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独宠小王妃 作者:木子归 文案 重生是赵清婉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重来一世她的选择就是守护家人,报复仇敌。 可是这个男人是怎么个情况?在世人面前清冷高贵的皇家子弟缘何在她面前这般无耻? 惊鸿初见:奈何无缘对面不识君。 “五殿下就这般喜欢闯人女子闺房不成?” “婉婉你可知润物细无声之理?” 这是一个重生复仇又被盛宠无限的古言故事,本文时代架空。 男主傲娇高贵却又宠妻如命,女主清冷卓绝独独对他一再破例。 你的仇恨,我替你背,你的恩怨我来报,只愿你在我身边不言离去。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所谓一眼万年,不过如此! 本文一对一独宠,全程无虐,要虐也是虐别人! 新人求包养,求安慰!求收藏!求点击! 最最重要求评论,乃们要多多发表建议嘛,就算是差评也让我看到有小天使存在啊! 打滚儿求评!!! 欢迎广大小伙伴入坑!多谢! 内容标签:甜文 前世今生 重生 主角:赵清婉、夏侯奕 ┃ 配角:好多宝宝都是主要配角 ┃ 其它:重生 ==================== ☆、第一章:前世今生   暮春时节,阴雨连绵,难得今日歇了心思,虽未整日明媚,也浅浅暖了心神。   这不,屋里女子早早掀了帘子,只怕惊了难得和煦的春光,只看她当先迈腿已是放低了身子,着浅绿色密纹绣鞋缓缓而出,一双小手扶着门帘闪身一旁,嘴里念叨有词:“小姐慢些出来,冰荷、冰兰你二人带小姐外衫即可。”   刚还夸赞当先之人白嫩面庞,辅一听嘴里称别人为小姐当知其身份,为奴为婢者尚且作此打扮,可见主子当何富贵。   未有迟疑,便解惑于众。抬眸一望,当眼映入眼帘的是欺霜赛雪的白净小脸,眼眸澄澈似星,便是不曾对上,也直教人移不开眼。清浅峨眉,未着点墨,只浅浅勾勒眉形,也直感叹月牙依附。小嘴一翕一合间清浅出声:“冰柳愈发有样儿,主子我甚是欢喜。”   如此当是那主子是也,待出得院里,却看那身量甚是娇小,身后婢女上前替她着披风,比这主子还高出一头。   “小姐莫要打趣奴婢,高嬷嬷在此又要念叨奴婢了。”   那女子尚未出声,便听一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老奴不在,不曾想冰柳如此念得紧。”冰柳面上一红,低头吐吐舌头,只是浅笑不曾出声接话。   “母亲唤嬷嬷前去,可是有事吩咐?”女子待人走近,浅笑问询。   “夫人让老奴给小姐拿了宣纸笔墨回来,说是将军门下进献的上好东西,小姐定然喜欢。”   女子上前仅摸了宣纸边角,当知确实好物,当下欣喜,“如此,劳父亲母亲费心惦记。嬷嬷且收好,得用时再唤嬷嬷。”说罢走到东边一处秋千,静坐于此,心下满满。   冰柳看着自家小姐粉嫩面庞,真叫女子也看的入迷,才待十岁,待得十五及笄,必是倾国之姿。   再看主子兀自出神,也就不再烦扰,只静静立于身旁。说来也怪,自主子七岁那年,因得秋冬换季骤然惊寒,连日里高烧不退,迷糊不醒。再得清醒,竟性子大变,原先好动活泼的小姐慢慢沉静温婉,倒也不是全然沉闷,只是仿似一夜之间长大,除开小女孩玩闹之外,更多了几分担当与睿智。将军府上下皆是疑惑,但好在此变化众人乐见其成,便也不再追根溯源。   不错,这位出尘女子便是如今官拜从一品,圣上亲封护国将军府的嫡女,赵氏清婉。   赵清婉浑然天成的周身气质,并非生来如此,她本是家中娇养的幺女,父兄宠爱,母亲贤良,越发娇纵她跋扈性子。待得幡然,已是物是人非,想起梦中萦绕不去,久久难释的凄惨,本就嫩白的小脸已恍然间更加惨败,犹如轻薄的白纸,吹弹可破。猝然间紧皱的双眉,一双水眸似是悔恨,似是痛苦,神情凝重。   依稀记得也是如今稍有晴缓的暮春,忽听闻将军府上下抄家流放,将门父子四人于市井游街问斩,母亲与长姐一众女眷充作军妓。哪怕彼时已身处冷宫的赵清婉仍旧难以接受,那人竟就狠心至此,不念及多年夫妻情分,也要为得太子体面,外祖一派至此,要他如何在这深宫地狱长大,执掌天下又何来辅助,只恨自己无能,缠绵病榻,再无力护得周全。   “姐姐如今这般,真是可惜了妹妹前来恭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袭香色纱绣八团夔龙纹单袍缓缓近前,只看来人柳月弯眉,眉心朱砂轻点,头戴七只金凤朝冠,三等东珠环绕,虽未见猫睛石点缀生辉,只那金凤飞天之势,随着主人步步摇曳,当知晓如今地位。   “他竟越级封你副后之位?莫不是本宫未曾被废,如今跟前的蒋昭仪已然天下国母?”   来人轻笑出声:“姐姐好眼神,当可谓入宫浸染多年,妹妹自愧不如,今日乃本宫册封之日,特来与姐姐相庆,感念多年姐妹恩情。”   “那又如何,本宫仍是正宫皇后,仍要敬本宫一声姐姐。”床榻上的女子咳喘着,“哪怕至死也要日日求你不得好死。”赵清婉已是残败之躯,连得坐起平视来人已实属竭力。   “容妹妹甘愿解惑,姐姐若得来生,莫要报错仇人,你可知将军一门谋逆罪证乃将门一脉亲送,你可知先王遗诏定要当今褫夺将军府,你又可知你夫妻多年恩情不过一场戏谋,皇上不过借你收拢将军府登上储位,哪有你所想非你不可之说,如今尘埃落定,自不能留你一家安稳,时时提醒他曾经多番屈辱不顺。”   赵清婉至此还有何不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夏侯泽若无将军府助力,又怎堪登得皇位,初时接近于她不过是一场预谋而已,父母不愿牵扯夺嫡之事,只待一家平安,儿女和乐,是她非君不嫁,奈何将门皆因她而葬,原来罪魁祸首竟是她自己,是她亲手断送家人活路,奈何至死方的醒悟,一双水眸早已干涸,目眦欲裂,生生瞪着来人,紧攥衣裙竟再也触不动分毫。   “姐姐不必如此,很快家人团聚,莫不是一桩幸事?当然,妹妹还有一份大礼相送,定叫太子侍奉于姐姐膝下,让姐姐无憾。”   只记得这最后一句生生让她再无念想,只盼上天开眼,害她之人必经烈狱之苦,不得善终,若有来世,必让尔等求生无路,寻死无门。   许真是上天垂怜,再一睁眼,骤然发觉身前美妇愁眉不展,待得清醒,只看母亲大人紧握双手,念叨“吾儿快些清醒。”不是说都发配军妓,怎得如今完好之姿,再看母亲身后长姐亦是担忧异常,莫不是,莫不是重生而来赵清婉扑进夫人怀中,眼泪迸发而出,今生必定安保将军府一世无虞,也必叫那仇人自食恶果。   “小姐,小姐,夫人传话,让您与四小姐前去。”不待赵清婉回神,冰柳已传来夫人吩咐。   自七岁骤然重生,如今已是三年光景,一切便是从此开始,依稀记得前世十岁入官学,得见那人温润相待,便再不能相忘,哪怕因得世家小姐远离,名声狼藉,只道不知羞耻攀附皇子也不曾退却,既重来一世,定不能轻易放过,是为将军府,是为皇儿。   “去红菡居叫了四姐姐一处。”赵清婉收回思绪起身,提脚吩咐了一声。   刚巧出了院子,迎面便见四小姐与身旁丫鬟前来,待得走近,四小姐轻柔出声:“身子柔弱,怎的不抱个汤婆子?”边说边拢了拢赵清婉水红的披风。   “都快入夏,何曾这般虚弱不堪,姐姐莫要担心。”赵清婉抬眸看向身旁清秀娴静的女子,眉眼间的紧张确是忧心,做不得假。想着这般良善的四姐姐前世落得如此下场,心中悔恨更是按耐不住,只稍稍压抑,牵了四姐姐小手便往正房走去,只四小姐仍旧不放心,转头吩咐了人回去拿汤婆子,这才任由她牵着走。   两姐妹的红菡居和芙蓉院离着正房不过几步路远,远远听着主屋很是热闹。   “母亲安好,可是想念孩儿?这般催促快要过来。”赵清婉朝着夫人打趣儿,只见刚才还在忙碌吩咐的妇人顿时眉开眼笑,一边一个牵了四小姐和五小姐,不理会小五的打趣儿,只道:“你二人身子都不好,近日又阴云连绵,可得小心着,若得生病,仔细你们的皮,定叫你父兄收拾了去。”   两姐妹岂敢不应,若待父兄看顾,岂是再无早间贪懒。忙不迭含笑称好。   “母亲是要说那入官学之事?”四小姐赵清菡转移了话题。   “正是,你父亲的意思,待得六月上旬便送你二人前去,小五年纪轻,菡儿又性子良善,许是想你二人互相照顾,便允小五提前入学,随你同去。”   如今乃是大梁天下,高祖成帝很是喜爱读书之人,便在各州府下达诏令,允设女学,每年六月上旬,九月上旬均可入学。十岁方可,但京里世家莫不担忧娇女,大多十二方送女入学,便是高祖亲封,后世至今都一直沿用,世家贵女均以入官学为傲,待得年末参加各科平律,若能夺得名次,便可扬名盛京,无论于家于己均是莫大尊荣,只因年末平律乃天家坐镇,除外朝中太傅、大学士以及官学执教长夫子,最得期盼乃圣上钦点皇子裁断,每年均有不同看点,实乃京中一大盛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希望得到小伙伴们的支持,如有建议请多多提取,归归定然仔细采纳。谢谢各位! ☆、第二章:将军府家宴   赵清婉无疑是幸福的。将军府嫡女,排行老五,当头三个哥哥,老大赵清沐随父亲赵严参军,是为少将,老二老三虽出自将门,却志不在此,老二赵清睿颇喜权谋之术,也是为将军府多一份依仗,在入仕之初便选择六部历练,如今也在朝中任职户部郎中。老三赵清扬整日插科打诨,仿似不学无术,却尤为对这个小妹百依百顺,未有差池。三个哥哥俱是沈夫人所出,对幺妹宠爱可想更甚!   只那老四赵清菡是唯一庶出,一丫鬟趁着将军酒醉,夫人归家省亲,爬床而出,一举中的,该是命好,出一女儿,将军府向来男丁兴旺,代代均以全力娇养女儿。   也该福薄,因着将军与夫人感情甚笃,哪怕是醉酒所为,也扔心存愧疚,便对那该死婢子恨之入骨,连带所出女儿也不曾多有爱护,只待是自己的骨血,便将养着。待的那侍妾因早产身子亏损,未到孩儿三岁,便撒手人寰,只临了拜托夫人照顾女儿,只求平安一世,不求大富大贵!   于是庶女便养在夫人名下,被夫人教养的很是大家闺秀,生母虽不得父亲宠爱,但好在嫡母心善,哥哥们也稍加关照,连带小妹赵清婉也处处护着自个儿,日子过的也很是和美!府里上下未因其庶出身份稍有鄙夷。   赵清菡也确是温柔娴静,凡事不争不抢,对父母恭顺,与兄妹和乐,很是招人心疼。赵夫人因着从小教养,也真真是当自己女儿来教养,虽不及小五宠爱更甚,却强于诸多别府庶出子女。   往日里与手帕交相聚,着实听过不少庶出被嫡母打压的故事,因此赵清菡更感念嫡母恩泽,不敢稍有忤逆。   再说这赵家小幺,因的沈氏独女,便被将军宠爱非常。哥哥宠爱,爹爹宠爱,母亲宠爱,家里又无糟心姨娘,很是和睦!可怪就怪在于朝堂之上,将军府便是众矢之的,掌握大权,当今梁昭帝多疑尤甚,尽管赵严一再交出兵符,多番表忠心,仍被圣上疑心。因此,赵严与夫人并不要求子女入仕或者联姻,只求藏拙蛰伏,宽慰圣上疑虑,保家人平安。   赵清婉却不以为然,经上一世的凄惨收场,深知皇家狠毒至甚,寄希望于帝王自己消除戒心实属渺茫。重生归来,赵清婉要做的就是让将军府强大之极,再无人能撼动,天家若要对将军府痛下杀手,也要掂量能否一举歼灭。没错,她想要的就是这大梁的暗皇--商家遍及全大梁。   “三哥近来做何?”赵清婉把人选锁定老三赵清扬,一来世人形象纨绔公子,可谓将军府异数,世人目光从不曾聚焦于他,行事较为妥善;二来赵清婉认定三哥并未如表面那般不堪,何况心性豁达,处事圆滑,当可谓不二人选。   赵清扬放下手中银箸,看向小妹,眼中尤带戏谑:“小五怎得关心起三哥日常,”说着凑近赵清婉,低声耳语“可是寻三哥带回有趣儿物什?直说便是,定如你意。”   “三哥,婉婉竟不能关心于你?这是哪家的理?你莫要看我整日喜好新鲜玩意儿,就想来糊弄于我。”赵清婉决定还是私下里再寻三哥,如今众人皆在,有些话不便明说,凭白引来担忧。   赵清扬还未接话,一边的赵清睿则朗笑出声:“吾家婉婉聪颖敏锐,善也。”这话一出,赵清扬更噎得不能言语,二哥言下之意莫不是吾笨拙异常,竟听不出小妹言外之意,哪是听不出,只是有些事不能言罢,前日小五便隐约暗示,虽不知具体要做何,却也知事关阖府上下。看来,得细细聊来,万不可掉以轻心。   老大赵清沐活脱脱就是赵严将军翻版,此时虽也乐的看弟弟妹妹打闹,却又插不上话,但也仍就眉眼柔和,少了上阵杀敌的戾气。   “婉婉与菡儿六月就要入学,想来你母亲已吩咐过,父亲不要求你二人学艺多精,只稍稍了解即可,再者菡儿定要勇敢,切记护佑自己,如有人欺侮,不必忍气吞声,父亲定护你二人周全。”赵严大将军很是宠爱两个女儿,虽则不喜赵清菡的生母,但多年来养于夫人膝下,也时时见得她乖巧,再则性子却懦,也便多了不少怜爱。幺女自不必说,从小就捧在手心里护着,上阵杀伐果决,冷漠麻木的将领一到小女儿跟前便屡屡破功,常常连赵夫人都要吃醋。这不,看他眉眼间的柔和,话语里处处相护纵容,真是好不慈爱。   “父亲,菡儿省得,定保护好妹妹和自己,”父亲这般嘱托,赵清菡无疑是动容的,“父亲母亲放心,不必忧思,还望保重身体。”她是真的希望在座的家人都能平安和乐。   似是找到了话题,老大赵清沐也扭转身子,招来丫鬟添一壶桂花酒酿说是要预祝小妹们入官学,这桂花还是去年八月时节,夫人带着下人采集归来的,酿出来的酒香醇却不醉人,适合女子。可见赵清沐虽是武夫,却也心思细腻。“大哥无能,却也定不会叫你二人被人欺负了去,且放宽心,自有父兄看顾。”   “我与阿姐是入学求艺,又不是惹事来的,那里真就那般凶险,再说不是还有三哥嘛。”赵清婉虽很是喜悦父母兄长这般温暖,却也不想他们忧思至甚。   “然也,不是还有我吗,女学就在我的书院旁边,若不放心,每日我过去看看便是。”说话的是赵清扬,因得大梁有令,男子十五束发之年,女子十五及笄便需离开官学,也就是学成肄业。赵清沐已是十八,早就上阵杀敌三年,赵清睿也于去岁投身仕途。赵家如今唯有十三岁的赵清扬是在官学之中,想来也只有他看顾两个妹妹。   “如此,甚好。扬儿切不可贪耍忘了心性,母亲知你晓得分寸。”赵夫人本还准备再嘱咐二人几句,立时便歇了心思。只浅浅叮嘱赵清扬,终是不再焦虑。转头看到大儿子给盛满桂花酒,刚歇下的心思又起,看着赵清沐好一阵出神。   赵清沐看见母亲大人这样看着自己,刚想出声询问,余光瞥见父亲眼神,似是制止,也就任由母亲去。   赵清婉看见母亲这般,还有何不明,想来是要为大哥定亲。大哥已是十八岁,再过两年便是弱冠之年,别家公子哥十五六娶亲的不在少数,自家大哥乃是因为过去几年在边关历练,错过了时日,现今回京都,也该是时候商议亲事。   赵清婉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自己未来大嫂是自己亲表姐尹乐妍。   其母赵茹是自家父亲嫡亲妹妹,为人虽精明城府,但对自家亲人极其护短,从小便对赵清婉兄妹几个尤为宠爱,想来很是欢喜。其父尹彻是现任安阳侯,为人勤勉敦厚,安阳侯府虽未在其手里发扬光大,更进一步,却也深的圣心,委派处理一些政事颇为得心应手。然丝毫不仗势拿捏于人,依旧本分行事。   而未来大嫂尹乐妍就是这安阳侯府的嫡次女,嫡长女尹乐姗已嫁做吏部尚书长子嫡妻,颇得夫家爱重。而尹乐妍迟迟不肯相看亲事,安阳侯夫人便也知晓怕是在等自家侄儿赵清沐。   赵茹乐见其成,一来亲上加亲,深知娘家家风方正,男子甚少纳妾灭妻,二来自己那个大嫂又是难得的好性子,定不是那种不好相与的婆母。女儿嫁过去也很是顺心意,想来不会受委屈。   念及此,赵清婉难得嬉笑起来,为兄长表姐欣喜:“明日,我和阿姐要去姑母家,好久未见姑母,母亲可要同去?顺便看看我二表姐?”   赵清菡虽疑惑今日并未商谈要去姑母家中拜访,然也未多言,只点头称是。再一细想方恍然,二表姐今年已是十六,正好能与大哥相配。忙又一个劲儿点头,眼眸中抑制不住的欢喜。   “你这鬼精灵,明日与你们一道便是。”赵夫人看着自家女儿心思玲珑,再看大儿子真真就是如名字一般颇为木讷,差点没忍住要改一个字。   一家人听小五说到尹乐妍,都联想到了老大赵清沐,独独他自身继续喝着桂花酒,一时没反应家人为何都看着他叹息,但也没擅自开口,怕招来念叨,本就嘴笨,万万挡不住全家讨伐,还是聪明些装傻好了。   于是,这顿家宴就在一家子唉声叹气,唯一人独品酒酿中度过。夜色幽深,唯那主院里的众人情意绵长,悠然静好。 ☆、第三章:大哥定亲   翌日一大早,赵夫人就差人往安阳侯府送拜帖,安阳侯夫人也果真是爽快之人,当下便让送帖的小厮带了回帖。   这不,赵夫人已叫两个小姐梳妆打扮,准备稍后便要前往安阳侯府。   赵夫人让身边的陈嬷嬷携了两盒子首饰分别给芙蓉院和红菡居送去,叮嘱二人仔细打扮梳妆,莫要失了礼数。   待得辰时末,两姐妹方相携而来。   走在前头的女子身着木兰青色双绣缎赏,身披银纹绣百蝶披风,长发披肩,只在头顶挽一疏松凌虚髻,一只四蝴蝶银步摇穿插而过,随着衣衫摇曳生辉,与女子披风上的银碟相映成景。正是四小姐赵清菡是也,装扮清丽脱俗,犹如出水芙蓉。   再看五小姐赵清婉,依旧是水红色的碎花暗纹披风,里着月白色绣花百褶衣裙款款而来,额前碎发垂坠,头顶平分两股垂挂于两侧,发髻连接处由镂空兰花珠钗点缀,再看耳边猫睛石水滴状耳坠流光溢彩,如果说赵清菡是出水的芙蓉,那此时的赵清婉就是华贵的牡丹,夺人眼球,姿容秀丽,却绝不艳俗。只因那荧光水眸里隐隐透出的清冷,只教你不愿亵玩,唯恐惊扰了这一份嫣然。   赵夫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妙人,虽未及笄,却已早早展现不俗姿容,甚是欣慰。   “大善。”来不及多说,便拉着二人乘车去。   功勋世家的马车均是以特有的标志来显示主人身份,因赵将军护国安邦,镇守边关多年,大梁百姓俱都颇为尊敬,如今看是将军府家中女眷出行,均仔细避让。因此,等马车到达安阳侯府之时,方未过巳时正。   待得府中管家通传,安阳侯夫人便带着尹乐妍和两个庶女到府门迎接。安阳侯夫人一向善于揣度人心,将府中庶务打理井井有条。两个庶女均规规矩矩立于两旁,周身打扮也妥帖韵味,既未强抢嫡姐风头,也符合安阳侯府小姐的身份。   “等你好久,怎的才来?”待一遇见赵夫人便拉过赵夫人的手寒暄着。   赵夫人巧笑回话:“妹妹莫要怪我,都是你这两个好侄女耽误了时辰。”   安阳侯夫人听得这话,便看向赵夫人身后的两个小侄女,真真是惊艳了一把:“自上次至此一别数月,再看我儿这般好颜色,真叫女子也动容不已。”   “姑母安好,莫要再打趣我俩。”赵清菡颇有几分大家风范。   “姑母不知,在我眼中啊,独独我的二表姐姿妍甚好,不可比拟。”赵清婉将话题引到安阳侯夫人身后的女子,肤若凝脂,一袭腰间束身的粉霞锦绣藕色罗裳更显扶柳腰身,正是未来大嫂尹乐妍。   尹乐妍白嫩的脸庞一听这话霎时多了一层红晕,不接话,仿似未听得话中深意,只与安阳侯夫人言道:“母亲,我们先与舅母和妹妹们进屋再絮。”   安阳侯夫人赶忙迎了众人进入主院。   案几上摆放的是女儿家爱吃的桃花糕和桂花栗子酥,另外,每个人的茶里都根据不同口味放了不同的花茶。这些待客的精巧细微之处,无一不彰显出安阳侯夫人是用了一些心思的。   “我听说四妹妹五妹妹六月要入女学?可准备好了?”尹乐妍最先开了口。   “大概收拾了些衣衫书籍,旁的也没有过多准备。”赵清婉回了话。   “要多带些银子,在书院不比家中,凡事都要银钱通融。”   “晓得了,姐姐近来在看什么书?我听说进女学伊始会有先遣测试,可要准备些什么?”赵清菡放下手中花茶,出声询问。   “妍儿带你妹妹几个去你的游梦居细细谈来,母亲和你舅母也能说些体己话。”   “这样也好,那便请妹妹们移步我的游梦居了。”   众人都知晓安阳侯夫人是故意把姐妹几个支开的,想来大家都知晓今日前来是为商议亲事,姑娘家面皮儿薄,俱都跟着尹乐妍离去,屋里只留下安阳侯夫人和赵夫人。   “妹妹定是猜到我所来为何?清沐这孩子如今也归来盛京,该是时候给两个孩子定下来亲事,妹妹今日就给我句准话,回头我好准备一众六礼事宜。”赵夫人是个直性子,没有兜转,径直言明来意。   安阳侯夫人轻笑出声:“你这婆婆怎的比儿子都要急?”   “我这不是担心这么好的儿媳妇被别家要了去,你让我上哪儿去找。”   “属你嘴甜,怪不得我大哥那榆木样唯独对你一见倾心。”安阳侯夫人这话说的其实不错,赵夫人长期居于深闺,保养得宜,家中和睦,未有姨娘庶子讨人烦,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因此虽年逾四十,竟似三十美妇。安阳侯夫人依稀记起当年自家大哥赵严自从在宴席上见得沈安雅(就是如今的赵夫人)一面,便执着哀求娘亲说媒于她。好在当时沈府与将军府往来不涉及朝政,母亲便成全大哥,簇就一桩好姻缘。如今大哥一家和乐安荣,想来父亲母亲泉下有知也能安息。   “妹妹怎的又打趣开我了?莫要转移话题,今日定要有个结果才好。”赵夫人稍有害羞,立时又将话题扭转,仍旧执着于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的亲事,心里却忍不住念叨那迟钝的儿子。   “好啦,我不是不想给你个准话,只我还未曾与妍儿商议,总得让她自己知晓才好,我和侯爷定是全力支持,待夜间我与妍儿商谈,明日便派人给大嫂去信可好?”   “这般也是应该,不过想来妍儿定是欢喜我家清沐,妹妹你且放心,定不会给妍儿受了委屈,我把她当亲闺女来疼呢。”   “我当然知晓,也正因此才格外放心妍儿出嫁。”安阳侯夫人是真心很看好清沐那孩子,英勇果敢,颇有几分他父亲当年英姿。   话到此,双方都有了准信,安阳侯夫人正要设宴款待,赵夫人婉拒,想来是要回去做些准备。安阳侯夫人便也不再强留。   安阳侯夫人差人去游梦居叫来姐妹几个,赵清菡与赵清婉随母亲离去,临别答应尹乐妍改日出门相聚。   赵夫人神情怡然,喜悦之情溢于眉眼,想来事情商谈顺利。   待众人散去,安阳侯夫人果真将尹乐妍留下,屏退左右。   “妍儿长大了,该是猜想出你舅母今日所为何。你老实告诉母亲,对你大表哥可是真心喜欢?”   虽仍旧红了双颊,尹乐妍却抬起头,双眸神色坚定:“母亲,小时候妍儿总跟在大表哥身后,大表哥未曾腻烦,反而停下脚步,牵着妍儿一起走,怕妍儿摔倒,小手紧紧护着妍儿,当时妍儿虽不懂男女之情,却也知晓大表哥是真心对自己呵护有佳。后来,年岁渐长,男女大防,虽不能再似幼时那般亲近,三五不时却总也收到大表哥的小礼物,每次从边关回京,除去该有的礼数,也总有一箱子的小玩意儿属于妍儿,妍儿也时时记挂去信,稍有贻误便心焦不已,妍儿是真的愿意此后陪伴在大表哥身边,嘘寒问暖做他的知心人。”   安阳侯夫人头一回听自家女儿描述这两人之间的感情,过去种种也确如妍儿所说,清沐对妍儿的记挂也是颇有迹可循。罢了,虽不舍女儿,却也欣喜女儿觅得如意郎君。   “好,好,明日我便与你舅母去信。”   “母亲。”尹乐妍低声说着便低下头,仿佛刚才慷慨陈词的勇气都已耗尽。安阳侯夫人深感好笑,却也不再打趣自家女儿,只遣了她回去,准备去书房和侯爷详谈此事一众事宜。   与此同时,赵夫人也在告知赵家众人,赵将军脸色柔和,嘴角上扬,想来对这个儿媳妇也甚是满意。   再看赵清沐,从听得母亲告知今日拜访安阳侯府的目的,九尺男儿便立于原地呆愣至今。赵清睿和赵清扬很是不客气的笑出声,赵清菡和赵清婉也真为自家大哥开心。   赵清沐无疑是喜欢那个宁静温柔的表妹的,可以说从小就喜欢那个甜甜喊自己表哥的糯米团子。赵清沐也喜欢牵着她的手,总觉得妍儿的手就应该放在他的手里,许是成了习惯,每每看到新鲜的小玩意儿总要带给她一份,他是真的希望妍儿能成为自己的妻子,就像父亲对母亲一样,自己也会宠爱呵护她一生。一想到将来他们还会一起孕育子女,和妍儿一样可爱的小团子,和自己一样的潇洒儿郎,内心抑制不住的触动,眼睛竟感觉酸涩,只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母亲,多谢你。”待得回神,赵清沐第一句话便是这么一句。   一家人都知晓他这是很中意妍儿,也都放心,只待换帖定亲。   果然次日安阳侯府的信便送到赵夫人手里,信中只有一句话:“善也,亲家安好。”   赵夫人心下安定,忙派人找了京都最是知名的媒人,安排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事宜。   前后大概一个多月,才选定十月初十作为二人成亲日期。一来八字相合得出十月至十一月宜嫁娶,二来取自十全十美含义,至此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浏览要给归归留言提建议哦,谢谢各位! 有小伙伴说文言内容不是很好理解,归归会尽量偏向白话,便于大家阅读。 ☆、第四章:安排事宜   转眼已进六月,六月上旬便可入学,因此赵夫人近来一直在为两个女儿准备细软。   盖因祖制规定,世家贵女入学后身份未有贵贱之分,皇家女子与九品官员的女儿在官学里也是同等地位。   为有效开展督促学业,特规定官学子弟必须吃住在此,每一旬可允归家两日,仿效朝廷官员休沐制度。   两个女儿未尝离家在外,赵夫人颇为担心。赶紧多收拾些银两,凡事总能方便些。也极尽可能多带衣衫首饰,莫叫人轻看了去。待收拾完毕,每人细软足有三个包袱,真叫赵清菡和赵清婉哭笑不得。   两姐妹整整劝说母亲一个时辰,赵夫人方才同意将首饰衣衫缩减为一个包袱,旁的再不肯让步。也罢,总是要去住几日,由着她少几分担忧也好。   再说芙蓉院里的小丫头们都在为谁陪小姐去书院争个不停。   冰柳是赵清婉身边最得意的丫鬟,沉稳大方,聪颖伶俐,更重要的是忠心不二,此时她最先开了口:“自然是我,你们年纪轻,出门照顾不好主子该如何?”   其实冰柳只比冰荷、冰兰虚长一岁,此时拿年纪来说事,自然是极想随着赵清婉同去。   “冰柳姐姐,咱们都走了,总要有人守着咱芙蓉院,你不镇守住,有不三不四的混进来可怎么是好?”回话的是冰荷,性子欢脱,处事却相当聪颖伶俐。   “是啊是啊,冰柳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和冰荷肯定会照顾好小姐的。”一旁站着为小姐准备花茶的冰兰,听见二人的对话,赶忙附和着,冰兰赵将军当年在边关带回来的孤儿,知晓一些药膳调理身子的方子,对普通的药物也有大致的判别,赵将军把冰兰给了赵清婉,芙蓉院的吃食都由她来打理,因此她是定要随着赵清婉去书院的,至于冰柳和冰荷,她是真的认同冰荷的话,芙蓉院还需要得力的冰柳姐姐来看顾才好。   冰柳听的这话,虽也认同自己应该守着芙蓉院,但又害怕两人照顾不周,迟迟没有松口,只说让小姐决断。   赵清婉从赵夫人的院子里回来之时,正巧听见几人在屋里谈论此事,因此未曾当先拉开帘子,只在一旁站着聆听,听到此顿觉好笑。   只是她还未曾笑出声,身边伺候的冰梅便忍不住笑起来。   冰梅和冰柳一样,自小便陪在赵清婉身边,虽不像冰柳处处得力,却唯独一点深得赵清婉看重,那就是她决然清冷甚至有些冷漠的气质,在相熟的人面前倒也不至于冷漠,只是稍稍有些不好接近,但一旦有生人,眼眸中不断释放排斥的目光,有些人竟会不自觉被个小丫头的眼神呵住,甚是奇怪。   屋里的众人听见这一笑声,都一窝蜂赶出来,想要赵清婉给个准话。   “你们这些丫头,忒急得作甚?”赵清婉好笑出声。   “小姐快说,到底要带谁去嘛?”冰荷都快着急上火了,偏偏赵清婉就是不说。   赵清婉还未曾开口,不知从哪里出来的高嬷嬷却插了一嘴:“小姐不考虑考虑带着嬷嬷?”   “哎哟喂,高嬷嬷,您就别来添乱了您呐。”冰荷实在忍不住高嬷嬷再来横插一脚。   高嬷嬷斜睨了冰荷一眼,转头看着赵清婉,等待她说话。   赵清婉看着眼前众人迫切期盼的小眼神,不忍说出自己的决定,但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因此还是按着计划行事。   “冰荷说的没错,芙蓉院总要留下自己人,冰柳和高嬷嬷留下,冰柳你威慑最大,想来底下那些个人不敢在你面前放肆,另,高嬷嬷也能时常回主院看看母亲与父亲,切勿让两人太过忧思。”说到此,冰荷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奈何下一句话直叫她从头冰到尾。“冰荷,你也需留在府中,但是你有更重要的事做,切记不可疏忽。稍后我会吩咐于你。冰兰,冰梅收拾物什随我同去就好。”   总算有个结果,众人虽有失望,却也深知小姐的安排很是合理,再者小姐每旬即回来两日,到时也可互换不是。想到此,俱都散开,各忙各的去。   赵清婉所说不假,确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给冰荷这个伶俐丫头。   “冰荷,五日后,荣复街口日昌当铺门前,会有一女子下跪卖身求契,长相甚是妩媚,你且定要买下她,无论多高的价钱。之后带回府中交给三哥,听明白了?”   冰荷看着小姐一脸凝重,语气十分严肃,不自觉多了几分重视。“是,小姐,奴婢明白,定不负小姐所托。”虽然很想问为何要买下素不相识的妩媚女子,但深知主子吩咐不可过多探查,因此只接下银票,心里默念地点时日。   赵清婉做事当然是有原因的,那一女子名叫苏茜,是江南一代以苏绣生意闻名的苏家传人,奈何所嫁非人,被丈夫侵占家业,宠妾灭妻,奈何走投无路背井离乡,虽不知怎会走到京都,但她一手行云流水的苏绣绝技,如今怕是独此一人明了。也是上一世无意听的夏侯泽提及,当时的苏茜所开烟纱阁在盛京深得勋贵世家小姐夫人热捧,甚至连宫里的贵人也都纷纷预定,后来才知烟纱阁背后之人竟是当今最受皇帝宠爱的五皇子,夏侯奕。   而五皇子之所以能收服这个女子,就是因为出了最高价钱买了她,给她安身之所。   然赵清婉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能人,她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虽然对夏侯奕怀着一种歉意,毕竟是截了他的财路,但梁昭帝那么宠爱他这个儿子,要不是因为身体病弱,英年早逝,皇位无论如何也是属于他的。不禁带了些唏嘘之感。   如此想着,倒也稍稍心安,闹了这么一场还未进屋里安坐,便又要去三哥的院子,今日三哥从书院回家,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墨竹轩。是时候直接商谈接下来的事宜了。   待得进入墨竹轩,果然赵清扬正坐在院里石凳上喝茶。   “我就知你今日定来找我,承宁兄邀我喝茶我都未应。”赵清扬一见赵清婉过来,便出声邀功。   “三哥,”赵清婉正要顺势就坐石凳,赵清扬便先她一步拉她进屋:“石凳凉,女子还是别坐的好,进屋说话,你身子本就弱,出门自己要注意着些。”   赵清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被关心的滋味果真熨帖。   “好,三哥,婉婉省得。”   二人坐到屋里,待小厮送来茶水,赵清扬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众人,只剩二人详谈。   “婉婉你说就是,三哥面前不必遮掩。”   “好,那我便直说罢。三哥自是清楚爹爹在朝堂处境,整个将军府已成为皇上眼里的沙子,就算日日退让,再细小的沙子,也终归是沙子,一日不去,眼睛就不会舒坦,所以去沙子是这个眼睛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且不会因为沙子变小就更改的决定。”   赵清扬已经准备好要听到小妹说些不能明说的事情,但乍一听闻这番剖析,还是不自觉震惊,久久不能平静。他诧异的不是这番话的惊天动地,而是说出此话的人是她久居深闺娇宠万分的小妹。他特别想知晓妹妹是从哪里得来这样的结论,但他明白,婉婉不会告知,这让赵清扬当即只想要更疼爱小妹几分。原本站在家人身后,需要家人庇佑的小妹是从何时开始想要站在人前,为这一众将军府遮风挡雨?   赵清婉深知这番话对赵清扬的触动,因此也未出声,只给他时间,等他明白。   赵清扬不是不谙世事之人,除开刚开始对自家小妹的震惊,稍一琢磨便也不得不承认小妹的比喻很是恰当,将军府可不就是皇上眼中的沙子,谁能容忍自己眼中长久存在沙子,哪怕是细小的一颗?   “婉婉,你想三哥做何?你今日说出这番话,定是有了自己的考量。”   “三哥说的没错,婉婉想要三哥做这大梁的暗皇,想要皇家撼动不了将军府分毫。”   “你,你说什么?”赵清扬哪怕做好了太多准备,仍旧对自家小妹惊叹不已。   “三哥没听错,根本就没有退路,要想保住将军府,只能是自己变强大。”   “此事太过重大,你怎得就认为我有此能耐?当真不予爹爹和大哥二哥知晓?”   “爹爹和大哥都是武将,对朝廷可谓忠心耿耿,婉婉要做的事恐怕多少会有谋逆之嫌,怕是不会同意。二哥倒是可以细说,想来还能出些主意,只是,三哥,我相信你,你可以完成我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是表面那般放荡不羁,你只是不想太过出色,怕皇上以为将门三子均是出类拔萃之才,对将军府更多忌惮。我都懂的三哥。”   听到此,赵清扬是真心对自己五妹服服帖帖,伪装了多年的面目,除却爹爹和二哥还有仅有的好友,连母亲和大哥都不曾明白自己的真性情,然而这个小妹却把握这样准确,不得不再一次叹服。   “婉婉你再容三哥想想,等你中旬从书院归来,再给你答复可好?”   “来不及了三哥,我已有事求助于你,今日就是来说此事的。”赵清婉确是要将苏茜托给三哥,另外也需要三哥找好店面,不可暴露身份。赵清婉也知道,三哥肯定会想明白,只是时间问题。   “好,你说便是。”赵清扬清楚自己最终肯定会答应小妹。   “五日后,我房里的冰荷丫头会带一个女子来见你,名唤苏茜,她是江南苏家传人,请三哥给她安排住所,待我回来再说,切不可住将军府。具体事宜我不与你多交代,但三哥要尽快找到一个店面,我要开一个成衣铺,位置以荣复街和东大街为好,若不然,顺安街区也可。大小随意,你看着来,另外再招个二掌柜和几个店铺佣人,想来三哥识人眼光极好,除却聪明定要忠心。”      赵清扬是有些恍惚的,可以说从赵清婉进屋说话开始,赵清扬的脑子就在不停的转动着,思索着。   听到妹妹这些安排,赵清扬本能的不再多问,只一一记下。只是心里暗下决心,定要往这一方面多下功夫,不负妹妹所托。   从赵清扬的墨竹轩出来,赵清婉又去了红菡居,眼见阿姐都收拾妥当,也便放心回了芙蓉院,只待好好休息,明日入学还有好戏上演。       ☆、第五章:初入女学   早间拜别娘亲爹爹,赵清婉和赵清菡就在赵清扬的安排下坐上了去书院的马车。   盛京官学名为紫阳书院,以明辨笃行为书院宗旨。   盛京女学挂托于紫阳书院,为了便于管理,在紫阳书院旁边兴建土木作为女学处所。   紫阳书院的先生同时也教导女学子弟,但“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女子只学礼乐书数四艺外加女子独有画艺及棋艺。除此之外,礼也要区别书院男子的日常所学,授课之人乃是中宫娘娘所指派的宫里女官,主要习得宫中礼仪及世家女子风范。   在书院中,男女大防有所不避,学风较为开放,以讨论研读学艺为主,所以官学与女学之间的通道只在戌时由专人关闭,待次日辰时打开,其余时日可自行出入。   一来到紫阳书院,赵清扬当先给两个妹妹介绍了这个通道,为防有急事不能及时送达消息。   其次便将学艺分类大体告知,正要送两人进入,却被人远远叫住。   “清扬,好小子,我说你怎么不和我一起来,原是有佳人相伴。”来人正是赵清扬原先无意提及的宋承宁,乃是京都翰林院掌院宋学士家的长公子,原本赵清扬总是与宋承宁同行,今日为送两个妹妹入学,没有一道,却不想正巧被碰到。   “承宁兄,这是我两个妹妹清菡和清婉,今日头一遭入女学,家中托付于我,定要亲自安排妥善,因此未与你一道,你可莫要胡言。”女子名声最是当紧,赵清扬赶忙说明关系。   说话间将赵清婉和赵清菡拉近前来与宋承宁介绍。   宋承宁看向眼前的两个女子,眼眸闪过一丝惊艳,倒也立时反应过来:“是我妄言,妹妹们别介意,既是清扬的小妹,也是我的妹妹,以后若有事情随时前来即可。”   “多谢宋公子,时辰不早,我与妹妹还要入场参加底试,先行离去。”赵清菡看着周边人来人往,一时不想站此地被人围观,说着便拉着小妹大方离去。礼数有佳,找不出差错。   赵清婉也不想多留,便随着阿姐离去。   赵清扬与宋承宁道别,言明稍后即回紫阳书院,也追着妹妹们离开。   倒是宋承宁却留在原地呆愣,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记住了那个神态温婉、语气如水的白衣女子。   再说兄妹三人走到底测场地之时,各府小姐奴仆也站了满园,嬉笑吵闹,好不热闹。   朝北的台上站着一个嬷嬷打扮的人,两边还有几个丫头拿着书册,正低声交流。   因离得远,听不到在说什么,正想出声询问,赵清扬解惑:“台上的嬷嬷是女学中的贾嬷嬷,主要负责小姐们的饮食起居,一会儿住所分配应该由她介绍。为人严谨正直,不攀附奉承,很是本分。那两个丫鬟手中的想来是花名册,等巳时到就会开始点卯,迟到之人今年是没有资格入学的。”   赵清婉和赵清菡点头应是,三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为听的更清楚些,果然稍等片刻,巳时一到,台上的贾嬷嬷就开始拿起花名册。   “老奴代女学众人恭候各位小姐到来,愿小姐们能谨记书院训则,不忘初心。老奴先清点名册,还请诸位小姐配合。”贾嬷嬷中气十足又直接利索的声音将整个哄闹的场面掌控。   未曾多言,直接开口念名册:“沈君怡、刘静文、杨曦、夏侯薇、东方月蝉......赵清菡......赵清婉......蒋如溪......”   当赵清婉听到蒋如溪这个名字时,如何都抑制不住颤抖。果然,事情还是顺着上一世的轨迹进行,蒋如溪,你果真还是出现了。   不过,我再也不是曾经的赵清婉了。   赵清扬发现身旁的婉婉脸色一沉,浑身都在颤抖,以为小妹是生病了。   “可是中了暑气?要不先回住舍?一会儿底测明日参加也可。”赵清扬赶忙托着小妹,一边又拉过赵清菡,恐两人都发病。   赵清菡此时也发现五妹的不适,见她像是在极力压制什么,顿时心疼不已:“婉婉,三哥说的有理,先行回府,明日再来测试。”   此时的赵清婉才回过神,发现眼前的三哥和阿姐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才恍然自己又陷入了上一世的恩怨。   尽管过了这么久,赵清婉仍不能释怀,午夜梦回,想起将军府家破人亡,都止不住的怨恨。   一次次提醒着赵清婉将仇人手刃。   “无碍,婉婉只是发觉入学之人多的很,有些想岔了。身子没事,阿姐,哥哥不用担心。”赵清婉赶忙安抚住赵清菡和赵清扬,今日的底测是必须要参加的,这直接决定住所的分配,她要再如上一世一般和蒋如溪同处,从一开始就扭转整个局面。   赵清菡见她脸色恢复,并无刚才的异样,虽也奇怪,但自知小妹是个有主意的,也就不再多劝。   赵清扬虽想立刻带赵清婉离开,但见她脸色无虞,终究顾全大局,允了二人去参加底测。   底测是入学之前的先前测试,一来为分配住所,才品相仿的居于同室。这样便于弟子互相交流,也便于书院管控。二来试探各人才学,各艺夫子都要寻找天赋、学识俱佳的人才重点培养。测试内容也很是简洁,自己选择六艺中最是擅长的一艺参加测试,而后抽签决定测试内容。   赵清菡选择画艺,只因自小赵夫人便请人培养二人书画技艺,想来应付底测,不是问题。   抽到的题目是“请作画冬日寒梅,一炷香内。”   赵清婉则选择书艺,原因无他,上一世自己也是选择书艺,最终与蒋如溪同舍。果然抽到的题目仍旧是如上一世一般:“请以荷花为题作诗一首,一炷香内。”   为与蒋如溪仍处一室,赵清婉依旧选择自己上一世的诗词:“浮香绕溪环两岸,倩影叠层立华池。唯恐秋风忽临夏,纤尘飘零君不知。”   赵家虽是武将出身,然赵夫人沈氏很看重子女才学,因此,小儿开蒙时期便请了先生,直至今日入学,赵清婉和赵清菡均已习书多年。简单的诗词歌赋都足以应对。   赵清婉所在荷花诗词,虽算不得出挑,但夫子看到仍旧为这十岁的小女娃惊艳了一把。   与此同时,赵清菡也作画完毕,只见纯白的宣纸墙角寒梅傲立,自带一股俾睨天下的傲气,很是吸人眼球。   不出意外,二人均得到夫子青睐。   待住所分配完毕,已过午时。   因有规制,男子不得擅入女学住所,因此赵清扬只将二人送到门前,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去,返回紫阳书院。他可还记得小妹托付之事,时日不多,需得加紧才是。   赵清婉踏入上一世居住了近五年的悠然院,恍然世事难料。   两姐妹不在同一屋舍,便分开带着各自丫鬟去找寻自己的住所。只约好申时一道游园,熟悉环境。   赵清婉走进东厢八号闺所,眼前的布置一如当日。熟悉的西府海棠仍旧花姿潇洒绽放,迎风俏丽,娇柔红艳。精巧大理石凳上雕刻着梨花暗纹。赵清婉抚摸着周边石墙上行云流水的书法艺术,神色平静再无波澜:“既归来,不遂愿宁毋死。”   “小姐,这儿便是东厢八号。果真和刚才宁小姐的十五号有所不同。”   “休得胡言,如今书院不比家中,切记不可多言。”   正待赵清婉要进屋打点,门外传来主仆二人的对话声,想来是那蒋如溪。   片刻之后,果然一身着素白色滚雪细纱裙的妙龄女子,袅袅娜娜走进前来。   赵清婉深以为然,这样的蒋如溪是格外惹人怜惜的,仿似一碰就会碎,直叫人想捧在心窝上。   “是赵家清婉姐姐吗?方才嬷嬷告知,我与姐姐在一屋,想来正是姐姐了?”那一女子率先开了口,声如蚊叮,几乎听不清楚。   “正是,你是哪家的小姐?看你面生,往日怎不曾见过你。”赵清婉直言不讳,字字珠玑,语气却清冷之极。   那女子深知,京都世家小姐俱都相邀各种宴会游聚,即使不致相熟,想来亦是点头之交,而赵清婉话中直言往日不曾相见,定是隐含蒋如溪家世式微。   蒋如溪虽确实听出话中深意,但只道这位赵清婉被将军府娇养,颇为傲慢。况,入京前父亲便多番嘱咐定不能冲撞贵人,如今,忍了便是。   “家父乃都转盐运使司蒋业,九月即回京述职,特允小女先行入学,因此与姐姐未曾谋面。”说话间,蒋如溪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香囊想要赠予赵清婉,“姐姐若不嫌弃,就收下妹妹的荷包,陈皮、冰片,有清热之效。”   “原是如此,日后想来能多多相见。至于荷包,”赵清婉扫视一眼继续说道“既是亲手所做,哪有讨嫌之礼,多谢妹妹好意了”话虽如此,赵清婉却并未伸手,只回头示意冰梅,冰梅便上前接过香囊。   “不、不必客气。”蒋如溪颇有些不知所措,再是城府伪装也经不起赵清婉屡次不给情面。   看着眼前慌张踌躇的蒋如溪,赵清婉颇觉畅快,随后转身进入自己的闺所,嘴角擒笑。   好戏才刚刚开锣,不知蒋如溪你受不受的起?   蒋如溪天生貌美,又素来讨巧,在蒋府也是千捧万宠的娇小姐,甫一被人这般傲慢以待,竟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本来是要加更加更加更的,结果刷微博看到南海仲裁结果,立马被惊着。 还是那句话,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中国一点都不能少 另外,归归还要卖个萌,谢谢各位亲点击,烦请路过之后留下爪印,给点意见呗!星星眼!!! ☆、第六章:学礼偶得   天还未大亮,冰兰、冰梅便伺候赵清婉梳洗,据贾嬷嬷透露,今日教授礼仪的佩姑姑最是严苛,贾嬷嬷特地叮嘱众人定要守时谨礼。   据前世记忆,今日教授礼仪的并非是佩姑姑,而是另外一位早已出宫的嬷嬷。   然说来也巧,前世入宫之后与这位佩姑姑曾有几面之缘,也听宫里老人说佩姑姑乃是五皇子夏侯奕的乳母,在宫里地位颇高。   赵清婉依旧一袭月白色软烟罗裙,只在双袖边银线蝶衣暗纹若隐若现。本要去找寻阿姐,奈何刚出院子便见蒋如溪等在门前。   周边人来人往俱是女学同窗,如若不与她同行,定要被扣个不与人为善的帽子。蒋如溪果真是选的好地方,不在院中等待,偏要来这大家均看得见的门前,为得就是算准了她赵清婉不会这般不在乎名声。   “妹妹在此作甚?倒是让姐姐一通好找。”赵清婉拉过蒋如溪的手,未给其答话的机会便一道往前走。   蒋如溪确实是想借着赵清婉搭上京中贵女的交际圈,她没有京中相熟之人,唯有赵清婉引荐方才能快速融进其中。因此哪怕昨日深知赵清婉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刻意打压,蒋如溪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如溪是觉院中闷热特出院门等待姐姐,未知会姐姐,烦请姐姐怪罪。”   赵清婉长久未曾出声,只一直牵着蒋如溪的手,心中暗叹伪装果然也是需要忍耐的,甚至稍稍佩服起蒋如溪十年如一日的耐力。      “你,日后莫要唤我姐姐,听人唤我姐姐甚是厌烦。”赵清婉见人渐稀少,便松开蒋如溪的手,仍颇有些嫌恶的拿绢帕擦了擦手。脸上依旧笑靥如花,仿佛那稍显刻薄的话语并非出自她口。   蒋如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但却好似习惯赵清婉不按常理的性子,稍一怔愣便继续跟着赵清婉的脚步。   “姐姐如是说,我听便是,不,赵小姐。”语气平静,未感委屈,只这素净的小脸稍稍发白。   赵清婉原先并未想立时将其收拾了去,奈何蒋如溪蹦跶的太勤,实在惹她厌烦。心中已开始谋划怎得让她提前出局的好,便也不再理睬,任由她跟在身旁。   待得进入问礼院,赵清婉便见赵清菡已等在那里,眉眼间带着焦急,不时张望着门前,待一看到赵清婉,便立时跑来,也不顾女子仪貌。   “你怎得这么晚才来,我都怕你出什么事,正要差书眉去寻你。”   赵清婉心里一暖,“阿姐莫急,今早贪懒,起身有些迟了。”   “快些进来,想那佩姑姑即刻就要到来,日后可莫要再贪睡误了时辰。”赵清菡清点了赵清婉额头,拉着赵清婉往里走,压根没看到身后跟随的蒋如溪。   蒋如溪不知赵清菡是谁,只道是赵清婉相熟的姐妹,定是身份不俗,也就未曾多言,但仍旧紧跟其后,不曾稍落一步。   赵清菡将赵清婉拉到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姐妹两个的对面正坐着一位世家小姐,相貌算得清秀,只那一双水眸极其灵动。见二人过来,便起身迎来。   “这就是婉妹妹?果真如你所说小美人一个。”女子说着便抬手轻捏赵清婉的小脸,这一动作着实把赵清婉吓住了。   “婉婉莫要害怕,她就是这个性子,喜欢与亲近之人玩笑,昨日我也被她好一番作弄。”赵清菡看着小妹这幅憨傻模样,甚是好笑,还从未有人能令她这般,仿佛自来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从不曾露出这般表情,倒也新鲜的很。“你可还记得昨日与三哥说笑的那位宋公子,这正是他小妹宋承云,竟没想到与我同屋,很是有缘。”   赵清婉是知晓这位女子身份的,正是上一世六艺平律之时,在棋艺一关连得三年榜首的宋承云,只是未曾想竟是这副性子。且上一世阿姐同屋之人也并非是宋承云,大概是她重生,原先之事发生许多变数?   “原是云姐姐,婉婉失礼了。”   看着赵清婉小脸铺上一层红晕,宋承云只觉小姑娘可爱,愈发喜欢这个娇俏可人的小妹,本就是宋家独女,上有大哥宋承宁,下有两个双胞胎幼弟,五六岁的年纪,将府里众人,上至父兄阿姐,下至丫鬟小厮,欺负的很,整一个混世小魔王。故,昨日初听赵清菡言明有一可人小妹同行,宋承云很是羡慕,今日见这一娇娇甚是喜欢,恨不得拐回自己家中藏起来疼爱。   “哪里哪里,你既叫我一声云姐姐,就不必多礼。和你阿姐一般即可,有事尽管找来。”   不等赵清婉张嘴,赵清菡就轻笑出声:“你倒是和你哥哥一般口气,昨日他也曾说有事尽管找来。”   “那是自然,我们宋家最是重情义,尽管开口啊。”   蒋如溪看着眼前三人嬉闹,甚是羡慕,正待出声介绍自己,奈何门外有人报信,佩姑姑已入书院,再则后排的宁丽卿已向她示意多次,她只得转身走向宁丽卿。   赵清婉看着蒋如溪这般只觉没趣,太没战斗力了,怎得上一世的自己被她骗得团团转?   果然不过片刻,一个身着素色对襟织锦旗装的女子便朝台前首席走去,年约四十,简单妇人发髻挽于脑后,只一鎏金镂空珠钗点缀。站定之后淡淡扫视一周,虽未出言,只觉压迫异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强大罢。   “老奴负责各位小姐们礼仪学习一应事宜,虽则在女学不分尊卑,但大梁自古重礼讲仪,嫡庶尊卑、上位者与低位者都有明确等级尊礼,世家勋贵的女子该有的礼仪典范,想来各位心中有数,不必老奴过多强调。”   话音方落,席间女子们一阵悉悉索索。   “佩姑姑,您怎得不告知薇儿今日是您来教授,薇儿叫人接您。”一女子高声回应,在一众低低细语中尤显突兀。   赵清婉知晓,此人正是当今六公主夏侯薇,为人甚是骄奢,傲慢不已,如今竟对佩姑姑尊敬有佳,想来佩姑姑在宫中地位甚高。   “六公主多虑了,圣上给每位夫子都配备车马随行人员,老奴不敢劳烦六公主。”   佩姑姑并未给足六公主面子,夏侯薇虽感不悦,然到底记得佩姑姑是五哥乳母,想起那五哥,夏侯薇不禁颤栗,那可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只讪讪一笑,未曾多言。   见佩姑姑连公主的面子都不给,其他众人俱都悄声以对。   紧接着,佩姑姑又开口:“今日既是初见,就以行之礼作为开篇。”   “行之礼者,人之相也。女子一举一动均代表着家族本相。其一行为先,最基本的身姿,如松直立,环佩叮咚切不可取,珠钗布摇甚至发髻都不可稍有移动,端庄淑雅,又不可过分作弄,不娇柔不媚俗。先请各位站起依序走来,我一一指正。”   先行的是第一坐席的王佳瑶,只见她双手隐在宽大袖袍之下,提步之时脚尖朝上,所迈步子过大,因此竟第一步就一个踉跄出场。其余人都哄笑出声,倒不是故意嘲笑,只那步子确实连普通丫鬟都不如。   佩姑姑不动如山,只拿戒尺将王佳摇的步子回正,想来是知晓其紧张不已。   “行而立,非是迈步,只稍稍抬起,不必故作走路之势,顺然前行即可。”   第二个出场的是沈君怡,步子倒是平稳自然,只那下颚上扬的样子甚是滑稽。   再后来有宁丽卿,直接被佩姑姑毫不留情称作奴颜婢膝之态。   每每有人出场,佩姑姑都会直言不讳指出问题并提出诸如目视前方,不得左顾右盼,双腿布料摩擦之时不可声音过大等“行礼”范畴。   直至轮到赵清婉,犹如莲花生姿,足尖轻点,既未柔若无骨娇媚不堪,亦没有高傲之极失却温柔,仿若巡视四方的仙神,清冷端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妙人,好一幅佳人美景。满座皆惊,没有嬉笑,只有惊艳之余不断的抽气声。   佩姑姑自然是惊喜的,这孩子就如同是长在宫里的主子,不,即使是宫中之人也未必有她六分形态。   她自小入宫,几十载只见过一人可与赵清婉媲美,那就是已故的懿贵妃娘娘,过世的大皇子与当今五皇子的母妃,当今圣上最钟爱的女子。   像,像极了,赵清婉像极了懿贵妃娘娘的仪态万千。佩姑姑一时难以回神。   赵清婉上一世可是中宫皇后,仪貌形态自是十分端庄,她定然不知晓自己让佩姑姑怔愣是由于像极了那懿贵妃,只道是惊讶于她近似宫中的仪态。轻声提醒呆愣的佩姑姑。   “佩姑姑,请指正小女形态。”   佩姑姑这才骤然回神:“大善,甚是端庄淑雅。”语气掩饰不住的喜色,其实她只是因为懿贵妃,所以对赵清婉格外温和些。   此时的赵清婉并不知晓,正是这一段看似不起眼的行礼教学,让她人生从此偏移轨迹。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再说此时紫阳书院的赵清扬正在努力完成妹妹嘱托,先是托宋承宁打问荣复街或东大街有没有正待出售的店铺,又是向今日前来探看自己实则想要看望婉婉与菡儿的自家二哥直言小妹的思想。赵清睿起先也极为惊异,但当冷静下来便不再过多追问一应事宜,只嘱咐三弟定要仔细完成小妹嘱托,店铺之事他也会托人查探。也未等到午时随小妹一起用膳,便径直离去。想来也是要去细细寻找合适的铺源。   故,第一日,赵清婉和赵清菡并未与三哥一同进膳,而是同宋承云一道,期间也是被这位云姑娘又是盛饭又是布菜。   赵清婉确难抵挡这份热情,便直言天气燥热,先行离去。赵清菡自是知晓婉婉因何离开,只给她带了几份吃食便好笑着由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要出场了!! 乃们期不期待?是要霸气版、病弱版、痞帅版、阴狠版?还是什么版本? 快点评论告诉归归啊!!! ☆、第七章:惊鸿初见   不过三日,赵清扬便买下东大街北巷七号的铺面。乃是梁永帝时期的鼓楼,精巧的双层八角建筑,楼上视野敞亮,楼下台面错落有致,木门窗雕刻木兰绢花,细节之处多体现原主人高洁意趣。更甚者,内设一机关院落,从外间看未能发觉此精妙之处,而那一院落的正门原是位于南巷,竟不知北巷楼铺与南巷这一院落竟是相连的,很是惊喜一番。   据担保之人言明,店铺原东家是要返乡照看家母,只求快速转手求得现银,因此出价很低,终究是赵清扬占的便宜。   未曾迟疑,只托人打探原先店铺乃是生意红火的顺意酒楼,未有任何纠纷缠身,想来身家干净,赵清扬便立刻付了银票,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赵清扬赶回紫阳书院,想要先行告知小妹。   赵清扬并未发现,在这座鼓楼对面的醉仙居正有两人时时关注着他。   “不过是一素未谋面的女子,只凭佩姑一声‘神态肖像’你便这般尽心而为?”说话的男子正手执一描绘大梁山水的锦面折扇,仿似刻意遮掩容貌,只一双丹凤眼勾人夺舍,美目流转间直叫人暗叹竟比女子都妩媚。   而与他相对之人是背对着周边,看不清容貌,只一背影傲然挺拔,高束的黑发自然垂落,上好的羊脂玉发簪与绛紫色的菱纹银线很是相配。只这一装扮便知晓身份自然不俗。   他未出一言,仿似不在意对方话里的揶揄。   只自己的思绪已飘到那个孱弱坚毅的身影,是的,他们见过,并非素未谋面,他找了她很久,竟是无意被佩姑发现,手中攥着那一方绢帕轻轻摩挲,墨色小楷已稍显晕染,但不难看出字迹,正赫然写着一“婉”字。   他曾翻遍几乎整个和州都未曾找寻到她,不曾想竟是京中人士。难怪他找不到她。   念及此,颇有些自嘲般轻笑出声,眉眼温和,不难看出此人心情大悦。   而方才说话的男子仿似发现什么惊奇的宝藏,双眸铮亮:“你还是我那个不染纤尘,清冷无欲的五弟吗?怎得笑得这般宠溺?那赵清婉当真如斯好?”   不错,说话的正是当今四皇子夏侯朗,而被他调侃之人正是五皇子夏侯奕。   “你莫去查她,甚至惊扰于她,否则那流觞古琴你就休得再提。”   夏侯奕这话可谓戳到了四皇子痛处,四皇子最是沉溺琴音之人,独独爱各种古琴古谱,醉心于此不能自拔,甫一听夏侯奕以此要挟,再是想探听消息,夏侯朗也只得撇嘴应好。   心里不觉悔恨,每每与这个弟弟在一起,就从未占得上风,还偏偏不长记性非要挑衅与他。   “听你便是,那把古琴还是我的。”   夏侯奕轻哼一声,继而喝茶不再理会。   只眼眸望向书院方向,各种情绪交错:小丫头,我们,该见面了!   说来也巧,赵清睿原先接济过一位潦倒的账房先生,初听三弟说起小妹需要一掌柜管事,他便想起那位名唤柳年的男子。于是找到柳年家中,原本在别家医馆管事的柳年,一听是恩人需要他做一掌柜,立时便辞去医馆庶务,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回报赵清睿当年恩情。   读书人自来欣赏结草衔环之义,柳年就是那其中一人。   事到此时,已经告一段落。   赵清扬差身边的赵力前去告知赵清婉今日午时一同用膳,顺便详谈商事。   赵清婉知晓,这是所托之事有了进展,心中暗喜,三哥办事很是果决。   今日所学是画艺,赵清婉素来不爱作画,倒是赵清菡,画纸上的犹如活兔,甚是形象,深得夫子夸赞。   午时,赵清婉与阿姐说要去寻三哥同膳,正待琢磨如何避免阿姐追问事宜,怎料赵清菡先行开口:“你快去便是,阿姐与你云姐姐一道,想来你也不愿掺和。记得未时赶来即可。”   赵清婉知晓阿姐睿智,也不再多言,只点头应是便跟着等在女学门外的赵力去寻三哥。   赵清菡确实很聪明,她知晓婉婉与三哥定有要事商议便不去打扰,既不愿与她知晓,想来不愿她过多操心,她倒是不觉得这是排挤,十几年光景,她深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疼爱于她,她懂得惜福。再则,婉婉主意颇大,甚有分寸,只信她即可。   “可想好你那成衣铺的名字?”赵力引赵清婉来到书院外围的一家酒楼包厢,方进门便看见二哥三哥均在席间,问询的是三哥,想来是那铺面有了着落。   “涟漪坊,早就准备好了。”   “婉婉在书院可还习惯?先行用膳,其他事稍后再提。”赵清睿轻瞥了赵清扬一眼,想来责怪他不顾小妹疲累。   赵清扬很是委屈,倒也没说什么,只夹了妹妹最爱的蟹黄鲜菇到赵清婉碗里。   “尚可,二哥今日怎得有空?”   “哪日都有空,二哥没那么忙。”   赵清扬听到赵清睿睁眼说瞎话,明明每日都忙的只睡几个时辰,现今竟来小妹面前卖乖。好生鄙夷。   赵清睿不理会赵清扬的眼神,依旧淡定为妹妹布菜。   “二哥要注意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爹爹娘亲还得大哥二哥多多照应。”   赵清婉本就看到三哥的眼神,再看二哥眼下乌青,想来最近很是辛劳。   “婉婉放心即可,二哥没事。父亲母亲大哥都好,你莫要记挂,只是担心你和菡儿受屈,有事定要知会家里。切不可独自承担。”   赵清婉听出二哥话里深意,只觉周身熨帖,只轻声应答,眸中多了层水润。   席间,赵清扬为赵清婉描述东大街那铺子院落,赵清婉发觉竟是与上一世在一处,想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赵清婉只让三哥将那柳年和其余小厮丫鬟,还有稍后冰荷带去的苏茜均安排在一起,等赵清婉回去便去见见他们。至于那店铺,只叫丫鬟们擦拭干净,便不准备动原先布局,一来时日无多,二来本就精巧,不必翻新。   待得三人商量好便出了酒楼,赵清睿和赵清扬将婉婉送至书院便转身离去。   这边府中冰荷也已准备好明日去买回苏茜。前日,二爷还又送来一叠银票,想来是足够了。   冰荷口中的二爷正是赵清睿,怕妹妹银钱不够便拿出自己的俸禄给冰荷送来。   而书院中的赵清婉今日久久未能入睡,一切都进行的太过顺利,只明日冰荷定要将那苏茜买下才好,赵清婉晓得苏茜出现的日子是因为夏侯泽随口一提,奈何无从取证是否真是明日,如若不是,又该如何,只因这一世与上一世仍不是完全相同的,赵清婉一时有些不安起来。   睡不着索性起身只披了那件水红披风便要出院子里乘凉,方一推开房门,便瞥见一抹绛紫色衣角闪过。   “谁?”赵清婉只觉悚然,夜半时分,竟有人在自己院中,不知所谓何。   本没想听到回音,既然速度那般快,又怎当她个弱女子一回事,想来已经走远。   “是我,婉婉不记得了吗?”   奈何一声轻佻回声,直把赵清婉吓得小脸煞白。   赵清婉并不熟悉来人的声音,然对方直呼婉婉,想来是熟识的。赵清婉一时脑子飞快运转,只想探查来人是谁。   “公子既与婉婉相识,想来不应这般神出鬼没,何不现身一聚。”   赵清婉强装镇定,只因大半时分这人未曾伤害她,想来暂未有危险。只那披风下的小手紧紧攥着金钗步摇暴露了她的不安。   “这般迫不及待邀我相聚,婉婉莫非甚是想念?”话落,夏侯奕便出现在赵清婉面前,嘴角微翘,语气轻佻。   赵清婉看到来人竟未蒙面,只觉怪异,再看面貌,竟是五皇子夏侯奕,只觉脑子停滞无法思考,实在是太过惊异,她什么时候和五皇子这般熟捻。   夏侯奕看着眼前不过一步远的妙人,眼眸中情绪甚是明显,先是惊异,后又似恍然,现今竟又懵懂呆滞。夏侯奕当然不会想这是小人还记得他,他只是颇为好奇,自己究竟何时还曾与小丫头谋面?   夏侯奕也不开口,只等赵清婉回神,就这般直盯盯看着她。恍然都能感受到小人呼吸。只觉好笑,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赵清婉听到清朗笑声方才回神,又发觉两人之间距离甚是暧昧,当先后退一步,奈何后面就是房门,未曾站稳,眼见就要磕到门边,突有一双手搂住她腰间将她拉回,与眼前之人竟又进一步,方才赵清婉本能攀着他衣襟,此时赶紧松开,小脸霎时通红,怎料对方双手竟仍环于她腰间,本还羞煞的女子突然狠狠推开夏侯奕。转身跑进房门,速度之快,夏侯奕都未曾反应,倒并不是他比不上这个速度,只是他沉浸在方才环抱女子的暧昧氛围中,还未曾抽身而出。   待反应过来摇头叹息,这小丫头定是恼羞成怒才这般用力,也罢,不能逼的太紧,原本未曾想要今日这般见面,只是想来看看她,怎料她竟突然推开房门。夏侯奕又站在原地深深望了一眼赵清婉的闺门,稍后便离去了。   再说这进门之后的赵清婉,方才本是要打探这位五皇子为何与她好似很是相熟,不料竟突发状况,真实的她虽不是现在这般十来岁的小丫头,上一世与夏侯泽连最亲密的都经历了,只是不知为何当夏侯奕环住她的一瞬间,心竟跳的那般快,她都能感觉自己周身温度在不断上升,只得先行离开,莫要他看了笑话。想来是方才她陷入了魔怔才会那般作态。   现今冷静下来,只不再去想那回事。只心中惊疑,夏侯奕为何对她这般亲昵,二人无论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接触?想不明白,索性先不理会,然,只要是皇家人,都应远离,以后小心些为好。   一边正在府中回忆方才见得小丫头之时的夏侯奕并不知道,因为他皇子身份,他的小丫头已早早将他列为不与往来的行列。五皇子的追妻之路任重而道远呐!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主,亲亲男主已上线哦!请注意及时查收! ☆、第八章:苏茜   盛京连日来都沉浸在骄阳似火的燥热之中,往日街道上随意奔跑的小儿也歇了心思,乖乖坐在家中,喝着凉茶消暑;吆喝叫卖的商贩也顾不得生意,只坐在一边,不停煽动蒲扇;甚至树上鸣叫的知了仿佛也因为高温炙烤而哑了嗓子,只偶尔浅浅低吟。   然那街上一角仍旧围满了人,只见一白纱遮面的女子正跪在地上,显得与周边格格不入。   走近了看,旁边宣纸平铺,墨色的“卖身”二字还是吸引了不少闲来的看客。   女子不言不语,只挺直身子,跪在原地。露在外面的双眸平淡无波,没有丝毫情绪。   倒是那尤遮半露的白纱总给人一种说不清的神秘诱惑,只觉这女子容貌不凡。   有人按捺不住,“我说姑娘,你这卖身一不说缘由,二不说身价,三白纱遮面故弄玄虚这是怎么个卖法?”   “是啊,总得详细说来,我等才能衡量不是。”   “就是,你把白纱揭下来,才能看货上价不是!”话音方落就引起一片哄笑声,既有人开了口,周边也就荤素不忌,肆无忌惮。   女子未执一言,不理会周边的喧嚣与污秽。只轻瞥那人一眼,施施然跪着,背脊依旧直立。   “那你会做何?洗衣做饭?还是伺候大爷我梳洗入睡?”人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你看着别人明明是在卖身,却依然傲然的身姿,总是想不管不顾,侮辱一番。   “请公子慎言,奴婢已挽做妇人髻。”那女子终是开了口,言外之意表明已是嫁作他人妇。   待冰荷来到人群中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句解释,冰荷只觉诧异,不知小姐要买一个妇人作甚。   然未确定是否为小姐所提之人,还是先观察为好,稍后再定夺。   围观之人俱都打量起女子头上轻挽的发髻,纷纷略带遗憾摇头叹息,再是好色之人也没有抢他□□室之礼,也就收起自己那份垂涎,只当作热闹来看。   这时恰巧从街边走来一黑衣男子,沉默片刻便出声询问,“可是家中有何劫难?看样子打扮不似京中人士。”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女子衣料纹饰均与京中不同,方才众人只顾女子美貌,也未过多在意,现听他人提及,也都发现了端倪。   京中女子喜好棉锦或纱衣,夏季防热,大都穿起宽大的袖裳,再则绣线纹路多采用暗纹,像此女子窄细的袖口上红线凸起缝制的牡丹着实是与京中不同。   众人倒是未想女子解惑,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说过几句话,想来是不与人解释过多。怎料她此时竟开了口。   “公子好生细致,小女子江南苏氏,家道中落,特上京谋事,奈何所遇非人,不得不卖身以偿债。”语气清清冷冷,只话中所述叫周边之人为之动容。   冰荷一听她自称江南苏氏,想来正是那苏茜无疑。   “我家小姐愿出三百两,你可愿意?”   女子还未作答,围观之人俱都倒吸一口冷气,三百两啊,能买几百个丫头小厮了吧,果真出手阔绰。   “不知小姐要我做何?”然那跪着的女子并不为此所动。   “待见得我家小姐便知,定非为难你之人,你且放心。”冰荷看那女子仍旧未有所动,只得拿出小姐交代的话,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小姐承诺顺你心意,定成全你所托家事。”   果然,听的此言,那苏茜浑身一震,眼眸盯着冰荷,颤颤巍巍,与之前冷静从容之人恍非一人:“所托家事?此言,当真?”   “定是自然,走与不走,在你。”   苏茜低头沉吟一阵,终决定起身随冰荷离去。只是所跪时辰尚久,竟膝盖弯曲,站不起来,冰荷赶紧上前扶起她,周围之人见已无热闹可看,俱都离去。   只那方才出声问询苏茜是哪里人士的黑衣男子沉默着看二人离去,方才隐入人群之中。   冰荷扶着苏茜走在荣复街上,苏茜只觉恍惚。   年少之时,父亲也曾带着母亲与她进京游玩,当时的荣复街已十分繁盛。从街南到巷北,清幽淡雅的茶馆,色香俱全的酒楼,琳琅满目的商品甚至是吆喝叫卖的商贩,她如同初飞的燕子,横冲直撞,哪家都想进去观赏一番,还记得,稍稍拐入巷口,是一家香味浓郁的馄饨,即使刚刚才吃绿豆翡翠糖糕吃到饱,仍非要牵着父亲坐下来吃个够。可惜天色太晚,等父亲带着她走进,最后一碗馄饨也卖光了。   转眼已过十多年,她仍然没有也不会再有机会与爹爹吃到那碗看起来很是爽口的馄饨。   “我能吃一碗馄饨吗?就前面巷口那家,可以吗?”苏茜疑似祈求的语气让冰荷稍稍一怔,从刚才见她自己出卖自己都未曾这般低三下四,虽不知为何,倒也轻声答应。   冰荷扶着苏茜走进那家馄饨铺,向老板娘要了一大碗精肉馄饨。   苏茜看着眼前香气四溢的馄饨,眼中不觉泪花闪烁。是她无能,错付良人,竟把父母多年操持的家业也全为他人做嫁衣。执起汤匙,轻咬了口肉香的馄饨,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隐忍啜泣着,和着眼泪就着馄饨吃了个精光。   冰荷本想将苏茜遮面的白纱摘下,替她擦拭眼泪,看着这样的苏茜,冰荷也觉心疼,自是知晓她定有不能言明的苦衷。然刚摘下白纱,冰荷竟看呆了,想不到是这般出众的容貌,小巧琼鼻翘挺,殷红小嘴嫣然,明眸皓齿,与自家小姐也是有的一比,仍旧多了份妩媚的风情,此时盈盈泪珠稍挂,只觉我见犹怜。   冰荷立时便回神,然后又将白纱系上,毕竟这副面貌走在街上定要引起围观。   待苏茜情绪稳定,冰荷便又带着苏茜往府中走去。不过并非是大将军府,而是三爷赵清扬一早安排好的一处普通院落。   一路上,冰荷只向苏茜介绍盛京的街道门府,未曾就苏茜家事稍有问询,苏茜是感激的,今日的她无法完全相信一个人,但谁人对她好,她也可以感知到。方才冰荷给她擦拭眼泪,她便感觉熨帖,自父母相继离世,还从未有人这般待她。   “姑娘,奴家多谢你。”苏茜轻声对着身旁扶着她的冰荷说。   “无事,叫我冰荷即可,小姐不喜咱们自称奴婢,你虽是小姐买来的人,然小姐未曾把咱们当作婢子,日后只忠于小姐即可,你且放心。小姐在,无人能欺你。”冰荷在赵清婉身边多年,自是知晓自家小姐秉性。说出的话虽是安慰苏茜,也未有一假话。   苏茜无疑是惊异的,冰荷口中的小姐竟不愿她们自称奴婢,还从未听说谁家千金这般行事。但不得不承认,苏茜对那位小姐是心存感激的,只是莫名担心,那位小姐买下她是想做何。   罢了,待得见面就知晓。   “好,冰荷,我叫苏茜,若不嫌弃,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苏姐姐。”   冰荷轻声应下,没有多话,只继续将她送入府门。   这座府院正是赵清扬找来的别院,用来安排涟漪坊所需一应人士。那位账房先生柳年和许多丫鬟小厮已在府中住下。   冰荷带苏茜进来之时,二爷赵清睿竟也在此。   “二爷,这就是那位苏姑娘,之前三爷派赵力回府通传奴婢,直接让奴婢将她送来此地。”   “可。”赵清睿知晓苏茜的来历,只吩咐冰荷先回府。   “你先在此住下,我小妹才是你的主子,几日之后便来看你。”说着便指来两个丫鬟给苏茜,“有何事差遣她们即可,用膳之时自有人送来,在院中可随意走动,出门之时最好叫人陪着,不熟悉京中,恐冲撞了何人。”   苏茜刚才看赵清睿相貌清俊,谈吐不凡,提起的心稍稍落下。再一听竟还有人伺候自己,只觉受宠若惊,三百两银子买来一个需要人伺候的主子,这位小姐莫不是钱多没地使吗?   当然苏茜未曾说出口,只点头示意赵清睿。   赵清睿又交代了一声柳年,托他照看苏茜,于是便出了府院。   苏茜回到安排好的院落,只觉这一日来波折异常。   她本是前几日便入了京,幸得一位妇人收留家中,然今日那妇人的夫君竟想欺侮于她,那妇人虽及时制止了她夫君所为,怎奈迁怒与她狐媚之相,不愿再给她居所。   身上值钱之物早已用光,唯独爹爹生前所留黄玉凤衔龙玉佩,虽价值连城,然,宁死也不可典当。也只有这个,才能让她记起,自己是江南苏家的嫡女。   苏茜不会忘记是谁让她家破人亡,她自己还没有能力去与歹人相抗衡,只将希望寄托在今日未曾谋面的那位小姐主子,如若真能为她解决家事,哪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轻轻揉搓着这块玉佩,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觉出她还活着。      而另一边皇宫之中的某宫殿书房,赫然站着今日那位黑衣男子。只见他俯身恭敬的向上位之人汇报。   “主子,属下已查明,买走那位苏姑娘的女子正是赵小姐身边的丫鬟冰荷。后并未回将军府,只去了一处普通院落,暗卫来报赵府二公子也在院中。”   “哦?是她身边的人?”上位之人只问了一句,倒也没想听到回应,只是自己在问自己。   “把暗卫收回,不必再跟,那苏茜,此后不得再提。”男子沉默片刻又出声下令。   黑衣男子虽诧异,毕竟那苏茜可是不可多得之人,但仍未多言。“是,属下领命!”   待黑衣男子下去,上位之人方才转过身子,嘴角微微上扬:“婉婉,你究竟有多少秘密待我发现?嗯?”若刚才的黑衣男子在场,定会跌破眼镜。这轻扬的尾音当真是他家清冷傲然的主子所发?       ☆、第九章:温情   赵清婉虽不过多理会蒋如溪,然连日里被蒋如溪紧紧跟随也颇觉厌烦。这不,赵清婉正要去找寻阿姐,蒋如溪便守在院中,隐隐想要跟随。   “赵小姐,能否请求你向各位世家小姐引荐我?”自上次赵清婉直言提出不许蒋如溪称呼她为姐姐,蒋如溪便只称赵小姐。   此时眼见赵清婉依旧不理会于她,急急开了口。   赵清婉倒未曾料到蒋如溪会直言请求,上一世的蒋如溪那般委曲求全,百般隐忍,今日怎得这般沉不了气。   “我为何要为你引荐?你且说个道理。”   “小女愚钝,不知何时惹怒赵小姐,如溪给您赔不是,赵小姐宽宏大量定不愿与小女计较。只是想来日后都在京中,姐妹们自是应当互相帮衬着。”蒋如溪一席话,说的妥帖忍让,赵清婉一再逼迫,想来自是没有道理。   奈何赵清婉并非是一任人哄骗的稚嫩小姐,她深知蒋如溪是一百足之虫,别说给一台阶便可登峰造极,甚是死而不僵。   “在不在京中,那还是后话,蒋小姐倒是有揣度人心之能,未卜先知圣上旨意,清婉好生佩服。既有这般本领,又何需姐妹帮衬?”   蒋如溪被唬的一震,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揣测圣意啊!原先只以为赵清婉世家嫡女骄傲霸道,如今方知,对方这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蒋如溪本也是家中独宠,怎会如今日这般低声乞求。只因昨日收到父亲来信,九月上京之前须得她打探京中形势,奈何她诸人不识,虽之前也曾试图与众人相交,然别家小姐也均知晓她并非京中富贵,都不愿与她过多来往,确不如赵清婉这般直言不讳,也均委婉表示不愿深交之意。   只是赵清婉究竟为何,蒋如溪怎的也想不明白。不过,想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再说赵清婉,她未曾将蒋如溪视作普通之人,相处多年,她自知其秉性,最善伪装。柔弱惹人怜惜俱是她惯用招数,这一世的赵清婉并非良善之人,她要让欠她之人偿还于她,然须得等待时机,一个可以断绝蒋如溪所有念头的时机。   “主子为何这般厌恶于她?”待走出院落,冰梅忍不住问出声。   冰兰虽是清冷之人,但相处了几年与冰梅几个也甚是交好,乍听冰梅质问自家小姐,虽也知晓小姐待她们极好,然毕竟主子就是主子,丫鬟怎能这般口气质问于人?只急急拉了冰梅袖口,示意她停嘴。   “无事。”赵清婉自是看到冰兰的动作,只浅浅一笑,“大梁高祖年间有一女子名唤墨染,最是善良温婉,与夫君恩爱多年,”赵清婉说话之时,眼神悠远,仿似透过远方看向了上一世的自己,“然直至她死前才知晓她爱了多年的夫君只是为利用于她靠其上位,墨染曾经救过的女子彩画竟做了夫君多年外室,且为的上位,挑唆那个夫君毒杀自己相守多年的妻子,就连墨染幼小的儿子也不曾放过。”   “那后来呢?主子,后来呢?”冰兰和冰梅是震撼的,不知世上还有这般忘恩薄情之人。   “后来?没有后来。”赵清婉回过头,凄惨一笑,“这大千世界,唯独人心最是猜不透,为了自己的目的,哪怕放弃人性也要达成,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能相交。”   “可是小姐,那墨染的夫君不是更加可恨吗?”冰梅快人快语,一语道破。   赵清婉一愣,“是啊,那男子才最是可恨。”说着,又陷入自己的回忆中,谁说不是呢,蒋如溪固然可恨,蛰伏多年终与赵清婉分庭抗礼,然最是残忍之人如不是那最是凉薄的男子。   “你家小姐不会遇到那般非人,再也不会。”似是在回答冰梅,也似是在提醒自己,赵清婉说罢便继续向前走。   冰兰在后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不知为何竟只觉孤寂,在炎炎夏日,小姐周边却那般肃然,只觉突然迸发一阵冷气,独独冰封了小姐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是的,谁也进不去。   冰兰虽觉困惑,然只以为自己感觉恍惚,也未当一回事,只暗暗决心要保护小姐,定不让那蒋如溪再以小姐当作登山石。   赵清婉主仆三人走入赵清菡院门之时,听的阿姐银铃般的笑声,不自觉的,方才因为回忆旧事而骤起的不快也随之而消散。   “阿姐因何这般开心,快说来听听。”赵清婉笑着朝向阿姐。   “婉婉,你来了,快过来凉亭,这般燥热还出来作甚,你可莫要中了暑气。”赵清菡看到自家妹妹过来,赶紧的拉她去凉亭。   赵清婉和一旁的宋承云甚是无奈,当然,这是甜蜜的无奈。   几日来,宋承云早已习惯这对可亲姐妹的相处方式,姐姐赵清菡最是着紧妹妹,诸如菜色宜淡宜重,诸如学艺之时教她不擅长的绘画,诸如夜间提醒加盆冰水散热,诸如正在绣着的驱蚊荷包,桩桩件件都是用了心的去疼去宠。   妹妹赵清婉也不似面上那般清冷孤傲,她只是凡事喜好行动,不多言语。   上次用膳之时,那位名为杨曦的女子不小心碰洒了一碗汤食,眼见那碗直直朝赵清菡而去,怎料对面的赵清婉竟以那般快的速度闪身而来,挡在了赵清菡面前,汤食尽数倾倒于赵清婉身上,幸好温度并不高,没有烧伤。然赵清婉第一句话还是担心阿姐有事,当时赵清菡立时便红了眼眶,只觉那小小的身影很是招人疼,只想着再多宠小妹一些,再多疼小妹一点。   宋承云眼见着二人相处点滴,甚是感动。   此时又见赵清菡着紧小妹的傻气,虽无奈,倒也真心觉得这般一心为你之人确实难得。   赵清菡看着眼前两人都含笑看她,倒也有些害羞道:“承云,你莫要看我这般小心翼翼,好似多此一举,你不知晓,实在是我家婉婉底子差些,年日来总要比别人多请几次大夫,父亲因此特地寻了几个郎中作为府医常驻家中,为防婉婉突发病症延误了时辰。非我如此担忧于她,这么多年,家中父母兄长都是如此。书院只有我,如若我不看紧着些,谁又管的了她。”   自重生以来,赵清婉已甚少情绪波动,一切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唯独与家人同处,每每感觉温暖,此时又湿了眼眶,奈何阿姐还要继续说下去,只得委屈着喊了停。   “婉婉定当顾着自个儿,阿姐莫要担忧,你看初来这几日,婉婉不是好好的嘛,哪就那么娇气。”   “好了,你就听你阿姐的,日后她说你听着便是,莫要她着急。你要别一直唠叨阿婉,怎得十几岁的小姑娘和几十岁的老妈子似的。”宋承云打趣的说道。   赵清婉一听这话顿时不顾时宜的笑出声,旁边几人的小丫鬟们,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微微抖动的双肩,无一不显示众人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好啊,你们都来欺负我是不是,婉婉你都跟着你云姐姐学坏了,竟帮着她欺负起阿姐来,看我不收拾了你们去。”赵清菡说着便起身追起几人来,三姐妹嬉笑打闹好不热闹。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温暖的气息。只让人浑身舒坦。   这不,哪怕未曾置身其中,只看着暗卫送来的信便能感觉到这满园的温暖引人入胜。   一页页翻看着详细的奏报,连同谁说了什么话都不曾遗漏。看信之人目光柔和,眼帘光芒清亮,双唇微张,右手不停敲打着书案。   下首站立之人看见主子这般状态并未有何惊疑,俱是已经习惯,自上次主子专门调来女卫置于那位赵小姐身边,每日午时和酉时都在此详看女卫送来的奏报,其认真程度竟比皇上吩咐的奏折还要用心十分。   初时总是一边翻阅,隐隐微扬嘴角,这几日竟忍不住每每笑出声来,当差之人俱已习惯主子这般。   方才还是如沐春风,如今再一回神突然见主子变了神色,眼眸幽深,只觉诧异。   “查,蒋如溪,给本殿查。从生到此,从京外到此,从她到她蒋家诸人,俱给本殿查个清清楚楚。桩桩件件,不得遗漏。”听着主子骤然冰冷的语气,赶忙应了差事。      那一绛紫身影甩下方才的奏报,起身久久立于窗前,脑海里不断琢磨方才信中赵清婉那句“再也不会”,她说的是“再也不会”,曾有人负过那般他捧在手心的人?不不不,她才十岁,怎么会,然而那语气中的决绝,即使他未曾听到亦可从中感受的出。   还有那个关于墨染的故事又是哪里所得?他所读大梁史书甚至杂家野史不在少数,怎得从未听说?   “陌隐,找人查探是否有叫墨染,或是彩画的女子?速度要快。”他对着无人的书房吩咐一声,凭空竟多出一声铿锵有力的“是”字应答,再一定睛,又仿似幻觉。   轻轻叹了一声,伸手掏出胸前的绢帕,还是那块晕染的“婉”字手帕,他轻轻握紧,又微微松开,越想握住越觉握不住。       ☆、第十章:希望   紫阳书院,弘毅别院。   太阳依旧高挂天空,向每个人招手示意。仿似还嫌不够热情,可劲儿地肆意绽放光芒,只照的人不愿出门。黏腻的触感只觉周身不适,做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尽管身边放置了足量的冰块散热,也难以抵挡如火的骄阳。   赵清扬坐在石凳上喝茶,不理会一旁聒噪不已的宋承宁。在他听来,宋承宁今日叽里咕噜一番话竟比树上的蝉鸣还要惹人厌烦。   “你倒是说句话啊。”宋承宁继续自己的发问,果真锲而不舍。   “你想要我说什么?”赵清扬轻瞥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答道。   宋承宁今日一早来寻赵清扬,本是邀他休日外出,然,人不在屋内,也就打算离开,不料忽然扫到案几上摊开的书页是酒楼杂述,甚是好奇,走近一看,发现摆放书目俱是经商之学,确实把宋承宁惊出一身冷汗。   大梁倒不实行抑商政策,然商贾之家自古地位卑微,寻常人家宁肯农耕亦不愿经商,况世家勋贵子弟怎可自断前程。   故,宋承宁赶紧着找到赵清扬,想要问个清楚,奈何其竟是不释一词。   “你老实告诉我,日后想要做何?”宋承宁仍不死心。   “日后是何时?”   “别装蒜,定是出官学以后。”   “自然是要随父出征,保卫边境。”   “你还有你大哥,轮不到你去。少来唬我。”   “唬你作甚,承宁兄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可想过出仕从商?”宋承宁话音一转,直抒胸臆。   “从未。”   “此言当真?”宋承宁继续盯着他,好似想要看透他一般。   “当真。”赵清扬放下手中茶盏,定睛回视。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不执一词。   早在宋承宁走进赵清扬居所之时,就有暗卫来向赵清扬汇报,他知晓此刻去阻止已然来不及,不觉大意未曾将书籍收起,然冷静过后便决定装傻到底。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虽承宁兄值得信任,也不愿牵扯过多。   良久,宋承宁移开视线,执起桌上青瓷酒壶,就着嘴直接往下灌。然后扬起嘴角,朗笑出声   :“善,如此就好。”   赵清扬没有喝酒,而是继续喝先前的毛尖,苦涩的感觉充斥舌根,却让人异常冷静,满园都静的出奇,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紫阳女学,海棠花下。   赵清婉早早便回到小院,今日所学琴艺,林夫子太是有趣,习得琴艺造诣之人莫不脾性沉静洒脱,文帝年间古裳者,温文尔雅,琴艺高绝,高山流水,甚是古雅。炎帝年间师易者,悠然意境,磅礴大气,最是震撼。   唯林老这般,嗯,这般乖张怪异,只此一位。   先是以每人面相分析了各人秉性,并不知晓与琴艺有何关联,竟以为在上八卦之学,后又以神鬼之说追究琴学踪源,直把众位小姐讲的神乎其神,果然是都城脚下最富盛名的女学之地啊,夫子传道授业各有风格。   不过,赵清婉倒是很欣赏这位林老,前世母亲请来家中教阿姐与她之人正是这位林夫子,当然,那时的林夫子为人谨慎,不曾多执一词,只做分内之事。   不仅仅在琴艺造诣颇深,而其最富盛名便是关于大梁百年盛世人物传记著述,究其由生至死,奇人轶事,辞藻严谨,文风幽默,当今圣上,也将此人所著作为书馆圣物,典藏后世。   不想,现今,林夫子竟是这般有趣,颇觉自己的记忆很是不靠谱。   罢了,只走着看着便是。   撇去闲杂之事不过多猜想,赵清婉浅窝在座椅之上,背靠海棠,轻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闭着双眼也觉其灵动,旁边冰梅小扇轻摇,额前的发丝随着微风荡漾。今日赵清婉身着一袭水绿色韵白纱裙,层层叠叠的下摆铺就,星星点点落了几片海棠花瓣,红的似火,绿的清爽,红绿间错着,仿似人花融为一体。在这盛夏燥热中,独独添进一片清凉。   待蒋如溪回到小院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睡美人图景,她稍显呆滞,又紧紧扣着五指,微长的指甲直戳进肉里,不知用了多大力气,霎时便见嫩白的小手红晕一片。   她不想承认,这样的赵清婉着实美丽,她想不到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份宁静,只觉自己无处遁形,一颗嫉恨的种子从心中发芽滋长。   人啊,就是这般顽劣,不知什么时候你可能就开罪了谁,被谁嫉恨,被谁怨怼,然而无解,最难掌控与相信的便是人心。   早在蒋如溪回来之时,赵清婉就已发觉,自重生以来,睡眠甚浅,夜间寂静无声方可安然入睡,稍稍有异动便立时惊醒。   故,蒋如溪站了多久,赵清婉亦知晓。回想前世与她姐妹情深,错信歹人,误会阿姐。   只想来一场大雨,将前世种种通通冲洗,明日醒来仍是新阳初升,新风依旧,新人犹在。      京郊别院,孤影对酌。   苏茜已住进此地两日,每每看着油尽灯枯再行添点,一夜夜不曾入睡。好似自来京都便已如此,门外丫鬟总是守夜之时陪她说话,当她还未习惯。她也未曾解释,每当此时只轻轻道了谢。   自小在江南水乡,天气湿潮,她确实不太习惯京都的燥热干涸,每日都要喝足够的水来补足。以往都是丫鬟打来,今日她也想出来走走,索性就一起出来。   正看到院子墙角,那位青衣男子长身而立,背影竟很孤单。   这人也是在此居住,听丫鬟说名叫柳年,是个账房先生,在她来之前已经住进来几日了。   虽不熟识,然总归是该打声招呼:“柳公子,夏日多有蚊虫,在院子里作甚?”   听到声音,柳年转过身来,看见是苏茜:“是你啊,可是有何事?”   柳年并未直接回答苏茜,只问她要去做何,因为这两日都未见她出去,恩人交代要照顾好她,柳年便顺口一问。   “无事,只是想去打点水,顺便出来走走,屋里怪闷的。”苏茜说着便要离去,只是走到他身前,方才看到竟有一木桌,摆着各式点心,地上还放着一火盆,轻飘的烟灰想来是刚刚烧过纸,苏茜浑身一震,未曾思考便脱口而出,隐隐带着关切:“公子,可是家中有事?”   柳年僵硬片刻,不知该怎么开口,然苏茜立时便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公子,别误会,我无恶意,只是夜已深,早些休息为好,莫要太过悲伤。”   苏茜再次转身离去,虽也想劝着柳公子回房,然她也懂失去亲人之痛,自是不愿被人打扰。   “无事,”柳年叫住了苏茜,“今日是我发妻忌日,三年前因难产而死,小儿生下来活了几日,也因早产儿先天不足随他娘亲去了。这世上,只有我了。”   柳年隐隐带了哭腔,一个高大的男子,双肩止不住的颤抖,许是太久未曾有人倾诉,今日便对一几乎陌生的女子说出他的痛苦。   苏茜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受,就像是遇到了另一个自己,至亲之人相继离世,世上独留我一人的痛,她真的切身体会着。故看到这样的柳年,她是异常动容的,为他们同病相怜的遭遇,也为柳年对他妻子的深情。   “即使你再痛,再难过,你都要好好活着,你的妻子定不会愿意看到你那般伤心不振的样子。”   苏茜轻拍柳年背脊,就像在哄一个哭闹得孩子。   她将绢帕递给柳年,随后叫来丫鬟一起将柳年扶到旁边的凉亭,就在一旁陪着,等他平静。   “让你看笑话了,不过多谢你。”柳年看着眼前的女子,是真心想要感激她。   苏茜浅浅一笑,“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会喝酒吗?”   “自是会的。”一旁的丫鬟十分有眼色,立时便拿来一壶清酒。   于是两个孤影便在这四方小院喝起酒来,倒是未说什么话,只是喝酒。   世人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苏茜和柳年便是这一对可怜人。似是压抑太久终于得到释放,今日竟都放开了喝,直直喝了一坛。      人生来不易,家国仇恨,儿女情长,最是人间不可回避之痛,有些人因为仇恨而活着,有些人因为爱而活着,活下去,本就最是难捱,熬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晨昏雨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很心塞,自己都有些难过。 但其实想说的是,每个人都会经历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我们掌控不了,所以只能熬过去,然后努力做你自己的英雄,做你自己的多啦A梦。 当你走过低谷,迎来彩虹,你会发现过往一切犹如云烟,只会随风轻散,留下的只是那个勇敢的坚强的自己。 ☆、第十一章:归家   今日一大早,赵夫人沈氏就开始招呼众人收拾,先是吩咐红菡居和芙蓉院两边丫头婆子收拾闺所,又到膳房查看菜色买办,亲自拟定午膳菜谱,菡儿爱吃的葱爆牛柳,鲜蘑菜心,婉婉爱吃的红烧鱼骨,杏仁小酥,从汤羹菜肴到点心小酒,无一遗漏,事无巨细。   待一切准备妥当,坐在主院也不得安生,只见她不时看向门外,身怕自己不能及时看到归家的孩子们。   不错,今儿正是赵清婉姐妹归家之日,转眼间已在女学待满一旬,不只赵夫人这般作态,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赵将军也在下朝之后早早归家,婉拒了同僚相邀对饮,也未曾去营地查看士兵操练,若是往日,赵将军定要赶去营地,风雨无阻。   赵夫人突然站起身,眼眸清亮,待一看清来人是赵将军,顿时便尤为失落,眼睑低垂,又坐回方椅,嘴唇微微嘟起,双手紧紧攥着手帕。   赵将军看着自家夫人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顿时哭笑不得。   “夫人看见为夫竟这般失落?”赵将军好笑出声。   赵夫人并不应答,只抬眸瞥了夫君一眼,又低下脑袋,自己想自己的。   赵将军突然就感觉委屈,老脸一红,硬生生说道:“为夫甚感委屈,夫人只顾孩儿,眼中哪里还有我?”   “你羞也不羞!我何时不曾顾你,怎得这样胡说,着实可气。”赵夫人见夫君竟满脸悲戚之色,顿时嗔怒起来。气鼓鼓的双腮因为羞怒染上一片红晕,眼睛瞪得老圆,胸前金线绣做的织锦夕颜花也随着气闷上下浮动。   赵将军本就是故意玩笑,再看夫人真就生起气来,哪还有心思再逗弄于她。只赶紧着上前劝哄一番。   “阿雅莫要生气,为夫自是知晓夫人全心顾着我,不过是想分散你注意罢了,怪我怪我,为夫给你赔不是。”   赵夫人一听夫君唤其阿雅,顿觉羞涩,白皙的脸颊上红晕久久未消,不知是方才气的发红还是如今羞红。   “你这人,忒的讨厌,我不过是担忧婉婉和菡儿,你非要招惹我作甚。”   “扬儿不是本就在书院,再者睿儿朝后也赶着去了,自有两兄弟护着,你莫要太过忧心。”   赵将军也很是期盼孩儿们回府,不过有两个儿子与一众府卫相护,想来不必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我也很是放心不下,且这都已过巳时,怎得还不到家,莫不是有何事?”   说着竟快要掉下眼泪,赵将军深感自家夫人太过情绪化,倒是不想竟能掉下金豆豆,赶忙上前一步将其揽在怀里,轻声安慰,一边又吩咐副将派人沿路查看。   “我已让肖裴带人去接应,想来一会儿就回,你莫要这般,若让孩子们看到,又要担心你了。”   听到这话,赵夫人稍稍心安,然也未平静下来,只靠在夫君怀里,不作言语。      再说赵家兄妹,赵清扬本也一早便带着妹妹们出了官学,奈何宋家兄妹非要赶上来同行,因此待赵清睿在路上遇见自家弟妹之时,便看到赵清扬和宋承宁骑着大马护在马车前方,想来那宋家小姐定是与婉婉菡儿坐在车里,赵清睿先前也听婉婉提起,与那位宋小姐很是合得来。   “二哥,我就知你会来,吶,给你的。”赵清扬一看到赵清睿过来,便立时欢喜的跳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二哥,随后不等赵清睿反应,又极快的钻入马车内,与妹妹们一起乘车。   “赵清扬,你是不是男人,竟同女子一般坐车。”赵清睿还未出声,一旁骑马的宋承宁便开了口。   说罢,又回头朝着赵清睿道:“二哥,你也进去歇着吧,我守着外面就行。”   宋承宁自小便同赵清扬交好,虽比赵清扬虚长一岁,然还是小于赵清睿,也因此一直同赵清扬一道称呼赵清睿和赵清沐为二哥大哥。   “不必,我无事,先去福寿路,送你们兄妹回府。”赵清睿淡淡下了决定,也没有掀开车帘照看自家小妹,毕竟宋承云还在车上,他已过了束发之年,男女大防,恐对女子名声有损。也就按捺住对妹妹的想念,只先上马继续走。   赵清扬并非是贪图马车舒适,只那宋承宁着实唠叨,实在难以忍受,方才立马回了车里。   赵清婉和赵清菡听见自家二哥到来,又顾及着宋承云,俱都浅浅喊了声二哥,没有多言语。   将宋家兄妹送至宋府后,马车刚转到赵家所在梨花巷口,便见肖副将带着府卫追随而来。想来是父亲派人来寻,路上走岔,方在此处遇见,便一道回府。   恐母亲忧心,先遣了一府卫回府送信。   果然一行人方一到门前,赵将军和夫人便从院中出来相迎。   赵清睿和赵清扬赶忙将两个妹妹扶下马车,一看见两人,赵夫人霎时红了眼眶,赵将军方才好不容易劝回去的想来是白搭了。   “吾儿瘦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赵夫人一手一个抚摸两姐妹的小脸儿,边轻捏着边啜泣着感叹。   两姐妹自是倍感温暖,虽未离家几日,毕竟是十几年来头一遭,但见母亲这般着紧,没忍住鼻尖一酸,俱都湿了眼眸。   “娘亲,我们一切都好,您莫要这般,书院菜式很是可口,怎得就能瘦了,明明还长了几斤肉呢。”赵清菡不忍母亲担忧,紧的抹了眼泪,讨笑着回答。   “正是,娘亲您看婉婉脸都大了一圈呢。”赵清婉也在帮着宽慰母亲,这略带淘气劲儿的回答倒是让赵夫人扑哧笑出声。   旁边三个赵家男儿看着自家娘亲和夫人情绪化的样子,也均哭笑不得,赵将军倒是有些习惯,然也不能就站在门口这般作态,紧的向一旁的儿子们使眼色。毕竟不能招惹自家夫人,当然这个理由,赵将军绝对不会说出口。   赵清睿接收到父亲示意,也是明白意思的,但他也同样不想打扰母亲妹妹,又不敢违逆父意,只得轻拍了三弟后背。   赵清扬看着自家父亲和二哥甚是无奈,他也惹不起母亲大人啊,然又发觉,父亲和二哥他也不敢惹,可怜的赵清扬偶然发现,在家中,他是谁都惹不得啊。   “娘亲,您光紧着妹妹们了,儿子都饿瘦了,怎也不见您心疼儿子。”赵清扬甚是伪装了一番难过的语调,当然,实则也确是委屈。   “倒是娘亲不是,快些进屋去,母亲准备了好多菜,好好给你们补补。”赵夫人听小儿子这样说,似是担忧的情绪在头,转身甚是慈爱的拉过扬儿,恨不得多长几双手,紧紧牵着小儿们都不松开。   看着赵夫人和扬儿、菡儿、婉婉走在前面,落后的赵将军和赵清睿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不过,赵将军心里很是熨帖,这一家子个个都是他放在心尖去疼去护着的人,这般景象也是他人生一直所追寻的和乐。他定会守护好妻儿,守护好这个家。      今日家宴摆在正堂八仙桌上,平日里会客才用,倒是不想母亲今日竟安排在这里,待丫鬟端来饭菜,方才知晓为何。实在是菜式太过丰富,就是再来几个人吃也是绰绰有余。   何况最是饭量高的大哥赵清沐被圣上派到郊外办差,今日是不回来的,想来这些是吃不完。   再一仔细查看,也就发现其中深意,母亲将赵清婉和赵清菡连带赵清扬三人喜爱的各系小菜,各类点心几乎全都摆上了桌,赵清扬也很是惊诧,若不是怕桌子过小,想来母亲竟想把整个醉仙居都搬回家。   “菡儿快吃那牛柳,在书院可有人欺负?”赵夫人未等菡儿回应又转头询问婉婉,她是知晓菡儿的性子,温顺乖巧,恐她受人欺侮。   “婉婉呢,可有护着你阿姐?”   “娘亲您就放心可好?您还不信女儿吗?谁敢惹阿姐,也不看看我赵清婉让不让。”赵清婉一回到家中,略带放肆的本性也就不加掩饰,本就该如此,她只是习惯了在人前的伪装,渐渐竟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稍有不悦,然又快速调整过来。   “娘亲,快吃菜,菡儿都饿了。”赵清菡没有就刚才的话题继续,只是乖巧的给赵夫人夹了小菜。   赵夫人看自己碗里是最爱吃的桂花酱鸡,又一阵暖意浮上心头,只觉这个女儿没白疼多年,她倒不是为了回报去宠爱赵清菡,而是确确实实很是心疼这个温温柔柔的可人。此时见菡儿还记得她爱的吃食,想来是十分高兴的。   “好,好,菡儿快吃快吃,婉婉、扬儿也多吃,睿儿今日辛苦,也紧的多补补。”赵夫人环顾了一圈,挨个关切着众人快吃,自己也喝了杯小酒,很是欣喜。   然,一旁的赵将军看着自家夫人独独漏了自己,自是一番苦涩,暗暗下决心,定要于人后狠狠惩罚于她,叫她好好记着自个儿。至于这方式方法,嗯,也就少儿不宜了。   赵清婉倒是一直在询问着父亲身体,这会儿也发觉母亲很是不给面子的遗漏了父亲,好笑着给赵将军盛了碗乌鸡汤。   “爹爹也要好生照看自个儿,乌鸡最是滋补,爹爹多喝些。”   赵将军脸色稍稍恢复,但并没有改变要惩罚自家夫人的想法,暗自发笑,颇觉自己有理。女儿是女儿,夫人是夫人,定要分开来不是。   赵府好久未曾这样一家子热闹,自他们去到书院,饭桌上时常只剩赵将军和赵夫人两人用膳,颇觉冷清,今儿都回来了,顿时多了人气儿,就连府里的管家婆子们也都个个带着笑颜,每每合不拢嘴,哼着小曲儿,很是有趣。       ☆、第十二章:离京   “主子,赵小姐今日已回将军府,我等可还要继续跟着?”永奕宫中一黑衣女子跪在地上回话。   “在将军府外即可,只她出行之时保护她就是。”夏侯奕沉吟一会儿,吩咐下去。虽也想时时收到她的消息,然将军府侍卫颇多,且都是上阵杀敌之人,并非普通府卫,马虎不得,如若被发觉有人窥探,定要引来一阵恐慌,实在不妙。权衡之下,还是忍耐几日为好,等回到书院,定是无人可阻。想到这儿,方才簇起的眉头又稍稍平缓。   “是,属下告退。”黑衣女子起身准备离开,毕竟主子最是讨厌有女子靠近,看永奕宫中清一色的太监便可知晓。当今圣上为此很是忧心,接连下旨送来一众貌美宫女,然,主子毫不留情面,直接叫人打发到浣衣局,更甚者直接发配出宫,来多少,赶多少,皇上无法,又恐惹恼了他,只得作罢。   “主子,属下已查明并未有人听说过‘墨染’或‘彩画’,阁里诸人连日搜寻古籍,查访年老之人,确无此人任何踪迹。已连夜送达各州分阁,如若有消息,想来三日之内便可传回。”   黑衣女子走后,那位名叫陌隐的暗卫又一次凭空出现。   夏侯奕没有出声,只摆了摆手示意陌隐退下。   后独坐在书房,翻看着案几上的史书,一页页扫视,寂静的宫中仿似只能听到书页翻转的声音,然毫无头绪,从未有人让他这般心神不宁,向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唯她,不然!   让夏侯奕心神不宁之人也未曾好到哪里去。   赵清婉只在家中清闲了几个时辰,邀约出行的帖子便接踵而来。   先是表姐尹乐妍下帖要来看望舅父舅母,当然明眼人都知晓是想来顺便看看大哥赵清沐,然大哥并不再府中,故只交给了赵夫人去接待;再是宋承云下帖相邀姐妹两个翌日同游长青湖;接着还有两三个帖子都是女学认识的几个贵女,并未有所深交,竟不知为何邀请她与阿姐,想来也不过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之上,撇开将军府不谈,她赵清婉什么都不是。   当然,赵清婉和赵清菡并未去应这些劳什子的邀请,只回帖称身子不适,不宜赴宴。承诺改日相邀。   然,赵清菡决定随宋承云游湖,一来在府里也较为憋闷,再则长青湖最是庇荫之地,周边树木掩印,水汽很是凉爽,正是夏日宜去的好地方。只是赵清婉确是要去见见苏茜,故没有同去,只是叫来管家吴伯为阿姐挑了几个府卫,毕竟长青湖靠近京郊,还是小心些为妙,倒是没有想到这一举动着实派上用场。   夜间躺在芙蓉院自己的软榻上,赵清婉颇觉舒适,冰柳、冰荷几个丫头看自家小姐回来很是兴奋,几人凑在一起聊的畅快,赵清婉也甚是欢喜,吩咐她们不必值夜,于是都一窝蜂涌到偏房闲话去了。   “三更天还未入眠,婉婉可是在想本殿?”又是一声突兀的男声想起,调戏意味甚是明了。赵清婉虽突然怔愣,稍一反应又马上回神。   “五皇子就这般喜欢夜半到人家女子闺房?”赵清婉甚是不悦,想来也没人喜欢擅闯人家闺房之人,已经要把他当成那登徒子。然能逃过府里众多侍卫巡视,大摇大摆跳进她闺房的夏侯奕定是有些本事,奈何又摸不清这夏侯奕秉性,皇家最是难惹,她只知晓自己没有危险,在她还未羽翼丰满之时,切不可为自己甚至是将军府惹来祸患。   “那得看这女子是谁,若是别人,想来本殿是不愿的,至于婉婉嘛...”说到这里,夏侯奕话锋突转,不再言语,似是故意吊足兴味儿,然听者自是懂他话中未说明的深意,正是这遮遮掩掩,不清不楚才最是懵懂暧昧。   自上次惊鸿一瞥,有些东西脱离赵清婉的掌控,很是让她心惊一番,思来想去也不知晓自己到底何时招惹了这般人物,后因其他诸事也就耽搁下来,今又见他,再是这样轻佻,赵清婉想来是十分忧心的,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堂堂圣上最宠爱的五皇子会喜欢她,想来自是有什么想要达成的目的利用于她,然,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都别想从她这儿实现。   “五皇子说笑了,即使是婉婉,殿下定然也是不愿的。”笑话,当她赵清婉不食人间烟火呢,世人谁不知晓五皇子最是不喜女子靠近,做戏也不看对象,赵清婉在心里已经把他如那些不择手段达成目的之人通通归为一类。   夏侯奕很是无奈,低头轻轻一笑,衬得夜色这般温柔。   不自觉想要再靠近她一些,刚要抬腿,便见赵清婉又如那日推开他回到屋里的速度一般快,翻身将桌边的烛台抢在手里,尖钉朝向自己的脖子,夏侯奕顿时停住了脚,双目瞪怒,她竟这般害怕自己靠近,不惜伤害自己,原以为那日推开自己是女儿家害羞,不想这是极其不愿人靠近她,夏侯奕只觉浑身颤抖,快要窒息。   然这一幕看在赵清婉眼里,竟是认为夏侯奕无法掌控于她,甚是愤怒,只觉他马上就要解决了她。不自觉又将尖钉靠近自己一分。   察觉她这一动作,“我走,马上就走。”夏侯奕略带苦涩出声,果然看到赵清婉白皙的脖颈渗出鲜红,从未像今日这般憎恨月光明亮。那鲜红就如同一根刺卡在喉间,再也说不出话。   赵清婉有一点是猜想正确的,那就是夏侯奕确实无法掌控于她,然他本就未想控制她,只是自己在意之人这般厌恶自己,想来夏侯奕又惊又怒,心里隐隐作痛。   待夏侯奕离去,赵清婉方才放下了烛台,心里一阵轻松,方才气氛紧张未曾觉察,现在才感觉刺得发疼,不过至少赶走夏侯奕了不是吗,她可不是蠢得非要和自己过不去,可人家是皇子啊,难不成明日一大早就要以刺杀皇子的罪名满门抄斩吗?不过是想吓唬他,好歹也是一品将军府嫡女,身份也不容说伤便伤。   这一夜,再没有什么变数,只那永奕宫中,人人自危,毕竟自家主子的煞气谁都挡不住。   夏侯奕自从将军府回宫,整个人便犹如出入冰寒之地,浑身都在释放冷气,倒是给耐不住炎热的小太监们一阵清凉,然若这冰凉是以命为代价,还是热着比较好,哪怕热死也比看殿下的冷脸强。   夏侯奕自是继承了懿贵妃娘娘的姿容出众,那英气的剑眉,标准的凤眼,无一不是出色的存在,只那盛怒之时的冷脸着实吓得人半死。   别看主子平日里就像春风和煦,那是你没见到如夏日狂风大作之景,当然还是不见得好。   “殿下,该歇息了,明日还要启程去往和州。”一众小太监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只得推出徐公公,毕竟是懿贵妃娘娘母家之人,伺候了懿贵妃一辈子,老来又在夏侯奕身边,倒不是继续尽忠,只是夏侯奕为给他养老,一直就住在永奕宫。   徐公公的话,殿下向来还是听的。   “您起来作甚,我无事,您快歇着,明日定要舟车劳顿,您身子骨受不住。”每年,徐公公都要陪着五皇子一起去和州,夏侯奕怜他年老劝他不必同去,徐公公从不曾答应,毕竟和州是他故乡,年老之人总是更加念着些的,然殿下给他在和州买了宅子,找了伺候之人养老,他也不曾同意。只因殿下还未娶亲,他还要替懿贵妃娘娘看着,将来地下重见娘娘也好有个交代。   “无碍,老奴身体硬朗着呢,殿下该是快要歇息才好。”徐公公佝偻着身体,仿似为了证实并未年老,还使劲儿挺了挺背脊。   “好,这就去,您也快歇着。”夏侯奕拗不过这老小儿,只得答应他。   吩咐小恒子扶着徐公公下去,自己也就转身进了寝殿。      陌隐闪身看了眼自家主子的寝殿,又转向旁边站着的黑衣男子:“陌显,你说那赵小姐到底是何人,怎么就能让咱主子一再反常。跟了主子这么久,除了在和州翻遍天的找寻一个小儿,也就属这赵小姐最是不寻常了。”   那黑衣男子正是陌家兄弟中唯一可日日见光,伺候主子左右的陌显是也。听见陌隐这般询问,陌显向来无甚情绪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不知,明日你跟着小主子去。”陌显答非所问,只吩咐了一声便扭头就走。   “跟着就跟着,你以为我愿意日日看你的冰块儿脸啊!”陌隐虽是唯一隐卫,但他的性子却是陌家兄弟中最是跳脱之辈,见陌显这般不理睬他,颇觉无趣的隐回暗处。   翌日卯时,夏侯奕一众人等便出发去往和州,徐公公出来之时看见夏侯奕,很是重重叹了口气,别看他昨日听我这老小儿的话回了寝殿,就看他眼底散不去的乌青便可知晓定是一夜未眠。   夏侯奕淡淡移开双眼,也未曾回应徐公公的叹气,只转身将手中小儿托进前面车中,自己随后也上了车。   “出发。”待夏侯奕发了话,众人便都上马。唯独那黑衣女子陌冰不曾离开,原本以为昨日主子回来定是被那赵小姐惹恼,不曾想今日起身专门交代还要继续守着她,陌冰虽也诧异不已,然主子令向来不可违,也就没有随大队伍同行。   马车内,方才被夏侯奕抱着的小儿没有如往常一样好奇地看着车外,而是带着颇为探究的眼神看着夏侯奕,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看看夏侯奕又低头思索着些什么,小模样很是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该交代的差不多都交代了,要正式开始走剧情喽! 心疼夏侯奕,追妻之路太是坎坷! ☆、第十三章:服众   冰柳一眼便发觉自家小姐脖颈的一点猩红,一边担心小姐身上有其他伤口,赶忙四处探寻,又觉夜间太过疏忽,自责不已,以后定要留下守夜之人。   赵清婉看着冰柳暗下决心的模样定是知晓她在想什么,不过冰柳啊,像是来你家小姐房里之人,只怕再多十个你,也是拦不住他的。   赵清婉并未想瞒着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毕竟梳洗穿衣一看便知,太容易发觉,然切不可说与爹爹和娘亲,恐他们担忧,在冰梅要去告知老爷夫人之时,就被赵清婉拦下了,嘱咐她们不可说与父母兄长,就连阿姐也不可多言。   冰梅几个虽不知为何,但自家小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也就没有多言,只默默想着法子遮住这个痕迹,她们倒是嘴巴紧的很,奈何这伤口总归是不能暴露的。   故,今日赵清婉出门之时,并没有梳往常的双螺髻,而是如同阿姐一般,大部分发丝自然垂落,披在肩头,只上面浅浅挽了飞天髻,步步生莲发簪穿髻而过,就连衣裙也在脖颈间稍作名堂,想来是看不见那伤口的。   赵清婉很是愉悦的去寻阿姐,倒是被赵清菡好一阵儿打量。   “这大热天的怎得领口这般竖着,倒是你这剪裁图案很是别致。”这可不是衣铺剪裁的嘞,是赵清婉让冰柳将竖起的领口上星星点点剪了小图案,既不会觉得夏日竖领太过怪异,这样小巧的设计也可以挡住那一点伤痕。对了,这可是苏茜的做法,前世在京中贵妇圈子里很是火了一把。先借来用用,虽不如那般精巧,倒也有模有样。   “很是喜欢这件料子,然不喜那竖领,本让冰柳剪掉这领子,都怪冰柳剪坏了的,倒是想出这个办法弥补了一番,也就饶了她。”赵清婉轻轻浅浅都推给了冰柳,一旁的冰柳很是讪讪背了这个黑锅,暗处吐了吐舌头,脸色稍红,只以为她是羞愧之状。   “冰柳这丫头越来越手巧了,昨儿母亲给看的绢帕样子说是冰柳做的就很是赞叹了一番呢。”赵清婉打趣着说。   “姐姐莫要夸她,改日给我开绣房去,我找谁说理去。”赵清婉继续添了一把火,很是把冰柳烧的快要着了。   冰柳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自家这无良小姐走,一旁的冰荷,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赵清菡是要去寻宋承云的,也就带着身旁的书眉和书凝上了马车,旁边跟着一众吴伯选出来的侍卫,只嘱咐了婉婉小心行事。旁的一概没有过问。   赵清婉送了阿姐,方又去墨竹轩寻三哥,三哥依旧坐在那石凳上,很是悠闲自在。   “走吧三哥,晚了怕是准备不完,我想着几日就要开张呢。”赵清婉催促着。   “急得作甚,自是一切准备妥当了,只待你和那苏茜深谈便是,自你说了要开成衣铺,二哥和我均把一应原料供应商谈妥当,你且放心便是。”赵清扬说着又给自个儿倒了一杯苦丁,拿起另一壶花茶倒在赵清婉面前的杯里。   赵清婉在书院里就发现三哥在喝苦丁,倒也没多问,此时好奇的是,三哥日日同她一起在官学,怎得有时间安排其他,就算有二哥帮衬,想来二哥还有户部的事情要忙,也是力不从心的。   赵清扬一看妹妹水眸充满疑问,倒也没卖关子:“供应之人是旧识,在和州外祖家那一带,京中有他分设的布匹店,当年有些交情,我只快马去了封信,便一切无事了。技艺功法也都考察过,确是不错,不过需的你和苏茜去探看一番,毕竟我不晓得成色符不符合你们意思。倒是价钱不用担心,哥哥这儿的足够,开起来没问题。”   赵清婉起先听的很是震惊,竟不知三哥还有这般关系,想来是靠谱的,又闻三哥提到银两,只觉熨帖。只是她担心太多人知晓,毕竟并未想背后之人是将军府的事情传出。   “三哥,我们只能是幕后,不能走到台前。”   “你且放心,三哥只与上头之人自明身份,那人自是靠得住的,至于和他底下之人交涉,我是派向南去的,向南对采买接洽一事最是上手,我想多多历练他,日后更大的生意交给他也就放心。”   向南此人,赵清婉是知晓的,本是奴才,从小与三哥一起长大,算是三哥陪读,很是聪明机灵,后家里慢慢有了银子便给他脱了奴籍,倒是一直打理着自家的农田,未曾再见过面,不想,此时竟被三哥招来派上用场。   至于衷心,完全不必担忧,上一世将军府败落之时,就是这些一个个家养的奴才众人凑钱为父亲兄长买了棺材,且向南将大哥的儿子收养回家,败落之时方见人心。   “如此便好。如今,还有一事,涟漪坊开张之后由我操办着,但是其他一应打算需的三哥自己策应,妹妹就不掺和三哥了,想来哥哥对婉婉那日的话很是明白。”   “自然,旁的不必你担忧,一切交给哥哥,至于涟漪坊,哥哥会协助你,只他们信奉的主子,唯你一人,我和二哥都不行。”赵清扬很是严肃的说出这番嘱咐,涟漪坊对女子一应事宜很是要紧,日后定颇有用处。自要把控在婉婉手里,他和二哥也不便插手。   “这...”赵清婉稍有迟疑,毕竟都是哥哥们打点,她只是出个主意,哥哥们就叫她全权打理,很是信任她。   “不必犹豫,接着便是,对你自是有用。”赵清扬打断她的迟疑,直说出声。   “好,那便这样罢。”赵清婉轻声应下,后两人一起去了别院,一路上赵清扬又恢复了那般纨绔的风格,不断调笑妹妹。   别院里众人早早就接到消息说主子会来,待得赵清婉和赵清扬下车之后,便看见柳年、苏茜和众位丫鬟小厮等在门前,大大小小十好几个。   “不必多礼,先进去便是。”赵清婉率先开了口,所有人方才均以为赵清扬才是他们的主子,方一见赵清婉出口的气势,懵懂恍惚才发觉此女子同样不可小视。   不同的是,苏茜从一开始就已知晓买她之人是位小姐,方才又看见陪同在这位小姐身旁的丫鬟正是那日买她的冰荷。于是定睛看了良久,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飞天髻上的珠翠步摇,青玉绿石相串,随着女子移步摇曳生姿,最是动人。   现如今听的这一声简短有力的措辞,很是一番好感,毕竟女子如此有气势为数不多。   在苏茜打量赵清婉之时,殊不知赵清婉也在观察这位苏家圣手,果真妩媚过人,只那眼里流光溢彩,便觉此人定不是空有皮相。   待众人随着赵清婉入府,立于身前,赵清婉和赵清扬坐于上首,倒是未过多寒暄,赵清扬便起身准备离开。   “我只在园子里四处走走,办完事寻我便可,三哥等你。”说着,赵清扬轻握婉婉小手,赵清婉知晓三哥是为给她鼓励。   屋里只剩下赵清婉和涟漪坊将要雇佣的一应人等,赵清婉一一扫视众人,眼中甚是凛冽。   “想来,大家都知晓你们将要从事的是一成衣铺的生意,取名涟漪坊,在东大街北巷七号,不日你们都搬过去住便是,我要的是这涟漪坊成为京都无人能取代的成衣铺。”众人听见这话无一不倒吸一口冷气,毕竟衣铺若要在京都称霸,先不说能否超越富商梁家的辉煌,再则裁缝也是一个问题,如此,如何能成独一无二。   看着底下一众疑问的眼神,赵清婉只是清浅出声,丝毫不惧。   “我要的只是衷心,虽为将军府小姐,然涟漪坊与将军府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只需同我汇报日常便可,不管你之前从属于谁,现在都只能做我的人,可能做到?”   本就被这一句与将军府毫无关系打的措手不及,现竟连同柳年都感受到了威压,赵清婉言下之意,在场众人,无论先前是赵清睿或赵清扬的人,今日起都只能隶属或听命于赵清婉。   柳年和向南起先稍有疑虑,然都是聪明人,稍一细想便知其中利害,也更加佩服起赵清婉,年幼女子,这般拿捏的住人,着实不可小觑。   与其他人的震惊或是深思不同,苏茜打从一开始听到成衣铺的时候就已按捺不住,原来这位小姐买她是想掌管成衣铺,那么想来是知晓苏茜身份,至于从何处知晓,又与苏家有无仇怨过往一切都不得而知,此时她满脑子里俱是担忧,唯恐利用她苏家传人身份做何文章,然赵清婉接下来的话让她更加惊诧。   “如有人想退出,契约便从我这儿拿走,然只要尔等今日不言退却,日后若是背主求荣别怪我赵清婉心狠手辣。平日里,我几乎不出现,你们只需听令苏茜即可,她是你们的大掌柜,所有事宜需的请示她,她的话即是我的,你们可有疑义?”   赵清婉到底是哪里来的信任,竟将一整个铺子交与她一陌生女子之手,苏茜已经不能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这女子气势太强,她就像是天生的王者,生生不能拒绝。   “我等誓死追随主子,誓死追随苏姑娘。”底下众人由原先的惊诧到深思再到如今欣然接受,无疑不是赵清婉的强势威压,当然他们签契约的时候就已被那高出其他伙计一倍的价格所震晕,想来接受能力已十分强大。    ☆、第十四章:流寇作乱   “一应事宜,苏姑娘稍后会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柳年、向南、苏茜,你三人留下。”   赵清婉本就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人员任用当然也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她只需交管这三个人,涟漪坊便可控在自己手中。   “柳公子你向来就是账房先生,我将涟漪坊银钱生意交你打理,你和苏茜要坐镇涟漪坊,别小看此时小小的一间成衣铺,日后你且看着。向南,你我自小熟悉,想来不必过多交代,只采买事宜需你商谈策应,苏茜是一女子,恐她吃亏,里外你和柳公子多帮衬些,然所有布置摆设都需听命于苏茜,我不过是幕后的人,切不可将铺子与我甚至是将军府联系起一丝一毫的关系,事关重大,可能做到?”随着赵清婉一长串话语稍落,三人方知晓,涟漪坊就是他三人共同负责,无一不浑身干劲儿十足,俱都绷起一根弦。   “你三人今日便同我回城,只通知其他人三日之内去铺子即可,就这样罢,言尽于此,期间利害,容尔等思量。”   赵清婉当然具有十足的气势,可别忘了,赵清婉曾经也是母仪天下之人。久居上位者,周身气质自是旁人学不来,也不容置疑的。   苏茜果然与赵清婉同坐一车回城,上车之时,苏茜依旧心神不宁,满目惊疑,待得下车之后,已全然平静,至于赵清婉以何种方式说服苏茜接手涟漪坊,又是怎样解释知晓她身世遭遇之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正被赵清扬领着去查访原料布匹之事,然府里派人来寻,说四小姐赵清菡京郊游湖遇刺。直把赵清婉吓得当场倒在赵清扬怀里。赵清扬只吩咐向南带着苏茜二人查看,抱着赵清婉赶回了将军府。   赵清婉在车上便已醒来,暗恨自己这么重大的事情怎未记得,想来又是今世变故,与上一世终究是不同,然到底幕后之人是谁,是冲着阿姐还是为了偌大的将军府?阿姐此时如何?所带府卫可能防护?一切层层困住赵清婉,就像一个迷宫,进不去走不出。   赵清扬也甚是担心,菡儿虽非亲妹,疼宠之时自比不得婉婉,然到底一起长大,那样美好善良的四妹,家人也是捧在手心里护着。又看婉婉这般神色,想来是被吓坏了。   “婉婉,父亲已带着府卫赶去,娘亲一人在府,还需你宽慰娘亲,切不可忧思过度,菡儿会无事,相信父亲。”   “好,三哥放心。”赵清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宽宥三哥,只那惨白的小脸和颇为苦涩的笑容更加让人心疼。   赵清扬一手搂着妹妹,另一边不断揉搓腰间玉佩,想来也是十分担心。   待回府中,赵夫人见婉婉回来,再是压抑不住,轻轻啜泣出声。   赵清扬吩咐冰柳几个丫头照看好婉婉与娘亲,自己便骑马去寻宋承宁,当时赶回府报信的是将军府府卫,想来宋家那边还未收到消息。   果然,宋承宁见赵清扬来寻他还很是诧异一番,再一听小妹与赵清菡遇袭很是震怒,带着府卫便冲出府中,赵清扬随他们同行,方才拐上官道,便见得父亲和大哥一队人马,方才想起大哥就在附近办差,想来菡儿应是无事。   “父亲,大哥,菡儿可有事?”赵清扬询问父亲,转身看到宋承宁,又补了一句,“宋家小姐可也无碍?”   “只菡儿手臂稍有擦伤,宋家的姑娘无碍。”父亲满脸阴郁,既然菡儿伤势不重,为何父亲这般神情,大哥也是紧皱眉头,想来此事没这么简单。   “多谢赵伯父相救,回去定禀明家父,改日登门道谢。”宋承宁没观察那般仔细,只一听他说承云无碍,很是松了口气。   “不必,举手之劳,先带着承云回府罢,虽未有伤势,想来受了惊吓。”   “扬儿带着菡儿先回府上药,为父和你大哥进宫一趟。”进宫?赵清扬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不过是大臣之女遇袭,关乎皇室几何?只此地不宜多言,只听令父亲,带着菡儿回府。   赵清菡着实受了惊吓,也不多言,甚至没有流泪,只窝在三哥怀里,没有动静。赵清扬只觉没有护好妹妹,只又搂紧了些,没有多问,下车也是赵清扬直接抱下去的,这情形把赵夫人和赵清婉吓坏了,只以为赵清菡伤势严重,待好好查看方才发觉并无大碍,只是赵清菡不出一言,只把众人看的忧心。   “菡儿,娘亲在此,你别害怕。”赵夫人一边抱着赵清菡抚摸她的小脸,一边又哑着嗓子不断劝说着。   “阿姐,婉婉也在,婉婉也在的,别怕阿姐。”赵清婉也很是着急。   “婉婉,婉婉快走,快跑婉婉。”赵清菡突然说话了,只开口便把赵清婉震的一暖。“哇,娘亲,呜呜。”紧接着,赵清婉好似终于回神,抱着赵夫人就哭出声来。   总算陆陆续续听出大概,再加上赵将军回府,众人才知晓发生何事,只那过程直把众人惊出一身冷汗。   原是赵清菡和宋承云同游长青湖,未料到了长青湖竟见到许多世家小姐,就连六公主夏侯薇也在场。夏侯薇便邀请赵清菡和宋承云与诸位一道,一来均相识不去自是不好,二来公主相邀,拒绝未免太不识抬举,于是本是二人同游便成为众人相聚。   本也无事,毕竟都是女子,话题无非就是衣衫首饰,诗词歌赋,倒也很是热闹。却不料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一批流匪,看见诸位小姐便眼睛发直,功夫倒是没有过多训练,想来只是普通流寇,只那一众小姐俱是手无缚鸡之力,除却将军府赵清菡带去的侍卫也就属六公主的人最是顶用,奈何寡不敌众,渐渐便不敌流寇,那些人竟直接就拖着有些小姐往车里去,衣服都撕开一大片,当然这些人不包括夏侯薇和赵清菡,毕竟将军府的侍卫和六公主的人还是当先护着自家主子,只是这一幕把赵清菡吓傻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若无赵清沐突然赶到,想来即使是赵清菡也甚是危险,均是身家清白的女子,一旦被人撸了去,即使未造成其他伤害,想来声誉是毁了,一辈子也就落得惹人怀疑的下场,赵清婉等人俱是震怒又心有余悸,只觉日后出行定要更加小心。   因得一行女眷中有六公主在场,事情也就从普通流匪上升到辱没皇家的地步,这也就是赵将军方才为何先进宫的原因,毕竟皇家之事必得为先,否则又会招来梁昭帝猜忌。   六公主虽未有甚危险,被侍卫保全甚是安稳,也不曾稍有损伤,只是如同赵清菡一般,十来岁的姑娘自是被那贼人的丑态吓得不轻。   贤妃娘娘怜惜女儿,哭着央求帝王做主,梁昭帝震怒,当先便派赵清沐率军绞杀流寇悍匪。如此,也算事情有一结果。   不过,竟真有一女子被流匪玷污,乃当今御史大人一庶长女,这一下确是毁了。到底嫡庶有别,想来自是损失又小,然奈何占着一个“长”字,其姨娘又是御史大人十分宠爱之人,故,御史大人很是伤痛,竟央求皇上与赵清沐同去绞杀流寇。   御史大人是一文臣,几乎手无缚鸡之力,面对悍匪怎会不怕死偷生?如此还为女出头很是让人动容,梁昭帝倒也很是触动,亲封章御史大夫,上可谏言天子,下可不畏奸佞,也算体恤大人一番爱女之心,不过那女子着实可怜的紧,上一世也是四皇子夏侯朗的庶妃呢,一世荣华自是不必少。   赵清婉听的父亲讲述诸事,只觉得好好梳理前世记忆才可,事情越来越不可掌控,难以预料之风险亦是不可不防,想来不能只靠着记忆活下去。   然,待得回书院,会有更大的惊喜等着赵清婉,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当夏侯奕收到陌冰传书之时,夏侯奕一行还未到达和州,起先扫到京郊有流匪祸乱本还不在意,在一看清将军府小姐也在此列很是震怒,差点就下令队伍返回京都,幸好,他稍一平静才看清是赵清菡,而非赵清婉。只觉松一口气,然毕竟是她亲近的阿姐,幸好无甚大碍,不然她也会心伤难安。   于是,夏侯奕全然忘记那日赵清婉对他的敌对,又当先吩咐陌显差遣阁里查清此事,哪就那般凑巧,往日里平静非常的京都今日竟有流寇滋事,还专挑京中女子所去长青湖下手,不想往深里追究都不能视而不见。   当然,值得夏侯奕费此心神的只一赵清婉是也,若非将军府也有人牵扯其中,就算此事再为蹊跷,夏侯奕都不会关心。   只看其中还有六公主夏侯薇在场便可知晓,陌冰信中也交代了公主在此列中,然夏侯奕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不相干之人罢了。   是的,夏侯奕眼中,唯她和她亲近之人,旁的女子,想来是没有这份荣幸,值得堂堂五皇子动用机要密阁。   “皇叔,风儿也想为皇叔分忧,凡事不必瞒着风儿。”开口的是那日夏侯奕手中抱着的小儿,稚嫩的嗓音很是可爱,只那话中懂事的语气又让夏侯奕着实暖了心窝。   夏侯奕抱起自称风儿的小儿,摸摸他头,轻柔出声:“无需,风儿只晓得皇叔是你在这世上除你母妃之外最亲之人便可,凡事自有皇叔照应,你只需平安长大。”   这大概是夏侯奕最是温柔的话语,虽也颇为生硬,然小家伙还是红了眼眶。   驾车的陌显听的自家主子和小主子的对话,心里也暖成一片,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挂了一丝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啦啦啦!! 两更奉上,感谢各位亲看文!归归很开心! ☆、抱歉各位!   预计更新内容:涟漪坊要开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归归今天着实有事不能更新,明日双更奉上。谢各位理解!( ??? ? ??? )(((*°▽°*)八(*°▽°*)))? ☆、第十六章:噩梦   方从阿姐的红菡居回来,冰梅就拿着一精致玉瓶出来:“小姐,今日你们刚出门,奴婢就看到院子里石桌上放着这个,也不知谁送来的,倒是像那传闻中的玉露膏”   赵清婉接过这一小瓶,上好的白玉材质,镂空梅花映在瓶身,果然就是那玉露膏的外形,再一揭开盖子,玉兰清香扑鼻而来,确是那玉露膏无疑。   这玉露膏即使是宫中贵人也很是追捧,只因任何伤痕皆能以此来消除,然并非人人都可得,传闻掌管此秘方者乃玉家嫡系,从未有人见过此代传人玉流殇,这玉露膏也就愈发难得。赵清婉也是于前世朝贡之时,方才从他国使臣得此以观。   只是这般珍贵的玉露膏怎会在她院中,又恰逢她脖颈有伤之时,若不把此物与夏侯奕连在一起,那就真当赵清婉傻了。   谁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进的她院,谁又知晓她有伤,除夏侯奕外不作他想。倒是没想到他会有此物,果然不容小觑。   “收着便是,每日晨起夜间都用它擦拭,想来不日便会恢复如初。”赵清婉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几个丫头吓一跳,自家小姐最是谨慎之人,如今这来历不明又不确定是否是那玉露膏就敢往自己身上用,想来是颇具风险的。   “不必担心,这确实是玉露膏,用便是”赵清婉很是欣慰几个丫头这机灵劲儿,在她身边的人,往后越发要经历更多磋磨,如若不多长一个心眼儿,别说保护她,就是自保也很是艰难。   众人听小姐如此肯定,也就不再疑虑。想来小姐定不会以身犯险。   赵清婉并不知道夏侯奕真正的用心,她把夏侯奕当做是别有所图之人,虽夏侯奕确实对她上了心思,然并非赵清婉所想。因前世机缘,赵清婉对于所有企图接近她的人都与将军府相联系,故,夏侯奕送来玉露膏也只当是为讨好她而已。   如若夏侯奕知晓赵清婉所想,只怕得几夜不能合眼罢!   夏侯奕此时倒顾不得其他,只因半路晴天霹雳,骤然一场大雨阻挡前路,众人虽也想尽快赶至下一驿站,奈何山路湿滑,为防意外只得听下,躲进附近的庙宇。   “大师,打扰了,雨停我等便离开!”陌显说着掏出一袋银两交给这和尚,虽是出家人,毕竟也需香火钱,想来也是需要的。   “相逢即是缘,身外之物怎可比拟,施主多礼了。”不料这大师竟然婉拒了,陌显本也视其虚伪客套,就悄悄放于大师屋舍,奈何夜间,那袋银两就出现在了自己屋内,倒是让陌显着实惊诧。   夏侯奕自是守着风儿,两人倒也没有多言,只风儿的小手紧紧拽着夏侯奕,仿似怕他离开,就是入睡之后也并未松手,夏侯奕就任由他紧攥着,和衣而睡。   总算夏日大雨来去甚是迅速,虽也下了近一夜,好在天亮之时又是大好的晴天。   众人与大师道谢准备离去,陌显依旧想要留下些银两,毕竟这庙宇确实不似香火旺盛之地。   “施主返程之时定也会路过此地,到时便可与老衲相帮,比之银钱太过珍贵。”大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倒是吸引了夏侯奕的注意。   这话虽是同陌显所说,然视线朝向的是夏侯奕,明眼人便知主子是夏侯奕,何时返程,若非有雨又怎会来此地借宿,然这大师所言话中肯定意味浅显易见,仿似暗露天机。   不过,夏侯奕并未多纠结于此,只轻轻回视大师,未出一言,便转身离去。   “一切即是天意,老衲便成全天意。”院中只有大师一人,就像一切从未发生,只是一场梦境,不知是夏侯奕入了大师梦境还是大师入了夏侯奕的梦。   赵清婉这一夜又梦到前尘往事,她看到十里长街,人人喊打喊杀,爹爹兄长菜叶鸡蛋遍及全身,曾经饱受百姓尊崇的赵将军竟因一张莫须有的通敌信件盖棺定论,人人狰狞的脸庞,愤恨的神情,那般可恨的嘴脸,没有人喊冤,没有人感叹,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   她就站在父兄身边,看着父兄屈辱赴死,想要抓住父亲的手,奈何怎得也碰不到,就像彼此之间蔓延着千山万水,这么近,那么远。   唯独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像是老天惨怜忠良之死,悲叹世人无情,然怎么都洗刷不清那一地的鲜红,赵清婉悲痛欲裂,突然惊醒,枕边湿了大片,不清楚是泪水涟涟还是汗水打湿。   起身倒了杯凉茶,坐在床沿边,她心里回忆着方才的梦境,只觉周身阴冷,忽听到夜间打更声,赵清婉发觉已是五更天,也就不再想着继续入睡,想来也是睡不着的。   她放下杯盏,双臂抱着膝盖,头轻轻搁在膝上,歪着脑袋,神情严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心中恐惧。脑海中纠缠着各种前世今生的人设,只把她憋得喘不过气,倒是努力克制不再胡思乱想,仍未静气平心,就这般深深地陷入自己的想象中,直直坐到天亮。   冰柳当心进入就看着自家小姐略带呆滞的神色,不知怎得,从昨日听的四小姐出事到如今,自家小姐的脸上一直就是这般凝重,即使后来四小姐平安归府,已无大碍,小姐仍旧满布愁绪不曾散去。   赵清婉确实担忧自家阿姐,倒也不全是为此忧心,只有她自己知晓,有时人力是无法逆转太多的事情,需的加紧脚步才好,哪怕多有变数,她也会继续挣脱命运的枷锁。   “冰柳,今日你和冰兰同我回女学。”赵清婉一边任由小丫鬟梳妆,一边轻声开口。   冰柳方才还担忧自家小姐的神色霎时染上欣喜,她本就想一直陪着小姐,毕竟那几个丫头,最是稳重的就是冰柳,万不可让小姐有任何闪失。   “诺,奴婢马上就拾掇行装。”冰柳是俏生生的喜悦掩饰都掩饰不了,欢喜的跑走了。然一旁的冰荷则就另一番景象,小姐怎得还是不带她,她都有些担忧,莫不是小姐厌了自己?心中暗暗有些疑问,面上的神色也就显现出来。   “冰荷,你不必多疑,涟漪坊即将开张,你需的帮衬着苏茜,她初来乍到,我身边之人算是只与你相熟,唯你可帮我做此差事,旁人我亦不放心。”赵清婉最是了解自家丫头各人秉性,为何非要冰荷出面买下苏茜,如今又为何只她派到苏茜身边,俱是因她机灵能干,差事办的相当顺意,她有意培养冰荷经商之用,故许她跟着苏茜,唯此打算,只冰荷心直口快,生性多疑,她倒是不烦为她解此疑惑。   “主子放心就是,奴婢省的。”冰荷这才欢喜应下,她也是喜欢苏茜那个女子的,妩媚动人,女子看了都赏心悦目,脾气竟是那般柔和,只叫人生不出厌烦。   安排好一应事宜,赵清婉便同赵清菡登上马车,赵夫人虽也忧心赵清菡,然毕竟第二次去书院,不好麻烦夫子,只得看着两个女儿再次离府,悄悄抹了眼泪,未曾让孩子们看到,只一旁的赵将军搂了搂自家夫人,想来是发现了夫人的不舍,倒也未曾多言。   依旧是赵清扬和赵清睿护送,只今日多了赵清沐,这个木讷的大哥被那日流匪之事惊吓,十分不放心自家两个娇柔小妹,还是决定送去书院的为好。另差遣肖副将抽调一队府兵护在暗处,待得到书院后仍旧将这队人马分在赵清菡和赵清婉的院子,就连赵清扬的紫阳居所也多加了防护,只道京中不太平,几人也就接受,索性不在明处,旁人也不会过多猜忌。   待兄长们离去,赵清婉就将自家阿姐送到闺所,方才离去,只临走拜托宋家云姐姐代为照顾,答应阿姐午间同膳方才离去。   只是方一进自己的海棠园,便听得一阵嬉笑的女声,蒋如溪自是在场,倒是未想到一众女声中,她竟听到了六公主夏侯薇的声音。   果然夏侯薇就坐在她平日里常坐的海棠树下,正与对面的蒋如溪有说有笑,旁的一众世家贵女,也都是平日里夏侯薇的交好者,毕竟是大梁的公主,又是颇为有权有宠贤妃的女儿,走到哪里自是颇多恭维附和。   赵清婉当然是不喜夏侯薇的,先不说夏侯薇咄咄逼人的傲慢秉性,就凭她是夏侯泽的亲妹妹,赵清婉也喜不起来,只此时容不得她思量,夏侯薇已朝她看来。   夏侯薇是公主,于理于情当是赵清婉先行礼问安,迎着夏侯薇的目光,赵清婉自是知晓这其中意味。   倒也不紧不慢的开口,很是从容淡定的回视,丝毫没有怯懦与不安。   “六公主安好。”   夏侯薇忽的一笑,“赵家小姐来的甚早,昨日你姐姐可有大碍?”   赵清婉略微不解,这六公主话中疏离由甚,夏侯薇虽刁蛮任性,倒是对有身份的贵女稍有芥蒂,今日怎得这般明目张胆,丝毫未有客气,然再一看蒋如溪转头甚是大方的笑意,立时便明白过来,想来是那斯嚼了舌根,倒是不知这蒋如溪甚是有些本事,在她这儿屡屡碰壁,懂得去另附她人,竟一来就哄了六公主这颇有地位的女子。   赵清婉自是不怕的,只那六公主话中捎带她家阿姐,她很是不能忍耐,想来这六公主也真是没脑子,昨日遇袭之人颇多,那般场景想来心有余悸,任谁都不可能今日便忘怀,如今六公主旧事重提,莫不是让众位贵女重忆腌臜旧事,怎能不惹人反感。只看身旁诸位小姐一听此言立时变了脸色便可知晓,昨日风波自是留下不能抹去的印记。   “劳公主挂念,阿姐无碍,只那事情,想来众人是不愿再回忆,咱们还是不再提的好。”赵清婉嫣然一笑,轻轻浅浅就将话头回击,一众女子虽碍于公主情面,然也颇赞同赵清婉所言。夏侯薇倏的意识到自己不妥,只觉这女子不好对付。   “赵姐姐何必如此,公主不过是挂念你姐姐,想来是一番好心,姐姐莫要错解。”夏侯薇虽有些哑口无言,然旁边还有一等着看戏的蒋如溪,她自是不会让赵清婉这般便轻松收拢人心。   果然其余女子俱都窃窃私语,直把赵清婉当作是那不识好歹之人,脸色稍有鄙夷。   赵清婉自是知晓蒋如溪意图,她以为碍于众人在场,她赵清婉再是傲慢也不会当面驳她情面,又以“姐姐”来恶心于她。   然赵清婉是谁,她怎会如蒋如溪的愿。   “蒋小姐莫非忘了你自己应下我之事,你这一声姐姐,我自是当不得,还是不叫的好。”   蒋如溪不料赵清婉真就敢在此恶了她,不过,她蒋如溪等的就是这一刻,赵清婉是你自己要跳,由不得她。   单看蒋如溪略带讥讽的神色,相处多年的赵清婉自是十分了解她下一步动向,赵清婉微微扬起嘴角,仿佛被看好戏的不是她,而是正在等待一场好戏上演。 ☆、第十七章:交锋   果然,要说这世上最了解蒋如溪的女子,当属赵清婉。   “赵姐姐,不,对不起,赵小姐,我身份低微,不配叫您姐姐,如溪记得了,下次定不会再犯。还请赵小姐原谅。”蒋如溪方才还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庞,立时便楚楚可怜,眼眸略带晶莹,迎着阳光,只觉煞是动人。   周边众人自是被蒋如溪话里深意一惊,纷纷责怪着看向赵清婉,想不到赵清婉竟是这般傲慢无礼之人,高人一等,好生表里不一。   “不过是大臣之女,从哪里长的天上眼,来本宫面前这般作态当真碍眼。”夏侯薇方想为蒋如溪帮她出言叫好,不料赵清婉这不按常理的性子很是让她窝火,再听蒋如溪之前就提过赵清婉的傲慢,今日一见,果真不假,很是不客气的出口。   然夏侯薇不是一般的蠢,在座的除她夏侯薇哪个不是大臣之女,想为蒋如溪出头,贬她赵清婉还非要捎带其余众人,当真是愚不可及。   本还为蒋如溪抱不平的小姐们此时都被这一句大臣之女打的心里泛酸,止不住白眼。也顾不得讨伐赵清婉,只坐在此地看好戏。   冰柳甫一来书院,就看的自家小姐这般处境,对自家小姐那是颇为信任,本还愤恨的看着那个挑拨的蒋如溪,只一听这位公主出言,倒是很担忧自家小姐得罪了公主担待不起。   小手拽了拽自家主子,满脸的担忧神色。   赵清婉早就习惯了这副世间所有人都对她不起的可怜,在她眼中,蒋如溪的作态只觉厌恶,所谓假惺惺,装腔作势,不过如此,然蒋如溪装的是一手的白莲,女子看了都只觉心疼。所以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意料之中,如若往昔,赵清婉也是要被此蒙骗,甚至会暗狠自己太过苛刻。   对这夏侯薇是真正的颇感无力,毕竟级别不够,都感觉不屑。   看着冰柳神色,颇觉温暖,哪怕周围未有一人帮她,至少她身边众人仍旧这般信任为她着急担忧,还有何惧。回以温柔一笑,示意冰柳心安。   “不不不,蒋小姐你可别这般作弄我,明明是我自愧难以当你一声姐姐,怎得是你不配?众人都在此,你可莫要折煞我了。”不就是会装可怜嘛,这有何难?配以赵清婉出水芙蓉之姿,一手轻轻抬起以绢帕轻抹眼角,另一手轻托冰柳的手,只觉弱柳扶风,本就柔美多姿,如今愈发惹人怜爱。   众人一听这话,颇觉有趣,原来是那蒋如溪不愿叫人赵清婉姐姐,今日又故意在众人面前称自己不配,司马昭之心啊!众人又都看向蒋如溪,眼中轻蔑由甚,她们本也就对这女子无甚好感,毕竟京外之人,想来是不配的,奈何与六公主交好,众人也不好多言,此时连六公主都颇为不招人喜爱,她蒋如溪又算的什么?   赵清婉看着众人这前后不一,多次反复的作态,只觉好笑。京中,最是捧高踩低,你越是高高在上不可攀拟,旁人愈发不敢招惹,诸位小姐也最是底子里溃烂之人,看惯了后院之争,对一切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就如那墙头草,东来倒去,毫无立场,人心,最是凉薄,古人诚不欺我。   蒋如溪自是被此翻转打的措手不及,正待拟想对策,赵清婉便不愿在此多留。   “既然众位只以为清婉是那傲慢无礼之女,自是无从辩驳,那清婉便不打扰各位雅兴。只清者自清,想来自有一日容清婉证明。”又如方才悲戚的神色,赵清婉带着自家的丫鬟转身出了院门,头颈稍低,双肩微微颤动,好不可怜。   就连冰柳都只觉自家小姐受屈甚重,不觉红了眼眶。只一离开众人视线,赵清婉便高扬起头颈,挺立身子,只把还一双水眸的冰柳看的煞是好笑,此时才明白主子是在做戏。   “主子您怎得不通知一声奴婢,害奴婢白担心了去。”   “怎得是白担心,你那红着的眼眶可是比主子我都演的真切,佩服佩服。”   冰柳甚是羞怒,“人家明明是真的心疼小姐,怎得成了演戏。”   “真真假假才最是唬人心。也最得人心。”赵清婉说的不错,只她一走,一众贵女只觉是她们把人逼走,纷纷声称时间不早,要回屋收拾,便都告辞离去。哪里需要她们动手,不过是找个借口,不愿再与蒋如溪深交。   六公主夏侯薇也颇感气愤,倒也因得蒋如溪相帮于她,未曾说道什么,只哼了一声便甩手离去。   独留蒋如溪在院中傻眼,只觉一切出乎意料,不是应该众人谴责赵清婉为她蒋如溪声讨吗?怎得是这般景象。以往蒋如溪就用这一招美人泪下博得多少人好感,谋成多少次好事,今日怎得行不通?蒋如溪甚是不解,只觉赵清婉手段颇高,倒也一时难以招惹。   蒋如溪也自觉夏侯薇太是愚蠢,然正是这份愚蠢,才好操控于她,蒋如溪最需要的还是好好讨好夏侯薇的要紧,至于赵清婉,还是先别招惹罢。   赵清婉不愿去阿姐屋子,唯恐她跟着担忧,这些小事罢了,自是有能力解决,何必为阿姐徒增烦恼。于是并未去寻赵清菡,而是偏了走向,转到紫阳书院的小径。索性今日不必学艺,也不怕耽误何事。   一路走来也碰的许多前世知晓的男子,然今世的赵清婉与他们并未有所交集,也就未有停留,只一路走向三哥的住所。倒是众人见得这一女子颇觉好奇的打量,之前也有诸多女子来紫阳寻人,然如赵清婉这般美丽可人的小妹妹还是头一次见,即使是见惯了美人的世家子弟,也颇觉新鲜,只那周身略带冰冷的气质,不自觉无人敢靠近。赵清婉正差冰柳向门外当差的大哥与赵清扬知会,不料便有人叫住她。   “清婉妹妹,你怎得在这儿,可是来寻清扬?随我进去就好,不必通传,我们官学允女子入内,只要有人引着即可。”说话的是宋承宁,方才办完事回来,看着像是赵清婉,也就出声叫住。   “承宁大哥安好,那就多谢承宁哥了。”宋承宁她自是信任的,也就不稍客套。   宋承宁将赵清婉送至赵清扬住处,未多停留便离去,他自是知晓人家兄妹相谈,不宜他一外人在场。   赵清扬看见宋承宁身后的自家小妹,只觉自己眼花,不是方才分开片刻,怎得又寻过来,难道是有急事?立时便着紧的询问。   “能有何事,不愿回屋罢了,阿姐安顿好了,我便过来了,来哥哥这儿坐坐,解解闷儿。”赵清婉颇为俏皮的出声,院中只有哥哥身旁的赵力和自己的丫鬟,都是自家人,也就不拘束,索性仰卧在哥哥的躺椅上,好不惬意。   倒是把赵清扬看的一阵愣神儿,后颇为不客气笑出声,“这才是小女儿家该有的姿态,整日里绷着脸作甚,婉婉笑起来甚美,哥哥都要迷住了。”   赵清婉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就会调笑她,她不过是来躲懒,怎得这儿也不让人清静,不过,此时的赵清婉是安逸舒适的,没有众人纷扰,只是与哥哥调笑,这样的日子,当真醉人。   兄妹俩打打闹闹,赵清婉竟就在这舒适的躺椅上睡着,娇小的人儿窝在一旁,赵清扬轻轻为小妹盖上薄毯恐她着凉,看见自家小妹静谧的睡颜,只觉自己都忍不住晃了心神,好笑摇头,暗暗决定须得看紧妹妹,别被狼崽叼了去。   赵清扬自是不知晓,自家小妹早就被那狼崽盯上,不然定要将小妹塞进兜里,不与旁人探看。    作者有话要说:  (◎`?ω??)人(??ω?`*) 两更啦,说到做到啦! 感谢各位看文,不过说好的涟漪坊开张,还是没有写到,原谅归归!!( ,,????)?"(?っω?`?)摸头 ☆、第十八章:涟漪坊(一)   苏茜与众人查看过布匹供应,虽来自和州,倒也与自家当年的原料相差无几,以此来代替自是可以。   然苏茜当时在马车上也是许诺赵清婉定要将涟漪坊无人能及,想来是要拿出些本事,当先吸引众人注意,开张之日就是涟漪坊极盛的开始。   故,这几日,苏茜都在率领众伙计制作成衣,自然是她亲自上阵,当初赵清睿和赵清扬招揽伙计之时也很是一番费力,才选出一众裁缝活计较为熟练的人。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有过裁缝经验,普通剪裁以及一般的花样设计也是不成问题的,此时给苏茜打下手自是十分卖力。   连日来准备、试验,总算打造出独一无二的一批成衣,就算是过去在江南,苏家也未做此花样。苏茜分别以水绿、月白、象牙白、藕荷、鹅黄五色为底,将莲花、蝴蝶、凌云、烟霞、水仙等元素以不同的组合相映,当然最出彩就是每一件衣服上都有区别于过去的细节,有领口镂空的竖领,有下摆层叠的流苏,当然也有苏家独特的明纹凸起,无论哪一件出手,想来都会引起轰动。   不过并非批量生产,而是只此五件,众人看到成品之时,只觉眼珠子都快要蹬出来,嘴巴张大仿佛能塞下一颗鸡蛋。   单看色彩的搭配就可以想象出的协调,再看清爽的细节,更是夏日一道靓丽风景。当然,最重要的是独一无二,哪家贵女不是提前叮嘱衣铺裁缝定要与众不同,哪怕是色彩冲撞都会郁闷不已,如今有这涟漪坊在此,想来是欢喜的。   曾经苏家生意越做越火,然苏氏一族人丁很是稀薄,苏父并不愿将生意落到外人手里,也就并未拓展,只在江苏一带颇为盛名。其中一条规矩便是每月都有固定的一批独一无二的成衣,三五件不等,需的各位小姐妇人提前预定,当然如若是□□,量身定做,自是会有不同效果。   苏茜也想在涟漪坊实行这般规矩,即是赵清婉全权交由她打理,如今苏家又沦为歹人之手,想来是需的赵清婉帮助,因此,苏茜既是感激赵清婉又是真心喜爱成衣铺的生意,也就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不过几日便将主打成衣设计而出。   赵清婉在三哥带领下,偷偷逃出女学一次就是为了亲自查看苏茜的成衣,果真如二哥信中所言,熠熠生辉、单看成衣便光彩动人。想来定会受到京中贵妇追捧。赵清婉将开张之日定于七月上旬,一是女学众小姐归家,到时自是多有空闲,二则缘由乞巧节,当日宫中设宴,众位小姐宫妇自是使出浑身解数争妍斗艳,想来定是生意火爆,可以预见如上一世般很是受欢迎的涟漪坊盛况。   自上一次与六公主因为蒋如溪一事当面冲突,来日里并未与六公主再有过多接触,一时相安无事,至于那蒋如溪,正忙着劝服六公主呢,这不,今日又缠着夏侯薇一同用膳。   “公主,这是今日新出的糖蒸酥酪,甜而不腻,甚是爽口,您快尝尝。”蒋如溪用公筷讲酥酪夹入夏侯薇面前的青瓷碗,很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你吃你的便是,□□的心做甚。”夏侯薇毕竟是皇家女,再是蠢笨也定知晓蒋如溪的意图,只是方在气头上,未曾给她好脸色。   “公主说笑了,如溪自是仰仗公主,公主勿要将奴婢拒之千里。”蒋如溪倒是能屈能伸,最是厌恶自己身份不如她人,忌讳别人以身份压人,今日为了求得夏侯薇谅解,自称奴婢,想来足够卑躬屈膝。   果然夏侯薇听得蒋如溪这般低微,又有些心软,倒是也依旧洋洋得意,你看,所有人都以她为尊,她人在她夏侯薇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自己招惹的赵清婉,那日又将我当老虎用,很是威风罢。”   “公主明察,如溪岂敢那般,确是那赵清婉当真目中无人,然计谋颇深,是奴婢着了她的道,公主莫要轻信于她。”说着便下跪请求,然未掉一滴泪,蒋如溪甚是清楚,女人的眼泪在一个上位者面前只会招人厌恶,相反她如今这般理直气壮的姿态,只会让人相信她。   “哼,最好是如此,玩弄本宫的下场,尔等自是知晓,至于赵清婉?很好,甚合本宫心意。”夏侯薇冷哼一声,倒也颇有皇家风范。   蒋如溪听得此言,自是知晓取得夏侯薇信任,果然这样的夏侯薇于她颇有裨益。故,蒋如溪又同六公主走在了一起,一同用膳,一同游园,就连本不在一起的席位也与她人更换,而同坐一席,公主开口,自是无人敢不应。   不过,倒是不曾再招惹过赵清婉,让她很是躲了几日清闲,当然,赵清婉可不会以为事情就算结束,想来是还会有后续发展,只是赵清婉没功夫和她们闲耗,自己的事情还未妥当,不愿多费口舌。然,赵清婉不甚计较当日之事,不代表有人不计较。   夏侯奕收到陌冰传信已是到达和州的第三日,本就担心赵清婉脖颈伤势,虽也送了雨露膏,然到底放心不下,看的来信夏侯薇一众欺侮赵清婉,很是冷笑一阵。他倒是不担心赵清婉会吃亏,毕竟他也知晓赵清婉秉性并非任人欺侮之人,然哪里的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她头上,这倒是让夏侯奕骨子里的占有欲隐隐作祟。   夏侯奕莫不是忘了,夏侯薇可是六公主啊,身份地位怎么能是阿猫阿狗呢?不,他当然知晓,不过在夏侯奕眼中,就算是公主又有何妨,即使是天下,他想要,又怎会得不到?   “陌显,滚进来。”陌显正在门外吩咐众人准备祭祀事宜,一听主子这般低沉暗吼,踉跄着滚进来,真就是滚进来,想那陌显也是见惯了风浪之人,怎得一遇到自家主子发怒,就很是敬畏,此时,暗中的陌隐都对陌显那怂样嗤之以鼻。   “主子,属下在。”陌显赶忙镇定,跪着回话,脑中不断回忆近日里自己可有惹怒主子的情况。   “哼”夏侯奕未曾多言,只冷哼一声,一双鹰勾眼很是不客气的盯着陌显,直把陌显看得双腿发麻。   “属下愚钝,还请主子提点。”陌显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冰山形象,既然猜不出来,索性等着主子吩咐。   “蒋如溪。”夏侯奕俯视陌显片刻便轻飘飘吐出三个字,不愿再多说一句。   陌显听得这个名字很是一震,自是知晓当时主子便吩咐要查探蒋如溪,只是当日阁里送来的消息并未有何不妥,未进京前,更遑论与赵小姐有何冲突恩怨。虽主子听后交代再查,看紧蒋如溪,只陌显虽也执行,倒是没有多上心,再则一直在路上奔波,虽则上一次暗卫来报,蒋如溪通过流匪之事搭上了六公主,只是陌显忙于其他,并未在意,想着改日再上报,也就拖到了现在。想来主子是因此而生气。   “主子息怒,蒋如溪是因在流匪一袭中,替六公主挡了一击,并未受伤严重,然因此很是得六公主青眼,其余并未有暗卫来报,主子恕罪,属下知错。”   “命暗卫继续调查,至于夏侯薇,也派两人盯着,调查清楚除蒋如溪是否有旁人挑拨是非,时刻警醒那边,切莫有暗害她的事情发生,另外给陌冰传信,加派人手保护她。不得有任何闪失,本殿回京之前,不必提请本殿决定,凡事以她为先即可。你可听明白了?”   陌显自是清楚“她”指何人,主子话中深意直截了当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平安,这份守护,何人能及?那赵小姐想来是上辈子积了福。   夏侯奕倒是语气稍缓,只那说出口的话很是有所忌惮。“去黄山崖闭关三日,祭祀之时再出。”   闭关即是面壁思过,也意味着不食不语,只能喝些茶水以裹口腹。黄山崖是和州的独有山崖,因得每年到此,夏侯奕就命人在山上凿洞以作练功之用,今日则将其用在面壁上,倒是新鲜的很。   陌显不敢稍有托辞,只叩谢主子便往黄山崖而去。众人虽也不解,到底未曾质疑主子命令,只偷偷在夜间送去食粮,夏侯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侯奕定是没有真就恼恨于陌显,只是以此警示众人,赵清婉的事务必打起精神,认真对待,这一用意,陌显当晚便悟出来。   尤记得离京前夜,主子从赵家小姐处回府那般神情,自是将原先和州的小女娃连在一起,后多番打听方才知晓赵小姐的外祖家便是和州的沈府,想来当日主子在和州寻找之人自是那赵清婉无疑。打小跟随主子,必定知晓赵小姐于主子的不同,陌显想明白这点便暗暗责怪自己办了蠢事。倒是提醒了来送饭的陌隐,将此发现通知众位兄弟,想来这也是夏侯奕乐于所见的结果。   夏侯奕来和州已过三日,除开第一日去外祖府上看望祖父祖母与舅父一家,连日来并未出府,每日里都要翻出陌冰传来的信件仔细翻看,眼神总是柔和的,就仿佛能透过信纸看到远在京中的赵清婉。    ☆、第十九章:涟漪坊(二)   “小姐,不好了,成衣布匹发潮,苏姑娘说没法子承受开张之后预定的数量,然和州那边供应也出了问题,须得您做主。”赵清婉还靠在海棠树上乘凉呢,就见冰荷急慌慌跑来送信,想来是事出有急也就没在意隔墙有耳,倒也无碍,那蒋如溪如今整日里与六公主形影不离,此刻也不在院中。   “急的作甚,勿要慌张,仔细说来即可。”赵清婉初听冰荷一声“不好了”,心里也咯噔一声,然,须得了解情况,赵清婉也就镇定下来,稳定住自己和身边人的情绪为好。   “小姐,昨日苏姑娘带我等从那布斋拿回布匹后,就将布匹放置在后院中的库房,前几日做好的成衣也是在此处安放,小姐那日去也是看见了的,今日大早,苏姑娘又想出一新花样,就赶紧的命奴婢取出一匹细纱料子的,谁料奴婢竟发现好多匹布料都长了霉斑,就连那日苏姑娘做好的成衣,月白色那件也是满身的污点,很是糟心。”   “那可有完好的布匹和成衣?可查出是哪一环节出了差错?”问话的是冰柳,她自是清楚主子有多在乎那涟漪坊的一应筹划,很是急切的开口。   “苏姑娘立即查看过那库房,并未有何不妥,况且在新来的布匹放入之前,原先的还是好好地,苏姑娘就猜测是否是这批布匹出了问题,立即差人去布斋询问,果然那布斋几乎全部的料子都出现这种情况,那老板也在着手调查原因呢。只是我们还有半月就要开张,剩下的布匹是完全不足以应对的,苏姑娘差奴婢来送信,现在该如何是好?”   “冰兰,你去告知阿姐,帮我与贾嬷嬷赔个不是,今日我便不去跟随夫子学艺,具体原因就说涟漪坊那边出了问题,阿姐定是知晓。”赵清婉不慌不忙吩咐着。   “冰柳,将我房门守住,不许任何人入内,周边有咱们府卫,有何事差他们来涟漪坊送信。冰荷,你去通知三哥,随我回涟漪坊。”   赵清菡听得冰兰所言,也甚是担忧,然一想起今日那最是严苛的佩姑学礼,也就逼着自己镇定,还要想个法子对付过去为好。   “佩姑姑,今日小妹身子不适,三哥已经陪小妹问医,还望姑姑谅解。”赵清菡以生病为借口,想来是最好的理由,然佩姑还未开口,就有那好事者急着来挑事。   “哟,赵家清婉不最是懂礼吗?上一日佩姑还是带病来予咱们授礼,怎的她一身子不适就不来学艺,这是哪家的礼法?”说话的是宁丽卿,至于挑唆之人定是那蒋如溪,赵清菡也或多或少感受到自家小妹与蒋如溪之间的不对付,倒是没想到这蒋如溪当真不能消停一天。   “姑姑见谅,着实是突来病症,姑姑若要责罚,清菡代为受过,等清婉回来定来与姑姑赔罪。”   “果真是姐妹情深呐,然佩姑若责罚你,岂不是要被人指责不明是非了,你这是限佩姑于不义啊!”看戏的人越来越多,然也有帮腔浇油之人。   “清菡无此意,你们莫要胡说,妄自揣测,安得哪门子心?”宋承云不愿看着清菡这般受委屈,当先开了口。   “你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怎得知晓她如何打算?”   “你,你血口喷人!”宋承云最是不擅长与女子争吵,若非身边丫鬟拉着,就要冲上去给那斯一拳了。   “都住口,问礼院岂容尔等作践,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全都给老身站到旁边,今日学礼就学站姿罢。”佩姑瞧够好戏了,眼看着那宋家小姐就要上手,也就不再围观,气势凌人的开口,直把小姐们吓得不敢再争执,全场鸦雀无声。   来女学已进三旬,对佩姑秉性自是十分了解,正值当口上,哪位要敢往上撞,那真真是勇气可嘉了。   佩姑此人倒是有一点像极了夏侯奕,那就是打从一开始放在心里的人,自是容不得别人抹黑。   这赵清婉恰巧就入了佩姑眼,原先着实是被其仪态大方又酷似懿贵妃的姿态所惊艳,然后来佩姑私下里和各位夫子姑姑打探,那赵清婉着实是个好的,这也就使佩姑越发放在心上。当然,最重要的当属自家奕儿那反常表现,自小就不愿女子靠近,除开他母妃和佩姑,无一人能近他身,更别提容他多番在意之人。这就怪了,五皇子总是话里话外询问佩姑学礼事宜,起先她老婆子还以为主子关心她,恐有人生事对她不敬,后方发觉主子对那赵清婉很是在意,那日听陌显说陌冰竟被派去保护赵清婉,着实惊诧了番,然更多的是欣慰,终于有个女子能值他用心,况还是俱佳的品性德行,很是欢喜不已。   故,今日打一开始佩姑就未曾想多说什么,不过是小事一桩,倒是有些担忧那孩子病况,然看着竟有旁人在她面前挑唆,见惯了宫里大风大浪的佩姑又岂会当事儿?不过是为得看清各人心思罢了,倒是难为了那清菡担忧了。   “老奴是各位的礼艺夫子,在这问礼院诸事须得由我掌管定夺,容不得旁人在此混淆视听,真当老身耳聋眼花罢?如今这般作态怎堪当世家贵妇?今日诸人将《寻礼篇》誊抄三次,好好反省罢。”佩姑停顿一会儿,扫视众人,又朝着赵清菡开口。   “至于赵清婉,与诸人同等责罚。”说罢便转身出了问礼院。   有些人自是十分欣喜,毕竟赵清婉也挨了罚不是,然蒋如溪自是清楚,佩姑方才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今日挑唆之人,未曾真正惩处赵清婉,不过是和大家一般责罚,看来是有意偏袒,未听信几人煽风。   赵清菡自也十分清楚佩姑深意,倒是未料佩姑竟偏帮小妹,算得比较愉悦,只是仍旧十分担忧涟漪坊之事。   那边赵清婉与赵清扬赶到涟漪坊,也迅速查看过布匹成衣,确如冰荷所说,赵清扬虽不懂布匹生意,然明眼人俱可看出这是布斋着了他人的道了,然也无法,事到如今也无法立即联系哪家布庄。赵清婉一时也不甚焦躁。   “主子,我倒是有一法子,然须得我亲自前去,只是来往须得较快,想来倒是可以赶至乞巧开张。”苏茜深思过之后方才开口。   “直说便是,此时也无甚法子。”回话的是赵清扬倒是很嫌腻女子忸怩吞吐作态。   “我苏家当日只一家布匹供应,那便是江南的王家,世伯与家父交好,然苏家落入歹人之手,世伯也就未曾与如今的苏家再有往来,若小女求去,想来是可以答应的,质量苏茜自当担保。只是价格可能要高出许多。另,江南来往时日定要比和州短,苏茜以为此事可行。”   “那王家当日未曾救你于水火,今日怎会与你做买卖事宜?”不愧是赵清婉,只一瞬间便能抓住要领,苏茜也很是佩服。   “姑娘不知,并非王家未曾救我,着实是小女负了王家,奴家原先与王家公子有婚约,是奴家逼迫父母退婚,不料一心钟情之人竟是薄情负心之人,当日世伯也曾接小女回府,只是小女怎有颜面再登王家门楣?”苏茜陈述之时就像是在诉说她人之事,脸色平静,只在说起王家之时满眼的愧疚与悔恨之色,赵清婉自是懂得,这也是赵清婉当日允诺苏茜之事,定要让那厮付出代价,只是山高皇帝远,此时赵清婉还未有能力为苏茜讨回公道,倒是不想突发之事须得苏茜再踏入江南旧事。   “原是如此,婉婉怎的想?”赵清扬说过将涟漪坊全权交由小妹打理,自是一切由她做主,虽则也很是同意苏茜的说法,到底还是小妹做主的好。   “也罢,只是若你亲自前去,须得有人同行,我随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赵清婉也想去看看那家布庄,毕竟不同于信任三哥,还是亲自查看过比较好,哪怕延期开张,也不得有任何差错。   “万万不可,路途遥远,少说也要三日,三哥去便是,再不济二哥也可,你不行。”赵清扬第一个反对,再是要紧的事宜也抵不过小妹安危,何况未曾离家,怎的也不能同意。   “二哥朝中之事自是不能搁置,婉婉确实想要亲自查看一番,若不然三哥陪着可好?”赵清婉知晓拗不过三哥,也就同意三哥同行,再则,日后也是需要三哥打理诸多事务,此番历练也好。   “那便我一人随苏茜去即可,还要你去得作甚?”赵清扬不愿退让,小妹方才十岁,身体又瘦弱,哪里容得路途奔波。   “苏茜是一女子,你们二人同出几日,传出去于人于己都有碍声誉,女子家名节最是要紧,三哥也快到束发之年,怎可儿戏。”赵清婉确实想要走一趟江南,虽也是为亲自查探,然小女儿家自是崇尚江南水乡的美景,趁此时机着实想要赏玩一番,也就略带些强词夺理,很是俏皮。   赵清扬一听这借口,倒是有些哑口无言,随即也反应过来自家小妹的小心思,也就不再多言,只坚定必须有他随行,赵清婉也欣然同意。   赵清婉回来便听得阿姐今日处境,很是自责一番,连带着对那蒋如溪又狠了几分。不过,赵清婉倒是决定带上阿姐一同去,一来不放心阿姐一人在此面对那些她惹出来的祸事,二来也很是愿意带着阿姐同游。   一场本该担忧的变故,最后竟成为几人游玩的借口,着实好笑。   赵清婉第二日就同各位夫子说明,以去往和州探看外祖为借口,一道连赵清扬也告了假。   赵夫人自是不能同意,然赵将军虽也不清楚几个孩儿下江南的缘由,到底知晓几人不会胡闹,也就派遣肖副将和一队人马一路跟随,未曾多言。赵夫人也就由他们去了。   当然,旅途自来会有奇遇,赵清婉几人也不例外。 ☆、第二十章:下江南   六月二十打早,赵清扬带着两个妹妹和苏茜前往江南苏州。   沿途风景甚美,远处高耸的青山,葱郁庇荫的树林,官道两旁盛开的野花随风轻摇,偶尔走入山间小路,聆听潺潺流水声,飞鸟鸣叫声,置身于纯净的自然中,满心满眼的欢喜。   “三哥,以后多出来走走可好?京中确实无趣的很。”赵清菡初听小妹要带着她一起下江南,很是高兴了一阵,如今看着这般不同于京中的风光,自是沉浸其中。   “阿姐说的是呢,婉婉也喜爱这山水风情,比之京中惬意太多。”赵清婉附和阿姐,其实也很是喜爱这外间的自然风光,前世总说待得闲时阔别京都,恣意天涯,今世方知自由只能是自己许诺给自己的。   “自然是好,只要父亲与母亲不反对,三哥就带着你们多出来。”赵清扬也知晓自家妹子着实被憋坏了的。   赵清扬兄妹自是未曾像如今这般快意自在的一路欣赏,苏茜倒是自小跟随父母游历各地,山水美景也见过不少,然,看着欣喜雀跃的赵家兄妹,也自然被感染,眉眼间满是笑意。   “我们苏州美景也着实动人,主子们到时可别看花了眼。”苏茜调笑着开口,好像许久未如这般快活,想来也很是自在。   “原先在和州就发觉南方的姑娘自然不同我们北方的,很是娇柔妩媚,未料外祖母竟说苏州水美养人,个个娇滴滴的姑娘更是江南一绝,起先还不信嘞,见了苏姐姐方才信了的。”赵清菡本就是初见苏茜,很是惊艳一番,只觉她美得虽很是动人,却不招人厌恶,是那般眉眼间纯净的气息,直叫人想好好护着的。   “四姑娘莫要折煞奴婢,日子尚早,一路未有多波折,想来是可以在苏州逗留几日的。”苏茜随着冰荷等人称赵清菡为四姑娘,没有正面回应她,一时岔开话题,直说苏州景美。   “大善,本就做着这般打算,自要留出空闲好好赏玩一番。”要说赵清婉气质清冷高贵,那倒也并非完整的秉性,她原本就是俏皮嬉闹的娇小姐,只这一世背负太多,故很难全心托付于谁,将一切压在自己身上,也就时时透着冷漠与愁思。如今从那个不很喜欢的地方逃离,是的,逃离,抛开一切,只自在的徜徉于山水,是她憧憬了两辈子的美好,怎会再如往日一般骄矜高贵,此时柔和的双眸,上扬的嘴角,停不下来的张望都那般欢喜,直叫人移不开眼。   赵清扬和赵清菡都感受到自家小五如今的变化,赵清扬暗暗有些心疼,仿似很久未看到小妹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世家小姐必须讲究的端庄淑雅,他们赵家只是希望儿女和乐,平安幸福罢。   “小妹,你想停留几日,咱们就待几日,迟些不要紧,来一趟自是要尽兴。”   赵清婉笑着点头,又望向马车外的风光,就像是一只小鸟冲出牢笼般,止不住的欢喜。   几人到达苏州时,已是第四日的傍晚,天边彩霞很是应景的出现,照亮了一方天空,也渲染了苏州灿烂的美景。   都说近乡情更怯,果真如此,苏茜从午后就开始闷闷不乐,一改几日来同样欢喜的面庞,满眼的愁绪,双手不时握紧,秀气的双眉也紧皱着不曾放开,甚至进苏州城门时竟按捺不住情绪,一时想要冲回自家院落。   苏茜的身世,赵清扬多少有所耳闻,虽也替这位姐姐甚是惋惜,然到底女儿家心思,男子无从解,也就全权交给两个妹妹,自己去打点住宿吃食事宜。   “苏姐姐,我等虽未如你亲身经历,然多少可以体味,自有一日那歹人会遭到报应。”赵清婉当然是知晓那种被人愚弄利用,家破人亡的苦痛与仇恨,然到底是克制住了,只好声相劝。   “是啊苏姐姐,你莫要折磨自己,如此不正如了那歹人意吗?”赵清菡一边说着一边叫几个丫头将苏茜扶下马车,几人跟着赵清扬先后进入客栈。   那客栈老板各个都是人精,一听赵清扬说话口音,再看几位女子面容打扮都不俗,想来定是贵人,二话不说就给几位开了上好的客房,说话间也处处透着客气和尊敬,倒是让几人很是好奇,未曾出过远门,也就未省得人情冷暖,不过赵清婉两辈子加起来也是中年妇人了,自是从那掌柜的身上看到了些不同,然到底是初来乍到,想来也不会有人知晓,怎会过多关注于她们,好笑摇头,暗怪自己多想。   “可是有什么发现?”赵清扬见自家妹子一直在低头冥思也就问出了口,恐有何不妥之处。   “未曾,不过是觉得那掌柜对我等很是客气,有些疑问罢了。”   “倒也真是。”赵清扬回头看了看正在叮嘱店小二烧热水给几人送去的掌柜,倒也发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处为几人考虑,先是嘱咐苏州天气湿热,劝众人夜间不可大开窗户,恐中了风湿,然又劝说这几日恐有阴雨,出门自要小心些,此时又在吩咐小二烧制本没有主动讨要的热水,果真是热情好客。   “无碍,想来是知晓咱们身份不一般,热情些总归没错。”赵清扬带了足够的府卫,虽也谨慎,倒是不想引妹妹们担忧,只是暗中提醒诸人加紧防范罢。   “如此便好,苏姐姐明日好生休息,等你修整好再拜访那王府不迟。”赵清婉倒也并未多想,只劝慰了苏茜,并不急于查探那布庄。   夜间赵清扬并未睡熟,和肖副将安排好值守事宜,就差人寻访苏州美食美景,想着隔日先带着小妹游历一番为好。   肖副将自小就跟随赵将军,一生未曾娶妻,将赵将军的儿女也是当做自己的儿女来疼,因此出来之时,不放心两个女儿家,硬要跟着一道过来,这不,好不容易到达苏州,夜间也恐有意外,硬是直直守了一夜,不曾合眼。   翌日众人看着肖副将眼底的乌青,只觉暖上心头。   “肖伯,今日无事,您歇会儿罢,就在客栈里,莫要外出了。”赵清扬自小就跟着肖副将习武防身,对这位师父不只有尊敬仍有亲情在,是真心当做家人来看。   “无碍,出去便是,我身体好着呢,甭担心我。”肖副将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挂着柔和的欣慰的笑,只是仍旧脸色很差,看着着实心疼。   “肖伯,您就赶紧的好好休息,莫要婉婉担心呢。”   “是啊肖伯,您就听咱们的罢。”肖副将仍旧准备推辞,赵清菡赶忙开了口。   一边众人不断劝慰肖副将休息,另一边也在紧锣密鼓筹划,唯恐错过赵清婉的涟漪坊开张。   肖副将着实不必如此着紧,在赵清婉一行初到苏州之时,一切事宜就已经被安排妥当,自是远在和州夏侯奕的吩咐。   初一听几人要去往苏州很是震惊,后又嘴角上扬,摇头轻笑赵清婉最是折腾,然心里总归是想念着她的,又恐她受意外,沿途布置了不少暗卫相随。陌冰自是随时传递消息,单看那日客栈掌柜的殷勤就知晓有所猫腻,当然,并非是要有歹毒筹谋,而是阁里亲自吩咐定要招呼好众人,就连原先住着的客人,许多也都打发而去,无非是为赵清婉一行方便,若要仔细着些,定能发现夜间除开肖副将一行府卫,仍旧有一队人马是护着诸人安危的。   当然,这是陌冰吩咐的,多日以来,渐渐发觉主子对这赵家小姐很是爱护的紧,日后若为五皇子妃,那岂非是自家女主子?定是要好生照顾着的。   陌显早已从黄山崖归来,夏侯奕嘱咐其尽快收拾妥当,赶着要回京都,陌显虽未接收这几日消息,并不知晓为何往年要在和州陪着徐家二老过完七月的主子竟要赶着往回走,倒是想来也与那赵家小姐关系甚紧。   今日陌显正在为风儿收拾行装,鬼精灵的风儿不时转动着大眼睛,欲言又止。   “小主子可是有何事?”陌显看着小家伙的样子,只觉好笑。   “显叔叔,皇叔可是有心事?风儿看着皇叔时而皱眉时而欢喜,今日又嘱咐加紧收拾,准备回京,可是京中有何变故?”风儿终究还是问出了声,毕竟他虽小,却也知晓一些宫中之事,想来皇家长大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是单纯不谙世事的。风儿虽被保护的很好,未曾接触过多龌龊之事,然到底是聪颖早熟的孩子,只以为皇叔恐他年幼不愿他知晓。   陌显自是知晓这孩子是想岔了,虽主子那日也未曾与小主子多言,然,到底还是劝慰了小家伙,稍稍安了他心。   “风儿莫急,主子无事,宫中亦无事,自是不必忧心。”稍停顿一声,又开了口,“至于你皇叔忧心之事,这,日后小主子就明白了,放心便是。”   风儿听着陌显这般言语,实则是不信的,毕竟自家皇叔太是反常,然也未曾多言,只想着哪日再询问皇叔罢。   陌显看着小家伙明显不信的神情很是苦笑一番,小主子喂,属下总不能直言你皇叔是为情所困呢吧?先不提你这小人儿能否明白,只这般背后念叨自家主子,是想害属下再去黄山崖闭关吗?那滋味儿果真难受啊!       ☆、第二十一章:涟漪坊(三)   先前听苏茜提起与那王府旧事,倒也感叹人心唏嘘。今日一见倒果真是性情中人,很是豁达。   甫一进府邸,王家上下均以极大的友好相待,今早苏茜下帖之时,亦是很快便收到回复。   “茜儿,你这一年来,可还好?”王夫人一见苏茜便双眸含泪,拉着苏茜的手不停追问,其间真情自是做不得假。   到底是自小的情分,苏茜果真也是心有戚戚,“伯母放心,茜儿无碍,劳您惦念,是茜儿的不是。”   “说的哪里的话,你回来,王家就是你的家,莫要与伯母见外。”   王夫人正要继续询问苏茜,一旁的王老爷打断了她。   “还有客人呢。”当先迎了赵清婉一行人进去。   待坐定之后,王夫人仍旧不放开苏茜的手,很是心疼的紧。   “此次苏茜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还望伯父伯母思量。”苏茜先开了口,毕竟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以大事为重。   “茜儿直说便是,什么求不求,莫要如此。”王伯虽然不善言辞,然自小看着茜儿长大,如今这般光景也很是心酸,只觉以后无颜面见地下的苏父,出声打断苏茜很是客气的说辞。   “好,那茜儿便直说罢。”说着,指向赵清婉一行,“这几位是京都来的,算是茜儿的主子,需要做些布匹生意,茜儿自作主张推荐了王府,特前来与您商谈。”   王伯和夫人一听是茜儿的主子,立刻便激动起来,情绪很是难抑。   “这位公子,我家茜儿多少钱的身,我双倍给赎回来可否?”王伯是朝着赵清扬开的口,众人方才明白这是以为苏茜是主子的丫鬟,不想她受这丫鬟的身份,很是急着要为她赎身。   赵清扬还未开口说明缘由,苏茜便赶紧着解释。   “王伯莫急,茜儿卖身契还在自己身上的,他们是茜儿的雇主,只是这位小姐是茜儿的救命恩人,茜儿才将她当做主子看待,您莫要忧心,茜儿过得很好。”苏茜自是感动不已,王伯一家对她苏家的恩情恐怕是还不清了,她这般眼眸含笑却又闪着晶莹的状态很是让王伯心疼,倒是忘了方才苏茜话中想要做生意的事宜。   “王伯,苏姐姐是我成衣铺的掌柜,您不必担心她受委屈,今日前来为得也是能与您做成这笔生意,解我燃眉之急。”赵清婉想着把众人拉回正题,她倒是颇为意外王家对苏茜的情谊。   “原是如此,那成衣铺可是在京都?竟是从京都而来。”说话的是王夫人,生意上的事情,他们王家向来是由夫人做主,王夫人也就直言罢了。   “的确是在京都,我等也不能逗留多日,今日登门就想定下来,银两定价由您处理,只是小女想看看布匹。不知方不方便?”   王家生意上的往来众多,今日倒是第一次见这般爽快的商定,未料竟是这般大的女娃,王夫人虽然惊诧,到底觉得京都出手自是不凡,也就未曾多番纠结,只点头称好,便要带着众人去查看布料,倒是王伯一句话惊得众人无人应答。   “王某以为价格不甚要紧,小姐可否答应我这老小儿莫要为难茜儿,只她离开之时由她而去?”   赵清婉早就将卖身契还给了苏茜,她们之间从一开始,赵清婉就认定是合作关系,并未以此要挟苏茜,只听王伯此言,顿时为苏茜感到欣喜,无论遭遇什么,周边仍旧有人疼爱至骨子里,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自是应当,王伯放心即可,今日我赵清婉承诺,来日必践。”赵清婉掷地有声,倒是稳了王伯的心。   “好一句来日必践,那我便与你做这桩买卖,只是要多少?可要的急?”王伯放下心中惦记之事,方才有精力商谈生意。   “只百匹烟纱与苏锦即可,七月初五前送到,王伯您看如何?”回话的是苏茜,毕竟这一切筹谋须得她本人确认。   “自是无碍,如今苏锦与烟纱本就有百匹,京中可有接应之人?明日便可启程,不必耽搁。”王伯和夫人一合计,当也发现如今正有存货。   “大善,王伯安排便是,我让府卫随行看护,也好有个照应。”   “可,那便如此罢,只是银钱之事,王伯须得明言。”   “还是那句话,银钱不甚要紧,只需小姐做到承诺之事即可。”   “万万不可,王伯无需推辞,生意人最忌人情,日后自是少不了麻烦您。”赵清婉当然不会占此便宜,何况是苏茜的人情。   “伯父伯母,听茜儿一言,主子自是不会应您的,您就直说罢,莫要折煞茜儿。”苏茜自知对王家有愧,自是不能再以此人情做价,很是坚定地出口,想来主子也不是这等贪图小利之人。   王伯与夫人倒是不在乎这百匹的布价,只是如今这般也总商谈不下,勉为其难应下,只要了本钱,未曾多要一分。当然,赵清婉自是不会亏待旁人,只想着找个机会留下便是。   商议罢此事,众人方才放心下来,跟着王夫人查看了苏锦,果真是江南有名的布匹之家,只见那苏锦彩线包裹,只以为这便是苏锦,倒是未曾想只是一匹普通织锦罢,里先被包裹之物方才是真正的江南苏锦,顺滑的质感,手抚苏锦只觉如沐浴春风般柔和,密绣的暗纹也并未突兀,只觉添了几分色彩,很是吸人眼球。再看那烟纱薄织,轻柔自不必说,只那舒适透风的设计足叫夏日小姐们喜笑颜开。更不必说那轻盈透亮的稠丝,只叫人不愿放手。   赵清扬兄妹自是从小见惯了上好成衣,也曾由成衣铺织就过江南苏锦,如今见得,方才切身感受何谓真正的苏锦,众人俱是欢喜得很。   待告别了王府之后,苏茜并未随众人回客栈,而是决定留在王府小住几日,只当答谢王府众人的恩情,当做自己的父母来陪伴。当然,白日里仍旧与赵清婉一众同行,带着几人很是畅快的游玩苏州,倒是给了赵清婉一个放松的好时机。   “三哥以为如何?”几人坐在苏州有名的酒楼吃酒,很是难得,赵清菡与赵清婉也小试几口,只是赵清婉这突然而至的提问倒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然赵清扬和赵清菡自是反应的过来。   “甚好,婉婉莫不是有主意?”   “未曾,只是味道甘甜却又无甚酒涩,很是适合女子宴饮。”   “然也,婉婉以为可行否?”   “三哥做主罢,婉婉和阿姐只吃酒为好,三哥可莫要吃醉。”当时涟漪坊筹划之时,赵清婉已严明,日后一应事宜不再插手,只交付三哥罢。   “好,今日便允准你俩不醉不归,自是放心罢。”赵清扬很是痛快放肆了两个小妹吃酒,若赵夫人在跟前定要笑骂几人句不成体统。   赵夫人和赵将军倒也未曾闲暇,只因十月初十便是赵清沐成婚之日,一切事宜俱得准备妥当,赵将军打算将清沐所在的青松院同隔壁的院落打通,一来与主院有些隔断,容清沐一家有一独立空间,二来并未将赵清沐分出去,本就是一家子最是开怀,乐妍那孩子也是自小看着长大,品性娴淑,恭谨温婉,并非争尖挑酸之人,想来自是满意。   然则此举便招来御史弹劾,奏折所言,赵严将军翻修院落,大兴土木,很是不合时宜,梁昭帝本就对赵家很是芥蒂,如今正是有此机会,很是大肆贬斥一番,且圣上言曰以此为鉴,罚奉半年。   赵将军倒是对此不甚在意,本也知晓帝王之心难测,只赵清沐武人脾气,很是不能控制。   “这是哪朝的理,堂堂将军府,血汗功劳,竟连休憩屋室也有碍瞻观,真是闻所未闻。”   “沐儿稍安勿躁,皇上对将军府的忌惮不是一日两日之故,固然也并非能够消除,如今只是借此机会打压而已,不甚要紧。”赵夫人看情形很是通透,自是劝住自家儿子,恐做出不义之举。   “哼,我看未必,忍让只会以为好欺,多年来,父亲哪次将兵符据为己有,班师回朝头一件事便是上呈兵符,往日里也并未仗着军功作何过激之举,皇上这般,分明是无中生有罢。”   “沐儿,慎言,纵有千般不是,君就是君,臣即为臣,不可乱了尊卑。”赵将军自小便随父出征,子承父业,边关将士并非为了军功而战,只因男儿肩负保家卫国之责,不曾稍有退却。即便皇上对他再是不信任,外敌来战,披袍挂帅也是他赵氏男儿的责任。   “父亲,如今情形,对将军府自是不利,您定要小心为好,大哥也莫急,不可鲁莽行事。”赵清睿不似赵清沐一般只重行兵打仗,这一年来在仕历练也很是受益,对于帝王之心的把握也稍稍有所掌握,他深知皇上对于将军府向来是忌惮的,然一时也不能拿将军府如何,只能等待时机罢,然而这个时机就绝非一时半刻而就,如今也甚是肯定小妹所言,只有将军府更为强大,才不会任由人摆布。   偌大的将军府沉浸在紧张的氛围里,倒是与赵清扬兄妹几人把酒言欢之态鲜明作比。    ☆、第二十二章:意外相遇   “主子,宫中传信,赵将军因修缮府邸被皇上斥责,罚俸半年。”陌显如今已经意识到,与赵清婉相关的事俱都第一时间上报主子,今日刚一收到信鸽,便赶过来告诉夏侯奕。   夏侯奕一行三日前便离开了和州,徐府上下虽也讶异不已,到底未曾多言,只徐老夫人将夏侯奕拉住,很是不舍。   如今几人是在回京途中,夏侯奕在车内与风儿一起看书,听陌显在车外所述消息,平静的脸上,稍有波动,倒是未曾多言,只嘱咐陌显不必轻举妄动,一切待得回京。   如今是大梁昭帝夏侯渊在位,即位之时也曾历经诸王夺嫡之争,生性多疑,自是对能威胁到皇权的将军府很是忌惮,赵家向来一脉单传,子嗣单薄,而今的将军府却有三个嫡子,且个个均为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夏侯渊因此更加担忧,即便赵严未曾自恃功高,更未有震主之嫌,然无法消除一个帝王对于皇权的忧患之意。   早在懿贵妃娘娘在世之时,夏侯奕就曾听得父皇与母妃透露过削减将军府势力的意思,当时还未与赵清婉相识,虽也为父皇心狠尤为惊悸,然夏侯奕对于不相干之事一向不予理会,今日听陌显再言,父皇对将军府的态度,想来多年疑心,终究是消除不了罢。   “皇叔,清沐哥哥还曾教风儿骑射,虽也颇为严厉,然绝非图谋不轨之人,赵将军想来也并非如此,只是皇爷爷为何如此小题大做?”风儿如今也年过七岁,皇家开蒙较早,自小又跟随在夏侯奕身边,对于朝中形势亦略知一二,小人儿初听是赵将军被罚,倒是上了心。   “风儿尚且年幼,这些事情不必过早接触,日后皇叔自会教你。至于赵府,你皇爷爷这是借题发挥罢了,皇叔会护着,你不必心忧。”夏侯奕是知晓赵家清沐曾教过风儿骑射,那位俊朗的少年比起夏侯奕还要年长三岁,倒是和赵将军很是相像,忠勇非常。   夏侯奕苦寻赵清婉多年,竟未料想在京中相遇,如今定是会护着她家人,虽也知晓她已经几乎不记得他是谁,然,总有一天会想起。   夏侯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风儿也未曾打扰,只静坐在一旁掀起车帘透风,一时间整个车厢内都甚为安静。   忽而,一阵打斗声传来,风儿倒是未曾看到些什么,夏侯奕当先捂住其眼见,恐风儿被吓坏。   “查探一下,不必多事,能绕则绕。”夏侯奕并非好事之人,也是为了赶得及参加涟漪坊开张,定是不会在此时多生事端,倒是未料陌显竟会带来此等消息。   “主子,是赵小姐兄妹一行,属下看见陌冰在护着赵小姐,具体……”陌显还未说完,夏侯奕便冲出车外,打断了陌显回话。   “你们护好徐公公和风儿。”只交代了这么一句,便飞身向前寻找赵清婉。   暗处的陌隐也出现将风儿与徐公公护在一处,陌显倒是带着一队侍卫援助自家主子,一遇到赵小姐的事,主子就这般急切,想来很是在乎,倒是让徐公公和风儿愣愣摸不着头脑。   夏侯奕本就在惦念赵清婉,如今更是心焦不已也,唯恐她有何意外。   再说赵清婉一行,昨日方从苏州启程,因时日充足,沿途也并未加快,今日到此地离客栈还有一截,加上都是女儿家,沿途奔波本就劳累不已,方才婉婉又不胜高温,恐有中暑之嫌,小脸煞白,赵清扬很是心疼,便吩咐众人在树荫下休息半个时辰,稍缓一缓心神,谁料竟会遭遇悍匪袭击。   肖副将本就带着一队人马随着王府的布匹先行一步,留下的府卫虽也很是厉害,到底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再则女眷众多,纷纷守在赵清婉几人马车周围,倒也让匪徒知晓马车之上定是紧要之人。   若说是为财宝,赵清扬方才便将银票悉数交于,只为了能保全小妹们,谁知,方才瞥见婉婉不俗姿容,他们竟污言秽语,着实让赵清扬气得不轻,只吩咐众人无论如何护好婉婉几人。   倒是未料竟会有几人现身相救,俱是黑衣蒙面,身手不凡,赵清扬虽也不知是何人,然毕竟相救于众人,想来是友非敌。   这几人就是夏侯奕派遣保护赵清婉的陌冰几人,竟不料此时派上用场。   夏侯奕寻过来之时正看到陌冰护在马车周边,想来那便是赵清婉所乘车辆,陌冰甫一看到自家主子,本还凌冽的眼神煞时便十分精彩,惊诧疑问又忽而恍然大悟,如果陌隐在此地,定要嘲笑陌冰一番。   “主子。”陌冰刚一出声,夏侯奕便眼神示意,想来是不愿多言,也就未再继续。   然赵清扬听到这一声主子,再看到眼前之人竟会是五皇子夏侯奕,立时便呆愣在原地,然而此时还是在对敌之时,这一疏忽定会给对方机会,果然一流匪劈刀而来,就在最后关头,竟是有人替赵清扬挡下那一刀,此时赵清扬反应过来,丝毫不比刚才的震惊少,因他发现替他挡刀之人竟是方才的五皇子夏侯奕。   随后而来的陌显也很是惊诧,倒并非是主子为赵家公子挡刀,毕竟他是知晓自家主子对赵小姐的心,然他所惊诧的是那一刀明明主子是可以挡开的,主子的功力自是不必说,即使是在远处也可闪身挡过那招未有几分内力的劈刀。来不及多想,便领着众人将一众流匪绞杀,逃窜的也并未去追,毕竟主子受伤,想来是需要人看顾。   “五皇子,参见五皇子。”赵清扬虽已回神,然方才之事太过震惊,此时还稍有怔愣,只木讷向五皇子行李,竟也未曾有下文。   “起身罢,不必多礼。”夏侯奕轻轻回应,倒也未像往常那般冷冷不近人情。   “主子,您的手臂。”赵清扬怔愣之际,陌显和陌冰倒是同时反应过来,主子手臂还有伤。   此时,车上的赵清婉等人也都听到车外暂时平静,只是赵清婉倒未料想,竟是夏侯奕。赵清扬亦反应过来夏侯奕是为自己挡了一刀,先不提皇子身份,就是这份非亲非故的义气也很是让人动容。   “五皇子,您,可有大碍?”,说着又转向刚刚下车的赵清婉,“婉婉,车上暗格里有金疮药,快拿过来。五皇子受伤了。”   赵清婉本就惊诧为何五皇子会在这里,然三哥一句五皇子受伤更是让她惊魂未定,赵清婉并未想与皇家有任何牵扯,今日竟致皇上最宠爱的五皇子受伤,她赵家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皇帝震怒的。   赵清婉将金疮药拿到夏侯奕跟前,两人目光于此交汇,夏侯奕目光深沉,终又见到心心念念的小人,很是欣喜,然面上不动声色,只盯着赵清婉,不曾移开视线。赵清婉倒是对这五皇子很是忌惮,虽也不愿深交,然毕竟夏侯奕受伤,倒也小心为其上药。   陌显在一旁看着赵家小姐小心翼翼的姿态,再看自家主子柔和神情,恍然明白主子为那赵三公子挡刀的意图,更是面上精彩,有些扭曲。想不到自家主子的追妻之路竟是坎坷得很。   “皇叔,你怎么了?”陌隐带着风儿和徐公公寻来,就发现夏侯奕坐在石头上,挽起衣袖,想来定是受伤了。风儿最是担忧夏侯奕,立时便跑来抱着夏侯奕。   “无碍,莫要担忧。”夏侯奕用未受伤的手臂轻轻拍着风儿安抚。   徐公公此时的反应可是逗乐了众人,本也是如风儿一般担忧自家主子,然本身年迈,待走到跟前竟是来不及关心主子伤势,只因夏侯奕身边的赵清婉吸引了他的关注点。   哎哟喂,莫不是咱家老眼昏花,这明明是个女子啊,别和咱家说什么情势所迫,十几年来自家主子什么性子没有人比他徐公公更熟悉,殿下就算在梦中,女子也未能近得他身的,更别提此时赵清婉竟在给奕儿上药。莫非就是那佩姑所言赵家丫头?果真是不一般呐。   他老人家也就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盯着赵清婉一阵惊诧一阵欣喜,很是捉摸不透。赵清婉本是背对着徐公公,倒是未曾察觉,只那视线太过炽热,直把赵清婉盯得有些诧异。   “您老快回车上坐着罢,奕儿无事。”夏侯奕只觉好笑,倒也无奈,他自是知晓徐公公心中所想,别说徐公公,永奕宫上下谁人不是最忧心主子的终身大事,只因主子着实怪癖。此时发觉竟有人在此先例之外,可想而知徐公公此举更是太好理解。   徐公公听得奕儿赶人,倒也嘿嘿一笑,满是皱纹的老脸竟是笑的异常欣喜,你看,众人要求多低,即便不知赵清婉底细,就看夏侯奕对她的特别之处就可轻而易举的接受。   “殿下,现下只有金疮药,为防感染定是不可再继续赶路。”陌显是最先反应自家主子心思之人,倒也机灵。“前面仿似有一庙宇,想来可以借宿一晚。”   “如此,那就去打探一番罢。定要警惕,加派人手巡视,附近流匪恐有余孽。”夏侯奕对陌显这一安排很是满意,此时更是有名正言顺与婉婉相处的理由。   “你们可是也要回京?天色已黑,不妨稍待一晚,明日启程。”夏侯奕转向赵清扬,毕竟男女大防,他要顾及着赵清婉名声,定不会透露出二人相识之意。   “自是应当,殿下本就为我受的伤,清扬定是要待殿下安好方可离去,只是自家小妹几人,恐庙宇不予方便。”   “无碍,待陌显回来便知。”   此时赵清婉方知夏侯奕是为三哥挡刀而伤,心中虽也说不出的感激,然到底碍于皇家身份,仍以为有何所图。一行人心思各异,在原地歇息,只等陌显来回话。    ☆、第二十三章:棋局对弈   “小姐,三爷和四小姐就在咱们左右,您不必担忧。”冰荷看着赵清婉自打进入厢房就皱起的双眉很是担忧,只以为自家小姐因方才的劫难惊魂未定,稍稍宽心罢。   “无碍,可知五殿下在何处?”赵清婉并非如冰荷所想,只是担忧五殿下罢,毕竟若是夏侯奕有损,定要拿她赵家问罪。   冰荷从方才跟随小姐进寺庙就只想着好好护着小姐,此时自是答不上小姐的提问。   “小姐,奴婢去打探一下,稍后回您话。”   “如此,不必,去打盆水来罢。”方才陌显回话之时隐约透露寺庙厢房尚可的意味,言外之意自是可以借宿,赵清扬虽也忧心婉婉和菡儿声誉,然毕竟此时定是需处理好五皇子的事,也就招呼众人随五皇子住进了寺庙。   赵清婉自是知晓事关重大,并不愿随意打探,她本能的感觉夏侯奕是危险的存在,虽无性命之忧,然毕竟不愿过多接触,谁料今日堂堂五皇子竟为三哥挡刀。她倒是想直截了当询问夏侯奕目的何在,然一看见他看向自己较为炽热的眼神,只觉心慌。也就作罢,想来都是聪明人,只随着事态发展走便好,即便真有所图,她赵清婉也并非善类,任人宰割。   实则,夏侯奕的伤并无大碍,先不提赵清婉立时便拿金疮药包扎,不曾有所延误,更别说他手里自是有上好的药膏,只是毫无内力的刀伤定是奈何不了他分毫。然除开赵清婉所上金疮药,未曾再另行调理,只因想要延缓愈合速度,其中深意自是众人皆知,倒是没想到自家主子将招数用到自己身上来,为追的美人心,想来是不易。   说来也巧,此间庙宇正是来时夏侯奕一行避雨借宿的地方,离去之时那位大师曾言,夏侯奕返程之时定能相帮于他,当时未曾放在心上,今日倒是颇有些蹊跷之意。   五殿下遣陌隐去查探寺中有何事发生,不料那位大师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我佛慈悲,施主仁心,定可得上天恩泽。”方一坐定,大师便看向夏侯奕的臂伤,说出此话,言外之意定是知晓夏侯奕因何缘故受伤。   夏侯奕眼神询问陌显,陌显摇头,也颇为好奇并未有人透露,怎会知晓的如此清楚,毕竟皇子受伤并非小事,想来赵小姐一家定是不会多生事端。   还未来得及回应,大师便又开口:“老衲既料定施主返程之时定会再次借宿,定也能猜想施主受伤缘由。”   “大师有道,只本殿对神佛之说未曾迷信,大师直言罢。”夏侯奕并不愿与人委蛇,只手握茶盏,显得很是随意。   “哈哈,”大师手捋胡须,爽朗一笑,倒不似常年吃斋念佛之人,仿似一寻常人家含饴弄孙的老顽童,慈眉善目,很是亲近,“殿下虽不信,然世事自有定理,佛道自在,无关世人信与否。殿下可以为此?”   夏侯奕听得此言,再看那眼前之人并未有一丝诧异犹疑,倒是心下又疑问丛生,别以为夏侯奕自称殿下十分随意,出门在外定是不愿自揭身份,方才他一声殿下不过是为试探这位僧人,倒是未料从容姿态,想来定是连同他身份几何也早就清楚万分。   “自然如此,然信不信之于世人无非求得心安罢,不甚求解。”夏侯奕放下杯盏,镇定回视大师,剑眉微挑,隐约露出威压之意。   “殿下可愿与老衲下一盘棋?谋局解意自在其中。”大师不曾被皇家之气所压迫,依旧是那般清浅的姿态,无波无澜。   夏侯奕自是欣然同意,他倒要看看他未有所求,何来深解?   陌显在夏侯奕的示意下也退守在屋外,自家主子功夫自是清楚得很,另主子眼中深意望向赵家小姐所在院落,定是须得他去查探一番。   不禁暗自感叹,如今给主子当差真是愈发慎重,只因多了一人,不,是一家子需要时刻关注的消息。倒也为主子开心,毕竟如今有喜有乐的主子才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人,而非一具整日里忧思深重又孤高清冷的架子。   一时间夏侯奕屋内很是寂静,只余两人对弈的落子声,就连呼吸都能清浅相闻。   大师凝神,倒是很是关注棋局变化,一招不甚,瞬息万变,棋如人生,人生当亦如此。   “殿下此招曰绰,以我子斜侵彼子之路,而欲出之,倒是很像殿下行事,光明磊落,明里截杀。”夏侯奕一子方落,得大师此言总述,仿似对其很是了然。   “大师倒是了解本殿,知己知彼方能致胜,想来大师已准备好赢招。”   “其实不然,世间总有相熟者能奈几何?知晓方又无招或不愿落子,有解否?”   “不愿落子从何而起?世有不能落子却未有不愿落子之故,惟愿大师一解。”   夏侯奕自然也是知晓其话中深意,虽也不愿承认大师对其很是了解,然毕竟不可掌控之事,夏侯奕自是不能放纵。   “宁失数子,弗失一先,殿下可认同?”大师并未正面解答于夏侯奕,倒是又抛给他又一疑惑,直视夏侯奕,不再如方才一般神情,斗转的严肃倒是让夏侯奕心下一惊,只待他回应。   夏侯奕沉思片刻,不知晓大师意欲为何,倒也隐约感受其中得失深意。   “世间得失从来只在人心,至于本殿,”夏侯奕看向大师,只想从其眼中看出些名堂,“不知大师有无指点,愿闻其详。”   大师将方才吃掉的黑子收回,囊括其中之时,夏侯奕才惊觉此时棋局倒是他自己更有优势,所谓得失到底是不曾有片刻的预知。   “老衲不过一出家之人,未曾香火鼎盛,得道进阶,方才所言不过年岁感悟,定是算不得真,世间之事,唯有身处其中方得有所应对,也唯有退居凝神,方可观大局态势,至于俗世施主所于何处,之于何事,都只在对应本心罢。”落子无悔,边说,大师边将最后一子落下,本于方才颇有胜意的夏侯奕竟被一击制胜。   所谓棋局瞬息万变,不过如此。   “大师果真精妙,只本殿有一疑问,惟愿详解。”夏侯奕并未因棋局失势稍有不虞,此时倒也痛快问出心中所感,对大师的造诣又更信一分。   “殿下直说便好,老衲有幸与殿下一般,颇喜直言以对。”   若你果真欣喜直言以对,又何必有此弯弯绕绕之说,五皇子腹诽一番,面上只浅浅勾唇。   “世间自有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意,凭何忠于本心?凭何做出取舍?”既然大师话里话外都透露他夏侯奕终有面临选择的一天,倒不如听其一言,至于遵不遵循自是由己。   “凡事皆有取舍,得此失彼,本就从未有何定论,至于失去之时方知得之我幸为时自是甚晚。不过是一场世间杂论罢,老衲定是不能有所解。”大师颇有些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夏侯奕见其不愿深言,倒是未曾追问,只吩咐陌显送大师回屋。   怎料大师末了一句“来日若有缘定会再相见”倒是又让夏侯奕陡然疑问丛生,最是厌恶装神弄鬼之事,如同此时神神叨叨的问道一说,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大师博弈之时,赵清扬曾来询问陌显殿下伤势,倒也未曾过多打扰,晚间夏侯奕便遣人叫了赵清扬,与赵清扬同桌而膳,虽则赵清扬推辞万分,到底年纪尚轻,抵不过五皇子未曾收回的强势。   “殿下伤势如何?”赵清扬将两个小妹的膳食送至屋内方才出现,倒是让皇子等待,颇觉惶恐,然毕竟是将军府公子,武人气势也颇有几分,此时硬着头皮坐于侧头,强装镇定询问其伤势。   “明日即可启程。”夏侯奕虽也小心不再如往日一般清冷,然到底是不习惯与人接触,只生硬回答,再无其他寒暄之态,即使是面对未来小舅子,也未曾稍有柔色,夏侯奕当然是认定了赵清婉,他夏侯奕所有自是需要早早打下烙印。   当然,我们五皇子殿下未曾记起人赵小姐还对他很是排斥呢,自是被他忽略的一干二净。   “殿下也要回京?”赵清扬心有疑问倒也直言,夏侯奕今年方才到十五束发之年,也曾与赵清扬在书院有过同窗几何,虽则夏侯奕未曾如其他子弟一般日日未曾缺席,然紫阳书院至今都流传着五皇子囊括六艺平律桂冠的风采,赵清扬也很是崇尚这位德才兼备的皇子,只是在人前太过清冷高贵的威压,再配以一身绛紫色衣袍倒是让夏侯奕更加冷冷不可靠近。   只今日相见,倒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之感,总比往日里要亲近许多,这也让赵清扬松快不少。   “自是,明日同行罢,近来京中周边不□□定,本殿侍卫颇多,也可护你兄妹周全。”夏侯奕这一句倒是让赵清扬颇感意外,与皇子同行,莫说荣耀异常,单是护得妹妹周全一说很是让赵清扬感激,昨日与匪寇一战,本就死伤颇多,回京仍有几日路程,赵清扬很是不放心婉婉与菡儿安危,如今倒是更加感激夏侯奕,也就未曾有一丝推辞。   “殿下,清扬叩谢殿下之恩,来日回京家父必亲自恩谢。”说着便向夏侯奕行了一万分周全的礼数,夏侯奕也未曾阻拦,只轻颔首,示意落座,再未出言。   赵清扬只欣喜小妹们安危有保障,倒也未曾察觉夏侯奕缓和的神色与微翘的嘴角。   婉婉,汝可懂润物细无声之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好想婉婉立时便懂夏侯奕的心啊!只是时候未到,归归也很是捉急。 有读者说夏侯奕对赵清婉的感情很是炽热,那是自然,只是其中原因还不到时候交代,所以大家莫急,慢慢看罢,多谢各位小伙伴!! ☆、第二十四章:各人心思   今日风儿未随夏侯奕同乘一车,而是选择与徐公公在后面的马车,夏侯奕虽有不解,倒也未曾追问,只派了陌隐一路看护,也就未曾多想。   “您为何非要风儿随您一起啊?”确实,风儿也不甚明白缘由,然到底耐不住徐公公百般劝说,也就随他同车,此时皇叔不在,方才有机会询问。   徐公公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明显,愈发的堆起褶子,风儿看了倒也忍俊不禁。   “您就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风儿罢。”   “小主子哟,不是老奴要卖关子,只是这事儿还真不能直言,日后你自会知晓。”徐公公仍旧一脸春风荡漾,眼眸含笑意味深长。   虽未听得明明白白,到底有据可循。自昨日遇见那赵将军一家,徐公公就一直如此,很是得意非凡,小人儿虽不甚明了,倒也猜想出几分大概。   “皇叔可是与赵家有所牵扯?先前说起赵将军被皇爷爷斥责,皇叔也称要护着赵家,只是风儿不知其中之意。”   “这,老奴虽不关注前朝之事,倒也知晓一二,皇上到底还是对将军府忌惮非常,想来也颇为艰难,皇上怎么会准允殿下与他忌惮之人联姻。”徐公公开始还是想要宽慰小主子莫要多想,然后来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即使那般近的距离,风儿也未曾听个大概。   “您说什么?风儿没听清楚。”   徐公公低头微微一叹,“无碍,老奴不过想起些陈年旧事,罢了,不甚要紧。”   见徐公公明显不愿多言,风儿很是聪明的没有再搭话,倒是独自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记忆中的皇叔一直都是父王一般的存在,护着自己还有皇奶奶,宫里整日风云莫测,小人小鬼频繁出没,倒也未曾有半分损伤。   皇爷爷虽也很是疼爱,到底帝王心怀天下,许多事情总要权衡利弊,再是疼爱与宫中权利相制衡也就失却了本该有的面目与初衷。   风儿自是明了,偌大的皇宫,只有皇叔一人是真正与他连在一起,真心要护着他的人。他虽年幼,倒也很是明白宫中生存的道理,几年来,宫中莫名的阴谋层出不穷,再是愚钝也知晓夺嫡之争愈演愈烈,风儿并不想皇叔坐上那个高位,他看着皇爷爷万分思念皇奶奶,却因为不愿给皇叔和自己树敌过多而隐忍的神色,很是心疼与无奈。   只是,就像当时皇爷爷与皇叔所言,如若你不坐上这里,风儿和你的结局定是被人狠狠踩在脚下,恐怕不日就要与皇奶奶皇爷爷以及父王母妃地下团聚。   风儿承认,皇爷爷说的没错,宫中对皇奶奶一脉自是虎视眈眈,徐公公曾言,当年皇奶奶盛宠太过,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然到底还是没撑过去,如今只剩风儿与皇叔,恐怕所有的眼睛都盯紧了永奕宫。   故,皇叔拉拢将军府,无论出于什么,他都愿意随皇叔站在一起,坚定地支持皇叔。   当然,风儿你虽错解了夏侯奕与将军府接触的目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将军府又多了人护卫,这个人还是拥有无上荣耀的五皇子夏侯奕。   与此同时,夏侯奕的马车上也是颇为严肃的氛围。   “赵公子可知,几日前父皇因赵将军府上翻修屋室大加斥责,罚奉半年。”夏侯奕一上马车 便差人去赵家的马车上叫了赵清扬前来。此时方一开口,便把赵清扬砸的晕头转向。   “殿下所言当真?清扬未得父亲传信。”赵清扬虽也知晓五皇子所言定是做不得假,然到底想开口确认,只因消息太过突然。   “传信给汝等作甚?岂不是凭白多几人担忧罢。”夏侯奕抽出暗格里宫中传来的那封密信,递给赵清扬,自己则倒了一杯茶,很是闲时的喝起来,也不顾赵清扬接过信之后愈发严峻的神色。   信中将事件起因,皇上斥责的神色,各位官员反应俱都一一呈上,很是清晰,然正因为此,赵清扬便也很快明白这是皇上借题发挥罢,对将军府到底还是欲除之而后快。   虽也有交好的官员为父亲求情,到底是抵不住皇上一心想要斥责的心,深究一番,那御史的揍报难保不是皇上授意,帝心难测啊!   “殿下,不知殿下给臣透露此信,意欲何为?”赵清扬并不傻,他虽未曾过早接触官场,然自是知晓自家如今处境,否则也不会那般快便同意小妹一番惊天言论。圣上如何作想,想来定是会言明各位皇子,然如今五皇子竟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他赵家人,若不引起赵清扬的警惕,想来是不可能的。   夏侯奕淡然回视赵清扬满是疑问的眼睛,放下杯盏,正襟危坐,将赵清扬手中的信收回,然后点了火折子,瞬间变沦为纸灰,随风而去。   赵清扬看着夏侯奕这番举动,倒有一种错觉,仿似这封信就是留着给他赵清扬看罢了,看过之后便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原先的疑虑此时无限放大,直叫赵清扬深感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本殿未曾对你赵家别有用心,你自是不必忧虑,告知你此事只是想你明了父皇态度,你赵家多年来一味忍让,此时并未有所成效,想来你定是知晓父皇忌惮之心未曾稍有所缓,强大方是出路,绝非忍让。”   一直以来未曾多言的夏侯奕此时万分严肃说出这番话,别说赵清扬此时几近傻眼,就连车外的陌显和陌冰,也是惊诧万分。   整日里相随之人自是知晓自家主子对赵家小姐的心思,只是此时这番话明明就是全然站在赵家的立场,你夏侯奕可是堂堂皇子,还是皇上最宠爱,最有可能承继大统之人,今日这番又为哪般?   “殿下,此事,太过重大,清扬虽不知五殿下究竟因何而出此言,然,多谢殿下直言之恩。”赵清扬对于夏侯奕这一番言论,除却夏侯奕身份缘故,最是诧异的当属其中深意竟与小妹清婉如出一辙。   强大,赵家不二之选。   “本殿知你赵家并未参与夺嫡之事,也不必参与,本殿也定不会以此要挟尔等支持本殿,此事只当一人情罢,本殿愿意结交你这个好友,仅此而已。”夏侯奕并不愿与人解释过多,然到底不想赵家误会,就像赵清婉对他的敌意一般,他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婉婉,今日所言本就欲与婉婉明说,然到底顾忌男女大防,赵清婉此时也对他颇有敌意,甚是不妥,方才选定尚且算作有救命之恩的赵清扬,一来未有任何顾虑,二来这短短相处也发现,赵清扬很是后生可畏,颇有几分聪明劲儿,应是可以体会他话中所言。   夏侯奕对赵清婉的用心不可谓不深!   若说方才的赵清扬是怔愣久久难以回神,此时的赵清扬就是呆若木鸡仿似灵魂出窍。五皇子直言不涉党争,不参与权谋,只为结交好友,先不提真实与否,单是这份直言不讳的光明磊落,就足够赵清扬惊诧。   世人都说五皇子夏侯奕承继懿贵妃娘娘几乎所有优点,长相俊朗,眉眼夺魂摄魄,待人为善,从不愿与人相争,虽总是冷冷神色,然只看宫中下人的评价,自是与其他皇子的眼高于等,视人命如草芥全然不同。清冷孤傲却又温润如玉,本不相称的两个词语结合在他身上倒是毫无违和。   不知为何,赵清扬倒是萌生一种亲近之感,细里琢磨他竟发现五皇子与小妹清婉太是相像,确实,像极了!   一样的清冷神色,难以接近,一样的神秘莫测,捉摸不透,一样的聪慧过人,淡然如斯。   若夏侯奕知晓此刻赵清扬心中腹诽,定会暗自一笑,赵三爷,你真相了!   “殿下,清扬感激殿下昨日相救之恩与今日提醒之义,然如你所言,我赵家历朝历代都不曾牵涉党争,如今家父也定不会如此,今日殿下直言,我便代我赵家叩谢,来日相见,朋友之义永存,君臣之恩定在,然辅佐之心绝无!”   赵清扬思索一番,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良久,夏侯奕爽朗一笑,未曾多言,只颔首叫起。      ——我是小小分割线——      “三哥,五殿下可有为难于你?”赵清婉唯恐夏侯奕心有所图,心中忧虑甚多,此时得见三哥回来,方才歇了心思。   “婉婉说的哪里的话,五殿下那般光明磊落,清风霁月之人,与我为难作甚?”赵清扬听妹此言,甚是好笑。   “那他叫你去作甚?一去竟是这般久。”赵清婉自然是急着想要询问,毕竟夏侯奕给她的感觉太是危险,想来是他赵家很是相关。   “无碍,不过是下棋玩乐,一时难以分高下,也就多费了些时辰。”赵清扬并不愿小妹知晓方才与夏侯奕所说之事,虽小妹与四妹很是聪慧,然到底此事关乎赵家安危,只赵家男儿操心便是,女眷不必过多担忧,特别是不愿婉婉一如既往的忧心,便也没有悉数回应。   “原是如此?再无其他?”赵清婉自是心有疑惑,虽也信三哥,到底未全信,恐是以此为饵,诱之以鱼。   “定是如此,男子间切磋罢了,不必多虑,”赵清扬又转向赵清菡,故意岔开话题,“菡儿可有不适?脸色怎的如此?”   “三哥,菡儿无碍,只是想到那日流匪,仍旧心有余悸罢。”说来,赵清菡也经历过两次匪徒袭击,虽未有大碍,到底不曾忘记。   赵清婉见三哥不愿多言,又见自家阿姐如此神情,也就未再追问,只坐到阿姐身旁,仔细劝慰阿姐,方才卸下心防。       ☆、第二十五章:夏侯泽   方一进入京城,过了长青湖地界,赵家兄妹一行便告退往将军府方向而去。夏侯奕也未曾多言,自是要盯防各处眼线,想来是不应该大张旗鼓同行进京。   至于赵清婉,自是来日方长。夏侯奕看向赵清婉一行离去的方向,几日来的相处定是给足了关怀,未曾如独处之时那般痞气,倒也很是贴心。   客栈之时夏侯奕亲点的吃食竟然奇迹般的如此贴合赵家兄妹胃口;行路其间也很是控制速度,不会太过奔波;吩咐陌冰将几壶从客栈带来的解暑汤送至赵家兄妹的马车,让赵清扬和赵清菡很是欣喜,赵清婉自是感受到了来自五殿下多方面的照顾,倒也渐渐不再多想,只轻轻道了谢。   昨日更是在守夜之时偶然遇到,当然,能值当夏侯奕亲自为其守夜,只赵清婉一人。两人有默契的再未提起前两次擅闯闺房之事,只轻轻寒暄,赵清婉自是颇为担忧五殿下伤势,也就多问了几句,倒是让夏侯奕很是受用。   如此,两人之间终是未曾如一开始那般一个紧追不舍,一个刻意防备。想来,这场短暂又稍带刻意的相遇,让夏侯奕很是欣喜。   赵清扬兄妹回府之后,赵母自是又眼眶泛红,一句“吾儿终于归家”道尽了母亲担忧之情,几人也很是思念父母兄长,当晚算是自皇上贬斥以来最是开怀的一顿家宴。   与书院告假甚久,想来是不能再拖了,只将苏茜送至涟漪坊,赵清扬便带着两个小妹返回书院。阔别几日,仿似又是另一番情景。   巳时是林老夫子的琴艺教学,原本自是赶得及的,奈何阿姐连日来奔波,大概是身体受不住竟突然晕厥,赵清婉留在赵清菡的屋内照顾她,也就未去学堂。只在午时探访了贾嬷嬷的院落,算是点卯罢。   只是未曾料想,待与三哥用膳之时竟会偶遇他!   夏侯泽,是夏侯泽。   即使千百年化为灰烬,赵清婉定也不会忘记夏侯泽的样子。   那是她爱了一世的人,从第一眼遇见到濒临死亡,她虽恨之入骨,然也难以忘却曾经的过往。   她怎么可能忘记他?   无疑,夏侯泽是耀眼的存在,哪怕在一众皇家子弟中,他也丝毫不逊色于谁,正如此刻赵清婉面前的他。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手工绣制的银线祥云纹饰,腰间青色的宽边锦带,悬挂着上好的环石玉佩,头上青色发带将墨发束之头顶,一身的浅白配色只给人舒适之感。   再看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黑曜石般发亮,看着你如同要把人吸进去。眼角微微透露的愁绪,让人不自觉想要为他散去,就是这双眼睛,深深吸引住当时的赵清婉。   除却那一份早已消耗殆尽的情爱,独留恨意与家仇,夏侯泽这番作态看在赵清婉眼中甚是违和,赵清婉一时不懂这份违和从哪里来,她看了一世都未曾察觉,倒是今日有所端倪。   原是如此,那纯白的衣裳与眼底的阴狠,是的阴狠,这般阴郁的气质与很是纯净的色彩怎会和谐?再是干净的掩饰也遮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阴鸷气息。   “三皇子吉祥。”紫阳书院与女学之间的通道甚为窄小,赵清婉避无可避,臣女遇见皇子,尊卑有别,自是不得不当心行礼,再是放不下的恩怨亦被赵清婉狠狠按在心底,温婉大方,恭敬有加。   “起身罢。”夏侯泽一路走来自是被很多人行礼,颇有些厌烦,此时并未细看也就当先离去。   赵清婉也起身往紫阳书院走去,未有稍稍迟疑,实是不愿与他多待一刻,只觉浑身不适。   然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夏侯泽竟清晰地嗅到了面前少女身上淡然的清香,那是不同于胭脂水粉的呛鼻香味,而是自带一种清冽的花香,很是宁静的趣味。   赵清婉自是未曾感受到夏侯泽的异样,径直离去。   夏侯泽驻步回望少女离去的身影,小小的人儿姿态端正,很是矜持有方,藕荷色的轻纱随着她的步调轻轻摆动,仿似莲花迎风摇曳。眸中颜色渐深,虽未看清容貌,只觉定是与众不同。   夏侯泽摇头一笑,暗嗤自己竟被一小女孩儿勾起了心神,很是引人发笑,未曾多想,便带着小厮离去。   今日一早贤妃娘娘便召夏侯泽入宫,托儿子给他妹妹夏侯薇送些衣衫吃食,这才有了夏侯泽往女学走这一遭之事。   本可以差侍卫送来,只是六月初夏侯泽被圣上派到登州办差,前日方才归京,对自家亲妹子也很是想念,今日便也借着为母妃跑一趟特来看看妹妹在女学可好。   虽男女大防,自是不允许擅闯女子住所,然夏侯泽毕竟是皇子,贾嬷嬷便也亲自引着到了夏侯薇所在院落。   “皇兄?真的是皇兄。”夏侯薇看贾嬷嬷领着一男子走来,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兄长,很是激动,便也不顾形象,一路跑来抱住夏侯泽腰间,“皇兄,薇儿好想你啊,你怎的才回来,都一月有余呢。”   说着倒也眼眸湿润,夏侯泽很是疼爱这唯一的妹妹,所以夏侯薇对自家兄长也很是亲近,比之父皇和母妃更加亲近几分。   “皇兄也很想薇儿,在女学可好?可有人欺负?”夏侯泽微微松开妹妹,毕竟这般样子有些不成体统,虽然无甚旁人,倒也看到院子里还有一女子,想来是薇儿女学同窗。   “谁敢给薇儿好脸啊,皇兄多虑了,倒是有些女子很是清高骄矜,薇儿自是不愿与她一般见识,皇兄不必担忧。”夏侯薇所指之人自是赵清婉,然到底女子之事不愿皇兄插手,也就未曾指明。   “甚好,吾妹长大了。”夏侯泽看着小女儿姿态俏皮欢乐的夏侯薇只觉时光恍然,彼时依旧靠在自己怀里求自己做主的娇娇公主,此时倒也懂得自己处理,很是欣慰。摸摸夏侯薇的发髻,微微作乱。兄妹之间很是亲昵姿态。   蒋如溪就看着这样眼前的场景,虽也妒忌无比,然更加惊艳夏侯泽的俊逸之姿。这般如玉公子,宠溺笑容,身姿挺拔的男儿只有她蒋如溪才配得上。   “三皇子金安,臣女蒋如溪参见三皇子。”蒋如溪袅袅动人走来,极尽曼妙姿态向夏侯泽行礼,只希望能引起夏侯泽的注意。   “不必多礼。”夏侯泽放开自家小妹,转眸看向自称蒋如溪的女子,姿容倒也不俗,满面含春,很是娇俏可人,只是带了些小家子气,与大气温婉的女子自是比不得。   不觉又想起方才路遇的藕荷色裙衫的女子,微微一叹,怎的又想起她?想来倒是魔怔了,素未谋面,不过是一个隐约的背影,倒是让他这般念念不忘,很是好笑。   “皇兄,这是蒋如溪妹妹,这一月来,薇儿与她最是交好。”听得蒋如溪请安的声音,夏侯薇方才反应过来院子里还有一人,这才给自家皇兄介绍。   “善…多谢你照应吾妹。”夏侯泽是谁,对自家妹子秉性一清二楚,跋扈任性,活脱脱的骄傲公主形象,短短一月,能让吾妹自称交好的人,如若不是刻意逢迎,唯唯诺诺,那必是有坚毅的忍耐力,懂得察言观色。   眼前之人,雪白的罗衫,清爽的妆容,娇小的身形,巧笑嫣然的面庞,倒并非是长袖善舞,惟命是从的女子,只是蒋家?京中何时有姓蒋的世家?难不成离京多日,格局有所变化?   夏侯泽独自沉吟思索,连同蒋如溪回应的话也未曾理会。   “皇兄?你怎么了?”甫一听到夏侯薇担忧的声音倒是还有些诧异,夏侯薇看到兄长疑惑的神色,出声解释,“如溪回应你,你都不理会人家,可是有何事?”   “哦,无碍,起身罢。大概是有些累了,还未调整回来,神色有些恍惚罢了。”夏侯泽微微一笑,安抚了蒋如溪与夏侯薇,而正是这深不见底的浅笑,直晃了蒋如溪心神。   如若赵清婉在场,定也会自嘲一番,旁观之人都可看出,这般笑意不达眼底的敷衍,怎就会如罂粟一般,叫人上瘾,欲罢不能。   “殿下要注意休息才好,切不可太过操劳。”蒋如溪关切的声音出口,夏侯泽只觉太过甜腻,颇有些厌烦,倒也未曾开口,只点头示意。   又转向夏侯薇,轻拍妹妹的发髻,似是刻意将发髻弄松散。   “薇儿,母妃给你带了吃食,皇兄就不多留了,注意身体,与人为善,不可使小性子,皇兄改日再来看你。”   夏侯薇颇有些不满,撅起小嘴,嘟囔着,“皇兄忒得讨厌,怎才半个时辰不到就要离去?实是不想念薇儿。”   “薇儿休得胡言,皇兄怎会不念着薇儿,自是有事脱不开身罢,皇兄承诺,过几日定来看你,如何?”夏侯泽轻抚夏侯薇的背脊,似是在给小动物顺毛一般,动作轻柔。   夏侯薇倒也习惯了皇兄整日里忙的不见踪影,也就不再纠缠,只重复了一番,定要夏侯泽承诺改日来看她,方才送夏侯泽离去。   “去查查京中蒋家何许人也。”夏侯泽方一出了女学大门,就吩咐身边亲信去查探蒋如溪,他自是不允许妹妹身边有任何来历不明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分割线—— 你家男配出现了!! 下面是夏侯奕和归归的对话: 奕:谁允尔等肖想婉婉? 归:自然是我咯。 奕:哼!本殿会让你付出代价。 归:哟哟,归是亲妈好不好?有了媳妇儿忘了妈。 奕:亲妈会这样坑儿子? 归:泽也是儿子嘞! 奕:罢工,男主换人。 归:不要,你回来啊! 奕:本殿所言,岂敢不应! 归:捧脸泪状...... ☆、第二十六章:书艺   自那日遇见夏侯泽,赵清婉的心就颇为不定,前世与夏侯泽初次相遇,分明是在年末的六艺平律上。倒是不想,今世竟会提前这许久。   再则,这一月余来,阿姐遇流匪,夏侯奕的多面,夏侯泽的突然出现,无一跟上一世相同,难道是她自己与上一世不同,这一世所做的决定不同,事情发展也就有所变化了?   想不明白,赵清婉晃一晃自己的脑袋,干脆不去深究。   突然感觉一个暴栗打在自己额头,赵清婉抬眸望向身旁的赵清菡,很是疑惑。   “你个小丫头,成天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和我说着话也能走思的如此厉害,叫都回不了神。”赵清菡颇为幽怨的开口,撇撇嘴角,一脸的嫌弃神情。   赵清婉方才回神,赶紧讨好着劝哄阿姐,“阿姐莫要动气,婉婉就是一时想不明白,那六公主怎会与蒋如溪那般亲近,这才想入神了罢。”   赵清婉这话也并非纯属敷衍,实是蒋如溪与夏侯薇走得太过亲近,先不说整日里形影不离,同膳同席,昨日那夏侯薇突然找去贾嬷嬷,说要给蒋如溪换住处,竟要将蒋如溪移到她的院子里。   贾嬷嬷见公主甚是坚定,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来询问了下赵清婉的意思,毕竟要换屋室,同院而居的小姐自是十分紧要。   赵清婉自是无甚反驳之由,甚至巴不得她走得远远地,也就未曾多言,只是其中蹊跷倒是很值得琢磨,单说蒋如溪与夏侯薇的亲近之意,值得她一再利用公主身份,出面相帮,那么这蒋如溪倒是有几分厉害。   “管她们作甚?想来定是互有所图,那般心机颇深的女子,离得远些也好。”赵清菡虽不知婉婉与蒋如溪之间有何仇怨,然毕竟连日来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敌意,自家小妹定是不屑,然小鬼难缠,也恐那厮真的伤害小妹,毕竟整日里同处一室,防不胜防。   如今好不容易她自己离开了,还纠结缘由作甚,随她去吧,只要不伤及小妹,那就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是婉婉多心了,”赵清婉听阿姐所言,也就不愿再就此事讨论,只转移了话题,“阿姐,今日想吃什么?三哥午时要出书院,让他给咱们捎回来可好?”   “自然是好,那就天茶楼的解暑茶,还有如意斋的桂花酥罢。”赵清菡也很是嘴馋,如此很不客气的挑了两家相距甚远又最是精贵的茶点。   赵清婉噗嗤一笑,也被阿姐吃大户的神色逗笑了,差遣冰柳去寻赵力回话,点名要了两家的茶点,那边赵清扬对自家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妹子也很是无奈,却又颇觉心安。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故,用欲圆,体欲劲,书而执之在心正。”书艺夫子冯铭正手执狼毫,挥洒笔墨,边书写,口中念念有词。   继而放下手中笔,将净白宣纸立起而观,众人得见,墨色的“正”字跃然纸上,笔实墨尘,收纵有度。   “尔等都是女眷,虽无需苍劲有力似男子,也必要手有筋骨,方得法意。”   冯夫子指引众人将宣纸铺陈,后又开口,“微合双眼,心中冥想一字,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   众位小姐轻启双眸,手执笔墨,俱都摸索着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在纸上。   其实,入女学之前,世家小姐大多开蒙较早,府里也会请先生来教授,故,而今在座众人均或多或少有些根基。   “如溪,你写的何字?”夏侯薇在宫中长大,贤妃娘娘自小便指导她习练书法,用贤妃娘娘的话说女子端庄大气即可,当家主母自是要一手的好字。所以而今,年仅十二的夏侯薇,虽未有多出类拔萃,然而那娟娟小楷倒是着实有力。   “泽?怎么会写泽呢?”蒋如溪还未回答,夏侯薇就已经扭过头看到了纸上的字。   没错,是“泽”,冯夫子方才嘱咐大家“微合双眼,冥想一字,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蒋如溪脑中就只剩下那日夏侯泽的身影,也未曾多想,只听从心意,随意而书。   此时,夏侯薇提问,蒋如溪方才懊悔不已,要如何同她交代,才不会误以为她惦念三皇子?   “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泽一曰光润,二曰水泽污秽之地,如溪以为出水泽而未污,实乃方正高洁,故,很是喜爱。”   蒋如溪随意牵扯的一句古理,倒叫夏侯薇无法言语,毕竟夏侯薇本就是一相对草包的公主,对于古书记载更是从未有甚兴趣,此时也只是讪讪一笑,并未继续深究。   倒是游走于众小姐列席的冯夫子很是大加赞赏:“好一个‘泽’字新解,世家贵女,久居深闺,尤有出淤泥而不染之操守,可谓女中豪杰之辈,蒋家有女如此,实乃大幸也。”   呵!好生气势的赞美。   众人俱都转向蒋如溪的方向,看见夫子手中宣纸,点画清圆,笔锋转折流畅,却又透着女子清秀的柔和,很是漂亮。   再听方才夫子的一句赞美,也通通发觉蒋如溪确实有几分才学,原先因为其家室看轻她的人此时倒也有些另眼相看。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这般认同。   赵清婉与蒋如溪共事几十载,她是何秉性,有何才学定然是十分清楚,就是这般的蒋如溪,才有能力将前世的赵清婉比的一无是处。这一手颇有些风骨的娟秀字体很是得夏侯泽青眼,倒是不想蒋如溪如今就对夏侯泽芳心暗许。   想来不只是赵清婉与夏侯泽相遇之日提前,就连蒋如溪也同样提前罢。   这样也好,没了我的阻碍,自是祝福你们这对前世眷侣今生共白头。   另一位嗤之以鼻的定要数夏侯薇是也。方才夏侯薇被蒋如溪一番说辞轻巧拨弄,待一回神,倒是周边之人俱都瞩目于她,夏侯薇虽颇有些任性愚钝,然而小女儿家的心思她还是稍稍明了的。   初见自家皇兄,蒋如溪就能那般急于表现自己,如果不是迫切想要结交权贵,那便是对皇兄初见钟情罢。   再则联系,昨日旁敲侧击打探过兄长喜好,今日看来,怎么都像是动了心思的。   倒是不想,家世微薄的蒋如溪竟敢肖想她皇兄?哼!夏侯薇轻哼出声,也未曾注意蒋如溪欣喜羞涩的神情瞬间冷却。   当然,堂堂公主自是不必在乎一个小小的从三品家小姐,即使是蒋业亲来,夏侯薇定也是不屑一顾的。   赵清婉自是看到了这一幕,想来夏侯薇定是清楚蒋如溪的小心思的。前世赵清婉流露出对夏侯泽的爱慕之情,夏侯薇首先反对,不仅在贤妃娘娘面前屡次败坏赵清婉声名,就连在书院也未曾让赵清婉舒服一天。   何况赵清婉好歹还是一品将军府的嫡小姐,蒋如溪自是比不得,今日所见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赵清婉放下手中笔墨,宣纸上赫然是一“婉”字,倒不似蒋如溪那般圆润娟秀,而是内里透着一股子潇洒恣意的风情。   明明是清爽温婉的内涵却不知怎的显示出一股子不羁的狂傲,若说是男子便罢,想来也是一玉树临风的公子。只是,出自这般灵动娇俏的少女,恐觉有一丝违和感,奇妙的是,这一份颇有些违和的气势却又与赵清婉清冷如兰的气息相得益彰。   当然还要多多感谢夏侯泽呢!   前世赵清婉虽不是不学无术的女子,却也骄纵任性拿不出吸人眼球的风采,后来为了得到夏侯泽青眼,便一个劲儿的临摹夏侯泽的字迹,然则,夏侯泽明言,书无定法,人无定向,可以模仿则有失书之本。   陷入情网的赵清婉便下了生平最大的决心努力习练笔法,日日琢磨,夜夜冥想,方才练得一手的婉若游龙。   赵清婉晃晃自己的小脑袋,打散了方才的回忆,将思绪收回,复又与身旁的赵清菡一起习练,有说有笑,好似对所有不甚在意。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奴才叩见五殿下,徐公公已将贺礼备好,差奴才来问您句准话,殿下可要亲自前去祝贺?”   后日也就是乞巧节当日,正是涟漪坊开张之时。   夏侯奕从回宫当日便叫徐公公命人准备贺礼。今日甫一筹备好,徐公公便差人来回话,徐公公自是人精儿一样,既然明白殿下对那姑娘有意。所备贺礼定是出手不凡。   “只与徐公公回话,贺礼之上不必记名,于明日送去即可。”小恒子未曾得到徐公公想要的答案,恐无法交代,此时正试图再次追问,奈何方一抬头就被夏侯奕的眼神逼得连连告退。   “主子,徐公公这是担忧您不解风情呢!”好死不死,暗中的陌隐未曾现身就出此言,直把一旁站着的陌显吓得嘴角抽搐,心中腹诽陌隐着实憨傻,只愿他自求多福罢。主子岂容你调笑,找死不成。   果真,“陌遇传信,不日回京,台州不可无人驻守,你去接替他罢。”夏侯奕是清浅一句话,陌隐可就惨了。台州是什么破地方啊,夏日燥热非常不说,哪有京都的繁华,他可不要去呢!   “不要啊主子,属下还要保护小主子呢,小主子昨日还说找属下有事,属下要赶紧赴约去了。”说着,一边飞快跪下求饶,一边又不等夏侯奕应下当先离去,自是求得风儿避难去了。   留下夏侯奕微弯剑眉,显然心情不错,一旁的陌显也哭笑不得,有陌隐这个活宝,倒也很是有趣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分割线-- 各位小伙伴,归归在很努力的码字呐! 求收藏,求评论! 求收藏,求评论! 求收藏,求评论! 多谢啦! ☆、第二十七章:贺礼   是夜,一辆疾行的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醉仙居门前。   当先下车的男子身披银灰织锦斗篷,帽檐微低,叫人看不清容貌。随后又转身将车内的人扶下马车,只见那女子同样头戴斗笠,垂挂的白纱遮面,素净的鹅黄色外衫,稍显刻意却也不引人关注。   二人转身往对面的涟漪坊而去,马车则一路向前,在东大街口停下,这一切进行的极快,还未回神,那二人便消失在街上。仿似方才的一幕不过是幻想一般。   “主子,”打头的女子一边恭敬行礼一边推开门迎了二人进来,“这么晚了,以为主子不来了的。”   “怎会,都准备妥当了?”方才白纱遮面的女子取下斗笠,一张白嫩的小脸映入眼帘,分明是赵清婉是也。而那旁边随行的男子自是赵清扬。   原本计划翌日打早回府,然赵清婉到底放心不下,只匆匆寻来赵清扬,二人便赶了来。   “自是一切妥当,主子安心。”苏茜笑盈盈回话,这一月来整日里筹划设计,好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自是十分欣喜。   “如此便好,明日于巳时开张罢,切记,你就是掌柜,幕后再无旁人,即使我赵家来人也必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赵清婉还未坐定,便严肃开口,今日与赵清扬这一番小心翼翼也是考虑不愿多生事端,只恐有心人牵扯出她赵家,涟漪坊势必会迎来世家贵族争相追捧,赵清婉对这点深信不疑,越是如此,越不能在此紧要关头出现任何差错。   几人自苏州归家之后,便听大哥无意提起皇上对父亲的斥责之事,虽也很是气愤,然到底知晓,皇上一时未能动的将军府,无非是将军府未曾有过错,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势必会引起皇上更加紧迫的忌惮与打压,她赵清婉做这些都是为了将军府强大,怎可为将军府徒增把柄。   “苏茜铭记,自会一切谨慎行事。”苏茜对于赵清婉本就是存了感恩之心的,如今她世伯王家又与涟漪坊或多或少有所牵涉,自是会一切小心,不容他人刻意滋事。   “去看看布匹成衣罢,婉婉不必忧心过多,自是无甚紧要。”   赵清扬看着自家小妹紧锁的秀眉,不愿她过多担忧,便让苏茜引着去看看成衣,转移下视线。自己则留在店铺,查看其余一应安排是否妥当。   “对了,主子,今日一大早便有人送来份贺礼,且是在后院门前送至,来人只言明是庆贺涟漪坊开张,并未道出幕后之人。”   “哦?有此事?”赵清婉本能的想到夏侯奕,不知为何,她只觉既能知晓涟漪坊明日开张,又很是了解涟漪坊与后院屋舍的玄关情况,此人不做他想。   自相识以来,夏侯奕便一直是这般好像无所不能的姿态站在她面前,世人都言高贵清冷的五殿下,在她面前却屡屡打破这印象。   赵清婉陷入自己的思绪,她越来越猜不透夏侯奕意欲何为。   这般不可掌控的现象倒是甚为不爽呢!然,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罢,既如今未曾有不利之举,想来定是另有所图。   “贺礼便收下吧,明日晚宴要进宫,想来是不能多待,涟漪坊事宜还需的你亲自担待。”   “主子怎的不问是何东西?”   苏茜如今和赵清婉也是惯了的,知晓主子对一切都是这幅清清冷冷的样子,倒是不想对那来历不明的东西也不甚在意。   “无碍,自是不会有事,放着便是。”赵清婉以为苏茜是恐那贺礼有所图谋,毕竟不明不白,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些好。   “主子还是看看罢,奴家觉得甚好呢!”   赵清婉看着苏茜这幅很是惊喜的样子,倒也有些想要看看是何物什。   苏茜领着赵清婉走进库房,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苏茜所制几件成衣,倒是不想竟又多了几件,赵清婉回头眼带疑问望向苏茜。   “奴家给您和四小姐做的成衣,明日去参加宫宴穿。”   赵清婉很是惊诧,比方才听到有人送贺礼的消息只多不少,做涟漪坊的初衷一是因为苏茜,另一则是缘由将军府助力,除此之外有益于自己的倒是并未多想。   “多谢苏姐姐,有劳了。”赵清婉很是感谢苏茜这般为她,两人之间也是真心想要相交的意味。   苏茜轻笑,将旁边一处立着的红布掀开,倒是不想竟是大幅红底烫金字的牌匾,想来就是那贺礼了,着实是震撼。   赵清婉自是识货的,一眼便知这是上好的花梨木。   果见其纹路清晰顺畅,色泽统一,周边围绕镂空式样的花纹,如同回荡的涟漪,圈圈晕开,想来是应“涟漪坊”的心思,最难得精巧之处当属左右两侧分别木刻的上古神兽“貔貅”自是含有招财进宝的寓意,细致的刻画,手感很是温润,果然苏茜方才惊喜成这般模样。   原先赵清婉自是准备好了相应的匾额,当然,比起这份贺礼,自是上不得台面的。   然,赵清婉此时颇感震撼的是“涟漪坊”三字的大气磅礴,如此方知果然是夏侯奕送来的贺礼。赵清婉心中腹诽,苏茜初来京都,自是不懂,赵清婉可是清清楚楚的知晓,这分明就是五殿下夏侯奕亲笔所提之字。   京都有些身份的人自也会一眼便知的,那么,五殿下这般明目张胆,莫不是有要背后撑腰之意?   任谁知晓新开张的“涟漪坊”是五皇子的铺子,不掂量一番,怎敢妄自生事,五殿下这般动作,无非是宣告众人罢了。   牌匾再是细致有佳都不及这份心思来的精巧。   “主子,果真没让您失望吧,奴家甫一掀开,那几个丫头俱都眼睛瞪成什么模样似的。您是没瞧见,很是滑稽呢!”      “明日便撤了原来的,将它换上罢!”      夏侯奕既然送来这份贺礼又岂有不用之理,赵清婉自是愿意借着这阵东风,只是与夏侯奕之间又多了层牵扯,自是不甚烦恼。   如此,且看着罢!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赵清菡晚间随着宋家兄妹一道回来,赵清扬也就直接带着婉婉回了将军府。许是方才夏侯奕所给贺礼震撼太大,如今竟也提不起精神,只匆匆用了膳,便回到自己的院落,独坐在靠椅上发呆。   “婉婉在想什么?”   冷不丁一句男声传来,赵清婉倒也未有多大反应,似是已经习惯了每次颇为特别的见面方式,只是回头看了看周边可有伺候之人,复又暗自好笑,夏侯奕既能这般堂而皇之,必是将旁的都安排妥当。   随即轻轻抬眸瞥了眼夏侯奕,竟也未曾起身行礼。   “五殿下果真一如既往。”   倒是让对面站着的夏侯奕朗声一笑,这小女人就是这般不给情面。   “明日宫宴,皇后恐要为诸皇子选妃。”夏侯奕今日前来虽也因想念的紧,到底还是来叮嘱一番的。   “与我何干?”不是赵清婉不给情面,着实是觉得这番叮嘱无甚紧要,毕竟她年仅十岁,议亲之事想来还有几年。   “是与你无关,可你阿姐倒是有人惦记着。”   夏侯奕也不恼,只轻轻道出其中深意。   果然一听此话,赵清婉便立时从长椅上坐起,很是惊诧的看着夏侯奕。   “阿姐不过十二,定也是还早,况阿姐是庶出,想来是没资格当得皇子妃的。”赵清婉并非贬低自家阿姐,只是也正因为此,她从未忧心过阿姐的婚事,只觉与皇家定是无甚牵扯。   “不过是定亲罢,成婚定是要及笄之后,年岁无甚阻碍。”   夏侯奕定睛看向赵清婉,神情专注,眸色渐深,复又答曰:“至于身份,皇子妃当不得,侧妃定是够格的。”   “侧妃?”是啊,侧妃!赵清婉怎会忘记侧妃也是要皇家钦点,只是她阿姐那般轻柔纯净,真就在皇子府后院拼斗一生吗?她可是真切体会过,怎会让阿姐再往火坑里跳。   “是谁盯着我阿姐?”既然夏侯奕将此消息带出,自是十分清楚,赵清婉也就直言不讳。   “皇后与贤妃,均有此意。”   说来也巧,夏侯奕派人盯紧夏侯薇,本是因为当初其与赵清婉的不快,倒是未料,竟从夏侯薇与贤妃叙谈中知晓贤妃的打算。   如今将军府虽渐式微,到底手握重兵,将门不会轻易没落,定是自然。   然将军府向来不涉党争,贤妃娘娘的打算无非是联姻,给夏侯泽夺嫡增加一份助力罢了。   至于太子,本就有皇后掌握着朝中文臣的力量,只是武将之争甚少,定是要设法拉拢为太子保障。也就盯上了将军府。   待夏侯奕轻点,赵清婉也就知晓其中缘故。   夏侯奕看着赵清婉沉思的模样,眼眸时而发亮时而黯淡,倒是很让人心疼。不自觉想要抚平她的秀眉,方一抬手,又恐觉唐突,无奈放下,只轻声开口。   “不必挂念,静观其变,一切自有本殿在。”   话中关切之意自是一听便知。   赵清婉不答话,也未曾深思,只抬眸看向夏侯奕,只觉眼前之人太过神秘,看不透也猜不透。   “给你的贺礼。”夏侯奕未曾回视赵清婉,只因其眼眸太过澄澈,对着这双眼睛,怎会不陷落。心里早已软的一塌糊涂。   将胸前包裹的小玩意拿出,递到赵清婉手里。   “你已经送过了。”   “这是给你的。”夏侯奕凝视赵清婉,近在眼前,赵清婉清晰地看到夏侯奕眼中的她自己,那般明亮。   “小姐!”赵清婉还未出口,倒远远听着冰柳出声,再一回头,院中哪还有旁人。   “小姐,高嬷嬷把奴婢们都叫去回话了,一回神,竟发现小姐身边没人伺候,这才紧得回来。”冰柳已走到近前,仔细回话。   “无碍。”赵清婉脑中仍旧回想着方才夏侯奕的眼神,心里某些东西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打开那一纸方帕,里间包裹着一支红珊瑚玉簪,红似火,白无瑕,色泽喜人,质地莹润。映衬着夜色点点星辉,温柔了佳人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明日要开启宫斗模式了! 撒花庆祝,婉婉与奕儿更进一步噻! 求收藏,求评论嘛! 谢谢各位看文的小伙伴! ☆、第二十八章:宫宴(一)   床榻上放着两身精致的苏绣,月白色长衫为底,凌云暗纹装饰,下摆层叠的流苏垂挂,很是吸人眼球,简约却不失风姿,只觉如天边的仙子,想来是驾云而起的芳华。   而水绿渐变色的轻纱真真是灵动可人,配以星星点点凸起的白莲,百褶细腻的设计很是精巧,夏日炎炎只给人清爽的美感。   “小姐,苏姑娘的手艺真好。”冰柳抬手轻抚衣衫,柔软的触感很是喜人。   “你这丫头,再不赶紧着些,可就赶不上热闹看了。”   冰柳对衣衫首饰向来不甚在意,只觉自家小姐美丽动人,其余点缀只是锦上添花罢。难得今日这般夸赞,一大早便对着这两身衣服呢喃不停。样子很是滑稽,倒是叫赵清婉笑出了声。   “呀,是奴婢的不是,这就给您梳妆。”冰柳一向沉稳大方,今日果真是被这衣服晃了心神,竟就忘了今日是涟漪坊开张的大日子,自家小姐自是要出门去。   “将水绿色的一道拿着,稍后给阿姐送去。”   本就清秀温婉的赵清菡若以绿荷白莲做衣,想来也知阿姐出水芙蓉之姿。昨日夏侯奕一番叮嘱,赵清婉本不愿阿姐如此出众,然到底是信了夏侯奕的相帮之意,又祈愿阿姐遇逢好姻缘,也就歇了心思。   今日着实是个好日子。   乞巧节自大梁开国起便一直流传至今,传说当年崇帝靠发妻昭敏皇后登得帝位,即使是承继大统后,仍旧对这位性情纯良,美貌温婉的女子宠爱有佳,帝后鹣鲽情深,一时传为佳话。   崇帝三十七年,昭敏皇后崩逝,崇帝难忍悲痛,一生抑郁寡欢,再未立后。   后人为祭奠崇帝与昭敏皇后将立后之期感念为乞巧节,意欲乞其所爱,钟其所有。演变中倒也慢慢有了祈福之意。   每逢节日当天,宫中即设宴款待群臣及其家眷,且当日男女不分设宫殿,而是帝后共同主持,想来皇后便是借此机会,特为众皇子挑选皇妃。   倒是给了涟漪坊绝佳的时机。   “你这丫头,又想什么呢?”恍然未觉竟已走到赵清菡的院子。   “阿姐,不过是涟漪坊的事情罢了。”   赵清婉当然不愿阿姐过多担忧,也就未提宫宴之事。   “涟漪坊都要开张了,还有何可忧心的,你呀就是忧思过重,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   赵清菡对自家小妹无疑是羡慕的,出身高贵,父母兄长疼爱有加,就连那肤若凝脂,如花美貌,不食烟火的仙气儿也直叫旁人艳羡不已。   只,这般本该优越似公主的赵清婉却始终是一副心事重重,清冷不近人情的样子,是从什么时候起?   好似是七岁那年,从外祖家归来,原本任性娇蛮的小妹突然间就是这般愁绪满布的样子,追根溯源也无从得知,只是偶尔露出的娇俏劲儿才恍然像个孩子。   “阿姐可说错了,婉婉明明是将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嘛。”   赵清婉知晓这是阿姐心疼自己,也就打趣儿一番,偏离重点。   “对了,这是苏姐姐给阿姐做的。”   “昨日便听婉婉说道苏姐姐给我二人做了衣衫,今日一看其手艺果真惊艳。”   “好啦,快走吧,我可是要好好看看涟漪坊的盛况。”   赵清菡将衣衫递给身旁的书眉,拉着赵清婉便往外走去,自是要去助阵一番罢。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五弟,你这小王妃真能折腾啊,听说还专程去苏州来着?倒是有趣儿的紧。”   “不过,你出手也够大方,一来就亲赐牌匾。这不就是宣布你所有嘛,想来你的小女娃真是可怜,捉摸不透你的意思倒也真敢挂上。”   “看不出来,往日里总是冰冷的死样子对人家小女娃倒是热情得很。”   “诶,我说你倒是说话呀,别一对着我就又是这副死样子如何?”   醉仙居上,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四皇子夏侯朗喋喋不休,五皇子夏侯奕冷漠如斯。   夏侯朗漂亮的丹凤眼美目流转,真叫女子也尖叫不已。   只见他忽而眼眸发亮,眯起一双眼睛,嘴角上扬。   “果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夏侯奕依旧未有所动,只紧紧盯着对面的鼓楼,看着涟漪坊门前热闹非凡的情景,似乎很是喜悦。   “反正不急,本殿下今晚就能见到你的小王妃。”   夏侯朗暗自腹诽,说起来也着实气愤。   当日从他手下将顺意酒楼骗走,原本以为是要五弟自己留用,倒是不想跟来才知实情,随后被警告不可随意查探于她。夏侯朗倒也自个儿暗中查探过,俱被夏侯奕的人马一一截获,更不必说自己亲自出马却被陌冰几个女子驾着送往永奕宫。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总归能见到不是。   “操心你自个儿罢!”夏侯奕一针见血,皇后的打算夏侯朗自也十分清楚,只夸张的朝着夏侯奕撇撇嘴,倒也不再继续调侃。   笑话,大丈夫能屈能伸,晚间还要仰仗五弟帮忙不是。他可不愿貌美如花的自个儿被一群胭脂俗粉坏了贞洁。   继而又看向对面的涟漪坊,果真是人山人海的盛况。   有远远站在门外凑热闹的,一群布衣百姓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听说是有皇家背后撑腰呢。”   “我表弟在侯府当差,听那主子说好像确有其事呢!”   “我就说嘛,刚一开张,这般火热,不简单呐。”   “诶,我可是见过那做好的衣裳嘞,确实很美啊。”   “……”   赵清婉和赵清菡走在街上听着周边俱是谈论涟漪坊的情形,来回在东大街上走着,倒是发觉收效不错呢。   涟漪坊内众人也果真是忙的晕头转向呢。   “苏掌柜,您可是先给我定啊,及笄礼自是重要的很呢,我出双倍如何。就要那耦合为底的。”   “哎呀,奴家也要,啥颜色不要紧,就冲着这花样儿,我也定要一两套呢。”   “你们都别急,明明是我先来的,我可是要今日就买下那套成衣,宫宴定要艳压群芳呢。”   打从开门起,不知怎的,涟漪坊门前倒是早早聚集了一众贵族小姐,就等着进来呢!   如今都在争相订购,倒也不在乎价格竟比旁的高了一倍。   “各位小姐夫人,都请先到这边来,登记一下,苏某可以上门量身定做。”   苏茜一句铿锵有力的回应,倒是把局面掌控下来,至少此刻都井然有序了,赵清婉看着这一幕也很是心安。   “苏姐姐果真是掌柜的料。”   “确实,倒是不想那般温柔的苏姐姐掌控起来也很是雷厉风行呢。”   两人也未曾与苏茜照面,只看了看便一同离去,毕竟晚间的宫宴才是重头戏。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日落黄昏时刻,宫中便大开崇天门,各家小姐贵妇随着父母兄长一道共赴晚宴,倒是热闹的紧。   将军府马车上只坐着赵夫人和赵清菡姐妹,赵将军连同三个儿子俱是策马而驰,倒是让别家小姐议论纷纷。   “我说妍儿啊,母亲可真是醋的厉害。”安阳侯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那娇羞的样子,出声打趣儿到。   尹乐妍闻言放下了马车的稠帘,也不回应母亲的调笑,只那小脸霎红倒是娇俏的紧。   方才她确实是无意看到了舅父及表兄,当然最先注意的定是英姿飒爽的大表兄,一袭青色锦衫包裹,紧缩的袖口暗纹装饰,一手紧握腰间佩剑,神色凛然,深邃的眼眸紧盯前方,倒是搅动了尹乐妍的心,只觉这般伟岸的男子是她未来的夫君,想起来便心生喜悦。   “晚宴后你随你表妹一道游灯罢,不必随着母亲。”安阳侯夫人倒也乐见小两口儿亲亲爱爱的样子,自是十分放心的。   “如此,那便多谢母亲了。”   尹乐妍知晓母亲的心意,然自小便是这副端庄有礼的样子,即使是心下大喜也不曾稍有忘形。   倒是巧了,那边赵夫人也在心心念念着自家未来儿媳。   “今日想来能见到妍儿那孩子,几日不见倒也想念的紧。”   赵清婉噗嗤一笑,“娘亲这般念着儿媳,我和阿姐这地位是愈发低了。”   “果真是这样呢,昨儿还听爹爹说娘亲给表姐送了好些小玩意儿。”   “你们两个小祖宗,真真是翅膀硬了,倒是编排起母亲来了。”   赵夫人还未开口,窗外的赵清扬倒是插话进来,本就一直关注着母亲和小妹,听见这番对话倒也很是好笑。   “三哥莫要说婉婉和阿姐了,你和二哥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各家小姐呢。来年也给娘亲定个媳妇儿回来才好。”   许是还嫌热闹不够大,赵清婉竟又将二哥三哥一并编排。直把赵夫人和赵清菡笑的合不拢嘴。   “婉婉,仔细你的皮。三哥的鞭子可是不长眼嘞。”   赵清扬又拿出那痞痞的戏谑,倒是把赵清婉吓得直往赵夫人身旁缩。   “娘亲,你看三哥,婉婉说的可是事实嘛。”   “扬儿莫把外间摆弄的玩意儿拿到婉婉和菡儿跟前,吓着她俩,你可仔细你自己的皮罢。”   赵夫人轻轻抚弄婉婉脊背,出声打压赵清扬。赵清扬倒真是哭笑不得,他哪里就真舍得招呼这两个小丫头,不过是吓唬一番,谁叫自家母亲大人一遇到两个姑娘的事就黑白不分了呢!   一家子嬉笑着下了车,赵清婉站在宫城脚下,只觉时光恍然。   两侧厚重的宫墙阻隔了宫城金碧辉煌的气势,处处是红墙黄璃瓦的宫殿巍峨耸立,崇天门背后,入眼的长廊九曲回肠,廊上精致的木刻镶嵌的水晶熠熠生辉,倒是为灰蒙的夜色添了几分光芒。月色温柔纯净,将整个宫殿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亮,愈发如梦似幻。沿着长廊拾步而去,直通太液池,一如前世那般多次出入这里,一样的朱漆大门,廊柱上回旋的金龙栩栩如生,一样的盛景如斯,满眼奢靡。    ☆、第二十九章:宫宴(二)   赵清婉一众进殿之时,太液池已坐了不少人,各家桌案上琳琅满目的菜色、甜点均已分设完善,当然最具特色的要属今日皇上赏赐的琼浆玉露,寻常自是吃不到这般御赐的美酒,倒也很是值得走这一遭。   众位小姐俱都精心装扮,清丽脱俗的灵动、如烟似雾的朦胧、香艳妩媚的火辣,各个都别具一格,生怕被旁人比下去。即使是在席间而坐,也止不住美目流转,想要探看一番周围的女子。   倒是被赵夫人给说准了的,方一进入席间,尹乐妍便朝着赵家走过来。   “舅父舅母安好,方才妍儿在路上便瞧见你们的。”   尹乐妍笑语盈盈,大方有礼,只在视线看向赵清沐之时,方才带了些女儿家的娇羞   “表姐,方才娘亲还说起你呢,可是念得紧。”   赵清婉接下话头,又带着几分肆意的调笑。   “妍儿晚间与我们一道赏灯罢,你母亲许是要去皇后宫中,怕是顾不得你。”   赵夫人对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儿,自家未过门的儿媳很是满意,自也想要多多爱护着些,这话倒是与安阳侯夫人想到一处去了。   “母亲也是这般打算,那妍儿便叨扰舅母了。”   “你这孩子,倒是客气得紧。”   “就是嘛,定是不叨扰的,娘亲巴不得表姐现在就同我们一席呢。”赵清婉编排起众人来倒是有一套,那副子满心满眼的俏皮劲儿,竟就让你舍不得念叨她。   这还不够,她又转向旁边黝黑的俊脸上也稍显红润的赵清沐,“大哥定也是这样想的呢,是吧大哥。”   赵清沐本还在注视着尹乐妍傻乐,此时面对自家小妹扑闪的大眼睛,倒也不很清楚方才几人在说什么,只傻傻回应“定然是的,定然是的。”   倒是把尹乐妍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就连整日里甚是严肃的赵将军,看着自家的傻儿子,倒也有些忍俊不禁,嘴角微微抽动,很是不自在的样子。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到,皇后娘娘到。”   正在此时,一声粗糙有力却又捏声捏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嬉闹,只得原地下跪行礼,不可稍有躁动。   “臣等(臣妇、臣女、臣子)叩见皇上,太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金安。”   整齐划一的行礼声就如同预先演示过多次一般,无人有所偏差,想来也定是不会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出洋相。   “众卿平身。”   梁昭帝轻抬双手,示意众人起身,大殿上的人这才各自回到席间,赵清婉抬眸很是仔细的凝视着高座上的帝王。   因是宫宴,并未佩戴九旒冕,只着一镶嵌红宝石的金色冕环将墨发束起,扫视众生的眼眸,英挺的鼻梁,略微褶皱的面颊仍挡不住王者的威严。玄黄金龙纹饰的绛纱袍自带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犹如冲天的飞龙,直插云霄。   不得不说,这位中年帝王周身自有一股子难以阻挡的威严,赵清婉虽也很是恼恨他一再容不得赵家,然到底抹不去这位帝王所开创的大梁盛世。   梁昭帝高举银制龙形康爵,右侧的皇后便适时添入琼浆,席间众人俱都应时而起,举杯一饮而尽。   “乞巧节祈愿国泰民安,母后身体康健,愿天佑我大梁。”   皇上似是有些不愿多言,只草草敷衍了几句,任谁都可看出神色间露出的疲态。   “开宴,众卿家不必拘束。”   话虽如此,到底是伴君如伴虎,一时只能讪讪应答,倒也未曾多言,大殿之上一片静寂。   “陛下,臣妾着礼部商排了歌舞助兴。”   皇后自是想要将气氛欢脱起来,毕竟她还有自己的目的在。   “准!”   一众着红绸衣的女子鱼贯而入,腰肢曼妙,轻盈妩媚,随着清雅柔和的曲调踩踏每一个鼓点,倒是为大殿增添了不少氛围,毕竟就如同每一次宫宴一般,有皇上在场,气氛总要默然几分。   “父皇,儿臣想要写一副对联,为大家助兴。”   乐声方一停止,夏侯薇便急不可耐站出来请求,想来好戏是要开场,就不知这到底是戏台上的人还是看戏的人能笑到最后。   “薇儿本就酷爱诗书,如此也好,朕准了。”   倒是不知梁昭帝作何打算,此时一改疲态,语气间竟也透露出期待之意。   赵清婉转头看向贤妃娘娘,依旧是一副温和亲近的笑颜,就不知那笑脸背后藏了多少暗剑。她可是深有体会,会咬人的狗不叫,贤妃当是宫中最不容忽视的女人。   既然贤妃娘娘未曾多言,想来是贤妃准允了自己女儿这般做法,如此看来,和皇后联手的可能倒是极其明显,为了共同利益,多年来势不两立的冤家也可以一笑泯恩仇,诚然,这就是皇家,利益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   赵清婉给自己添了杯琼浆,放置嘴边轻抿一口,前世倒也喝了许多次,然从未如今日这般畅快舒爽,倒是有心思细细回味唇齿间的香气。   夏侯奕看着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似今日就是专程来品琼浆玉露的赵清婉,很是好笑,看来下次相见定要给多带些琼浆玉露呢。   他英俊的侧脸可以明显看到嘴角上扬的弧度,仔细注意倒也可以察觉他按捺不住抖动的肩膀,想来是心情很好。   “薇儿将此联送给父皇母后,祝愿父皇母后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夏侯薇很快便写好了对联,想来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笔酣墨饱,银钩铁画,颇有几分筋骨。   “凤落梧桐梧落凤,珠联璧合璧联珠。善!大善,不愧是朕的薇儿。曹忠,赏!”   都说帝王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梁昭帝此时倒是激动得很,深怕旁人不晓得皇上大喜似的。   “薇儿真是长大了,哀家也应当有赏。”一整晚几乎未曾多言的太后娘娘倒是也发了话。   赵清婉看着这老态龙钟的样子,也颇有几分唏嘘,宫里怕是只有这太后还有几分人情在吧,许是年老罢了,倒是愈发慈善起来。   “多谢父皇,多谢老祖宗。薇儿定会继续习练。”   夏侯薇还从未在这般多人面前出过风头,此时倒是很激动,起初母妃让她打头阵,还颇有些胆怯犹疑不定,这会儿子倒是万分感谢母妃的提议。   “薇儿着实优秀的很,皇上,不如让各家有才艺的小姐们展示一番如何,臣妾倒也好久未曾看过这般热闹了呢。”   一身明黄色华服的皇后就如同那操控全局的无形手,总是适时推动事态,以此来达成所愿。   皇上自然也是准了的,他方才听夏侯薇出言本也就大概猜到了皇后几人的意图,所以才欣然接受,配合皇后把戏演下去,当然,他所为的不过是夏侯奕罢了。   各家小姐们今日也是颇为用心的装点一番的,先不说朝中大臣之女有几个如赵清婉这般不愿嫁入皇家,就凭着这满殿的青年才俊,即使不是皇子至少也是有几分背景的,方才还有邻桌的女子向自家二哥暗送秋波,赵清婉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臣女月婵愿为众人弹奏古筝一曲,《出水莲》”   最先上场的是刑部尚书东方炎的嫡长女东方月婵,在女学之时,虽未与其有过多牵扯,然凭着上一世的记忆,东方月婵是四皇子夏侯朗的正妃,倒也和其父一般性情耿直,此时看其一身素洁又不失韵味的藕色纱裙很是貌美,愈发凸显其出水芙蓉的气质。   曲调悠扬古朴,又格外淡雅宁静,中段更以不同的触弦点造成多种音色的混杂,柔美动听,懂乐之人诸如夏侯朗,本是饶有兴致看着这场人为的闹剧,倒是未曾想这一曲宜动宜静的《出水莲》竟带给他如此大的震动,此时的夏侯朗不禁沉浸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之中,就连弹奏之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明眸善睐,随着琴音起伏不住的晃动着身体,情绪积聚在小小的脸上,似是羞涩似是激动,整个人都是红扑扑的神色,很是有一种诱人的粉嫩在。   夏侯朗摇摇头,挥散心中颇有些发笑的旖旎,继续沉浸在这段筝曲中,不用多言,却也对东方月婵上了心的。   当然,如赵清婉姐妹这般确实不通音律的人倒也颇有些兴然而起,毕竟弹奏之人的情绪她们是真切的感受着,就算是外行人也很是明白她的境界高深。   赵清婉心中暗叹,这东方月婵想来也是与四皇子相配的,如四皇子那般爱古曲如痴,两人定是彼此吸引的,倒是不晓得为何夏侯朗竟一味沉迷女色,流连妓院烟花之地。   “好一曲意境深邃的《出水莲》,本宫竟也就听得痴了,与四皇子相比定也是不差的,月禅可是自小习练?”   自是要好生夸赞一番,皇后娘娘可要继续鼓励接下来的好戏上演呢。   “皇后娘娘谬赞了,月禅不过是粗浅学艺,怎堪与四皇子相比。”   东方月婵倒是未料皇后竟会提及夏侯朗,她一时有些无措,要知道每日勤练古筝,熟识古曲不过是因为夏侯朗罢了,这样的小心思定是不可公之于众的。   “不必妄自菲薄,朕倒也认同皇后所言,朗儿认为呢?”   夏侯朗依旧沉浸在方才的筝音之中回味,这一段对话自是未曾听明白,还是一旁的夏侯奕提示方才赶得及回话。   “自是如此,儿臣以为东方小姐此曲很是不错。”   说着转头看向东方月婵,一双丹凤眼风情无限,即使未刻意张扬,亦尽显魅惑。东方月禅本就对夏侯朗存了爱慕的心思,此时自是架不住这般“美色”,只低低应了声未曾抬头。   果然是早就芳心暗许,赵清婉看着这一幕,颇有些原来如此的意味,可惜了夏侯朗并非良人。   皇后自是赏赐了东方月婵不少好物什,当然不过是小女子喜爱的首饰衣衫布料罢了。   一旦有人先开场,就不怕没有接二连三的人上场,世家贵族的小姐又有哪个没有才艺呢,绝美的轻舞,大气的书画,今儿果真是盛宴欢聚。   当然赵清婉和赵清菡自是没有参与,原本这场好戏赵清婉就是观众来的,自是要好好看看台上的人。   “皇上,臣妾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终于,贤妃娘娘坐不住了,许是宴席过半,皇上眉眼间疲态尽显,恐误了时辰,又或许是皇后逼得紧罢了。   “爱妃直说无妨。”   梁昭帝伸手揉揉眉心,倒也没有回绝贤妃,想来皇上也甚是清楚贤妃意图。   “臣妾的泽儿,岚妃妹妹的朗儿,就连懿贵妃姐姐的奕儿也是都到了大婚之年,何不趁着今日乞巧的美意为众皇子指婚?臣妾看着各家小姐也是出落得如此才艺出众,很是喜爱的紧呢。”   贤妃倒是面面俱到,一副母仪天下的仁厚之心,谁也不曾落下,就连她最是厌恶的夏侯奕也未曾遗忘,倒也做足了功夫的。   “爱妃不提,朕也未注意,皇儿们竟都这般大了,倒是朕的不是,皇后以为如何?”   梁昭帝轻看了眼下首的夏侯奕,正好与夏侯奕扫过来的眼神相对,自己这个儿子不近女色人尽皆知,梁昭帝自是着急得很,尚且不说自古有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这皇子身份,且是最有可能承继大统的地位也容不得他以皇嗣任意妄为。   “臣妾也疏忽了的,贤妃妹妹所言极是,是该有所打算了,宫中好久未曾有喜事,皇子大婚倒也可以让母后高兴高兴。”   皇后就是等待这一刻罢了,这一番冠冕堂皇又合情合理的说辞私下里不知晓准备了多少次,此事看着皇上甚是同意的神色也是心下大安。   “既如此,贤妃可是为泽儿相看好了人选?”   “皇上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有此想法,还未来得及仔细探看,此事还是应由陛下和皇后娘娘做主才是。”   贤妃果真是老狐狸,并未直言将话头又推回去,这般不讨人嫌的做法倒也很是招皇上欣赏,娘家势力较弱,贤妃仍能爬到如今贤良淑德四妃之首,想来自是有几分厉害。   “如此,那皇后可有何打算?”   梁昭帝轻抿一口琼浆,抬头微微看向皇后。   “臣妾私下里倒也看了几位,只是恐还未思虑周全罢。”   “皇后说来听听,朕恕你无罪。”   “臣妾倒是觉得方才的筝音之首东方月婵很是适合咱们岚妃妹妹的朗儿呢,两人颇有共同之处,想来定是琴瑟和鸣的因缘。”   夏侯朗与母妃岚妃娘娘对视一眼,岚妃人微言轻又不受宠自是眼中充满担忧,恐皇儿不喜欢,很是不知如何是好,夏侯朗眼神轻抚母妃,示意她安心,倒也不动声色,未曾多言。   皇后抬眸看了眼帝王,未曾有一丝波动,倒也很是壮了胆子,继续往下说。   “泽儿年纪最是年长,想来是应尽快完婚,臣妾以为代国公府的嫡长女方涵很是相配,知书达理,先前随着代国公夫人进宫请安,贤妃妹妹也是见过的。”   “经娘娘一提,臣妾倒也有些印象,自是不错的女子呢。”   “继续说,那奕儿,皇后可有相看与之相配的女子?”   皇上不喜贤妃与皇后搭台唱戏的意图,只是倒也颇为想听皇后给夏侯奕相看的女子。   “奕儿,臣妾以为奕儿与旁的女子交情甚浅,恐有排斥,不如与徐府韶雪那孩子自小的情分,如若身份有所不配,自可以封为侧妃,只日后再相看旁的女子即可。”   别以为皇后真的这般好心,不过是为了各退一步央求皇上同意罢了,何况徐韶雪美则美矣,只家室有所不济,如今的徐府不过是和州有名望的家室,若不是皇上对懿贵妃那贱人念念不忘,哪有他们存在的理。   皇后自是担心恐有望族联姻助长夏侯奕的势力,如今自是当先提议罢了。   “韶雪那孩子,朕也很是喜爱的,和奕儿青梅竹马也很是相配,皇后顾虑的很是周全,朕多谢你了。”   皇上虽也很是不满徐韶雪的家室,但幸而只是侧妃罢了,如若能让夏侯奕接受女子,多一个侧妃又有何妨。只他再为其另泽一家室颇高的女子作为正妃联姻便罢。   赵清婉倒是为料想倒竟是未有提及她赵家任何,想来昨日夏侯奕的忠告定是有所差池,这般定是最好,也不必忐忑罢了,更是坐直了身子,愈发轻松欣赏起大戏来。   梁昭帝略微沉吟一阵,便隐隐有盖棺定论的打算,皇家赐婚自是莫大荣耀,定不会与谁商议,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曹忠,”眼看着就要拟制赐婚,夏侯奕自是开了口。   “父皇此举恐有不妥。”   皇上倒也料到夏侯奕定有所排斥,倒是未料想接下来的理由竟是那般。   “母妃逝世稍过三年,儿臣有孝在身,五年之内定是不可有何大婚之举。”   “三年已过,即便是守孝也早过了孝期,何来五年之说。”   梁昭帝如今一提及懿贵妃的死,便情绪尤为激动,自是不容夏侯奕以此来说事。   “父皇心中孝期只有一月,自是早就过去,儿臣定是不同于父皇罢。”   此话在旁人听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帝王本就不必为一妃子守什么孝,一月之期本就已是仁慈万分,可知懿贵妃盛宠,只是在梁昭帝听来定是十分刺耳,他可是未曾忘记,当年一月之期一过,他便入后宫之时,这最是疼宠的五儿子是如何给他好看。   “大胆,朕当时,岂容你置疑朕。”皇上大概是被气急了,不顾在座朝臣妃子,竟就立时便想解释,只是忽又反应过来,只觉无言以对。   “父皇息怒,儿臣自是没有胆量置疑父皇,不过是惦念母妃罢了。”   言外之意,你梁昭帝口口声声最是宠爱懿贵妃,想来又有几分真心。   皇上情绪甚是起伏,如今也不得不按捺着吩咐,“众卿家散了罢,皇后主持游灯去吧,朕有些疲累,曹忠,回宫罢。”   梁昭帝不顾众人诧异,当先甩袖出了太液池,独留皇后与众人,皇后与贤妃自是恨得牙痒痒,眼看就要成型的计划又被夏侯奕打的措手不及,定是恼火不已。   然到底吩咐夫人小姐各自游灯,未曾多言。   梁昭帝的寝殿自是另一番景象。   “父皇,别再逼迫儿臣。”   “奕儿,朕是为你好。”不同于方才两相对峙的剑拔弩张,梁昭帝稍稍缓了语气,对这个最是看重的儿子也最是无可奈何。   “别忘了您应母妃之事。”夏侯奕不再多言,未曾得到允准便起身离去,独留梁昭帝在原地怔愣。   一旁的曹忠抖了抖拂尘,轻轻叹了口气。   自懿贵妃娘娘薨逝,每逢有人提到娘娘,陛下都是这副神情,仿似陷进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愿出来。   “曹忠,你说如果她在的话,她定是会理解朕的对不对?”   梁昭帝略带沙哑的问出声,往日里金銮殿上睥睨天下的帝王,如今竟这般孤寂落寞,黯然神伤。   曹忠自是知晓“她”是指谁。   “定是如此,陛下勿要担忧,过些时日五殿下自会理解您。”   曹忠只能一次次的宽慰陛下,这般父子俩互不相让的情景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往日里贵妃娘娘坐镇,安慰了陛下,劝服了五皇子,而今自是无人可以插手。   “罢了,随他去吧。”梁昭帝挥了挥衣袖,转身回到寝殿,似是再也支撑不下去,很快便昏睡过去。   曹忠抹了抹眼角,也只觉无甚法子。   他自小便跟着陛下走南闯北,对陛下的心事自是十分了然。   懿贵妃娘娘的母亲是当今太后的同胞妹妹,当时被先帝亲封异性郡主的懿贵妃便一直跟在陛下身后,哪怕是陛下对她一躲再躲,她也依旧紧紧跟随。   不觉间,陛下对这么个俏皮狡黠的小人儿同样上了心,二人青梅竹马,那时,宫中时常能看到一假装冷酷的半大孩童牵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肆意玩闹,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时常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然前有大皇子心怀不轨,后有四皇子虎视眈眈,为了巩固太子东宫之位,太后便只能舍了与嘉奕郡主的婚约,将如今的皇后娶过门。   陛下与嘉奕郡主自是不能接受,然到底拗不过雷厉风行的太后,陛下果真迎娶了别人为妃。   嘉奕郡主深知母家自是帮不了皇上许多,甘愿屈居太子良娣之位也要留在太子哥哥身边,这才有了后来的懿贵妃娘娘。   陛下对懿贵妃自是倾注了全部的宠爱与温情,虽不是椒房专宠,也必是无人能及,当先生下了大皇子夏侯轩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那般洒脱温和的女子自是不适应宫中的生活,就算长情的帝王再是将大皇子视作是继承人来培养,奈何恐就是盛宠太过,大皇子自娘胎里便被人下了慢性药,只堪堪过了风儿两周岁便撒手人寰。   梁昭帝下令彻查,竟也毫无头绪,毕竟事情过去太久,一点痕迹竟也差不到,丧子之痛定是不能释怀,即使仍有二儿子夏侯奕,皇孙夏侯风,也未能宽慰懿贵妃之心,整日里忧思过重,不过两年,懿贵妃便薨逝,可想而知帝王的盛怒与悲痛。   然而也就是自那时起,本还潇洒不羁的五皇子竟就将皇上视作陌生之人,再未有父子和乐之态,整整三年,整日里就那般冰冷,未有一丝温暖的神色。   “唉。”曹忠沉沉叹了口气,甩一甩拂尘,退出大殿,将殿门轻轻阖上。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分割线—— 小天使们,抱歉啦,一周没有更新,还是感谢小伙伴们没有遗弃归归呢!! 群么么哒! 今日起恢复更新啦,会努力将缺失的补上哒。 六千五送上! 爱我就收藏评论啦。小天使们么么哒! ☆、第三十章:丽娘   乞巧过后,涟漪坊的生意可谓是火爆得很,苏茜几乎日日都要接收几个订单,幸好都没有过多的限制,不过苏茜还是雷厉风行招收了两个裁缝,只是花样还由苏茜设计,当然是轻松了很多。   今日一大早,安阳侯府就派了人来请苏茜过去,冰荷一听是安阳侯府,也就并未跟着去,只嘱咐了苏茜安阳侯府与将军府的关系。   “苏掌柜,快请进,我们家主子已经在主卧等着了。”   苏茜被小厮领入主卧,沿途的丫鬟婆子俱都是恭恭敬敬的态度,倒是很新鲜,寻常富贵人家最是看不起这商贾之家的,今日倒是给足了脸面。   甫一进入主卧,上首的美妇便起身亲亲热热拉过苏茜的手,想来就是那安阳侯夫人了,倒是未摆一丝侯夫人的架势。   “苏掌柜快请坐,今日劳烦你亲自上门了。”   “侯夫人客气了,能来侯府为夫人小姐裁衣,是苏某的福气。”   苏茜客客气气回礼,毕竟不看在赵清婉的面子上,侯府给的这一份体面还是足够她客气相待的。   “涟漪坊的生意可谓是红遍京都了,不瞒你说,我已经观察了好些时日。”   安阳侯夫人命人上茶,一边直接道明意思。   “哦?夫人可有何见解?”   “自然是美艳不可方物,我是指苏掌柜的手艺,别说那衣服别出心裁的样式,就是每一件都能找出不同来,也是让人喜欢得紧。”   侯夫人这话可谓是相当高的评价了,苏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倒很是欢喜。   “多谢夫人盛赞,今日差苏某前来想必也是为府里夫人小姐裁衣吧。”   “苏掌柜客气了,原因小女十月初十要出阁,不过是想请苏掌柜给量身定做一件新嫁衣,你的手艺也着实是信得过。”   侯夫人的意思,苏茜倒是未想到,原是这般重要的差事,想来身旁那位稍显羞涩,面若桃花的少女就是要出嫁的女子了罢。倒是美丽端庄得很。   “想必这位就是待嫁的姑娘了罢,这般重任,劳夫人厚爱,苏某定不负所托,只是可有何要求?”   “并无,全由掌柜做主罢。”   侯夫人还未开口,那少女便羞答答的出声。   苏茜和侯夫人相视一笑,“那便等苏某画出图样来,送来让您二位探看,如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再改便是,既是嫁衣,定要仔细着些。”   “如此甚好,那便多谢苏掌柜了。”   苏茜让身旁的丫鬟量取尹乐妍的尺码,自己和侯夫人在闲谈。   “夫人如若无其他事,那苏某便先回去了。”   “苏掌柜等等,无需预先收取定金?”   侯夫人很是诧异,便直接问出口。   “无需,到时再给即可,夫人不必多虑。”苏茜笑笑,领着丫鬟径直离去。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阿姐,姑母找来苏姐姐给表姐做嫁衣呢。”等苏茜回到涟漪坊,才从冰荷嘴里知晓,今日说要做嫁衣的女子竟是要嫁给赵清婉的大哥赵清沐。立时便让冰荷给赵清婉传来消息。这不,一见赵清菡,赵清婉便告诉了阿姐。   “还有三月,是该开始了,毕竟表姐可是要嫁到咱们家呢,苏姐姐定要好好为表姐裁衣呢。”   “那是自然,苏姐姐的手艺咱们不必担心。”赵清婉倒也很是开心,近来发生的诸多事中,也就大哥与表姐的婚事最令人期待罢。   “这几日你也看到了,好些女子都穿着咱们涟漪坊的成衣,想来是很受欢迎的,照此下去,第二家店面也要早做打算了。”   “阿姐不知,能用的人手也就苏姐姐,如若拓展想来是有障碍的。”   赵清婉当然也想扩张一下自己的店面,只是并非易事罢,还需走一步看一步。   “也是,日后再说吧,莫要一直逼迫自己,你还有父兄,不必事事自己操劳。”   赵清菡定是十分担忧自家妹子的,这几个月来,小小的身体就不曾再长肉,就连个子也未曾长分毫,赵清菡暗暗下决心定要监督妹子多吃些饭。   是夜,夏侯奕又一次光临赵清婉的小屋,你看赵清婉的神色就知道,早已习惯,并未有丝毫诧异,反倒是先开口。   “殿下的消息也会有误嘛。”口气略带调笑,倒是不想赵清婉也会在夏侯奕面前这般放肆。   夏侯奕微微一笑,自是知晓赵清婉所指定是关于当日太液池赐婚之事。   “这个消息总归是有误的好,至少省去你过多担忧不是吗?”   “那倒也是,不过你是从何知晓我赵家不愿嫁于皇室。”   “给你的,那日见你很爱喝。”夏侯奕未曾正面回答赵清婉,只是将袖袍中的酒壶拿出来递给赵清婉,正是那日在太液池御赐的琼浆玉露。   赵清婉嘴角抽搐,有些想笑,谁说我很爱喝的呀,不过是那日为了看戏多喝了几杯罢。   “额,女子不宜饮酒。”   赵清婉略带矜持堪堪找了个借口。   “无碍,我加了桂花茶,不影响醇香,但却不会醉人,另外这里还有一些醒酒的茶水,如若醉了喝些便是。”   赵清婉说女子不宜饮酒,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罢,倒是不想夏侯奕竟备了这么多,若说方才还有些许排斥,此时的赵清婉倒是颇觉熨帖。   “那便多谢殿下美意。”   “叫我夏侯奕就好,殿下听着生疏。”   此时,赵清婉才后知后觉原来打一开始,夏侯奕就一直是自称我,并未以本殿自居,虽也深感困惑,到底未曾真的叫他夏侯奕,赵清婉始终秉持皇家之人不能惹的心思。   “你缘何这般对我,明人不说暗话,直说便罢。”   “因为你我是旧识,婉婉不必多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你将军府任何人受到伤害。”   这话可以说是保证了吧,何况冷漠闻名的五殿下哪里放下身段在别人面前解释这般多,隐在暗处的陌显差点就要从树上掉下来,到底是忍住了,只是嘴角不断的抽搐。近些看,那微微颤抖的身子,仿似在刻意忍耐一般。   “旧识?劳殿下惦记,婉婉自当尽力护好家人,只愿殿下与我少些接触的好。”   既然夏侯奕不愿多言,想来是问不出什么的,赵清婉也便不再纠结于此,只盼着能撇清些距离,无关旧识也好,新交也罢,赵清婉都不愿再全身心的相信于谁,更不必说还是赵清婉最最厌恶的皇家之人。   “不必过早言及此,且看着罢,这个你收着,如若有难,用力扔在地上即可。”   夏侯奕也不再多言,只将一黑色的琉球递给赵清婉,赵清婉自是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然而陌显可是清清楚楚,这可是阁里的信号弹啊,主子随意便给了赵清婉,无非是许诺任何时候,阁里众人便要听其差遣,这是认定她的意思了。   替主子开心,又隐隐有些担忧,毕竟这女子太是不好掌控,如若对主子不利,那主子从何而逃。唉,且看着吧。   赵清婉还未收下这个小东西,夏侯奕便一把抓过赵清婉的手,塞到她手上,复又转身离去。   天知道夏侯奕多眷恋方才抓在手里的柔软的触感,只是夏侯奕也深知对赵清婉,防备心过重,一点点卸下心防才是关键,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也就利索的转身,毕竟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候慢慢攻守阵地。   独留赵清婉仔细看着这个小玩意儿,你一定想不到,赵清婉是见过这个黑琉球的,这也是为何方才赵清婉很是呆愣未曾伸出手也未曾在意夏侯奕抓过她手的原因,至于在何时何地见过,赵清婉自是一时想不出来,只是隐约记得她确实是见过,也是这般黑如曜石,闪亮如眼睛,索性摇晃着脑袋,不去过多思考。   赵清婉将黑琉球装进荷包里随身携带着,下意识的举动倒是在日后帮了赵清婉一个大忙。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再说当下的三皇子府,夏侯泽一人独坐正中,听着下首之人回禀。   “这么说,她是蒋业的嫡女了?”   此次夏侯泽属下带回来的消息是关于蒋如溪的,第一次在夏侯薇身边见到蒋如溪之时,夏侯泽就命底下之人查探,一直未曾关注此事,今日突然问起,方才发觉,蒋如溪并非京中人士,而是马上要进京的盐官,若说先前对蒋如溪还是单纯的想要查探是否对夏侯薇不利,此时夏侯泽心中倒是有了另一番打算。   “是的,据说很是受宠,蒋家老夫人和蒋业都对这个女子很是偏爱。”   底下之人恭恭敬敬回话,虽也不清楚殿下为何调查蒋如溪,到底还是将情报悉数告知。   “你下去吧,继续跟着蒋业,想办法找人混进侍卫营。”夏侯泽沉吟一阵,“另外吩咐丽娘去书房,我稍后便到。”   “是,属下告退。”   赤木将丽娘送到书房便径直离去,招来底下的人准备计划混进蒋业的侍卫营里。   “主子,今日怎得有空差使丽娘?”丽娘人如其名,美艳至极,艳红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并不感觉艳俗,只觉得妩媚多姿。扭动着腰肢走近夏侯泽,浑身的香气虽有些足却也不至于反感。   夏侯泽不动神色拨掉丽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哪日都有空,丽娘可想吃什么,本殿带你去。”   丽娘是极聪明的女子,就算不动声色的夏侯泽,丽娘依旧能感觉到夏侯泽浑身充满着排斥,她自是知晓夏侯泽对她只有利用之心,然,丽娘无碍,她愿意在夏侯泽身边,即使是利用也心甘情愿。   “殿下说笑了,丽娘不奢求殿下带丽娘出府,只是让丽娘陪伴在府中就已心甘情愿。”丽娘说着又轻轻靠在夏侯泽的肩膀,眼眸微亮,直叫人怜惜。   然而夏侯泽却下意识地要躲,忽又反应过来堪堪稳住了身体。   “好,本殿应你,留你在府里。”   “殿下此言可是作数的?”   “自然算数。”   丽娘听此言立时便跪下来行了大礼,“多谢殿下。”   夏侯泽今日并未与丽娘讨论蒋如溪之事,而是带着丽娘回了凝香阁,自是一夜芙蓉帐暖度春宵,只是,翌日大早,管家刘伯便带着落子汤送到了凝香阁。   “唉,果真还是如此。”   丽娘轻叹一声,闭着眼睛一口便喝了个干净。眼角滑落的泪珠暴露了她的决然与悲戚。       ☆、第三十一章:真情假意   已经是连续三日见到夏侯泽了,如往常一样,蒋如溪坐在夏侯薇侧首,即使是未有单独的相处,她也一次次为了夏侯泽而着迷。   她喜欢看夏侯泽着白衣长衫,翩翩玉公子的俊朗儒雅;她喜欢夏侯泽不俗的谈吐,略显沙哑的嗓音,听他说话总是如沐春风一般;当然,她最是喜欢夏侯泽那双阴郁的眼睛,她忍不住想要走近他,听他的故事。   她羡慕夏侯薇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夏侯泽的宠溺与关爱,她有些难过夏侯泽与她之间客气又疏离的关系,她能感受到夏侯泽高高在上慑人的气势,然她就是该死的向往着能站在他身边。   蒋如溪偷偷看了眼正在品茶的夏侯泽,闲适的状态却又隐隐透露着散不去的愁绪,她轻轻收回视线,暗暗握紧了手。   夏侯泽今日依旧是一袭白衫,束起的墨发精神抖擞,彰显着不凡的气场,然而发尾随意披散又平添了几分惬意。   他有意无意扫过蒋如溪有些忐忑的神情,也精准地捕捉到她几次偷偷看他的眼神,脸庞慢慢浮现的红晕透露着她的小心思。   无疑,蒋如溪对夏侯泽是有情的,即使无情,也必有意。这正是夏侯泽想要的结果,也是丽娘的策略。   那日宠幸丽娘过后,便寻着机会商讨接近蒋如溪之事,丽娘自是知晓她无法拒绝,也明白不能拒绝。她早就知道,夏侯泽对女人仅仅是消遣和利用罢了,对谁故作深情,对谁利用越深,偏偏就是有数不尽的女人愿意为了这份虚假的深情奋不顾身。   一如丽娘,一如后来的蒋如溪。   “皇兄这几日清闲得很呢。”   夏侯薇不是没有看到蒋如溪无意显现的对自家皇兄的爱慕之情,本想着让她断了念想,毕竟这样身份地位的女子怎配得上她皇兄,只是皇兄昨日竟破天荒询问蒋如溪的情况,她一时也摸不清皇兄对蒋如溪到底是何意。   “母妃近来挂念你,非要日日听到你的消息,我本也无事也就亲自前来。”   夏侯泽将托词找到贤妃头上,毕竟他对母妃的谋略还是颇为欣赏。   “原是如此,薇儿也甚是想念母妃,皇兄不如今日带薇儿回宫罢。”   “薇儿休得胡闹,好好习练书院之艺为好,十月的六艺平律,你可准备妥当?”   又是六艺平律,母妃也经常拿此说事,如今皇兄又来,夏侯薇还真是有些头大,眼看着不到两个月,夏侯薇也没有心思再惦记旁人了,只草草歇了心思,送夏侯泽出了院门便回来习练书法。   倒是蒋如溪颇为上心,她自是要努力在六艺平律争得一席位,如此方有可能得夏侯泽青眼。   说来也巧,夏侯泽看着迎面而来的女子很是熟悉,虽不甚记得,倒也有几分回味的感觉。   “三皇子金安。”   赵清婉果断叩首行一大礼,头几近触底,匍匐着身子。毕竟她是这般不愿看到夏侯泽,前几日她也很是无奈几乎日日都能看到夏侯泽,当然俱都一一避开,未曾碰面,今日眼看着来不及,也就硬着头皮行礼问安罢。   “不必多礼。”夏侯泽定睛看此女子端庄起身,小小的个子还不及他胸前,等着她侧身而过,又是如那日清冽的气息传来,夏侯泽方又想起正是那日遇见的女子。   “且慢。”   夏侯泽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出声,此时倒是把赵清婉吓得不轻,先不说赵清婉此时没有与他抗衡的力量,再则赵清婉着实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然此时倒也只能回过头来,“殿下可有何吩咐?”   夏侯泽良久未出声,想着让她离去,心中又隐隐不愿她走,很是奇怪。   “无碍。”夏侯泽话落于此,便当先离去,赵清婉很是摸不着头脑,倒也径直转身,想着日后还是少碰面得好。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永奕宫中倒是一改几日来忙碌神色,终于有了闲谈心思。   陌显坐在一侧,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眼角微挑倒是显现着其颇好的心情。   “怎么我一回来这么多事呀。”说话的是陌显对面的黑衣男子,修长的手指不住敲打着案几,嘴角总是挂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仔细看时,眼里的冰冷却又满满的似要溢出来。   “你是不清楚京中情形罢了,此时是愈演愈烈了。”   陌显收起方才的笑意,复又恢复一贯的冰冷,摸索着自己腰间的佩剑,配合着这一略显微妙的情形。   “原是如此,怪不得主子召我陌遇尽快归京。”   不错,陌显对过之人正是原先远在台州的陌遇,陌家最擅谋略与排兵布阵之人,此番回京想来是帮着夏侯奕应对皇上以及诸位皇子的。   诸位皇子大多年过十五,对于储位之争越发显著,虽已早早确立东宫,然众人皆知太子平庸荒淫,自是担不起大任的,无非是高位之上的皇后四处扑腾着联络大臣才有这几年略微稳固的东宫之位,然则三皇子夏侯泽阴诡谋略无所不用其极,贤妃又颇得圣宠,想来是颇有几分胜算。   四皇子夏侯朗虽与自家主子十分交好,本就不愿过多参与朝堂之事,一心立志做一闲散的富贵亲王,然到底品性纯良,诗文才敢也颇有几分造诣,若为帝位也担得起心怀天下的大任。   至于自家主子,应该是最有胜算登得帝位之人。   不说圣上对懿贵妃娘娘久久不弃的真心,就以主子多年来的经营谋略也足以战胜其他诸位皇子,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念及此,陌遇摇头轻笑,好似在嘲笑自己思虑过多,自家主子向来是不惧任何招数不过是不屑争斗罢了,他自是最厌恶宫中之物,宫里的皇位,宫里的女人,一样样奢侈迷醉的器物,一桩桩勾心斗角的阴谋。   若非想要覆了这劳什子皇宫,又何须待得登上帝位。   主子的心,他陌遇又岂会不懂,从大皇子与懿贵妃娘娘接连逝世起,主子心中再无任何可以撼动,倒是不想,自他回来便也听小主子与徐公公多次提及那位赵家小姐,也很是好奇得紧。   “大哥,冰儿可是每日跟着那位赵小姐?”   陌遇所指即为陌冰,无非是想透过陌冰多多了解她罢了,毕竟主子难得动了心思,如若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替主子处置了也罢。   “切莫擅自查探或接近于她,你不知主子有多在乎她,惹怒殿下有你好果子吃。”   陌显一听便知陌遇打算,只是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毕竟他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对赵清婉的心,当然,对方若换成陌隐那小子,陌显或许会腹黑的一句不提,那小子本就不长记性,脑子估计放到家里没带出来。   “遇儿明白,大哥勿要担心。”   陌遇邪佞一笑,满眼的算计神色,陌显摇摇头,深知自己劝不住,也不再多言,自是知晓遇儿应该是有分寸的。   兄弟俩正要继续闲聊之时,门外小太监通报,殿下传召去书房。二人立时便收了心思,一脸的严肃神色,毕竟两人方才从书房回来,此时定是有何紧要之事罢。   推开书房木门,夏侯奕一身绛紫长衫,不住散发逼人的气势,直直立在正中,神色如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起伏,只是右手不经意的紧握看得出心情不甚爽快。   陌显与陌遇对视一眼,当先叩首行礼,夏侯奕挥挥衣袖,未出一言。   书房中一时静默的吓人,夏侯奕就那么站着,眼神悠远,未曾聚焦,散射在别处。二人被夏侯奕免礼,也很是无奈得紧,就这样杵在原地,默默听候差遣。心里腹诽还不如跪着的好,不必直视殿下如此慑人的气场。   “寻一因由,将许航的嫡女赶出京都。”   最后依旧是夏侯奕开了口,陌显和陌遇稍稍松了口气,总归是有所指示。   只是,上天呐,这是什么吩咐啊!   许航可是中书令啊,先不提他位居高位,是当今圣上很是重用的大臣。毕竟无论是谁,他们也是有能力扳倒的。只是他的嫡女怎么会招惹了自家祖宗呢,赶出京都!对于一个京中世家小姐来说,倒不如一杯毒酒赐死来得痛快。   “殿下,可是中书令许航?”   别意外,陌显这话无非是提醒主子思量一番,毕竟此举势必引来风波,无端牵扯进朝廷官员家事,想必是有所代价,只是不知这缘由是何。当然,陌显和陌遇定是不敢多问的。   夏侯奕自也十分明白陌显此言,未曾出言回应他,只一凛冽的眼神扫视,不必多言,陌显二人也明白得很,此意自是十分清楚,无论多大的代价也要达成此举。   倒是与夏侯奕一贯作风不同,不过自从遇到赵家小姐,主子给了众人多少惊喜与惊吓,想来是数不清的。   陌显不知怎地,脑中突然闪现一想法,此事莫不是与那赵家小姐有关?否则主子又何须这般震怒。看来须得仔细调查一番为好,至于谋划许航嫡女出京之事,遇儿就够了,无须他来操心,那小子的阴谋可是多得很,莫说一深闺小姐,就是让许航出京,把柄也多得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句抱歉啦各位,几日未更新!很抱歉,有些小伙伴已经果断抛弃我了,呜呜,归归好心塞。 今日起恢复日更!!! 还请各位宝宝包养我,收藏我,喜欢我!! 另外建议多多飞来。。谢谢各位小伙伴! ☆、第三十二章:成亲   院中的海棠经历一次次花期迎来累累的果实,球状的小果红扑扑挂在树上,印在未显疏黄的叶子后,隐隐透露着笑意,喜盈盈惹人爱。   如今的海棠树倒是褪去了各种色彩,只剩下簌簌掉落的秋叶,周边稍显煞白冷冽的气息,反而是轻轻摇晃树枝,伴随而来的秋叶起舞就显得欢腾多了。   树下的石凳上多了厚厚的棉垫,隔绝了石凳的冰冷,这还是前几次陌冰送来的。赵清婉独坐在海棠树下,话说这陌冰也是那日不经意发觉的,原先的玉露膏,从苏州回京途中突然出来救助的陌冰,还有连日来经常出现的一些小物什,诸如今日石凳上新多的软垫,诸如前日送来的暖胃草药。   赵清婉后知后觉身边有夏侯奕的人在,初时只觉有人监视,暗暗不爽。如今倒是颇有些感念,毕竟陌冰帮了赵清婉不少,偶尔赵清婉还会隔空与陌冰来一段对话,那情景很是好笑 。   正如此时,赵清婉连日来忙碌兄长亲事,如今十月已到,万事皆已准备妥当,稍有闲暇就透露出小女儿姿态。   “表姐那日肯定是最貌美的女子,昨日苏姐姐送至的嫁衣,着实是美得很。”   “大公子定也最是英俊。”冰柳打趣一声,前几日回府,她随小姐也是看到自家公子那正红的衣衫的,红绸耀眼,只觉大公子赵清沐英俊得很。   “定是自然,总算是了却娘亲的心事,就等着抱大孙子了。”   赵清婉眉眼嘴角俱是笑意,那是直达心底的喜悦,她也甚是期待家中添丁进口的日子。   冰柳随着赵清婉笑个不停,打心眼儿里高兴,倒是不想暗处的陌冰噗哧一声,好似嘲笑主仆二人。   “陌冰你要笑就出来笑,躲在暗处算什么。”时日一久,冰柳与陌冰也颇为熟识,好巧不巧陌冰的“冰”字倒是与赵清婉一众丫头同字,很是有缘。偶尔还会守在某处专门等着陌冰出现,二人互动有趣得紧。   “出来就出来,难不成还怕你个小丫头啊。”   陌冰从暗处走出,清秀的小脸略带调笑。语气轻佻,倒是像那男子一般。仍旧一袭黑衣,这黑衣紧身装扮怕是陌家兄弟的标配,人人出场俱是如此,稍显不同的陌隐倒是颇有几分心思,腰间佩戴一青色绶带,只是难掩通体黑色的凛冽气息,与他主子的气场着实相配。果真是夏侯奕的人,这不就连女子也如此潇洒。   “小姐安好,陌冰有礼。”陌冰未理会冰柳咬牙切齿的神色,而是当先予赵清婉行了礼。赵清婉还未反应,陌冰就已叩首,规规矩矩,简单却很是尊敬。   当然啦,陌冰可是将赵清婉看做自家未来女主子的,不提夏侯奕对赵清婉无法撼动的心,单是近四个月来的了解,也很是熟悉赵清婉秉性。   光润玉颜,气若幽兰,足以于自家主子相配,更别提骨子里透露出的清冷孤傲简直就是佳偶天成,陌冰很是喜欢赵清婉,除却自家主子的吩咐,剩下的就是本身对于赵清婉的诚服了。   赵清婉稍稍偏离身子,轻声叫了起,自是不愿真的受了陌冰这一礼,一来二人身份地位无甚牵扯,再则夏侯奕身边的人,她自是担不起的。   陌冰察觉到赵清婉的让礼,暗暗一笑,只觉这小姐果真是不骄横不刁蛮,心中腹诽日后定是当得起的。   冰柳倒是顾不得陌冰给不给小姐行礼,只是陌冰初时对冰柳不甚理睬的样子,倒是把冰柳惹得不轻。   此时见陌冰起身,冰柳一个快步就扑了过来,别说,这小妮子速度还挺快,饶是陌冰一身功夫也来不及闪躲,只能蛮力挣脱纠缠,一个劲儿在前头跑,冰柳哪肯轻易放过,好容易这陌冰不适用轻功了不是!   于是,海棠苑就有这样一幅动静皆宜的场景,鹅黄色衣衫的小姐仍旧独坐在海棠树下,偶尔秋风袭来,树叶簌簌,只觉这女子周身都充斥着灵动与祥和。院中各个角落变换着传来女子嬉闹声,原先是粉色衣裙的小丫头追着黑衣女子喊打喊骂,不一会儿竟也调转了方向,粉衣丫头当先跑着躲避。   赵清婉嘴角扬笑,将茶盏放在手心。许是天凉得快,许是手心冰冷太过,热腾腾的茶不一会儿便显凉,她拢了拢身上半披的水红袍子,收起来一夏的披风,今日过后又派上了用场。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将军府红灯高挂,气派的烫金大字被红绸包裹,也在今日显得尤为喜庆。府门两旁直立的两列士兵是今日迎亲的队伍,个个小伙魁梧俊朗,往日里肃杀的神色也因为这喜事儿刻意缓和了,蓄势待发,只等着新郎官号令迎亲。   天气转凉,街市上早已不似盛夏那般热闹,唯独今日又好似回暖一般,整个将军府巷口都呈现出不一样的热闹,人头攒动,渐凉的秋风也似乎裹挟着人们激烈地讨论声反而温暖了起来。   十月初十,双十全美,值此良辰美景之际,将军府大公子赵清沐迎娶安阳侯府嫡小姐尹乐妍。哪家不愿凑个热闹,赶个趟儿,皆来亲眼见证这京中久未这般登对的亲事。日后街头巷尾做一谈资,也着实是有面儿得很。更不必说将军府出手阔绰,待新郎官一出来就沿街散碎银子,假若你跟着走一圈,岂不是也能借此发一笔小财?想来甚美。   今日打早,府里上下俱都忙碌异常,每人脸上却又毫不掩饰喜气,洋洋肆意的眉眼很是舒心。如今午时稍过,赵清沐便换了一身喜服出来,红色基调自是衬托的人鲜亮许多,与往日里黝黑的小伙子分明是两个神色,暗绣的黑线金丝纹饰又隐隐增加了股子将军府里的威严,贵气逼人。   赵清婉和赵清菡等着看了自家大哥穿喜服的样子,就赶忙坐着马车往安阳侯府去了。尹乐妍虽即将是她们大嫂,然到底是自小长大的表姐,按礼数她俩是要去给新娘子添份妆,送些福气的。   昨日夜里赵夫人就给两个丫头准备了添妆之物,这不紧赶着时辰,为尹乐妍送了红妆。   “表姐,我大哥要看见你这幅样子,指定路都走不了了。”   赵清菡一进屋就说了这么一句调笑话,直把尹乐妍羞到地缝里,本就上足了胭脂的红脸上此时愈发红润,一屋子的小姐丫鬟都逗乐了。   其实赵清菡这话不假,尹乐妍本就清秀可人,平日里素净不爱过分装点,总是温婉清丽倒是没想今日浓妆艳抹,朱红轻点,青黛浓眉,真就是美艳动人得紧,那淡妆浓抹总相宜真就是为这表姐量身定做呢。自家那木讷的大哥保不住真就呆立不前了。   “表姐,你放心,大哥定会好好待你。”   赵清婉嬉闹一番,一本正经安慰尹乐妍,前世赵清婉可是嫁过人的,那种忐忑迷茫又兴奋期待的感情自然是万分理解,此时她是想代自家人真心的劝慰这未来大嫂罢。   果真,方才一脸娇羞的尹乐妍此时又愈发感激起来,拉过赵清婉的手,轻轻道了谢。   “夫人,夫人,来了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丫头莽莽撞撞的,想来是那新郎官就要到了,屋子里众人赶忙让开了路。   赵清婉姐妹并未看着尹乐妍上轿又坐着马车赶回了赵府,今日来的人想来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不可稍有怠慢。   男宾席列自有父亲与二哥三哥照应,女眷这边就只有她们两个随母招待了。   方才还未铺就的红毯,此时倒是蔓延开来。赵清婉随着阿姐走进自家门前,倒是有些陌生了,满眼望去的耀眼,红似火,暖如阳。   “你俩可别乱跑乱跳了,今日人多嘴杂,莫要人家说我赵家女儿没有教养。”   赵夫人自是知晓这两个女儿颇有规矩,只是今日喜庆,唯恐二人喜昏了头,趁现在空闲紧着叨扰几句。   “娘亲放心就是,我与阿姐定会安安分分随着娘亲。”   赵清婉上前一步拉过赵夫人的手,偏头轻轻靠在赵夫人身上,柔柔喏喏地撒娇出声。赵清菡有样学样,跟着自家妹妹一般,拉过赵夫人另一只手,头也微微靠着母亲大人,嘴里叨叨着,温声细语,直叫赵夫人拿二人无法,倒是满心满眼的知足,愈发喜不自禁了。   大梁婚俗尤为繁杂,只因古人流传,越是繁杂则越显心诚,日后二人小日子也会越发美满。待得迎亲队伍将新娘子接回来,已近吉时。   “吉时已到,请新娘跨过火盆,小日子红红火火。”一旁的喜娘一边扶着新娘子,一边出言讨好彩头。   众人迎着新郎新娘入府,拜天地,入洞房。随着张司仪一声“礼成”落口,总算是结束了这一应礼制,别说此刻尹乐妍几近摊软在床上,幸好还有小丫鬟将早就备好的吃食拿来。就是被一众世家子弟拉去喝酒的赵清沐也颇有些架不住这一整日的折腾。   那边男宾宴席喝酒恭贺,好不热闹,这边女子贵妇间的攀谈也是人声鼎沸,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妇人,得体的恭贺声,嬉闹的调笑声止不住的欢腾。   赵清婉姐妹随着赵夫人穿梭在席间各个圆桌上,就算是并未有过多醉人酒精的桂花酿也直把姐妹俩喝的受不住。单看赵清婉绯红的脸颊,憨憨嬉笑的眉眼就颇觉有趣。   赵夫人看着自家女儿微露的醉态也颇觉好笑,使来丫鬟送姐妹俩回屋,自己仍旧一身使不完的劲儿和交好的众贵妇把酒言欢,许是好久未曾如此高兴,倒是只觉松快不少。       ☆、第三十三章:醉态   “嘿嘿,大哥,”赵清婉拉着自家阿姐笑个不停,一不小心还打了个饱嗝。“好高兴。刚才都笑傻了。”   断断续续的,仿似话也说不太清,冰柳自是知晓自家主子不胜酒力,今日倒是没防住竟喝了这么多,你看看此时小脸红透、身子摇摆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平日里谨遵训诫,清冷高贵的小姐的样子。   “主子,快回咱们院里吧,四小姐都睡着了。”   赵清菡方才被娘亲送出来之后就一度陷入昏睡,还是书眉几个丫头强把她拖回来的,哪知五小姐嘻嘻哈哈不停,唯恐吵醒四小姐,两个人又像方才一样吵闹着要“月下对饮”。   冰柳只得和冰兰捂住赵清婉的嘴,不让她再叫个不停,奈何赵清婉就像是怪神附体,力气大得惊人,把两个小丫头一甩就跑了开。   “我去找大哥,我还没和大哥喝酒。”   这句倒是说的颇为清晰,只是话一出口,直把冰柳二人吓一跳,人大公子此时不定在洞房呢,你个小姑子洞房夜闯哥嫂洞房传出去像什么话啊。   冰柳准备大喊了陌冰出来,许是早就发觉了赵清婉的醉态,陌冰一直就跟着赵清婉一行。如今看赵清婉醉的愈发不像样子,还未等冰柳话落,陌冰就拽着赵清婉往回走,到底是习武之人,在冰柳几人的配合下倒也将赵清婉送回了芙蓉院。   “你们拉我做什么,要去哪里,我不要走。”沿途一直叫喊着的赵清婉倒是傻傻惹人爱,撅起的樱红小嘴,微皱的秀眉,嫌弃的小脸堆在一起,卸下了平日里武装的冷清,此时倒是小女儿态大露,陌冰一直笑个不停。   “快去做一些醒酒的茶水,加一味葛根花为好。”陌冰将赵清婉抱在床榻上,顺手点了她睡穴,吩咐冰柳几人去做醒酒茶,自己守在这里。   冰柳从未见过自家小姐真得喝醉是什么模样,担心得很,方才便有些慌了手脚,此时听陌冰吩咐,倒也恢复神色,立时便叫人离开,当然也不担心陌冰对自家小姐有害,反倒是因为有陌冰守着,不自觉多了几分安心。   陌冰将赵清婉的绣鞋脱下,调整了她的睡姿,以便更加舒适些,想着时辰差不多了,果真不一会儿,主子就推开了门。   “竟是醉了。”来人正是夏侯奕,视线落在床榻上略缩成小猫似得小人,嘴角微勾,温柔出声,语气并非疑问,也未等着陌冰回答。   “主子,属下在门外守着。”陌冰告了退,紧赶着出了房门,毕竟被主子方才那一声宠溺的温柔吓得不轻。   夏侯奕今日并未出席将军府酒宴,只是派徐公公亲来送了贺礼。唯恐亲来为将军府惹来不必要的猜疑。看样子和其他皇子的礼数相差无几,只是徐公公亲来,有心人还是能体会稍许其中不同,赵将军和二公子赵清睿也是清楚明白其中分量。   若非方才陌冰看赵清婉一直灌酒便向夏侯奕传了一信,夏侯奕此时还在应付永奕宫中之事,毕竟因为许和铃之事,还是费了些许周折,当然,那是后话了。   赵清婉躺在床榻上不省人事,许是因为酒劲儿上头,有些不适,皱起的秀眉未曾松开,小手越握越紧,像是用力攥着什么东西似的。   “小丫头,那日不是还兴致勃勃喝着玉露琼浆吗?怎地今日的桂花酿就让你不醒至此。”夏侯奕抬手轻轻抚平赵清婉的眉头,忍不住捏了捏揪在一起的小脸,软软糯糯的触感,只觉不忍松开。   “别动!”夏侯奕正要拿开自己的手,本还熟睡的赵清婉突然一个伸手握紧夏侯奕的手放回她的小脸上。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让夏侯奕轻笑出了声。   “这般喜欢我?嗯?”若是此时屋里还有一个人,指不定被迷成什么样子呢。这素来冷峻高傲的男子一脸柔情蜜意,眉眼充斥笑意。上扬的尾音诱惑意味尽显,不住挑战着人类的耳朵。   门外的陌冰是真真切切听着这一个人的轻声软语,她自是无法感知方才赵清婉的动作,可是自家主子这低哑魅惑的嗓音,能不能私下无人再说啊喂!陌冰抖了抖精神,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许是为了镇定心神,这秋夜的凉风正是上好的清醒药。   当然,梦中的赵清婉可是并不知晓这一切,喝了酒大多浑身燥热,好容易感受到一冰冰凉凉的东西怎么会让他走,没错,我们赵大小姐就是这样任性把夏侯奕的手当做了消暑的冰块。   夏侯奕自然也是十分了解赵清婉此时的状态,轻笑一声把另一只手也送至她脸边,果然一接触到,赵清婉就十分娴熟的抓住这只手,堂而皇之地占起了便宜。哦!不,是用起了冰块。   “日后若是如此,不许让别的男子这般对你,你父兄也不行,可记住了?”见赵清婉不应,夏侯奕说着就要抽出双手,赵清婉又用力按住。   夏侯奕继续诱哄她:“你若记不住,我就走。”   “别走,别走。”赵清婉急了,双手攀着夏侯奕的胳膊,直直拉着他衣襟。   夏侯奕很高兴赵清婉这般攀着她,当然他并不在乎是不是睡梦中,是不是醉酒时。“你答应我,我就不走。”   赵清婉朦朦胧胧,也不知晓情况,只是本能的感觉如若不答应就没有冰块了,赶忙连声应答:“答应答应,你不要走。”   这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嘟起的小嘴,无一不对极了夏侯奕的心思,他将手重新放置在赵清婉的脸颊,说来也巧,这小妮子竟真的很是安心的睡去,也不管不顾,仍旧紧紧握着夏侯奕的手,唯恐这个大冰块跑了去。   “冰柳,我来喂吧,你一个人扶不住小姐。另外你将剩下的给四小姐送些,看看那边情况。”陌冰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打发了冰柳,便转身将茶水送进去。   “冰柳送来的茶水,属下把她支使去红菡居了,只是想来片刻即回,主子快些喂罢。”   陌冰不再多言,又轻轻退了出去。别说什么那位是堂堂五殿下,这种小事哪敢劳他亲自动手,若是陌冰顾忌身份,自己去喂,指不定殿下一个眼刀子就过来了,不死也要掉半条命啊。   “乖,喝点茶,头就不会疼了。”夏侯奕将赵清婉抱在自己怀里,一边轻声哄着赵清婉,一边小心吹凉了茶水这才往她嘴边递。   赵清婉嘟嘟个小嘴,听话地张开又合上,夏侯奕正扬了嘴角,准备夸夸她,哪知汤匙还未从她嘴里拿出 ,这小祖宗一个来回便吐了出来。   夏侯奕当然不会推开赵清婉,只是将汤匙先放在床沿,快速将赵清婉抱起,恐她将自己吐一身湿乎乎难受自个儿,倒是未想这一转移,赵清婉便将席间所饮桂花酿尽数吐在夏侯奕的衣袍。   朦胧间赵清婉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眨一眨,煞是可爱,这娇憨的脸庞倒是让夏侯奕心神荡漾。怎料,赵清婉不但没有被眼前的人吓着,依旧不怕死的伸出自己的小爪子用力拍拍夏侯奕的脸,对,用了不小的力道。   “你装什么装,就会冷着脸装!”嘴里还吐出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倒是能听得清楚。   别说,夏侯奕先是被这小妮子的几巴掌拍的神魂出鞘,此时又被这一句话逗得乐不可支。   赵清婉不怕死的又一拳挥过来,“笑什么笑,你一会儿冷酷,一会儿笑嘻嘻的。”   夏侯奕摇头,看来这小妮子是暗中腹诽了自己不少啊,许是酒精作用,以为这是做梦呢?哈哈,夏侯奕真想每天都能看到这小丫头,轻哄着她将茶水喝下去,好容易才安抚住,此时赵清婉倒是睡了过去,奈何夏侯奕此时竟是狼狈极了。   黏湿的衣衫浑身散发着酒气,脸上还明晃晃有一巴掌印,不对,几巴掌印。陌冰被自家主子这样子吓得不轻,只是那嘴角分明翘起的弧度,怎么着也不像是心情不爽啊。   “主子,您…”陌冰还未说完,夏侯奕就打断了她。   “你进去守着,等冰柳她们回来记得给她家小姐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裳。”夏侯奕抬步走了出去,又回过头来,“晚些时候你回宫中问玉狐狸拿些止痛散,唯恐她明日头疼。”   “属下明白。”陌冰恭恭敬敬应答,心中感慨自家主子对赵小姐果真是细心得很。   夏侯奕一跃而起,很快回了宫中,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脑中不住回想起方才赵清婉的话。   “婉婉是嫌弃我表里不一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对你冷脸相待罢,看来日后须得更加笑脸相迎才可。”   这话夏侯奕并非想想罢了,而是宣之于口,声音还不低,隐隐荡漾着尾音。暗处的陌隐今日方从小主子处回来就被自家主子吓得魂不守舍,这差当真难当啊!   赵清婉自也是睡得香极了,梦里时常还惦记着那降温的冰块倒是未找得到。依稀记得自己竟梦到了五皇子夏侯奕,只觉自己肯定是魔怔了。拍了拍脑袋,着实有些头痛。   “小姐,将这粒药丸喝下,头就不痛了。”察觉到赵清婉醒来,冰柳拿着水和药进来,果真看着自家小姐在拍头,想来是头痛了,心里暗叹陌冰果真想的周到。   “昨日我喝了多少酒,真是过头了。”赵清婉暗怪自己喝多找罪受,又将药接过来吃下,虽然满心的嫌弃这苦涩的药丸,到底冰柳丫头准备齐全,立时便将糖糕接过来散味,待嘴里的苦味渐渐被糖糕的甜腻取代,这才仿似满血复活一般,又红润了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小天使们有没有被甜到啦? 归归自个儿是声控,哈哈,特别喜欢声音好听的男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嘞? ☆、第三十四章:京中趣事   这几日街头巷尾倒是热闹得紧,毕竟近来京中谈资不少。茶余饭后,俱都聚集在小茶楼闲话家常。   先是将军府这场婚礼盛大非常,再则将军府几个男丁俱都出了把风头,赵将军老当益壮,仍旧气势如虹,新郎官俊朗潇洒,气质不一般。至于那剩下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人中龙凤,与一众世家子弟同列席间,出类拔萃,丝毫未显逊色。   京中百姓一传十十传百,俱都有这样一种说法“嫁人当嫁将军府”,这话倒是真不假,不过京中媒婆倒是生意多了不少,俱是想要让媒婆牵个线给二公子赵清睿定亲的。   先不提潇洒严谨的二公子相貌堂堂,就是这将军府的名头也值得众人相争一番。说什么皇上心存疑虑,他再是疑虑此时也动不了将军府分毫好吗。何况边关小国虎视眈眈,不是都说过了年关就要开战吗?我们当今圣上怎么会这么不明智在此紧要关头贬谪了将军府,满朝武将除却赵氏父子又有谁有能力统领将士们?难道要一些年老的军侯上阵厮杀吗?   寻常百姓自是没有家室背景有能力入了将军府,只是做不成妻,就是姨娘也好啊。于是赵清睿接连几日外出都不经意遇到几个女子。先是挡在路中央惊了驾马,温温婉婉前来道歉,尤其请示自责不已想要登门致歉;再有偶遇赵清睿经过,街边救下一老妇;更有直接者,亲送自己所做旌帕,大胆示爱。   初时,赵清睿只是有些逗趣还未察觉有何不妥,只是近来接二连三的偶遇倒是烦不胜扰,打算彻查身边之人,毕竟自己的行踪这些女子倒是熟悉得很,想来是身边之人透露。   赵夫人对此事倒是颇有些支持的态势,自家这二儿子也是十六岁年纪,眼看迈入十七还未有情窦初开的打算,整日里虽未似大儿子那般木讷,只是大儿子好歹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这睿儿忙着朝堂之事不知休也,身边每个知冷知热的人哪儿能行。   于是可亲可敬的赵夫人向来是拒绝一些贵妇小姐的邀约,此时倒是热情得很。赵清婉与赵清菡归家之时,也要被母亲大人拉着去赴宴。自然是为了二公子全家出动了。不错,咱们赵将军也被嘱咐了一番,同僚家的小姐们也要仔细探看着些,别被人抢了去。   这边如火如荼各干其事,京中倒是又发生一件不算小的大事。话说当朝中书令许航之女许和铃尚未定亲,竟与男子有暧昧之举,有损世家颜面,这不被中书令大人痛下割舍赶离京都,到许大人乡里的别院休养罢了。这女子算是废了。   许和铃是近年来小有名气的京中小姐,年初刚刚及笄,原是容颜动人,身材曼妙,再配以别致的舞姿自是在京中世家圈子里小露一把。又是身份顶顶尊贵的中书令府邸嫡长女,身份地位美貌自是一应皆俱。各家公子哥儿也是争相追捧,就连宫里有些殿下也是青睐有加。眼看着就要定亲议婚事,此时传出与人苟合之事,倒是一众看客大跌眼镜。   有人说是许小姐不贪慕权贵,独独恋上一贫困书生,许大人不同意,许小姐便与人私奔。也有人戏称许小姐与书生苟合已久,如今有了身孕着实是瞒不住了,许大人为了不牵连许家其他小姐名声,速速把最是疼宠的女儿送出了京。竟还有人模仿起许大人送女之时悲戚万分的神色,很是生动形象。   总之近来的百姓倒是有许多谈资,茶余饭后不缺与人炫耀的资本,今日出来这一消息,明日竟就有与之完全不同的说法,果真是闲的可以。   赵清婉倒也听说了许和铃的事,只是与自己无甚关系,只是隐约记着那许和铃仿似是夏侯奕的正妃,毕竟当时只是知晓夏侯奕皇子妃许氏,至于闺名自是不知晓的。也就未曾挂在心上,只是倒也稍稍留意起女学中的女子,想着为二哥看看罢。   而永奕宫中则如同炸开了锅一般,陌遇兢兢业业半月之久终于将夏侯奕交代之事办妥当,只是今日无意得知的真相倒是愈发刷新了自身认识,难不成这许和铃这般下场竟是因由不怕死的想要嫁入永奕宫里来?还真是年少无知啊。   原来,今日陌遇在御花园中听到宫女们闲聊许和铃之事,先是谈论许和铃婀娜多姿,妩媚动人,正待离开,却又无意听到这样一句话,   “那许小姐也果真是福薄,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可就是未来五皇子妃啊,就算是未来皇后那也是有得一拼的。怎会落到如此下场。”   “我听说是许大人…”   后面的话,陌遇自是一句也未听清楚,脑子里只剩下那句五皇子妃,立时便掉转脚步返回永奕宫。差阁里暗卫查探一番,倒是果真有趣儿。   前些日子皇上每日下朝后便移驾太后的蓬莱殿。原是与太后商议皇子婚事,然此事本应中宫皇后做主,到底念着想要为五皇子寻一可靠助力,便亲自与太后商议起夏侯奕的婚事。   眼看着就要盖棺定论,皇上将人选锁定在中书令之女许和铃身上,另配以五殿下表妹徐韶雪为皇子侧妃,择黄道吉日入宫。   奈何想来是太后仍旧顾忌当年对懿贵妃的愧疚之意,召来夏侯奕提前透露了妃子人选,并亲自将许和铃宣召进宫,若是孙儿不愿想着再换就是,总归是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   谁知夏侯奕断然拒绝,未曾给许家一丝一毫颜面,许和铃许是不甘,多次进宫求见殿下,买通蓬莱殿的丫鬟整日在太后面前吹风。   太后倒也很是希望自家孙儿有人知冷知热的体贴着,每每殿下向太后请安之时,总能看到许和铃在场。对太后谦恭有孝,一颦一笑倒是尽显贵女典范,只是夏侯奕早已看她厌烦,差些下令驱逐出宫,到底顾及着许航,还是忍了下来。   若是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足够精彩,那你绝对会错过那最后一根稻草。   接连几日在蓬莱阁巧遇许和铃,夏侯奕以身体不适为由未曾再去向太后问安,实则是躲个清净罢了。不料,不知是哪个不怕死的泄露夏侯奕行踪,许和铃又一次出现在夏侯奕面前,穿着露骨,媚眼如丝,这是想着投怀送抱强着夏侯奕要了她。   呵呵!如意算盘打得太好,差些被夏侯奕一掌拍死,若非恐整个宫里看了笑话,立时便要在宫中解决。到底忍着些命令暗卫将许和铃扔回中书令府。这才有了后来夏侯奕急召陌显陌遇将许和铃赶出京都的吩咐。   陌遇看着揍报上一条条陈述,倒是嘴角不住抽动,不怕死的算计到他家主子头上,也真是活该这般境遇。   至于市井传言与许和铃苟合的书生,不过是许家一教书先生罢,本就垂涎许和铃美貌,如今倒是成人之美!   当然,皇上在寝殿如何暴跳如雷就不是他们所要考虑之事了。   陌遇将揍报烧毁,这件事当然是不能外传,自个儿清楚就好,想来主子也果真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送上门的美人儿竟也能丢出去,果真定力非凡。不过,这般看来,主子竟隐隐有认准了那赵家小姐之嫌。罢了,改日查探一番为好。   陌遇猜想的不错,皇上自是在宫中气得不轻,不住地怒骂不孝子。只是其中曲折他自己心中也很是清楚,也颇有些嫌弃女子自轻自贱之举,到底还是最疼宠的儿子,岂会真的怪罪于他。   “曹忠,你把名册送到永奕宫中去罢,传朕口谕,让那不孝子自己挑选,无论是谁,朕都赐婚!”   皇上此举可谓是最大的让步了,那名册几乎囊括了京中所有适龄贵女,这般随他心意,不过是不想父子关系愈发冷漠下去,再则自己的身体也着实是有了差池,须得为他早作打算为好。   “是,奴才遵旨。”   这偌大的皇宫,最了解梁昭帝的,不是太后,不是皇后,也不是哪个宠妃或是哪个皇子,而是这整日里陪伴在皇上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的曹忠是也。   他知晓主子的无奈,同样也很是明白皇上对五殿下的苦心,然,到底是皇家父子,万不会如同寻常百姓那般敞开心扉,彻夜详谈。曹忠摇摇头,心里只觉有些堵。   “殿下,可否进一步说话。”曹忠一进永奕宫,便直抒来意,夏侯奕点头应允,摒退了左右,只留下陌显守在门外。   “曹公公直说罢。”   “老奴是来传陛下口谕,这本名册请殿下详看,无论最终您中意谁,陛下都会同意赐婚。”   可以说,曹忠这句话倒是让夏侯奕有些错愕,毕竟皇上向来都过于固执,如今这般让步倒是未曾想到。   夏侯奕接过名册,本也想着过些年请父皇赐婚的,到底是想要给足赵清婉地位,不愿她受委屈,如今父皇这般承诺倒也省去了好些麻烦。   “有劳公公,替本殿多谢父皇体恤。”   夏侯奕这才缓和了些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抗拒。   曹忠见事情有谱,倒也总算放心些,明显放松些许,立时便告退向皇上复命去了。       ☆、第三十五章:来日方长   书院里早已随着季节渐冷清寂了许多,好些世家小姐都因身体原因相继离开,回府休养,然而赵清菡姐妹到底是想多学些东西,毕竟日后的六艺平律可是至关重要呢。   今日打早,赵清婉便随着阿姐到问礼堂。   佩姑姑上次强调万不可迟到分毫,今日倒果真是齐全。就连平日里最是容易晚来的六公主也早早列于席间。   “佩姑的话果然最是紧要。”宁承云本就看不惯太过娇滴滴的小姐,往常对于那些女子没少生嫌气儿,今儿好容易这般齐整,心里颇有些得意,仿似都是因由她而来罢了。   “自是如此,毕竟佩姑发话,倒是未有人敢质疑。”   这话不假,本就听人说佩姑是五殿下的奶娘,懿贵妃娘娘去得早,夏侯奕是将佩姑视作母妃来孝顺的,无论是宫里何人都要顾及着佩姑,总是惹不起五殿下那位祖宗罢了。   就拿之前六公主的事儿来说,夏侯薇对佩姑的殷勤太过明显不招佩姑喜爱,不仅如此,反倒被贤妃娘娘特意叮嘱勿与佩姑有何冲突,明显是看在五皇子的面上。公主尚且如此,对佩姑敬而远之,何况她们这些女子,谁又傻到惹佩姑不虞。   “今年皇上有意派三殿下和五殿下亲临,就连太子仿似也在名单之列,你们听说了吗?”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方才还端正姿态的各家小姐如今好似炸开了锅。   “此言当真?未曾听父兄言明,若真是如此,那这阵势岂不是又大了几分。”   “可不是吗,往年天家倒也很是重视,只是不过是一个皇子而已,今年若是三个,竟还加了太子,那倒着实不一般了。”   “六公主,此言可算得真?”   蒋如溪听着周边议论,倒也悄悄上了心思,好久未曾见过夏侯泽,就算是当时感觉有意无意的心思,如今怕是也不记得她是谁了。如今听旁人提起六艺平律恐能一见,不可谓激动难抑。   “太子哥哥和五哥还未确定,只我三哥定是会前来看我。”   夏侯薇早就发觉蒋如溪对自家三哥存有旁的心思,倒也不戳破,更是故意透露这一消息,想来这妮子定是想念得紧。   赵清婉几人自是听到了这番说辞,夏侯薇眼中明显的不屑与轻视,赵清婉看得清清楚楚,大概果真当局者迷。当年夏侯薇知晓赵清婉爱慕夏侯泽之时,与这般毫不掩饰的鄙夷神色如出一辙。   蒋如溪倒果真是动了心思,也是好事,不必赵清婉动手,仇人俱都自配鸳鸯。   赵清婉轻轻笑出了声,有些出神的双眸迷蒙间的水润很是闪亮,夏侯奕进来之时,分明觉得自己心神乱了节奏。   他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总是能带给他好多惊喜,初见她脏兮兮的小脸,瘦弱万分却又坚毅非常;再见她仿似隔了好久,可依旧是那双灿若星辰的水眸,那般确定就是她;之后的淡定从容,果决心狠;就算是那日宫宴作壁上观的悠闲神态也该死的让他沉醉;更别提醉酒之后憨憨傻傻的可爱多姿。她总是人前冷冷清清,压抑性情,此时倒是难得一见的弯了嘴角,笑颜盈盈。   婉婉,你果真是我的克星,千万人中,一眼所见只有你。   夏侯奕本是随着佩姑而来,抑制不住想要见她的心思,跟来一看,连日来阴冷气息总算是烟消云散,就连身旁跟着的陌显也尤为庆幸,总算雨过天晴了。   此时倒是不太想进去了,唯恐拘谨太过,失了这份真实。   夏侯奕停下脚步,示意佩姑,自个儿便出了问礼院。   “好像是夏侯奕。”赵清婉回过神晃到一抹绛紫色衣角,那大步流星的做派倒也无人模仿得来,不禁呢喃出声,倒是有些旁若无人了。   “是谁?”看着赵清婉歪着脑袋看窗外,宋承云随口问出声,赵清婉怎敢直言,不过是随口糊弄了过去。好在佩姑走了进来,倒也未有人再出声。   佩姑照惯例扫视一圈,大概心里有数,宫中之人自是自带一股子气势,让人直视不来。   有些人被佩姑扫视一眼竟不自觉拢了拢衣衫,颇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想来都清楚六艺平律的重要,礼艺判官仍旧是我与另外两位宫中礼官,大家不必太过担忧,只认真习练即可。”佩姑所说依旧是平律之事,因得天家重视,此事也较为盛大,连日来几位夫子俱都再三强调,平加了些许紧迫感。   赵清婉系上披风,倒不是被佩姑气势所吓,许是昨日着凉,今儿倒是有些严重,总是一阵阵虚发冷汗。重生以来,事情的发展大都在其掌握,只是这身子骨瘦弱倒是无从改变,依旧是很容易伤风头痛,别说家人担忧,她自己也常常害怕,老天给不了她足够的寿命,心愿未了便就这般含恨而去。   轻轻叹口气,又将心思收回席间,方才佩姑所说她也尤为看重,毕竟自个儿须得有所精进,在六艺平律中自是不能如上一世一般惨淡收场。她要顶着赵清婉的名字,洗刷之前的屈辱。   夏侯奕出了问礼堂,径直走在去往女子住所的路上。因得天冷异常,路上也不曾偶遇旁人,倒是遇到几位嬷嬷,先是战战兢兢行了礼,而后看五殿下未曾有何吩咐,便紧赶着退了下去。唯恐惊扰了这位性情冷漠的尊贵人,世人传言五殿下夏侯奕冰冷如霜,得此一见倒也果真不假。只是那嘴角无意的翘起有些不一般了。   依旧是绛紫色的长衫,外披银袍黑领麾衣装扮越发显得高大伟岸。秀发高高束起,无论是简约的羊脂白玉发圈还是腰间无意显露的精致行龙玉佩都可彰显其不凡身份。再加那一脸的高深莫测倒是愈发威严起来。   今日独独加了一些捉摸不透的笑意,脚步也稍显松快,周边骤冷的气息和萧索的情形也未曾阻碍这点点的暖意蔓延。   对夏侯奕来说,除却赵清婉,自是无人有这能耐,匆匆一瞥便可转雨为晴。   待赵清婉自学堂归来,夏侯奕便在海棠苑等待已久。   自蒋如溪被六公主牵至别处,这海棠苑就真正成为赵清婉一人独居之所。别说陌冰明里暗中来去便宜,就连夏侯奕也是颇为自得。即使是有人在时,亦可做到来无影去无踪,更不提此时光明正大在院中等候,简直是自在得很。   “婉婉归来,怎不知会一声?”赵清婉看着夏侯奕一脸的悠闲自在便未曾出声,也似乎是习惯久矣,倒也自顾自喝茶休憩,不发一言。   “呵,殿下好生逗趣儿,这海棠苑是婉婉闺所,可要知会何人?”   夏侯奕噗嗤一笑,完全不似方才冷傲模样。随手将披风一解,转而披在赵清婉肩头。秋风萧瑟,这海棠树下也颇有些冷寂,更不必说石凳寒凉,即使是有了垫子,也依旧透着冷气儿。   “勿要解开,婉婉听话。”   赵清婉并不愿披着夏侯奕的麾袍,这半年来,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夏侯奕的视线。即使此时竟也习惯了有他在旁,这般略显亲昵的动作也是有些接受不来。何况,赵清婉最担心的便是这习惯,前世真心错付,今生竟不敢再交出自己,别提对方又是尊贵的皇子,赵清婉自嘲一笑,倒也未曾继续解开披风。只是静坐于此,陷入自己的回忆里。   夏侯奕并不知晓赵清婉因何而笑,美则美矣,却无限凄苦,眉头紧凝只觉心疼不已。   “婉婉,你莫疑我真心,我自会一直在你身侧。”   若说夏侯奕洞悉异常便是这般让人害怕,一眼既知心中所想,虽不大知晓缘由,但其中深意竟是一语中的。   类似这般的直抒胸臆,赵清婉自是清楚得很,然终究是难过心防,直直未曾言语。重任未完,岂可儿女情长。   “殿下说笑了,苍鹰翱翔于长空,又岂是雀鸟可以相伴。”   “安知汝乃雀鸟乎?”   夏侯奕眼神犀利,直直射进赵清婉心房,往日里言之凿凿,伶牙俐齿的赵清婉在夏侯奕面前也没由来失却底气。   “来日方长,自可分明。”   良久,赵清婉只出此言,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不愿再纠结于此。   奈何夏侯奕邪佞一笑,又一副盛气凌人之姿。   “的确,来日方长,自可分明。”   说罢,便转身离去,原须得详谈之事也未曾来得及细说,虽已隐隐感受赵清婉似有动摇。然到底心防难消,一时倒也无辙。无往不胜的夏侯奕屡屡在赵清婉面前吃瘪,倒是苦了陌家兄弟,对殿下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越发捉摸不透了。   前些日子,皇上派曹公公送至的花名册,陌显也是看见的,虽有些诧异皇上此举,到底是为着殿下着想。   怎料翻遍了整本的册子,也未曾找寻到赵小姐的名讳,本以为年龄未够,许是有此限制。奈何竟发觉京中有名望的世家小姐,无论年岁均一一在列。以此看来,怕是皇上故意此为,不过是谨防着将军府罢了,自是不会在此时给将军府外戚的身份,以免真正威胁皇权。   为君如此,本也无可厚非,怎奈殿下心心念念赵氏清婉将门嫡女,颇有非卿不娶之势,为得这一事,父子关系不仅未曾缓和,倒是更加紧张了几分。   当然,夏侯奕或者永奕宫中的人自是不会在陛下面前道明真相,不过,私下里也很是担忧,这赵清婉太过难以控制,恐误了殿下大业,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十六章:华阳郡主   “殿下,表小姐就在前面,是否要去探望。”   说话的是陌遇,兄弟几人,最是思维缜密,心思细巧之人,对于赵清婉对自家主子的影响也是最为担忧,如今只求主子稍稍偏离些心思,如此最好。   “不必,你将食盒送去便是。”   本还有些许郁结的夏侯奕,此时冷不丁听陌遇一提,方才想起女学之中除了婉婉还有自家表妹徐韶雪,虽自小一起长大,到底不喜与人太过亲近。   若说应着外祖与舅父吩咐,在京都自是妥善照应着,五殿下的表妹,名头一打出去,有了身份,自是无人敢惹。谁也不愿碰触这位冷殿下的霉头。到底还是日子顺意,夏侯奕差人伺候着,在书院也有佩姑往来照应,徐韶雪虽是孤身一人在京,倒也自在得很。   每日里有专人供她使唤,再有夏侯奕日日派人送至食盒,若说徐韶雪这京外小姐的名头按理未有多少地位在。然夏侯奕这一颇为关照的情分自是警醒了诸位有小心思的不安之人。   然,一应物什安排俱是妥妥当当,只是自个儿未曾亲自露面,一来回避着女眷之所,二来也不愿引人注目。不过,说到底,还是记恨着那徐韶雪的母亲罢,到底隔着人心。   当年光景,眼看着懿贵妃撒手人寰,尊遗愿抚灵回和州。还未安魂,夏侯奕的舅母也就是徐家如今的主母徐安氏便迫不及待设计自家嫡妹安娆攀爬同去的皇上龙床。   昭帝待懿贵妃情深意真,自是不会如此作为,震怒之下一剑斩杀其妹安娆,到底顾念着徐家二老,只褫夺去徐安氏诰命封号,此事方才作罢。   然徐安氏哭诉苦心,恐徐家没有在宫中之人,不知晓皇上心意,不过是为当年还未站稳脚跟的五殿下夏侯奕早做打算罢。徐家长子很是疼爱自己夫人,改变不了其心意,又恐伤了与夏侯奕情分,只得带着妻儿与徐家二老,一并退居和州,也算是舅父的弥补了。   夏侯奕自是对徐安氏的“恩情”记忆尤深,五年来,每每想起,很是感念。回和州之时,也只是在外行居,再未在徐府落脚,与外祖,祖母,舅父当然也还亲近有佳,只是那徐安氏,自是容不下她。若非顾念徐家旁人,徐安氏早就被皇上和五殿下剐邢多次也未尝不可。   抛开徐安氏,徐韶雪与其母自是有所不同,天真烂漫,聪敏机警。性情与懿贵妃很是相像,就连眉眼之间的风情也自有一种相似。懿贵妃在世之时,本就十分喜欢她,原因与皇帝未有女儿临世,也喜欢有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常伴在侧,在京都之时,时常接进宫中同住。当做公主来养,自小便被懿贵妃请封为“华阳郡主”,封号跟随公主的“华”字做拟,也是郡主中从未有的称号,受宠可见一斑。   夏侯奕虽厌恶徐安氏,到底未株连徐韶雪,不过,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底还是因着此事疏远了许多。   自离京去往和州后,华阳郡主到底再未有当年的风光,就算是前年重回京都,顾着夏侯奕的脸面,华阳虽得到许多人的讨好谄媚,然华阳清楚,不过是依附着夏侯奕罢了,离开殿下表妹这一身份,她徐韶雪什么都不是。   如今的徐韶雪安安分分,就像是墙角那不起眼的夕颜,美丽温婉,却又谨慎微小,将自己渗到尘埃里,当然,她回来不过是顾念着往日那一厢情愿,不知还要等到几时。   梅园中不似海棠苑有些清冷,反而是冰枝寒梅,疏影清雅。虽未到花期,到底是颇具生命力,只待寒冬霜雪滋润,凌寒自开,花香满园。   华阳郡主身披织锦斗篷,还是初入京时,佩姑差遣宫中绣娘缝制,如意云纹的样式时隔几年仍然时新得很,衣料也是颇有考究的锦缎,乍眼看去那华美娇人,一座众人也是独此翩然之姿。   陌遇听候五殿下差遣来送食盒,来此方得见表小姐与众位小姐同乐,倒也未扫她兴致,还颇有些撑腰之意。   “陌遇请表小姐安。”   陌遇一声铿锵回应,众人方才扭头。   “陌遇大人,今日怎的是你来?”徐韶雪兴奋跑到陌遇身前,一时又镇静下来,“劳烦了,华阳多谢你。”   徐韶雪将陌遇手中的食盒接过递给身后的丫鬟。   往日里不过是宫中一小太监,或是佩姑送来,今日夏侯奕身边陌家兄弟亲来,徐韶雪有些欣喜,攥着手帕往陌遇身后看去,似是盼着仍有旁人。   “今日本是殿下要来,只皇上所托政务繁忙,殿下恐有耽搁,这才派陌遇前来,表小姐勿要见怪。”   陌遇自是看清楚华阳郡主这一探头的小动作,心中暗自摇头。   “无碍,表哥忙正事要紧,改日华阳进宫看望表哥就是。”   皇宫是何等戒备森严,哪里是寻常人可随意出入的地方,华阳这随口一句改日进宫探望,无疑是为自己撑起场子,你看,华阳郡主的身份自是旁人比不得。   此话一出,其余围坐的各家小姐都是满眼的欣喜与艳羡,按捺不住心神又唯恐冲撞了贵人,一个劲儿的寻思,该如何讨好这位华阳郡主。   “表小姐请便,那陌遇先退下了。”   陌遇方才最担忧之事无非是自家主子对赵家清婉的独一之心,出言提及表小姐无外乎是想着夏侯奕分一分心神,此时倒是有些失望了,徐韶雪这小心思果真是不少,借着势头攀爬的能力倒也与她母亲万分相像,失却了小时候纯真灿烂的劲儿头,不愿多待,便匆匆告退,到底是为她撑了场面。   陌遇走后,华阳郡主有一瞬愣神,留在原地褪去方才满脸欣喜的模样,与鲜亮的衣衫有些不大相称,明明是精致可爱的脸颊,此时倒是有些黯然无光。   “郡主,”席间众人都在小声讨论着,一旁的小丫鬟见华阳在走神,轻轻推了推她,“郡主可是不适?”   关切之色尤显,徐韶雪这才回过神来。又翘起了嘴角,笑弯了眉眼,拿出一贯的欢喜神色,让人看了喜庆得很。   “无碍,快将食盒打开,给姐妹们分着尝尝。”   食盒日日都有新鲜的花样,今儿是荤素适宜的膳食搭配,明儿就奉上精致醇香的甜点几盒,宫中御厨总是变着法儿地讨主子欢心,何况是永奕宫中,向来都有宫里最好的小厨房配备。   果然,今日着实是用了心思的。只见那食盒每一层都是不同的精巧。方一打开,便闻一阵甜香传来,原来是新研制的宫中甜点,众人都是听说过而已,哪里真能吃到御膳。那正中央两色分明的糕点赫然是前几日听闻的双色马蹄糕。周边围绕的自然是鸳鸯卷了。   华阳郡主将第一层揭开放在桌上,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得周围声声倒吸凉气。华阳抬眼看去,才看见第二层食盒别有洞天,自个儿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先不提今日这满眼的瓷碟银筷,那皇家官窑烧制的白瓷果真是更加晶莹剔透,这御菜恐也是新出的样式。满眼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菜肴,那眼看着像是凤尾鱼翅的样式,却又在周边旁加了些棕黑浓稠的东西;像是雪月羊肉,又说不出的清透感,虽未亲尝,倒也只觉清香无腥。这些恐怕俱是地地道道的御膳了罢。   当然,旁边还配了一壶好酒,揭盖一闻,才方知便是那日宴席之上的玉露琼浆,这等美酒没有御赐,当真是喝不得的。   华阳有些恍惚,这食盒向来都是徐公公或是佩姑着手,今日这分明不同的风格倒是不像以往,可送来的人又是陌遇,她倒果真是有些糊涂。   “哇,郡主,可真是要沾你的福气才能吃上这些个美味呢。”   “是啊是啊,五殿下肯定很疼郡主,这每日都送的食盒真真是招人羡慕啊。”   “……”   这些个世家小姐又岂是没有眼界之人,如今倒是也被这琳琅满目的食盒搞得双眼冒星。京都世家如何,怎及得上皇家。   “姐妹们折煞华阳了,快些拿进屋尝尝吧。”   徐韶雪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脑,只是此时众人的吹捧与艳羡俱都让她飘然而起,又回转到那个骄傲可人的郡主角色,袅袅娜娜移步正厅,吩咐丫鬟去张罗饭食,留下诸小姐在此用膳,倒也宾主尽欢。   与此同时,赵清婉的院子倒也是一派祥和。夏侯奕转头就走,披风还留在赵清婉肩头,赵清婉收了起来放置屋内,只是突然发现一八宝食盒,揭开来看方才发觉菜式多样,别具一格。那双色马蹄糕和鸳鸯卷,也是前世在宫中方才吃到,想来这又是那夏侯奕带过来的吧。   赵清婉虽与夏侯奕有些不快,当然不会和吃食过不去,何况还是自己本就爱吃的东西。不仅如此,还叫了赵清扬和赵清菡过来她的海棠苑,毕竟一人独居,也不会担忧吵着旁人,自家兄妹聚聚也是自在得很。   另外差冰柳去学院外的酒馆点了旁的菜色,这一桌下来倒也是荤素齐全,满足了各人喜好。   要说今日这一出食盒事件还真非凑巧。夏侯奕本就存了心思托佩姑送来给赵清婉,至于华阳郡主的食盒,每日虽不缺,然夏侯奕从未过问。不过是看在母亲生前对她的疼爱罢了。   临时决定来女学,陌遇便寻着法儿吩咐厨子为华阳郡主准备了同样精致的食盒。这倒是未听夏侯奕吩咐。不过是陌遇自个儿的心思罢。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求留言求评论呀! 恢复更新哈,感谢没有抛弃我的小伙伴。 么么哒! ☆、第三十七章:画艺平律(一)   “明日就是平律之日,不必忧心。为父不求你们多出色,尽力即可。”   时至年末,万众瞩目的六艺平律如约而至。赵将军自兄妹几人归家之日起便多次强调上述言论,虽则荣获桂冠当然有数不尽的荣誉奖赏。到底不愿自家儿女为此忧心罢。   前两年,大公子赵清扬和二公子赵清睿也均是被这样嘱咐的。赵清扬因得随父出征,只参加了一年的平律。凭借出色的箭术与兵法策略倒也获得御艺头名。赵清睿则更不必说,他在官学中的三年,均占据书艺第二,若说遗憾倒也未必。谁让第一是囊括全部头名的夏侯奕呢。   今则赵家最受宠的两位小女参比,自是不同以往。赵将军虽嘱咐儿女不必挂怀,然到底不愿错过自家女儿的精彩。早早便抢先预定了北扬场内的高地。   这北扬场是官学自建成以来便存在的一席天地。中央平坦敞亮,容纳整个书院的人也不为过,周边层层拔高,天然地势所成。   当时的修建官便顺天势而成,建成诸多看台,站在看台上的人视野开阔,无论哪一方位均可观察到,只是模糊与清晰地不同罢。   为使所有看客均不留遗憾,六艺平律的场地便有了固定的划分。   就赵家所在席位便是书艺、画艺所在场地。想来定是要仔细观看自家女儿的竞演。   辰时正,北扬场内便已人声鼎沸。巳时方才敲锣开赛,这寒九腊月,竟也吸引了诸多看客。   当然,这场地内的若非是家中长辈,则只剩下茶余饭后吸纳谈资之人了。毕竟今日北扬场可是要来三位皇子。其中一位还是太子。可见圣上重视,再则,夏侯奕和夏侯泽可是鼎鼎有名如玉公子。就是看一眼,也足够夜不能寐的。自是不愿错过这等机会。   “哇,太子果真出现于此。”人群中有人率先说了这样一句,霎时几乎满场群众都朝着入口看去。   只见打头之人阔步而来,杏黄色的四爪蟒袍在这肃静的周围显得尤为刺眼。至于那发髻上的龙头玉簪则是太子被册封之时,昭帝亲赐玉簪。每每重要场合,太子便戴着它以示身份。   赵清婉记得,前世太子被贬谪之时,仍旧拿着那支龙头玉簪不肯放手,痴人说梦般称自个儿为孤。倒也着实可怜。   此时太子意气风发的面容倒是精神,赵清婉收回思绪,轻扫一眼太子身后的两人。   左侧便是世人传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夏侯泽。当然,尽管满场的女子俱都不掩自己的欣赏爱慕之意,赵清婉自是丝毫不屑的移开了眼。只觉多停留一刻也颇觉厌恶。   不自觉望向夏侯奕的身上,今日倒不再是绛紫色的衣袍,而是换上了一席如墨长袍,愈发显得肃杀凝重,而镶金线的纹饰倒平添一股贵气,这番打扮倒是别有一番渊源。出神的赵清婉低头笑了笑,赵家诸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是那日赵清婉与陌冰随口一提,“你家主子绛紫衣袍从不离身,倒是骚气得很。”   这话绝对是兴致使然,往日里清冷骄矜的赵清婉哪儿敢这般作态,出言不逊。   不料这话还果真是传到了夏侯奕耳里。赵清婉嘟囔一句,撅起樱红小嘴,腹诽陌冰果然靠不住。   再次抬眼往夏侯奕的方向望去,竟被夏侯奕逮了个正着。两人直直在空中对视,赵清婉有些呆愣,立时反应过来便当先移开了目光,有些不安搅动着自个儿的绢帕。   “婉婉莫怕,放宽心就好。”   说话的是赵清婉新晋大嫂尹乐妍,察觉到身旁的小妹不住折腾那块儿帕子,想来是忧心之后的比赛事宜。恐她自个儿憋闷,伸手握住赵清婉的小手,出言劝慰道。她倒是未曾注意,赵清婉有些红晕的双颊。   “大嫂放心,婉婉无碍,许是头一遭,有些紧张罢了。”   既然大嫂已经误会,赵清婉便也顺着大嫂的话来解释,勾唇一笑,复又恢复如初。   然夏侯奕却好笑这小妮子羞煞的神色,嘴角微弯,竟也爽朗笑出了声。   众人哪里见过这般的五殿下,莫不是高贵冷漠不可接近之姿便是怒色满布,让人害怕的存在。今日这清爽的笑声,再加上那满脸颇为宠溺的神色怎么会出现在夏侯奕的脸上。只觉恍然!   就连整日里相见的太子和三殿下,也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惊诧过后,便是一众不绝的惊艳之声。   “想不到五殿下笑起来这般俊美啊。”   “是啊是啊,人都说五殿下冷漠肃杀,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可信。”   议论之人太多,想过滤这些言论也难以阻挡,太子心中郁闷,本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身份竟生生被五弟抢了风头。本就被母后叮嘱提防五弟,今日倒是上了心,暗中握紧了拳头,神色倒是未变。   夏侯泽当然也是听到这些言论的,他倒是不介意夏侯奕风头如何,相反,风头越盛,越容易招来诸皇子猜疑。   而联合制之便是不日便成之举,至于这草包太子和剩下的弟弟们,不过是他夏侯泽成就大业的助推石罢了。   他静静走上自己的席位,当然是在场仅次于太子的位次,一举一动尽显温和神色,从进场之时便保持的笑意,只觉温文尔雅,态度谦逊。坐定之后俯视众人,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油然而生。   夏侯奕倒是不管旁人心中如何作想,自个儿乐得自在。毫不掩饰愉悦神色,此时坐定席位,倒也忍不住朝那妙人看去。手中摸索着玉扳指,看心尖上的人愈发笑意盎然。   “巳时到,”随着典时礼官出声,早就准备好的锣鼓队应声而起。   凭空一声吆喝,乍天而作。与此同时,诸葛大学士自长阶缓缓而上,这是自古流传的习俗,掌管之人登高开赛,祈求诸位学子好运。   “今大梁王朝明昭四十五年,传祖制,年末平律之举,上承昭帝诏命,唯实而立学。下启学子诸人,唯进而竞演。去谋功夺利之举,除歪斜不正之风。今而圣上所喻,托皇太子,皇三子,皇五子替父坐镇,唯真才实学而扬名。不负今日之所托,望诸学子谨遵圣喻,铭记于心。至此,鸣武讶鼓,奏长鸣乐,开赛!”   整个北扬场都沉浸在鼓乐长鸣的氛围里,震天响的声音倒是打破了这冬日有些肃杀的气息。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倒也是年末京里一大盛事。   平律采取两两对垒淘汰制,即抽签决定对弈之人,经过初赛复赛,最终选出八名候选,角逐桂冠。能够进入八名候选的学子均得以在今次平律中扬名。当然,最终的艺主定是最受追捧的人。   礼官召集众位参比之人,今日女学和官学俱是画艺竞演。赵家兄妹三人跟着礼官在各自场地准备。   赵清婉与阿姐站在画艺场边,虽并非赵清婉所长之处,然想来自家阿姐倒是可以一展所学。   “赵清菡”礼官念及阿姐闺名,赵清菡上前抽取红笺,展开匆匆一瞥。“柯笑楠”,倒是不太记得此人是谁,不过阿姐的技艺自是不必担忧。   “婉婉该你了。”果然,赵清婉被礼官叫至台前,朝着礼官清浅一欠身算是行了一礼,倒是让礼官感觉浑身一震,毕竟这些高傲的世家小姐是根本不将他一个小小的礼官放在眼里。   呆愣一会儿,毕恭毕敬将赵清婉抽取的纸条放在名册上,纸条上的姓名是京兆尹家的小姐“许平双”,这女子赵清婉是听过的。   前世入宫之后,许平双算是夏侯泽后宫里最安分守己之人,颇为胆小懦弱。赵清婉当然印象深刻,毕竟和宫里旁的攻于心计的女子比起来,这般唯唯诺诺的性子更让赵清婉舒心。   赵清婉收回思绪,与阿姐一同走向案几,画艺场地俱是平铺开的案几陈设,每张桌案上都有早先准备好的宣纸笔墨。围坐的众人只能通过最后的展列来评判,至于过程如何自是看不清楚,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特设此规定。只要上了画艺场,就各家所长,全凭着自个儿的功底。   此时各家小姐俱都抽取了自个儿的对弈之人,礼官在早先准备好的画艺题目中抽取一题以作最终题选。这平律中每一艺的题选都是皇上与重臣特意遴选,定不会有泄题之失,其严密程度与秋闱放榜的科举相比丝毫不逊色,反倒因为京都贵族与百姓追捧,更为受世人瞩目。   “赐题:以墨笔立骨,纵情勾勒。”   此题颇为灵活,画无定法。真真给了一个宽泛至极的论题,只要求墨笔即可,至于手法主题均未有论断,这倒是如了赵清婉所愿。对于婉婉这类并未在画艺之上多下苦心之人,这般论题倒是很随心意。   稍带沉吟,赵清婉手执狼毫,这是特意问礼官所求,毕竟写意诗情狼毫更为适宜。   笔触过硬,线条流畅,真真用的称手。   只见她轻挽衣袖,半截如藕玉臂露在外侧,眼眸在案几上陈列的墨汁朱砂间流转,心下大定。   抬笔蘸墨肆意挥毫,美目凝神,不肯稍有懈怠,从执笔起至墨画止,通体流畅,勾勒之时多有大气之姿。   单看场上多位女子态势,赵清婉绝对当属一流。   再看她作画完毕,将手中狼毫在清水中洗净,小心翼翼放置于笔帘之中,一举一行大家风范尽显,无一不使观者感其念。   于后静立一旁,未左顾右盼,非浮躁之气,还未赏之笔墨,均对此女点头称颂。   待所有女子作画完毕,礼官将画纸上呈,除却女学夫子和大梁颇有造诣的笔画大师,在场三个皇子也是重要的评判之人。   几乎不费多少功夫,赵氏姐妹俱都毫无争议走进二轮画场。虽则并未抱鸿志,这一过程还是很有情调的。   此时的夏侯奕坐在视野最辽阔的看台,眼神精准锁定在那个清爽美丽的小人儿身上。看着她执笔描画,兴味十足。   脑中仍在回味方才那一副水墨风情。山行笔走龙蛇的轮廓,净水粗浅不一的线条。   无一不是记忆中的和州山水。   “百川沸腾,山冢碎甭。高谷为岸,深谷为陵。”   这诗句倒是不像一深闺女子的杰作,恐是哪位移情山水的入仕之人,胸怀抱负,满腔热血。   夏侯奕握了握手心,嘴角仍旧翘起,今日已是数次弯了眉眼。   仿似有她在的时候,这一池心湖就荡漾开来,泛起层层波纹,久久未能平静。又仿似帘帘飞瀑敲打心房,这从来清冷的性子也扭转的热情喷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欧阳北辰夜冰的鼓励! 多谢啦! 欢迎大家提建议,各种都OK! ☆、第三十八章:画艺平律(二)   转眼已是八人角逐,赵清婉倒是颇为意外自个儿的画作受人欣赏,不经意想起那高坐上的墨色身影,竟隐隐感觉自个儿今日是借了某人之势。   抬眸看去,那深邃的瞳孔也直直扫射过来,隔空对视一眼,紧着移开了视线。心下砰砰直跳,顾不得思索太多,只定了心神,往周边之人看去。   除了自己与阿姐赵清菡,欧阳悦和蒋如溪,还有女学中相识的徐韶雪,另外三人倒是均不曾深交,恐是旁的夫子的学子,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赐题:笔画意趣,不求形似,无求于世。师造化,法心源,唯物出发,方从心而作。”   此题一出,满座哗然,看台上的赵家二老颇有些担忧,虽不求荣获桂冠,到底是有些琢磨不透,恐自家娇娇伤心。   “母亲宽心些,菡儿精于画艺多年,咱们也是见识过的,此次博弈定能夺得头筹。婉婉虽不擅此艺,然方才两幅也是惊艳众人,定是私下习练久已,妍儿看来,咱们恐要担忧两个娇娇大放异彩之时被哪家公子看了去。”   要说尹乐妍此言倒真是讨巧,把赵将军和夫人逗的连番大笑,合不拢嘴。   “大嫂此言甚是合理,不必说菡儿,我看婉婉就沉着得很。咱们就莫要过多担忧了。”   看台上只剩赵将军和夫人外加大儿媳尹乐妍和二儿子赵清睿,这劝慰父母的任务当然就落到两个小辈的头上,眼见大嫂开了口,赵清睿当然也紧着附和自家大嫂。   没有任何定性要求,这一画艺试题倒真是难倒了众人,那位欧阳小姐甫一听题目便苦了神色,郁郁寡欢,许是心中无底,握笔的右手竟隐隐有些发抖。到底硬着头皮而作,随意感知罢了。   赵清菡虽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多年画艺素养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脑中快速闪现这几年自个儿的心境。初时功利心颇强,虽也有些长进,到底是强弩罢,而后稳了心神,放空自我,沉浸在净白的画纸与墨色五彩之间,倒也果真长了见识,愈发知其意趣。日日执笔描画,直抒胸臆,心中所想倒也跃然纸上,很是自在。   此时自然如有神助,挥毫笔墨,畅意快然。   一旁的赵清婉倒是有些随心而至了。本就未有多深体味,不过是闲来之时刻意习练,时日一多,虽也大有长进,到底是时运罢了。此时仿如一梦,只因这艺题倒是与上一世如出一辙,不过字句斟酌,其中深意倒是颇为相似。   依稀记得前世画艺之后,有大师解题。曰:“以物为形,不讲究笔法,不限制何物;以心为底,不苛求意趣,不定论自由。唯个人也。”   赵清婉便循着这个解释,按照自个儿的想法,一股脑儿画了个彻底,虽不见她抓耳挠腮,只是那微微嘟起的小嘴倒是有趣得很。一看便知心中所想。   这丫头恐是嫌弃这题出的刁钻呢!   倒是费了不少功夫,时至未时正,方才停笔。与此同时,大多数小姐俱都歇下了,终是无关结果,稍事休息。   女学画场大多吸引了众人,然官学中的竟演情景也是如火如荼。因着赵清扬自个儿对画艺不甚入心,早在初次淘汰之时就被同窗比出局。此时倒是伸着脖子,焦急等候女学这边的情况。   赵清婉随着阿姐走到赵家众人所在的场边。   “吾儿甚好。”赵夫人站起身来,分别抱了抱两个女儿。   “先去用膳,酉时方才有定论,填饱肚子要紧。”赵将军也很是欣慰,特别是方才看到婉婉这个在画艺方面不甚有天赋的女儿竟能做出一副绝妙山水画。山高水长,自是一番海阔天空的境界。   不过,赵将军倒是心心念念自家娇娇未曾用膳,当然,这娇娇指代何人,除却两个费尽心思的娇俏女儿,娇妻赵夫人也是其中一个。   “父亲所言甚是,孩儿已在鲲鹏阁定了厢房,就在双桂巷口,离此处不过一里有余。”   要说赵家最周全体贴之人当然是二公子赵清睿了。还未进入腊月,赵清睿已在鲲鹏阁预定了酒宴。说是为弟妹庆功,不过是为父母弟妹更加舒适,不必来回奔波罢了。   “还是二哥想得周到,那就快些去吧,婉婉都饿晕了。”   “是啊是啊,手酸不说,最重要的嘴馋得很。”   这两个人精儿的小丫头此时倒是更加娇气,一手挽着二哥,一手挽着大嫂,可怜赵清扬急着跑回来会合,竟是没人想起他来。   “三弟可算回来了,咱们快些去吧。”   赵清扬本还很是惆怅,此时听到大嫂这般言语,很是激动,“还是大嫂念着扬儿,那两个没良心的就惦记着吃食,枉我还几个时辰一直想着她们。”   边说着话,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似是方才奔跑之时溅起的扬尘。   “三哥,婉婉想着先去点上那水晶猪肘给你煨着呢。怎会忘记三哥呢?”   赵清婉这话真真是说到了点子上,本还有些愤愤然的赵清扬倒是顾不得生气,一个劲儿蹦到前头骑马去了。   “走走走,快些,水晶猪肘可是不等人呢。”   “这个泼猴,净是胡闹哩。”   赵将军嘴里念叨着,赵夫人被尹乐妍和赵清菡左右围着,赵清婉随着三哥在后面走,许是卸下担子轻松许多,脸上一直挂着笑,偶尔还抑制不住蹦跳几下,一手挽着自家二哥,一手拿着绢帕。方才墨色渲染,都在手上了。一会儿子要紧着洗掉才好。此刻的赵清婉就如那天边的阳光,温暖耀眼。   一家子赶着去用膳,北扬场内大多数人也散去了。赵家几人一走,原先站着的场地立刻留着几人的身影,当头的不正是那黑色如墨的身影夏侯奕吗?   “到底是个小人儿。”   夏侯奕抬起头,依旧是笑眼弯弯,似是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那嘴角上扬得愈发厉害,整个就是当空一轮弯月,河间一弯扁舟。   “主子可要去那鲲鹏阁?”   要说察言观色,陌显对自家主子的性子是琢磨的差不多了。此时,不必看自家主子,也知道定是要去的。不过是确认一问罢了。   果然,许是欣慰于陌显的提议,夏侯奕回头深深看一眼他,复又点了点头。   “自然要的。”   陌显会意,将主子送上马车。招来小厮预先前去打点,这才牵了马随后跟上夏侯奕车驾。      果然是京都当数前列的酒楼,甫一进门,便得到热情接待。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一甩手上的抹桌布稳稳落到肩头。   “带我们去春暖阁,预先定好的。”赵清睿边说着边拿出鲲鹏阁的信物来。   小二抬眼看去,恭敬伸手接过。   “得嘞,您几位随小二楼上去。”   春暖阁屋如其名,打开门当先感觉热气扑面而来。方才在外沾染的寒气霎时便消逝了。   屋内陈设很是别致,不仅有供人用膳的雕花圆桌,且设有精致的屏风阻隔,屏风后便是隐没的床榻,褥子方枕一应俱全,倒是别有洞天。想不到小小的酒楼包厢竟是可以休憩之所。   “二哥,你想的真周到,一会儿子母亲也可稍事休息。”   赵清扬忍不住赞叹出声。   “我,我也未曾发现这一玄关之处,本是因为暖阁之意定下此地,倒是如今方才发现还有这番惊喜。”   赵清睿挠挠脑袋,颇有些困惑,忽又弯了唇角,这惊喜确实有用得很,毕竟距酉时还早,一家子总要有个地方落脚不是?   不稍片刻,这一桌饭食倒是上的齐全,个人喜好俱是顾全了。   “吾儿这般体贴,不知哪家囡囡有此福气,得你守护。”   赵母边吃边出言调侃自家亲儿,许是嫌力度不够,未等赵清睿反应,复又接着道:“为母当得尽快张罗,恐误了吾儿大好男儿。”   “咳咳,母亲…莫急。”本在喝清酒的赵清睿听得母亲如此言语,竟错口咳出声来,“孩儿朝堂事过于忙碌,实在无法分心眷顾妻儿。”   儿子这样说,赵夫人一时竟也无话。只得悻悻吃了口饭菜。   “那便辞官成家,而后立业亦可。”笑话,我们英明伟大又宠妻如命的赵将军怎会让媳妇儿吃亏。儿子又算什么,哪有娇妻来得重要。于是这一言,倒是把赵清睿惊得哭笑不得。   “爹爹快些用膳,凉了肠胃不适,母亲又要担忧了。”   赵清婉挽住父亲手臂,另一手夹了父亲爱用的红烧鱼,软软喏喏出声。   这娇娇劝慰当真有效,哪里顾得上臭小子如何,紧着用了自家女儿夹来的鱼肉,那叫个喷香。   赵清睿点头示意自家小妹,复又和三弟喝酒交谈,一时倒也欢快得很。   “客官,这是特从滇池运来的普洱茶,您隔壁的贵人嘱托小人送来的。”   膳至尾声,店小二一席话打乱了众人心思。   滇池山高路远,普洱又是冬日滋补暖胃解腻的茶品,在座之人定是都清楚这茶珍贵。   不仅如此,知晓咱们在暖阁用膳,此人又这般大手笔,不得不让人肃然。   “你可知晓此人身份?”赵将军发话,自带一股子武人威严。   “小的,小的知道,是五殿下。”   “夏侯奕?”   店小二出口,众人自是惊诧莫名,只是赵清婉的反应更是大得很,脱口而出堂堂五皇子名讳。   “我是说,五殿下,怎么是他?”   复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这才补了一句。   “去看看就是,睿儿随父同去。”   “是,大嫂,劳烦你照顾母亲小妹,三弟,莫言胡闹,在暖阁即可。”   赵清睿心下大惊,倒也不慌不忙嘱咐众人。   赵清婉也难以抑制自己的疑问,想着亲自去看看,又恐父兄担忧,一时也不知所措,只留在此地,等着父亲和二哥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简单写到画艺艺主,但是旁生的小情节又舍不得去掉。 所以,到现在还停留在这儿呢,大家如果觉得节奏慢,要提出来哈。 欢迎大家评论留言。么么哒! 感谢一直不离不弃的小天使。 ☆、第三十九章:画艺平律(三)   “臣赵严、赵清睿参见殿下,谢殿下恩赐。”   许是知晓赵家来人,陌显早就在门外等候,此时直接送两人进去。夏侯奕就独坐中央,一副明显等着二人来的架势。   “起身罢,不必如此拘谨,不过一壶清茶,就当是给夫人小姐祛寒罢。”   夏侯奕难得多说了几句,态度温和,也未曾身份压迫,他可是当做未来岳丈和大舅哥来看待的,好印象自然十分重要。   “劳殿下惦记,臣替妻女谢殿下。”   赵将军再次道谢,毕竟与这琢磨不透的五殿下甚少有交集,寻常见面不过是君臣之礼以待,今日此举倒是惊扰了。   “您是为大梁出生入死的将军,不过一壶清茶,何必在意。今日等候您来不过是因着边关之事,扰您一家子雅兴,本殿的错。将军可愿改日一聚,本殿着实有事相商。”   夏侯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将军自是不太清楚,然赵清睿倒是有些猜测。这赵家二公子不同于父亲与大哥武人脾气,脑子里弯弯绕绕十分透彻,边关之事他也听着大哥所言,似是要不久前往,这当朝挂帅定是非自家父亲莫属。只是,如今殿下出言,特意在此时借口相邀,其中深意莫不是另有疑云?赵清睿自打进门起便沉默不言,一时倒是清静得很。   “边关之事,臣自当效劳,劳殿下吩咐,随时恭候。”   赵将军沉浸官场多年,虽不及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心机深重,然自个儿也自有一番身处官场的准则。他倒是不在乎这小毛娃娃有何算计,夏侯奕行事向来光明磊落,这朝堂之人无人不晓。说实话,赵将军心里对诸皇子的看法,唯独这五子夏侯奕颇为对其胃口,才智过人,务实求真。旁人或骄奢无度,或阴谋多诡,若非自个儿身份有异,不愿将一家姓名牵涉于此,摆明追随五殿下也是可能之举。   “赵将军果然豪爽,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岂敢,老臣敬殿下才是。”说着,拿起桌上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夏侯奕亦不再推辞,站起身来同样干脆利落,潇洒得很。   “我说陌显,本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进来的。”屋内三人此时俱是一惊,应声而起,房门打开的彻底。   “臣叩见四皇子。”   赵将军和赵清睿一看来人是四殿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当先叩首。   四殿下也有些傻眼,本是来看好戏的,以为五弟金屋藏娇。倒是未料好戏没看着,佳人不在,竟是岳丈。当即楞在原地,也未开口。   “起身罢,私下里不必多礼。”   叫起身的是早已脸色铁青的夏侯奕,顾不得管夏侯朗如何呆愣,只埋怨他来扰事。   赵将军眼看两位皇子,自己在场有些不合时宜,起身准备告退。   不料,夏侯朗终于回神,又开了口。   “嘿,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赵将军啊。”复又不等人回答,“虎父无犬子啊,赵家子女俱是人中龙凤。还未恭贺赵将军,两个女儿才情出众。当真可喜可贺。”   夏侯朗说得兴奋,一时也未注意自己那倒霉弟弟的脸色。   “敢问四殿下此话何解?”   赵将军更是莫名其妙,今日两个女儿着实出彩,然到底未有定论,夏侯朗此言分明是有所知晓。   “来时遇到诸葛学士,言明赵将军四女儿赵清菡是画艺艺主,小女儿赵清婉位列其后,此时已进宫面圣,酉时定会宣布。”   夏侯奕是众多评审之一,这一结果早在方才就已知晓,未曾言明不过是不愿赵将军生疑,此时倒是愈发责怪夏侯朗多言。   “原来如此,老臣谢殿下。须得回去告知夫人,若无其他事,老臣就不打扰两位殿下了。”   赵将军得知此消息之时,脸上并未表现过于激动,只是稍稍沉默似是在回味这一惊喜。而后言语中的迫切之意,任谁都听得出。   “可,方才所说之事本殿改日会另邀将军一聚。”   既如此,夏侯奕当然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只得草草让赵家父子退下。      “怎的不是我那可人的弟妹?真扫兴,亏了本殿那未喝完的酒了。”赵家父子前脚走,夏侯朗便立刻垮了俊脸,颇有些不如意的架势。   “哼。”夏侯奕轻哼一声,不曾言语。   这一哼倒是突然,夏侯朗惊诧不已。眼神撇向陌显,陌显虽仍旧是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不知怎的,竟被夏侯朗读出来自求多福的意味。   愈发莫名起来。   “莫非我搅了你好事?难道是已到了拜见岳父的时候?我弟妹怎么这么容易被你忽悠?”   夏侯朗愈说愈离谱,也不看看对坐的人铁青的脸色。夏侯奕刚要品尝新上的酥品,被自家兄长气得再无胃口。   那娇人此时还未全然信任于他,更别提见岳父一事,他夏侯奕也想光明正大以岳父尊称,到底不可急切,何况宫里的主子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他定不会此时拖她入险境。   夏侯朗被晾在一边,见弟弟仍旧未执一言,倒也不再执着于此。管他因何不言语作甚,吃饱肚子要紧。   一边眼眸放光,毕竟一桌子的膳食俱是自己的口味,一边叫陌显上酒,方才被惊扰未曾喝下去的酒此时定要补回来。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酉时将至,赵家一行人又赶来北扬场,等待诸葛学士宣读圣旨。虽则已从四皇子处知晓结果,到底想着亲来接旨。   北扬场内除却早间参赛的各家小姐家眷,许多平民百姓也闻声而来。许是今年头艺艺主新鲜出炉,总想着赶时潮罢了。总而言之,还未入场,官学门外围堵的早已水泄不通。   “才来怎么,等你们好久了。”刚走进场内,宋承云便迎面而来,随行的还有兄长宋承宁。宋家大哥倒是难得的画艺绝伦的男子。今时官学平律,听三哥言明,早早便进入八人角逐中。   赵清婉难得先开了口:“才分开几时,云姐姐这般想念咱们。”   “你这丫头倒是打趣起姐姐来了。”看架势,宋承云还想继续和赵清婉调侃,宋承宁伸手拉住自家亲妹,“伯父伯母安,承宁有礼。”   宋承云随即反应过来,也温婉行了一礼。   “都是自家侄儿,何必多礼。”先不提赵将军与宋家私交甚好,官场之中能有彼此惺惺相惜之人,自是难得。再则,承宁与三子清扬自小长大,光是这份情义就足以让赵父对宋家兄妹疼爱有佳。   “云儿倒是不曾常来,如今看来也是出挑的大闺秀了。”赵母着实未曾见过此时的宋承云,不过是听自家孩儿提起,此时倒也很是喜爱,亲切地拉过承云的手闲话家常。   一时倒也热闹,宋承宁跟着赵家父子站在一起,仍旧高大俊朗,丝毫未显逊色,倒是因为本身酷爱书画,散发一种儒雅之气,很是引人注目。方才对赵家父母的尊敬有礼,此时言谈举止张弛有度。周边俏丽而站的女子不时往其身上清扫,媚眼如丝,那少年长身玉立,丝毫不见沾沾自喜之态也未有公子哥的浮华于世。   嗯,不错。赵清婉在心里默默下此定论,无论从何而起,宋承宁都是京都颇有风度秉性的翩翩公子。人品贵重,想来是没有什么商榷之处。   方才赵清婉当先开口,不过是为了看宋承宁的反应罢。   每每相见,宋承宁当先看到的都是阿姐赵清菡,眼神带光,总是不经意入定。如若无差,宋承宁对阿姐自是不言而喻之情。   “婉婉你又作甚?时时呆愣,事事不言,自个儿闷着。”赵清菡眼看自家小妹又老僧入定般沉默,霎时有气生出。   赵清婉回神,紧着搂住阿姐胳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阿姐莫怪,婉婉是方才鲲鹏阁之事有些入神罢了。”   “自有父兄操劳,婉婉宽心便是。”   赵清睿本在一旁,此时听得两个娇娇言谈倒是不愿小妹忧心。   犹记得,入女学之前,小妹对三弟那番言论,另有一手策划涟漪坊之事。此时五殿下突如其来之举,定是让婉婉定对此事上了心。只得从旁疏解。   “婉婉不过随意猜想,二哥阿姐就莫言担忧啦。”赵清婉俏皮一笑,又恢复寻常小女儿态。   赵清睿虽知婉婉不过故作姿态罢,到底未曾多言。   不稍片刻,便见诸葛学士应旨而来。场内众人自觉下跪,听读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唯此画艺角逐之际,兹有才俊公子、端庄淑女承袭世家风范,扬学子品性,画由心生,下笔如神。官学姚靖宇、女学赵清菡当可谓今而艺主之名,另有官学宋城宁、女学赵清婉当得小艺主之称。朕深感欣慰。惟愿众人秉承志向,争得其余五艺之主,于除夕时令设宴嘉赏。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出口,倒是颇有种预演之后的齐整。   “圣旨分设两道,二位艺主均可留存。”   诸葛学士此意,这旨是要赵清菡和官学那位男子姚靖宇接。赵将军把女儿向前扶了一把,恐女儿见此情景一时慌了手脚,在一旁小心护着,很是贴心。   赵清婉早就知道自家阿姐定是可以夺得艺主之名,这与上一世的旨意如出一辙,只是,小艺主?不知何时六艺平律之上竟还设有小艺主这一说法,倒是颇为新鲜。看着阿姐捧着圣旨,心里也很是骄傲。只是又隐隐想起夏侯奕来,父亲回来也未曾言明具体所为何事,因而至今未曾歇了心思。   好在,乌云已开,一切朝着既定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要多留言多提建议呀 初次写文,你们才是我最大的动力呐! ☆、第四十章:初次见面   是夜,赵家八仙桌又被赵母启用了。   仆从丫鬟俱都忙碌起来,大伙儿脸上满满俱是笑意。   “方才夫人叫我出门采办食材,那伙计一听是将军府的人,眼睛都瞪直了,来回打转好几次索性多给了好几两旁的,直夸咱们将军府的人。”   “我也是这般情境,还向我打问咱们两位小姐的喜好。”   “你可别多言多舌,咱们小姐如今是艺主,指不定旁人打些什么主意。”   “瞧您说的,这我能搭话吗?不过是糊弄了一番罢了。”   “那就好,甭管如何,今儿是好日子。当个下人都这般风光,也是咱们小姐长的脸。”   “正是如此,伺候好主子,比什么都强,旁的心思万万不能有。”   “劳您提点,咱们记得的。”   “快些手脚罢,夫人又嘱咐了。”   “……”   老嬷嬷和小丫鬟的对话传进厅堂诸人的耳里,赵清婉恍然感慨世事难料。   依稀记得,当年自个儿的表现就如那跳梁的小丑,供大家指指点点,府里下人也是暗自叹息,私下里常常说她晦气,为将军府招来横祸。   当然,日后确也如她们所言,若非自个儿一门心思向着夏侯泽。将军府诸人也不会有此下场。   赵清婉抬眸看着桌上众人,父母身体康健,眉眼的笑意忍不住外露;大哥阿嫂恩爱非常,举案齐眉;二哥三哥也是俊朗公子,长身而立;阿姐恬静淡雅,美好的让人不忍触碰。   今时,岁月果真静好,她赵清婉也是自在的。一切重来,让她可以重做赵清婉,重新抬起头受人瞩目。   她举起杯盏,礼敬家人。眼眸温润的眼泪倒是让众人莫名其妙了,然,婉婉恬然的笑着,许是那笑容太过耀眼倒是让家人不必担忧。只轻轻举起了酒杯,共祝岁月长安。   “小姐可是想起了何事?怎的落起泪来?”冰柳陪着赵清婉在芙蓉院消食,总觉得自家小姐有些郁郁,此时老爷夫人都不在身边,倒也忍不住开了口。   赵清婉噗嗤一笑,倒也恢复了寻常神色:“无碍,不过是想起了旧人旧事,不值挂心。”   “如此就好,小姐切莫过于忧心,既是旧人旧事,何不遗忘。”   “遗忘倒不应当,铭记才能向前罢。”赵清婉似是颇有深意,倒也未有说的更明白。冰柳哪里懂这些,不过是不愿小姐蹙眉罢,此时见她开了笑颜,也就作罢。   “铭记尚可,难释则愚。”冷不丁一句男声传来,那墨色声音便走至人前。   “奴婢参见五皇子,殿下吉祥。”冰柳当先下跪行礼,从容大方,丝毫未见惊诧。   赵清婉暗自腹诽,这丫头果真没有一点自觉了,寻常丫鬟在自家小姐院落遇见旁的男子,还是这般类似于擅闯的境地,不是应当大喊出声,守护自家小姐,引来府卫吗?这种姿态行礼,仍旧规矩下跪,而后不发一言,到底是何种状况?   “无须多礼。”   夏侯奕看着眼前小人不住打量下跪的丫鬟,赌气的样子果真招人。小丫头如何作想,夏侯奕也能猜想个大概。   “你先下去吧,在此路口守着些。”夏侯奕发话,冰柳也就规规矩矩退下,五殿下自是让她防着些旁人,恐有污自家小姐清誉。   赵清婉未发一言,眼睁睁看着自家丫鬟被支使走,那丫头还果真就未看她一眼,径直离去。气鼓鼓瞪大了眼睛,盯着冰柳背影。   这当然也怪不得冰柳啦,那丫头和陌冰混得贼熟,羡慕陌冰飞檐走壁的本事,倒也真心喜爱陌冰爽快的性子,陌冰自是一个劲儿夸赞自家主子。这冰柳怎会对五殿下有所敌意。   何况,自家小姐虽说表面排斥,然实则也颇为在乎五殿下,莫非如此怎会在意画艺前一日五殿下未曾出现?当然,冰柳也打心眼儿里察觉,这五皇子对自家小姐的情谊不可谓不深。只看他对世人冰冷的眼神,一遇到自家小姐便温暖,细腻的炽热,又怎能看不出。别说私下里,就连今日在北扬场内,大家可都是看着往日冷若寒冰的五殿下笑弯了嘴角,旁人不知,冰柳自是清楚,那分明是独独对着自家小姐方才生出的宠溺。话至此,可还有何疑惑?   “那幅和州山水,我很是喜欢。”   夏侯奕见小丫头还是不搭理他,一副就不理踩的样子很是俏皮。   “你怎晓得那是和州山水?”赵清婉惊诧异常,世间大好山河,美不胜收,又怎能单凭一幅画的片面认定就是和州山水。   何况,那不过是自个儿记忆里的不知名的部落,又怎会任谁都能知晓?   “旁人定是不知,我怎会不知?”   “你怎会得知?”   “因为我去过。”   “你去过?”   因得太过惊诧,没在意夏侯奕自称我,也没在意自己对皇子“你你你”的称呼是大不敬。   夏侯奕的墨色深眸直视赵清婉,“正是,我去过。我不仅去过,我还在那里见过你。所以初次见面,你所理解的初次见面,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初次见面。”   “什么?见过我?在和州?怎会?”赵清婉当然是不信的,和州是外祖家所在地界,虽则风景秀美,然到底路途遥远,最近的记忆也不过是七岁那年在和州养病,又怎会遇见他?   “主子,二公子来了。”赵清婉还未来得及听到答案,便听冰柳回来通传。奈何,只得作罢。夏侯奕闪身离去,赵清婉转头去见二哥。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虽是头艺,连日来也在京都掀起不小的波浪。   一时名声大起的除却二位画艺得主,最要受人瞩目的便是赵清菡了。只因那日独特的泼墨山水画着实印象深刻。   进入八人角逐的贵女公子均有资格在北扬场内挂展各人当日画作。虽各有所长,各具特色,到底没有赵清婉那副画作来的别具一格。   与此同时,赵将军府更是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对象。原先几位俊朗公子本就让将军府成为百姓心中的好地方。如今女学艺主与小艺主均是将军府千金。怎能不叫人逢迎。   街头巷尾俱是以此为谈资的百姓,不知是谁传言赵家二女美貌出众,一时俱言两位佳人色艺双绝,当可谓世家贵女之首。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竟是涟漪坊的生意又因此火了一把。只因苏茜把赵清婉和赵清菡的画布换成了衣衫,这一幅幅画作就成了精美绝伦的华丽衣衫,不仅受京都百姓追捧,就连外地的众人也有入京求得涟漪坊画衣之例。   画艺平律的消息传遍整个京都城,就连皇城里的贵人也凑了一把热闹。   今日四皇子夏侯朗邀夏侯奕下棋.二人博弈多时还未决出胜负。   “五弟棋艺大为长进。”   夏侯朗手执黑子攻为上,倒是未料夏侯奕的白子精于防守,经常出其不意。   “是你今日不专于此罢!”   夏侯朗一向是兄弟几个中琴棋书画颇有造诣的玉面公子。夏侯奕虽多遗传母妃棋艺,也有自个儿一番谋略。然到底比不过精于此道的四哥。   今日僵持不下,定是夏侯朗心浮罢了!   夏侯奕一针见血,倒让夏侯朗讪讪一笑,一时沉默以对。   陌显从屋外端来一壶清茶,茶香霎时弥漫四周,清冽的气息别有风味。   夏侯奕放下白子,随意端起杯盏,轻呡一口,不顾对面夏侯朗做何姿态。那一副明显有事难言的态势倒是好笑。夏侯奕偏偏不问出口,反正着急的并非是他自己。   “我说你个好小子,自个儿倒是自在,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兄长。”   果然,夏侯奕眼瞅自家五弟悠闲品茶,自个儿愈发急切。   “四哥自便就是,这杯盏可是准备了两个。”   说罢,仍旧不疾不徐,解了外袍,许是喝了热茶,周身暖热。夏侯奕叫了陌显,将茶具端来,索性耐着性子做起了功夫茶。   用汤匙挑选出新到的荷叶碎,放置于壶底,纤长的手指拿着镊子夹取鲜茶叶,将火炉上的沸水浇在新壶。待得几刻,茶闷至劲道,清香扑鼻。再将初次润烫过的茶水倒至漏盘,不久便闻到满屋子的茶香。悠悠荡荡,沁人心脾。   夏侯奕将第二杯端给了夏侯朗。   夏侯朗接过茶盏,凑在鼻端轻嗅,果然五弟自做的荷香清茶最是诱人。这喷薄的香气丝丝漾开,面颊也被润得发红。   首品一口散开温润,后则仰头一饮而尽。即使有幸喝了数次,这初品香的醉人,尝后骤然蕴涩的苦味亦仍旧欲罢不能。   香涩迷迭更替,明知苦味无穷也愈发想要初时的润香滋养。如此周而复始,一杯杯饮尽,倒是能豁然贯通,舒心畅快。   只看此时四皇子甘之如饴的畅快神色便可窥探一二。   “得,本殿确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茶满人意,又怎会遮遮掩掩,索性道个明白。   夏侯奕抬眸盯他一眼,仍旧不语。   “实是老祖宗吩咐,恐你恼了她,托我来当说客罢。”   话至此,倒也说的清楚明白。只是夏侯奕还是不愿出一言的姿态愈发琢磨不透。   他夏侯朗自命洞察人心,与各色人等虚与委蛇。唯独这五弟,摆明了深不可测,刀枪不入。   唉,夏侯朗心中轻叹一声,到底应了老祖宗,此时也不愿半途而废。   “老人家也是想过过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你怎可与她置气?万不该如此。”   夏侯奕拨弄着手中茶盏,眼眸思绪万千,只是依旧不曾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应小天使的要求,周末加更的一章。 感谢连日来各位的支持。多谢! 明日依旧会更新,若无意外,仍旧是双日更的规律。再次感谢各位。 ☆、第四十一章:蓬莱殿家宴   恍然间,窗外飞起了雪花。灰蒙的天空,云都聚在一起堆叠的厚厚层层,那骤然冷却的温度让人明显一震,忽起的狂风此时倒是明显飞开了挂窗。   陌显将窗户阖上,“主子,原是下雪了。”   夏侯奕清嗅一丝,果真嗅到了丝丝“雪香”。   屋外纷纷扬扬漫天飞雪,屋内洋洋洒洒苦口婆心。   “五弟,祖母性子,你我都知,不过是为着你,又怎能怪罪于她。”   夏侯朗这番喋喋不休,往日里雅痞圆滑,今日倒是严肃真诚。   “何时同去?”   本未料想夏侯奕能这般快做出回应,这冷不丁一句话突然得很。   “同去?”   “自然要同去。”   夏侯奕深知老祖宗恩泽,即便当年母妃皇后之位是老祖宗从中阻挠,只是当年之事缘由颇深,又怎能怪罪于她。何况,自母妃入宫之时,太后便对这一脉多有照顾,母妃薨逝后,也是太后将风儿教养着,不得不感念其恩。   老祖宗年纪大了,想着四世同堂的打算也不是不可,虽则已有不少皇子育有子嗣,到底念着夏侯奕,想着他有个贴心人儿罢了。   今日又嘱托四哥特来相邀,他夏侯奕自是不能不应。   “随时便可,你能去,老祖宗定然刻刻期盼。”   “陌显,向蓬莱殿通传一声,午时,我与四哥陪老祖宗用膳。”   夏侯奕直接定了时辰,这倒是出乎意料。夏侯朗则是乐见其成,这事总算也是放得下心了。   “可算是答应了,本殿也能痛快向你讨茶喝了。”夏侯朗边说着转身又倒了杯清茶,很是享受的长呼出声。   “奕儿也想托四哥一个差事。”夏侯奕难得服了软,本来放松的夏侯朗复又打起十二分精神,能让无所不能的五弟向他求助,想来不甚容易。   “若奕儿不在京都,风儿那边,劳您费心。”   “此话何解?你要往何处去?”   夏侯朗一脸茫然,这大年在即,冰天雪地又无甚状况,不在京都能去何地?夏侯朗想不出来。   “奕儿是说如果,万一有什么状况,索性托给你,也好有个照应。”   “如若你不把话说个明白,这话本殿不应。”   “四哥不应,风儿只能托给老祖宗就是。”   夏侯奕毫不退让,索性就是不道明真相。   “你,怎得如此执拗。应你便是,即便不应你,本殿又岂会不照应着。大哥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大哥。”   这话倒是丝毫未有掺假的成分,大皇子夏侯轩虽体弱多病,然自小带着弟弟们爬山捉鱼,很是畅快。虽是宫里的孩子,只是夏侯轩的眼睛里澄澈透亮,未有一丝阴诡之意。对不是一个母妃所生的几个弟弟也是十分友爱,四皇子夏侯朗也是追随着大哥一起玩闹,怎会不记得大哥恩情。   一朝身死,只留风儿一脉,夏侯朗就算是拼着自己也要为大哥护好风儿。   “多谢。”   “本殿照看风儿,不是为你这个谢字,何来虚礼。”   夏侯奕不再言语,偌大的皇宫,除却亲身血脉,也就只有这个四哥可以信赖,清风霁月,光明磊落。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老祖宗一听孙儿的消息传来,便吩咐众人加菜添碗,蓬莱殿一时热闹非凡。太后娘娘回到寝殿,差宫女打整发髻,特意把流尾凤簪插在髻上,好久未换置的新装也都穿在身上添添喜气。一番捯饬,太后果真精神得很。笑的眼角弯弯,总是合不拢嘴。   “老祖宗,两位殿下到了。”孙姑姑小跑进来,本也不再年轻的身体一路气喘吁吁。   “来了?元安,你快看看哀家的精神如何?”太后着急的就要出去,跑出去几步,忽又停下来,许是恐自己老态横秋,招孙儿厌烦,小心翼翼问出声。眼眸铮亮,满含期盼。哪里还是人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威严太后。   “甚好,老祖宗当真抖擞极了。”元安也就是孙姑姑陪伴了太后一辈子,又怎会读不懂此时老人家的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咱们出去看看。好些日子没见这个臭小子了。”   太后扶着元安的手有些颤抖,微微抖动的身体倒是走得很急。   “孙儿参见老祖宗,老祖宗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奶奶的好孙儿。”太后眼瞅面前长身玉立的两个孙儿,一个清冷贵气,冷峻逼人;一个言笑晏晏,欢腾活跃。一样的玉面公子,最是喜爱的两个孩子,太后怎能不开心。   老祖宗松开元安的手,走到两个孙儿面前,一手一个拍了他们身上落下的雪花,永奕宫到蓬莱阁不过几步远,这雪想来是下得不小。   “怎的不多穿着些,麾衣呢?前儿不是刚回来的貂裘,你们二人怎也不穿?”太后复又皱起了眉头,看着两个孩子单薄的长衫,很是担忧。   “老祖宗您就别心疼了,孙儿们身体硬着呢,这点儿雪算得了什么。”   夏侯朗打趣儿开口,他也知晓这老祖宗是替母妃们心疼两个孙儿呢,自然不忍让她太过担忧。   “你这泼猴,上蹿下跳自是不觉天凉,奕儿身子体弱,可也受得住?”   夏侯奕倒是未料这话题扯到了自个儿身上,看着眼前之人颇为殷切的担忧倒也很是动容:“劳您惦记,孙儿无甚大碍,您勿要多虑。”   “前儿还听说皇帝派你到北扬场看画艺角逐,这大冷的天,要你去作甚,没得染了风寒。”   太后一边抱怨皇上不知心疼自己儿子,一边吩咐丫鬟送来姜茶。元安倒是颇为体贴,方才见下了雪,便差人备好了姜茶,此时果真派上了用场。   “皇子坐镇,历年来的传统,父皇如此也是应当的。孙儿穿得厚实得很,未曾有丝毫不适。”夏侯奕一一作答,此时倒像是回到小时候,跟随大哥从外边回来,母妃总要嘘寒问暖,唠叨个不停,可也很是温暖。夏侯奕欣然回应,感觉周身熨帖非常。   “那也不应当次次都去,其余五艺你便换着旁人罢,莫要仗着自己年轻不顾自个儿身子。”   老祖宗这说起来就没个妥协,夏侯奕有些无奈然也不忍心反驳什么,夏侯朗当然就是救场的好手。   “老祖宗您就顾着五弟身子了,怎么也不惦记惦记孙儿呢?孙儿可是醋的厉害。”   夏侯朗一脸无辜委屈的神色,再配以勾人的丹凤眼,果真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夏侯奕不经意咳嗽一声,倒是真佩服自家四哥这演技。   “你这鬼精,哪里的话,奶奶心里怎会不惦记你。”   “那您怎的还不开膳,朗儿肚子都要叫起来了。”   “好好好,这就开这就开。”太后娘娘被夏侯朗逗得眉开眼笑也顾不上再纠结于奕儿是否去坐镇北扬场的事,赶紧着吩咐了嬷嬷摆膳。   夏侯奕点头示意四哥,算是替自个儿道了声谢。   皇宫里摆膳自是有诸多学问与讲究。就如此时,这道剁椒鱼头准是对准老祖宗的,年年有余,身体康健就是最好的祝愿。元安姑姑将膳食准备齐全,便招呼丫鬟退至一旁,桌上只留祖孙三人,夏侯奕和夏侯朗亲自为老祖宗布菜。当然,这是二位殿下自个儿要求的,许是久时未这般用膳,倒也温存得很。   “还晓得哀家喜好这逍遥鸡,奕儿好记性。”夏侯奕将逍遥鸡撕一小块放置在盘里,太后很是动容。   “自是省得的。”   “这逍遥鸡就得是和州的师傅才做得出这般味道,二十多味草药和香料制成的卤汤,皮黄骨脆,肉白细嫩。任旁人谁也没有这手艺。”   “果真如是,孙儿也觉得甚好。这师傅可是和州人?”夏侯朗不知其中缘故,倒是吃得颇为尽兴。   “当年哀家仅仅是秀女身份,大选之时一路从和州北上,还是你外祖母特意让哀家带了师傅,恐哀家到北地不适,也能就地取材做出这个味道来。”太后朝着夏侯奕说道,这外祖母自然指的就是太后娘娘的同胞妹妹,懿贵妃的娘亲,如今徐府的老夫人。   夏侯奕没有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好酒,慢慢品着。   “可惜的是那位师傅并未陪着哀家到达京都,路上偶发旧疾,奔波之下又得不到较好的郎中诊治也就耽误了时辰。后来也是哀家一朝得宠,一路由不起眼的小宝林越级升至正三品婕妤,□□皇帝对哀家很是上心,迁了和州的几个厨子专供哀家的宫里膳食,倒也体贴得很。”   太后娘娘夹了逍遥鸡放在嘴里,许是觉得喷香,继而笑出了声。   “皇家呀,你别看最是无情,其实都有这长情之人,□□皇帝对哀家也算是一如既往,你父皇对你母妃也是如此,同样为了博美人一笑,迁了和州的玩意儿,哀家倒是很羡慕你母妃呢,有人真心以待,夫复何求?”   老祖宗停下来,看了看夏侯奕脸色,复又开了口:“当年哀家是看着两个人恩爱有加,相濡以沫的。你母妃美丽多姿,又聪明懂事,很是招人喜爱,皇帝对你母妃也是倾注了全部的疼爱与恩泽,你莫要有所怀疑。皇宫里你虽不允许独宠于谁,但为了你母妃,皇帝着实废弃了不少规定。对那些劳什子的人也是惩处不少。奕儿,你父皇他自是不会与你叨扰这些,哀家倒是借着酒劲儿,絮叨罢了。”   夏侯奕静静喝酒,一言不发,清冷的面庞看不出思绪。    ☆、第四十二章:太后心事   “老祖宗,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来,您快些用膳吧。”夏侯朗此时倒也反应过来,太后是在向五弟陈述当年的往事,五弟一副悠闲淡然的神色,倒也不急着打断。容老祖宗自个儿说下去。   “哀家老了,有些事情皇帝操不得心,哀家自是要替你父皇母妃尽责。”太后娘娘叹息出声,许是想到当年往事心下难过,神色戚戚,似隐忍不发。   “你父皇是大梁皇帝,那个位子坐拥天下,受天下人朝拜,然正是因为坐在那个位子上才有诸多的身不由己。你们的母妃或许都是皇帝真心爱过的人,但是他没有办法能够应谁的承诺和谁厮守一生,奕儿你记恨你父皇在你母妃一月丧期便入后宫,当真以为皇帝就是那般无情无义贪恋美色之人吗?”   太后放下手中银筷,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清泪,复又继续道,“大臣们本就忌讳你母妃受宠,如今薨逝,若仍旧得你父皇倾心相待,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大臣就要在内对你和风儿或在外对你外祖一家,方才有外祖一家离京之说。皇帝终究还是疼着你的,你当年闯入后宫赐死珍修容之时,若非你父皇刻意隐瞒,又怎会容你一个失去依仗的皇子随意赐死正二品的妃子。奕儿,这几年大梁军队除却几个军侯和将军的令符,其余守备都掌握在你手中,你父皇的辅助难道你真的看不明白吗?”   夏侯奕当真不明白吗?未必,他不过是不愿承认罢了,当年之事,他相继失去大哥和母妃,怎会一时接受,他害怕连当初最疼他的父皇也离他而去,所以他拼命守住父皇,不愿看他宠信旁人,而后对所有人清清冷冷,封闭自己,浑身带刺,扎的身边之人伤痕满布,却又能奈他何?   夏侯奕捏着酒杯的手有些青筋突起,他不清楚老祖宗这席话意欲何为,他只是想逃避,不愿揭开尘封已久的伤疤。   “哀家老了,你从那么小的孩子长成现在这般翩翩公子,当年那机灵鬼满皇宫欢腾,捉弄宫女太监,上树捣鼓鸟窝,下河捉鱼,在哀家面前甜甜撒娇,一声声皇奶奶叫的哀家心都会颤。”   老祖宗抬手摸了摸夏侯奕的鬓发,苍老的手薄茧摩挲着,夏侯奕却感觉到温暖的呵护,“奕儿,现在的你清冷孤傲,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与哀家和你父皇俱是敬意有佳却再无亲近,哀家仍旧是你皇奶奶啊,这从来都未变过啊!”   太后抑制不住,两行清泪从脸颊滑落,夏侯奕不忍看她这般,有些颤抖着伸手替她擦掉眼泪,只是夏侯奕这般,却愈发招惹了老祖宗的眼泪,一时期期艾艾,停不下来。   “老祖宗,您这样倒让奕儿无所适从了,快些别哭了,奕儿自是会理解您的苦心。”夏侯朗着实不知今日此宴竟是为着这般,一时感觉自个儿有些打扰,只是越听却越是动容,他理解皇族亲情的不易,又有些心疼自家弟弟这些年来所承受的。   “奕儿,哀家今日竟有些醉了,说的都是些老人家的唠叨,你莫要介怀,只是哀家想你不要那么封闭自己,你正当十五意气风发,莫要如此,哀家只愿你整日里笑意满满,你可明白?”   “奕儿明白,老祖宗受累了。”夏侯奕良久方才出声应答,话已至此,定是会有所释怀,不过是需要些时日罢!   “哀家也累了,你们退下吧,常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哀家就心满意足了。”老祖宗转身赶他们走,那走起路来佝偻的背影着实令人心疼。   “孙儿告退。有劳元安姑姑照顾皇奶奶。”      夏侯奕和夏侯朗走在白茫茫的皇宫里,青翠的松针此时也耷拉着提不起神色,厚厚的积雪压在枝头,影影绰绰。池塘早已结了冰,放眼望去,皑皑白雪覆盖着,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巍峨的宫殿错落有致,高耸入云的尖塔仿似与天空架起了纯净的云梯。路上偶遇经过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下跪行李,讨好谄媚与周边的净白格格不入。   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随从跟着,不一会儿肩头发髻早已落上了白雪,湿湿润润。在宫里,着实有诸多身不由己,世人羡慕宫中荣华富贵,殊不知宫人向往平民百姓自由自在,平静祥和的生活,没有滔天的权势,却拥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没有泼天的富贵,却拥有喜乐安稳。家人亲昵尽享天伦,梦里无数次出现的场景,父母相濡以沫,兄友弟恭,妻子儿女常伴左右,夏侯奕不觉湿了眼眶,许是雪花迷了眼。   “四哥,奕儿出宫一趟,先行离去。”夏侯奕似是无法再在这腐烂的宫中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   夏侯朗留在原地叹了口气,看着五弟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移步。      雪仍旧下着,街上行人甚少,夏侯奕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压下一排齐整的车辙。方才逃也似的离开,只想着出来透透气。他吩咐陌显随意在京都游走。   陌显自是明白自家主子想念的人,甫一转入东大街,涟漪坊门前倒是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像是将军府的车驾。满心盼着能遇上那个小人。   陌显自作主张停下马车,“主子可要进去看看?”   夏侯奕挑起布帘,涟漪坊三个大字印入眼帘,这还是自个儿亲赐的牌匾,不过是为着婉婉能有个依仗,至少在京都有些名望的人无一在此闹事。托夏侯奕照应,果真涟漪坊的生意顺畅得很,收入颇丰,名声也甚好。   他凝望着,许久,未曾言语。   继而放下布帘,“走吧,不必惊扰。”许是此刻心下戚戚,不愿影响那个小人,倒是抑制住心中想念,生生决定离去。   陌显虽有些诧异,然也未曾多言,正待策马离去。突然,一个水红色的身影从涟漪坊出来,然后直直停在陌显面前。   “陌显,回宫罢,无需停留。”夏侯奕许是以为陌显顾着他,不愿离开,继而再次出声。   回应他的倒是脆生生的责问。“殿下悄无声息前来,躲在门外又不现身,可是不愿看见婉婉。”   赵清婉本是来给苏茜姐姐送甜糯丸子,方才听伙计说门外停着一辆宫里的车驾,她便认出赶车的陌显正是夏侯奕的属下。只见他迟迟未曾下车,自个儿倒是有些赌气。这才出了房门,走到陌显跟前。   倒是未察觉自己话中不妥,不过,她自称婉婉的话语还是让车上的夏侯奕浑身一震。   只见那马车的布帘迅速掀开,车上如玉的男子脸色有些发白,几乎是话语刚落,他便闪身而出,神情欣喜,近乎迫切。“婉婉说的哪里话,本殿怎会不愿见你?我只是,只是不确定你是否在里面。”   这哪里还是那个太后身边孤傲冷漠的皇孙,脸色泛红,墨黑锦缎金线勾勒的斗篷微微落了雪花,不住解释原因,深怕眼前的娇人误会。   赵清婉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般的笑声弥漫在冬日略显孤寂的街头,夏侯奕被这温暖的笑靥晃了眼,又被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微微发愣,满脸不解。   “主子,您的发带。”还是陌显忍不住提醒自家主子,原是夏侯奕下车之时被风吹起的发带挂在头顶,就好似稚童头顶戴着的小帽,喜人得紧。   偏偏他还一脸的茫然无措,这倒是愈发招赵清婉的笑声。总算被陌显提醒着整理好发带,夏侯奕神色恢复如初,紧闭着嘴唇,不肯直视赵清婉,只是那微微泛红的面颊倒是暴露了他不自然的羞煞。   “婉婉可愿陪本殿走走?”赵清婉未曾应答,只是略作沉吟,当先转身朝前走去。   猛然回过头来发现夏侯奕仍旧愣在那里,“不是说要走走吗?你待在原地作甚?”夏侯奕方才反应过来,紧着跑到她身边。   似乎一遇到赵清婉,无论多么运筹帷幄的夏侯奕都会变成一个傻头傻脑的小伙子,摸不着方向,又恐惊扰佳人芳心。   陌显自是十分有眼色地停在马车上,他看着前方自家主子和那赵家小姐的身影一时感慨万千。墨色男子高大威严,水红色女子的身影清丽可人,两人走在一起原本格格不入的突兀也变得分外和谐。   这满眼的雪白愈发柔和起来,除却萧索的孤寂,更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纯净。那男子不时扭头看着身边的佳人,那女子轻轻抬手拍掉男子肩头的落雪,这一切都是这般旁若无人,容不得任何人破坏。   陌显竟不自觉理解了主子的深情,即使再大的风雪,这世间能有一个人,陪你苦苦挨着、受着,你又怎忍心负她。何况拥有一个能随时随地让你弯了眉眼的人是多么不易。   老祖宗和皇上虽一心为着主子,到底是身处高位身不由己,四殿下虽与主子兄弟情深,到底不能一直陪在他左右。唯这赵家小姐,娇俏可人,聪敏机警,主子也果真是需要这么个知心人,不问名利与权位,只为红尘滚滚,有人相伴相知。    ☆、第四十三章:初遇小鬼   “天寒地滑,婉婉身子差些,怎的不在家中将养?”   “殿下此言倒是怪异,您这不也在雪中出行?”   赵清婉不甘示弱,似也在责怪夏侯奕不分时辰不顾自个儿身子。   “本殿想念婉婉。故特来此地寻你。”   “您又怎知我在涟漪坊,而不是将军府。”   “婉婉可信那心有灵犀之说?”   “殿下说笑,那怎的停在门外避而不见?”这小丫头还在惦记方才夏侯奕未下车进门之事,夏侯奕倒是有些欣喜。   “婉婉很是欢迎本殿?这倒是值得庆祝,总归不是以死相逼,以礼相待。敬而远之。”   “殿下喝了酒?这热酒倒是可以暖身。”赵清婉当然知晓夏侯奕话中有话,可她偏偏移开话题,即便夏侯奕明知如此,也只得跟着赵清婉,毫无办法。   “热酒还能消愁。”   “愁能不能消婉婉不知,这喝酒暖身自是真的。”   “婉婉酒后憨态着实可爱,自是不晓得何以解忧。”夏侯奕故意重提当日赵清婉醉酒之事,许是看她羞煞着实可爱,此时又故意捉弄于她。   “殿下莫不是还记得当日之事,当真好记性。”   听冰柳言明,当晚是陌冰给她喂了醒酒汤,这就难怪自个儿会隐约瞥见夏侯奕了,不过是引狼入室罢了。   为着此事,赵清婉当真想要找夏侯奕理论,奈何陌冰直言,自个儿竟吐了污秽在堂堂五皇子的胸前。   可怜赵清婉骤起的勇气稍纵即逝,再也不曾多提此事。哪怕此时,夏侯奕再次提起,她也不愿过多接话,唯恐扯出那些不雅之事,女子家面皮儿果真薄得厉害。   “殿下可是有何忧愁?”赵清婉刻意移开了话题。   然夏侯奕却没有回答赵清婉的疑问,本就是说不出口的愁绪又怎会引她挂牵。   路上行人匆匆,无人在意这大街上随意闲散的身影是这样两位身份贵重之人,无人在意的好处就是可以任性一些,做寻常未曾做过或是不能这般的事。何况还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子。   “婉婉可愿陪本殿用碗馄饨?”   赵清婉顺着夏侯奕的视线看去,灯火通明处,周边散发着蒸腾的热气,与冰天雪地间衬得格格不入,唯独那一份烟火气愈发令人向往。   她着实被夏侯奕惊吓住了,堂堂五皇子竟看得上一碗街边的馄饨,很是令人侧目。 赵清婉倒是无甚大碍,想她幼年之时,因着母亲不让多用外间吃食,自个儿又淘气得厉害。总爱爬在墙梯上偷偷买过路的馄饨,或是央求大哥带碗虾仁的葱香馄饨。每每咬在舌尖就好像感受到了肉汁溢出来的满足。母亲总是嫌弃贩卖的商家不太干净,赵清婉却爱极了那种喷香。   即使是赵母为了杜绝赵清婉再吃摊贩的馄饨亲自下厨做了肉精的馄饨,她也并未觉得满足,总感觉缺了些什么,后来才知道缺的正是那种偷偷的刺激,放下小姐身份,尝尝寻常人生活的满足。   “若殿下愿意,婉婉为殿下做碗馄饨可好?”   被赵清婉天真的水眸直视,夏侯奕显得有些呆滞,一时未曾言语,忽又想起话中意思,霎时又傻乐起来,“那果真最好,婉婉的手艺,本殿自是喜欢。”   别讶异赵清婉的提议,不过是因着对方身份贵重,若是有所耽搁,婉婉又岂能逃脱得了干系。不如亲经自己之手,也算是有所裨益。   二人走进馄饨铺子,因着大雪天气,铺子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厨娘一家围着炭火说话儿。   厨娘一见来人这副打扮,女的面若桃花,喜气可人,男的眉目挺翘,气场非凡。她虽未有多大见识倒也识得出旁人富贵,身份不一般。   亲亲热热开口逢迎,“二位贵人里边请,”一边又招呼背对着的男子过来迎接,“当家的,有贵客临门。”   “夫人可还有馄饨的生面皮儿?”赵清婉直截了当,也未在乎转过身的男子谄媚的笑脸。   厨娘一时有些诧异:“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小娘子要来做甚?”   “拿来便是,你只管做你们的去。”   厨娘听这架势也不再多言,只迅速拿来一应物什,就连胸前的垫袍也被张罗来。赵清婉倒是没用得上,吩咐了厨娘不必伺候,这中央便只剩夏侯奕和赵清婉两人。   赵清婉解了披风搭在凳子旁,夏侯奕轻轻接过抱在怀里,少女清冷馨香扑鼻而来,一时心猿意马。   她轻轻挽起衣袖煮开了水,从旁边的脸盆里净了手。独坐桌前将馄饨包好,小巧的馄饨经她之手,倒是愈发精巧。而后一一下锅,转身便去调制佐料。馄饨铺子里的清汤本就鲜香,难得的是赵清婉竟发现了少许虾仁,这倒是出乎意料。索性抓了一把,全都放进碗里,明眸流转在整个小铺,许是在寻找什么。   夏侯奕就这样静静看着温婉的少女忙来忙去,滴溜溜明亮的眼睛,被雾气熏的红润的小脸,偶尔抓耳挠腮撅起的红唇,每一样都该死的诱人。   夏侯奕尽力抱了抱怀中的披风,仿似抱着那娇人一般异样的满足。   不稍片刻,赵清婉便端着一碗热气喷香的馄饨。许是有些烫,放下之后迅速抓了抓耳朵,夏侯奕立时牵过赵清婉的手,小心翼翼地吹着,“怎的这么不小心,叫本殿端来就是。”嘴里念念有词,责怪赵清婉。   赵清婉被夏侯奕突如其来的温暖弄得有些晕乎,方一反应过来,迅速收回了手,不自然的红了脸。“没事,快,快吃吧,趁热吃。”   “婉婉为何只煮了一碗?”   “为你做的,你吃便是。”   夏侯奕着实有些饿了,午间在蓬莱殿吃了不少好酒,唯独菜食用得甚少。倒也不再顾忌旁的,只伸手拿了汤匙。   腾腾的热气扑面而起,夏侯奕霎时便暖了心窝。第一口热汤入口,虾仁的鲜香便遍及整个味蕾。舌尖感受着温暖的包裹,充盈着不只是热汤的温暖还有赵清婉的温情。   赵清婉静静坐在对面,夏侯奕边吃馄饨边看婉婉,不觉竟有些不真实。   “三年前,母妃离世,南迁和州。我一路抚灵归去,在和州陪她四十九忌。”   夏侯奕仿似陷入回忆,眼神飘渺,悠远。一出口就是这般沉重的过去,赵清婉却不忍他碰触。   “我本也是因着苦恨难抑找了个清静之地,倒是未想竟有一个仿似比我还惨的小鬼。”夏侯奕喝了口热汤,继续言道:“偏偏那小鬼眼神充满愤恨,我稍一靠近便怒目而视,那坚决的恨意竟是吓退了我,我只能待在对岸,静静疏解。”   夏侯奕继而轻笑出声,“着实大胆。连续五日,我都看到那个小鬼坐于溪旁,不知怎的,小脸儿竟也白白嫩嫩,只是消瘦的厉害,似是好久未曾进食。本殿日日与她相伴,也算是有个人作伴。”   “你猜,后来怎么着?”夏侯奕突然停下回忆,清亮的双眸直视赵清婉。   赵清婉有些激动,声音竟有些抖动,“后来,那个小鬼抢了你的兔腿,吃得很是痛快。”   夏侯奕大笑出声,眼神愈发清亮:“是啊,那日我去的有些晚,原是去打了只野兔,本没想继续坐在岸边,只是途经那里,又看见那只小鬼独坐于此。奇怪的是,她竟然扑了过来,猝不及防被她抢了去。”   “‘烤给我,我想吃’,正当我怒气冲冲之时,这小鬼竟又递给我,眼神温软,近似乞求。许是她的眼神着实让人怜惜,我竟然不由自主答应了她。她一边吃我递过去的野果,一边等我烤那只野兔,眼神并未有寻常女子的害怕,反而很是坦然。”   “她没有对我说一句话,那天却是我连日来最开心的时候,许是看她明明就是饿极了的样子,却是那般慢条斯理,很是逗趣儿罢。”   “‘你有什么心事吗?’小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污,突然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向我询问。我很好奇她是如何看得出来,我没有回话。而后那个小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就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小溪旁,‘你把面具摘下,自个儿照照湖面,我不会看你,那是你自己。这世间唯一的你自己。’”   夏侯奕看了看静静听着的赵清婉,又继续道:“婉婉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本殿肯定是个容貌丑陋的家伙,这般安慰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只是,我竟鬼使神差如她所述,摘下面具,看到如母亲一般的眉眼,却是唯独仅有的一个我。连日来的阴郁与苦恨竟因着这轻轻一句话消解了。只是待我再转身的时候,那个小鬼竟先我一步离开。”   “第二日,本殿是刻意去找的她,许是和她在一起尤其安心吧。照例,她坐在小溪旁,轻巧的散着头发,没有挽起的发髻,更没有珠钗步摇点缀,只是随意散着,发丝却极为柔顺。像是一只坠入人间的精灵,灵动流转的水眸,清澈温婉的气息。只是那身子却纤瘦的厉害,只有脸颊上稍许的嘟起方才发觉她还有些肉,我突然很是心疼。而后我带她去了丛林,竟也意外斩获一只羊,那晚她竟足足吃了一整只,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可是我愈发心疼,只觉是因家事不幸才这般困顿。我不敢或是说不愿去追问她的家世,就这样两个人无名无姓在一起待着。我教她捉鱼、捕羊,她甜甜地跟着我叫我面具哥哥。那样的竹林里清淡寡欲的日子竟也过得悠闲自在,畅快非常。只是,后来……”夏侯奕突然沉默了,转回头凝视赵清婉,赵清婉清楚地看到夏侯奕眼中骤然泛起的波澜。   “后来,后来她父母接她回京,事出突然她无法找你道别,何况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任何信息。”赵清婉一时忍不住,接了夏侯奕的话头。   “原是如此。那天以后我找遍了整个竹林,甚至整个和州,都没有找到她。我甚至都以为那个上天派给我的小精灵可能会悄然离去,一想到这个可能,恨不得把她绑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夏侯奕拿出胸前珍藏的手帕,许是日日摩挲着,都有了些微的划痕。   “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可以说也是凭着这个找到了她。”   “竹林深处,青田溪旁。婉婉,汝可忆否?”   无疑,这对赵清婉来说是相当触动的事,三年前的和州正是她重生的外祖家,因着一场大病也因着她刚刚回到这里,身体极其虚弱,一时无法回京,父母只能留她一人在外祖家。   因着上一世的苟延残喘,凄冷下场,实是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每日去竹林里的青田溪旁,也算是舒缓心情罢了。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一双明亮的眼睛,黑得耀眼,仿似要将人吸入其中。虽然带着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的面庞。那股子明明也没有多大却处处照顾她的温暖实是给了赵清婉不得不提的勇气与力量。   “我一直以为面具哥哥是和州人,我走以后都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他还会唱和州的歌谣,编和州的草结,讲和州的故事。”赵清婉近乎哽咽出声,那段人生中最是黑暗的时刻,竟是夏侯奕在陪伴着,这到底是怎样的缘分纠葛,原来冥冥早已注定。   “婉婉忘了,我母妃是和州人士。”   “我以为这块方帕掉在了外祖家,想不到竟是在你那里。”赵清婉摸着那块儿绣着“婉”字的帕子,一时竟也难以平复自个儿的情绪。怪不得海棠苑初次见面,夏侯奕竟那般轻佻与熟悉,原来是他。   那天的雪一直下到夜间方才停息,雪中漫步的两人却丝毫不在乎这漫天风雪,愈发冻红的小脸却因着炽热的心逐渐温暖,午间积攒的愁绪也因着这一场“相认”云开雾散。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十二点前发了这章,总算不辜负小天使们的等待。 4000字哦!么么哒,感谢你们一直支持我! ☆、第四十四章:润物细无声   “小姐莫不是有何喜事?与奴婢说说沾沾喜气儿可好?”   冰柳忍不住问出了声,从方才醒来到此时梳妆,赵清婉的嘴角都是上扬的弧度,眉眼笑意盎然。难怪冰柳这般作想。   “冰柳姐姐是从哪里知晓的。”   赵清婉未曾作答,冰兰倒是添了一嘴。   “但凭小姐遮掩不住的喜色既可得知。铜镜在侧,小姐身着苏掌柜新制锦衣,通身的底纹刺绣倒是华贵,今儿个小姐特意吩咐,穿上自是容颜俏丽,往日里只稍加点缀既可,这发髻之上劳什子红珊瑚珠翠步摇小姐哪里会用得上,不过是压箱底儿罢。再看今日眼中含笑,脂粉用不着晕染竟也红扑扑的喜人。哪里是奴婢过多猜想,分明是小姐确实喜上眉梢。”   听此言,赵清婉不自觉愈发红了小脸。昨夜与他“相认”,自是难掩激动。夜里辗转难眠,回想这小半年夏侯奕的陪伴,睡梦中竟也念起和州之景。往事如昨,历历在目。   自个儿竟也惦记起旁人来,想着今日他自是会在北扬场观艺,倒是忽然开口寻着冰柳装扮自个儿。   确如冰柳所言,往日里略施粉黛,不过是被丫鬟们强行劝说,哪里是今日铜镜之中红润如玉,光华万千的赵清婉。   “今日礼艺在前,佩姑本就对咱们多有重视,怎能不仔细着些。”   赵清婉只得轻轻浅浅找了旁的借口,至于冰柳眼角的狐疑只待自个儿猜想去吧。   因着赵将军打早就去了营寨探看将士们,二公子赵清睿也并未休沐。今日去北扬场则只剩下一众女眷和赵清婉兄妹三人。   今日这番情景果真如早就预料的那般。家中男子俱都不能同去,除却赵清睿,这一众女眷自是弱小得很。   “母亲和嫂子就甭去了,咱们几个自去便是。”   赵清扬老早就被婉婉告知,今日礼艺角逐定是不能让母亲与家嫂同去。赵清婉自是说不出缘由,然赵清扬对自家妹子的话自是深信不疑。甭管可信与否,听从便是。故,此时倒是紧着劝说母亲不必同去。   “这是什么话,哪里就不需要去了。你们父兄不在,我和你大嫂自是要给你们鼓劲儿的。”   赵母第一个不满,自家孩儿上场,做母亲的哪有不在场的道理,何况几个孩子尚且年幼,自是小心些得好。   尹乐妍甫一进正厅便听着三弟和母亲这般对话,自是不甚可行,“母亲有礼,三弟这话不合适,大嫂也不赞成。”   “嫂嫂请听我说,母亲您急得作甚,孩儿还能出事不成,不过是不愿您来往奔波,何况今次不过半日即可,又何必举家出动。”   赵清扬继续劝说,只怕自个儿完不成婉婉所托。   “莫要再说,为娘定是要同去。”   许是心里不甚放心自家几个孩儿,赵夫人也显得很是坚持。   “娘亲这般恼怒作甚,三哥说得有理,婉婉也不愿您同去,六艺平律是大事,京兆尹侍卫均在旁护卫,能有何限。再则还有肖叔护送,您且宽心罢。”   赵清扬正待焦急无从劝说母亲,不料婉婉倒是袅袅婷婷走进来,精心装扮过的赵清婉不同于往日里清丽可人,今日倒是平添几分妩媚来,十来岁的小姑娘竟是把自家三哥给惊艳了。   赵母也被自家小女的容颜吸引,一时喜不自胜,也顾不得和她争论这些事。只清热拉过赵清婉的手,一个劲儿欣喜。   “早就知晓婉婉姿容出众,今日粉黛颜色,姣好面容,若是日后及笄,莫不吾家有女初长成,别家儿郎争相求。”   尹乐妍忍不住出声戏谑,自家小表妹果真是美丽动人,即使身为女子也难以抗拒那种浑然天成的美态。   赵清婉见母亲与嫂嫂有所松动,也顾不得旁的,紧着继续劝说:“嫂嫂就别折煞婉婉了,今日那礼艺的夫子佩姑为人最是严苛,婉婉自是不敢不悉心应对,若是有家人从旁鼓劲儿,婉婉恐怕愈发紧张,没得招佩姑一顿责骂,那便得不偿失。娘亲就应了婉婉,不必同去,只与嫂嫂在府中预备佳肴美酒可好?”   “这,娘亲应你不去便是,值你这般费尽口舌作甚。”既然儿女不愿,赵夫人定也是不再强求,何况幺女这般温软娇气,岂有不应之理。   “就知道母亲最好,那便留嫂嫂照看母亲,我护着婉婉和菡儿。”   赵清扬总算松了口气,本就知道小妹说话最是在理,而今母亲爽快应下倒是愈发高兴。   赵清婉执意不愿母亲和嫂嫂同去,自是有她的道理。记不清具体时日,然礼艺当日自是十分清楚。就算此生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也不愿以此冒险。   当日父亲和大哥被派至军营,二哥也因着朝廷之事未曾与几人同去,赵母和大嫂尹乐妍自然如今日这般要求陪同。怎料流寇作乱,因着北扬场内出入人数众多,京都守备均调集在北扬场,途径郊外的场所却未有过多把守。想来,这也是流寇从旁而入的原因。   赵府随行府卫虽是军营将士,到底寡不敌众,再则马车上除却赵清扬竟是一众女眷,可想而知将军府家眷当日遭遇怎样惊险的劫难。   赵清婉不愿回想过去,因着此事,大嫂和大哥还未出世的孩子命丧此地。因着一月不足,尚且未有诊脉,只是逃窜颠簸至昏厥出血,方才明白过来。   经历了所有的苦痛与辛酸,赵清婉至今都忘不了自家大哥那铮铮铁汉,因着无法保护妻儿所流下的悔恨之泪。   随即夏侯泽的车驾赶至,也算是解救将军府于水火,这才有后来赵清婉对夏侯泽多有青睐,乃至赵府一众男子均对这一钻营权谋的皇子无甚好感,竟也因着这一救命之恩颇为礼待。   赵清婉坐于马车之上,窗外是同样银装素裹之景,车上所幸不再有嫂嫂与母亲。虽避免不了这一事件发生,到底旁敲侧击肖叔,所带侍卫也足够精良。   何况,还有他。   是的,远在六艺平律开始之前,赵清婉就一直不能放下这件事,因着夏侯奕将陌冰留在她身边,她便将此事托于陌冰,当然只是借兵一说,想着有所保障。也因着身边值得信赖之人似乎也只有夏侯奕。   或者可以说,早在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时候,早在夏侯奕静静守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已悄然对夏侯奕交出了信任。当然,赵清婉自是不愿承认的。   “菡儿可是害怕,婉婉不过是听旁人所言,未必真实,何况今时只有我们兄妹三人,哥哥自是护着你俩,不会有大碍。”   自婉婉与自己说了此事,虽神神秘秘没有根据,只言道听旁人说起有此祸乱,此时见自家妹子心神不宁的样子自是十分担忧。赵清扬早早便决定寸步不离守着两个妹妹,定要护好她二人。   赵清婉定然将此事告诉了阿姐,她此时倒也很是镇定。虽则上次在长青湖郊外受此惊吓,倒是因着有哥哥和妹妹陪同,胆子格外大些。只是手心冒着些冷汗,那分外发白的小脸还是暴露了赵清菡隐隐担忧的恐惧。   “阿姐放心,府中侍卫也是交代过的,正如三哥所言,婉婉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方才尽力劝服母亲不必前来。至于是否确有其事,还未可知。”   赵清婉伸手挽住阿姐胳膊,恐她害怕之至。   如若全然不予其说,万一真如上一世,流寇袭来,阿姐定是会慌了手脚,此时告知,有所准备,虽也有些恐慌,到底不至临危惶然。   “无碍,菡儿吃些点心填填肚子,方才也未用膳,此时倒是有些饿了。”哪知赵清菡这般反应,倒是逗笑了赵清婉,赶忙帮阿姐拿出芙蓉糕,也算是有所转移。   所幸,即便是上一世这马车上兄妹三人也并未有所伤害,不过是过度惊吓,有些痰热攻心罢了。几幅药汤下去倒也好得彻底。   当然,赵清婉并非忧心忡忡于几人安危,更让她担忧的则是对夏侯泽的无可避免。如若应验上一世此劫,莫非即便有夏侯泽从旁协助,到底还是会与夏侯泽相遇。这并非赵清婉乐于所见,却又颇有些无计可施之理。赵清婉自是不愿节外生枝,因着此事再将自己与夏侯泽牵扯一起,没得招夏侯奕怀疑。唯恐那般九曲玲珑心之人,又怎会不轻而易举感受到她与夏侯泽的些微猫腻。   赵清婉轻轻拍了拍自个儿脑袋,小脸儿皱在一起,很是苦恼,只想着将这些劳什子的烦心事挥散。倒是意料不到竟全然不必担忧今时所忧。自有旁人为她筹谋。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归归假期出行,又因未有存稿,4日和6日的文只能留待8日恢复更新。请亲们谅解,感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虽然只有小天使欧阳北辰夜冰和归归交流,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腼腆的小伙伴,还是要感谢你们啦! 祝大家假期愉快! 么么哒! ☆、第四十五章:二次相救   许是寒梅亟待绽放,只昨日大雪漫天,今日倒是放晴了。   赵清婉一行走在去往北扬场的路上,虽因礼艺平律有好些马车出行,然礼艺较为枯燥,到底未有旁的五艺壮观。不过是好些官家的马车送子女入场罢了。   越往前走去,赵清婉心中越发忐忑,十指交缠,手中方帕也因此显得有些褶皱。赵清扬捏了捏赵清婉的手背,示意她冷静,虽然自个儿也颇为担忧,到底露出些许笑意,宽慰众人罢了。   甫一听驾马鸣叫,周围立时便混乱起来,明显感觉车驾左右摇摆晃动,显然是有所意外。赵清婉赶忙掀开布帘,果然看到一群布衣打扮的人向她们袭来,旁的车夫俱都被吓破了胆,拼了命流窜,也不在乎自家车驾上的主人。因着将军府驾车的也是侍卫,此时倒是紧紧守着自家主子的马车,一步也不曾离开。肖叔带着众人围了马车一圈,肃杀之气尤显,倒也未有迟疑,从容的样子很像自家父亲。   赵清婉复又轻轻放下围帘,想来今时不必担忧。与此同时,赵清扬立时便挡在两个妹子身前,手拿匕首,唯恐有人冲上马车,这副架势倒是很令赵清婉动容。   忽听一驾马车冲进了人群中,稳稳停在赵家马车周边,本来穷于应对的侍卫又增添了新的援手。赵清婉恐以为是夏侯泽的人马,毕竟上一世就是这般,到底不敢张望查看。还是赵清扬分外好奇,一边护着自家小妹,一边抬帘看了个究竟。   “竟是四殿下和五殿下?这下无甚忧虑了。”赵清扬明显松了口气,皇子出行自是有大批侍卫护送,何况五殿下出手不凡,想来是不必过多担心几人安危。   “可还有旁人?”赵清婉忍不住出声询问,一时有些颤抖,恐以为不祥之事成真。   “不曾,今日参加平律的皇子只有这两位殿下,自是没有旁人。”   “为何?太子和三皇子作何?”赵清婉很是讶异,毕竟平律人选是陛下钦定,而且因着头艺竞选势头颇甚,几位皇子的威望定是能多加提升,各位殿下自是不会放过此等机会,何况是那个一心谋取皇位的夏侯泽。   “自是皇上的旨意,据二哥说,三殿下昨日便已离京,自是不能参加今日的竞演。至于太子嘛,本就是吃不得苦的娇贵之人,因着画艺之时就坐室外,感染风寒,特与圣上请罪,因此便重新指派了四皇子陪同五殿下而来。”   赵清扬也是听自家二哥闲叙,不过哪位皇子来观赛赵清扬并不在意,此时小妹问起倒是一股脑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明。   “原是如此。”听及此,赵清婉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车外刀光剑影,车内倒是兄妹叙谈起来。旁的车驾或是哭声一片,或是惊吓过度匆忙逃窜,唯赵家的车驾稳如泰山。   不消片刻,车外终于恢复宁静,想来是流寇势力俱被镇压。   赵清扬安抚了两个妹子,独自下了马车,殿下相救,自个儿因何都要下去回礼,这点子礼数,赵清扬还是十分清楚地。   “学生赵清扬参见四殿下,五殿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夏侯奕本就十分清楚车上有些何人,今时只见赵清扬下来,颇有些失落,然到底心中知晓,人多嘴杂,女子露面着实不妥。只眼神轻轻扫过赵家的马车,抬手示意赵清扬起身。   “可是赵将军的三公子?”问话的是夏侯朗,一听是赵家公子,当然不自觉联系起那未过门的弟媳。自家这弟弟心心念念的娇人,当兄长的又怎能不甚在意。此时倒是直白的问出口,也不在乎周边还未平息的哭声。   “正是学生。”赵清扬心下诧异,然还是规规矩矩应答。   “可有家眷受惊?车上的人可无碍?”无疑,夏侯朗这话是替自家弟弟相问,然赵清扬可不知,不自觉以为这殿下要打自家父亲的主意,方才对自家之事如此挂怀。如若平时,又何须这般在乎。这略显忧心的语气分明是迫切的关怀之意,赵清扬眼神流转间,又不敢不答。   “劳您挂念,无甚大碍。”复又答曰:“清扬还需进场参加礼艺之选,如若殿下无事,学生便先行离去。”   “巧了,本殿也要进场,不如同行。”赵清扬本是想着快些离开此地,也快些离开这两位有些捉摸不透的皇子。此时被夏侯朗一句话又噎得出不了声。   自然是巧,这条路上如若不去北扬场,可还有何地?这四皇子出言,未免随性,人道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瞧向来冷面示人,此时也未出一言的五殿下,再看看眼前颇有些没话找话的四殿下,果真是差别大得很。   然,臣子又怎能拒绝皇子好意相邀,到底没有任何理由,即使是蹩脚的借口也想不出来。无法,赵清扬只能应下。   夏侯奕转头吩咐陌显留下处理此事,赵清扬也吩咐了肖叔留下配合,毕竟此后路途较短,又有皇子护卫随行,因着事件不算小,到底应该有个交代。   赵清扬与夏侯奕两人行了一礼,便上了马车。待夏侯奕和夏侯朗所乘皇子车驾走出几步,赵清扬方才下令出发。   赵清婉方才也是听到兄长与四殿下的对话,虽也很是诧异四殿下言行,然因着夏侯奕在场的缘故,也未曾深思。此时见自家三哥彬彬有礼,很是懂得这些礼数,心下了然,为人处世,三哥自是比大哥二哥更加心细。日后,三哥定是会如她所愿。   重生以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上一世有所不同,因着赵清婉的扭转或是所意外的收获,往往有许多不可预知之事。好在此劫也算顺利度过,赵清婉松了口气,倒也不敢太过松懈。如若真如三哥所言,夏侯泽昨日便已离京,想来是为着旁的事,然上一世最近的一次离京分明是被圣上派至渡河河道视察,也是来年春回之事,今日突然得此消息,倒是又有旁的担忧。   她轻轻捏了捏眉心,越发觉得有些憋闷。   甭管如何,今日之事总算是有所解决,既不用承受家人伤痛之苦,又不必因着夏侯泽的救命之恩有所顾忌。   “也不知今日礼艺有何命题。”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赵清菡突然开口,忧心忡忡的样子,秀眉拧在一起,颇为凝重,竟是比方才路遇暴徒之时还要愁苦的样子。   “阿姐有何担忧,不过是平日里那些规矩,佩姑不像是为难之人。”   “倒也是,只是画艺是我自小习练之学。礼艺并非过多钻研,今日若未进八人之列,恐遭人诟病。”   “阿姐所言甚是多虑,先不提阿姐有能力进入八人之列,即便与否,又与旁人何干?阿姐何须过多在意他人言论。今时你我姐妹是画艺艺主,路上百姓皆道我二人才貌双全,阿姐可真的因着这些流言过于欢喜?如若没有,又何须因着诟病言论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赵清婉所言句句在理,倒是让赵清菡自个儿感觉杞人忧天了。索性放下负担,心里倒是畅快不少。   果真有皇子的马车开路,周边百姓大臣俱都小心避让,一路畅行无阻,再无任何耽搁。赵清扬兄妹今日也算做了一回狐狸。   照例,北扬场内早已人声鼎沸,这萧索的冬日,虽未如头艺一般人山人海,到底还是不一般的热闹。有人特意来此,倒不是为了探看各家小姐公子六艺如何,而是独独来此想着见见皇子罢了。   “婆娘我早就在这儿等着了,那日回去便听来此地的人说五殿下比之三殿下还要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赵清婉方一坐定,便听着周边议论不绝于耳。仔细竖起耳朵听了听,倒是有些好笑。   “分明是四殿下最为貌美,你看那勾人的丹凤眼,可是比之女子都要妩媚多姿啊。”有妇人明显不服前人言论,特意扬起声,畅快的发表议论。恐自个儿的声音被旁人压过去,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显然,许多人都被这一声略显粗糙,言辞大胆的声音所吸引,俱都撑起了眼睛四处寻找。赵清婉轻轻扫了眼夏侯奕的方向,果然,就连一向稳坐正中的夏侯奕也一本正经的寻着声音望过来。恰如其分的望到了那双清冷的水眸,多少次望过去,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优雅,没有任何波澜。   只是此刻,倒是与平常有些不同,甫一看夏侯奕望过来,赵清婉便明显一副被抓包的样子,紧着低下了头。夏侯奕眼瞅那一对露在外面如玉的耳朵霎时红霞满布。果然,有些东西在悄然变化着。   赵清菡伸手摸了自家小妹的手,赵清婉才忽然发觉自个儿脸上微红的炽热,猛然反应过来,又不自觉更红了些。   “可是风大了些?怎的红成这般?”赵清菡复又想着摸摸她通红的双颊,赵清婉赶忙一躲,紧着握住阿姐双手。   “许是吹的罢,婉婉有些冷。”赵清婉哪里敢让阿姐摸自己微烫的脸颊,要怎么解释这突然的羞煞?分明自己也捉摸不透,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亲爱的小伙伴们假期愉快否? 2016年剩下不到20%了,时光匆匆,愿各位小伙伴尽自己所能做喜欢的事。 感谢大家的陪伴! ☆、第四十六章:礼艺平律   不稍片刻,礼官便引着众人到了指定位置。佩姑今日亲自主持礼艺平律事宜,可见皇上对其重视。   人人都知,自古以来在这六艺平律上的官员都是皇上亲点之人,即便是佩姑仅以一宫女的身份那也是莫上的尊荣,想来是因着仙逝的懿贵妃和如今最是受宠的五皇子罢。   这位身着黛青色兰花纹饰锦衫的女子,发髻是简单木兰玉簪的样式,没有华丽的点缀,却自带一种威严天成的高贵。许是在宫中浸染已久,无论是笔直而立的仪态大方还是言语间儒雅高贵的吐气如兰,又怎能将一个宫女的称谓联系在她身上。   据陌冰所言,圣上早就封佩姑为女官了,不过是佩姑自个儿不在意宫殿赏赐,又想着身边照顾夏侯奕,方才迟迟未接受封赏,然身边伺候之人自是不会少,在永奕宫中也算是半个主子,因着没有女主人,佩姑可以说是掌管永奕宫中与别宫打点的上下事宜。   赵清婉凝视眼前的佩姑,有一种不自觉的敬意,也许是与夏侯奕一起的时间足够长,又或许是因着小时候的事对夏侯奕更显亲近,此时连带他身边之人也有一种未曾严明的敬意。   “礼之源,远溯大梁建朝兴盛,近观宫廷百姓寻常生活。大梁重礼之邦,自是由来已久。礼艺平律,向来得皇家看重,秉承太后娘娘懿旨,兹而礼艺之选,当得载入女学史册,惟愿众位学子公平慎重…”   佩姑缓缓道来,手执太后懿旨,品貌端正。眼神颇为锐利,不时扫射台下众位学子,明明是平日里常常相见之夫子,此时倒是莫敢直视。   继而,佩姑不过是说了些寻常的一些指示与嘱咐,便由礼官带着各位自去。   礼艺不似旁的五艺那般步骤清减,除却普通礼学的测试,还要有专门的姑姑亲自测验,随机视察。倘若稍有不适,便担不得礼艺艺主之称。起先不过是分设场地,由宫中礼部尚书亲出题遴选,而后因着□□一时兴起,由着皇后添加了一笔,不过是须得宫中女官从站姿步态到用膳之礼俱都一一订正。这才有了问礼院亲请宫中姑姑来授课一说。   因着前世记忆,赵清婉自是知晓这礼艺由来繁复,自是不便轻松应对。方才打起精神来,除却头起所遇流寇之事,倒也并未觉得有所烦扰。许是前世执掌凤印,中宫之礼自是比今日简单的礼节繁杂且冗长。   只是旁的女子自是不能这般轻松作态了。   即便是宫中长大的夏侯薇,也被这略显过分的平律要求折腾不轻,倒也可理解,毕竟夏侯薇自小就是个受宠的公主,因着母妃受宠,自个儿倒也没有什么糟心事儿,至于寻常的礼节自是没有此刻这般斤斤计较,谁会没事寻了公主的不快。   再看旁的女子,莫不都是被各种规矩捯饬的伤身。平日里,佩姑也甚是严厉,好些规矩也是再三强调过后的,然到底因着礼艺不甚重视,大多数人还是未上心罢了。   你瞧这些礼官颇有些滑稽的眼神,各位女学的小姐,毕竟是京中有些身份家族的人,各个金枝玉叶自不必说,只是此刻虽是雪后暖阳乍现,到底还是冬意甚浓,不时骤起的凉风打得人心直哆嗦,然而这些个小姐们竟额头微微渗出薄汗来,一边尽力回应各位姑姑的拷问。前头还有下一位姑姑等着,真真是把各位小姐们折腾坏了。只是,饶是赵清婉上一世,也不曾见过礼艺这么大的场面。   因着不甚愉快的流寇事件,赵清婉哪里还有心情参加礼艺平律,早早便托父亲请罪,竟是逃脱了去。只是,自此,却因着各种事宜,再未踏足礼艺平律,难怪初入后宫之时,人人都道是赵家嫡女粗俗鄙陋,未曾历经礼艺之选,没得招来无端轻蔑。   赵清婉轻轻拭去额角的薄汗,立时端正了姿态,不再胡乱回想。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过了这关,太后娘娘那里自是能得了青眼。赵清婉倒是并未遥想自个儿终身,不过是为着能顶着赵清婉的名字风风光光的过活,既然老天给她重来的机会,如若继续唯唯诺诺,肆意妄为,又何必多此一举重复无尽的苦难。   她并未完全觉察出,此时的自己竟然再也不只是一心一意想着报仇的女子,许是趁此时光家人安在,一切都朝着自己想要的样子发展,皇上除却平日里不曾过多褒奖外,竟也并未显现一丝一毫的除去将军府的态势,这般而言,赵清婉自是也想着自个儿好好活着。   眼前是一位不曾见过的姑姑,手执朱笔,轻点在赵清婉名下的印册上,点头微微示意赵清婉,自是允诺可以开始。   赵清婉深吸一口气,倒还是有些紧张罢,许是下了大决心,双手并行着缓缓端正举起,额头微低,裙裾倒未因着这叩拜之礼乱了方寸,还是一副规规矩矩的低垂样式,因着主人一举一动随风轻起,髻上步摇和腰间的玉佩也因着这小幅的动作轻轻发出声响,风中摇曳之姿竟也异常美丽。本是低眉顺眼的叩拜之礼,由眼前这娇小可人却又端庄大气的女子做起来竟也不由得生出别样的风情来。环佩叮咚,挑不出任何错处,看多了前面几位小姐刻意收敛的小心谨慎,如今这不卑不亢之姿竟是担得起一个好字。   姑姑毫不犹豫在印册上批红,赵清婉抬眼轻瞥,自是明白这披红所表之意,一面恭敬行礼道了谢,一面接过印册跟着礼官离去。   因着一礼完毕自是要去到旁的姑姑处再行接受别的测验,此时这位姑姑倒是有些不忍再看后面那些不成体统的小姐们。一个劲儿看着赵清婉远去的方向,这亭亭玉立的背影,步步生莲的姿态倒是越发招人喜爱。不禁心中作想,即便是入宫参加甄选的秀女也未必有她一点风姿。想来,日后定是能成大气。   摇摇头,暗自笑骂自个儿竟是稍稍乱了分寸,复又看着眼前已经走到自己身前的女子,单看这一身桃红艳色的锦衣装扮,方也知其定是不甚稳重之人,恢复起一脸严肃笃定的神色来,继而拷问起这位小姐。   再说赵清婉一路经过各式姑姑礼官的拷问,有宫中礼仪的拷问,也有礼学之试的应答,寻着佩姑所授,虽也未曾有过多的研究与深思,到底还是得了不少礼官的青眼,此刻停留在佩姑身前之时,已有近约二十个批红,佩姑接过印册,轻扫一眼印册的批红,与自个儿猜想几乎无差,眼前的女子本就是个好的,这在她授课期间已然发觉,又因着举止间肖像懿贵妃的姿态,更是对她多了些慈爱,当然,最是要紧,自是因着夏侯奕罢了。   佩姑指引赵清婉做了些许侍奉父母的仪态,连带着祭祀之礼也稍加拷问,这倒是吓坏了身侧礼官。毕竟祭祀之礼并未在如今礼艺拷问之列,因着是皇家各色的祭祀之礼自是未有多少外人熟知,虽则民间有自个儿的礼艺,然到底有着区别罢了。更别说如同赵清婉这类娇贵的闺阁小姐,娇养家中,从何得知?   礼官小心翼翼向赵清婉投去了同情与无奈的眼神,一路带着这位赵小姐走来,且看她仪态万千,自是比宫中之人丝毫不差,各个姑姑礼官也是给了足够的批示,只是此时佩姑这最后一关,怕是难于上青天了。本以为艺主之名自是毫无疑问,这下心中又敲起了鼓,一时有些埋怨佩姑,没得为难这位谦和恭谨的小姑娘作甚。   没曾想,赵清婉可是当过皇后的人,上一世随着夏侯泽出席祭祀之礼,虽也很是头疼,到底因着身份尊贵又有内务府之人从旁协助,虽也不甚完美,到底无甚差错。此时,这祭祀之礼的拷问又岂会难倒赵清婉?   只是,如若口无遮拦悉数道尽,没得招来侧目,毕竟佩姑当日不过是顺口提及,也未深究于此,既然平日里无甚教授,此时的拷问自然是不甚要紧,怕只是转为她赵清婉所设的考题罢了。   因着这般猜想,也便这般做了。一面微微欠身向佩姑恭谨行礼,一面娓娓道来。   “劳夫子设问,学生对皇家祭祀之礼并未有过多了解,不过是听闻父亲母亲言论,偶然听得一些旧礼习俗。学生只知皇家祭祀之时,须得圣上皇后亲临,亲召华严寺或是双林寺方丈主持祭祀事宜,后宫之人必要在此之前供奉河灯,抄写经书,至于斋戒之时不得饮酒食荤自是与民间如出一辙,旁的学生着实不甚详解,还请夫子赎罪。”   说罢便欠身恭敬一礼,佩姑哪里真让眼前的女子行了礼去,自是先她一把,扶起了赵清婉。一旁的礼官看此架势,想来是尘埃落定,不自觉多看了赵清婉几眼,果然这位年纪尚小便有此沉着冷静之势的女子当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赵清婉不知,无意之间竟拉拢了这许多人的好感,在场诸位无一不因着此女子连连点头。   “你一深闺淑女,知晓这些已是万分难得,应对之时冷静之态也着实不易,当得起艺主之名,只是还未结束,须得经由高座官员论断,自去等消息便是,若有皇榜自是会公布于众,不必担忧,此时便可自行离去。”   往日里几乎甚少与学生寒暄的佩姑此时倒是难得起了兴致,好心安慰起此刻还稍显紧张的赵清婉,赵清婉抬眸与佩姑对视,越发觉得佩姑竟是万分慈祥,脸上隐隐的笑意也彰显出来,正待答话,复又听佩姑言道:“听闻来时遭逢匪寇,可有大碍?”   听此言,着实惶恐,宫中这般尊贵的女官又何须过问她一个小小的大臣之女,复又想到那高座之上的夏侯奕。忙不迭回话,想来定是夏侯奕知会的缘故:“学生无碍,承蒙夫子挂念。”   佩姑经眼打量了赵清婉上下,见她果真完好无甚损伤,方才放了她离去,与此同时抬眼与自家主子相看,素来不显神色的佩姑此时倒是难得笑意满满,夏侯奕见佩姑这般作态,想来是婉婉不负他所望,必然如此,他的婉婉,又岂会得不到厚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换了新封面,在贴吧铺子专门求得,大家以为如何呀? 快些留言评论齐齐砸死我吧,小天使们都不爱我吗?呜呜,归归的玻璃心哟 ☆、第四十七章:润物无声   夏侯奕眼看赵清婉退场,又怎会放任她离去,也顾不得稍后还有多少女眷未曾经过参比,只心心念念的随着娇人而去。独留四哥夏侯朗一人观赏这些无聊的女子。   “重色轻友的家伙。”忍不住怒骂一声,倒也未多说什么,不过是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紫檀手串罢了,这满场的女子丝毫让他提不起兴趣,也不知怎地又恍然想起那日宫宴之上一曲古筝夺得瞩目的女子,忽而那娇柔却不造作,妩媚却不艳俗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许是那位叫月禅的小姐因着是旁人看好的姻缘让他打心眼儿里想要拒绝。   只是后来听母妃提及,那东方月禅倒是为人聪慧大方,着实入了母妃的眼。后来也在东方府偶遇过这位小姐,美目流转止不住的风情艳艳,夏侯朗自是十分清楚这东方月婵自是心悦于他,只是她克制矜持的大家之风还是让夏侯朗暗暗上了心,倒是有趣。流连花丛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这东方月婵果真得了他重视。   这几日愈发挥不去了,此时无聊至极,竟想着与那月禅四手联弹,想来是一番别样体验。   夏侯朗笑笑,继续揉搓手中木串,刻意挥散心中思绪,将此事怪在夏侯奕头上。恐是他日日对这赵家姑娘春心荡漾,自个儿也被感染了去,竟也对旁人上了心。   再不去多想,许是不愿承认自个儿的思绪,忙分了心神,复又与邻座的礼部尚书随意交谈起来。那礼部尚书最是宫中无趣又刻板之人,此时听尊贵的四皇子与他搭话,虽没有讨好献媚,倒也暗暗出了冷汗。只得淡淡的回应,交谈一些无足轻重的话题。着实无趣得紧。   而此时追出去的夏侯奕,则是亲眼所见自己心尖上的人挽着他人臂膀,笑得甚是亲昵,即便夏侯奕知晓这是自己未来小舅子,到底还是不愿婉婉与别的男子过于亲密。没由来自个儿心下大惊,对婉婉的占有欲竟是这般强烈了,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鹿,湿漉漉的眼眸望向赵清婉与赵清扬所在一旁。   这倒是真的怪不着赵清婉,寻常与兄长玩笑间也并未这般亲昵嬉戏,不过是因着方才三哥承诺年后初春之时便带着两个小妹下和州苏州赏玩一番,这才把禁锢在京都早就厌倦了的赵清婉激动地一时忘形,只想着快些春来,快些去肆意一把。   “学生参见五皇子,殿下万福金安。”赵清扬被自家小妹笑意感染一个劲儿的开心,甫一转头竟是发现五殿下就站在不远处,这才慌忙牵了小妹的手向夏侯奕行礼。   “五殿下吉祥万安,学生有礼。”赵清婉随即便反应过来,立时也随着兄长向夏侯奕行礼,甭管私下里如何作态,毕竟人前,他是皇子,她只是臣女。   “无须多礼。”出言甚简,除却应有的,未曾多说一语,此时的夏侯奕倒真有几分如世人所言的清冷公子。赵清婉心下腹诽夏侯奕私下里对自个儿滔滔不绝,出言轻佻,甚是不同于平日,没得撇了撇嘴,眼眸也尽是不满之色。   夏侯奕本就一直盯着那娇人,方才若非因着周边满是闲杂人等,又怎会让她行礼,此时她面上虽不显,然却瞒不过夏侯奕的小动作当然是吸引了夏侯奕兴味。不知自己何时又招惹了这小丫头。   “容学生斗胆,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赵清扬眼见夏侯奕再不发一言,只是愈发看向自己身旁的小妹,虽未直接言明来意,只是眼眸中毫无掩饰的炽热,赵清扬多多少少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架不住这般目光,赵清扬不顾夏侯奕的怪罪,轻轻往身侧挪了一步,堪堪挡住夏侯奕的视线,赵清婉本就娇小,此时更是被赵清扬遮了个严实。   夏侯奕不过是情急想要叫住心上的丫头闲谈几句,虽是有自己护着,到底怕她因着早前流寇之事有所恐惧,哪里真就有何吩咐,奈何赵清扬也在一旁,让他无法问出自己的担忧,瞧了好一会儿看她眉目清浅,笑意甚浓,鬓角发丝轻荡,宛若仙子嬉笑嗔怒的明媚,竟是一时呆了去。   被赵清扬发现,过来行礼之时,自个儿还是未曾立时反应过来,丝毫未曾避讳自己的目光,此时赵清扬突然而至的阻挡,夏侯奕自是十分清楚,意味深长凝视赵清扬一眼,也未曾多说什么,只轻轻挥了挥手。   “既你在此,本殿便省去了向将军府送信。”说着伸手从胸前拿出早就拟好的信件递给赵清扬,“带回交给你父亲便罢。”   赵清扬恭敬接过,既劳殿下亲自送信定是不可轻视的,赵清扬不敢怠慢,立时将信塞进自己怀中。   “清扬定将此信完好无损送至家父跟前,请殿下放心。”赵清扬到底是孩子心性,此时一脸的凝重神色,早已将方才不经而起的猜想抛之脑后。   “阿姐还未出来,三哥去寻寻阿姐可好?婉婉不愿再入场,便在此地等候三哥与阿姐。”   赵清婉实是想知晓夏侯奕到底寻他父亲做何事,因着此前的相处,倒也渐渐知晓夏侯奕并不会对她或是家人不利,只是心里隐隐好奇,只恐有何事自个儿不知晓,支开了三哥去自是为了问个清楚。   “那你不可随意走动,就在此地便罢。” 赵清扬也未多想,只低声嘱咐了小妹,便向夏侯奕告退转身去寻赵清菡。   夏侯奕自是巴不得这碍眼的小舅子赶紧离开,眼看着赵清扬走远,夏侯奕立时竟像变了个人,又恢复往日痞痞神色。   “婉婉这是特意寻着机会与本殿独处,本殿着实欢喜。”   你听这轻佻的话,你瞧这眼前之人仍旧是方才一脸冰冷神色的夏侯奕,若不是一刻未曾离开,赵清婉当真以为这夏侯奕是被人换了里芯。   “殿下莫要说笑,婉婉何意,殿下自是十分清楚。”   夏侯奕倒是有些不爽,那日雪中漫步不是十分融洽吗,此时竟又是这般拒人于千里,平日里高大伟岸的男子竟就觉得自个儿万分委屈。   “婉婉怎地非要把本殿推这般远?本殿莫不是你的面具哥哥?婉婉莫非做梦遗忘了去?”   一连三个问句,赵清婉无从回答,本是不愿耽搁时辰,想紧着问了罢,不过是担心三哥回来得快,得不到自个儿想要的答案,此时夏侯奕这般委屈姿态恐以为是怎么了他。堂堂大梁皇子,竟就和个小女子胡搅蛮缠,赵清婉还是头一回见。   “殿下莫要歪曲了婉婉本意,不过是想知晓您与家父有何商议,与往事何干?”   “这么说来,婉婉便叫本殿面具哥哥就是,叫殿下作何?”   夏侯奕似是故意纠缠,面具哥哥这话恐是过不去了。   “你又不带面具,叫你面具哥哥作甚?没得让人笑话,恐以为婉婉眼神不好。”   赵清婉颇有些招架不住,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姑娘一遇着他,就每每说不上话来。   “那便换个称呼,总归不要是殿下,听着叫人甚是不适。”   “那作何称呼?”赵清婉也不再与他过于纠缠,只接了他话头,随意起来。没人的时候,两个人相处本来就是十分随意的,就连冰柳那丫头都知晓自家主子与五皇子关系甚好。   “随你便罢,直呼名姓也未曾不可,莫要顾忌旁人。”   夏侯奕见她有所松动,紧着说出自个儿想法。   “殿下这话甚是过分,婉婉还怕哪日因此得一大不敬的罪名,臣女可担待不起。”赵清婉这话倒是着实有理,举朝而视,天下谁人敢直呼夏侯奕的大名,就连宫中的妃嫔如若不是一品以上还得向其行礼,更别提直呼其名了。想来是荒唐至极。   夏侯奕只是不愿她对他如此生疏,倒是一时忘了宫中礼仪,此刻倒是有些苦恼。   “那便私下无人之时可否?本殿准允你即可。”   赵清婉实是无法反驳于他,只得应了下来,至于日后叫不叫自是全有赵清婉定夺。   “还未问你,早先可有被吓着?身上无碍否?”   “婉婉在马车上,周边有阿姐三哥护着,马车外又有那么多侍卫,”赵清婉不自觉看了夏侯奕一眼,复又加了一句,“何况你不是也及时赶到,恰恰护在了外边,我又怎会有丝毫损伤。”   身前小丫头温软出声,特别是最后一句略带感激又依赖的语气让夏侯奕周身熨帖,一时欣喜非常。   忽又正色道:“日后若有难,尽管托了陌冰便是,她一直都在你身边,便当个贴身女卫也无妨。即便我不在京都,陌冰也有权遣了我的人去保护你。”   “女卫?这倒是新鲜,不设监视我的人了?”   “怎地是监视,本就是护着你的,从未想着打探你,婉婉莫要误会。”   夏侯奕恐她误会,紧着解释着,这话着实不假,最先找见赵清婉就是那青田溪旁的小丫头之时,夏侯奕就派了陌冰去,恐这丫头有何意外特差人护着。   赵清婉都有些想翻白眼了,不过是个玩笑罢了,这般紧张作何?继而又心里甚美,夏侯奕恐是怕她真的生气罢。   打打闹闹一番,又问了旁的一些事情,直至坐在回府的马车之上,赵清婉方才想起最是要紧之事竟未曾提及。   他到底寻着自己父亲作甚?婉婉不得而知。    ☆、第四十八章:进宫复旨   圣旨此次竟是直接来了将军府,倒是把赵家众人吓了一跳,接完旨意方才明白为何竟在将军府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赵氏一族嫡女清婉、四女清菡,姿态恭谨,德仪备至,礼艺之选举止仪态万千,落落大方,经监场皇子及亲赐礼官言明,分获礼艺艺主及小艺主之称。秉承孝仁恭太后慈谕,赐艺主赵清婉梦语流纱团扇,小艺主紫蝶团扇。到旨之日起,特准两位双艺主进蓬莱殿复旨,特此谢恩。钦此。”   原是这结束的画艺与礼艺艺主均是由自家孩儿所得,说来也是骄傲得很,虽未强求自家女儿拼着这些光耀门楣,他赵家还不需要女子担此重任。   然,此时突然接到圣旨,赵将军老脸一红,喜不自禁,碍于公公在场,未曾忘形,只是那刻意忍耐的俊脸及其富有喜感。   “将军接旨吧,咱家恭喜将军了。”那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谄媚出声,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笑得好不纠结,仿似还嫌自个儿不够喜庆。   赵将军客气的吩咐底下的人备茶,“有劳公公了,公公喝杯热茶歇歇脚可好。”   “不劳将军了,老奴还得去旁处传旨呢。”既然如此,赵将军自是没有心情再和这公公虚与委蛇,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赵夫人上前将一锭银子塞到公公袖口。   嗬!出手果真大方,宫里的人俱是人精似的,倒也不吝啬自个儿的嘱咐,临走前,那位公公又开口:“太后娘娘恩典,两位艺主自是须当紧入宫陪侍,以示谢恩,想必咱家不用多言,将军自是知晓。”   这才等着众人道了谢,将这公公送了出去。   本是无甚大事,今日倒被这一道圣旨乱了手脚,倒不是皇宫去不得,只是这太后这般关心倒是让赵清婉心里忐忑不安。她可是未曾听说太后娘娘竟对六艺之事这般重视。   赵夫人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是揪心,自家两个女儿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到底皇宫不比自家,两个未曾及笄的少女又如何规避宫中险恶。   “母亲不必忧心,今日妍儿娘亲正要进宫向太后请安,想来可以照应一二,不过是去谢恩罢,想来无甚大碍。”   尹乐妍定是一眼便知婆婆忧心何事,自是出声抚慰。安阳侯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因此经常递了牌子入宫请安,赶巧今日也须得入宫,这才解了赵夫人稍稍愁绪。   “婉婉菡儿快些换身衣服,宫里自是须得隆重些。”尹乐妍一边抚慰自家婆婆,一边遣了身边的花嬷嬷去帮着两个表妹兼小姑子梳妆。这花嬷嬷可是安阳侯夫人特意寻来的宫里的老人,对宫中礼仪自是再清楚不过。   赵清婉随着赵清菡道了谢,便回了自个儿的芙蓉院,虽不甚了解今日这出急促的入宫到底作何打算。然到底捉摸不透,只得歇了心思,嘱咐冰柳作何发髻,作何妆容。   听那传旨的公公那般作态自是十分要紧,如今当真是十万火急,赵将军眼看并未能帮着何事,只得吩咐肖叔选了上好的马车和车夫,只想着平平安安送至宫里罢。只怕此次过后,赵家定是会在京都里扬名,许是近来自家显名的时候过多,只恐害了自个儿妻女,此时倒是有些踌躇,一向从容镇定的脸上多了些许愁绪。   赵将军将两个女儿送至府门,只带着随从出了偏门。未曾与赵清扬几人交代,然赵清扬自是清楚自家父亲要作何。   “臣女清婉(清菡)参见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赵清婉姐妹被宫女引着进了正殿,不想竟是坐了一屋子的女眷,来不及细看,便当先下跪行礼。   两道少女悦耳的请安声在大殿响起,众人的视线当然立时便扭转到赵清婉和赵清菡的身上。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太后方才便知这两个艺主进宫请安,此时倒也未叫起。   赵清婉两人应声抬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此时未有一丝慌乱,只稍稍捏了把汗,背脊便直立着,温婉抬头,她倒是不敢真的与上座之人对视,只稍稍抬眼,便似是娇羞移了视线,水眸动人,小小的身子却当真娇俏些。   一旁赵清菡见妹妹抬起头来,倒也隐下怯意,稍稍直了直腰杆,许是这满座的金贵之人着实晃眼,到底有些稳不下心神。   孝仁恭太后高坐大殿主位,随手拿起桌边的茶盏轻抿一口,双目却炯炯有神直视跪着的两个女子。心中腹诽,想来应是左边这个了罢。   “果真都是品貌端正的女子,起身罢。”太后倒也并未过多为难于谁,复又吩咐身边的宫女看茶,“元安,赐座,离得哀家近些。”   “是。”孙姑姑恭敬应答,转身出了大殿,再回来之时手上便端着两盏茶,分别放置赵清婉和赵清菡的案几之上。   赵清婉眉心一跳,方才太后挑眉的神色不自觉回荡在脑中,心中总觉不甚妥当。   果然,赵清婉端起茶盏,莹润亮泽,上好的白玉杯,打眼悄悄扫了旁人的杯子,除却自己和阿姐的果真都是一套寻常的青瓷。想来,这定是故意为之,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只见她玉手轻轻捏起茶盖,小指微微翘起,低头轻触茶杯,眉心舒展,并未有一丝一毫异动。喝罢又将杯子放回案几,拿了身侧手帕碰了碰红唇,一双莹润的大眼睛清透可人。   太后似乎很是满意这般心性,竟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清婉觉得这茶如何?”太后倒也未曾隐晦,直接问了彻底。   “回太后娘娘的话,清婉只觉甚是独特,苦涩又有些醉人,竟是比酒香更让人觉得畅快。”赵清婉不卑不亢,起身回答太后提问,早就知晓这番问答自是少不了,如今倒是愈发从容。   太后许是觉得有趣儿,竟是又展了笑颜,“你这丫头倒是别致,既然你喜欢,那便多赏些罢了。”   “谢太后娘娘恩典。”赵清婉复又下跪恭敬谢礼。   “皇后,六艺还有几日落幕?”太后叫了起便转头问询皇后,赵清婉见不再盯着她一人,这才抬眸望向四周。打从进殿起,太后的视线便一直关注赵清婉,说是召见双艺主,今日赵清婉竟是隐约觉着太后懿旨就是为着她来的。   安阳侯夫人见自家侄女儿这般谨慎小心又进退有度的姿态很是欣慰,本想着这两个孩子尚且年幼,定是要多帮衬着些,此时倒是不再担忧,乐的清闲。复又向赵清菡投去安抚的神色,示意她放松了心思。   除却皇后与贤妃,旁的女子俱是官家诰命夫人,倒是不知,今日竟有这般多的女子,赵清婉还未细想太后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话题便又引到她身上。   “哀家在宫里很是无趣,也想着有个人能时常陪陪哀家,清婉你可愿意?”赵清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泛起涟漪,陪?怎么陪?日日进宫请安还是在宫中常伴,别说赵清婉方才十岁,如若不然竟就以为是看上了赵清婉要选做妃子呢。   别说是赵清婉,满座众人无一不被太后这句话惊吓,与宫里太后搭上关系,莫大尊荣不是,难不成这是想指给哪位皇子,为了给这女子抬一抬身份?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都在打量起这下首的女子作何反应。安阳侯夫人倒是握紧了双手,打不定这太后主意,只恐清婉有何不妥,倒也未曾多言,只待赵清婉反应。   “回太后娘娘的话,娘娘日日在宫中想来定是稀罕那宫外的新鲜事儿,小女不才,只能带些有趣儿的消息讨您的欢心,自是万分愿意的。只恐娘娘厌了小女罢。”   甫一听此言,赵清婉两世积攒的沉稳霎时便要坍塌,复又刻意稳了心神,这才讨了些俏皮话,总算是逗乐了太后。   “你这丫头定是不会叫哀家失望,元安,将宫牌赏了罢,日后进宫许是方便的多。”此言一出,安阳侯夫人方才落地的心复又再次提起,宫牌?这般物品即便是将军夫人也未曾获得,这丫头不过是个大臣之女,无任何封赏,这般作态倒像是刻意抬举。就连一旁的皇后与贤妃也颇为不解。   “母后果真疼爱赵家小姐,媳妇儿看着她落落大方,聪颖伶俐定是个好的,”皇后沉吟之后当先开口,轻叹一口气,略显惋惜道:“若不是年岁太小,臣妾倒是想定下给太子当个知心人呢。”   皇后此言一出,赵清婉的心砰砰直跳,略显局促,又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倒是颇有些慌了。   奈何贤妃还嫌不够热闹。竟也想着插一脚,“姐姐倒是和妹妹想一处去了,不过这清婉丫头太是小些,清菡这丫头安静娴淑倒是很合臣妾意。”   甫一遇见这般大的场面,赵清菡着实打从进来起便不曾乱看,方才那么多的对话也只是愁绪满布关注自己妹妹,虽则自己帮不上话,倒也不愿她受了委屈。此时,听及贤妃话中深意,可想而知赵清菡被吓成什么样子。本就忧愁的小脸霎时更白了几分,双手隐在宽大的袖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赵清婉一时也想不出法子,只得稍稍拉了阿姐衣角,示意她不必担忧。   安阳侯夫人爽朗一笑,丝毫未显局促,“娘娘惯会打趣儿她们,看这两个丫头可怜见的羞红的脸,这儿女之事当着女儿家言明,岂不是面皮儿愈发薄了。”   未曾驳了两位娘娘的脸面,倒也当下解了这窘迫境地。   只是安阳侯夫人赌的不过是太后娘娘的一句话。    ☆、第四十九章:乱了心湖   “莫要吓着婉丫头,哀家可不愿这般容易便被你们讨了去。”   瞧瞧,称呼都变了,若说太后这态度还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就连赵清婉与赵清菡也是不甚清楚,只是,心中倒是瞬间平静了不少,这话一出,皇后和贤妃自是不好再张口。   果然两人只得讨笑只说自个儿说笑打趣罢了。   只有安阳侯夫人,倒是心中一副了然的样子,到底是赌赢了。   太后捂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一旁的元安姑姑便紧着开了口:“老祖宗许是乏了,太医可是嘱咐您万不可过多操劳。”   “今儿婉丫头进宫,哀家喜欢得紧,显些忘了时辰,既如此那便散了去吧,婉丫头可要常来宫中陪陪哀家。”   “是,臣女遵旨。”太后听到肯定回答,便笑意盈盈转头,扶着元安姑姑的手进了寝殿。   见太后离去,这些个命妇自也不便久留,俱都与皇后贤妃行礼告退。   赵清婉和赵清菡自是跟着自家姑姑安阳侯夫人出了蓬莱殿。   “可是吓着了?”重新看见宫墙外蔚蓝的天空,赵清婉和赵清菡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倒是逗笑了安阳侯夫人。   “姑姑可知太后让婉婉进宫是何意?”见安阳侯夫人并不担心的样子,赵清婉只觉姑姑定是知晓些旁的。   “太后眼里对你的审视和欣赏做不得假,到底目的为何,姑姑也不很清楚,只是,你日日离太后近些,想来无甚大碍,倒是多有裨益。”   姑姑如此说,赵清婉倒是信了几分,快到将军府了,到底不愿父母担忧便隐下了思绪。   安阳侯夫人自是随着赵清婉一同进府,她还想看看自己嫁出门的女儿呢。   早早便有丫鬟报信,赵夫人和赵将军自是赶忙迎了出来,一来担忧自个儿女儿,二来定是为了安阳侯夫人。   “兄长,嫂子,婉婉和菡儿我给你们带回来了,顺便来看看我的妍儿是不是受了欺负呢。”这安阳侯夫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多少年了,赵夫人定也十分清楚,一见自家两个女儿并无不妥,便拉着安阳侯夫人打趣儿。   “都这般大了,还是不成体统。也不怕小辈笑话。”一旁的赵将军很是嫌弃的看着自己的胞妹。   “大嫂,你看大哥这般凶人作甚,没得招惹人家委屈。整日里就知道体统体统,大嫂如何受得了。”   安阳侯夫人虽也是快要当祖母的人了,这般俏皮的语气倒是说的很是顺溜,赵将军向胞妹投去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哼了声不再理会,自顾吩咐小厮去请了大儿媳来。   “他呀,可惦记着你呢,别看他这般。私下里老是让妍儿多回去看看你,唯恐你一个人寂寞。”赵夫人很是调笑这兄妹两个这般逗趣,一边拍着安阳侯夫人的手进了正厅,一边吩咐两个女儿回屋歇着去。   再说蓬莱殿中灯火通明,方才乏了的太后娘娘此时哪里有半分的疲态,精神奕奕独坐榻上。   “元安,那清婉丫头,你认为如何?”   “赵小姐大家闺秀,哪里容奴婢评判,娘娘可莫要为难奴才。”   “你这厮愈发精明了,直说就是,哀家难不成会降罪于你?”   太后示意孙姑姑直说,孙姑姑倒也干脆道来。   “那茶是奴婢亲自沏的,确是用了去岁潮旧的龙井,不过就加了稍许,味道定是苦涩难抑的,不过绝不会伤及贵体。然那赵小姐当时的表情当真是毫无波澜,沉着的姿态倒是宫里许多娘娘都及不上半分,更不必说方才十岁的丫头。再则,大殿之上并未过多谄媚,言辞也颇为有趣儿,除却最后皇后娘娘与贤妃提及太子与三皇子纳妃之事异常愁绪,竟是挑不出任何错来。”   “眼睛果真毒得很,哀家倒是很喜欢她,这般看来,果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若不是年岁尚浅,哀家便做了主又如何。”   太后与孙姑姑又说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这般看来,赵清婉进宫倒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到底因着和皇宫扯上了关系,凭着上一世的抵触情绪,赵清婉还是没由来的紧张,说不出是何,直觉里相信太后定是无甚恶意,可又恐是做主她的姻缘,不愿这般随意任人摆布罢。   “主子,陌冰在外候着呢。”正当赵清婉心惊之时,冰柳进了闺房。   “进来便罢。”   “小姐安好,殿下派属下接了您去用膳。”   “这倒是新鲜,怎么不是硬闯了?”   “殿下说小姐怕是无心用膳,定要属下接了去。”   “他倒是什么都知晓。”赵清婉一脸不愿的表情,到底还是随着陌冰离去,换了身普通的衣衫,头戴陌冰早就准备好的斗笠,这才上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只是想不到,这马车内部竟是别有洞天,估计这全京城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完善的心思了。   松软的棉织方塌,坐上去舒服得很,一路上颠簸颠簸不已,自己竟是丝毫未觉不适;两边敞开的帘布不知是如何制作的陈纱,从外面看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从里面向外看去竟是清清楚楚,还可以适时拉下挽起的帘子,许是毛制的,立时便暖和起来,手轻轻放在帘子上,很是舒服;再看右侧撑起的小案几,打开隔断竟还藏了不少吃食,各式甜品,就连宫中的玉露琼浆也是赫然在列。   赵清婉一时看的出神,暗暗叹服夏侯奕想得果真周到,因着马车太是舒适,白天又经历了那般汹涌的场面,赵清婉竟一时昏睡了过去。直至再次醒来便已下了马车。   只见不大的小间里,油灯昏黄黯淡,自个儿就在这榻上睡得香甜,身上盖着的毛制麾衣很是轻柔,一时倒也还未醒神。   “婉婉你醒了?”只见那小人初醒娇憨的神色,夏侯奕按捺住心底的异动,轻轻坐在榻边。   “我睡了多久,你怎的不叫醒我。”许是对夏侯奕愈发信任的缘故,此时倒是未曾有何反应,只是埋怨了几声罢了。   “谅你劳累,我又怎么忍心叫你。好在不过半个时辰,快吃些东西吧。”   “我不饿。”赵清婉倔强地撒了谎,只是下一刻突然的肚子叫声竟是让赵清婉羞红了脸。   “我…我真的不饿。”说着便又立时钻进了被子,一时不愿出来。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是背对着夏侯奕而去。   夏侯奕着实憋不住愉悦的兴味,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   继而轻轻俯身,离得赵清婉又近了些。抬手摸了摸她略显松散的长发。   “婉婉今日是要赖在这榻上不成吗?本殿倒是欢喜得紧。”   “才不是呢。”   “那便快些用膳,须得早些回去,唯恐有人发觉你不在府上。”   夏侯奕好声哄着,许是用了最是平和的声音,这能掐出水来的温柔还是让赵清婉温软的一塌糊涂。   赵清婉亮着一双眸子,半天不曾言语,只轻轻看着夏侯奕脸庞,这个在世人面前清冷高贵的男子,独独对她百般呵护,说不动容,谁信?   “想吃了。”赵清婉轻轻出声,许是还在为方才肚子叫的事情羞涩,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夏侯奕立时便坐正了扶她起身,“快些吃罢,今日可是累得狠了。”   赵清婉一边褪了身上披着的麾衣,一边回答夏侯奕,“你早知我今日要入宫?”   夏侯奕阻了赵清婉动作,“你且披着便是,刚醒来,着了风该当如何。”说罢又盛了碗三鲜豆腐汤羹到赵清婉面前,“我不知你今日便入。”   这话的意思定是知道了,赵清婉也不去问旁的,径自由着他布菜,自个儿舀了汤来尝鲜,这倒不像是放了许久的,依旧这般热烫,满嘴都充斥着鲜香,喝进肚子里果真暖暖的,一时舒坦得很,不自觉扬起了嘴角,露出很是欢喜的笑颜。   夏侯奕盯着身边像是小猫一样的女子,那般娇态可人,不觉得食欲大增,除却夹到赵清婉玉碟上的,自个儿也夹了不少,不忌讳那许多规矩,倒是发觉这菜愈发诱人。   “你怎地看起来比我还饿?”夏侯奕吃得正是兴头,赵清婉抑制不住笑出了声。   “等你等得久了,肚子抗议了。”   “方才还说只有半个时辰,你莫要蒙我。”   “谁让你醒了磨磨蹭蹭依旧不愿起来,就差等我喂到你嘴里去了。”   “你…你惯会取笑人。”秀气的弯眉蹙起,双目流转不再看那浑人,只自个儿低下头吃自己的,不时还撅着小嘴。   殊不知,赵清婉这时常撅起小嘴赌气的娇娇模样真真就荡了夏侯奕心神。   夏侯奕竟觉得心下微痒,就像是小猫伸展了爪子在挠人,又不曾用力之时那磨人的心思,一时紧了喉头,真想逮住那妮子的红唇吻了去。   当然,夏侯奕自是好一番镇定,方才将心绪移到眼前的菜式上去,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吓坏了这方才十岁的小女娃。   也是好笑,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此时倒是因一个黄毛丫头的娇俏荡漾起来,乱了心湖。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要双更的,先送上一更,晚间会再更的。 希望大家满意! 感谢各位支持, 群么么哒! ☆、第五十章:旖旎心思   两个人后半段俱都不曾言语,只偶尔发出勺碗碰触的响声,整个包厢里安静得很。   夏侯奕早早便放下了银箸,本就不甚爱吃的性子此时也因着身旁这个小馋猫食欲大增方才多用了几口,自然是早就等在了一边,伺候赵清婉。   没错,“伺候”这词一点儿不过分,要随时给这小馋猫夹来喜爱的吃食,见她吃得快些便会小心拍拍后背,递过去茶水润喉,时而将她腿上盖着的被子掖下被角,时而又好整以暇看她用膳。偏偏赵清婉吃得很是坦然,未曾觉察有何不妥,可不就是一副小丫鬟的模样,等着赵清婉吩咐吗。   终于,这小馋猫放下了筷子,许是着实满足,紧跟着便是一个饱嗝出声,本还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霎时又红霞满布。   这哪里还是今日在太后蓬莱殿上对答如流、温婉大方、仪态万千的赵清婉,哪怕是一个普通女子当也不可这般大大咧咧吧。何况还是如今大梁礼艺艺主,如何当得?   许是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紧着转移了视线,不去看夏侯奕脸色,便也不知他作何反应。   只听夏侯奕朗笑出声,平日里每每无甚情绪的夏侯奕此时正喜笑颜开的样子很是逗趣,赵清婉扭头又小心看了看他脸色,果然还是笑起来更好看些,整日里绷着脸,惯会唬人的。   “别动。”夏侯奕突然出声,赵清婉自是不曾动作,只见他伸手离得赵清婉愈发近了,眼看着要抚摸那张还未长开便初见美人样的脸蛋,赵清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呆呆立在那里,忽又见他转了方向,指尖停留在她水润的唇上。   清凉的触感总算把赵清婉惊得回神,有些想躲,又被夏侯奕用另一只手按了回来,“不是说了别动吗,着急得作甚。”一边又将她嘴上残留的油腻抹去,这才作罢。   赵清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觉心里急速升温,隐隐暧昧的氛围也着实不能言语。   殿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竟就屈尊为她布菜倒水,临了还擦了嘴边油腻,着实有些震惊,只得瞪大了水眸,就这般昏昏灼灼盯着眼前之人。   “可是本殿太过好看?”这话着实调侃,赵清婉的脸颊几不可见又红了起来。   “可是已至亥时?宫门落了锁你还如何回得去。”赵清婉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不再寻着夏侯奕的话头给自己挖坑。   “走吧,送你回府。”许是觉得着实不早,夏侯奕看看时漏,拿起麾衣披在赵清婉肩头,起身,准备送她去。   “不是有陌冰吗?你回去便是。”   “若是不快着些,今晚可是须得婉婉收留本殿了。本殿荣幸之至。”夏侯奕邪佞一笑,只一句话便把眼前的小人劝服住。   赵清婉立时便乖乖移至床沿,垂下双腿,身上的麾衣掣肘,一时很是滑稽,身旁没了冰柳伺候,自个儿竟是陷入窘迫。小巧的云锦绣鞋就在脚下,柔弱的玉臂却当真使不上劲儿来。正要将麾衣解下,不料温凉的触感袭来,竟是夏侯奕弯腰下来,抓住她的脚腕,许是想要帮她穿上这绣鞋罢。   赵清婉几乎是同一时间收回了脚,“我自己来…自己来。”   夏侯奕哪里会如她所愿,不顾未穿上的绣鞋,直接打横抱起,绝了她念头,“婉婉既不愿本殿相帮,那便不必穿了。”   许是冲击过大,赵清婉条件反射般挽上了他的脖颈,只是这般姿态甚是不妥,复又松了开,岂料那厮故意扬了扬她,怀中的小人紧紧攥着他胸前锦衣的样子很是讨好了他。当然“阴谋”得逞的笑意自是毫不掩饰。   拥在怀里的娇人身子虽小,没有多少分量,却是软玉在怀,馨香袭来,夏侯奕只觉一阵意动,紧了紧双手,尤其是将那双未着绣鞋的双足包在手心。一阵酥麻异样席卷了赵清婉身心。   夏侯奕这才将小人按在怀里,提脚出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冰柳此时倒是颇为惊诧,一边担忧自家小姐莫不是有何不适,一边又被陌显嘱咐进屋收拾一番。陌显自是见惯不惯,自家主子对那赵小姐的心性他又不是今日才得知,只是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只是主子一厢情愿的罢。   “快放我下来吧。”夏侯奕抱着怀里的娇人上了赵清婉来时的马车,可仍旧是抱着他的姿态,未曾放下。赵清婉哪里忍得住,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讪讪出声。   “本殿不放又当如何?”   夏侯奕剑眉微挑,一双深邃的眼眸直视赵清婉,笑意直达眼底,只看着眼中满是那小人的样子。微瞪的水眸,不知气得还是羞红的小脸,该死的令人着迷。   镇定异常殊不知早就失了分寸。那出口的话语则是让赵清婉恨得牙痒痒。   只是下一刻,夏侯奕僵持着身子差些摔了她,稳住了心神,复又愈发收紧了些,“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当真舍得咬本殿?”   没错,怀里小人‘兽性大发’,忽而紧咬住夏侯奕的胸前,方才无甚气势的丫头此时倒是好不痛快。   “快些松开,本殿放下你就是。”赵清婉自是没察觉出夏侯奕不自然的沙哑。   她依旧默不作声,只是那小嘴还是不曾放开他,夏侯奕只觉胸口麻痒,她哪里有多大能耐当真能弄疼了他?常年练武的身子,岂是一个小丫头下口便能让他吃痛。不过,那一瞬间的僵硬不假,这丫头知不知道,她正下口的地方是夏侯奕胸前的红豆?岂能不搅乱了夏侯奕心房?   “婉婉乖,快些松开。”夏侯奕温柔出声诱哄怀中这磨人的妖精,又不愿真的松开她,只得兀自忍耐。   “你松手。”赵清婉一边咬着不动,一边含糊出声,许是靠的太过亲近,夏侯奕竟忍不住想要去碰触那夜色中愈发诱人的娇唇。   夏侯奕不自觉轻咳出声,着实害怕自个儿稳不住心神,紧着不舍的放下她。这才好受了些,就仿似是窒息之人重获新生,可又察觉自个儿怀里空空如也的骤起的失落,转眼看见娇人远远躲了他去,不自觉心下塌陷了一角。   “太后不会伤你,日后进宫离那些嫔妃远些,旁的也不必顾忌,你且放心,自有本殿护着。”好容易按捺下意动,夏侯奕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复又加了一句,“尤其是贤妃和夏侯泽,定要远些着好,你可记住了”   赵清婉还未从方才被夏侯奕抱着的心动中回神,甫一听他提及夏侯泽,亮黑的瞳孔骤然放大,“何出此言?”   “婉婉可是对那夏侯泽上了心?”   夏侯奕本就十分厌倦夏侯泽,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在宫里和他母妃许是蹦跶的过久了,竟是肖想起他的女人来。虽未定亲,然夏侯奕早就将赵清婉视作皇子妃,又岂容他人窥探,本是觉得婉婉还小,不必拘着她,倒是不想真有贼人惦记。   当日画艺平律结束,夏侯泽便急急派了人去打探,是夜自是有一叠奏报传入夏侯泽的重华宫。具体内容自是无从知晓,想来便是关于赵清婉的家世喜好,夏侯奕当夜便着手命安插在夏侯泽身边的人不声不响灭了那多舌之人的口。   夏侯奕则是去了养心殿,许是与昭帝相商要事,竟是两个时辰。早在夏侯奕进殿之时,皇上便遣了曹忠把守殿门,殿内并无旁人,无人知道一向不愿进养心殿的五皇子与昭帝说了什么,只知道翌日便有圣旨传来,特令三子夏侯泽下渡河巡视,即刻启程。   这才有礼艺之上,夏侯泽并未出现之事。更遑论搭救赵清婉一说。   当然,夏侯奕自是不愿将这些与这娇人说起,背后之事,不提也罢。   “我都不曾见过他,从何上心?”赵清婉本能的想要解释,倒也着实如此,只是此时看夏侯奕饶有兴致的眸子只觉心里安稳。   “这般便对了,婉婉记住,那人绝对不如表面那般温润,小丫头莫要被蒙骗了。”夏侯奕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倒是暖了赵清婉心窝。毕竟这般直言自己的皇兄,若非信任于自己,又怎会如此。   “我明白,只是太后这般对我,莫不是有何筹谋?”赵清婉仰着小脸,那双灿若星辰的水眸愈发亮眼,只让他好容易平复的心绪复又涌动起来。   “不必忧心,自有我在。”夏侯奕眼眸染上了笑意,眸中炽热让赵清婉很是触动。   当夜,赵清婉久久未能入眠,许是夜间吃酒有些醉人,仿似方才全是梦里罢了,温暖的怀抱,炽热的眼眸,又好似真切发生着,一时迷糊得紧,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当然,夏侯奕又怎能安然入睡。   回想心心念念的人儿软在自己怀里,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含羞带怯似又恼了的样子很是招人,更不提无意间招惹他心神的动作,轻舔唇瓣的舌尖,令人神往的红唇,似是点燃心底最炽热的火焰。   夏侯奕不知,从未对女子上过心,从来都是靠自己解决自个儿欲望的日子竟是被那青涩无知的丫头撩拨起了心神。   仰躺在床榻,脑中印着那小人巧笑嫣然的脸庞,微微眯起的双眼愈发沉醉。夏侯奕不自觉摸向自个儿的炽热,只觉浑身燥热异常,一时控制不住心绪竟是愈发由着性子释放……   翌日,陌显发觉自家主子竟是辰时还未起身,心下好奇,只觉主子是近日劳累过度。   你家主子还真是“劳累过度”。此时夏侯奕正独坐榻上,回想昨夜自个儿梦中的娇人,竟是突然羞红了脸。再看榻上胡乱扔着的亵裤,隐约可见的污渍自是不可说,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归归:真是不知羞,人家都写不下去 夏侯奕:谁让你把婉婉写太小了 归归:没办法,凡事总要循序渐进啊 夏侯奕:哼,你会后悔的 归归:这不是让你尝到甜头了嘛,又是公主抱又是做梦的 夏侯奕:赶明儿来个亲亲可好呀? 归归:好呀好呀 赵清婉:......当我是死的吗?女主要罢工!!! ☆、第五十一章:暗流涌动   夏侯泽并不清楚父皇为何突然命自己在渡河巡视。这等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向来都是由旁人去做,他夏侯泽还是头一回这般憋屈。   奈何圣旨难违,只得匆匆起身,隐约猜想是夏侯奕搞的鬼,却不知因何而起,一时无甚头绪。   昏黄的屋室里,雕花大床吱呀晃荡,只听男子的低喘声女子的呜咽声交叠不休,好一会儿总算停歇。抬眼望去,女子轻轻伏在男子肩头,□□在外边的藕臂肤如凝脂,白玉无瑕,一双媚眼笑意盈盈,云雨初歇泛起的潮红愈发衬得她妩媚妖娆。   反观那男子倒是不动声色,因着油灯昏暗,看不清思绪,只搭着女子肩头不住摩挲的手显示出他的不自然。   “爷不必忧心,此次差事办得好,想来回京自是有赏。”   女子忍不住用手抚平男子皱起的眉头,一出声带着些慵懒的妩媚。   “本殿只是不清楚父皇到底作何打算。”此男子仿似不甚耐烦,拿下来女子娇柔的小手,眼眸涌动意味不明。   “爷可想过出宫建府?”女子隐约按下心中的不虞,想了想仍旧出声。   “出宫?”   “正是。爷应该培植更多势力。只是宫里毕竟有着旁人,行动甚是不便。”   女子接到示意的眼神将自己思绪说了出来,男子虽未直接表明情绪,还是略显诧异凝视身旁的女人。   “宫里有娘娘守着,想来是无甚不妥,只是宫外,或是朝廷,我们却没有多少势力。”   女子继续出声,丝毫没有畏惧男子愈发深沉的双眸。   男子沉默不言,一时无话。   “丽娘,你可知一旦建府,本殿须得成家?”   “丽娘晓得。”女子坚定开口,回望男子探究的眼神,丝毫未有退缩,“既是有助于爷,丽娘便不在乎那些。”   夏侯泽显然未料想丽娘是这般应对,有些诧异,到底还是开了口。   “本殿会给皇子妃足够的脸面,必然不会偏袒于谁,如若有朝皇子妃容不下你,本殿势必不会因你而舍弃她。你该当做和?”   丽娘不是没想到这种情况,夏侯泽从来都不是什么暖情之人。只是亲口听心爱之人这般直言,仍旧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时心有戚戚,然,丽娘是聪明人,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当然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那种地步。   “殿下放心,丽娘只愿常伴殿下,别的丝毫未曾奢求,也定不会让殿下为难。”   许是下了不小决心,丽娘终是坚定开口。   不得不承认,这略显悲戚的一幕还是让夏侯泽微微动容,当然也仅仅是微微而已。   “丽娘,本殿答应你,定不负你。”   夏侯泽紧紧搂住胸前的丽娘,轻轻吻在她发间,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心下不自觉思量起皇子妃的人选。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要早日出宫建府,只是皇子妃人选迟迟未定,不能妄下定论,母妃终日为此忧心,却也不知到底该当如何。   忽然脑中依稀闪现那日清丽卓绝的身影,从容大方的仪态,千娇百媚的小人,无意间瞥见的双眸亮如星点,想起初见之时气质如兰的馨香,一时心下大动。   只是,赵府嫡女,她的身份虽是够格,却因着赵严这人不分党派,无意结交的架势没有任何把握。且,芳龄十岁,如若成亲还待五年,他着实等不及了。   罢了,再寻着旁人去吧。   丽娘感觉环抱之人收紧的双手,一时心下微暖,总还是有盼头的不是吗?   夏侯泽吹灭了墙角红烛,拥着丽娘沉沉睡去。总归是回京方才计划的事,此时倒也不必多想。   没错,此时夏侯泽和丽娘是在渡河燕州,昭帝下旨之时,丽娘央求夏侯泽带她出宫,便也大方允了,来此五日,倒也收获很大,克扣饷银的主修监管人员一查便知,再加上燕州知州的肆意包庇,渡河水利便出了差错,夏侯泽自是需要拿些把柄为自己谋权,虽则未曾撤了知州府,到底还是将他收在自己的阵营之下。   另外一应犯事者俱被夏侯泽收押,只待夏侯泽回京详秉,等昭帝特派钦差和官员前来接管,便无甚周折。想来正如丽娘所言,差事办得漂亮,自是会有赏赐,到时再由母妃提及,开口建府便更加名正言顺。   贤妃虽确实不如懿贵妃得宠,然到底是个死人罢了,又哪里争得过如今荣宠正盛的贤妃。夏侯泽如是想道,倒也愈发畅快了些。   停留不过几日,便紧着回了京都。丽娘也很是知趣儿,并未提及任何要求,这才隐约放下心来。丽娘最吸引夏侯泽的地方便是善解人意又心思独到。   毕竟年终将至,上下之事均需打点,又是一番明争暗斗罢。夏侯泽紧着启程。   堪堪赶在年二十抵达京都,平律终选也落下帷幕。   除却一开始赵清婉与赵清菡的双艺主,旁人倒是各占一个名头,蒋如溪倒也不负所望,果真夺得乐艺艺主,夏侯薇书艺艺主,旁的倒是无甚出彩之人,不过都是些旧日的面孔,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事。   寻常没有参加平律的日子,赵清婉便依着懿旨进蓬莱殿请安。几日下来对太后的脾气倒是隐约有个谱。更奇怪的是,太后对她愈加慈爱,若不是夏侯奕直言没有大碍,赵清婉非要提心吊胆不可。   今日如是这般,太后宫里设宴为十二位(艺主和小艺主均有)女学六艺之主庆贺,想来也是为了热闹热闹,老人家不都爱这般吗?   “薇儿旁边这位是谁家小姐?哀家眼拙,一时未有打量。”方一坐定,太后便开口出声,都是些大家闺秀,倒也没有因着与太后同桌失了仪态,到底还是因着太后突然的提问乱了方寸,俱都打眼看去六公主身边之人。   只见那女子一袭鹅黄色素绢千水裙娇嫩可人,领口轻绕的兔毛葱茏倒是增添了几分暖意。本就是娇花美貌,今日刻意梳妆的流云髻想来是费了不少心思。再看她温柔暖心的笑意,侧脸望去,竟是只觉入了心窝,让人怜惜。   一旁的夏侯薇虽是最好的衣衫首饰,华贵雍容,却也因着蒋如溪生生失了些韵味。她自个儿倒也发现了,只当下不好驳了太后脸面,只推就着让蒋如溪回应。   “回太后的话,小女是蒋家的如溪。”   蒋如溪福身作答,礼数周全,很是得众人欣赏,没有初见贵人的忐忑敬怕,倒是隐隐透露一些娇憨之态。   “嗯,起身吧,是个好孩子。元安,赏。”   也不知太后有意无意,就因着这一句话直接赏了蒋如溪不少玩意儿,一时艳羡不已,桌上氛围微妙,方一开宴,便是这般情境,蒋如溪自是没有想到。   “皇奶奶好生偏心,如溪妹妹固然好,只是薇儿要替在座的姐妹们讨要一番了。”   夏侯薇本就见不惯蒋如溪一副楚楚可怜,如今又志得意满的样子,很是想收拾了她去。然则母妃千叮万嘱,今日定是不能胡来,这才俏皮开口,忍下满腔的怒意。本宫是堂堂公主,没得因她失了身份。   这句倒是讨巧,既把蒋如溪推入众矢之的,又将自己的情绪借着旁人发出来,太后一时倒也很是喜欢夏侯薇了,这孩子总算有些长进。   太后牵过夏侯薇的手,慈爱出声,“你这丫头最是磨人得很,哀家便应了你,都有都有,元安,给每个小姐都赏。”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多谢六公主。”众人起身行礼,独独赵清婉被太后轻轻托了一把。   座次安排很是有趣,太后左手边是夏侯薇,因着夏侯薇是皇家公主,尽管太后不甚喜爱她,也要顾及皇家脸面。右手边则是这几日刷了不少好感的赵清婉,可见赵清婉在太后心里果真还是受宠的。   “婉丫头你瞧这南瓜酥虽是照着你那日写就的单子做的,到底还是比不上你啊。”   太后突然对着赵清婉笑意满满,只是言辞亲昵慈善倒是又招了旁人的眼。赵清婉不知道太后这般是为得什么。   “老祖宗您谬赞了,婉婉不过是歪打正着,赶巧了,到底还是比不上御厨的。”   太后见赵清婉不卑不亢,既不过分谦虚推诿,又不在乎众人直视的眼光,太后这才松下了心防,果真是没看错这丫头。   “婉丫头莫要谦虚,哀家爱吃你做的。”   见太后此时明显柔和的眼眸,赵清婉心下大定,这太后果真又在试探她。倒也无甚不妥,只是隐隐又招了旁人眼。   最近,赵清婉果真是风头正盛,此时倒也无碍,总归除了蒋如溪,无甚旁的过分在乎之人。只看那蒋如溪略带哀怨又嫉妒的眼神一闪而过,便可知其心思。   人人都道赵家嫡女得太后赏识,宠爱非常,隐隐有培养做皇子妃的兆头,不知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的,只是此时众位女子看太后这架势,想来是做不了假。   赵清婉拢了拢衣衫,也不在乎旁人心思,只管自顾自用膳,赵清菡握了握自家小妹手心,这些暗流涌动她不是不知,只想着身侧看着小妹,总归是不会在眼皮子底下有何祸乱。    ☆、第五十二章:筹谋   贤和宫近来颇得恩宠,皇上除了在养心殿便来贤妃此处,今日果真又是贤和宫掌灯。   敬事房的廖公公几乎无甚意外的看见皇上翻了贤妃的牌子。   “曹公公好心性,贤和宫那位主子真是有福。”   “在宫里这般久,还须得杂家提醒廖公公谨言慎行吗?”曹忠并不买廖公公的帐,他当然看出皇上翻牌子之时一闪而过的不耐,只是这其中深意自是不欲与旁人说起。   “是,是,小的多言了,该罚该罚。”   廖如庆自是不敢得罪曹忠,只讪讪开口,转头下去通知贤妃罢了。   这宫里,贤妃位居正一品妃位,又仗着皇上恩宠及母家势力,几乎直逼皇后。想来,这也是夏侯泽为何能与太子比肩的原因。加之太子着实荒淫无道,上不得台面,即便是背后时常有太傅指点,也因得德行有亏招致不满。   世人常说,荣登大宝之人必是亲贤有度,善于纳谏的三皇子,为人诚恳谦和,才智过人,因此每每朝堂之上,保东宫的人和三皇子的人总是两相对峙,至于那些不偏不倚,中庸之人自是不会多言,都是些老狐狸罢了。   贤和宫这位也算春风得意,经久不衰的主子。这后宫的风向,历来都是跟风而变,前儿还是哪位淑媛美人,今儿个却是别宫的主子。像贤和宫的贤妃这般多少年来盛宠无限的恐怕未有多少。   今儿个廖如庆传话过来,贤妃知晓,这是皇上翻了牌子。   “咱们娘娘绝对是这后宫第一人了。”紫竹将如意凤簪插在贤妃的发髻之上,看着镜中媚人姿态,不由生出赞叹。   贤妃着实很美,杏眸微眯,柳叶弯眉,巴掌大的小脸嫩白如玉,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这位主子,娇嫩的容颜就好似妙龄少女,眉眼间的风韵又独独增加些成熟的媚态,说是让人欲罢不能,也着实不为过。   “去把本宫准备的榛子酥端来,皇上应该快要来了。”贤妃只是轻轻一笑,对紫竹的话并未有过多回应。   只是那突然间怔愣的神色还是显示她的狠厉,与这精致妆容格格不入,明明是如水的美人却一瞬间变成阴狠的蛇蝎女子。当然,片刻的回神自是无需计较,常年浸染后宫,贤妃的伪装几乎是无人可以比拟。   时而温柔如水,时而妩媚似火,但是骨子里果决狠厉自是未有多少人知晓。   “后宫第一人”着实是个笑话,谁不知道那贱女人的恩宠谁都及不上。罢了罢了,短命鬼,又何须计较她。   昭帝来到贤和宫的时候,远远便看到那个娇媚的身影在宫门口迎接,风中而立,仿似给这萧索的冬日着墨添彩,梁昭帝有一瞬间的失神。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这般冷,柔儿快些起来。”梁昭帝伸手扶起贤妃,转头又训斥起旁边的奴才。   “怎么照顾的主子,需要朕来提醒吗?”   一众奴才俱都跪下请罪,都不敢抬头看这位帝王,甭管是不是自个儿的错,跪下总是没错的,宫里存活,揣摩人心最是要紧。   “是臣妾非要出来等您的,不关他们的事,皇上莫要动气。”贤妃还是有些满足的,毕竟皇上对她很是贴心,进宫这么多年,倒是从未有多少委屈。   “日后在宫里便是,天冷地滑,莫要让朕担心你。”   要说这梁昭帝还真是深情得很,紧皱的眉头,柔和的眼神,贤妃不感动绝对是假的。   “臣妾省的。”   梁昭帝与贤妃相携而去,除了紫竹和曹忠,旁人都在殿外候着,自是不敢打扰两位主子。   贤和宫的布置俱是按照椒房专宠的样子来的,这些摆件玉器无一不是内务府精挑细选的东西,番邦进贡的翠叶缎面屏风,缠枝牡丹的熏炉,青花底琉璃花樽,即便是皇后的凤栖宫也不一定有这些新鲜的玩意儿。   “皇上,您尝尝,臣妾亲手做的。”贤妃将榛子酥放置昭帝嘴边,柔情蜜意的样子,还是微微让昭帝晃了心神。   “柔儿有心了,你的手艺,朕很是喜欢。”   贤妃羞涩一笑,在这宫里这般久,何时该笑,何时该羞,本就早已成了本能。   “今早臣妾看见风儿了,”见昭帝眉间未有波动,贤妃才继续开口,“那孩子乖巧得很,臣妾好生羡慕。”   “爱妃羡慕什么?”   “泽儿如今都快加冠,可还是没有正妃人选,臣妾着急。”   贤妃皱起的秀眉,眼中的愁思还是取悦了昭帝。   昭帝伸手抚平她的眉头,温柔出声,“柔儿看上哪家的,朕下旨便是。”   “那臣妾要替泽儿多谢夫君了。”要说这贤妃还果真是个妙人,这么多年的荣宠自是不一般的角色,她懂得怎样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懂得适可而止之礼,今日不过是探探皇帝口风,至于人选自是不能妄自定论。   “爱妃要如何谢朕?”   梁昭帝直直盯视贤妃面容,眼眸的炽热不言而喻。   贤妃娇媚一笑,便引着梁昭帝进了内室,一夜红浪翻滚,旖旎丛生。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蓬莱殿中,太后听皇帝传来消息,贤妃那意思自是要为泽儿钦定皇妃,宫中适龄未娶的皇子多了去了,少不得要有所牵连,太后一时有些忐忑。   “传哀家的话,召奕儿过来。”   “诺。”立时便有公公去永奕宫传信,毕竟永奕宫禁用宫女的事实众所周知。   夏侯奕早便猜到有此一召,只是未料这般迅速。   “孙儿参见皇奶奶。”   “快些起来,你父皇要给泽儿赐婚了。”太后开门见山,未曾有过多赘述。   “哦?那要恭喜三哥了,未来三嫂是哪家的小姐?”   “还未定下,不过除夕年宴,想来是会赐婚罢。”   “祖母是怕牵连我与四哥?”   “正是如此,清婉那丫头,我着实喜欢,配你也不是不可,只是你父皇,哀家不能保证。”   虽然太后宣召赵清婉之时,夏侯奕就清楚这事是冲着他来的,恐是皇祖母有所察觉自个儿对婉婉的心思,只是此刻直接言明,夏侯奕还是有些疑问。   “祖母能否告知孙儿是从何发觉的?”   孝仁恭太后不似方才有些紧张的神色,似是放下了心神,笑得格外慈祥。   “奕儿啊,祖母老了,识人的心思可是没老。当日画艺之时,竟出来个小艺主之称,回报之人说是五皇子向皇帝提议,哀家便起了疑心。大梁多年来还未曾有过什么小艺主之称,何况你何时对这些小事有所关注。再则还有佩姑,召来一问便知个大概。”   “原来如此,那皇祖母可还满意?”   “满意,你看上的人,哀家放心。那丫头果真聪慧过人,只是年岁过小,父亲又是赵严,你父皇断断不会选她做你皇妃,你可知道?”   “孙儿省得,祖母莫急,孙儿能处理好,只是孙儿忧心贤妃和皇后惦记她母家之人,祖母可能替孙儿守住?”   “自是无碍,”太后一双利眸忽闪,当年的威严复又乍现,“这后宫之事还轮不到她二人做主。”   “那孙儿便多谢祖母了。”   太后摆摆手,似是又有些无奈。   “哀家叫你不过是让你对你父皇多上些心,你们父子何至于到这般境地。”   见夏侯奕不愿多说,太后也就未曾继续留他,罢了,心结还需心来解。   夏侯奕与梁昭帝的心结就是每个帝王的无奈,宠爱的女子,宠爱的儿女与这帝位之上不能时时由着自个儿心的无奈。   往事如昨,夏侯奕难以忘记母妃终临之时,梁昭帝的绝望与痛苦。但是一同不曾忘记的还有梁昭帝对旁的女子深情款款的模样。   自小在宫中长大,他见惯了女子勾心斗角,手段狠辣的龌龊之事,也见惯了旁的女子香消玉殒的悲哀。很庆幸,自己母妃是这后宫的异数,父皇的宠爱绵绵不绝,即便是没有多少前朝母家的势力,父皇由心而发的宠爱也是不遑多论的。   他记得父皇母妃兄长与自己在永奕宫中的天伦之乐,夫妻恩爱甜蜜,兄友弟恭,就像是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只是,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想罢了。   夏侯奕忽得记起当日在鲲鹏阁中,观察到赵家一行的情景。   赵父向来武人脾气,在世人面前倔强强势,在赵夫人身边却瞬间柔软下来,那时而关切的眼神,时而轻柔的笑意,怎会在那样的男子身上体现?   赵家兄妹亲昵的样子,夏侯奕也很是羡慕,曾记起小时候自己跟在大哥后面的情景。上树捣鸟窝,下河捉小鱼,假山上捉弄宫女太监,虽然皇兄严厉批评,然则父皇母妃怪罪之时,还是皇兄在旁揽下过错。那板子挨在皇兄身上,自己倒是轻松得很,还间或嘲笑一番,很是不知羞,如今想来,过往倒是最开心的日子了。   至于父皇,如今的父皇,尽管有心弥补,他的母妃和兄长也是再也回不来的。   罢了罢了,不是还有婉婉吗?   想起那娇娇可人不自觉又弯了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随榜,可能日更哦,敬请期待。 这几章节奏有些慢,不过确实是刻意铺垫,因着以后会有大的剧情发展,所以希望各位小天使多多包涵啦。 各位如果有什么建议意见都可以提出来让归归看到噻! 太后喜欢婉婉是有原因的,至于具体的原因肯定不是单纯地因为婉婉优秀,京都女子,最不缺乏的就是多才多艺,进退有度的女子。但是婉婉是特别的,所以她会受到太后的庇护。后面会有关于此原因的详细介绍。 谢谢大家支持! 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滚滚   冬日难得露出的阳光到底还是显现稍许暖洋洋的触感,即便是周边还有些未消散的雪迹,也着实添了不少暖意。   书院里早就关了门,临至年关,赵清婉几人也不必再往书院去,倒是去了几日宫里看望太后,陪着老人家散步赏花,小日子很是自在。即便私下里无人,太后也果真是很疼爱她,眼眸慈爱温暖,无意间溢出来的赞赏着实让赵清婉松快了些。   虽不知太后这番到底是为着什么,毕竟今生好些东西都有所变化,赵清婉只能凭着记忆改变些东西,却不能像开了金手指一般,预测到往后种种。歇了探寻的心思,只恭敬伺候着,就像是承欢膝下的宠儿逗趣儿,也果真开了太后眉眼。   难得今日太后遣了她回来陪伴家人,毕竟已是年末二十八,太后也不好多霸占着这娇娇可人,只嘱咐了她三十当晚定要去宫中赴宴。   即便太后不提,赵清婉定也是要去的。往年宫中国宴,都没有任何借口可以逃得掉,何况是今日好歹有艺主之称的人,既得了脸面,便无需过分藏拙。   赵清婉从母亲的主院回来,便窝在自己的闺房里,好不轻松自在。   只见那娇人随意靠在榻上,慵懒的神色闲适静谧。今早随意梳就的双丫髻,未着半点珠钗,只那耳垂间透红的玛瑙坠子越发显得面庞娇艳。长长的睫毛时而划过书面,投射下影子,扑闪灵动,俏皮可人。   早就知道自家小姐长得美,可还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何况如今缎面小袄加身,腰间紧束的带子将上身的饱满衬得愈发玲珑有致,若不是还有几日才待十一,不知有多少公子要被这小人迷了去。   冰柳静立一旁,本不敢扰了小姐清净,此时竟是被勾了魂魄一般呆愣住的样子。赵清婉怎能不笑。   “扑哧,你这丫头可是看上你家小姐我了?”   冰柳回过神来,知晓是自家小姐打趣儿,想说些什么,又忍了忍,复又忍不住。吞吞吐吐的样子促狭得很。   “小姐,奴婢觉得小姐比那仙子还要美。”   “我们冰柳见过仙子不成?”   “奴婢虽未见过仙子,可是话本里的仙子当真没有小姐好看。”冰柳这性子,倒不是什么阿谀奉承之人,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她心中所想。   “哦?我们冰柳什么时候也喜欢看话本了?”   “是陌冰拿来的,奴婢见小姐搁置一旁,奴婢便翻了翻。”   赵清婉自是知晓这些有趣的话本是夏侯奕让陌冰拿来给她的。自上次一别,只在宫中远远看见过一面。   彼时他立在一众皇家宗室子弟之间,修长健硕的身影一眼便能找到,分明如昨夜星辰,耀眼夺目。那剑眉星目还是那般直击人心,许是感受到赵清婉的视线,回望过来精准地捕捉到她,目光如炬。赵清婉忍不住移开了眼,余光瞥见他眼底的笑意,负手而立的身子愈发显得引人注目。   赵清婉当然没有走上前去,身份有别,男女有防,径自走开了,她虽能感受那人灼灼的视线紧锁,到底还是按下了心中的异样。   一别多日,赵清婉说不出自己的心思,她重生之后小心翼翼珍藏起来的心仿似被诱哄着泛起涟漪,一边紧守心防,一边又被夏侯奕攻击的溃不成军。她没办法当夏侯奕的守护是别有用心,视而不见。可她又害怕全心交付换来不可挽回的结果。   罢了,日后再说,索性还有四年才待婚嫁,且看着罢。   “小姐,陌冰又带东西回来了。”这边赵清婉还在思量着,冰兰从屋外进来,顺便还带了陌冰。   “主子,殿下让我拿来的。”   陌冰自从夏侯奕嘱咐之后,便不再回永奕宫了,整日里守在赵清婉身边,也算是赵清婉的贴身婢女了。   “小姐快拆开看看罢。”冰柳这性子愈发的出挑了,倒也怨不着她不分尊卑,着实是夏侯奕的物什太过诱人,别说冰柳几人,就算是赵清婉也着实觉着新鲜。   连日来两人虽未见过几面,到底是日日都能收到陌冰带回来的东西。   就好似前儿拿到手的那精巧虞美人紫钗,浑圆玉润的紫珠子串联而成,流苏样儿的坠子迎风摇曳。赵清婉素来不喜莹紫魅惑的成熟装扮,如今收在妆台却也忍不住摩挲着,只觉那盈盈之光愈发使人沉醉。   赵清婉喜欢,丫鬟们都看得出来,左不过是一只发簪,倒也没人在意,只感觉那五皇子是用了心思的。心里也觉着欢喜。   更别提昨日一大早难得晃了人心神的紫貂披衣。别说是紫貂了,就是白貂也是不曾多见的。宫里的贵人们时常为了一件貂裘使尽浑身解数,这也是常有的事。如今这更是难得的紫貂竟就放置在她柜头。   赵清婉难得的挑起了心思。人都言穿上貂裘即可“立风雪中而暖于宇下”。少说也得五六十只的貂方才制成的这一件衣裳。然,赵清婉到底是束之高阁了,京里大抵都是慧眼,恍然穿着貂衣横行,将军府还是没这胆量的。只是,夏侯奕将这最是难得东西送来,自个儿心里到底是感动的。   呶!他果真偏爱紫色。   如今赵清婉手上拿着的话本也是夏侯奕送来让她解闷罢了。偶尔间还有调笑的批注,想来也是他看过之后又拿过来的东西。   不觉间,这屋子里好些东西竟都是那人送过来的,一时不察,竟是渐渐渗入到自己的闺房了。赵清婉感觉到自个儿的心一点点在陷落,或是一点点在偏移。不愿将他送来的东西弃之如敝,更不愿将他的好心当做别有所图。   “打开看看吧。”葱茏玉指煨着簪花八宝手炉,好整以暇斜靠在榻上,也很期待今日这出其不意的东西。   众人俱都屏息凝视这眼前的东西,只想着不错过一丝一毫的惊喜。倒是果真没有失望。只见眼前那不大的釉彩纹绘木箱一经打开便有一团雪白映入眼前。   “瞄”许是没见过这般多的生人,俏生生扭脸儿便颤巍巍叫出声来,众人这才发觉竟是一只眼眸如琥珀的小奶猫。   只见它微微伸长了爪子,又怯怯地收回,如此反复被直盯盯看着的众人搅了冬梦,又小心翼翼缩回自己的垫子上,舔了舔碟子中还未流干的粥。继而放下身子,伸出爪子舔了起来,只是那碧眼警惕地看着周边,丝毫不见轻松的样子。乍起的长毛愈发显得它毛茸茸一团,很是温暖的样子。   赵清婉好容易从榻上站起了身子,方才的惊喜才一点点消散。她打小就喜欢这些个猫狗小团子,喜欢它们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慵懒神态。只是因着小时候养的囡囡走丢了,自个儿伤心了好一阵,便不再生出这些心思,恐护不住它徒增伤感。不过前世宫中日子清苦,方才托出宫采买的太监带回来一只小猫,总感觉她与那团猫咪依偎在一起的样子总是能够互相取暖,即便日子再是难过,倒也有个小东西陪着。   如今,忙着各式各样的筹划,倒是忘了自个儿的爱好不过是这般简单。不得不说,这夏侯奕还真是摸准了她的心性。   她起身将那只小猫咪轻轻的抱起,着实太小,又恐自个儿伤了她,只能轻手轻脚的样子,像是在拿什么贵重的东西。   “小姐,这猫也太可爱了吧。”   冰荷忍不住出声,前些日子要准备进宫事宜,便把冰荷从涟漪坊带了回来,这丫头性子张扬,办一些事儿很是果决,宫里那种地方,还是带个自己的丫头最是放心。   她不是不晓得那五皇子待自家姑娘的特别,只是这日日送来的各种小礼物还是让她开了眼界。   “主子起个名字吧。”陌冰淡淡出声,看见小姐这般做不得假的惊喜表情,总觉得不负殿下所托,自个儿也欢喜起来。   “是啊是啊,主子您快想一个,咱们也好称呼。”   “那就叫滚滚吧。”   赵清婉几乎未作沉吟,便张口而出。   “……”   几个小丫头从方才的期盼到如今的无奈,只觉自家小姐是个不靠谱的,这般娇俏可爱的小团子,怎地一个“滚滚”就打发了呢?   “你瞅它这样子,撒泼打滚儿,一点儿都不安生,就是滚滚了。”赵清婉好笑的看着自己丫鬟们脸上不愿相信的表情。   一只手扶着这小奶猫,身怕它不小心滚下去,偏偏这小东西一个劲儿的躁动着,许是新鲜主人身上系着的绸带,小爪子张开又缩回,毛茸茸的小脑袋窝在赵清婉怀里,好生可爱。   众人无法,到底是主子起的,不敢违抗,自此那滚滚小东西便在芙蓉院正式落户了。赵清婉稀罕得紧,即便是夜里也将那小东西放在自己床榻上,本来还是单独放在一边的垫子上,岂料每每晨起,这小东西便又窝在她怀里,自个儿也不知是何时让它钻了空子。到底是舍不得赶出去,也就这般每日守在一起。   这小东西倒也很是亲昵,除了赵清婉,竟是谁也不能抱着它,时间一长便自个儿寻着赵清婉的怀抱去了。   低头张牙舞爪的样子也从不在赵清婉跟前显现,方才几日便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赵清菡过来芙蓉院竟被这小东西炸毛样儿堵在外头,竟是一步也近不得身。不得不说,这滚滚生人勿进的气场倒是像极了夏侯奕。   只婉婉不知,滚滚唯爱婉婉的心思也是像了夏侯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养只小猫咪,咪呀咪呀咪! ☆、第五十四章:有孕   转眼就是年三十,因着国宴是在夜里酉时,索性大家还能在将军府吃个团圆饭。赵清沐也堪堪在年关赶至家中,这下子倒是全乎了。何况还添了人丁,不只是尹乐妍,还有她肚子里的小儿。   虽然还未有大夫求证,但是赵清婉是确定的!   正在这头欢喜着,尹乐妍便果真抑制不住恶心吐到了帕子上,小脸儿愈发白皙,只是许是觉得难为情,恐婆婆怪罪,便起身想着离席。   “嫂嫂这是怎么了?吃坏了身子?”   赵清婉拉住自家嫂子,关切地开口,她本也想就今儿确诊了这消息,此时更是再好不过的时机,唯恐因各种原因冲撞了。   “妍儿?快坐下歇着?快,快去请大夫。”赵清沐近日被派至京郊,一别不过几日,却当真是思念自己的娇妻。如今看着妻子这副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很是忧心。   沈氏则是心头一跳,总觉得这是自个儿孙子要来报道了,只是还未确定的事,又恐是一场空,怕媳妇难过,毕竟这孩子心思重,还是请来府医的好。只是暗暗与赵父交握的双手,看出她的忐忑来。   尹乐妍本不愿在这喜庆的日子请府医来,世人道“年节不得医”,怎也不愿因着自个儿坏了礼制。只是夫君和婆婆都开了口,自个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小心些点头答应,到底心下还是不舒服着,暗怪自己吃食不当,这才丢了礼仪,坏了规矩。   府医来的很快,只是反复把脉的凝神样儿还是让众人提起了心气儿,大家唯恐有何闪失,一时又盯着那大夫,也没有人开口说话,唯独赵清婉倒是不担心,只是眼眸莹莹亮光,掩饰不住她的笑意,幸而都在注视着府医的动作,这才没人怀疑赵清婉的异样。   “恭喜老爷,夫人,少夫人这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分明是喜脉啊。”   索性,大夫这声恭喜出口,大家都是松了口气,又听是喜脉,大家伙都高兴的不得了,赵清婉也难得张扬地笑出声,那明媚的喜悦当真是晃眼。   “不过方才月余,少夫人体虚是以还需谨慎着些,属下开副方子,调理一番即无大碍。”   这府医是赵父的随军郎中,因着年事已高,便在赵家安定下来做了府医,如今也是真心高兴着,小心嘱咐了些禁忌,这才喜气洋洋的离去。   可不是吗,年节时日,又逢添丁进口,怎能不叫人通体舒畅。   “我要当叔叔了?我侄儿在嫂嫂肚子里啊!等这小子出来,我一定好好教他。”赵清扬是家里最小的男子,虽则后头还有两个女娃儿,到底因着家人宠爱,赵清扬这地位竟是家里人人都敢惹的,如今有个小家伙要出来,怎能不欢喜。   “三哥你可别欺负我侄儿,小心大哥收拾你去军营。”   赵清婉适时地泼了自家三哥凉水,赵清扬自是不会计较,本就打打闹闹习惯了。   沈氏见果真如她预想,打头还未回神,此时倒是推开自家相公,坐在了媳妇儿身边好一阵嘱咐,眉眼温和,嘴角合不拢的样子,沈氏本就保养得宜,脸上皱纹甚少,如今许是太过兴奋,竟叫她生生笑皱了眼角。   赵父亲自出去打赏了府中众人,这是为着大家伙儿沾沾喜气。回身看见自家夫人眉开眼笑的样子,一时忍不住也笑弯了嘴角。这是他赵家嫡长孙,无论男女都将是被宠至云端的小人儿。   独独赵清沐呆愣原地,本就木讷的脸上满满的喜悦与怔愣。他痴痴地看着自家娇妻温婉的笑颜,索性方才呕吐的苍白此时倒是焕发容光,满面的红晕与羞涩。他扶着妻子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愈发搂紧了些,想伸手摸摸还未凸起的小腹,又恐自个儿动作太重伤着他,一时只得按捺住心底的喜悦。   “母亲,那国宴孩儿就不去了。妍儿如今正是不稳当的时候,孩儿想陪着她在家。”   赵清沐将尹乐妍扶起,她这副样子愈发招人疼。   “好,好,你且好生照顾妍儿。”   沈氏本想着她自个儿留下照顾媳妇儿,现听儿子这般倒也歇了心思,这小夫妻两个情意绵长,她又怎会没眼色的阻碍。   赵清婉欣喜异常,竟是忍不住地畅快。谁都不能理解此时她的心思,上一世眼看着嫂子血流不止,自家侄儿就是在自个儿的眼前没的。她不会忘记当时当刻母亲和嫂嫂眼中的绝望,此时此刻这般幸而一切皆好的日子怎能不叫她欢喜?   申时方过,沈氏便着手让两个女儿装扮起来,今儿既是国宴,这些个明面上的虚与委蛇自是不能少,哪怕是沈氏一向不愿让几个儿女出什么风头,也不得不有所准备,毕竟如珠似玉的赵家双姝,沈氏怎么舍得埋没。   自入女学以来,沈氏明显感觉自家女儿的出众,本想着韬光养晦,提防天家忌惮,然总归心疼女儿,不愿刻意压制。   且看赵家三子赵清扬,便是因此而生生捧杀的。沈氏知晓扬儿幼时聪颖,三岁习得百家姓,五岁诗文便意向韵脚皆俱,而后再是不愿他就此发展,只得放纵悠嘻,任尔东西。这才有赵家三子纨绔无才之说。虽则年岁渐长,扬儿慢慢发觉父母刻意为之,到底知晓其中深意,不愿就此错解,也就顺着幼时性子,继续莽撞顽劣。如今沈氏这般教养女儿自是有赵父提点,皆因赵清婉入女学之时与赵清扬的那席话。赵清扬架不住二哥追问,然,小妹嘱托一系列事宜自是逃不过赵清睿的掩护与帮衬,至于父亲那里,赵清睿也不过是捎带提及,平日里皇上作风也着实寒了赵父之心,这才渐渐不再退让,只愿自家儿女随性而为。这才有了如今赵家双姝的盛名。   不过,赵父当然不会知晓儿子所言一味的忍让只会被步步紧逼,招致旁人得寸进尺的话是自家幺女的意思,只以为儿子如今有此思量很是难得,便日日嘱咐夫人,不必叫两个女儿刻意遮掩才气秉性。   前世赵清婉到底因着家人意愿不曾有所得,因着沈氏很少过问女学之事,这才放纵了性子,刁蛮张扬,丝毫不知收敛,如若不是因着将军府这一方天地庇佑,估摸着早就被人剥茧抽丝也未可知。这也是为何夏侯泽只是轻使手段,不过是刻意的温柔关怀,赵清婉便扑腾着陷进去再也回不了头。   所幸,今生有着赵清婉刻意拨乱反正,一家子的打算倒是有了扭转,这便甚为好办。赵父与赵清沐把守军务,朝中无人可以抗衡,皇帝虽然甚为忌惮,猜忌之心只涨不消,然到底是一时无人可用,办不了赵家。更别提,日后边关烽火骤起,哪里顾得上忌惮,只愿赵家儿郎拼战沙场罢了。不过,这是后话了,且观后效。   再说二子赵清睿年岁尚轻便是户部郎中,主司事宜也可独当一面,手段果决,御下有方。昭帝曾言“清睿如其名,属水通达,胜在明智。”,如若并非赵家儿郎,想来决不会压制在此不得上进,昭帝不肯费心培植对立势力,然并非诸皇子皆如昭帝所愿,早有太子在前,夏侯泽在后皆向赵清睿抛去橄榄枝,招致麾下。   赵清睿年轻沉稳,如若得此重用,定能有所作为。然到底记挂父亲所言,赵家向来不涉党争,何况太子与三皇子皆非明主。这是赵清睿自个儿的想法,谋事在人,主公之选定是需要仔细斟酌,而今既有家父断言,定不愿趟这浑水。后继小妹警示言论一出,赵清睿便不愿唯唯诺诺随波逐流,至于抱负所向还待而后探查。   赵家如今可谓如日中天,即便是昭帝时时盯视不容赵家懈怠,也丝毫不影响赵家当今文武皆备的盛世局面。   刻意逢迎之人不在少数,只是少不得站到了皇帝的对立面,自是私下行事,不曾宣之于口。而真正与赵家交好的尽皆有之,即便上一世赵家满门遭难,仍有旧友不忘情谊,誓死力保,奈何人微言轻或是自身难保,又怎有余力缓解赵家当年局面?   沈氏将两个教养嬷嬷送到两个女儿院内,自是教养宫中礼仪,今日国宴比不得平常,年终盛世自是少不得事端。历来宫里小人作祟,每每年节,更是频发,沈氏不得不提防,如今自家女儿既是艺主,更是少不得旁人谋划,一时有些忐忑,然总归年岁尚浅,任可高高挂起,静待好戏开锣。   沈氏当年也是名动一时的贵女典范,这些个弯弯绕绕她自是不愿计较,然事关儿女,不得不打起了心思,何况,沈氏还有自己的小算盘,那就是睿儿的妻子还未有着落,沈氏今日也是打着这般主意,眼下见一切齐整,这才张罗着往宫城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霜降,好冷啊!! 小天使们要多穿点注意身体哦! 归归今天在宿舍“呆”了一整天,米虫生活真真舒适! ☆、第五十五章:开场   昭元一十八年除夕夜,瑶仙殿。   瑶仙殿是安福宫正殿所在,历来前朝后宫宴饮之时俱在此设宴。一来正殿位置妥善,离内廷颇有距离,二来占地宽敞,及至群臣家眷俱位此列,仍有较大场地供歌舞助兴。既是年宴,定容五品以上属臣列席,选此地再好不过。   此乃赵清婉第三次入此殿,前世一介白身,未有艺主之名挂身,遑论京都俱言赵家嫡女空有美貌,无德无才。声名尽毁又怎会随母出席盛宴。   及至后来夏侯泽荣登大宝,一曰封后大典设宴群臣,犹记四角檐壁金黄耀眼,凤凰于飞。二曰附属小国使臣来访,献上公主纳入后宫。   今时立于此地,身份人情俱有莫大变化,谈及当日盛景,也不过如过眼云烟,唯心中妄念臆断不足为外人道。   赵清婉垂下眼眸,再次抬起早已清明如水,环视四周,除却各属大臣官衣加身,各位夫人小姐俱是花枝招展,尽态极妍。   随着沈氏拾阶而上,步入殿门,眼见殿中许多低位妃嫔早已落座。打眼望去,满目琳琅。花样百出的发髻配以各样珠钗发簪,美目流转一边扫视旁人媚态,一边盯紧殿门。手中握紧的旌帕小心擦拭嘴角残渣,不时轻抚鬓角碎发,唯恐细节坏了整体仪态。   真美!面若桃花,明眸善睐,都是花儿一般的人儿就要在这后宫蹉跎一生。   若得君心则得风光,只是君心岂容一人尽得,不过是牵制前朝后宫的帝王手段,赵清婉如今倒是恍然,前世苦苦追寻得一人心,岂料得之不易,遑论守之。这幅画面,赵清婉不知识得多少次,每每至此,便恨不得将夏侯泽藏匿起来,人道是妒妇无德容,然夜里一人孤身难眠,守着红墙黄瓦,金银首饰蹉跎罢了。要那德容作甚?   若是夏侯奕呢?他可也会这般权衡利弊,连宠爱都是虚假作态?   “方才诊出妍儿有孕,妾身便留她在家,清沐在家作陪。”赵清婉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此时听着母亲此言,方才看见面前姑母惊喜状态,一向沉稳有度的安阳侯夫人也乱了手脚。   赵清婉将脑中愁绪挥散,暗骂自个儿没得想那些作甚。   未等酉时,贤妃便赶来落座。众人正要叩首行礼,便听得太监出声,这便是昭帝携太后、皇后入殿。   “都起来吧,既是年节,不必如此多礼。”   待赵清婉起身,便见上首太后正打眼看她,一时微怔,复又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太后展颜,笑得好不欢喜。赵清婉心下惑起,竟不知赫赫威名孝仁恭太后为何这般好哄,前世因着不曾入宫未与太后有何交集,只当世人传言这位曾与先帝并战沙场的女子定是威严肃穆的人儿。除却远远见过太后一面,不过是后来薨逝之时,以臣女身份参加祭奠。今生诸多变数,太后高看一眼,实乃幸否?   很快,歌舞酒兴起,众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赵清婉借着举杯仰视上首之人,昭帝虽至中年,伟岸英姿仍旧不减,威势日甚。太后、皇后俱是明黄色雍容华贵态,虽占了昭帝左右两侧,然最吸引赵清婉眼眸的定是太后下首之人——贤妃娘娘。   身着正一品妃位姹紫嫣红腾龙服饰,镶边金色绣线层叠荡漾,垂挂及地,发髻正中一支宝蓝凤凰镶珠鸾掐丝缀雕步摇头钗,坠着雨滴状的珍珠,莹润饱满的镶红宝石点缀其上精致大气,耳饰东珠虽不及皇后华贵然也别具风味,何况皇后到底抵不过贤妃精致妆面,面容姣好。   看她戴有金镶玉石镂空护甲的小指轻轻翘起,拈起杯盏清浅自饮,凤目流转,举手投足尽显美态。好一个宠冠后宫的贤妃娘娘。今日魁首,非她莫属。贤妃向来高傲柔媚,对周遭不屑一顾。此时眼中并不盯视何人,只是不经意扫过众人,便自成一股威势。与下首夏侯泽轻轻颔首。   许是察觉赵清婉视线,突而视线反转,赵清婉自是早已偏转着脑袋,眼眸狡黠晦暗不明。   “爱妃可是有何不适?”昭帝见贤妃皱起了秀眉,心下微动。   “不过是臣妾贪杯罢了,谢皇上关怀。”   “妹妹喝些清茶可好?切莫醉酒伤身。”皇后见昭帝对贤妃愈发关注,打从开始便见这女人风姿夺目,本就心下不喜,然该显的关怀自是不可少。   “谢姐姐体恤。”   这些姐妹深情的戏码,赵清婉自是见惯了的。扭转眼眸,不曾再去关注上首之人的态势,何况今日还有大戏登场。   果真,一声突兀的叫声传来,大殿舞乐戛然而止。   “何人喧哗?”眼见果有事端发生,昭帝颇为愤怒。一时无人敢应。   曹忠立时便遣了小太监出去,不肖片刻便得到回报。   “陛下,是侧殿传来的声响。”   侧殿是专供宴饮酒醉之人饮茶之所,因着离得颇近,才能分外真切听到那声叫喊。   “去查查出了何事,公然喧哗,成何体统。”   眼见昭帝怒极,曹忠莫敢耽搁立时便赶往侧殿,只是,时下还未走出殿门,众人便见一女子大惊失色闯进大殿,分外慌张,点翠步摇摇摇欲坠,跌跌撞撞的样子甚是难堪。   “皇上,皇上,宸修仪,宸修仪她…”   “穆贵嫔,可知这是何地,御驾之前岂容你大声喧哗。”皇后出言,众人方才知晓来人身份,昭帝眉头紧皱,一时未出言。   “皇上恕罪,嫔妾一时慌了手脚。只因宸修仪,宸修仪她与外男私通啊皇上。”穆贵嫔终于忍下不安,将方才所见尽数道出。   众人大惊,满座哗然,朝臣后妃面前至尊颜面何存,果然昭帝怒容尽显,立时黑了脸色。   压不下心中愤怒,大步出了殿门,皇后紧随其后,也来不及管这殿中诸人感受。   “走吧,哀家也去瞧瞧,到底何人作祟。”太后扶着元安姑姑的手出了殿门,在场诸人更是一佣而出,虽是皇家密辛,不容窥探,可是耐不住好奇心啊,何况在场众多朝臣,昭帝莫非还能灭口不成?   唯独宸修仪的母家广威将军府众人一脸惊惧。   众人出得殿门,便见昭帝进了侧殿,这下自是无人敢进。只得等在原地,等待这场大戏。   “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只听一声暴呵,昭帝便摔门而出。   众人屏息凝神,继而便听得女子惊惧哭喊。   只见出来殿门的女子衣衫凌乱,香肩外露,当先看得殿外这般多人,一时更是面如死灰,只还是慌忙跪地,紧攥着昭帝衣角死死求饶。   “皇上,皇上,嫔妾是被人陷害啊皇上。”   “朕亲眼所见,何人陷害于你。”虽是问话,语气却冰冷如斯,和着冬风,冷冷吹至宸修仪面容,直击心窝。   宸修仪一张娇俏容颜瞬间苍白若纸。   “嫔妾只饮不到三杯,就头晕难耐,这才出了瑶仙殿啊皇上,嫔妾再是不济也不会这般经不起,是那酒,定是那酒有问题啊皇上。”   “休得胡言,宴饮酒水俱是本宫亲自监管,你是说本宫害你不成?”   毕竟是宴饮之上,皇后难辞其咎,这才紧着开口质问。   “嫔妾不敢,嫔妾想着去侧殿醒酒,只是,甫一进去就没了神智,直至此时方才清醒,皇上,若是嫔妾自轻自贱怎会这般明目张胆等着皇上来抓人?”   宸修仪除却开始的慌乱,此时倒是镇定下来,她深知,此番定是难以脱身,临了若揪不出幕后之人,到死也不甘化鬼。   “宸姐姐早已□□加身,怎会顾得上其他?嫔妾分明看得仔细,莫非宸姐姐疑心嫔妾眼花不成?”   穆贵嫔出言,也顾不得言辞无状。   只是,连赵清婉都能分辨得出穆贵嫔此言分明急切了些。   “皇上,嫔妾求皇上怜惜臣妾,请皇上彻查此事。”   “宸修仪被当场抓获,又何须紧咬不放。何不乖乖认罪,求得圣上谅解。”   皇后堵了宸修仪的话,显然不愿此事继续闹大。   宸修仪豁然抬眸,直视昭帝双眼,只见他眼中情绪分明是厌恶至极。是了,即便查明真相又待如何?失身是真,丢了帝王颜面是真,她宸修仪不过是皇上近来的宠物,偶尔主人闲暇逗弄两下,新鲜得很,只是小猫爪子若是毫不留情损了帝王脸面,定非是断爪损命这般简单罢。   “皇上,嫔妾自知百口莫辩,只愿皇上查清还嫔妾和孩儿一个清白。”   说完此话,众人还未从“孩儿”两字反应过来,便只见宸修仪一头撞上正殿廊柱,鲜血喷薄而出,立时便没了气息。   “媛儿,媛儿啊。”广威将军夫人不顾圣驾面前,紧着抱住自己女儿,广威将军本还拉着妻子死死不让她上前,此时倒是再也顾不得其他,这可是他的幺女啊。   “皇上,老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定有蹊跷,宸修仪定不会这般作态啊。老臣求皇上做主,还媛儿清白啊皇上。”   广威将军是跟着赵父厮杀出来的,赵清婉也见过这位赫赫威名的将军,虽不及自家父亲,然也是鞠躬尽瘁,大梁一员虎将。此时倒是跪地匍匐之姿,老泪纵横,句句恳切。   赵清婉心有戚戚,前世虽未得见今时的场面,只不过后来京中秘闻还是有此传言,只是,却不是虎威将军之女宸修仪,而是另有其人。   皇上不是不震惊的,御医回话,宸修仪确实已有两月身孕,这下子昭帝更是无以言说。   “傅卿请起,朕定会查清此事。”   昭帝为何伸手将傅将军扶起,赵清婉大概能想出来,不过是因为战事将起,不愿寒了将士之心,何况宸修仪腹中骨肉是皇室血脉不假,方才那一刹那,眼眸怜爱之情渐起,做不得假。    ☆、第五十六章:尘埃   “给朕将那贼子泼醒。”昭帝此言一出,众人方才想起殿内还有一“奸夫”未曾出现,这般看来定是还未清醒。   只是,那人从殿中走出,众人又是一副死脸,只因贼人太过惊吓,竟是当朝圣上亲封状元郎齐琰。   又错了!   赵清婉暗怪记忆不靠谱,明明不是此人,她可是记得这齐琰乃太子派别谋臣,为人谨慎,太子很是信任于他,年纪轻轻却是锋芒毕露,就连昭帝也直言齐琰可担大任。这般仕途定是尽毁,还可能牵涉抄家。   方才怀疑皇后谋局,只是定不愿牵涉太子重用之人,既如此,此番谋居,到底幕后是何人?一时捉摸不透。   “齐琰,你可知罪?”   “皇上,恕臣直言,臣不知发生何事。”齐琰掷地有声,怔愣片刻当紧回话,虽则看见自个儿身上衣衫不整心下慌乱,到底强装镇定。   “齐卿为何会和宸修仪独处偏殿,难不成也是因醉酒特来喝茶?”   开口的是贤妃,皇后暗恨其越其主位,只是昭帝未曾怪罪,她又怎能多言。只瞥了一眼太子,见太子摇头,复又隐下思绪,敛睫凝神。   赵清婉本就一直注意着皇后和贤妃动静,直觉此事定与这二人有关,皇后与太子这番对视,赵清婉自是看在眼里。   齐琰本就因醉酒特来醒神,只是此刻贤妃出言,分明是说宸修仪与他有何私情。齐琰怎敢妄言。   “皇上,臣确实是出殿醒酒,只是在殿外稍后,并未进入偏殿啊皇上。”   “曹忠,给朕查,不得让任何人进入瑶仙殿和侧殿。”   昭帝显然怒极,袖口下左手握紧,青筋暴起。虽不愿众卿在此,只是此事涉及朝臣,定是有幕后之人,一时只得紧锁殿门,众人大都屏息相向,尽力将自己缩在人群中,唯恐昭帝看谁不顺眼,惨遭波及。   “回皇上,宸修仪一应吃食俱无不妥,只是在齐大人坐席发现一些微粉,已着太医院首董大人查看,是幻神散,如其名,误食之人易致头脑昏胀,轻则出现幻觉,重则昏迷。”   “宸修仪身旁宫女何在?”   “皇上,皇上,奴婢不知道啊皇上,宸修仪想喝苦丁茶,奴婢便回宫中去取啊皇上。”   只见一丫鬟此时哆哆嗦嗦,手中捧着苦丁茶,宸修仪所在紫仪宫离此地不算近,应是做不得假,何况是自己的主子,她能讨得了什么好。   “宸修仪入殿之前,可接触过何人?”   贤妃见这丫头眼熟,心中了然确是宸修仪身边雪柳无疑,便出言提醒她回想,既然事已至此,就万不可任幕后之人逍遥。   “是嫔妾与宸姐姐一道,路上未遇旁人。”   雪柳还未回话,倒是一旁的淑婉仪跪地应答,虽然脸上确实有些紧张,似是害怕与自己牵扯关系,只是眼底一片澄亮,此事应与她无关。没有从雪柳嘴中指认出来,而是自己出言,虽将自己置于风口,到底正大光明,万分坦然,这淑婉仪倒也很是聪明。   昭帝轻扫董院首,示意他查验淑婉仪及其丫鬟,待查验完毕,竟是一点痕迹也未有。   正当此时,淑婉仪又出言,“皇上,还有一人,嫔妾记起,路上有一小丫鬟神色匆忙,正撞上雪柳,可会与此有关?”   “是是,那人正撞奴婢身上,奴婢恐伤了主子,特意偏转可还是与她相撞,此时想起,莫不是故意陷害?”   “你可认识她?”   “奴婢不曾见过,只隐约记得她嘴角留痣。”   后宫婢女众多,身形相似的尽有,嘴角留痣未免太多,查起来耗时耗力,若仅仅是宸修仪一人,昭帝估摸早就歇了心思,只是,此刻既有龙种又有朝臣,定不会如此简单了事。   倒是未料,侍卫竟很快便带回了消息。   “启禀皇上,在御花园澜月湖打捞上一具女尸,嘴角带痣,身上携带有燃情香料经董大人辨认应是沾染一点水便可化开的宫中禁药合欢散,应是那丫鬟不假。”   “可能识的身份?”   “司正司的人回话,正是水云殿当值二等宫女如珍。”   此言一出,方才算是告发之人的穆贵嫔立马瑟缩跪地,这水云殿可是她的寝宫,此番这般莫不是说她陷害宸修仪继而毁尸灭迹?   “皇上明察,嫔妾不曾让那如珍如此啊皇上。”   “朕何时说那人是你?”   昭帝目光如炬,直直盯视穆贵嫔眼眸,深沉莫测,穆贵嫔周身愈发冷寒,哆嗦不停。   “若是若是真是嫔妾所为,何不让自己信任之人去做,那如珍不过是一二等宫女,嫔妾万万不会交给她啊皇上。”   穆贵嫔痛哭流涕,一边连连磕头,毫无仪态可言,倒是顾不得旁的,身怕昭帝一个不慎便将她打入冷宫。   这倒是悬了,虽有证据,然到底不是铁证,既无人指示,又因牵连甚广,探不出究竟,谜团重重,实是无法探究出真相。   “皇上,在水云殿搜出许多药粉,确有合欢散和幻神散。另外,另外…”   侍卫统领慌忙来报,忽又吞吞吐吐,不能尽数道出,想来另有发现。   “另外如何?”   “还有能致女子不孕和小产的马钱子,重则致命。”   “不不不,怎么可能,嫔妾没有,嫔妾没有啊皇上。”   穆贵嫔紧紧攥着昭帝龙袍不愿撒手,惨然而视,苦苦乞求。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胭脂水粉随着泪痕划过,狼狈至极。   皇后许是气急了的样子,直指穆贵嫔。   “人赃俱获,本宫竟不知穆贵嫔这般恶毒,就算与宸修仪有怨,也不应如此陷害,你怎堪当帝妃,又怎当得起穆家女儿?”   是啊,穆家,还有穆家。   穆贵嫔本还奋力哀求,此时倒是歇了心思,神情凝滞。   “是啊,嫔妾怨恨她,嫔妾与她同时入宫,缘何处处被那贱人压一头,每每晋升,嫔妾都低她,皇上,是你说嫔妾天真烂漫潇洒恣意,你喜欢嫔妾的啊,可是你怎么会在情动之时叫那贱人的名字,嫔妾怎能甘愿?如今她又得了子嗣,嫔妾拿什么和她争?”   穆贵嫔竟然动了情,那痴痴贪恋的模样倒是做不得假。   “皇上,嫔妾自知有罪,一切皆因嫔妾之过,与穆府无关,还请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饶过穆府的人,嫔妾甘愿承担一切。”   “承担?你可承担的起?朕的孩儿,你如何承担?”   昭帝暴呵出声,“来人,封闭水云殿,将这毒妇仍在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听候发落,水云殿上下当值全部发配慎刑司。”   直至坐在回程的马车之上,赵清婉还是无法忘怀昭帝最后的发落,后宫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今日你被牵扯其中,也许侥幸脱逃也许遭人陷害,不过是因为你是后宫中的一人,权谋,宠爱,无止无休。   说到底,皇上的宠爱正是被人记恨的来源,他又怎会成为你真正的依靠。心怀天下,后宫莺莺燕燕众多,柔美多姿,大气温婉,清丽可人,绝世妩媚,哪一样不曾是后宫翘楚,到头来不都是争斗一生,草草结果。   此事定然不单单是穆贵嫔的筹谋,漏洞太多,诸如她怎会将自己宫中丫鬟灭口,徒徒增添嫌疑,若真是她又怎会不将那些东西妥善安置,等着侍卫去搜索。不过是被人推到了幕前,由看戏之人当了台上的人。   前世边关动乱便是由今日此事始,至于是何人幕后,赵清婉着实记不真切,前世她可真算得上草包一个,即便今生长进颇多,也万万猜不透其中深意。索性,无人算计到她赵家头上,何况不出两月,父亲必然接到皇上调派指令,她还有许多要准备的地方,不可稍有停滞。   赵清婉回到芙蓉院,便见夏侯奕大咧咧坐于正中,灯火为邻,那人隐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却又俊逸缥缈,只能看到手中抱着雪绒一团,确是滚滚无疑。   “婉婉可是又看呆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玩笑。   赵清婉很是不屑轻哼一声。   “可是吓着了?”   夏侯奕虽未明说,赵清婉也知晓他所指定是今日瑶仙殿之事,这宫中赴宴向来烦闷,时时提防,处处小心,一步踏错就可能突遭陷害。别说,赵清婉此时倒是有些气性,眼眸染上不少怒意。   “宫里果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倒是未料她竟这般直言,记忆中这小丫头时时都是矜持有度,即便被他紧逼也只是稍稍红了脸颊,今日这般莽撞直言果真不曾有。   “嗯,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本殿深感如是。”   夏侯奕将滚滚放在赵清婉身旁,那小家伙也很是伶俐,立时便跳上赵清婉双膝,温暖的触感瞬间暖热了赵清婉,方才冷寒的周身也渐渐回暖。   冰柳将汤婆子递到主子手里,这才走到院门紧守,心下紧张,主子也真是口无遮拦,五殿下可是宫里长大,怎么能这般直言,幸而五殿下未曾生气。   院里又只剩下两人对坐,一时无人开口,除却一开始的冷凝,气氛竟然出乎意料的祥和。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几章会出现二人感情大的进展,大家若是期待,我就日更,若是不理我,那就还是隔日更咯、 嗯,人家也挺傲娇的呢。 感谢欧阳北辰夜冰,一如既往,多谢你啊小天使。 ☆、第五十七章:情起   “婉婉可知,边关战事将起?”   “怎会?”   赵清婉虽然因着上一世记忆知晓此事,只是毕竟是一后宅女眷,自是不能清楚这些事宜,此时只能装蒜。   “于滇小国近两年统一各部,越发猖狂,一再骚扰我大梁边境,前月攻进偃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定是要请命剿灭的,如若持久攻占,一举灭了于滇,父皇也有此志向。”   夏侯奕一一细解,竟是将军中机要尽数说来。   “可是要派家父出征?”赵清婉出声又觉不妥,“是我多言了。”   “无碍,父皇有意命宸修仪的父亲广威将军在中路出征,赵大人从北路进发,形成二人合围之势,想来是有所筹谋。”   “广威将军?难不成今日之事竟与出征有关?”   看着赵清婉一点就透的机灵样儿,夏侯奕心情颇好。   “不错,广威将军已投效三哥麾下。”   “什么?”   赵清婉无疑很是震惊,武将隶属于皇派,历来不涉党争,朝臣换代之时,各级将领也丝毫不会受到影响,只是如今广威将军既然已投效夏侯泽,那前世是否也是这般早便为他所用?怪不得前世捣毁将军府竟是丝毫不手软,如此看来怕是后继有人。   若非此番是皇后设计?为的就是拖累广威将军府?   “非也。”夏侯奕似是知晓赵清婉心中所想,继续为她解惑,“皇后确实为陷害宸修仪不假,后妃与人私通,母家自是逃不了干系,轻则罢官,重则抄家。本想借此断了夏侯泽军中臂膀,然即便并非如她所愿,至少宸修仪这枚棋子是毁了,也可铲除宫中有子嗣的妃嫔,何况她操办宴席,怎会自己下手,不过是连着宫中地位较低却恨极了宸修仪的穆贵嫔,出了事也算不到她头上。何乐而不为。”   “那怎会又有齐琰的出现?总不会是自断臂膀,免除怀疑吧。”   “婉婉竟知晓齐琰是太子的人?”   赵清婉一时不察竟是暴露了自己,垂眸敛神,玉指轻轻为滚滚顺毛,看滚滚眯起的双眼,便知此刻舒服得很。夏侯奕竟有些羡慕那小家伙,不自觉凤目沉沉,盯视滚滚。   “无意听二哥提及。”只得胡言摆弄,算到二哥头上,毕竟赵家入仕之人只余赵清睿了,她这般说起,倒是也有几分可信。   夏侯奕肆意而笑,伸手轻点赵清婉额头,也不在乎她搪塞胡言。迎着赵清婉的目光继续解答,“小笨蛋。不必担心,我不会怀疑你。皇后设计另有其人,那齐琰是我推上去的人。不过是为着狗咬狗,何况那人本就可恶,如此一来,无甚大碍。”   “可明白了?”看赵清婉还是呆愣的样子,夏侯奕愈发好笑。   “皇后原先设计何人?”   “婉婉不觉本殿心狠手辣?”   “不觉,皇后设计之人定是你要保的人,否则你又怎会趟这浑水。”   然也,着实是他不得不保之人。   赵清婉美目流转,直视夏侯奕深沉的目光,原先隐起情绪的眸子,此时愈发亮的惊人,早就知晓夏侯奕眼眸深邃,此时被他这般直勾勾的眼神逗弄的浑身热烫,立时低下眼眸,再也不敢望进去。   只是,赵清婉恍然那双黑色绣金线的锦靴及至自个儿脚边,立时站起,不料直直撞进夏侯奕怀里,滚滚许是被主人的动作吓着,本能跳到一旁,夏侯奕顺势搂紧面前的小人儿,再不愿放开。   “你…”赵清婉挣不开,急急出声。   “阿婉,容本殿抱会儿。”   赵清婉本想推开那人,气愤他好生无礼,只是正要动作,却隐约感觉靠在她身上的人隐隐颤抖,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明明是被他抱着,却又觉得心下不忍,终究是没有推开,任由他俯下身子抱她在怀。   只是身子依旧僵直,只紧紧攥着他胸前衣袍,一动不动。   感觉到怀中小人儿安分下来,乖乖巧巧的模样让夏侯奕分外欣喜,也不忍她这般无措,不稍片刻便眷恋着轻轻松开她,只是依旧离她很近,不曾远离。   突然离开男人温暖的怀抱,周边凉风便渗入进来,赵清婉竟有些贪恋方才片刻的依靠,仿似周边腥风血雨,寒风凌冽都不曾袭卷这方宁静,高大的身影立于眼前,赵清婉小心抬眸,还未隐下的红润瞬间望进夏侯奕的心里,只觉小人愈发惹人怜爱。   “阿婉,我也要出征,同你父亲一起。”   赵清婉还沉浸在方才片刻的温暖里未曾回神,仿似还有些遗憾此刻突然抽离的怀抱,甫一听夏侯奕此言,竟是立时便泛起波澜。   “为何?”   “于滇虽不足为惧,到底因着近些年的发展逐步壮大,既要出征,势必要一举歼灭,再不曾留有余地,朝中得用之人只余你父亲,本殿不得不去。”   夏侯奕握住胸前紧攥自个儿衣袍却仍旧不觉的小手,这丫头分明是在意他的,心里颇为熨帖,又出声安慰。   “莫要胡思乱想,本殿和你父亲定会平安归来。”   赵清婉顾不得去细想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是本能觉着不想他离开,战场无眼,又岂会因他是皇子就退让几分?何况,何况前世他就是在沙场丧生,赵清婉怎能甘愿。   “不,不要去。”   “乖,阿婉松开。”夏侯奕出声诱哄,看着面前小人儿用力紧咬下唇的样子愈发心疼,紧皱的秀眉,一望见底清澈的眼眸,浓浓忧心不曾遮掩。他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滑过赵清婉柔软的唇瓣,稍一触碰便松了口。   “阿婉,你且在家等我回来,少则一年,至多两载,回来我们就定亲可好?”   定亲?赵清婉恍然未觉,抬眸看他认真的样子,倏地松开手,还未等得及夏侯奕反应,她便转身跑进闺房,再也没有出来。   又是这样!   夏侯奕哭笑不得,每每遇到犯难的事,她都这般跑开了去,不知是羞恼还是怎地,这副样子当真是没办法可使。   “阿婉,本殿要拿你如何?”   唉,罢了罢了,再容她几年,反正她休想从他身边逃离,这一辈子都别想。   高空虽未挂着明月,整个暗夜黑沉沉一片,却偶有星点闪烁,时而亮莹莹透亮,时而隐入黑暗,迟迟未有出现。倒是芙蓉院中处处可见的红灯透着些许喜庆意味,串在一起的小灯笼调皮的扑闪着,灯罩朦胧隐约,火光肆意又缥缈。   夏侯奕静站院中,不愿离去。   眼眸沉沉望入紧闭的房门,凤目深邃不见清明,叫人看不出情绪。   “主子,小主子还在宫里等着呢。”   陌显本不愿打搅主子,只是这般站着也不是办法,眼见赵小姐跑进屋里再未现身,自家主子都无法,他更是没有办法。只能出声提醒,劝着主子离开也好。倒是没有进得院中,他深知自己主子对赵小姐的占有欲,还是不招惹的好。   “走吧。”良久,夏侯奕才提步离开。   听着院中没了动静,赵清婉这才又出了房门。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愿意吗?恐怕是愿意的,每每撞进那双深情的凤目,她都羞涩的避开去,眼眸情谊太过深刻,竟是不愿他一丝一毫的落寞。   幼时的情谊,这许多日子里他贴心的照顾与逗趣儿,每每思及此,均是他在旁陪伴,人前多少女子对他深情款款,暗许芳心,他都是一副冷漠高贵的风情,任谁也近不得身。只是,他在她面前,总是那般小心翼翼,爽朗大笑。她不是没有看到,刻意的讨好,温柔的眼神,都不应该是夏侯奕做出来的事,可偏偏他做了,还是对她这么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小丫头。   起初她疑心是因为赵府的兵权,只是,如他那般强大的人,哪里需要这么一点被帝王时时忌惮的权力,何况,为她挡刀,时时护在她身前,即便是上一世夏侯泽装腔作势,也未像这般真情流露,那种时时刻刻眼里只有你的深刻与温暖,她那么不愿意放开。   “既然不愿意本殿走,又何必逃开?”   赵清婉蓦然回首,只见那人就站在身后,绛紫锦袍一如初见,玉冠束发依旧潇洒明媚。高大的身影包笼着她的,明明仍旧未曾说服自己,明明还是放不下过去种种,明明还是忧心他会否负她,却再也不管不顾撞进他怀里。   夏侯奕心疼地抱着怀里的小人,一如多少次梦中紧紧相依的身影,一对璧人隐在火光下,激起一层层再也褪不去的浪潮。他伸手轻轻擦拭她脸颊泪痕,轻柔的抚摸她发间,就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孩子,不敢稍加用力怕弄疼了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怜惜着却不料怀中小人哭得更甚,隐隐啜泣着,心疼得厉害。   他本已翻身出了围墙,却不愿真就这般离去,遂随了自个儿心思,哪怕再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于是他就看到那小人蹲在地上,身上只着对襟小袄,瑟缩成一团,本就娇小的身子愈发不见了骨架,那般落寞孤寂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和这盛景格格不入,自个儿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地一击,再也忍不住开口。   “阿婉,吾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千万次的感谢北辰小天使的不离不弃,你说的对,只要有一个人在看,我就有动力坚持下去。本来决定11月开始日更,不过这周有榜,所以今天就开始日更三千。除非有别的很要紧的事,否则都会日更下去,我也想尽快把这个故事讲完。 这是归归第一本小说,想写的欲望就是突如其来的,既然开始了就无法停下来,然后兜兜转转一直坚持到现在,我的文笔辞藻,情节设计肯定都是比较生涩的,感谢还有几十个收藏的小天使一直陪伴着我,我会越来越努力,写出更精彩的东西。请你们拭目以待。 嗯,今天有些矫情了,容我收敛了思绪,然后努力更文。 再次感谢。 预告:明天会很甜,归归都被腻到了! ☆、第五十八章:美人在怀   赵清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入了梦,只脑中仍旧回想那句“阿婉,吾心悦你”。即便是在隐隐约约的梦里也异常清醒地感知着那人身上淡淡的兰香,清冽幽深,温暖如昨。   冰柳听着有了动静便带着丫鬟鱼贯而入,只见自家小姐大清早的脸上便是扑红一片,吓得她赶忙去摸小姐额角,见未有发烫,这才放心下来。   赵清婉心下好笑,又不愿多言,只道是屋里熏炉红火,这才热的发红。   “小姐快些起来吧,夫人要带着你和四小姐上香去。”   “可知是哪座寺庙?”   赵清婉一边起身,一边问出声,昨夜未听母亲提起,显然是临时起意。   “高嬷嬷说是去双林寺。”   既是去双林寺,想来母亲今日也是知晓了父亲要离京出征。双林寺以求取平安符闻名,宫里的主子也时时出宫拜祭以宝康健。母亲既定了去双林寺,若非为父亲那便是为着小侄儿了。赵清婉来不及细想,只对镜上妆。毕竟误了时辰恐有不灵。   “不宜过饰,清浅即可。”   “奴婢省得。”   果真,赵清婉刚出了芙蓉院,便见沈氏身边的贾嬷嬷过来寻她,这才跟着一起去了正厅。赵清菡先她一步已在沈氏身边,大嫂倒是未出现,想来是只有她们母女三人了。   “娘亲,缘何年节伊始就去进香?”   沈氏见两个女儿打扮甚是得体,四姑娘着藕粉色织锦缎袄配以同色系百褶月裙,既不张扬也显得清贵,小女儿虽穿着烟罗紫对襟小袄,却胜在粉雕玉琢的小脸喜气洋洋,这般稍显沉闷的色彩却异常耀眼,再配以发髻之上同样莹紫魅惑的虞美人紫钗,真真是担得富贵清丽。   “这紫钗倒是别致,小五眼光极好。”   赵清菡自然想到是这丫头自个儿买的,哪里会知晓竟是外男相赠。   “姐姐快别笑话婉婉了,不过是随意相看的。”   赵清婉暗暗后悔,不过是一时兴起,总归不愿一直将这钗环压箱底,今儿正巧拿来插上,倒是让阿姐一眼瞧中了来打趣儿。   “倒是该添些首饰了,母亲明日便陪你们两个丫头去玲珑斋。”   玲珑斋是京里颇负盛名的首饰铺子,各式样的金簪手钏,工艺精巧,更要紧的是每样饰品俱是别具一格,独此一物。即便是肖像的,诸如同为云鬓笑颜金步摇,只那镶嵌玉石的数量或是雕花也均有些许差异,故,世家贵女均喜爱在玲珑斋定一些日常所需。   沈氏倒是有些愧疚,自两个女儿入女学起,先是忙着儿子大婚,后又被年末宗族大事乱了手脚,直至如今年节已至,竟是恍然未觉两个姑娘家的装扮。即便是两个女儿从未提及,只沈氏此时着实恼恨自己疏忽。   赵清婉姐妹相视一笑,从彼此眼中感觉到无奈的笑意,她们倒未曾想这么多,只沈氏此言,两姐妹也无法拒绝,只点头称是,笑眯眯跟着上了马车。   去双林寺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一路上倒也因着难得的静谧稍显愉快。连日来总是流连在京都的圈子里,赵清婉很是不喜这般与人交涉讨好的事,只是身份在那儿,又得了太后赏识,即便刻意回避也是避不开的。   如今既有闲暇出得府,自是少不了赏玩一番。况且双林寺的梅园出了名的惹眼。多少贵女寻香而来,只为一览双林梅园之风。   前世赵清婉也陪着沈氏到过此地,彼时已与夏侯泽有了私情,自是没有心思仔细赏看这风景,不过是当做私会之地,竟是偷偷使了丫鬟告知夏侯泽自个儿的踪迹,为得不过是见一面一解相思。现在想来,恐怕当时夏侯泽就有些看不上自个儿了,哪家的女子上赶着去与外男私会呢?别说矜持与否,这恐怕已上升至家族脸面了,赵清婉恼恨自己,倒也未曾表现出来,只恭敬跟随沈氏一同上了香。   “母亲是要求平安符吗?”见沈氏往小师傅那里走去,赵清婉出声询问。   “正是。菡儿和小五可要?”   见阿姐颔首,赵清婉也点了头,只不过,这符倒不是为她自个儿。   “施主请于侧殿静候。”求符若是在双林寺,那只需要三步,焚香、浸手、开光。只今日许是年节伊始,小师傅竟还加了些旁的程序,因此,沈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在侧殿等候。   赵清婉自是不愿在此停留,只想着去探看一番梅园盛景。岂料阿姐竟是不愿与她同去,只规规矩矩待在母亲身边侍奉,赵清婉虽也好奇,但终归是自个儿去了。沈氏自是将肖叔带着的侍卫一并随了她去,这才放心。   “主子,您要去哪儿?”   冰柳这话着实逾越了,只是今儿只剩自个儿跟在身边,每个依仗,即便是身旁有侍卫随行,这偌大的寺庙终归是不甚放心。   赵清婉自是看出了丫头的忐忑,也不计较,“冰柳,你且放宽了心,咱们出来是游玩的,哪能苦着一张脸,白白浪费了这些个景致。”   见自家主子难得露了笑脸,实是不忍自己如此煞风景,也便收了担忧,只小心随着小姐一路走了去。   不过一刻钟,远远便闻着幽浓的梅香,移步清嗅,香味渐浓,没有桃李芬芳的甜腻,只留越发幽静的清冽。拾阶而上,置身在苍山翠屏中,倚山建园,以梅饰山。素净如玉蝶梅,纯白高洁,只余丝丝清幽;苍翠欲滴如绿萼梅,翡翠环绕,掩印于丛山云海;胭脂莹润如朱砂梅,像是少女一颗朱砂痣,殷血千红,矫若游龙。   赵清婉就坐在这梅林深处的天心台,清嗅馥郁的梅香,轻触指尖娇艳的红梅。她阻了冰柳要去折枝的动作,只挥了挥手让她立在一旁,肖叔并未带着侍卫进得天心台,只在四周守护着。   夏侯奕早早便听陌冰传信知那丫头去了双林寺,只在宫中随着昭帝祭了宗祠,便立时带着陌显赶到了双林寺,等他寻着这妮子的时候,便远远看到梅林深处,像是梅林仙子一般遗世独立的赵清婉,久久不愿扰了她。   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紧闭双眸看不出情绪,只嘴角上扬的弧度显示出上好的心情,许是置身于丛林里,周身气息都变得纯净起来,轻轻依靠在身边的廊柱之上,耳听寺院钟鼓鼎鸣,好不惬意潇洒。   忽而感觉双脚腾空,紧接着便落入那熟悉的怀抱,“是我。”瞬时便安静下来,只小小抵抗着,这般终归不像样子。   “无人,肖叔被陌显引走了,你那小丫头也随陌冰走了。”夏侯奕看出她心思,轻轻解释,倒也依旧抱在怀里,不曾放开她。赵清婉这才发觉,天心台只剩下自己和他,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只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   “阿婉,看着我,嗯?”   夏侯奕有些好笑这丫头在外人面前肆意清冷的样子,此时倒是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缩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赵清婉也不理会他,暗恨自己差点儿被他轻佻的尾音诱哄。径自磋磨着手中绣帕,一双眼眸清澈可人,只是双颊泛起的红晕瞒不过夏侯奕。   他也不再强迫她,只这般紧紧搂在怀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耳听周边钟鼓鼎鸣,享受这难得的时光。   “你怎么会来这儿?初一不是要开宗祠吗?”   赵清婉轻轻问出声,虽然知晓这厮来这儿定是为了见她,只是又恐他误了正事,还是小心问出了声。   “无碍,有四哥守着,只进了香便无甚要紧。”   他小心将她鬓角碎发移至耳后,复又开口,“阿婉穿紫色甚美。”   本就羞涩的赵清婉被这话挑起了越发多的红晕,整个小脸全然羞红,竟是比那园中的朱砂梅还要透红几分,满园的□□在夏侯奕眼前也失了色彩,独留怀中小人儿旖旎绽放。   夏侯奕依旧是绛紫长袍,倒是因着今儿是年节的缘故,特意穿着太后赏下来的黑底金红纹饰披风,此时与赵清婉窝在一处,两人俱是莹紫装扮,倒是意外的和谐。   “你后日可有空?”   夏侯奕正看着赵清婉傻傻直乐,忽而听赵清婉询问,还未来得及反应。   “自是有的,阿婉可要寻我?”   “然,有东西给你。”   两人还未来得及商讨,陌显却打断了这二人缱绻,只看夏侯奕俊脸骤黑便可窥探一二,陌显自是看见自家主子的不悦,可他还是不得不打断啊。   “主子,赵夫人在寻小姐。”   赵清婉这才脱离夏侯奕怀抱,直直走出去,复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他,“后日,你等我。”   说罢便转身离开,赶巧陌冰也带着冰柳回来,这才出了梅林往前院走去。   夏侯奕看着自个儿空空的怀抱,有些眷恋方才温软馨香的小人儿,虽也遗憾,竟是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可也总归不枉此行。   再说赵清婉回了沈氏身边,被沈氏说教一番,倒也未曾生气,再加上赵清婉撒娇糊弄一番也就揭过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写到更甜的地方,但是忽然想到一个前奏不得不加,原谅我咯小天使! 不过放心,这几章都会很甜的,嗯,就是这样。 ☆、第五十九章:事端   初二一早,太后便宣旨让赵清婉进宫请安。   她们这些朝臣女眷俱是没有资格直接入宫的,须得经过太后或者皇后宣召,方才能入得内廷。   只早在一开始,太后便赏了宫牌,内务府特制玉牌,象征身份的同时也足足看出太后对她的喜爱。只是,毕竟是年节,赵清婉即便再是受宠,也不会不知身份在此时贸然入宫请安。何况,年前便已提早拜了年,如今万不该这般急切。   因而,懿旨下达之时,别提赵家旁人,就是赵清婉也是久久未能回神。还是沈氏起身送走了宣旨的公公,这才紧着为女儿张罗,唯恐她失了礼数。   赵父倒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虽依旧神情淡漠,没有旁的嘱咐,只微微蹙眉的动作还是瞒不过沈氏。不由得自己也多了几分担忧,只小心叮嘱女儿莫要与旁人起了冲突,注意礼数等等。   赵清婉虽也忐忑 ,然到底对太后的喜爱有底几分,不说旁的,就冲着每每无意透露往年趣事,也颇觉新鲜,许是老祖宗无聊,需要个伶俐的小辈陪着,这才分外喜欢她吧。   立马换了衣裙,规规矩矩坐上太后派来的软轿,宫里的人腿脚甚好,不稍片刻便入了宫门,且不曾感觉颠簸难抑,反倒是摇晃着越发舒适,只觉困意袭来,分外轻松。像是忍不住困意席卷,不住地歪着小脑袋。直至帘布飞起,阵阵冷风袭来,方才被那冷意刺的清醒。   赵清婉紧裹了狐裘,稍稍隔绝些冷气。   从东华门入,离着太后的蓬莱殿还稍有距离,只是身份有别,是不能像嫔妃一般乘坐轿撵的,即便是太后宣召也要礼辞恩泽,故这段距离向来是需自个儿走着去。   今儿个倒是寒风刺骨,只是因着正月里喜庆,宫墙之上俱是红纸桃符,过路的宫门高悬皇上御赐宫训图,或是亲赐给宠爱的朝臣妃子“福”字象征。赵家每年也能得两张赐福,因着是御赐之物,要设案供奉,酒果香烛皆俱。赵清婉念起太后宫中昭帝早早送过去的“福寿安康”,倒也颇为动容。   因是封印之时,宫里自是没有往日热闹,宫中侍卫也被皇上分成几班轮休,休沐时辰大大增多,赵清婉沿路走来竟是清冷得很。传闻太后喜静,早年推拒了皇上主持修葺的锦绣宫,这才搬到稍稍僻静的蓬莱殿。   “小姐,这花儿可真美啊。奴婢瞧着比那画上的都要好看。”   方才走到御花园,冰兰便忍不住开口。倒也怪不得她小家子气,着实是御花园的花像是没有受到天气恶劣的影响,依旧迎风而立,凌寒绽放,似火梅园,傲气霜菊,着实招眼。   “这可是御花园,宫里的自然娇贵。”   前几日俱是冰荷陪着赵清婉进宫的,自是早就见了这满园的风光,此时倒是没等主子开口,便当先为冰兰解惑,赵清婉也没有理这两个丫头,任由她们嬉闹。   “澜月湖?这就是冰柳姐姐说的澜月湖?”   忽而,冰兰大声开口,往日里颇为沉稳的小妮子此时竟是不顾地点身份大惊失色。   冰荷紧着捂住她的嘴,恐给自家主子招来祸事,毕竟这宫里不必府上,稍有不慎便是不可挽回的结果,此时倒不知该如何,只能搂着她肩膀,轻拍着她后背。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当即跪下请罪,“奴婢失仪,主子请责罚。”   赵清婉立时便知晓这是冰柳将除夕宫宴之事转述了这丫头,这才把她吓着。只暗暗决定几个丫头的性子倒是需要好好磨磨。   “下不为例。”赵清婉淡淡开口,倒也没想真得罚了去,便伸手叫她起来。倒不想招了旁人眼。   “妄议宫闱之事,谁给你的胆子。”   赵清婉本要带着两个丫鬟继续走,却不料被这声震慑惊得回神,寻声而去,方才看到一女子袅袅婷婷而来,华衣而饰,环佩叮当,在这空旷的周边也泛起阵阵清脆的声音。   “臣女参见六公主,六公主万安。”   “有你们这些长舌之人作祟,本宫怎么安得了。”   这话明显带着迁怒,不过是一句丫头碎语,竟就被她扣下这般大的帽子,扰了公主清净,赵清婉自是知晓夏侯薇这怒意。   “公主赎罪,臣女甘愿领罚。”   夏侯薇勾唇一笑,明显的不怀好意,“很好。小盛子,给本宫将这婢子拖下去仗责三十。”   冰兰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立刻吓傻了,慌忙哭喊“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小盛子起初看到赵清婉身边的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颇为忌惮,复又见自家主子狠狠一瞪,哪里还顾得其他,叫了其他太监立时便去捉冰兰。   “臣女御下不严,是臣女过错,请公主饶恕冰兰。”   这里是皇宫,别说是在外间不愿得罪于她,此时更是只能低头认错。   “那正好,本公主替你管教一番,还不谢恩?”   “公主,臣女甘愿受过。”   赵清婉挡在冰兰身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过,她自是要好好护着自个儿的丫头,何况这夏侯薇分明是故意找茬,她岂能如她所愿。   夏侯薇冷哼一声,“如此,那便跪在这儿好了,年节祈福,也算是有心了。”   “臣女多谢公主。”   如此这般严寒,又是湖边潮气阵阵,即便是身子骨硬朗的男儿也是受不了的,何况赵清婉此类贵族娇养的小姐,可想而知,夏侯薇的责罚有多重。   “不愧是礼艺之主,这教养倒是极好。那便好好教教你的婢子,莫要辱没了赵氏家风。”   “臣女谨遵教诲。”   夏侯薇见自己每每打出去的拳头就像是在棉花上弹回来的轻软,顿时失了兴致,不过是给个教训罢了,这便想着离去。   “薇儿不可无礼。”岂料,只见一素白身影迎面而来,甫一开口便带了问责意味,夏侯薇很是不甘,可也无奈,只得先行一礼。   “薇儿见过哥哥。”   赵清婉心头一跳,方明白这是夏侯泽到场,只低着头行礼,也未曾多言。   “起身罢。”   夏侯泽伸手示意,显然是让赵清婉起身的意思,只赵清婉怔愣未曾回神,夏侯薇便有些不快。   “哥哥作何?是她们顶撞在先。”   “休得胡闹,赵五姑娘是祖母请来的客人,你莫要失了礼数。”   夏侯泽实则早就到了此地,方才从贤和宫出来便寻着御花园而来,不料竟是遇见了那个女子。那个时而静俏时而神秘的姑娘。夏侯泽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初次相见便觉熟悉,清冽的香气分外特别,而后见她崭露头角,潇洒作画,犹记那幅山水意趣画,泼墨纵情,恣意流畅,“百川沸腾,山冢碎崩,高谷为岸,深谷为陵。”分明是不祥的辞赋却配以在山水画中,尤为深刻。   任谁都不曾猜测竟是一个深闺淑女所作。那日丽娘所提出宫建府之时,立时便想到那个有些倔强却又分外耀眼的女子。   如今再见,那个娇小的可人像是抽条了一般,不同于宫宴之上故作镇定的端庄,也不同于北扬场内胸有成竹的沉稳,只轻轻浅浅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许是被冷风吹着绯红的双颊越发娇俏,跪在地上谦卑恭谨却又傲然挺立的身影,他心疼了。   向来孤傲阴冷的夏侯泽心疼了。   “哥哥……”   “起来吧,快去给祖母请安,她老人家估计等你好久了。”   夏侯泽打断夏侯薇的话,径直让赵清婉起身。   “臣女多谢三皇子,多谢公主。”赵清婉也不推辞,即使是夏侯泽不出手,太后过一会儿也会来寻人,她自是不必要担心,既然夏侯泽放她走,她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赵清婉被两个丫头扶着起身向蓬莱殿走去,果然不稍片刻便看到太后身边的元安姑姑带着方才领路的小太监来寻人。   “劳烦姑姑,臣女无事。”   “姑娘受委屈了,快些去宫里,别着了凉气。”   元安心里又替赵清婉加了几分,若是一般十来岁的小姑娘凭白受了委屈,此时既有太后撑腰,定是要哭诉一番,即便不能罚了夏侯薇去,也定要让太后怜惜,更加慈爱几分。   只赵清婉这般闷不做声,只一带而过,哪怕而后回了蓬莱殿,不过是太后在一旁叨念了几句,赵清婉愣是一句不是没提,只言是自个儿失了礼数,莫说太后她老人家这般喜欢五姑娘,想来这么懂事的孩子,无人会不念着吧。   也难怪,五殿下心心念念。   “老祖宗,是婉儿的不是,既然六公主心善不予臣女计较,臣女感激不尽,老祖宗莫要再提羞煞婉儿了。”   “罢了罢了,婉丫头你是个好的,哀家晓得。”   太后一边把自己手里的手炉交到赵清婉手里,一边吩咐元安递了姜茶,这才放心,恐她受了寒气。隐隐竟是越发疼爱于她,赵清婉心下欢喜,倒也算意外所得了。   至于夏侯薇,她不过是受了小人挑唆想要给她难堪罢了,这点,在上一世就已经领教了彻底,招数简单,不过是按着身份压制罢了,真正值得关注的是那背后的小人。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会有二更,今天写的顺畅,忍不住都发了!嘿嘿 ☆、第六十章:因祸得福   再说赵清婉走后,夏侯泽阴沉着脸,往日里暖笑连连的温润公子此时倒是不加掩饰自己的怒气,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丝毫没有收敛。   “薇儿的规矩是越发精进了。”   言外之意,都顾得上管教别人了,自己定是学得颇为得意。只,殊不知宫里最是不守规矩的人就是夏侯薇了,仗着母妃父皇宠爱,几乎任由自个儿折腾,宫里多少宫女意外之死若不是贤妃刻意压制,夏侯薇暴戾的秉性早就坏了名声。   夏侯薇自也是感觉到皇兄的怒气,只她本就气恼皇兄不顾自己颜面放那赵清婉离开,此时又这般训诫自己更是羞恼,口不择言。   “皇兄何必为了她人训斥与我,她算什么东西劳你这般兴师动众。”   夏侯泽自十五起就经常被派外出,几月不见再次回宫,自是万般宠爱自己唯一的妹妹。知晓她任性刁蛮,只未曾多虑,此时倒是暗悔未曾悉心教诲妹子,纵容她这般肆无忌惮。   “皇家公主,口口声声污言秽语,谁教你的规矩?”   夏侯泽利眸深邃,只一眼便吓得夏侯薇连连后退,再是不敢多言。   “皇兄,薇儿错了,皇兄别恼了薇儿。”   见夏侯泽面色有所缓和,这才稍稍上前拉住夏侯泽袖口轻轻摇晃,这一撒娇的动作历来所向披靡,每每此时,总能起到效果。   果然,夏侯泽再未出一言,只朝前走去,示意夏侯薇跟上。   夏侯薇只觉小计谋达成,至于自己心里定是给赵清婉狠狠记了一笔。她倒是想错了,夏侯泽不再训诫并不是因着夏侯薇的撒娇卖乖,而是只觉御花园人多嘴杂,自己教诲妹妹是真,然,当然不容他人置喙。这才歇了心思,带着夏侯薇回了紫薇宫,当然并非逃了责罚。   当日,夏侯薇便被命令要罚抄女则,除了给父皇母妃请安其余人皆不见,闭门思过,直至初六方才允她游玩。先前答应好的中元节出宫赏灯也被夏侯泽一句“稍后再议”回绝,夏侯薇当然憋屈恼恨,只想着再见赵清婉之时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你瞧,这就是咱们伟大六公主的逻辑,没得辱没皇家风范。   她暗暗所恨赵清婉,倒是小日子过得舒坦,太后为了补偿赏赐了不少新鲜玩意儿,番邦新进宫的狐裘和锦缎,内务府着人特意打磨的精致玉器,连那屋里摆设的金珐琅九桃熏炉,紫檀木雕回纹屏风,景泰蓝釉彩花瓶等俱是上好的宫里玩意儿,更不必说女子所用诸如水晶步摇,宝蓝点翠珠钗,乳白珍珠璎珞,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等等,竟是大大小小近两箱子东西,任意一件都是京中上上之物,这下更是让京都的女子羡慕赵清婉,得了太后的眼,还有什么担忧。   沈氏并未将此作为府中库存,一来俱是太后赏赐,即便要用也只能是自家阿婉用,不如让她自个儿拿回去放在私库里。二来,这些赏赐都是不符合规制的宫中所出,自是不宜过多招摇,还是存放起来更为稳妥。   赵清婉理解母亲所言,也不曾执着,只将几支女儿家的步摇钗饰送给了赵清菡,俱是名贵却不张扬之选,真真符合赵清菡的姿容。   眼见自家小妹这般得宠,只觉她不似池中之物,好似不甘平庸却也不过于追名逐利,只觉就是一娇俏的小丫头转眼便是那梧桐树上栖身的凤凰,只觉光芒耀眼。   她自是没有推拒小妹的好意,反而是忧心她日后招人嫉恨,就如今日的事,小妹虽未多言,然只看那两个丫头心有余悸的神情便能猜想一二,六公主再是骄纵自有皇上宠着,旁人没有身份与之抗衡,而今招惹于她,即便非小妹所愿,想来也是结下了梁子,日后可要万事顺遂才好。   所以,我们可爱善良的赵清菡便把那日在双林寺求得的护身符交给了自己小妹,直言一个不够,两个方可。   赵清婉自是哭笑不得,一面感念阿姐温情,一面倒是想起那符本就是为夏侯奕所求。出征在即,她不愿他有任何闪失。   倒是一直在想着上一世与那于滇征战之事,恐错漏一些细节误了大事,她虽未记得多少,然毕竟是经历过一世,自是想着万无一失才好。虽则今世种种俱有惊天巨变,索性关键的东西还是未能逃离预测。   “主子,五殿下送来的玉露膏。”   陌冰见赵清菡出了芙蓉院,这才从暗处出来。本就是认赵清婉为主了,只可惜因着身份不能在宫中见旁人,今日自是没有跟着赵清婉进宫,甫一听小姐被夏侯薇找茬自是怒气冲冲,复又被陌显拉住,这才镇定下来,想来五殿下自是会为小姐出头。这便拿着玉露膏匆匆回了芙蓉院。   “玉露膏?原来那玉露膏是陌冰带来的啊。”   冰柳紧着将玉露膏接过,虽然原先那瓶还剩着,只这般珍贵的东西也不嫌多不是。   赵清婉倒是微微好笑,旁人千金难求的东西,却让她用来消除乌青,不过是稍许青黑,既不会留疤也不会有何后果,怎就那般娇气受不得了。   “放着吧,不必用,你们莫要小题大做。”   见主子坚决,几个丫鬟也不再多言,只冰兰沉默叩首,磕头请罪。   “主子,是奴婢害了主子,请主子责罚奴婢。”   这下子倒是四个大丫鬟跪了一地,连带着陌冰也请求主子责罚,因着没有护好赵清婉请罪。   “主子,是奴婢回来多言,这才吓着了冰兰,请主子责罚。”   “是奴婢处置不当,请主子责罚。”   “是奴婢…奴婢有罪,请主子责罚。”   “责罚?哪里是你们的错了?”赵清婉暗自好笑,这几个丫头都是及其护着她的,自小的情分,哪里就不知晓各人秉性。   “莫要自责,今日即便没有这档子事,六公主亦必要寻了旁的折腾我,是震慑我罢了,与你们何干?”   赵清婉看几个丫头莫名的神色,复又解释,“夏侯薇是公主,自小娇养惯了,先有在书院听人挑拨厌弃我,后又因礼艺我夺魁嫉恨我,再则太后宫宴那日,明明她才是公主,最尊贵的身份,我却出尽了风头。诸此种种,她又怎会给我好受。自是寻着法子便要我好看。这点,你们都须得明白。”   “可是小姐,那般多人有艺主身份,何须嫉恨你一人?”   冰兰很是不解,分明自家主子温婉有礼,还这般对待她。   “因着主子是礼艺之主。她是公主,宫里教养自是极好的,这般都未曾担得礼艺之主,怎会甘愿?”   接话的是冰荷,方才在宫中见六公主处处刁难,分明就是故意,自是看出了端倪。此时听自家小姐点拨,很是轻易便明白过来。   “很好,你这丫头果然机灵。”   赵清婉继续语重心长,“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现得太后宠爱,入宫自是不可避免,谨言慎行最是重要,今日之事虽是六公主刻意找茬,然,我们也给了旁人空子,这才被人揪住不放。你们可明白何意?”   “主子放心,奴婢们谨遵教诲。”   “如此便好。快些起来吧,都不必在这儿伺候着,回去歇着吧,今日也让你们受惊了。陌冰留下照顾即可。”   “是。”   待几个丫鬟退下,陌冰才又开口。   “主子,五殿下邀您明日申时瀚文书肆一聚。”   “瀚文书肆?可是涟漪坊旁边那所书肆?”   “正是。仍旧是原先的马车接应,您不必忧心。”陌冰见主子有些疑惑,复又开口。   “为何是瀚文书肆?”   “瀚文书肆也是殿下最初创立的资产,均是殿下亲信,请主子放心。”   陌冰自是没有瞒着赵清婉,一来知晓殿下定是不会怪罪,殿下恨不得赵主子立马成为皇子妃,何况是这些不甚要紧的产业。二来,以赵主子才智,即便不说想来也是猜得到的。   “哦?原是如此,那便让嬷嬷去请夫人应下,就说明日我要去书肆即可。不必再着殿下车马来接。”   “是。”陌冰稍有犹疑,然既已是赵主子丫鬟,自是惟命是从。这便不再多言,只出去告知院里的嬷嬷,顺便传了信给陌显。   赵清婉对陌冰很是满意,这丫头功夫好,又能洞悉人心,对宫中之事自是比身边的几个丫头要熟悉得很,况且,如今既遵自己为主,看她方才虽稍有疑惑,却是并未置疑,这般伶俐自是让赵清婉心下欢喜。   “瞄…”滚滚许是觉着自家主人一整天不在冷落了她,此时倒是怯生生的样子不敢靠近,又很是委屈,眼泪汪汪简直要化了赵清婉的心。   “滚滚过来,抱抱。”难得赵清婉显露小女儿态,软软糯糯抱滚滚在怀,滚滚一个劲儿往主人怀里钻,这香香软软的身子真是太美了。   呜呜,人家不要离开主人,就让人家溺死在这温柔乡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奕:下来!(满脸怒气) 滚滚:凭什么(炸毛状) 夏侯奕:凭我是你主子 滚滚:我主人明明是阿婉(娇羞状) 夏侯奕:你,(指着作者君)自己看的办罢 作者君:是要我加戏吗?(翘着兰花指) 夏侯奕:不,杀青!给它(指着无辜的小滚滚) 滚滚:瞄~阿婉,救我(捧心状) (小剧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占有欲   这边陌显接到陌冰传信,立即便报给了自家主子。即便主子正在书房布置筹谋,也不俱扰了主子,只因现在永奕宫谁人不知,只要遇上赵家五姑娘,那便绝对是胜过所有的大事。   即便刻板如陌显,奸诈如陌遇,也不得不屡屡因着主子阴沉的脸色改观。就说先前陌遇自作主张将精美同赵清婉的食盒送至华阳郡主处,主子立即不念情分将这厮丢回台州,堪堪直至年关,方才又允了他回来。   想想便是一阵冷汗,陌显哪里会明知故犯,除却主子,心里最重要的早已放上了赵清婉的名字。   果然,一听是阿婉来信,夏侯奕立时便放下手中诸事,起身回信去了。一众幕僚面面相觑,倒也未曾多言,还是第一次见殿下这般急切乱了方寸。   信是陌冰传来的,不过是说玉露膏已送到,小姐不愿车马来接,要自个儿去书肆。夏侯奕微微蹙眉,倒也没说什么,只速速写信,让陌显传了回去。   陌冰倒也诧异,不过是回信而已,哪里想到还有回信,只是想起自家殿下今日提及六公主之时,眼眸一闪而过的狠厉,倒也很是心满意足,毕竟殿下这般在乎主子,自个儿也高兴。   “主子,殿下回信。”   赵清婉接过布条,徐徐翻开来看。   只一会儿便羞红了脸,旋即轻轻阖上,将布条递给冰柳示意她扔到熏炉里。   “慢着。”赵清婉立时便后悔,在几个丫头诧异的目光里接过布条,复又展开,只见布条之上笔墨肆意“吾亲迎,望稍待。”   冰柳最是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此时怕是舍不得再扔了,只将一个上了锁的匣子打开,递到主子身边。赵清婉只微微一顿,立时便反应过来。倒也未曾忸怩,只将布条珍而重之放入其中,这才作罢。   那红木匣子是主子七岁那年亲自置办的,自此后许多重要东西均列其中,诸如在和州之时,每每受到娘亲来信便收藏进小匣,后来渐渐不再打开,倒也放着不少回忆。如今冰柳再次开了箱,自是看出自家主子脸上悄然而至的红晕,将布条攥在手心的笑意。   “冰柳,告诉嬷嬷明日不必备车。”   冰柳也不多问,自家小姐决定的事向来说一不二,自己只需遵从即可,乖乖出了房门只留陌冰在主子身边。   “陌冰,你如今奉我为主,许是受了殿下所托,我自当感谢你,只我向来不喜强人所难,若是你不愿真心待我,像冰柳几人那般,我也只当是你主子派来保护我的人,定不会当做身边亲近之人,你可明白?”   赵清婉此时说得明白,倒也不是非要陌冰作何效忠,她只是不愿往日里与陌冰生分了,如今这般说开也好,日后只当是普通侍卫即可,岂料陌冰倒是诚惶诚恐。   只见她小脸一白,复又跪地叩首,“主子,自殿下派奴婢至此,起初是为了保护主子,让奴婢好生照看,奴婢不过是主子培养的暗卫,并非陌家兄弟一员,只是殿下怜惜奴婢这才赐了陌姓,奴婢自小没了亲人,只当殿下是主是亲。而后到主子身边,主子对奴婢恩深露重,奴婢并非不知,主子待冰柳几人,奴婢也是看在眼里。请主子赐名,奴婢只愿追随主子,护好主子。”   这话可谓重了些,若得主子赐名,这便是真真跟了主子的,虽然感念殿下培养之恩,到底也是喜欢赵清婉这个姑娘的,五姑娘亲近心善,又聪慧狡黠,对周边伺候之人更是从未苛责,她打心眼儿里喜欢五姑娘。   “你起来吧,听你此言,我亦知你心中所想,那便给你个身份走到人前罢,无需躲在暗处。”见陌冰隐隐动容,复又开口,“至于名姓,陌冰就好,无需更改,想来咱们也是缘分,我的丫鬟们都是冰字为样,你也正好带着冰字,这般甚好。”   “奴婢谢主子恩典,奴婢自当尽心照顾主子。”   陌冰越发高兴了来,这般被五姑娘当做是自己亲近之人很是欢喜,重要的是主子肯让她走到人前,无疑陌冰激动得过了头。她从小就被培养成暗卫,不见光不必说,日日训练丝毫没有自我,更别提她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赵清婉办事很快,立时便着人去安排,后以赵府二管事女儿的身份入府,唤作陌冰,除却冰柳冰荷再加陌冰,三个大丫鬟。别说陌冰喜不自禁,就连冰柳这丫头也是乐不可支,成日里黏着陌冰,很是稀罕。      ——我是萌萌哒分割线——      沈氏虽不放心女儿独自出行,到底不喜拘着她性子,这便由了她去,只带着自家媳妇儿和四姑娘去了安阳侯府。   再说夏侯奕未至申时便驾车而来,只带了陌显一人,至于暗处里有多少自是不必言说。   赵清婉也只带了陌冰,既是自个儿的丫鬟,功夫又好,自是随身带着,何况冰柳和冰荷还有旁的事要做。陌冰看着自个儿身上是主子亲自叫人做的衣服,鹅黄对襟缎袄,很是时兴的料子,这是头一回穿着女子的衣裳,不再是滚黑织锦,毫无色彩,发髻之上还着了主子赏赐的珠钗,打扮起来也是娇俏的小姑娘,虽不及冰柳几人嫩白肤色,倒也可爱沉静,再加之往日里褪不去的英气,更是多了旁人没有的韵味。赵清婉心下欢喜,陌冰更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就连见惯了陌冰的陌显也是片刻不能回神,一个劲儿盯着陌冰看去,好笑极了。   “陌冰,算作我的丫鬟吧。”赵清婉随着夏侯奕上了马车,还是如那日一般,软乎的垫子,不同的是加了一个小型熏炉,倒是愈发温暖起来。见夏侯奕只盯着自己看,也不言语,这才径直开了口。   “由你便是。”夏侯奕这话有些生硬,倒不是冲着赵清婉去的,只是,眼前的小姑娘娇红的襦裙,祥云暗纹织锦,衬得小脸愈加诱人。别看方才十一,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若不是自己小心拿斗篷护着,只怕是望穿秋水也不为过。想到这里便愈发小气起来,人是他小心翼翼护着的,惦记的人倒是不少,诸如这些个不知所谓的艳羡目光,诸如宫里三哥毫不掩饰的善意。夏侯奕一想到那三哥为小人儿解围就觉恼恨。   只是眼下,许是觉得自己态度清冷,复又补上一句,“阿婉,你不必事事同我商量,自己做主便是。”   “好。”她只小心盯着手里的书册,还是临时带上来的,虽也未曾多翻几页,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缓解了尴尬。   “阿婉?”   见小丫头不曾开口,自己着实想念得紧,复又出声,却也只是唤了人。   赵清婉扬起小脸,一双明眸望过来,盈盈似水,满带疑问。   “殿下,这般,这般不合规矩。”赵清婉哪里料想夏侯奕竟是不发一言便搂了人去,一手扣着她小脑袋摁在怀里,一手揽着腰肢,就差横抱在腿上。   她不知该如何动作,胳膊就这样悬空放着,很是无措,眼眸闪过不安,胸口扑通扑通直跳在这安静的内里竟是异常清晰。私心里倒也眷恋这般亲近,可终归是不合规矩,小手忍了忍还是用力推开面前的人。   殊不知这般自以为使了大力气的动作在夏侯奕的眼里竟是如春风一般轻柔。   他愈发扣得紧了,“阿婉别动,让本殿抱会儿。”   又是这句,仿似每每他都这般理直气壮直接做了主,由不得自己拒绝,倒也有心推拒,可夏侯奕哪里会如她所愿,更是揉在怀里,生生要融为一体一般,小丫头抵在他胸前,不一会儿眼眸便多了雾气。   待夏侯奕发觉小人泪莹于睫,不自觉慌了手脚。   “阿婉,阿婉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可是弄疼你了?”   赵清婉揉了揉琼鼻,着手帕擦拭了眼角,一时有些羞恼,难道要她说是你胸口太硬,撞得她鼻子生疼吗?   “无事,不过是进了沙子。”   这就有些睁眼说瞎话了,车帘都是特制的轻纱,别说碍眼的沙子就是一些尘土也是进不来的。只夏侯奕觉她不愿多说得样子倒也不再问她,又小心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动作倒是放轻了许多,只允她稍稍靠在自己怀里,伸长手臂揽了人,身怕旁人不知这是他的人。   赵清婉倒也不再矫情,反倒是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自己的话本,熏着茉莉清香的味道,很是舒畅。   他不言,她亦不语。   瀚文书肆不似旁的书肆那般随意,反倒是多了一层茶社,隔间亦有藏书,边品茗边熏陶倒是别有意趣。   夏侯奕自是带着赵清婉进了最深处的厢间,这六味斋是创立之初夏侯奕随意留给自己的书屋,平日里自有小厮打整,自己倒是很少到这儿来。如今也不过是想寻个地方,这才又重新用起来,特意命人装饰一番,如今看来倒是越发像个女子的闺房。扭头轻扫陌显一眼,一旁的陌显倒是委屈起来。   主子这怨不着属下呀,是您整日里送这个那个的,属下定是遵从您的意思一一运过来,哪曾想倒是被您过河拆桥,现在又来嫌弃自个儿。当然,陌显自是暗里腹诽,仍是本本分分对着两个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到瀚文书肆了呢。 你们想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在夏侯奕的地盘。 渍渍~~想象一下会发生什么嘞 滚滚:瞄~非礼勿视。捂脸~ ☆、第六十二章:求爱   别说这只是个小小的书屋,一应物什竟是应有尽有,就连女子所用铜镜竟也是精心镂空的工艺,一看就是内务府出品。赵清婉暗暗咋舌,皇家果然奢侈。   不过,她自是不会胡思乱想这瀚文书肆里每个书斋都如六味斋这般装饰,这恐怕又是那男人一番好意罢。   “殿下有心了。”   赵清婉清浅出声,倒也未曾矫情,毕竟这男人处处用心,她感受得明明白白,自也不会浪费这番好意,更不吝啬夸奖。   这下,别说夏侯奕弯起了唇角,眼眸自不掩饰笑意,只仍旧绷着脸毫不在意说声“无碍”。就连方才还苦苦喊冤的陌显也顿觉扬眉吐气,这可是自个儿的功劳啊。   “可要选些话本?回去的时候带着。”   “然,婉婉想要些大梁风土趣事,不知殿下书肆可有?”   赵清婉也不客气,自重生以来她本就是爱看书之人,有这便利之所,自是好好利用起来,搜罗些好看的地志,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还想着肆意扬鞭而去呢。   “陌显。”夏侯奕点头,吩咐了陌显,陌显自是会意便要转身出去。   “主子,奴婢也去帮主子找些。”   陌冰只觉自己碍事,再不走,唯恐被前主子的眼刀子杀死,这才紧着跟出去,也不看自家主子面色,毕竟比起自家现任主子温婉的手段,还是前主子更为可怕些。   “阿婉,寻本殿来就是想这般痴痴看着本殿?”   送走了两个碍眼的属下,夏侯奕自是心情极好,只一扭头便看那小人眨着水眸望过来,听自己出声调笑这才撇开了视线。   只是小脸又红了几分。   夏侯奕心下好笑,每每都能见这丫头面颊绯红,似是嫌她还不够害羞,复又开口。“本殿倒也欢喜,也想痴痴看着阿婉。”   说着便直视这丫头,眼眸毫不掩饰情谊。   寻常,夏侯奕的利眸很是慑人,总是像把利剑能望穿人心一般直直望进去,然只要对着赵清婉,那双黑眸便是越发诚挚,只满眼的柔情似要溢出来,就如此刻,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双眸,却是温暖入心,挠进人心窝里去。   赵清婉察觉到这般灼热的视线,甫一抬头便深深吸引住,像是慑人魂魄一般动弹不得,只那般痴痴望着,一时无甚动作。   “阿婉,快些长大。”   夏侯奕久久出声诱哄着,还未反应过来那人话中深意,却又被夏侯奕突如其来的亲近定住了手脚。   那人直直靠过来,毫不避讳,只觉方才盯着的那双凤目越来越近,不,不只是凤目,还有英挺的鼻子,微薄的唇瓣,整张脸……   赵清婉直觉要退后了去,堪堪被床沿绊住手脚退无可退,再来不及躲闪,便被那人擒住嘴角,扣住腰肢,小手也被他紧紧攥在怀里,许是顾忌着动作,倒也不觉多疼。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亲了她。   对的,他在她眼前逐渐放大的脸,是因为他亲了她。   他略显冰冷的唇瓣覆在她温软甜腻的小嘴上,夏侯奕轻轻闭上眼,用手挡了怀里小人还在怔愣中来不及阖上的双眸。   只感觉她长长的睫毛快速的扑闪着,明明是在夏侯奕的手心却像是挠进心窝一般,激动地不能自抑。   初初看着小人微嘟的红唇,只觉诱人,心下想要亲近,也不委屈自己,这下轻轻碰触,尝到的味道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甜上几分,只觉小人温软的可爱,更是收不了心绪,想要的更多,渴望的越多。   紧紧搂着她,托起她双鳃努力吻下去,起初还稍稍逃离,夏侯奕哪里真就舍得放开她,只越发用力,动作倒是轻柔得很,吸吮着就是不放开,一时抚摸上小丫头的侧脸,只觉越发烫人,哪里都是诱惑。   赵清婉上一世也是经过那般羞人之事的妇人了,只今日被他搂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护着,爱怜的吻着,不自觉放轻了的动作,压抑的隐忍,又毫不犹豫的紧抱着不放,一点点侵蚀着赵清婉的心,筑起的心防越发溃不成军。   倒也有史以来头一次不再清明,只痴痴寻着本能回应他,小手搂上他的腰间,紧攥着他的锦袍,细密的香汗微微浸湿,浑然不在意。扬起小脸,承受他的吻,间或伸出小舌轻轻舔舐,生涩的动作越发使人爱怜。   感受到小丫头回应,这才越发放下心里的隐忍,纵情与她痴痴纠缠着,久久不愿放开。   似是吻得失了心智,赵清婉迷蒙间只觉那人轻轻松开了她,睁开染上暧昧的双眸,只见他放大的俊脸仍在眼前,回想方才羞人的事,忍不住直往他怀里钻,不愿他看着自己,也不敢去看他。   夏侯奕看着丫头小猫似得钻在自己怀里,不自觉又想起滚滚,可不是和她主人一个样,也知她是羞涩得厉害,只憨笑着搂了人抱在怀里。只脑中依稀回想娇人通红的脸颊,越发心神荡漾,忍不住又吻了吻她发间,轻柔极了。   “阿婉,你也心悦我,是不是?”   虽是问话,倒是一脸春风肆意,分明是笃定了答案,不过是越发惹来娇人羞涩。   赵清婉也不回答,心悦吗?若非不是,何必一次次允了他过界?只似乎和上一世是不同的罢,她对夏侯泽向来是崇拜着,感谢着,眷恋着。却不是这般扑通跳动,抑制不住欢喜。   “阿婉,做我的妻子,嗯?”   妻子?他说的是妻子,不是妃子,不是皇后,是妻子。   赵清婉抬眼看他,见他眼眸清明,深邃澄亮。   “阿婉,是妻子,只要你一个。”   只要我一个?怎么可能。他是皇子,日后可能是皇上,就算是普通的王爷,哪就会只有一个女人,哪怕是寻常的世家,亦是妻妾成群,只不过自家父亲爱慕娘亲,一如既往,世间哪有真如父亲那般的夫君,只要不宠妾灭妻,给正室嫡子应有的尊荣就算是好夫君好父亲了罢。   何况,尊贵如夏侯奕。   赵清婉只觉胸口像是有东西堵在一起,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这般温柔的男子要分给别人,便只觉憋闷。   她豁然起身,倒是把夏侯奕惊了一下。   “阿婉。”夏侯奕扶着她还未站稳的身子,揽着她身怕她跌倒,他不知她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分明一直注视她含羞带怯,满面柔情的眼眸,继而闪过惊喜,闪过失望,闪过艳羡,竟是还有几分直白的悲怆。   悲怆?他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只觉是不对劲的,可又不知如何做,只抱紧着她,不愿她挣脱开,他害怕好不容易肯和自己亲近的女子,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会突然的离他而去,突然消失,就像是自己的母亲。   念及此,他越发搂紧了些,骨子里的霸道尽显,强迫娇人看着他,他眼眸的强势与执拗深深望进赵清婉的眼中。   “殿下,你先放开我。”   “不,本殿不放。这辈子都不放,你休想离我而去。”   别说,夏侯奕直觉还真准,他虽不知缘由,只隐隐不安,这一句倒是一下子打乱赵清婉心湖,本还捉摸不准的赵清婉此时倒是安定了几分。   “婉婉是觉时辰不早,恐娘亲怪罪,殿下莫要多想。”   赵清婉恢复清明,一双杏眸直视夏侯奕,嘴角弯起,这般不似作假,夏侯奕倒是犹疑的信了,只觉自己太过小心,一时又不自在起来。   “殿下请先放开婉婉。”见他反应过来,却仍旧禁锢着不放开自己,这才又出声提醒。   夏侯奕眷恋着不愿放手,可又只觉天色着实已晚,恐坏了她清誉,这才不愿地松开,只手里还是攥着她小手,看样子似是怎么都不愿再放手的。   赵清婉好笑,倒也任由他牵在手里,只单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方才似是被揉的乱了些,赵清婉白嫩的小脸又染上红霞,夏侯奕心下欢喜,倒也自觉站在她身前,动手替她整理发髻和步摇,看着她略显娇羞又埋怨的神色,复又软了心窝,只想亲近她。   赵清婉倒是反应的很快,只拔腿就要闪开,奈何那人动作太快,还是被他捉在怀里,赵清婉无法,只恨恨的瞪他一眼,殊不知这杏眸含春,娇嗔的样子越发晃了心神。   “殿下,莫要,莫要再来。”   赵清婉眼见他又要开始,心下害怕起来,着急得不行,只得急急开了口,似是低低哀求。   夏侯奕哪里就听她的真停下动作,不过,倒是弯了唇角,只一面扶着她背,一下一下轻抚,一面轻轻碰触她眼眸,琼鼻,最后还有唇瓣。当然未有大的动作,只轻轻一碰便作罢,动作轻柔的似要掐出水来。   顺毛?赵清婉倒是忘了方才恼恨这人不知节制,这下倒是被他一下下轻抚自己背脊的动作羞了起来,这人,这人莫不是将她当做滚滚?这动作分明就是给炸了毛的猫仔顺毛。   这下倒是越发恼羞成怒,双眸瞪着他,也不害怕,胆子大得很。哪里被旁人这般对待过,寻常连被人对视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还有人敢这般瞪视他。倒是新鲜得很。   夏侯奕低低笑了起来,也不管怀里娇人的神色,只越发肆意的笑出声,方才去找话本的陌显陌冰早就回来了,此时在门外守着,听着殿下这般爽朗的毫不掩饰喜悦的笑声,自是高兴得很。   陌显想着总归是能有人心疼殿下,将殿下逗乐,也不必再是孤零零一人,扛着重担。陌冰则在想,往后可要越发好好伺候主子,嗯,未来皇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呐呐呐~就说甜不甜吧,人家好羞涩! 看收藏也还是有的呀,怎么就是没有小天使和我交流呢?难道你们都是异常腼腆的小天使宝贝? 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好想看你们评论里满屏的泡泡飞起呢。 不过还是谢谢一直在的你们,归归爱你们! ☆、第六十三章:青梅   夏侯奕护着赵清婉出了六味斋,夏侯奕便径直走开了。赵清婉还是原先斗篷加身的装扮,与夏侯奕远远隔开,旁人看见也不会发现二人有什么猫腻。   正要出了书肆,却见门前进来那人望过来,一脸欣喜。   “表哥,华阳给表哥请安。”   表哥?华阳?莫不是华阳郡主?这人,徐韶雪,前世可是夏侯奕的侧妃呢。   赵清婉心里有些促狭,倒是没有吃醋什么的心思,只隐隐浮上来的捉弄意味,倒是有种捉奸的快感。   嗯,我们赵五姑娘是正妻,自是与夫君闲逛无意撞见小妾,她当然是不必躲,反倒作壁上观,看起了好戏。   “在外不必多礼。”   夏侯奕淡淡开口,他不喜这个表妹,可因着幼时情谊和母亲嘱咐自是不能撒手不管。   “表哥,我就知道你在瀚文,这才特意寻过来的。”   赵清婉就在身旁,夏侯奕自是不愿多与徐韶雪搭腔,本想着敷衍几句便草草离去,可看她架势像是要继续说下去,一时有些不耐。   “舅父特意过来陪你,何不在家多陪陪他们。”   初初进入腊月,徐大人也就是夏侯奕的舅舅便带了妻子过来陪伴女儿,因着初春又要入学,不愿自家女儿来回奔波,这才撇下和州父母,过来守着徐韶雪,夏侯奕也曾与徐大人相聚,毕竟是舅父,待自己也很好,该有的礼数自是不可少。   然,徐府,有生之年,只要那徐安氏当家,夏侯奕都不预备再进去。   夏侯奕抬脚就要离开,不料竟被徐韶雪牵扯住衣角。   “表哥,我们,我们好久未见,一起用膳可好?”   徐韶雪近乎哀求出声,她这皇子表哥向来清冷,自己虽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到底还是因着母亲与表哥生分了,若是自己再不努力些,来年,来年及笄,表哥恐是不会要她的。   不错,徐韶雪已过十四,明年就是及笄之年,寻常人家十四也是可以定亲的,只徐韶雪本就念着夏侯奕,自是将求亲的人都拒绝了去。   “本殿还有公务,望郡主体谅。”   这话一出口,别说徐韶雪面如死灰,怔愣哀泣,就连身后默默缩在人群里的赵清婉也是浑身一震。   喂,夏侯奕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这么朵娇花就被你摧残了,年节之时,连皇上都封印罢朝,你一闲散皇子,公务个什么劲儿啊,借口都不能用心找。   不过,她这心里怎么就这么喜滋滋呢?   唉,徐姑娘节哀啊。   徐韶雪哪里还有力气再去挽留,今日本就是鼓起勇气前来,听人说他出了宫,这才赶忙寻过来,如今被他这般厌弃,哪里还再继续呢。   见夏侯奕都走了,赵清婉自是小媳妇一般跟在后面,就在错开徐韶雪身子之时,却感觉她望过来,赵清婉也愣愣回神,打眼便看到徐韶雪正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   徐韶雪倒也很美,柔弱多姿,再加上此时眼眸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想来也着实令人心动,只那眼眸看到赵清婉之时竟是由不可思议到嫉恨,赵清婉浑身打了冷颤。   得,定是被人误会了,当做情敌。诶,也不是误会,你分明就是人家情敌嘛。   赵清婉摇头失笑,见前方那人扭头等着自己,似是责怪为何还不过来,只得放下心思跟了上去,被他扶着进了马车,倒也不忸怩,只安心等他。   只这一幕看在徐韶雪的眼中,自是恨得牙痒痒。   原来表哥真的有了心上人,还是一个近些日子屡屡出风头的小丫头。   不过就是一个还没长开的青果,到底是哪里入了表哥眼,值他那般对待。   看自己之时避如蛇蝎,近不了身,望向那女子竟是满目柔情,瞬间柔和,小心翼翼扶着她上马车,一举一动呵护备至。   若非是在路上,恐怕表哥就会抱着她上去吧,徐韶雪倒是没想错,夏侯奕还真就想将这娇人抱上去,不过赵清婉自是不愿,这才作罢。   徐韶雪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去徐府,只脑中依旧回忆表哥对着那人温柔浅笑,满面柔情的样子,何曾对自己显露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微笑都无,不,也是有的,幼时入宫,跟在姑母后面,跟在表哥后面,表哥也像方才护着那女子一般护着自己,是的,曾经也是有过的。   可是如今呢?如今表哥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都不愿。都是母亲,都是母亲伤了表哥的心,这才让表哥迁怒于自己。   表哥,若你要了华阳,就算让华阳不做徐安氏的女儿也可。   只要你别厌弃了我。   徐韶雪低低哀泣,这正月里火热的年节气氛一点也无,灯火通明的热闹倒是与自己无关,只脑中不断想起那谪仙似得表哥,还有那个抢了她表哥的女人。   “来人,给本郡主查。赵府五姑娘,赵清婉。”   没错,就是她,徐韶雪初见赵清婉之时便就记住了那人,无疑,徐韶雪也被惊艳一番。不提她身姿曼妙,周身气质,但是那张独一无二,精致漂亮的脸,就足以让人嫉恨。   上天何其不公,似乎什么都给了那女子,后来夫子也多多喜爱那人,即便是大有比她上进,优秀的女子也比不过她。六艺平律之上,更是大放异彩,徐韶雪自是没有错过那女子耀眼的身影。近日又听京中传言赵府五姑娘颇得太后喜爱,想来是她不假。   然,那又如何,表哥只能是她的,旁人休想夺了去。   徐韶雪近乎疯狂的阴狠神色吓坏了旁边伺候的丫头,自家主子在外脾气甚好,娇柔可爱,大气温婉,担得华阳郡主的名号也颇为自得。只是私下里隐隐乍现的阴鸷倒是每每将几个丫头吓退,此时自是谁也不敢多言。   只等着她慢慢回过神,仿似方才一切都未发生。   再说夏侯奕送阿婉回府,本就因着徐韶雪的事有些不快,此时见小丫头歪头苦想,也不看自己,夏侯奕竟有些闹起了性子,往日里矜贵的夏侯奕还有这样一面,倒是让赵清婉好笑。只见他静坐一旁,直盯盯望着赵清婉,也不言语,颇为哀怨。   “殿下,这般看着我作何?”   被他盯得着实发毛,这才开了口。   “何以不理本殿?”   听听,这哀怨的声音,怎会是夏侯奕发出来的,车外陌冰陌显只恨不能把耳朵堵死,身怕再听到什么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声音。   “我在想你表妹,就是华阳郡主。”   赵清婉倒也不藏着,只直白说出来。   “本殿在你跟前,你竟还有心思念着旁人?”   谁来救救赵清婉,她都要晕了好吗?这种时候,吃醋的应该是她才对吧,怎么五殿下满腔醋意,甚是哀怨,何况谈论的还是女子。   “殿下,你,你无理取闹。”   赵清婉着实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觉这殿下的表现就该是无理取闹才对,心里这般想,嘴上就这般说了,她倒是未发觉,如今在夏侯奕面前,是越发由着性子来,胆子大得很。   别说夏侯奕被雷得不轻,本能怔愣不动,心下好笑,这丫头确定是将这种形容闺房女子的辞藻用到他身上?   车外的陌冰显些掉下疾行的马车,还是陌显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陌显倒也很是不淡定,只是惯来的镇定起了作用,这才稳住。   陌冰心里哀怨,主子,你和殿下能好好说话吗?不就是从书肆到将军府,陌冰竟就觉得过了好几年。   “阿婉是嫌弃本殿不解风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什么时候说他不解风情了?再说,徐韶雪的事和不解风情有关系吗?   有吗?有吗?   “殿下,我是说,您那表妹爱慕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哦?原是如此,竟是婉婉醋了。”   夏侯奕将小手握住,顿觉舒畅,嗯,还是握住比较踏实。   “阿婉宽心,旁人与本殿无关,本殿只心悦你。”   本想炸毛的小猫瞬间便被安抚了,别说,夏侯奕这顺毛的本事渐长。何况,不仅如此,小人竟是又娇羞起来,好容易控制住的旖旎心思,又被她勾了起来。   “阿婉,莫要点火。”   说罢,不等赵清婉反应,那人便又攫住她唇瓣吻了上去,倒不似起初那般浅尝辄止,循序渐进,而是甫一碰触便如火燎原,赵清婉哪里招架得住,立时便被勾了心神,只仰头配合着他,一点一点,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一时间,车内只余熏炉燃烧淬火的声音还有亲吻之时间或发出的渍渍声。   很是羞人,只不过,赵清婉早在夏侯奕的引诱下渐渐沉沦,哪里还顾得及旁人感受。   倒是苦了陌冰和陌显,本就因着二人神一般的对话饱受摧残,如今又被这瞬时想起却迟迟未曾停止的旖旎声扰了心智,哪里还敢多听,二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里看出同一个意思:日后殿下与小姐独处之时,再也不跟着来.....   直至马车停到巷子里,夏侯奕才精准地停了动作,又不愿这般快放开她,只用自己的斗篷裹紧了,径直抱了人便跳下马车,转眼便隐在黑暗里,陌冰和陌显自是明白,主子这是又要翻墙了。   再说赵清婉任他抱着,自个儿现在的样子恐怕是不能见人的,也就未曾多言,只小心埋在他怀里,紧紧攥着他锦袍,一时竟是不愿开口,羞涩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  气温骤降,望君加衣...... ☆、第六十四章:请旨   夏侯奕将小人送至榻上,真想就睡在她身边,拥着她入眠,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不觉更加期待她快快长大。   “等等。”   见夏侯奕要走,赵清婉赶忙拉住他袖口,虽然仍旧扑红着小脸,可今儿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呢。   “舍不得我?”这厮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见小姑娘揪着他难舍难分的样子,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不是,我是……”   赵清婉说不过他,又不愿与他拖延,只伸手递给了他一个荷包。   “回去再看。”   说完便径直将他推了出去,旋即插上房门,这才放心。   夏侯奕自是猝不及防,呆呆站在原地,仿似还未回神,自己竟被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推开来,倒也不恼,只傻傻笑了起来,复又心满意足拿着荷包离去。   赵清婉倚在门后察觉到他离开,这才歇了心思,松口气。   上一世至如今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怎的被个少年折腾的头昏脑涨,暗怪自己没出息,复又想起这几个时辰的相处,越发羞得不肯见人,哪怕被冰柳逼着吃了晚膳,也是顶着个小红脸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于是,整个芙蓉院的丫头们都震惊了,只陌冰暗自好笑,知晓自家主子害羞不已。   夏侯奕紧攥着荷包回去,这还是小丫头第一次送他东西呢,怎么能不欣喜。   只是看了一路,夏侯奕发觉,这荷包竟是同大街小巷卖着的一模一样,哪里是小丫头亲手做的,分明是糊弄他呢。   这倒是误会赵清婉了,毕竟荷包这种东西算作女子的贴身物品,每个女子针脚也大不相同,私自相授荷包,怎么看也是私定终身,不合规矩的。若是被旁人发觉,那可真真是坏了名声,即便最终夏侯奕娶她为妻,那也是被人诟病的王妃,赵清婉当然不会拿这种事情玩笑。   不稍片刻,夏侯奕倒也想通了,想着日后逼着那丫头做一个便是。这才小心翼翼打开荷包,不料竟赫然乖巧躺着一“平安符”。   平安符?   夏侯奕想到年初一在双林寺相遇,他只以为她是随着沈氏进香才去的寺庙,倒不想竟是为着他去求符。   这傻丫头,许是那日得知自己要出征,担心了吧,这才巴巴求了符,夏侯奕自来是不信这些什么鬼怪神佛之说的,只因着赵清婉的心意,却是将红符紧紧系在自己腰间,那荷包也不要了,只留着这个符。   想到方才那丫头蜷缩在自己怀里依偎靠近的暖意,心中涌起无限柔情。这直接导致我们英明神武的五殿下竟又旖旎从生,梦中紧紧拥着那温软身子,只觉亵渎了她。   只又想到,反正迟早都是自己的,才又恢复如初,露出笑容。   就连永奕宫的扫洒太监都能感觉到自家殿下脸上若隐若现的微笑,只觉年节甚好,连殿下都变得温柔了许多。   陌遇偷偷撇向陌显,昨日里是陌显跟着出宫的,殿下不让陌遇随行,也就不知晓缘故,此时见殿下这般春风得意,而陌显又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很难不勾起陌遇兴趣。忍了半天,还是按捺不住心思。   陌显自是明白陌遇所问,然,这种事情要怎么说?难道说主子美人在怀,春风得意?陌显自问没这胆量,只撇开视线,不理会陌遇脸色。   两人各怀心思,相顾无言。   “风儿参见皇叔,皇叔吉祥。”这边几人倒是没瞧见小主子入了门,待听得这脆生生的请安声,这才回头。   “你小子整日里忙些什么?风儿找你都找到我那里去了。”   不仅有风儿,还有四殿下夏侯朗,这话自是夏侯朗责怪自家五弟的,然风儿倒是没有去寻他,不过是昨日风儿和他都来寻夏侯奕,这才碰到了一处,今日一早在蓬莱殿请安后便直接一起过来。   “风儿,可是从太奶奶那里过来的?”   夏侯奕自是不理自家四哥发神经,只望向风儿,伸手抱起他。   “嗯,太奶奶想念风儿,昨夜便在蓬莱殿留宿。”   “那风儿要替皇叔照顾太奶奶,可能做到?”   “能,风儿可以的,皇叔放心。”   夏侯奕满目柔情不似对着赵清婉那般依恋暧昧而是清澈真情流露,要说出征在即,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赵清婉,而是怀里这个小人,夏侯风。   婉婉有家人照顾,如今未涉及夺嫡,自是无人牵扯她,只,风儿深处皇宫,即便有皇祖母护着,也少不了有何闪失。   夏侯奕转头望向夏侯朗,似乎,他能信任的也只有四哥了。   “皇兄,你。”   “不必说,有我在,你且放心。”   未等夏侯奕说完,夏侯朗便接话,他虽对朝政提不起兴趣,然也并非不学无术,因而也能猜到夏侯奕的打算,上次喝酒对弈,隐隐听五弟提及风儿,当时还未品出其中深意,如今边关战火骤起,五弟出征定是迫在眉睫,他能做的只有护好风儿,这是他唯一能帮得上的事,何况,风儿可是他大侄子,即便没有五弟,他也会护好风儿。   “皇兄,多谢你。”   “婆婆妈妈的,倒不像你了。喝一杯如何?”   “陌显,备酒菜。”   夏侯朗在永奕宫向来惯了的,径直便坐入席间,还未等膳食上桌,这边便饮起了酒。   “四哥,稍待片刻。”   “无妨。”夏侯朗也不听劝,只闷闷入口,顿觉舒适。   “你那小娇妻可要我照顾?”   夏侯奕稍顿片刻,复又回神:“自是劳烦四哥偶尔照应一二,然莫要露面,她怕生。”   哪里真就需要旁人照顾,夏侯奕早就暗中调动阁里半数人马守在赵清婉身边,只宫中诸事,恐还需四哥照应,这才开口。至于怕生一说,夏侯奕自是私心里不愿旁人觊觎她,那小人的魅力他清楚,即便是四哥清风霁月,倒也唯恐小丫头被骗了去。   “怕生?哈哈哈,本殿省得。”   夏侯朗忍不住笑意,自是捕捉到自家五弟的小心思,果真就这般宝贝得紧?然,复又想起那个身影,倒也值得这般护着。   “本殿要求父皇赐婚。”   蓦地,夏侯朗突然开口,竟是惊得几人回神,风儿本还在诧异方才四皇叔口中五皇叔的娇妻是谁,这番听到四皇叔要求皇爷爷赐婚,更是久久不能反映。   别看小人虽小,然已是七岁,哪里真就全然不知事,他也知晓自己这个四皇叔最是留恋红尘,宫人常言四叔沾花惹草,放荡不羁,如今竟就亲自自请赐婚,自是太过惊人。   夏侯朗看着弟弟和侄儿这般作态,灰溜溜摸了摸鼻子,不很自在。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想我娶妻生子,过安生日子?”   “四哥说笑了,只是不知是哪家小姐得你青眼?”   夏侯奕忍住笑意,认真开口,他四哥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如今能说出赐婚的话定是已考虑清楚,想来是那女子有过人之处,得四哥这般交心对待。   “东方家的月禅。”   “刑部尚书东方炎?”   “正是。”   那东方炎算得上是清流一派,既不依附太子或三皇子,也不与人暗中结党营私,自是刚正不阿,管你皇亲国戚还是京中贵胄,只要到他手上的案子自是无一不公正结案,果断迅速,毫不留情。东方家富贵方才三代,倒是没有寻常世家大族那般根基深厚,然家风极其端正,夏侯奕也曾听幕僚提及,私下里也暗中着人调查,果真是清贵纯臣。想来,那东方月婵自是出色得很。   (没错,东方月婵在宫宴之上有过出色表演,不过别指望夏侯奕能记住她,在他眼中,大概只装的下赵清婉。)   “四哥既已决定,那便去求个旨意吧。”   “嗯,我想尽快完婚,否则等不到你,我还指望你跟我迎亲去。”   “四哥,我恐怕正月稍过就要离京,这般怎来得及。”   夏侯朗既已开口,夏侯奕自是不忍拒绝四哥,只皇家婚礼操持太过繁杂,只月余准备想来是不能够。   “无妨,二月初我便成亲,一个月也足够了。今日我便向父皇求旨。”   “哪里是你说了算,要换庚帖,礼部拟定日子,自是有规章,岂能这般儿戏,恐嫂嫂委屈了。”   “你且等着。”   说完,不待夏侯奕劝说,夏侯朗便跑着去了养心殿,也未更换朝服,只一身清浅装束,昭帝一脸诧异,竟不想这几个儿子,最先来求旨的竟是最不可能成婚的四子阿朗。   “阿朗,你可知晓,父皇旨意一下自是容不得更改。”   昭帝觉得东方家那孩子倒是甚好,只自己儿子秉性,他再清楚不过,若是他临阵后悔,岂不是抗旨?这般如何是好,只能再三问询。   “父皇,儿臣心甘情愿,儿臣心悦月禅很久,这般迫不及待也是因着东方大人府上恐要给月禅说亲,这才赶了来求旨。”   夏侯朗这话倒是不假,东方月婵虽爱慕夏侯朗,然到底未见那人有何表示,这般过年已是及笄,父亲又不愿她嫁入皇室,只想着嫁一普通人,安稳富贵即可。月禅虽也不愿,只到底是心凉了,也就不再反抗,只任由母亲父亲做主。       ☆、第六十五章:二哥心事   “哦?这般说来竟是自愿的?莫非你母妃逼迫?”   昭帝还是有些狐疑,倒也不怪他这般,实是夏侯朗太过不着调。   夏侯朗哭笑不得,他起先装作拈花惹草,不过是在宫中生存的一种手段,如今想真正迎娶娇妻好好过日子,倒是没人信了,想起方才在永奕宫中,五弟和侄儿的反应,再看此时父皇的再三确认,越发觉得自己混账起来。   “父皇,儿臣是真心想娶月禅,求父皇赐婚,且越快越好。”   昭帝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这是他惯常有的动作,每每沉浸思考举棋不定之时就会这般寻求心安。   “如此,那朕便顺了你意,只你须得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于人。”   “谢父皇恩典,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见这孩子果真是分外欣喜,倒也放下心事,罢了,既如此,那便成全了又何妨。   挥手任儿子退下,昭帝一时有些恍惚,转眼多年,几个儿子也都这般大了,今日见阿朗求旨赐婚,便不自觉想起前几日贤妃所言,怕也是想着要给三子泽儿赐婚。   那么奕儿呢?那孩子几次三番拒了他好意,若非不愿逼着他,早就有了媳妇照顾,哪里会这般让人忧心。   昭帝暗暗隐了思绪,脑海中那娇柔温婉的可人越发清明,嘉儿,你在那边可还好?   礼部办事是很快的,即便是年节休沐,礼部也不会误了这等喜庆的差事,立时便派人拿了东方小姐和四皇子庚帖,泽了吉日。   最近的日子里正月二十五与二月初五均是好日,着手操办虽然仓促,但是皇家办事也是足够了的。夏侯朗本还想着不如就二十五即可,未免误了五弟大事,还是夏侯奕阻了他,不过十日还是可以等的,这才多出些日子,容礼部操办。   圣旨很快就下达了东方府上,不仅为两人赐婚,还特意封了夏侯朗为瑞亲王,赐瑞亲王府,亲王府早就是成品,不过由于迟迟未封,几个皇子都是在宫里罢了。   东方月婵自是瑞王妃。她本是一脸不可置信,后见传旨的公公贺喜,周边众人也俱是满脸欢喜的样子,这才回神安了心。   不过,倒是他自己求得吗?如何这般仓促?   于是京都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四皇子瑞亲王惦念东方小姐久矣,再难将就,这才急急求了圣旨,速速完婚。   “你瞧,为了让你同我迎亲,竟是一夜成了痴情种了。”   四皇子满是揶揄,倒也很是欣喜,这亲事本就是他满意的,何况母妃那日那般欣喜,想来很是欢喜。   这也难怪,庄妃一向退居后宫,不理争宠之事,早没了兴致,就连一向交好的懿贵妃姐姐也没了,她不过是守着自己的宫墙,空占着妃位的名头。什么帝王恩宠,早就抛之脑后,眼下也只盼着儿子成亲,媳妇孝顺,再有孙子绕膝,日后跟着儿子含饴弄孙,做个闲散太妃,自在极了。这话虽然不敬,却实实在在心之所向。   “总好过薄情郎不是?”   夏侯奕也打心眼儿里欣喜,莫不是自家小娇妻年岁尚轻,此时定也会不管不顾求旨赐婚。一想到日后那般场景,就觉心满意足。   “没成想,我倒成了第一个封亲王的,竟是沾了成婚的光。”   夏侯朗自嘲一笑,若说以前还想过做什么人上人,此时倒也跟了母妃淡泊,只盼着万世安好,求得富贵平安。   “瑞亲王在上,臣弟有礼。”   “不必多礼,日后来瑞亲王府做客,随时恭候。”   两兄弟闹腾一番,倒也打散了好些离别愁绪,像是如今饮酒作乐的时日无多,自当珍惜。   赵清婉自也听说了四皇子要娶东方月禅,这倒是和前世一般无异,只是前世赐婚是庄妃逼迫,民间传言庄妃绝食求儿子成亲,哪怕后来夏侯朗无奈娶了东方月禅,也不过是生了嫡子便继续流连花丛。   然,昨日听夏侯奕说起,竟是四殿下亲自去求了圣旨,其中意味竟隐隐有几分情愫,总归是好的,至少那东方小姐也不算冤枉。   前世待赵清婉嫁入皇家,一众皇子妃对她颇有敌意,只暗嘲她空有美貌却无一是处,唯独这瑞王妃有心交好,屡屡解了她窘境。   那是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即便是寻常闲话也像是如沐春风,赵清婉也甚是喜欢她,两个皇家妯娌难得的竟是比民间寻常人家的妯娌还要投缘。即便日后夏侯泽隐隐有废后的趋势,每每宫宴,东方月禅仍旧是分外捧场,只紧紧随着赵清婉,不因她不得宠爱而退居一旁。即便被那些命妇嘲笑笼络不了夫主,那般清风霁月的女子仍旧是一脸柔情,仿似周边洪流翻滚,只她一处岁月静好。   “小五,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赵清婉循声而来,便见自家阿姐和二哥相携而至,倒是好奇这两人怎会聚到一处去。   “姐姐,二哥,你们怎么一处来了?”   “我来寻你,正巧在门外遇着二哥,这便一起进来了。”   赵清菡面色红润,往日里身子娇贵,冬日一般是不出门的,只是今年冬天,沈氏说什么也要给她调理身子,便派了两个药膳嬷嬷在她身边,整日里都是补身子的膳食,纤细的腰身也长了好些小肉,身子也调理的越发好,这才每每燥热想着出门消散。   沈氏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只因自家这四姑娘如今便是十三,也是能慢慢商量议亲之事了,这才想着好好养着身子,女子子嗣最是重要。当然,这话自是没有对面皮儿甚薄的女儿说起。不过,赵清婉是知晓的 ,甫一听母亲送了药膳嬷嬷便知母亲意思,近日瞧见阿姐面若桃花,看来颇有成效。   “我当是你俩一道寻我出去玩儿呢。”   对面两人还未接话,倒是听得赵清扬火急火燎赶来。   “好啊,你们倒是好,竟是撇开了我去。”   “三哥你这般急得作甚?娘亲瞧见定要说你性子轻佻了。”   赵清扬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本还气势汹汹来着,只因方才绕了好一大圈才寻着几人。先是去找二哥,小厮说他在父亲书房,这便在书房外痴痴等着,又不敢擅自进去打扰,只等的父亲都出来了,却还是没看到人,赵将军瞧见自家小儿子一脸憋屈样,辛苦忍笑告诉他睿儿早就寻小五去了。   合着这半天倒是白耽误功夫了,如今好容易瞧见兄妹几个,她们倒好开心商量外出游逛,竟是半点没想着他这个人,心肝都疼颤了。   “三弟,年节已过。”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吗?赵清扬愣愣摸不着头脑。   “二哥是想说三哥已经十四了是吗?”   赵清婉看似天真无邪,实则狡黠调皮得很。   “这般说来,二哥岂不是十七了?也该成亲了呢。”   赵清菡没有抓住重点,可是她却精准地解救了赵清扬,且狠狠将赵清睿拉下水,你只看赵清扬大眼柔情瞅着自家四妹,简直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给这姑娘。赵清睿则是尴尬咳嗽,本还讨伐着想要摆起兄长的架子,只如今是怎么也竖不起来了。   “阿姐说的有理,也该相看些姑娘了,等我、三哥与姐姐入学,咱们府里只有母亲和大嫂多孤单,阿婉知晓兄长繁忙,只那亲事还是须得抓紧。”   赵清婉也万分忧心这事儿,不只是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照顾二哥,更重要的却是因着前世临终前蒋如溪的“坦诚相告”。   若她所言不假,赵家谋反罪证竟是赵府之人亲呈皇室,自家人,赵清婉自然相信,如今生活在赵府的人是万万不可能做此等事,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前世三哥尚未娶亲,只二哥倒是在弱冠之年有一门亲事,是那怀恩公府的庶三女乔攸宁,虽是庶女,却贤惠淑德,行事得体,重要的是人也聪慧漂亮,母亲虽不得怀恩公喜欢,这三小姐倒是很受宠,赵家也不是那般不通情理之人,身份门楣虽重要,然儿子喜欢才可行,何况不仅二哥喜欢,就连父亲母亲对这姑娘也甚是满意。这才赶紧定了下来,而后赵清婉便出嫁了,对这二嫂没有过多接触,倒也每每从二哥的温柔神色看出他真心欢喜。   重来一世,赵清婉自是早就盯好了那乔攸宁,只她也不过是尽所能安插了个小婢女在乔攸宁身边,这般几年倒也无甚所得,索性还有三年二哥才至弱冠,如今自是希望自家二哥尽早成亲,断了与那乔攸宁的姻缘,即便前世并非那乔攸宁陷害,赵清婉也万万不愿拿此来赌。   毕竟,这是豪赌,她输不起。   “小五,又胡闹了。”赵清睿虎着脸,尽力想要吓退自家小妹的调侃。只那隐隐泛红的耳根还是显示他的不自在。   “二哥莫恼,阿婉也是盼侄儿,如今大嫂有孕,就盼着你和三哥了,三哥是不可能了,只你可不能让婉婉等下去啊。”   “嘿,我说你个丫头,我怎么就不可能了?”   “看我不打你……”   赵清睿看着弟弟妹妹打闹不休,心下欢喜,忽又想起脑海中那个久久挥之不去的身影,眸中情绪意味不明…..       ☆、第六十六章:上元灯会(一)   “小姐,今日你可莫要再贪睡,夫人早早就敲打奴婢,若是小姐今日再不随夫人同去,那奴婢可是要遭殃的。”   赵清婉早就醒来,只是昏昏沉沉不愿睁眼,如今听着冰柳聒噪,真想把她小嘴堵死。   “请小姐怜惜奴婢。”   见自家小姐毫无反应,只紧皱秀眉,知她是在装睡,也就大起了胆子。冰柳几人立时跪了一地,自家主子最见不得奴才们跪地叩首,这般总该是会听劝得吧。   果然就见赵清婉杏眸扑闪,虽难掩不耐,到底不忍。   “就会欺负我,你们倒是越发胆大,竟是敢联合起来威胁主子了。”   “奴婢不敢。”   几人乖乖告罪,只那个个神色难掩欣喜,可算是不负夫人所托。   赵清婉又好气又好笑,只任由几个丫鬟伺候着穿衣,她也知晓今日着实躲不过去。   这倒也怪不到赵清婉,实是京里贵妇无聊至极,从初六始竟是日日举办宴席,什么赏梅会,春茶会竟是日日不带重样,无非就是一群无所事事穷极奢靡的妇人琢磨出来探看各家子女的聚会罢了,还非要附庸风雅扯出各种冠冕堂皇的名头。   无奈的是,沈氏因着赵清菡和赵清睿的婚事竟是日日不缺席的参与进去,她本就是京都贵女,应付这些交际倒也游刃有余。只赵清婉倒是吃不消了,只堪堪去了三次,便被那些虚与委蛇的官腔折磨的彻底。   明明再是花样百出,京里的富贵圈子也就是那几家人,实是不明白为何日日都有得叙。   沈氏心疼自家幺女,倒也不再强留她,只四姑娘是必须要带着的,这也是隐隐要给四姑娘撑腰之意,即便是庶女出身,也是她赵家正儿八经嫡母娇养的姑娘,故亲事自是不容小觑。   今日是上元节,赵将军想着自家媳妇儿终于不必再游走于那些贵妇之间,可以安心陪陪他了。然,昭华长公主举办上元灯会,别说是沈氏须得带两个娇女出席,就是赵将军也须得带着几个儿子赴宴。   昭华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皇上虽然有许多姐妹,然昭华却是他嫡亲长姐,且看她封号随了昭帝的“昭”就可见其地位。既是长公主下帖,京中但凡接到了名帖的人家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赵清婉自也十分清楚,这才只稍稍抗拒,忍下心中不快便起了身。   “我家小姐真美。”冰兰看着赵清婉痴痴开口,往日里最是沉稳的陌冰也是难得出声调笑,“主子,你是奴婢见过最美的女子。”   “你才见过几个女子?看来冰柳几人功不可没啊,你如今这性子倒是不闷着了。”   赵清婉难得定神望了望镜中的自己,平日里不注重打扮,如今被冰兰巧手拾掇,简简单单一个飞仙髻,再零星点缀些红珠小饰,两侧豪不夸张的水滴状流苏碎饰竟是越发灵动飘逸,只整个发髻都是凌虚之势,像是脱落凡尘的仙子,即便误入人间,仍旧不离仙子遗世独立的矜贵。   只那一双明眸盈盈似水,灿如星辰,只消望一眼,便是被深深吸引进去弥足深陷。赵清婉自个儿抹了螺子黛,与唇间樱珠口脂相得益彰,青黛暗沉远山眉,肤若桃花含笑春,她微微一笑便可倾城天下,是以上辈子夏侯泽即便对她再毫无情谊,终归因她是个美人多有怜惜。   她素手执珠,将那透红莹润的珊瑚耳坠扣在嫩白的耳垂之上,本就白皙的肤色越发欺霜塞雪。别说丫鬟都看呆了,赵清婉盯着那张脸,倒也一时恍惚。   “小姐,今日着哪件小袄?”   冰柳拿着几件样衫打断了赵清婉沉思。   “就那件杏粉色的。”   赵清婉指了指粉霞锦绶藕色罗裳,这还是入冬之后,苏茜姐姐送过来的新衣,只无甚机会,倒是一直闲置着。此时穿上,配着同色茜裙,倒也着实精致。   白日里无甚琐事,闲来翻阅话本打发时间,时不时逗弄滚滚,倒也很是惬意。   待夜色稍近,恐误了时辰,赵清婉未曾稍待便去了正厅。随行丫鬟带了冰柳和陌冰,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我儿把这狐裘披上。”   沈氏见两个女儿俱是裙衫小袄,美则美矣,却是略显单薄,便紧着拿出狐裘给两个女儿披挂,两个姑娘虽不愿,到底拗不过沈氏。   赵家如同那日宫宴出行一般,女子坐于车内,男子骑马随行。虽不知女子容貌几何,只这赵府男儿俱是好颜色。锦袍潇洒随风而起,英挺的眉眼冷峻疏离,不得不说,连带赵清婉都很是为自家父兄着迷。   待车马停于长公主府门前,周边街市仍旧热闹如斯,即便不是长公主设宴,今日上元节庆自是少不了热闹一番,今日摊贩难得不闭门庭,亦没有宵禁。寻常百姓俱在街上寻了乐子赏玩,有在护城河放河灯,祈愿来年顺遂平安,也有买了那或可爱或凶煞的面具逗乐,更有绕着市井街灯闲逛之人,倒也舒心别致。   若不是今日有此灯会,赵清婉恐怕早就央求兄长带她出门了。这般热闹的年节气氛,若是错过,着实可惜,与那无聊的富贵灯会比起来,甚是诱人。赵清婉按下心中涌起的向往,只收了喜色,随着娘亲进府。   “臣(臣妇、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快起来快起来,不过是寻常聚会,何以这般多礼,赵将军,赵夫人莫要这般。”   赵清婉抬眸,不经意凝视这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只见她虽已至中年,比起娘亲还要年长几岁,却是因着保养得宜,丝毫不见任何岁月痕迹。只稍显丰腴的体态越发气势张扬。   她着一身华贵宫装,虽是最普通的样式,却觉异常耀眼。发间鎏金九凤鈿子冠竟是样样齐俱,琳琅满目的钗环却不觉凌乱,寻常只觉头重脚轻的刻意,此时倒是只觉这女子气势凌人,越发能震慑人心。   “这便是婉丫头吧?真真是可人。”   赵清婉在偷偷打量长公主,长公主倒是一眼注意到这个娇小明媚的女子,赵清婉稍有怔愣,倒也很快回神,低头娇羞一笑,此时不出声便好。   “公主谬赞了。”自家女儿被夸奖,哪有不高兴的道理,沈氏笑着回应,眼眸掩饰不住的隐隐骄傲。   “夫人快些进去吧,已来了不少人,赵将军可是要去前院了,驸马在那边恭候。”   长公主自是不能一直陪着他们,能亲来迎接已经是给足了面子,这般,赵将军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前院,沈氏带着女儿往后院走。只约好散会之时来寻她们,莫要闲逛,沈氏好笑自家夫君越发婆妈起来,可心里早已甜的渗了蜜。   “赵家妹妹,你们可来迟了,该罚呢。”进了后院,沈氏自是去寻着贵妇的圈子,而赵清婉姐妹则被丫头领着往花园走去,世家小姐都在这边,即便多有不愿,也不可失了礼数。只是,甫一进来,便见长公主嫡幺女珍月郡主迎过来。   着实是受宠若惊,前世也是因着嫁入皇家的缘故,方才识得的尊贵人,今生直至日前竟是从未有过接触。   “臣女参见珍月郡主。”赵清婉姐妹虽赶忙行礼,那珍月郡主却是将二人扶起,未曾真就受了此礼。   “莫要见外,叫我珍月姐姐就好,哪里这般生疏了。”   见珍月郡主倒是一脸坦然,没有身居高位的倨傲,亦没有刻意亲近的讨好,就是这般寻常的拉近距离,才越发招来赵清婉忐忑。若说重生最大的障碍那便是对人尤为不信任,一如对夏侯奕的慢热,一如此时还是客气淡然的疏离。   待入了亭台,这才发觉果然已有很多人,赵清婉姐妹与女学相熟的人颔首算是招呼,宋承云倒是欣喜地跑过来,拉着二人手坐到自己身边。珍月郡主虽也很是想要让二人靠自己而坐,然到底还是忍下好奇,示意赵清婉她们自便。   “你们倒是会躲清静,瞧瞧这有多少人,莺莺燕燕的,着实招人烦。”   宋承云小声在两人耳边碎语,姐妹二人相视一笑,自是清楚承云这直接爽朗的性子,只这般毫无顾忌还是不可取。   “莫要失了礼数。”   赵清菡拉住她一刻都不安分的衣袖,轻轻扯了扯算是警告。   “菡儿,你也欺负我,来之前被大哥耳提面命,如今你竟是和他一个模样。”   宋承云口中大哥自是宋承宁无疑,赵清婉偷偷望了眼自家阿姐的神色,果见她嫩白小脸微微泛红,只用旌帕轻轻遮挡,倒是稍显刻意。   也不知阿姐何时对宋家大哥有意。先前倒是嫌弃得很呢。   赵清婉暗暗发笑,又添了把火,“宋大哥可在前院?”   “自是在的,大哥同我来,一是看顾我,当然重点是想念你家三哥。”   “哦?那待会儿可要见见,还未同大哥拜年呢。如今这都上元节了还未见上。”   “好啊好啊,大哥见了你们肯定欢喜。”   赵清婉和宋承云一来一往,不稍片刻果见赵清菡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宋承云傻乎乎给菡儿递茶,赵清婉倒是只瞧好戏,自家阿姐的心意这是越发明了了。   前世阿姐至死也未出嫁,虽因着身子,倒也同样因着自己,如今竟是这般快便有了着落,赵清婉自是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感谢你们一直在! 明天归归有个比较重要的考试,可能不能及时更新了。 也许半夜,也许周日补上,所以明天你们不用等太久哈。 祝福我吧小伙伴们,考试顺利!嘿嘿!我会加油的 ☆、第六十七章:上元灯会(二)   这边三人旁若无人热闹得紧,那边却有人紧紧盯着赵清婉,双眸如同淬了毒一般,冷冷扫视。   赵清婉似有察觉,只觉那视线不甚友善,这般抬头环顾,倒是一切如常,未有特别,只觉自己多想,复又浅尝酒酿,不过是花酿,不怕醉人倒是可口香甜。   徐韶雪垂下的眼眸还未收敛,一面愤恨那女人粉雕玉琢,面容姣好,定是那贱人勾引表哥,一面却又忍下悲戚,表哥宁愿要那不通人事的青果也不要她。   记起托人查到的消息,分明那女子才待十一,性情偏冷,不知表哥喜欢她什么。莫非是赵家?因着位高权重,手握兵权?   徐韶雪捧着茶盏,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竟是不管不顾笑起来,如同一朵绽放的罂粟,异常妖娆却又暗含危险。   “韶雪?郡主?一个人想什么这般入神?”   “无碍,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徐韶雪淡淡开口,也不多言,在旁人面前,徐韶雪一贯是一朵高不可攀的白莲,因着身份,倒也少许人捧场。   旁边那女子见徐韶雪不愿多说也就顺势转移了话头,“我听说六公主也会来呢。”   徐韶雪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复又开口:“是吗?倒是没听表哥说起。”   “五殿下和你不知有多少旁的要说,哪里需要多说这些个女儿家的闲事。”   这女子倒也捧场,一贯跟在徐韶雪身后自是清楚她喜欢听些什么,果然,徐韶雪脸色斗转,方才还暗流涌动的眼眸此时像是沾染了星辰,小脸上霎时红云腾起,娇羞的低头刹那芳华。   “表哥很忙的,倒也很少有机会多叙。”   “哪里的话,那日日送到的食盒难不成都是旁人准备的不成?殿下在乎的人,咱们一眼就看得明白,你可别再谦虚了。”   “是啊是啊,谁不知道你是皇上眼中未来五皇子妃,青梅竹马,旁人哪里有这情分。”   “……”   不稍片刻,倒是许多女子参与进这个话题,虽然面上纷纷附和讨好,只那眼眸闪动的艳羡与嫉恨还是一眼就能识别的出,小心思藏也藏不住。   徐韶雪很是飘飘然,她也没有出声解释,最好大家都误会才好。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看赵清婉的方向,果见一双澄澈似星的眸子满是打量意味,徐韶雪煞有其事的回视,甚是多了些傲慢,赵清婉暗自好笑,只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赵清婉早就被她们所吸引,早在那声“表哥”出口就已经扭头看向了徐韶雪,她听着徐韶雪扭扭捏捏故作羞涩的强调,听着周围肆意喧嚣的客套与虚伪,忍不住好笑。那日夏侯奕视若无睹的冷漠,徐韶雪莫不是忘了?   不过,她还是在听到“青梅竹马”四个字时稍有所顿,这句话倒是没错,所幸,看夏侯奕当日所举,这情分他倒是没记在心上,既然如此,自个儿何必烦恼。   念及此,复又加入阿姐与宋承云的对话里,还是将阿姐的亲事定下来最是要紧。   徐韶雪看着赵清婉方才一瞬扭转的视线若有所思,只觉她是被自己气到了,殊不知赵清婉压根没往心里去,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夏侯奕做的好,招蜂引蝶的功夫不小,然,避之不及的态度更好。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何必急着非要将往日情分消耗殆尽。”这略显嗤笑的语气着实将赵清婉吓一跳,她扭身一看竟是珍月郡主,不知何时已坐到了她身旁。   这话颇有隐喻,不难想象是暗讽徐韶雪她们几个,只是这般直言不讳,赵清婉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未等赵清婉作何反应,珍月郡主似也不等她有所搭话,复又清浅开口,甚至可以说是对着赵清婉开口。   “表哥性子冷,甚少有人能走进他心里,只是一旦入心,这分量任谁也比不得。”   饶是赵清婉定力甚好,也经不住这般直白的解释,这珍月郡主是知晓她与夏侯奕的关系的?   是知晓的罢,是的吧!   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只表面还在努力维持微笑,尽管那嘴角微微抽动。   珍月郡主拍了拍赵清婉膝盖上交叠的手背,明显带有安抚意味的甜笑出声。   “莫要多想,有疑惑自去问表哥就是,旁人的话听听就罢了。”   又来了,这是怕自己误会他,给他解释来了?   赵清婉一脸羞愤欲死,这般明目张胆,真的好吗?   “郡主,我,我没多想。”似是觉得自己不太有说服力,很是肯定的加了一句,“我信他的。”   珍月郡主看着眼前的丫头方才还尤为镇定的脸色此时竟是不自觉红霞浮现,很是不客气的笑出声,一边刻意压制不让自己太过随心所欲,一边又轻捏赵清婉的手心,似是在说,“丫头,你羞不羞。”   赵清婉简直无地自容,只是许是和夏侯奕待得甚久,面皮儿厚了不少,不仅很快平静了神色一脸的云淡风轻,更甚者俏皮的吐了吐小舌,直把珍月郡主看得晃神。   这丫头,果真招人疼呢。   虽然两个人颇有种一见如故的意味忍不住想加深了解,一面探讨着平日里话本喜好,一边又将手里的锦帕赠与赵清婉,针脚细密,一看就是上好的绣艺,赵清婉感谢着接过,只觉这珍月郡主是皇家女子异类,丝毫没有傲慢与偏见,却又是那般高贵耀眼。   只不稍片刻,便有小丫头到珍月郡主身边传话。赵清婉自是颇有眼色的躲开去。   “六公主来了,你避着她些。”留下这话,珍月郡主便跟着丫头走开了,想来是去迎接夏侯薇的。   只是,赵清婉倏地一股暖意涌起,怕是夏侯薇在宫中为难她的事这珍月郡主亦是知晓的,若非是夏侯奕嘱咐,赵清婉想不出珍月郡主缘何这般对她上心。   那男人,总是这般处处贴心,犹如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墙,赵清婉竟是一不小心就步入其中怎么也绕不开,且往深了说去,她自个儿恐怕也是自甘沉沦的。   (你一不小心真相了,他还就是故意织就的网,润物细无声,让你一不小心爱上他,逃不开也走不掉,心甘情愿。)   果然,珍月郡主牵着夏侯薇走到人群里,众人自是纷纷行礼。   赵清婉自是躲在人群深处,总该不愿自己再招了她眼,这般众目睽睽,大庭广众,她犯不着一再与她过不去吧。   奈何赵清婉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还是被有心人看入眼里,这个有心人就是几乎消失好久的蒋如溪。   “赵姐姐也在啊?怎的避的那么远?”她一脸天真无邪,装傻卖呆,眼眸扑闪动人,楚楚可怜,赵清婉忍不住想给她鼓掌。   只眼下情形着实不妥,赵清婉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郡主说这边的灯盏更亮些,自是忍不住想要离得近点。”   这借口果真逊色,只珍月郡主很给面子的捧场,“你这丫头快一边玩去吧,就是小孩子心性,可着劲儿偷懒呢。”   “姐姐笑话了,阿婉就是喜欢这些个亮闪闪的灯呢。”   临了还冲着珍月郡主眨了眨眼睛,一双眼眸弯起,很是愉悦的样子。珍月郡主噗嗤笑出声:“好了,快玩去吧,假山那边的越发喜人,让丫头带你过去。”   赵清婉讨好着道了谢,这便拉着赵清菡和宋承云离开了亭台,蒋如溪一脸的不喜,本还想看赵清婉下不来台。只因着珍月郡主在场倒也不知该如何,只讪讪一笑,缓解心中郁结。   “你这丫头吓死我了,我倒以为又要招惹那六公主呢。”   赵清菡一脸惊魂未定,方才本能想拉住自家小妹,只还未出手,珍月郡主竟是开了口,心下诧异,倒是万分庆幸。   “姐姐莫要担心,阿婉运道好。”   “果真是运道好,那珍月郡主竟是偏帮你,也不知你这丫头哪里招了人家爱。”   宋承云也是知晓赵清婉入宫之后的遭遇,此时仍旧心有余悸。   “莫不是小女长得太过可爱?珍月郡主不忍心看人家被摧残?”   赵清婉只是心血来潮,想起方才珍月郡主处处照顾,想起那人无微不至的考虑竟是一时得意,心情颇好,这才与阿姐俏皮起来,只是看到两个姐姐薄唇微张,瞪圆的眼珠子直把自己吓一跳,顿时烧脑起来,小脸忽的滕红。   “婉婉大言不惭了。”   随即两声爆笑平地而起,几乎压过了门外一直不断的烟火声,那小妮子越发羞红。   “哈哈……”   赵清婉旋即跑开了去,自顾看着周边的灯笼,暗自微微荡漾,甜甜勾了勾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哈,今天的稍后下午会更上的! 对了,你们觉得灯会上来个阴谋好还是加深奕儿和婉婉感情蜜里调油好? 快点告诉作者君,临时调整也是可以的哈! 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上元灯会(三)   长公主府果真气派,只是那一处假山环绕的灯盏区就已是璀璨夺目,更别提一路刻意规整的造型奇特的灯笼。   赵清婉一路寻着,倒也被不少特别的灯笼吸引了目光,忽而听着外间烟火嘭嘭作响,转身便见本就深邃的夜空被绚烂的烟火点缀越发耀眼。   只星光点点环绕在明月周边,旁的夜色黑沉的吓人。这般接连绽放的烟火像是在弥补星星的不足,又像是单纯调皮的星星滑落人间,一时美得不像话。   “是在下花雨。”围墙外不知是哪家的孩童调皮出声,只听周边一阵欢呼雀跃。   她是很想丢下这里的灯会去街上凑凑热闹的。躲在人群里肆意感叹烟花绚烂,随着人流奔走去护城河遥放花灯,哪怕只是在街上闲逛,买一些随处可见的应景玩意儿,那也是她所期待的上元节。   陌冰见自家主子对着烟火痴痴地笑,便也能猜到些她的心意,“主子可是想要出去走走?”   赵清婉敛了神色,回头看她,笑得好不欢脱,“陌冰你知晓的太多了。”   陌冰囧,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傻丫头,快去找姐姐,一会儿不见我她又该急了。”   赵清婉说罢自顾自往前走,陌冰仍旧不解,自家主子这是什么征兆,思绪跳的根本跟不上啊。   待赵清婉姐妹一道回了后院之时,后院女子仍旧如方才那般谈笑风生,不同的是除此之外又来了不少男子,华衣锦裳各个玉面清风,想来能收到公主府邀约的公子哥定是身份贵重。   这倒也不奇怪,本就是灯会,男女之防一旦是多数人的活动就不会再有那般多的避忌。   赵清婉无意搜寻,却是果然看到夏侯奕赫然在列。   寻着那身影望去,竟是难得没有穿深色锦袍,而是一袭素白交领长袍,祥云纹饰仍旧,银丝线隐隐绰绰,隔着太远,只能清晰捕捉宽大的袖口两边朱红色点缀耀眼。   赵清婉从未见过这样的夏侯奕,他向来绛紫蟒袍明媚张扬或是深色系列幽深冷漠,像这般贵气逼人,干净邪魅的气息,赵清婉从未见过。   是的,干净、邪魅好似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么?   赵清婉走近了些,他凤目不经意轻佻,唇角微勾,双手背立隐在宽大的袖口里,只随着风轻轻扬起的发带不甘寂寞。旁人在他耳边似有所言,他却直直望过来,眼眸毫不掩饰的惊艳顿时取悦了赵清婉。   小脸一烫,她知道这是滕红的趋势,迅速转了视线,往旁边走去。   暗暗隐下思绪,果然美色误人。   同样与她感叹美色误人的当然就是夏侯奕了。   他被姑母邀约定要来这上元灯会,想着那丫头定是要来,这才拜托珍月照顾着些,只老祖宗忍不住说了自己对那丫头的心思,姑母和表妹俱是上了心。暗自摇头,这样也好,索性他离京之时,她也有人照应。   只一进后院,满园盛景倒是无心欣赏,鼻息间尽是女子脂粉香味,不自觉皱了眉,四下里寻着小人身影竟是没有发现,这才转向珍月,不过还未等珍月作答,便觉一道炽热视线传来,扭身一看果真就是那小人清浅归来。   她越发走近的身影,还未长开却已是明媚夺目,水眸望向自己不经意流出的欢喜同样取悦了夏侯奕。他只深深回望,那丫头就避之不及躲开了去,寻着夜色探看那丫头微红的耳尖不觉心下泛起了波澜。   “五哥。”珍月郡主出声拦住了他刚要迈开的脚步,她眼眸透露出不赞成,夏侯奕自是懂她心意,这里人多嘴杂,终究是会坏了她名声。   罢了,忍下心底的向往,只继续留在原地。只眼眸紧锁粉色身影,片刻都不曾转移。   看来今晚又要翻墙了,陌显在身后暗暗喟叹。   “今日这般热闹,珍月姐姐没什么安排了吗?”   夏侯薇果真坐不住的样子,将视线转入一直在和夏侯奕攀谈的珍月,珍月虽是郡主,只是她身份贵重位同公主例,夏侯薇倒是不甚客气。   听她出口,夏侯奕很不耐的朝着她看去,只这一眼就足够人冰寒彻骨。她对夏侯奕这个哥哥一向没什么好感,除了自家哥哥的关系,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就是害怕了。就如此时,那人毫无顾忌的敌视很是让人不爽,只他浑身冰冷气势甚是浓重,夏侯薇本能的缩着身子。   珍月郡主适时打圆场,“瞧我这记性,是我的不是。”   见珍月搭话,夏侯薇复又抢了话头,“姐姐若是没有准备,薇儿来出个主意可好?”   珍月稍有不快,可也不愿因此驳了她脸面,只飞快了看了夏侯奕一眼,见他越发幽深的凤目,倒也稍稍安抚了些,总归他在,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自然是好,薇儿直说就是。”   夏侯薇早就等着这一刻,“何不让众位小姐猜灯谜,若是答不出那就须得罚酒一杯,若是答对了,珍月姐姐给个彩头,不如就任选园子里的灯盏带走可好?”   “自是无妨,不过喝酒就不必了,女子都不胜酒力,换个罚的可好?”   夏侯薇讪笑,只仍旧不让步,“上元灯会,兴子不错,姐姐何苦扫了姐妹兴致。”   珍月无法,只得退让,即便今日有好戏上演,她也只得尽心护着些莫要出了大乱,心下微微安定,只得应了下来。转头嘱咐丫鬟去准备,一道叫了前院世家公子,一时满座俊男靓女,皆是这京里身家贵重的存在。   待一切准备妥当,灯谜皆置于相同的红灯笼之上,只是这般多的人,究竟如何猜便成了问题,不过是一个乐子,倒是没有专门为难谁的道理。   “薇儿可是有了主意?”珍月郡主又将话题抛给夏侯薇,既是她的想法,自是不能抢了风头。   夏侯薇看了看身边的蒋如溪,蒋如溪会意,径自站了起来,“郡主大安,小女是蒋氏如溪,家父是左徒蒋业。小女不才,倒是有一提议。”   众人皆知昭帝新封进京述职的督使蒋业为左徒,虽名义上未掌实权,然对其倒是十分信任,况且,如今蒋家也算是正式落户京都,若无意外,昭帝恐是会用儿女联姻来促成对蒋业的重用,这般看来,蒋如溪一家倒称得上是京都新贵了。   在座的女子皆悄悄打量起这位时常跟在六公主身后的女子,初见是俏皮可爱既不沉闷又不显傲慢,着衣素淡,滚雪锦缎紧裹腰身,只那圈脖颈间立起的兔毛领倒是稍有暖意,只觉出彩。简单的装束,包括发髻间最是寻常不过蝴蝶对钗的装饰,然配上那般粉雕玉琢的小脸再加上甜腻动人的微笑只觉周身熨帖。冬日的夜间早就蒙了霜寒,如今只觉眼前一亮,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男子也俱都毫不掩饰眼中欣赏,只觉这小姑娘落落大方的姿态很是招眼,可又一脸的俏皮灵动,只觉是精灵落入凡间,让人移不开眼。   夏侯泽也是其中之一,自是早早便知这女子心机不一般,虽则经常听自家妹妹提及,如今经过精心装扮倒是眼前一亮,不过更让他心动的是方才蒋如溪提及“家父是左徒蒋业。”   父皇对蒋业的重用之意任谁都看得出,然那蒋业狡猾得很,甚少涉及各家纷争,如今方才入京,自是独木难支,若是此时伸出橄榄枝,难保得此助力,倒也轻松不少。夏侯泽微微眯了眉眼,提起酒杯灌了口清酒,一时眼前朦胧得厉害。   珍月郡主示意蒋如溪自便,蒋如溪便开口陈述自己的提议。无非是大家围坐一起,随着鼓声起落传递灯笼,继而以落声为终,灯笼在谁手中,谁便猜这个灯笼上的谜面,未答上的人以酒自罚或是以才艺助兴。   众人颇觉有趣,便纷纷附和着,这才径自开始围坐。   赵清婉自始至终笑看蒋如溪自说自话,从她陈述开始,那视线若有若无向着自己,赵清婉不觉得自己有多愚笨发现不了,若说开始只是警惕,如今倒是越发确定了。   前世这般游戏是在几年后的荷花宴上,如今倒是提前了,赵清婉不知晓提前的因由,只一个劲儿回想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倒是诧异蒋如溪未免太过心急,今日在公主府,不觉得她有何本事能设计于自己。   随着阿姐几人落座,赵清婉望着蒋如溪的方向暗自发笑,即便今生自己放下仇恨,那蒋如溪倒是不改往昔没由来对她充满敌意,竟是不知因何有此孽缘。   鼓声响彻云霄,击鼓者似是为了这般气氛刻意迎合,与府外烟花绽放配合默契,一时交替更叠,不同寻常的热闹。   众人纷纷拼了劲儿地传递灯笼,仿似烫手山芋,任谁都不愿留在自己手中,只飞快传递给下一个人。众人脸色各异,紧张、欣喜更不相同。   突然,鼓声戛然而止,灯笼稳稳落在蒋如溪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都玩儿过击鼓传花吧,哈哈,作者君转变了下改成了击鼓传灯..... 这一情节有些长,估计还会有三章左右,不过等这个完了可能就是赐婚喽! 感谢大家支持! ☆、第六十九章:上元灯会(四)   蒋如溪站起身,微微一笑,将写有谜面的布条抽出来,认真盯视许久,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抹红云霎时好看,“如溪不才,各位见笑了,如溪甘愿领罚。”   这大意便是自己猜不出这谜底,众人未曾多言,只珍月郡主混笑着让她喝了杯清酒。   赵清婉倒也好奇此时蒋如溪的反应,以她的性格,此时最应该表演一些才艺,最好能达成艳惊四座的效果方才满足,何况第一把就停到了她自己的手里,越发让人难以捉摸究竟想做些什么。   蒋如溪径自去灯笼边取下一个新的灯笼,这便是要重新开始了,暗夜之下,即便灯笼那边亮如白昼,赵清婉只依稀看着蒋如溪来回走动的身影,却是看不仔细,索性也不再去多想,只静静拨弄中腕上的手钏,等待着事情继续。   不一会儿,蒋如溪便将灯笼拿回,鼓声重新响起,从蒋如溪,夏侯薇,到珍月…到很多人,最后落在赵清婉手中,只除了那盏红灯笼,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杯清酒。   赵清婉心中咯噔一声,只觉风雨欲来。   “啊!对不起,赵妹妹。”一女子惊叫起身,是赵清婉左侧的人,明明被酒浸染衣裙的是赵清婉,那女子却是不顾身份,顿时慌了手脚。没人看到蒋如溪和夏侯薇脸上难以遮掩的幸灾乐祸。   赵清婉没有看身侧的女子,反倒是抬眸扫了眼蒋如溪,眸中情绪意味不明。蒋如溪瞬间一凛,只惊讶看着,倒也没有旁的表现。   “无碍。”赵清婉淡淡出声,这才轻轻看了眼那女子,陌生的面孔,只隐约记得是哪家小姐,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只这般打量着,那女子却瞬间变了脸色。   赵清婉见她默默缩着身子似有颤抖,竟是心下诧异,莫非这般害怕也是装出来的?   珍月郡主早就来到赵清婉面前,此时见那女子这般作态,虽好奇,倒也忍下疑问,只匆匆开口,“阿婉,我带你去换件衣服。”   那酒泼得正是地方,胸前濡湿一片,只冬日的锦缎厚这才没有过于失礼,赵清婉本能寻着夏侯奕望去,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将那灯笼放下,随着珍月郡主而去。   “你这丫头倒是警惕颇高,怕我害你不成?”珍月郡主显然是看到赵清婉望向夏侯奕那一眼,虽然觉得被怀疑有些不快,倒是也为赵清婉对五哥满心的信任而开心。   “郡主明鉴,清婉着实不安,若是有何意外定要寻着那蒋如溪去查。”   珍月郡主越发疑虑,那蒋如溪究竟是何身份,竟是一再招惹赵清婉,想来想去也只把此事归结为夏侯薇的缘故。   因着众人都聚在后院亭台处,一路走来竟是未有多少人,珍月拿出一袭新裙递给赵清婉,这才叮嘱她快些换下来。   门外陌冰守着,有她在,赵清婉倒是安定些,那湿了的衣裳着实难闻,除了些微的酒气,赵清婉本能觉出些不寻常的味道,一时不知是什么,只能赶快换了下来。   “咣当!”   突然门外有剑器掉落的声音,珍月与赵清婉快速走出门外,甫一出门,珍月便被歹人点了穴道,那把剑直指赵清婉脖颈,赵清婉心头一跳,只来得及看清陌冰仰倒在地上。   “劳烦赵小姐走一趟,我家主子有要事相邀,若是赵小姐不肯,那便莫怪奴才无情。”   那男子只身一人,既然能将陌冰轻而易举放倒,想来是本事不小,只此时竟是没有直接将自己拍晕,只得默默拖延些时间。   “阁下可否告知你主子是谁?”   “小姐莫要拖延,去了便知。”那男子明显不愿多言,只催促着快走,一身宫里太监的服饰很不合身,显然是临时换了的,赵清婉暗暗搜索身上可用的东西,默默走在前面,只是身上越发燥热,渐渐失了力气,一路竟是畅通无阻,即便是有丫鬟小厮也未曾多言,赵清婉心里一沉,恐惧渐渐上心头。   “我家主子醉了,先行告退,劳烦稍后禀告赵将军。”赵清婉只觉身旁多了一小丫鬟,最是寻常不过的丫鬟宫装,怎么看怎么没有特点,赵清婉将发簪的针尖对准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清醒,只奈何药效太过,竟是只有一点点用处,只稍稍明了自己上了马车,竟是再也没有力气做些什么。   这般大费周章,除了将她送出来,拖延里面的时间,究竟是要做什么,赵清婉一无所知,只恐惧更甚,即便是提高了警惕,做了防范,还是无法避免吗?   蒋如溪竟是这般急不可耐,不知竟是因为什么。   那边小厮将赵清婉醉酒提前离席的消息告知赵将军,赵将军瞬间不安起来,自家女儿定不会在这般灯会上饮酒至醉,只得差遣身边的小厮去询问赵清睿几人,这才发觉不对。   “何人传话?”夏侯奕紧握双拳,在自己眼皮底下丢了人,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   “是奴才,方才赵小姐和她的丫鬟出了门去,只说让奴才禀报赵将军因醉酒先行离席。”   这小厮战战兢兢,作为长公主府的门卫,自是见过大世面,即便如此,也因着夏侯奕此时的问话感到害怕。   “珍月姐姐还未回来,赵小姐倒是先走一步,好生有礼。”   夏侯薇阴阳怪调,眼见夏侯奕眼神不善仍旧不能克制心中喜悦。   蒋如溪自是配合着夏侯薇,抬眸环视一周,幽幽出口,“倒是奇怪,珍月姐姐还未回来。快去寻寻珍月姐姐。”她随手指了一个丫鬟,眸中情绪太过浅显,夏侯奕自是料定几人仍有招数。   “散了吧,本殿与珍月有要事相商。”这话虽然突兀,奈何正主是夏侯奕,那明显不善的神色,谁敢触他霉头,纷纷附和着说时辰不早。   夏侯薇与蒋如溪对视一眼,万分惊诧这夏侯奕明显的相护之意,复又准备再接再厉。不料一直无话的夏侯泽竟也突然开了口。   “薇儿和我回宫罢,顺便将蒋小姐送至蒋府。”   蒋如溪对上夏侯泽深邃的眼眸很是羞涩,虽也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然至少让那人消失了,至于后续不过是过了今晚就会成功的阴谋,又有何惧。倒是夏侯奕朝着夏侯泽的方向沉默半响,意味不明。   她放下心来只轻轻颔首,“多谢殿下。”   众人见两位殿下都已发话,更是不会在此逗留多久,纷纷辞别,只剩下赵家和夏侯奕留在了公主府。   “主子,珍月郡主是被点了穴道放到闺房,陌冰是被药迷昏的,已经醒过来。”   陌显早在方才便被夏侯奕派去寻找陌冰几人,眼下见果真如他所料,立时便要出府。   “赵将军还是带着夫人一道回府罢,万不可将阿婉失踪的消息传出,也不可派出府兵寻找,本殿保证,明日,阿婉定会平安回府。”   夏侯奕回头对着赵严出声,不顾在场众人万分诧异,径自到了珍月的闺房。   赵清扬嚷嚷着要追着夏侯奕同去,被赵父和赵清睿阻拦,几人虽也万分愤怒,然夏侯奕说得对,若是此时派赵家军出府,即便赵清婉日后完整无损找回来,然这名声是保不住了,只能带着早已担忧晕厥的沈氏和还未回神的赵清菡回了府。   赵严一路脸色阴沉,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想起方才夏侯奕的劝说,再加上次夏侯奕邀约之时隐约透露的意思,赵严更加确定,那五殿下定是对自己女儿上了心,那眼眸深不见底,看似毫无波澜,只越发捉摸不透的深邃定是愤怒异常,只能祈求上苍庇佑,保小女平安。   那边夏侯奕快速与珍月问了话,再加上陌冰回答,只能隐约确定是一武功不错的男子,旁的竟是未有一丝一毫的发现。更加要命的是,阿婉换下来的衣服明明是带着媚药的,夏侯奕阴沉着脸,无意散发的冷气只叫长公主都浑身发颤。   长公主出声审问门卫,只能尽力寻着些线索,看自家侄儿这副样子,怕是果真将人放在了心尖上。“你可看清那确是赵家小姐无疑?”   “奴才确定,当时赵小姐微眯着眼睛,脸上一片红晕,确是醉酒的样子不假,何况那说话的丫鬟只稍稍搀扶着,赵小姐并未出声求救,奴才果真不知赵小姐是被掳走的。求主子赎罪。”   小厮唯恐将这罪名怪在自己身上,又看五殿下越发黑沉的面孔,只能讲原先看到的尽数道出,一时匍匐在地,越发慌张。   “给本殿查,是否少了哪个丫鬟。”   夏侯奕淡然出声,话中情绪丝毫未露,只陌显和陌冰都知,自家主子这是真的恼了。长公主自是不遗余力叮嘱管家前去查探,一时又回头看着自家女儿泪眼婆娑,珍月倒也是真心喜欢赵清婉的,此时只觉无力,再是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握了握珍月的手,示意她勿要担心。   陌冰手脚还是软的,暗暗运气也无法动作,只能任由软着身子靠在陌显身上,心下早已愧疚不已,暗恨自己着了旁人道,只是如今主子还未找到,竟是不自觉红了眼眶,再也说不出话。   不稍片刻,便有管家前来回话,果真少了一个丫鬟,是几月前刚刚从宫里一道选来的丫鬟,夏侯奕立时出了府,陌显因着要照顾陌冰,只能临时召了陌遇跟随主子,这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发的有些晚了,嘿嘿,刚才开了个小会去...... 大家猜猜幕后大boss是谁... 给我挥个爪,让我看见你们呀,好想互动呀! ☆、第七十章:上元灯会(五)   “主子,有消息了。”陌遇带着一枚信物回来,那是当时夏侯奕送给赵清婉的礼物,夏侯奕紧握在手里,立时冲了出去。   …….   隐约感觉马车停下,竟是走了近半个时辰,未有丝毫逗留,那丫鬟扶着赵清婉下马车,稍稍使了手段,分明是会武的,赵清婉即便有心不配合也只能忍耐。临了倒是将所有东西悉数仍在周边,悄悄避开了人,身子摇晃几欲倾倒,复又被那丫鬟紧紧扶好。   即便赵清婉每每折腾,那丫鬟也不曾开口,只老实架着赵清婉走,方才那劫持他的男子竟也不上前动她,虽然前后不过几步,却仍旧只有这个女子,赵清婉虽也诧异,只拼命睁开眼睛,稍稍缓了神色,这才偷偷打量,只是这药效似是马上就喷薄而出,赵清婉实难忍耐,控制不住自己就要甩开了那丫鬟,一手使劲儿扯着衣服,赵清婉只能咬着舌尖,依靠不住地阵痛强迫自己清醒。   “主子,赵小姐带到。”赵清婉拼命抵抗药效,只任由那丫鬟将自己带入屋内。   只听一男子静静开口,“你下去吧。”   赵清婉这才猛然惊醒,这男子的声音她听过,只是到底是谁,一时想不起来。   给自己下这种药粉,想来一时半刻解不了,长公主府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事究竟是何人幕后策划,只眼下顾不得细想太多。   怎么办?   赵清婉朦胧间只觉自己马上就要陷入昏迷,一旦没了意识,她不敢想象自己会如何,或者说是不愿接受那个近在眼前的结果。   耳听那丫鬟关门的声音,眼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赵清婉晃了晃脑袋,尽力托着身边的案几稳了身子。   明黄色?   皇上?   不不,是太子。   是夏侯骊!   赵清婉忍不住想哭,京都谁人不知夏侯骊本性,骄奢荒淫,狂妄自大,即便是圣上屡屡斥责,甚至收了原先握在太子手里的武建司,那夏侯骊也丝毫未有收敛,东宫姬妾成群,比之圣上的后宫三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知自己为何会糟了太子算计,却是本能不愿与其有任何牵扯。   “如今细看,你倒是果真对得起绝代佳人这四个字。”夏侯骊突然出声,声音敦厚,虽然意思足够轻佻无礼,只那口气却是一改往日的浮夸,那般冷静得不像话,赵清婉诧异抬眸。   她紧皱着眉头,跌跌撞撞往后退,眼见那人越走越近,逼迫自己开口,“殿下,明人…不说暗话,可否…可否告知意图。”   赵清婉言语混沌,眼皮几近昏睡。   “都到了此时,还如此镇定,倒是孤小瞧了你。”夏侯骊似是不怕她故意拖延,走到她跟前也未去动她。   “殿下,求你,求你告诉我。”赵清婉稍一出声便是暗哑着嗓音,话中媚态十足,赵清婉竟是克制不住。一面将自己的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一面紧紧绷着弦,怎能不怕,她只是在等,拼命提醒自己要等。   夏侯骊轻笑出声,脸上带着层似有似无的笑意,“果真有趣,若是本宫告知,能否应了孤,尽心伺候,良娣之位许你盛宠。”   都到了此刻,夏侯骊不信会有人来打扰,许是真心看上了赵清婉,原先只是一笔交易,此刻竟隐隐带了期待,期待真的收服这女子,容她心甘情愿,连带她身后强大的将军府。   赵清婉着实乱了手脚,太子这般完全颠覆她心中认知,她竟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此时越发急迫,浑浊之气不断上涌,她紧咬着舌尖也没了压制。   “可,但求殿下相告。”   随着她话落,夏侯骊稍许紧绷的神色隐了下去,竟是暗自诧异自己竟会为一个小姑娘这般失态,复又浅笑淡淡出声,“恨你的女子不少,孤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日后为你报仇可好?”   夏侯骊似是再没了耐性,一把搂过小女人身子,大手紧紧扣住她腰身。   报仇?若要报仇第一个杀得便是你!   赵清婉反感太子的亲近,几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夏侯骊,拔下自己发髻上的紫钗,未料跌倒在地,竟是再也起不了身,只能这样将就着匍匐在地,用钗尖划着自个儿脖颈,那力道丝毫未有所控,血珠霎时滴落,顺着白皙的脖子流下,分外乍眼。   “等等。”眼见她桀骜不驯,用了力道,夏侯骊不愿走近了去,只能稳在原地,就那样焦心着看她,那小女人果真贞烈。   赵清婉恍惚看见太子停在原地,越发肯定这太子不似表面看来那般简单,只此刻也不容她深究,只能任由针尖扎进皮肤,脑中万分清醒。   眼看她还未停下动作,夏侯骊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去一把夺过来那紫钗,骂了句该死。只揽着她的动作不曾稍稍减缓。   他再也忍不住,轻轻俯下身子堵上小女人的樱唇,此时怀中的赵清婉早已绝望透顶,一面尽力偏头避了太子亲近,一面又忍不住流泪,紧咬舌尖,只牙根竟是不听使唤,药效越发作用起来,浑身绵软。   若说夏侯骊方才还等着驯服于她,此时倒是生了几分气,阴狠着将怀中女人的外衫撕开,一手去解自己的衣袍。   “滚!”赵清婉感觉身上一凉,再也克制不住咒骂出声,带着愤怒,带着恐惧,更带着绝望。   “砰!”眼看着夏侯骊就要欺身而上,那对开的雕花木门竟是被外力震慑而开,直直掉下一扇。   赵清婉只觉眼前一抹白影闪过,熟悉的怀抱便瞬间安了心。   “殿下……”赵清婉悲从心来,抑制不住泪水,支撑着眼皮看清是夏侯奕,这才再也克制不住,不管不顾窝在他怀里,忍不住燥热径自撕扯衣袍。   夏侯奕亲亲抚上怀中人脸庞,在她额角清浅一吻,“乖,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抚赵清婉,还是在安抚他自己几欲震裂的心。   “五弟,你这是作何?”那边夏侯骊被陌遇几人压制,倒也未当他是太子,动作粗鲁得很。   夏侯奕这才顾得上看自己的二哥,一时怒目而视,眼眸深不可测,似是阴狠就像是迸发着源源不断的尖刀,直直扫射夏侯骊,又似是静如止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般冷漠,对,就是这样,夏侯骊不自觉浑身震颤,自家五弟的秉性他是知晓的,竟是不知这赵清婉于他而言这般重要,难道会为了她杀了自己不成?   想到这里,夏侯骊稍稍安定了些,只是看着那小女人方才拼死都不愿屈服此时倒是窝在那人怀里卸下心防,一时不甚痛快。   “我不愿动你不是动不起,只是不屑。”   夏侯奕冰冷出声,完全不似方才对着赵清婉的柔情,眼见小女人越发躁动,只能撂下这句话,打头抱着赵清婉出去。又将身上锦袍盖在她身上,紧裹着,两手紧紧拥着她,心下后怕,若是他再迟来一分,他不敢想。   而后,陌遇几人竟也就这般轻轻松开夏侯骊,随后跟着夏侯奕离去,夏侯骊竟是越发诧异此时夏侯奕的反应。   直至后来,夏侯骊方才知晓,惹到了赵清婉,比惹到了夏侯奕还要可怕。只为时已晚。   “去找玉流殇,快。”夏侯奕扔下这句话,便带着赵清婉就近赶到京郊别院,回府是来不及了,何况赵清婉此时状态,实是无法。   陌遇发了信号,另派了人前去寻找,赵清婉脖子上的伤他也是看到的,想来是为了逃避自己刺伤的,如此倒是佩服了些,看自家主子那般神色,一时唏嘘不已。   夏侯奕将赵清婉放在床榻上,一面将浸了冰水的锦帕覆在她脸上逼迫她清醒,如此往复也着实无法。赵清婉依旧撕扯着自己的衣裳,本就单薄的里衣此时隐隐绰绰,夏侯奕只能将被子箍在她身上,紧扣着不让她掀开。   “阿婉,别怕,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轻轻抚上她紧锁的秀眉,温柔着落下一吻,岂料小女人似是有所觉,只觉那贴近的身子甚是冰凉,她热极了,寻着那温凉贴上去。夏侯奕方一离开她额角,她便双手纠缠上来,藕臂摇摇晃晃在外面,指尖触摸到夏侯奕的脸,然后寻着这冰凉贴上去,夏侯奕只觉浑身一僵,小人的樱唇便凑了上来,痴痴缠着他。   他反应过来,急急后退,忍下心中旖旎,虽也渴望小女人软糯的唇瓣,到底还是推开了她,恐伤了她,只用了三分力气。未曾想,赵清婉嘟起小嘴,双手勾着他脖子,在后面十指交叉,就是不愿放开,勾着他贴近自己,然后慢慢凑上去,仍旧逼着他回应。赌气的样子霎是可爱,就连迷蒙的眼神也越发显得勾人。   因着药效的缘故,赵清婉脸颊通红,睫毛一眨一眨,好看极了。   夏侯奕无奈再次推开她,将小人胳膊放进被子,再次拿起湿帕,只不过,这次是覆在自己脸上,额头,停留片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到是太子了吗? 其实太子也不是特别坏的,以后会有解释哈。 哎呦,忍不住想把下一章也发了,哈哈! ☆、第七十一章:玉流殇   夏侯奕将湿帕放下,低眸看了看床上仍旧不安分的小人,一时心疼不已。   “殿下……”突然,赵清婉睁了睁眼,扑闪着卷翘的睫毛,眸中水润清亮又迷蒙。   夏侯奕复又将她抱在怀里,“可是不舒服?大夫马上就来,再等一会儿。”   赵清婉扭动着身子,越发委屈,瘪了瘪嘴,金豆豆夺眶而出,轻启唇瓣,“你怎么不要我?”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夏侯奕只觉方才拼命冷静下的气血再次涌上头顶,忍不住,索性寻着那樱唇直直吻下去。   “阿婉乖,睁开眼,我是谁?告诉我,我是谁?”   他不住地开口询问,强迫赵清婉睁眼,赵清婉只能顺着他话意,强撑着眼皮。   抬手慢慢抚上他冰凉面颊,稍一触碰便觉热了起来,见她眼眸似是清明,听她从未有过的娇羞直白,“你是奕儿,我的面具哥哥。”   夏侯奕果真再是忍不住,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不似第一次轻轻触碰,也不似上次那般浅尝辄止,温柔清浅,而是带着丝丝欲望,深沉的眼眸越发不见底色。   他一手扣着她脑后,一手紧着她腰身,那腰间的衣裳早就被揉捏的不成样子。夏侯奕不住地吮吸着她舌根,一次又一次,直至发麻直至急促,轻轻松开她容她喘息,然后再度覆上,不留一丝空隙,感受着小人热情地回应,没有往日羞涩地推拒,竟是迎合着他的动作紧紧搂着他,不曾稍有退却,这越发挑动起夏侯奕微微松动的神经,忍耐力消耗殆尽。   感受小人胸前起伏,微微松开了她,等着她再次朦胧隐约的靠近,夏侯奕只能暗叹一声该死再次推开她。   “阿婉,我不能,你乖。”   夏侯奕不是不想要了她,无数次梦中现实中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他面前这般热情绽放,婉转求欢,即便是药效作用,她至少记得他是谁,夏侯奕怎能推开她。   只是,不想这般情形下伤害她,即使她是愿意的,他想给她的自始至终都是呵护备至,一丝一毫的伤害都不允许有,嫁他也只能是心甘情愿而不是因为委身于他没有旁的选择。夏侯奕将方才阿婉拿着的紫钗对准自己的臂弯,毫不犹豫刺下去,阵阵刺痛逼着他回神。   好容易隐下了冲动,复又将小人搂在怀里,轻轻咬她嘴唇,只盼她再坚持一会儿。   “殿下。”幸好,门外陌遇求见,想来是玉流殇到了。   夏侯奕将赵清婉裹紧,叫了声进。   果然一陌遇身后跟着一年轻男子,一样纯白如玉的锦衫,披散着稍显风流的墨发,凤目沉沉,嘴角肆意的微笑,举手投足浑身散发着贵气,只能感觉这又是一风骚独领的人物。   他正是玉家此代传人,玉流殇。   他未给夏侯奕行礼,只快步走到床榻边,轻执起女子手腕,夏侯奕这才安下心来。   稍待片刻,便见玉流殇冲着夏侯奕揶揄一笑,“这不过是普通见水激化的媚药,殿下自己就解得了,何必费心寻找我?”   玉流殇常年游离在外,如今也是因着年关方才回了京都,若非今日陌遇急急追踪,他还守着美酒夜话佳人呢,恍然以为是何疑难杂症,岂料竟是这般浅显的媚药,甚是无奈。   夏侯奕不过一琢磨便也清楚他话中深意,深深看他一眼,甚为郑重,“解毒,用药。”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玉流殇微微诧异,看他眉间紧锁不似作假,早知他不近女色,倒也不再追究,只轻轻颔首,转身将一丸药递给夏侯奕。   “混着石菖蒲水服下即可。”   石菖蒲是一种随处可见的植株,玉流殇方一说完,陌遇便径自寻找这种草药。   “可有什么旁的作用?”   “不曾,毫无后果。”   见夏侯奕轻轻点头,玉流殇一面暗叹夏侯奕对怀中人不一般的态度,一面仔细瞧了瞧那女子,想来那玉露膏也是给这位送的吧。   夏侯奕轻按着赵清婉乱动的双臂,“她脖子上有伤,是这珠钗刺的,也有剑器划痕。”   玉流殇方才发觉那女子脖颈果真有一道有些结痂的划痕,他取出棉布倒了些药水,这才上前覆在她伤口上,赵清婉只觉微微刺痛,不自觉闷哼出声,隐隐抽气着。   “阿婉乖,稍后就好。”夏侯奕几乎见不得阿婉一丁点的不适,只看她又紧皱起眉头,便忍不住开了口,哪里在乎是否有旁人在场。   果真,玉流殇哪里见过这般轻声温语的五殿下,只觉幻听,复又转头悄悄看了看他神色,那皱起的眉峰,凤目灼灼,只觉温暖,眼眸情谊尽显,玉流殇赶忙转头,像是恍然未觉一般只尽心做自己的事,隐下了探究之意。   这女子,不简单,能让五殿下这般对待,难。   玉流殇处理完叮嘱了几句,陌遇也正巧带着石菖蒲熬制的水回来,夏侯奕轻轻接过,一边将方才的药丸放置她嘴角,一边准备喂她喝这水。   赵清婉闻着苦味,本能推拒,尝试几次都未能送进她嘴角。   夏侯奕无法,只能将药丸放在自己嘴角,俯下身子送至她嘴里。   意识到殿下怎样喂药,玉流殇和陌遇霎时转了身赶忙出去,一边暗暗咋舌,一边暗暗庆幸自己退得快。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选择了沉默,只静静候在外间,无人言语。   “阿婉。”夏侯奕忍不住轻轻开口,赵清婉只得被他诱哄着吃进去,复又用同样的方法将那石菖蒲水喂下,虽则仍旧苦涩难耐,却因着有夏侯奕的吻只觉安然。   赵清婉双手环绕夏侯奕腰间,紧紧攥着锦袍,没有松开。   夏侯奕任由她乖乖抱着自己,窝在自己怀里,双颊紧贴着自己,许是解药发作,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只觉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再不似方才折腾,没了媚药的催动,此时乖乖巧巧的样子倒是分外温顺。   他就这般轻轻抱着她,不愿放开,即使她此时已经恢复了神色,只是进入了睡眠,夏侯奕仍旧不愿,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品,再不愿旁人觊觎。   夏侯奕遣了陌遇向将军府送信,承诺天亮之前便将赵清婉送回府上,众人俱是松了口气,见陌遇无甚停留之意,赵将军只能送他离开,也未曾过多追问。   索性婉婉无事,这便是最大的喜事,至于害她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将军府不争不代表任人欺凌,如今都惹到自家宝贝女儿头上,哪里还有忍了的道理。赵将军和赵家三子纷纷阴沉着脸色,俱是狠厉十分。   陌遇复又折回来,不得不说,回的很是时候,“将军,殿下嘱咐,莫要失了冷静,一应人设他会替小姐讨回来,还请将军以将军府为重,放心交给殿下。”   赵严本还诧异,如今自是明了他意思,只是,这越发确定他心中所想,五殿下才智与手段均异于常人,世人传言不近女色,胆识谋略均是上乘,若非本身是皇子身份,赵将军可能会更为满意这一女婿人选,只皇子身份一点,便叫他踌躇不已。   “劳阁下嘱咐,还请告知殿下,下官省得,多谢殿下相救小女。”   陌遇颔首请辞,这才稍稍放心,殿下对赵小姐的用心,今日他是彻底了解了,而后与赵府定是断不了往来,未来女主子今日倒也让人刮目相看,果真值得殿下相护。   “父亲,殿下对小妹…”赵清扬这般不耍心眼之人倒也看出些名头,何况是旁人。他虽未直接言明,倒也是有所顿悟。   “怪不得殿下几次三番出手相救,如今看来倒是解释得通。”   赵父微微挑眉,“几次三番?”   赵清扬出声解释:“正是,从苏州回来之际,路遇刺客,是五殿下替孩儿挡了一刀,且一路随行至京郊常青湖畔方才分开,后来在北扬场附近,也正是因着他方才规避风险。”   “不止如此,”赵清睿冷静开口,“那东大街涟漪坊的牌匾是五殿下亲手所书,而后相送。”   “涟漪坊?”赵父微微诧异,莫非那涟漪坊是自家幺女的产业?   “父亲所想不假,其间虽有我和三弟相助,点子设计却完全出自小妹。”   赵将军一时回不过神来,自小娇养的幺女不知何时竟成长为如此聪慧过人的女子,看她往日里俏皮乖巧,看她在北扬场内光芒四射,竟是从未细细了解女儿心思,如今看来,这孩子早就不似寻常那般天真肆意了。   他暗叹一声,只觉自己这个父亲有些失职。   “如此看来,五殿下与小五竟是早早便有渊源。”   赵清睿几人相看无言,不知不觉间,自家小妹竟就悄悄被人拐了去,虽然夏侯奕多次相护,到底还是不愿接受这个可能是未来妹婿的人。   “莫非是为了赵家刻意接近于小妹?”赵清沐难得开了口,他近期忙着自家娇妻孕期之事,只觉小妹被欺有他之责。   “若是旁人十有□□就是,只那人是夏侯奕,绝无可能。”赵将军倒是难得这般笃定,他也未曾顾忌五殿下名讳,只眼眸情绪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古人还是比较封建的啦,如果是现代,可能夏侯奕就会把阿婉给吃了呗。 但是现在,还是把一切保留到洞房之夜好,哈哈 再有几章就要赐婚啦! 期待不啦?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让我这个小透明有动力继续写下去。爱你们,么么哒 ☆、第七十二章:憨山大师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屋内,暖暖的投射在床幔。   床上小人微动,睫毛挣扎着挑起了眼皮。   她微微扯了扯锦被,眼眸一张一合似在醒神,恍然间睁大了双眼,看见陌生的环境,蓦然回神。   不自在动了动身体,便见床榻边正有一男子和衣而眠。   他微曲着身子,原本高大的身子如今小小缩在一团,依旧是昨日素白锦袍,眼底透着乌青,昨夜的记忆霎时涌现。   她虽然暗恨自己失了警惕被人算计,恍恍惚惚经历过一场近乎生死边缘一线的恐惧,只最清晰的感受便是落入他温暖怀抱那一刹那间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求生的浮木。   她只想紧紧攥着,本能的去信任他,即便是全心交给他也不会后悔。   然最让他动容的怕是他仍旧不肯就这般要了她的隐忍,虽然昏昏沉沉,此时倒是越发清醒,清醒的记起他一次次面对自己热情如火却又压制刻意的神色,记起他环抱自己的愧疚与胆颤,同样记起的还有他抱着自己满心满眼的心疼。   赵清婉敲了敲还有些恍惚的额头,撑着床榻支起身子,她默默看着眼前将她紧紧环在床上的人,一时忍不住欢喜。   “阿婉,你醒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奋不顾身扑进他怀里,在他怔愣之时紧攥着他锦衣,贪恋着吸取他身上的兰香。   幸好,有你!   夏侯奕轻轻抚着她长发,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姑娘,感觉她些微的颤抖,微微蹙了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清婉只低低伏在他怀里,既不抬头也不回话。   “阿婉?”他轻轻唤她,喷薄的热气紧紧贴着她耳根,她微微躲开,他只看到小人耳根红彤彤一片,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赵清婉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只觉除了这里没有更安全的地方,她喜欢他温柔唤她,她也喜欢他爱怜的呵护。   “殿下,谢谢你。”赵清婉如蝇虫叮咬般轻声细语,只嗓音沙哑带着些潮红退却后的意蕴,夏侯奕摩挲她头发的动作一顿,微微搂得更紧了些。   “害怕了?”   “嗯,很怕。”   怎么能不怕,尽管经历这么多的阴谋阳谋,她都能够游刃有余。昨夜,千般提防,万般小心还是未料竟是会出了岔子。她不敢想象,若是夏侯奕晚来一步,她是如何再次面临将自己亲手送至死亡的恐惧。   “我也很怕。”   夏侯奕搂着她,久久不愿松开,嗓音微微发颤,似是低语,似是发泄,他胸前微微起伏,赵清婉真切地感受着他不能平复的心。   是啊,他有多怕,怕自己未能找到她,他可以杀了所有陷害她的人陪葬,却不能保证她不受伤害。   赵清婉伸出小手抚着他僵直的背脊,隔着衣袍,阵阵温热直达夏侯奕心窝。   “阿婉,让玉流殇再给你看看,一会儿送你回府。”夏侯奕轻轻松开了她,只掌心还包着她小手。   “玉流殇?”赵清婉诧异开口,果真玉家传人是在夏侯奕身边吗?   见她眼眸微微诧异复又恍然,心下疑惑,“阿婉听过玉家?”   “嗯,殿下行军带上他可好?”   “何出此言?”   “刀剑无眼,阿婉只求几分安心。”   其实赵清婉是因着前世的关系,自是知晓大梁将士与于滇对战之时将有一场浩劫,只怪她当时一心将心思都放在夏侯泽身上,即便后来道听途说,也只是记得一些细微末节,至于如何解了那场时疫,她一点儿都不清楚。   赵清婉不止一次暗恨自己上辈子太过糊涂,许多事情兜兜转转竟是一点记忆也无,她微微叹气,带了些惆怅和自责。   夏侯奕倒是没有疑心赵清婉的话,只周身愈发熨帖,连夜的不安也随之消散,只看着眼前人,想把她望进心里。   玉流殇很快就来了,只稍片刻便松了口气,看殿下对这女子的态度,再加上昨夜陌遇遮遮掩掩的样子,这位八成就是皇子妃了。他倒是担心若是有个闪失会招来殿下冷眼,如今看来倒是放松不少。   “小姐无甚大碍,只稍再服些清润的药便可尽数消解。”   夏侯奕的手臂一直放在赵清婉的身侧,此时听玉流殇此言,顿时松快不少,微微绷紧的神色也稍显缓解。   玉流殇只觉自己多余,倒是想尽快出去,只赵清婉竟是拦住了他。   “先生留步,你可听过憨山大师的名号?”   玉流殇一怔,想不到再次听到憨山大师的名号竟是从这样一个小丫头的口中,他眼眸写满诧异,探究意味甚浓。   夏侯奕也是如此,他虽不知憨山大师是何人,只看着玉流殇这般神色倒也微微蹙眉。   玉流殇不答反问,“敢问小姐是从何处听说憨山大师?”   “恕我不能告知缘由,”赵清婉转头看了眼夏侯奕,她也知晓此时太过草率,只玉流殇实是难见,如今好容易有此机会自是不能放过,“看先生神色,想来自是知晓憨山大师名号,只是不知先生能否找到大师踪影?”   若说方才玉流殇眼眸满是探究,此时倒是隐隐加了些佩服,她直言不能相告,又当着殿下的面,值她赌上殿下信任,想来不甚了了。   他沉默片刻,倒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赵清婉也不急,夏侯奕倒是坐不住了。   “若是知晓直说便是,这是作何?”   玉流殇惋叹,殿下何时这般好说话,莫不是拐着弯嫌弃他碍眼?他打量着夏侯奕神色,见对方微微蹙眉,只觉自己猜测甚可,这才紧着开了口。   “不瞒小姐,憨山大师是我师叔,只师父不愿我将身份告知世人,憨山大师自也不愿和俗世有甚牵扯,如今小姐问及,流殇自当全力寻找,只小姐可有何嘱托?想来小姐是清楚师叔这人,怪得很,若请他出山,实属不易。即便是师父的面子,他也不一定给。”说到这里,玉流殇微微无奈,听他此言,赵清婉定也知晓憨山大师自是不好寻找,只上一世在那场劫难中传出的名号只一“憨山”是也,以她之力,哪里能找得到。   “我并不知晓应当如何求大师出山,只能否带一句话?‘于滇战事将起,劳大师速速救急。’”   “小姐这是何意?”   玉流殇早已不是震惊这般简单了,分明就是不可置信,即便于滇之事她有所耳闻,只战场烟沙竟是能与师叔有所牵扯,难以置信。   赵清婉自是知晓此时玉流殇所虑,她也能真切感受到搂着她的人手臂一紧,只重生之事太过重大,即便她全心信赖于他,她也无法逼迫他去接受那样一个近乎荒诞的事实。   “只尽力探寻就是,阁里众人由你差遣。”   别说玉流殇此时瞪圆了眼睛,就是赵清婉也只觉不可思议。   她是清楚夏侯奕势力不少,且看他手里暗卫就可知晓定是有旁的江湖势力,只此刻竟因为自己的话尽数交给旁人,更不必说她遮遮掩掩不愿详谈。   赵清婉一时有些无措,方才镇定的样子早就土崩瓦解,面对夏侯奕不断凝视的目光,她只觉稍稍退却,有些无力。   “我信你,莫要多想。”夏侯奕将赵清婉一把抱在自己身上,也不顾玉流殇在此一再跌破的承受力,径直将小人搂在怀里,出身安抚。   玉流殇回过神,立马作揖告退,既然殿下都无甚纠结,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想清楚这点,麻溜儿走了,临了还轻轻阖上门,顺便止住陌遇想要进去的脚步。   “你别进去。”   陌遇微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玉流殇只摇了摇头,伸手拂过自己的小须,仍旧是“四字箴言”。   “不合时宜。”   “赵将军一早便派了人来。”陌遇沉着开口,他倒是也能明白玉流殇所指之意,只还是赵小姐的名声更重不是,既已明了自家主子心意,那他定也会处处护着女主子。何况,根据底下之人调查,这事并非那般简单,倒是不想华阳郡主竟也插了一脚。   他微微叹气,只觉女子太过狠毒。   “无碍,殿下自有打算。”玉流殇还是不赞成陌遇此时叨扰殿下,毕竟方才屋内的气氛他可是感受得一清二楚,那隐隐压不下去的倾心相待,哪能这般不开眼的去打扰?   何况,赵小姐交代之事甚为重要,如今他也需要与陌遇仔细商讨,这才拉着还有些怔愣的陌遇离开。   玉流殇难得这般靠谱,若是知晓外间情形,夏侯奕定是会给玉流殇大大的赏赐,只因二人唇齿交缠难舍难分,一时乱了心神。   他轻轻捧起她小脸,方才只是在她额头轻轻落吻,不料这丫头倒是主动,自个儿凑上去贴上他唇瓣,一时羞了悄悄退却,夏侯奕哪就这般轻易放过她,一手扣紧她腰间揽入怀里,一手托着她小脑袋,轻咬她下唇。   赵清婉只觉天旋地转,唇齿间俱是属于他的味道,一时晕眩不已。   他越发浓重的呼吸,一次次痴痴纠缠她丁香小舌,轻抚她红粉的小脸,嘴里喃喃轻唤“阿婉。”   赵清婉任他靠近,深深陷在他怀里,任由他攻城略地。       作者有话要说:  原先计划没有这么多情节的,但是我现在重新梳理一下后续大纲,感觉还要继续写下去,特别是前期已经铺设好的一些情节总要有一个完整的填补。所以,大家要耐心看下去哈,如果有什么批评建议大家尽可能告诉归归,我会努力改正的,这本是我第一本古言,无论下一本是古言还是现言,第一本总是最最珍贵的,所以我会努力做到最好,许多地方不纯熟都需要各位小天使的建议。 希望大家多多指教,感谢你们一直在,感谢北辰夜冰宝宝,爱你! ☆、第七十三章:回府   良久,久到赵清婉只觉自己快要晕过去,夏侯奕才放开她,容她大口大口喘息,只仍旧按在自己胸口,不曾放开她。   赵清婉抬起头,想要退出些,却不料惹来夏侯奕低低轻呼,“别动。”   “阿婉,别动。”赵清婉一时不解,只他声音太过暗哑,倒也不再乱动。   “我求父皇赐婚,可好?”   赵清婉浑身一顿,方才满心疑惑都被这句话所打乱,好不容易平息的气息复又躁动起来,第二次了,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要请旨赐婚。   “阿婉,信我。”   他不知道怀中小人为何不愿做他的皇子妃,只本能感觉阿婉微微紧张的眼眸,似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结,他只能一次次隐下冲动,给足她时间去接受他,心甘情愿嫁给他。   只,他等不及了,多少人打她主意,他千防万防夏侯泽,竟是没料夏侯骊竟也肖想她,他知晓他的阿婉有多好,恨不得把她藏在心里不容任何人窥探。   何况还有那么多魁魅魉魍次次挑衅她,真当他是死的不成,谁给她们的胆子,竟连他的人她们也敢算计!   夏侯奕握拳微微发颤,由内而外震怒不已,怕是真的动了气,一时收敛不住。   赵清婉只觉是因为自己的一再退让惹他不快,赶忙伸出小手轻抱住他,“殿下,阿婉愿意,只是阿婉的身份,皇上怕是不会同意。”   她有她的顾虑,前世夏侯泽灭她将军府一门,刽子手虽是夏侯泽,只授意之人竟是当今天子梁昭帝。她怎能不恨?   若说此生重来最不愿牵扯的便是皇家之人,只夏侯奕这个异数真当是她的劫,她一次次沦陷直至如今想来是愿意放下对梁昭帝的恨,只她愿意,倒是不知梁昭帝是否愿意,若一旦嫁入皇家,赵府一门势必更强,地位无人撼动,又何惧垂暮昭帝?   想来,昭帝是极其不愿的罢。   夏侯奕方才的震怒就被赵清婉的一声愿意打散,他几乎是震颤着开口,倒不是愤怒,而是十足的小心翼翼。“阿婉,你是我认定的妻子,旁人反对无用,即使是父皇也同样,我只问你是否愿意。阿婉,你…可愿意做我妻子?”   他眼眸含情,情意炽热,搂着她身子的双臂越发收紧,赵清婉抬眸看他,直直望进他眼里,她心底隐隐有小人叫嚣“愿意,答应他。”   终是迎着他目光而上,将樱唇凑在他嘴角,“阿婉愿意。”   夏侯奕只觉过了好久,他心心念念的小人就在自己怀里,更要命的是,她亲口对他说愿意,她明媚的眼眸亮如星辰,眼眸里只有自己,就像是自己眼中只有她一样,这种感觉,直入心底,他怔愣着,只本能搂过她身子,再次欺身而上,加深了这个吻。   难解难分,缠绵悱恻。   “这都已过辰时,还未送小妹回来,五殿下这是何意?”赵清扬甫一进正屋便大声嚷嚷着,很不爽快的样子。   昨日夜间,夏侯奕早就托人来传话,赵家众人早已知晓阿婉无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此时还未送回,不得不又提起了心思,恐阿婉受何伤害。   赵清扬见自家父亲和大哥二哥均无甚反应,一时摸不着头脑,“父亲,孩儿去找找如何?”   “胡闹,莫不是让世人皆知阿婉彻夜未归?”   赵将军还未出声,赵清沐倒是开了口,他三弟的性子他知晓,自己虽也心急,只小五的名声最是要紧,此时别无他法,只能等。   赵清扬撇嘴,“那便这般等着?”   “五殿下有分寸,你且安心些等着吧。”赵清睿也出声劝阻,他早就发觉五殿下对自家多多照顾,虽不明显,然自己在户部也没了一开始入仕之时的掣肘,如今看来,能与昭帝抗衡的,又乐意相助于他,除了这位殿下,他不做他想。   “有他在,才不安心。”赵清扬咋呼着跳起来,就是不肯安心坐在凳子上。   “哥哥。”赵将军正要开口训斥三子口无遮拦,倒是不想如今自家小女安然站在眼前。   他赶忙走过去,伸手揽过自家小女,赵将军双手隐隐颤抖着,还带着些隐忍不下的后怕。   “爹爹,阿婉没事。”赵清婉回抱着父亲,往常在她眼前高大伟岸的父亲此时就像一个心慌发颤的老人,只觉一夜之间,父亲便老了许多。   “好,好,没事就好,快,快叫你母亲和菡儿来。”赵将军接连嘱咐,眼眸隐隐含着激动。   赵清沐兄弟三人也早已冲过来,见小妹确实完好无碍,这才放了心,赵清扬差点就以为自己幻听,如今看着小妹站在眼前,直直将她抱住,“阿婉,三哥以后日日跟着你,定不会再叫歹人欺了你去。”   看着家人这般样子,赵清婉一时感慨不已,她向来知晓,自己幸运极了,比起旁的世家后院勾心斗角,亲情淡薄,自家亲人是真真把她疼入骨子里的。   她任由父兄拥着自己,满满的幸福感包裹着自己。   “咳咳。”   众人听见一声咳嗽,这才扭头发现阿婉身后还有一个人——五殿下夏侯奕。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竟是将夏侯奕晾了许久,眼见阿婉被几个大男人搂在怀里,夏侯奕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即便是父兄又如何,婉婉只能是他的。   “臣参见殿下,多谢殿下相救之恩。”   夏侯奕哪里真就会让未来岳父弯下腰,还未等他作揖,便双手拦住他。   “将军不必多礼,都是应该的。”   赵将军浑身一顿,只觉这话似有深意。倒也不深究,只含糊着道谢,殿下又如何,想拐他女儿,也得看他赵家男儿乐不乐意。   “殿下客气。”   夏侯奕见赵家三位公子虽然恭敬有礼,却是丝毫不热络,想来昨夜之事怕是有些顿悟,对于他觊觎阿婉自是明了。   也好。他势在必得,今日定是要说个明白,如今倒也省去诸多麻烦,只有些话,阿婉在场,还是不能直言。   许是明了他心思,正巧赵将军也有话要说,所以斟酌着开了口,“殿下可要移步书房?”   夏侯奕微微颔首,“有劳将军领路。”   赵清婉倒是有些准备,既然已经说要赐婚,想来今日定是来征得父亲同意,虽然皇家赐婚自是由不得你,然他这份尊重,赵清婉甘之如饴。   “爹爹。”她轻声唤了人,眼眸满含乞求,赵将军此时还有何不明,想来自家女儿也是极其愿意的。他正要出声安抚,倒是被夏侯奕抢了先。   “阿婉你先去看看赵夫人。”   他此言一出,赵清婉定是知他分寸,虽也害怕父亲为难,毕竟她们赵家对皇族一向无甚好感,只如今她倒是安下了心,只任由他离去,轻轻点了点头。   “小五,你果真看上了他?”   赵清扬又急急开口,赵清沐和赵清睿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感激自家三弟的急迫性子。他二人也是万分揪心,只毕竟不愿这般责问小妹,如今倒是省了事,任由三弟在前,二人索性甩手作壁上观。   “三哥,他对我很好。”   赵清婉此时定是不能畏畏缩缩,她很清楚夏侯奕之于她的重要,也明白自己之于夏侯奕的重要,既然他给了她足够的承担与呵护,她怎能一再退却。   “你才多大,哪里就真了解旁人心思,他那般捉摸不透,你怎知他真心假意?”   赵清扬愤愤不已,就像是精心呵护的白菜被猪拱了,即使那猪是一头身份尊贵的金猪。   赵清沐和赵清睿默默给自家三弟叫好,简直就是福至心灵。   “三哥,你可记得回京之时他为你挡刀?可还记得北扬场外伏击流寇?他是皇子,若是假意待我,看上的是赵家,又何必这般拐着弯对我,直接一道圣旨岂不直接明了?”   “可是,可是你才十一,怎能这般早论及婚嫁?”赵清扬说不下去,可还是硬撑着找了不是借口的措辞。   赵清婉回眸看着旁边静静喝茶,其实一直关注这里的大哥二哥,心下好笑,三哥分明是被大哥二哥当了炮仗,尤不自知。   “大哥二哥,你二人何意?”   “就是,大哥二哥难道也同意阿婉嫁入皇家?”赵清扬经小妹“提醒”,这才发觉自家大哥二哥悠闲得很。   赵清沐轻咳一声,似是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飘忽着眼神瞥了瞥身旁的赵清睿,赵清睿接受到大哥示意,虽也很是无奈,到底是顶着三人的目光开了口,“那个…等父亲出来再说。”   听此言,赵清沐也紧着附和,“没错,小五先去看看娘亲,你大嫂和菡儿陪着呢。”   赵清婉好笑着看着三个兄长这般耍宝,明明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之人,今日倒是被逼得乱了手脚,语塞连连,赵清婉噗嗤笑出声,摸了摸鼻子,什么话都没说径自走了。   赵清扬目瞪口呆,“嘿,就这样走了?”   “嗯,走了。”赵清睿淡定补刀。   “我也去看看你嫂子。”赵清沐摸摸脑袋跟上赵清婉的脚步。   只剩赵清扬一人愣愣摸不着头脑,“不是在讨论小妹的婚事吗?你们都干什么?”   赵清睿:“......”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赐婚了,在夏侯奕离京之前会将那些坏人整一遍的,大家放心。 然后,阿婉也会更上一层哦! ☆、第七十四章:搞定岳父   将军府书房,熏炉烟雾阵阵燃起,赵将军和夏侯奕分列两侧,赵严并未让夏侯奕入座,当然,夏侯奕倒也随将军探看,如今就站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容他打量。   赵严背着手臂,他从进了书房就有意将夏侯奕撂在一边,虽不至于太过无礼,只那毫不掩饰的眼神还是颇不忌惮。   若说混迹官场,赵严虽坚毅清廉,惯有的武人脾气,然沉稳内敛,也算是一条深藏不透的凶狼,平日里即便有看不惯的东西也不会直言不讳或者肆无忌惮,今日倒是为着阿婉丝毫不在意来人身份,夏侯奕微微眯了双眼,怪不得她会事事为着家人,这样的亲情倒也着实难得。   既是为了阿婉好,夏侯奕自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脸面,只当是寻常人家小婿拜见未来岳丈,迎上赵严的审视目光,倒是提前结束这样的对峙局面,“将军且随意开口。”   赵严微怔,倒是很快回神,“臣想听殿下打算。”   夏侯奕直言,“将军详察,我从不戏弄感情,既认定阿婉是我妻子,那我夏侯奕今生便只有阿婉一人。”   “呵,”赵将军面露嗤笑,“好大的口气,如今你已贵为皇子,日后即便是普通的王爷,谁又奈你何,何况,你……”赵严及时止住话头,虽不再继续,却是冷哼一声,连方才好容易维持的冷静也不复存在。   他倒是动了些气,自家女儿堪堪十一,竟是这般招人惦记,若说能心甘情愿秉承皇恩,甚至叩谢恩赐,将嫁入皇家视作光宗耀祖之事,那他赵家男儿岂不可笑?   若非看婉婉似是动了情谊,若非夏侯奕并没有直接求旨赐婚,他赵严就算拼了赵家世代忠名也断会保护儿女平安喜乐一生。   夏侯奕毫不意外赵将军这般横眉冷对,这倒是像极了他外祖,当年的徐太傅不也是因着皇上负了嘉奕郡主,这才梗着脖子与皇上较劲儿,即便后来嘉奕郡主自愿以良娣之位入东宫,徐老太傅也并未有所缓和,然到底因着女儿在后宫需要依仗娘家,还是勤勤恳恳辅佐昭帝继承基业。   “我不是他,不会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夏侯奕对着赵将军的眼睛,很是赤诚,“更不会口口声声说爱她,却给不了她足够的爱。”   赵严无疑是震惊的,若说一开始并非明了夏侯奕口中“他”是指谁,而后来这两句则是切切实实应证了他的猜想,当年太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与盛宠东宫的徐良娣也就是已逝懿贵妃之事,任谁都知晓,赵严不仅知晓,且因着沈氏的关系,更是对那个才华横溢却又古灵精怪的女子十分熟悉。   没错如今的沈氏与夏侯奕母妃懿贵妃是多年手帕交,因着沈父与徐父均是和州人士,私下里走得颇近,而沈氏与懿贵妃在出嫁之前是难得志趣相投的密友,即便日后两人都嫁给了心仪的男子,却因着身份地位结局大不相同。如今想来,倒果真唏嘘不已。   夏侯奕这般直言,倒是足够震撼,赵严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良久都未出声。只轻轻转头看了眼仍旧长身而立的青年小伙,倒是满心满眼佩服起他来。   失去母妃的依仗,即便昭帝再是疼宠,后宫争斗从来就没断过,但是已逝贵妃的情分又能保他多久无忧?他既要护着尚且年幼的侄儿又要争夺那个他也许万分厌恶却偏偏不得不握在手中的至尊之位,赵严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优柔寡断,分明是考验女婿的严肃场面却硬生生偏离到心疼这个年轻皇子的地步。   赵严眼中情绪表露无遗,震惊、恍惚、沉痛、甚至隐隐带有心疼?   夏侯奕看着未来岳父大人这般心思,倒是一时有些乱,他也难得把握不清,手里堪堪出了一层薄汗。   良久,熏香燃至微末,赵严方才开口,“既是两情相悦,我又怎能不通情理,”他看见夏侯奕目光灼灼,只还是补了一句但是,“若你应我一条件,我便再无他言。”   “将军尽管说来,莫说一个,即便是万个,我也定能应你。”   赵严继而直言要求,果真说得明白,夏侯奕倒是良久无言,只着实别无他法,仍旧迎着压力应了声。   ……   “若是殿下不弃,留下用膳可好?”赵将军难得缓了颜色,夏侯奕自是忙不迭应了好,就像是如梦初醒,此时方才清醒过来,赵家这关算是堪堪过了。   他向赵严告退便向着芙蓉院的方向走去,倒是没有走正路,而是绕着偏僻的小径到达,如今还没有名分,外男擅闯女子闺房,传出去又是祸事,赵府看起来虽是摸不透风,然也未必任何地方都是铁板一块。   早在初时便已将将军府宅院查探个彻底,再有陌冰详尽描绘,夏侯奕可以说是相当了解,如今自是尤为顺畅,并未遇见任何人,倒是临了竟被三公子赵清扬撞了正着。   “殿下大安。”赵清扬微微撇嘴行了礼,虽然夏侯奕如今在他眼中就是抢小妹的仇人,然毕竟是皇子,还是说起来有些情分的皇子,哪里真就那般不知规矩。   眼见赵清扬眸中满含不快,夏侯奕也只是叫了起,便不再多言,径直绕过他离去。   “殿下,”赵清扬堪堪叫住步伐极快的夏侯奕,“小妹方才歇下,殿下还是莫要叨扰。”   夏侯奕停在原地,微微扯了嘴角,“阿婉身上有伤,我来送药。”   “什么?有伤?怎么不早说,我去请大夫。”   “莫急,已经看过大夫,我来送药。”   “那你还不去,快去啊。”赵清扬似是忘了方才正是他将夏侯奕拦下的,你瞧,这才几个回合,赵清扬就落下阵来,哪里能比不得过那个狡猾的狐狸。   夏侯奕好笑着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审视自己这个年轻的小舅子,嗯,虽然莽撞气盛,然聪慧多计,若是多加引导可能会有大成就。夏侯奕看人还是准的,赵家三子各有千秋,清沐继承赵严衣钵,功成武就,清睿智多善谋,手腕圆滑。倒是这三公子清扬,眼眸赤诚,难得的干净,缺的怕就是师父教养。赵严刻意捧杀,他也是看得出来,若是以前不失为一种筹谋,然,如今既已是一家人,他定是会不遗余力护着赵家,那么赵清扬便不用这般埋没下去,堪堪成了废柴。   念及此,夏侯奕若有所思看着身后青涩的少年,越发肯定了相助之意。   ……   “阿婉,”夏侯奕进的芙蓉院,阿婉果真在院子里等他,赵清扬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当然这种情绪自是不会在阿婉面前多言,夏侯奕满眼温情,对着赵清婉轻轻开口。   甫一见殿下进来,芙蓉院中的丫头倒是未有惊讶,那些个扫洒丫头早就被赵清婉远远打发出去,此时院中伺候的丫鬟俱是心腹,只恭敬请安,便都颇有眼色的站在院门。   夏侯奕心下安慰,自家阿婉御下功夫倒是颇有手段。   赵清婉听夏侯奕叫她,立时便向着他的方向过来,蹦跳着,倒是欢脱得很,“殿下,父亲可有为难你?”   他一把扶着她稍显虚弱的身子,眼眸染上笑意,“人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阿婉还未出嫁就这般心疼本殿,本殿甚是欢喜。”   赵清婉嗔怪着睨他一眼,只觉这男人越发不要面皮,她扭过头,不再理会夏侯奕,虽也想知晓到底如何,只是羞意甚浓,臊得厉害。   “阿婉,”夏侯奕将小人抱回自己臂弯,“你父亲很爱你。”   赵清婉闻言一怔,她当然清楚爹爹有多疼她,前世她和夏侯泽私定终身,为夏侯泽说尽了好话,父亲无法只得应了她,说到底也不过是心疼她罢了。而今,正是晓得父亲的爱,她才担心父亲对夏侯奕过多为难,然夏侯奕径直走向父亲书房,而不是让她近乎逼迫父亲点头,这一点真真是让阿婉暖到了心窝。   “所以,你要好好待我。”   夏侯奕越发搂紧了些,“一定,阿婉,信我。”   他猛然想起方才在书房赵严的要求,唯一的要求“若是有朝一日五殿下不再将吾儿视作唯一,还请放她回家,许她自由。”   放她回家?许她自由?   恐怕夏侯奕做不到,他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赵清婉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他不知道这个起先让他魂牵梦萦的古怪丫头究竟何时已到了离不得半步的境遇。   他听她有一丝丝的不快,便觉难以忍受,想他在宫中不知遭遇多少阴谋算计,都未像如今这般处处束缚,说到底,她是他的软肋。   然,他甘之如饴。   母妃曾经说过,一辈子得一人足矣,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幸好,岁月总算不辜负他,他将他所有弥足珍贵的东西夺走之时,又给了他最好的馈赠。   阿婉,就是要和他共白头的人,他必将许她一世荣宠,万事顺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搞定岳父大人,下一章要搞定的也是个大人物,然后就可以愉快的赐婚,愉快的玩耍啦 嗯哼,再下一章就是有仇报仇了呢,想象一下那些在灯会上算计阿婉的人有什么后果呀? ☆、第七十五章:景王妃   夏侯奕回宫换了朝服便直入养心殿,他倒是将无事不登三宝殿发挥至极致。昭帝早已习惯了这个儿子神秘莫测、捉摸不透的性子,他知亏欠于他,也尽可能弥补,他可以给他一切,即便是祖宗大业,江山万代都许给他又如何。   可,夏侯奕不屑,“只有母妃能做太后,如今母妃已逝,我要皇位作何?”   昭帝每每无言以对,到最后也由着他去,任由他肆意妄为。   只是,许久,他好像没有像今日这般跪在地上,眼带恳求的迫切,想不到竟是为了赐婚。   昭帝坐在龙椅上,俯视夏侯奕匍匐在他脚下,没有倨傲不羁,只有真切乞求。   “皇儿先起来,总要告诉父皇是哪家千金值你这般迫切?”   夏侯奕没有起身,反而越发跪得低微,“回父皇,是赵严将军的嫡女赵氏清婉。”   “混账。”昭帝本来有心成全,如今听得人选竟是震怒不已,“你明知道朕对赵家作何态度,这般与赵家扯上关系,于你有何裨益?若你真想要将军府助力,换了人选便是,我大梁那般多将军府,还找不到一个女子做皇子妃不成?”   夏侯奕一听这话,便冷笑连连,当然是隐在心里,这就是他父皇,将所有女子作为联姻手段,作为获得权力的垫脚石。如此想来,自家母妃倒是异数,值他那般对待,倒是应该庆幸不成?   “父皇,儿臣心悦清婉已久,与将军府没有任何关联,即便她是一商户之女,儿臣的妃子也只能是她。”夏侯奕不卑不亢,从容开口。   昭帝越发震怒,他近乎疯狂拿起御案上的水古砚砸下去,堪堪落在夏侯奕膝盖边,再近一厘怕是就砸中了人,水古砚登时碎片横飞,七零八落,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腾龙如今也堪堪只剩张牙的前爪,夏侯奕愣是未动分毫。   “父皇无非忌惮赵家日渐壮大,有朝一日威胁我夏侯家大梁江山,儿臣有把握收服赵家,既然他女儿是儿臣皇妃,怎会枉顾亲儿姓名。”夏侯奕难得晓之以理,并未顶撞于昭帝,他这般做无非想要给阿婉一个堂堂正正的赐婚名分。   “哼。”昭帝冷哼一声,赵家世代忠良,昭帝自己也深知赵严定也不会谋反,只帝王之心一旦倾斜又岂是三言两语即可扭正。   夏侯奕再次磕头请示,“父皇,求父皇成全,儿臣以姓名担保,赵家定会世代追随我夏侯家。”   “即便如此,朕也不会应,武将世家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你。”昭帝丝毫不肯退让,眼眸依旧充满愤怒。   他的阿婉有多好,想来昭帝是不会明白的,夏侯奕倒也失了耐性,语气强硬起来,“父皇可记得母妃临终遗言?”   嘉儿临终遗言?   “嘉儿不悔,却遗憾,求皇上应我,求皇上保奕儿一世无憾,能够和他心爱的女子厮守,过最平淡的日子……”   昭帝自是记着的,他记得比谁都清楚。皇家真情不易,昭帝却庆幸他拥有过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徐嘉奕。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昭帝最是艰难的日子,风光的日子,嘉儿都陪在身边。她温柔,轻轻抚慰昭帝每每燥郁的心,她聪慧,每每出了主意却不邀功,直说是子清哥哥教的好,子清是昭帝的小字。他伏案握笔教嘉儿写字,每每听嘉儿轻唤“子清哥哥”,他都想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这个最好的女子。   他许她妻子之位,却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舍了她;他许她一世荣宠,却将她置于最危险的沼泽;他许他们的孩儿安好无忧,却还是让大儿子糟了算计,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最期待的儿子。   他拼命想要弥补,她却守不住世间磨难,撒手人寰。   到头来,她竟是不悔?   她缘何不悔,爱他一世,陪他一世,他又给了她什么?   昭帝忽而记起他伏在嘉儿床榻边缘,看着她因病折磨的苍白脸色,可依旧是笑靥如花的样子,她没有一丝怨恨,昭帝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她靠着自己的样子,紧攥着自己龙袍的样子,她挣扎着靠近他耳边,“子清哥哥,嘉儿不悔!”   怕是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遇到像徐嘉奕那样的女子,明媚张扬却又爱得深沉,他终究是负了她!   罢了,昭帝眼眸满含沉痛,仿似一瞬间就再也经不得风雨,他强撑着身子,仍要问出个究竟,“若朕不应,你待如何?”   夏侯奕一直在等昭帝回应,他知晓一抬出母妃,父皇必会应他,他也看到了昭帝一瞬间仿似形容枯槁的样子,却是等了这般久,得他最后一问。   他直起腰杆,迎着昭帝灼灼目光,一字一顿,“儿臣怕是没有宏愿,”夏侯奕轻笑一声,“江山美人,儿臣却偏偏舍不下美人。”   昭帝堆坐在龙椅,微微用臂力支撑,这才堪堪坐得住,呵!他夏侯家还真是情根深种,只他终究还是没有奕儿的魄力,奕儿可以为那女子放弃一切,他却做不到为了嘉儿放弃。   “你威胁朕?”昭帝语气淡淡。   “不,儿臣只是详述事实,父皇也知一生得遇一人有多不易,儿臣求父皇成全。”   夏侯奕没等来回答,便再次开口,“父皇,儿臣只想好好护着她,无论父皇认不认可,她都是儿臣唯一认定的皇妃,儿臣再求父皇恩准。”   罢了罢了,昭帝挥了挥手,似是累极了,话音微微发颤,毫无气力,“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容朕仔细想想。”   夏侯奕只得退了出去,这种时候再逼得紧些,昭帝怕是会越发厌恶阿婉,他是可以逼迫昭帝就范,如今他手中的势力,深不可测,无人能挡,只是,他要的是赵清婉岁月静好,一世无忧。   养心殿内,昭帝将曹忠也赶了出去,偌大的养心殿只空空荡荡留他一人,昭帝扶着御案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竟是佝偻着身影,明明才至中年,身体硬朗,进来竟是越发不堪。   他一生都陷于争斗□□的旋涡里,无法自拔只能越陷越深,后宫佳丽三千人,真正能只谈感情不论权谋的竟是只有已逝的嘉儿,何其讽刺!   许是今夜夏侯奕的话太过直白,昭帝竟是深深陷进去,只觉太过荒唐,活了大半辈子,他引以为傲的江山基业,在他子孙眼里竟是抵不过儿女相守,岁月恩长。   难堪的是,他竟然也破天荒的产生了后悔之意,若是他能全力呵护他最爱的女人,是不是他们母子便能安好无忧?若是重来一世,他是否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罢了,帝王之位,终究会失去太多。   “齐武,你去查查赵家那丫头,从小到大,事无巨细,三天之内回禀。”   昭帝凭空吩咐了一声,这齐武便是专属于帝王的暗卫统领了,值昭帝这般兴师动众,赵清婉也算是值当。   ……   赵清婉与夏侯奕自那日将军府一别,便再也未见过,只每日里差陌冰陌显送信,这才聊以解思。   她隐隐有些担忧昭帝的反应,毕竟当日夏侯奕着实请了旨,三日过去竟是丝毫没有消息,她自是信得过夏侯奕的能力,却也担忧终究拗不过昭帝,只夏侯奕告知无须忧心,她便强迫自己稍稍心安。   夏侯奕一面忙着将当日昭华长公主府算计赵清婉的人设一应详察,一面正在辅助瑞亲王成婚之事,虽也惦念父皇心思,到底还是因着这些事转移了注意。   然,养心殿内,齐武将属下收集的关于赵清婉的一应揍报皆整理上呈,昭帝一页一页详尽过滤,倒是隐隐松了口气。   若说初时因着赵家的军权忌惮,后来则是担忧赵清婉担不得皇子妃甚至是未来皇后的身份。   如今看来,倒是他过于忧心了。   不得不说,赵家教养极好,沈氏操持儿女教养,请的先生无一不是当世大家,甚至还有已经闭门不收弟子的先生,倒也看在沈老先生的薄面上门教学。可以说,赵清婉自小便接受最优质的教养,何况那姑娘在年末的六艺平律之上大放异彩,他也着实略有耳闻,再看揍报上描绘那女子言语动作间大气温婉,他竟一时隐隐看到了嘉儿的身影。   更了不得的是,太后怕是很喜欢那孩子,倒也委婉来说了几句好话,昭帝一时放了心。大笔一挥,便将圣旨一气呵成。   昭元一十九年,正月一十九日。   太后懿旨和昭帝圣旨先后进入将军府。   赵府上下赶忙跪地接旨,虽也俱都猜想大概,然太后懿旨还是给了众人惊喜。   “秉承皇太后慈谕,赵家五姑娘姿容婉柔、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特赐华清封号,享一品郡主例。”   这便是将赵清婉封为一品华清郡主了,除了长公主府珍月郡主享公主例,其余京都受封的郡主无一不是二品,即便是当年颇受懿贵妃宠爱的华阳郡主也仅仅是二品,她赵清婉竟是一跃封为一品郡主,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想来,又是那男人的心思罢。   赵清婉从容接过懿旨,不过她倒是猜错了,这郡主封位还是昭帝亲自提起,赵清婉虽不是他心中最满意的儿媳人选,然毕竟是夏侯奕的皇妃,岂能身份差了去。昭帝毫不吝啬,愣是给了一品郡主的封位,这旨虽是太后懿旨,发话的却是昭帝。   接下来的圣旨便是赐婚了,昭帝倒是毫不吝啬对华清郡主的夸赞,最后封夏侯奕为景亲王,华清郡主自然是景王妃。且待赵清婉及笄之年,再行完婚。   无疑,这预兆着昭帝是十分满意这个儿媳的,皇家赐婚,仍旧能准女子及笄方才成亲,绝对是天大的恩赐。   一时间,赵府众人水涨船高,赵清婉倒是舒了口气,幸好,她觅得良人。    ☆、第七十六章:自食恶果   这边夏侯奕接到昭帝赐婚的圣旨,立马便撇下忙的焦头烂额的四皇兄,飞奔到将军府看他未婚娇妻。赵家众人俱都接受过来,倒也没有一开始的剑拔弩张,何况还有近四年之久,慢慢考察就是。   赵清婉窝在夏侯奕怀里,只觉重生一世,一切都值了。   然,自古有人欢喜有人忧。   太子自从上元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对外是说邪风入体,感染风寒,需得静养,昭帝派了御医查探倒也探不出究竟。只能准了他休息,反正对于这个儿子,昭帝一向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嫡子,自是让他占着东宫之位,好稳固朝纲。   只东宫众人无一不清楚,他们殿下像是果真着了什么鬼怪,活生生将上元节过成了中元节,以前□□不羁,只当是在私下无人之时,如今竟是白日宣淫,更甚者直接抢了宫女就地承欢。若说这般也就罢了,后宫有中宫皇后掌管,只需内务府打点一番,倒也掀不出什么风浪,大不了就是东宫多养几张嘴的事。可惜,也不知到底缘何这般凄惨,每每被太子强逼之后的女子竟是无一不相继离世,且惨状异常,自是瞒不住。   何况后宫可是还有贤妃这样一个不省心的高位后妃,处处盯着皇后和东宫的错处,一个枕边风自是告到了陛下面前。   昭帝震怒,封禁东宫,更是将皇后六宫职权收归六尚局,皇后太子一脉可谓深受打击,所幸,昭帝虽收了皇后的权,却也并未将权力移交贤和宫。这般来看,贤妃策划一番,倒也很是不讨好。   说来也是,即便太子再是无德,那也是昭帝的亲子,贤妃即便想看太子出丑也万万不可牵涉前朝,一干老臣倚老卖老联名上书弹劾东宫,昭帝自然动气。然,他大概不仅气东宫,想来连最是贤和大气的贤妃也一同恨上了,只因那群筹谋上书之人就是被贤妃的父亲煽动。真当皇帝不复当年铁血手腕,便容一群老臣兴风作浪?真当昭帝手中秘密暗卫只是摆设?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昭帝比谁都清楚,他不动却真就给了他们胆子处处挑衅皇权,当真可笑!   若说贤妃聪明一世,怎的到头来竟是犯了这种错误?那就要说道近几日贤和宫的处境了。自那日养心殿与夏侯奕谈话,昭帝无心后宫,许是愧疚,亦或是厌烦,竟是一连几日都不曾移步,除了养心殿便是太后的蓬莱殿。贤妃好容易找到些当年昭帝对她的怜惜,怎能甘心就此放过,索性去太后宫中请安,当然顺带勾着昭帝回贤和宫,哪怕不必颠鸾倒凤,也定要让昭帝时时惦念着这后宫里她贤妃才是昭帝的解语花。   只不仅没有达成所愿,却被昭帝斥责花枝招展,成何体统,边关战事在即,仍有心情做此媚态,当真是愚昧无知。这话果真字字珠玑,直叫贤妃下不来台。   这也罢了,贤妃心高气傲多年,这般小事哪里容她多虑,只她唯一的女儿六公主夏侯薇竟是被当场抓住与侍卫私相授受。   天呐!贤妃只觉天旋地转,自己女儿无论再是娇蛮又岂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她尽力压下来,却是逼死了那个侍卫,即便如此,还终是没有逃过皇后眼线,当然这事也就由皇宫传到了坊间,人人都道六公主娇蛮任性,竟是连妇德女戒也不放在眼里,真是皇家败类。   更甚者,竟有民众请愿,请求昭帝将夏侯薇贬离京都。贤妃一听,倒真真气晕了过去,若说此时还未反应过来这是有人精心策划,那贤妃这几十年后宫就白呆了,可惜啊,任贤妃和夏侯泽如何调查,如何请动江湖势力,也查探不出一丝一毫的蹊跷,这哑巴亏吃得果真如同嚼黄连。   贤妃无法,只得尽力保夏侯薇留在京都,若是真出了京都,她这辈子也就真的毁了。   昭帝倒也很是疼爱夏侯薇,虽然因着是民愿不能纯粹坐视不理,然到底还是皇家之事,他发话也莫敢不从。虽然不必出京都,然禁足是不能少的,且期限竟是一年,也就是说,从现在起,夏侯薇就如同被软禁的公主,名声毁了,自由也没了。   任她如何哭喊如何求饶,圣旨已下,岂能朝令夕改?   贤妃固然也不甚赞同这般做法,然到底是留在京都,留在皇城,只等夏侯泽即位,自己女儿的幸福又有何惧。   可是,紧接着,贤妃就被打击的更甚,四皇子夏侯朗、五皇子夏侯奕先后被封瑞王景王,并赐婚。王妃俱是有身家背景的人,一时间更加年长的三皇子夏侯泽竟是落于两个弟弟之后,贤妃不是不恨,只如今匆忙间实是选不出能与赵家抗衡的能够助夏侯泽一臂之力的岳家,此事也就越发搁置。   然,人若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这话还果真不假。   夏侯薇的事总算能稍稍有个缓和,与她一脉相承的兄长夏侯泽竟是被民众传言多次进出南风楼。消息一出,满座哗然,这南风楼可是京都有名的小倌之地,大梁虽民风开放,并未命令禁止男风,然到底还是为人所不齿,顾着自己脸面的世家公子,若是有特殊癖好也俱是在别院豢养,并未让人发现。   像夏侯泽这般直接进出的贵族公子倒是少之又少,民众的看戏热情一向颇高,就连茶园里的话本故事也已夏侯泽和名倌为原型,编写了凄美动人的男风爱情故事。   尽管夏侯泽公开否认,尽管收买民众引导,然终究抵不过三人成虎的威势,即便夏侯泽成功扭转众人的想法,一再证明,这一污点也终究会伴随他一生。何况,有人拿他迟迟不娶妻说事,更加印证了好男风之说,夏侯泽愤愤待在皇宫。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能为力。   昭帝自也是听说了这些个糟心事,他本就烦忧于滇战事,如今还要为一个个不省心的儿女买账,连带看着夏侯泽的嘴脸也整日里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   一时间,贤妃三殿下一派、皇后东宫一派俱都萎靡不振,至少近期是掀不起什么浪潮来了。   陌冰整日里将这些京都事态说给赵清婉听,赵清婉倒是有趣得很,只当是饭后谈资。   只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夏侯奕的功劳,怕是一点都分不开的。   你瞧,宁愿得罪夏侯奕这个冰碴子,你都别得罪景王妃这个香饽饽,否则景王殿下分分钟变身地狱修罗,让你死都不知道动静。   甭管外间如何风起云涌,赵清婉是惬意极了,难得舒心的日子,偶尔竟也会入宫向太后请安,偶有两回遇着昭帝,赵清婉温婉有礼,一举一动神似懿贵妃的样子果真取悦了昭帝,对比自家儿女这些个糟心人,这未来儿媳简直就是大家闺秀,深得朕心。   昭帝大笔一挥,源源不断的赏赐进入将军府,赵清婉自是成为京都贵女无人可撼动的存在,内有赵家父兄撑腰,自身也是一品郡主,更何况人家室皇上钦点的景王妃,有几个胆子去招惹这样身份贵重的存在?   至于那些个诸如徐韶雪一样曾经或者现在依然肖想夏侯奕的人,根本不必赵清婉出马,男友力爆表的夏侯奕分分钟解决一众闲杂人等。   “主子,只剩下蒋家和华阳郡主那边,主子要如何出手?”   陌显小心翼翼上呈连日来整理的揍报,不错,夏侯奕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动作全是为了给赵清婉出气,敢算计他的人,就要想好如何承受他的怒火。   前几日因着赐婚之事无暇分心,后来圣旨已下,自是不遗余力。   夏侯奕将前因后果调查清楚详实,凡事涉及那日灯会之上,参与过设计赵清婉的人,小到传话的宫女太监,丫鬟小厮,大到诸如夏侯薇,太子这样的人物,夏侯奕收拾起来毫不手软。   你不是想要将那些龌龊心思用到赵清婉身上吗?那本殿便将这些手段原数奉还,你出一倍,本殿出百倍千倍,你能奈我何?   而今,只剩下蒋如溪和徐韶雪了。   缘何单单摘除这两位,夏侯奕倒是总觉得蒋如溪之于自家阿婉总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他想给阿婉亲自处理蒋如溪的机会。至于徐韶雪,念及幼时情分?   混账,哪里还有情分,夏侯奕承认的那叫情分,夏侯奕嗤之以鼻的过去难不成你还当做情分小心珍藏?   想来也是可悲,若无舅舅外祖,夏侯奕估计连正眼都不会分给她一丝,如今若说还有情分,那便只剩下徐氏的脸面了。   那是他母妃的姓氏,他怎能容许徐性之人有任何污点?   于是,夏侯奕一纸亲笔信送至和州,和州二老不顾徐安氏的反对,几天之内便速速定了远在惠州的亲事,虽也是惠州名门望族,到底是再也不会有机会跻身京都贵女之列了。   什么?你还在说你是郡主?郡主又何妨,趁着夏侯奕未改变主意,你倒不如赶紧离京,否则王者之怒,你又拿何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上元灯会所有参与谋划的人全都收拾了,不过,夏侯泽虽然没有陷害阿婉,反而帮助了阿婉,但是谁让他肖想阿婉呢?只能不留情面的出手了。 夏侯奕想动谁,似乎不屑阴谋阳谋,即便你知晓幕后是我,又有何惧? 伟大的景王啊,赶快打胜仗回来成婚吧! ☆、第七十七章:亲上加亲   任凭徐韶雪如何哭天喊地,徐家二老都没有任何的动摇,徐父虽有心阻拦,然看着外甥一脸冷漠如斯,便也断了念头,虽然那惠州的江家不及京都富贵尊荣,然那长公子倒是颇有才能,今年已是举人,来年及第并非不能。   徐父倒也想得开,照自家女儿的性子,留在京都,没了母家依仗,哪里真能平安一生。   眼见父亲再不多言,徐韶雪面如死灰,她知晓父亲若是都没有法子,那便真是没了任何可能。   徐安氏看着自家女儿短短一天便已是憔悴难堪,明明是正值韶光岁月,眉间却是隐也隐不住的灰白颓唐,徐安氏不忍,她自知办了蠢事,只自家小女对五殿下的情谊任谁都看得出,夏侯奕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于是,计上心头,又自作主张想要让夏侯奕屈从,赐婚又怎样,男人哪里会只有一个女人,何况是皇家贵胄。只,徐安氏故伎重演,到底是低估了夏侯奕智商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筹谋。   别说夏侯奕识破了蠢计,就连徐父也是及时阻拦,这下倒是精彩纷呈,夏侯奕看着这场闹剧,一时冷笑连连。   他倒是没有多留,对于徐安氏的算计完全交给了自家舅舅,不过他舅舅也果真未让人失望,一面撤了徐安氏理家之权,交由徐府李姨娘接受,且近期宠爱更甚,隐隐有抬平妻之意,夏侯奕收到这份消息的时候,略微松了些紧蹙的俊眉。   他倒是以为自己的舅父又要为了这个徐安氏做出什么惊天地的感人举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必要时候他不介意助那个李姨娘一臂之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任何与徐安氏不对付的,夏侯奕不遗余力也要扶起来给她添堵。   ……   赵清婉和夏侯奕坐在六味斋的床榻上,虽说赐婚了,到底还需避着些旁人,今日出来也实是因着近来忙忘了,赵清婉忽然发觉还有事情未曾亲自禀明夏侯奕,甫一见面便急着开口,“殿下,我总觉得太子不似那般简单的人物,平日里昏庸无耻想来只是他的伪装,那日若不是他那般冷静,阿婉真的没有机会拖延那般久。”   说起那日之事,虽也过了几天,到底还是心有余悸。然,如今想来,虽然当时神智近乎昏睡,那夏侯骊一举一动还是真实地冲击着赵清婉的视线。   那人沉着冷静,丝毫不显慌张,虽然眼眸中对阿婉势在必得的意味甚明,却是不见令人作呕的色相。照往日里太子的表现,那时的样子着实诡异,若说太子真性情该当如是,那便也要仔细提防这样一个随时能隐在伪装之下,一连数年,真当不可小觑。   夏侯奕轻抚阿婉长发,对阿婉的郑重神色毫不意外,“阿婉果真聪慧,竟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此言一出,赵清婉越发诧异。   单看夏侯奕的神色,不急不缓,似是有心玩笑,分明对她话中所言早有打算。   “莫非殿下早已明了?”   “只是怀疑,还未有旁的发现,听阿婉这样说,倒是越发肯定了。”夏侯奕将赵清婉抱在怀里,丝毫不介意此时正在谈论什么话题,一边轻飘飘回应他,话中还带着微微调笑,一边俯身吻在她发间,密密吻下来。   “殿下……”赵清婉嗔怪,水眸微瞪,只那双眸太过夺目,夏侯奕只觉小人越发可口,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夏侯奕哪里还能撑得住道貌岸然。   不等赵清婉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便尽数被夏侯奕吞入口中。   他轻轻啃咬阿婉下唇,只觉那润红的唇瓣香甜诱人,阿婉从不爱好香粉,只是每每靠近便只觉一股香气入鼻,每每心猿意马,哪怕只是稍稍靠近她,他便忍不住将阿婉抱得更紧些。   夏侯奕十几年来只与自己的母妃亲近,后来由佩姑接手一应起居,倒也只是整点衣物,再未有旁的婢女,更别提什么世家小姐之类。   他见惯了后宫莺莺燕燕,自认不喜这些个蜂蝶环绕的无趣,倒也不是为谁守身如玉,只是着实未曾心动,自然也就体会不到与卿相爱的乐趣。   如今,他怀里抱着的是自己最爱的女子,陪她嗔怒怨怪,嬉戏作乱,他奉陪到底。而每每与她亲近,总是不自觉溃不成军,好容易筑起的心防就被那一回眸悄然激荡。   赵清婉伸着手臂攀着他胸膛,继而随着他深入拥吻环上他脖子,夏侯奕看着小人这般迎合他,只觉心中柔软。他隐下心中喷薄欲出的心思,没了方才炙热的急切的吻,他轻轻碰了碰阿婉柔软的唇瓣,似不舍似爱怜的放开她。只将小人的头埋在自己胸前,给她足够的时间回神,虽知阿婉羞涩难当,倒也不忍再调笑她,只暗自好笑,他越发爱惨了那小丫头通红的耳根,只觉心中激荡万分。   “阿婉,四哥婚礼可要随我同席?”   赵清婉知他刻意转了话题,便也乐得自在,“阿婉还未过门,怕是不合规矩。”   夏侯奕微微蹙眉,他倒是只担心着又有何阴谋,竟是忘了最重要的礼节问题,“那,那便随着珍月同去好了,男女虽不同席,倒也不远,有任何不妥都须得陌冰前来寻我,切不可不当事。”   “不打紧。”赵清婉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夏侯奕的大手中,自己笑的越发明媚,“既是皇上赐婚,定不会在皇宫有何动乱,何况是庄妃娘娘一手操办,怕是没那么容易生事。”   庄妃是夏侯朗生母,也是现今宫里除了皇后和贤妃地位最高的后妃,且为人机警,颇有几分手段,若非当年受懿贵妃之死的刺激,想来如今能分得后宫半壁天下。   皇后被昭帝收了宫权,贤妃也因着夏侯泽和夏侯薇的事颇为头疼,如今自家儿子成婚,庄妃再是不管世事也定会为自家亲儿操办婚事。前世隐隐和这位庄太妃打过几次交道,她太过聪明,如何进退早已明了之至,大家都熟知这位主子心性,更有太后皇帝撑腰,哪里敢有人拿乔。   赵清婉想得明白,夏侯奕自是更加明白,庄姨于他自是不同的,他也知晓庄姨手段。又是宫里操办喜事,且即便是瑞王府也是四哥亲选的一应侍从。只上元之事终究是留给他太大阴影,他不愿再次尝试那样的感觉,只想着时时刻刻都能看着阿婉,方才能缓解他心中的忧虑。   “阿婉似乎很了解庄姨?”夏侯奕歪着脑袋询问,倒是坦坦荡荡。   “听闻不少传奇之事,只心里很是佩服庄妃娘娘罢了。”赵清婉自是愈发清明磊落,上次说到北扬场外有流寇之事,而后关于玉流殇,关于憨山先生,赵清婉露出的马脚太多,她虽别无他法,倒也顾不得这般多,只心中本能信任夏侯奕,即便是有这般多的不清不楚,他也终归是信着她的。   夏侯奕果真也不再追问,他正如阿婉心中所想,即便她心中有许多秘密,他也不愿急于探求,等阿婉想说的时候,自会告知他,而他只需好生待阿婉,一切足矣。   “珍月郡主很得殿下信任?”   “珍月和夏侯薇不同,她自小由姑母亲自教养,性子爽快,不喜弯弯绕绕,却也不是不懂,何况姑母也算看着母妃长大,后来即便母妃入宫,姑母时常也会护着母妃,这份恩情本殿一直记着,自是与珍月情分深些。”夏侯奕将往事道出,赵清婉倒是未料竟是因为懿贵妃才引得二人情分颇深,然更让她久久难以回神的是下面那句话,只听夏侯奕继续说,“然最让我无条件信任珍月能够值你信任的原因是,珍月爱慕你二哥。”   “什么?殿下…你是说,”赵清婉几乎难以成句,“二哥?珍月喜欢二哥?”   夏侯奕好笑地敲她脑袋,“值你这般惊诧?”   “怎么会呢?珍月姐姐怎会心悦二哥呢?”赵清婉仍是回不了神,她自重生以来最最忧惧的不是昭帝对赵家的忌讳,更不是夏侯泽蒋如溪之流,而是真真切切赵家内贼。   只因她前世尚处于深宫纠葛于蒋如溪和夏侯泽之间,哪里能知晓到底是何人出卖赵府。   继而寻着一点头绪,倒是只觉是二哥未来妻子,她一面派人混入那女子身旁却是毫无发现,一面又谨防二哥对那女子早已暗生情愫,只想着快些给二哥定亲。倒是没想到竟是早有贵女心悦于她二哥,且是那个身份地位俱不一般,有才有貌,赵清婉也颇为喜欢的女子,这真正是变数极大的,难怪她一时未曾回神。   “小呆瓜,这虽是好事,却也是他们自己的造化,若是有缘大可亲上加亲,若是无缘,那便也无法。你不必过多放在心上,更不许你因此事牵线搭桥。”夏侯奕自是知晓自家阿婉与赵清睿兄弟的深情厚谊,只他家阿婉明明就是最小的囡囡,怎需要次次为了将军府筹谋操劳,他是万万不愿的。   至于自家表妹和未来二舅哥,他乐见其成却也决不干预。   赵清婉虽然愣愣点了头,只是,日后掺不掺和,就不由夏侯奕了。小人在夏侯奕怀里笑的狡黠,肩膀微微颤动,直看得夏侯奕抽了抽嘴角,无奈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北辰小伙伴说的建议,我突然发现你想看到的,我确实没有注意,其实是想快些推动发展,倒是忘了应该表现一下他们受到报复的情况的。 我会试着看看能不能改一下那个章节,或者合适的话会在穿插几章,当然如果不是很协调的话,不会刻意凑数的。 感谢亲爱的提出的建议,希望更多小伙伴说出你的想法...... 谢谢你们支持,么么哒 ☆、第七十八章:只她一人   昭元一十九年,正月二十五,五合吉日,宜嫁娶。   自昭帝下旨之日至今,虽短短不过一个月,然瑞王娶妻,刑部尚书嫁女,自是有诸多官员前仆后继尽心操办。   而今,终是良辰吉日,佳偶天成。连日来阴沉的天际也早早挂上太阳,斜穿云层,露出久违的笑脸,照耀在每个人脸上,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喜人。   赵清婉随着珍月郡主去添妆,这是沈氏亲自交代的,毕竟日后是妯娌,今日五皇子也是唯一陪着四殿下迎亲的皇子,二人关系自是亲近些。如此想来,日后少不了与瑞王妃接触,虽姑娘家时未曾深交,然去添妆实是应该。   赵清婉也不推脱,母亲有礼,她也知礼,自是应得愉快。只她心甘情愿还是因为上辈子的渊源,瑞王妃待人亲近,且从不拿捏算计,实是不易。这样真性情的女子岂有不喜之理?   “四嫂果真美人,怪不得四哥哥这般急着娶回家。”珍月一进门便打趣起来,倒也果真如是,那女子对镜妆前含笑影,明眸善睐,美目流转,头上是御赐的王妃凤冠,鎏金的凤飞工艺点映其间,唇间朱砂深点,喜庆极了。   “月禅姐姐,恭喜恭喜。”今生,赵清婉和东方月禅不熟悉,没有接触,若是表现太过热忱反倒是不妥,她倒也是满心的祝福,只能这般稍显疏离的祝贺出声。   月禅含笑起身,将珍月和清婉拉近身前,“郡主可莫要打趣我,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珍月笑眯眯应了声,“四嫂,珍月可是实话实说呢,这是珍月的添妆。”珍月将丫鬟手里的匣子奉上,众人这才看到匣子一打开便有盈盈之光显现,只见正中一支精美的簪子横卧匣子里,不同于往日鎏金凤簪,这支显然更有特色,三颗次第减小的珍珠于正中,一侧是梅花初绽之姿,花蕊纹路清晰,且以蓝色为主,另一侧兰花垂下,流苏式样的链条精美闪现,隐隐泛着光晕,想来方才一打开就隐约可见的亮光正是这支簪子的缘故。   诸多贵女艳羡不已,倒也确是珍品,此簪名唤“珍泉”,蓝白相间的色调莹润清新,世上独一无二,想来值当珍月郡主这位例同公主的女子拿出的东西定非凡品。   月禅接过那匣子,美目闪过的惊喜不言而喻。“多谢郡主,劳你费心。”   “四嫂可是不把珍月当自家人?还这般客气作甚,何须称呼那些个名号,叫我珍月就好。”   月禅只得好笑应下,这才扭头去看珍月身边的赵清婉,她也知晓这华清郡主是被赐给景王做王妃的,如今看容貌艳丽,年岁尚浅,倒是一举一动颇有风骨,想来定是品行极好的。瑞王与景王向来交好,她自是有心结交未来的景王妃。   “珍月姐姐在我前头送上这般好的添妆,妹妹的东西倒是拿不出手了,只月禅姐姐莫要嫌弃才好。”见月禅眼眸温柔,赵清婉也急忙将准备好的东西献上。   今日来添妆的女子大都是与月禅交好的贵女,也不乏仰仗瑞王身份特意来献上心意的女子,自是对这位如今京都炙手可热的华清郡主未来的景王妃相当熟悉,她一进来,众人早就在暗暗打量起来,此时更是将视线全部集中于赵清婉送来的小匣上。   “素闻月禅姐姐与瑞王爷以筝结缘,月禅姐姐又独爱筝曲,这便是偶然间得到的筝曲孤本,还望月禅姐姐喜欢。”   月禅眼眸一亮,先不说这“摇筝曲”孤本的价值乃是任何习筝之人都想得到的孤本,就是冲着她与瑞王以筝结缘这话,也是直直送到她心上去。   看月禅这位新嫁娘愣了片刻,脸颊越发红润的神色,就知道这华清郡主的东西送的是极好的。   “你既已赐婚,就叫我一声四嫂可好?”月禅拉着赵清婉的手,目光越发柔和几分。   赵清婉轻声应了,“那四嫂叫小女阿婉即可,莫要再生分了。”   明明时辰尚短,这边却是不急不缓认起姐妹来,众人不是不羡慕的。珍月好笑着看了赵清婉一眼,只道这丫头生得好,哪能初次见面就这般笼络人心,不觉心里喜上三分。心里想着若是日后真与那人定亲,有这样的小姑子,想来也不甚要紧。   珍月俏脸一红,暗暗隐下了心思。   瑞王妃被全福夫人催促着顺发开脸,珍月和阿婉就在旁边看着,听着全福夫人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珍月见赵清婉认真的厉害,大眼睛直瞅着那全福夫人看,忍不住拽了拽她衣袖,打趣道,“阿婉可是羡慕了?”接着不等赵清婉回答,她又自问自答一般,“莫急莫急,日后五哥迎你,一切都会有的。”说完还咯咯笑个不停,哪里有人前骄矜富贵的郡主姿态。   赵清婉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只觉这珍月姐姐简直跳脱得厉害,她虽然盯着那全福夫人不错,却是因为上一世自己出嫁之时也是这位身份贵重的全福夫人给送嫁的,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罢了。没想到自个儿一瞬间失神,竟是被珍月姐姐调笑起来。   赵清婉还未开口,方才打整妥当的瑞王妃倒是开了口,“珍月定是比阿婉还要早,阿婉可莫要着急。”   虽是调笑赵清婉,倒是顺带将珍月也带上了,果见她嗔怒一眼,霎时布上红霞。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报信,瑞王的迎亲队伍已走至门前,因着是王爷成婚,自古大梁风俗皇家喜事便可围着京都城主要大街迎亲,如今瑞王来得这般早,想来是存了这想法。看来瑞王对这个瑞王妃是相当满意的,但愿瑞王今生不会再如同前世那般辜负她。   赵清婉和珍月只将瑞王妃送至府门口,虽然时辰尚早,倒也并未回府,便坐着珍月郡主的车马先行至瑞王府等待。   “方才可看见五哥了?”甫一上马车,珍月便开了口,许是和赵清婉相熟了,这般打趣竟是停不下来。   赵清婉笑得开心,自是看见了的,那人身姿高大,穿着正式王爷宫装,即便站在穿着大红喜袍、精神奕奕的瑞王身边也毫不逊色。别说是赵清婉刻意搜寻,就是那周边的各家小姐和百姓也俱是一个劲儿朝他看去。   珍月见阿婉活泼笑颜,不觉万分羡慕,“阿婉,我真羡慕你,五哥这人一旦对你上了心,定是一辈子也不曾变的。”   “好好地,何必羡慕我?珍月姐姐定也会觅得良人。”   珍月几不可见微叹一声,“你不知我心中所想,定是无法理解我的难处。”   赵清婉万分诧异,照着情形来看,是长公主不同意珍月郡主爱慕自家二哥?   “珍月姐姐可是心有所属?”她试探着开口,恐珍月羞涩,特地小心翼翼。   珍月俏脸一红,本以为她有心解惑,却是转了话题,“无碍,阿婉可知华阳郡主被许配到惠州江家?”   这下倒是轮到赵清婉尴尬了,若说此事没有夏侯奕的手笔,那是任谁都不信的,只她倒是没料到夏侯奕竟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阿婉知晓。”   “她倒也是活该,若是没有横插一脚,想来表哥不会一时非要收拾了她去。”   “横插一脚?”   “怎么,阿婉不知其中缘故?”   赵清婉越发诧异,她只以为是夏侯奕刻意,却也是不知缘由的,莫非还与当日灯会之事有甚牵扯?   “看来是表哥压根没将此事知会你,我倒是说漏了嘴。”珍月见赵清婉果真狐疑,倒是干脆开了口,“那日虽是夏侯薇有心害你,你却不知那燃情散是徐韶雪提供的,且与太子联手更是徐韶雪牵的线,她有心毁了你,自是什么招数都不忍错过,若非你旁边的女子将酒碰巧洒在你身上,怎能那般巧的引你非要换了那衣裳,那女子正是与徐韶雪交好的人,不过,她倒也不全为了和徐韶雪的情谊,而是她本身爱慕五哥,怕也是嫉妒你罢了。”   赵清婉倒是不知这后面竟是这般多的弯绕,怪不得太子曾言,他非主谋,且还要给她报仇,这般说来倒是联系得起来,她心中冷笑,这般多的人不愿她过得好,她又怎会辜负她们?   “这般说来,我这遭祸乱却是由夏侯奕招惹来的。”   珍月没想到这丫头听完竟是这般作响,一时好笑,“是啊是啊,五哥招蜂引蝶的功力不小。”   赵清婉噗嗤笑出声,“确实不小,不过,幸好他挥退蜂蝶的功力也具备,否则我倒要被折磨不休了。”   听及此,珍月也难得正了神色,可不是嘛,最是难得他有心驱散他身边莺莺燕燕,独留清清白白孑然一身,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护她平安,不管不顾。   她想起母亲提及五哥在皇上面前请旨的情形,“儿臣怕是没有宏愿,江山美人,儿臣却偏偏舍不下美人。”   哪里就是舍得江山,只要美人,五哥舍不下的就仅她这一个而已。   “阿婉,和五哥好好的,莫要负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着急写文然后没来得及写学校里的论文,虽然周五就要上交了。 然后我说,“天呐,受不了,不想写了。” 舍友答曰:“不想写就不写。” “可是这是要日更的,不能不写。” “不写文不会死,不写论文会死的好吗?”舍友万分鄙视我的玻璃心!! 然后很认真思考了下,我觉得我不写文也会死的吧,毕竟我是这么的希望保证坑品赢得你们喜爱啦。 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七十九章:出征   珍月和赵清婉方一入瑞王府,便赶巧了遇上夏侯泽,虽然万分不愿,倒也总不能失了礼数。   “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夏侯泽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视线停在赵清婉身上犹疑不定,他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分明比方才更沉了几分,眼底隐隐可见乌青,想来近日怕是十分不舒坦。   “起吧。”他忍了忍没有当场发作,只隐隐握紧的双拳显示了他的愤怒。   赵清婉对他恍若未见,只和珍月相伴跟在他后面进府,男女不同席,想来也不会再见。   只夏侯泽忽又停下脚步,叫住了二人,“时辰尚早,不知本殿可否有幸与弟妹同饮几杯?”   口口声声言说弟妹,自是针对赵清婉,只这般丝毫不避忌的样子还是让二人蹙了眉。夏侯泽明明最是沉得住气,怎的今日这般针尖麦芒,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殿下说笑了,珍月与华清郡主哪里能与殿下同席。”珍月开了口,竟是将赵清婉称作华清郡主,其中意味最是明显,眼前的赵清婉并非只是景王妃,还是一品郡主,还望三殿下给个颜面。   奈何,夏侯泽摆明了刁难,“珍月郡主此言差矣,今日四弟成婚,本殿万分高兴,哪有那般多尊卑礼数。莫不是,二位郡主连本殿的面子也不愿给?”   “臣女不敢,劳殿下相邀,只老祖宗让臣女定要将瑞王爷成婚盛况全程详实转达,臣女莫敢不从,还请殿下恕罪。”赵清婉跪地叩首,拦住珍月继续上前的脚步,特意将“全程”二字加重了语气。   我是很想和你同席对饮了,但是不好意思,太后她老人家非要我全程观礼,自是要将大厅宴席看个明白,如今我拒绝了你不是不给你面子,而是太后更重要些,你莫非比太后还大不成?   “你……”夏侯泽只觉心中郁结,该死的女人,先是拿出身份,后又以太后来压,如今这副尖牙利嘴的样子竟是半点往日的迹象都无,那个明明柔弱安静的女子,莫非是他幻想不成?   他利眸渐冷,冷冷一哼便甩袖离去,赵清婉对这个神色最是熟悉不过,那眸中冷冽尽显,不同于夏侯奕冷漠的果决,那夏侯泽分明就是冷血的阴狠。   赵清婉不自觉打了寒颤,竟是一时直不起身子。   珍月走过去将她轻轻扶起,心里一阵后怕,“可是吓着了?”   “不打紧。”赵清婉回了神,将靠着珍月的身体回正了些,一时有些恍惚,总觉得并未招惹于他,这般久了,她自认没有多大的能力能够彻彻底底将他避开,只如今她不去报仇,他倒是找上门来,夏侯泽之流在朝中根深蒂固,哪里就是那般容易能铲除的角色。恐怕此事仍需得从长计议。   自打瑞王府婚宴之后,赵清婉似是怕了这些个聚会,每每有人邀约,均是以各种理由避开,她没有本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自己置身于各种危难之际,果真还是自己太过无用,没有什么能够自保的东西。   等夏侯奕离京,迎接两人的考验又会是什么呢?   昭元一十九年,二月初八。   昭帝下旨命景王爷夏侯奕为统帅,以广威将军为先锋,领武陵军从中路进发;命大将军赵严领赵将军从北路合围,赵清沐为前锋,直击于滇老巢。   筹谋已久,终于还是出兵了。   昭帝对于滇的虎视眈眈默不作声多年,如今于滇越发肆无忌惮,屡屡进犯边陲小镇,于滇虽是游牧民族起家,不成气候,然几十年休养生息统领各部落。虽不能与大梁富饶之地相较量,却贵在兵强马壮,生性残忍嗜血。且于滇地势险要,易守不易攻,只需藏匿于漫无边际的沙漠,大梁军队又岂能奈何?尽管是如今加派了诸多防卫的大梁,也仍旧难以保证迅速出击,速战速决。   因此,所有人都知晓势必是一场持久战。   然,景王爷怎会封帅前往?谁不知帝心叵测,如今这般旨意究竟是有心让景王历练从而承继皇位,还是将他直直推上刀山火海?众人不得而知,竟也是毫无揣测的痕迹。   任谁也不知晓,这是景王亲自求旨出征,收归于滇,夏侯奕势在必得。筹谋多年,也为了能给昭帝一个交代,他定是当仁不让求了旨意。倒也让赵严对这个未来女婿越发刮目相看。   想当时,夏侯奕初次想要赵严商谈之事,便是于滇边防的布防问题,大梁和于滇一旦开战,势必有别的附属国蠢蠢欲动,夏侯奕将陌遇重新派遣回台州,自是守着南部疆土不发生动乱,旁的地方并没有较为强大的国属,即便有心分一杯羹,也要掂量自个儿是否有能力承担得罪大梁的后果。   当然,赵严率领赵家军出征多年,从少年时跟随父帅直至如今领着自己儿子上阵,无疑,边关战事最是熟悉的老将非赵严莫属。夏侯奕有心依仗未来岳丈,自是要将自己的布放与岳丈商讨,如今虽是各领一路,却也是提早便交换了信息,商讨了战术。   赵严欣赏夏侯奕不同于旁的皇家贵胄,浮夸阴狠,纸醉金迷。夏侯奕向来浑身正气,如今接触起来他在征战方面的才能,倒是越发佩服起他来。   夏侯奕早就告知了赵清婉他要出征,如今圣旨已下,她也没有太多失望,只是隐隐透着不安,只恐他有何意外。   且广威将军在夏侯奕麾下,明明广威将军就是夏侯泽的人,如今夏侯奕任由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赵清婉自是十分忧心。然,怕是夏侯奕另有打算,夏侯奕亲身护卫除却陌家军还有暗影阁。   临行前,夏侯奕将暗影阁事务交由赵清婉,虽是交给她打点,然无非是让阁中人认了这个女主子,还是保护她的意思。赵清婉这才知晓,当日涟漪坊落成之际,夏侯泽赠予赵清婉的信物便是暗影阁的信物,如今看来,倒是真正依附于他这般久。   当日那般迅速在太子别院找到赵清婉也正是暗影阁的功劳。接触到方才发觉,暗影阁势力深不可测,明面上的生意打点遍及各个方面,甚至延伸至大梁诸多属国,暗中则是一座座探查信息最有效的地点。赵清婉想让自家三哥做这大梁的暗黄,殊不知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也罢,索性并非对立。   如今方才切身感觉夏侯奕势力之强,只是,前世夏侯奕为何那般快便死去,莫非也是有人陷害,否则皇位哪里轮到夏侯泽?   前世赵清婉对这场战事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因着自家父亲领兵作战,知晓些出征和回京的年份,听大哥回城后讲起的趣事,倒也只是依稀记得些于滇的兵士布放,就连那最是要紧的时疫,她也是一知半解,丝毫派不上用场。   即便是玉流殇奋力寻找憨山的踪迹,如今也是半点消息也无,想来急不得。   终究是无法,只能亲眼看着他出征,等他回来。   是日,早春时节竟是下起了小雪,那有些冒了绿尖的嫩芽披上一层淡薄的白净竟是异常的融洽。   全城百姓自发而来,纷纷看向大梁军士整装待发的盛况。   赵清婉自是在人群里,她就盯着那一抹墨黑身影,青黑的铁甲加身,盔饰沉重繁琐,只露出一张冷冽的脸庞,凤目灼灼扫视人群。本来肃杀的神色,甫一捕捉到那一抹身影,竟是瞬间温柔了目光,只见他众目睽睽之下,将胸前的荷包翻出,对着那小小荷包低头一吻,这,是被夏侯奕逼着,阿婉亲手赠予。   那男人,果真张扬。   赵清婉微微一笑,张口微微说了些什么,只没有发声,夏侯奕倒是看得仔细,“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夏侯奕只觉眼眸炽热,赵清婉倒是有些湿润,每每父兄出征早已习惯,如今竟是换了他,一时不舍万分。   听母亲身边的嬷嬷说,每每父亲出征前夕,母亲都是抹着眼泪到天明,她一面俯身将父亲的轮廓一遍一遍瞧个仔细,摸个仔细,一面抑制不住心中忧惧,只能隐隐泪目。   如今,她倒是也能体会那种心情,况且她隐隐记得夏侯奕前世就是在战场丧生,虽不记得具体时日,然地方总是没错的,可怜他英雄气短,倒也只是悲悯一叹,只如今他是她的爱人,哪里就能那般痛快放了他去,赵清婉有些后悔那般轻易应了他,日后,定是不要这般分别。   说她任性也好,无礼也罢,都没关系。   她只要他好好地。   似是感觉到小妹情绪,赵清扬伸手揽了小妹肩膀,“他会平安回来的,父兄也会。”   赵清婉握了握手心,将情绪隐隐收在心里,只轻轻颔首。再抬眸向着夏侯奕的方向去时,几名将帅竟已开始点兵。   点兵起,出征酒饮,豪言壮语发,领皇命承将志,风沙青烟袅袅升。怕是真的要走了!   果见不一会儿,夏侯奕便从高台而下,拜别了昭帝,接受了文武百官朝拜,便领着众将士出发。   马蹄声渐起,他越走越近,路过赵清婉身边,只四目相对,沉了眼眸,便再也不做逗留。   “定要平安归来。”赵清婉立时湿了眼眶,见他魁梧高大俊朗非凡,越来越远,终究是送他上战场,悲伤莫凭栏。   接着是赵将军,他领着赵家军从容而过,深深凝望自家人所在角落,却也无法只能继续前行,方才烽烟四起,又岂容儿女情长。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出征啦,哈哈哈!我迫不及待希望夏侯奕出征是为了将很多敌人一网打尽的噻,这样日后阿婉和奕儿成婚之时就无需担忧异数啦。 ☆、第八十章:服众   “陌冰,主子何在?”冰柳丫头从外间进来,只见陌冰一人挑拣春茶,不见自家主子身影。   陌冰指了指后窗口,冰柳顺着她的方向探身,这才发觉赵清婉正站在窗边逗弄鸿雁。   “殿下传信来了?”   “是,又过十日,想来已是到了尧城。”陌冰淡淡出声,话里隐隐透着些担忧。   自夏侯奕出兵至今已是一月有余,每隔几日,赵清婉便能收到鸿雁传来的信笺,这是暗影阁自己喂养的鸿雁,虽然夏侯奕越往北地越发偏远,然这信笺竟是最晚十日,丝毫没断过,赵清婉心里温暖,每每收到来信便好一阵子欢喜。   这不,打早就看见“小安”站在窗前,赵清婉方一醒来便看到这家伙自然很是惊喜。小心取下信笺,短短一句“忆婉婉不至,仰首望飞鸿”便搅乱了佳人心湖。   赵清婉自是以最快的速度写了回信,可又忽然舍不得放它走。她抚上小安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安很乖巧将长长的尖喙放置在阿婉的胳膊上,亲昵的蹭蹭她温暖的手心。察觉它极其乖顺的样子,赵清婉越发喜爱得紧。许是觉得能通过小安触到他的温度,这般小心翼翼的爱怜样子真是温柔得紧。   冰柳和陌冰就这般看着自家主子,只觉画面太美。初阳高照,温暖了窗前盼君至的离人。   赵清婉倒是猜得不错,夏侯奕每每收到小安传信,一如赵清婉抚摸小安一般轻摸它羽翼,直至真的离开方知离人苦。   他轻轻展开素笺,“遥寄相思月,近看残星明,时时念君安,日日盼君归。”   清秀的蝇头小字,字字含情。夏侯奕只觉心头温软,方才月余便已止不住相思。他轻轻将素笺卷起放进小荷包,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口,一时一刻都不愿离开。   尧城的天色很蓝,即便是如今皓月当空,仍旧可见澄澈的深蓝夜色,宛如一幅泼墨画卷,星辰耀眼,凭白添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夏侯奕凭栏远望,城楼将士俱在抬头仰望这位年少的王爷将军,只见他肃杀的神色竟是稍有缓解,眉眼多了几分温柔,嘴角若隐若现的弧度,似是在笑。这与他白日里整顿尧城将士所展现的王者风范格格不入,却又更加有血有肉。   还记得,昨日景王爷在点将场不发一言便不怒自威,俊脸微白,虽也染上了一层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贵气。尧城将士驻守边关数年,如今乍看这样一位年少的王爷,只当是做副将过来历练一番,只需好好保护他,并未放在心上。却在圣旨传达之后知晓他是挂帅之身,这才带了几分不满。   若说尧城将士谁最不服,自是以一战出名的胡猛为首,战场无情,刀剑无眼,又岂会因为你是身份最贵的殿下就避着你,何况是一军统帅,岂非儿戏?   胡猛人如其名,空有一身武艺,虽然勇猛无畏,却毫无谋略可言。当时被尧城守将云寄提拔为从五品督军校尉,而今被有心人稍一挑唆,便当起了出头鸟。   “景王爷挂帅,兄弟们倒是不服得很。”   夏侯奕默不作声,倒是陌显怒吼一声大胆,沙场肃杀之气尽显。   这话放在任何一个武将身上都没胆量这般直言,何况这般直白未免太过弱智。即便景王并无实战才能,单凭他的身份就可以随时随地罢免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然这人是胡猛,最是无脑,可想而知云寄当时的震怒。   景王一个治军不严的借口就足以让他云寄带着胡猛一起滚蛋。   “景王爷恕罪。”云寄慌忙叩首,不做一丝辩解,虽然他也心有疑虑,为何圣上要派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王爷前来挂帅,只尊卑有别,即便是怀疑他也并不会不敬。   夏侯奕仍旧未执一言,只这才悉心打量起这位云守将,尧城守将云寄是赵严一手提拔,想来对赵严是万分服气的,虽然眼底流露出的尊敬不似作假,想来打心眼里也是不服的。   他缓缓将头上的盔帽脱下,赤手空拳站在点将场中央,“云将军,劳烦你挑选军中最是得力的将军,速速出列。”   云寄摸不着头脑,不知这话是为何意,然仍旧照做了,迅速召集几人出列。   猛将居多,俱是力大无比,身材魁梧之辈,胡猛自然在其中。且众人速来在军中威望甚高,云寄隐隐以为这景王爷怕是要以此立威了。   “开始吧。”夏侯奕只轻轻下令,并未多言,除了云寄稍稍明白些,其余人竟是一无所知,纷纷站在原地不动,面面相觑。   “怎么?没胆量与本王较量一场?”   此言一出,众人方才知晓,这是景王一人对他们数人,未免太过狂妄,诸如胡猛之流立时便不屑万分,而另一些本还存着敬畏的将士此时也只觉这位景王太过自大。   胡猛倒是不管不顾,既是景王自找,他倒是不吝赐教。于是率先发起进攻,陌显有心替自家主子来这一场,只整个点将场内众人虎视眈眈,面含鄙夷的神色瞬间激怒了他,王爷不亲自来,怕是不足以威慑众人。   于是自顾退居一侧,莫说这些将士,就是陌家兄弟几人齐齐上阵,他们也未必能够敌过主子,对于自家主子的武艺自是万分信赖。   夏侯奕并未迎面对上胡猛,只轻而易举便避开了他的狠招,胡猛实非善茬,并未将夏侯奕放在眼中,也丝毫不畏惧他的身份,自是使出浑身解数,招招致命。众人眼见胡猛上场,自是耐不住性子,纷纷加入进去。将士们自发让开,在中心留出足够大的空余。   广威将军自是乐得自在,他早已投效夏侯泽麾下,自是不愿夏侯奕在军中威望甚高。本来这次出征是要自己领军进发,却凭白被景王抢了帅印,若是功成归京,自己的地位更是可以与赵严将军其名,以皇上对赵严的忌惮,想来是要扶植新的军中领袖。如今,即便是胜利,自己得到的也只是辅助名义,功劳都是景王的。他怎能心甘?   何况,三殿下透露,自家女儿被陷害之事即便是太子皇后有心策划,背后竟也离不开夏侯奕的手笔。广威将军无子,宸修仪几乎是他全部希望,这般被人断了前程,他又怎能情愿。一时握紧了剑柄,满目愤恨,心中郁郁倒也更是助长了他的野心。   他自以为无人知晓他的阵营归属,本来武将不涉党争自是应当,夏侯奕定是一点都不知晓,否则他又怎能容忍夏侯泽的属臣日日跟随自己出征。刀剑无眼,岂容不忠之人相随。殊不知,广威将军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引他离京就是除去他最好的时机,刀剑无眼不错,错的是刀剑指向的对象并非夏侯奕,而是你!   再说点将场内数人混战,云寄选出的将士不乏有勇有谋之人,方才本还刻意收敛锋芒,唯恐伤了景王招致霍乱,如今哪能料想,久居皇城,日日奢靡的王爷竟有这般神秘莫测的功力,莫说几人见情形不对,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就是全部上场,也未必伤得他一丝一毫,看来这景王并非空有虚名,不稍片刻,诸位将士包括云寄在内的几人皆被打倒在地,但看夏侯奕依旧云淡风轻,连衣角也未曾沾染尘土,直教人看直了眼。   “属下有眼无珠,还望殿下恕罪。”胡猛早就心服口服,他虽愚钝,却也真心佩服真才实学之人,如今看景王这般强悍,自是赶忙请罪,倒不是担忧自己官职姓名,而是打心眼里认可这位将领。   众人俱是一样的想法,本就是圣意不容任何人置疑,何况景王这般能耐,傻子才继续作对。纷纷跪地叩首,请求恕罪。   “云寄,明日卯时在此集结操练,今日养精蓄锐,都散了吧。”   对这些人,夏侯奕并未多言,只因他也本着靠人立威的想法,既然自己找上门,自是省了一番功夫,他倒是想多加奖赏几人,如今目的既已达成,单看众人反应,这一场操练不可谓不成功,他又何须苛责。   说罢便转身离去,陌显留下交代了几声便也追着殿下离开,独留云寄几人怔愣摸不着头脑。   ……   与此同时,赵严已行至北地,只扎营在外,并未惊动涅城将士,只因线报上奏,涅城有敌军混入的奸细,在未曾了解之前,赵严并不想轻举妄动。涅城守将云迟是云寄的亲弟弟,二人皆是他亲手提拔,自是万分信任,看来明日须得先行联系云迟,打探一番方能率军入城。   “禀报将军,外间有一人自称梁陌,求见将军。”   “速速请来。”梁陌此人,是夏侯奕引荐,当日商讨伐于之事,夏侯奕便将梁陌的身份告知赵严,如今赵严还未有机会着人寻找,梁陌倒是自己找上门,想来定是有要事相商,赵严自是不可耽搁。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有事更不了,周日双更奉上好不啦,谢谢小伙伴们捧场,爱你们噻! ☆、第八十一章:花鳅粥   “卑职梁陌叩见赵将军。”不稍片刻,梁陌便被引至帐内,他本是要与自家主子会合,然主子让他先在赵将军麾下,赵将军此人英勇善战,他自是有几分佩服,如今既能近身接触,隐隐带着些兴奋。   “梁将军请起,一路辛苦。”   赵严伸手扶了一把梁陌,只看来人皮肤黑黝,眼神始终带着些嗜血的冷漠,虽然能看出他眼底尊敬的神色,然到底是在漠北待得久,竟是隐隐有几分于滇人的作风。   “将军言重了。”梁陌恭敬开口,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煞气。听陌显大哥所言,这赵将军的小女是未来自家女主子,又岂容他不敬,况单看赵将军眼底隐隐的惜才之色便觉亲切。   他顿了顿,又开口,“属下此来,怕是不能长久,于滇探子许是知晓将军与殿下合围之意,本来即将挑起的内战纷争,如今竟是戛然而止,属下并无实权,因此无法打探更多,只那探子的代号单名一个‘蝎’字,太过普通,属下无从查起。”   许是觉着自己没有帮上忙,隐隐有几分自责,甫一说完便带着羞愧低下了头,他魁梧的身躯稍显违和。赵严忍住了几分笑意,出声安抚他,“梁将军何须妄自菲薄,这般消息已颇为助益,只你身处敌营,如今开战恐有误伤。”   “劳将军惦记,属下本是于滇人,不会轻易暴露。”   赵严只以为是大梁派去的细作,方才还以为他在于滇久待因而那般神色,倒是没想到他本人竟真的是于滇人,这般说来定是有何隐言,然,既是景王信任之人,他自也无可厚非。   “将军无需担忧,属下的命是景王赠予,绝不背叛,还请将军宽心。”   看赵将军未曾说话,梁陌恐以为赵严疑心他,这才赶忙开了口。   赵严难得露了笑脸,“景王放心的人,本将自不会生疑,只日后切记以你自身安全为准,既是长久战,无需冒险。”   梁陌未想到这位将军会这般开口,一时更感温暖,与那些狼心狗肺之辈竟是这般大的差异。   “属下多谢将军体恤,还望将军保重。”   赵将军与梁陌约定了日后传话的信号这才完毕,赵清沐本是去打点军士扎营之物,回营见自家父亲踱步帐外,稍显诧异。   “父帅,一切整点妥当,儿子已派人传信于云将军,想来明日便可得到回信。”   赵严这才回神,“好,你且回帐内休息吧。”   “父帅,父帅可是有何顾虑?”赵清沐忍了忍还是问出口。   赵严停顿片刻,倒是不自觉将表情流露在外,“景王年纪轻轻却有那般大的势力,怕是无人可以奈何他。”   何况昭帝本就偏爱景王,日后荣登大宝,无人可挡。   赵严一时有些慌,虽然当日却是被他所说服,然事关自家女儿,总觉得对方太过富贵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如今圣旨已下,岂容他有何不满。   罢了罢了,且观后续。   “父亲不必忧心,至少如今来看,殿下对小妹用情至深。”赵清沐倒是有些信任夏侯奕,一来他看自家小妹的眼神很是温暖,向来冷漠的五殿下怕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稍稍流露一些温情。二来自家娘子非常看好景王爷,他自然相信娘子的眼光。   说起尹乐妍,赵清沐凝重的神色异常温和,于滇战事起,他不得不随父出征,大丈夫保家卫国,之前从未有这般多的顾虑,如今倒是因着妍儿和孩子平添了几分忧心。   赵严也不欲多留儿子,明日入城想来还是一番较量,自是速速遣了赵清沐离去,只坐在沙盘区凝心醒神。   却说夏侯奕今已离京月余,虽然也早已部署了诸多人员守护风儿,倒还是有旁的人招惹于他。   今日一早,风儿仍旧被佩姑领着去蓬莱殿请安,太后娘娘也早早等在了寝殿。虽然得奕儿托付不假,然对于这个可爱的重孙子,老人家也很是喜爱。她本就是含饴弄孙的年纪,奈何皇家情意寡淡,即便是亲孙子倒也没多少人真正乐意陪着她这个老妪。   夏侯风年少丧父,他母妃虽在却因着久缠病榻再没有多少庇护他的能力,何况大皇子已死,又有多少人会忌惮他孤儿寡母。若非懿贵妃接手照应,怕是早已魂归也未可知。可惜,懿贵妃去得早,几乎是被大儿子之死刺激,许是没有多少精气再与人争斗,夏侯风多多少少随了些他皇奶奶淡薄的性子,小小年纪就颇为冷静。   如今又依仗夏侯奕的照顾,叔侄二人几乎是皇宫里最亲的血脉了,风儿自是以夏侯奕为首,紧紧跟在他身后,无论是武艺还是平日里夫子教导,夏侯奕都亲自过问,实是把夏侯风当做自家儿子来养。   他少年老成,几乎是综合了他叔父和祖母所有的优点,沉稳细心,聪慧敏捷,却又不失小儿俏皮,只他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除了在信任的人面前能稍稍展露少许真性情,平日里竟是丝毫没有波澜。   夏侯奕时常忧心风儿会和他一般,喜怒哀乐束缚太过,却终究是应验了。然索性,风儿清风朗月,更加光明一些,不像他自己,承载的东西过多,终究还是牵制了手脚。   “太奶奶吉祥,风儿闻着香味就来了。”夏侯风一路跑进来,在老祖宗面前他还是比较放得开手脚,何况如今皇叔不在,他总要伪装些性子。   太后见自家小孙子扑闪的凤目,小模样越发长开,一如当年的轩儿,竟是浓眉挺鼻七分相像,倒是那一张一合的薄唇随了他娘亲。   “既是闻着香,那风儿可要多吃一些,“复又摸摸他小脑袋,“昨日睡得可好?”自从夏侯奕离开,夏侯风便搬进了永奕宫中久住,永奕宫中俱是夏侯奕亲自□□的人,即便并非铜墙铁壁,也比皇宫里旁的地方更为稳妥。   何况,蓬莱殿与永奕宫相隔不远,来去皆有照应,夏侯奕自是放心一些,他倒是很想随身将风儿带在身边,只可惜边关战场,其非儿戏?夏侯奕更是不会拿风儿性命玩笑。   夏侯风甜甜一笑,小小的虎牙露出来,分明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却是多了几分稚嫩的可爱气息,“太奶奶安心,风儿一切都好。”   “当真不搬来蓬莱殿与奶奶作伴?”太后有心将夏侯风放于自己羽翼之下,到底是浸染后宫多年,即便有人真有滔天的胆量想对风儿下手,也要掂量一下能否承受的起老祖宗的怒火。只可惜夏侯奕只觉蓬莱殿并非安全的地方,即便是老祖宗有心庇护,没有夏侯奕的人手怕也是得不着好处。   夏侯风自是听夏侯奕的话,此时更是笑笑搪塞过去,太后也不强求,她本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明知奕儿已布置妥当,她便也不愿过多赘述。   蓬莱殿的膳食素来清淡,如今因着有夏侯风在,小食堂众人皆知,自是准备多类菜肴供老祖宗和夏侯风挑选,即便是早膳,御厨也能别出心裁,做出多种花样。   天津的肉馅小包子,御膳房特制甜糯米糕,特意从台州上供的新鲜虾仁,经御膳之手做成细碎的虾仁馄饨,夏侯风最是喜爱这些个新鲜的东西,每每都能多吃几碗,倒也为了逗老祖宗高兴,特意诱哄着太后也跟着胃口好了不少,要不怎么说太后打心眼里喜爱这孩子,实是太过懂事,即便是丝毫未显露才更加知晓这孩子本性。   “有花鳅粥,风儿多喝些。”太后示意元安给风儿添了碗白粥,无疑太后对这孩子喜好一清二楚,风儿很是敬爱这个长辈,懿贵妃在世之时风儿还小,虽也亲近到底还是没有如今时常陪伴在身边的太后更加体会的真切。   风儿亲手接过瓷碗,却在下一瞬间微不可见皱了眉,很明显,这粥中的花鳅怕是被掉了包的黄鳝,真是拙劣的手脚,莫非对方以为得手一次后自己当真还能允许这般任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别看夏侯风人小,然他性子里的冷酷还是和夏侯奕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夏侯奕用自己深不可测的实力真正光明正大压制对方,震慑对方,而夏侯风则小小年纪就颇具城府,不动神色间就可以考虑到能扭转局面又能达到震慑对方的目的。   于是他明知那粥里是会让自己过敏休克的黄鳝,却仍旧面不改色把它当做是花鳅放入了口中。   只听一声碟碗破碎的声音响起,夏侯风就晕倒在地,嘴角还挂着些似是干呕出的粥沫,太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自家孙儿这般样子,直把她老人家吓得显些站不住脚,还是元安姑姑一边扶着太后,一边慌忙叫人传太医,这才显显撑住局面。   没等片刻,太后回过神,方才忧惧的双眸立时便被愤怒所取代,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设计她孙儿,简直是岂有此理!   手里的龙头拐杖震了又震,连大地都感觉抖了三抖,元安扶着太后切身感觉着太后的怒火,心里摇头,太后怕是当真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鳅”其实就是泥鳅的一种啦,主要是泥鳅不是那么的好听就换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名字。 哈哈,其实都一样,就理解为泥鳅就好! 这是补周六的更,稍后今天的送上,么么哒 ☆、第八十二章:食克   太医稍一检查便知这是过敏症状了,所幸小殿下并未摄入过多,不然定是再世神医也无回天之力,他紧着行了针,不过多时风儿便醒了过来。   风儿本就随身带着玉流殇亲自调配的脱敏药物,在风儿第一次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法受过伤害后,玉流殇就加紧配置了脱敏药物,并且凝制成丸药,风儿被自家皇叔勒令必须随身携带,时隔两年,倒是没有派上用场,想不到如今竟是还有用武之地。   只是,他倒是没想到太医来得很快,方才那般设计不过是为了皇奶奶震怒,只看太后神色,就知晓他的以身犯险到底是值得的。   “风儿,”太后见自家小孙子醒来,立时便坐在榻边,方才绷紧的神经此时终于稍稍松了些,继而又转头望向御医,“林太医,还请随我去外间开方子。”   这种事情实是轮不到太后去做,林太医自是知晓太后这是要避着小殿下了,只他看着小殿下明澈的双眸,竟是只觉那孩子比谁都明白的厉害,再次望去却又是一副小孩子天真惶惑的神色,丝毫未见清明,太医只觉花了眼,倒是再未多想只跟在元安姑姑身后出了内室。   太后还未出声,倒是被风儿安慰了一番,“太奶奶,风儿没事,太奶奶别担心。”小人撑起身子,用小手轻轻抚上太后蹙起的双眉,太后只觉眼眶温热,周身熨帖。   “风儿,太奶奶定会给你个交代,你且在这儿好好休息,莫要多虑。”太后将风儿的被角掖了掖,看着榻上自家孙儿苍白的小脸只觉越发心疼,随之而来的便是越发浇不灭的怒火。   待太后一走,原本颇有些病态楚楚可怜的小殿下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模样,除了俊脸仍旧有些不自然的白,分明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嘲讽。   他顺手将里衣内侧的兜袋解开,从小玉瓶里取出一粒药丸,一边神情松快嚼着,似是在吃甜腻的糖豆,嘴角那抹嘲讽越发深了些。一边又好整以暇盯着外间方向,若是有旁人在场定是要对这位年纪虽小,“变脸”功夫不小的殿下另眼相看了。   内室小人自在悠闲得厉害,外室则显然另一番景象。   太医开了方子便站在原地,虽然本心不愿掺和后宫内斗,毕竟过敏之事显然只要施诊调养,根本不需要他这个大夫,如今太后既是没发话,他也不知该如何去留,只能默不作声。   “林太医,你仔细查查今日的吃食,除了这糟心的黄鳝,可还有旁的不妥之处?”   太医自是快速仔细地查探起来,然而却并无旁的不妥,不过若是深究起来,今日这菜色倒是有些怪异,于是他有些踌躇,太后见他这副样子,倒是并未多言,只摆了摆手示意他直说就是,林太医这才斟酌着开了口,“回禀娘娘,旁的倒是并无不妥,只是,微臣不知娘娘是否听过‘食克’一说,微臣不才,对这个并无过多涉猎。倒是魏太医对此时常琢磨,微臣偶然听闻甘草与鲤鱼不可同食,虽未有致命之毒,然到底会引发反胃腹泻等症状,只这甘草并非寻常菜式,还请娘娘召来魏太医一探究竟。”   太后的脸色随着林太医的话阴晴不定,元安姑姑看着案几上赫然在列的麦枣甘草肉丸汤,一时万分懊恼。   近日来太后受了风寒,只是寻常些咳嗽,太后并未当回事,也就没有惊动太医。元安姑姑只想着做些药膳解解凉气,这才每每着人添置甘草汤,一连多日并未有何异样,如今倒是配着那鲤鱼出了问题,倒是不知,蓬莱阁空子何时这般多,钻起来竟是毫无障碍。   元安眼眸染了些厉色,笑话,她可是跟着太后一路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如今偏安一隅,太后也甚少出手,只要宫里的主子别碰到太后这里,她向来手软,只这些个人竟是当真以为太后念佛没了魄力?   魏太医只看了那桌子一眼,便只觉兴奋,若非他还保留着些理智,倒是真想在原地叫声好。这位魏太医醉心偏门医术,对于食克一学尤为上心,他研究了好些时日方才摸着些弯绕,好不得了竟是在这太后的膳食上看了大概。   什么甘草鲤鱼,什么豆腐蜂蜜,什么牛肉黄鳝,这般说罢,分开食用皆是多有补益的,只稍不凑巧混着食用恰恰就是那害人的毒,虽不致死,却也难保不受折磨。   魏太医简直想把幕后之人拉出来详谈一番,讨教讨教食克之学。只是他一回头看着太后狠厉的神色,立时便歇了心思。甭管对这些多痴迷,相比之下,显然小命更重要些。   于是他收敛了自己眼里的光芒,恭恭敬敬回了话。   太后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般情境,后宫多是阴谋诡计,在食物上动手脚的阴谋也屡见不鲜,只这般用这种偏门的手段还真是新鲜。   太后冷哼一声,当下便调了禁卫军封锁了蓬莱殿,除了元安姑姑,无论是太后近身伺候的人还是小厨房的人俱都被禁卫军看管起来,太后也未继续动作,只下了死令不许自杀,严加看管,死一个那禁卫军便抵一人。如此一来,禁卫军定是用了几倍的力气去盯防,一时人心惶惶,无人敢有动作。   昭帝方一下朝便被元安挡了去路,皇上早就听曹忠回禀太后调动禁卫军的事,如今元安来了,倒也未怪罪她拦驾之罪,只命她速速说来蓬莱殿到底发生何事。   不听还好,这一番听下来,昭帝只觉天旋地转,后宫之人竟是胆大到把手伸向他唯一的皇长孙那里了?帝王之怒,不知尔等能否承担。   方才在路上元安并未提及食克一说,昭帝匆匆赶来,见魏太医依旧在查探这膳食,太后一脸凝重站在原地,再一听闻,竟是还有这些个龌龊的事情。   “曹忠,下令封禁后宫,宣东方炎。”昭帝甫一下令便是动了怒的征兆,他虽面无愠色,也无任何表情,只下达的命令却是摆明了严查的态度。   封禁后宫?   开朝以来怕是只有在百年前抓捕行刺武帝的贼人之时方才得此令,百年后竟是昭帝下令,曹忠立时便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再一听主审官刑部尚书东方炎,一旦着刑部审理,这就上升到前朝了,皇上这回怕是要收拾好些不安分的人了,就是不知这场好戏背后到底是何人筹谋。   曹忠甩着拂尘急忙办差去,昭帝则随着太后进了内室,风儿可是他的轩儿唯一子嗣,若是连风儿都护不好,他又有何颜面百年后与贵妃和轩儿相见,别说他们不会原谅他这个皇帝,就是他自己怕是也无法面对还在外出征的奕儿。   昭帝俯身擦拭风儿额角的细汗,这孩子怕是吓着了吧,连睡着了都这般不安稳,那紧皱的小脸,攥着被角都有些发红的小手,蜷缩着一团的小身子,若非昭帝亲眼所见,怕是怎么也不愿相信他的孙儿这般神色压抑,似是惊悸似是痛苦。   “风儿,风儿,皇爷爷在,风儿不怕。”昭帝实是不忍看着风儿这般梦魇,只能试着轻声将小人唤醒。   只床上的小人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越发紧了紧眉头,额角仍旧有细汗渗出,微微润湿了碎发,昭帝心里难过,太后越发动容,整个皇宫里地位最是尊贵的人同时恨毒了幕后黑手,想来是讨不了好的。   “母后受累了,朕定会查清楚,风儿就劳母后多费心了。”奕儿出征在外,这宫里,昭帝还真找不出能够真心待风儿的女人,虽说庄妃倒是可以依托,只瑞王妃刚刚查出已有身孕,他干脆下旨赐了庄妃恩典准她迁居瑞王府,旨意是想她照顾瑞王妃,其实不过是瑞王求了恩典,不愿自家母妃在宫里孤老。   昭帝倒也干脆,庄妃本就吃斋念佛多年,如今既是有了孙儿,他又何须做这恶人倒叫庄妃恨他一辈子了,索性大笔一挥,便恩准了。   如今倒是无人可用,只能继续叨扰太后。   “子清切记,哀家只要幕后之人,那些没有任何价值的小角色莫要烦扰哀家。”太后并未正面应下昭帝的话,昭帝虽孝顺,然他对那些后宫之人到底心慈手软了些,不给他些刺激,太后难保昭帝能严惩歹人,然昭帝讲究情分,太后可没那般多闲情,既是在她宫里动手,她可不介意后面之人到底是谁。   再说风儿可是她的重孙子,她应了奕儿要护着风儿,就断不会放任下去,何况她自知亏欠懿贵妃,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她这老婆子又怎能安心。   昭帝知晓太后这是有些恼他了,他也不再多言,只郑重应下,这才出了蓬莱殿。   再说东方炎接到圣旨急急入宫,既是奉旨封禁内廷,自是无人不从,只调查起来就没那般简单了,这烫手山芋很是灼烧,不过,东方炎是谁,向来铁面无私,油盐不进。何况,旁边还加了瑞王。   瑞王在府中接到探子来报,立时便震怒万分,只稍稍劝慰住想要一同回宫的庄妃,自己便随着岳父大人一道进宫,千万别小看这位清风朗月的四殿下,他邪佞肆意的微笑背后有可能是淬了毒的怒火和狠辣。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食克一说? 不过,归归写的这个什么甘草鲤鱼,什么豆腐蜂蜜,什么牛肉黄鳝也只是在百度搜到的一些,可能是传言啦,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不过宁可信其有。 友情提示:大家千万别去做什么好奇的尝试哦。 哈哈,又要收拾坏人了,这下是彻底收拾哦,自此以后就会有个坏人出局了呢,你们猜猜是谁。 今天最后一更啦,明天再见,宝贝们,想看到你们的留言,谢谢你们! 么么哒 ☆、第八十三章:顺藤摸瓜   昭帝听闻朗儿随着东方炎一同追查,倒是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朗儿与奕儿一向交好,如今奕儿在外,朗儿这般倒也合乎情理。   只是几个时辰过去,瑞王和东方炎竟是无一人回禀,虽说不过是宫里最常见的争斗,不过这种手段用到蓬莱殿里就有些上赶着求死了。   昭帝一生都在追逐权力,守住皇位,承继皇位,倒是整个后宫从未有一刻消停。   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身处其位,怕是就不得不卷入一场又一场的纷争。昭帝不由得有些慌,怕是瑞王他们有些难处了吧。   昭帝猜得不错,瑞王与东方炎一人搜查后宫,一人审理蓬莱殿诸人,顺藤摸瓜倒也查出些东西。   不稍片刻,一些管事嬷嬷和太监便说出些有用的东西。每个人均是分开审理的,却多多少少都提及一个“秋芜”的宫女。若说一个两个实为巧合,只若是全部,则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了,只是棘手的是,这些人虽然招供在菜色挑选上着实是秋芜有意无意出了主意,然却是没有指证。   也就是说秋芜一向喜好为这些人出主意,寻常时候也俱是小丫头提出的建议。若是早就存了歹意,秋芜哪里会在此待至三个年头,想来,怕是近几日才有的动作。那么到底是因何触发,除了秋芜是否还有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在目前的情况来看,秋芜是首当其冲遭受怀疑的对象。   东方大人自是迅速将秋芜提案审理。只是出乎意料的,这丫头非但丝毫未见慌张,还满口承认她确实是向御厨推荐了些菜色,直到东方大人说明食克缘由,这丫头才似是听到什么惊天秘密,一时难以接受竟是吓晕了过去。   即便是审理过这般多案子的东方大人也有些琢磨不透了,若是秋芜方才的表现俱是伪装,那未免太过真实,只她又切切实实认可菜色俱是由她提及,这般说来,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她并不知晓这些俱是害人的东西。   如此说来,倒也可信,毕竟食克这偏门的东西,东方大人也是头一回听闻,只不知幕后之人又是谁。   东方大人也不耽搁,毕竟太后和皇上都还等着要人,所以着人将秋芜弄醒,继续审问。秋芜却不时嘤嘤抽泣,却是毫不犹豫揽下了罪责,竟是还口口声声编纂了一个诸如对小殿下含恨已久的说辞,东方大人一听便知这丫头是在替人卖命了。   若说方才还只是疑心她幕后之主怕是得罪不起,这才一时难以接受被人当枪使了。只如今看来,东方大人倒是确信,秋芜要不愿说出来的人怕是心甘情愿护着的,她一面痛苦却是不改认罪之说,一面又有些语无伦次,东方大人自是不愿再过多耗费口舌,这便想着快些逼供,然这丫头竟是一头撞上廊柱,当场死命。那最终决然的神色就连东方炎都颇为动容。   线索倒是没断,顺着这条线倒也查到了不少与秋芜有所牵扯的人,只一一审问过来,唯一与此事有关的则是崇文门的守卫林立了。   却说林立与秋芜自幼青梅竹马,二人本定了亲,奈何林家父母久病双亡,独留林立一人不说还耗光了家中光景,林立在大户人家谋了护卫一职,本想等着秋芜及笄便遵着诺言娶她过门,却是遭到了秋芜父母强烈的反对,且匆匆退了亲,这便是嫌林家门楣不够了。其实确切说来,若非林立一直补贴,秋芜家中或许早已破落,然拗不过父母,秋芜只得顺从入宫当值,这林立倒也是个痴情种,求得那大户将他安排入宫,一心只愿离得秋芜更近些。这般两年多来倒也相安无事,林立再次承诺待秋芜出宫便娶她过门。   只是,坏就坏在当日相约之时被旁人撞见,秋芜并不知情,林立却是为了护着秋芜,不得已应下了那人的威胁。毕竟侍卫与宫女私通,往小了说这种事往往睁只眼闭只眼,倒也屡见不鲜,然若是摆在明面上,这可是秽乱后宫的罪名。别说林立如何,这秋芜是绝对会被刺死。   林立为人老实,受不住旁人以秋芜威胁他,他本来想直接杀了了事,毕竟对付一个太监,他林立自认绰绰有余。何况他也不知旁人的陷阱到底是什么,这才起了杀心,不料他还未动手,自个儿便是被一麻袋子套住了头,这才不得不应下。且关键是林立只在暗中见过那人,此后俱是以书信往来,若是让他仔细指认,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能认出来那人到底是哪宫的太监。   林立也不傻,将那太监给的食物方子拿来便请了大夫仔细研究,俱是滋补的良药,这才稍稍放了心,毕竟寻常的大夫并不了解所谓食克。其实若非今日林太医多了句嘴请了魏太医来,怕是除了那碗明显调换过的黄鳝定是不会查出任何东西。   林立并不愿将此事影响到秋芜,这才瞒着她没有道明原委,只话里意思便是将这些菜色做给太后,想来会得赏赐,秋芜十分信任林立,自是丝毫没有怀疑。这才有了秋芜初听是食克害人,以为是林立做了手脚,这才一力承担且甘愿去死。   至此,东方大人还有何不明,这怕是有心人早已筹谋,否则怎会恰巧抓到把柄威胁林立。   只是线索似乎又断了,没有指认出罪人,自然这些说法就是空口无凭,怎能贸贸然告知旁人,只在瑞王回来方才说于他听。   “敢问岳父,将林立送进宫的大户是哪家?”瑞王听完只问了这么一句,直叫东方大人老脸一红,是啊,怎么把这么关键的点忘了,自己位居刑部多年,竟是没有自家女婿看得清明,不过他也知刻不容缓,立时便着林立查问,这才得知,竟是皇后的母家高府。   如今家主便是皇后的哥哥高如启,任吏部尚书,虽不是高位,却承继了当年皇后的父亲前朝的左相高致所有的根基。若说朝上有何动静,或多或少都离不开高家授意,虽不至于把控朝堂,却也有着不容置疑的地位。   如今太子封禁东宫,皇帝丝毫没有宽恕的征兆,莫非皇上还存了废太子的心思不成?高家全部仰仗都在这个太子身上,自是无法接受,这般说来,倒是有了几分眉目。   虽只是怀疑,然涉及到中宫之主以及前朝高家,东方大人不得不再三小心,嘱咐手下人手脚赶紧些,切莫被旁人察觉以免出了差池。   这边查案如火如荼进行,瑞王那边倒也进展不小,白日里俱是人精无法查探,夜间就太多小鬼出没,他早就派了人手加强巡视,如今自是抓到了人。   且不是小打小闹的小人物,而正正好却是太后身边的掌宫太监高录。这高录一听姓名,便是高家出品了。怕是瞧不出什么东西,于是瑞王倒也没想着真能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只命人绑了他晾在一旁,且放出消息承认高录被抓,于是就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好笑的是,即使是瑞王也没料想到来人竟是他——高顺良的养子高青岩。   如此,即便没有丝毫凭证指认是皇后所为,瑞王也毫不避忌直接请旨便将皇后送入了养心殿。   ……   养心殿内,昭帝似乎一刻钟便老了几岁,独坐龙椅上静默良久。   他虽深知背后之人怕是来头不小,倒也未曾想到竟是皇后。   皇后是昭帝发妻,即便当时并非他心甘情愿所娶,却也因着皇后还是太子妃之时的小意温柔,大家风范所吸引。若说对懿贵妃是刻骨铭心想要仔细护着的挚爱,那对皇后便是感念她高家为了帮他保的储君之位顺利登基的恩情。所以即便对皇后没有过多男女之情,几十年来相守的情谊也是丝毫不少。   虽说瑞王并未拿出证据,只是就单凭高青岩一人想要将高录灭口,便足以令高录吐露实情,无非是皇后想要将夏侯风斩草除根顺便解决处处与她作对的太后,这才下了狠心,只没想到皇上竟是丝毫没有表示,不愤怒不痛苦,只隐隐带着些愧疚,是的,是愧疚。瑞王一时慌了手脚,莫非父皇对皇后仍有情谊,这般说来还是不能将高家扳倒?   还未等他反应,昭帝便发了话,“你们都退下吧,朕想和皇后说几句话。”   即便多有不快,瑞王也不能违反圣意,这才随着东方大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皇上皇后,当然还有曹忠。   昭帝从龙椅上下来,径直走到跪着的皇后跟前,伸手将她扶起,“玥儿,与朕说说话吧。”   皇后心头一颤,竟是久久难以回神,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未听过昭帝称她一句“玥儿”?   怕是得有十几年了吧,她待嫁闺中得多少世家公子倾心相待,若说当年京都里谁人能够与还是嘉奕郡主的懿贵妃来媲美,怕只有以才学闻名的高如玥了。   嘉奕郡主貌美娇俏,高如玥则是端庄大气,虽不如嘉奕郡主美貌,倒也是出落得如水中清莲,想来,她眼光自是高的,虽说是父母之命,然因是高家独女且是高大人老来得女,自是捧在手上疼爱,即便是选择夫婿也并未将自己的意思强加给她,更不必说位居左相的高大人需要将女儿当做奋进的筹码。   如此一来,高如玥简直太过肆意,任由自个儿将京里贵公子一一挑选,只若非那年秋闱狩猎,高如玥对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昭帝一见倾心,倒也再不会有往后种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太想将皇后当炮灰的,说起来,我不是很喜欢写后宫里女人的悲哀,她们或多或少害人都是为了自保,这话说起来虽然有些绝对了,但是不可否认,处于后宫那种地方不可能永远都是一朵高洁的白莲。 有计划写一本宫斗文,但不是你死我活那种,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 ☆、第八十四章:高如玥   只是没有如果,高如玥对太子一见倾心,回府着人查探东宫事宜。   高大人知晓自家女儿小心思,虽不愿她牵涉进皇家,倒也没有阻拦,毕竟太子从各方面来看倒也着实是个有能力的人,所以他睁只眼闭只眼,倒也着实给了高如玥足够的空间。   手底下人尤为迅速,高如玥很快便知晓东宫后妃人设,只是这些侍妾宝林着实不起眼,即便当时最是受宠的文良缘也是如今太后赏赐给自家儿子的老人,丝毫没有任何前朝根基,高如玥简直要笑出声来,只当自己是寻到了珍宝,越发坚定了她嫁入东宫的决心。   既然女儿一心如此,高大人自是不遗余力相助,他高致的女儿当然不可为人妾室,所以在他与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有意透露之后,太后当然不置可否,不过因为自家外甥女嘉奕郡主,太后还是起了踌躇,并未立时赐婚。   只许是上天格外眷顾高如玥,东宫很快遭受大皇子与四皇子联手夹击,至少此时此刻没有很快解决问题的办法,先帝也隐隐露出些不满。   当时的皇后自是不能再忍,她狠了狠心强行赐了婚,虽然太子强烈反对,他既心悦嘉奕,且承诺以妻之礼相迎,怎可迎她人过门,可惜嘉奕郡主倒是因为当时皇后劝说,几近哀求,所以自己退出了。   她深知母家不能辅助太子,又何须阻了他更近一步的前程。   嘉奕郡主走得决绝,太子无法,便只能将高如玥娶进门。对于嘉奕郡主,高如玥自是久闻其名,然因着太子格外注重保护徐嘉奕,即便是二人早已私定终身,且东宫人人都知未来太子妃非嘉奕郡主莫属,然外人却是毫不知情,即便是高家查探也丝毫不知晓这个情由。   所以,在高如玥发觉每每同床共枕的心爱男子心里惦记的竟是另外一个既有姿色美名又有才学教养的女子之时,高如玥从未有那么憎恨过一个人,即便是圈子里的人时常以高如玥和嘉奕郡主作比较,高如玥也丝毫不在意,毕竟毫无干系的人,即便不如她又如何,只如今,得知自己夫君心心念念的是徐嘉奕之后,却是再也不会那般风平浪静了,嫉恨的小小种子自此埋在高如玥心上,一点点生根发芽,愈演愈烈,直至扎根立土,毫不动摇。   在徐嘉奕未曾嫁入东宫之时,高如玥倒也只是心里暗恨,只想着快些为昭帝诞下麟儿,没想到她还未曾有孕,昭帝竟是直接将刚刚及笄的徐嘉奕迎入东宫,虽是良娣之位,却是先帝亲自下旨,想她东宫太子妃却是皇后赐婚,而小小的良娣则得皇上赐婚,高如玥怎能不恨。   更让她显些守不住太子妃端庄的则是昭帝对徐嘉奕的亲迎之礼。   大梁礼制,太子迎妃方才需要亲迎,其余妾室均是等着进门行礼即可。而昭帝却不顾礼制,径自大红蟒袍去徐府迎接徐嘉奕,不知道都以为是太子娶妃,这简直就是打在高如玥的脸上,还未入宫就高下立见,日后哪还有她太子妃的地位。   高如玥头一次感觉,十几年来受尽宠爱,万人追捧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堪,这让她越发恨,恨得不能自抑。   只是,即便她屡屡刁难,屡屡设计,从一个不屑与妾室争宠的端庄主母,变得越来越不择手段,然而,无论她怎么做,做了什么,就像是使了很大的劲儿打在对方身上,非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反弹到自己身上,越发让昭帝厌了她,徐嘉奕丝毫不为所动,她只要知晓昭帝心中有她就好,旁人刁难,她自是毫不在意。   昭帝确也做到了他的承诺,他对徐嘉奕椒房专宠,几度冷落后院,直至徐嘉奕怀孕。如此,高如玥才猛然醒悟,莫非昭帝的意思是要保徐嘉奕诞下长子?   果然如是,在徐嘉奕生产前,堂堂太子竟是除了她徐良娣的宫殿,再不踏足旁的,当时的皇后自知有愧于徐嘉奕,倒也不愿驳了太子脸面,自是由着他,至于徐嘉奕怀有身孕,越发得皇后脸面,明明高如玥才是太子妃,皇后的正经儿媳,怎么反倒看着人家一家和乐,儿子儿媳承欢膝下,她倒是像个外人。      ……      不是没有心思守住皇帝的心,可皇帝根本就没有心,不对,他的心都给了徐嘉奕,拿什么给旁人?   高如玥凄惨一笑,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回忆,时至今日,又有什么要紧。   “皇上,您还是别叫臣妾玥儿了,臣妾早已不是当年的高如玥,如今,臣妾只是皇后,日后怕是连皇后也不是了。”   高如玥将手从昭帝手中抽出,竟是丝毫没有犹豫,这让昭帝怔愣不已。   “玥儿,你……”   “皇上以为臣妾这局输了,实则,臣妾是解脱了,”皇后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看昭帝,径自在殿内游走,像是在闲逛后花园一般悠闲,竟是笑出声来,昭帝只觉皇后近乎癫狂。   “皇上,您何曾有一刻在乎过臣妾,”皇后突然回转身子直视昭帝,瞥见他眼底未曾言明的忧心,扬起冷笑,“既然从未有过,如今也不必再有。”   “玥儿,朕…并非你想的那样。”昭帝只觉心口发堵,他好似真的没有这般近距离观察过他的发妻,她早已不复当年的容颜,如今再不似先前的温婉,反而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那眼底是洞察一切的光芒。   “无论陛下对臣妾是何心意,臣妾都不甚在意,事到如今,悉听尊便。”   “玥儿,朕只想知道,你做一切到底是为何?”   皇后停在原地,蓦然失神,是啊,到底是为何?她好像急切着想要结束这一切,迫不及待将那贱人的血脉尽数处死,却是以这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的法子,难道一切都是因着那日太子所言?   因着本来是自己手中的棋盘,却恍然发觉自己才是别人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她紧紧咬了咬牙,似是在刻意隐忍,这副样子,昭帝自是不愿看见,皇后向来沉稳有度,他担心怕是已经知晓了些什么,果然,她接下来的话也是在应证他所想。   “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皇上饶高家一条命,一切因果皆是因臣妾所起,太子更是无辜。”   昭帝几乎使了全力方才堪堪稳住身子,“玥儿,你,你知道了?”   皇后噗嗤笑出声,嘴角的嘲弄丝毫不减,“皇上是想臣妾知道您早就晓得太子并非真正的骊儿,还是想臣妾知晓打从一开始您的皇位就是留给那贱人的孩子的?”   “玥儿,朕……”昭帝抿着唇,她终究还是知道了,只是他此时竟是感觉慌张愧疚却非生气?   莫不是当年皇后将高如启嫡子也就是如今的太子顶替死去的骊儿,企图混淆皇家血脉,他又何须做这一切。何况该愤怒的分明是他不是吗?   昭帝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作何回应,索性不再说话,皇后倒是一改往昔,竟是径自开了口,絮絮叨叨诉说这陈年旧事。   “当年若非夏侯轩冲撞了本宫,本宫又何须早产,可怜我儿终究是没熬过去,”皇后沉痛的眼眸陡然淬了毒,“本宫不信,徐嘉奕那贱人的儿子当真无意。”   “轩儿方才两岁幼童,又如何能刻意去冲撞你,况且他掉入冰水,后来若非命大也是再无回天之力的,玥儿,当年果真是意外。”   昭帝尽力解释,回想当年,也果真是不堪回首,轩儿冲撞了皇后轿撵不假,致皇后小产也是真,只轩儿因此掉入河中,寒天腊月,轩儿本就自幼体弱,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太医都说回天乏力,却不知轩儿终究是活了过来,怎会是场算计?别说嘉奕并非这等勾心斗角之人,即便她是,她也定不会拿小儿姓名为局。   不料,皇后倒是冷哼一声,眸中染上越发分明的冷意,“不,最让我恨的是你,是你啊皇上,我早产伤身,骊儿尚未能保证生命,你却只匆匆在凤栖宫逗留片刻,只抱了他一次,便只吩咐太医悉心照料。你一心只记挂着你的轩儿是否安好,你的懿贵妃是否伤心欲绝,可你有没有想过,骊儿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嫡子啊,即便你不过问本宫,怎能如此不在乎这个孩子……”   “可怜他竟是未能仔细瞧瞧这个世界便离开了我,”皇后似是隐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手中紧紧攥着锦帕,却也是丝毫缓解不了她心底的痛,“你的轩儿确实救活了,我的骊儿却是再也没有了,你说,我怎么会容忍他活在这个世上?”   “什么?”昭帝已经无法忽视自己听到的话,他查了这么多年也未理清轩儿到底中的什么毒,即便是娘胎里就有的但也万万不致命,如今竟是一切都明白了,竟是皇后。   原来一开始就是皇后吗?   看着昭帝颓然不可置信,皇后似是还嫌不够打击他,再次狠狠一击,“药是臣妾提供没错,可却是您亲手送到您的好轩儿嘴里,皇上,您可别忘了恨自己啊皇上。”   “你这个毒妇……”昭帝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快步走到高如玥身边,一掌将她摔倒在地,只看她脸颊上迅速肿起的红痕和嘴角的红渍,就知这力道怕是用了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轩就是昭帝与懿贵妃的大儿子也是风儿的爹呀。 那个,太子是冒牌的没错,所以大家就知道太子其实也不容易哇。 天好冷,我决定挖个新坑! ☆、第八十五章:夏侯骊   “哈哈…”皇后竟是笑了,“哈哈哈……皇上您别激动,臣妾自是悔不当初,不过,臣妾最后悔怎么没直接把徐嘉奕那个贱人毒死,那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夏侯奕了。”   皇后简直就是为了气昭帝,只是还嫌不够,她又开口,“只是,那贱人倒果真是个短命鬼,您惦记着又如何,即便夏侯奕承继皇位又如何?她什么也看不到不是吗?”   这话显然戳到了皇帝的痛处,就像是夏侯奕当年所说,“母妃不在,本殿要那皇位作何?”   昭帝再不欲与高如玥多言,只摇摇晃晃走上龙椅,这便是要下旨了。   皇后也丝毫不见惊惧,只絮絮叨叨继续她的话,“臣妾倒是以为皇上对徐嘉奕爱到深处,只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果见昭帝骤然顿住笔墨,“若是爱之深,又何须每每将她置于风口浪尖,成为这后宫女子的靶子?若是爱之深,连她的性命你都保不住。”   昭帝沉默了,许是皇后精准戳穿了他的心思?不,不是这样的,他爱嘉儿,很爱,为了嘉儿他可以给她一切,包括将这皇位原原本本交给奕儿,是的,他爱她。   可,为什么要将她一人置于风口浪尖?   当真是宠至如斯?不是的,他害怕。   他将嘉奕视为自己最爱的女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他不能背叛,可他身处高位,算计太过,在这皇位之上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   他尝遍天下各种女人,起初虽是为了应付御史,制衡各家势力,或是真的为了绵延子嗣?可后来,他却真的再也无法只是守着嘉奕一个人了。征服桀骜不驯的贤妃,宠幸冷艳逼人的庄妃,美艳的丽昭仪,温婉的夏婉容,一个个貌美如花各有特色的女子,他虽不至沉迷女色,倒也果真再也不是当年只钟情于嘉奕的子清哥哥。   他对自己的背叛生出愧疚,尽管每每在永奕宫面对嘉奕,她永远都是那般肆意天真的容颜,偶尔小醋小闹却也只当是怡情,却是从未再用着当年的情分要挟他,这让他越发愧疚,于是他给了徐嘉奕无上的荣宠,各种稀世珍宝,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可他却再不能给她原原本本最完整的心。   那一切所谓补偿都是他造就的,而后宫女人对嘉奕的嫉妒,如此说来竟是他的过错?   无疑,皇后的话当真刺入他心底,直捣心窝。   昭帝颓然坐在原地,本就苍老的面貌此时竟是愈见萎靡,若是赵清婉在场,肯定会万分诧异,缘何前几日见他还是精神奕奕的帝王,如今竟是颓然至此。   他将御笔重新提起,微叹一声,“太子本就与朕有约在先,自是不会动他,至于高家,朕会妥善处理,决不危及姓名,如此,尚可?”   这话就是商量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皇后定也是没想到昭帝竟是还有这副情分能给高家个活路,至于这京都多年根基,怕是要尽数交出且不得不离京打算了,倒也万全。皇后万分满意,她虽因着每每看到太子都会想起自己亲生的骊儿,却也是终究她亲侄儿,怎会不念着他好,如今既是都能活下来,她死就是了。   皇帝唯独没有提她,怕也是这般考虑,无碍,索性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高如玥在昭帝面前妥妥当当行了一礼,自是十分周全,眼底分明带着些释然,“多谢陛下成全。”   昭帝并没有再开口,很快便将圣旨交给了曹忠,两份旨意,一份关乎前朝,一份晓谕后宫。      当圣旨到东宫的时候,夏侯骊正坐于大殿,太子朝服加身,分明是早就等在了这里,曹忠虽有些诧异,倒也丝毫未表现出来,只示意太子接旨,这便开口。   曹忠并不知晓旨意,如今徐徐展开,倒是大惊失色,只他只是一个太监,哪有能力置疑圣意,只微微顿了顿便宣读,“……太子勾结朝臣意图谋逆,赐鸩酒…..”   终究还是来了,即便有约又如何?他这个父皇又怎么会把祸患留下,只要他活着一天,便是太子的身份,又怎能容他人名不正言不顺的即位,父皇终究还是会下手的。   夏侯骊苦笑一声,他回想自己一生,竟是从未为自己而活,幼时被母后严加教养,别的兄弟追逐打闹,他却被母后告诫他的兄弟都是会害他的,即便是那个一直对自己很好的大哥,母后也不许自己接近,只是,无论自己用多少努力,父皇终究不愿多看他几眼,即便是夫子表扬,父皇也只是淡淡的好,赏赐一些金银财宝,他要来作何?   他羡慕自己的大哥有温柔的母妃嘘寒问暖,就连父皇也很是亲厚,他从未在父皇脸上见到过对着大哥才流露出的温柔,他哭着询问母后,母后只是严厉批评他没出息,说父皇不亲近他是因为他功课不如大哥。   只是,后来他得到先生认可,大哥也真心没有胜过他只是,父皇仍旧不愿多瞧他一眼,反而是安慰了不如他的大哥,你瞧,多讽刺,他拼命努力都未得到的喜爱,大哥即便是不如他也能轻易得到。   至此,他方才知晓,父皇不喜他,无论如何都不喜他。   他怕母后责骂,便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哭得睡着了,等醒来却发现自己正在父皇的养心殿,他第一反应不是欣喜是害怕,他多么怕父皇对他的懦弱更加不喜,害怕父皇认为他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孩子,于是他立时跪在地上请罪,乞求父皇的谅解,示意自己定会发奋。   难得的,父皇对他竟是露出一丝怜爱,他看着父皇慢慢靠近自己,甚至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脸,眼底的温柔从未有过。不,是对他从未有过。   他激动不已,他欣喜万分,他告诉自己父皇肯定是爱自己,喜欢自己的。只是,他从未料到,父皇接下来的话,非但没有肯定他的想法,却是将他一把推入深渊,就处在黑暗深谷,再也没能爬出来。   “骊儿,或许,朕不该叫你骊儿,”他听着父皇突然停止的声音,有些震惊,父皇这是何意?   “你并非朕的骊儿,你只是皇后和你舅父偷梁换柱的替代,朕的骊儿早就因病逝世。朕猜想,你应该是你舅父高如启的嫡长子吧。”父皇也不在乎我是否能够听明白,他就这样宣之于口,竟是丝毫不掩饰。   简直就是笑话,不过,他还是听得明白,每次舅父看他的神情分明就是无限宠溺的眼神,他在特别小的时候也曾幼稚的幻想,舅父是自己的父亲该多好,那样他就可以天天看到能对着自己笑的父皇,倒是未料,如今竟是真的?   原来他不是夏侯骊。   于是他跌跌撞撞出了养心殿,越发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只是他想不通,父皇既已知晓他不是真正的夏侯骊,那为何又突然下了旨意,封他太子之位?   很快,父皇便告知了他意图,无非是牵制各位皇子,牵制各家势力,他不杀他,不揭穿,却只是希望他可以做一个纨绔不堪的太子。   你能想象一个一心上进,只求父皇给他个笑脸的孩子竟是在自己慢慢转变,成为一个真正的纨绔之时,方才得到父皇不遗余力的“宠爱”,这是多么讽刺吗?   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伪装,明明很喜欢在上书房听夫子授课,却是不得已扰乱课堂,每每被夫子送至养心殿,父皇却慈眉善目,温和一笑,摸着他小脑袋,“骊儿休要调皮,若是骊儿能好好背书,父皇把骊儿最爱的流青剑赏给骊儿可好?”   刘大人也就是他的夫子就在底下看着,每每此时便能真切感受着父皇对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太子这般纵容宠爱,于是朝堂诸人便都知晓,太子的地位怕是相当稳固。   明明他对许多书籍过目不忘,却是在母后考校功课之时故意答不出,尽管母后屡屡戒尺警告毫不手软,他也丝毫不改他嬉皮笑脸,不学无术的纨绔模样。   母后让他娶谁他便娶谁,父皇叫他装傻他便装傻,他就这样在这满是污秽的皇宫里度过一日日生不如死的磨难。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夺了这位子,改成高家的天下,只是他倒是忘了父皇以高家做要挟,以他体内的慢性□□做要挟,如此,时至今日,他也终究做了一生的傀儡。   “有劳曹公公传旨,还请代孤回禀父皇,多谢父皇养育之恩,来世若是再遇不孝子,还请父皇毫不怜惜早早便了结了孩儿性命,省却这十几年操劳。”   说罢,他便径自接过鸩酒一饮而尽,那残留的酒液顺着他脖颈留下,连带着立时喷薄而出的血液,再无片刻生息。   曹忠哀叹一声,上前试探了脉门,确认之后方才恭恭敬敬叩首行礼,终究是太子,他送一送也无不妥。   实则,曹忠怕是有些感念,这孩子着实可怜,一辈子都没有自由,一辈子任人摆布,即便摆布他的人是他心里敬重的父皇,是这天下之主。       作者有话要说:  “......还请代孤回禀父皇,多谢父皇养育之恩,来世若是再遇不孝子,还请父皇毫不怜惜早早便了结了孩儿性命,省却这十几年操劳。” 太子这句话好伤心呀,这分明就是说他宁死都不愿这样的生。 你们觉得皇帝是不是太狠心了噻。 原谅蠢归...... 人家开新文啦,穿越后宫独宠的类型哈,名字:夜夜笙歌 瞅瞅去?? ☆、第八十六章:太后打算   曹忠正要回养心殿复旨,却不料在东宫门外看到了昭帝御驾,只是旁边竟无一人伺候。   “都处置妥当了?”昭帝见他出来便当先开了口,虽言语间带着些无奈,问出的话却丝毫不见温度。   曹忠叩首回话,“是,一切妥当。”   昭帝抬眸看了眼紧闭的宫门,复又垂下眼帘,将身后的包裹取出,“出来吧,天黑之前务必将这个和太…他立时送到双林寺交由方丈,旁的事便不必再管。”   曹忠原本稍显低迷的神色立时便有所反应,只见原地出现的黑色身影赫然是暗卫统领齐武,曹忠微微垂下眼眸,眼底浮现出清明,皇上果真应了承诺,看这样子,太子的命怕是可以保的。只是他方才明明亲自奉上了鸩酒,且那脉搏确也停了跳动。   罢了,怕是皇上的秘药造了假象,如此也好,“太子”已死,他可以真的做回自己了吧。   ……   双林寺中,一处丝毫不起眼的禅房,榻上之人蓦地睁开双眼,一瞬间混沌异常,不明白为何明明自己喝了父皇赐的鸩酒,此时是在哪儿?   他直起身子,除了浑身有些无力,竟是没有丝毫不妥,暗暗运气,体内也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像是想起什么,蓦地掀开自己衣领,直至看到自己胸前真的再无任何红血丝缠绕,这才确认,那杯所谓的鸩酒怕是父皇赐的解药?   夏侯骊心中风起云涌,那种既有不可置信又有感谢,错综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他心房。他一时弄不清方向,父皇这是饶了他?有心让他回归自由不成?   他就这般坐在榻上,眼底时而清明时而混沌,琢磨不透情绪。   突然,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尚未明了是敌是友,他便立时躺下恢复未清醒的状态,几乎是他刚阖上双眸,便听着有人进来。   混着微凉的风传入的带有弄弄的檀香,这是?寺院里的檀香。   感觉到自己身处在寺院之中,夏侯骊稍稍动了下,动作虽是几近于无,到底还是被人发觉。   “施主既已清醒,想来皇上也可心安。”   夏侯骊被子下的手微微一抖,虽很是诧异这师傅火眼金睛,此时倒也再不宜装傻。   他微微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塌前静站的大师,“有劳师傅。”   “老衲是这双林寺的方丈,受皇上所托将此信交由施主。”老和尚将一封有些发黄的信递给夏侯骊,这显然就是早有准备的,莫非父皇原本就没想杀他?   夏侯骊胸前骤然涌起阵阵暖意,他接过信,立马变拆开来看,也不在乎仍旧站在面前的大师。   “吾儿亲启:时至如今,即便你心中怨恨父皇,父皇亦绝无不满,天高地阔,除却这四方高墙,天下之大,任尔游走,再不要回来这禁锢之地……”   ……   夏侯奕走之前,暗影阁交由赵清婉随意调动,当然风儿的安危自有陌隐前来报备。若说这件事谁知晓的最早,除却在宫里的太后皇上,早已有暗卫将此事禀告赵清婉。他们已经认了这位女主子,见自家主子那般重视,定是惟命是从。   如今尘埃落定,赵清婉自是要入宫探望太后,皇家隐私,赵清婉定然是已未知情人的身份,甫一到蓬莱殿,元安姑姑早已在门外候着,仔细叮咛太后身体怕是抱恙。   她正要提脚准备离去,却是被太后召了进来。   如今见太后独坐榻上,紧蹙的秀眉,眸中微怒,双手不自觉拨弄着佛珠,看样子,怕是因着这事触动得很。   能值当太后这般,可见对风儿倒是用心颇深,只是不知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另有渊源。   别怪赵清婉妄议揣测,皇家阴私,太过龌龊,夏侯奕既是不在,那赵清婉定要护着他想要保护的人。   “给老祖宗请安,婉婉都到您跟前了还留不住您的心,唉。”赵清婉故意做出一副伤心的小模样,微撅的小嘴,含水的双眸,再加上她微微调笑的话,直叫人不忍不理她。   太后扑哧笑出声,“你这泼猴,惯会打诨,哀家怎不知你这小嘴这般厉害咧。”   赵清婉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倒是不愿暴露自己的俏皮本性,只左不过是为了博太后一笑,如今倒也达成所愿。   “哎呀,被您发现了,这可怎么是好?您老人家可不许因着这些个小事不疼婉婉了,婉婉定要和您急的。”   太后伸手将这丫头拉至自己身前,这孩子真是越看越喜爱,如今出落得愈发大方,奕儿的眼光真真是极好的,难为她这份玲珑心思。   “婉丫头放心,哀家可劲儿疼着你可好?”   赵清婉亲昵地攀着太后胳膊,一个劲儿笑出声,“那阿婉可不客气了呢,说好了您可别反悔,阿婉就占着您今儿的疼字不放手了。”   太后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倒是一扫方才的不快,想到竟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作乱,一辈子掌管后宫的女人怎能容忍,只是,皇帝既已做了决定,即便只是处死了皇后,高家虽被贬出京,永世不得回京,倒是得以保全性命。   只是,敢伤害风儿,况且算计到她的头上,这点子代价未免太过渺小。   从前总以为皇后端庄大度,即便是算计来算计去也未曾多番算计于皇帝的子嗣,只这般看来,这女人倒是隐藏的深,想到轩儿惨遭算计,贵妃伤痛绝望,风儿如今又尚且年幼,她当初答应自己妹妹的事如今竟是这番局面,只觉无颜再面见于她。   心中尽管百感交集,见惯了后宫争斗的太后,如今也稍稍静下心来,只是一想到这后宫如今再也无人能抗衡贤妃,她心里的大石隐隐压着缓不过神。   太后心思百转千回,赵清婉倒是静静坐着,也不开口,任由太后摩挲着她小手。   “婉婉可愿和哀家作伴?”突然,太后冷不丁出此一言,别说赵清婉,就连身边的元安姑姑也一阵怔愣。   太后不等赵清婉应答又开口陈述,“你只答愿与不愿。”   赵清婉着实是摸不着头脑,只这话威势太过,即便赵清婉不愿,她又怎敢惹怒太后。如今赶鸭子上架,无论是好是坏,怕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都只能是一个“愿”字,再无旁的答案。   “阿婉自是愿的。”赵清婉恭谨应答,直视太后打量的眼神,倒也丝毫不畏惧。   太后拍拍赵清婉手背,面上渐渐泛起了笑容,“宫里不太平,哀家怕是没有多少精力在宫中耗下去,只风儿是奕儿托付给哀家的,哀家势必要护好他,皇上终究有诸多无奈,须得哀家自个儿掂量着。只哀家欠嘉儿太多,她的孙儿,哀家无论如何要护好了。”   “嘉儿”想必就是懿贵妃了,倒是从未听人提及名讳。自家娘亲和这位盛宠一时的贵妃曾是闺中密友,说来倒也颇为向往那位被世人赞颂有佳的女子,只可惜,红颜薄命。   太后这番话倒是出乎赵清婉意料,莫不是要带着风儿离宫不成?怕是太后被折腾怕了,如今皇后虽倒,仍旧忌惮着宫里另一个狠辣角色——贤妃。   太后见婉丫头暗自思量着,宫里的事情虽封锁了消息,然到底是景王妃,打探一番她也应该明白。就说这丫头聪慧得很,话不必说透,便能轻而易举知晓你何意。   “哀家打算带着风儿去皇陵,婉丫头可能吃的了那里的清苦?”   原是不知太后作何打算,如今倒也算一清二楚,赵清婉又哪里能拒绝,何况陪在太后身边,远离京都是非之地,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只是母亲一人,大嫂待产,二哥一事又实是忧心,三哥更是,赵清婉有些走不开的无力感,只太后在旁殷切的眼神,赵清婉到底还是拒绝不了,忙应承下来。   “老祖宗可莫要小看阿婉,您何时动身,知会一声便是。只阿婉须得和家人道别,老祖宗给阿婉几日空余可行”   “不急,一切还没有仔细准备妥当,给你足够的时间,十日后,想来一切皆已定数。”   赵清婉知晓这十日已是大限,她定是不能再要求甚多,老祖宗难得只带风儿和她,怕是要仔细护好了夏侯奕身边之人,这太后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   再说夏侯奕这边打仗在即,因着与赵严两路进发,仔细的谋划配合则显得尤为重要,于滇汗皇一听大梁竟是不管不顾派兵剿灭,不由大惊,他虽不知大梁究竟如何下定决心不愿再与吾邦交,即便是边疆近年多有骚动,也未见大梁作何反应,如此,他更是迫不及待迎战,别说他蛮荒夷子太过自傲,实是因着游牧族向来兵强马壮,底下各部倒是建议与别国结盟,将大梁打个措手不及,然汗皇向来自信惯了,丝毫不愿借助外力。   “报……可汗尊听,大梁军队已攻克奎屯、阿克苏两城,现已进发那拉提。”   于滇汗皇正在帐内设宴饮酒,他丝毫未将此次战事放在眼里,只是如今不由一惊。   才过十日,十日便下两城,看来此次领将倒是有点意思。   “可是赵严领兵?”见可汗未曾发话,倒是下首的人开了口。   “回禀热汗古,此次未见赵严,据线人回禀乃大梁景王爷。”   热汗古是于滇一个部族首领,也是唯一能够左右于滇汗皇决定的亲信,且为人狠辣,骁勇善战,绝非善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上榜,呜呜~哭晕了 蠢归哭哭,求安慰~~~求么么,求抱抱~!~ ☆、第八十七章:风起   热汗古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动,景王夏侯奕。   有多久未听到这个名字了,当时他还只是大梁五皇子,台州一别至如今,不过两年,竟是站到了敌对双方。   热汗古母亲是大梁人,因着随母回乡,曾经游离过不少大梁风景,而在台州偶遇夏侯奕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惊喜。   那人谋略上佳,对敌之时颇为勇猛,不仅自身功夫不错,就连对下属军队的驯服也自成一副手段,难得的是丝毫没有傲骨,对朋友颇重情义。   热汗古难得有欣赏之人,夏侯奕一眼便可看出热汗古是于滇人,虽也有所防范,到底还是用心相交的,时年懿贵妃刚刚薨逝,夏侯奕抚灵回和州后便辗转到了台州散心,二人俱是惺惺相惜之感,如今战场重逢,又一番物是人非。   “怎么,热汗古识得那梁人?”见热汗古异样的神情,于滇汗皇很是诧异,热汗古此人心狠手辣,鲜少流露任何情绪,如今此番带着些热切的伤感,于滇汗皇当然有所疑虑。   “回汗皇,曾在大梁有过几面之缘。”   热汗古此话不假,他与夏侯奕相交本就是因着缘分使然。   只此话听在对他敌视的人眼中,则是另一番解读,“哼!热汗古去大梁不过几月,竟是隐隐多了些梁人酸腐之气。”   此人名唤穆拉离,是汗皇长子,汗皇一众子嗣中,唯有此人最为凶猛,只是,头脑过于简单,若非汗皇有心疼爱,不知被算计多少次。   然他最是嫉妒热汗古在父汗面前颇有脸面的地位,明明他才是长子,却屡屡得不到父汗信任,偏偏不过一部落首领的热汗古毫无错处,只能任由自己私下愤恨。   难得此时有离间父汗和热汗古的机会,穆拉离自是把握了个彻底。   热汗古当然没有过多搭腔,他只是沉默着回视了穆拉离的眼神,对于他眼眸的敌意几乎视而不见。   “汗皇,热汗古恳求出战。”他起身微微行了一礼,按照往常,汗皇早免了热汗古行礼,如今看他这般倒是颇为认真,汗皇忍不住多打量了一番。   “你先起来,不过是两城而已,没必要你亲自出战。”   热汗古仍旧不起身,听汗皇的意思,这是不允他出战了,“汗皇,那景王爷并非常人,万不可小觑。”   “热汗古未免太过长他人志气,再过勇猛也终究是梁人,我于滇战士骁勇善战,哪里容那般轻易。”   穆拉离微微挑眉,非常不屑,他只觉热汗古此举定是要抢功劳,他哪能如他所愿,定是不遗余力压制。   “穆拉离王子未曾与他接触,怎知我说的是否真实?”   “就算如你所说,也并非只有你才能克敌。”穆拉离转而向汗皇请求,“父汗,孩儿愿带兵出战。”   于滇汗皇欣赏热汗古,却也并非对其信任至极,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定是更为得其信任,汗皇微微沉吟一阵,对他们的针锋相对丝毫不在意,与其说不愿偏向哪一边,不如说这是帝王制衡的一种手段,即便是于滇这种游牧民族,也向往君权至上的理念。   “热汗古多年征战,是该好好休整一番,此番便派小离出战,我儿,莫要让为父失望。”   热汗古一看汗皇的神色,便知此番定是无望,他倒是不愁日后,说句不好听的话,想来夏侯奕并非是穆拉离这种角色就能够轻易战胜的人。   只是,热汗古忧心,梁人此番来袭,怕是早有准备。   与热汗古一心向着于滇不同,穆拉离一听父汗同意自己领兵出征,很是喜极,他叩首领命,并朝着热汗古的方向得意一瞥,仿似在炫耀一般,汗皇瞥见他这副神色,也微微露出些不满,如此心浮气躁,丝毫没有城府,来日必有所失。   穆拉离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争强好胜,虽是赢了热汗古,却失了父汗传位的心。   ……   连日来,夏侯奕将尧城守军整顿一番,除却和云寄相商,便是加紧了攻占的步伐。因着那日夏侯奕以一敌十的功力和他平日里隐隐散发的威压,即便是短短数日,底下众人也再没有不服气的。   特别是那个胡猛,除却一开始不知所谓的挑衅,现今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年轻的王爷将军。   夏侯奕偶然提点了句,“行军带兵,单靠莽劲儿并不足为惧,谋略也相当紧要。”随即,胡猛便破天荒拿了本兵法书简,云寄曾多次劝说无果,哪知景王爷一句无心之话,却达到如此好的效果。   “王爷,末将有一言当问。”胡猛从帐外进来,夏侯奕倒是未曾计较他失了礼数。   “向来有言必出,如今倒是畏缩起来?”   胡猛嘿嘿一笑,这不还是王爷逼着让看书,这才多了些忧虑嘛,唯恐言行不当,惹恼了人。“末将听闻,王爷下令在此扎营,末将不明现今士气正盛,为何不乘胜追击?”   夏侯奕还未有何反应,一旁的云寄倒是朗笑出声,“看书果真是有用,我们从未关心这些的胡大将军竟也开始探知谋略布局了,不简单,不简单呐。”   “将军不要打趣末将了,”胡猛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王爷说得有理,俺就听。”   “嗯,听就好。”夏侯奕并非那等说教之人,只是猛然看到胡猛这般听进去他的话,倒也颇为有趣,“穷寇莫追,前方已至那拉提,那拉提地势险要,并非我等可以驾驭,没有当地人指路,别说攻下,全军覆没也是极为可能。”   夏侯奕说的认真,胡猛也上了心,他正要继续追问,倒是陌显打断了几人谈话。   “主子,小安回来了。”   夏侯奕拿着剑的手一顿,任谁都能看到他眼底的迫切,往日里雷打不动,从容果断的男人竟是还有这样一面,云寄和胡猛颇觉新鲜。   他没有任何解释,直直便出了营帐,走向自己的帐内。   陌显提脚正要出去,倒是被云寄拉住了脚步,“陌将军,这,王爷这是有客要迎?”   “是啊是啊,你可得解释那小安是何人,值当王爷这般,莫非也是位将军?”   陌显只觉哭笑不得,他倒是没发现,云将军和胡将军何时这般磨叽了,倒也不怪他们,着实是夏侯奕太过神秘,大家伙都想多了解一番,可不是抓住难得的隐秘,自是要问个彻底。   “小安是只传信的鸿雁,并未有何特别。”陌显镇定着说出这个事实,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吊足了众人胃口,“不过嘛,写信的人特别罢了。”   可想而知,众人听到小安只是鸿雁之时有多失望,就能体会众人听到这写信之人是景王妃之时有多么躁动,能值当王爷这般的王妃,定也是女中豪杰之人。   “我听说,景王和景王妃是皇上亲自赐婚的。”   “可不是嘛,你看王爷刚才的激动,分明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就是就是,不知何时有幸能……”   “……”   陌显终于能逃脱众人的追问,这才紧着跑出帐外,心里倒也好笑。   忽然想起底下人传话,景王妃将暗影阁诸事处理甚为妥当,就连那青楼小倌之地也是亲自去查探了一番,且另出了好些点子,诸如将暗格启用,培养了不少女卫,特别是风儿。景王妃竟是同意随着太后和风儿去皇陵,能够离得了京都繁华,承受得了皇陵清苦,着实是难得。   “你这丫头倒是自作主张,本王何时允你去了皇陵?不过才几月,你倒是本事大得很。”夏侯奕边念信,边腹诽。   他提起笔墨,很快便写好了回信。一个人望着小安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   赵清婉着实应下来随太后去皇陵的旨意,不日,昭帝也亲自下了圣旨,沈氏倒是有些不愿,只也无甚别的办法,只能任由自家小女儿折腾。   同样地,在她走之前,也安排好了不少东西。   在太后处回府第二日,赵清婉便央求自家阿姐陪自己闲逛,采买些首饰。当然,这妮子还一并邀请了宋家兄妹,承宁心思简单倒也未曾深想,反而能够见到赵清菡,颇为激动。承云倒是有些兴奋,她只觉自家兄长对清菡有些想法,如今看来倒是果真如是。   她一面鼓动自家兄长大胆出击,一面又和赵清婉套话,试图两个小妮子联手撮合成二人最是妥当,倒是没想到,宋承宁果真够劲儿,赵清婉和宋承云刻意创造了空间给二人,宋承宁便直截了当确定了清菡的心意,还未等人家姑娘有所反应,他便一阵风似的跑回家,直把赵清菡看得糊里糊涂。   “你猜我哥干嘛去了?”宋承宁好笑着问赵清菡。   接话的倒是赵清婉,“莫非是害羞给跑了?”   “胡你的说,要跑也是菡儿害羞,他跑个什么劲儿。”宋承云很是不屑,倒是忽然灵光乍现,“嘿嘿嘿,我知道了,我哥定是要娘去将军府上提亲了。”   赵清婉和赵清菡一脸的不可置信,别说是时候太早,这也太过迅速了些。   别说,宋承云还真是了解她哥哥,宋承宁果真是以最快的速度骑马回府,一进门便跪地请求父母上赵府提亲,宋家二老本就与赵家交好,如今见自家儿子果真是喜欢,倒也放下了心,何况清菡那孩子各方面教养真真是好,至于嫡女身份如何,谁人不知沈氏疼爱她如同阿婉一般,不过是那一个名头又有何惧。   这不,没过几日,赵清菡的婚事便定下了,赵清婉总算是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  两日未更,小天使们有没有想我? ☆、第八十八章:入皇陵   十日未到,太后一行便亟待出发。   昭帝特意相送,满城百姓倒也纷纷前来,因着太后说明缘由是为了大梁上战场的男儿祈福,这才入住皇陵。   众人虽也微微诧异,到底是一个劲儿夸赞太后深明大义,更甚者,赵清婉在京都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华清郡主倒是菩萨心肠啊,那么小的女娃就自愿随着太后去皇陵,一般人比不得。”   “可不是嘛,都说景王妃才貌双全,如今看来倒是心怀天下了。”   “我远远见过那景王妃一面,到果真是个妙佳人呢……”   众人讨论的热潮丝毫未见退却,在马车里赵清婉自是听得到这些言论,她倒也没有理会,只是心下微微淡笑,百姓向来最会见风使舵,若非景王妃的名头在,哪里值当他们这般推崇。   她轻轻闭着眼睛,毫无所动,倒是一旁的风儿微微侧身打量起自己这位皇婶。   太后年纪大了,元安姑姑和一个女医自是全程在身侧陪伴,赵清婉便带着风儿另座一辆车马,此时风儿是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位未来皇婶。   先头早就识得,还记得当时从和州归来皇叔便是为这位的三哥挡了一剑,曾听佩姑和徐公公话里提及,自家皇叔对她早就上了心,想来如今也算得偿所愿。皇叔爱重之人,风儿自也是打心眼里欢喜。   只是,风儿自小便会揣摩人心,与人相处时常是带着些细微的打量与刻意。   正如此时,赵清婉早就觉察出这个孩子炽热的眼神,那视线太过灼人,即便赵清婉是微合着双眸,如今也带了些笑意。   她轻轻睁开眼睛,正迎着风儿的目光回视,风儿有心闪避,却是被这笑容晃了眼,好温暖的目光,就像是皇奶奶身上的温暖,忍不住就让人想要亲近,只见眼前的女子拿着绢帕微微捂着嘴角轻笑,那美目流转丝毫不在意风儿肆无忌惮的打量,明明知晓他带着不纯的目光,却任由他那般自在看着,只坐在原处毫无所动。   这就是风儿为何这般好奇的缘故了。   方才百姓间的论调,他也是听了个彻底。风儿年纪虽小却也深知民心所向的意义,如今京里名声最好的怕就是这位皇婶了,只别说小露窃喜,就连一个微翘的嘴角,风儿都未曾捕捉到,因此他仔细斟酌着望过去,就看赵清婉毫不所动的神色。   若非亲眼所见,风儿决计不信这位皇婶能宠辱不惊如斯。   只是若非她不是真的不为所动,那就是伪装的伎俩太过,连时常“精于此道”的小风儿也丝毫看不出破绽。   “莫不是我脸上有东西?”赵清婉终于好笑着开口,她本以为风儿是个可爱的孩童,后来在蓬莱殿接触几次倒也果真是这般打量,只是回府和陌冰提及,陌冰却淡淡出了一话,“主子可莫要小看小殿下的能耐,即便没有王爷,小殿下定也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   这般评价,赵清婉还是忍不住大惊。在皇宫里混下去本就不易,若说风儿那般无任何依靠仍旧能得陌冰这般评价的,想来自是有些本事。   不过,真正让她竖起大拇指的,竟是不知此次这番大动作彻查皇后,竟是还有这小家伙的手笔。   当日中毒情形赵清婉不在场毫无所知,只既然能瞒得了太后皇上这等眼睛毒辣之人,若非伪装不错,那便是对自己狠心了。   试问,明知是黄鳝却仍旧毫无所觉的下咽只为了以身犯险,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够下得了的狠心?   人狠固然可怕,即便是对身边至亲之人也下得了狠手,如夏侯泽,如蒋如溪。只是,若是对自己也能下了狠心,那便是智谋过人,坚韧刚毅之人。   难得风儿这般,赵清婉不由想起上一世夏侯泽为了得天下人好名,非但没有将夏侯风斩尽杀绝,而是封了小郡王,一面赏赐源源不断,一面又时刻忌惮着。赵清婉对此倒是有些不忍,风儿那孩子一看就是一失去至亲可怜无辜的存在,于是她常常召了风儿入宫,也会时常亲自做些药膳给这孩子补身体。   还记得,风儿前世所言,“皇婶,我能多来几次么?您做的菜很香。”   她难得看到了宫里毫不伪善的真诚,那双隐隐含泪的双眸如今倒也仍旧能触动心中的弦。   只是,若是风儿如现今这般聪慧多谋,想来前世夏侯泽的提防倒也不无道理。没了夏侯奕从旁依靠,前世的风儿怕是要更加善谋才是。   只是赵清婉前世死得早,不知晓到最后风儿到底能否善终。   不过片刻,赵清婉的心思早已百转千回,风儿虽也诧异,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倒也没有继续再追问。   “风儿在我面前不必伪装,想笑就笑,不想笑大可不必天真,我还是喜欢看你真性情的模样。”   赵清婉止住思绪,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可想而知夏侯风骤然变化的脸色,再是善于伪装,他也终究是个孩子。   只见他不自在的撇开了视线,“皇婶说笑了,风儿这般就是真性情。”   赵清婉也没有计较他过分的假装,明明嘴角都有些抽动,说出来的却还是这般故作姿态,不过,这小模样显然更得赵清婉母性光辉泛滥。   她很想捏一捏这别捏小孩略显婴儿肥的小脸,这般想着也就肆无忌惮的上手了,风儿当即楞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莫说男女有别。他已过七岁,男女不同席的规定他也是须得遵守,这皇婶这般毫无顾忌怎么看怎么胆大。   何况,谁允许你动本殿的脸了,那是脸,是脸啊,能随便动吗?   甭管风儿心内如何咆哮,他倒是还未有任何反应。   当然赵清婉也没有得寸进尺,看着风儿愈见扭曲的神色,不过是一瞬间,她就放开了手,临了还补了一句,“嗯,手感不错。”   苍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妖孽啊,皇叔,你媳妇欺负我,管不管啊。   夏侯奕自是听不到自家侄儿内心的呼喊,不过,若是他听得到,先不提怎么回家教训自家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的小媳妇儿,至少在风儿面前是绝对毫无疑问的维护自家亲亲娘子的。   日后几十年,夏侯风体会了个彻底,不过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夏侯风未出一言,他实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在他看来太过多变的皇婶。   方才临行之前在百官面前气势凌人的华清郡主,她虽未着什么锦绣华服,因着皇陵不宜过饰,想来这位皇婶很有分寸。只是即便是一身素色的宫装,在她稍显瘦小的身上也穿出了别样的风采,那是久居上位者才能俱有的气场。甫一靠近她,便能隐隐察觉威压,只这个度又恰到好处,没有夺了太后和皇上的地位,却也果真是担得起景王妃的名号。   而后车上端坐,听及百姓言谈毫无所动,宠辱不惊,夏侯风倒是心里暗暗竖了大拇指。   只是,如今这副并不符合一贯作风的模样是什么鬼?   女子悄眉微挑,一双星眸似是含笑又若有若无,就连那迅速转变的神色也几乎让人捕捉不到,风儿只觉皇叔眼光极好,这般女子,日常相处总归是兴致十足的罢。   风儿倒是未曾深想,只以为她又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   赵清婉倒不是刻意这般显露无疑,只她忽而听到夏侯泽的声音,心下立时便不快起来。   这般多人在场,即便他有心作乱也做不了什么,只如今一听这个声音,赵清婉就只觉浑身不痛快。   好容易离了京都繁杂,夏侯泽竟是主动请缨送太后一行至皇陵。   照目前昭帝对夏侯泽的失望,绝非到了厌恶的地步,相反,因着子嗣不丰,即便他心中属意夏侯奕,对夏侯泽这个颇有几分手段,做事情也着实有几分能耐的儿子很是看重。   若非因着日前“豢养”小倌之事招致昭帝大怒,他自是顺风顺水,即便日后夏侯奕封帝,昭帝估计也会留下圣旨保的夏侯泽一命。   看来,有必要筹谋一番,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夏侯泽,此人就是蛰伏的毒蝎,一旦瞅准机会,一定会给你最痛一击,寄希望于他能够与夏侯奕等兄弟化干戈为玉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何况,前世仇怨,将军府一门,还有她年幼的孩儿,她定要让夏侯泽不得好死。   见她面色陡然一沉,眼眸虽然仍旧紧闭,却隐隐呼吸紧促,风儿不自觉染上了忧色,方才还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只他也没有问出声,只是这般看着。   “我无事,风儿莫要担忧。”赵清婉很快便调整了神色,即便这孩子今世只当他是皇婶,仍旧这般毫不掩饰忧色,赵清婉也只觉熨帖。   仍旧是伸手摸了摸风儿的头,不过,风儿未曾躲开,只一瞬僵直之后,竟也很是贪恋这样的温情。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的戏大家想看吗?不想看我就一笔带过了好不啦...... ☆、第八十九章:破城   穆拉离果然带着一众将士行至那拉提,其中那日夜行私见赵严的梁陌就在其中。   却说赵严未曾响应夏侯奕的阵仗,仍旧等在涅城。这也是二人事先商量好的谋略,若是一开始便打草惊蛇,未免让于滇人提高警惕,这般从容应对,倒是可以来个合击使对方措手不及。   涅城是大梁北地一座边城,它距离于滇中心甚为相近,而尧城则是距离东边更为接近。因此,即便此时赵严有心支援倒也鞭长莫及。   所以那拉提一战,只能是夏侯奕自个儿应对。   先不提是否能撑得起这般大的场面,但从十日便下两城这般速战速决的谋略,赵严也是从未想到的。夏侯奕虽然先前在台州初次展现过战场天赋,然毕竟诸人并未用心将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放在眼里。如今更是,只经历过一番商谈,赵严满心信任,即便此时夏侯奕在原地不前,他也坚信夏侯奕是在等时机。   倒也果真如是,穆拉离初到那拉提第一晚便遭遇了前所未遇的偷袭。   大梁军士养精蓄锐多日,但也没有耽误过一刻的训练。此时,好容易等来夏侯奕全军待命的号令,更是所有人提起了精气神,只想好好挫挫于滇人锐气。   反观穆拉离,太过小看梁人,也忽略了底下之人的忠诚。那本于滇图志,从山川秀水到风土人情俱是梁陌叫人传来。那拉提虽极尽险恶之地,倒也因着这本图志显得不再话下,哪里易守不易攻,哪里适合埋伏与撤兵,夏侯奕在未攻打于滇之时就已经和座下之臣商谋了彻底。   于是,是夜,夏侯奕只是派了陌显与云寄便轻而易举烧毁了穆拉离的粮草。   别说那拉提与于滇都城伊犁相距甚远,等人去传信再运来粮草,大部分军士早就饿了个彻底,何况若是梁人这时候攻过来,别说打仗了,估计连刀剑都提不起来。   就说与那拉提极其近的两座城,一曰阿克苏,夏侯奕已经占领自是不能供应粮草。二曰“禾木谷”,虽然离的很近,只是禾木谷并非受制于于滇统领,而是异常独立的一个小城。   其中由一些擅长上古五毒之术的人隐居,不问世事,也从不惧何人挑战。千百年来,于滇主族也不愿轻易扰了这些人清净,只恐那些害人的毒物祸害人间。   只是,此时此刻,没有禾木谷的粮草救急,除非退兵,穆拉离想不到任何能解此燃眉之急的办法。   让他退兵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先不提回去之后无法向父汗交差,光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也足够他抬不起头。   若说以前穆拉离只是轻蔑梁人来袭不自量力,今日夏侯奕此举,分明就是让穆拉离恨了个彻底,恨不得生擒夏侯奕,大卸八块来个痛快。   底下军师虽有心劝阻却也耐不住穆拉离威势,他很快便派了军士求援,当然同样往伊犁派了人,只是大部分还是去了禾木谷,毕竟这十日之间,活命最是要紧。   穆拉离当然没有去,反而是镇守原地,一来禾木谷凶吉未卜,二来恐有梁人来袭,主帅在场好歹可以顶一阵,只是,可惜的是穆拉离派遣求援的主将是梁陌。   若说梁陌恨毒了于滇倒也不至于,他最恨的就是于滇汗皇和穆拉离。   于滇人生性狂野,父死子继,连带着女人也一道继承,着实是屡见不鲜之事,虽也得了梁人同化,许多贵族倒也以此为耻,只是,到底没有严加禁绝。相反,许多人专以此为乐,玩弄父亲用过的女人,玩弄兄弟的妻子,着实是风流韵事。   而穆拉离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时年梁陌的姐姐塔米尔年芳二八,虽也早能嫁人生子,然因着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到底还是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娶进门的媳妇儿多带着一个拖油瓶。塔米尔很是疼爱弟弟,也十分不愿受人眼色过活,她长袖善舞,很有能力,自己开的酒庄有声有色,负担二人开销也实是足够,于滇没有那般多农商门第的差异,即便是女子张罗商铺也没有什么不妥。   塔米尔请了梁人专门教导弟弟梁人风俗文化,因着他们母亲是梁人,所以自幼都带着向往,只想着等梁陌长大一些便迁居去往梁地。   只可惜,汗皇当年因着路过这个酒庄,对塔米尔一见钟情,塔米尔也十分崇尚这个满身正气的勇士。于滇女子最是欣赏的便是大英雄一般的人物,尽管二人年纪相差甚远,也丝毫不管不顾坠入爱河。   梁陌本以为姐姐这般满意,就打算离开随着梁人师傅游历梁地,哪知三年已过再次回于滇,却得知自己阿姐被人活活毒死,怒火中烧,梁陌几乎是立时便到了伊犁寻那汗皇,只四处打听才得知那人竟是大汗,梁陌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无法替自己的姐姐报仇。   梁陌当时的师傅就是暗影阁中的一员,因着他与于滇汗皇有此恩怨,倒也存着利用的心思,日后主子定是可以派上用场。   只是,梁陌在日后查探的过程中越发得知姐姐不仅遭女人算计,还是因着那穆拉离横插一脚,这才得了汗皇厌恶,也越发对女人争斗毫不在意,可以说姐姐丧命,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他一不懂功夫,而不善谋略,赤手空拳,怎会报得了仇。   于是怀着满腔愤恨远走大梁,这才拜在暗影阁,得夏侯奕看重。   且因着梁陌进步速度飞快,夏侯奕直接将其排进陌家兄弟里,赐姓梁。   他早就告知梁陌终有一天会将于滇战败,所以即便是梁陌不愿,夏侯奕也决不强求。倒是未料,梁陌对于滇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且因着自己阿姐,简直就是深仇大恨。   这番打算下来,梁陌自请回于滇投效穆拉离麾下,经过几年倒也得了穆拉离信任。   只是这个信任,倒是催命的符咒。   可想而知穆拉离此战几乎是全军覆没,梁陌非但没有着人去请禾木谷的支援,反而是引着陌显的人把守那拉提各个关口,如此一来,简直就是只等夏侯奕大军来袭。   夏侯奕显然没有立时出击,而是只等五日过后,眼瞅那拉提大军已近乎饿疯了的状态,这才下令一举进发。   “贝勒爷,我们,败了…您快…”,穆拉离没有等来援助的军队,没有等来梁陌借调的粮草反而等来一句战败的消息,这怎么能让人接受?   穆拉离提起唯一一把□□便出了帐外,几乎是四面环敌的状态,穆拉离召集最后的一队人马几乎是想也未想便只能逃窜,别说他临阵脱逃丝毫没有英武气概,只那般情形,他穆拉离只能留得青山在,即便会被父汗嫌弃甚至迁怒,毕竟此战损失兵马不少,只如今也顾不得那般多。   梁陌虽有心一举斩落穆拉离头颅,只这般情形,他也遵着夏侯奕的吩咐,没有轻举妄动,于是躲在暗处的梁陌提先一脚步入了禾木谷,并且几乎是毫不迟疑便吃了一粒毒丸,就只等着穆拉离至此再次将他救起,如此便能很好解释自己未能及时拉来粮草的缘故。   果不其然,穆拉离在途中倒是将梁陌几人均救了下来,倒也未曾过多责怪,反而是紧着让军医救治,本就不是什么难寻的奇毒,何况夏侯奕只是为了攻下那拉提,至于穆拉离此人,他还有很大的用处,显然不能赶尽杀绝。   因此,夏侯奕并未紧追不舍,反而刻意下令着人缓了速度,堪堪够穆拉离几人逃回伊犁。   夏侯奕与岳父商讨此时起兵合围,不过也只是几日而已,那拉提的位置甚是奇妙,夏侯奕也并不愿招惹禾木谷,毕竟那些用毒之人几乎是无解的,且禾木谷向来不受制于于滇,即便是梁人有心收归当年于滇割据之地,也断然不会扰了禾木谷诸族。   是以,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赵严仍旧一路北上,别看拿下此三城甚是轻易,于滇并非可以小觑的存在,否则大梁也不会任由于人挑衅多年未有所动,若非夏侯奕下了狠心,昭帝也着实是不愿再大动干戈劳民伤财,只既然夏侯奕这般把握,他也有心收归梁地,且打得于滇再不敢找茬,这也正是夏侯奕的目的,虽然一举歼灭最是要好,只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着实非上乘之选,日后即便是大梁子民多少也会怨怼于人。   如夏侯奕所料,于滇汗皇不但彻底冷了穆拉离且竟是在诸贝勒面前下了穆拉离脸面,将其掌管的军旗撤入旁的军旗中,隐隐有废贝勒的冲动。   别看只是一座小小的那拉提失守,于皇气得是五万大军尽数歼灭,不知多少悉心养就的战马和外邦□□竟是给梁人做了嫁衣。只其中因由竟是最最愚蠢的粮草失守,任谁都知行军作战,粮草最是紧要,梁人不但清楚晓得粮草位置,且能轻而易举混入军营,尽数烧毁,他不知是该惊吓于梁人的手段还是愤恨于自己这个儿子太过蠢笨。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快进一部分内容,而且要狗血的中毒了,不要怪我,只有这样,你家男女主才能见面呀。 应该夸我是不是,哈哈 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小天使们 ☆、第九十章:至皇陵   众贝勒有心幸灾乐祸,对于自己这个向来倨傲的大哥很是不屑,如今看其得父汗厌恶自是鼓掌称好,恨不得直接废了其承继汗位的身份,只如今看父汗这副震怒的神情倒也没有人敢撞枪口之上。   帐内众人各怀鬼胎,只热汗古倒是微微敛了神色,果然这一向是他的作战手法,能智取决不强攻,说他在乎城内百姓他倒也可以狠心屠城丝毫不介意民众生死,夏侯奕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热汗古再了解不过,只此时看着众人虎视眈眈,汗皇意味不明的眼神,他也知晓此时实是不该自行请战,否则即便是最终胜了夏侯奕,怕是会等来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头。   热汗古虽也不屑梁人权谋制衡的手段,却不得不说即便是在于滇皇室这般简单的结构也要时时警惕,学一些傍身技能在所难免。   果不其然,在于滇汗皇一阵不寒而栗的眼神之下,无人敢上前请命,只最后实是无法,终究是汗皇亲自下令差热汗古领兵一战。   夏侯奕知晓这一战终究是会与热汗古相战,只是没想到这般快,照此打算,想来还需在此停留数月,毕竟他有多了解热汗古,热汗古就有多了解他。   夏侯奕不愿军士全驻扎于那拉提,毕竟城中百姓大部分是于滇人,此番虽未大动,却也难保与于滇将士来个里应外合,夏侯奕自是早就考虑到这点,堪堪将所有人牵至城外,而与此同时,热汗古倒也果真想了这招,他明知夏侯奕不会中计偏偏还是煽动了不少民众自卫反抗。   即便夏侯奕未曾将于滇人伤害分毫,也架不住对于本族人的护犊之心。   于是夏侯奕不得不下令镇压,再让众人这般闹下来,怕是两头讨不了好,他虽能保证军士不被人算计,却是无法全力将这些人杀个彻底,这等杀生之事,他到底做不来。   热汗古不知是不是看重了这点,即便大军还未至当前,便已经远程控制着城中人奋起,一次次的骚扰倒也果真让夏侯奕头疼,既然如此,他倒也不妨杀一儆百。   毫无怜悯之意,夏侯奕下令将原先抓捕的闹事之人尽数斩杀,丝毫不留情面,高高悬挂于城墙之上,即便夏侯奕自此留下一个残暴嗜血的坏名声,也终究是震慑住了场面。   云寄颇有些忧国忧民之感,虽也有心劝告这位主子到底还是没有过多越界,即便是夏侯奕轻瞥一眼,也足以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定在原地。   那强大的威势,云寄连靠近半分都觉困难,也就歇了心思,毕竟王爷这般做效果最是好。   这也是为什么云寄做了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将军却也终究是个四品建威将军。战场岂容同情心泛滥?殊不知今日之仁慈便是明日的催命符。   夏侯奕几乎是苦等热汗古不至,心里虽也泛起了波澜,到底还是在想更多的筹谋,他向来云淡风轻的样子,众人也不知这位主子作何打算。   原先在尧城的守将诸如云寄和胡猛对这位热汗古是相当熟悉的,即便是勇猛如胡猛也是有心佩服这个于滇人,多次交手,胡猛未占得丝毫便宜,可以说如果不是热汗古有心不伤及性命,胡猛怕是早就命折沙场了。   陌显几人也十分了解,毕竟随着自家主子在台州之时,陌显是一刻也未离开的,只是苦了底下的广威将军。广威将军向来打交道的敌人虽也是于滇和北地,却是跟着赵严诸多,北地甚多,与这热汗古此人毫无过多接触,底下的武陵军虽经过夏侯奕多番整治大部分还是属于夏侯奕的人,只广威将军到底从军多年,有些自己的手下实属寻常,于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他也是来立功的,怎么能任由云寄胡猛此类边关小将爬在他头顶。   于是,广威将军自请一战,与热汗古的首站便是由广威将军打响的。   云寄有心提醒这位将军莫要轻敌,只抬头一看王爷毫无所觉的样子,似乎很是赞同广威打这一仗,这几月相处,云寄十分清楚景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若说他对热汗古此人毫不所知,云寄更是一点都不信,如此任由广威将军面含喜气的请战,只能说明其中有诈。   云寄丝毫不愿参与其中,何况就算参与他也绝对是站在夏侯奕的身边,如此一来云寄没有任何提点,即便广威将军有所不解景王未免太过好说话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到底是功劳要紧,广威将军自是放下了心。   夏侯奕确实有他自己的打算,广威将军不是要功劳么?好啊,他给他机会,把握住了,他也不计较这么一星半点的破功劳,把握不住他也正好有心送了狐狸过去,不知道对面那匹狼会不会下口。   何况,广威将军是夏侯泽的人,若是安插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父皇再是有心保他也定是容不下这等罪名。   夏侯奕和赵清婉想法一样,阿婉对夏侯泽的敌意夏侯奕不止一次感受过,虽也不知到底因着何事,只他自己也是容不下他这便宜三哥的,先不提此人阴谋多诡,就是他母妃多番设计于自家母妃,也是断断容不下的。   何况临行前,昭帝竟有意着夏侯泽随赵严同行,若非他坚决反对,指不定未来夏侯泽是什么角色,他可不认为自己这个三哥是那等安分之人。   再细细观察父皇对贤妃的态度,竟是隐隐上心不少,宫里皇子本就不多,如今太子又折了,他即便早知此太子并非彼太子,天下人却不知,昭帝一心惦记子嗣,自是不能再经历丧子之痛,若是夏侯奕容不下夏侯泽,也不会明目张胆杀个痛快,即便他已有了夺了那至尊之位的筹码,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兵力,夏侯奕什么都有,只他到底不愿背负弑君夺位的名头。   何况,弑君夺位?那个位,夏侯奕恨不得毁个彻底,他痛恨宫里,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回去,又何必为了那么个位子遭人唾骂。   即便自己丝毫不在乎,他也绝不会让旁人坐上去。更不会让心爱的阿婉与他一同背负,何况还有风儿,还有他未来的孩儿。   夏侯奕不禁缓了神色,眼眸隐隐透出去温柔,陌显在一旁自是看了个彻底,得,不用说,定是想到王妃了。   话说,王妃果真是几日没有传信来了呢。   陌显打算还是差底下人问问情况,免得主子问起没法回答。   话说赵清婉一行很是顺畅便行至皇陵,皇陵位于秋闱猎宫不远处的蒲城,蒲城依山磅水,是为数不多的没有海却能够看到大河从城中而过的城,虽偏远了些,车马流通也不似京都那般繁华,只其中绿植最多,空气甚是新鲜,赵清婉初初而来便很快喜欢上这里的景色。   虽然皇陵里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与宫里也是什么都不缺的,然到底是没有上好的供应,何况守皇陵的人不是被贬谪的宗室就是一些犯了轻罪的大臣,哪里会有多么齐全的伺候着。   只是如今太后并着小殿下还有一位王妃前来,直把众人搞得手忙脚乱,几乎是在太后霎时威严的目光之下才堪堪止住了混乱,只还是不住的哆嗦,到底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   每年也只有在先祖祭祀之时,昭帝才会亲自前来或是派了足够地位的宗室亲临,如今只能是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三个主子伺候好了,倒也是一个升职的机会不是。   保不住这几个主子就看上了谁,走时一并升了去,自此脱离苦海,回京都那等繁华之地,即便一生是个奴才也是地位尊崇的奴才。   她们可不认为这三位主子要在这里待多久,单看那粉雕玉琢的景王妃就绝对是个不容侵犯的存在,那般美好的女子想来是颇得脸面,于是几乎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只想着去主子身前伺候。   赵清婉在太后处陪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好容易打发了前来献媚的众丫鬟,差嬷嬷和冰柳几个丫头守着自己院落,这便带着陌冰去往风儿处查看。   只一进去便见夏侯泽长身玉立。   赵清婉顿时便变了神色,这人不是已经要走了吗?   如此站在风儿的院落是何意,哪料想这边厢正要去行礼,风儿小小的身子便端着一盆热水出来,一步一步还颇为晃荡,偶尔溅出来的水珠打湿了风儿小脸。   赵清婉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这夏侯泽到底是要怎样。   “殿下这是何意,怎的叫风儿做这些?”她一面毫不留情面的责问,一面快步走到风儿面前将水盆接过来放在地上,小脸微带怒气,扑红的面颊只觉是染上了天然的胭脂,分外好看,即便是小小的怒容也只觉这女子娇俏。   夏侯泽本对这小人怒意霎时不满,只此时也终是被这容颜晃了眼,正要出口的语气在嘴边堪堪降了调,“华清郡主错怪本殿了,本殿倒是委屈呢。”   啧?   什么情况?   这夏侯泽不是恨她恨得不行,此时她明明毫不留情面,虽然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却不想得来夏侯泽这般回应。   像是一个撒娇委屈的孩子?   果真是好笑又惊悚。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 ☆、第九十一章:亲亲皇婶   赵清婉前世今生见惯了夏侯泽多少副嘴脸,却是唯独没见过这般毫无皇子威严的情形,她不自觉顿住了。   风儿本来是想替他这个便宜皇叔辩解一番,只听她亲亲皇婶这般维护他,颇有些恶趣味的小风儿还是打算作壁上观来着,只此时猛然听得便宜皇叔这般回应,着实惊掉了眼球。   风儿再是年幼也能清楚捕捉到这便宜皇叔眼底的惊艳之色,敢打他亲亲皇婶的注意,便宜皇叔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亲亲皇婶,三皇叔舟车劳顿,是风儿心疼了,这才想要为三皇叔打水来,莫要错怪他。”风儿软糯的声音响起,倒是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赵清婉自是明白过来了,只亲亲皇婶?   这是个什么称呼?   赵清婉倒也没有在意,小孩子随他就是,至于夏侯泽的话,她既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也就不愿多想,没得费心。   只夏侯泽和陌冰倒是听了个明白,皇婶是亲亲皇婶,皇叔是三皇叔,这赵清婉可不是三皇子妃,风儿即便是有心,夏侯泽倒也没将这小娃子放在眼里,只是这话夏侯泽还是听了进去,他暗中握紧了拳,是景王妃又如何?   他总有一天要将夏侯奕的东西全部夺了来,父皇的宠爱,地位,权势,包括他难得上了心的女人——赵清婉。   赵清婉不知夏侯泽这会儿倒是自个儿惦记上她了,倒是也不必知晓,自有夏侯奕为她挡着,敢明目张胆挖墙脚,夏侯奕若是能忍,这便也不是夏侯奕了。   而陌冰自小跟随夏侯奕,对风儿这个小主子不说全部了解却也是毫不小看,她晓得小殿下这句亲亲皇婶是何意,她自是同样看到了三殿下对自家王妃的欣赏之意,小殿下怕是在未王爷守护妻子呢。   陌冰很是想笑出声来,毕竟小殿下这副样子太过逗趣,只是到底是忍住了,只嘴角微微抽动显示着她的不自然。   “这般可能证实本殿清白?郡主对本殿似乎误解很深。”夏侯泽仍旧毫不在意的样子,且越发温软的语气,简直就是委屈至极。   且他称呼赵清婉为华清郡主,而不是弟妹,即便赵清婉未曾过门也终究是赐了婚的景王妃,夏侯泽那般称呼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如此在陌冰和风儿眼中就越发证实了他对赵清婉图谋不轨的心。   风儿正要说些什么,赵清婉倒是先开了口,“是臣妾有错,还望殿下莫要计较,至于误解,殿下倒是说笑了。”   若说赵清婉还未明了夏侯泽眼眸深处的意味,那她果真是白活两世了,这般称呼臣妾摆明了是亮出了王妃的身份。   夏侯风真是想要为自家皇婶鼓个掌,只实是不允许,到底还是忍住了。   “殿下快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您回京定要一番劳累,若是身子有何不适,皇上倒是要心疼了。”   赵清婉丝毫不给夏侯泽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一想到前世她竟是爱这个男人爱到死去活来,就恨不得丧失记忆,即便是和他有一点儿牵扯,赵清婉都只觉恶心,何况她此时还要与风儿多说些话,自是不愿夏侯泽多番打扰。   夏侯泽见她果真不愿与自己过多交涉,虽微微愠怒,只倒也没发作,很是镇定的离开了,只临了深深看了赵清婉一眼,此下风儿和陌冰倒是没有读懂其中深意,赵清婉却是心头一跳。   这分明是志在必得的意思,她倒是不知何时又招惹了他,罢了,总归已经赐婚,再是不可能与他有何交集。   “亲亲皇婶,您怎么来了?”风儿牵着赵清婉的手万分热情,他可是要好好护着这位皇婶,免得皇叔不在,媳妇儿就被拐跑了。   再说了,这人选不错,皇叔还是蛮有眼光的。   傲娇小风儿丝毫不承认自己对这皇婶很有好感。   赵清婉倒也回过神来,只立时又严肃起来,拿出前世当皇后的架子,这威势竟是叫风儿和陌冰倍感压力。   “风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这东西任谁都不能准确把握,有些人看着是个好的,可你不知何时就被那人害了去,你在宫里长大,自是见过不少打杀之事,至于你这三皇叔,臣妾也不愿多说。只你知晓,宫里除了你皇叔,是任谁都不能信的。”赵清婉没有说昭帝和太后,这些人即便如今对风儿百般呵护却也不知是什么主意,保不住何时就得罪了去,赵清婉不愿小风儿这般,她虽知这孩子不是个简单角色,到底还是心下担忧。   “我这话是逾矩了,只风儿信皇婶,离不知根底的人远着些,尤其是你这三皇叔,定是越远越好。”   夏侯风倒是不知自家皇婶这脑子这般好使,他心下感动,对这皇婶的喜爱又多了几分,特别是他还不晓得如何守护自家皇婶不被那三皇叔拐了去,自家皇婶倒是对那三皇叔厌恶如斯,倒是乐见其成。   “亲亲皇婶放心,除了皇叔,风儿只信您。”   风儿讨好的偎着赵清婉的胳膊,赵清婉心中一动,软的一塌糊涂,看向夏侯风的眼神隐隐带了些母爱,她自始至终都是把这风儿当一个孩子,即便她自己只比风儿大了三四岁,若非是嫁于他皇叔,只按着年龄排,赵清婉顶多担得夏侯风一句姐姐。   只是赵清婉并非这一世十一岁的小丫头啊,这稚嫩驱壳里装着的可是前世已嫁人妇,孕有小儿的灵魂,别说是皇婶,估计是母妃也是担得的。   赵清婉微微搂紧了风儿的小脑袋,很是愉悦的一扫阴霾与连日来的劳顿,只安心与风儿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陌冰轻轻退了出去,独留这温情时刻的二人相互依偎着,好生温暖。   只是,好像“小安”还未曾回来,或者可以说回了京都未赶至皇陵?   赵清婉一边念叨风儿一边又想起夏侯奕那边的战况。   她心里很是忧心,毕竟玉流殇还没找到憨山大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踪迹,幸而夏侯奕早将玉流殇纳至麾下,还稍有希望,若非如此,莫不是真就成了明知结果却是偏偏要按着那个结果走下去,毫无办法。   ……   如此不过月余,玉流殇便亲自带了消息回来。   “主子,玉公子在门外候着。”赵清婉打早便来了风儿的屋室,毕竟玉流殇算是外男,若是私下相见少不得多些闲言碎语,何况太后还在皇陵,总该是谨慎些为妙。   赵清婉将手里缠绕的针线放置在篮筐里,这便差了陌冰出去请人。   “小姐别来无恙。”玉流殇正要行礼倒是被赵清婉拦住了,这礼万万不可受,“先生别折煞小女了,可是一切都好?”   “托您的福,总归是不负您所托。”玉流殇边说着边从胸前拿出一块玉牌,看样子似是有些眼熟,赵清婉有些不解此意,眼带疑问看着玉流殇。   玉流殇一直观察着赵清婉的反应,见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疑问,自个儿也有些诧异,“小姐,师叔着实找到了,只是,”玉流殇有些不同寻常的尴尬。   “你且说就是。”   “只是师叔那人向来古怪,如今越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只言让真正寻找他的人亲自走一趟,若非如是,那便随缘罢。”   玉流殇几乎是顶着越渐羞愧的燥热低下了头,师叔此言着实难捉摸,句中指向的人本就是赵小姐,如今王爷不在,若是护不住小姐,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何况是亲自让小姐去请见师叔。   赵清婉也很是诧异,憨山大师古怪是真,却也当真不会拿人命玩笑,“你可说了是于滇沙场性命之事?可仔细带了我的话?”   “字字不差,只师叔听罢竟是毫无所动,可以说,”玉流殇微微抬眸看了赵清婉一眼,“可以说是早有所觉,就等着您去似的。”   “哦?”赵清婉心里咯噔作响,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请君入瓮之感。“你且将这几月情形说来听听,事无巨细。”   “属下得您所令寻找师叔之时,着实是毫无头绪,因着原先属下受教之地没有师父的引领,属下无能,是进不去的。所以属下只能在云瑶山脚下等着,当是那守株待兔之说。不过,皆是毫无所得,只等属下再醒来竟是在云瑶山上,师叔就坐在属下塌前,至于属下是如何上的山,又是如何昏迷不醒,皆是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倒是那憨山大师刻意所为了,赵清婉倒是没了先前诸多忧虑,“后来,大师就差你回来回话,想来又是不知不觉你便下了山脚,是也不是?”   “正是,如主子所料,师叔是早有准备,不等属下开口,师叔便打断了属下。”玉流殇自个儿也很是费解,只他受教之术皆是医药之学,哪里懂得旁的,如今也只能回来求见赵小姐,他本能觉得赵清婉定是可以讨主意的人。   赵清婉略微思索一番,“敢问憨山大师可愿来皇陵一趟,若是我如今远赴云瑶山,太后那边总归说不过去。”   “回小姐话,属下请过,只师叔毫无所动,想来是定要小姐亲去云瑶山,属下…属下无能。”       作者有话要说:  ~~群么么哒,谢谢各位小天使~~ 求收藏求评论呀 无论我对男女主做了什么都要原谅我噻 ☆、第九十二章:四顾云瑶山   如此说来,倒果真是设了个局只待赵清婉钻。   只是这般情形,由不得赵清婉说不。   “皇婶,风儿和您一道去。”这事赵清婉也没刻意瞒着风儿,所以屋内除了赵清婉和玉流殇,夏侯风也是在场的。   “休要胡言,即便我要去也不能带你。”赵清婉当然不能让风儿陪她去,别说她还不知到底是怎样一番境遇,就是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差。   只是这一趟,她总归是要去的,即便是不为了边关百姓,那边还有她的父兄和夏侯奕在,赵清婉既是知晓法子,又怎能不去试试。   “先生且下去歇息吧,三日后启程,劳烦先生带路。”   赵清婉没有提及到底如何回复太后,玉流殇倒也没有多问,只应下赵清婉的话退了出去。   “婶婶当真不带风儿?”夏侯风见赵清婉决意已定,只是还有些不甘心,仍旧低低出声。   “我自当以和州外祖为借口,断然是不能把你带去,你且乖乖等我回来,陌隐在你身边,更有太后在,倒也无碍。”   赵清婉如是说,也果真是这般打算,她本奉旨出京至皇陵,如今没有借口哪里真就往那云瑶山一趟,且没有父兄夫君作陪,独独一女子会客,果真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   尚且不提是赐了婚的皇家命妇,若果真是让太后得知其中缘由,怕是真当她是怪异之人火烧了干净。   打定主意,便提请太后,“老祖宗,母亲差人送信,和州外祖家中恐有不妥,阿婉自小在外祖家中长大,还请老祖宗体谅阿婉……”   赵清婉借老人撒谎倒是有些不妥,只这话也未直言,不过是打了个文字游戏,太后倒是没有多番查探,且在此之前,太后老人家早就知晓赵清婉的外祖和州沈家,说来与她妹妹的徐家还是世家,这般倒也很是痛快便放了人。   且当日本就是为了避忌宫中之乱,如今既已消停,总不该不近人情。   “阿婉自去就是,当是一路小心才是,我听说奕儿将景王府私兵交你手边,如此这趟便带着吧,有个照应,哀家也放心些。”   别说,太后此言最是慈爱不过,若是寻常,皇子私兵交给皇子妃打理,这便是有违皇室之尊了,夏侯奕当然是不会将此把柄送至太后手中,倒是不想太后竟也知晓,想来倒也如是,她身边估计也是有这太后的人吧。   这倒是不妙了,云瑶山虽在和州,却到底不是什么祥瑞之地,且是后话,此下,至少是一切顺当的。   翌日,赵清婉差暗影阁的人送了两封书信,一封至京都给自家娘亲,总归是要合计一番,恐日后闲言碎语,另一封便是送往和州外祖家了。   自七岁病好接回京都,倒是再未回和州了,外祖家中只有舅父舅母一家,倒也无甚不相干的人,且舅母是与自家娘亲一起长大的表妹,向来亲厚得很,沈家全是小儿,并无小女,如此,赵清婉每每在外祖家倒也很是受欢迎。   风儿自当遵从赵清婉吩咐,只他倒是送了信去自家皇叔处,小人儿心思通透得很,皇婶此去定是事关重大,既是玉先生在旁相伴,想来也是无碍的。   云瑶山脚。   “当日正是在此?”并不起眼的马车内传来一声女子声音,正是赵清婉是也。   她静候在马车内,头戴斗笠,并未出面,马车外是陌冰和玉流殇,因着憨山大师不喜外人,赵清婉自是不敢多带,只留了陌冰一人在侧。   至于暗中有多少人在倒不是赵清婉的吩咐了,不过是陌冰这丫头恐有何乱,虽是玉公子师叔,然神神秘秘,没有丝毫部署,陌冰万不可让自家主子有何闪失。   时隔半月,赵清婉自来了和州便日日到山脚等候,只一连三日,竟是一丝蹊跷都无。   先不提是否有憨山大师的踪影,就连过往行人也是半个人影都不见,赵清婉不自觉皱了眉头。   想她也是一时心急,日后虽也知自家父兄并未在此役遭难,只夏侯奕倒是果真没了踪影,虽不晓得是何缘由,倒果真是戚戚然。   如今毫无准备,只守着憨山大师这一名号,倒果真是性子大得很。   “因着这云瑶山是有阵法的,因此大部分人来了都会迷路,多年来传言甚多,倒是无人再来此地,且山上视野通透,师叔应是有所感应的,至于为何还没出现,属下倒是着实不知了。”   玉流殇一脸愧疚之意,毕竟这师叔性子诡异,他虽是挂着名号,却也被师父勒令不许打出他名号,至于师叔此人,若是当日赵清婉未提,他怕是至死也不会在世人嘴中听到这称呼了。   “无碍,既是有求于人,费些时日也是应当,且等着就是。”赵清婉虽也心急,只道是三顾茅庐了。   毫无意外,今日又是无功而返,憨山也终究是没有出现。   如此已是五月初了,这仗断断续续打了几月,竟是还在那拉提兜转。   前些日子“小安”来信,夏侯奕已说过了两城,只是此番那拉提定是久攻不下的地界了,若非有了差池,那便是夏侯奕的军令了,只无非是战场形势风云变幻,赵清婉自是丝毫不明的。   她凭白忧心也无甚用处,父兄处倒是颇为顺畅,只是那内奸还未查明,做起事来总是束着手脚的,如今倒是不知是何情况了。   “小姐明日可还去?”玉流殇将赵清婉送至沈府便要离开了,他目前暂住在夏侯奕在和州的府邸。   “自是要去的,如今方才三日,就是三十日,我也等的起,只怕是于滇战事等不起,总归是求大师开恩,且快些现身得好。”   赵清婉清浅开口,莫说是这些日子了,能请憨山大师出山,总归是于滇之事不用再愁,想上一世传回京都之时,已是惨状异常,她犹记得母亲独自垂泪,忧心父兄糟了不测,虽然确是无甚大碍的,但到底是大梁战士死伤六成,即便终是大胜于滇,那也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役。   她不知晓那场时疫究竟因何而起,只知是一位名叫憨山的修道大师解了隐患,救了半数的兵士,如此积极寻找大师,也实是因着此。   云瑶山上。   “云儿,那女娃果真是日日前来呢。”   屋内一白眉老者端着一药葫芦看个不停,还一边和旁边站着的小和尚搭话,语气很是欢快,还带着些兴奋。   仔细了瞧去,那老者慈眉善目,无论是束起的白发还是蓄起的长胡子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毫不繁杂,那不似道袍又不似□□的白袍子虽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却只当是一尘不染。老头子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小和尚虽是剃了头,却也未见戒疤,他静静站在老者身旁,手里拿着把蒲扇,如今虽已是五月,却也不到热得发狠的地步,这扇子明显是多余。   “您老就把人请上来吧,如今这么多年了,您不就等她嘛,何苦到了如今又这般摆架子。”   听自家小徒儿语带不满,老者倒是不乐意了,“嘿,我说臭小子,我可不是为了等她,老衲摆摆架子又当如何?莫非还摆不起不成?”   云儿很是无奈,自家师父倒是越活越回去了,若是那位女子明日不来,师父估计要亲自去寻人了。   仿似看出这小子作何想法,倒是先开了口,“她若是不来,那便是毫无诚意,那老衲便当是看错了人罢了。”   “好好好,都由着您,您且等着就是。”   云儿不愿与他争辩,何况,好容易山上来些人,他自是期盼得很,在这云瑶山倒是不知多久了,如此来个乐子,怎能不盼着。   他自顾自站着,心里倒是乐个不停。   那老者也自顾自坐着,嘴头虽说是小孩子赌气般不在意,倒是心里忍不住掂量着,若是那丫头明日不来,岂非真要我这老头子找她不成?   显然,老者乃憨山大师是也。   他倒果真多虑了,赵清婉自是一大早便候在山脚,一如往日。   原本以为今日仍旧不能得见大师,倒是准备了不少消遣之物,带了几本书册,还备了不少点心,赵清婉虽是等人,却也很是自在逍遥。   “今日怕是仍旧等不到了。”陌冰在旁嘟囔了句,玉流殇也是有些憋闷着说不出话来,师叔既是让他将人带来,如今人倒是到了好几日,只师叔反倒脾气上来不见踪影了?这叫玉流殇果真是无言以对。   “无妨,且再等等。”   赵清婉仍旧在马车内坐着,手里的书册倒是翻了大半,这还是夏侯奕离京之前寻来的,因着去皇陵也无甚事,赵清婉便差人一路收拾了送来,她倒是行李不多,却尽数是些话本册子了,史书典籍,地志风俗,倒还有几本医药古书,也不知那人从哪里寻了来 ,倒是应有尽有。   如此直到夜□□临,赵清婉总算是阖上了书册。   “玉先生,且回去吧。”   玉流殇再是不好意思也终归是带着赵清婉走了,赵清婉虽有些失望,但只想着明日再来便是,倒是不想,半路上却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憨山大师,你们猜猜他是谁? 以前他可是出现过哦~~ ☆、第九十三章:拜师   “云儿,那女娃还没醒来?”   “似是还未。”   “那便再等些时辰……”   依稀听得几句,似是一老者一少年,赵清婉半梦半醒间早已回了神,打眼望了四周布景,倒是不同于旁的寺庙清修之地,反而是古瓷玉器,香炉屏风,样样不缺,且件件如珠似玉,可不是那等苦行僧一般的地方,倒是像极了女子闺所。   赵清婉虽也诧异那憨山大师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只倒是丝毫未有胆怯,昨儿个没了意识前倒是也听得一句老顽童似得笑声,这便也不打紧,起身寻着外头去了。   “刚巧师父走了,妹妹倒是醒了。”被唤作云儿的小和尚正在院中守着,打赵清婉一推开门,便见他迎过来。   只是,妹妹?   这小和尚看着分明比风儿还要小些,倒是小嘴儿伶俐得很。   “敢问小师傅,可是憨山大师门下?”   云儿似是对赵清婉的称呼很是不满,有些小孩气地瘪了瘪嘴,“何必这般客气,你唤我一句师哥,我便给你寻师父来。”   小和尚好生怪异,这师哥一说又是何解?   赵清婉一脸诧异,对云儿的说辞倒也没有多加理会。   “劳烦小师傅,只是,与我一道而来那两位,小师傅可曾看见?”   见她毫无所动,仍旧一意孤行以“小师傅”称呼,云儿倒是恼了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小师傅了?我可没有剃度修行。”   临了还哼了声,很是憋屈的样子。   赵清婉虽心底不安,倒也未曾与他多辩,想来能人多有几分怪脾气,憨山大师如是,这小师傅估计也差不离。   “莫恼莫恼,小女在此给您赔不是了。只劳烦您带路了。”   云儿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方才老头发了话,他倒也不能再耽搁时辰,转身便走了去,只还是不满的朝赵清婉一瞥,果真是气性大得很。   赵清婉有些好笑,这分明就是孩子样,当下倒也不再耽搁只快步跟上。   不过是转了个廊角,便是与这前边万分不同的光景,若说先前赵清婉站着的地方锦绣繁华,贵气逼人。那此时这天地便是山水宜人,风景奇佳。   满目的苍山翠绿,背靠着好一片竹林,掩映丛中便是一座不甚起眼的小屋舍,云儿领到此地便不再入内,只示意赵清婉自个儿进去。   “那两个人都在隔壁屋室,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只管去就是,师父总归不是恶人。”   见她犹犹豫豫不得前,云儿好似没了耐心,只催促着解释道。   赵清婉只能点头道谢,自顾进了去。   “大师叨扰了,小女可方便进去?”   “进来就是,女娃就是忸怩,这般久了还没改了那脾性。”   好生奇怪,这话就像是二人先前遇着似的,赵清婉只觉今儿个这两位,一个老大师,一个小师傅都是些说话云里雾里,直让人摸不着头脑之人,只此刻也顾不得些旁的,只能紧着抬脚进去。   方一入内,便被那阵阵香气袭来,仔细嗅了,却也不知是何香料,只让人觉得周身熨帖,方才还有些焦躁的心便霎时安稳下来。   她倒也没了那股子紧张,只万分自然地好似游园一般,仔仔细细打量起这屋内的东西,除了那冒着白烟似得小白玉熏炉,满目竟是没有一处珍贵的玉器摆件,只整整齐齐分隔开好几柜子的书,赵清婉虽没走进了去瞧,却也能感觉出定是些老旧古籍了。   而最令人新奇的便是那东南角那一方专门劈了开做花池子的物什,满目的翠□□滴,没有一朵是开了的花儿,只那草本好生奇怪,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卷曲着,舒展着,伸长了脖子探看着,也有默默倚在墙角独自生长的,就像是每一种都有生命似的,倒叫人移不开眼。   “可看迷了眼?”   白眉老头笑眯眯问出声,话中还带着一听就明的调笑。   赵清婉这才回神,只觉自己太过无礼倒是没看见正中上首那白眉白发白须白袍的老人家。   只是……   好像在哪里见着过?   “小女不知该如何称呼您,方才是小女唐突,还请大师勿要见怪。”   “见什么怪?”老头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还是一脸笑得欢快的样子,“你是怪?怪在哪里?说来给我老头子解解闷。”   赵清婉也算是连死都经历过的人了,如今倒是被个老顽童绊住了话头。   “这……小女不怪,只是大师你怪了些。”   “哦?倒是新鲜,且说说为师何处怪哉?”   为师?   方才那小和尚自称兄长,这白眉老者又自称为师,哪里不怪?   “还请大师莫要再戏耍我,大师既让玉先生传话,定是也晓得小女此来所谓何事,人命关天,当真是刻不容缓。”   “不急不急,丫头你且说说,此一回如梦似幻倒果真是顺了你意没?”   “大师此言倒是越发怪异了。”   赵清婉有些心慌,只觉对方似是能把她看个透彻,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分明就是直白的不能再清楚。   白眉老头看着赵清婉慌了手脚,倒也觉出是自己吓着了她,没有再继续下去,或者说是没有再继续叙旧……   “凡事皆有定数,该是冬日飘雪,绝不会在六月出现,一样的理儿。本该是半年后出现的神仙,也万不会早到几时。”   赵清婉怔怔望去,这话,就是不出山了?   “大师所言极是,然,终归是早已预知,却眼睁睁看着人丧命不成?佛家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怎能眼睁睁如此?”   大师一噎,有些无奈,“为师还未说完,你倒是又急了。”   “既有你在,那便一切皆是造化,因果往复,却也不知那果结在谁身。”白眉老者惆怅一叹,全没了方才浑说打趣的模样,反倒是摆着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大师,小女不懂。”   赵清婉是果真不懂,这一切不过是她重来一世,晓得了将要发生的天灾人祸,这便求了人来,怎么这大师反倒说一切因果往复,倒像是和她有分不开的牵扯。   “罢了,你可对草药医学有些兴趣?”   赵清婉不知这话头怎么又引到这里来,只她也恭敬回答,“小时候体弱,久病成医,也懂些寻常的药石,只旁的倒是没有涉猎。”   “那些个孤本典籍,你拿去看就是,若是不懂,只管问了流殇。”   “大师,这……小女万不敢当。”   “收着就是,再这般推辞,那于滇我就不去了。”   老头脾气上来,倒是又浑说来。   “大师可是同意了?”赵清婉高兴着想要叩谢他,正要跪下去,却被大师拉了起来,一点儿都没受她的礼。   “你且去吧,等老头子回来再接你去。”   “大师此话何意?”赵清婉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好容易稳了心神,撑着案几急促着喘了几口气儿。   “倒能把你吓成这样儿。我老头子没个人传了我这一身本事,且看你这丫头就合适得很,只我不愿出山,自是要你进来,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倒也齐全了。”   赵清婉自是万分震惊的,这是要收徒的意思?   只她倒是从未想过学些什么医术,虽然这云瑶山风光如画,正是好好去处,只她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但看出她一点不愿的心思,老头子便话锋一转,“请我去救人总要出些东西,别说什么救人苦难胜造浮屠的说法,那些人死活果真是与我无干。不若姑娘自去,我便没有这些个要求,该是什么时候前去,自是什么时候到就是。”   这就带着些威胁的意思了,想他憨山老道,也果真是低声下气的可以,若是云儿在场,定要鄙视他一番,把他的名号散出去,不知天下多少人踏破铁鞋来寻,如今倒好,自己巴巴上赶着收徒,却被这女娃满心的嫌弃。   哼……   憨山大师坐正了身子,再不似方才慈眉善目的脸面,摆明了端起了架子来,“你且仔细考虑着,我自是不急。”   他是不急,这屋子里的美人可急着什么似的。   赵清婉坐在凳子上,又忍不住起来,此时倒是说些什么也没有用处,如若不应,这老头子态度强硬得很,亏她还觉他熟悉慈善,这是救人,又不是为着她赵清婉自个儿,这般好没道理。   只她也实是没了主意,别说是那边厢还等着救命的人,赵清婉怎么都会应下的。   “若是我应,你即刻便赶往于滇?”   “自是不假,禾木谷的毒得好些日子才下,月余以后,我定到,自是能一一救回,连你的心上人,一个不落。”   话已至此,赵清婉怎能不应,她只得委委屈屈应了好,只觉心内堵着一口气顺畅不了。   “我说小女娃,老头子我传了一身本事给你,怎么到了你这还委屈成这个样子,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方才见赵清婉同意的欣喜早消失不见踪影,只剩下满腔的不满,只到底是老顽童了,不一会儿便又欣喜叫了云儿来主持拜师。   说是拜师,其实程序简单得很,就是磕了个头,老头子便急得喝了敬来的茶。   撂下一句“日后唤你瑶儿”这便再没了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来几个小天使,我们聊聊天儿呗~!~ ☆、第九十四章:毒患   却说热汗古带着兵马赶到那拉提,夏侯奕却是并未在此间急于攻占,像是给足了热汗古时间去休整,没有乘势而起,亦未用先前对付穆拉离的法子去对付热汗古。   云寄诸人虽也不解,却还是遵着夏侯奕的命令只日日整兵训练。   那日热汗古先战,竟是在城底叫门,未有任何阴谋诡计,却是坦荡荡正面较劲。   广威将军耐不住性子,也是为了一番功劳,对那穆拉离的惨状犹记于心,只当是热汗古一如穆拉离一般不中用,本就存了小瞧的心思。   他自请出战,夏侯奕几乎是立刻便准了他,却不料当场就被热汗古捉了去。   不过几招,自家主帅竟是被敌军给俘了,别说底下战士大多跟随广威将军出生入死,就是夏侯奕的武陵军也没立时回过神来,好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夏侯奕派了人接应,这才不至于没了性命,只那广威将军却是被热汗古带走了。   这般结果虽在夏侯奕预料之中,却不想广威将军实是不中用,轻敌不成,自身本事也差得远,这般动了气,第二日便亲率出击,即便是敌军昨日打了胜仗士气正盛,热汗古也没有讨得了好。   如此反复竟是几月已过,却仍旧在那拉提耗着,双方各有成败,倒是谁也未曾得了好。   “云将军,胡将军近日怎的没了踪影?”夏侯奕和云寄在帐内商议战事,却是没见胡猛在旁打诨。   “回王爷,胡将军染了风寒,这几日将养着,不过倒是没见好。”   “风寒?胡猛这铁骨也能生了病?”夏侯奕倒是吃了一惊,如今日头正盛,怎么好端端生了病,况且还是胡猛这般身体硬朗如头牛的体质。   “也不知怎么,病了好几个人了,胡将军估计也是被染了时疾。”   夏侯奕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并非这么简单,几日之内便好几个人生病,实是有些蹊跷。   “带路,陌显,你把军内大夫都请过去。”   见夏侯奕脸色微变,云寄心里也直打鼓,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赶忙跟上去,和夏侯奕一并到了胡猛处。   众人大惊,不过几日,怎的硬汉就成了这幅样子。只见那床榻之上,一大胡子闭眼仰躺着,面容消瘦,除了那标志性的胡子拉碴,竟是没有一点像极了原先身材魁梧的胡猛,反倒是病怏怏没个鲜活气儿,直叫人震惊。   “是谁为胡将军看的病?”夏侯奕只觉心惊,自古有言战事流离,时疫最易发作,这若是没有差错,应是被人下了药不假。   姜老大夫颤巍巍跪下,亏他年老至此仍旧跟着将士来了边关。   “您老起来回话吧。”   “是,回王爷,原先几日,老臣确也以为不过寻常头疼脑热,吃些消退的草药便可解了这病症,只从前天夜里,胡将军竟是吃不下饭了,那药也是吃进去便吐,属下着实无法,这才回去想法子,倒是不想胡将军竟病至此。”   “可还有旁的人一如胡将军?”   “这,这须得问旁的几位大人。”老军医指向旁边跪着的几位大夫,军营里也是分贵贱轻重的,不同的身份地位行医的大夫也是不一样的。   就如夏侯奕,本是玉流殇亲自负责,若非是赵清婉托他寻找憨山大师,想来此次出征他也是跟着一起来的。   见自己被点了名,那几位大夫也不敢再缩着身子不开口,反倒是有些哆嗦起来了,“回…回王爷,是…是有人如此,只那人,那人已经死了。”   “什么?”夏侯奕瞬间变了脸色,事到如此,再是不信也能猜出来,怕是敌营做了手脚,只是不知这害人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么大的事怎么无人上报?姜大人可能判出些名堂?”   “这……是老臣无能,老臣只知怕是能传染的时疫,旁的竟是一无所知。”   夏侯奕下令将几个已经染了病的人隔离起来,旁的人勿要去沾染他们用过的东西,也莫要靠近那所住着病人的帐篷。   只不过几日,却是日日均有人染疾,查不出源头,怎能阻了它传染。   姜大人几位大夫也只能盲目开些加了人参的补药,说是治病,其实就是拿上好的药材吊着半条命罢了。   “主子,”陌显进了帐内,看见自家王爷躺在床榻,一时有些心惊。   “可传了信给流殇?”   “昨儿就传了,主子您别担心。玉公子定是有办法的。”   夏侯奕这才坐起了身子,很不利索的样子,陌显看着心里直慌。   “陌显,将我这帐子也封了,你也莫进来,快出去。”   “什么?主子您…您去看胡将军了?”   “倒是没想到这般厉害,只一会儿便能染了,我还捂着口鼻,果真是禾木谷的毒,热汗古倒是下得了手。”夏侯奕冷哼一声,似是自嘲又似是无奈。   一面催着陌显出去,一面又仔细思量着,如今莫非真是死局不成?   他倒是一死罢了,可京里阿婉和风儿,倒是果真不敢想了。   没等一会儿,夏侯奕便自己晕了过去,陌显哪就真肯听他话出去,不过去请了姜太医,赶紧着将手里的参片放入夏侯奕嘴里,好歹主子习过武,内力深厚,身体还算硬朗。   只陌显哪曾想,这毒越是有内力的人才越是发作得厉害。   “陌将军,老臣实是没了法子,还请将军速速将王爷送回京都得好,若是在京里,太医众多,或许可以一解。”   “混账话,”陌显还未出口,倒是夏侯奕不知何时醒了来,“沙场征战,哪能主帅逃生,若是我死了倒也罢,若是本王逃了,日后谁还会信服于我大梁。”   陌显其实很想顺着姜太医的话应下来,只主子这般说,他实是不敢再出声,只能先将姜太医送出去,这才紧着想对策。   夜里还要防着人偷袭,如今染疾的虽然不多,却是好些降临,看来得先将赵将军请回来,至少先保得如今这对峙局面。   若是热汗古如今打来,怕是败局已定。   “报……陌将军,赵将军在帐外。”   “什么?快请进来。”陌显在还愁着无人撑大局,倒是赵将军自己回了来,果真是天公开眼。   “属下叩见赵将军。”   “快些起来,王爷可好?”赵严是单独带着一队人马前来的,剩余大军还由着赵清沐带领着,开始接到夏侯奕的传书,只当不是小事,这便赶了来,怕有万一。   倒果真是来对了,如今既有人震着场面,那便可专心对付这该死的毒。   “赵将军,属下参见将军,将军别来无恙。”云寄接到消息便也赶来陌显这里,本还准备抵死一战,这下倒是没了再多忧心的。   果然不过几日,热汗古便派人来请战,赵严自是不遗余力带兵上阵。   热汗古本已做好了与夏侯奕定输赢的打算,如今倒是不想赵严竟这般快便来了边关。   或者说是,他早就在此地不成?   “赵将军,好久不见。”   “哼,我敬将军是英勇之将,却不料竟也玩起了这些阴谋诡计来。”赵严丝毫没有好脸色。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能得成所愿便是好谋,兵不厌诈的道理,将军莫非需要晚辈来提醒?”   话不投机半句多,赵严自是不愿与其再多言,这便下了死令。   双方交战及至白热化,倒是不想热汗古竟是半路带兵跑了去。   既是摸不着头脑,赵严自是不能乘胜追击,这便见好就收回了营帐。   却说热汗古那边,若非接到汗皇将死的消息,哪能撂下战场。实是无法,汗皇一死,为着皇位之争,于滇势必大乱,包括热汗古在内的部落首领皆被汗皇召回,想来是要保人传位了。   热汗古哪里敢多逗留,自是用了万分力气安顿好那拉提,封锁了消息,便立时回了伊犁。   果然,汗皇已经是强撑着一口气,见热汗古回来,便立时召集了各个贝勒,这便是要传位了。   只万万没想到,汗皇既没有传给大贝勒穆拉离,也不是最宠爱的贝勒哈克,或者是他任何一个儿子,而是直接将位子给了热汗古。   “我于滇传位向来以武为尊,这满部落勇士,只有热汗古堪当此任,尔等自当尊之敬之,惟命是从,如此,我便可安心离去。”   若是单论热汗古自身本事,无论文武谋略,行军作战,无人敢不服,然,此时亲耳听汗皇将汗位传给他,那些个等着接替父汗之位的贝勒爷,谁不是脸色大变,心绪难平。   怕是只有热汗古自己的部落和私下交好的一些猛将支持了,至于一些无心汗位的贝勒,倒也是无所谓的态度,各自有自己的部落,谁当汗皇与他们也无甚干系。   只那哈克和穆拉离就是万分不服了。   “父汗如此,孩儿不服。”穆拉离性子急,没看见他座下军师的眼色,只任由着自己的脾气便开了口。   没料想汗皇倒是果真要给热汗古撑腰,倒也管不得穆拉离是他的大儿子,只叫人进来将穆拉离拘禁起来,既是连大贝勒都被如此,谁还敢出来作乱。       作者有话要说:  快相见了呀~~~ ☆、第九十五章:休书?   而一旁的哈克见此更是毫无底气再出声,身怕一个不小心便被父汗撤了军旗,若是如此,那便得不偿失了。   只心里还是万分气愤的,父汗向来宠爱他,无论是银钱之物,还是军中地位,即便压不过大贝勒穆拉离,可也绝对是不遑多让的。   如今竟是临了了,却将他置于何地?   本来很是伤心的哈克,瞬间便变了脸色,没了方才那些真情流露的悲戚,反而是眼角轻蔑地吊起,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多年宠爱抵不过一个皇位,热汗古自是发现了哈克的神色,包括方才穆拉离的躁动,热汗古一听汗皇要传位于他便早知这些情况。   他哪里会怕?   这汗皇之位,他不是要不起,相反,可能热汗古一开始就是肖想这个位子的,他本是要夺下来,却不料汗皇竟是直接传给了他,不得不说,汗皇还果真深谋远虑,怕是以此为饵求得他子孙平安罢了。   若是这些人没有异动,不过就是一条性命,热汗古乐意手下留情,只如今看来,哪里真就能轻易罢休?想来又少不了一番腥风血雨。   “阿古,你,你一定不能败了,我于滇万不可败了。”   汗皇吊着一口气,拼命将这话说完整了,见热汗古郑重点了头,这才好容易安下了心。   已经将此事大定,汗皇便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只留下热汗古一人在帐内,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热汗古也顺着他,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虽然对这个亲近的举动很是不自在,倒也没有抽出来。   “你放心吧。”热汗古见不惯往日高高在上的汗皇此刻竟是这般没了气势,萎靡不振的样子,只能放轻了声音安慰他,只以为他是忧心大梁之事。   “禹儿,我…我是……”汗皇苍老又忍不住哽咽的声音响起,没有往日的气魄,也没有方才尽力保持的镇静,只剩下无奈痛苦甚至带着隐隐的哀求?   热汗古心里咯噔一声,多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只是小时候像是梦靥一般听得人呼喊他禹儿,后来却再未听母亲提及,母亲不提,他也没问。   “禹儿,你是我的儿子啊!当年是我负了你母亲,可我一直在寻找她,若非你…你父亲刻意隐瞒你娘的踪影,我早就把你母子接回来了…我不知道她生下了你…我不知道…”   “汗皇恐是认错了人……”   “不…不…”榻上的汗皇万分急切,仿似怕害怕热汗古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紧紧攥着他手,越发收了力,“禹儿,你身上的‘苍狼’印迹是独属于我皇族血脉的,你…你不能否认。”   热汗古倒是果真不愿做什么汗皇的私生子,他像是从未听过什么惊天消息一般伏在床榻跟前,背仍旧是挺直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那蓄起的大胡子很好的遮盖着他半张脸,让人越发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隐约可见那黑白分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即便接回来又如何?接回来做你无数个格格中的一个?或是生子有功给她一个福晋的身份?”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够在一众虎视眈眈叔父中毅然随母隐退毫不贪恋权位的毛头小子,以前他可以在大梁隐匿多年,直至母亲逝世方才回了于滇夺回那些。如今却是不同往日了,当年母亲不愿他争首领的位,他便顺从不争。   热汗古其实早就知晓自己并非父亲亲子,却是如今才知,汗皇竟是他亲父。   “禹儿,你母亲是梁人,当年你祖父绝对不允许我娶一个毫无背景的梁人为妻,禹儿,别怪我…”   汗皇握着热汗古的手微微松开了些,想伸到他面前,想触到他冷峻的脸上一直皱起的俊眉……   “我父亲是卫拉特部族的老首领齐纳尔罕。”   热汗古将头微微偏开,没有让眼前自称父亲的汗皇触到他一分。   这个动作让汗皇早已抑制不住的悲戚越发喷涌,可远远没有那句话来得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不认他?   他果真不认他……   汗皇多年来调查寻找热汗古母子不假,那女子温柔良善,没有惊人的美貌,却独独有一种让每一个人怜爱舒缓的感觉,他救了她助她在于滇活下来,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可是何尝不是她救他?   她一次次抚平他因为生母不慈,兄弟相争而头破血流的伤口……他却没能在父亲的施压下保全他们母子。   果真是报应不爽,多年来,他玩弄女人,再没有把谁放在心上去爱,可他却一辈子都无法挽回当年放弃殷氏的错误,哪怕将汗位收入囊中。   即便汗皇再是悲痛万分,热汗古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如何去面对。   哪怕如今汗皇将汗位传给他,也并没有什么意义,既然爱她,却能毅然牺牲她,何苦如今又谈及愧疚与后悔?   何况教会他说话,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字,把他举过头顶,日日亲自教他功夫的人,只有那个丝毫没有于滇蛮族鄙性的温润的男人。   “您该休息了。”热汗古将手抽回来,没有再停留片刻便出了大帐。   独留汗皇一人,望着空落落的手,说不出的悲凉。   不过十日,汗皇便挨不住去了……   热汗古既是汗皇亲自下令传位之人,自然容不得太多人猜忌置疑,何况于滇不同大梁,他们向来奉行能者上位的准则,不管热汗古是不是汗皇的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战功累累和于滇人民万分的信任。   穆拉离和哈克等人仍旧是贝勒爷,在他们没做出任何不轨图谋之前,热汗古也决计不会妄动,这也许就是他能回应他所谓的父汗最后的答案了。   攘外必先安内,热汗古当真不能在此时赶回那拉提,怕是自己一走,穆拉离哈克等人便耐不住性子发动了。   何况,梁人那边有禾木谷绊住了手脚,怕是紧急撤兵也说不准,热汗古处理了汗皇的丧礼,并未立时赶回那拉提,而是坐镇伊犁,将诸事重新提上日程一一打点。   只热汗古万万没想到竟是会有大师能解了那禾木谷的毒吧。   却说夏侯奕在床上将养着,姜太医和几位大人倒是不负众望找出些药草暂时可以压制住那毒,虽一分都不能解,但至少是阻止了蔓延,总比等死强得多。   暗影阁在尧城分布的人也很快采买了众多名贵药材送来,总归说来,时至如今,竟是还没有人死,包括最开始病发的胡猛。   胡猛当日早已水米不进,只他任凭着自己的意志硬生生撑到了如今,姜大人自也十分佩服他,既有此榜样,别说是夏侯奕了,就是下面那些染了病的士兵,也俱都打起了精神,等着姜大人救治。   “赵将军,这毒来得蹊跷,若无内鬼万万不能够,只如今却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彻查,还是须得想些法子好。”   陌显一面忧心自家王爷,却也恨极了热汗古,竟是一丝情面也未留,直接下了狠手。只他也听说于滇汗皇怕是已逝,如今恐内乱滋生,若非王爷这般,他便跟着赵将军先打的对方落花流水得好。   “正是,只不知…将军可将信传回了京里?”   赵严此问,陌显也明白他指什么,自是老老实实回了,“将军莫急,王爷下令,禁止任何人传给王妃,属下,属下不敢自作主张。”   “既是如此……”赵严心里也着实不痛快,他一面存着考验夏侯奕的心思,如今对他颇为信任,却是遭此变故,着实是不知如何面对。   阿婉对夏侯奕有情,赵严不是看不出,只如今还是瞒着好,他不知道如何救夏侯奕,只能盼望着自家女儿能够少一些担惊受怕。   不一会儿,夏侯奕便醒了,许是因着中毒的缘故,夏侯奕越来越嗜睡,姜太医有言不能任由他睡过去,陌显几乎时时守着,当自家主子睡一会儿便要叫醒他,今儿倒是不用叫,自己就转醒了。   “主子,该喝药了。”陌显将姜太医开的药端过去,赵严这便准备离开。   他们每个人进夏侯奕帐内的时候都需要穿着很厚一层的斗篷,嘴上还系着被姜太医特殊处理过的罩子,只即便如此,夏侯奕也每每阻止赵严进来,他只怕是还惦记着无法同阿婉交代吧。   赵严也知他苦心,总是他睡着的时候来一会儿,他醒了便很自觉的走。   “岳父留步,”难得,夏侯奕阻止了他。   岳父?   这小子还从未这般正经的称呼过他……   “恕小婿冒昧。”   见他一手撑着,挣扎着要起身,赵严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赶忙阻止。   夏侯奕将药碗递给陌显,本来准备好的话,竟是一时开不了口。   “殿下说就是,无需顾虑。”   赵严一摆手,倒也从未见过他如今这副脆弱不堪,瞻前顾后的模样,夏侯奕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挥斥方遒的人物。   他稍稍不忍,心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听夏侯奕开口。   “小婿,小婿不知能撑到几时,阿婉她…若是有一日,”夏侯奕没有说下去,而是从背后拿出一封信递给赵严。   赵严自也明白他说的若是有一日是指什么。   只这个时候,却也果真是无计可施。   赵严撕开信封,粗粗的略过,不由瞪大了瞳孔,“你…退亲?你果真要退亲?”   “小婿若是不能陪在阿婉身边,也绝不会让她带着赐婚的圣旨守我一辈子。”   夏侯奕竟是语带哽咽,越发沙哑着嗓子,“我必须退亲。”   “你休想,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我也只做你夏侯奕的王妃。”   呔?   竟是王妃的声音?   陌显一人震惊不已,他本还伤心主子的举动,如今竟是听到了王妃的声音?绝对是幻觉,陌显晃动着自己的脑袋,只觉自己荒诞不堪。   床榻上的夏侯奕,床边站着的云寄,姜太医,包括赵严在内,皆是被这蓦然响起的女声惊了又惊,久久回不了神。   只打眼望去,却真见一军士打扮的小兵从帐外掀帘进来。   仔细了瞧去,唇红齿白,墨发高高束起,只再如何掩饰也分明就是一女子。   “阿婉?”   “王妃?”   “小五?”   旁人没有反应,只夏侯奕,陌显,赵严便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这分明就是赵清婉啊。这比夏侯奕的退亲书更让人震惊。   “这就是你写的休书?”赵清婉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信步走到床前,没有顾得上同父亲请安,只一把夺过来他手中的信纸,赫然就是方才夏侯奕所说的退亲书。   “阿婉,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侯奕竟是被这妮子这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给唬住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若不来,岂不是等来王爷一纸休书?”   “阿婉…”夏侯奕急了,他挣扎了近半月才下的决定一看见这小人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筑起的心防早就崩塌,再也没有比现在还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好不容易才求下来的妻子,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蠢事。   夏侯奕顾不上自己万分虚弱的身体,立时便撑起来靠近赵清婉,“不,不是。”   只说了不过几个字,又撑不住倒下。   “王爷…”众人乱做一团,赵清婉却是仍旧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儿动静,只那紧紧攥着信纸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不安。   “王妃,王爷病得很重,他不是不要你,他…”   “陌显!”夏侯奕缓了口气便用力呵止住陌显,他不愿看着赵清婉误会,可夏侯奕更不愿小人为自己担心,他能看出来她的害怕,他都懂,就像他自己也从未如现在这样害怕自己就这样去了。   夏侯奕不知道自己竟是个怕死的。   怕再也不能将阿婉拥在怀里,怕阿婉再也不属于他。   “承蒙父皇赐婚,得赵家嫡女清婉为妻,赵氏毓秀名门,家风严谨;清婉端庄淑女,品貌俱佳,”赵清婉方才还颇具气势,此时竟是带着些哭腔了,“品貌俱佳你都不要?”   “阿婉,我没有,阿婉……咳……”   赵清婉没有说话,他一身兵士战袍就那么站在床前,止不住的眼泪划过,她倔强的小脸霎时便软了下来。   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从未见过,她心里揪在一起疼,恨不得立时靠在他身边,可她没有,就那样直直立着,动也不动。   “小五,王爷病了,为父解释给你听好吗?”赵严实是不忍自家女儿这般无助的样子,他也顾不得再震惊自家女儿到底是如何到的这里,顾不上计较谁为女儿传了信,只上前揽着她肩膀,不愿她再落泪。   “爹爹,女儿没事,爹爹别担心。”她实是顾不得自家父亲,只能这般安慰一笑,却仍旧是转头盯着夏侯奕。   “陌显,玉公子在外边,还有一位大师,应该能解了此次毒患,劳烦你和各位大人快些去照看他们吧。”这么多人在,赵清婉也无法和夏侯奕“清算”,只能嘱咐陌显,毕竟正事要紧。   “王妃?您…属下立刻就去。”别说是陌显,就是旁边几位大人也无法从赵清婉这几句话中回过神,只能忙不迭跟着陌将军出去。   当然,赵严看了看自家女儿,又看了看床上仿似有些傻眼的王爷,忍不住很想笑出声是什么情况?   他也没有停下脚步,径自出了营帐。   没有了外人,就可以好好清算了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卡文也缓过来了...... 今天4000多字哦。。嘿嘿 感谢大家继续支持.我会努力的~~爱你们 ☆、第九十六章:为你好?   “阿婉,过来…”夏侯奕是真的撑不起来,他伸手想要碰一碰心心念念的小人,赵清婉却不如他意退的更远了些。   他知晓赵清婉在赌气,再一次暗恨自己的蠢笨行为,只此时却是迎着赵清婉的目光撒起娇来,“阿婉嫌弃我了…”   边说着,他又咳嗽起来,忍不住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委屈着看向赵清婉。   像是小媳妇?   嗯,像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赵清婉万万想不到她千里迢迢来了边关,却迎来一纸退亲书,不管是什么原因,即便是为了她好也罢,她仍旧是止不住的生气。   她气夏侯奕没有照顾好自己,那么多人都没有染上,偏偏他这个主帅竟是染了重疾?   她气他自作主张把她推出去,即便是为她好。   如今见他这副样子,怎么可能还故作镇定,从他咳嗽起,立时便扑到他身前,轻柔着拍他背,一面顺着胸脯,只愿他能够好受一些。   夏侯奕等的就是这一刻,紧紧把小人搂在怀里,抓着她手腕,哪里还有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你骗我!”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夏侯奕丝毫不介意赵清婉色厉内荏,“阿婉,我想你……”   温热的气息打在赵清婉耳边,痒痒的感觉瞬间浇灭了赵清婉心中骤燃的火苗。   再大的气都能被他简单一个动作轻易抚慰,赵清婉缓缓伸出手,同样搂着他。   没有谁知道这半个多月的快马加鞭,赵清婉是如何过来的。   本是遵从憨山老头的吩咐,见他启程去往于滇,这便准备回蒲城。   只未料到,偶然看到玉流殇拿着陌显的千里传信。即便信中未曾言明夏侯奕中毒,赵清婉哪就看不出来。   没有在乎太后那边如何交代,她一刻都不能等便不顾陌冰几人的劝阻硬要闯到于滇去。   好在,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夏侯奕感觉到她回抱自己,忍不住勾了勾唇,消瘦的脸上终于有些血色。   只忽然察觉到小人脸上的湿润,不自觉又慌了神,“阿婉,你别哭,是我的错,都怪我。”   “就是怪你,你怎么可以不要我?怎么可以?”赵清婉早已泣不成声,哪里忍得住,她多害怕如前世一样,救不回来他。   她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经历前一世的背叛打击,家毁人亡,赵清婉心中除了家人就是复仇。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里可能会出现夏侯奕这个变数。   她躲,他守;她退,他进;   他一点点攻破她心防,一点点渗透在她的世界里,她没有守住自己的心,可她从不后悔。   夏侯奕和夏侯泽不一样,夏侯奕不屑于利用她甚至是她背后的赵家,所以夏侯奕爱的只可能是她这个人。   他可以为她做一切,赵清婉明明白白的将他放在自己心里。不再是只为了复仇救家而筹谋的赵清婉,不再一直活在上一世的阴影里。她可以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得他保护,得他救赎。   好容易一切都有了盼头,怎么可以任由他抛下她,哪怕是生死,也是留她一个人。   夏侯奕心里一动,他再一次咒骂自己的笨蛋行为,换位而处,若是阿婉因为什么自认为他好的事就离开他,不要他,他该当如何?   堂堂景王爷头一次为自己的行为后悔,恨不得一切重来。   “阿婉,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一辈子都不要,你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   赵清婉像一个幼稚的孩童,在夏侯奕的怀里娇蛮跋扈,一边抹着小眼泪,一边珍惜这突然而至的温情时刻,这样一直腻在他怀里,真的很不错呢。   “好,阿婉我应你。”   夏侯奕哪里真就舍得不要她,天知道感觉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多痛苦,一边恼恨为何明知道禾木谷与热汗古的关系紧密,仍旧是没有提防一番,一边说服自己放手,总归是不能耽误她,这样的折磨比身上的毒患还要让人濒临死亡。   他从未想过这一生还能够放开赵清婉的手,他喜欢她宜喜宜怒的娇艳面庞,他喜欢她在他面前偶尔放纵的真性情,从见她第一眼,就喜欢,越来越深,越来越放不开。   他不愿自己如父皇一样,连最爱的人都不能用心去呵护,这份爱还算什么爱?   于是他早早把小丫头圈在自己身边,隔绝开她身旁可能出现的任何人,任何算计。   可是这份呵护与占有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若是死了呢?   若是死了,夏侯奕是绝不会自私的以所谓的圣旨去束缚她。   好在,还有希望……   赵严一看憨山大师操作迅速,配制解药也很是有效,不过一刻便能清楚点明需要什么草药,身旁围了一圈太医,眼看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到底还是惦记自家女儿,堂堂大将军便做起了偷鸡摸狗的差事,小心翼翼挪到夏侯奕帐外,探着身子往里看。   嘿,放开我女儿……   赵严看着夏侯奕和自家女儿抱成一团,忍不住哼一声,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若是沈氏在他身旁,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瞧!王爷多喜欢我家小五。   夏侯奕多灵的耳朵,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帐外有人窥视。几乎是在赵严刚刚靠近帐篷,夏侯奕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当然,赵大人一心惦记女儿,自是忘了掩饰,那么明目张胆的高大身影,夏侯奕看了眼底直抽抽。   他倒也没在意,就那样大咧咧搂着自家娇娇,一点要放下的意思都没有,任由自家岳父恨得牙痒痒,嗯!   反正他肯定不会冲进来。   夏侯奕肆无忌惮的笑,赵清婉难得软着性子窝在他怀里,赵严在帐外直跺脚。明明是六月份燥热难耐的天,赵严都有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主子,主子……”陌显着急着送药,寻常最有眼色的陌显此时也忽略了帐外躲着的赵大人,和自家主子似笑非笑的眼色,当然,王妃那脸上的红晕,陌显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那个,您喝…”没等夏侯奕吩咐,立刻便又跑了出去,顺便带走了实在忍不住正要进来的赵将军。   嗯,还算得用!   夏侯奕在心里为陌显默默点了赞。   “阿婉,喂我!”   药很苦,可是娇娇可人一边羞涩一边忍着喂他的甜美模样早就冲淡了那股苦味,相反,多了一丝甜蜜蜜的眷恋在上头,回味无穷。   夏侯奕顺着赵清婉喂他吃蜜饯的指尖,直接含在自己嘴里,耍赖的样子,麻痒的感觉,瞬间让本就一直不在状态的赵清婉红了彻底。   这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夏侯奕早就按耐不住将小人重新拉入自己怀里,捧着她小脸,狠狠吻了上去。   ……   在憨山大师的指点下,玉流殇早就可以独当一面,尽管刚开始还不能迅速解毒,此时已经没有丝毫的问题,再加上姜大人和几位同僚,很快几位大夫便控制控制了局面。   不过几日,染病的人都有好转的迹象,面色恢复了,体内毒素也解了大概,不过是一些残留的毒素,只需养些时候便可以尽数祛除。   如此,除了一开始毒发时不可控制死了近十人,竟是尽数痊愈。   军营总算恢复了些人气儿,不再是人心惶惶,纷纷把憨山大师当做活神仙,只老爷子不露真容,性情怪癖,很不爱说话的样子,全然不似在云瑶山上逼着赵清婉拜师的那个老头。   只他倒是很喜欢待在夏侯奕的帐内,即便夏侯奕早已痊愈,且因着这次大补,内力竟是又精进不少。   这天他又在夏侯奕帐内坐着,夏侯奕看兵法,他就盯着夏侯奕看,把夏侯奕看得都发毛了,“小子,你不记得我了?”   夏侯奕倒也不在乎他的称呼,“我们见过?”   “你倒是忘得干净……”憨山大师怨气十足的声音再配以哀怨的眼神,别说是赵清婉,就连夏侯奕也一阵冷汗,只觉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这老头的事。   “您,有话直说吧,晚辈着实不记得了。”   “罢了罢了,”憨山大师挥挥手,“不记得也好,瑶儿,老头子我先走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夏侯奕很想追根究底问清楚憨山大师二人之前有何渊源,只还未来得及问,那人就走了,速度之快,夏侯奕都没来得及看清。   等等,约定?   什么约定?   瑶儿又是谁?   回头看看身边也早已有些呆住的赵清婉,拍了拍她额头,“阿婉?谁是瑶儿?”   “那个…我…”   “有事瞒我?嗯?”夏侯奕似笑非笑,如同夏侯奕万分了解赵清婉的小动作,赵清婉对夏侯奕也再是熟悉不过,他这副样子,明显是不好糊弄了。   “他是云瑶山上的憨山大师,我拜他为师了。”赵清婉不太敢去看他,毕竟如果告诉他要在云瑶山待几年,他肯定一口回绝,绝对不可能答应。   “这么说,他要教你识毒?”   夏侯奕想过很多种回答,竟是不想是这种情况,如今他倒是有些激动了,若是能学些医术防身,也是好的,至少在他还没有回去之前可以多一层保障。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在准备二人大婚的时候,哈哈,感觉好棒~~ ☆、第九十七章:回程   “嗯,算是吧。”   “算是?”   赵清婉始终是不敢开口的,索性还有一段时间他才会回来,就先瞒着好了。   “是,是,师父要教我,能学个本事,日后也不怕人欺负……”   夏侯奕打断她的话,“原先见过他?”   “没,倒是有几分熟悉,只是确实不认识。”   早在当时赵清婉差玉流殇去寻憨山大师之时,夏侯奕就猜到事关重要,只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是能救回自己一条命,阿婉的秘密,他想要去探寻,可他更想等她亲自告诉他……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阿婉,”夏侯奕把兵书放在案几上,起身走到她身边。   “嗯?”   “你真好看!”   赵清婉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震住了,一时没回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搂在怀里,挣不开,当然她也没想挣开。   只是小手紧紧攥着他锦衣,红着一张脸。   赵清婉一行已经在军营里待了近一个月了,原先是为了照顾夏侯奕,夏侯奕不愿她跟着他受苦,便下令迁入城中,两个人就像是特意来游玩一般,偶尔去草原上纵马驰骋,就连赵将军对他二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只是战事拖沓不得,趁着热汗古还未来,夏侯奕便要下令开拔了。   赵清婉自是不能再在于滇耽搁,别说是憨山大师那边催促着,就是太后在蒲城也是不好交代的。   众人对王妃这个小主子也是好奇得很,除了云寄有幸目睹了未来小王妃震住王爷的气场,旁人倒是没有那个命能够进了内院一睹芳容了。于是听说王妃要走的消息,纷纷准备来相送这位女子,特别是胡猛,他能救得回来,可不是多亏了王妃带了名医嘛。   只还未来得及出门,就被夏侯奕“扼杀”了。   夏侯奕将云寄、胡猛等多位参将以上的将领俱都召集起来,下令尔等往那拉提进发,趁着无人守城,在城外驻扎,夏侯奕没有提前商量,这个命令下来的时候,就连赵严也是惊诧不已的,差点就以为要带着自家小五往战场上去,幸好夏侯奕接下来的话安抚了他。   “驻地扎营五百米以内,军士戒严,在本王送王妃回来之前不得有任何妄动。”   还好还好,是要把小五送走的。   不对,等等,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王爷,臣……”赵严正在斟酌这话怎么说。   夏侯奕便毫不畏惧地打断了岳父的话,“有劳岳父大人,怕是须得挥师北上了。”   他两手供状作揖,满将面前倒也不在意行此礼,很是恭恭敬敬的样子,赵严心里再是不爽也万不会在此时与自家小婿,呸,臭小子一般见识。   “臣领命。”   看着自家岳父憋屈的样子,夏侯奕忍住了不去多想,他可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呀,得罪未来岳父的事儿果真不能多做,只是,阿婉要走了,这个时候还是厚着脸皮只留给自己好,若是岳父在,他还真不好做些什么不是……   众人想要见见王妃的打算尽数腰斩,索性日后回京总有机会。   赵严领命之后便快速离去,跑到自家闺女的内室里,急急切切求关注。   “小五啊,你回去的时候切记小心些,边关之地不同内都,总归是民风彪悍,凡事都不要去理会得好。”   “爹爹且安心就是,有王爷的人护着,”赵严一听“王爷”二字,立马竖起了耳朵,身子也站得直挺,脸上微微有些抽搐,赵清婉看着这副表情,虽不知缘由,到底还是加了句,“再说了,还有爹爹的护卫,女儿不怕呢。”   赵清婉走过去,轻轻揽住自家爹爹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小小的身影在赵严面前就是可怜的缩成一团,赵严越发感慨,忍不住摸摸赵清婉的小脸,只是手一碰到赵清婉的脸便离开了,怕是担心自己太过粗糙的皮肤划伤了她。   “爹爹,您也要保重身体,阿婉,还有娘亲,嫂子,兄长和阿姐都等着您和哥哥平安回来。”   赵清婉一一数着家人,手里握着的正是赵将军放下的那只带有厚厚茧子的手。   “嗳,嗳,爹爹知道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带着大夫千里寻来的,这一路山高路远,一个女子,即便身边有护卫也足够让人操心,早就听夫人传信说小五随太后去了皇陵,这又贸贸然闯来边关,怕是那边会有异议也说不准。   “小五,太后那里你要如何解释?若是…怕是会坏了名声,为父修书一封,你带回去,总归是有个作证。”   “爹爹莫急,我先前以去和州探望外祖为由,此时一并算入就是。”   “这耽搁的时日甚久,太后怕是不信的。”赵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也是,太后对小五的疼爱怕是都要仰仗王爷了,这般抛头露面几月,实是不妥。   正要说些什么,倒是被门外走进来的夏侯奕打断了。   “岳父大人放心,我早已派人送信回去,一切说辞都交给我了,您不要担心才好。”   倒是想得周到,赵严一边满意一边不爽,看自家小五的眼神,早就是爱意满满了,罢了罢了,多一个人疼着她,总归是好的。   “如此甚好,小五就托付给你了。”   夏侯奕自是欢喜应下。   赵严放开揽着自家女儿的手,随即眷恋着摸了她发间,这便离开了。   本就没有多少东西,哪里需要收拾,不过是夏侯奕在边关淘拾的新鲜玩意儿给她取乐罢了,旁的倒是罢了,那件于滇女子的衣衫倒是华美别致,赵清婉很是喜爱,夏侯奕便着人多采买了几件,另外还有些配置的首饰和绣鞋,这番折腾下来,倒也收拾出一个箱笼,赵清婉嗔怪看他一样,只心里倒是美得很。   夏侯奕将赵清婉送到尧城驿站,已经是大梁境内了,再是不能往前去,如此一来一回也需要一整日,便是再不舍也没有理由继续送她。   “阿婉,沿途都派了人在,一旦有需要尽管使唤就是。”   “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夏侯奕阻住赵清婉将要开口的话。   “以前我从未想过能够得你芳心,既是我一点点有意设计,刻意表现,也总归是遵着本心去的,此后拥着你便再也未想放手的时候。经此一事,也算是历了劫数,日后即便是天意阻挠我,我也不会再还你自由。生同衾死同穴,终此一生,唯愿足矣。”   夏侯奕顿了顿,托着赵清婉腰间的手收紧,往回一拉,赵清婉便猝不及防入了他怀,“你也别想再逃开我。”   “即便你有诸多秘密,我也不介意,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好,我就心安。”   夏侯奕能感觉到怀里的小人瞬间僵硬的身子,他缓缓抚上她背脊,一下一下顺着,就像是给“滚滚”顺毛一般,仔细着为怀里的娇娇“顺毛”,果见她慢慢放松下来,也不知是想通还是屈服。   赵清婉大概这辈子都不计划说出自己的秘密了,那样一个连她自己都深感震惊的话题,即便是父母,她都不愿意提及,何况是这份她小心翼翼守护并且发觉自己越渐沉沦的感情,得他信任,她铭感五内,但绝非能够那般像是在将一个故事一般轻而易举的说出来,说出她自己是怎样懦弱又凄惨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你也是,莫要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我不想要什么战杀四方的大英雄,我只想你做我一个人的英雄,即便是自私,我也认了这个名头,但,只求你平安。”   相聚终有散,若非此次突发状况,怕是再见更有些时候了,赵清婉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倒是听了他嘱咐,没有骑马,好受许多,既是他心意,她便甘心受着。   手心还遗留着他的温度,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那人挺拔立在马上,身后是巍峨城墙,周边热闹的街市也衬得越发庄严肃穆,若是仔细看去,他隐忍的表情也能探看一二。   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陌冰想把帘子放下,也知主子现在不太好受,没有妄动,倒是她自个儿收回了手,只还紧紧攥着腰间的坠子,那是王爷送给她的信物。   仿似一直握着就能一直感受他的存在。   “主子,这些话本都是王爷备着的,咱们来时着急没有收拾这些,王爷倒是有心了。”   陌冰才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本来是想转移主子注意,想让小姐看些话本子,偏不该又提及王爷作甚,暗暗咬了咬舌头,瞬间红了脸。   “没事,勿要担心我,不过就是些时日罢了,又不是不见了。”赵清婉示意她把本子拿来,倒是不想其中还有当日憨山大师留下来的册子。   看来回去还需与太后禀明为好,若是在云瑶山上一待就是几年,没有太后的吩咐,她是万万不可擅作主张的。   何况,憨山大师那个怪老头,总觉有什么秘密似的,他似是而非的话才越发让人起疑…...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么么哒 ☆、第九十八章:圆希国师   回去没有任何阻碍,倒是因着搭乘马车,多费了些时日,赵清婉没有去云瑶山,而是直接回了蒲城。   倒是没料想,竟是有“熟人”在皇陵中拜见太后。   “奴婢给郡主请安,”赵清婉方一入太后的清宁院,元安姑姑就在门外等着。   “姑姑快起来,莫要多礼了。”赵清婉哪里就敢受了元安姑姑的礼,太后面前的地位,这位姑姑怕是个顶个的重要。   元安也不推辞,就着赵清婉的手便起身了,“郡主一切可好?娘娘老念叨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这个“平安”二字就有些讲究了,赵清婉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按着夏侯奕的意思,想来已经向太后解释了,如此便是掩饰不得,想来众人都知她刚从于滇返回。   她温婉一笑,端的是大方贵气,“劳老祖宗挂念,阿婉无碍,娘娘可好?”   若是往常,元安定是早就将赵清婉引入内室了,哪里会在门外絮叨这么多,赵清婉明显察觉太后定是在招待贵客。   “老祖宗若是有事,阿婉先不打扰了,晚间再来给老祖宗请安。”   赵清婉说着便要离去,只是从屋内传来了太后的声音,“阿婉,进来吧,哀家的贵客,你也熟悉。”   元安姑姑示意赵清婉入内,赵清婉虽也狐疑,倒是没有多想。   推开门进了去,才发现此人是她万万想不到的。   只见太后的屋室里赫然坐着此前才刚刚分开的憨山大师!   赵清婉一进去便保持着这样一种呆愣的诧异表情,倒是太后最先笑出了声,“这孩子,怎么,连你师父也不认识了?”   咦?   太后怎么知道她认了师父?   没让赵清婉等太久,紧接着太后便解了惑,“怎么从未听你提及,你是圆希师父的坐下弟子,哀家的婉婉果真招人疼呢。”   圆希师父?   圆希师父可是本朝国师啊,她终极两世都未曾见过这位被天下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圆希大师,竟是憨山那个怪老头?   赵清婉不敢相信,只是太后那副捡到宝的表情着实有趣,被太后直直盼着,憨山大师在一旁也是一副期待的样子,赵清婉只能乖乖叫了师父。   “老祖宗您别笑话婉婉了,师父只是见阿婉有趣儿,招来乐乐罢了。”   憨山大师见这丫头不甘不愿认了他,倒也放了心,再听她话中幽怨,倒是果真乐呵。   “你师父此来就是为了接你去呢,哀家虽不舍你,只国师清净不能扰,即便是哀家,也要割爱了。”   太后此话绝对是真心不假,圆希大师何以当得国师之名?因着他年岁甚高,早在□□爷也就是昭帝的祖父年间,圆希大师就是扬名立万的德高望重的大师,只因当年的蝗灾和洪灾都是因着圆希师父的预测而有了应急预案,减小了损失不说,拯救了数城的百姓,后来□□皇帝时常召集大师入宫求学,可以说有圆希大师在,大梁这一百多年来没有历经过任何大的劫难,很是国泰民安。   □□爷薨逝前以圆希赐名,奉为国师,至此就连皇帝即位也是须得这位大师主持盛典,方才能得到皇族和百姓的认可。   只是不知为何,国师向来都以蒙面示人,从不曾将他的面目显露人前,衣着也并非是寻常的道袍或□□,而是随其本心,丝毫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除了帝后二人,没有任何人能知晓国师的面目。   前世因着夏侯奕逝世甚早,夏侯泽只顾着剿灭不服的人,也未曾得见什么圆希大师,更别提人家亲自主持登基大典了,夏侯泽这个皇上说来也是颇具周折的,更别提当时不过几年就已经被折磨致死的赵清婉皇后了。   如此说来,别说是前世的赵清婉,就连今生的赵清婉,包括夏侯奕等众多人,都丝毫不知他们日日相处的憨山大师就是圆希国师。   可想而知,赵清婉得多么震惊。   如此,赵清婉越发好奇他的身份了,憨山大师,圆希国师,这些个名头都指向一人,那是否还有旁的身份阿婉不知晓,何况他万分熟稔的态度,赵清婉着实摸不着头脑。   “瑶儿,明日随为师启程可好?”   见自家小徒儿陷入沉思,小脸上一会儿震惊一会儿犹疑不定,满是防备的眼神着实有趣,憨山大师忍不住出声逗弄。   赵清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身边握着她手的太后娘娘,征求意见的意味甚浓,太后自然很是欢喜,“老祖宗……”   “我的乖婉婉,你就去吧,莫要担心哀家。”   瞧瞧,原本还担心如何与太后言说,此时憨山大师一来,倒是省去不小功夫,尤为惊喜的是“圆希国师”的名头这般好用。   “老祖宗可要想着阿婉。”赵清婉将头轻轻靠在太后怀里,像个小孩子撒娇似的样子。   其实赵清婉很想带着风儿一起走,毕竟留他一人在此,着实不妥,只憨山大师那边终究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风儿年纪尚浅,又是皇室血脉,即便是国师,也不能说收徒就收徒,还是且看着吧。   没等出了太后的清宁院,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朝着赵清婉扑过来了,定睛一看正是夏侯风。   不过几月,倒是觉得这孩子大了不少。   “婉姐姐,你又走吗?”   风儿撅着小嘴,分外委屈,赵清婉倒是不知这孩子从何处听得她要走,看他这般神情,只觉心疼不已。   “风儿乖。”赵清婉安抚住风儿,面色踌躇着看向跟她一起走出来的憨山大师,她倒是没有直接开口,可那双和风儿如出一辙分外委屈的水眸,就连憨山这个老头也是毫不忍心。   “那个,要不一起带上吧。”   其实憨山大师一出口就后悔了,云瑶山本就是清修之地,他养了云儿,又因着前世执念把赵清婉这丫头哄上山,如今已经足够了,还要耐不住性子再带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别看那孩子楚楚可怜,着实是个鬼精呢。   赵清婉哪里允许他后悔,几乎是在他出口第一瞬间便抓住话头,“师父说话可做不得假,徒儿这就去向太后详禀,徒儿多谢师父。”   那丫头松开抱着风儿的手,改成牵住他的样子,眉眼弯弯,也不等憨山老头反应,便径直跑回了太后的屋子。   看着那一大一小万分欢快的身影,本来十分后悔,犹疑不定的憨山老头竟是无比开心,鬼精灵的丫头。   太后哪里会有多大的意见,本就是为了躲开宫中是非才带着风儿来了皇陵,何况国师身边,就算是沐浴恩泽也足够他们皇室上下荣耀万分了。   虽然到底不舍,然哪里敌得过国师的面子,太后当即便同意,且立时让元安姑姑一起收拾二人行囊,脸上带着与荣有焉的喜悦,丝毫没有不快。   赵清婉本还担心太后对她这种不能常守闺阁的女子颇有微词,如今连她太孙儿还要一同拐走,别说是高兴了,估计就是摆了脸色,甚至怪罪,赵清婉都得安心受着,如今看来,太后果真是开明得多。   想她前世在贤妃面前,在夏侯薇面前,整日里抬不起头,嫌弃她将门虎女毫无学识与规矩,宫宴之上也丝毫不顾及夏侯泽的面子在众多贵妇千金面前给她难堪,当然夏侯泽估计也没有多么心疼于她吧,若非夏侯泽不闻不问,贤妃哪里真就那般大胆惹他不快。   罢了,早已过去,今生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   赵清婉一直守着报仇的执念,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越发淡了那心思,即便报了仇又如何,即便让蒋如溪夏侯泽一流真正试过她前世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也终究不会是过眼云烟,就像是一根刺,每每想起,总是会有痛感。   “婉儿,你可要照顾好自己,风儿这孩子还小,操的心也要多些,哀家就都托付给你了。”   赵清婉自是欣然应下,风儿也乖乖告了退。   对这个太奶奶,风儿还是很有感情的,毕竟宫里人人都想要他死的时候,太奶奶是全心全意护着他的,为了他,也惩治了不少人,如今来皇陵同样也是为了他,看着太奶奶两鬓斑白,小小的风儿还是觉得有些不舍。   “可是舍不得了?”   “嗯,太奶奶对风儿很好。”夏侯风低着头,小手仍旧被赵清婉牵着走出了清宁院。   “风儿,你还小,很多东西你还不明白,你皇爷爷是不可能让太奶奶住太久的,大概再过一月,或是最晚两月,就会有人专程接你们回宫。我去云瑶山已成定数,若是把你一个人放回皇宫,万万不能放心。”   前世太后也同样在皇陵待过一段时日,但是如赵清婉所说,不过半年昭帝就派了人马来接,虽然当时只是太后一人,没有带着风儿,但想来大体走向是不会变的,即便皇后一脉已倒,贤妃夏侯泽等人仍旧是不能忽视的群狼,阴险狡诈,凶狠算计,风儿在宫里,没有夏侯奕,当然是羊入狼窝。   赵清婉万万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论文......有时候会没来得及更新,还请大家谅解。 会尽量补上的哈,等放假了就一切正常了,么么哒。 求收藏,求评论~ 你们都不爱我,和我唠唠嗑呗小天使们~ ☆、第九十九章:到底是谁   果然不出赵清婉所料,几乎是在赵清婉和风儿随着憨山大师刚刚离去的时候,宫里就派人来接太后娘娘回宫。   与此同时,太后娘娘写了懿旨传回京中,满京城哗然。   懿旨所言,自是“圆希国师”收赵清婉这个华清郡主为徒的消息,可以说又将赵清婉这个名字送上了风口浪尖,昭帝也颇觉不可思议。   大梁上下几乎无人不晓圆希大师的名头,传言几乎就是神乎其神,没有圆希国师,就没有如今大梁鼎荣盛世,这话虽然夸大,却着实反应了国师在人们心中地位相当崇高的存在,羡慕嫉妒赵清婉的贵妇小姐无一不是更加艳羡,毕竟国师弟子的名头是比任何所谓的郡主名衔更加受人尊崇的。   如同蒋如溪一流,就连在皇宫里“闭门思过”的夏侯薇,也嫉妒地砸了不少东西。   相反,昭帝自是觉得自己指给皇儿的婚事果真不错,瞧瞧,连国师都能看在眼里,日后奕儿即位,有一位这么有本事的皇后,果真是奕儿眼光极好,自己对嘉奕也好有个交代了。   而诸如夏侯泽,则是深深把赵清婉这个名字印在了心里,转而想到那个清丽可人的身影,更是觉得周遭一切都是庸脂俗粉,他夏侯泽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子来配,日后袖手天下,携手坐拥江山,能站在他身边母仪天下的女子只有赵清婉才可以。   他丝毫没有把夏侯奕放在眼里,人啊,就是这样奇怪,若是赵清婉此时能够听到夏侯泽的心声,定要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前世赵清婉穷尽一生都没能换来夏侯泽真心实意的关注,今生百般逃避,百般厌恶,竟是无端入了他眼,造化果真弄人。   夏侯泽心里想着,也果真付诸了实践,如今自是不能打扰心中的小人在云瑶山清修,但是去看看总还是可以的吧,趁着夏侯奕不在,若是能夺了她芳心,随之而来的还有赵家的兵权,简直一举数得。   他几乎没有多考虑几日,更没有去贤妃宫里与她相商,而是直接遵从了自己的心思,带着简单随从很快出了京城,往蒲城而去,当然,他自是不知道赵清婉要去云瑶山,可以说,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知晓云瑶山是圆希国师的修行之地,想来若是有人知道,定是再也不能待下去,别说修行就连日常居住也是再不合时宜。   憨山大师有心来蒲城一趟,也是为着赵清婉考虑,毕竟女儿家名声至关重要,没有什么名头,贸贸然与一老一少男子在云瑶山居住,传出去,定是少不了非议。憨山大师虽是厌恶了这些,却也定不会不管不顾,赵清婉心里也感念师父这个好意,她自是觉得自己机缘巧合颇有运气,重来一世遇到的人也不再都是那般心怀鬼胎的阴诡之人,殊不知一切皆是前世的因果,这就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却说几人没有急着赶往云瑶山所在的和州,而是随着马车慢悠悠行进,很是悠闲自得,倒是在路过那所破庙之时,停下脚步歇了一番。   赵清婉自是熟悉得很,风儿也很是熟悉,毕竟几人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庙宇间,如今走进去,竟是越发不如以往,那位曾经相助几人的老师傅也不见了踪影。   “皇婶,”没了太后在身边,风儿又恢复了皇婶的称呼,“这地方不安全,咱们还是快些走得好。”   “哦?风儿不简单,倒是晓得这里不安全了。”赵清婉很是给面子的郑重其事,只觉这小家伙果真是越发聪慧了。   “没得瞎操心,有为师在,谁敢来,别说是小小的流寇山贼,就是各路魁魅魍魉也要仔细斟酌一番,是否要惹上我。”   呵!好大的口气。   越发近了相处,越觉得憨山大师高傲异常,所以赵清婉时常想不通,这么一个怪老头如何会“大发善心”收她为徒。若是圆希国师的名头打出来,别说收徒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昭帝也定会给他塑个金身,配座庙宇吧。   “怎么,瑶儿不信?”见赵清婉一直未曾说话,憨山老头几乎拔高了一个音调喊出这句话。   “怎么会不信,师父的本事,阿婉…瑶儿知道。”   这瑶儿喊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顺口,也不知憨山老头为何非要给她改个名字,然左不过就是一个称呼,随他去也就罢了。赵清婉简直哭笑不得,只是总不能驳他面子不是。   “这就对了,你要学的本事多着嘞,不过为师相信你的天赋。”   原来憨山老头还会说客套话呀,什么天赋,赵清婉哪里会有什么天赋,那些花花草草虽然很是可爱,但是别说让赵清婉去用他们制毒解毒,就是认下来,也着实难得很。   当然,赵清婉自是不会说什么,只乐呵呵打哈哈。   就连风儿这个小鬼头在一旁也是满脸黑线,这国师还真是个老小孩,哄着说好听话笑的比花儿都美呢!   “傻瑶儿啊…”   咦,好好地,怎么又发出这样的感叹了,赵清婉狐疑着看向憨山老头一侧,只是他丝毫没有要解答疑惑的样子,愣是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不肯开口了。   赵清婉当然会讶异,从第一次上云瑶山面见憨山大师到现在,憨山大师本是一个性子十分直爽的老顽童,只是在一些明显涉及她的话题上打哑谜,即便是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赵清婉几乎很清楚这一点,也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笃定了,憨山大师绝对不会说个明白的。   也罢,总归不是害她,那就一切可以忽略不计。   “师父,陌冰他们能否跟着一起上山?”   赵清婉从京都到蒲城也是带了几个丫头伺候的,但是因着去和州寻憨山大师事关重要,就没有带旁人,只带了随身护卫的陌冰一人,如今离开太后,自是不能将冰柳那几个留在太后身边,赵清婉索性都带着,若是日后不能上云瑶山,留在外祖家中就是。   “你是去修行的,带什么丫头伺候,不许不许,通通不许。”   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她也没非要带着不是,只是风儿总需要人照顾啊,一直跟在风儿身边的暗卫陌隐,她也是熟悉的,总不能真的谁都不带。   她正要开口,憨山老头又变了性子,“带就带陌冰和那个小子吧,只此二人,不能再多了。”   得,省得再央求了,憨山大师指了指风儿身边的陌隐。   “哎呀,太谢谢国师了。”陌隐一听自个儿被点名带上了,很是开心,兴奋极了。   本来整日跟在小主子身边就是保护的作用,如今王爷不在,若是他对小主子保护不力,主子回来不得劈了他。   且又能跟着王妃,沐浴一下国师大人的风采,简直棒极了。   陌隐嘚瑟的都要飞起来了。   “把你尾巴藏好,我那山上可不要什么妖精。”   咦?这话从何说起。   赵清婉略一想便得出结论,感情是说陌隐嘚瑟的摇尾巴了?   只想抬头凝望天空,怎么憨山大师是这样一个老头呢?国师,多么尊贵的存在,不是应该那种高不可攀,冷艳高贵嘛。   不过,赵清婉可不愿意再“激怒”他,好容易有个好结果不是,且等着看就是。   风儿盯着憨山大师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没有再开口,只是突然一出声,就足够令人惊讶。“师父,我好像见过你。”   “我有说过要收你为徒吗小鬼?”憨山大师本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复又变得格外亲切,“不过,你这小鬼有点儿意思,来,告诉你瑶儿姐姐,在哪里见过我,若是说得好,本大师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收了你。”   憨山大师当然很是惊喜,夏侯奕那小子和赵清婉这丫头一个两个都不记得他,难得有个小鬼头印象深刻,就是嘛,即便是伪装过的,可是气质还在啊,我憨山大师的气质,一般人哪里模仿得来。   若是赵清婉知道他心里所想,定要默默翻白眼儿的,只是,她现在更加关注的是风儿。憨山大师问夏侯奕是否见过他,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就万分熟稔的态度,很是令人起疑。如今,更是有风儿觉得狐疑,一个常年在皇宫高墙内的小孩子,哪里有机会得见憨山大师面容,何况,赵清婉可以肯定的是,昭帝年间,从未听人说起国师入宫觐见,更别提如今才七八岁的小风儿了。   风儿迎着众人目光,有些急,只是一时又着实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见的憨山大师,说来也奇怪,他对除了身边亲近之人还是很少留意的,如今倒是对说来刚刚相见的憨山老头特别好奇,忍不住想摸摸他蓄起很长的白白胡子,若是没有这胡子,想来是不一样的呢。   等等,没有胡子?   对了,就是他。   “就在这里,你是那个破庙里的方丈,你和皇叔在一起下过棋,就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圆希国师也就是憨山大师,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啦~ 他到底是谁,现在还不能说,合适的时候会说明的噻~ 么么哒,感谢你们一直在看 ☆、第一百章:女人啊   什么?   “不错不错,小鬼很有眼光。”   憨山大师哈哈大笑,明显就是一副风儿说的很正确的样子,赵清婉怎么会不惊讶,当日在破庙里,她明明也是在场的,虽然没有和那个方丈大师近距离接触,可至少也是见过的,可是,明明是另一副样子。   方丈大师是光着脑袋的,就连胡子也是特别简单蓄起来的小胡子,哪里会像憨山老头这般,满头的银发,那般长而白的胡须,明明看起来很是严谨的方丈就是这个行事诡异,不按常理出牌的怪老头?   怎么会呢?   赵清婉围着憨山老头转了又转,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她好奇那胡子是怎么回事,明明不过一年,哪里可以那般快就蓄起来,于是她顺着自己的想法径直摸了上去,嗯…不只是摸,还使劲儿拽了拽,若是没有听到憨山老头张牙舞爪的叫声,估计那把相对脆弱的长胡子就要夭折在她手里了。   “臭丫头,如果你还继续,为师下巴就要掉下来了!”   她紧着收了手,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早就觉得憨山老头很是相熟,但是她敢保证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在破庙里见过他。即便自己也不知是在哪里,不是他没有胡子的样子,而就是这样白发白须的面容,很熟悉,很亲切,她也像现在这样摸他的胡须,拽他的胡须,甚至被老头追着骂?   她能真切感觉到自己很开心,过得很幸福,无忧无虑,甚至比现在还要幸福。   就像是在做梦,她却不知道那似梦似幻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   “师父,我们……我们以前就认识吗?”   赵清婉小心翼翼问出口,她只觉得一切好像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是没有人能够像她一样那般真实。   憨山老头揉着自己下巴的手一顿,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赵清婉,双眸满含期待,仿似只要他说是,她就会高兴地跳起来。   可是,他怎么会说是……   憨山老头避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一边假意哎哟叫唤,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那日你也在破庙,当然早就认识了,虽然你这小丫头竟是没良心的忘了为师,不过,为师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不…不是…”   赵清婉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憨山大师已经指挥众人上马车继续前进了,他没有如方才一样随着阿婉和风儿坐在马车里,而是和陌冰抢了一匹马,径自先走了。   “皇婶?”风儿见赵清婉怔愣着没有动作,担心着开口。   憨山老头都不在了,赵清婉自然不会继续开口,只淡淡说了声“走吧”便牵着风儿的手上了马车。   显然,憨山大师有意避开她……   却说夏侯泽一路追至蒲城,却只见到正要回宫的太后,至于他有意无意探了几次口风,也未曾从太后口中得知赵清婉到底去了何方。当然,倒不是太后不愿意开口,毕竟夏侯泽是什么心思,她老人家哪里知道,何况,她虽不喜贤妃,但是对夏侯泽这个孙儿还是真心去疼爱的。   若是知晓夏侯泽打赵清婉的注意,太后定会觉得是赵清婉左右逢源,勾得她两个孙儿都喜欢她。   憨山大师自也不会把自己的清修之地告知太后,或者是这世间除了他真心喜爱的其余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说。   夏侯泽无奈,虽然有心顺着些踪迹去找找看,只是太后就在眼前,他怎么可以丢开太后自己离去,若是传回京都,指不定被那些迂腐的御史台寇下一个不孝的名头,在大梁以孝治天下的理念之下,他是别指望有好口碑了。   不过,他还是派了些人手顺着赵清婉一行离开的方向追下去。   倒是直到一路慢悠悠回了宫里,依然没有人来回禀,收到的消息多是还未找到,竟是一点儿踪迹也无?   他很是不快,连带着回了宫里也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样子,周身伺候的人无一不是打起十二分警惕,身怕主子拿他们撒气。   只是越是害怕,就越会犯错误。   “想烫死本殿吗?”夏侯泽一把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面容狰狞,因着心有不快,比往日更加可怖。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屋子里的人跪了一地,虽然嘴里喊着饶命,可是多数人都知晓怕是那个倒茶的宫女是要倒霉了。   也是,这种紧要关头还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是上赶着给殿下当发泄桶啊!   “怎么?本殿很暴戾?本殿何时说过要你们的命?”   这话就是找茬了,夏侯泽阴沉着一张脸,仿似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看谁都不顺眼,那群废物不说了,就连眼前这些家伙,伺候人都不会,要他们何用?   “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本殿就成全你们,来人呐……”   所有人拼命磕头求饶,纷纷对即将要来的死亡深感恐惧。   “这是怎么了?爷,又是这群奴才惹您烦了吧……”   这是?   这是丽姑娘的声音。   方才还跪地等死的宫女太监此时像是遇到救星一般拼命眼含热泪看着走进大殿的美人,丽姑娘心地最是善良,何况这些年来,三殿下谁的话都有可能不听,但是丽姑娘的话却是最听得进去,他们当然会把希望寄予丽娘。   虽然每每在丽姑娘手底下活下来的人终会被丽娘所用,但那又如何,能活着,奉谁为主不是主?   他们俱都拿出一副誓死效忠的赤诚,依旧偷偷看着丽娘。   丽娘一身水绿色裙装,没有多么花哨的绣线,只是在袖口和领口做了简单的荷边,却独独有一股清凉之感。腰身一条系带高高束起,越显玲珑身姿。   不知为何,每每见得丽娘,夏侯泽都感觉从心而外的舒适,没有夏日来临的燥热之感,就连方才喷薄而发的怒气此时也被安抚得分外平和,特别是她今日化了别致的妆容,夏侯泽只觉喉头一紧,竟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便上去将丽娘搂在了怀里。   “爷…”   好一声娇媚入骨蚀人心肺的声音,夏侯泽只觉心都要颤动了。   丽娘娇羞着靠在夏侯泽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向那些仍旧匍匐在地的人使了眼色,众人自是谢天谢地紧着退了出去,总算是捡回一命了。   虽然当奴才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总归是能活一日算一日不是。   夏侯泽将丽娘抱上里间的床榻上,急不可耐除了丽娘的衣衫,往日里丽娘对他的诱惑他虽也深以为抵挡不住,今日却是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是命里克他的,他忍不住那股躁动,也不愿去深想,径直便欺身而上。   丽娘一面沉沦在夏侯泽湿热的吻中,一面寻着本能紧紧搂着夏侯泽精瘦的腰,对于夏侯泽眼底的疯狂很是满意,这么多年,能够一直留在他身边,全心全意为他,不过就是因为心底的执念,他深邃的双眸摸不清情绪,丽娘却能真切的明白他心底所想。每每他笑意不达眼底,丽娘也不强求,若是不能成为他心上最爱的人,那就做最有用的女人,让他一辈子都离不开她,至于他心底的女人,他放上一个,她便除一个好了,不过是对付一些蠢笨的女人,倒也很是有趣。   “爷……”略显急促又羞涩难当的声音从身下的人嘴里溢出来,丽娘脸上也升起阵阵红云,她往日里风姿无限,却远不如此时妖媚动人。   夏侯泽爱惨了她这副似纯似妖的冲撞,明明是一只妖娆妩媚的狐狸,此时却纯洁的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那双夹杂了情yu的美目,隐隐透着些慌张和不安,越发激起了夏侯泽的征服yu。   “丽娘,给爷,乖~”   等不及丽娘推嚷着慢吞吞的动作,他便直直撞了进去,被那炙热包裹着,耳边是丽娘一声声娇滴滴的呼喊,如泣如诉,身xia是绽放成一朵朵红莲的妖娆美人,夏侯泽忍不住轻呼出声,沉浸在这温柔乡里,一次次无法自拔。   “你是…爷的女人,只能…是爷的…女人……”   这一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本来陷入缠绵的丽娘顿时就醒了彻底,惯常的警觉让她很肯定,这绝对不是夏侯泽对她说的话,绝对不是!   她本就是夏侯泽的女人,从被他救回的第一瞬间,她就认定了他,即便日后知晓他身份尊贵,像她这样的孤女是断不会成为他尊贵的妃子,她也相当愿意陪在他身边,五年,十年,甚至一辈子,终其一生即便也无法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疼宠与怜爱,她也心甘情愿。   此时,丽娘并不愿去深了探寻那女子是谁,不过即便是她不愿知晓,怕是夏侯泽日后也会同她商量,每每肆意过后,夏侯泽就会提醒她,在她和日后的正妃面前,夏侯泽维护的只能是正妻。   这倒不是夏侯泽多么心甘情愿重视嫡妻,一切不过是因为正妻身后的势力是一个小小的丽娘远不能替代的。   而丽娘要做的就是既帮助夏侯泽夺了那正妻背后的势力,还要不露痕迹一点点除了她,或是让夏侯泽从心底厌了那女子,再也无人能够在夏侯泽的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触动。   丽娘妖媚的眼眸闪过一丝疯狂,比夏侯泽还要狠厉的目光,比蒋如溪还要坚定的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一百章了~ 不知不觉都五个月了,第一次写文,看到有人收藏,有小天使评论,心里的感觉比吃了蜜都甜。 即便没有很好的成绩,也很是知足,很感谢大家,无论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我这个小透明,还是半路追上的,都很感谢大家一直看下去。 特别是欧阳宝宝,真的太谢谢你,每一条评论都会让我更有动力去写好,设计出更好的情节。 总之,我会继续努力下去,不辜负你们的期待! ☆、第101章:二上云瑶山   上一次来云瑶山还是被迷晕了带进去的,这次路上为了甩开一些暗暗跟随的人马,还是绕了不少弯路,直到今日将冰柳几个丫头一应都安排妥当,憨山大师才带着赵清婉和风儿包括陌冰和陌隐主仆四人到了云瑶山底。   以前就发觉这云瑶山的景色很是别致,不过只是在山脚欣赏,只能仰望那高耸的云峰,苍翠的群峦叠嶂,今日既是光明正大入山,索性一路左看右看,赏个彻底。   走进了才发现,云瑶山岂止是美丽多姿那般简单,山中有许多名贵的花儿,即便在富贵人家精心呵护都养不活的,在这山野遍地的丛林里倒是开得极尽妖娆妩媚。   那狭而直立的花叶,小瓣狭长,红紫映衬,仔细了瞧去,分明是银铃寒兰花。清嗅一丝淡香便萦绕在鼻尖,周边竟是开了一片,黄、白、青、红、紫各色各样,争奇斗艳。只是,寒兰的花期分明是秋末至初春,竟是在炎炎盛夏开得如此耀眼。旁边即便有争冠的夏花也难以掩盖寒兰清幽别致,沁人心脾的美。   赵清婉对花花草草虽然喜爱却是不爱操持,今生忙于很多算计自是没有心思,前世更不必说,早就陷入爱的泥潭连自己都迷失了,遑论这些娇嫩动人的花。   至于这寒兰,她能清楚分辨是银铃的品种还是因着前世夏侯泽的宠妃独独爱兰,因着她折了不少名贵的兰花,如今想来那兰花倒是凭空一场无妄之灾。   “瑶儿什么时候也爱这些花了?”   憨山老头见赵清婉盯着那兰花出神,忍不住开口询问,只是一不小心又暴露了。   “是啊,瑶儿本就不爱花,师父对瑶儿好生熟悉。”   赵清婉改变了策略,没有再直直追问,憨山大师与她究竟有何渊源,不过她话中深意,憨山老头自是明白。   大师颇觉讪讪,再不开口。   赵清婉和风儿顺着那像是精心布置过的石阶缓缓而上,沿路仍旧碰到许多寻常不容易得见的名花,当然也有赵清婉叫不出来,却直觉不简单的。本是憨山老头领路,但见几人兴致颇高,他索性跟在四人后面,也不出声提醒,所以就到了这样一番境地。   竹林深处小溪潺潺流动,田里还有不少刚刚发芽的嫩尖,一行行整齐排列,明明就是被人时常照看着,那湿润的土壤显然是刚刚浇过水。不是说这云瑶山没有人家居住吗?怎么会有田地?   不过,最让赵清婉讶异的是,这里,就是当年她无意找寻到的青田溪旁,紫竹深处。也就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遇见夏侯奕的地方。   这竟是在云瑶山上吗?   “师父?”   直到此刻,赵清婉也终于发觉大家怕是走入了误区,这分明就不是通往云瑶山顶的路,至于这个她曾经分外喜欢的世外桃源一般的青田溪是不是在云瑶山上,赵清婉果真陷入惶惑了。   越靠近云瑶山,她心底隐隐的欢喜越发浓烈,这周边一切都让她分外惊诧,就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宝藏一样惊喜。只是,那份心底深处的亲切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梦里来过无数次的幻境,虽然不记得却是忘不掉!   “真以为为师会亲自修一条石阶把世人带上为师的清修之地?”   憨山老头适时的泼了盆冷水,语气轻蔑又无奈,让人又好笑又好气。   明明你都没有出声阻止,分明就是故意引人来这里,如今又这样,若是夏侯奕在场,定是会冷冷给他一个哼。   不过,若是夏侯奕在场,以他的能耐,想来也不会给憨山老头嘲笑的机会。   想当年,夏侯泽寻上云瑶山直捣深处可都是全凭他一人之力啊,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赵清婉没有回答,风儿倒是难得搭了话,“师父,我和师姐是想多欣赏一下日后要住的地方,熟悉环境,培养感情。”   漂亮!赵清婉在大师看不见的地方给风儿竖起了大拇指,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挺像夏侯奕的哈。   不过,师姐?真会见缝插针,分明就是定了腔调,这下憨山老头自是不得不收下他了。   赵清婉又摸摸小风儿的脑袋,这小鬼头,怎么看怎么聪明。   “哼,回去再和你们一一算账,若是再不走,夜里就在这山间露宿吧。”   憨山老头傲娇的神色逗笑了赵清婉,只是眼看着那别扭师父抬脚就走,当然顾不得再笑下去,只得牵着风儿立马跟了上去。   无法,方才心情欢喜没觉着,如今看天际已经泛起了红云,想来再过一会儿便要暗下来了,她可不愿第一日就喝大风,吃野菜。   憨山大师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假意歇息,其实是正好等着赵清婉几人跟上来,待她们一来他又启程,如此往复,赵清婉也明白师父的好意,只是那一声声哼是怎么回事,您有话直说好吗?若是眼神能杀人,我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啊喂。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堪堪在日落时分赶到了山顶,眼前赫然就是憨山老头的屋室,那日因着他召见,赵清婉是特意进去的,如今自然记得,竟是想不得师父的屋室竟是这山间第一座住所。   那门外站着的身影想来就是那被唤作云儿的小师傅了,得,果真被他说准要唤一声师哥了。   “云儿,今日先安排他们住下,明日卯时便来此处听命。”   说罢,便径直入了山间,没有再理会几人。   云儿颔首称是,待憨山老头一走,他便立刻没了那股子严肃,眼底隐隐闪烁着蠢蠢欲动的光芒,径直走到赵清婉面前,就那般凝视她,嗯~满含期待。   也不知为何,赵清婉就是该死的了然他这眼神的意义。   “师哥好!”   对,他就是想听一声师哥好。   还真是恶趣味呢。   “乖!”   你妹的乖,你全家都乖,当然,赵清婉只是心里默默抽搐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嗯,等她强大了……   “师哥好。”   风儿也乖乖叫了人,云儿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索性自己带着两人去寻住所,赵清婉仍旧是那间初入云瑶山时的屋室,而风儿就在她不远处的地方,与憨山老头的简朴归真不同,两人的室内布置还是较为华丽的。   “明日卯时记得莫要迟到,师父授课之时最是严厉,若是第一天就被罚,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云儿撂下这句话便走了,临走还分外邪魅的一笑,配以他圆溜溜光秃秃的小脑袋,很是滑稽不过又毫无违和感。   少顷,陌隐也带着小风儿走了,有陌隐在,赵清婉也不必担心风儿初来害怕,何况以风儿的心性,想来是无大碍的。   她打发陌冰自己睡去了,累了这几天,陌冰一路操了不少心,赵清婉自是有些心疼。   如此,只剩下她一人独自在院落里。   轻轻坐在院间的藤椅上,别说还真舒适,这原先的主人肯定特别会享受,别说是在这恍若世外桃源一般的山间美景,就是单单瞧瞧那屋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名贵之物。赵清婉好歹也是一国之后,各种珍玩古物也是见得多了。如今这屋室里的摆件样样都可与宫室媲美。更难得的是,多了一份独一无二的观感。至少赵清婉前世今生是都未曾见过的。   如今大师将此屋室给了她,她还真是很感激。   虽然仍旧不知自己与憨山大师究竟是有何过往渊源,但总归大师丝毫未有恶意,反倒是一脸的傲娇慈爱,明明就是将她放在心上,不忍责罚迁怒,却仍旧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气呼呼老头样儿。   赵清婉想起来就颇觉好笑。   她起身走进屋里,沿着地上早就铺就的软锦毯果真舒适极了,一天下来足够折腾的浑身乏力,这软锦她曾经在太后的蓬莱殿见过,因着织就的难得,一般地方上供通常会挑选能够批量织就的东西,否则宫里贵人觉着好再要求底下上供却是拿不出来,那可是违旨抗命的下场。因此当年江南总署上供之时,地方官员便坦言这软锦很难大片织就,宫里贵人都只能小心翼翼在太后宫室赏玩过。如今倒是在这异常神秘的云瑶山上酒这般大咧咧铺在地上。   本就复杂难抑,惊诧万分的赵清婉再一次被憨山大师所不经意展示出的身份地位的象征而拜服。   先前在太后处得知憨山大师是大梁国师,还颇觉不可思议,如今看这周身一切,即便不是国师,单这份神秘的贵气浑然天成,就能窥探一二。   赵清婉也顾不得欣赏这屋室再是华贵的内景,不过是拆了珠翠玉环,脑袋刚刚触及绣枕便忍不住绵绵睡意袭来…任由脑子渐渐混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宝宝们,大家久等了... 感谢大家仍旧在持续关注着归归,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哦 ☆、第102章:祝大家新年快乐   天还未亮,赵清婉便悠悠转醒,听得外间有声,想来是陌冰在打拳。   这妮子向来勤勉,即便是已成为赵清婉贴身丫鬟,也丝毫没有忘记之前暗卫的本事,反倒是越发进益。抓住机会就暗自训练,赵清婉摇摇头,心里倒也放松许多。   回想昨夜梦中之景,夏侯奕手执利剑将对方大胡子将军斩落马下,却不知哪里窜出来的箭直入他胸口,恍然从于滇回来至今已是三月有余,虽知晓不过是场梦而已,却仍旧提着精气神丝毫不敢松懈。   窗外射进来的光线似有似无,想来还早,只是却再也睡不着,一合上双眼便是夏侯奕苍白的脸,也不再勉强自己,她起身下了床榻,自个儿换起了衣服,这还是昨夜云儿那小师兄特意又送过来的,虽然与平日里女子罗衫相差无几,却是在每一件的袖口与领口处绣了精巧的荷花,很是别致。   听着屋里有动静,陌冰便推门进来,赶忙接过赵清婉手里的东西,伺候她梳妆打扮。   “几时了?”   “再过半个时辰便卯时了。”   赵清婉轻轻颔首,只觉方才的惆怅担忧还仍旧郁结在心间。   “小安还未回来?”   陌冰拿着簪子的手一顿,倒是没料想主子此时问起了小安。她倒也果真忧心是王爷那边又出了事,只没消息也许就是好消息也说不准。   “主子莫急,许是这云瑶山幻境多,小安迷路也大有可能。”   赵清婉没有搭话,也好像没有太在意陌冰方才顿住的疏忽,不过她心里倒是越发忐忑起来。   云瑶山风景真得很好,晨间大雾很快散开,露出有些羞涩的太阳,暖暖的不似山下那般灼人,赵清婉只一罗衫加身倒也不觉凉意,只是脚边的露水还是十分调皮的打湿了她的绣鞋,不过是出来几刻舒缓下筋骨,因着鞋袜浸湿又不得不返回院落换了鞋袜,如此来回竟也再来不及慢慢赏景,只得匆匆往师父的草屋而去。   路上碰到正抱着风儿耍起轻功的陌隐,想来是起得晚了,这才急急赶来。   “婉姐姐。”一见到赵清婉,风儿赶忙从陌隐身上下来,也不再着急,自是随着赵清婉一道走去,陌冰和陌隐跟在两位主子身后,待主子进了里屋,二人才退出来守在门外,倒是憨山大师吩咐了二人个差事,这才不像门神似得蹲守大门。   憨山大师师徒四人静坐在屋内,均是席地而坐,只那地上仿似有火龙,一点儿不觉浸凉,大夏天还烧制火龙着实有点儿稀奇,只后来几人就明白,日日席地而坐,若是没有火龙,只怕这身体是熬不住的。   他只吩咐几人打坐,旁的也没有说什么,倒是神情颇为严肃,没有在山下那轻松诙谐的样子,见他坐在几人上首,青白的道袍没有一丝灵气,像是暮霭沉沉的老人,花白的胡须越发显眼,只觉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却很有威严的老人。   果真如云儿所言,憨山大师只要一开始教学那便是另一副严师面孔了。赵清婉心知,这第一课便是要心静气和了。   她便也不再胡思乱想,只嘱咐了旁边还稍稍不甚安分的风儿,这便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边在山谷中奋战的大梁军队倒是和于滇新任汗皇热汗古正面对上了,他虽不放心穆拉离等人对他汗位虎视眈眈之下能立马效忠于他,可此时一致对外是必然的,也顾不上再多打算,只能稍稍安抚众人便领军来了禾木谷。   穆拉离被热汗古随身领在身边,只穆拉离的不服和野心也在梁陌的劝慰之下稍有蛰伏,如今更是将他莽夫之勇发挥之至,一时倒是难分胜负。   是夜,夏侯奕坐在大帐中,周边是包括云寄在内的诸多将领,来来回回近两个月,仍旧没有攻占下禾木谷,倒是赵严传来消息,已打至坤山覆地,坤山是伊犁城背靠的依仗,若是翻越坤山,倒是可以直捣伊犁,不过坤山海拔过高,气候恶劣,典型的易守难攻。若是可以有内应,通过半山腰的城门倒是可以一拼。   如此,赵严率领的大军也只能暂且搁置,没有进一步动作。   “末将以为,若是可以绕过禾木谷,不与这些歪门邪道正面迎战,是否可以折中选择路径。”   云寄在沙盘上指指点点,率先打破了沉默。   广威将军看了眼夏侯奕,自从上次情敌被俘,广威将军自觉老脸丢尽,这两月来几乎没有什么颜面在夏侯奕面前晃悠,即便日后此战获胜,回京论功行赏,这屈辱的被俘经历也终究是一道坎儿。   于是广威几乎放下先前与夏侯泽相商之际,倒是再没有趁乱做何不轨之举,反倒是尽力弥补过错,俨然一副尽职尽责的大将。   这不,又诚心思索,尽力表现,“云将军所言甚是,只是这留下守城的将士由谁来率领?”   云寄虽然不知晓这位广威将军与景王爷之间的事,然经过上次广威轻敌自请出战,景王爷并未阻止,反倒是一副颇为有兴的看戏状态,云寄已大概知晓这广威怕是与景王爷不对付。   当然,他对景王爷信服得很,只觉这般年轻的皇家贵胄仍旧能自请来这偏远的地区出战,即便没有这么点战功也定是几辈子的荣华富贵,想来是不必担忧。却仍旧上战场,且行军策论自成体系,丝毫不差于先人,随机应变,各种计谋层出不穷,往往是敌方刚有计谋,景王爷就可出其不意,虽因着禾木谷的蹊跷终究是耽搁下来,且来回有胜有败,士气倒是未有一丝一毫低迷,反倒因着景王爷的练兵之法,戍边将士与武陵军融合为一体,比之过往实是添色不少。云寄怎能不服?   云家兄弟二人均被赵严和赵家军的英勇善战所折服,如今对景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看着广威考量一番,也不出声,可以说,无论夏侯奕作何决定,云寄都是第一服从命令的将士。   当然,不能忘了胡猛,胡猛可是将夏侯奕视作救命恩人的人,又因为夏侯奕初次而来的慑人功力,简直就有拜把子的打算,只他虽是粗人,倒也知晓身份着实不妥,只不过到底还是将夏侯奕视作是“再生父母”般的存在。   既然上面两员大将都未曾有何异议,其余副将参将哪还会多此一举,纷纷低头默不作声。   “不如就由广威将军如何?”   帐内又沉默了一阵,夏侯奕直接开了口。   广威将军本就一直注视着夏侯奕,何况他当时出声就做好了要守城的打算,自是紧着应下来。   其实夏侯奕早就考虑过留谁守城制造假象的打算,然若是热汗古狠劲儿上来,不顾大军向伊犁压境,直直攻城,那这守城的将士是终究难逃一死。   如今,岳父大人已至坤山,一切都准备就绪,夏侯奕几乎没有后顾之忧,何况在穆拉离身边还蛰伏着梁陌不是……   待一切商定就绪,众人才散去,连日来的阴云才终于有了散开的趋势。帐内只余夏侯奕一人,仍旧在沙盘前摆弄,无人打扰。   “主子,那老头…那大师是咱大梁圆希国师。王妃已到云瑶山,小主子竟也一起随行了。”   直到陌显进来回话,夏侯奕这才揉了揉眼睛,瞬间清明起来。   “哦?圆希国师?”夏侯奕虽然早料到那神秘的老头怕是不一般,然到底是未想到这身份如此显赫,当然,他也只是惊讶一瞬,“风儿竟是也随行?就是不知有无旁人伺候。那云瑶山想来不是闲杂人等皆可入内。”   “陌冰和陌隐分别跟着两位主子,然在和州再也打探不到消息了,”陌显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主子,斟酌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反倒是发现了三皇子的人。”   “哼,贼心不死。”   夏侯奕冷哼一声,再未出声,方才提及赵清婉时的柔和瞬间消失不见,不断向外释放冷气,直教陌显都难以抵挡住后退的压力。   如此,他才堪堪收住,仍旧是让帐内摆设乱做一团,不发一言,离了这方寸之地,挥退了陌显想要跟上的脚步,径自走开。   夏侯奕也不知为何对夏侯泽的执念如此之深,一听他与自家婉婉有所牵扯,就恨不得立刻冲回去守在阿婉身边,倒不是担忧阿婉会变心,只是,提及夏侯泽,阿婉同样是一种说不明的情绪,不是爱慕,却异常关注,说是恨意却又有几分避之不及。   正是因为这种特别,夏侯奕才尤为担忧,他等着阿婉自己来告诉他所有这些说不明的渊源,但是也绝不容忍,夏侯泽如此明目张胆觊觎他的阿婉。   那是他的景王妃,他的娇娇,他从一眼就陷进去无法自拔的可人儿。   夏侯奕握紧了双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招来陌显……   果然啊,陌显特别想奉劝三殿下一句,宁愿对付主子也别打王妃的主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宝宝们,新年快乐哦~祝福各位小天使天天开心,万事如意。 给归归多几个评论好不啦,十二点给你们发红包哦~ ☆、第103章:远程博弈(一)   夏侯奕似乎是嫌弃小安太过缓慢,这次收到自家王妃厚厚一叠来信,火速替换了小安,一边笃信如见人戚戚切切,一边招来陌显传话。   于是等赵清婉的窗前赫然站立一只庞然大物,差点要让陌冰射杀之时,那物竟俯下身子,低低看着赵清婉,陌冰这才发觉,这海东青羽毛上的墨色图腾明明是暗影阁的标志。   赵清婉也回神细看,果然发现了脚边的信笺。   “吾妻阿婉,见字如见人……”   单看第一句,赵清婉就默默暖了心窝,湿了眼眶。同样浓重的笔墨诉说的尽是相似之意,若是旁人看着只当是哪个酸腐秀才的笔墨,却不想竟是严肃冷冽的景王爷之笔,其间诸如“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更是应该列入景王爷宠妻语录。   当然他轻描淡写带过了夏侯泽的事,赵清婉何等敏锐,还是闻到了浓浓醋意,阿婉笑出了声,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深闺淑女形象,只由内而外的满心欢喜。   听及此声,陌冰在外间也能体会一二。   当然,这边赵清婉喜气洋洋,浑身散发着和暖的光芒,京都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连日来,京里的百姓都为圆希大师将赵家嫡女收为座下弟子讨论不休,近几日倒是又一大事件吸引了众人焦点。   三殿下夏侯泽被封为诚亲王,并与内务府总领大臣家的嫡长女定下婚约,且不日便会完婚。   要说这也算是一桩喜事,毕竟在大家都以为三殿下不受昭帝待见,年龄虽是最长,却迟迟未封王,竟是连两个弟弟都获封亲王位。这不得不招来早已私下投效夏侯泽的属臣的怀疑,长此以往,怕是都不会再尽力效忠了。   这就正好赐了王位,先不提夏侯泽到底但不担得起“诚”这个封号,至少这婚赐的那是极好的。   内务府总领大臣几乎直接与户部和后宫相接触,无论是皇族宗亲,还是内眷外臣,都或多或少与内务府相关联,如此有这一门姻亲相连,三殿下诚亲王可以说是直接掌握了脉门。要说这昭帝到底如何作想,大臣们还真是猜不透。   单看此,夏侯泽估计要高兴一阵,毕竟文有贤妃母家坐镇,武有广威将军府,若是再加一如此可靠的妻族势力,那可是大大增加其掌控的范围。   只不过,昭帝真就会赐这样一桩直接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婚事吗?何况他明明属意的是夏侯奕承继大统,怎么会给奕儿树立一个如此强大的对手,当然,这个强大也许在夏侯奕眼中是沧海一粟,但昭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做。   所以,问题来了。   这位总领大臣是有名的纯臣,即不偏不倚,只忠于昭帝,当然,这在夏侯泽看来是绝不可能的“好”名声,毕竟他可不会相信,这朝堂之上有谁是不为自己只为忠义的人。他只以为是这总领大臣一时未能择到良木,自然,他认为自己就是良木,足够承载这位大臣做飞天青鸟。何况这个纯臣的名声还会足够招揽一批有志良臣,毕竟文人之气,均是有门客与榜样的,这位总领大臣恰好就是书院学子们的入仕榜样,寒门入仕,飞黄腾达仍旧不忘本心。   夏侯泽做梦都要笑醒了,当日贤妃与昭帝提及给夏侯泽赐婚之事,昭帝便全权交由贤妃打算,贤妃选出家世人品相貌俱佳的小姐,供夏侯泽自己参看,如此下来便有三个人选,这总领大臣家的小姐就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左丞相家的嫡女,却是次女,贤妃自是不喜,还有一个竟是赵清婉的熟人,宋家嫡女宋承云。   昭帝本来很是满意宋家的小姐,一来宋家家风严谨,武将世家,如今虽在京都并不显赫,却也是有些握兵的实权,二来这宋家小姐不似寻常闺阁妇人,很是直率聪颖,昭帝曾印象颇深。   夏侯泽也是他的儿子,他总归是真心希望夏侯泽能安心做一个富贵闲王,世代无忧。然偏偏夏侯泽自己选了内务府总领家的嫡长女。   昭帝有心提醒,颇为踌躇问了又问,是否真心属意佳人,夏侯泽和贤妃只当昭帝的犹豫是不愿意夏侯泽势力过强,这越发坚定了他要娶邵家嫡女的心。   如此,昭帝当然再不愿提醒只顾着陷入增强自身势力范围,野心勃勃的儿子。   待成婚之后,夏侯泽方才后悔,只为时晚矣。   “今日可又去了邵家?”   夏侯奕坐在上首,迫切着询问刚刚走进来的人。   “回王爷,臣不才,终究还是未能说服邵大人见我一面。”   那男子说着便跪地请罪,如今从成亲之后已过三月,夏侯泽只在妻子回门之际与岳父大人私下一叙,还皆是儿女情长的小事,并未有一丝一毫涉及朝政大事。每每夏侯泽想要靠上邵大人这棵近似参天大树的存在,都被他轻而易举不动声色推诿开来。   夏侯泽只当是熟知三顾茅庐的道理,开始并未心急,颇有耐心与之周旋,也很是讨好奉承乃至刻意拉拢,然邵大人就如同磐石,丝毫不可转也。   即便他时至今日,已是派了不知多少人前去,或是送了多少礼,一律不收。   人不见,礼不收,若非他亲自前往,以诚亲王的身份下帖,这才堪堪进了他岳父大人的门。只是仍旧以礼相待,好茶好酒好菜,装傻充愣无知。   夏侯泽怎能不急,如今又是无功而返。明明是最亲近的岳父大人,却偏偏托了别人的关系来说服自家人,夏侯泽简直想要吐血。   你说他为何不直接让自己的妻子,诚王妃回去说服父亲?   那就是第二件相当折磨咱们诚亲王的事了。   要说夏侯泽后悔,对于岳父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是烧脑,却也并非到了死地,他终究还是抱有一层希望,指望岳父大人被他所打动。然而那新过门的妻子,堂堂内务府总领大臣嫡长女就是他几乎不能接受的存在。   他恨不得回到过去,绝不可能千挑万选为自己挑回来这样一个彪悍放纵的虎妻。   夏侯泽迎亲之时,也是喜气洋洋,满心欢喜,包括在他掀起盖头,那红盖头底下的女子娇羞的容颜还果真是让他晃神,虽不至于有赵清婉的惊艳,丽娘的妩媚,却也是清秀可爱,值得人欢喜的。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多食色,所以对于女子的样貌并未有过多关注,虽然心里隐隐藏下了赵清婉的影子,却到底还是将美色放在了江山之后。   这邵家姑娘的容颜还是可以取悦他的。他本心里想要好好对待她,毕竟是自己的嫡妻,然而,就在他期待自己成亲后的琴瑟和鸣的日子之时,他的王妃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不过是成亲第二天,诚王妃便发配了整个诚王府稍有姿色的女子,就连已经上了岁数的嬷嬷,她也只觉风韵犹存,随便找个理由发落了。当然她带过来的陪嫁丫头,根本就是毫无姿色可言,不是木讷呆板的少女就是满脸褶皱的嬷嬷,丝毫找不出一个稍有灵气的活泼姑娘。   夏侯泽只是诧异万分,殊不知她这番究竟是为何,这善妒的名声一旦传出去,她日后还见不见人?然而他并未出声阻止,任由自家王妃胡闹,只吩咐管家给那些被打发的丫头婆子多结半年的月钱。   夏侯泽原先是三皇子之时,并未有多少侍妾,更别提侧妃之流,不过是几个诸如丽娘一样的通房丫头,只因丽娘妩媚过人,又聪慧善谋,颇得夏侯泽信赖才在皇子府里占据一席之地。   如今迁居诚王府,夏侯泽大婚之后根本就没有带丽娘一道出宫,而是直接留在了皇宫,安置在母妃贤和宫里,只当是个丫鬟,想着日后以母妃赐给个身份,至少入府也是个姨娘,他当然是不愿太过委屈丽娘。   贤妃还颇为不乐意,只因丽娘姿色着实过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段,都足够诱惑男人,她真怕昭帝一个不甚迷上了自家儿子的侍妾,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于是,贤妃又将丽娘安置在自家女儿,现在正在被禁足的公主夏侯薇的宫里,如此才算妥当。   夏侯泽不得不庆幸当日一番打算,若是丽娘如今就在诚王府的后院,诚王妃怕不止是打发了她那么简单了,赐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想来是极为可能的。   自家王妃这一番谋划,是直接要了独宠不成?   方才成亲,邵大人那边也不知是何状况,夏侯泽城府极深又隐忍过人,当然不会在此时惹怒岳父,对自家王妃不好,因此,他并未有任何不满,反倒是颇为直率,与自家王妃也算是相敬如宾了。   只是,没想到,这王妃给他的惊喜还真是多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呢,大家是不是吃了很多好吃的,穿着漂亮的新衣服,哈哈,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第104章:远程博弈(二)   这天夏侯泽身边的小厮过来给诚王妃回话,他恭恭敬敬走到门前,自家主子和王妃连日来甜蜜滋润的小日子,这小厮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摆出前院近身伺候的架子。   “王妃,今日主子要进宫,嘱咐小的来传话,您自行用饭即可,不必等主子回来。”   邵思蓉慢条斯理从妆阁里挑选着头上的珠翠,对于这小厮的话也只是随意听罢,并未有什么表示,这小厮静静俯身叩首,即便被晾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越发恭敬了。   “你起来吧。”邵思蓉从铜镜中仔细照了半晌,才站起身来。   小厮只觉心都颤起来了,也不知这位主子是怎么个脾性,这好好地没由来的气越发摸不着头脑。然他也只能恭敬低垂着脑袋,等待邵思蓉示下。   “你伺候王爷辛苦。”   冷不丁这么一句话,小厮只觉莫名其妙,只忙不迭道,“哪里哪里,伺候王爷和王妃是奴才的荣幸。”   “抬起头来…”   邵思蓉轻哼一声,若不是离得很近,小厮几乎听不到这哼声,关键是离得很近?   他心里忐忑不安,面上虽然依旧镇定自若,只接下来这句话,就叫他生生绝望了。   “我看你聪慧伶俐,前儿王爷还夸你,不若今儿我做主提拔你,去庄子上当个管事如何?来日衣锦还乡也算是荣归。”   邵思蓉轻拨手上的护甲,忽又摸摸发髻上的钗环,只眼睛丝毫没离开那小厮霎时红透的脸。   “主子恕罪,主子饶命。”   这小厮早就吓傻了,不晓得到底哪里犯了错,此时就是口不择言只管求饶,往常都是讨赏的差事,怎么如今要命了?   “我要你的命作甚?”邵思蓉冷笑一声,略带青涩的稚嫩脸庞竟然显示出几分妩媚来,当然不包括那眼中隐隐闪现的狠意。   奴才向来都是为主子命是从,邵思蓉旁边的小丫头,本来一脸平淡无奇的木讷神色,此时倒是生动鲜活了不少,牙尖嘴利,“主子提拔你,你倒是不知好歹。”   那跪地磕头的小厮头都要磕破了也没得来邵思蓉收回成命的话,当然被毫不留情的仆妇拖下去了,当然,忤逆了邵思蓉的意思,怎么还会继续让他去庄子上,当然是随便寻个由头发卖了去。   等夏侯泽从宫里回来,刚刚与贤妃商谈朝局事宜,正满心满眼的焦灼状态,突然发觉平日里用着顺手的小厮消失了,只觉怒气中天,想要发泄,却又隐忍着,面对邵思蓉理直气壮的回答,总不能因为一个奴才和自家王妃冲突,只是她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夏侯泽忍住即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只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回了前院,并未在邵思蓉这里留宿。   这还是新婚几月来,夏侯泽头一次没来正院,邵思蓉有些不快。   “主子何苦讨王爷的嫌,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您是女子,温柔如水,服个软,撒个娇不就过去了嘛。”   满屋子伺候的谁敢在这时候触王妃的霉头,到底还是自小陪伴的奶娘秦嬷嬷仗着自己的身份,开口劝了几句,她也是真心希望自家主子好的,当然不愿王爷冷落了邵思蓉。   邵思蓉怔愣片刻,估计是没想到这寂静的屋子里还会再有人开口,当然,对于秦嬷嬷,她不可能苛责,只此时也没多给什么好脸色,秦嬷嬷见是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敢再开口,只轻轻福了福身带着丫头们便退了出去。   她哪里知道邵思蓉此时的打算,若是秦嬷嬷知晓,怎么都会誓死劝服的,不过那就是后话了,至少现在的邵思蓉,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心想要将夏侯泽的后院收归在自己手中,至于夏侯泽想要从她娘家得到什么利益,这就是她父亲大人要考虑的事了,她有信心能够在王府后院玩得很开心。   再说夏侯泽甩袖回了前院,满腹阴郁,一时不得消解,冷声吩咐了下人研磨备纸,想要借写字舒缓自己的心情,控制情绪,哪知甫一提笔,便将墨汁浸染了纸张,旋即快速渲染开来,可想而知,夏侯泽迅速撂下毛笔,不发一言便进了内室。   他不是不想随着性子发泄一番,只是多年下来,始终都处于一种蛰伏隐忍的状态,其实说白了,昭帝对他的不关注不作为到底还是刺激了他,他隐约能感受到父皇偏心的程度,因此总要越发努力,无论是幼时在上书房还是如今办差,夏侯泽都尽其所能想要得到昭帝的赞赏,多年下来也就养成了这样一种性格,总是习惯于伪装,不愿任何人猜透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夏侯泽和他母妃贤妃娘娘简直如出一辙。   于是此时即便愤怒到极点,被一个女人气到,简直是奇耻大辱,偏偏他还不能有所不满,毕竟邵大人是他十分想要拉拢的支持者,当然若是夏侯泽知晓他费尽心机拉拢的人这一生都不可能效忠于他是不是会气到吐血?   夏侯泽静静躺在床榻之上,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思绪,忽然又想到那个在书院一眼便觉特别的倩影,在北扬场内惊艳四座的小人,短短几面,虽不至于让他情根深种,却也只觉那女人样样皆好,何该只有这种女子才足够与之相配。当然,我们诚亲王绝对是忘了赵清婉是如何一次次对他避之不及,如何唇枪舌剑,许是他刻意忽视了,许是他一时蒙了心。   总之,忽然柔软的旖旎心思瞬间又躁动起来,他猛然想起,那美好的女子是他最痛恨的弟弟夏侯奕的王妃……   吱呀,门开了。   夏侯泽回过神来,只以为是身边伺候的进来添灯油,有心怪罪他扰了他美梦幻想,倒也没有出声。   哪料想一阵清爽凉气袭来,直叫人凉到心上,一时浑身舒适。   “怎么是你?”   夏侯泽猛然翻身而起,对着来人异常惊讶。   那对面的女子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爷,妾身只是想来看看爷,倒是没想到爷还醒着。”   这人正是丽娘,本该在宫里夏侯薇住处的丽娘。   若说夏侯泽身边最有本事,最需要忌讳的人也许真得不是那些个一心只有阴谋诡计的谋士和客卿,而是此时盈盈似水,美眸含情的丽娘。   本身作为女子就是她的保护色,男人总是会对女子莫名的放松警惕,何况还是如丽娘这般美貌出众,温柔妩媚的佳人。   再加上她向来丝毫不藏拙的聪慧过人,丽娘之于夏侯泽是可以全心信任的谋臣,当然还是重要的女人。   别说是这内室,包括在宫里的书房,丽娘也是毫不避忌的。夏侯泽从一开始就发觉了丽娘的过人之处,因此他对待丽娘一时有种逢场作戏的感情,但是丽娘满心满眼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爱意还是稍稍感动了夏侯泽,他慢慢习惯身边有丽娘的存在,底下伺候的也隐隐将丽娘当做是府里的女主人,即便丽娘无名无分,连个侍妾都算不上。   可是如今,她依然能够说服管家容她入府,说服何西让她进入夏侯泽的居室。   当然,别忘了,丽娘能够从宫里出来,还几乎从未惊动任何人,她怎么能够被小看?   丽娘果然是翘楚一般的人物,最开始夏侯泽安排她入贤和宫之时,她就想到了要脱身的办法,即便是在贤妃的眼皮子底下,她都可以保证自己继续走下去,何况是几乎没什么脑子可言的夏侯薇。   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夏侯泽依然没有任何表示要将丽娘接入府的打算,丽娘终于坐不住了,火速离开皇宫,就在诚亲王府的邻舍租下了小院,当然,诚亲王府自有内应,给她提供消息,这不,夏侯泽对诚亲王妃稍有不满,便能迅速抓到翻身的机会。   丽娘柔柔一笑,径直走上前来。   她伸手在夏侯泽眼部的穴位上轻轻按起来,一边仍旧笑颜盈盈,柔和似水,一边轻声感叹,“爷,是太累了吗?让丽娘服侍您歇息可好?瞧您这样子,丽娘好心疼。”   夏侯泽倒也没有过多纠结于丽娘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毕竟她越有能力,对自己来说越是一桩美事。   他只管轻轻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丽娘纤细的腰肢。   在体会了王妃强大气场之后,在岳父邵大人面前丝毫没讨着好处之时,在朝堂之上集聚了一肚子火气后,丽娘就是那汩汩清泉,轻轻熄灭他迅速燃烧的心火,滋润着那躁动不安的情绪。   “爷,丽娘陪在你身边可好?让丽娘住在别处也可以,绝不会在王妃面前惹眼,只求爷能用得上丽娘,如此便也甘愿无憾了。”   泪汪汪的眼眸盯着夏侯泽,灼热又熨帖,任谁都无法抵挡住这样一声低三下四又颇具温柔的请求,何况丽娘甘愿当一外室,要知道,那是比侍妾还要卑微的妾。如今为了能够陪在他身边,她自甘一外室,夏侯泽想着邵思蓉的妒恨之心,毫无容人之量,越发觉得丽娘通情达理,更像一个能够辅助他打理内宅的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出去玩儿,回来的晚,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发了,照旧,谢谢小天使们 ☆、第105章:丽娘入府   夏侯泽自是十分甘愿应下丽娘的请求,或者可以说乞求,夏侯泽自诩不凡,得丽娘如此聪慧的女子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真心相助,他越发自信得厉害。   顺势而为,夏侯泽便美人在怀,好一场春梦无痕。   ……   果然,诚亲王妃邵思蓉接下来的一番动作又让府里众人人心惶惶。   她似乎是已经忘了自己先前的动作招来夏侯泽的不满,着手快速将夏侯泽身边的或是府里较为阴柔,如同女子白净细腻的小厮给赶了出去。纷纷换成一个个黝黑粗壮或其貌不扬的汉子。   这下,府里众人是越发看不清楚这位王妃到底作何打算了,要说换掉美貌丫头可是因为善妒而为,只是这小厮也跟着一起换,难不成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尽数掌握整个王府?   可看王妃的架势倒也不像啊,毕竟她换人的标准可是样貌。   这下子,所有人都不安得上蹿下跳,长得稍有姿色的丫头小厮都避免去正院晃悠,或是托爷爷求奶奶寻了各种门路求保,求罩。旁的平凡的奴才都可劲儿往正院现眼,以求王妃能够顺势给个恩典。   下人们俱都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你说,王妃为什么连小厮也要换啊?”   “嘘…”穿绿衣的丫头满脸的高深莫测和不可言说。   看她分明一副她知晓实情的样子,那个问话的丫头哪里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自是忙不迭求教。   “好姐姐,你就告告妹妹吧,妹妹保证烂死在自己肚子里。”   那绿衣丫头紧张地环视一圈,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斗胆显摆了下自己颇为灵通的消息,“傻丫头,你是忘了当初咱们爷为何被万岁爷冷落了不成?”说着,她伸手弹了下对面那个依旧有些呆愣不解的丫头,继续道,“咱们爷的喜好…与旁人不同,这下,你可明白了?”   “王妃这估计是想要扭回王爷的心呢……”   那求解的丫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喜好?什么喜好?不就是京都人尽皆知的三殿下崇尚男风之事嘛,当日若无贤妃苦求,怕是三殿下难以完全承受万岁的怒火。   时过境迁,三殿下也就是如今的诚王爷倒是没有再听说荒唐之举,倒也是不晓得私下如何,哪里真就能一时改的了?   王妃此举怕是防患于未然,直接将火苗浇灭掐死呢……   这迷糊丫头也很快想得明白,自然她们身后假山深处一直隐藏的人影也想得更加明白彻底,于是我们看到诚王爷铁青着脸从阴影处出来,倒是没有去找这两个乱嚼舌根丫头的麻烦,而是迅速直接朝着正院走去,双拳紧握,几乎要捏碎王妃的架势……   “那后来呢?”赵清婉兴致勃勃,这京里的事还真是有趣,每旬里都有消息送来,起初还以为是赵家的哥哥们,可后来才发觉这是夏侯奕特意命令人给阿婉送消息解闷呢。   对,夏侯奕把这一出出笑话当做是专门为赵清婉上演的戏剧。   赵清婉只觉嘴角直抽抽,倒也很是欣然接受,毕竟看夏侯泽的笑话,她还是很乐意的。   看着自家主子这般兴致高昂,陌冰哪里还肯卖什么关子,尽数抖了个彻底。   “主子您是绝对想不到,诚王妃在三殿下面前从来都是如水的直率女子,只是当日她却是丝毫没有退让,三殿下不许王妃插手他自己前院的事,王妃却必须要求将那些小厮赶出门去,这诚王妃向来彪悍,还果真是不假。三殿下气愤怒吼的声音,据说四邻五舍都听了个明白。”   果真是恶人得有恶人磨,这诚王妃整个就是降妖伏魔来的,赵清婉恨不得这姑娘能够将夏侯泽给收了去,省得他祸乱人间。   赵清婉捂嘴轻笑,着实是乐得紧。   这边赵清婉兴致勃勃,那边夏侯泽当然是水深火热。   当日夏侯泽被人造谣他进出豢养小倌的楚楼之地,本就是被人陷害的屈辱过去,天知道他在忍受旁人异样又惧怕的目光是有多么愤怒。只觉浑身上下的气场都要被灼烧释放。   自己精心挑选的王妃竟然是这般模样,一次次嫉妒毫无妇人之德暂且揭过不提,如今竟是旧事重提,怀疑他喜好不一般,果真是好得可以……   夏侯泽干脆公然将丽娘接入府中,如此便是府里唯二的女主,何况王妃还颇为不受诚王爷待见,先前几月里蜜里调油的感觉霎时间消失不见,谁让王妃不开眼,非要招惹夫主,单看如今丽主子屋内摆设,几乎都要被王爷将书房搬入梅香园了,日日夜夜不曾分离,简直就是入魔一般。   府里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人,何况大多是原先在皇宫里伺候夏侯泽的,如今出了宫入了府,原先丽娘与众人攒下的情分,如今显现彻底。   一时间,丽娘这个毫无身家背景支撑,毫无身份可言的侍妾主子竟是要稳压正院里诚王妃一头。   当然,众人也许只当夏侯泽和丽娘在屋内醉生梦死,实则,二人也有大计相商,不过是否一切具备,只欠东风就另当别论了。   ……   赵清婉静站在云瑶山崖之上,一失足就是万丈深渊的沉沉地狱。她毫无所觉,脸上神情平静无波,是悲是喜丝毫不可窥探,仿似陷在另一个世界里无法自拔。   几个月来,赵清婉很是喜欢来这山崖边寻找稀世草药,皆是不可多得的东西,却是很多年之久,她倒是毫不怀疑自己师父的本事,却也不禁怀疑,憨山大师仙风道骨,着实不似常人。这山崖上的药草少说也是百年之久的,却也并非不可发觉,就连她这粗浅几月的学识便可轻易采摘数株,想来不是师父毫无所觉,而是他根本就不屑于摘,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他种植培育的。   说来也巧,赵清婉误打误撞发现了这片伊甸园,只不过好像有些记忆寻着她,寻着她去开启,去发现,她不是不愿想起,只是每每触觉,那有时候缓缓闪现的情景瞬间便没了踪影。   一旦她不再去关注,不再去冥想,偶尔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会出现。   她由内而外的喜欢这里,仿佛这里是她一个人的天堂,偶尔忽然闪现的身影,她琢磨不透,也不愿再去琢磨。只是下意识的,她经常来这山崖之上,无论是认知药草还是舒缓情绪。   就像今日在那封京里来信中赫然入眼的名字——丽娘。   多久了她竟是从未想过这个女人,满心想要报复的明明是当年的蒋如溪,可如今,她却猛然想起,那蠢笨如今的蒋如溪当真就是背后将她直直打入谷底的人?既然最终蒋如溪是贵妃,那皇后是谁?   她一死,难道真要蒋如溪登上后位?   她竟是忘了,那个魅惑诱人的女人,丽娘。   前世不过是三年后才出现的人,今生这般早便陪在了夏侯泽的身边?   还是自始至终她一直就在?否则也不会在她初初入府,便得她敬茶,原先只以为不过是个妩媚动人的无脑女人,原来一直无脑的是她。是她自己,将一切拱手送给夏侯泽,包括赵家大小十几口人的性命。   当年的事,她已经很久再未想起,如今有了夏侯奕,她不自觉想要将自己靠在他身边,他也总是不经意间揽过她所有负担,将军府的负担,她自己的负担。   包括…夏侯泽。   他大概也是感觉到她心底对夏侯泽的不一般,无论是因为什么,她自己这般在意,他却丝毫没有怀疑或不满,还千里迢迢吩咐暗影阁的人将京都诚王府诸事事无巨细皆一一详禀,可以说,诚王府几乎是在赵清婉的监视之下的。   夏侯奕这般全心全意对她,倒叫赵清婉越发离不开他,每每想起,都只觉心窝火热,被暖暖的包裹着,没有一点点凉意,即便是前世那般惨绝人寰的仇恨,也在夏侯奕的精心呵护中一点点消散不见,想起来也仿似在谈一件别人的事,不再切身一遍遍地重复那痛彻心扉的感觉。   原来重生一世不是给了她多大的能力去报仇去痛恨,而是给了她这世间最好的夏侯奕,让她能够慢慢淡忘仇恨,真正重新活着,而不是沉溺于过去。   夏侯泽也好,丽娘也好,即便是她一直痛恨的蒋如溪也罢,都及不上拥有夏侯奕。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因为报仇而放下一切。   一切都想通了,赵清婉只觉浑身痛快。   “不必有任何动作,只管盯着即可。”赵清婉终于出声了,陌冰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方才看完信主子的神情真够吓人,随即一声不吭来了山崖,还丝毫不差移步悬崖边,主子这简直要人命啊。   若是主子有什么好歹,王爷回来不得把这云瑶山给拆了才怪。   这么久了,陌冰自是比任何人都明白赵清婉对于夏侯奕意味着什么,从一开始她被派去赵清婉身边日夜守候,陌冰初初以为是这位赵小姐有何不妥,夏侯奕派她去监视,后来才发觉,事实并非如此,不过是派她去保护这位小姐。   这可是上天入地头一遭啊,主子竟是让她去保护一个闺阁小姐,若非亲身经历,陌冰绝计不信分毫。而后,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她才一点点明白,主子情根深种。   这王妃也果真值得,值得王爷疼宠一生,也值得她誓死追随。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男女主要相聚了...... ☆、第106章:下聘   连着两载,京都都很少有太过热闹的情景,一来因着景王爷和赵家父子上阵征战,百姓们有志为边关将士节省钱粮,二来,除却宫里大事,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百姓们乐呵庆祝的事。   眼瞧着街边柳絮纷飞,像往常,百姓们定是要在家中很少出门,今日却不顾这些非要挤破脑袋集结在正阳大街上,人声鼎沸,纷纷翘首期盼,四下里张望。   忽而听闻马蹄声起,一手拿令箭、身穿盔甲的男子前来报信……   再然后便浩浩荡荡长长的队伍而来,个个英姿飒爽,英勇非凡,还有一些说不出得激动与热泪……   征战于滇近三年的景王爷夏侯奕和赵家父子随行武陵军和赵家军回来了!   众人眼见随行队伍士气高昂,只是打头在中间领路的将领却是陌生的面孔,唯一认识的只有原先稍有威望的广威将军,却很是不起眼在队伍的中后方。   更奇怪的是,赵家父子连同景王爷夏侯奕竟是面都没露。   忽而,周边一群人逆向而行,不往正阳街中央行去,却拼命穿过人群。   “你们这是做什么?”   “你们还不知道吗?方才景王府管家向将军府下聘了,那边热闹得紧,这儿有什么好看的,真正的将领早就回了赵家了。”   说罢,那耐着性子解释的人也很快跑了去。   周边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对翁婿怕是早就回了赵家去了。   一边紧着往赵家巷口赶,一边心中暗叹,这景王对赵家小姐还真是喜爱得紧,若非如此,岂会甫一进京便着人下聘,丝毫未做停歇?   京中谁人不知,少年将军无往不胜的景亲王早在三年前就与华清郡主缔结婚约。   当时景王已年过十五,本该早早娶妻生子,却因着华清郡主尚未及笄,硬是一再推迟,后又因着于滇战事,景王带兵出战,这一别数年,想来那景王是迫不及待了。   都说景王向来不近女色,唯独对华清郡主钟爱有佳,看着这眼前十里长街,气势如虹,还果真是将全天下最好的捧在华清郡主面前。   先不提这聘礼究竟有多少,单看抬聘礼的人,分明就是上阵杀敌的人,那满脸的肃杀之气,视人如死物的感觉,直教人身上打颤。但那整齐划一的步伐,行进有素的作风无一不是京里最好。   小小的下聘就动用了军中力量,你能不说这景王妃颇受重视吗?   众人议论纷纷,少女妇人满眼粉红,满心羡慕,公子老汉纷纷侧目,咋舌自叹弗如。   当然,不管围观的百姓多么激动,至少赵家众人却是五味杂陈。   早在回京之前,夏侯奕就带着亲卫先军队一步而去,只言说京中突发急事,不得不提前布置,赵严自是直接接过领军重担,很是担忧夏侯奕,自家未来小婿。   哪知,昨日刚刚进入京城地界,二子赵清睿便匆匆赶来接应,直言景王府在准备聘礼,声势浩大,这下聘之日怕是就在这两日。   赵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军,直接将云寄兄弟二人委任重担,带领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则是和两个儿子快马加鞭入京回府,只是即便紧赶慢赶,也堪堪只快了几个时辰,几乎是在赵家父子进门半个时辰,赵家女眷还未好好看下赵家男儿,赵清沐也未来得及仔细抱抱自己从一出生就未见过的孩儿,就听府外有人来报,景王的聘礼已经转入巷口。   这才猛然想起,夏侯奕怕是摆了他一道,提前回京怕是早就算计好的。   赵严那个恨啊!   简直想一个冲动便不要这个聘礼,自家小五还未行及笄礼,他便如此迫不及待下聘,这怕是甫一及笄,便要嫁入皇家了。   当然,他也只是强装恼意罢了,毕竟夏侯奕对自家女儿的情分,他可是看得真切,何况夏侯奕这般重视小五,他作为父亲,哪能不高兴。   只是脸上时而愤怒时而欣慰的复杂神色还是搞笑得紧。   因为有夏侯奕在,赵家与边关传递信笺的机会多了不少,赵严知晓他赵家有了长孙,名字还未起,自是等他这个祖父做主,赵严也知晓,自己二儿子竟是与昭华长公主府的珍月郡主两情相悦,因着赵严不在京,昭帝竟是既下旨赐婚又亲自来将军府主持大婚,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如今再见珍月郡主作为自家儿媳一举一动,却也是欣慰极了。   何况,这二儿媳还怀着孕,赵严很是开心,于滇一战之后,他便是下了决心要享受含饴弄孙之乐,昭帝猜忌也好,革职也罢,赵严只想儿女平安,如今有夏侯奕照拂,想来他赵家不至于家破人亡。   不仅如此,去年春末,宋家那小子便来三书六聘迎了菡儿过门,虽然没有他这个父亲在侧,却也总不能耽误儿女婚事,宋承宁那小子,他倒是很满意,又有自家儿子作保,他哪里还会不同意。只是,他对菡儿丫头关注过少,心里还是怨着她母亲的,如今孩儿都嫁入了,他到底还是愧对那丫头。等忙过这阵,定要叫来他女婿“好好叙旧”。   当然,自家小五被国师收徒,一连几年居于云瑶山之事,他也是清楚得很,毕竟夏侯奕有什么消息也会与之分享,当然,不是每一件事都会说个明白,小两口感情好,他当然欢喜。   只是如今,来不及体会亲人相聚,便携家眷出门迎聘。   既是圣旨赐婚,对象又是景王,他们当然是要如同接圣旨一般有礼有敬,即便明了夏侯奕心思,待赵家众人一出门,还是被眼前这景象震住了。   赵严到底是有些城府,虽然暗暗咋舌,还是轻咳一声,缓了缓心神,这才正眼看向领队之人。   “属下景王府管家陌遇,奉王爷之名前来下聘,还请将军一一赏看。”   陌遇?   赵严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一来因着夏侯奕身边的陌显,二来也无意听夏侯奕提及陌遇此人,行军打仗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最擅兵法权谋。   这样的人是一个小小的管家?   任谁都不信的,只看那通身气派,说是王侯将相,也毫不违和。   赵严拱拱手,很是客气的迎他入府。   只是陌遇却是不应。   “将军稍后,王爷吩咐属下,今日是要唱聘。”   此话一出,别说百姓惊愕的神色,就是赵严连同赵家众人,也俱都个个神色诧异,丝毫不敢相信的样子。   要知道,“唱聘”的俗礼早在高祖皇帝之时就已失传,毕竟一般人家聘礼不多,没有唱聘的必要,而富贵人家,又因聘礼繁杂,唱聘着实耗费时间,不过是个下聘而已,实不该折腾多久,于是百年之久,再未听过这唱聘一词。   竟是不想,今日景王竟是要把这唱聘之礼补上?   合该是相当珍而重之啊!   几乎没等众人作何反应,陌遇身后便出来两个人,方才在一行人中倒也没有多显眼,如今站在人前,才看清楚这两人面貌。   女子温婉清秀,虽不至于容貌多盛,却也是小家碧玉,周身温暖的气质足以添彩不少。而男子高大不凡,虽然同样没有过人的剑眉秀容,却是给人温润如玉之感,通身富贵气派。而两人同样一身白衣飘飘,女子的袖口和男子的领口皆是同样纹制的细纹,想来是刻意打造的服饰罢。男子看向女子的眼神缱绻有爱,女子看向男子的神色温柔动人,两人之间萦绕的满满爱意,即便是在这周遭吵杂的大街上也丝毫不觉媚俗□□,只让人由内而外越发羡慕这样的感情,两情相悦,鹣鲽情深。   “这二位是主子亲自选出的惠州廖家的长子与长媳,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廖公子只有一妻,再无旁人。其上双亲健在,膝下儿女双全,由他二位唱聘,再好不过。”   陌遇此言一出,方才百姓羡慕的神色越发激动起来。别提这惠州廖家富贵身份,单是这一双人的福分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好人生。   百姓一边羡慕一边赞叹,惠州此去路远,景王千里找来人唱聘,当真是莫大的爱意。   沈氏早已激动地流了泪,自家小五得此良缘,沈氏本不愿女儿嫁入皇家身不由己,此时得那孩子如此重视,不过是下聘之时,他便动用了这般多的心思,想来日后必不会亏待自家小五。   不过片刻,廖少爷和廖少夫人这一对璧人便开始了唱聘。   “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结相于?”“金箔画搔头。”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何以答欢忻?”“纨素三条裙。”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   随着二人对唱声起,这一抬抬聘礼便搬入将军府中,虽然赵严手上拿着聘礼单子,只他哪里顾得上细看,不过是心中思绪万千,说不清是激动过了头还是这突如其来嫁女儿的愁闷难以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成婚了,我比男女主还激动嘞,宝宝们期待不? ☆、第107章:重逢   宫外这般大的动静,宫里的昭帝和太后哪里能不知晓,何况,夏侯奕早就来宫里提前禀明了一切,省得昭帝怪罪,无论是岳父还是自家婉婉都得不了好,他虽能护着岳父和阿婉万全,却也不愿昭帝对阿婉不满。   昭帝虽然不太情愿自家儿子这般不顾世俗宠爱一个女人,却也可以理解他爱一个的心思,毕竟当年昭帝自己对于夏侯奕的母妃也是想将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东西都捧在她眼前的。   所以,即便今日贤妃在他耳边似是有意无意提及这么一场盛大的下聘之礼,他也并未有所不满,只笑呵呵道了句,“那小子终于知道宠媳妇儿了,朕也不必忧心他不近女色,后继无人。”   贤妃当然表示很无语,差点就要翻白眼了,准备好的话被硬生生噎回去,只能附和着昭帝的话欣慰地笑。只那眼睛背后隐藏的锋芒到底还是没忍住。   寻常昭帝对于儿子太重女色很是反感,今日夏侯奕这般大的阵仗,昭帝竟是还有些欣慰?真是偏心到了极致。   不过,贤妃的心思竟是隐隐生出了不少妒恨来。   不仅是贤妃,包括诚王府中这些年来斗得鸡飞狗跳的女人们,除却早年就入府的诚王妃邵思蓉和如今的诚王庶妃丽娘,还有去年终究是如愿入府的诚王侧妃蒋如溪,夏侯泽对女人向来是能利用则利用,即便对于颇有几分情分在的丽娘也不会如夏侯奕这般费尽心思。   当然,这些女人即便已经早早嫁做人妇,今日听下人绘声绘色一番将军府门前的景象,还真是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邵思蓉还好,这几年因为与一众女人争抢一个丈夫,她学会了伏低做小,学会了大度容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如今生下了儿子,诚王府里的嫡长子,日后便有了依靠。即便夏侯泽不喜她也奈何不了她。何况,夏侯泽再宠爱丽娘,那贱人也不过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就连初入府的那无脑女人蒋如溪都因着娘家势力被封了侧妃,丽娘不开心,邵思蓉便开心。至于旁人,她还真没有心思过多的嫉恨不满。   如今不过是羡慕那个名叫赵清婉的女子,被景王这般捧在手心里对待,她这辈子终究是没有那般幸运。   而蒋如溪,早在女学之时与赵清婉就百般看不顺眼,她不喜赵清婉清高孤傲的样子,不喜她轻轻松松就能吸引众人,更不喜她为何偏偏得了太后青眼,别说是没规矩封为华清郡主,就是被所谓的神秘国师收了弟子,身份更是高了一大截。   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在她一个人的头上,如今听得景王如此对待赵清婉,再想想本对她温柔如水的夫君却也不过是像对待一个宠物一般宠爱她,利用她,哪里有爱可言。   她越发嫉妒,嫉妒得发狂,好似二人并无很深的仇怨,蒋如溪却被心魔镇住了,只心里不断地愤恨着,愤恨那个许久未见却总是听到这个名字的可恶女人。   梅香园中,丽娘一个人在下棋,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她自认心神安稳沉静,却也有这么心不在焉的躁动时刻。   她向来关注的都是能够震动朝局的大事,诸如六部动荡,朝廷官员的把柄,再比如于滇战事,再比如景王爷夏侯奕这个最强大的夺嫡热门。   她自诩心思不在后宅,得夏侯泽宠是一回事,助他荣登大宝又是另一回事。   她向来不在意夏侯泽宠爱几个女人,她只在乎夏侯泽离不开她。   只是方才在书房偶然听得暗卫对夏侯泽的禀报,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派人去和州打探消息?   和州有什么?   除了跟着圆希国师而去的华清郡主赵清婉,旁人哪里值得他如此三番五次上心。   夏侯泽近几年越发沉稳了,除了那些偶尔乌七八糟的后宅之事,朝堂之上他也渐渐有了一席之地,眼中情绪很少再外露,只是方才他有些心驰神往的眷恋之色,显然不是丽娘眼花。他从未在她面前有过这样的情绪,不,不只是在她面前。   应该说这么多女人面前,她好像真没有见过他何时有过这样一种想要拥有,又小心翼翼的感觉?   丽娘感到了危机,她不那么确定,或许说她不愿意肯定,肯定夏侯泽,她的夫君竟是对准景王妃,准弟媳产生了旖旎心思。   赵清婉其人,丽娘并未有所交集,虽然京里有些她的事迹,诸如北扬场内的潇洒,比如去皇陵之时的皇家贵气,只是这些都不足以了解,赵清婉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当然不管是谁,丽娘都不觉得能够影响她,她不过是震惊过头了,此时冷静下来,一切都该从长计议才是。   京里百姓连续几日热议的都是景王向准王妃下聘的情景,有些没有赶上看现场的百姓纷纷禁不住后悔,感觉错过了这一场唱聘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即便是达官贵人也少不了多说两句,大家见面都会不约而同提及这个唱聘之礼。   只是京城里流传着景王和景王妃感情很好的传说,这两位男女主人公却是并不在京城。      云瑶山上,陌家兄弟一字排开,盯着正中央那个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老头恨得牙痒痒。   他们自小跟随夏侯奕,如今主子来接王妃回京成亲,他们哪里会错过,自是纷纷请缨随行。当然除了被主子吩咐准备大婚一应事宜的陌遇。   只是哪知道来了这云瑶山,他们才真正感觉接走王妃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以说何止不容易,比上阵杀敌还要难,这话可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从他们进入和州地界开始,便不断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被卖身葬父的女子痴缠,被青楼女子下药,被陌生小孩儿追着喊爹爹……   当然,遭罪的都是他们,主子像是在与人游戏一般,很有性子与之周旋,初初他们只以为主子兴致盎然。而后才发觉,这分明就是互相博弈,只不过这下套之人并无恶意,反倒是逗着玩儿一般,过五关斩六将,堪堪抵达云瑶山已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主子似乎不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瞬间便开启狂拽肃杀模式,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当然,没等主子大开杀戒,这一路上就寂静下来了,再有没有任何波折磨难。只不过连他们都能察觉这云瑶山的不同寻常,何况是精明的夏侯奕。   只是,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摩挲,夏侯奕便瞬间破了这玄关,找到了通往山顶的正确之路。   但是因为这一路波折磨难太过繁杂,陌家兄弟俱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深知对方并无恶意,却也是丝毫不敢小觑。   果然甫一入山门,一婀娜多姿的貌美女子便近在眼前。像是一直在等着他们似的,陌家兄弟迅速提起了心神,想来这又是一美人关了。   不过,这身着白衣绿裙的女子竟是有几分熟悉,只那绝色容颜即便是他们也都呼吸一窒,就是不知主子能不能过了这美人关。   陌家兄弟纷纷看向夏侯奕,本想看主子把握十足的样子,却是不想,寻常镇定自若,固若金汤的主子也有这般踌躇不前,乱了脚步的样子?   再加上那眼角不自觉红了的明显,陌家兄弟更是震惊的不行。   随即,夏侯奕便沉沉吩咐,“转过身去。”   陌家兄弟再是不解也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俱都迅速背转身去,只留夏侯奕一人在外,他目光灼热,深深看向眼前他期盼了三年的娇娇。   那绿裙女子分明是他的阿婉。   即便她身子长开了,个头好像快到他肩膀了吧,即便那小脸也俏丽的许多,唇红齿白,杏眸盈盈似水,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他也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他的小王妃,他的阿婉。   多少次魂牵梦萦,无一不是这娇娇面庞,他想念的嗫嚅几声,即便在梦中他忍不住狠狠要了她,如今眼前娇娇就在那边,触手可及,他却不知该如何行进,果然,一面喝退众人,这娇娇温情脉脉的模样,哪里就能让旁人看见,一面却是同手同脚往前走。   赵清婉一早便迎在这里,她早知师父设了障碍阻了他来,但以他的实力,即便与师父交手,他定然也是可以胜任的,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   果然,她终究是等到了他。   三年了,虽然期间信笺不断,从那文字之上也时常互诉衷肠,却终究是不如此时近在眼前的感觉来的真切。却又好像有些恍然,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   直到这人怔愣片刻第一反应便是喝退属下,那醋意满满的小心眼模样瞬间逗乐了赵清婉,再看这人此时红着眼眶,同手同脚慢吞吞前来,那一步一顿,小心翼翼的模样,赵清婉才真切的体会着,这久别重逢之感。   她很想他……   “阿婉,我来了…我回来了。”   夏侯奕终于走到了赵清婉面前,抬手将娇人搂在怀里,哽咽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久别重逢呀...... 如果宝宝们喜欢就告诉我呗,你们都好害羞呀,很少有人和我交流嘞,有些伤心呢 ☆、第108章:入阵(一)   赵清婉感受到男人有些哽咽的声音,感受到他绷紧的炙热的胸膛,感受到拥着自己的手臂微微地颤抖,她还是没忍住流出泪来。   她反手紧抱着他,知晓不是梦,知晓心爱的人儿就在眼前,虽然眼睛湿润了,可心却是暖的。   是啊,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我很想你。”   赵清婉轻轻开口,感受到拥着她的人浑身一僵,随即抱得越发紧……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她。   抬起她氤氲泪痕的小脸,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赵清婉感受到他的手粗糙不已,虽然是轻轻划过还是微微痒痒的,他肤色也黝黑了不少,一身的风尘仆仆,这几年,这一路,不知吃了多少苦罢。   她越发心疼,复又忍不住靠在他怀里,听他扑通扑通停不下来的心跳声,久久难以平复。   众人早在主子那一声“我回来了”便瞬间清楚这绝美女子就是他们要接的王妃了,只是不想,当年的小人如今竟是绝美少女,难怪主子喝退他们,他们哪里敢再扭身探看一分,主子和王妃好容易团聚,他们又不傻,方才盯着那般久,肆无忌惮的打量惊艳,主子没挖了他们的眼睛估计已经费心忍耐了,他们哪里会不开眼的凑上去。   此时寂静无声,只剩下中央那一对男帅女美的璧人。   仿似山间都失色不少。   “咳咳……”忽而一声老者的声音响起,那毫不掩饰的不耐之色,夏侯奕自是听得出来。   他不紧不慢轻轻松开赵清婉,改成一手牵着她的模样,温柔地看了眼,而后转向憨山大师,一丝温柔都不剩,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神色。   当然,眼眸中还有几分恭敬在。   “有劳大师照顾阿婉。”   夏侯奕到底还是多谢他的,既是为当初禾木谷毒的救命之恩,也是为这几年来能够有人护着阿婉好好等他回来。   只是没想到,这老头竟是恨恨刺回来,“我照顾我徒弟,劳你费什么心。”   夏侯奕一震,仿似没想到这老头这般说话。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小人便出了声,“师父……”   这一声嗔怪,众人都听的出来,明显王妃是向着他们王爷的,方才还嫌弃这老头碍眼,如今又简直觉得他是催化剂,专门来促进人家小两口感情的。   憨山大师冷哼出声,那白须被气得飞起,不住镇定几下还是抑制不住胸前起伏。   这没良心的死丫头,当年就是如此,时隔这般久,依旧这般,仿佛一遇到夏侯奕那小子,这丫头眼里就再无旁人了。罢了罢了,他也不是真要拆散二人嘛,不过是看不惯精心照顾的小白菜,这般快就扑到猪怀里去了。   憨山大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赵清婉,被他看得发毛,赵清婉心虚地低着头,不自觉往夏侯奕身边靠去,夏侯奕当然不愿自家娇娇受委屈,很是高大的站出来,彻底挡住憨山大师肆无忌惮的目光。   要是夏侯奕知晓憨山大师此刻作何想法,估计拆了这云瑶山的心都有罢。   憨山大师抬头看了下天色,心里暗道:这小子来的还真快,当年上他的云瑶山也堪堪用了半天,今日竟是几个时辰就能寻来?他一面佩服夏侯奕,一面又有些跃跃欲试。   “师父,我要回家了。”   赵清婉不愿再看到两人对峙,一个是疼宠她珍惜她的夫君,一个是教养她教她本领的师父,无论谁不开心,她也不可能开心,只是这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她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刻见气氛稍有好转,赵清婉哪里肯再耽搁下去,紧着开了口。   本来憨山大师还在心底酝酿那个不太厚道的想法,如今一听自家徒儿迫不及待就要走,还一副身怕她情郎受委屈的模样,憨山大师哪里还顾得了那般多,他眼中只剩下被猪激起的守护小白菜的浓浓斗志。   “答应为师一个条件,即刻便能离去。”   还没等憨山大师说出来条件是什么,赵清婉当即不愿了。   “哪有这样的呀师父,风儿去年回京,您可是相当痛快的。今日这是做什么?”   “嘿,你个小兔崽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憨山大师简直要跳脚,这可真是小白菜自己长腿心甘情愿跟着猪跑,拦都拦不住啊。   赵清婉气鼓鼓的模样瞬间逗乐了夏侯奕。   他伸手戳了戳阿婉两腮鼓起的气包,笑着安抚,“阿婉乖,不要气。”   眼见自家徒儿无望,憨山大师便转而攻占夏侯奕。   “小子,你只要做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日后你便能为瑶儿破解一魂飞魄散之灾,你信是不信?”   憨山大师目光灼灼,不似作假,何况往日里通信,夏侯奕能从阿婉的信中感受到这师父对阿婉的好,如今这拿阿婉的姓名做假的话,他是断断不会开玩笑的。   只是魂飞魄散?   未免太过严重。   夏侯奕搂着阿婉的手臂一紧,呼吸都有了瞬间的凝滞。   他即便有些不信,也不敢拿阿婉的性命玩笑。   与此同时,赵清婉当然也是惊了又惊,竟是不知还有这样的命数,是因为上一世的渊源吗?多活这一世,又要面临魂飞魄散?   没等赵清婉反应,夏侯奕便直接答应了下来,“本王应你就是。”   憨山大师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对,阿婉未来是有一劫,只是这破劫之人还非是夏侯奕不可,憨山无法,他也不愿当这恶人,却偏偏身不由己。   “如此,便入阵吧。”说着,憨山大师拿出一八卦盘,近看没有什么不同,但从他刚才的话中便知,这八卦盘便是阵法所在的器灵了。   “此阵皆由心生,若是守心便可破阵,若是不可便被攻心。此阵除非破解,等你自己出阵,否则任何外力破阵,哪怕砸碎了这器灵,你也没有活路,如此魂飞魄散的就是你。”   憨山大师出声解释,只是话音一落,赵清婉便激烈反抗,“不,不要,绝对不要。我不怕什么魂飞魄散,我也不要你魂飞魄散。”   她是被吓住了,不明白为何师父要如此为难于他,这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简直是拿命在赌,与死神博弈。即便她再相信夏侯奕,也知晓他终究不是无所不能。赵清婉哪里能容他去冒险,刚经历生离,难不成又要死别?   赵清婉拼命摇晃着脑袋,往日里早就被磨练出的冷静性子早就一无所踪,哪里顾得上旁的,她只紧紧拽着夏侯奕的衣襟,不让他离开半步。   “虽然代价巨大,只是赌注却是值得的,一旦你破阵而出,你救得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娇妻,一世无虞,你不心动吗?”   这不是心动不心动的问题,这是夏侯奕丝毫不必去思考便要应下来的。   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守护阿婉,破阵又有何惧,一世无虞,冲着这四字也值得他一拼,哪怕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夏侯奕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将赵清婉搂紧怀里,轻柔地摸着她脑袋,一下一下安抚,就像是当日在将军府,她如同滚滚一般炸毛之时他安抚她一般。   “乖,我们都会好好地。相信我,等我回来。”   没等赵清婉回神,夏侯奕便在阿婉脑后一拍,赵清婉便不可置信地昏了过去,即便她手心依然拼命攥紧他的衣襟,终究是没控制住沉沉昏睡了过去。   夏侯奕将衣衫脱下铺在地上,转而又把阿婉放在衣衫上,俯下身子,轻柔一吻,这才吩咐早已看傻了的陌家兄弟。   “照顾好王妃,”说罢,朝着那正中央的憨山老头走了去,复又脚步一顿,补了一句,“若是有意外,倾尔等余力效忠王妃。”   陌显紧着去阻止自家主子,夏侯奕哪里会等他过来,径直一跃便入了阵。   陌显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转而愤恨蹬着憨山老头,见他也是一脸的佩服神色,冷冷愤恨一声,转身回到王妃身边,陌家兄弟将赵清婉团团围在中间,誓死执行夏侯奕的命令,守护王妃。   憨山大师也被这眼前一幕幕震惊了,早知夏侯奕会选择入阵,却是不知他这般心甘情愿,看了看那边被众人保护的小徒儿,又看了看身边这隐隐散发出光芒的八卦盘,仿似忽而想起什么,捋须欣慰一笑,“罢了罢了,早知他情根深种,又何必诧异。”   嘴里喃喃着什么,陌显等人自是没有听清楚,只是看他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心里怒火蹭蹭上涨,他家主子生死不知,这老道竟是毫无所觉,若不是要等王爷回来,若不是他怕有何不测,这憨山老头或许还有些用处,他早就想带人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   夏侯奕那一下并不重,不过半个时辰,赵清婉便醒了过来。   睁眼时稍稍迷蒙不清,待看清眼前之景,立时便明白方才发生的变故,四处探看并未发现夏侯奕的身影,她便知夏侯奕定是入了阵。   赵清婉直直看了憨山大师一眼,并未出声,出奇平静得很。憨山大师讪讪不说话。   她镇定了心神,走在那依旧发着光的八卦盘跟前,默默静坐,不发一言。   别看她面上静若止水,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旦夏侯奕有何不测,她便生死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又来捣乱不然他们乖乖成亲哈 ☆、第109章:入阵(二)   这就有了方才那一幕,眼看自家王爷生死未卜,自家王妃又这般仿似没有生气儿,陌家兄弟纷纷对憨山老头怒目而视,一切因他而起,不怪他怪谁。   只是,到底也没有什么办法。   如今已过三个时辰,天色早就黑了彻底,夜幕降临,云瑶山向来风景独好,天边弯月朦胧,夜星环绕,好一派静谧祥和。   只是众人哪里有心思去欣赏,不过是都不眨眼盯着那院中依旧发着淡淡光芒的八卦盘,身怕错过一丝一毫。   “王妃,您先歇一会儿,一有消息,我们马上通知您。”   赵清婉到底是一女子,这三个时辰的久坐,还是在春季凉意满满的山顶,早就受不住凉,脸色苍白,身子也有些摇晃,旁人都是习武之人,别说几个时辰就是几日,也是受得住的,王妃本就是深闺淑女,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陌显早就劝了几回,只王妃不肯,他哪里能劝得住,总不能如主子一般把人给拍晕了送回房里,他可不敢。如今陌冰取了床被子回来,将被子披在主子身上,担忧地劝她,只她仍旧摇摇头,不发一言。   陌冰无法,只得与众人一道守护着,别等王爷平安回来,主子却病倒了。   夏侯奕在阵中果真是煎熬的。   早在入阵之初,他便一次次警告自己,阵法皆是幻境,无论什么都不可信,莫要被眼前之景迷了心思,只是这景象太过真实,不由得他不信不喜、不悲不怒……   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婉,还有一个他在现实十分厌恶,没想到到了幻境仍旧十分厌恶的人——夏侯泽。   幻境里的阿婉是个有些自作聪明的大胆姑娘,她同样美丽动人,却与今生的性格完全不符;   幻境里的阿婉喜欢的是夏侯泽,她追着夏侯泽跑,哪怕夏侯泽总是冷冷的样子,她仍旧不放弃;   幻境里的阿婉只看到了夏侯泽,却是看不到他,明明他也一直在的。六艺平律之时,赵家一家人如同今生一样仍旧遭遇了流匪袭击,只是不同的是,夏侯泽没有被派出去办差,而是赶巧到了阿婉的身旁,救了她们赵家女眷。只是,明明他也在场,明明他才是杀敌救人的人,夏侯泽不过是先他一步上了马车勒住了受惊的马。于是赵严对夏侯泽感激异常,明明是心里藏着龌龊心思的阴郁之人,却被赵家视为座上宾。   幻境里的阿婉没有看到同游常青湖时,他给她披上的衣衫,阿婉以为那是夏侯泽的,只因衣衫内兜里留着夏侯泽手上戴着的扳指,傻丫头,那扳指是他的,父皇赏了他们兄弟几人一模一样的扳指,不同的是扳指的缺口另有玄机。   幻境里的阿婉没有试着转身,她拼命奔跑追着夏侯泽的脚步,自己拼命跑追着阿婉的脚步。可惜阿婉没有转身,阿婉真的不属于他。   幻境里的阿婉容貌仍旧艳丽,只是眼眸中不似如今汇聚着动人的光芒,而是一直唯唯诺诺的样子,带着些自卑,又有些稚嫩,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眸子更像是小鹿受惊后的惹人怜爱,忍不住就想让人将世间一切递到她面前。   幻境里的阿婉不是如今张扬肆意,得天下人青睐的模样,她没有获得什么艺主之称,更没有郡主的名头,反倒是因着意外从未参加过六艺平律而被世人嘲笑。又因为她的将门出身被冠上了粗俗不堪的名头。   幻境里的阿婉时常躲在寺庙里,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太过世俗的眼光,她可以有些放肆的赏花看景。她也可以肆意的作画,无论是不是师傅教授的,她都似模似样的随意写画起来,别说,阿婉画画果真好看,那纸上翩飞的蝴蝶栩栩如生,直叫人移不开眼。   画面一转,他都只看到了阿婉,再没有看到他自己,反倒是多了夏侯泽的身影。   夏侯泽陪着阿婉赏花作对,陪着阿婉谈天说地,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夏侯泽在说,阿婉在听,虽然阿婉从来没有发现夏侯泽每每与她相处过后不快的神色。   夏侯奕屏息凝视接下来的画面,他几乎无法直视,感觉要喘不过气来的压抑着。   幻境里的阿婉穿着大红的嫁衣,嫁衣上绣着金色牡丹。   初时,他看到阿婉独坐油灯下为了绣嫁衣一次次刺破的手指,只是,阿婉脸上的羞涩和向往深深刺痛着他。他想要阻止夏侯泽牵过阿婉的手,他想要阻止阿婉入轿的脚步,只是他几乎扑倒在地上,狼狈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终究是没有一点作用。他恨幻境里的自己,既然喜欢为什么不阻止,眼看着阿婉嫁给别人,你又在哪里?   突然,他看到了什么?   他竟然看到阿婉独自一人蜷缩在床榻上,明明是二九年华的娇娇小姐,却几乎满脸愁容,病弱无力。他看到阿婉床前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更没有看到夏侯泽的身影,反倒是一群群碍眼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次次来刺激奚落阿婉。   他听不到那些女人在说什么,只是每次那些女人来,阿婉便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雄鹰,露出自己许久不再展现的锋利;而每当那些女人一走,阿婉便仿佛用尽了所有气力,疲惫地瘫软在床榻上,方才持续已久的神采飞扬瞬间便死水一潭般寂静。   夏侯奕隐约感觉,那些女人怕是夏侯泽的姬妾吧。   他握紧双拳,愤恨地捶在门外的廊柱之上,如意料之中那般,丝毫没有感觉。他想走过去将阿婉轻拥在怀里,可是没等他走过去,门外便又出现了一个人。   夏侯泽。   夏侯奕忍了许久才没有起身去揍他,他想问问,既然得到了阿婉又何必如此对她。只是,他是什么立场呢?阿婉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他啊。   夏侯奕无法再凝神看下去,他早已分不清到底是阵法还是现实,他只感觉滴在自己手背的泪珠是真切的,他只感觉那种无法阻止,无法拥有阿婉的感觉是无力的。   他没有怨恨阿婉不属于他,他只恨自己没有抢回阿婉,没有努力保护好阿婉,他比以往更恨夏侯泽,他比任何一刻都更想拥着阿婉,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告诉她他会保护她一辈子。   他不愿再看下去,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论再看到什么,都与他无关,那个女子是阿婉也好,不是阿婉也罢,属于自己也好,属于别人也罢,他都不允许阿婉再出现方才那般仿佛残花败柳,仿佛一瞬便会消失不见的样子。   夏侯奕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回想起这一路他和阿婉之间的事,从和州青田溪旁初次相遇,苦苦寻她千里却不知佳人近在眼前,从他设计接近她,护着她,一步步诱她入局,一步步拐走她的心,阿婉不会知道他这么久以来走得多么小心翼翼。   他喜欢阿婉对他温情脉脉的样子,他也喜欢阿婉在他面前不经意的撒娇耍赖,只觉得这样鲜活的阿婉才是真正的阿婉,他庆幸自己是拥有阿婉的,也庆幸自己不像幻境一般眼看着她嫁给别人。最重要的是,他能真切体会到阿婉对他的依赖,他等着阿婉全心托付于他,信任他,他也等着阿婉幸幸福福做他的妻子。   他也不愿知道这个幻境里的故事究竟是否确有其事,真也好,假也罢,他都没有所谓,他只想快些出去,拥着阿婉,告诉她这几年他有多想她,他只想将她一直放在自己身边,一刻都不愿分开。   忽而,夏侯奕只觉身体凭空而起,像是有外力在牵扯,也像是有内力在推拒,他静气凝神,尽力克制着快要炸裂的身体。   而在云瑶山顶,赵清婉一瞬不瞬盯着八卦盘,自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八卦盘的变化,周边淡淡萦绕着雾气,方才还一直越渐莹亮的光芒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不住晃动着与地面磕碰而发出的声音。   赵清婉的心紧紧揪着,她不知晓这突生的变故究竟是预示着什么,凶吉莫测,她一刻都不敢松懈。   陌家兄弟也随着这八卦盘的异相提起了心。   只有陌显既担心八卦盘也担心他家王妃。   他怕自己主子难以度过这个劫难,他同样怕主子不测,王妃也不愿苟活,他同样心里忐忑不安,焦躁难耐,他一面盯着八卦盘,一面盯着王妃。   若是……   若是主子没有安然无恙,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着王妃……   赵清婉自是不知晓陌显在想什么,当然她也顾不上去在乎别人的心思,她此时在想什么呢?   怨恨师父?怨恨上苍?还是怨恨夏侯奕一意孤行?   上苍让她重生,她已经感激不尽,师父教她医术毒术,她更是意外之喜。夏侯奕,那个男人,护她在心尖上的男人,这一世,唯一遗憾没能与他厮守一生。   所以都不是,她什么都不怨,她此时平静得很,她像是在等待一个宣判一般,无论上首的判官说什么,她都有路要走。   他生,她伴;他死,她随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辈子的所有事包括阿婉和憨山大师的关系,等等都会在之后慢慢揭开,在此之前两个人会蜜里调油一段,嘿嘿,宝宝们,谢谢你们。爱你们 ☆、第110章:忍别离   不知过了多久,八卦盘突然恢复了平静,不再激烈晃动,周边雾气也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原先萦绕的光亮,就像是毫无生机的物什突然恢复了鲜活。   这让众人揪着的心仿佛看见了希望。   突然,那一圈环绕着的光晕越变越盛,直至骤然迸发强光,晃着人眼慌忙闭起来,不过一瞬,他们便看见自家主子完好站在眼前。   赵清婉没有愣神多久,只是一直坐在地上几个时辰,双腿有些发软,她有些费力地站起来,猛然朝着夏侯奕的方向一扑,在夏侯奕还未回神之前,本能地抱紧怀里的人,有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之感。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破了阵,只记得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阿婉,突然身子腾空,不过是经历了一场有些黑暗的前行,便安稳落地了。   他同样被那强光晃了眼,所以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是何情势,便被阿婉冲了过来。   还是忍不住想到幻境中的情景,他搂着阿婉的手臂紧了紧。      “阿婉,我们回家。”   赵清婉浑身一震,她没有因为无法预知的生死而流泪,却因为这句算不上情话的话而湿了眼眶。   他总是能轻易左右她的情绪,就像此刻眼眸里根本克制不住的泪珠。      “好,我们回家。”   赵清婉温声应了句,转头泪眼婆娑看着有些傻愣着的憨山大师,憨山大师自是很快便接收到了自家小徒弟略带乞求的目光,暗暗叹息一声,傻丫头哟,师父也是情非得已啊。   不过,还是为这小两口一次次的温情所感动。   终究是一句话没有说,算是默认了。   夏侯奕也看到了憨山大师的神色,他一点儿也没有怪罪这老头,毕竟老头虽然偶尔像个老顽童,却从不会拿阿婉开玩笑,所以对于他说的话,夏侯奕是相信的,此时见老头的样子,夏侯奕也很是感激,这算是过了师父这一关了?   “既如此,晚辈多谢您。”   说罢,放开阿婉,阿婉会意,二人恭恭敬敬跪地叩首,夏侯奕此生只跪过昭帝与懿贵妃,如今连阿婉的父母还未跪过,竟是先跪了这大师。当然,他跪得心甘情愿。   其实,若是他知晓所有,别说是跪了,他应该会将憨山大师视作是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吧。   不过那就是后话了,暂且揭过不提。   至少此时此刻,夏侯奕与赵清婉一对璧人相携而行,其后紧紧相随陌家兄弟,因着声势浩大,甫一下云瑶山,除了陌冰和陌显,其余众人又俱都隐藏起来,乖乖当做暗卫了。   “师父,师妹他们是真的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说话的是云儿,早在晨间知晓夏侯奕要来之时,云儿就避了开,说是避开,其实不过是不愿显露人前,亲眼看着他拥着瑶儿,亲眼看着瑶儿为他落泪。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暴露了自己好容易隐藏起来的没心没肺。   云儿不太明白所谓情爱,只是他知晓自己喜欢小师妹,不是想要娶妻占有的喜欢,而是想要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时而嬉闹淘气像是个无忧无虑的顽童,时而温柔沉静就像久经风雨之后的平淡温婉,时而又认真皱眉,如同普通人看见金子一般闪闪发亮的眼眸。那双如水澄澈的眼睛,他在她眼里倒影出的小人,她每一种样子,他都觉得温暖。   云儿记得过去的所有,他记得自己是如何从讨厌这小女娃聒噪吵闹到对她小心翼翼的守护。加上这重逢的三年,一共九年了。   朝夕相处的九年,他将心放在她身上,她毫无所觉。   当然,云儿并不愿打破这难得和谐的师兄妹关系,他偶尔调笑耍赖,她总是包容可爱,唯一有些变化的是,她好像不似小时候一般无忧无虑,眉头紧紧皱起,也会有心事,只是能抚平她秀眉的人是那个甫一出现便另所有人黯然失色的男人。   云儿记得那男人是怎样疯狂地怒吼,又是怎样温柔细腻的照顾还是幼小的瑶儿。   云儿知道,也只有他配得上她。   于是直到他们离开,云儿都没有出现与她告别,该说的之前本就提过,该嘱咐的不过一句话:师父与我永远在你身边。   他不敢只说“我永远在你身边”,那丫头聪慧得很,灵动狡黠,若是让她察觉出他的心思,哪怕一点,她也不会再像如今一样肆无忌惮把他当做哥哥一般的存在,所以这样很好。   他心甘情愿。   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相携的背影,云儿才出声提醒与他并肩而立的师父,当然也是在提醒他自己:该回去了。   憨山大师低头喃喃说了句什么,云儿没有听清,当然他也没有开口问,即便不问,他也猜得到,师父对瑶儿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他是当做女儿来养的,尽管当初百般不愿,到底是被那软软糯糯的一团软化了。   一晃多年,他也记不清师父每每下山,远远躲着看看瑶儿到底多少次,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待你嫁衣及地,师兄定去观礼,亲眼看着你笑意满满,幸福融融。   云儿扶着憨山大师转身,师徒二人又重新回了云瑶山顶。   ……   本来离京之时就已经与昭帝说明白了,即便是军中事宜自有岳父大人操持,左右无事,夏侯奕并不着急,索性带着阿婉沿着和州南下去了,他本就做好了准备,待六月初五阿婉及笄礼回去恰好,至于婚礼事宜,他早在昭帝赐婚之时就定了章程,如今几年过去,不过是待他吩咐照搬即可,他无比期盼的一刻,怎么会不提前安排。   所以,这近三个月的时光,夏侯奕便牵着阿婉四处游乐,一旦回到京城,再出来怕是要许久了,趁此机会,自是要好好玩闹一番。   赵清婉自是开心极了,连同上一世,别看她活了这三十多年,竟是除了和州,再未出过京城,大好风光都只在那一本本画册上,她喜欢的山水都有,她也想亲自去领略一番。   何况还有夏侯奕相伴,这段时光几乎是她记忆里最自在的日子。   “客官,夫人慢用。小的就在门外,您尽管吩咐。”   许是太过激动,直到店小二将酒菜上齐,赵清婉才回过神来,她抬头向夏侯奕看去,见那人俊脸微红,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她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被他太过炙热的眼神臊红了脸。   “你…你别这样看我。”赵清婉拿手去遮他的眼睛,只是还没遮住,就被他顺势牵住小手,抱紧了腰身,拉到自己怀里。   “还,还在外面呢。”   见他这般不管不顾的动作,赵清婉越发不敢抬起头来,忽而想到了些什么,紧着断断续续开了口。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嗯?”   夏侯奕一本正经,方才一瞬间浮起的红色也早已不见了踪影,看着自家娇娇羞涩难当,他忍不住亲了亲她发烫的脸颊,刻意加重了“夫人”二字。   夫人?   赵清婉自是听出了这个有些温情又暧昧的称呼,往日他阿婉,小五,娇娇,各种称呼层出不穷,却没有一个如夫人这般惹人发羞。   于是,赵清婉的脸色不负众望的又红了几分,本来娇嫩白皙的肤色升起了朵朵红云,越发娇艳可人,诱人采摘。   夏侯奕哪里经得起她这般撩拨,他虽不好女色,却独独对阿婉爱不释手,即便是她一个清浅的微笑就能勾他魂魄,何况是这般羞涩不已的娇艳模样。   再是忍不住,又低低唤了声“夫人”。   赵清婉来不及细想,更是不容她拒绝,便被那人强压过来堵住了红唇。   往日里阿婉的唇色本就娇艳,她也不愿多花时间去涂抹口脂,如今羞劲儿上来,从脸到唇没有一处不是通红耀眼。   尽管这里是上好包厢,赵清婉也忍不住担忧,有一种偷摸着的刺激。   夏侯奕哪里容她这般瞻前顾后,分心分神,自是略带惩罚轻咬了她唇瓣,阿婉吃痛的一呼,睁开有些迷离的双眼,对上夏侯奕同样染了情yu的眼睛,一时有些恍惚,杏眸微醺。   他的唇还覆在她唇瓣上,见她睁开了眼睛,复又用手轻轻挡住,暗哑着嗓音说了句乖,轻轻安抚她,从一开始温柔细密的吻到越渐加重的呼吸,他一面抱着阿婉早就有些瘫软的身子,一面克制着自己,他有些后悔将婚期定在那么晚,他也有些后悔忍不住想要吻上这小人的红唇,到头来受罪的不还是他吗?   只是他当然忍不住守着这娇人,只能看不能动,当了近二十年的和尚,甫一闻到肉味,哪里肯再心甘情愿守着素食潦潦。   既然不能尽数吞入口腹,那便耐着性子细细品味,反正不及,几月,几年,几十年,他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紧紧拥有她。   店小二亲自送这一对璧人出门,同样道了句夫人慢走。   夏侯奕毫不吝啬赏了个银锭子,店小二只觉两眼冒星,他,他可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银子呀,慌忙真心跪在地上,多谢客官多谢夫人。   又一声夫人取悦了夏侯奕,他搂紧佳人,爽朗一笑,毫不掩饰眼中对赵清婉的情谊。   赵清婉倒是猛然回神,午间正是因为这小二的一声夫人才惹得他那般,想起午间那番荒唐,她忍不住又羞红了脸。   幸好有白稠遮面,若不然这扑红神色若是让旁人看去,夏侯奕怕是要悔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小甜一下。 夫人这个梗还是借用当初看倚天屠龙记的时候,店小二对赵敏的称呼,蠢归特别喜欢当时赵敏的羞涩,张无忌的调笑,哈哈,所以套用一下。 额,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 ☆、第111章:回京   待几人回京,堪堪六月初一,还有四日就是阿婉的及笄礼。   夏侯奕亲自送阿婉回府,这几月来日日朝夕相处,就连住客栈也是同处一屋,当然,夏侯奕虽偶尔调戏,吃吃豆腐,但丝毫没有逾矩,毕竟他要将最美好的留在新婚之夜,一点都不愿委屈了阿婉。   只是如今一回京,二人更得恪守规矩,先不提能不能相拥而眠,就连寻常见面也是要避嫌的,即便二人早已定亲,聘礼也是浩浩荡荡,只越是到成婚的日子,新人才越不能随意见面,这该死的规矩,夏侯奕心有不满却也不能不遵守。   不情不愿到了赵府,还是没忍住跟着进去,直到看见岳父大人刻意虎着的脸,夏侯奕讪讪摸了摸鼻子,似乎是觉得自己原先的欺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那总归是情非得已,想到此,他又直起了身子,镇定回视。   阿婉除了在二哥和珍月郡主拜堂之时,偷偷来观了礼,就连最最心疼的阿姐出嫁之日也未曾回来,一来她怕自己忍不住留下了不愿再回云瑶山,二来也是舍不得阿姐出嫁。   此时再见她的家人,特别是接到消息特意赶回娘家的赵清菡,她一时没忍住还是流了眼泪。   父亲鬓角的黑发已经不剩多少,大部分黑白同在,感觉身影也不似之前一般挺直,她知晓,父亲到底还是年老了,暗暗决定,说什么都要让父亲辞官,在家中含饴弄孙,陪陪母亲,自是应当。   娘亲和阿姐同样眼含热泪,期盼着看她,从一开始夏侯奕牵着她入府,她就看见娘亲克制不住的眼泪,走过去给娘亲磕了头,被阿姐扶起身子,旁边大嫂尹乐妍还有大着肚子的二嫂珍月郡主都有些亲近,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姐,一个是一见如故,对她颇为照顾的珍月郡主,即便多年不曾相见,几人也丝毫没有尴尬神色。   反倒是一个甜甜糯糯的小团子打破了这有些悲伤的宁静。   “你就是我小姑吗?小姑真美。要小姑抱抱。”   小胖子扭着身子一步步走到赵清婉身边,赵清婉自然知晓这孩子是她大哥的儿子,他们赵家的嫡长孙。   看着他和大哥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只是眉眼处不似大哥煞气,反倒是融合了大嫂的柔和,很是可爱。   赵清婉忍不住抬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那藕臂瞬间缠在赵清婉脖颈,小嘴“木马”亲了她的脸。   别提赵清婉乐得开心,只觉自家侄儿可爱极了。   只那夏侯奕瞬间黑了的脸便喜人得紧,恨不得将那小屁娃娃抱走。   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轻轻瞥了那小胖子一样,我们赵云哲小朋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赵清婉紧着将他又抱紧了些,恐以为他着凉,夏侯奕简直要扶额叹息,还是旁边珍月郡主眼看自己五哥越渐发黑的脸色,赶忙提醒大嫂接了过去,才堪堪止住了这屋室骤然冷却的温度。   赵严和赵家大郎二郎瞧得一清二楚,虽然面上没有过多表现,到底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连小孩子的醋都吃,这景王还真是喜爱小五呢。   若是扬儿在,怕是会不顾场合使劲儿嘲笑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吧,谁让他是他们的妹婿呢。   说起赵清扬,赵清睿不知该如何说起,他走得时候几乎没有和家人一一告别,只是和他这个二哥说了个大概,清扬想要从商,早在当初小妹的涟漪坊开张之时,清扬便听了小妹嘱托,时常注意商家运作。   大梁对于商业的限制还是相对开放的,虽然贵族子弟几乎没有涉及从商的例子,然若是做大做强,不说能够随时随地获取各地的各种信息,就算是在朝堂在江湖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小五的打算就是这样,而三弟的抱负就是实现小五的期盼。   当年小五离开去往蒲城皇陵,日后又传来消息说是被国师收为弟子,清扬便毅然放弃了继续就读于书院的日子,总归是快要结束,且三弟志不在此,他哪里肯为了所谓的书院名头阻碍三弟。   父亲与大哥均未在家中,他就是做主之人,自是多番准备总归是应了三弟所请。   由他出外闯荡,只希望能月月寄封信来,至少能知晓近况,也算安母亲的心。   虽然他在信中并未过多提及在外的苦痛,赵清睿当然能偶尔看出字里行间流露的游子心。   他曾去信委婉劝三弟归家,毕竟当日小妹的嘱托是在将军府水深火热不受昭帝重视之时,此时就不说旁的,单论景王对小五的心就足以保全将军府。   当然,赵清睿如今也颇受昭帝提拔,许是因为夏侯奕的关系,昭帝对赵家也再不像当初那般忌惮,就连给他与珍月赐婚也丝毫没有过多考量,可以说,赵家的危机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是解除了的。   一旦父亲解甲归田,想来昭帝会将重心转移在大哥身上,武有大哥赵清沐,文有他自己,昭帝就算重新起疑,想要动了赵家,也得掂量掂量是否会引起忠臣寒心,朝野动荡的局面。   只是三弟似乎一切都懂,却仍然不愿回来,这一晃三年,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男丁,母亲、四妹、大嫂俱是弱势女流,三弟愣是没回来过一次,就连他大婚之时也未曾得见三弟现身。   当然,从他寄回的几车物什来看,这家伙怕是闯出些名堂,就是不知究竟何时才会归家。   赵清婉对他三哥的一切自是知晓得十分清楚。毕竟有暗影阁在,即便她不在京城,赵府各人是何情况,每旬揍报一清二楚。   早在三哥放弃继续上官学之时,赵清婉就隐约猜到三哥怕是要走南闯北,选择那条她提前启发的路。当然,正如赵清睿所想,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昭帝已经渐渐消除疑虑,赵清婉也不愿自己三哥再吃苦受罪,她倒是宁愿他当一个一世无忧的富贵公子,也不愿他再这般颠沛流离,不知所踪。   只是难得三哥态度坚定得很,她有些后悔当初一心想要护着将军府所说出的话。   还是夏侯奕传回消息,暗影阁暗中会出手相助,不会让三哥有性命之忧,这才堪堪让赵清婉放了些心。   她自是想不到,待她三哥赵清扬归来之日,会给她那样一个大惊喜。   赵府的氛围着实很好,夏侯奕只是在府中用了午膳便匆匆进宫了,毕竟今日回京,还是应该去宫中行走。   赵清婉本来是要随着他一起顺便进宫拜见太后的,毕竟与太后的情分不一般,倒是夏侯奕阻了她,不出意外,明日太后懿旨便会下达将军府,自是不愿她今日初初归来便再入宫折腾一番。   何况,若是随他一起入宫,见父皇总归是免不了的,他虽不怕父皇再三为难,然对于将军府的心结还是很大的,此番于滇征战有功将士均有封赏,只有将军府和他迟迟未得,他已是亲王位,自是毫不没什么好赏,然将军府总归不是爵位,他虽能猜到父皇几分心思,然到底还是想多争取一些。   今日入宫,夏侯奕就是想着能为岳父大人讨个爵位的名头去的,自是不愿阿婉一起随行。   昭帝果然是等在养心殿,夏侯奕一请见,曹忠便直接引入,并未通传。想来早就得了吩咐。   昭帝很快免了他行礼,放下御笔,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他最得意也最像贵妃的儿子。   夏侯奕犹自不知,径直站在原地,任由昭帝打量,二人皆未开口,曹忠一个下人更是屏息凝视,毕竟,若是他未猜错,今日皇上怕是要封赏景王了。   只是这个封赏……一想到那日皇上突然其来的一句话,直把曹忠惊了一惊,虽早知皇上打算,却也未猜到竟是这般快便定了。   罢了,主子们的事,哪容得他随意猜测。   曹忠一个人暗自思忖,哪料昭帝果真直白出声。   “奕儿,”昭帝直直望着夏侯奕,继续出言,“朕欲册立皇太子。”   夏侯奕倒是怔了一怔,显然他并未想到父皇的意思,究竟是要册立他还是别人,缘何圣旨未下,竟是先知会于他?   当然,也只是一怔,他对那个位置丝毫不感兴趣,大概唯一的兴趣也不过是想要护好他想护好的人。   昭帝一直看着他,想来是要听他说些什么,夏侯奕也并未停留多久,很快便给出了回答,“父皇是皇上,想做什么自是无人敢有异议。”   这话并无半分不敬之意,只是昭帝不知为何竟是听出了几分不满来,是啊,他是皇上,可他却有太多身不由己。   “皇儿丝毫就不在乎这太子之位究竟是谁?若朕说,是你呢?朕欲册立你为太子,你当如何?”   若说方才夏侯奕的怔愣绝大部分还是因为太过突然,那此时他所表现的云淡风轻就是超然物外的状态了。   若是旁人这般毫无所觉,昭帝怕是会觉得这人在装腔作势,表面淡定,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不过,这是奕儿,他是何样,心里就是如何想,显然,他对此位不甚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早就提前更新了。 等一切揭露开启虐狗模式。。。 宝宝们,对于夏侯奕这种有些霸道的男主,你们爱不爱? ☆、第112章:护国公   “奕儿多谢父皇美意,请恕孩儿时间考虑一番。”   昭帝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只觉一口老血如鲠在喉,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想他当年为了守护太子之位,不,不只是他,他那些兄弟为了抢夺太子之位,究竟是如何不死不休的争斗。   如今,他摆在案头的圣旨只等着下达中枢,通晓天下,他可爱的儿子呀,竟是给他这般反应,真是情何以堪。   想来不是他不正常,是这个儿子太过诡异,即便换做任何一个儿子,就算是无心皇位的四子夏侯朗,想来也不该是如此反应。   你要考虑什么?即便不愿当皇帝,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奕儿你顾虑什么?朕既准备下旨,便决计不会做出疑心亲子的事,你且安心就是。”昭帝这话绝对是试探,儿子的实力,他知晓的一清二楚,此时若是他想篡位,也定是能够一举成功的,何况现今军中威望更盛,他以为儿子担心他这个皇上会疑心太子威势,削弱皇权,从而父子离心,当然,这只是小小的猜想,他更想要奕儿亲口告诉他究竟为何对于皇位还要考虑考虑。   “父皇多虑了,您身体康健,此事日后再提丝毫不晚,儿子此来是有要事与父皇相商。”   夏侯奕不愿再与父皇继续探讨这太子之位的问题,继而顺理成章转移了话题。   昭帝虽然知晓奕儿是刻意回避,倒也没再继续,总归如奕儿所说,他还康健,不必忧心日后天下大乱,夺嫡惨烈。于是很是顺从地示意夏侯奕开口。   “儿臣方才去将军府,岳父大人言谈间表示要上奏请辞。”夏侯奕说完看了看父皇的脸色,见他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瞬间放心不少。   昭帝轻轻靠在了椅背上,神态慵懒,惬意不少,虽然对自家儿子口称岳父一词有些吃味,到底还是开口,“赵将军确实已上了折子,只是朕还未批。”   夏侯奕当然料定是这般情况,先不提昭帝是否疑心之事,就论赵家父兄刚刚从于滇战场平安归来,打下江山,赵严请辞是一回事,皇上直接批复又是一回事,这怕是要寒了忠臣之心,也会让百姓颇有怨言,毕竟百姓不懂庙堂弯绕,皇权势力,他们只懂是谁带兵保家卫国。   于是顺理成章,夏侯奕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父皇,儿臣有谏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昭帝首肯,夏侯奕也不再绕弯,直接表明来意,“儿臣以为,赵将军此去于滇功劳甚重,多年保护边疆,汗马功劳自不必提,只是而今年老,父皇也应当体恤臣子尽享天伦之乐的心愿,自是成全为好。”   此话,正是说到了昭帝心里,早就想将兵权收在自己手里,如今赵严一去,昭帝是万不会交给旁人,就算是赵家军也是他夏侯家的士兵,自是属于夏侯家,如此,他也不必忧心,赵家随时有反叛的可能。   当然,昭帝很是讳莫如深点了点头,承认奕儿说得颇为有理,随后又状似无奈,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尔等晓得内情,懂朕体恤臣子之心,只恐旁人以为朕是那容不下臣子之人,如此,倒是错待朕的真心。”   夏侯奕心里倒是嗤了一声,即便上首是他高高在上的父皇,他也忍不住厌恶这帝王权谋,当然,他很是恭敬的表示自己愿为父皇分忧,“儿臣以为,父皇大可以爵位相赠,如此,不只赵家,就是满城百姓也定会感念父皇爱臣爱民之心。”   说白了,赵严出仕已属必然,夏侯奕虽是替父分忧,实则是为岳家谋求利益,世袭的爵位即便日后没落也是京中贵族,何况夏侯奕怎会允许阿婉家中没落,不过是求一个安稳,反正皇家封赏爵位金银多得是,给谁都一样,何不给了岳父。   若是知晓奕儿心中所想,昭帝怕是会气吐血,这儿子果真是给岳家养的。   但此时的昭帝却是欢喜得很,都道是儿子喜爱那赵家小女喜爱得紧,如此看来也不尽如是,这不,在岳家和自家利益面前,儿子当然还是可靠地。   “那便如此罢,明日朕便下旨,就封,”昭帝明显停顿一瞬,在斟酌这个爵位的大小,夏侯奕当然早就想好了岳家爵位乃至封号,自是赶忙搭话,“父皇以为护国公如何?”   昭帝正在斟酌该封忠勇侯还是英武侯,岂料儿子开口提议,虽然有些不愿,只他哪里会驳了儿子,自是很同意,“如此便护国公罢,只是这世袭要改成五世,毕竟公爵甚少,万不可永世世袭。”   夏侯奕当然叩首谢恩,不过心里却在打算,日后再改便是,有的是机会。   既然一切谈妥,夏侯奕便行礼告退,本打算出宫去寻阿婉,如今他可是真得一刻都不愿离开阿婉,只是刚出养心殿,便被蓬莱宫的小太监传话太后要他去一趟。   如此便速速去了蓬莱宫,却也不知太后有何要事。   太后倒也很是直白,丝毫没有绕弯,只粗粗询问了几句二人一路可平安,便直接表述了意思。   原来太后她老人家是要自请给阿婉的笄礼做正宾。   这简直求之不得,女子及笄礼可以说是除了大婚之外最重要的日子,而所谓正宾便是由德才皆备,需要敬重的长辈担任,且在笄礼之上,正宾身份越是尊贵,这及笄的女子便越是福运绵延,夏侯奕当然想要将一切最好的都给阿婉。   他本是预备请来昭华长公主,毕竟京中能及得上长公主地位的长辈也就只有皇后和太后了,皇后空缺,太后又着实不便,夏侯奕本没想打扰她老人家,哪曾想,竟是这般自愿来当正宾。   夏侯奕很是感激太后,想来再没有旁人能及得上太后了。   他千恩万谢出了蓬莱宫,太后也另外嘱咐了他一些大婚事宜,这才赶忙出了宫,往将军府赶去。   即便快马加鞭,等行至将军府之时,也是夜间了。   夏侯奕不愿再从正门入,又要急急拜见岳父岳母,还有可能因时辰不早被拒之阿婉门外,他很是随意弃了骏马,顺便将其后随行一队侍卫赶回了景王府,只留陌显一人,允许他隐身随行。   这便偷偷从外墙翻进府内,尽管将军府戒备森严,侍卫巡逻颇为严密,夏侯奕还是轻而易举摸到了芙蓉院。   陌冰似有所感,将伺候的冰柳几人带出了小姐的屋室,只留赵清婉一人独居内室。   陌显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敏锐的感觉和有眼色的觉悟,果然夏侯奕也很是高兴,静悄悄从正门而入,从背后抱住了正在愣神的阿婉,滚滚正在阿婉的腿上假寐,宝石似的眼睛一眨一眨,见这突然而生的震动还是吓得一缩,赶忙跳了下去,复又见没什么危险,低头凑到夏侯奕身边嗅了嗅,好像是越发确定了安全,很是平淡的继续跳上阿婉的膝头,重新闭目养神。   “滚滚莫非还记得你?”   赵清婉不由诧异得很。要知道,旁人若是离赵清婉这般近,滚滚便立刻像个忠心的护卫,很是尽职炸毛呲瞪来人,今日却乖乖没多大反应,阿婉也是回来之后与这小家伙熟悉了一天才得她“相认”,只是夏侯奕这许久未见,滚滚竟是这般反应?   夏侯奕才不管这小家伙作何反应,他随手将滚滚从阿婉的腿上丢下去,滚滚回头很是不解看了夏侯奕一样,又颇为委屈看了赵清婉一眼,最后见二人并无反应,灰溜溜走到一边专属于她自己的卧榻上,重新盘成一团入睡了。   没等夏侯奕回答阿婉的问题,她自己便忍不住开口,“我看她定然不是还记得你,一定是屈服于你的威势。”   说罢,恨恨瞪了这小家伙一眼,明摆着不满她这副看人说话的姿态。   夏侯奕好笑着将阿婉身子扭正,进来到现在,还未得她正眼相看呢,都怪这碍眼的小家伙,如此想着,他便也恨恨瞥了眼那一团子,滚滚定是连着哆嗦了几下,无良的两个主人呀。   “阿婉,我想你。”   情话说得越发顺口,阿婉忍了忍,没忍住,仍是小脸发烫,“方才过了几个时辰……”   还未说完,便被截了话头,“阿婉可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语?”   不出意外,阿婉的俏脸又红了几分,本已洗净脂粉的脸上霎时红晕满面。   见此状,夏侯奕的笑容也越发深了些,和阿婉在一起,总是合不拢嘴,当真开怀。   倒也没再打趣,只拥着她说了今日入宫之事,“老祖宗要做你笄礼的正宾,我替你应了。”   “怎么会?是你去请的?”   夏侯奕低头对上阿婉满脸不解的神色,伸手勾了勾她鼻尖,“是老祖宗自己提出的,既是好意,受着就是,她老人家很是满意你这个孙媳妇,当然愿意对你好。”   夏侯奕刻意加重了“孙媳妇”的称呼,赵清婉哪里听不出来,意料之中,这姑娘的脸几乎能滴出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是起名无能呀,对于封号这个东西真是想不出来多好的,只能很字面意思来取一个“护国公”了 宝宝们理解,么么哒 ☆、第113章:及笄礼(一)   及笄礼之前,阿婉自是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家中叩拜宗祠,被嬷嬷提前教授笄礼的规矩,闲来无事,想做些什么,然也不能出府门,除了逗逗她大侄子。   当然,夏侯奕自是不能忍受日日不见阿婉,于是英明神武的景王爷日日如同做贼一般登堂入室,拥着阿婉入眠,偶尔偷香窃玉吃吃豆腐,天亮之际便自行离去,总之,不过几日,阿婉便熟悉了夜里紧紧依靠在那个暖暖怀抱里的感觉。   笄礼前一天,夏侯奕并未来将军府,传信说是要为阿婉准备赠礼。   赵清婉骤然离了这怀抱,竟是有些失眠,当然,明日就是笄礼,许还是有些紧张罢。这可是一别三年,再一次参加京中宴饮,甫一出现定是绝对瞩目的存在,她倒是不喜出什么风头,却也总归是有种凤凰涅槃之感。   迷蒙中,她睡了过去,直到被娘亲身边的嬷嬷唤醒,这才恍然天已经蒙蒙亮了。   早就等候在身边的一行五个贴身丫鬟,再加上沈氏身边的嬷嬷,竟是站了满屋子的人,赵清婉睁了睁眼,强打起精神,虽然昨夜睡得并不□□稳,只还是没有过多拖延,很快便招手让丫头们梳洗伺候。   沈氏很快也到了芙蓉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早就从宋府赶过来的姑奶奶赵清菡。   丫头们都向沈氏和赵清菡行礼,只是对赵清菡的称呼却不再是四小姐,而是姑奶奶。   这还是赵清婉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称呼,几日来倒是没有注意,她不由得发笑,打趣自家阿姐,“莫不是我也要称阿姐一声姑奶奶?”   “你这丫头,就会调笑人,看我不打你才是。”   赵清菡自出嫁以后,几乎是变了个性子,当然虽然仍旧是日前柔柔弱弱的感觉,却很是开朗明媚,总是笑容满面,逢人就笑,把公公婆婆哄得很是自得,很喜欢这个本就是看着长大的儿媳妇,当然,宋承宁就更是满意了,妻子温婉可人,落落大方,且是他一早就中意的,初见她便入了眼,日后只是越发在乎罢了。   看着阿姐面容娇艳,赵清婉打心眼里高兴,许是想到笄礼之后自己也是要嫁做人妇,竟是不觉面露羞涩。   今日的衣袍一应俱是涟漪坊出品,虽然这几年涟漪坊的生意越做越大,苏茜毫不吝啬自己的手艺,亲自带出了几个出色的绣娘,然这阿婉笄礼的锦衣还是苏茜亲自上手的,从里衣到外裳,从采样到缝绣,一针一线俱是她一人所制,这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这么用心又美丽的一件衣裙了。   赵清婉让丫鬟们服侍她穿衣,手扶这锦衣,心里倒也打算该寻些日子去苏州替苏姐姐做主了,倒是不想,门外便有人来报,说是苏掌柜请见。   阿婉定是不能此时出门去迎,赵清菡自是知晓苏茜,她也不嫌弃苏掌柜商人身份,直直迎到了小院外。   定了定神色,竟是看到一男子与她同行,心里暗自斟酌了,这才想起这人竟是涟漪坊掌管银钱的二掌柜柳先生。   赵清菡也未多嘴,只招呼苏姐姐进门,吩咐丫头带柳先生去前院寻二哥,当初这柳先生本就是二哥寻来的,想来也不会怠慢他。   她倒是亲亲热热攀着苏茜的胳膊进了内室。   待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大亮了,当然,许多宾客早已上门,只是这赞者还未到。说起这赞者还真是一波三折,赞者本是由闺中密友或是姐妹担任,四小姐是最合适人选,奈何赵清菡与宋承云当年互为笄礼赞者,因此阿婉不得不另寻旁人。   只是,说来也巧,这几年并未在京中,没有什么相交过密的手帕交,一时还真找不出什么人选。夏侯奕差点就要进宫请十公主担任了,还是被阿婉拦住,毕竟正宾已是太后,再来一位皇室成员出现在她的笄礼之上,这未免太过隆重,没得惹人嫉恨。   正巧此时,竟是有姑娘下帖拜访,来人系礼安伯家的嫡小姐。   礼安伯不过是祖上显赫,由礼安侯引为了礼安伯,如今在朝中也不过是担任闲职,不握实权,只有礼安伯世子陈海文如今在翰林院任职,颇受文臣重视。而这嫡幺女陈海琳,阿婉绞尽脑汁也没有理清何时与她有过交集。   只是人家亲自下了拜帖,阿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当然也想直接了解此人来意,自是欢欢喜喜迎人进门。   让赵府众人均没想到的是,这海琳姑娘真是直接得很,甫一进入芙蓉院,便径直说明来意,都不需要阿婉套话。   “原来你就是小五啊,扬哥老提起你,今天终于见面了。”   赵清婉只是稍稍怔愣便很快反应过来海琳姑娘话中的扬哥正是她在外经商的三哥赵清扬。   陈海琳母亲是江湖女子,礼安伯府人丁简单,并没有什么严苛规矩,所以自小教养的海文海琳两兄妹很是有几分江湖侠气。据海琳介绍,她两年前在江湖游历,也算是闯荡江湖,不巧遇贼被清扬的护卫搭救。也算是一段英雄救美,虽然这英雄好像并不怎么钟情于海琳姑娘,只是海琳姑娘却恨不得日日跟着赵清扬。   如此几年,二人几乎已经私定终身。   赵清婉着实惊了又惊,好一会儿才消化海琳姑娘的话,当然,紧随其后,海琳姑娘将赵家三郎的信拿出,信中倒是未直接指出二人关系,只是,就冲这姑娘洒脱的劲儿,赵清婉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   眼下正巧,直接将未来三嫂确定为笄礼赞者。   赵清婉一边回忆这几日与这海琳姑娘相处的搞笑片段,门外正巧传来惊呼,“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起晚了。”   满屋子的小姐丫鬟便看到一个肉团以飞快的速度冲到赵清婉身边,一边撒娇道歉,一边揉了揉有些扭曲的胳膊。   见阿婉眼眸闪现疑问,海琳自是有些不情愿回答,“早起打桩不小心磕着了。”   沈氏从自家小五那里听得这礼安伯府的小姐倒也知晓她脾性,当日初见也只觉是一位端庄淑女,怎的原来性子这般跳脱,她儿子还真是会找,沈氏一向很少干涉儿女感□□宜,只要小两口满意得很,她只求平安幸福。   因此,此时看着这风风火火耍宝的丫头也只觉喜爱极了。   她亲亲热热招手示意陈海琳走到她跟前,而后引来丫鬟为她上妆,只等几人一切收拾妥当,沈氏才连同大儿媳和赵清菡出门迎客。   阿婉自是不必如此早出去,她便拉着正怀孕的二嫂珍月郡主和交好的宋家承云以及陈海琳在屋里絮叨起来,一面又有些紧张的情绪,任由海琳和苏茜两人逗乐嬉笑不停,借以缓解自己的紧张。   直到有丫鬟来通报,太后凤驾已至府门,几人才紧着出门迎驾。   及笄礼不同于旁的宴饮,男女虽不同席,却是均在一个院落,只因观礼之时,皆可围观。   所以,如今男女老少皆在正院参拜太后,倒是出乎意料,虽然早有消息太后要出宫,却不知太后身边的皇长孙夏侯风也一同前来,知晓内情的都倒是风儿与赵清婉一同拜于国师门前,而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一场颇为壮观的及笄礼定是少不了景王夏侯奕的筹谋。   “不必多礼,今日是婉儿的及笄礼,莫要让哀家抢了风头。”   太后笑眯眯走到赵清婉身边,亲手将她扶起,众人这才敢抬起头来张望一番今日备受瞩目的赵清婉的身影。   只见那女子亭亭玉立,恭敬立于太后身旁扶着太后上座,那双搭在太后胳膊上的小手柔弱无骨,纤长莹白,即便只是一双手便能勾起人无数遐思。众人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能感受到那女子随着太后移步上座,只能来得及轻瞥一眼冰蓝色的襦裙和流水纹的宽大袖口。   待众人起身坐定,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早已目不转睛停留在赵清婉身上,这才看清这一身冰蓝色交颈襦裙左右两袖都是鹅黄色花瓣点缀,再配以清浅的粉色点缀,轻而易举便叫人移不开眼。内里的衬领和衬袖也同样采用鹅黄色做底,全身冰蓝、鹅黄交织的冲击感既让人眼前一亮又带有一分庄重的沉稳感,只论这襦裙设计,真真的好,怕是今日一毕,涟漪坊又要创新高了。   阿婉静坐在太后身旁,笑语盈盈,索性吉时还未到,自是叙叨一些乐事,直叫太后合不拢嘴。   众人便见那少女发间冰蓝对蝶起舞,摇曳翩飞,生动极了。与这襦裙也是相称得很,而只需稍稍低眼便可看见少女如水的双眸,仿似星辰遗落凡间,仿似镶着耀眼的宝石,只觉那双眼睛灵动非常。在座的不少人都见过当年的赵清婉,只是如今一见,岂止是小儿可爱,气质上佳可以形容,分明就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绝美女子,樱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偶尔浅笑嬉闹,果真是画中走出的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出去浪了,每逢佳节胖三斤,这绝对是真理呀。 宝宝们,蠢作者想哭。。。 ☆、第114章:及笄礼(二)   夏侯奕当然也坐在院落里光明正大赏看自己的小王妃,他虽然日日不离阿婉,却也果真被惊艳了一番,几乎每一次都能找到阿婉新的让人瞩目的所在。   就此时落落大方任由旁人打量,各种目光丝毫不惧的闲适淡然,也深深吸引着夏侯奕追逐。他的阿婉总是给他无数的惊喜,忽然,他想到了一月后的大婚,新嫁娘的小媳妇阿婉,又会给他怎样的惊喜?他着实期待得紧。   只是,庆幸的是,那日的美好只有他一人可以欣赏,今日小爷心情不错,虽然仍旧恨不得将阿婉藏在怀里,却也终是忍了忍。   他抬眸真巧与阿婉的视线相撞,二人相视一笑,夏侯奕轻轻勾了勾手指,阿婉自是知晓他这凭空勾她鼻尖的动作,她轻轻一笑,微微低了低头,夏侯奕恨不得立即上前碰碰她高挺的琼鼻,亲亲她羞涩的小脸,这副样子真是爱煞了人。   ……   很快,便有赞礼(赞礼即及笄礼的主持)宣布笄礼开始,“笄礼始,全场静。天地造万物,万物兴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当然,这一串唱词,阿婉事先都是知晓的,此时也并未认真听进去,只待赞礼继续请赞者入场,看着陈海琳端庄上前,收敛了一贯嬉皮笑脸的姿态,这才又提起几分精神,可以说是高度紧张状态了。   阿婉缓缓深呼吸几次,才稍稍平复了有些激动的心。   随后而至的是赵将军和沈氏,上前坐在父母位,陈海琳与赵家父母互行正规揖礼,这才能正式入座。因着正宾是身份颇为尊贵的太后,所以自始至终她老人家一直都在主位坐,因此在赞礼示意赵清婉可以洗手从东房出时,赵清婉首先拜的则是作为正宾的太后,其后才是父母。   当然,虽然紧张归紧张,赵清婉还是镇定有序的顺着早就熟悉过的流程一步步行至中央,任由陈海琳梳理发髻,由少女样式转为成年女子的发髻,而后用特定的发笄固定装饰。而后一系列礼节皆是顺顺当当下去,只在正宾赐字的环节,稍稍提起了阿婉的兴趣。   她也兴致勃勃抬眸看向太后席位,想要知晓太后为她赐何字。   众人皆是翘首以盼,毕竟这如同公主一般盛大的及笄礼,又是太后皇子皇孙亲自驾临,着实难得一见,只见太后未做任何停留,想来是早就为赵清婉准备好了所赐的字。   待有司上前将福纸展开,众人所见“柔福”二字。   “柔福曰柔嘉懿行,福泽绵延。”太后笑意满满说出寓意,听这毫不掩饰的宠爱,众人对这位华清郡主更是羡慕了几分。   正宾的赐字本来就是祝福与希冀,赵清婉自是跪地恭敬领受,自此多一小字。   笄礼流程虽然繁复多杂,然越是多样越显得笄者身份尊贵,其后祭拜祖先宗祠,叩谢父母,与宾客作揖答谢,如此方得始终。   观礼宾客此时倒是可以自由开席,赵严自是不必亲自去敬酒,皆有赵家大郎和二郎代替,有趣的是,我们景王爷也按耐不住起身随在赵家兄弟身后,别说,还真是相亲相爱的姿态,虽然宾客见景王亲自敬酒,哪里敢劝,只浅浅喝了一杯便放过了赵家兄弟,无形中,夏侯奕着实替二人挡了不少。   赵家兄弟相视一笑,自得其乐。   只是酒至诚王面前,这和乐的氛围颇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实则,今日赵严并未宴请诚王夏侯泽,当然就连瑞王夏侯朗也不在名单之列。可以说,除了夏侯奕是阿婉未来夫君,旁的皇室子弟,赵严一个未请。   然,夏侯朗紧随夏侯奕而来,即便看在景王的面子,也要请其入内,至于夏侯泽,同样的道理,赵严自是不清楚自家小五和他之间的恩怨情仇,不过是见不惯他平日里挤兑女婿,刻意争权的模样。   在这件事情上,赵严还是很护短的,尽管他百般不愿女儿嫁入皇室,然他的女婿,自是不容旁人欺侮。   然而夏侯泽近日许是有些沉不住气,在朝堂上公然向夏侯奕挑衅,着实不似寻常极其有城府,又善隐忍的诚王所为。   当然不管他所作所为究竟处于何种考虑,赵严打心眼里是不欢迎他的,只是总归是龙子王爷,对方亲自上门,赵严还能将人赶出不成?自是恭恭敬敬迎进来,还要违心的说声蓬荜生辉。   夏侯奕当然也是晓得其中关窍,岳父宴请名单是提前让他看过的,毕竟阿婉日后嫁入皇家,可以说赵家与景王府是连在一起的,赵严不愿凭白请来与女婿不对付的人。只是,他终究是难以忍受觊觎过阿婉或者是仍旧贼心不死的人看见今日这般盛装打扮,绝美多姿的可人。   “三哥肯来,本王代阿婉多谢你。”   旁的酒桌均是赵家大郎二郎在前,夏侯奕不过是陪个酒,夏侯泽这里,竟是一点儿都不商量,赵家兄弟便自动退居一旁,等待妹婿上前。   夏侯泽端着酒杯的手微顿,显然对这一句道谢很是不满。   当然他不满的不是丝毫没有谢意的语气,而是嫉妒夏侯奕能够代表赵清婉和他说一声谢。   不过一瞬,他便恢复了神色,笑得温润极了,“五弟客气,华清也算是半个皇家人,更是我未来的弟妹,本王理应亲自登门道贺。”   夏侯奕听出了夏侯泽刻意咬重的“未来”二字,也听出了那一句华清隐约的亲昵。   虽然心有不爽,却也不愿因为小人毁了阿婉的笄礼,只在心底狠狠记了一笔,夏侯泽光明正大觊觎阿婉,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与夏侯泽的仇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呢。   二人毫不相让,话里话外意味不明,周边却是热闹得很,赵清婉是笄者,今日无需她亲自待客,所以只在笄礼结束之后便陪着太后去隔间内用餐。   正在此时,竟是昭帝身边的曹忠亲自携旨而来,除了太后仍旧坐在上首,其余众人皆下跪听旨,昭帝此番手笔不小,一连串的赏赐抬进芙蓉院,皆是送予阿婉的及笄贺礼,许多小姐早就羡慕的眼神发红,此时更是心底暗暗咋舌,每听曹公公念一句,心底的羡慕就涨几分,本来太后喜爱,景王宠爱就足够让人侧目,如今就连昭帝也径直展示出自己对这个儿媳妇的满意。   皇家赐礼虽然很多时候都带有目的性,然在众人眼中无论是何目的,只有这份长长的赏赐进的府中,再是被算计也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赵清婉自个儿也被这赏赐砸蒙了,按理说这昭帝对她还是不满更多一些的,先不提她本身是将军府的小姐,就是她自身来说,也算不得名门闺秀里才学上乘人选,前几年阿婉入宫向来只去蓬莱宫,讨好太后着实是颇有成效,然她也是真心有些喜欢老祖宗这么慈祥的老人。   几次遇见皇上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不知哪里招他这般满意了。   当然,在第二份圣旨下达之时,阿婉便自己有了回答。   无他,昭帝在今日赵清婉及笄礼之上赐封赵严为护国公。   圣旨一出,满座皆惊。   夏侯奕是最知晓内情的人,毕竟这旨意几乎就是他一手促成的,然也并未料到皇上竟是在今日就下了旨,本以为是要等几日的。   赵严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能封侯进爵,只以为左不过是银钱之赏,毕竟兵权收归之时,昭帝定是会表示一番,以彰显对臣子的恩待。然这护国公真真是出乎意料。虽然他对于爵位高低并无多大痴念,却也始终记得早年小五的话,只有自己强大,对方才会掂量一番能否动的了你。因此,即便是他请辞官位也并未想要自家儿子一同随他而去,为了所谓的消除帝王疑心而放弃所有依仗,这着实不值得。   而今日这威名赫赫的护国公可以说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至少在当下乃至日后几十年,暂且不必担忧赵府的命运。   护国公,单看封号便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转头轻轻瞥了眼自己的好女婿,心里便认定此事定是景王促成。   夏侯奕做这个并非想要岳父感激,他不过是想阿婉能更自在随心,将军府的喜乐平安无疑她是放在第一位的,他自是要做得更多,护着将军府,同时也是护着她。   所以他只是微微颔首,并未对自家岳父作何反应,丝毫不打算受他这谢意,只是夏侯奕感受到侧首夏侯泽即将掩饰不住的冷意,还是不动声色扬了扬唇。   夏侯泽一听这道圣旨,比往常任何一刻都要怀疑自己选妻的眼光,即便此时自家王妃早已过上安分守己不再随心折腾的生活,然内务府总领,他的岳父大人却丝毫没有给他任何帮助,哪怕是一些毫不重要的消息或是微不足道的银钱生意。   他万分羡慕又嫉妒,更是带着深深的恨意,为何那娇人嫁的不是他?为何这么有权有势,如今更是一等护国公的岳父大人不是他夏侯泽的岳父?    作者有话要说:  最让人失望的不是没有得到而是得而复失,所以大家要懂得珍惜哦 珍惜身边的人。。 ☆、第115章:及笄礼(三)   若是夏侯泽有一日知晓,这娇妻曾经确实你的妻子不假,这岳父也果真是你曾经的岳父没错,不知他会不会想要掐死自己,毕竟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就是他自己。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方晓得后悔,也总是在得不到的时候才觉难能可贵,奈何总是患得患失,追悔莫及。   夏侯奕冷眼看着夏侯泽郁闷不已,这副样子果真是令人生厌。   周边众人早已开始恭贺赵府双喜临门,他也远远躲开了夏侯泽,着实不愿再继续忍受夏侯泽这副嘴脸。   将军府热热闹闹一整日,直至日落黄昏仍旧没有丝毫消退之兆,反倒因着夜间砰砰而起的烟花和照得院落亮如白昼的花灯而越发有趣。   赵清婉早就回芙蓉院与众姐妹歇息了一会儿,这整整一日也着实累人,虽然时时刻刻均有伺候的人操心提醒,然她仍旧是高度绷紧,怕是再紧几分,弦就要断了。   此时,陌冰进来引导几人出院门,阿婉转身便被夏侯奕抱在怀里飞到屋顶,众小姐自是识趣地躲开,与阿婉交好的人皆是难得的识大体,懂分寸的女子,没有人会不开眉眼在此时凑上前去,怕坏景王和景王妃的二人世界。   当然,若是不幸真有这样的人,那陌冰陌显只能无奈出手将她一脚踢飞,对于觊觎他们王爷的女人,陌显丝毫不会客气,而对于明着想要挖她们主子墙脚的女人,陌冰也绝不放纵。   夏侯奕昨夜并未拥着阿婉入睡,同阿婉一样的感觉,哪怕不过一日未曾相拥而眠,这该死的习惯还真是折磨人。昨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今日此时不过是轻轻拥着阿婉坐在屋顶,看星星,赏月亮,夏侯奕便由内而外散发着宁静之光。   “阿婉,生辰快乐。”   赵清婉轻轻靠在夏侯奕怀里,也并未顾忌院外有多少宾客,太后早在圣旨下达之时就已经由曹公公服侍着一同回宫了,因此也并没有多少人需要她亲自相陪,若是往常赵清婉许是会太过在意旁人眼光,不愿大庭广众与夏侯奕表现亲密。   只现在,未来一月,二人再不能见面,明明知晓不过是古老礼数,大约做不得真,却也不愿因为一时难忍相思而破坏礼数,因此,阿婉也顾不得许多,任由夏侯奕拥着她,两个人相依相偎的感觉着实甜蜜得紧。   阿婉扭头追寻着夏侯奕的目光,眼眸情绪炽热真挚,直直照进夏侯奕的心窝,他伸出手捧着阿婉脸颊,深深印上一吻。   就在此时,乍然绽放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赵清婉蓦然睁开眼睛,只见又一个五彩斑斓的烟花多姿绽放。各种样式的,像是天女散花,又像是翩然起舞的飞蝶,各种色彩的,红得耀眼,紫得绚烂。   说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惊喜,底下仍旧在将军府庆贺的人们当然也都看见了这一场接连不断的烟花盛宴,就连京中的百姓也看得明白。   不得不说,夏侯奕选择放烟花的地方是近郊最靠近将军府的方位,大约是着人测算了许久,才能准备如此周全,恰好能让京城百姓都能看个清楚,而此时夏侯奕拥着阿婉所在的屋顶却又是最完美的观赏地。   视野开阔,就像是那一捧捧美丽绚烂的烟花就在阿婉眼前绽放,她能捕捉到每一瞬间的美,也能真切感受到这么盛大又壮观的场面。   “喜欢吗?”夏侯奕的声音轻轻响起。   紧接着,只听一声巨响,整个夜空都被笼罩在一片流星坠落的氛围里,好似斜斜洒落的雨滴,滴在每一个人心间。   阿婉瓮声瓮气低应一声,明显带了哭腔,夏侯奕搂的越发紧了些,娇娇果真是容易满足嘞,不过是一场烟花,当然比起这个,夏侯奕更想直接把自己送给她,想一直待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京城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华清郡主及笄那夜的烟花有多么盛大,赵清婉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场只为自己绽放的美丽烟花。即便稍纵即逝,却也弥足珍贵。   ……   “那个位置,你想要吗?”   赵清婉能明显感觉到拥着她的手臂顿了顿,夏侯奕果然也是一时难以回神,他丝毫没有想到阿婉怎么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当然,他明白,那个位置指的是什么。   “阿婉想要吗?阿婉想要与我一同站在高处,睥睨天下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好似也不知该如何直接回答,他不清楚阿婉的意思是什么,夏侯奕也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阿婉本能的排斥皇宫,许是难以自由让她不自在,他怕是至今唯一一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吧。   夏侯奕自嘲一笑,还未等阿婉回答,心里便做了决定。   她想,他便要来送她,她不愿,他便不去凑热闹。   赵清婉当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许是太多顾忌,两个人一路走来着实不太容易,她怀疑他,不信任他,是他一步步引导她去相信,去依靠,如今全心托付,却猛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或许可以说是她一直小心避开,可以忽略的问题。   他终究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吗?   可是他那么好,她怎么舍得与人共享,怎么舍得把这一份完整的爱分成几份甚至几十份,即便他能保证他心里只有她,她就真得甘愿守着这一份心,仍旧蹉跎一生,老死宫中?   勾心斗角,终日不得安宁,她哪里肯再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可是为了他呢?如今看来,昭帝最中意的或者说已经可以定下来的储君人选怕就是他了吧,她怎么能自私地请求他为她放弃那个至尊之位?   赵清婉突然觉得心里发堵,直至此时她才发现,夏侯奕在她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她才发现原来她爱一个人可以这么自私,自私地只想独占他全部的好,全部的爱。   夏侯奕明显感觉身边的人骤然陷入了低谷,甚至散发着一种近似绝望的悲怆。   绝望?   她想到了什么竟是会有这么深的执念?   “阿婉?你不想让我坐上那个位置?”   可以说,夏侯奕无疑是最懂赵清婉的,他即便不知晓阿婉心里想得弯弯绕绕,他也能大概猜中要害。   大婚当前,阿婉若直白说她不想,不愿夫君日后荣登大宝,不愿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更不愿在皇宫内院勾心斗角蹉跎一生,那过往这些美好莫不是都付诸东流,仿似一切从未发生?   那即便成亲,还会如胶似漆,举案齐眉吗?   赵清婉一时开不了口,她不知道夏侯奕会不会突然发现她是一个善妒的女子,丝毫不理解她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愿,突然发现她根本就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她不敢往下想了,因为那个结果她有些承担不起,或者说她根本就从未想过,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哪怕当年那般迷恋夏侯泽,眼看夏侯泽纳妾迎妃,她最多不过是醋意大了些,却从未想过阻止甚至是不能承受。   只是,如今夫君换成夏侯奕,几近完美的宠爱着她的夫君,她真的只是吃味这么简单吗?   不,看着旁人也同样拥有他的宠爱,她怕是会生不如死罢。   赵清婉索性埋首靠在夏侯奕怀里,也不说话,也不抬头,甚至隐隐有了些低泣。   夏侯奕哪里容她如此,慌忙逼她抬头,逼她直视他的眼睛,他不知阿婉到底在担心什么,无论愿与不愿,她这都是不信他。   “回答我,阿婉,你要记住,什么都及不上你。”   他只能一次次重复,一遍遍告诉她,逼着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无论要不要,即便此时夏侯奕已经知晓她的答案,怕是不愿的,不想他坐上至尊之位,他也想听到阿婉亲口对他说,说她如何不愿,担忧什么,甚至绝望什么。   赵清婉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她不敢说,却又很想将她一切的担忧都说出口,告诉他她不愿他当皇上,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就有多不愿意他三宫六院,不愿与人共享这世间唯一的夏侯奕。   她突然拿出豁出去一切的勇气抬起头对上面前的男人,   “什么都及不上我吗?   那皇位呢?   可以为了我放弃皇位吗?”   她小心翼翼,一字一顿,就那样近乎乞求地望进夏侯奕的眼睛里。   紧紧攥着夏侯奕胸前的衣襟,脑中绷紧的弦快要断了,赵清婉突然有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她只能等,等着夏侯奕给她新鲜空气还是打入深渊地狱。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竟是回给他一个极尽温柔的笑脸,无论是怔愣惊讶还是愤怒异常,想来她都是可以预料的,只是这前所未有的温柔笑脸是怎么回事?   赵清婉竟是看花了眼,她似乎一瞬间忘了方才箭在弦上的紧张气氛,只剩下眼前这迷惑人的温柔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婉一向都是比较理智的,只是人家要大婚了嘛,总会突然有些小情绪,小不安啦~ 小小烦闷一章,下一章夏侯奕的承诺保证让大家甜甜地 早睡宝宝们,晚安 ☆、第116章:钟情入骨   “我的傻丫头啊,你怎么会这么好骗?”夏侯奕看着眼前娇娇呆呆傻傻的模样,抬手摸了摸阿婉的头,继而笑得越发张扬肆意,“方才不是还伤心难过?不过给你一个微笑,你这小傻猫的样子怎么能瞬间收了掌心的尖爪?”   赵清婉好像突然失去了清明,只余下他仿似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温暖眼神。   “娇娇,我何时让你如此不信任?竟是连你最真实的想法都不能直白告知于我?考虑良久,你是思考好了一切利弊,打算即使是我拒绝了你,你也可以安然接受?”      夏侯奕的笑变了,不似方才春风和煦,而是隐隐溢出苦涩的感觉,“若我执意要了天下,你待如何?不再爱我?还是,不嫁给我?”      “不,不是……”      赵清婉哇哇哭了起来,像一个无家可归,被人抛弃的孩子,哭得伤心,从未有过的胆怯不安,她怎么舍得不嫁给他呢?即便她种种不愿,可是听到夏侯奕问到不嫁给他的时候,她哪里还能继续忍耐,这么久以来,她早已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妻子,为他生,为他死,她心甘情愿。   早在赵清婉突然撕心裂肺哭出声的时候,夏侯奕便带着她飞回了芙蓉院,如今将她抱在内室卧榻上,他半跪在阿婉面前,耐心拍着她背哄着她,轻柔擦拭她眼角的泪滴,紧紧拥着这个此时脆弱到极致的娇人。   本来想吓吓她,让她不敢不信任他,只是一听她掉了金豆豆,夏侯奕纵使忍了又忍,还是狠不下心肠,他也有些无奈,一遇到阿婉,寻常果决狠辣的夏侯奕早就是一滩泥人,任由赵清婉搓圆揉扁,他仍旧无动于衷。   “阿婉,抬起头来看着我,”他让阿婉直视她,希望她能看到他是有多么认真多么严肃在说这番话。   “大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他对父皇母妃敬重孝顺,对我们这些弟弟疼爱照顾,无论是我,还是四哥,甚至是如今几近水火不容的三哥。”   赵清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告诉她这些,却也还是仔细听着,也稍稍平复了之前的激动情绪。   “父皇总是很忙,母妃时常教导我们父皇是君父,我们与父皇的关系先是君臣才是父子。我虽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知晓要听母妃的话,直至慢慢长大才恍然发觉,这句话究竟是何意。”   赵清婉突然很想抱抱眼前的男人,她能感觉到他提起懿贵妃和大皇子时难以诉说的苦涩。   夏侯奕似乎知晓阿婉的心意,微微笑了笑安抚她,而后又继续说下去,“大哥因病而逝,父皇虽然伤心难过却也不会为此而荒废朝政,可是母亲却一度悲伤晕倒,久久难以平复;母妃因着愁闷不安,最后没两年便也随着大哥而去,父皇曾经有多么爱母妃,后来他就有多么无情,即便他有难言之隐,直到那一刻,我才万分亲切的感觉,原来父皇不是父亲,而是君父。”   “阿婉,我想要皇位,并非喜欢坐拥天下,成为顶顶在上,接受天下人朝拜,享受万分权力的感觉,而是我想要替母妃,替大哥夺了这天下,想要切身感觉一下,在这个皇宫,是否真得是地狱,是否一坐上那个位置,自己就再也不是自己。”   “这是执念,不是必然的yu望,以前的我就像是行尸走肉,整日里丝毫没有情绪,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去开心,去快乐,更没有什么能让我悲伤,愤怒。我不过是在筹谋天下,像是一场游戏,我想要掌握所有人的命运。”   “阿婉,你不知道,自从那几日看你脏兮兮的小脸在我面前大口吃肉的模样,我有多想笑,我不会瞬间便对一个小孩子产生男女之情,只是那个时候我却很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想抚平你有些微皱的眉头,想要看你笑,看你开心的吃。”   夏侯奕噗嗤一笑,微微低头掩饰了尴尬,“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那么熟悉,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   赵清婉也跟着笑了,闪亮亮的眼眸里又恢复了不少光彩。   “傻丫头,其后一桩桩一件件,我几乎发疯一样找你,找到你,靠近你,把你圈在我的领地里,贴上本王专属的标签,然后丝毫不能容忍你再离我而去,我已经失去了我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我怎么能承受失去你?”   “若不是你年纪太小,我大概早在当初便娶你为妻,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哪里允许你今日这般怀疑我,不信任我。你说,你该不该被打?”   说罢,他象征性的翻过阿婉的身子,让她几乎趴在他的腿上,然后啪啪几声打她臀部,赵清婉哪里知晓他会做这么羞人的动作,惩罚什么不好,偏偏打人家……   哪里还记得方才两人几近崩溃的氛围,早就俏脸红红,埋在他怀里不发一言了。   “嘿嘿…”夏侯奕笑得傻里傻气,害羞时的阿婉总是能轻易激起他的yu望,但是既然开了头,他就想一切交代明白,自是暗暗忍了又忍,轻轻捏了她俏脸,这才继续。   “阿婉,如果说以前我想要那个位置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能够与别的帝王不一样,是否还如以前一般是夏侯奕,而不是所谓的皇上,那如今我想要做皇上,那便是想要为你,为风儿,为将军府,为一切我在乎的人保驾护航,有生之年能好好护着你们,这便是我所有心愿。”   “只是,如果你不愿意,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只要你不愿意,那我不要又何妨,我自有别的法子护着你们,哪怕我不是皇帝。”   许是这话太过震撼,赵清婉终于抬起头来,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听到他说他不要又何妨?   那是皇位啊,他真的可以为了她放弃吗?   “傻瓜,你都不问我是为什么吗?即便什么都不知道,说放弃就可以放弃?万一你可以说服我,这样不是两全其美?”   这样的夏侯奕让她心疼,她恍然觉得自己方才所忧虑踌躇甚至绝望的一切都好笑极了。      “拥有你便是这世间最美的事,我不需要两全其美,我只需要你可以信任我,无论什么话都可以明白告诉我,哪怕多么离经叛道。”      他说他不需要两全其美?他说拥有我就是最美?   夏侯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阿婉的眼泪好似都要在今天流光,好容易安抚下来的眼泪立时又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夏侯奕好生无奈,又心疼极了。   “我…我不是讨厌皇位,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想让你拥有…我一个人。”   她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夏侯奕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让这丫头以为他们不是在一起的?   他们不是一直就在一起吗?   正要开口,猛然想起了什么,越发苦笑不得,“你是担心我当了皇上,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难道不是吗?呜呜……皇嗣不也是国事吗?子孙绵延难道不是皇上的责任?”   夏侯奕真想撬开胸前这颗小脑袋瓜仔细看看,这里面究竟装着些什么,这傻丫头说了半天竟然是为这些个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在烦恼,在绝望?   只是他竟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甜甜蜜蜜滋润着他心间。   如同他霸道又自私的想要占有阿婉的一切,阿婉对他仿似嫉妒的占有欲不也正是说明这丫头爱惨了他吗?   他好想狠狠惩罚这丫头,告诉她不许胡思乱想,只是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让她记忆深刻。   “娇娇,难道你不知道,即便是王爷在王妃之外也可以拥有两个侧妃,四个庶妃,数不清的侍妾丫头?”   赵清婉倏地抬起头,脸颊上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楚楚可怜的样子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好像在无声控诉夏侯奕。   夏侯奕哪里能继续忍下去,突然大笑出声,捧着阿婉呆萌的小脸蛋亲了又亲,最后竟是轻轻咬了口,小小惩罚一下方才罢休。      “笨丫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和我是什么身份有何关系?何况,无论我是王爷还是皇上,都需要绵延子嗣,那都是你的责任,你何苦要推脱给旁人,我夏侯奕的孩子只有你能生,”夏侯奕又低头凑近了阿婉耳边,“所以快点嫁给我,给我生个胖娃娃,省得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我还是需要孩子帮我圈着你,免得你跑掉离我而去。”      他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说他的孩子只能由我来生?   他说他需要孩子来绑住我,省得我跑掉?      “怎么可能,我还担心你不要我,爱上别人了呢。”      “娇娇,若我那么轻易就爱上别人,我何苦近二十年只对你钟情入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够不够甜呀? 宝宝们,你们都不理我呀,就我一个人在自嗨 感谢欧阳宝宝,爱你 ☆、第117章:私军   直至几天之后,赵清婉的脑海里仍旧回想着及笄礼当夜夏侯奕对她说的话,仿佛永远都听不够,他娓娓道来的绵延爱意,他严肃认真的守护与承诺,声声入骨。   “我何苦近二十年只对你钟情入骨?”   这句话久久回荡,仿似一直萦绕在耳边,听不够似的,每每想起,两侧脸颊便升起朵朵红云,陌冰几人早已习惯主子近来越发流露的女儿态,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打趣主子,看来王爷和主子的感情真是好得很。   夏侯奕果真没有再出现,他虽不愿一月不能见到阿婉,却也不得不遵循着礼数,不过,近来在准备大婚事宜,却是也忙得很,虽然礼部为皇室亲王的份例自是准备妥当,只是他凡事都想要亲力亲为,总是发现不满意的地方,临时再去修改,再去准备,这才费了些功夫。就连赵清婉即将要穿的亲王妃喜服也被夏侯奕挑出许多不合适的地方,且特意瞒着阿婉将涟漪坊的苏茜请入宫中,与宫廷绣娘一同绣制出独一无二最适合阿婉却又不失亲王妃礼制的喜服,如此堪堪直至大婚前五日才满意了为止。   而对于他自己的喜服,哪怕也是改了又改,却是为了配合阿婉的喜服而改,直至与阿婉的喜服万分相称,几乎一看便知龙凤呈祥的搭配,这才放心。   这天昭帝又特意召见夏侯奕去养心殿,询问了一番大婚准备事宜,又特意招来内务府总领大臣邵大人将赏赐给景王府的东西着意增加了不少。   夏侯奕恭敬道谢,只站在一旁,等着昭帝说正事。   果然,不过闲话一刻,昭帝便说明了目的,“奕儿可想好是否当大梁的太子,未来的君上了?”   夏侯奕眯眼一笑,仍旧是恭恭敬敬叩首,只不过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多谢父皇美意,只是,孩儿脾性散漫,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无法担当重任,还请父皇见谅。”   上首的昭帝心里一沉,虽然早在先前奕儿说要考虑之时,他便隐约有所预感,奕儿怕是不会接受这个册封,只是仍然保有希望,总觉得天下诸人没有能够拒绝得了所谓君王的诱惑。   此时一听儿子毫无余地的拒绝,昭帝还是不快的。   “你是否散漫,朕自有分寸。至于对朝堂之事的见解,有的是机会学习,除了日后会有太子太傅,朕亲自教你便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夏侯奕抬眸望进昭帝的眼中,两人目光相撞,昭帝威势逼人,夏侯奕却坦然沉静,却也丝毫没有怯意。   “多谢父皇美意,儿子只求当一富贵闲王了此一生,如此便足矣。”   “即便你不愿,可有想过你的小王妃?”昭帝也不愿劝说自己的儿子当太子还要抬出女人的名头,只是奈何自家儿子宠爱这王妃是有目共睹,自己又劝不动儿子也是真的。   见奕儿望过来,昭帝颇觉有戏,继续兴致勃勃说下去,“这天下间又有哪个女人不想当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不想母仪天下,掌管后宫?”   夏侯奕本是好奇父皇会说什么,此时一听这话,自是心里发笑。   父皇大概也是倒霉极了,既碰上了他这样不恋权位的儿子,又碰上了阿婉那般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儿媳。   自是白费功夫。   “阿婉对权位丝毫没有兴趣,她只想做我的妻子,无论我是王爷太子也好,平民贱商也罢。”   昭帝哪里想到奕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是没想到这未来儿媳有这般说法。   他一时有些怔愣,“她,果真这么说?”   夏侯奕不知晓父皇这一瞬间的恍惚是为何,却也仍旧目光如炬,郑重点了点头,“是,阿婉确实如此说。”   昭帝握着杯盖的手顿住了,微微有些颤抖,这话,那人也说过。   彼时他还是太子,太子之位被众人觊觎,他忙的焦头烂额,嘉奕见他几日便胡子拉碴,消瘦不少的辛苦模样,紧紧搂着他,然后斩钉截铁告诉他,“殿下,我只想做你的妻子,无论你是太子也好,平民也罢。”   多久了,再没有听到这样能让人暖到心窝里的话。   昭帝本来打算在奕儿大婚时便顺势册封奕儿和那孩子为皇太子和太子妃,但是又怕他贸然下旨,奕儿竟是抗旨不尊,若是真不愿,他还真不能强迫了他去。难不成真要以抗旨,藐视皇恩的罪名除宗籍,刺死吗?   当然不可,因此他才想要试探一番。   只是,如今听到了儿子拒绝的话,儿媳真情的话,他竟是丝毫没有力气去强迫奕儿应下他的旨意。   “罢了,你且退下吧。”   昭帝疲惫地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继续纠结这一问题。   夏侯奕也不疑有他,也不管昭帝心中如何想,他只能拒绝。   虽然他知晓阿婉不愿他当皇帝的原因,虽然他确实能够承诺即便当了皇帝也可以只要阿婉一人,这些都不是问题,也许他可以如阿婉所说做到两全其美。   只是,那夜从将军府离开,他猛然回想起在云瑶山八卦盘幻阵里看到的情景。   阿婉行将朽木般卧于床榻,周边即便残破荒凉,却依稀能够看出一点宫院的痕迹,再看那些聒噪狠毒打扰阿婉的女人,模样打扮真真就是后宫女子的装束。   他纠结的不是为什么夏侯泽会成为皇帝,而是他害怕阿婉如他见到的一般,尽管没有那些女人折磨,她也会被高高耸立的高墙拘束。   整日里望着同一片没有变化的天,见着一样的人,赏着一样的景,她本是天边自由翱翔的鸟儿,喜欢轻哼欢快的节奏,踏歌起舞,他怎么能给她打造一个金丝笼,即便再是昂贵,再是安逸舒适,都仍旧是个牢笼,隔绝了外界的美好,也阻断了她的笑容。   所以,无论阿婉是否同意,他都不会再登上那个位置。   他绝对不允许阿婉蹉跎一生,他要让阿婉肆意潇洒的活着,继续做一只惬意逍遥的鸟儿,快活着,欢笑着。   ……   这边夏侯奕一次次拒绝那个至尊之位,那边却有人为了这个位置苦心经营,钻营算计,撞得头破血流,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诚王府书房里,夏侯泽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一把抄起眼前的奴才,几乎要将他脖子捏断,尽管如此也无法释放他心底的怒意。   “岳,岳来阁尽数停业,除了京城主铺,其余,其余…已经…已经维持不了正常经营了。”   那个被掐住脖子的奴才迎着夏侯泽眼底喷火的怒意战战兢兢说了下来,尽管能预料到主子或许会将他迁怒。   果然,夏侯泽径自甩开那奴才,将面前的青石砚台、笔架、宣纸、瓷瓶等等只要在案几之上的东西统统扔到了地上。   夏侯泽极善忍耐,寻常丝毫不会显露自己的情绪,总是有一种云山雾绕的感觉,只是此时再也顾不得如何伪装,只想将自己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   他为了岳来阁耗费了多少心血,此时就有多么愤怒。当然,若非连日来许多产业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和打击,夏侯泽哪里会心痛至此。   早在两年前,夏侯泽被丽娘提醒,所谓夺得权位不只靠朝臣拥戴,父皇传位,同样,还有一种方式,那便是人们最毋庸置疑的实力。   自己的好五弟早早便懂得把握兵权来扩充自己的实力,而他却一直在拉拢朝臣支持上耗费心血,想到这里,却又想到迎娶王妃之时的所犯致命错误,这一切对于他丝毫没有多大帮助,反而惹来父皇对于他笼络朝臣,私下结党很是不满。   所以,夏侯泽便下定决心要掌握兵权,依靠武力才能一步步迈进那个位置。   奈何,父皇绝对不会允许皇子亲王掌握兵权,所以除了大梁百万雄兵,夏侯泽只能私下训练一支强兵悍将,只隶属于他夏侯泽的一支英勇之师。   然而,训练私兵谈何容易,找到合适的地方,又不能被昭帝甚至是其他人发觉,更重要的是,打量的银钱皆要由他一人负担,大梁的兵士需要国库的银钱,昭帝都会偶尔皱皱眉头,形同割肉,何况是自己这才刚刚开府的亲王。   所以早在丽娘着手建立了一批商铺和情报来源地,无论是京城还是别的州府或多或少均有涉及,而这些铺子也颇有成效,翻好几倍的收益,他自是很快投入了私军建设。两年下来,也训练了一批死士,掌握了不少朝中大臣的隐秘,他怎么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就心甘情愿放弃这一切?   当然不可能,怕是比死都难。   比得不到更可怕的便是得到又失去。   所以,甫一听到旺铺生意几近崩溃,夏侯泽便心急如焚,只是到底还未到绝境,如今又得知消息,就连他最是中意的岳来阁也几经重创,他若是还坐得住,别说私军,怕是就连自己如何悄无声息消失匿迹也毫无所觉罢。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元宵节快乐,爱你们 ☆、第118章:大婚之囍(一)   尽管夏侯泽派出了不少暗卫去找出幕后黑手,却依然没有任何效用,不仅如此,没派出去一批人就会折损半数进去,即便是活着回来的人也深受重伤,短时间内并不能很快恢复。   几天下来,夏侯泽也发觉了蹊跷,按理说来,派出去的人对方是完全有可能一个不留的,却偏偏刚刚好只留半数,如此往复,就像是对方刻意如此一般,仿佛自己就是对方猫爪底下撩逗的老鼠,并未一刀至死,毕竟若是折腾私军的事被抖露出来,即便逃得一死,然而继承皇位的资格却是再不会有。   他豢养私军也只是为了握住一定的实力,不到万不得已他定不会做出逼供篡位的决定。只是,若非对方揪住把柄却依旧不做报复,那对方究竟是谁,夏侯泽头一次极致恐慌。   他隐约猜是他的好五弟,可是夏侯奕向来光明正大,彼此针锋相对也只是在明里,何况他忙着大婚事宜,想来是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的。   更要紧的是,若是这背后的商族势力竟是夏侯奕所属,那他还斗什么?   既有财源又有兵权,还有父皇名正言顺的信任和看重,这一切哪怕具有一项都能让他拥有争夺皇位的制胜法宝,遑论是三项皆备。天时地利人和,真真是极好。   夏侯泽不愿再想下去,他绝不承认自己多年筹谋毁于一旦,也决不相信自己正面临不战而败的死局。   ……   当然,无论夏侯泽如何愤怒恐慌,不管他的私军能否继续维持,都只是他一个人在机关算尽,夏侯奕当然抽不出空当来琢磨他。   昭和二十三年,元历七月初六,景王夏侯奕与华清郡主赵清婉大婚之日。   夏侯奕果真是足足等了一月,并未与阿婉见面,当然,他时常止不住思念,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潜进阿婉闺房,贪婪着看着她安然的睡颜,即便她安安静静也轻易拨动着他的心,舍不得离开,舍不得错过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时常一坐就是一夜,直至天蒙蒙亮,屋外陌显给了信号,眼瞅着阿婉也着实快要醒来,他才不情不愿轻吻一瞬径直离去。   阿婉倒是果真未曾见过他,虽然偶尔也会有些感觉仿似他就在身边,只是那种感觉淡淡的,她只以为是太过想念他的缘故,她不禁摇头轻笑,暗暗取笑自己陷入情网,无法自拔。   这天还未等丫头们唤她,阿婉便自个儿醒了来,倒不是紧张失眠未曾安睡,虽然昨夜却是有些难眠,只她决不希望自己新婚之夜便顶着一张打不精神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何况,上一世她是有过亲身经历的,皇家婚礼极其繁复,昨夜若是不好好补眠,就以她那副样子怕是撑不下的,即便撑下来也是极尽瘫软了。   于是她起身给自己吃下一粒安睡丹,这还是当初风儿无意之间误食药草,让她得知那效用从而制成的丹药。   此时醒来,颇觉神清气爽,虽然心底还是隐隐紧张起来,却还是满满的幸福感包括,一想到日后会日日与夏侯奕相伴,嘴角便不自觉挂上微笑。   前日喜服刚刚送来之时,赵清婉好一阵惊艳,此时将这华服穿在自己身上,只感觉舒适极了,料子极尽轻柔,明显不同于她上一世所穿的亲王妃服制。虽然仍旧是内外六件锦袍,却只觉轻飘飘贴合在肌肤上,在这炙热的七月光景,丝毫不觉黏腻,想来这又是那人用了心思罢。   沈氏专门着人请了喜娘,这个喜娘只负责给阿婉上妆,皇家婚礼几乎持续一天,寻常脂粉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阿婉虽然讨厌脸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感,却不得不说这喜娘的手艺很好,虽然抹了不少脂粉,却丝毫不见白得吓人的粉饰,其后描眉点唇,着墨颇多,却是相得益彰。   这喜娘一面啧啧称赞赵清婉肤色白皙,一面不住惊叹她眉目如画。这话中虽然包含着不少对于景王景王妃身份的恭敬应承,却倒也有几分真心。不看身边几个丫头和刚刚进来的沈氏早就瞪直了眼睛吗?   “我就说咱家小五天仙下凡,真是便宜了景王嘞。”   突然很是突兀的一男子声音传来,本还羞涩难当的赵清婉蓦然醒神,这声?   三哥?   她猛然抬头,果见镜子中缓缓而来的身影正是赵清扬不假。   “三哥?”   “别别别,哭什么…好容易画好的,怎能哭花了去?像是小花猫一样。”赵清扬也微微有些颤抖着将赵清婉揽在怀里,一别三年,小五比他想象中的样子还要耀眼几分,原先可爱圆嘟嘟的婴儿肥脸上,此时却张开了不少,秀眉大眼,红唇白面,赵清扬差点就要错过今日这么美的小五了。   他诱哄着阿婉离开他的怀抱,然后吩咐喜娘重新上了妆,一面将她的碎发移向耳鬓,一面将最后一支凤钗插入发髻。   “怎么这么爱哭了呢?”   好容易补上的妆面,此时又花了,赵清扬无奈,只好再叫来喜娘。   赵清婉不好意思的笑笑,“方才绞面疼狠了……”   她眼眸中还有晶莹闪烁,赵清扬哪里不知她是随意找的借口,却也不想拆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轻轻弹了她脑门,“娇气包,三哥初初回来就看见你这副样子,哪里放心离去,怕是几年内走不了喽。”   语气轻松极了,赵清婉却是欢喜得不得了,三哥明着告诉她几年内不会离开,那便是真的不会再离开。   虽说回京之后总有家人陪伴,阿婉却最最想念三哥。   年幼时时常随着三哥脚步,虽然三哥也会嫌弃她碍手碍脚,却总是偷偷给她带回来街市上的小玩意儿,无论是别致的点心还是小巧的玩物,总是三哥与她最相投。   说起玩乐,怕是无人及得上三哥,直至三年前,赵清婉还仍旧时常站在三哥身后,她自以为重生以来为家人操心不少,其实若非有父母和几个哥哥时常护着她,全心信任她,又哪会这般?   沈氏打圆场,再过几刻,怕会有不少女子来添妆,若是小五这般眼睛红肿,还怎么见人?   她和赵清菡一人分站一边,将赵清婉围在中间,赵清扬倒是被兄弟几人叫走,出门迎客去了。   果然不过一刻,京城不少世家贵女便相携而来,有真心与阿婉交好,诸如宋家承云、前月里刚刚相熟的伯府小姐陈海琳,而其余大多数便是冲着这景王和景王妃的名头来的,谁不想与景王妃搭上关系,只看景王如此捧在手心里宠爱,虽大都不信能长久如一,至少一时半会却是无人能动摇的。   何况,赵严将军封护国公,那可是昭帝在位期间第一位封公五代世袭的将军,这份荣宠可真是不假。   就算是冲着这层关系,这些小姐们的父兄或是夫君都会嘱咐一声,因此虽不过是意思一番添个妆,走个过场,因着人数众多,这一时半刻却也有近一箱子的妆品。   寻常女子就罢了,怕是就连公主的添妆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吧。   在场诸人暗暗羡慕嫉妒,然任诸人心中如何作想,赵清婉倒是顾不上她们的想法。   只因今日里夏侯奕的两位嫂子也是亲自前来贺礼了。   诚王妃邵思蓉,瑞王妃东方月婵。   “早就听说妹妹貌若天仙,如今一见,倒是真叫我们开眼了。”邵思蓉被夏侯泽嘱咐了不少,她却一句都未放在心上,夏侯泽多年来想谋求什么,她不是完全不清楚,然而若是以前她也许还会争上一争,只是如今,早已经没了当年邵思蓉昂扬斗志的时候,她只求护好她自己的孩儿。   而这位五弟妹想来是个有本事的,景王又深得父皇宠爱,她不介意此时卖个好,得她几分看重。   且赵清婉这份容貌,邵思蓉也真心是羡慕的,哪个女子不愿倾世美颜,所以这话中也有几分是真心的赞美。   赵清婉自然知晓邵思蓉是谁,当年她可是没有错过夏侯泽府中那几场换丫头小厮的大戏。这几年来也不断有消息传到阿婉耳里,所以虽然对夏侯泽府中一干人等没有任何好感,却对这个几年来变化很大,越发沉静的诚王妃很是佩服。   因此,对于她明显的示好,赵清婉虽不知目的何在,却也很是客气的笑笑,得体又不失亲和。   东方月婵不仅自己前来,还带来了她和瑞王夏侯朗的嫡长子夏侯霖小朋友,虽然那张笑脸酷似瑞王,性子却是酷的很,丝毫不像瑞王那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   此时,他倒是难得笑了起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弯了又弯,伸手拽住了邵思蓉的衣袖,“三伯娘说的对,霖儿也从没见过像五婶娘这么漂亮的姐姐呢。”   说着又眼神澄澈望向赵清婉的地方,伸手要抱抱。   那副憋着小嘴,眼眸满含期待的神情瞬间萌化了阿婉的心,她自是伸手直接将夏侯霖抱在怀里,把那小家伙逗得笑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了,感谢还在等的宝宝们。 快开学了,可能会每日加更几章,尽快完结,不然又不能保证日更,对不起宝宝们 所以明日开始可以的话,最少两更哈。 爱你们,感谢宝宝们的陪伴,希望能够让你们喜欢这个故事 ☆、第119章:大婚之囍(二)   赵清婉本就很喜欢东方月婵的性子,对这个可爱的侄儿更是添了不少真心的喜爱,因此她赶忙招呼这两个嫂子坐在旁边。   别的世家贵女一见赵清婉身边是这两位皇室儿媳,哪儿还会不知趣的凑上来,定是赶忙放下添妆便走了出去,于是不过一会儿,整个内室便只有喜娘、全福太太和伺候的丫头们,就连沈氏连同赵清菡也出了门外。   “景王弟性子虽孤傲,然对你是极好的,京里姐妹有目共睹,不必太过紧张,女子嫁人,只要夫君对你好,旁的都不怕。”   瑞王妃一边小心护着小霖儿,另一只手轻轻拍拍赵清婉,示意她莫要太过紧张。   阿婉明显接收到了两个嫂子的善意,当然也很是开心,结个善缘总比交恶要强得多。   两个王妃怕也是突然回神,恍然间周边已没了旁人,毕竟是人家大婚之日,怎可如妯娌家闲话家常般当客人供着,赶忙起身,说是日后登门景王府,再一同叙话就是。   赵清婉定是浅笑应了,将二人送出去,便又开始忐忑不安坐起身子。   虽然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却总觉得有些紧张,方才瑞王妃的劝慰她当然听了进去,何况嫁的人是夏侯奕,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然而始终是没忍住有些隐隐萦绕在心头的不适。   不过尚且没待她继续紧张下去,赵清菡便来嘱咐,景王车驾已至门外。   心里诧异,当年与夏侯泽成婚之日远没有今日这般早,堪堪卯时方才至将军府。而此刻才午时刚过便来迎娶。   赵清菡亲自送自己的妹妹出闺房,而阿婉的右面是陪嫁的陌冰一同扶着,直至去了正厅给父母兄长见礼,阿婉依然有些恍惚,是真的要嫁人了。   沈氏虽然忍了又忍还是流了几行清泪,阿婉见此也是多愁善感了些,赵清菡赶忙拉了拉她袖口,将她扶起声,马山就要上轿子,总不能哭花了脸,沈氏哭是礼俗是哭嫁,阿婉哭就要紧着制止了。   赵清扬心中也很是复杂,想不到往日里的娇女娃此刻却是这般耀眼的小媳妇了,他忍住了几分不舍的担忧,转而嬉笑着将阿婉背在身上,而后由沈氏将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亲手盖上。   “小五,无论发生什么,别忘了还有父亲和三个哥哥为你撑腰,若是受了委屈,即便是皇家,阿兄也定为你讨个公道。”   赵清扬将背上的阿婉使劲儿提了提,倒不是阿婉身量重,是赵清扬着实有些紧张,亲手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子送到别的男人的手里,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倒不是看不上夏侯奕,对这个妹婿还是十分钦佩的,无论是为人还是为将,可以说,在赵家兄弟眼中,放眼京中子弟却也无人能有人比夏侯奕更适合站在他们美丽聪颖的小五身旁。只是一想到日后继承皇位,许是有数不尽的女人,赵清扬便很是担忧阿婉情跟深重,黯然神伤。   虽然这不过是日后可能不会发生的事,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赵家传统一般,男子无后不得纳妾,将军府后院干净得很,阿婉那性子,哪里经得起后院阴私,勾心斗角,越想,赵清扬便越是胆寒。   只是,一切皆是定局,他只能做好一切拼命守护好阿婉,让夏侯奕有所忌惮,也让小五有足够的母族依仗。   赵清婉明显感觉三哥背着她像是背着千斤重担一般沉重,这份沉重,阿婉理解为三哥的不舍与担忧,果然听到三哥嘱咐的话,方才尽力忍回去的眼泪顷刻间决堤而出。   上一世一如今日,同样是三哥亲送她出府,同样是这样的嘱咐,尽管这一世她得到了许多爱,一步一步也很是顺利,她却仍然不能忽略身后这些家人为她拼尽全力的支撑。她不由得抱紧了赵清扬,轻轻摸了摸他俊逸的脸庞,即便未曾看着三哥此时的模样,她也能清晰明了的想象赵清扬往日里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此刻定是极其严肃,甚至带了些薄浅的怒意。   果不外如是,特别是看着将军府门前正中夏侯奕大红锦袍加身,往日里总是玄色的袍子,今日这红色倒是衬得夏侯奕越发意气风发。   赵清扬不自觉像是面对敌人一般抖擞着精神,挺直了腰背。   一步一步朝夏侯奕走去,颇有些不情不愿。   夏侯奕也隐约能感觉到面前的妻兄对他的敌意,只是他哪里顾得上旁人,早在赵清扬背着他家阿婉出现的那一刻,夏侯奕全部的心神和眼神都聚焦在那身后盖着红盖头,伏在旁人背上的娇小模样,夏侯奕恨不得将三舅哥推开,换自己去抱阿婉,去背阿婉,只要不是在旁人的怀里,那便怎么都可。   至于这舅哥对他的敌意,日后自有法子消除。   他也果真是快步上前,等着赵清扬将阿婉手里的红丝绸牵引到他的身边。   “照顾好小五……”赵清扬千言万语只剩这一句嘱咐,仍旧是将自己捧在手里宠爱的小五正式交到了夏侯奕手中。   夏侯奕当然也是郑重点头,握紧阿婉与他之间的红绸,向一同跟着出来的岳父和岳母,赵家大郎二郎以及此刻才忍不住泪睫于莹的赵清菡示意行礼,虽然他是王爷,无需这般多礼,却因为阿婉,他十分愿意给予阿婉的家人也是他的家人以足够的尊重甚至是庇护。   周边一群围观的看客此时也瞪大了双眼,这景王此番行礼还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纷纷羡慕起将军府来,这是在表明将军府,未来的国公府在景王府的庇佑下,是决不允许旁人欺侮。   赵严也很是感激,本就知晓这小婿好得很,此时又受他如此珍而重之的对待,更是欣喜得很,伸手重重拍了夏侯奕的肩膀,亲自将小五和女婿送到门外。   赵清婉自是不知晓这一幕,只是隐约看到玄色龙纹锦靴与自己并肩而立,这才顺着他的牵引缓缓往前行去。   上轿,落座,被眼前人轻捏手心,阿婉回握,虽然不过一瞬便很快松开,还是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待夏侯奕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这才启程。   赵清婉从晨起便没有用任何东西,也不知这是什么规矩,阿婉也只得受着。倒是感觉陌冰从轿边轻轻敲击,阿婉试探着靠近轿边,果然侧窗外递进来一个食盒。   还真是惊喜,想来若非娘亲惦记,那便只能是夏侯奕了。   她轻轻将盖头掀开,小心翼翼放在身侧,也不愿皱了,而是伸展着铺平,所幸,这轿子大得很。   打开食盒,第一层放置的便是一素锦布条,很短的一句:夫人,今日绕城路远,补些吃食为好。   赵清婉轻轻一笑,这方是确定了这食盒是夏侯奕准备的,至于那句夫人……   她微微红了红脸,因着胭脂上好,倒是未曾表露,只是仍然感觉脸颊热烫,很是羞涩。   揭过这层,其下一层准备了湿锦帕,还带着些温热感,赵清婉正要好奇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忽然看到旁边还静悄悄摆放着上好的口脂,这?   难道这锦帕是用来擦拭口脂的?   心里越发暖上几分,这份贴心怕是无人比得上了吧。   她兀自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抬眸望向正前方,仿似可以透过轿帘望向那个挺拔的背影,她好想他呢……   想起他来就胸口发热,整个身心都热起来,被温暖紧紧包裹着,就像是沉溺在春日暖阳里,沐浴着温柔和煦的春风。   赵清婉将温湿的锦帕捏在手里,而后将口间的脂粉擦拭干净,这才开始揭开第三层。   她隐隐有种揭开神秘宝物的惊喜感,像是在寻宝,一步步探索,一层层深入,带着万分的欣喜与满足。果然他总能轻易拨动她心弦。   第三层都是些可口的点心,让人一看便食欲大振。   设计的也很是喜庆,即便是往日里爱吃的点心,却也在其上点缀了红色的式样,怕是也在应和这大喜之日的喜庆。   当然,赵清婉没有发现这点心俱是小巧玲珑,更没有什么渣滓碎屑,很是称手一口一个刚刚好,不会因为这些吃食而致使新娘子狼狈,也能顺顺当当填饱肚子。   其间还备了清茶爽口,不知这盛茶的玉壶是什么材质,这茶竟是温热适宜,若是阿婉知晓夏侯奕特意为此拿世间上好的暖玉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茶壶,她估计是更要感动几分的。   阿婉倒不是不识得暖玉是何模样,只因那玉太过难得,寻常富贵人家偶然间得到也不过是打造一个精细的玉镯,哪里会这般颇为浪费的造一个玉壶?   然而,夏侯奕的这份心思只为阿婉吃用舒适,哪里管那许多。   最后一层,阿婉揭开盖子,初初由不解至震惊。   继而不断涌起连绵不绝的感动来。   只见那小小的盘底放置一本不甚厚的小书,入目的画面便是郎君娶亲的瞬间。   男子冷然肃静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分明是夏侯奕无二。左侧牵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虽然盖头遮面却从那嫁衣上一眼便知是今日成亲的她自己。   她仿似有些猜到这本子究竟是什么。   果然一打开,从将军府门始直至景王府终,其间走过什么街巷俱都一一列明,就连周边围观的百姓也画得清楚。   最后一页:自今日起出将军府,日后所有的路都由为夫陪你一同走,此生必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更得有点儿晚了,看来今天还是没法子两更~~~ 过了十二点了呢,祝福各位宝宝们情人节快乐 有另一半的祝福你们恩爱甜蜜,顺遂平安。 没有另一半的祝福你们早日觅得意中人,幸福到永远哟。 感谢大家守候,爱你们 ☆、第120章:大婚之囍(三)   她掂着手上这有些烫手的小画册,隐约能感受队伍前进与这画册上的路是大致无二的。回想着最后一页的话,眼眸中又是一层水雾,久久难以释怀。   甭管赵清婉在轿子中如何千丝万缕的情意绵绵,外间百姓却是叫喊声不断,一来因着得见景王面容,又被夏侯奕一路大散银裸子,二来也因着赵清婉十里红妆的气势。   赵清婉自是不晓得自己究竟也多少嫁妆,对于嫁妆这回事儿,赵清婉从不觉得它的多少与婆家看不看重有甚干系。   当然,赵家就这么一个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幺女,上至父母,下至兄嫂,哪个不把这小五当个宝贝一样宠着。   沈氏和赵严给自家小五的嫁妆自是不少,当然为了和赵清菡的一般无甚,不过是多了几抬夏侯奕所赠聘礼,堪堪八十八抬,在京中也数得上风光无两。   然,也不知自家三郎从哪里带回来不少新奇玩意儿,除了给自家人的东西,竟另外备了二十四抬说是给小五的嫁妆。   如此一来竟是一百一十二抬陪嫁,这还不连那些京中的旺铺门面和庄子地产。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太后竟也送来十三抬物什,懿旨上说小五既是华清郡主也算是皇家嫁女,自是应该收下这礼做成嫁妆。赵家自是又将这些赏赐尽数添置在阿婉的嫁妆中。   所以如今京城百姓所看到的所有嫁妆共一百二十五抬,无一不目瞪口呆,暗暗咋舌。   早先景王夏侯奕下聘时也是震惊朝野,如今这国公府毫不相让,上百抬的嫁妆丝毫不被景王比下去。   果真是十里红妆,直击人心。   日后便可见,景王府管家陌遇专门着人开辟了两个厢房,又拨了六个丫鬟和两个嬷嬷,这才将自家未来女主人的嫁妆整点完毕。   待陌遇将整点成册的嫁妆单子上呈给赵清婉之时,赵清婉也不觉怔愣好一会儿,着实是这单子上的东西应有尽有,赵清婉立刻便成了小财主。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此时最重要的当然是人生一大乐事,洞房花烛夜。   ……   景王府一行人训练有素不是假的,恰好日落之前进了景王府门,夏侯奕将赵清婉抱下轿子,她就连地都没沾,直接被夏侯奕抱着跨过了火盆,旁边随侍的喜娘想要道一句这不合规矩,堪堪被夏侯奕的眼神止住了动作,任由景王动作。   夏侯奕母妃已逝,高堂之上合该只有圣上一人,倒是未料太后竟也出了宫。   昭帝看着眼前不守规矩特立独行,却又着实挺拔俊逸的儿子,他是骄傲的,很是及时止住了夏侯奕行礼的动作。   夏侯奕当然也不会推辞,轻轻将阿婉放在身旁,示意礼官开始。   直至赵清婉被夏侯奕抱着进了卧房,她仍旧处于一种眩晕状态。   她没有听到昭帝的嘱托和训话,更没有战战兢兢的感觉,身怕自己做错什么,唯一感受明确的就是身前抱着她的男人厚实的胸膛。   她可以静静靠在他怀里,像以往多次的温暖感受,却又带了些不一样的体验。   此后,这个男人,真的只属于她了!   别看夏侯奕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早已波涛汹涌,单看他拿着玉如意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就可看出一二。   这玉如意还是当年懿贵妃初封贵妃之时太后的赐礼,如今被夏侯奕用来挑起盖头,也算是母妃一份心意。   身侧的喜娘讨喜的说着称心如意的吉祥话,夏侯奕却哆嗦着不断克制快要蹦出来的心。   好一个如意美娇娘!   这景王果真是称心如意吧!   待盖头掀开,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在新娘子的脸上,阿婉含羞带怯,眉目含春,柔情眼波微微荡漾着,周边隐隐响起的抽气声早已表明这小娘子的貌美。   当然,夏侯奕又一次被自家娇娇所震撼。   不同于往日里青涩纯洁,狡黠多变的气息,此时的阿婉就像一只娇艳欲滴,正值好颜色,温柔绽放的花朵。   她娇媚可人,引人入胜。   被夏侯奕炙热的目光盯视,赵清婉虽然羞怯,却也忍不住想多看夏侯奕几眼,夏侯奕惊艳于阿婉的面容,殊不知阿婉同样也被夏侯奕吸引移不开眼。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夏侯奕?   玄衣冰冷无情,紫衣贵气逼人,白衣嫡仙傲骨。但是红衣呢?   夏侯奕长相虽然棱角分明,丝毫不见柔和之感,然今日隐隐带着满脸笑意的夏侯奕,配上一身红似火的新装就好像一团灼灼燃烧的旺火。   他张扬肆意,璀璨耀眼。   让人甘愿化作飞蛾,哪怕身死也愿意不顾一切扑上去,至少换来片刻的亲吻。   门外陌显提醒夏侯奕去敬酒,总算是将这满屋室里暧昧的春光打散了些。   夏侯奕轻轻拥了拥阿婉,转身出了屋室,顺便将喜娘一些闲杂人一并带了出去,只留下阿婉自个儿的陪嫁丫头。   “小姐,奴婢服侍您吃些东西吧。”冰兰并不知道自家小姐在花轿中便偷偷吃了不少点心,此时见外人终于走光了,才紧着劝自家主子用些东西。   “日后要叫王妃了,万不可小姐小姐的称呼,若是让外人听得,只以为咱们将军府没有规矩。”赵清婉还未开口,身侧站着的贾嬷嬷便提前板起了脸。   冰兰下意识吐了吐舌头,慌忙请罪。   然而赵清婉哪里顾得上几个丫头如何,她此时满脑子都是方才夏侯奕临走前靠近她耳边说的话“夫人,别急,待为夫回来,只管细细看我。”   这,这……谁要看你了?   赵清婉自然是霎时红了脸,   一想起这有些调戏的话语,赵清婉便忍不住羞涩起来,连带方才被他微微靠近的耳侧也是烧得烫人。   “王妃?”   “王妃?”   ……   “啊?什么?”   几个丫头一脸担忧,连着喊了四五声,自家主子都不开口,脸上仍旧红彤彤一片,还是陌冰反应过来什么,示意几个丫头勿要担心,这才上前轻轻推了推赵清婉。   果然,赵清婉炸毛似得惊呼出声,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的滚滚……   怪不得王爷老说主子和滚滚很是相像,如此一看,倒果真是一样得很。   陌冰虽然很是想笑,却也到底不敢不敬,复又换上浅笑的表情,再次询问出声:“王妃,方才奴婢们是想问您,是否现在洗个热水澡,将这些厚重的发饰取下来。”   赵清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顺便连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感受到的重量一并感受了回来。   果然啊,这真金一般的凤冠还真是重得很嘞。   “好,着人抬热水来。”   赵清婉吩咐陌冰,陌冰自是含笑领命。   ……   赵清婉坐在床头手里拿着话本,身上窝着眯眼安睡的滚滚。   没错,滚滚被提前接到景王府里,比赵清婉来得还要早,此时好容易见了自己的主人,当然是赶快跳上她膝盖,窝在温温软软的怀里,好不舒适!   突然,陌显和陌遇扶着夏侯奕跌跌撞撞进来,赵清婉慌忙将床榻让出,帮着夏侯奕躺在床上。   “陌冰,吩咐小厨房做些醒酒茶来。”赵清婉一边吩咐陌冰,一边给夏侯奕盖上锦被。   陌显和陌遇早在将王爷送到卧房之时便紧着行礼告退,当然顺便守在门外,自是阻了陌冰要送醒酒茶的动作,“以王爷的酒量,哪里能醉成这样。”   陌冰拿着茶的手一顿,方才也是着急,现在才反应过来,王爷那副醉醺醺的模样定是装来的。   她也好整以暇守在门外,这洞房花烛夜才刚刚开始不是。   果然,赵清婉正要琢磨解了夏侯奕的衣衫,让他舒服一些,只是刚刚俯下身子便被夏侯奕翻身压在床上。   赵清婉惊呼出声,瞬间便反应过来这人怕是装醉。   “夫人是要替为夫宽衣吗?”   “忒得无赖。”   她有些羞恼,伸出拳头砸在夏侯奕身上,顺便瞪了他一眼。   只是此时的赵清婉满脸通红,这一眼怎么看怎么像是撒娇嗔怪。   她越是这般,夏侯奕便越是心神荡漾,他虽不至于醉倒,却仍旧是被人灌了许多酒的,寻常哪里有这机会劝煞神景王喝酒,大婚之日,这些人自是放大了胆子,微微肆意了些。   所以夏侯奕此时脑子清明,眼神却带着迷离状。   眼前的阿婉,媚眼如丝,直直望进他心里。   “哪里无赖了?”夏侯奕精准地攫住那诱人的娇唇,“是这样?”   微微相碰又不舍松开,再吻了吻,而后轻抚上阿婉脸颊,像是捧着爱不释手的珍宝,不敢用一丝力气,不过片刻便微微出了细汗。   “等,等一下,”赵清婉在即将要失去清明之前回过神来,夏侯奕虽也忍无可忍,还是示意阿婉继续说下去,“还,还未喝合卺酒……”   夏侯奕微微一愣,似乎也是急了些,竟是忘了这最重要的合卺酒。   “是为夫的不是…”他翻身下床,微微点了点自己晕眩的脑门,将案几上早已准备好的酒盅拿起,一杯递给阿婉,一杯自己紧握着。   “夫人,此后同牢合卺,结发共枕。”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这里就越想多写一点,就是想表现一下他们真得很爱对方 可能有些拖延了,宝宝们见谅吧 明天尽量剧情紧凑些,快速发展一下,谢谢宝宝们支持,爱你们 ☆、第121章:洞房花烛   同牢合卺,结发共枕?   赵清婉还是第一次听得这个说法,她伸出手臂与夏侯奕的交缠,两人对视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感。   一时感慨万千,赵清婉从未想过今生能觅得如此良人,重生仿佛不是为了还她报仇的心愿,而是这一切都是为了遇见他,与他携手白头,笑看锦绣山河。   赵清婉忍不住笑弯了眼睛,那双眸子亮亮的,正对上将酒盅放好,刚刚返回床榻的夏侯奕。   爱慕的女子就在眼前,且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夫人,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忍住无所作为。   夏侯奕也不晓得自己何时对这娇娇情根深种,只知待反应过来这娇娇住到自己心里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移去,哪怕是从心窝深处移除一丝一毫,都只觉痛不欲生。   她一点点渗入他全部的生命里,怕是一辈子也无法减少一分。   夏侯奕轻轻抚上阿婉俏红的脸颊,手上传来细腻烫人的触感,嘴里呢喃了一句“终于娶到了你”,赵清婉还未来得及有反应,就被吞没在夏侯奕的湿吻里。   他步步紧逼,像是干涸了千年的人寻找到水源一般的欣喜若狂,她小心翼翼后退,他却不允许她有分毫的躲避,直到退无可退,强迫她沉沦,强迫她与他一同痴缠共舞。   直至她快要喘不上气来,他才稍稍容她喘息,只是退离不过片刻,便再次追了上去,仿似顷刻间就要将她吞食入腹,眼眸里尽是快要喷出来的火光,赵清婉稍稍睁开了双眸,扑闪着睫毛细看眼前的人,那长长的睫毛打在紧贴着的人脸上,霎时点燃了他全部的心火。   只觉着些微痒意甚是撩拨人心。   夏侯奕将阿婉彻底压倒在身*下,不再满足于唇上动作,方才轻柔抚摸着阿婉小脸的手已经移至了腰间,小心将腰间的系带解开,因着阿婉方才沐浴重新更衣,所以只此一件薄衫,夏侯奕甫一解开便触手可及有些冰凉的皮肤,他早已yu火焚身,此时这稍有凉意的触感瞬间让他舒服至极,随之而来的是上瘾一般的抚摸。   他明显感觉身*下的娇娇有些微的颤动,虽然手上动作并未停止,却加重了唇间的吻,轻轻安抚她,一面又四处点火,灼热的带着些薄茧的手掌滑过她娇嫩的肌肤,所过之处无一不引起一阵战栗,像是星星之火有了燎原之势,不过片刻,阿婉的肌肤又灼热的吓人。   只是他似乎还嫌不够,逼着阿婉伸手解掉他身上碍眼的锦袍,赵清婉本就迷糊没了清明,此时倒是有些明了却仍旧是忍着羞意顺着他的手摸上他腰间的系带。   阿婉的动作着实慢了些,夏侯奕哪里忍得了,她的小手轻轻覆上他身侧,他便抑制不住低呼出声,很快便自己解了衣衫,彻底与她坦诚相对。   他轻轻覆上那处温软,感觉心底的疯狂愈发重了些,好一番轻柔抚弄,只见那白皙的花朵在他掌中娇艳绽放,化作朵朵滴血的火红。   被这曼妙的感觉冲击的神志不清,以前尚且不知闺房之乐,此时仍未全部体验,却早已yu罢不能,伸手探了探她秘密花园的景致,再是忍不住进院赏花。   只得轻了手脚,恐主人抗拒,又如冲刺一般抓准时机快速而入。   “疼…”阿婉果真惊呼出声,夏侯奕心疼地一边言语安抚着一边轻柔吻她唇瓣,将所有难忍的痛呼尽数吞没在唇间。   ……   红烛燃了整整一夜,直至天色透亮仍旧不甘心被人剪了烛花,夏侯奕睁眼看着臂弯里熟睡的面孔,不自觉弯了唇角,眯了笑眼。   阿婉,此后日日拥你入睡,拥你梦醒。   她睫毛动了动,察觉她快要醒来,夏侯奕很快闭了眼睛,总要给她些空间接受不是?   还是夏侯奕了解阿婉,果然她一睁眼便恍若世间外游离的状态,迷蒙间不断回想着自己身处何地。   猛然想到昨夜洞房花烛,又看见自己寸缕未着窝在夏侯奕的怀里……   真真是羞煞了人。   想她前世今生也算是三四十岁的老太婆,怎的如女儿家这般羞羞怯怯,好生丢脸。   兀自镇定了一番,那热烫退却了几分,扭头将视线转移在夏侯奕的脸上,许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这一副餍足的神色很是喜庆。   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夏侯奕带笑的面容,只是突然拉扯般的疼痛瞬间惊呼一声,蓦地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将自己方才不小心牵动的双腿小心翼翼放好。   “怎么了?”夏侯奕在听得阿婉那一声呼痛再也装不下去,慌忙看她如何,此时见她那羞于启齿的模样也大概知晓是何缘故,心里有些愧意。   “昨夜于你上了药,还是疼得厉害不成?”   上药?   那处羞人的地方?   “你……”赵清婉一时说不出口,枉她建设了许久,到底还是段数不够。   “是为夫的错,今日再向玉流殇讨要些好的。”   赵清婉哪里是想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更是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闷闷躺在锦被里,也不出声,也不看他。   “阿婉……”   “你别闷坏了。”夏侯奕好笑着掀开遮着阿婉的被角,虽也知她羞涩,却是更忧心她疼痛难忍,他自是不清楚到底有多痛,只是他也见识了昨晚阿婉疼痛的神色,况且前月里那些羞羞连环画不是白看的,自是了解了不少,知晓缓缓就会好,却也忍不住担忧。   所以很快便想起身,紧着给阿婉寻药去。   “你...别急,我已无大碍,多休息就好,不必去叨扰旁人。”   这种事,赵清婉是着实没了底气,日后若是再见玉流殇,怕是每每均会想起她今日所羞涩的感受,何况昨夜那药管用得很,此时不过是一些刺痛,不很严重。她自身本就是医者,哪里不知该如何配药,实是不必去麻烦旁人。   “还要进宫与皇上和太后娘娘行礼,误了时辰就着实不好了。”   夏侯奕见阿婉坚持,只得作罢,想着避开她自己去拿药罢了。此时听阿婉此言,也就顺着她话点点头。   门外陌冰听得主子唤人这才带着一行人进门,赵清婉虽然又有些羞涩,却尽力拿出自己贵气逼人的气势来,很是唬人。   夏侯奕一向不喜丫鬟近身,所以自他懂事起,更衣洗漱俱不假以旁人,如今有了阿婉,见她很是贤惠先给自己套了中衣便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里锦袍,伺候他更衣。   一层又一层,夏侯奕感受着柔弱无骨的小手轻柔滑过他身侧,只觉自己爱惨了这娇人。   不觉搂紧阿婉,轻轻一吻落在额间。   知她面皮儿甚薄,不等她开口阻止,夏侯奕便很快直起了身子,松开了她,赵清婉嗔他一眼,见周边几个丫头俱都低眉敛面,这才稍稍作罢。   夏侯奕端看着阿婉在他身前左右忙碌,只觉心口满满当当俱是欢喜。   阿婉,我何其有幸得你携手白头。   景王府与皇宫相距很近,夏侯奕干脆弃了马车,与赵清婉同乘轿撵。甫一入宫门,便有小太监守候在此处传话,昭帝有言先去蓬莱宫,不必在养心殿等他。   夏侯奕便带着赵清婉径直往蓬莱宫去,如今赵清婉是有品阶的亲王妃,又因着景王陪伴,自是可以乘轿而入。   远远的便看见夏侯风站在蓬莱宫门相迎,陌显自是通报了轿中的主子。   赵清婉想要下轿,总归不愿直入殿门,夏侯奕却是拦了她动作,示意陌显继续走就是。赵清婉虽不解,却也没驳了他意思,只以为他另有考量。   哪知到了殿门口,与风儿并肩向前,夏侯奕却一直半扶着她,风儿好奇,眼神询问一番,夏侯奕竟是道出了缘由,“你皇婶辛劳,不宜过多走动。”   辛劳?   到底是作何辛劳?除了那羞人之事,她着实不做他想。   霎时便反应过来,想来方才夏侯奕不让她下轿,也是出于此,她说不出辩驳的话,更加不可能附和,只能闷声低着头,任由风儿睁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真真羞人。   风儿自然此时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稍一细想便一清二楚,随即收回自己的目光,有些后悔自己抛出个愚蠢的问题,却也坚定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感觉,仍旧向前走,只是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   夏侯奕当然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不妥,虽然察觉到怀里小人拧着他腰间细肉,只是那点子力气不过是增添了些夫妻情趣罢了,多来几次,他怕是更加乐意呢,至少能清晰感受到阿婉嗔怒娇羞,不失为一桩没事。   太后就坐在正殿主位,一身明黄色百鸟朝凤的太后宫装显得老祖宗贵气逼人,那双晶亮的眸子倒不似太后这般年龄的人该有的模样,衬得人精神奕奕的样子,看着这对璧人相携而来,她老人家越发慈眉善目,突然站起了身子,离得二人更近了些,笑得合不拢嘴。       作者有话要说:  好怕这章被禁了呀... ...... 保佑保佑,人家还是很小心的,应该没啥事儿哈。 嘿嘿,今天只能写到这里了,剧情明天走吧 晚安宝宝们 ☆、第122章:重遇旧人   太后拉着赵清婉说了不少话,按理说来,年老之人均喜欢热闹,太后这般年纪的太君不是看戏听曲儿就是含饴弄孙,太后她老人家身份最是尊贵却不喜这般太过热闹的场合。   往常宫宴,若非要紧,太后也尽可能不参加,或是只露面片刻便要离去。   如赵清婉一般的孙辈媳妇,也是时常进宫想要陪伴太后一二,她起初还不愿意驳了人脸面,而后却是直白告知无事不必再来,赏了不少东西下去倒也不算什么责罚。单看她自成为太后起便选了这最是僻静的蓬莱宫便可知一二。   虽是如此,近年来每每遇上阿婉的事便总要多操些心,这不足足半个时辰不住的笑声从蓬莱宫传出,就连刚到殿门外的御驾也赫然震了片刻。   他抬手挥退了要出声的曹忠,一个人推开殿门,他也不知为何很想感受一下这种和乐的氛围,并不愿被身份等一切外物打扰。   “你们说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母后也说来给朕听听可好?”   恍然听昭帝突然开口,殿内众人皆是一愣,太后随即一笑,赵清婉却慌忙从太后身边退下,并着夏侯奕一起问安。   “华清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对于昭帝此人,赵清婉还是有些忌惮和恐惧的,她自是拿出十二分的小心去对待,就像是夏侯奕曾言“君父”一说,她亦如此,不过是个儿媳罢了,还不值当昭帝如何放在心里算作自家人,还是恭敬一些为好。   未曾料想,昭帝竟一改往日严肃,倒是拿出难得一见的笑脸,“既已嫁于奕儿,缘何不唤朕父皇?”   赵清婉还稍有怔愣,倒不是因为昭帝话里的调笑,而是昭帝这双含笑的眼睛着实是让人惊讶,夏侯奕悄悄捏了捏阿婉掌心,她这才回神。   “是儿媳的不是,父皇恕罪。”   “哈哈哈,好,快些起来回话。”昭帝点了下首的座椅示意夏侯奕和阿婉,二人自是起身落座。   昭帝也难得与二人闲叙不少,扯些家常的嘱咐,俨然一个慈父。   不一会儿,便叫了夏侯奕往养心殿去,自然是有些政事需要商讨,又见太后眉眼间稍有疲惫,虽然她老人家很是愿意与赵清婉多待一会儿,赵清婉却不忍心过多叨扰,于是她径自出了蓬莱宫,往御花园走去,那儿有凉亭美景,不至于被晒伤却也可小憩片刻,等夏侯奕正是合适。   风儿见皇婶一人去了御花园,虽然知晓皇叔定会在其周边设了不少暗卫,他也还是匆忙跟了上去,陪着赵清婉一道。   果真是冤家路窄,初入御花园便见那凉亭里两女子袅袅对坐。   不过是见了个侧影,赵清婉便可清晰认出二人,一个是她的老熟人如今诚王侧妃蒋如溪,另一个嘛,单看这推杯换盏间却是大气温婉了许多,自是还有笔未曾算清的旧日冤家六公主夏侯薇。   不是说已经远嫁东凉国了吗?今日这对姑嫂怎的这般闲情逸致?   犹记得当年往事,夏侯薇与宫内侍卫厮混被昭帝禁足,暂且不提是不是夏侯奕所为,至少这桩仇怨是算在赵清婉头上的,因着那丑闻不得已远嫁,夏侯薇竟也短时间学会了忍耐,总算是老天不负,不过两年,东凉国王便已薨逝,她这个新娶的太后又是大梁的公主,自是可以自行选择离去,不必沦落为下一任东凉国王的后宫妃子。   而这种种遭遇皆是由那荒唐的冤枉而起,夏侯薇怎能不恨,她恨赵清婉能得五哥全新庇护,为了她竟是连她这个公主都算计的不遗余力,她也恨为何自己没有权力,能有保护自己的盔甲和掌控别人命运的能力。   眼看着赵清婉顿住了脚步,立时便要离去,夏侯薇哪能让她就这样走,可以说今日她与蒋如溪在此惺惺作态,不过就是为了与赵清婉好好叙叙旧。   “这不是五嫂吗?”   赵清婉本不愿与她们碰面,在这宫里着实不愿将事情闹大,倒不是害怕,就算没有陌冰几人陪伴,她如今也是随身携带着自己研制的□□,自保绝不是问题。   奈何有人非要刻意找茬,在夏侯薇出声那一刹那,她便已经料到,这场凑巧的鸿门宴怕是早就备好了,就是不知等待她的是真正的鸿门宴还是开胃菜。   她迎着走到亭子里,抬眸看了看似乎比往日更靓一些的夏侯薇,“六妹妹,许久不见。”   “六姑姑有礼。”风儿紧随其后,他虽不愿与这些女人虚与委蛇,却有心想要护着皇婶,自是一同跟了进来。   夏侯薇倒是未料自己这个无甚感情的侄儿长到这般大了,只点了点头,她倒是不愿在此刻发难了,提前试探一下各自方是高手交战的规则。   那边蒋如溪虽是夏侯泽的妃子,按着辈分,赵清婉称呼一声三嫂,着实不为过,只谁让她是侧妃呢,赵清婉虽然不吝啬一句口头称呼,然对于蒋如溪,她丝毫没有好感,只不与她找茬便是,怎还会上赶着去搭话,自是从头至尾都没想去称呼一声三嫂。   蒋如溪略显尴尬,平日里最忌讳旁人拿她侧妃的身份说事,如今最让她讨厌的女人偏偏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她能保持眼前这种稍有波动却豪不夸张的神色已经是忍耐力过人了,实属难得。   倒是夏侯薇难得帮了把手,“五嫂不记得了?这是昔日与咱们同窗的蒋家嫡女,如今也是咱们三哥的侧妃了。”   赵清婉心里诧异,这夏侯薇缘何这般变化惊人,不仅大方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且时时刻刻知晓谁是敌人谁是队友,这番进退有度,头脑清晰的表现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虽也好奇,却总不至于落了公主颜面,浅笑着点点头,“原是小三嫂,是阿婉失敬。”   小三嫂?   可真真是知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没瞧见蒋如溪那一张脸通红憋恨吗,然她却只能堆着满脸的笑意,几乎咬牙切齿,“不敢不敢,五弟妹客气。”   夏侯薇和赵清婉仿似都没看到蒋如溪此时越发黑沉的脸,径自闲聊,夏侯薇亲自递上一杯温茶,“妹妹亲自做的,这花园里的金盏花开得甚好,妹妹便拿来做了茶,倒是不一样的韵味,五嫂可要尝尝?”   “却之不恭。”赵清婉接过杯盏,风儿虽有意不让她喝下去,谁知道这女人安得什么心,却也不知该如何阻止,索性他就在这里,谅她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光明正大下毒。   赵清婉知晓风儿眼中的情绪,然她可是将憨山大师几乎全部的医术毒术都学了彻底,寻常这些毒物一闻便知,她不信自己能在毒物上吃了亏,只凑近稍稍一闻便张口轻抿几滴。   “五嫂真让薇儿羡慕,昨日大婚薇儿也看了不少,五哥是真真将你疼入骨子里呢。”   夏侯薇冷不丁如此一句,倒叫赵清婉摸不着头脑,她含羞带怯低了点头,做出一副羞涩状态,也不言语,让人一看便知这羞涩可人的模样。   别说是男人,就连夏侯薇这等女人也是微微一怔的,别说五哥捧在手心里去疼宠,若是她是男子,怕也抵挡不住这样的美人吧。   怪不得三哥念念不忘……   正要说些什么,侧头瞥见一袭白衣锦靴男子,正是诚王夏侯泽。   夏侯薇道果真是来得巧,“哟,不过几时三哥便寻来,这是想嫂子了?”   她话中嫂子自是指蒋如溪,眉眼却撇向微微蹙眉的赵清婉。赵清婉是背对着亭子入口的,因此她并未看见夏侯泽,只听了夏侯薇的调侃,方才道真是冤家路窄,今日不想见的人真是一齐聚首了,好生热闹。   “叩见诚亲王,王爷万安。”她紧着行了礼,自是没有称呼三哥,她可不愿与他扯上半点关系,看他这几年来时常去和州打探她消息,看他此时眼底隐隐溢出的眷恋就让她恶心至极。   夏侯泽果真是来寻夏侯薇和蒋如溪的,虽也知晓赵清婉今日入宫,却没抱多大希望,此时碰面着实是意料之喜,因此他隐隐有些激动,她在外几年,他就找了她几年,日日夜夜心中思念的都是那个身影。   他不知晓为何心中执念这般深,猜不透其中关窍便索性不去想,他只知道他要她,疯狂的想得到她。   冥冥中感觉她原本属于他,而夏侯奕才是那该死的夺妻之人。   他竟然可以胡思乱想出与她过往的许多故事,长清湖畔吟诗作对,梅林深处轻拥佳人,明明不过才相见寥寥数面罢了,他好笑着摇头,却从未停止过追逐。   即便她已嫁做他人妇。   “华清无需多礼。”他叫了她郡主的封号,丝毫不愿称她一声弟妹。   只赵清婉还未应声,倒是被另一声冷入脊骨的呵斥打断,“你应该称她一声弟妹。”   是夏侯奕。   “夫君,你回来了。”赵清婉一刻都不愿站在这亭子里,看着夏侯奕,她便快步走到他身边,柔柔道一声夫君。   夫君?   夏侯奕满腔怒火就被这一声情意绵绵的夫君熄灭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你们觉得要不要让夏侯泽想起他们前世的故事呀? 这样会不会觉得悔恨到不行? 他今生苦追却得不到的人,前世竟是他触手可及,一心一意为他的皇后。是不是挺讽刺的 ☆、第123章:师徒下山   当然不止夏侯奕被这一声“夫君”乱了心神,夏侯泽同样如此。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挪步走向别的男人怀里,笑颜盈盈,紧紧靠在旁人身边,甜甜叫了声夫君。   夫君?   为何他不是她的夫君?   为何她对夏侯奕时时充满着爱意,脸上时时带着笑容,面对他的时候却避如蛇蝎,丝毫不愿靠近一分。   以前偶有刁难,确实是他做的不好,只是谁不犯错,缘何要这般对待他?   夏侯泽简直快要发狂了,他恨不得立刻将赵清婉从夏侯奕的怀里抢出来,他也想清晰看着那笑颜如花的样子。   夏侯薇看着自己哥哥那很是愤怒又苦闷不已的模样,紧着上前拉了他衣袖,身怕他做出什么不可转寰的蠢事,耽误大计。   女人可真是祸水啊。   她突然想到自己府里那个新找到的面首,如玉的脸庞,柔弱的身姿,却能在床榻之间带给她极尽缠绵的享受,嗯~   夏侯薇身子有些软,竟是忍不住就想立刻回府,体会一番鸳鸯交颈的乐趣。   只眼下,她还是唯一保有理智的一个,夏侯泽早被嫉妒冲昏了头,虽被夏侯薇拉着,只能阴沉不定了些,却还是死死望着那一对旁若无人的男女,女子是他想要彻底占有的人,男子是他穷尽所有与之相拼的人,倒真是讽刺。   至于蒋如溪嘛,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又像是遭遇了什么沉痛的打击,她竟然顾不得眼前这些微剑拔弩张的气愤,只一个人默默坐在亭子里,沉沉望着赵清婉的方向。   爷喜欢的是你?   原来,他心里的人一直是你!   是啊,他唤她“亲亲”,她兴奋至极,这般亲昵动人的爱称整个诚王府也只有她一人,如今才知那许是“清清”吧,赵清婉,华清郡主的清。   他喜欢看她只浅浅着一簪子或金钗,就从那挽好的美人髻上穿过,简单又不失美意,她原先只以为是他爱极了这副美人装扮,如今才猛然发觉,不过是为了让她模仿赵清婉罢了。   是啊,赵清婉就时常简单一个发髻,无论是原先少女装扮之时那穿半髻而过的流苏钗,还是如今已嫁做人妇之时高贵别致的发簪,无一不是那副熟悉的样子。   她当然熟悉,因为她为了搏他宠爱,日日琢磨,如今她自己不也是这般简单的装扮吗?   原来啊原来,原来他心里自始至终都另有她人吗?   那她又是什么?   被他捧在手心,自以为在府内算是顶顶受宠的存在,原来不过是一替身?   她哪里像她了?   她一点儿都不像她啊!   蒋如溪几乎快要将自己点燃,几乎要冲上去质问于夏侯泽,可是她却更恨赵清婉。   为什么她都有了那般爱她护她的夏侯奕,还要来与她争夏侯泽呢?   冷冰冰的眼泪滴落,她却毫无所觉,只愣神着坐在那里,不断计较着她未来的路。   蒋如溪是冷静的,她能够在一众庶姐庶妹之间独得其父与蒋家老夫人的宠爱,没有一点手段哪里能走到今天?   既已失了先机,她便不能把这定局的平衡打破,不过就是忍一时罢了,她总有法子让赵清婉尝到苦楚。   也总能用尽全力得到夏侯泽的心。   等她瞬时恢复了清明,便见方才那对璧人只留一双相携而去的背影。   而夏侯泽与夏侯薇兄妹俩同样目视前方,紧锁那二人,夏侯薇微微扬起唇,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夏侯泽则是仍旧一副伤痛到无以复加的模样,黯然神伤。   “夫君,我们回府吧。”蒋如溪从未叫过夏侯泽夫君,今日既已极其明白,她也不介意稍作模仿,于是柔柔唤了声夫君。   果然把前方正在怔愣的夏侯泽拉回了身边,只让他浑身一震。   夏侯泽猛然撇过头,清清?   不,不是。   他还以为是清清……   罢了,来日方长。   夏侯泽轻声说了好,牵着蒋如溪正如夏侯奕和赵清婉那般出了御花园。   夏侯薇站在原地,一直在想些什么。   风儿也觉无趣,抬手朝着夏侯薇的方向作揖,“姑姑若无吩咐,侄儿就先告退了。”   夏侯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了然夏侯风这声姑姑是在唤她。   “不必多礼,风儿自去便是。”   夏侯风轻轻颔首,这才离去。   “若是这般倒也不错,三哥,若是事成,你可要如何感谢我?”夏侯薇想到了什么主意,自言自语一番,又笑得颇为古怪,对上她渗人的微笑只觉周身气息冷冽。   回程的轿撵中,夏侯奕果断问阿婉讨厌了不少好处,方才稍稍安抚他气得炸裂的心。   至于夏侯泽那厮,他既是毫不顾忌他的存在,他又何必手软,夏侯奕眼眸掠过寒光,揽着阿婉肩膀的手稍稍紧了紧,阿婉也未出声,只任由他自己打算。   对于夏侯泽,阿婉没了恨意,只剩厌恶。   当年若非她一心软弱,为爱冲昏头脑,哪里能被夏侯泽利用至此,所以即便恨之入骨,却也更恨自己。   如今看夏侯泽的模样,竟然心中有她?   果真是讽刺至极。   即便夏侯奕能忍,她赵清婉也要让夏侯泽不敢肖想她一分,何况,她的夫君,她的王爷,怎会任由旁人惦记她不做何反应?   “若你不愿去,大可不去。”夏侯奕以为阿婉在纠结是否要去赴夏侯薇的邀约,那人蹦跶了许久,似乎仍是没吃够教训,他不介意让她彻底回不了京城。   赵清婉本不是在计较这些,何况那约她是定要去赴的,不去怎么知道她们又想算计些什么,“放心就是,我如今不给她们下毒就算仁慈,怎还会怕她们。”   “如此,甚好。我陪你同去。”那劳什子的赏荷宴不过是因为贤妃增了些皇家的名分,才引得众人追捧,但凡此间之事,必有反常,到底不愿阿婉离开他的视线,如今夏侯泽虎视眈眈的目光让他很是不满,却也总不能立时收拾了人去,他握了握拳头,不断筹谋着接下来要打算的事。   ……   夏侯奕不愿阿婉走进府中,所以便从王府正门一路抱着她而行,赵清婉虽难掩羞涩,到底扭不过他,只能顺着他意,任由他胡闹。   只觉索性是在自己府院,定不怕旁人窥探,岂料,还真是被人看了去。   “瑶儿…”   嗯?   “师兄?”赵清婉蓦地一瞥,才看见那正从厅门出来的一袭青衫。   正是云瑶山小师傅云儿。   云儿拿出信物,陌遇便将他引入正厅,云儿并未让他去报信,毕竟今日瑶儿初次以景王妃的身份入宫,着实不该打扰,陌遇一听倒也有礼,便好茶好点心伺候着,并未向主子们通报。   方才正要给主子说明,却见自家王爷抱着王妃,状似亲昵,陌遇就是要十万分要紧事也万不该此时扰了王爷和王妃兴致,如此便搁置一旁,就有了现在这颇为尴尬的一幕。迎着主子责怪的目光,陌遇只觉颤抖,然他也只能心甘受着不是,即便有委屈。   其实云儿早就听到女子的轻笑声,正要迎出来,想来瑶儿见到他是该惊喜。只未料到,瑶儿竟是窝在那男人怀里,双臂挂在他脖颈,袖子下滑,半截藕色玉臂直晃晃落在外面。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云儿尴尬着移开眼,“见他如此待你,师父也能放心了。”   那边赵清婉让夏侯奕将她放下,这般样子着实不成体统,可夏侯奕也不知哪里不对,愣是不愿放开,就那般抱着她,笑眯眯看着她,带着有些腻人的情意。   听师兄这般说,赵清婉也赶忙搭了话,“对了,师兄,师父没有来吗?”   当日离开云瑶山之时,憨山大师可是亲自保证她大婚之日要来的,岂料大婚之日竟是等来自家三哥回家,她也就有些迷糊的将师父师兄要来这件事忘在脑后。   云儿余光瞥见那两人仍旧是方才那副姿态,也不打算再面对着两人,径自往正厅走去,嘴里道,“师父要去办些事,三日便会回来看你。”   赵清婉这才紧着跳下来,不再理那边闷闷不作声的夏侯奕,快步跟着师兄进了屋室。   夏侯奕这才扬起了唇间,眉眼俱是笑意,倒是没有跟着阿婉二人进去,只吩咐了人要仔细伺候。   他当然也要去商讨一下旁的事情,着陌遇招来陌家兄弟,就连风儿身边的陌隐也招了回来。   “师兄的意思是,师父与你要在京城小住几日?”赵清婉面露欢喜,云瑶山虽然什么都有,生活也更加惬意,只她如今刚刚嫁人,自然是顾不到山里的师父和师兄,就他二人那厨艺……   啧啧,她真怀疑在她上山之前,二人是如何解决饭食的。   她想吩咐两个厨娘在云瑶山伺候着,却被师父一口回绝,只以为师父是不愿旁人扰了清净,便也不再强求。   如今师父既有此意,她当然求之不得,很是欢喜。   赶忙吩咐了下面的人去收拾两间上好的卧房,却被云儿止住了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加快剧情发展, 预计再来几章解释了过去,了结了坏人,就要完结了宝宝们 有没有想看的番外呀? 蠢归都快写完了,宝宝们还不准备和我多说一句话,我写的真的太糟糕了啊亲爱的们? 谢谢欧阳宝宝,谢谢一直在看的你们 ☆、第124章:宠妻日常   赵清婉很是不解,“师兄这是何意?”   “我与师父在外租了小院,很是清静,你不必费心。”云儿话中拒绝意味甚浓,这是不打算住在景王府的。   赵清婉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来了这京城,师妹是主,您是客,师父与师兄多年对瑶儿的照顾还不允许瑶儿安排个住处?”   云儿不好意思笑笑,当日师父怕也是考虑到他对瑶儿那点儿心思,才做主将那京城的小院买下落脚的吧,说来,那小院是师父多年来一直落脚之处,如今也算是在京城留处宅院,日后若要来也方便得很。   “瑶儿别急,那小院就在景王府后街对过,着实很近,师父和我要住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总归不能老是在景王府,于理不合。何况,师父来京若是让太后皇上发觉,少不得要请到宫里讲学一番,你也晓得师父脾性,最不耐那些应酬之事,他此番也只是想来看看你罢了,着实需低调行事。”   听此番话,赵清婉也觉甚是有理,住两三日赵清婉还可保证瞒下来,若是月余,迟早会有人发现景王府住着贵客,太后问起来,她也总归不能说谎。   她仔细思量一番,总归是默认了云儿的说法,却又提出另一要求,“我选两个厨娘和两个小厮过去,来回通传或是别的都有个照应,京城不比云瑶山,这点必须应下我,否则还是搬来景王府得好。”   见她十分坚决,云儿虽想驳了她好意,却也再不愿开口,只得应下来。   午间定是要留师兄用饭的,夏侯奕、阿婉和云儿三人一桌,云儿虽颇为尴尬,夏侯奕却是云淡风轻,时不时夹些阿婉爱吃的酥肉放在她面前,顺便在她身侧握着她左手,也不避着云儿。   赵清婉这顿饭吃得昏昏沉沉,不住地在掩饰二人眉来眼去和对云儿师兄尽地主之谊中□□乏术,恨不得将身侧这只幼稚鬼扔出去。   云儿着实有些坐不下去,倒是为师妹高兴,那景王看来倒是十分在意她的,却也不能再多看一会儿。   只得很快放下筷子,道一声吃好了。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告退,只道师父回来再一同来访。   看着自家师兄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去,阿婉愤愤瞪了身边那气定神闲的人一眼,“如今可满意了?”   夏侯奕将站在自己面前蹬着大眼睛的阿婉拥在自己怀里,“不满意,阿婉凶我……”   “你…你…好不知羞。”这人,竟是撒起娇来,真真不要面皮儿。   夏侯奕也委屈得很,“夫人,为夫这是吃醋了,夫人看不出来吗?”   吃醋?哪有醋?   “今日为夫特意嘱咐膳房,这饭食里不能放一点儿醋,只因为夫今日吃了太多,着实算得够呛,若是再来点儿,怕是要被醋淹死了。”   赵清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就连那酸菜鱼也是甜辣腻人,她还以为是这厨子失了水准,倒是未料竟是他搞的鬼,只是,难道是因为夏侯泽?   “你…莫不是在气我?那夏侯泽,我真真没有一点儿能瞧得上他,你又不是不晓得夏侯泽是何人,我怎会对他有一丝一毫情意。”   夏侯奕倏地一笑,快速捕捉到阿婉的唇深深印下一吻,吻毕,揽着几乎瘫软在他怀里的阿婉笑着回应,“夫人,你把为夫想得太小心眼了些,我家娘子这般好,这世间绝无仅有的阿婉,不只是我有这慧眼能发现你的好,旁人但凡擦亮些眼睛都可晓得,若是我因为不相干的人去生你的气,我怎能对得起你对我的信任。”   他心里好笑这丫头以为他在生气,却也因为她那番对夏侯泽毫不掩饰的厌恶很是欢喜,“至于夏侯泽,且不必提他,容他逍遥几日,定不会让他再见到你。”   阿婉放心了不少,这世间,众多女子爱慕一男子,只说那男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若是众多男子爱慕一女子,指不定要如何说那女子了,何况是已嫁为人妇的女子,怕是连不守妇道,刻意勾引都能说得出来吧。这些污言秽语,赵清婉是见识过的,如今她自是害怕夏侯奕介意。   就连那桩心事……她是决计不敢对夏侯奕说明白的,不是不信任,是恐他因她曾嫁人甚至生子嫌弃于她,即便她此生完璧之身,终究上一世非也。   她悠悠叹了口气,方才的旖旎心思连同对他话中意思的感动通通抛在脑后,一时竟是多愁善感起来,又恐他轻易察觉她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几乎是同一时间,夏侯奕便察觉怀中人情绪的低落,只是他虽不知为何,却也知晓此时实是不宜再继续说关于云儿那小师傅的话题了。   于是,本是有些醋了自家小娘子对她相处了三年的小师兄的情谊,此时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反倒就这般拥着她,喂了她好些点心,方才只顾着与他“斗法”,这丫头吃得甚少,他可不愿自家娇娇饿肚子。   准备吩咐人再重新做些热的了,这才发现方才他与阿婉亲热之时,早都跑没了,只得高声吩咐了,陌显才带着人去了膳房。   赵清婉也回过神来,本想拉着他不必这么麻烦,谁知自己的肚子竟不争气叫出了声。   她也没这么饿吧~真是尴尬,尴尬。   夏侯奕将阿婉的小脸抬起来,不忍心看她这羞愤欲死的模样,他方才虽也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此时却再不敢露出笑意,只恐吓得这娇娇跑走。   虽然他眼底唇边俱透露着喜悦的神色。   翌日一早,赵清婉正想着去后街那小院寻她师父去,岂料憨山大师便一个人来了景王府。   她只以为是有什么急事,见了面却只听他絮絮叨叨几句,话里话外都是他这几个月如何想她,如何想念她的饭。   得,这怕是没什么事。   索性也无事,她便耐着性子与憨山大师聊了两个时辰,还是夏侯奕着实忍不住了,才亲自过来寻她。毕竟,师徒相逢,他也不能在这儿一直妨碍人家,自是躲在了书房,吩咐陌冰传话给阿婉他在书房,言下之意,自是让阿婉尽快来找他。   哪里会料到这都要正午时分了,他等来了陌显陌遇对朝廷之事的奏折,他虽未应昭帝太子之事,昭帝却很是执着,将奏折着人抄录私下会送至王府一份,这也是昭帝与他之间的秘密,若是有外人知晓,怕是早就在朝堂炸开了,哪里会有如今这表明平静仿似死水一般的氛围。   他一点儿都不愿看这些奏折,明明大婚是有半月的休沐的,他是特意腾出空闲想好好陪她走走,谁知他的娇娇时时有人应付,独留他一人神伤。   唉,以前日日盼着成婚,如今成了婚也不是事事顺心啊。   待他苦等阿婉不来,便再也忍不住去打断师徒二人的叙话。   憨山大师虽不是情敌,却也是妥妥占了阿婉与他相处的空闲,憨山大师时隔几月再见到夏侯奕,反倒没了先前的嫌弃与故意刁难,而是慈眉善目,极尽和煦,客客气气道了声好,夏侯奕本来冷着面进来,如今哪里好意思再板着,毕竟他是长辈,又是阿婉师父,他是打心眼里尊敬的,自是恭恭敬敬还了礼,再客客气气叫人摆膳。   只是憨山大师却并未留下来,只道是云儿一人在别院不甚方便,他须得回去照看一二。   此时赵清婉才发觉今日师父并未与云儿师兄一道过来,这二人倒是逗人,怎的还分开一一来看。   她正要着人传话将云儿师兄也一并唤来,却被憨山大师阻了,他老人家也不过多停留,很快便出了府门。   赵清婉和夏侯奕又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不清楚这师徒二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与师父说了些什么?竟是这般久。”夏侯奕点了点阿婉脑袋,顺手将人揽在自己身侧。   “不过是一些家常问候,对了,师父仔细问了这两日你与我相处如何,你对我是否爱护,你看,若是你对我不好,替我做主的人可是多着呢。”赵清婉俏皮一笑,那双眼睛好似宝石般耀眼,从前夏侯奕就晓得阿婉眼睛最迷人,如今日日看着,才发觉阿婉的眼睛简直就是如星辰一般,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直叫人移不开眼。   憨山大师是在担心阿婉得不到幸福?担心他对阿婉不好?   夏侯奕摇头失笑,他费尽心机得了阿婉的心,娶到她,若是不对她好,大费周折一番究竟是为何?   有时他也会好奇自己为何这般喜欢阿婉,将她放在心间上,占据自己整个心,他曾经一度厌恶女子,却不料自己有一日会这般亲近,信赖,珍爱一个女人。   他只道皆是天注定的缘分,否则他怎能在和州第一眼便将娇娇放在了心上,自此时时难忘,时时挂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多宝宝给留言啊,好激动,哈哈,谢谢宝宝们 大家周末愉快 ☆、第125章:珍月难产   阿婉悠悠转醒天已是大亮了,每每稀里糊涂便睡死过去,脑中只留那厮压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样子,她总是轻易被他勾魂摄魄。人道是狐狸精转世,是说女子魅惑人心,怎的男子也有这般功力?   “娘子,若你再装睡,为夫可就亲自为你更衣了。”赵清婉慌忙睁开眼睛,对上的便是夏侯奕那似笑非笑的捉弄。   “你醒了啊,外面阳光不错。”   听着阿婉没话找话,故作镇定的语气,夏侯奕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看来天公作美啊,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   回门……   该死,她怎么会忘了呀,都怪那人,昨夜本想着仔细整理些库房玩意儿,带回去做礼,如今倒好,只能急急忙忙备下了。   她怒瞪正趴在她身上一脸坏笑的夏侯奕一眼,如今这丫头倒是越发胆大了些,瞧瞧这成亲不过几日,他受了她多少白眼,若是眼刀子能杀人,他怕是早就气绝身亡了。   夏侯奕好笑着摇摇头,迅速偷香一口,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很快离开,径自穿衣起身,待阿婉清明,那人早已穿戴齐整,站在床榻边一脸暧昧望着她,道:“夫人若是再不起身,为夫不介意与夫人重温旧梦。至于回门,换一日好了……”   果然啊,又遭到一记深深的白眼,只见阿婉愤愤然起身,招来丫鬟梳妆更衣,也不似前两日般贤惠的为他穿衣,彻底将他晾在一边了。   即便是用膳,赵清婉也是自顾自的不说话,可苦了一直献殷勤的夏侯奕。   当然,也未持续许久,待二人出府,看到在马车后面排起的队伍,皆是大箱小箱的物什,短时间内哪能准备这么妥当,定又是那人仔细操办的罢。   她哪里就是真的生气了,不过是想晾一晾这人越发无赖的脾性,如今她哪里还狠得下心肠,走到他身边,轻轻挽着他衣袖,也不说话,也不放开。   夏侯奕自是知晓小女人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兀自一笑,同样不言语。只是反手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牵着她往前走,到了马车跟前,便一如往日将她抱上马车,不计较旁人目光,只顾着看小女人窝在他怀里的羞涩模样。   “明日,爷带你去个地方。”   “何地?”   “别急,到了你便晓得了。”   夏侯奕不说,赵清婉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不过她倒是隐约能猜个大概。   此次回来将军府,因着无需绕城,自是很快便到了府门,赵清婉还未下车,便清晰听到父兄恭迎王爷、王妃的行礼声,她瞬间便觉不快,哪有父母给儿女行礼的道理,果然,掀开帘子时,便见父亲在前带着一众家人跪在门外,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夏侯奕便提前说了话,“岳父大人莫要如此,自家人都要如此顾忌身份,着实折煞我和阿婉。”   赵清婉顺着夏侯奕搀扶的动作一顿,很是感动于他这番话,继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也附和着说:“爹爹,若是再这样跪下去,女儿日后如何安心回府。娘家莫不是也当阿婉是客人了么?”   阿婉本就有些鼻酸,此时边说着话,眼眶已有些湿润,赵严也不愿自家女儿这般,只是礼数终归不可废,女婿不在意,不代表宫里那位不在意,若是此时他便有些不遵礼数,不敬亲王,那么他离自掘坟墓也着实不远。   只到底还是领着众人起身,不再让小五继续难过。   沈氏倒是不管这许多,她只看景王对自家女儿那移不开眼的黏糊劲儿,就晓得小两口感情甜蜜,她心里很是欢喜,也忍不住笑出声。   晓得小五今儿回门,赵清菡又是很早便出了宋府,如今宋承宁已在朝廷领了差,即便他很想随着自家媳妇儿一道去赵府,也与多年未见的小舅子兼好友叙叙旧,却也不能率性而为,几乎是在阿婉和夏侯奕进门不过一刻,宋承宁便匆匆赶了来。   还未至午膳时分,自是男子一处说着些国事朝事,女子一处询问小五出阁后的小生活。   只是突然发觉竟是二嫂珍月郡主不在场,她疑惑的问道:“二嫂可是身体不适?”   沈氏有些担忧地回复,“早间起来嬷嬷便来报信说有些疼痛,府医也说不出个缘由,只开了安胎药,你二哥请了好些大夫,也无人说有何不妥,这才安了心。虽然仍是偶有疼痛,我却是不敢再让她来接你,只叫她在内室待着,你二哥非要出去接你,此时怕是又回去陪着了。”   “怪不得二哥方才神色奇怪,我只以为是身子不适,却不知是二嫂不妥,如此,咱们也去看看,女儿学了些医术,把个脉也更放心一些。”   赵清婉暗怪自己没仔细放在心上,否则早早便准备妥当了,此时只随身带着金针,若是,若是真有意外,也能帮得上。   不是她盼着二嫂出事,着实是近来京中不甚太平,尤其是她和景王身边的人,最是容易遭贼人惦记,不去亲自看一番,哪能放下心,沈氏和赵清菡以及尹乐妍都随着她一道去了珍月郡主和赵家二郎的小院,还未进去,便听得一声忍耐不住的叫声,接着便见内室冲出了丫头婆子好几人,赵清婉一颗心霎时便提了起来。   “郡主…郡主要生了,产婆…快…”   还是那打头的嬷嬷神色镇定了一分,见着沈氏这些主子们才慌张道了句话,只因珍月郡主怀胎马上就到八个月了,最是危险的时刻,偏偏这个时候竟是要生了,古话“七活八不活”最是刺激她们这些老人,哪里还有往日震慑下人,维护主子的气场。   生了?   怎会早产,不是一直都养的好好的吗?往日里见自家二嫂的神色很是红润,孕期也只是见得双腿肿胀了些,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两三日她没有仔细看过,便出了差错?   别慌,赵清婉不断提醒自己,只嘱咐了沈氏去叫夏侯奕来进宫请御医,她便快步进了内室,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小五,小五……快救救你二嫂,”赵清睿此时竟是哭成了泪人,他一直守在自己妻子身边,见识了她从紧紧压抑着疼痛到此时病弱难抑的□□,也看到了那血顺着她双腿流下的场面,往日里镇定自若早就抛诸脑后,只剩下紧紧攥着珍月的理智,他不愿放开,他怕一放开,眼前人便离他而去。   当年他忘不掉妻子的身影,哪怕后来打听到那女子竟是当朝最尊贵的珍月郡主,他也不曾放弃,哪料珍月对他竟也是一见倾心,再没有比那一刻更让赵清睿幸福了,即便是成婚生子,赵清睿也永远记得珍月在他面前羞涩不安,满含爱意的眼神。   然而此刻,那总是笑容满面的温暖女子如同繁星坠落一般黯淡,憔悴不堪。即便是小五一直央求他出去,他也做不到听小五的话。   赵清婉把上珍月的脉门,只能隐约探到一丝生命的气息,却是感觉不到往日强劲的跳动,她隐隐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随后又将一众奴仆挥了出去,只留下珍月的奶嬷嬷,旁人她委实不愿在冒险。   “二嫂今日可有饮蟹类寒凉之物?”   “万万不能,奴才虽然不通医理,却也不会将此类食物递给郡主。”   那嬷嬷早就大汗淋漓,此时一直忧心郡主,只想尽早医治郡主,她是不知晓这小姑奶奶医术如何,只满眼的焦急,仍旧是不信任的。   赵清婉也不理会她的想法,自顾自询问:“即便不是你,若是旁人下手,你可能保证?”   “郡主的吃食是奴才亲自验看的,奴才担保,绝无可能。”那嬷嬷一脸笃定,想来不是因此而为。   只是为何她却诊治出有宫缩的征兆,此番还不至严重,若是不找出原因,怕是要出大事。   “二哥,你出去着人寻找艾叶,要上好的,入宫寻太医院的艾叶最好。”   她无论如何都要将赵清睿赶出去,二哥这幅样子在此,她和二嫂都太过分神,接下来若是有意外,行针在所难免,师父曾言,行针最忌分神,否则她和病人都可能威胁。   何况夏侯奕应该早进宫请了太医,再将二哥交给他,她也能放心些。   果然门外丫鬟来报陈太医求见。   陈太医进来正要下跪请安,赵清婉赶忙免了礼,趁此时机便出了殿门寻夏侯奕。   “如何了?”   “许是受了刺激,今日娘亲说的腹痛怕俱是宫缩所致,还不至于要生,但是若是有碍,怕是两命俱危。”   赵清婉也不瞒着夏侯奕,家人都在,她总要和他道明白,一是想他守住二哥不做傻事,尽力宽慰家人,二则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却是一时想不起来,只能交给他去查,如此也更快些。   “彻查,不放过分毫。”她一本正经,眼眸凶光乍现。       作者有话要说:  蠢归也不大懂这个早产的概念,问了妈妈,妈妈说古话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 搜了度娘也没什么定论,索性就如此罢,反正母子平安啦,不会有意外,这不过是个梗牵出来后面的情节。 么么哒,感谢宝宝们支持。 ☆、第126章:母子平安   夏侯奕自是听懂了阿婉所言,看来这又是有所预谋,阿婉发现了什么?竟是有人迫不及待要朝着将军府下手了么?   还是将军府内的人?   夏侯奕一时也有些不明,毕竟将军府后院向来并无什么阴私之事,比之寻常世家甚是清白不少,如今这般关键的时刻,他很难不把这事与朝政联系在一起。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竟选珍月下手,珍月除了是将军府的媳妇,她更是皇族人,位同公主,岂是这般轻易被人陷害,脑中一团乱麻,他吩咐陌显带着腰牌进宫拿艾,顺便嘱咐他将可用之物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出了事,他负责。   一面发了信号,叫来了陌遇,在内宅之事上,还是这小子更加可靠。   陌遇头一次接到主子亲传的信号还是在当年于滇之事上,如今甫一看到信号,立时便从石凳上起身,由于动作迅速还跌了一大跟头,只是一来见主子无甚大碍,立时便吩咐他查将军府的后宅之事,委实是惊了又惊。   他抬眸望了望身侧同样长身而立的赵大将军和少将,二人对主子的话毫无疑义,他便安心领命去了,心里不断嘀咕,到底是何事,让主子这般操心,都操到岳父后宅了,只是越查下去他便越是心惊,让他这常年掌管谋略,阴私见得不少的人也是冷汗岑岑。   ……   室内陈太医也诊出了和赵清婉一样的结果,只是根据多年经验,他还判断出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又有些不好开口,踌躇了一番,一想到这王妃是国师弟子,突然又壮起了胆子,“王妃,臣有一言,只是还不能十分确定。”   赵清婉示意他继续,他便索性说了个干净,“从脉象来看,郡主体内并未发现任何不妥食物,却是无端宫缩,照您所说是今日才开始,若非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便是被人下了什么不明的药物导致。”   “刺激?”   说话的是方才的奶嬷嬷,陈太医见周边只有这一个伺候嬷嬷,想来是不一般,便也不避讳,“诸如什么感情上的刺激,大悲大喜均会导致,还请嬷嬷仔细回忆,莫要错过什么细节。”   “并无什么不妥,今日晓得姑奶奶要回门,我们主子起身很早,想要去夫人那里看看有何帮忙的,只是送二少爷出了门,郡主便独坐在榻上静默了一会儿,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些疼痛。”   赵清婉本在准备烧艾,听得此言,便立时抓住了重点,“你说二嫂在送走二哥时一个人坐了片刻?手里可拿着什么物什?”   “拿着?对了,拿着二少爷昨日换下来的长衫。”   赵清婉本能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本能的只觉,她晓得二嫂此番大动定是与二哥分不开,只是,到底是什么,总有哪里出了问题。   若说二哥对二嫂的情意,定不会有任何对不起二嫂的地方,这点她是极其相信的,罢了,还是先救二嫂要紧,她吩咐嬷嬷去将那件长衫取来,正要拿来交给夏侯奕,让他去问问二哥究竟做了什么,才招致二嫂动气,却是不想,手触及那长衫片刻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清香。   清香?   她一手将艾叶交给陈太医身后的医女,并吩咐奶嬷嬷去备水和食醋,嬷嬷虽很是不解,却也听她吩咐照办。   “大人您看,这长衫可有不妥?”   陈太医方才便觉王妃神色有异,只是这怕是将军府秘事,他治病救人可以却着实不愿掺和进争斗中,于是见王妃拿着那长衫出神,他也并未凑上去,只小心把着郡主的脉,郡主此时有些缓和,却仍旧是陷入昏睡的一种状态,就连痛呼都弱了不少,只是这般却更让人心惊,因为他从几乎把不到小生命的脉象……   他匆匆接过那长衫,很明显也感受到了异香,凑近鼻息之间闻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方才王妃这一般准备。   “这…这这…好似,好似当门子。”   陈太医也是心惊不已,孕妇闻了当门子的香气,怕是会催产,怪不得方才八月,这郡主便有要生产的迹象。   赵清婉将这些尽数交给外间辛苦守候的赵家人,她着实是来不及再细究,只等着稍后给二嫂行针,万万不可此时乱了阵脚。   “敢问王妃,可懂针灸之法?”陈太医小心开口。   “大人与我想到一处,如此便请大人行散气针法,其余交由我即可。”   赵清婉也看出太医的踌躇,毕竟散气一般人可以掌握娴熟,而旁的,实是无奈。若非一个不小心,他怕是承担不起后果。   因此,赵清婉将重担揽在自己身上,且着人去请憨山大师,此时也顾不得师父是否露面,救人要紧。   陈太医很是感激,一面又佩服不已,想来这景王妃是得了国师真传,否则也不敢此时应下,一个不慎,她自己也难讨反噬之险。   不过片刻,陈太医便开始行散针,很快便也大汗淋漓,索性,郡主此时稍有起色,能够与她说些话,“小妹,孩子……孩子可有大碍?”   珍月郡主霎时红了眼眶,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望着赵清婉,赵清婉当即便保证道:“二嫂只需交给我,信我,莫要多想。”   即便听此保住,她也并不能全心宽慰,又道:“若是,若是有不妥……一定要保住孩子,我就是死也是甘愿的……”   “二嫂说得什么,你不会有事,孩子更不会,你就信阿婉可好?没有你在,要让孩子如何?”   赵清婉也有些着急,二嫂这副样子,分明是很伤心,她自醒来便并未提二哥,显然是对二哥误会了,怕是,得请二哥进来了。   她正要开口,便见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身影,他几乎是滚着扑到了床榻,抓住二嫂的手,“月儿……我没有…我没有与旁人如何,我的心里全是你,我怎么会爱慕旁的女子,更不可能与旁的女子如何。”   虽然带着哭腔,索性解释的清楚明白,赵清婉忍不住想要给二哥点赞,陈太医拿着银针的手一顿,老脸一红,有些不忍直视眼前的场面,敢情这闹了一场竟是因为这二公子动了胎气?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默默无语,继续行针,动作加快了些。   “你…你…若是真有那心,我也不是不能容人之人,纳进来就是,也能趁我不便伺候你,可是…可是你瞒着我,莫非有心养外室?”   赵清婉听到这话,简直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精明可爱的二嫂,此时也忍不住糊里糊涂,她是很想回答一句,二嫂,将军府传统不许纳妾的。只是,她更怕二嫂想歪,于是果断没有开口。   只对陈太医点了点头,便伸手拿出一金针封了珍月郡主脐部左右的穴道。   陈太医本来想要退出去,此时一看王妃大人拿着金针,还是那种特别细,但是很短,如同绣花针一般的感觉,他不禁立在赵清婉身侧,想要见识见识,顺便偷个师?   “二嫂,接下来可能会很疼,你千万要忍着,否则你不是要害你的人开怀,爱你的人悲痛吗?”   说罢,她也顾不得珍月郡主诧异的脸色,动手开始行针。   珍月着实诧异得很,她只以为是自己疑心气不顺,因此才动了胎气,如今听小五话里意思,像是有人专门害她,于是她瞬间便燃起了熊熊斗志,拿出她十几年当郡主的气魄,瞪了赵清睿一眼,便乖乖忍了痛。   赵清婉将陈太医递过来的参片放进珍月嘴里含着,恐她疼痛难耐晕了过去,与此同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珍月不一会儿便浑身湿透,嬷嬷还按着她双腿,恐她乱动坏了针法,此时她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姑奶奶身上了,仔细听着赵清婉吩咐,再未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月儿……等你平安生下孩子,再与我清算,莫要此时郁结于心,且信我一回可好?”   赵清睿落下了男儿泪,他是真得怕了,也不知这一切竟是因为自己遭人算计反而害了妻儿。   他紧紧握着珍月的手,珍月疼得不住抖动,他却是害怕得颤抖。   赵清婉也着实不好过,她没想到这当门子药性如此大,她想逼出来浊气也只是减了三四分,只能不住加大手法,又恐伤了孩子,于是顷刻间浑身湿透,只盼着师父早些来。   陈太医此时如同发现珍宝一般瞪大了双眼,他双眸灼灼看着赵清婉的针法,以前竟是没发现行针还可以如此左右手并用,着实大开眼界,何况这份功力怕是十几年的老大夫才有的力道,在赵清婉这个女子手里竟也能如此妥当,服了服了。   他,很想拜师……   只是后来待亲眼目睹了圆希国师是如何行针之时,他便彻底歇了心思,就算这份手法传给他,他也是学不会的吧。   何况,国师哪里会收徒,日后多和王妃大人讨教讨教得了,至于拜师,别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怎么觉得我写不完呀,感觉快要完结了,可是突然还有几个梗...... 今晚熬夜写文存些稿,不然开学了保证不了更新,你们就不要我了...... ☆、第127章:乔攸宁   憨山大师很快便到了,待看到阿婉此时的样子便有些心疼,行针救人最是耗力,何况是救即将临盆的孕妇。   索性,瑶儿处理得颇为妥当,他很快便接过赵清婉的金针,拔出封了穴位的针,蘸取旁侧早已准备好的食醋,继续完成最后一道手法。   赵清婉着嬷嬷叫来重新备好的几个产婆,她仔细将这些产婆周身检查妥当,这才同产婆一起准备接生,陈太医定是早早便出去了,圆希国师因着要施针,如此也顾不得什么避嫌,赵清睿自是不愿离开珍月,赵清婉便由着他在,本来她也不觉得产房是什么污秽之地,女子拼命生子,男子陪着有何不可。   何况,二哥不上战场,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门外众人早就心焦不已,沈氏也是全程陪着,堪堪直到夜幕降临,才隐约听得孩童哭喊的声音……   “小公子,是位小公子……”嬷嬷抱着孩子出去报喜,沈氏接过来只仔细看了看,因着是早产,有些瘦弱,心疼极了,又有些惦记珍月,“珍月如何了?可无碍?”   嬷嬷听得夫人此刻还惦记着她家郡主,很是感动,瞬间便泪湿了,却是笑着回答:“夫人别担心,郡主很好,只是有些累了,晕了过去。”   “那便好,那便好……”沈氏将孩子给众人看了看,便很快递给嬷嬷,让她将孩子抱去准备好的侧室,那里是景王重新准备的,奶娘也是确认无碍的可信之人。   赵严和赵家男儿俱是送了一口气,索性不管如何,母子均安就是好事。   赵严吩咐人去长公主府报信,他也很是担心自家小五累了这许久,身体可受得住。   扭头看了看一动未动的女婿,想来也是在忧心他家小五的。   正要吩咐丫头去看看,小五便和传说中的圆希国师一道出了殿门。   “我无碍,好好歇息便好。”察觉到夏侯奕心疼地目光,她也能想象自己脸色定是煞白的,伸手握住他宽大袖口里的手,一面让他安心。   夏侯奕未说话,反手捉住阿婉小手,另一边吩咐陌显将憨山大师送回小院,对着赵严和沈氏轻轻颔首,便很快抱起了阿婉,径直往她的闺房芙蓉院走去。   他自是顾不得身后岳父岳母和憨山大师如何作想。他只担心阿婉是否身体不适,只想让她尽快休息。   赵清婉果真是累极了,也顾不得反驳,只能窝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睡了过去。   “小懒猫……”他轻轻落下一吻,进了内室。   吩咐陌冰备水,他亲自将阿婉身上满是汗渍的黏湿擦拭干净,又给她换了干净的里衣,当然,期间忍不住偷香几口,暂且揭过不提。   他随后便拥着阿婉,和衣而眠。   待到亥时时分,陌显悄声叫他,他才起身,顺便将阿婉也唤醒,“阿婉,起来用些吃食。”   赵清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虽然还是有些疲惫,精神头却好了不少,仿佛自己睡了很久,很是饱足。   肚子很是配合叫出了声,于是顺势点了头。   夏侯奕准备的膳食很贴心,都是白粥清炒小菜,既没有很油腻,也显得可口极了。   今日着实是累坏了,早间只用了些许,想着回门定要用很多,便留了些空余,谁曾想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事,索性一切无碍,只是自己果真是很饿。   便也不开口,自顾自吃着,夏侯奕夹过来什么,她便吃什么。   “可是查出了什么?”吃得差不多了,赵清婉便随口问道。   夏侯奕不动声色,只回应:“只晓得是旁人买通了几个接生嬷嬷,别的还未有发现,有陌遇守着,想来明日才有进展,你且安心休息就是,旁的自有为夫操持。”   当然,并非只发现了这么些东西,反倒是揪出了不少骇人之物,只是目前天色已晚,他着实不愿阿婉再担忧,只能先拖后,撒了小谎。   赵清婉果真是很累,此时吃了便想要躺下,她顺手搂住夏侯奕,不让他离开,“你也累坏了吧,陪我一起睡可好?明日再查吧……”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很快又睡了过去。   夏侯奕将锦被盖在阿婉身上,轻声唤来陌显,提醒他今夜没有很重大的事便不必来上报,再次拥着阿婉同会周公。   只是,就是有人搅他好梦。   陌显轻手轻脚进来唤他,他稍一清醒便明了想来定是非同小可之事,否则不会在他叮嘱过后依然进来扰他。   于是他也不停留只仔细将阿婉的胳膊放进锦被,才起身穿衣,只是,他正要出门,便被阿婉叫住了:“夫君,可是有所发现?我也要去。”   不是赵清婉逞强,而是她隐约觉得,此事怕并非只是陷害珍月那么简单,她想不出来为何,自己总是很忐忑,方才陌显一进来,她便似有所觉,虽也很累,却更是不愿错过。   “听话,乖乖休息,为夫去去就回。”夏侯奕还是不愿她去,毕竟黄昏之时,陌遇可是带人在花盆里发现了厌胜之术所用玉兽牌,以及按着穴位扎了绣花针的布人,其上生辰八字皆指向珍月,分明是有何深仇大恨。   鬼怪之说,夏侯奕委实不愿阿婉看见这些,索性都是害人玩意儿,一把火烧了便是,顺便将那幕后的女子解决了便也算了。   只是,阿婉坚持,她甚至说出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是抓到了人,那人可是怀恩公府的庶三女乔攸宁?”   “你?你是如何晓得?”夏侯奕大惊失色,这背后之人他也意外得很,并未发觉怀恩公府与将军府或是长公主府有何仇怨,唯一的解释便只能归结到爱而不得上,只是这事并未传出,除了陌遇和底下人便只有他一人知晓,何况人还是被带到景王府地牢审问,他实是不知阿婉如何晓得。   “带我去,夫君,带我去。”   阿婉也不解释是何缘故,只一个劲儿央求,夏侯奕哪里能受得住她这般水汪汪的可怜样儿,只回头给她换了衣衫,外面还罩了斗篷,这才带着她一路回了景王府。   夏侯奕什么也没问,赵清婉也未出声,就这样气氛很是沉闷。   赵清婉正要询问地牢在何处,着实是刚成婚这两日好些琐事,陌遇昨日还拿了一堆账册让她这个女主人接手,她却忙着招待憨山大师,并未来得及,因此,地牢这般平日未曾想到的东西,阿婉也是不晓得的。   只是夏侯奕却不愿她去那种地方,他道:“阿婉,地牢有些阴冷,我着人将她带上来,你去侧殿等着。”   赵清婉也点点头,由陌冰陪着回了侧殿,只等夏侯奕带人来。   说起那个乔攸宁,她前世与这位“二嫂”并未如何贴心相处,她初初嫁过来之时,没过多久赵清婉也出嫁了,因此这乔攸宁的脾性如何还真是不清楚,只从二哥和娘亲的言谈间了解到是为不错的女子。   她虽怀疑前世将军府被人陷害与这个乔攸宁有所关联,却是自她重生以来这几来相安无事,她派了人去也没抓到什么可疑之处。她以为弄错了人,如今却是没了想法,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她派去的丫鬟呢?为何这乔攸宁做了这事,竟是没等得她来向她报信?   正在这里回忆着,那边夏侯奕便带着人进来了。   陌遇陌显和陌冰皆在,赵清婉随着夏侯奕坐在上首。   那女子没了往日那般娇颜如花,估计是因着酷刑,满身是血,夏侯奕怕吓着赵清婉,还专门着人给她擦去了不少外面的血渍,却是仍旧挡不住这伤口的血往外渗出。   她似乎很是不适宜这殿内明亮的强光,眼睛一时有些恍惚,戴着铁链的手微微抬起遮了遮眼,随后才慢慢睁开,只是赵清婉这才看清她的脸似乎有一小片疤痕,只是疤痕颜色浅淡,若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想来年代久远。   此时,那乔攸宁也正在看她,蓦地就笑了,盯着赵清婉笑得疯疯癫癫,“哈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妹,你这一世倒是过得潇洒顺畅……”   这一世?   果然,她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如她一般,也是重生而来?   赵清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谁都没有道出口的秘密,今日是要和盘托出了么?   夏侯奕清楚地看到了阿婉的小动作,他也捕捉到了那疯女人话中潜藏的含义,猛然想起他在阵法中所看到的景象。   难道那就是他们的上一世?   他捉住赵清婉的小手,不愿她再回想,他似乎已经能猜到了不少,缘何她对夏侯泽恨之入骨又避之不及,缘何她似乎总是能提前知晓许多事情。   只是,他还是没等来阿婉彻底告诉他这一切……   阿婉没有说话,那乔攸宁继续开口,目光充满怨恨,“我是你二嫂啊,赵清睿是我的夫君,她珍月凭什么,就因为是郡主就可以抢走我的姻缘吗?”   “你莫要胡言乱语。”赵清婉几乎已经确定这乔攸宁定是重生而来,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世间是否还有旁人,这让她莫名有些心慌,仿佛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不属于她,而是她梦里的虚幻,是她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乔攸宁这个人。 在前面我也忘了是第几章了,提到过她 ☆、第128章:真相大白   “我没有胡说,你…你是夏侯泽的皇后,哈哈哈,不过显然,你的眼光的确长进了,景王可是比夏侯泽强了百倍呢……”   乔攸宁仿佛怕赵清婉不信,不住地说一些事情来证明,“不过前世我也被夏侯泽迷了眼呢,他哄女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   “住口……”夏侯奕听不下去了,他不愿从别的女人嘴里听到一丝一毫关于阿婉的恶言恶语,即便是轻轻浅浅的影射。   他吩咐陌显,“把她带下去。”   “不,不要,我不要去地牢,让我见见赵清睿,求求你们,小五,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乔攸宁没了方才那癫狂的笑意,反倒是瑟缩起来,不断地磕头请求。   “你害的二哥差点失去妻子和儿子,他怎么会愿意见你?”   “不是,那不是他的妻子,我才是他的妻子啊……”乔攸宁大喊着哭出声,撕心裂肺,“我后悔了,我真得后悔了……”   陌显上前想要带她出去,赵清婉却猛然听到乔攸宁这句话,“你说你后悔了,可是后悔背叛了将军府?”   “你……你怎么知道?”乔攸宁像是看见恶鬼,闪躲着赵清婉的目光。   “果然是你,那些伪造的书信都是你是吗?你好狠的心啊……”   夏侯奕只能扶着赵清婉,不让她跌落地上,她浑身发抖,仿似经历了多大的仇怨,满身的戾气,“就你这般蛇蝎女子,还指望我二哥爱你?若是他知晓,他不将你碎尸万段,他就不是赵家的男儿。”   “不,不是我,是夏侯泽,都是他,都是他逼我,我…我只不过是做了伪证,那些书信都是他交给我的……小五,不是我啊……”   乔攸宁哭哭喊喊,赵清婉却再也听不进去任何。   “阿婉?阿婉?”夏侯奕一把抱起晕过去的阿婉回了寝殿,陌冰虽未等夏侯奕吩咐,便也飞快运气轻功去寻玉流殇,陌显只能又将那乔攸宁带回了地牢,至于陌遇,跟着王爷一路守在门外,脑中俱是方才那场景,这….   比那厌胜之术还令人心惊啊!   “王妃只是气结于心,一时缓不过来,我开副安定药,等稍后服下,天亮之后再喝一碗便无大碍。”   见夏侯奕点头,玉流殇很快便退了出去,他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只看王妃惨白的脸色,又带着泪痕,便不是他可以过问的,只能安心治病罢了。   “阴木头,你也呆住了?”玉流殇还有心思与陌遇开玩笑。   “去,去一边儿…煎药去。”陌遇着实没心思与他打趣儿,只得恭恭敬敬轰走了。   脑中又不断被方才所谓前世今生的论调所纠缠。   夏侯奕一人轻扶着阿婉的脸颊,眉头蹙起,比得知这一切更要紧的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阿婉这样子,他怎能不疼,上一世究竟是如何的,经过这许久拼凑起来的东西,怕是无论阿婉还是将军府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夏侯泽,这梁子还真是越结越深了。   将军府众人是直到起身之后才得到丫头们传信,昨夜小五和景王连夜回了将军府,大都想到一起去了,于是赵家三兄弟都准备随着赵严一起去景王府,毕竟是他们将军府的事,总要晓得个结果。   哪知,不一会儿,小厮便来报信,说小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   夏侯奕和赵清婉一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显然里面是那乔攸宁。夏侯奕直接嘱咐从侧门而入,并未让人下车,否则若是旁人发觉这马车里锁着犯人,又是一桩麻烦。   果然一进府内便见着父兄在此等候。   “进书房再说。”夏侯奕见几人正要开口,抢先说了话,将军府可不如景王府一般铜墙铁壁,能查出那许多的被收买的婆子,显然是有问题的,何况,那些厌胜之术并未来得及实施便被夏侯奕将那乔攸宁捉住了,若是并未发觉,那岂不是后果不堪设想?   赵严将伺候的人都挥退,书房里只余赵家三兄弟和小五,当然,夏侯奕也在。   “昨日本是你回门,倒叫你跟着操持,连饭食都未曾用一分。”赵严开口倒是没有提背后之人,而是隐隐带了愧疚于赵清婉。   果见二哥赵清睿也是一副惭愧之色,赵清婉当然晓得父兄待她如何,都是一家人,哪里计较这些,“爹爹莫要多言,庆幸昨日我回门,莫不是如此,怕是来不及救下二嫂与小侄儿。”   赵严还要说些什么,却是被赵清扬截了话:“可是有了结果?”   夏侯奕看了看阿婉,上前道:“正是,昨日陌遇带人在府内多处搜出深埋在地下的符咒与小人,多是厌胜之术的用具。”   “厌胜之术?可是指向月儿?”赵清睿很是激动,这些都是国朝禁用之术,竟是有人用此恶毒之法害他妻儿?   “索性还未来得及将珍月的毛发置于其上,想来是在等候时机,至于你身上的当门子香气,也是那女子洒在你身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催产,导致珍月早产。”   夏侯奕的话音方落,赵清睿便如同狂躁的雄狮,霎时便冲到夏侯奕身前,伸手揪住他胸前的领口,仿似夏侯奕就是乔攸宁,面露凶光,大声喊叫:“乔攸宁?是乔攸宁是不是?”   原来二哥识得她?   赵清婉和赵家兄弟都上前将赵清睿拉开,对着夏侯奕安抚一笑。夏侯奕倒是没什么气恼之处,他大概能理解赵清睿的心吧,情绪难抑之时,又痛恨别人,更是恼恨自己的。   “二哥,是她,她如今就在那马车上,被惯了迷药,如今还未清醒。”赵清婉上前一步,靠近她二哥轻声说道,“二哥既是识得她,想来二哥也能猜测到一二她的动机,无非是想对二嫂取而代之,因此才痛下杀手。”   “我识得啊,我识得的,都是我害了月儿……”   当日在书斋碰巧与珍月擦肩,他几乎一见倾心,后来偶然在街上见到那个身影,他以为那就是珍月,忍不住跟上去,哪怕只躲在暗处看看她也是好的。哪知那女子一回头,竟不是珍月,他摇头笑笑,暗恨自己蠢笨至此,连爱慕的女子也分不清是谁,于是紧着提脚准备离开。   谁知道,竟是出来几个市井恶霸阻了那女子去路,他就算认错了人,也该晓得不可在此时一走了之,于是上前救了她主仆二人。   那女子自道身家名姓,又称他是恩人,想要改日宴请他以作谢意。赵清睿当然是紧着拒绝,即便他当日走得彻底,后来还是借着这恩人的名头,被那女子借了几本书册,如此一来一往也算识得。   他当然也能从那女子的娇笑中了解几分心思,于是就此也算打住了与她交往,哪怕再是凑巧,他也从未再与她有过接触,他既晓得自己对她无意,便不会耽误她,误导她,他都做得如此了,难道她还会以为自己对她是有心思的吗?   说来说去,都怪他,若非当初认错了人,也不会结下这一段孽缘,害了他妻儿,也害了那女子。   赵清睿此时还不晓得乔攸宁对他的执念究竟在何处,待他明了一切之时,对乔攸宁哪里还有一点点愧疚,而是全数的痛恨和厌恶。   要知道,上一世的赵清睿几乎是将乔攸宁捧在手心里疼爱,哪怕他晓得自己不是很得她爱慕,也未曾生气,只是愧疚没有对她更好才让她患得患失。   初初成亲之时,赵清睿整天都是一副傻小子模样,憨憨的傻笑,正是由心而发的欢喜,哪知他这般掏心掏肺宠爱的女人竟是为了别的男人将他一家几十口人命当做无物,如今重来一世,她后悔了,她怎么还能奢望与他共叙前缘?   赵清婉是不打算让二哥见到乔攸宁的,一来乔攸宁晓得前世的一切,她口无遮拦定是什么都说,她怎能让家人都晓得那不堪回首的上一世,男丁俱亡,女丁充军妓。   任谁都无法接受,她可以忘了夏侯泽是如何利用她,如何践踏她,她却永远都不能忘记夏侯泽加诸在她将军府一众亲人身上的耻辱。   “二哥可要见见她?”赵清婉试探着问赵清睿。   赵清睿仿似劳累极了,声音低沉沙哑,“不,不见,我与她没什么话好说,只是,莫要杀她,算是我偿还一番她对我的情意罢。”   我的傻二哥啊,她欠了你,欠了我们赵家不知多少,你还需要偿还她?   不过,赵清婉倒是赞同留她一条命,怀恩公的女儿,就算是庶女也不能悄无声息的死,总要安排一番,让这个世间再没有乔攸宁这个人,她也可以留着她慢慢审问。   上一世,她匆匆了结了自己,虽是被气死却也晓得自己求生之念低迷,哪里还能继续活下去,因此接下来的事她都不晓得,她是很想知道夏侯泽到底有没有稳坐皇位。   还有她的儿子,她的霈儿。       作者有话要说:  厌(ya一声)胜之术,查了百度才认得这个字......惭愧啊 我在纠结阿婉和夏侯奕说明前世所有事情到底要怎么写这段...... 希望我明天灵感大发,争取早点写出来 宝宝们,谢谢你们,晚安 ☆、第129章:嫉妒   赵清婉最终还是将乔攸宁带回了景王府,顺道又去别院看望了憨山大师和云儿师兄,等回到景王府也是该用晚膳了。   夜里躺在榻上,自是又有一番和谐运动,难得的是夏侯奕顾念阿婉几日劳累,并未多番索取,因此,阿婉并未直接昏睡过去,反倒是二人痛痛快快一起泡了个小温泉,这才又躺回榻上。   对了,那小温泉,是夏侯奕耗费多番人力财力从郊外引进来的,早在大婚前就一切修葺妥当,直接在内室后凿了一个四方池子,前几日未来得及享受,今日倒是体验了一番,赵清婉瞬间来了兴致,像是小鱼儿一般游来游去,欢脱极了,也不在乎夏侯奕在侧虎视眈眈的目光,当然,这个后果就是再被忍无可忍的夏侯奕捉进怀里吃干抹净。   他还要倒打一耙,暧昧的道:“是娇娇要勾我,万不可怪我。”   听听这句话,忒得无赖,赵清婉捏着小粉拳使劲儿捶了他几把,却如同隔靴搔痒,越发让夏侯奕心痒起来……   “阿婉,可睡了?”夏侯奕轻声唤她。   “还没……”   “不如,我们聊一聊?”   赵清婉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他要开口了吗?这几日的事,他心里大概也是乱成一团,只是一直没有问她罢了,她方才未曾言语,也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将上一世的事情和盘托出,这着实有些惊悚,他大概不会将她看做鬼怪,却难保不因此有所疏远……   她还是未准备好,“夫君,我困了……”   赵清婉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夏侯奕便知晓阿婉大概是不愿说明白。   虽然心里隐隐叹气,却仍旧回道,“小懒猫,困了便快睡,莫要强撑着。”   没关系,他可以等。   ……   “……属下查出一个商行,名曰百汇,几乎遍及我朝16个州,近几年才逐步做到如此地步,与我岳来阁也有过生意上的往来……”   “继续……”   “虽然,虽然并未直接指向是百汇商行下的黑手,但是,属下可以肯定,百汇定然出了不少力。”那黑衣人抬头看了看夏侯泽神色,复又恭恭敬敬继续,“小的还未查出幕后何人掌管,只是邱言折进去了。”   “你说什么?”夏侯泽猛然抬起头,恶狠狠蹬着何力,“邱言武功高强,怎会失手?”   何力紧着下跪,“主子饶命,等我过去,邱言已经气绝身亡。”   夏侯泽瘫坐在上首,心底慌到极致,邱言是他的这些暗卫里最出类拔萃的人,如今竟也能不明不白死去,倒是不知对方是如何强大,既能驱动各大商行,又得武艺高强之人为其效力。他心底却涌起滔天怒意,“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主子英名,邱言留下一名字白枫,此人正是京城里百汇商行的大掌柜。”   夏侯泽目露凶光,恨不得杀而快之,“那就把他给本王绑来,无论如何,留活口。若有阻碍,格杀勿论。”   名唤何力的黑衣人很快便退了出去,书房只余夏侯泽一人。   从一开始岳来阁被尽数捣毁,他便察觉是有人刻意而为,如此一直追查,却是直到今日才有些许头绪,他现在支撑私军的银子皆是诚王府自己的私产,若无一些铺子收入,怕是如今连基本的伙食都无法保证。   他气狠狠砸了面前的砚台,这也是近日新换上的。   似乎还不够解气,索性又将整个书房弄得乌七八糟,这才罢休。   难道,他夏侯泽竟是到了这种须得用女人的法子来泄气的地步?真真是可笑,他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神迷蒙,很是狼狈。   他却顾不得这些,沉浸在自己无边无尽的恐惧和失望中,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待丽娘走进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微微蹙了蹙眉,妩媚多姿的小脸上很快便落下两行清泪,她扑到夏侯泽身前,紧紧搂着他腰身。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   夏侯泽微微动了动,看了看怀里的丽娘,眼神犹如死寂,他抬手抚上她的眼泪,动作轻柔极了,只是说出的话却很是刺耳,“美貌有何用,能带给本王什么?无非是床榻缠绵,多了那么几分趣味罢了。”   “爷,爷您……”丽娘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丝毫不知究竟何事能让她全心信赖的男人生出这种沧桑悲凉之感,何况这话,即便她早已不求他能将心给她,仍旧是无法接受这男人将她视作玩物。   夏侯泽仿似还嫌不够打击她,继续说了下去。   “你孤苦无依,犹如浮萍,而本王要的是能够与本王并肩而立的大树,根基稳固,旁支复杂,足够助本王一步登天。”   丽娘紧紧靠在他怀里,目光凶狠,双手紧握,声音却柔软凄苦的不像话,“那爷说,谁是能够与爷并肩而立的大树,丽娘就是拼死也要为爷寻来。”   “你?呵呵……”夏侯泽冷笑几声,伸手推开她,兀自站起来,“她早已是别人的娇妻,本王都无法得到她,你去哪里为本王寻来?”   果然是那华清郡主?   那日她在书房听到的果真不假,如今京都里值得他上心又刚刚成婚的女人,除了华清,她不做它想。   她倒是未曾见过,不过无论是谁,挡住她的路,唯有一死方为上策。   丽娘笑得极尽妩媚,当然背转身子的夏侯泽自是看不到。   “爷,您就告诉我,到底是谁,丽娘若能学得她一丝半点,也能尽心伺候爷啊。”   “太后亲封华清郡主,如今赫赫威名的护国公赵严最是宠爱的嫡女,被我那好弟弟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娇妻,名曰赵清婉。你说,你如何能及?她随便一样身份就足够你堂堂正正入我诚王府。”   好啊,果然是她,真是狐媚子,往日冷情冷性的夏侯泽竟也能将人放入心底。   “若是如此,倒是丽娘奢望了……”说罢,她仿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哭着跑出了书房,只留给夏侯泽一异常脆弱的背影,凄凄惨惨。   “丽娘?”夏侯泽也是怨气太重,无处发泄,因此才狠狠发作了一通,丽娘自有丽娘的妙处,他倒不是真得想将丽娘赶出府,只是,他方才的话句句是真,但凡丽娘有一个身份,他便也能多获得一些助力,不会在如今陷于寸步难行之地。   他跑了几步想要追上去,却猛然收住脚,如此耍性子,由着她便是,难道还要他堂堂亲王去低三下四哄她不成?于是他自顾自去了蒋如溪的院子,走前命人将书房收拾妥当。   而丽娘一路跑回她的院子,挥退了一众丫鬟婆子,哪里还有什么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就连脸颊上的泪痕也早就是干了的痕迹。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仿似刚刚的哭喊耗费了些精力,很是口渴,连着灌了五杯,方才放下杯盏,起身躺倒在床上。   她要的并非是夏侯泽的心,起初虽然多有幻想,却早已对他的冷心冷肺冰冻得失了斗志,无非是想助他成就大业,登上皇后宝座。   反正夏侯泽对谁都一样,她并不担忧自己有朝一日会折在那些蠢笨的女人手里,只是,竟是有一个人对于夏侯泽来说不同了吗?   他也会那般黯然神伤?   方才夏侯泽提到那女子的样子,眼眸里带着些向往的情愫,更多的却是得不到的渴求。   他并非只是看重了所谓将军府的利益罢,是真心动了些情。   她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即便知晓夏侯泽这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赵清婉,当然她也决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仍旧无法平和的对待那个女人。   丽娘嘴角上扬,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迷人神智,魅惑人心。   叫赵清婉是吗?   清丽婉约,想来容貌和才智皆是上乘。   听说景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对你却屡屡破例?   倒真是能耐,能引得天下两位王爷为你动容至此,想来有几分本事。   不如我们来交个手如何?   我待看看究竟是你本事过人,还是我丽娘技高一筹。   赵清婉自是不知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人惦记上了,若是她知晓,想来也会有些兴奋罢,毕竟前世与丽娘之间的争斗,她可是输得一败涂地,就连最终将她荼毒至死的人,她也很是怀疑丽娘是幕后之人,蒋如溪只是被人当了出头鸟。   只是,她这体质怕是生来自带被攻击属□□,仿似不太招人待见,夏侯薇和蒋如溪不怀好意,如今就连这丽娘也彻底嫉恨上了她,事情仿似越来越有趣。   当夜,蒋如溪在夏侯泽身xia婉转承欢,一次次登峰造极之时,却被夏侯泽一声“清清”浇得浑身冰冷,满心愤恨。   清清?   你果真心心念念都是那个贱人,若我不亲手毁了她,就对不起我为你付出的所有真心。   得…赵清婉果真忙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在火车上度过,不能更新。所以稍后还有一更哦 ☆、第130章:风起   京里近来无甚大事,索性夏侯奕也并不愿过早立于朝堂,整日里看那些老臣迂腐,新臣投机,着实烦得很。   干脆一封奏折上禀,并未来得及等昭帝批阅驳回,他便偷偷带着阿婉溜出了京城。   初时阿婉并不同意,毕竟她师父和云儿都在京城,何况总感觉最近京城的氛围剑拔弩张,夏侯泽虽并未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却难免没有什么招数袭来,此时离了那是非之地倒是可以轻松快活几日,却着实是太过冒险。   哪知第二日憨山大师便带着云儿来辞行,说是要游历各州,遍尝人生疾苦,此乃修道之人必经之路。   赵清婉哪里能阻了师父修道,自是不疑有他送了师徒二人出门。   至于夏侯奕当日低三下四求了这憨山大师好几个时辰,也被晾了好几个时辰的事,阿婉自是毫不知晓。   好在,陌遇几人都留在了京城,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定是会首先通知他们,对将军府也能时常照应些。   这才全无后顾之忧,跟着夏侯奕出了城。   “我的阿婉,倒是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夏侯奕忍不住打趣她。   赵清婉自是回瞪了他一眼,“还不是担心京城动乱,今时不同往日,难道你没有感觉很是诡异的氛围?”   不是赵清婉兀自害怕,着实是前世今年正是夏侯泽登基为帝的日子,她还是忍不住心慌,自是不愿错过一丝一毫可能的变动。   夏侯奕做任何事都是谋定而后动,若非算计好一切,将所有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也定不愿开玩笑,夏侯泽的实力,他目前尚未掌握全部,能打击的大都不留余地,只是狐狸尾巴终究需要自己露出来,他这是在给夏侯泽机会,给他放肆的机会。   夏侯奕伸手轻轻敲了她额头,自是连一分的力都未用尽,“小脑袋整日里瞎操心,有这闲心,不如想想何时为本王生个孩子。”   “你……休得胡言。”赵清婉慌忙去捂夏侯奕的嘴,驾车的是陌显和陌冰,这声音这般大,肯定都能听见,真是羞死人了。   夏侯奕恍若未觉,一面躲开她的手,一面嬉皮笑脸,“怎地是胡言?难道你不准备为本王延续子嗣?”   “夏侯奕,莫要再说了……”她急得想要跳起来,不管不顾到他身边,想要紧紧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   这人真是坏透了,哪有人家会在青天白日,大咧咧讨论生孩子之事……   “阿婉,要想堵住我的嘴,光靠手可不够……”   赵清婉正在发愣,想要问他那靠什么时,却突然被他压过来,嘴唇紧紧覆在她唇上,他声音沙哑,“得这样,嗯?可学会了?”   说罢,不管赵清婉如何羞得满脸通红,便径自吻了下去,温柔撬开她紧锁的牙关,随即邀那柔软翩翩共舞,手也忍不住隔着衣襟在她身上游走,不一会儿便解了她身侧的系带,缓缓伸进去,触及到细滑的肌肤,他忍不住心神荡漾。   阿婉仿似暧昧的嘤咛一声,越发引得他狠狠缠绵。   赵清婉仍旧带着一丝理智,狠狠咬着嘴唇,身怕自己发出那羞人的声音,时刻绷紧着。   只是夏侯奕却不由着她,一个劲儿将她咬唇的动作打乱,反倒是刻意挑逗,引得她一阵阵战栗。   再也顾不得旁的,任由自己随着他动作共赴云雨……   陌显和陌冰倒是很有默契戴上了耳罩,这还是陌遇临行前交代的,特意为他们二人做了这个,说是非礼勿听,倒是果真派上了用场……   夏侯泽果真不负夏侯奕的期望,几乎是在他前脚离开京城,夏侯泽后脚便安排了详密计划,一来留守京城随时准备夺位,二来嘛,自是不遗余力刺杀夏侯奕。   只有夏侯奕死了,他登上皇位才是理所当然,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站在那个至高之位,掌管天下,指点江山。   当然,他也不知道,几乎是诚王府的人刚刚派出京城,陌遇便命人以更快的速度将信送到了夏侯奕身边,且通知了沿途暗影阁的人,随时待命。   “阿婉,待会儿有场好戏,为夫与你同赏。”   夜,寂静无声,只伴随着窗边几许随风摇曳的枝叶沙沙的声音,夏侯奕与赵清婉相拥而眠,仿似对周遭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   “好,正巧阿婉也着实无趣得紧。”赵清婉抬眸看着夏侯奕,目光灼灼。   夏侯奕瞬间压在她身上,轻轻落了一吻,“若是无趣,不如等此间事罢,为夫陪你做些有趣的事。”   赵清婉自是很快便明白那有趣的事是指什么。   她嫩白的脸颊上霎时染上红晕,夜色太黑,夏侯奕自是看不到这诱人的风景,然,他的掌心在她脸颊轻轻摩挲,果然触及到霎时热烫的小脸,心里填的满满当当,唇角上扬。   夏侯奕向来不喜留宿客栈,于是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提前着人寻来一幽静小院,无论是租住几日还是直接买下,夏侯奕都心甘情愿。   因此倒是方便许多,遇上刺杀也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果然,不过片刻,门外打斗的声音便响彻整个小院。   “果然来了,他是迫不及待置我于死地。”   “好戏上演,怎能不开怀,配合着也要笑几声不是?”阿婉贴近他身边,温柔安抚道。   他总归还是惦记几分兄弟情谊的吧。   只是对于夏侯泽来说,夏侯奕在他眼中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即便他甘愿当贤王,以夏侯泽的心性也定不会让他一世富贵无虞。   夏侯奕将案几上的烛台点亮,看着阿婉脸上温暖的笑容,他不觉暖了许多,屋外是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屋内却是弥漫着脉脉温情的其乐融融之景。   赵清婉不紧不慢穿上外衫,顺便将夏侯奕的外袍打理妥当,两个人一起往外走,仿佛真的是在等待观看一场精彩的演出,而不是即将面对一批批痛下杀手的刺客。   “主子,您带王妃在内室,这里交给属下即可。”陌显一见自家主子带着王妃出了殿门,快速将身旁几个纠缠的黑衣人一刀解决,便火速窜到了夏侯奕的身旁。   夏侯奕摆摆手,“不必,本王与王妃有些无趣,既然有客人上门,自是要热情招待。”   陌显和陌冰见主子二人有心看戏,也就不多言,虽然又加入战局,却始终围绕着夏侯奕和赵清婉的身边。   虽然招来了几个暗影阁的人,然而夏侯泽想来是下了狠手,这黑衣人就没断过,如今近一个时辰之久,竟是还有人往进冲,夏侯奕许是失了耐性,索性将阿婉揽在怀里,一手执起了剑柄。   “阿婉还未见过我耍剑的本事,今日为夫就让夫人见识一番。”   阿婉配合的点点头,手里同样抓了一包害人的药粉。   额…这还是夏侯奕嘱咐她精心配置的,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当做自保的武器,当然,这种情况想来是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却是为了以防万一还真是有可能。   她放心地靠在夏侯奕的怀里,初时会觉得自己稍稍阻了他动作,只是不过片刻,夏侯奕却身轻如燕,所过之处,必是手起刀落的狠决,赵清婉也逐渐学会了配合他,几乎是他一个凛冽的眼神,她便很是迅速将自己移开他的视线,如此正好方便他出手刺穿敌手。   他还有工夫调侃她,“本王的娇娇果真与众不同。”   虽然他每每都会下意识将她的眼睛挡住,恰巧看不到那些溅出来的鲜血淋漓之状,但是还是难免会看到一些身首异处的狼藉,她却一点儿都不觉闪躲,只微微流露出厌恶状,丝毫没有恐惧。   当然,经历过前世种种,赵清婉早已不复当年深闺淑女的心性,至于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她虽然从未见过,却也是不怕的,何况,还有夏侯奕在。   有他在,她便心安。   几乎是碾压式胜利,虽然费了些时辰和力气,暗影阁的人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却无一人身死,这些人还真是无用得很,就这副能耐还想要来刺杀夏侯奕,果然是太高估夏侯泽了吗?   “将这院子清理一下,务必没有痕迹,莫要惊动了官府。”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界是个小州县,本来明日就要动身,今夜这般折腾,自是要再逗留一天,所以刚刚回了内室,夏侯奕便拉着赵清婉尽情来了次和谐运动。   赵清婉懒懒躺在夏侯奕臂弯里,脸颊带着些许未退却的潮红,显然累极了的样子,哪怕是抬手将脸上混着香汗的发丝挽在耳后,她也不愿动,索性就那样黏腻难耐,忍了又忍,不愿理会。   “夫人,现在可还无趣得很?”   夏侯奕还嫌不够,带着痞痞的话音,像是在调戏农家小女,伸手替她将发丝挽在耳后,顺便将她身子摆正,不至于缩得难受。   赵清婉凉凉看了他一眼,虽然很是感激于他贴心温柔的动作,却仍旧不改初衷,道:“劳烦夫君明晚书房行走。”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虽然我还是没存完稿,不过好在快要完结了 我会尽快在两周内结束,如果还有想写的会留到番外去 感谢宝宝们一路陪伴着我,爱你们 晚安 ☆、第131章:太后病重   这天夏侯奕正带着乔装打扮的阿婉在茶馆听戏,那话本故事倒是新鲜得很,因为是小地方的艺术文化,显然没有多么精致的服装和妆容,全靠那说戏人一张利索有趣儿的嘴。   不光是戏本子说得精彩,抑扬顿挫很是得体,更重要的是那一嘴口技绝活。   听闻宴客之时里间着火,火势汹汹,在场的小儿哭喊,女眷流涕,主人客从高呼救火,各种声音混杂一谈,显然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有好些不知前情初入茶馆的可人一听见有人喊救火便立时跑出去找人,逗得大家乐呵呵笑个不停。   “慢些,从没见你笑得如此失态。”夏侯奕将阿婉手里的茶杯拿出,仔细给她擦拭嘴角溢出的茶水,没被戏折子逗笑,倒是被阿婉这副毫无礼仪的姿态取乐了。   “啊?是不是很丑?”   “不丑,夫人什么样子都很美。”这话倒不是讨巧,着实是如此,阿婉这副开怀大笑的感觉更加鲜活,真实了些,他很喜欢。   “尽会哄人,只是委实很好笑嘛。”说罢,她又笑嘻嘻将注意力集中在台上的场景里。   夏侯奕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行色匆匆的陌显打断了。   “主子,太后病重。”   “什么?”反应最大的是赵清婉,明明离京之时,太后身体康健得很,怎的不过三月,就道病重?   “通知下去,即刻回京。”   夏侯奕带着阿婉很快出了茶馆,因着夏侯泽的人几乎隔一段时间便会来骚扰一番,夏侯奕索性带了一队人马,虽然招摇,却省了不少麻烦。   如今收拾起来,倒是有些慢,夏侯奕和赵清婉索性只带着陌显陌冰,加快速度,往京城赶。   “骑马快些,我受得住。”   “不可,你身子娇弱,此去少则半月,多则二十余日,万不可小觑。”   “稍有不妥,我定开口。”夏侯奕是拗不过赵清婉的,何况他也很是担忧太后的身子,自是妥协了。   赵清婉着人传了信给憨山大师,让他速速回京,毕竟她始终怀疑太后病重并非偶然,她是相信自己的医术,然以防万一,还是两手准备更为妥当。   ……   几乎使尽了全力,待夏侯奕和赵清婉回京之时已是半个多月后。   京城果然笼罩着一层阴云,一来天气转秋,时常阴晴不定,大风作祟,二来大都晓得太后病重,无人会在此触昭帝的霉头。所以从世家都平民,俱都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无人造次。   夏侯奕怜惜赵清婉,虽然夜夜都为她上了疮药,缓解了不少痛苦,然双腿间仍旧是留着两道红痕,很是吓人。   因此回来当夜,夏侯奕直接带着阿婉回了景王府,封锁消息,并未透露出去,第二天一早才造出风尘仆仆回京的模样赶进皇宫。   “师父?”赵清婉很是讶异,师父回来比他们还要快,她以为师父二人回了和州云瑶山,看来也不尽然。   憨山大师见四下无人,只有阿婉和夏侯奕,也就并不避讳,“为师途中窥视了天机,因此赶了回来,收到你来信之时,我已到京都。”   原是如此,那么,太后是否有碍?   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太后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全然不同于往日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老祖宗,身子也瘦弱极了,太后的常服套在她身上根本都撑不起来。   “老祖宗?”赵清婉哑声唤出口,太后却丝毫没有反应。   夏侯奕走上前,将阿婉揽在自己身边,一手握着太后骨节突出的手,丝毫摸不见肉。   “皇奶奶,奕儿回来看您了。奕儿带着婉婉来看您了。”   他感觉被自己握着的手有所动作,盼望着太后能睁开眼看看他,却是迟迟再未有回应。   赵清婉镇定下来,反手把住太后的脉搏,尽量让自己平静。   只是,她却诊不出来,只能感觉脉搏越来越微弱,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没有中毒的迹象,全然一副寿数已尽,非人力可为的状态。   她不信,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金针,将几处穴道封住,尽力刺激她,却仍旧无一丝反应。   她急了……   前世太后去世不过两月,昭帝便也相继离世,随后夏侯泽荣登大宝。   难道,即便她重生,一切也改变不了吗?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憨山摸着长长的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切皆是天命,为师实已尽力。”   天命?   “我只能延续她几日的寿元,再多不了……”   “几日?”夏侯奕一直未曾开口,就连憨山大师这个一向厉害的老头都救不了人,若非不是顺然离世那便是狠毒至极又难以发觉的□□。   他来不及吩咐人去查探些什么,只想在这几日尽力守在太后身边,以全了这多年祖孙情谊。   赵清婉也一直没有离开,夜里昭帝来陪着二人说了几句话,自是也明白白天圆希国师的论断,他已经做好了为太后办身后事的准备。   太后这一生最是坎坷,先皇对时年仍旧是皇后的太后并无多少爱意,只有尊重和钦佩,太后可以作为与之一起并肩而立的发妻,却不是他心尖上最疼爱的女人。   因此,先皇不会将所有的庇护都给了太后,反倒是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后宫妃嫔一次次的陷害和挑衅,他也是稍稍安抚,并未惩戒。   除非弄出人命或是牵扯到前朝恩怨,太后初时还隐隐作痛,一面失望于先皇的态度,一面又对后宫生活深恶痛绝。   然,待她发觉不靠自己竟是全无活路之时,她便学会了还击,学会了算计陷害,学会了笼络人心。   为母则强,她一个人能够保住昭华长公主和昭帝成人,登上太子之位,最后御极天下,其间非常人可想象。   虽然她也做了不少不可挽回之事,却是最疼爱小辈,对于所有妄图算计皇嗣的后妃皆是杀无赦。   这么多年,她只觉对不住徐嘉奕,也就是夏侯奕的母妃。那是她的外甥女,她亲手阻了她登上皇后宝座,亲眼看着她如何在这深宫内院赔了儿子又丧了命。   她恨自己当年一念之差没给了她无上的尊荣,也有些后悔没能多管些后宫之事保她母子三人平安。   所以,时至后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护着风儿和奕儿,这都是她能够偿还徐嘉奕唯一的东西。   当然还有赵清婉,这孩子温婉聪慧。   哀家初听得她的名字时便是佩姑说奕儿有了心动之人,一听是将军府的小姐,身怕她粗俗不堪,没有礼数。却不料初见便给了哀家好大的惊喜,她真真像极了你,不是容貌,而是举手投足,她可以如你一般端庄淑女,毫不怯场,却也可以精灵活泼,讨人喜爱。   她才艺过人,扬名京城却并不愿出名,总是一个人躲开,不愿意在哀家或是众人面前显现。后来哀家让昭华仔细相看,无论是将军府还是这孩子,都相当合适,哀家这才做了主。   更重要的是,她比你更懂得保护自己,她不如你一味善良怜悯,她好像比你更适合活在宫里,更适合陪着奕儿一生一世。   哀家也算尽职做了这最正确的决定,将那孩子与我们奕儿好好安排在一起。   哀家这一辈子活了76岁,从16岁入宫便是皇后,整整六十年,除了先帝十五年曾有幸陪着先帝南巡便再未出过皇宫。这后宫的样子从来就没变过,这花一样的女子却是年年在变,就好像朵朵颜色不一的娇花,有的饱经风霜能够在宫里存活,有的不过一风吹便把她枝叶打落,再不成形。   看够了,哀家也活够了,若说哀家有遗憾,自是有的,却也只能留待来生,来生啊,再不做那宫廷的女人,哀家要做一朵随风而去的蒲公英,看看这春花秋月,赏赏这四海之景,自由自在,再不必为了顾全大局伤人伤己,也不必为了争权夺利丧失天性。   一众人看着太后嘴唇蠕动说些什么,却听不清她的话,她老人家没有睁眼,却是一副嘴角上扬的轻松之态,明明很是欢喜。   太后意识很是清明,她可以隐约听见她喜欢的孙儿,孙媳在身侧唤她,也可以看见自己的儿子悄悄抹了眼泪,女儿哭得撕心裂肺。   只是,她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开口,她动了动唇,彻底昏睡了过去。   夏侯奕哆嗦着探她鼻息,幸好,幸好,太后只是睡了。   他正想让人将阿婉送回永奕宫,这几夜便在永奕宫住着,却被阿婉突然的晕厥弄昏了神。   “阿婉?”   “瑶儿?”   “王妃?”   一群人眼看着赵清婉倒在夏侯奕的怀里,腿间竟流出血迹。   夏侯奕一丝理智都不剩,阿婉一直在他身边,如今怎会见了血?他犹如迷路的孩童,害怕得慌神。   憨山快步把住赵清婉脉门,神色不定,连续试了几次,继而肃着一张脸,向着夏侯奕大喊出声,“她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萌宝宝要来了~ 不过,宝宝生下来估计就番外了,哈哈 爱你们,晚安 ☆、第132章:有喜   身孕?   “你说什么?”夏侯奕倏地傻站在原地,就连最后一丝清明也全然消失,愣愣摸不着头脑。   “傻小子,快带着你王妃回永奕宫,母后这里有你父皇和姑姑在。”   在憨山大师吼出那句话之后,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傻眼了,还是昭华长公主愣了一愣,便火速反应过来方才这孩子落了红,怕是不好,紧着提醒傻愣的夏侯奕。   夏侯奕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抱起赵清婉往永奕宫赶去。   “劳烦国师去看看那孩子。”昭帝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心里也多了些喜悦,对着圆希国师拱手作揖。   憨山大师很是厌烦这种客套的措辞,却因着他是皇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点了头,便同样去了永奕宫。   “大师,阿婉如何了?她可有事?”夏侯奕红着一双眼,手仍旧在颤抖。   憨山大师哼了一声,倒也不忍心再吓他,“喝了安胎药便无碍了,只是你们一路赶回来,她定是费了不少力气在撑着,胎儿不过两月,极易滑胎,定是需好好调养。”   “都是我的错,我日日在她身旁,竟是不晓得她已有身孕。”夏侯奕没由来一阵心惊,他虽不懂养胎之事,却也晓得不可大幅度动作,骑马还一连十几日,能保住孩子实属万幸。   “莫要再内疚,当务之急便是好好保养,为师对孕妇之事研究尚浅,在这一类别不如宫里的太医,你还是去请几个信任的太医,开些安胎药,请老嬷嬷做些药膳,如此为宜。”   没等夏侯奕吩咐,陌显和陌冰紧着分头行事,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一人回景王府将佩姑带进宫。   看太后娘娘这情形,主子定是要在宫里住几日,还是将佩姑接进来最为适宜。   “您这几日就住在这永奕宫吧。”见阿婉安定下来,夏侯奕稍稍放了心,这才顾得上照顾憨山大师。   “不必了,我还是去太后那里守着吧,说要保她几日,就定要照顾好。”   憨山见这边情况稳下来了,他也不愿多打扰这对小夫妻,自是拒绝了夏侯奕的提议。   夏侯奕也不多留,只吩咐了属下去送人。   赵清婉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夏侯奕叫醒她喝了安胎药,她也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夏侯奕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估计就连喝进去的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效用。   果然,待夏侯奕让她动作小心,身旁伺候的丫鬟也是一脸喜色,佩姑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才万分诧异。   小心躲在夏侯奕的怀里,愣愣地问:“爷,她们这都是怎么了?”   夏侯奕简直哭笑不得,“不是她们怎么了,是你太不小心,她们只能看着你。”   赵清婉嬉皮笑脸,仍旧不知实情,“我无事,昨日晕倒不过是累着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是,若是往常那大可不必如此,只是如今……”夏侯奕低头,一脸温柔,手掌轻轻覆在她十分平坦,尚未隆起的小腹,“只是如今,你不是一个人。”   “阿婉,你有身孕了。”   “什…么?”赵清婉看看周围几个丫头,又盯着夏侯奕,最后几乎是颤抖着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处。   夏侯奕很想敲她额角,仔细问问她,怎么自己是个医术过人的人,到头来连有了身孕都不晓得。   只是佩姑说孕期的女子大都敏感多思,万一阿婉以为他更在乎小宝贝,那可就不妙了。   于是他讪讪没有开口,只一脸温情望着她。   佩姑带着丫头们去做膳食,她一脸欣喜,终于又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自从主子走后,她和徐公公一人照顾风儿,一人照顾王爷。   眼下,倒是可以伺候小主子了,也终不负贵妃所托。   “孩子,可好?太医怎么说?”赵清婉也倏地想到自己近日多番的操劳,最是孕妇大忌,如今她也很是后悔,自己竟是没早些发觉,前几日陌冰还提醒她小日子没到,她却没放在心上,总觉得孩子不会来得这般快。   如今倒好,因着自己的疏忽,差些酿成大错。   见她一脸愧疚担忧,夏侯奕自是心疼极了,温声劝道:“一切无碍,昨夜喂你喝了安胎药,宝宝很乖,晓得娘亲是有急事,便不闹你。”   “是啊,好乖,娘亲定好好护着你。”   “怎么还哭上了?”夏侯奕将阿婉抱在自己怀里,“别怕,有我护着你们娘俩呢。”   赵清婉当然想到了霈儿,前世她同夏侯泽的嫡长子,也是夏侯泽一登基便被立为太子的人,当年赵清婉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霈儿了吧,只是她依稀记得蒋如溪的狠毒,还有丽娘,她们怎么允许她这个元后的儿子活在世上,抢占太子的位置。   她晓得前世今生不能混为一谈,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靠在夏侯奕怀里,感受着他持续不断送来的炽热,才能逐渐温暖自己冰冷的心。   “爷,孩子有名字了吗?”   夏侯奕疼爱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幼崽,动作轻柔,眼神怜爱,“傻丫头,孩子才未满两月,如今就取名太过急了些。”   “确也如此,那,日后能不能我们来取,此等小事就莫要麻烦父皇了。”赵清婉斟酌了一些心里的想法,这才试探着说出口。   这话虽是体谅昭帝日理万机,却是带着些小心思,便是阿婉不愿昭帝来取名了。   夏侯奕自是一眼便知她的心思,很是痛快的回复,道:“自是如此,孩儿的名字当由我与阿婉来取。父皇起了我与诸兄弟的名字已是操劳,孩儿就不必劳烦他了。”   赵清婉咯咯笑个不停,脸上还挂着方才未干的泪珠,如今却笑得合不拢嘴。   夏侯奕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是哭笑不得,这才刚刚查出有孕,便突然性子跳脱起来,果然孕妇脾气古怪。   不过,这是他的娇娇,再娇蛮些,他也甘愿。   “还未去看太后,实是不该。”   她忽然从他怀里一跃而下,幸而夏侯奕手臂一紧拦住了她。   他惊魂未定,几乎是颤抖着说,“娇娇乖,为夫带你去,你要慢些。”   赵清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太过吓人,很快安分起来,任由夏侯奕为她换衣整饬,脸上倒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只那心里却是甜得腻人。   ……   蓬莱宫里照样有很多后宫女眷,虽然怕扰了太后休养,昭帝下令每日只许两个时辰准女眷入内,却是更加将这些人集中在了同一时辰来访。   太后有恙,后宫妃嫔就算是装样子也要每日探望,哪怕可以博得昭帝一丝好感也要坚持不懈日日来看。   当然,不只是后宫女人,还有诸如赵清婉这类身份的孙辈。   这不,她一进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丽娘。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想不到竟是这番场景。   她一如当年,同样的绝美容颜,妖娆多姿,尽管因着是来宫中看望生病的太后特意装扮的一身素色,也挡不住她灼灼芳华,反而在这一群庸脂俗粉中更加显得俏丽了几分,自带我见犹怜之姿。   仍旧是丽娘行了大礼跪在她跟前,匍匐在她脚下,低眉敛目。   不同的是,前世丽娘是以夏侯泽的妾室身份在给她这位新入府的主母敬茶,而今生丽娘仍旧是夏侯泽的妾,她却是夏侯奕的正妃。   即便是妯娌,她也只是个妾。自是没有那种自抬身份的气魄去与赵清婉挑衅,虽然她深知赵清婉就是夏侯泽心中思慕的女人,她也能够心甘情愿匍匐在地行大礼。   丽娘头一次觉得自己身份卑微是件多么无助又丢脸的事。   她跪在地上,正等着赵清婉说话,谁知只觉到衣裙从身侧划过,竟是都未作一丝的停留。   是的,赵清婉彻底无视了她。   “这位夫人,我家主子让你起来自去便是。”陌冰遵赵清婉嘱咐将话传给丽娘,说罢便转身走了。   而丽娘却仍旧呆呆立在原地,她竟是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赵清婉当然知道她是谁,只是如今她有足够的身份去任性,前世虽是正妻,却处处注意着正妻贤惠大度有分寸,丝毫不曾为难于夏侯泽的小妾们,而今,她与夏侯泽的妾室更是毫不相干,自是连最起码的脸面也不必维护。   她更不会自降身份去与一个妾室攀谈,难道夏侯泽会因为丽娘出头来找赵清婉的麻烦?当然不会,这事说到哪里也是她赵清婉占理,身份,真是个好东西。   怪不得人人都爱登高望远,俯视众生的感觉怕是欲罢不能吧。   她并不在意丽娘如何,哪怕前世再恨,只要夏侯泽一倒,丽娘不过是无根的浮萍,她犯不着去找她麻烦。   只是,她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当然不会悲天悯人眼看着极有可能就是前世伤她陷害她的幕后黑手而无动于衷。   想起前世……   罢了,珍惜眼下才是要紧,切莫过多纠结过去。   她扭身看了看身侧的夏侯奕,见他一脸冰冷不改,只在低头望向自己的时候满含温情,不觉心底软得一塌糊涂,越发往他身边靠了靠。   真幸运,能够遇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别怕,我怎么会让我心疼的女主没有孩子呢? 放心放心,有惊无险哈! 明日太后薨逝,剧情也会进入尾声,么么哒 谢谢你们,晚安各位 ☆、第133章:蛊毒   太后终究还是走了,果然如憨山大师所言,堪堪缓了三日便再也无力回天。   回光返照之时,她拉着赵清婉的手,仔细嘱咐要照顾好奕儿。赵清婉告诉她自己有了身孕,太后激动连声说好,拼命吊着一口气想要摸摸赵清婉的肚子,却是在摸到的时候像是能穿透赵清婉一般,眼神望着前方,喃喃呼喊先帝的名讳,眼神温和却是异常明亮,嘴角上扬,散发着欢喜。   赵清婉晓得,太后这是要去了。   ……   太后薨逝,昭帝下令举国同哀,守国丧一年,期间不得任何婚嫁喜事,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种悲凉惨绝的氛围。   昭帝在亲送太后入皇陵之后也病倒了。   太医多人诊治也并未立时见效,仍旧是赵清婉行了针法才初初醒来,因着怀有身孕,赵清婉的力道和功力也定不如前,只能隔三日施一次针,昭帝的病情倒也有所好转。   夏侯奕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他虽日日抱着阿婉入睡,却从未好好说说话,每每夜里回宫,阿婉已经入睡,他自是不愿吵醒她,轻手轻脚,温柔极了。每每白日赵清婉起身他便已离开,赵清婉只能从身侧还稍显温暖的被褥和夜里被人拥着的满足感感觉到他确实在她身边。   她知道,如今昭帝身体日益衰弱,虽经赵清婉之手,此次怕是无碍,却挡不住内里虚空,日后怕是一个小小的发热伤风,也会导致他一蹶不振。朝堂之事,昭帝几乎尽数交到夏侯奕的手里,隐隐有太子之势。   而夏侯泽怕是会有所动作,一旦夏侯奕被册为太子,夏侯泽就算起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造反,他当然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搏上一搏。   赵清婉自问了解夏侯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夏侯泽与夏侯奕的对决竟是从她开始的。   因着昭帝久病,赵清婉要行针问诊,昭帝便下旨让夏侯奕与赵清婉暂住永奕宫。   这天,夏侯奕仍旧在外办差,并未在永奕宫中,赵清婉一人站在殿门边,静静看着院内树叶枯黄,簌簌飞落,她以前最是讨厌伤春悲秋之词,总觉得那些文人无病□□,太过矫情。   如今,自己竟是也有了这情绪,突然很是伤感,许是孕期波动厉害,她隐隐甚是难过,突然很想见夏侯奕,只有看见他才能心安。   “陌冰,爷今日几时回来?”   “我听陌显说王爷是去近郊办差,许是日落之时方能回来。”陌冰上前将赵清婉的外袍系得紧了些,“主子可是想王爷了?”   赵清婉也不避讳,直言回应,“是有些想,可能去信?”   “当然能,奴婢这就去招海东青来,主子稍候。”跟着冰柳几人久了,陌冰的性子越发活泼了,此时更是欣喜,想来王爷看到主子去信也是会欢喜的。   “海东青?不过是近郊,如此岂非太过劳师动众?”赵清婉只觉不妥,海东青此物是关外的物种,如今一庞然大物在京都飞来飞去,着实吓人。   陌冰想了想,也觉出味道来,这才改口,“那便小安罢了,奴婢去寻。”   赵清婉点了点头,放她去了。   不一会儿,陌冰便带着小安回来,赵清婉很是迅速写了信,只有一句,“日日思君不见君,妾心孤寂寥,时时盼君望君归,美酒佳肴待。”   她喜滋滋侧躺在贵妃榻上,全然没有方才愁绪满面的忧思。   爽快的将佩姑端上来的安胎药喝下去,也并未觉得这药有多苦,反而带着些丝丝甜味,果然心境不同,周边一切都不同了。   她片刻便睡着了,梦里被夏侯奕拥着,很是温暖。   突然听得院外有男子言语,赵清婉倏地醒过来,坐起身子,“快去看看,是王爷回来了吗?”   陌冰还未出去,冰柳便回来了,“主子,是小殿下。”   风儿?   赵清婉虽也狐疑,即便她在宫中多日,风儿也并未直接来找过她,男女七岁便不同席,如今风儿也已十二岁,自是不能随意与她接触,尽管二人私下亲近些,却是要避嫌。如今想来是有什么要事吧,“让他进来吧。”   只是风儿一进来,却一脸紧张之色,“皇婶,你,你没事吧?”   “有事?有什么事?”赵清婉很是诧异,风儿这话没头没脑,太是突兀。   “我……不是你传信……不好,怕是被人算计了。”风儿大呼不好,跳脚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风儿别急,你先说清楚。”赵清婉也隐隐感觉不妙,却是不得不将事情弄明白,否则怕是会跌入局中无法走出。   风儿急急解释,“方才有丫鬟拿着信,说你被人冲撞,如今永奕宫无首乱成一团,我接过一看,确是皇婶的字迹无误,这才急着过来,恐未出世的弟弟有碍,不想,这怕是被人陷害了。”   “信在哪儿?”赵清婉倒是不急,这最是老套的捉奸戏码,又要上演了么?这手段还真是无趣。就是不知是谁想要陷害于她,竟是带上了风儿一同拉下水,看来不仅仅是想害她。   风儿将那信递给赵清婉,她接过一看,果然如风儿所言,与她的字一般无二,若不是她着实未曾写过,就连她自己也辨认不出这并非她的字。   短短六字:风儿,速来救我。   风儿拿过那信迅速烧了干净,如今晓得是陷害,定不能留下证据,就连皇婶都认不出自己的字,旁人怕是更不相信。   “烧了又怎样,既然能写出这六字,定能再写出旁的,不过是为了把你引过来,要的只是你在场罢了。”   赵清婉定定开口,她虽不知这是何人背后操作,却隐约感觉与夏侯泽定是脱不了干系。   只是,如今,该怎么办。   “那我先走,只要不在这儿……一切……都好说。”风儿不想一时疏忽便酿成大错,自己被诬事小,皇婶被牵连着实难再翻身。   “既做好了捉奸的准备,定是算好了时间,你此时出去,怕是会正面遇上,也是解释不清的。”   “那就……干等着不成?”风儿一边问,一边感觉心痒难耐,整个身体越发快速的灼烧着,仿似要炸裂。   “你怎么了?”赵清婉也察觉了风儿的不妥,初初他刚进来便觉脸色通红,此时竟是如同滴血,红的似火。   “皇婶,我……”风儿控制不住自己,他只觉眼前的赵清婉是诱人的妖精,脑子是清明的,动作却不受控制。   赵清婉当然能反应过来他怕是被人下了药,赶忙躲开,喊了陌冰,“快制住他。”   陌冰早就挡在赵清婉身前,如今对抗风儿却是有些吃力,即便他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也是男子,何况风儿在云瑶山这几年也是学了不少本事,怎会那般轻易被制服。   赵清婉正要喊人,却突然看到憨山大师冲了过来,用银针扎了风儿穴位。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为师算到了,你啊,可真是招恨体质,怎么这宫里的人就见不得你好,怀孕了也不能消停,还不如和为师回云瑶山,我看谁敢欺负你。”   “师父啊,都什么时候了,您快帮徒儿想想如今该怎么办才好。”赵清婉一脸无奈,她也想问为什么啊,总是有人找事,她虽不怕事,却也不能时时提防,刻刻小心吧。   憨山大师吹胡子瞪眼,仿似气急了,“能有什么法子,人在你屋里,这副样子,除非你挡住谁也不让进。”   “那便挡着呗,我看谁敢硬闯。”赵清婉突然有气势极了,就是嘛,堂堂景王妃的寝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随便入内的。   憨山大师恨铁不成钢,“若是昭帝那小子,你也能挡着不让进?”   昭帝那小子?   堂堂大梁朝天子,就被师父称为小子?   真是太……太霸气了!   赵清婉一脸崇拜看着憨山大师,一看那副样子就知道这丫头想到别处去了,根本没把这当回事。   “正经些,这可不是小事。”   “大不了发现风儿就是,我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怎能做那等苟且之事。”   “旁人还管你能不能?一旦发现风儿,谁还给你辩解的机会。如今夏侯奕又不在,你就不怕,他也不信你?”憨山大师刻意一副神情严肃的样子,很想吓一吓这丫头。   其实赵清婉一开始也有些慌,可是一看到憨山大师,她莫名便平静了许多,师父总是很强大,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何况,捉奸这种戏码幼稚极了,她自会自圆其说,不容他人置喙。   至于夏侯奕,她从未想过他会不信她,是的,他不会不信她的。   “师父,您先给风儿解毒吧,徒儿刚才把了脉,却察觉不到任何药物的迹象。”   “那根本不是毒,是蛊。幻情蛊。”   什么玩意儿?   “蛊?”赵清婉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宫里还有会蛊的人?真是不可小觑啊。”   “除非有母蛊,否则便解不了,为师当时能解于滇的毒,是因为巧合,却不是所有蛊都能解。”   “师父是说,这蛊来自于滇?”   憨山捋了捋胡须,“还算不是太笨。”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谢谢你们 晚安 ☆、第134章:好戏上演   这边师徒二人不紧不慢讨论幕后之人,太液池却坐着满殿的人等着看赵清婉的热闹。   “哦?你说方才在永奕宫听到什么声音?”昭帝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眼眸盯着大殿中央跪着的女子。   那人正是夏侯薇。   “回父皇,儿臣方才去探望有孕的五嫂,只是初到永奕宫便被拦在门外,丫鬟说五嫂身体不适不便打扰,薇儿便改日再去,只是却突然听到,听到……儿臣不敢欺瞒,确实是听到五嫂内室传来男女床底间的暧昧声音。”   夏侯薇小心翼翼抬头看昭帝神色,继续往下说,“儿臣听闻五哥在郊外为父办差,想着那男子定不是五哥,所以,所以才斗胆请父皇前往永奕宫,五嫂怕是糟了贼人陷害。”   竟是哭了出来,演技不错。   瑞王夏侯朗和瑞王妃东方月婵对视一眼,自是不信这一派胡言,明显五弟妹怕是被人陷害了,只是,见夏侯薇敢请父皇此时前去,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夏侯朗虽不信,却也担忧赵清婉真的被人陷害那便不可挽回。   因此,他便尽力拖延时间。   “六妹这话,四哥倒是听不明白了,六妹如此确认那女子就是五弟妹,可有证据?难保不是宫里太监宫女行那对食之事,你如此口无遮拦,岂不是玷污五弟妹的清白?”   瑞王妃对赵清婉印象极好,如今她家爷又出声维护,她当然不能落后,不等夏侯薇解释,便也帮腔道,“夫君说的极是,我与五弟妹也算私交甚好,她是何人,想来大家也是清楚得很,没有证据如此青天白日的混说,六妹妹慎言。”   “四哥,四嫂,薇儿并非那等无事生非的好事之徒,只是薇儿亲耳所听,五嫂内室之所还能有旁的丫鬟太监不成,哪个丫鬟太监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在王妃内室做那等不齿之事,难不成不要命了?”夏侯薇哭着解释,肩膀一抖一颤,样子十足悲痛,仿似被冤枉的人是她,瑞王与瑞王妃都是欺负诬陷的坏人。   “六妹快别哭了,你是好意,大家都晓得,父皇自会信你的话。”   蒋如溪一早就等这一天了,她哪里会再让时辰耽搁下去,自是催促昭帝赶紧前去救人,嗯,不对,是前去捉奸。   “多谢三嫂体谅。”夏侯薇也不在乎蒋如溪身侧正儿八经坐着的夏侯泽正妻邵思蓉,直接称呼蒋如溪为三嫂,一来落了邵思蓉的面子,二来也是更确定蒋如溪的野心。   “你……”瑞王正要开口,却被贤妃截了话,“皇上,依臣妾看,不如就去看一看吧,索性咱们也无事,万一那孩子真有什么意外,也能尽快抓住那贼人以正国法。”   直到此时,夏侯朗和东方月婵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贤妃闹着要办什么祈福素宴,不过是为了陷害五弟妹。   瞧瞧这后宫一干女人的八卦之心,瞧瞧贤妃一家的幸灾乐祸。   瑞王不甘,总要做些什么,五弟有多宠五弟妹他晓得,五弟妹的秉性,他也十分了解,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却是满心佩服那女子,他急急开口,“父皇……”   “好了,去看一看就是,你们都随朕同去,也好为她证个清白,省得不三不四的话传出去,伤了皇家体面。”   瑞王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瑞王妃拉住了,如今昭帝的模样是下了决心,皇帝的心,谁能动摇,他们已经为五弟妹努力过了,此时若是真得触怒了圣心,不但救不了五弟妹,反而可能会被昭帝误会他们在刻意隐瞒,实是不妙,只得作罢。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永奕宫行去。   而永奕宫里,憨山与赵清婉竟是还有闲心下棋,陌冰被这两位吓得都不敢说话,真是心大,她虽不怕王爷怀疑主子,却怕昭帝发怒,天子一怒,你是景王妃又如何?   突然听得憨山大师一声呢喃,“来了……”   “终于来了,难不成是笃定我逃不过?怎的捉奸都这般迟。”赵清婉将手中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笑得张扬肆意,“师父,我赢了。”   “为师担心你难免三心二意,你倒是什么都不怕,镇定得很。”   “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有师父这大师在,其他个牛鬼蛇神,徒儿怕个什么。”   “都说了为师没有法子,你这丫头也不急?”憨山是真有些急了,这劫是必须要过的,只是这法子有些戳心,虽是天命,却也不愿小徒儿真得应下那劫,自是违背天命帮了一把。   可是风儿的蛊毒,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赵清婉正要说些什么,门外果真传来哄闹的声音,“捉奸的人都来了,急也没用了不是?”   隐约听见陌冰在外行礼问安。   虽然旁人唆使告发定是有所证据,能够引来昭帝等一干人等也是不易,今日是什么大日子,竟是留了这般多的人在宫中。   只是她也来不及细想,因为昭帝命人打开内殿门,陌冰自是死活不开,只在地上闷闷叩首。   “放肆,小小婢女,皇上的话也敢忤逆,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昭帝未曾继续纠缠,倒是一旁的贤妃疾言厉色,“来人,将这藐视圣上的婢女给本宫拖去慎刑司。”   “倒是还有贤妃的手笔?不错,劳动她大驾也是我的功劳。”   赵清婉一面向外走,一面回头与憨山大师玩笑。   她径直出了殿门,毫不畏惧,恭恭敬敬行礼,“儿媳给父皇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昭帝好似松了一口气?   赵清婉心里好笑,这皇上还算有点儿眼力,定是被逼无奈才来捉她的奸。   此时看见她一脸闲适,想来是并无大碍,“免礼罢,小五你有身孕,不必多礼。”   小五?这是打哪儿听来的称呼?   赵清婉还是有些晃神的,昭帝竟是这般慈爱看她,看来为她做主的可能是很大的,那如此一来,她胜算的把握就更大了些。   “是,是儿媳不孝,劳父皇惦念,动这般大的阵仗来看望儿媳,儿媳受之有愧。”   阿婉将这捉奸的戏码三言两语便拨了回去,昭帝暗暗松了口气,瑞王与瑞王妃又何尝不是放心了不少,如此看来,五弟妹应是有所准备了。   只是显然贤妃并不愿这戏眼不下去,她紧着解了话,一针见血,“奕儿媳妇,方才你屋里可是有贼人闯入,你可无碍?”   “贼人?娘娘多虑了,宫里有这么多侍卫巡逻守卫,怎会有贼人。”   “五嫂,都是薇儿鲁莽,只是薇儿确实听到,听到你屋内的声音,怕你有事这才请了父皇来帮忙。”   原来是你。   赵清婉冷笑一番,怎么,因着几月前出城游玩,并未去赏荷宴,当时未找到机会下手,这会儿便迫不及待行动起来了?   她视线环转一周,果然看见除了夏侯薇是领头羊,角落里还待着几个添油加醋的所在。   或许,那个慌手慌脚满眼失望的丽娘才是幕后黑手也未必。   赵清婉眼神倒是毒辣,丽娘此时就如同满心欢喜等着看戏的人却并未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角色,反而被一突发的难以置信的情景打的措手不及。一面愤怒不可置信,一面却又神色慌张难掩失望。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已计划妥当,佩姑身边伺候的丫头若是没有确定亲眼看着赵清婉喝下了带有蛊毒的安胎药,又怎会给她发来妥善的消息。   还是,那丫头被发现了?   丽娘抬眼往佩姑的位置看去,见那丫头埋首站在原地,也看不清神色,丽娘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暗暗握了握袖间的母蛊,压制住它破瓶而出的冲动,虽然赵清婉没中招,然那夏侯风可就未必了。   没看见这母蛊已经蠢蠢欲动了吗?   丽娘神色一转,便给了蒋如溪暗示。   不过比蒋如溪更快一步的是殿外吵杂之声。   “出去看看,出了何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回皇上,侍卫们抓到一个婢女鬼鬼祟祟,她自称是小殿下宫里的宫女来寻小殿下。”   赵清婉简直想笑,果然有后招,那宫女扮演的角色定是衷心护主的奴才,手里怕是还拿着仿照她字迹的假书信,暧昧至极,出自她手,即便未曾捉奸在床,这罪名她是脱不掉了。   若是再强闯进去发现风儿那副模样,她与风儿不仅名声会臭,性命怕也保不住。   这计谋倒是狠毒,不置她于死地不会轻易罢休啊。   侍卫将那婢女带上来,果然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只是在猛然看见赵清婉的一刹那竟是害怕极了。   “你哪个宫伺候的?”昭帝还未多言,贤妃便按捺不住质问起来。   赵清婉也等着看好戏,她倒也想看看事情是否如她所料。   “回娘娘,奴婢……奴婢是小殿下近前伺候的婉儿。”   “风儿宫里的?”贤妃诧异出声,“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奴婢……奴婢名唤婉儿。”那婢子仿似受了惊吓一般叩头在地,连带着袖口的白绢同时掉了出来。   而后状似不经意,在贤妃出声喊那是什么的时候仿似害怕极了,声嘶力竭叫喊出声,“不不,没什么,只是奴婢一块绢帕。”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完结我怎么越写越多的感觉,我会尽快哈 大家别急 爱你们,晚安 ☆、第135章:云涌   那婢子欲盖弥彰的模样瞬间逗乐了赵清婉,这演技着实精湛,若非今日这唱戏的即将换成她自己,她倒真想安安静静看唱戏逗乐。   “本宫叫你呈上来,皇上面前,是要忤逆不成?”   贤妃今儿的急切很是出乎赵清婉的意料,她是一个向来谨慎小心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在懿贵妃盛宠之下仍旧能产下一子一女,而此时她张牙舞爪的模样显然既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没瞧见昭帝的脸色都变了吗?   如此着急忙慌陷害她,或者说陷害风儿,倒叫她抓住了不少漏洞。   那婢子小脸煞白,不住地跪地磕头,不过一瞬那额间便留下红青痕迹,“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奴婢……”   贤妃直接着她身边的嬷嬷将那婢子死死攥着的绢帕抢过来,不顾那婢子的哭喊,也不顾旁人的异样眼光。   “皇,皇上……”贤妃几乎是叫喊出声,仿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昭帝深深看了贤妃一眼,包含各种各样的情绪,当然最明显的便是厌恶,赵清婉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比她了解昭帝。   即便是皇家丑闻,即便今日就是夏侯风与她有染,在如此多的人面前,昭帝也并不会使出当场捉奸的戏码,不过是悄无声息处决了她,对外也会说病逝而已,皇家体面在任何时候都高于一切。   想那贤妃聪明一世,却在此时彻底失了昭帝的心。   赵清婉手扶着佩姑,暗暗捏她掌心,示意她稍安勿躁,而她自己清风明月般亭亭玉立,等着被昭帝愤怒的将那绢帕甩在她脸上,即便昭帝明知这是算计,是阴谋,该撑得场面却依旧要做足。   果然,昭帝将那绢帕狠狠甩在赵清婉面前,只是因着那婢子就跪在赵清婉脚边,赵清婉正要笑盈盈上前,好好替自己解释一番,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知竟是被那婢子赶了先。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都是婉儿痴心妄想,与小殿下毫无干系,求皇上看在奴婢尽心服侍主子的份上饶了奴婢一条贱命吧。”   “你是说这信是你写给你家主子的?”昭帝出声询问,显然顺势转移了注意。   那婢子凄凄惨惨却坚决地哭喊出声,“回皇上,就是奴婢,绝无旁人。”   “本宫倒是不知宫里的婢子何时有这等学识,字迹娟秀,文采卓然,真是委屈了你当个宫女。”贤妃明显带着讽刺的话出口,众人都是明白人,虽然未曾看清那绢帕上的字迹,如今听贤妃一席话自然而然便想到定不是这奴婢所写。   “奴婢……奴婢所言句句是真,求皇上明察……”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上笔墨。”贤妃打断她的话,“要看真假,再写一次便知,也好还你个清白,看本宫有没有冤枉你。”   这话虽是对那婢子所说,赵清婉却显然感受到了贤妃的侧目,她有意无意的视线都在指向她,显然,今天这场戏是唱定了。   很快,那嬷嬷便将笔墨送上,贤妃将那绢帕还给那婢子,显然是让她重新书写。   借此情形,赵清婉顺势看了看绢帕上的字,果然字迹与自己写的一般无二,她也有些分不出来,而那意思却是暧昧极了: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只愿与君遥相守,闲来对饮话相思。落款:婉儿。   果真啊果真,风儿也真是的,难不成真有个丫头叫婉儿?   如此被人蒙在鼓里,那蛊毒怕就是这丫头下的吧,只是不知幕后之人是谁,若是晓得母蛊在谁身上便可以救风儿。   那婢子颤巍巍拿着毛笔,明显错乱的姿势,几乎不用她写就可以看出那绢帕上的字定不是出自她手。   “怎么,不过是写几行字,如此也不愿?”贤妃咄咄逼人,那婢子便跌倒在地,浑身颤抖。   “娘娘,这婢子就算本来会写此时也不会写了。”赵清婉着实看不下去这拙劣的表演,浅笑开了口。   “奕儿媳妇,这如何解释?”   赵清婉笑出了声,索性毫无顾忌,摆出了景王妃的架势,她会在昭帝面前当孝顺儿媳,却绝不会在乎贤妃,毕竟宫里值得让她自称儿媳的妃子只有懿贵妃,而贤妃还不够格,“解释?本王妃并非在解释,而是在叙事。若是大家无事,不如由我为大家讲个故事解解闷。”   她笑得狡黠肆意,迎上贤妃怔愣的目光,丝毫不退却。   没有人应声,几乎所有人都清楚此时在永奕宫聚集不过是为了看景王妃的笑话,甚至是皇家的丑事,而那名唤婉儿的宫女的出现可以说是将矛头直指景王妃。而还未等那层窗户纸捅破,景王妃此时便一脸风轻云淡说要给大家讲故事,这简直就是她在看他们所有凑热闹的人的笑话。   赵清婉见无人应答,索性不管不顾开口,“那字迹大家或许不识,本王妃却是识得的,倒是与本王妃的字迹一般无二,若非本王妃并未写过那些东西,差点就要以为那是自己的笔墨了。”   此话掷地有声,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扎扎实实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虽然他们就是在等着好戏的上演,只是这好戏似乎并未朝着他们想象的方向走。   丽娘心中暗道诡异,这赵清婉的反应还真不似寻常女子,倒是有些趣味。   贤妃被赵清婉下了面子,当然毫不妥协的回应,她只是稍稍怔愣,并不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你的话倒是好笑,既然是你的字迹,你怎么能证明不是你所写?”   “娘娘的话也很是好笑,你又怎么能证明这是本王妃所写?”   赵清婉针锋相对,毫不退缩,贤妃被逼得哑口无言。   “今日劳烦大家前来看望阿婉,阿婉感激不尽,没能让各位看一场好戏,阿婉定是以有趣儿的故事来投其所好。”赵清婉扫过在场诸人,轻轻点头示意瑞王妃,其后便拿出十足的玩味,“这婢子手中的信倒是缠绵悱恻,本王妃不才定是写不出这样的句子。”   赵清婉还未说完,那婢子倒是激动起来,拼命朝皇上磕头,嘴里哭喊不停,“皇上,不是景王妃,是奴婢,都是奴婢,是奴婢伪造,是奴婢陷害主子。”   “你别急,还没到你呢,有你解释的时间,”赵清婉亲自将那婢子扶起来,不让她继续再磕头,只是她刚刚起身,那婢子却使出全身力气撞向殿门的立柱。   “啊……”在场不少女子已经惊吓叫出了声。陌冰也做好准备冲到了赵清婉身边护着她,只是,咦?   那婢子此时好端端在地上躺着?   不,是被人救下来然后又毫不留情扔在了地上。   “瑶儿,今日这是要唱什么大戏?你这永奕宫何时这么热闹了?”没错,救下那婢子的正是憨山大师。   “回师父,徒儿很快便会送客,继续为您疗伤。”这借口倒不是赵清婉随意找的,毕竟憨山大师胳膊上那可怖的伤口做不得假。   她虽不知憨山大师此意何为,却也晓得顺着此话下去准保没错。   “原是圆希国师,是朕叨扰了。”良久未曾开口,只冷眼相看这场闹剧的昭帝率先开了口。   其余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憨山大师那神出鬼没的脚步,几乎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动作,那婢子便被丢到了地上,这是何等可怕。   “皇上多礼了,瑶儿为老衲疗伤,不料出来如此之久,皇上可是还有事?”憨山大师可不管昭帝是谁,他只希望自己能阻碍众人进瑶儿的内室,否则一旦看见风儿,再有多大的道理也无法解释明白。   昭帝自是顺着台阶下,也并不愿继续无事生非,“无事无事,小五快继续为你师父诊治,定要仔细些。”   只是旁人可不会如此便放过阿婉,贤妃不满的讽刺,“皇上与本宫来永奕宫许久,景王妃都未曾请进去,原来竟是有人在,倒是不知里面除了圆希国师还有没有旁人。”   贤妃的话已经挑起了昭帝的不满,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若非有些计划需要引蛇出洞,昭帝或许早就将贤妃拿下,由不得她在此越俎代庖。   “贤妃!”昭帝轻轻一声,意味不明。   贤妃与昭帝相处多年,自是晓得他话语中带了明显不耐烦的情绪,只是,她怎能允许筹谋多日的计划功亏一篑。   因此,她几乎无所顾忌,“皇上,容臣妾斗胆,不如进内殿查探一番,景王妃定能自证清白。”   “本王倒是不知,怎的本王不过不在宫内半日,本王的王妃就须怀着身孕自证清白?”   众人几乎是猛然回头便看见景王夏侯奕一身玄衣长身玉立,直至站在正中,满眼冷肃,满眼煞气,似乎立刻便要大开杀戒。   赵清婉正对着贤妃等人,因此她直直望过去便与夏侯奕正面相望,直到看在他眼里的那一刻才完全松懈了自己绷紧的神情。   即便她不畏惧这突如其来的陷害,却也忍不住强装镇定,如今,又有何惧?   夏侯奕恭敬向昭帝叩首,待免礼之后便徐徐朝她走来,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走到她身侧,将自己身上的玄袍解下披在她肩头,柔声责怪,“不是说了好好待在殿内,这般冷站在外面作甚?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你与之辩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宝宝 晚安 ☆、第136章:引蛇出洞   阿猫阿狗?   夏侯奕是在说本宫是阿猫阿狗?   岂有此理!   贤妃被气得发抖,只是此刻却没有多少力气去与之辩驳,一旦夏侯奕在场,即便是有天大的谎言,夏侯奕也毫无条件选择相信赵清婉。   这份信任就连已经年逾四十的贤妃都嫉妒不已。   “五哥难道不想知道你的好王妃内殿究竟藏着何人吗?”夏侯薇见状急急出声,如此费心许久,岂能就此作罢。   夏侯奕冷冷的眼神扫过,冰寒彻骨,声音也足够震慑,“本王王妃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多言,本王倒不知一个德行有亏的公主如何有理有据评说旁人。”   夏侯薇备受打击,几乎站不稳,她撇向一侧站立默不作声的丽娘,此番情景,丽娘着实没有身份多言,只是如今她更慌乱的却是控制袖间的母蛊,也不知何状,从那名所谓的国师出来之后,那母蛊就兴奋不已,她拼尽全力也压制不住,如此都要崩溃,她只想速速回府,否则一旦让昭帝发现她善弄蛊毒,别说是控制昭帝,想来直接将她赐死也是十万分的可能。   只是,事情当然不会尽如她所愿,只见憨山大师径直走到他们中间,果然袖间的母蛊越发躁动,憨山大师来回几步,那母蛊便也随着他动作的起伏左顾右盼。   丽娘当然晓得那血迹怕是子蛊吃过的血,她虽讶异却也不会如此草率,因此只默默立在一旁,只希望这场闹剧尽快终结。   “父皇,儿臣稍后去养心殿请罪,阿婉身体不适,不宜在外间久待,还请父皇谅解。”夏侯奕与昭帝对视一眼,昭帝了然的点头,并未有任何疑义。他也并不理会旁人,只自己一人乘龙撵先行。   其后,对于剩下的所有人,夏侯奕当然不必再客气,“陌显,送客。”他冷冷无情,依旧一贯目中无人之势。   几乎无人敢造次,就连一向强势的贤妃,此时也静悄悄不敢多话,虽然狠狠瞪了夏侯奕一眼,却始终不敢再提入内殿的事。   终于恢复平静,再无人聒噪。   “你怎的回来这么快?”赵清婉窝在夏侯奕怀里懒懒洋洋的样子,声音娇憨,全然没了方才对峙众人时的犀利潇洒。   夏侯奕轻吻她额角,将那件衣袍拢了拢,嘴角微勾,柔声回应,“接到夫人家信,不敢稍逾约。”   赵清婉的小脸霎红,暗暗后悔方才那突如其来的书信,娇嗔一眼,微微低了头,躲开他灼热的视线。   “咳咳……”憨山大师忍不住出声打断,这小两口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惹人嫉妒,“你二人能不能稍后再恩爱,风儿还在里屋待着嘞。”   赵清婉愈加尴尬红了脸,蓦地想起中蛊的风儿以及地上那个不知所谓的婢女。   “进屋详述。”夏侯奕径直抱了阿婉入内,示意陌显将那晕过去的婢子一道带上,憨山紧跟其后,手中还握着方才顺着丽娘袖间而出的母蛊。   赵清婉惊诧不已,那蠕动的母虫着实碍眼了些,只是师父是如何拿着,又是在谁身上发觉,她竟是一点儿都没察觉,此时只见憨山手中的东西,本能退后了少许。   “莫怕,”夏侯奕将阿婉继续搂在自己怀中,示意她安心。这才看向床榻间红着脸一身醉态的夏侯风,“这是蛊毒?”   “着实不假,名为幻情蛊,子蛊会受母蛊控制,而我手中的就是母蛊,单看她对风儿的血如此兴奋,想来子蛊定是在风儿体内。”憨山为夏侯奕解答,倒也没想到夏侯奕竟是听说过这种蛊。   夏侯奕接收到憨山大师询问的眼神,也不隐瞒,“这是于滇禾木谷的蛊毒,曾在一年前目睹过。”   “原是如此。”憨山大师猛然一拍脑门,“那丽娘岂非禾木谷的人?”   “丽娘?”夏侯奕当然不晓得丽娘是谁,此时虽也知事情繁杂,却也未与于滇有何牵扯,只是此时,却不得不把这个下蛊之人严加掌控,否则极有可能大乱。   赵清婉还未从夏侯奕的话中回神,又突然听憨山大师提及丽娘的名字,越发诧异,“丽娘是夏侯泽的侍妾,难不成这幻情蛊是她养的?”   憨山点头,方才他正是将自己手臂之上伪造伤口,然那血迹便是夏侯风的血,若是那一群来找茬的人中确有下蛊之人,那憨山便可根据那母蛊活跃的气息查找出幕后之人。   没料到那丽娘竟是很快便露出了手脚,他不过是来回走了几步便试探出她袖间藏着母蛊。   至于是如何将母蛊换出来,那必须要将功劳归结为风儿的血了,不过是憨山略施小计,便引来母蛊自投罗网。   想来此时丽娘定是已经察觉那母蛊被他顺走,却依然没有任何法子能够讨回去,除非她很想认罪,被处决。   “只是我仍旧不明白,为何她要对付我和风儿?若是只想对付我何必大费周折算计风儿,若是想对付风儿,全然没有她算计的理由啊。”   “因为皇位。”夏侯奕将阿婉轻轻放下,“因为父皇要将皇位传给风儿。”   “什么?”赵清婉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就连她都已经做好了接受夏侯奕将来登上皇位的准备。   夏侯奕牵着她手走到一边,给了憨山足够的空间去将风儿的子蛊引出,“我并不愿承继皇位,父皇却只想将皇位留给母妃的孩子,除了我便是风儿,风儿虽小,我却可以辅政,何况父皇如今体态康健,立风儿为太子着实不失为良策。”   他接收到赵清婉震惊、愧疚又满含感动的眼神,微微收紧了揽着她腰间的手,继续说道:“夫人,为夫并非只为你,你不必愧疚。我也着实不愿因为皇位束缚,待此间事罢,我便带你出去多走走。”   赵清婉靠在他身侧,不住眼看着风儿那边,“只是贤妃是如何知晓圣意?”   尽管昭帝有此打算,也定不会在此时立皇太子,若是太子人选是成年皇子中的人,诸如夏侯泽、夏侯奕,哪怕是不理世事的夏侯朗,都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只是人选是夏侯风,是一个自幼失去父亲的幼子,朝臣完全可以以太子关乎国本,切不可儿戏的借口否定昭帝的打算,即便不敢违抗圣意,朝堂也会出现动乱,连她都可以想到的事,昭帝和夏侯奕定是早就有所准备,定不会出现纰漏。   那缘何贤妃仍旧如此?若非晓得因由,哪会匆匆转了对象将敌意瞄准风儿?   “是我故意透露的。”夏侯奕唇角微勾,伸手抚平她思索时紧皱的眉头。   “前几日刚刚得到的消息,具体的方位都已经有了猜测,还要感谢小舅子呢。”夏侯奕玩笑着看着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倒也没有绕弯子的意思,继续给她解释,“你可晓得清扬的生意做得多大?他可是个财主啊,就算本王全部的财力加起来都未必胜过他去,不过两三年,他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本王都自愧不如。而夏侯泽名下的资产去向,几乎都流于私兵供养,这才让你三哥抓住了把柄。”   “早晚都要造反,不如给他个机会,彻底解决这个祸患。孩儿就要降生,我不想你们母子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算计风儿的时候会捎带着你,也没想到夏侯泽身边竟是有和于滇有关系的女人。”夏侯奕颇为懊恼,即便阿婉毫无不妥,即便今日并未发生什么事,他也有些责怪自己的大意。   “这几日你这般忙,就是在布置这些?”赵清婉望着他,他每一步都是为她来考虑,从嫁给他起,不,从认识他起,好像都是无所不能,从未让她陷入任何危险,她可以全心信赖他,被他放在自己最需要考虑的地方,甘愿为了她放弃一切乃至皇位。   这么好的男人,真庆幸能再次遇到他。   “这么要紧的事为何要让我老头子晓得?”憨山大师好容易将那子蛊引出,便听到这些事关国朝明争暗斗的大事,自是十分欣喜夏侯奕将他不当外人,却还是冷哼着装腔作势。   真是别扭的怪老头,赵清婉又一次将师父的形象定位在怪上。   也不顾他的别扭情绪,继续听夏侯奕说道。   “父皇总奢望兄弟和睦,无论谁承继皇位,另外的人都能甘愿做贤王尽心辅佐,哪里有这样的事,野心太大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皇室的人为了皇位前赴后继的流血还少吗?”   “即便我愿意放过他,他又何曾想过放过我!”   赵清婉移开他几步,示意他做到榻上,“所以你透露风儿承继皇位的事父皇是不知情的?那如此说来,他定会以为是身边有了细作,或是会更加提防贤妃罢。”   “贤妃?”夏侯奕突地握紧双拳砸在案几上,“她有哪里配称贤字,父皇怕也不会再容忍许久。废妃不过是几日之事,或许连带着夏侯泽都会降了王爵。”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这周末会写完它,爱你们,么么哒各位 ☆、第137章:贤妃被废(一)   养心殿里,昭帝看着眼前掺了药粉的汤盅默不作声,丝毫不见任何异样,大概是见惯了这场面,此时倒是不觉痛心,只是无比怀念懿贵妃,他相信若是此刻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换成当日的徐嘉奕,嘉儿是定不会以这种卑劣的伎俩来算计他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此,他才留不住嘉儿,嘉儿也许生来就不属于皇宫,她聪慧过人,寻常男子也不似她潇洒卓越,却独独斗不过这高墙内院的女人。   “皇上,臣妾听太医说药膳比汤药更易于进补,便听医女指导熬了药粥,虽味道不甚好闻,却是良药苦口。”贤妃见昭帝没有动作,便出声解释。   昭帝深深望了一眼贤妃,道:“柔儿有心了,朕近来精力不济,后宫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他拿起汤匙送入嘴中,明明晓得这粥掺了东西,却仍旧咽下去。   贤妃明显松了口气,昨日她以为因着在永奕宫张牙舞爪的事惹怒了昭帝,当夜昭帝并未翻她贤福宫的牌子,今日便紧着来御前讨好,只是看昭帝的神色,明明毫无不快,她也是在宫中待了数年的老人,自然会揣摩圣意,然,若是昭帝刻意为之,那便另说了。   “皇上您切莫太过操劳,朝堂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不如就交给底下的大臣们打理,您要多多注意休息才是。”   昭帝伸出手,示意贤妃靠近些,贤妃顺从的扶着昭帝的手,被昭帝拉近自己怀中。小心翼翼想要坐在龙椅之上,只是还没等她坐下去,昭帝便突然大口喘气,浑身发颤,竟是咳出血来。   “皇上,皇上……”贤妃慌忙叫嚷,“太医,快传太医……”   一面心里嘀咕,每日不过一点点的量,若是真要发作确是要月余,怎的这般快便有此反应。   她脸上虽然挂着眼泪,手心发汗,不断哭喊,心里却早就起伏不定,也不知是该忧心她自己还是该欣喜这药石起了效用。   曹忠同样在旁守着,只是他却不是在忧心昭帝,而是暗暗查看贤妃的神色,果见她眼神阴晴不定,却仍旧是一副哭喊脆弱的表情,很是佩服,也很是惋惜,这娇媚容颜,果真蛇蝎心肠。   很快,昭帝在养心殿吐血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怎会突然病重?”赵清婉一边起身一边问夏侯奕。   夏侯奕阻了她穿衣的动作,“好好休息,不必同我去。”   “那怎么能行?”   “我说行就行,父皇无事,你如今有孕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乖,我去去就来。”夏侯奕很快便起身离去。   赵清婉也果然如他所愿乖乖留在永奕宫里休息。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却也能大概料想这怕是昭帝的谋略,既然引得贤妃等人出手,夏侯奕定是有后招,至于昭帝如何配合就单看布局了。   那边夏侯奕一进养心殿便同宫外匆匆赶来的夏侯泽迎面相撞,“三哥。”夏侯奕拱拱手,乖乖立于他身后,很是恭敬。   夏侯泽倒是没想许多,很快便进了内殿。   如今他心中所想皆是昭帝即将薨逝的消息,倒也浮躁不少。   贤妃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甫一看见夏侯泽便很快扑过来,仿似悲痛欲绝,站都站不稳。   “母妃,父皇如何了?”夏侯泽将贤妃扶到一侧的卧榻,轻声询问。   贤妃示意他低头,夏侯泽便附耳倾听,“昏迷半个时辰了,太医好似瞧不出什么病症。”   夏侯泽心中霎时放松了些,只是面上却是忧心不已,“母妃莫要太过伤心,父皇是真龙天子,定会无事。”   夏侯奕根本不愿看这对母子做戏,只进入内殿确认了一番,看了眼曹忠,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嘱咐了太医尽心诊治便很快离开。   “怎么这般快?果真无碍吗?”赵清婉还未睡熟,便听得夏侯奕回来的声音,一个激灵便坐起了身。   “不好好听话,嗯?”他一边将她抱在怀里重新躺回床榻,一边轻点她额角,责怪出声。   赵清婉着实是有些心急,此时吐了吐舌头,待他整理好被角,便继续问出声,“你就告诉我嘛,你们这又是在谋划什么?”   “真想知道?”夏侯奕起了玩兴。   赵清婉很快坐起身,双眸水亮亮的,乖乖点了点头。   夏侯奕深情望着她,而后慢慢靠近,赵清婉几近屏息,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在纠结什么问题,“那就快睡,明日你自会晓得发生了何事。”然后只听这么一句,感受到嘴角浅浅一吻,夏侯奕便果断将她塞回被子里,轻轻笑出了声。   “看来王妃还是很喜欢为夫这张脸的。”   赵清婉这才猛然回神,竟是被那人蛊惑了去。   都说女子妖媚惑人,慑人心魄,哪曾想这世间还有夏侯奕这般的男子,冷峻不近人情却自带难以言说的邪魅,只一眼便能轻轻勾了人魂魄,心甘情愿任他作为。   她猛地红了脸,气呼呼扭过头不再理他,虽然仍旧很惦记昭帝的身体和其中的谋划,却是丝毫不敢扭过身去面对他,一想起来自己方才的丢人模样,便觉好生没脸。   夏侯奕伸开手臂,从背后搂着赵清婉,手掌轻轻抚上她还未隆起的小腹,心里满足极了,轻声哄她,“乖,快些睡觉,明日定会告你。”   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待一觉醒来之时,便发觉自己仍旧在暖洋洋的怀抱里,扭过头去看他,伸手点点他俊脸,捏捏他高挺的鼻尖,碰碰他长而密的睫毛,玩儿得不亦乐乎。   “玩儿好了?”夏侯奕闷闷出声,嗓音还带着些初醒时的微哑。   “既然你装睡,若是我不玩一玩怎对得起你的体贴。”赵清婉缩回自己的手臂,挑衅着回道。   夏侯奕一怔,这丫头竟是看出了他在装睡,不是都说一孕傻三年吗?如今看来,反倒是聪慧了几分呢。   “是为夫的不是。”   赵清婉兴致勃勃,倏地爬起来,“那不如快些告诉我昨日的事情?”   夏侯奕哭笑不得,闹了半天还是想知道,他只得全数告诉她。   原来,许久之前便发觉贤妃宫里的香除了龙涎香之外还掺杂了些许成分,昭帝查探得知是男女欢好助兴之物,虽然宫中禁用此香,却也并未因此而罚了贤妃,反倒是觉得自己冷落了她才出此下策,因此,昭帝去贤福宫反而越发勤快了些。   还是因着夏侯奕派去暗地里保护昭帝的隐卫发觉不妥,夏侯奕才查探出贤妃多次向昭帝下慢性毒。虽然不至于立时致死,却极其损耗内里,不出半年,昭帝定会因为虚不受补,从而药石无灵。   昭帝总不愿相信事实,尽管夏侯奕拿出了充分的证据,依然无法接受,他总觉得是自己亏待了宫里的女人,先有懿贵妃,现有贤妃,哪怕是已经薨逝的皇后,他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往日里杀伐果决毫不心软的帝王,此时竟也泛起了不忍之心。   昭帝一面将贤妃所作所为尽数销毁,一面源源不断的赏赐仍旧送入贤福宫。   真真叫夏侯奕大开眼界。   无法,他只得将风儿立为皇太子,夏侯泽拥有私兵的消息一面递给贤妃,一面递给昭帝,如此,再是愧疚也不会在皇权问题上有所退让。   毫无疑问,昭帝选择了皇位,他可以在不涉及皇位之争时原谅贤妃对他的因爱生恨,却绝不会在陷害风儿,企图谋朝篡位面前低头,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决不允许的存在。   于是,等到贤妃迫不及待筹谋了这么一出陷害,还把赵清婉牵扯进去之时,昭帝便生了厌恶之心。   往日里的愧疚荡然无存,只剩下绵延不绝的愤怒和憎恶。   许是贤妃又踏错一步,便步步踏错,昨夜昭帝突然吐血晕倒定是他自己想要将贤妃置于死地所生的谋划。   “昨夜我去之时看到曹公公给我的暗示,我便晓得这一切如我所想。”   赵清婉还未从这一连串的信息中反应过来,此时夏侯奕势力强大,即便昭帝故去,夏侯泽也并未多大的把握承继大统,贤妃便有胆量做出弑君的筹谋,那么前世夏侯奕早逝,宫中无人能够阻了夏侯泽登位的情形,贤妃定是更无后顾之忧。   想来,前世昭帝的结局怕就是贤妃造成的,也许到死他也未曾想到他满怀愧疚,宠爱弥补的爱妃竟是将他送去地狱的始作俑者。   “怎么?被吓到了?不怕,有为夫在,无人敢伤你一分。”   赵清婉半天无甚反应,夏侯奕只以为他害怕了,也是,宫里这些勾心斗角,她哪里受得住。等此间事罢,还是回王府得好。   “明日我就带你回府。”   “我没事,先住着吧,宫里有什么消息也能及时掌握,我怕,夏侯泽不会轻易妥协的。”赵清婉着实很担心,以她对夏侯泽的了解,即便是穷途末路,他也可以找到反击的方法,即便是死到临头,也要拉个垫背才好。   如今这形势,果真是愈演愈烈。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明天真的要结局了,越写到最后越不知道该如何结束 突然有些不舍得了,嘿嘿。 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 爱你们。晚安 ☆、第138章:贤妃被废(二)   “一切有我。”夏侯奕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她。   每每提起夏侯泽,她多多少少都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他习以为常,虽然心中小有醋意,却只是想让她安心。那稍稍波动的心思,阿婉瞒不过他,他也不会追问,只希望能等到她愿意尽数相告的时候。   “对了,那婢子可好好审了?”赵清婉虽然晓得幕后之人左不过就是夏侯泽那群姬妾,却很是诧异那字迹究竟是如何生成,这世间真有人可以临摹她字迹到如此程度?   若是真得有,岂非太过威胁,随时都有可能成为慌骗他人的隐患。   “这等小事,你这小脑袋瓜还真是什么心都操。你不必担心,一切均有为夫,你安心养胎即可。莫要事事挂心。”   “不过,倒是有件趣事和你分享,你可知与你一般无二那字迹是怎么来的?”   赵清婉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事,当然竖起耳朵,很是激动。   “是拿了你的手书,一个字一个字拼凑起来的,不过是找人拿着丝帕印上去,如此还真就是你亲手写过的字。”   “那我的手书如何能被她们得到?”赵清婉恍然大悟,方一出声便想到自己身边定是有了内奸。   “此等小事就不必夫人出马了,为夫已经处理了。”趁着赵清婉怔愣,夏侯奕亲自为她着了里衣,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打理妥当了些。   憨山大师昨夜就去了昭帝的养心殿,毕竟做戏要做足,不能给贤妃任何起疑的把柄。   赵清婉总归是要前去看看,即便晓得昭帝是在装病,只是她和夏侯奕正在用膳,便被陌显带回来的消息打断了。   “主子,皇上要将贤妃打入冷宫。”   什么?   昭帝的动作也太快了些,昨夜才昏迷不醒,今日便有了精神处罚谋逆之人?   贤妃怕是很快便能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旁人设下的陷阱,至于这陷害她的人她便只能想到夏侯奕了,她可以为昭帝很是爱她,离不开她呢,就连她想要改动圣旨的阴谋也在计划之中,不过是几笔的事,毫不费力。   只是,此时,贤妃却陷入慌乱,面对着昭帝的震怒和所谓的圆希国师诊治的结果,再加上她宫中搜出来的一堆药粉,她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场面。   这几日时常陷入幻想,儿子登基皇位,一统天下,而她自己终于可以自由潇洒横行后宫,再不必小心翼翼的过活,日日都可享受万人之下的尊荣,被世间所有的女子膜拜,讨好,几乎忘了此时的自己仍旧沉浸在水深火热之中。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是被人陷害的啊皇上,皇上您不相信臣妾了吗?”   昭帝的心微微一顿,相信?   身为帝王,他唯一相信的不过就是手中切实掌握的权力。   “你要朕如何信你?人赃俱获,哪容你狡辩?”昭帝狠狠瞪她,仿佛强撑着精神在说话,几乎被气得再次昏过去,“柔儿,朕如此待你,你又是如何待朕?”   “父皇,母妃绝不会做如此恶毒之事,她向来避开宫中纷争,父皇您要相信母妃啊……”夏侯泽简直气急,夜间匆匆进宫不过是为了查探父皇究竟如何,这才为了展现孝子尽心伺候在床前,如今他才恍然大悟,怕是被人算计了还浑然不觉,不看夏侯奕昨夜不过是来看过一瞬便很快离去了吗?   只是,仿似为时已晚。   “带下去,朕不想再看见她,泽儿,朕相信此事你不知晓,若是你再为你母妃求情,朕不晓得该不该信你几分。”   待夏侯奕和赵清婉进来之时,正好听见昭帝如此不悦的声音想起。   他们等着看夏侯泽如何动作,果见他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却再未有一丝请求。   直到贤妃被带出养心殿,夏侯泽都没有再开口。   你瞧,在一切利益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夏侯泽毫不犹豫选择的只有他自己。   但是如此作为,哪怕昭帝不会再治罪,也会因此厌了他的。   果然,夏侯泽走后不久,昭帝一纸诏书便将夏侯泽贬为诚郡王,他可是兄弟中最大的一个,却是地位最低的,虽然没有将弑君夺位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却也向天下人表明了昭帝厌恶的心思。   那些大臣最是见风使舵之人,此诏一出,朝臣定是不会再继续支持夏侯泽,可想而知,夏侯泽此时的日子该是最难熬的。   夏侯奕果然带着赵清婉出宫回了景王府。   连日来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备战状态,此时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当然很是松快,赵清婉美美睡了一个好觉,直到第二日方才醒来。   “若是你再不回将军府看看,怕是你三哥的儿子都要出生了。”夏侯奕一句话把赵清婉的睡意全部退散。   她蹭的坐起身子,“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奕紧着将她圈在被窝里,不让她如此激动。   “十日后,他便要迎娶礼安伯府的小姐了。”   “什么?”赵清婉简直不敢相信,她倒不是对这未来三嫂有何疑义,只是先不提这日子定得太过草率,就是没人告诉她一声也太过奇怪。   她紧着起身穿衣急急要回将军府去。   “莫急,昨日才初初定下,岳父派了人来,我见你睡着便没唤你,今日这不是一早便告知你了。”夏侯奕接过她的衣服替她穿起来。   一面又出声为她解释,“礼安伯年迈,怕是撑不过许久,岳父便想紧着把媳妇娶进来,顺道给礼安伯冲喜,况且礼安伯最是不放心这小女儿的婚事,如今人在床上躺着,却招呼夫人亲自上门说亲,怕也是急着想看小女出嫁吧。如此才很快定了日子。”   “原是这般,三哥和海琳的年岁也早就该定下来了,这般也正好,总算是三哥也安定下来,有人照顾。”   ……   夏侯奕带着几队人马送赵清婉回娘家,当然不只是送她,这些随行人员还是来帮忙的。十日便筹备好婚礼不是易事,夏侯奕早在昨夜听到将军府报信之时,便着陌遇选好几队人马来,无论是将军府的护卫还是绣娘等一些需要布置装扮的下人,夏侯奕均考虑到了。   因此,在初见这许多人的时候,赵清婉也着实惊讶不已,然一想到他惯常体贴的举动便很快想到这意图何在,也就欣然接受了。   如今她有孕在身,也顾不得操心这许多,只将所有都交给了他,无论是照顾她还是照顾将军府,她有些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好。   夏侯奕要去忙别的事宜,只在将军府待了半个时辰便离去了,只等着黄昏时分来接她回府。当然留了不少人守卫赵清婉,毕竟夏侯泽不是安分之人,只要阿婉不在他视线内,他便不会安心。若非许多事情的部署需要他自己亲自上阵定是要时时刻刻守在阿婉身边。   当然,若是夏侯奕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即便手头的部署全部付之东流,他也会时刻守在阿婉身边,一刻也不离开。   “主子,出事了。”陌显领着陌遇急急进来,陌遇一开口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夏侯奕心里一紧。   “说。”夏侯奕唯恐听到陌遇说出阿婉的名字,他的手心冒汗,浑身僵直,丝毫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只是天不遂人愿,果真还是出事了。   “主子,王妃,王妃失踪了。是属下无能。”陌遇一个劲儿自责,很是责怪自己今日为何不随着王妃一同留在将军府照顾她,否则就算是死他也会护好王妃。   “去将军府,细细与我说来。”夏侯奕哪里能在这儿听他说完,这里是京郊,陌遇能够来这儿报信已经说明阿婉已经失踪一阵儿了,他不敢想象落入夏侯泽手里阿婉的后果是什么,是被当做把柄威胁他,还是强行占有。   对,只有夏侯泽,他丝毫不做他想,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出手之后,唯一敢这般几乎明目张胆与他对着干的只有夏侯泽。   当然,可想而知,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愤怒的发狂。   他从未像此时一样心乱如麻,从未像如今这般后悔,为何自己没有一直陪着她,为何要离开。   “主子,是诚王妃来报的信,”陌遇不敢看夏侯奕的脸色,可想而知主子除了愤怒只剩下恐惧,主子好容易有了王妃,如今又有了小主子,这世上终于不再是他孤身一人了,若是,若是王妃有任何闪失,以王爷对王妃的笃定,怕定是会生死相随。   他紧着说了事情经过,身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什么不利于寻找王妃。   “诚王妃说撞见丽娘和下人密谈,提到了王妃的名字,虽未清楚所有,却隐约听到立即二字。因此她很快便从诚王府去咱们王府报信,只是属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将军府,却还是没抓住任何人,只看到了赵将军父子正在急急寻人,王妃已经消失一刻钟了。陌冰也被昏倒在地,如今还未苏醒,属下请了玉先生来,玉先生只说是蛊毒,却一时半刻解不了。如此便全无消息。”   陌遇很快将事情说完整,夏侯奕快马加鞭,手中紧握着在他上战场时阿婉给他的平安符,心里一丝丝在沉下去。    ☆、第139章:阿婉被劫(一)   “可去了诚王府?”   “属下只让人暗中守着,毕竟是王府,属下没有证据,此时就连诚王妃也定不会来作证……”   陌遇的意思很明显,若是寻常的府邸,陌遇也是有这胆量不管不顾全然闯入,哪怕有一丝消息表明王妃失踪与你有关,他便敢如此作为。   只是,此次是诚王府,皇上亲赐的王府,即便被贬为郡王,难保有一天复亲王位,暗暗筹谋,针锋相对都可以,却唯独不能强行带兵闯入,否则被御史弹劾,自家主子绝对讨不了好。   “他既然敢劫我妻子,就该承担数倍的代价,拿兵符,调武陵军,闯。”夏侯奕已然怒极,哪里顾得上自己这番作为会有什么后果。   即便日后发觉是夏侯泽为他设的陷阱,目的便是御史扣他一滥用兵权,陷害忠良的罪名,他也要心甘情愿跳下去。   “王爷……”陌遇还想劝几句,虽然救王妃事大,可是滥用兵权这也是不可小觑的罪名,显然他也顾虑到很可能是夏侯泽设下的陷阱。   “闯!”夏侯奕冷冽的命令再次出声,丝毫不容人质疑,言尽于此,陌遇已经晓得该如何去做。   罢了罢了,总归王爷是不怕那些御史,大不了日后夺了那天下又如何,他们这些人只管听命就好。   陌遇和陌显一左一右下了命令,一面招来暗影阁全数暗卫,一面去调动武陵军。   当然恰好在途中碰到领着赵家属军入内的赵清沐。   “大哥。”夏侯奕急急问了声好,二人便心有灵犀各领一军,赵清沐带人守了城门,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入宫求圣旨了,索性造反就造反,有人威胁抓了小五,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放任贼人。   夏侯奕自是直接往诚王府去了,只嘱咐了众人不可伤及无辜,便径直朝着夏侯泽书房而去。   诚王府中一时哭天抢地,就像是抄家一般鸡犬不宁,只是诚王妃带着夏侯泽的长子毫不胆怯,静静立于一旁,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不是吗,当年父亲劝她莫要被夏侯泽迷了眼,不要幻想你自己是那个有能力让一个野心勃勃又毫无底线的人做出改变的人。   若是你一门心思想要嫁给夏侯泽,无论如何对你,为父都帮不上任何,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后能保你一命。   她年幼无知,丝毫不解父亲这么决绝的话,只是她向来倔强惯了,认准一个人哪有改变的道理。当她第一次在宫里偶遇夏侯泽之时,她便立志要嫁给他,无论他是一个王爷还是一个平民,她只希望自己能住进那白衣翩翩的人心中,能够进入他的眼睛里,能够得他另眼相待。   只是,她终于发现她错的有多么离谱,夏侯泽娶她只是为了内务府大臣的权力,父亲不理不睬他,他便对她不理不睬,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他终于无法再与她做戏,便只是喝醉了来她这里发泄一通。   如今,更绝望的是,他要背水一战仍旧只带着他的姬妾,置他们娘俩于何地?   哪怕他带上儿子,许是邵思蓉的绝望会少许多。   当然,很庆幸,她有了孩子,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只想护好自己的孩子。   对于夏侯泽,除了绝望就连一丝恨都没有,她只希望夏侯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景王,府里无旁人,蒋侧妃和丽娘也不在,只有我与旁的几位妹妹。”邵思蓉这话已经透露了不少信息,夏侯泽去了哪里她当然不知晓,旁人谁都没有跟随,只有平日宠爱的丽娘和蒋侧妃,夏侯泽还真是顾念美人。   邵思蓉冷嗤一声,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慕和怀恋。   夏侯奕顾不得与邵思蓉多言,他只冷冷点了点头,嘱咐陌显将邵思蓉与夏侯泽长子送回邵大人的府邸,便直接下令封了诚王府。   对,就是封。   贴了白条封印,吩咐一队军士日夜巡逻,一旦有任何异动,就地捉拿。   夏侯奕当先进了皇宫,此时已经闹大,索性闹的更大些为好。   在他入宫之前,昭帝明显已经收到密令,初初他也只觉儿子胡闹,虽然那孩子失踪,他也很是焦急,却不能调军围剿王府,着实是不妥。当日他并未收回武陵军的兵权,一来是为奕儿多一保障,二来也是为护卫京都安全。   只此时这般多人接收到消息,已经有人前来弹劾。   却也因着这么多人的弹劾,昭帝猛然猜忌,怕是夏侯泽此举并非劫了小五而已,大有于奕儿设下陷阱的可能。   因此在夏侯奕到来之时,昭帝并未怒极,反倒是心平气和与夏侯奕分析了拦截夏侯泽的举措,顺利拿到圣旨,当然包括赵家军的调令,昭帝此时也丝毫不计较将军府近乎造反的动作。   毕竟日后这皇位在儿子手中,若是他能收服将军府,昭帝当然也不愿自己背上一个残害忠良的罪名。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夏侯奕是真心道了谢,天知道他的打算,若是昭帝不应,假传圣旨他也做的出来,幸好父皇应了,他便顺势将夏侯泽造反之事牵扯出来。   现在的局势便成了皇三子诚郡王私养军士,企图谋朝篡位,前有为皇上下毒,弑父夺位,现有劫持景王妃威胁景王,狼心狗肺之举着实令人发指,现颁布诏令全程捉拿夏侯泽。   一夜已过,夏侯奕几乎搜遍了整个京城也未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就好似夏侯泽带着阿婉几人瞬间消失一般。悄无声息,夏侯奕几近绝望。他强撑着自己,不敢去想任何后果,只发了疯的在搜索,在寻找。   陌冰不过半日便醒了,也并未有人解蛊,就好像没有中过蛊毒一般,毫无损伤,只是,她一点都记不清当日发生的事,只不过片刻便晕了过去,连一丝异像都察觉不出,着实是诡异得很。   “大师,您能否推算出大概?”夏侯奕猛然想到定是丽娘那个恶毒女子的手段,很快请了憨山大师过来。   只可惜,憨山摇摇头,若是可以,他也想直接说明,却仍旧无法强行逆天而行。上次在永奕宫提前通知阿婉已经是有所违背,若是此次窥此天机再次泄露,那日后对于瑶儿的劫怕是更加凶险。   不可,不可。   憨山坚定,一丝一毫都不能透露,只能装傻,一切便是看他二人的造化了。   ……   待赵清婉醒来的时候,她正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昏昏沉沉以为是夏侯奕,万分惊喜,可是待一抬头猛然看到夏侯泽一脸温柔看着她。   不……   赵清婉猛地坐起身,“你,你想干什么?”   “清清,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夏侯泽像是在诱哄一只受惊的兔子,语气极尽温柔。   “你……你莫要那般唤我。”赵清婉只觉恶心至极,前世他就是这样一副口吻,不同于家人叫她婉婉、小五,他偏偏选了清这个字。   如今,赵清婉几乎顾不上惦记自己的安危,更让她难以接受的便是面前这个男人一副深情永驻的模样,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夏侯泽轻轻靠近她,“好,我不唤你清清,你让我唤你什么,我都听你的。”   “别靠近我。”赵清婉叫喊出声,她无法忍受这个男人靠近她,哪怕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她逃得更远了些。   “清清,你别怕,我怎么会伤你。我爱你还来不及。”   夏侯泽步步逼近,阻了她去路。   “夏侯泽,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清清唤我衍哥不好吗?”   衍哥?   有多久再未听过这样的称呼,从她重生之日起,她便只记得夏侯泽对她对将军府所有的利用与陷害,衍哥?   那称呼早就随着清清一同消逝在前世了。   只是……他为何这样奇怪?   像是,像是晓得些什么。   “求你,放过我吧。”赵清婉哭喊出声,一个人蹲在墙角,无助悲凉。   夏侯泽哪里能看她这个样子,想要过去拥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   “别过来……”赵清婉倏地拔下金钗,逼近自己的脖颈。   说来也真是可笑,女子威胁人的方式除了自尽竟是再无旁的,就连腰间那几包药粉也在路上用光了。此下,倒真是只剩下这根防身的钗环。   没错,赵清婉并未昏睡许久便醒了,当时在马车上只知晓好几辆马车并驾齐驱,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把随身携带的一些防身药粉全数当做线索撒在了沿途。唯一乞求的不过是希望夏侯奕能根据这些找到她。   只是,此时她竟是也只能凭着夏侯泽对她一点点的好感来搏得生机。   她不想死,她怎么会想死,她还未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儿出生,还未与夏侯奕共度一生,期许来世,怎么把那么好的人让给旁人。   “别,别冲动,清清,我不过去就是,你莫要伤害自己。”夏侯泽果然止住了脚步,他几乎不容赵清婉身上有一点点伤口。   只因为那个梦?   那个仿似是梦又仿似现实的幻境。   不,那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阿婉被劫了...... ☆、第140章:阿婉被劫(二)   “清清,”夏侯泽退离了几步,就地坐下来,温柔望着赵清婉,“我过去做了些错事,给你造成了不少伤害,都是我的错。如今我想要弥补,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赵清婉的心又不安起来。   “我总以为是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或是夏侯奕说了什么让你从来都不愿正眼看我,如今我才恍然,原来你真的应该恨我,不,不只是恨我,你怕是很想亲手杀了我,报仇雪恨吧。”   夏侯泽苦笑出声,他紧紧盯着赵清婉的眼睛,果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清清,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梦里的你娇俏可人,十分爱笑,梦里的你时常喜欢跟在我身后,我临窗练字,你研磨捣乱。”夏侯泽笑出声,“清清你不晓得,你在我面前笑得那般肆意的样子有多美。”   “别说了……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想说你是如何利用我,我是如何傻傻的一步一步相信你,直到付出我的一切,包括将军府上下几十条人命吗?”赵清婉声嘶力竭,她原以为她不恨,可是她怎能不恨,她恨他,她更恨她自己。   她要怎么听下去,如今你一句抱歉,我上辈子所有的凄惨就要尽数遗忘吗?   不!   当然不!   “清清,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们忘了它好不好?我不要皇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清清,好吗?”   “不,不好。你以为那是你的一个梦,那不是,我告诉你,那都是我一天天经历过的,你如今轻描淡写一句抱歉,我就要忘了?我就要原谅你?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怎么对得起被你无情残害的所有人。”赵清婉几乎要崩溃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与夏侯泽面对面对峙,面对面诉说过去的种种,如今就好像重新来过,再次想起当年所有,直面惨烈的过去。   “清清,我承认我当初利用你是真,可我爱你也是真啊。清清,原谅我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夏侯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尽管他做了那样一个荒唐的梦,可他如今只想好好爱她,弥补她。   可她却不愿再给他一个机会。   “不,求你,求你,求你送我回家吧,求求你了。”赵清婉一点都不想再听他做什么忏悔,说什么过去,她只想看见夏侯奕,她想被他抱在怀里,想躲在他身后,感受夏侯奕给她筑起的温暖心墙。   她求夏侯泽,凭着他对她的愧疚,她苦苦求他。   “家?你的夫君是我,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你要回哪里呢清清?你忘了吗?我们还有霈儿啊。”   赵清婉一点都不想从他的嘴里听到关于霈儿的一切,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前世临终前蒋如溪的话。   “那你就杀了我吧,这样你就可以求得我的原谅。”   所以,只有到死,她才肯原谅他?   夏侯泽抹了把眼角的泪滴,他从未如此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是后悔。   “清清,你好好休息。”他快步离去,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发疯。   屋室内只剩下赵清婉一人,她这才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站起身子,伸手将案几上的小菜拿到嘴边嗅了嗅,将里衣内侧藏起来的银针拿出来,确认这小菜没有毒,这才放心用起来。   而后重新躺回床榻。   她也学会了伪装,女人的眼泪,最好的武器。   只要夏侯泽对她有一些怜惜和愧疚,哪怕只有一点,她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保护自己和腹中的孩儿。   原谅?   她连恨都没有,又何谈原不原谅?   她虽然很是惊讶夏侯泽能记起前世的一切,然而看他后悔甚至痛苦她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戏,她没有一丝的感同身受,她唯一担心的是夏侯奕现在是不是因为她的失踪要将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   还有丽娘。   夏侯泽好糊弄,可以利用,丽娘却容不得她好好活着。   若是丽娘瞒着夏侯泽对付她,她又该如何?   罢了罢了,明日再想,现在养好精神是正事。   世间爱恨不过一转眼,一旦错过,弥补又有何意?   夏侯泽怕是还抱着她仍旧对他存有爱慕,他可以容忍阿婉恨他,不原谅他,他还可以一点点对她好,唤起她对他的原谅。他却唯独不能容忍赵清婉无视他,这也是为何赵清婉伪装的声嘶力竭,仿似难以从过去的一切走出来。   “清清,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夏侯泽斗志勃勃,势要将夺得赵清婉的心作为他努力的方向。   只是,这话,丽娘听见了。   果真是个祸害啊。   当日的蛊毒,明明不只她身边的婢女中了,她还加了双倍的分量加注于赵清婉身上,只是那女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毫无中毒之迹象,若非她猛然发觉她是醒着的,她也要被她骗过去。   只有夏侯泽还以为那女人是一个无害的小白兔,乞求着所谓的谅解与爱慕。   真是痴心妄想。   丽娘嗤笑一声,甭管爷与她有什么样的过去,这种把握不定的事,丽娘向来不做,只有断绝一切后患才是第一要义。   “丽帕斯塔,你就那么喜欢那个三皇子?我看他除了那一张皮相,没有一点配得上你。”   一个高大威猛,带着面具的男子从外间进来。   明明是一身大梁男子惯穿的锦袍,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好像是衣服太过瘦小,承受不住那男子太过宽广的身体。   丽娘冷冷瞥过来,“他配不配,只有我知道。”   “丽帕斯塔,”那男子似乎习惯了丽娘这一贯的口气,也不生气她对他毫不热络的态度,径直开口,“我,你难道忘了我吗?丽帕斯塔,你知道,我从未爱过旁人,除了你。”   丽娘冷嗤一声,“热汗古,不,如今我也该称呼你作大汗,若不是当初你父汗的错,我爹娘又怎会去世,你别忘了,你我之间有深仇大恨,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可护过我?当年我出走大梁,若非得大梁的农妇收留,我怕是活不到今日。若非后来夏侯泽救下我,我早就是尸骨一具。”   “曾经没有护我,今日又何必来过问我的生活,何况我是丽娘,丽帕斯塔早就死了。”   没错,丽娘面前的男人就是当日已经在于滇身死的新继位的大汗热汗古。   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死,如今竟是和夏侯泽混上了一根线。   “丽帕斯塔,我有苦衷。”热汗古黯然神伤,全然不似方才那般意气风发,“等报了仇我带你走,我们还回于滇不好吗?那里有大草原,有我们的过去。”   “你要知道那是过去,我要的是未来,你给不了。”丽娘还是那句话,当初热汗古找上她的时候,她答应的理由便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既然无论是夏侯泽还是热汗古敌人都是夏侯奕,那二人便可合作,一致达成目的岂不快哉。   至于旁的,丽娘从未想过,正如她所说,当年她从于滇逃到大梁之时,丽帕斯塔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在大梁长大的丽娘。   什么家国仇恨,她通通不在乎,她只要与夏侯泽并肩而立,一起站上高位。   “那女人,处理了吧。”丽娘说的自然是赵清婉,她虽然恨不得立刻处决了她,可她却不能亲自动手,若是夏侯泽日后晓得,那她便再也别想走进夏侯泽心里。   而热汗古,就是最好的选择,赵清婉既是赵严的爱女,又是夏侯奕的爱妻,毁灭于滇的两大战将皆是赵清婉的至亲至爱,若是赵清婉死了,可想而知夏侯奕和赵严会遭受何等的打击,想来热汗古乐意看到。   “丽帕斯塔,你是想让我替你处理了你的情敌?”热汗古微笑出声,抬手抚摸上他日思夜想女人的脸,“你还是这么狠辣,利用起人毫不留情。”   “怎么,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热汗古轻轻落下一吻,触及到这细腻的皮肤,妖娆的眼神,他欲罢不能,只是他却无法更靠近些,他晓得,若是他胆敢再强迫她一分,丽帕斯塔怕是会直接将他杀掉,毫不留情。   “记住你的承诺。”丽娘打掉他的手,径直出了卧房,准备去看看蒋如溪。   噢,那个碍眼的女人。   比赵清婉还要碍眼。   明明样样不如她,却因为与赵清婉相像,因为她有蒋家做后盾,这便处处高她一头,这种无脑女人,简直碍眼。   热汗古留在原地怔怔看她妖娆离去,哪怕是走路之时不经意流露的媚劲儿也让他心驰神往。暗暗下了决心,待事成之后,定要将这女人拐回于滇。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仿佛上面还余留着丽娘的脂粉香气。   丽帕斯塔,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第141章:阿婉被劫(三)   蒋如溪有些后悔如今跟着夏侯泽造反。   她向往高处的生活,她向往俯视众生的感觉,可是她却不想以抛弃既得的一切为代价,尽管她只是诚王侧妃,她也是京城里无人敢得罪的女人,身份地位自然不一般。   可是如今,她装扮成农妇的模样,住的是草棚,她的父亲因为她放弃一切,只为拥有一个护主的从龙之功。为了一个并不好实现的以后,这一切真得值得吗?   蒋如溪茫然了,她爱慕夏侯泽不假,却更爱慕他的身份地位,她自视聪慧过人,品貌不俗,只有夏侯泽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只是若夏侯泽成了一个阶下囚,成为一个天下人唾弃的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她是否还有勇气陪伴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接受酷刑?   不,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溪妹妹在想什么呢?”   蒋如溪倏地回神,已经看见那惹火的女人站在了她的屋内,正要发作怎么无人通传,猛然想起如今并非是富丽堂皇的诚王府,更没有什么随行伺候的丫鬟仆人。   该死,她任由自己的指甲刺入肉里,清晰的感受着这种疼痛。   “莫非丽娘忘了身份?”   蒋如溪讨厌丽娘,不是一般的讨厌,就论此时这女人穿着一身素衣,如她一般毫无装扮,却依然能透着妩媚,简直是媚到骨子里,与她站在一起,任谁也看不到她吧。   “哦,对了,我不过是个侍妾,如溪妹妹可是侧妃啊。按理,我着实是该唤一声如溪姐姐。”丽娘镇定自若,仿似看不出蒋如溪嫉妒发狂的眼神。   “姐姐便不必了,我娘亲似乎并未替我生了什么妹妹,还是规规矩矩行个礼吧。”   蒋如溪拿出当年赵清婉在书院教训她的架势教训丽娘,如今这话用在旁人身上,果真是爽快极了。   丽娘忽然笑出了声,“你倒当真以为这里是诚王府?”   她似乎觉得可笑至极,径自围着蒋如溪转了一圈,轻蔑的眼神落在蒋如溪身上,嗤笑出声,“蠢货!侧妃又如何,身份地位有时候不是那么重要,当然,若不是你父亲是蒋业,你怕是连诚王府的门都进不了。哦,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你只是个替身吧?难道你没仔细观察过有些时候你竟是像极了赵清婉那个女人?哈哈……不过,你长得自然不如赵清婉,不过是偶尔有那么几分□□罢了,倒也难得。”   “不!”蒋如溪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炸毛不已,却又无力反驳。   丽娘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对。   她确实是个替身,她也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才能得到夏侯泽的青睐。她自己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我奉劝你一句,若是你想继续留在爷的身边,那最后让你的父亲多多建功立业,否则别说你,就连你蒋家上下,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然无虞。”   丽娘看着蒋如溪瘫坐在地上,还嫌不够解气,凑近她耳边悄声出口,“对了,赵清婉那女人,给你个机会,想不想看她死?”   “你……你想让我替你杀了她?好狠毒的心,若是如此,爷还能饶过我吗?”   “替我?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恨她。爷是喜欢她,可爷怎么可能喜欢她肚子里的野种。若是你送去一碗滑胎药,爷怕是会感激你还来不及。”   丽娘带着邪媚的笑容,仿似能看见日后赵清婉倒在血泊中,隐隐带着兴奋。   “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蒋如溪弱弱开口,她怕丽娘,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这么狠毒,她几乎就要答应她,只是她却想要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要么死?你别无选择。”丽娘轻飘飘留下一句话便起身出了蒋如溪的卧房。   独留蒋如溪瘫软在地上,瞬间没了力气。   ……   三天了,还是没有一点线索。   不仅如此,他们发现当日连同赵清婉一起消失的还有即将要嫁入赵家的礼安伯府的小姐。   赵清扬猛然想到怕是夏侯泽查到了些什么,他的岳来阁等多个产业皆是赵清扬搞垮的,报复他不成就来祸害他的妻子。赵清扬怒极,无论是他最疼爱的小妹,还是最爱的妻子都戳到了他心窝里。   他召集名下所有商户查探,一丝消息都不能放过。   可是也只抓到蒋家的一些妇孺,却并不知道蒋业的打算和去向。   若是没猜错,蒋业定是投靠了夏侯泽,孤注一掷。   赵家军和武陵军几乎搜索了京城所有的人家,包括各种巷子,都没有一丝夏侯泽的踪影,就连一丝古怪的地方都没有。   “主子,不如去城外搜寻?”陌显小心提议,着实不忍看到夏侯奕这般下去。   别王妃平安无事,主子却倒了。   “不,就在京城,他们一定没有出城。”夏侯奕笃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根据,他直觉阿婉离他很近,他曾经感觉很快就要找到她了,却仍旧是差一点点。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折磨着他,他不确信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他只能赌,他怕他一出城,夏侯泽便抓到机会将阿婉带出城去,那样他便再也没有找到阿婉的可能。   他不能走,他只能一家家搜索,不停地去找。   阿婉,你在哪里?   ……   赵清婉坐在卧房内,她昨日小心翼翼查探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自己住的地方竟是这四围小屋里最舒适的,不觉发现自己能够利用夏侯泽的把握更多了些。   只是很奇怪,这里竟是判断不出是何地,明处把守的人很少,暗里有没有暗卫她就看不见了。不过不出意外,想来暗卫是不少的,奕不是说过夏侯泽训练了不少的暗卫嘛。   她本要准备利用夏侯泽尽快逃出去了,否则即便夏侯泽护着她,她也要迟早死在丽娘和那个蒋如溪的手里。单看她们怨怼愤恨的目光,赵清婉就觉毛骨悚然。   只是,她偶然发现,原来她未来三嫂也被捉到了这里。   她虽不知缘由,想来不是威胁她就是威胁她三哥,这种情况,她怎么能一走了之。   只能又安安静静留下来继续与夏侯泽虚与委蛇。   “你来这里干什么?”   门外一女子的声音响起,赵清婉一听就晓得是蒋如溪。   “蒋小姐能来,我为何不能?”这个男人的声音倒是有些奇怪。   “我来找我昔日的姐妹叙叙旧,莫非大汗与景王妃也有何渊源不成?”蒋如溪讥笑出声,她怕丽娘,只是这个大汗她可不怕,不过是已经亡国的人,尊他一声大汗,已然足矣。   大汗?   只有于滇的汗王才配叫得上大汗。   莫非夏侯泽与于滇之人勾结在一起?   只听两人并行前来的脚步声,“主子交代,任何人不得入内。”   赵清婉还盼着能见一见这个于滇的大汗,却忽然听见门外侍卫阻拦的声音。   “本汗也不能进吗?”   “本妃也不能进吗?”   得,你俩倒是挺有默契。   赵清婉一个人乐个不停,丝毫没有警惕或是害怕,唯一能让她不安慌张的怕也只有丽娘了吧。丽娘是唯一有能力害死她并且想除掉她的人。   赵清婉着实想见见这个大汗,日后回到王府也好斩草除根。   她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的人不能进,她出去不就好了。夏侯泽倒是从来不拦着她,无论她想去哪儿,只需有人陪着她就可以去,倒不像是被囚禁的人,反倒是可以颐指气使的主人。   “夫人。”两个侍卫如是称呼她,很是恭敬。   “你们叫她什么?”赵清婉没有在意侍卫的称呼,蒋如溪倒是气急了,方才这两个奴才看见她连礼都没行,丝毫不给面子,如今竟是这般恭敬唤赵清婉这贱人是夫人?   难道当她是夏侯泽的夫人吗?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却并不作声,只尽职守在赵清婉身前,自是为了保护她,不让蒋如溪接近。   至于夫人的称呼,当然是他们王爷默许,单看王爷对这女子的重视,他们跟随夏侯泽多年,从未见哪个女人能得主子如此珍视,甭管她是谁的王妃,至少现在自家主子视若珍宝,他们当然要仔细守着主子的命令。   保护好她,至于旁的人,诚王府都没了,何来侧妃?   热汗古初初惊叹于赵清婉的姿容,他一直未曾见过这女人究竟是何模样,捉来的时候也不过是远远望过一眼,如今近距离相见,竟是比丽娘还要美上几分,虽不如丽娘媚眼如丝,却清丽过人,自成气韵,着实惊为天人。   夏侯奕果真艳福不浅。   热汗古很快便回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径自打圆场,“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蒋如溪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恶狠狠蹬着面前的赵清婉,见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直叫蒋如溪生恨。   凭什么?   就凭你这一张脸?   若是你没有这张脸,不知道爷还会不会将你视若珍宝?   还有宠你爱你的夫君,若是将残败不堪的你平安放回景王府,景王还会如先前一般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爱吗?       ☆、第142章:阿婉被劫(四)   赵清婉打了个冷颤,明显感觉蒋如溪的眼神不怀好意,满满都是阴谋的味道。   不能再待下去了,一旦有了意外,她怕是连自己的护不好,更遑论旁人。   “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你不过是一人质,哪里来的底气这般与本妃说话?”   赵清婉忍不住想笑,可是她有点怕激怒了蒋如溪,若是这女人疯起来,她可不能确保自己安全,还是忍一忍好了,看如今这情形,夏侯泽怕是不在。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能够及时来救她。   “王妃说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自便。”赵清婉很是给面子叫了蒋如溪王妃。   说罢她浅浅一礼便转身回了屋内,两个侍卫很是尽职将门锁上。   主子交代任何人不得入内。   蒋如溪恨不得立刻进去将那女人除掉,果真是个祸害。   只是如今她也无法,只得转身离开,待从长计议。   热汗古应了丽娘的嘱托定是要实现自己的承诺,只是如今见了赵清婉这副模样,竟是隐隐下不了手,美是一方面,只是他忽的起了怜惜之心,男子间的斗争,何必牵扯进女子,这般鲜活美丽的花儿,他还真是下不了手。   也罢,先这样吧,日后再说。   赵清婉独坐在屋内,又一日过去了,夜里她听到夏侯泽询问两个侍卫的声音,本以为他要进来,她已经拿出了银针和金针,若是他敢强迫她一分,她便了断了他再说。   只是,夏侯泽并未进来,只询问了一番便悄然离去了。   唉,宝宝,保佑你爹能尽快找到咱们娘俩。   奕,我想你了……   ……   “主子,主子,有消息了。”   夏侯奕火速带着人马赶到了那所商户,赵清扬也在。   还是赵清扬手下的商户发现了端倪。   今日打早有人拿着许多东西来典当,其中这毛皮倒很是上乘,像极于滇之物。   掌柜的知晓最近无论是景王爷还是自家主子都在全力搜寻景王妃,据说与于滇之人还分不开,掌柜的紧着将那男子扣下,很快通知了赵清扬。   赵清扬一看果真是于滇之物,便着人去唤夏侯奕。   夏侯奕一进来便看到了地上摊着的东西,他眼睛发直。   那正中央赫然是他送给阿婉的信物,是能调动暗影阁的玉环。   这世间仅此一枚,他给了阿婉。   他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将那玉环捡起,紧握在手心,一刻都不愿耽搁。   “说。”他冷声低吼,气势十足。   那两个大梁装扮的于滇人浑身一震,显然害怕极了。   顿时悔恨不已,本来与大汗一起奔波四处,家破人亡,几乎没有一日不在慌乱中躲躲藏藏,好容易如今稍稍安定,更是有一大堆的银钱和宝物,哪里不让他兄弟几人动心。   几乎是被那小娘子轻轻一哄骗,他们便拿着所有值钱的宝贝想要换取一些银两,日后就是死也能提前享受一番。   如今才反应过来,他们怕是中了那大梁小娘子的计了。   只是,这男人他们是识的得,大败他们于滇的年轻将军夏侯奕,谁人不识。如今除了认栽别无他法,兴许还能留的一线生机。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道了干净。   夏侯奕和赵清扬带着人马很快出发。   他很快便发觉路边有些药粉是阿婉的东西,都是用来防身的,还是他提醒她做些自制的药粉,以防万一。   他果然来过这里,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寻常的悬崖底下竟是别有洞天。   不仅不会置人于死地,还不同于外间冰天雪地的冷寒,反倒因着谷底温度适宜,草木绿油油,很是繁盛。   夏侯奕顾不得欣赏这别致的美景,径直往里走去。   与此同时,赵清婉正面对着蒋如溪端来的药汤。   “怎么,好奇我是如何进来的?”蒋如溪挑衅出声,她虽不知丽娘那女人用了何种方法,却也顾不得许多,只知道那两个看似武艺高强的侍卫便直直倒在她眼前。   “直说吧。”既然都能进来,想来今日势必要将她置于死地,她便也省了虚与委蛇的麻烦。   蒋如溪将药碗推到赵清婉面前,“好,爽快。你自己将这药喝下如何?”   “我也是在帮你,如今我们爷将你视作夫人,你总不能肚子里还怀着旁人的孩子,我这般也是为了你好不是?”   赵清婉仍旧不说话。   “你别不识好歹,莫非须得受些罪才能乖乖听话不可?”蒋如溪怒极,都到了这个时候,缘何这女人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丝害怕也没有,哪怕她能哭几声,甚至骂几声,她也可以看看她的凄惨模样。   赵清婉反倒是笑了,笑得温柔妩媚,娇俏动人。   “你笑什么?”被赵清婉笑得莫名其妙,蒋如溪有些发毛。   “我笑你,笑你如此可悲。”   赵清婉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夏侯泽说爱你,你便信了,丽娘让你来杀我,你便照做,她说能保住你,你便又信了?你还真是好骗极了。”   “你胡说,爷爱我,爷才不爱你。”蒋如溪明显被人踩住了痛处,大吼出声。   “你若是继续自欺欺人,我又有何办法?”赵清婉紧握着自己的金针,她倒是没试过能不能依靠腕力将针刺进穴位。   如今,做个试验好了。   “不……”蒋如溪向赵清婉扑过去。   就是此刻。   赵清婉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针刺出去。   ……   幸好。   她慢慢挪步过去,探了探蒋如溪的鼻息,还好没死,她倒是不怕她死,却也不愿自己手上沾染人命,毕竟要为肚子里的孩儿积德。   很快,她将手里的银针一根根锁定在蒋如溪的身上,精准至极,既不会致死,也不会无害。   蒋如溪怕是没个一两天不会苏醒,而就算醒过来,怕也不会像正常人一般灵活动弹了吧。   别怪她狠,她留她一命,已经仁至义尽。   赵清婉一个人将蒋如溪慢慢挪到床边,换了身轻便的衣装,将剩余的金针装回里衣。这才走出去。   门外那两个侍卫倒在地上,蒋如溪倒是办了件好事,省得她还要想些法子来解决这两个侍卫。   她虽不知夏侯泽去了哪里,却也很是小心,丽娘若不是拖着夏侯泽,那便是躲在一处等着看她的惨状。   如今她大咧咧出来,便只有去路,再无回路。   夏侯泽倒是果真被丽娘缠着留在了丽娘身边,连带热汗古也一道在丽娘处,虽然还有几个守卫,却都晓得她不能得罪,皆恭恭敬敬跟在她身后,并未出声叫嚷。   她一路寻着关押陈海琳的地方走去。   “小五?你也被他们捉来了?你没事吧?宝宝没事吧?”陈海琳一见到赵清婉还以为是来救她的援兵,只是小五孤零零的身影瞬间让她察觉不对。   “我都好,三嫂,你怎么样?”赵清婉顾不得说太多,只简短应了好。   陈海琳一怔,明显被那三嫂的称呼羞红了脸,只是如今这情形,她也不傻,当然不会沉迷太久,被小五眼神一扫,便很快恢复原状。   “你们一人去搬个凳子来,一人去倒些热茶,我想在这儿歇歇脚。”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索性这是他们的地盘也不怕一个孕妇会逃走,何况,主子交代,对这夫人要绝对服从,他们自然乖乖去了。   陈海琳简直被眼前这景象吓倒了,明明都是被捉来做人质的,怎么待遇差别如此之大,小五这架势简直就是女主人啊。   额,她好像无意之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三嫂,你的功夫可还能用?”赵清婉最怕陈海琳被用了药,她身上的针法自保可以,若是再救一个人,恐怕毫无胜算。   “可以可以,我是被打晕了带过来的,并未被用药,显然他们不晓得我有功夫,只是,如今我被困在里面,这链子我打不开。”陈海琳走南闯北也是需要功夫防身的,虽然称不上多高深,却能够对付几个侍卫绝对不成问题,赵清婉也是料想因着夏侯泽轻视女人,这才多了几分胜算。   “小五你……”陈海琳很苦恼这铁链也不知是何人设计,寻常的方法皆打不开,她用钗环试了多次也不得用,只是,突然看见小五手上明晃晃闪着钥匙,她简直惊喜极了。   赵清婉这钥匙还要多谢了蒋如溪,因着守护她的那两个侍卫被蒋如溪祸害了,她试探着在那两个侍卫的身上摸索一番,竟果真发现了一串钥匙,想来算是几个头目。   如此正好,她倒是真心觉得蒋如溪再也算不上是她的仇人了,明明就是队友嘛,很是得用。   赵清婉解释,“那两个侍卫很快就会回来,身边还不知有没有暗卫,三嫂你先在牢里待着,稍后我解决那两个侍卫,委屈你换上他们的衣服,虽然不知能不能顺利逃出,总归出去一个算一个。”   “你让我一个人走?怎么可能?要走一起走。”   “三嫂,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有你出去了,我才有生还的机会。夏侯泽不会对我怎么样,他却恨极了三哥,你莫要拖延,一切都听我的。”   赵清婉有太多嘱咐的话要说,却被那两个回来的侍卫打断了。    ☆、第143章:阿婉被劫(五)   “夫人请用。”两个侍卫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案几上,正要起身,却突然被定住了手脚。   木然蹬着眼前一招便将他们制住的赵清婉,明明是那般柔弱无害的女人,却能使出诡异的招数。只是来不及出声便再次被击倒了。   这次击倒他们的是陈海琳,赵清婉的针法只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没有陈海琳,怕也难以取得成效。   “三嫂,出去之后快些去找夏侯奕,告诉他于滇大汗还活着。一切小心。”   陈海琳很快换了侍卫的衣衫,她本身就比寻常的女子要高一些,如今站在赵清婉身后也很像是一个侍卫。   一路上虽然都有侍卫向赵清婉行礼,却没有一个人怀疑陈海琳的真假,倒是顺利的超乎寻常。   “要走一起走。”稍稍脱离的侍卫的把守,陈海琳拉着赵清婉,很快向周边移动,只是,哪有那般容易。   “清清,你要去哪里。”夏侯泽带着一队人,朝着二人的方向跑来。   赵清婉一怔,一面甩开陈海琳,一面挡在夏侯泽身前,“三嫂,快走。”   只是,夏侯泽身边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变被击退的,即便陈海琳三脚猫的功夫使尽全身解数也无济于事。   “清清,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夏侯泽用一种很是受伤的口吻询问。   “夏侯泽,你放了她,你放走她,我留在这里。”   今日所做这一切已经惊动了夏侯泽,以后再难找到机会,赵清婉将一切希望都放在不知有没有被送出去的玉环信物还有今日夏侯泽的心软。   夏侯泽惊讶,一个还未过门的嫂子为何对她那般重要,只是他也想赌一把,比起向赵清扬报仇杀了他的女人,他更愿意留住赵清婉,永远拥有她。“清清,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边?”   “你先放了她。”赵清婉坚持。   “好。”夏侯泽示意陈海琳身侧的暗卫。   “不,爷你不能这样。”眼看就要达成目的,却被这突然而来的女人止住了脚步。   是丽娘,连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于滇大汗。   莫非,丽娘是于滇的女子?   “爷,赵清婉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宁死也不会甘愿留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丽娘是真的急了,若是往常她绝不会如此出言不逊,定是会委婉提醒,只是如今,夏侯泽竟是为了那个女人连好容易抓过来的敌人都能放走,果真是低估了赵清婉在爷心中的地位。   她怎能不急,若是日后赵清婉那贱人要赶走她,她岂不是也会轻而易举被夏侯泽打发?   “闭嘴!”夏侯泽怒吼一声,即便他心有狐疑,他也愿意一赌,梦里的他穷途末路之时,他唯一后悔的竟然是没有好好爱护清清,既然能重新选择,他绝不会再次做出错误的决定。   丽娘哭喊,她清晰感受到夏侯泽对她冰寒彻骨的决绝,“爷,你怎么就不信丽娘?丽娘陪伴了你这么久,还抵不过一个什么都不是只想害你的女人吗?”   “清清,我都听你的。”   夏侯泽这句话,就连赵清婉都听不下去,她也不晓得为何夏侯泽忽然这么大转变,若是只因为那一场前世的梦境,他愧疚她可以理解,只是如今这放弃一切也要得到她的架势究竟是什么情况?   任凭丽娘如何哭喊,夏侯泽依然不为所动。   “诚王爷,莫非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盟约?大梁人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你这情形,倒是只顾起儿女私情来了。”   热汗古虽然心疼赵清婉那个漂亮女人,做到不会亲自出手已然失了原则,如今看夏侯泽因为那女人就这般对丽帕斯塔,他怎么能继续袖手旁观。   夏侯泽却是毫无畏惧,“大汗,你只是为了寻仇,我也定不会背弃盟约,只是,如今是我的家务事,大汗好像没有资格过问。”   “若本汗向你讨要这位夫人呢?你可愿意?”热汗古手指向丽娘,他爱了十几年,失而复得的女人。   “不!”丽娘根本就不愿意听到夏侯泽出声,因为至此她才清晰的认识到,即便夏侯泽没有回答,她也晓得答案。   夏侯泽不知晓为何热汗古会突然提这样的要求,虽也厌恶一个亡国奴才敢与他讨价还价,然而此时他只在乎清清的想法,至于旁人,他本就未曾放进心里,又何谈在乎。“只要丽娘愿意,本王毫无异议。”   果然啊,丽娘面如死灰,她从第一眼就看上的男人,爱了多年,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尽心辅佐他,如今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丽娘慢慢站起身,擦掉自己的眼泪,很快恢复了往日艳绝四方的媚态,赵清婉本就一直盯着她,此时看她的状态,怕是恨极了自己。   果然,丽娘使出浑身的力量,扑向赵清婉。   夏侯泽几人当然也愣在原地,丝毫来不及反应。   赵清婉本来被侍卫禁锢着,仿似只能坐以待毙。她尽力甩开还在怔愣的两个侍卫,却因为顾忌宝宝不能有大的动作,只能捏着金针,指望着再次出其不意。   夏侯泽当然也很快反应过来,他拼命冲到清清的面前,恨不得杀死丽娘。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   “啊……”随着丽娘一声惨叫,赵清婉便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奕?   “阿婉,我来晚了……”果然是夏侯奕,他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解救赵清婉于水火,再没有比此刻更让人激动的了。   直到安稳待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才清晰感受到自己几日来的恐惧和思念。   “不晚。”赵清婉窝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愿意再去关心,只想着快些离开便好。   那边赵清扬也从暗卫的手里将陈海琳安然抢回来,索性带了不少的人马,夏侯奕一声令下便混战开始。   “你果然还活着。”夏侯泽看向一旁苦苦反击的热汗古,几乎在他看到那两个于滇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热汗古还活着,否则没有人有力量将于滇残余党众聚集在一起。   热汗古还处于大惊失色的状态里,他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周密详尽的计划,竟是还未实施就被折断了。   陌显和陌遇一人对付夏侯泽一人对付热汗古,擒贼先擒王,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   “阿婉,你可还能坚持?”夏侯奕将从玉流殇身边带过来的补药喂进赵清婉的嘴里,明明知晓她自己就是难得一见的大夫,却仍旧是忍不住担心。   “你看我这珠圆玉润的样子,明明胖了许多。倒是你,怎么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   这几日,赵清婉虽被夏侯泽绑来,却因着前世梦境弥补还来不及,将一切最好的吃食放在她面前,住的卧房也是最舒适不过,即便比不得王府内院,也并未受多少磨难。倒是夏侯奕,因为日日忧心阿婉,一刻都未曾停歇过寻找,从她失踪起便再未合眼,他身上的锦袍依旧是当日从将军府离开时的样子,双眼通红,微微泛着血丝。   赵清婉伸手抚过他下颚已经有些扎手的胡渣,心疼不已,“夫君,阿婉很好。”   夏侯奕紧紧拥着她,他几乎不敢想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该死的女人会对阿婉做什么,一想到这里他便一次次后悔为何当日没有时时陪在阿婉身边,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这边两人小意温存,只这一幕却正巧让夏侯泽看见。   他一面对付陌显,一面死死蹬着夏侯奕,心中涌起万千痛苦。   夏侯奕将那枚玉环放在阿婉手里,“这是信物,收好。”   他果然看到了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你果真看到了,果真找到了我。”   当日赵清婉忽悠几个底下的侍卫,将自己随身的玉环信物一并送出,想着孤注一掷是否会求得一线生机。哪料误打误撞那两个侍卫竟是于滇人,因着偷偷贩卖于滇物什引起了赵清扬手下掌柜的注意,若非如此夏侯奕也不会这般快便寻过来。   “我们回家。”夏侯奕本想带着赵清婉先行离开,尽管阿婉看起来平安无虞,他也不愿阿婉继续待在这里,索性陌显足够应付。   只是,夏侯泽大喊出声,“清清,你别走。你不是说要留在我身边吗?”   几乎在他喊出清清那一刹那,夏侯奕就直接想了断他,何况还说了这么一句,若非开始还想顾念那一点亲情留他在人世,如今却是一丝让他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   “奕……我……”赵清婉怕夏侯奕误会,想要出声解释,夏侯奕用一吻来止住她,显然并不需要她开口。   赵清婉示意夏侯奕放她下来,有些事情即便奕不需要解释,她也不愿意不清不楚,还是与夏侯泽说个明白比较好,索性日后也再不会相见。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她便看见丽娘射出的袖箭直直冲着奕而来。   “阿婉……”   “王妃……”   “不……”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 我承认我又坏蛋了...... ☆、第144章:前世梦境   “大师,阿婉如何了?”夏侯奕紧紧攥着阿婉的手,他怕自己一放开,阿婉就会离开。   那箭上有毒……   是的,当日赵清婉为夏侯奕挡了一箭,那箭上有毒。   这是夏侯奕脑中唯一清醒的画面,他猛然被阿婉转了身子,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阿婉挡在他身前,笑得异样灿烂。   两日了,阿婉还未清醒。   “瑶儿不会中毒。”憨山大师将手里的药丸喂赵清婉服下。   这才正面看向接连几日都未曾合眼的夏侯奕,也苦了这孩子了。   夏侯奕当然不解,“那为何阿婉还不清醒?”   终于要到这一天,憨山仿似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浑身松快极了,却也很是心疼这一对孩子,前世今生,两世蹉跎,终究是老天都感动了。   “还记得当日你上云瑶山之时,我让你进入的幻境吗?瑶儿此时就陷入了梦境中,你可愿意再次进入她的梦,将她唤醒?”   “好。”夏侯奕当然愿意,迫不及待,仿佛不解憨山大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问他一问。   “你别急,这梦如那幻境一般,若是你无法自己出来,你便只能困在里面,非但救不了瑶儿,就连你也会魂飞魄散。这样的结局你可能接受?”   夏侯奕苦笑,若是阿婉不活着,他岂会苟活。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他央求憨山大师送他入梦。   就像是那次入那八卦盘的幻境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一进来便感觉心里微微有些刺痛,这种痛感一直持续着。   是阿婉!   他看见阿婉一身公子装扮朝他走来,他诧异阿婉竟是可以看见他,只是在自己张开双臂想要拥着她的时候,阿婉却从他身上穿过,径直向前跑去。   他苦笑摇头,原来自己此时就是个魂魄而已。   他转过身,看着阿婉与她三哥走在一起,原来阿婉是在找赵清扬。   他跟上去,反正魂魄跑得挺快,他穿梭而行,与阿婉并肩走在一起,兴致大起摸摸她的脸,揽着她腰肢。   这时候的阿婉仿似开心极了,不同于往日的阿婉,眉间总有一股说不清的哀愁在,像是背负着重大的使命,丝毫松懈不了。   什么样的阿婉,他都喜欢,可他想要阿婉时时都是如今的模样,明艳夺目,如阳光一般温暖。   他们来到了常青湖,赵清扬不知去做什么,只留阿婉一人在这里,很快,有一批刺客杀来,不像是寻常的匪寇,倒像是专门为刺杀而训练的暗卫,即便夏侯奕想要护着阿婉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很是着急,想要伸手拽着阿婉跑也一点用处都没有。   突然,来了一个白衣蒙面的男子,他仿似从天而降一般,加上他的几个属下,很快便掌握住了局面。   这……   这不是他自己吗?   嗯,夏侯奕。   阿婉梦里的他原来这么潇洒?   夏侯奕有些乐滋滋的,有他自己在,他也不用担心了,好吧,暂且将阿婉交给你了。   梦里的夏侯奕并未留下名姓,倒是阿婉从草丛里发现一个玉扳指,她便时时戴在身上。   很明显,阿婉心动了,看那孩子满面红光,丝毫不为自己遇到刺杀而害怕,反倒是兴致勃勃,与岳母和三哥描绘他从天而降救她时的飒爽英姿,这可爱模样真真惹人爱。   傻丫头,梦里你也这么爱我。   只是,显然,夏侯奕想得太过简单。   后来阿婉错认夏侯泽就是他,她以为救她的那个白衣男子是夏侯泽。   额,这也要怪他不爱穿白衣,毕竟玄衣更加方便些,那日的白衣,谁知道自己如何想的。   还有那枚扳指,明明就是皇室中人人都有的,只不过细节微有不同,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即便遗失,意义也不大。   因此,阿婉倒果真是将夏侯泽认成了救命恩人。   其后种种,就像是在云瑶山八卦盘里看到的一般,明明救阿婉他也在场,阿婉却总是以为那人都是夏侯泽,明明转角阿婉就可以看到他,她却只在看到夏侯泽的时候满心满眼的欢喜。   也不知是阿婉中了贼人奸计,还是他二人注定无缘。   夏侯奕气恼极了,他决定去看看他自己“夏侯奕”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拐进景王府的大门,还是一样的陈设,倒是不同于阿婉在场的时候多了些花花草草的摆设,温馨极了。如今不过是刀剑笔墨,规规矩矩,很是严谨。   “明日出征于滇,陌遇留下守好王府。另外……”正中央的夏侯奕一身戎装如是说道。   陌遇倒是还未等他说完,便开口接话,“属下听令,定会保护好赵小姐,守好王府。”   咦?   原来他果真是爱着阿婉的……   只是,要去于滇了,这梦倒是真实极了。   夏侯奕上前象征性的拍了拍“夏侯奕”的肩膀,“我帮你守着她。”当然,“夏侯奕”毫无所觉。   后来,他没有等来“夏侯奕”荣光回城,却等来“景王”身死沙场的噩耗,他同样没有守好赵清婉,却亲眼看着她上花轿嫁给了夏侯泽。   不,阿婉,他是在利用你。   夏侯奕拼命阻止,却任凭他如何作为也动不了夏侯泽一分。   他无能为力亲眼看着阿婉是如何一个人在诚王府里忍气吞声,又是如何被那些聒噪恶毒的女人陷害嘲讽,夏侯泽却无动于衷。   只因为赵严从于滇回来失了一条腿,空有掌军的气势,却再也不能上战场。   趁此机会,昭帝收了赵严的兵权。   果然,贤妃和夏侯泽联合给昭帝下毒,他至死都不晓得自己信任的儿子和妃子竟是暗害他的幕后黑手。   夏侯泽登基帝位,阿婉是中宫皇后。   没有娘家作为支撑,即便生下了太子又何妨,阿婉还是被宫里那些狠毒的女人陷害,夏侯泽不辨是非一次次斥责惩罚她。   蒋如溪,丽娘,很好很好,你二人还真是狼狈为奸。   将军府谋反了?通敌叛国?   夏侯泽一声令下,将军府世代忠良便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男丁尽数斩首示众,女子,岳母和四姐,充做军妓?   夏侯泽你好狠的心……   阿婉终于受不住,她窝在早已不复当年的中宫旧榻,含恨而终。   “阿婉……”夏侯奕痛苦不堪,他觉得亲眼看着阿婉嫁给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已经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没想到,他捧在手心疼爱的阿婉竟然会这般蹉跎一生,含恨而终。   他轻轻吻在赵清婉的额间,想要伸手阖上她瞪大的双眼,却仍旧无济于事。   突然,似有所觉,他飞快跑到暗影阁昔日藏身之所,果真发现了他自己。   夏侯奕没有死?   只见他浑身赤*luo躺在床榻上,玉流殇正在用针法治疗。   “娘娘殁了……”陌遇跑进来悲声告知。   其余几个属下也都是一副惨痛的样子。   “主子快要醒了,娘娘却殁了……”   “主子真得快要醒了?”   “当真?”   玉流殇用力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继续悲痛阿婉已死的消息,只能慢慢守着他。   一日,两日,三日……十日。   夏侯奕果真醒了。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只记得自己是在于滇的战场上……   “主子……”陌显几人激动不已。   他也说不出话来,许是因着沉睡过久,面色发白,浑身有些断断续续的青斑。   “主子,您睡了三年啊,若是您再睡下去,这天下都要变了。”   “天下已经变了,皇上死了,如今即位的是夏侯泽……他……”   陌显不知道该怎么说,床榻上的夏侯奕似乎还未从自己睡了三年的消息中醒过来,再次被父皇已逝,夏侯泽即位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主子,夏侯泽娶了赵小姐,赵家所有人都被夏侯泽害了,如今……如今就连赵小姐也被蹉跎至死了……”陌显日日跟在夏侯奕身边,他是晓得自家主子对那个赵小姐有多大的执念,如今主子初醒,虽不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不将这一切都说个痛快,如何激起主子夺位的决心。   果然,榻上的夏侯奕面露狰狞,明明苍白的脸上很快折腾出血红。   好痛……   夏侯奕看着眼前这一群忙乱,自己明明是个魂魄,却能清晰感受到痛意。   阿婉的梦好苦,每个人都苦。   他没了去处,阿婉死了,没办法将她带回去,完成不了任务,便要时时刻刻困在这里了是吗?   无碍,索性便跟着“夏侯奕”好了。   他偶尔看着夏侯奕忙忙碌碌,日日操持着夺位大计,偶尔坐到阿婉的坟头与她说说话。   说来说去,左不过一句话:阿婉,为夫想你了……   这天,他在暗影阁的书房里看到了一个人,风儿。   这孩子也长大了不少,只是一直都带着一种不同于旁的孩子的成熟。   明显,风儿也知道夏侯奕没死,此来正是要密谋夺位之事,他做内应,夏侯奕带着人入宫,只要擒了贼人,一切名不正言不顺都是正统。   何况,他还有圣旨。   昭帝临终之前,将一纸诏书交于夏侯风的手里,一旦奕儿醒来,便由奕儿承继大统,若是奕儿未醒,待风儿成年,夏侯泽要禅位于夏侯风。   这也是昭帝给懿贵妃的承诺,只让懿贵妃的后人接替皇位。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了宝宝们,会晚点发 爱你们 ☆、第145章:大结局   九月初六。   那是他与阿婉相遇的日子,夏侯奕领兵入皇城,顺利夺得皇位。   “阿婉,我来晚了。”   是啊,你来晚了,你若是早些,许是能保她一命。   夏侯奕亲自斩杀了夏侯泽,一为父皇,二为阿婉。   他将赵家一门惨案推翻,还将军府清白,追封赵严为护国公,沈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追封故皇后赵清婉为懿德皇后,加仁孝温淑毓圣显谥号。   且重新翻修了赵清婉的墓地,几乎是整个皇室最为显赫的皇后墓地。   只是,谁也不知道,夏侯奕将阿婉的尸身取出,存放于专门打造的地宫,精心凿制的冰棺里,尽管是已有枯朽白骨,夏侯奕仍旧日日去看她。   原本,夏侯奕很是愤怒,为何阿婉都死了,他还是要去打扰她,却因为他这一系列的举动而有些动容。   是啊,他爱阿婉,他怎么能容许阿婉孤零零躺在那地下,她怕黑,她也怕虫子咬……   他随着他日日都去看阿婉……   朝臣上奏,宫中不可无妃,更不可无后。   夏侯奕却不听,以绝对的强权和兵力镇压,谁再提立后之事,他便直接撤了乌纱,收押入狱。   一时,无人敢忤逆,夏侯奕苦笑,原来自己倒真有几分做昏君的架势。   憨山大师?   再次走进地宫之时,他看到了憨山大师。   憨山大师几乎是被逼迫着进来。   “老头,你只要能让她活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这天下也都给你。”   夏侯奕任性的话出口。   “我要这天下有何用?”憨山同样摇头失笑,似乎在听一个笑话。   “你是国师,你想要你的子民平安顺遂,那便帮我救活她,若不然,我便杀了你。”   憨山毫不妥协,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你杀了我吧,逆天改命之事,老头我不会做。”   “你……”夏侯奕恼恨,瞪红了眼,“你不怕死,那百姓呢?若我一天杀一批无辜百姓,你可能受得住?”   憨山气急,似乎没料想他会如此说,“你是国君,你怎能不顾子民的死活?”   “她不在,我要这天下何用?我又为何要顾忌旁人的生死?”   夏侯奕从未觉得面前的自己如此高大,他如他一样,若是阿婉不在,要天下何用?   只是,这一点都不像梦,像是曾经正切发生的事实,他记得自己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没有阿婉的日夜,也记得自己在这毫无人气的宫廷面对这一具枯骨的无奈与悲怆。   阿婉……   憨山似乎没有办法,他几乎毫不怀疑便相信眼前的夏侯奕可以真的如他所说为了这个女子负尽天下人。   只是,逆天改命……   “若是需要你的血呢?哪怕我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你今生也没有办法与她相守。”   “需要我的命又如何,能够期许来世也是好的,还请大师仁慈,来世定要让我先遇到她,定要让她一世平安无虞……”   憨山终于应了夏侯奕所请……   直到,阿婉活了,像一个一岁的孩童,只是憨山却阻了她重新回到现实,毕竟阿婉身上怨气太重,即便她失去了所有记忆,宛若婴儿。   憨山将阿婉带回云瑶山,取名瑶儿……   瑶儿?   这果然不是梦啊,这是他们的前世啊……   夏侯奕恍然所觉,这一切梦境中的一切就是前世种种。   难怪阿婉好像能预知未来一般,难怪她初次见到他之时很是惊讶,他以为她认出他是那个面具哥哥,原来她只是晓得他是前世“早逝”的景王爷。   阿婉……   两世我们才在一起……   实属不易。   回家吧,阿婉,为夫来接你回家。   夏侯奕感觉自己的魂魄慢慢上升,他也不知究竟是憨山所说魂飞魄散还是阿婉与他一起回家,只是看着底下前世的自己积劳成疾,晕倒在龙椅上,之后药石无灵,他下诏书传位夏侯风,同时秘密嘱咐风儿将自己与阿婉的骸骨合葬。   阿婉,惟愿来生。   ……   “王爷……”陌显几人匆匆叫喊,夏侯奕醒了。   他发现自己身侧躺着阿婉,这是今生。   若是他平安回来了,那阿婉岂不是很快便会醒来?   他守着她,脑中回想在梦里看到的这一切,阿婉应该也看到了吧。   前世种种错过,若是换来今生这一世相守,毫无疑问他是愿意的。   他可以尽情贪恋阿婉温暖的目光,可以与阿婉牵手走过许多未曾到过的地方,天南海北,任凭东西。   他们可以有他们的孩子,若是男儿,他便教他功夫,他们爷俩一道护着阿婉。若是小女,他便捧在手心里疼宠,他一个人宠着护着她们娘俩。   再无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阿婉,回来吧……”   他轻声唤她,见她眉头微皱,果真有所反应,他便继续喊……   ……   “夫人,你醒了?”   夏侯奕手里端着水,想要喂她喝下去。   “怎么哭了?”   不只是夏侯奕进了阿婉的梦里,记起了前世所发生的一切,阿婉替夏侯奕挡了丽娘那一箭的时候,昏睡过去便很快清醒了,只是醒来的地方不是今生,而是前世。   她犹如一个孤魂,游荡在京城的街头。   她可以穿过任何人,别人也可以从她的身体穿过。   直到她进了皇宫,看见自己孤零零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才知道这是前世的自己。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今生,关于前世的一切她没有丝毫留恋,因为夏侯奕,早就已经忘记一切了,为何老天又让她回来?   她很是不解,此生奕早早便战死沙场。她无处可去。   偶然间在街上看见了风儿,她便想着索性无处可去,不如就守在风儿身边,看看她死后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于是她跟着夏侯风看见了沉睡的夏侯奕,原来奕没有死吗?   于是她陪在他身边,陪着他苏醒,夺位,陪着他走到顶峰。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龙椅,原来奕黄袍加身的样子那般英俊。   他生来就属于睥睨天下的人物,无论是皇子,还是王爷,无论是白衣还是玄袍,样样得体,十分有气势。   是那种由内而发,莫敢不从的威势,奕真好看。   她笑得很甜,如今这样陪着他也好。   只是她没想到,奕登上皇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了她,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为将军府翻案,其后为她追封加谥号,仿佛想要将天下所有美好的赞词都给她。   他时常躲在养心殿里翻看画册,她好奇的凑过去看,瞬间便愣住了。   那画册上一颦一笑皆是她,是她从豆蔻年华到垂老宫中所有的样子,无一错过。   画上的她很美,那画纸显然被摩挲了多次。   原来,前世,奕也是爱她的吗?   她跟着他,想要走过去抱抱他,想他像往常一样将她揽在怀里,可是她只能一次次穿过他,一次次被他穿过。   奕,我好想你……   其后种种,她终于知晓自己为何会重生。   索性,今生她没有辜负他。   夏侯奕紧紧拥着阿婉,显然阿婉那场梦便是前世,赵清婉窝在夏侯奕的怀里,拼命感受着他的存在。   “别怕,一切都结束了。”   “奕,谢谢你。”赵清婉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除了谢谢,没有任何话可以表达她的感受。无论是前世他替将军府翻案,将她的地位提高,助她复活,让她能够拨乱反正重新来过。还是今生一路护着她,从为她出头到护着将军府,从未让她失望。   夏侯奕吻她眼泪,不让她再流泪,“还有一个人,我们是不是该谢谢憨山大师,若不是他,我们也无法在一起。”   “是啊,谢谢师父。”   二人起身去寻憨山大师,恭恭敬敬行了大礼。   “总算走到了今日,为师也算功德圆满。”憨山大师本也是要向二人辞行,毕竟云游四方才是他白眉老道的使命,索性如今这两个孩子也总算再没有什么风雨能够阻挡。   至于夏侯泽嘛,昭帝虽然不愿杀死自己的儿子,只是他犯了谋逆的大罪,对外只得以谋逆罪论处,只道已在天牢秘密处决。实则是押在天牢,留了一条活路。   只是夏侯奕哪里允许夏侯泽仍旧活在这世上,即便他今生还未酿成许多大祸,前世的仇怨也不足以偿还。他很快便从天牢把人带到了暗影阁,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这可比皇家的天牢黑暗许多,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逃出生天。   三个月后,昭帝体内的余毒复发,本就年迈的身体再经不起任何折腾,只来得及交代夏侯奕圣旨在何处便撒手人寰了。   夏侯奕其实并不在乎圣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无论是谁,登基帝位的都只能是风儿。   只是,他还是派人去取,打开一看。昭帝此番倒是全了他心思。   又是一月,皇长孙夏侯风登基帝位,皇五子夏侯奕封摄政王。   赵清婉挽着夏侯奕的手走在皇宫里,方才参加完风儿的登基大典。   对了,日后便再不能唤风儿了,这是皇帝的名讳。赵清婉改了口,“皇上等几年再选妃吧,先巩固巩固自己的势力,这宫里也该清净些了。”   “是啊,没有母妃坐镇,风儿一人着实不好对付,皇后人选要仔细才是。”夏侯奕将阿婉的斗篷系紧了些,小心翼翼揽着她腰肢。   如今,阿婉肚子越发大了,他时时小心护着,身怕一个不小心便有所闪失。   “奕,可想好了孩儿的名字?”   “嗯,若是男儿就叫霁儿,若是女娃便唤雯儿。”   “雨后天晴曰霁,胸怀宽广曰霁。云彩成章曰雯,光华灼灼曰雯。好名字。孩儿定会欢喜。”   “你莫要乱蹦,小心孩儿闹腾……”   “不要……明明是孩儿央我蹦跶,他们开心……”   “......”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 这是归归写的第一本小说,因为本身喜欢古言的东西,所以第一本便以古言开坑。 从2016年7月份开始一直到如今,历时近八个月,其间有过卡文卡到写不下去,因为收藏不多,互动的宝宝不多,想要放弃,想要弃坑。 但是,我总觉得只要有一个小天使在看,在支持我,我就不能放弃。还是想再次提一下欧阳小天使,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这一本也写不完吧。谢谢欧阳,谢谢所有收藏它,支持我的宝宝们。 是你们给了我写下去的动力。 我知道我的文笔有待提高,情节设置当然也需要仔细完善一下,感谢你们原谅我所有的不完美,能够一直支持我到现在。 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期待下一本书仍旧有你们的陪伴,也期待我自己能够继续加油,每一本都有所提高。 另外,本书到今日就完结了,番外不会时时更新,也许有灵感会写一写。 还有,要特别说明的是:归归要考研了......所以,未来几个月不会填坑的,欠下的坑等考试结束肯定会立马补上。希望十二月的时候,你们还能够记得我。 为我自己加油,也希望你们都能够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足够精彩。 爱你们,我的每一个小天使! 晚安! 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