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再不离婚》 作者：晴华露蔓 　　 文案： 　　孙兰芝好强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临老，儿子疯了，嘴里叨咕着找媳妇跑出家门，找不见了，从不知后悔为何物的她不禁在想，是不是当年自己不走离婚那一步，儿女的命运就不会这么坎坷？ 　　一朝重生，张兰芝看着虽过着穷日子却乐颠颠的儿女，下定决心，这一世，再不离婚。 。 。 。 。 。 　　注：不要对本文男主有所期待，实在受不了就当做本文是无男主的吧！ 　　 内容标签：重生 主角：张兰芝、唐山 ┃ 配角：楚春子，唐悦，唐广 ┃ 其它：就别期待大富大贵了！！！ ================== 第一章 　　张兰芝躺在炕上，眼睛酸涩的难受，却是丝毫睡意都没有，旁边老头子的鼾声震天响，张兰芝起身扒拉了一下，有点烦躁，想到疯癫的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儿子，张兰芝又痛又恨，不禁想到，若是当年自己不走离婚哪一步，自己纵是日子难过，可一双儿女总不至于走到今天，儿子万事不干，闹着和儿媳妇离婚后竟是一日比一日疯癫，现今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自己带着女儿又找个地方，女儿因着不愿在继父家多呆，随便嫁了，家穷是非也多，女婿也不是个有能力的，女儿年轻轻的一身病痛，就是自己，在走了离婚那一步之后，也是受尽冷言嘲讽，硬生生压着性子。张兰芝叹了口气，第一次升起后悔的情绪，也许当年自己真的不应该走到离婚那一步。张兰芝翻了个身，觉得有点睡意，赶紧闭上眼睛，却不料只闭上眼睛就沉沉睡去了。 　　翻了个身，张兰芝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极好，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岁数的缘故，这两年少有睡得好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张兰芝感觉被打了一下，就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我饿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做饭？” 　　张兰芝蓦地惊醒，坐起身，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待看清眼前，只觉得脑子一晕，心里膈应，暗自嘀咕，“真是好死不死的，怎么还做起这样的梦来了？” 　　唐山转头，看见媳妇抱着毛巾被坐在炕上愣神，只以为是这些日子自己病了照顾自己的缘故，心里有点感激有点愧疚，只是肚子实在是饿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芝子，孩子都起来了，去做饭吧。” 　　张兰芝一言不发，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没想到自己这梦倒是梦的清楚，几十年前待过的地方还能梦见的这样清楚。张兰芝完全没有理会唐山的话，穿好衣服下了炕，掀了门帘走到正间，就见正间房门被推开，竟是8岁的儿子领着5岁的女儿，“妈，我们俩把鸡都喂了，咦，你还没做饭啊？那我去给你拿草烧。” 　　儿子转身出去了，5岁的女儿顶着两个歪歪斜斜的小辫子，从裤子兜里掏出个鸡蛋，还奶声奶气的，“妈，南奶奶给的鸡蛋，给爹吃。” 　　张兰芝只觉得一颗心都揪到一块了，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得真是作孽，怎么就做了这样一个梦呢，真实的完全不像是个梦。 　　张兰芝勉强一笑看着周围真实的一切，心里惊疑不定，“你爹不用，你南奶奶给你的，你自己吃。” 　　“那我和妈一块吃。”女儿剥了鸡蛋，垫着脚要给张兰芝咬一口，儿子两只手提着一篓子草进门，看见女儿手里的鸡蛋，眼前一亮，鬼头鬼脑的看了唐山所在的西屋一眼，凑到女儿面前小声的笑，“妹妹，我也要吃。” 　　“你们两个吃，我去做饭。”张兰芝只觉得心里酸涩，看唐山还躺在炕上的样子，应该是78年，本来这时候的日子就不好过，唐山这么一病，自己有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他，还记得那一年她们娘仨差点没饿死，可是又得了什么好呢？ 　　身后两个儿女一人一半的鸡蛋吃的香，叽叽咕咕的像两只小老鼠，张兰芝却觉得这个梦无处不在剜自己的心，此时活泼可爱的儿子和疯疯癫癫的儿子一直在眼前变换，张兰芝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倒是隐隐的松了口气，这个梦该是醒了。 　　儿子唐广和女儿玉子正笑嘻嘻的舔着手上粘的鸡蛋黄，就看见说去做饭的妈忽的倒下了，吓得哇的一声，嘴里妈、妈的叫个不停，唬的炕上闭着眼准备睡会抗饿的唐山差点没蹦起来，听着两个孩子喊妈，有没有听见张兰芝的声音，唐山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广子，广子，快别哭，去找你奶奶和叔叔去，快去！” 　　此时的唐山也是大病初愈，甚至都算不上愈，只胳膊能动动嘴能动动不当个活死人就是了，说了两句话自己先累了个半死，好在张兰芝之前伺候的好，声音倒是不小，儿子听了赶紧抹了抹泪就往外跑，刚出大门就看见邻居绣子婶和奶奶小姑往自家跑，看见广子跑出来，赶紧扬声问道：“广子，家里怎么了？我正走到你家门口就听见你们兄妹俩的动静了！” 　　“奶，我妈晕死过去了！” 　　“什么！”被唐广叫奶奶的妇人瞬时脸色难看，赶紧跑进唐山家。 　　张兰芝只觉得耳边吵吵嚷嚷的没个消停，甚至还有孩子他奶奶的声音，心里有点膈应也有点好笑，怎么做个梦还没完了，连那个老太婆都梦见了。正想着使劲睁眼，哪怕一夜不睡也好，就见着眼前一片金光，就像大夏天的抬头看太阳似得，眼前一片模糊，正想抬手遮眼，就听见一个似远似近的声音：“你既是后悔年轻所做之事，便给你一次机会，前世事竭尽忘却，过好今生吧。” 　　金光散去，张兰芝就听见一个男声，“山子媳妇这是饿的，早上起来猛了，也是这些日子心里有股子火，又劳心劳力的，杂七杂八的掺和到一起，人就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大事，一会就醒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一大早上的，可是把我吓了一跳，还麻烦玉华你跑一趟。。。” 　　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把人送出去了，张兰芝睁开眼，看果然还是在这里，心里不知是喜是悲，想来自己现在的遭遇应该是孙女和自己说的重生了，倒是没想到被自己遇上了。孙女是个小说迷，嘴里几句离不开小说，张兰芝也跟着挺了解什么穿越重生的。张兰芝本也是个半有神论者，对这些事情多多少少是相信些的，对于回到自己年轻时候这件事倒是没怎么觉得荒谬。 　　“哎呦，芝子你醒啦，可是吓死人了，你看看你闺女这还抱着你不撒手呢，可不兴这么作践自己的，啊！”看见张兰芝醒了，绣子高兴地舒了口气，嘴里虽是这么说着，但是看着炕上躺着的唐山，还有两个不知时的孩子，心里也为张兰芝犯愁，只觉得可惜了这么个好媳妇了。 　　“啧啧，家里的大功臣这是醒啦，本来你们家里这日子就不好过，你看着山子病了，你也眼馋是吧，就怕别人不知道你伺候山子有功了是吧，还得闹上这么一出，养个孩子嘴上也不知道把门，什么话都往外面说，就怕丢脸丢轻了。” 　　楚春子年纪倒是不大，刚四十出头，正是年轻能干的时候，性子也要强自私，对这个事事周全的大儿媳妇是横竖看不上眼，又因为赤脚医生的话觉得脸上无光，进了屋子看张兰芝醒了，就是噼里啪啦一顿说。 　　张兰芝深知楚春子是个什么样子，年轻的时候，哦不，应该说是上辈子对于楚春子与唐山的为人，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因此听了楚春子的话到没有什么可惊奇的。绣子倒是觉得自己开了眼界，以前只听着有那么一句两句的传出来说楚婶子对儿媳妇不好，可没见着这样儿的。 　　“妈，你说这话就不讲理了，你要是觉得我当不了老唐家的媳妇，咱好说好散。孩子再不好也是你的孙子，没有自己奶奶还在外人跟前嫌弃的。”张兰芝撑着坐起身，暗自运了运气，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当婆婆的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山子，你看看你这个媳妇，你这一病，就欺负着你妈了啊，连句话都说不得了。”楚春子冷不丁一听张兰芝话里有离婚的意思，虽说心底里不认为张兰芝敢走离婚这一步，但还是有点心虚。 　　“妈，你这是闹什么呢，不是说我嫂子病了，你怎么还和我嫂子吵吵呢！”原来是唐山的二妹和四弟都过来了，二妹手里还拿了个葫芦瓢，里面放着一把10个鸡蛋。 　　“嫂子，你怎么还坐起来了，赶紧躺下歇着，现在家里你要是倒下了可就完了。”唐桂芳拉过一旁站着抹泪的儿子，“广子，快别哭了，你妈没事，早上还没吃饭吧，快领着妹妹去奶奶家，让你四叔给找点吃的。” 　　广子抬头泪巴巴的看张兰芝，张兰芝推了推坐在身旁的闺女，“快下去跟着你哥一块去，妈没事。” 　　四弟唐海一手领着一个，朝张兰芝咧嘴笑了下，“大嫂，我先领着走了啊。”绣子也顺势说走，等几个人都走了，家里瞬时清净。 　　“一大早上的这一闹，我哥和嫂子都还没吃饭呢，我看嫂子家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妈你回家找点，我在这做饭。”唐桂芳推了推楚春子。 　　“做什么做，柴火还是天上下的？咱家里不是有早上剩的，回家拿点过来就行了。”楚春子拉耷着脸，也没有个好声气，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唐桂芳笑笑，“嫂子，我回家拿饭来，你等等啊。” 第二章 　　张兰芝靠着墙，闭着眼睛，对面唐山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张兰芝知道要不是唐山现在躺在炕上，拳头肯定早就落在自己身上了，有时候张兰芝就在想，都是一样的遭遇，中年丧夫独自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自己的几个哥哥一个赛一个的不孝顺，楚春子倒是养的一个比一个孝顺，特别是唐山，和自家大哥一样自小长在姥姥家，到18岁才接回家，可自家大哥就只记得在外家受的罪，唐山却是对他妈言听计从，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里，张兰芝险些压制不住离婚的念头，可是张兰芝知道唐山是个好父亲，自己上辈子因着一口气硬是咬着牙离了婚，可也影响了儿子女儿的一辈子。张兰芝暗暗叹了一口气，想想上辈子到后来唐山也改了许多，只是耳根子软的听他妈的话想用离婚要挟自己，张兰芝怎么能不气，和唐山一起过了20多年，苦日子穷日子什么日子没过过呢，唐山的病，放在当年不知道是什么，后来张兰芝寻思着应该是脑梗之类的毛病，好了之后后遗症也大，走路一瘸一拐什么重活都不能干，就这样张兰芝都没有动过离婚的年头。张兰芝想到上辈子自己咬着牙离婚之后，楚春子愕然后悔的神色，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我知道你心里憋着火呢，可是唐山我告诉你，就你妈今天不讲理的样子，我只有和她呛的没有伏低做小的，你和你妈想的让我和老辈子的媳妇一样一声不吭的，没有那一天。你要是有良心，你就想想你病得这段日子，我有哪里还没伺候好你？哪里对不起你？”张兰芝知道要决心和唐山一块过下去，就没有和上辈子一样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道理，趁今天的机会提了离婚镇住楚春子，也能过几天清净日子。 　　“是，都是做儿女的，应该孝顺，我来了这么多年，我对你们老唐家我没一点亏心的地方，可你看看你妈今天的话，是不是个当婆婆的当奶奶的应该说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怎么晕死过去的你不知道，你妈不知道？我就不寒心？你还呼哧呼哧喘粗气，怎么你觉得你妈说那样的我就得老老实实的听着？你也别不拿人当人看！” 　　张兰芝说着，心里酸涩，上辈子的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一幕幕的闪过，最终停在儿子疯疯癫癫的样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声音也不由得哽咽，“唐山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也不会一直这么病着，总有好的那一天，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你妈的，你妈说打你就打，这日子就没法过，我就是出去叫人戳脊梁骨骂死，咱也离婚！” 　　张兰芝擦了擦眼泪，下了炕到东屋找了个篓子，同时很惊奇的发现自己脑子里对现在家里有什么什么东西都在哪里一清二楚的，张兰芝只当是自己年轻了脑子也好使了，家里还有20几块钱，张兰芝记起这些钱还是几天前刚从村大队借了50，给唐山打了肝针拿了药还剩了这些，张兰芝装了零钱，又装了粮票，把剩下的钱又重新放好，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从唐山生病以后，看病吃药打针甚至还有各种土方，自己都带着唐山去一一试过，现在应该欠了村大队有几百块了，还真是一笔巨额债务。 　　张兰芝把自己的和儿女的衣服都找了出来，这会的人一年到头都是一套衣服，除了冬天里面有棉袄棉裤，外面的裤子和褂子都是一样的，张兰芝和儿女的衣服都打了补丁，厚厚的平纹布，没有一点鲜亮的颜色。收拾好东西，张兰芝拐着篓子到西屋。 　　“反正是在你和你妈眼里好媳妇多得是，我领着孩子回我妈家，你和你妈好好商量商量寻摸个合心意的好媳妇，咱俩就去离婚。”张兰芝和唐山说完就出了门，正看见小姑子领着儿子女儿进门。 　　“大嫂，饿了吧，都是我太磨叽了，快进屋吃点，玉子还没吃饱呢，就急着回来找你，正好和你爹妈一块吃点。”唐桂芳手里端着一个大海碗，上面还用个碗盖着，张兰芝笑了笑，“我不吃了英子，你让你哥吃点就行了，打从你哥病我就没回过家，就一个妈在家，我也怪想的，我领你侄子侄女回去看看。” 　　广子和玉子一听要走姥家，眼睛都晶晶亮，张兰芝一手牵着闺女，想到还能再见到母亲，恨不能落下泪来，只冲着能再看到母亲，张兰芝觉得重生还是有好处的。 　　唐桂芳站在院子看张兰芝领着孩子走了，这才进了屋，看见大哥一脸的颓丧，“哥你和我嫂子说什么了，怎么就回娘家了？” 　　“英子，你嫂子说要离婚。”唐山讷讷的，说话还是很清晰，却还是惊得唐桂芳差点摔了手里的碗。 　　“哥你说什么？不是那嫂子说离婚你就一句话也不说啊，还就这么让嫂子走了？你可真行你！”唐桂芳端着碗转了一圈，最后把碗往桌子上一放，“哎呀，你先饿着吧，我回家叫咱妈过来。” 　　这边张兰芝领着儿子女儿到供销社称了一斤饼干，6两粮票8毛钱，广子和玉子直偷偷的咽口水，张兰芝一人给了一块，乐的两个眼睛都眯到了一块，张兰芝暗暗叹了口气，既然重新来了一回，拼了命也不再让儿子女儿过上辈子的那种苦日子了。 　　这会太阳已经很高了，张兰芝领着孩子挑树荫走，再过几天就该割麦子了，村里的人都在山上干活，直到出村子也没有遇见谁，娘仨一路往西北走，到娘家所在的夏山坳要翻个小山，领着孩子张兰芝也没有抄近路穿山，沿着能并两人的小路走，闺女一跳一跳的，头顶的两个小辫子也随着一跳一跳的，广子看着也乐，贱兮兮的上前揪了下妹妹的辫子，引着玉子迈着小短腿跑着追。 　　张兰芝看着两个孩子欢实的往前跑，心里满满的，直到这一刻才真正觉得自己回来了，要想办法不把日子过得那么穷，让两个孩子顺风顺水的长大，重来的这辈子就算值了。 　　“怎么回事，英子说的也不清楚，怎么说兰芝要离婚？”楚春子深觉不可思议，张兰芝竟然真敢提离婚，出去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骂死？楚春子脑子一转，就觉得是大儿媳妇想拿一把（就是欲擒故纵），心里镇定了一下，“没事山子，听芝子那吓唬你，这是觉得今天早上吃委屈了，也不看看家里男人还躺在炕上，自己不管不顾的就回娘家，谁家的媳妇有这么当的！我这个当妈的还连句话都不敢说了。回去就回去了，让她住两天，这两天妈伺候你，过几天打发你四弟去接回来就行了。” 　　唐桂芳听着自家妈的话皱了皱眉，再看本来还担心懊悔愧疚的大哥现在倒是对大嫂一脸不满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可看了看妈，还是没有说话。 　　张兰芝领着孩子走到夏山坳，虽说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并没有很累的感觉，这让张兰芝又找到了一个重生的好处，要放在前世，老胳膊老腿的走这么一段路也要累的慌了。张家的老房子在村子的中心，一进村子，广子就冲着村头的一堆孩子跑过去，“大哥，大哥！我来啦！” 　　孩子堆里一个孩子回头，看见跑过来的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再看见张兰芝领着玉子，就冲着张兰芝乐，“姑，你回来啦！”见张兰芝点头，才笑呵呵的一把拉过已经跑到跟前的广子，凑到一堆儿玩去了。 　　张兰芝领着闺女绕过一段小胡同，刚进院子，就听见让张兰芝想落泪的声音，“芝子？你怎么回来了？”却是张母正巧支窗户，听见动静抬头就看见闺女和外孙女走进来了。 　　“妈！”张兰芝领着闺女进了屋，看着好好的坐在那里的母亲，叫了一声妈就不由得落泪。张兰芝不是喜欢哭的人，这一下慌的张母不行，“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 　　张兰芝抹了抹眼泪，把闺女抱上炕，就顺势坐在炕沿上，“没事，妈，这么些日子没回来看你，想你了。” 　　“可真是个傻闺女，这还值当哭上啦，你的闺女都这么大了，你看看你再吓着孩子。”张母笑，看看外孙女小嘴憋着也想掉眼泪的样子，赶紧搂进怀里，“玉子可是好长时间没到姥姥家来喽，可想死姥姥了，今天不走了，就在姥姥家住好不好？” 　　张母摇晃着身子，看外孙女点头，就笑，“呦，今天怎么这么痛快啊？玉子也想姥姥了，是不是啊？”玉子点头，张母就笑，就这么一直摇晃着身子，“你怎么还有功夫过来了，山子家里谁伺候的，广子呢？” 　　“广子外面看见他哥了，在外面玩呢。”张兰芝把鞋脱了上炕，“妈，我回来住几天。” 　　张兰芝没等张母再问，就说了早上的事，气的张母直骂，“回来住着，真当别人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唐山躺炕上的样，别家的媳妇拿起腿走都没人能说什么，老太婆还不知足，我看满唐家村都快放不下她楚春子了！” 第三章 　　张母骂了一会，再低头看小外孙女都被自己摇晃睡了，心里又酸又疼，才这么点的孩子，今天连吓带累的也没什么动静，怎么能不可人疼。“真是作孽，闺女，要实在不行就离婚，回来和妈住着，你哥哥那不用管，咱娘俩怎么还养不活两个孩子么。” 　　张兰芝知道妈这会说的话是真心的，但是家里三个哥哥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回来呢，不要说现在，上辈子自己还晚了10年才离的婚，不照样被人在背后讲究，那时候妈已经去了，那三个哥哥可都避之不及，唯恐沾上什么闲言碎语。 　　张兰芝不怨，路是自己选的，也不能指望别人，对自己那仨哥哥的性子更是早就看的清楚，从来就没有有过什么指望，上辈子张兰芝离婚之后就没有回来过，别说这辈子自己没有打算过再离婚，就是离婚也不会回来的。 　　“妈，要是没有这两个小的，我早就不在老唐家过了，可是有这两个，总得为他俩想想，我要是离婚回来了，你那几个儿子能一个比一个快的给我张罗地方，唐山这辈子就是瘫在炕上不能动了，可好歹是亲爹，知道疼孩子。”张兰芝把闺女接过来放炕上睡，直接打消了自家妈的想法。 　　张母叹了口气，“我给你做饭去，你躺躺歇歇，你二哥中午也不回来，咱娘俩今晌午赶个早的。” 　　“我二哥又哪去了？不去队上干活？”张兰芝哪里躺的下去，看见妈了以后恨不能好好和妈诉一诉苦哭一场，可哪里能呢，肯定会吓着老太太的，可张兰芝还是觉得有好多话想和妈说，而不是上辈子没了妈以后没着没落像是被遗弃的人，有妈在，心里总是满的。 　　“他能老老实实干几天活？天没亮就拿着土枪走了，说是打野鸡去了。”张母舀了一瓢白面正和面，“没两天就割麦子了，也就趁着这两天嘚瑟嘚瑟了。” 　　吃完晌饭，儿子早跑出去疯玩去了，张兰芝和张母坐着说话，张母许久没见着闺女了，也高兴，这家的那家的事都说给闺女听，正笑呢，就听见外面院子一阵乱，接着几个孩子就蹬蹬的跑进了屋。 　　前头跑进家的是广子和大嫂家的卫民，后面跟着大嫂家的二侄女秀红，后面还有个摇摇摆摆的三嫂家的小侄女红玲。两个嫂子也跟在后面进了屋。这一下叫姑姑的叫妹妹的叫姐姐的乱成一团，几个大人只打了个招呼就说不下话了，大嫂先烦，大巴掌拍了儿子一下，“闹腾死了，赶紧出去玩去！” 　　玉子看见小姐姐过来，也高兴，下了炕穿着鞋就玩外跑，后面跟着摇摇摆摆的小妹妹，三嫂李莲看见了直接连炕都没上，果然没一会就听见自家闺女的哭声，赶紧哈哈笑着出去把闺女抱进屋。 　　张兰芝笑着把小侄女揽进怀里，三嫂笑呵呵的点着闺女的额头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爱哭包，你就使劲哭，越哭你姐姐就越不要你。” 　　“你看看你，你姐姐越不乐意要你，你还回回跟着后面跑，那两个大的也不是个玩意儿，跑的也快。”张兰芝给小侄女擦了擦眼泪，笑。 　　“那哪能这么说，这么个爱哭的，我都不乐意要她了。”三嫂笑嘻嘻的，看着自个闺女一脸嫌弃。 　　“人家都说小孩子七八岁的时候猫狗嫌，你这可好，才三岁就开始嫌弃了。”老太太张母一脸认真。 　　张兰芝和大嫂听了就笑，三嫂愣了一愣，才迷糊的看着自家婆婆，“妈，你是不是说我猫狗呢？” 　　这一问，大嫂直接哈哈乐，老太太也指着小儿媳妇笑，“可真是个傻妮子。” 　　几个人乐够了，大嫂杨华这才开口问，“我这上山回家看见广子在那和卫民玩呢，一问才知道小妹回来了，你这撒手回来了，山子就自己在家？” 　　老太太哼了一声，把事情说给两个儿媳妇听，“华子，莲子，你妹子要是不能在老唐家呆了，哪天要是回家来了，你们俩可不兴闹脸子的，我今天可是把话说在这了。” 　　“妈，看你说的，我们怎么可能闹什么脸子，再说了，小妹你真打谱走啊，你可得想好了，这一步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大嫂杨华先开口。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唐家要真是不像样了，走一步就走一步。”张兰芝也没和两个嫂子说那么多，更何况自家妈都这么说了，自己再说别的就有点拆台了。 　　到了晚上，二哥也没有回来，倒是三哥张在放提着块肉送过来了，看见张兰芝笑了笑，“我听你嫂子说了，就在家里住着，我看你这眼睛都抠下去了，肉让妈给做了，好好补补。” 　　张兰芝愣了一愣，恍惚想起三哥还是有好的地方的，只是人心易变，哥仨后来闹了矛盾，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早死，自己为了不那么伤心，就不断的回忆那哥仨不好的地方，倒是已经忘了年轻的时候这哥仨偶尔也会干点暖人心的事情。 　　三哥拿来的肉能有一斤，厚厚的一层肥膘，老太太挺高兴，“在放今天割的这块肉不错，肥膘挺厚的。” 　　张兰芝看张母把肉切的挺薄，“妈，这肉挺好，不炼油啊？” 　　“不用，孩子都多久没吃点好东西了，做了给孩子解解馋。” 　　肉和着早菜豆炖了一大锅，两个孩子吃的满嘴流油，闺女吃着还笑嘻嘻的看着她哥，“哥，你看，大白馒头就着大白肉，真好吃！” 　　张兰芝吃的也很香，前世听闺女感慨说现在的猪肉比不上小时候好吃，自己还不承认，觉得是吃的好东西多了才不觉得猪肉好吃了，没想到回来了，还真感觉是比以后的猪肉香多了。 　　本以为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张兰芝，倒是又体验了一把年轻的好处，想的不多，睡得那叫一个香。 　　第二天一大早，二哥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看见玉子就笑，“看看我外甥女多会赶好时候，二舅打了两只大野鸡，晌午让你妈给你做啊！” 　　“妈，家里还有白面吗，我和一帮子伙计说好了，今天去钓鱼，我得洗点面筋。”张兰芝瞥了二哥一眼，哥仨里面就这个二哥最败家。 　　“还真没有白面了，我都捡好了麦子预备今天推，怎么黑面还不行么，鱼也认白面黑面？”黑面也是麦子面，只是没有白面那么白，有点发黄，吃面条什么的还吃不出来，蒸馒头就能看出差别来了，发不起来，没有白面的馒头那么软。 　　“这倒也是。”本来还有点不高兴的二哥听见张母这么说，琢磨琢磨点点头钻进屋子舀面去了。 　　二哥手脚也麻利，很快和好了面团就打井水洗，“二哥，你别把那水倒了，留着留着。”张兰芝其实是个吃货，这是前世自己的小孙女说的，小孙女也喜欢吃，也爱自己捣鼓，有一年夏天不知道在哪里学的做凉皮就兴冲冲的做了，张兰芝也跟着学会了，就赶紧开口让二哥把洗面筋的水留下。 　　二哥也没问留着干什么，正巧看见墙角有个刷干净的小坛，一股脑的把水都倒了进去，倒了满满一坛，张兰芝没来得及喊，就看见张母出来扔东西，有点幸灾乐祸的笑了。 　　“我刚刷的小坛你就给我倒上水，你个穷作的你！”张母一巴掌拍在二哥头上，恨得牙痒痒。玉子在旁边看着拍着巴掌乐，广子在一旁跳高，二哥摸着头朝着两个小的龇牙咧嘴的，“你们两个使劲笑，我今天钓的鱼都给别人吃，不给你们俩吃！” 　　“不给就不给呗，鱼还全是刺，就像谁稀罕一样！”玉子撇着小嘴，斜着眼看她二舅舅。 　　“哈哈，你看看，人家玉子都不稀罕，你赶紧拿着面筋给我滚吧！”张母被玉子逗得直乐，又拍了儿子一下。 　　张在援也乐，大手把玉子的小脸搓的通红的，气的玉子哇哇叫，这才拿着面筋出门。 　　刚出了院子，就听见后面喊二哥，转头看三弟穿的一本正经的就笑，“这是有什么好事呢，还穿的气气派派的？” 　　“有个屁的好事，还正说要找你呢，昨天晚上老大来找我，说今天到唐家村给小妹撑腰去，这么巧就遇见你了，走走，一块的。” 　　“给小妹撑什么腰？老大这闲的？” 　　“啧！不是说你，唐山病得那么厉害，要没有点事，小妹能领着孩子回来？你也不寻思寻思。” 　　张在放揽着张在援的肩，开始说起从媳妇那听来的话，一边说着一边往老大家走。 　　“真他妈老唐家不是个东西，去给小妹离婚，离了再找个好的，看看芝子自从跟过去哪过过一天好日子！” 　　“离婚了哪那么好找，你说的轻巧！”正巧走到老大张在亭家门口，张在亭和大嫂杨华都打扮的利利索索的，听见老二的话，大嫂斜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不好找，我外面认识的人还少么，哪个不比唐山强，能挣是真的。”张在援想到在码头认识的伙计，虽说爱喝点酒，但是人家能挣啊，心眼子也多，跟着他还不吃香的喝辣的。 　　几个人说着话就往唐家村走，张在援越想越觉得好，“我码头上认识的伙计，人家那可是个人才，哪行哪路都吃的开，就是脾气躁了点，原先的媳妇死了，这正想媳妇呢，你说妹子跟了他，还能没有好日子过？” 第四章 　　“老二，你别不说实话，哪都好还能找不着媳妇？妹子要是离了婚，再带着俩孩子，人家能乐意要了？”杨华不信。 　　“你管那么多呢，能挣钱是真的，再说了，要什么孩子，就是咱想要老唐家还不见得给，跟着他爹就行了。妹子的日子过好了，只有感激咱的，去了再生一个，日子就过起来了。” 　　没有谁心里不清楚张在援的目的是什么，冲着人家有钱去的，杨华心里也活泛，要是能成，自家不也跟着沾光么。 　　本来是一片好心的几个人，现在倒是动机不纯了。 　　几个人到了唐家村，横着心的把事情闹大，腰杆硬的要离婚，楚春子一开始还挺镇定，看见杨华开始收拾东西才慌了起来。 　　“婶子，我们家的姑娘也有娘家，没有由着你们欺负的道理，婶子别觉得我这个小辈的说话难听，你让大家伙都听听，满哪找不着你这么不地道的，打从我妹子过来，有哪一点是她做的不对的，你说出来我们家认错！可没见着你老唐家这样的啊，统共这么一个劳动力还躺炕上不能动弹，我妹子跟这过你们家不烧高香，还这么欺负人，那咱这日子就不过了！”楚春子拦着不让杨华收拾东西，杨华索性不收拾了，站起来就是一顿说。 　　因着几个人来的早，上山干活的都还没走，这就都凑过来看热闹，隔壁绣子也在人群里说着呢，摇着头感慨没见过楚春子这样的婆婆。 　　老唐家唐山爹这辈的就兄弟两个，唐山爹老早死了，活着的弟弟唐孟也和媳妇赶紧过来，正在院子里和张在亭兄弟三个说着呢。杨华对着楚春子说完，就冲着院子喊了一声，“老三，去把这村长找来，别让人家觉得咱这说着玩的，离婚！” 　　一群人闹得不像话，最终村长来了让杨华收拾张兰芝的东西，真要离婚就要让张兰芝过来离了，杨华几人心满意足的走了，楚春子就朝着村长生气，“好好地媳妇，哪能说离婚就离婚，村长可没有你这样的，我家山子现在这样，离了你给我们再找个媳妇来啊！” 　　“知道人家媳妇好你不好好对人家，你冲我嚷嚷没有用，你不想理就赶紧找人家说软话，合着你也什么都知道啊！”村长和楚春子也挺熟的了，当年唐喜死了以后，楚春子没少往上找待遇，泼的在乡里都出名。现在出了这么担子事，村长也懒得给楚春子好声气。 　　张兰芝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上一世哪里还劳动的了三个哥哥给自己撑撑腰呢，也怎么都不会想到哥仨不但替自己决定了离婚，连下家都找好了。 　　娘仨这会正磨面呢，闺女美滋滋的在磨盘上坐着，张兰芝和儿子推着一圈圈的转，张老太太正烧水准备烫张在援拿回来的野鸡，就看见小外孙女乐的头顶的小辫子都随着一下一下的颤。 　　“行了行了，再转就晕了！芝子，还得多大会能推完啊？”张母烧好了水，把家里最大的泥盆，对，泥烧的，搬到地上，把两只野鸡都扔进盆里。 　　“这就完了，妈，这麸用不用再割一刀？”张兰芝推了一身的汗，看着麦麸里面还有面，就想再推一次。 　　“还用再推？反正是得和着蒸馒头，不推了，还省点劲。”老太太垫着小脚一摇一晃的到院子里看了看，舍不得闺女一身的汗，“这就行了，咱收拾鸡去，中午咱就吃。” 　　“妈这水太热了，得兑兑，再连皮一块都撕下来了。”收拾好了张兰芝进屋，才看见水都烧开了，赶紧舀了两瓢凉水进锅。 　　“是？就临出去填了一把火，它竟然开了。”张母进屋看见张兰芝把热水浇到野鸡身上，又赶紧出去拿了个破桶进屋，“东西扔这里面。” 　　张兰芝手脚很利索，在家当闺女的时候，二哥就能弄些野鸡，鸟，还有一种能吃的鹰，那个年代有的吃的就行，弄回来了一家都高兴，但是收拾就都得靠张兰芝自己收拾，这也弄得张兰芝看见鸡就反胃，一直到了50多才慢慢地能吃上一两口了。 　　“妈，中午做了，不等我二哥了？” 　　“不用等，你二哥在外面那一大帮子不少吃，你看看这两天还着家么，咱自己吃。”张母找了个篓子，拿着小镢头，“我到园子里挖点地蛋子（土豆），大小应该是能行了。” 　　“让广子和你一块去，妈你少挖点，还有的长呢，现在太早了。” 　　广子和玉子都颠颠的跟着姥姥走了，张兰芝自己收拾的倒也快，很快两只鸡的毛就都拔了，就剩下几根小绒毛，张兰芝拿着慢慢的找。 　　“嗬，这就弄上啦，挺肥的吧！”张兰芝吓了一跳，抬头才看见大哥大嫂二哥三哥都进了屋。“我们那几个，都没有我打的野鸡肥实。有个小岁数的，根本就不行，那走路声大的，就怕野鸡听不见。” 　　“嗯，你走路没声，差点吓死我。”张兰芝看着又转身吹嘘二哥，嘴上没吱声，心里应声。 　　“你们怎么一块过来了，在外面遇上了？”大嫂过来帮忙，张兰芝问。 　　“哪啊，我们刚从唐家村回来。”杨华得意洋洋，“我昨天晚上说给你大哥听，把他气得不行，这就和你小哥商量着今天一块找老唐家去，正巧碰见老二出门，就叫上一块去了。” 　　张兰芝愣了愣，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这还真是两辈子的头一回。 　　“老唐家怎么说的？老太婆没撒泼？” 　　“那还有不撒泼的？我看着山子躺炕上那样心里就膈应了，就不能和他过，还过什么过！”杨华心里到底有点虚，就寻思着先看看妹子怎么说的。 　　“怎么，你们去唐家村了？这还有个哥哥嫂子的样子了。”张兰芝还没有说话，张母和两个孩子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大哥家的两个，大哥家的秀红一进屋子看见两只鸡就尖着嗓着咋呼，“几天奶家真的吃鸡，妈我今天在奶家吃饭！” 　　“知道了，你就知道吃，不知道像了谁了，都出去玩去，晌午回来吃饭就行了，别在家里呆着闹腾。”大嫂受不了孩子在家里呆上一刻钟，看见了就嫌闹腾。 　　“出去就出去，走，玉子，咱出去玩！”四个孩子呼啦啦出去了，瞬间就没了影。 　　“怎么卫民这两天老是在家里呆着，没去上学啊？”大侄子比儿子大上三岁，早就上学了。 　　“说是老师病了，学生就都放回来了，那学校就上就是了，有个屁用。”杨华撇撇嘴，“对了，妈，我刚才问小妹，她还没吱声，你说就老唐家现在那个情况，是不是该离了。那日子哪还有法过？” 　　“你说离了就离了，俩孩子你帮着养活？”张母看着老大媳妇的样子，心里有点不对劲。 　　“我帮着养就我帮着养，再说这不是三个舅舅呢吗，还能眼看着孩子吃苦受罪不管么，是不是啊，里屋的？”杨华被张母说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心里知道老二说的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就是，这不是还有三个亲娘舅么，再说了，人老唐家的孙子孙女，乐不乐意给咱还是一码事呢。”二哥张在援在里屋应声，“我看着那日子也是没法过，赶紧离了再找个好的。” 　　“离不离的先另说，真要是离了，俩孩子我一个也不丢下，不要孩子那还能够得上个妈？”张兰芝把鸡都收拾好了，听着二哥的话心里就不对劲，赶紧开口。 　　“那你领着两个孩子还上哪再找一个，人谁要你？俩孩子是那么好养的？”一直没吱声的大哥冷不丁来了一句，瓮声瓮气的，也没个好态度。 　　“我怎么听着这话不对，你们今天去老唐家怎么说的？这一回来就撺掇着芝子离婚，还是老唐家今天闹什么幺蛾子了？”张母坐在小板凳上削土豆皮，“华子，你原原本本的说给我听听。” 第五章 　　“这婚也不是那么好离的，你当那一步那么好走的吗？你们去闹这么一场也好，看看这两天老唐家有没有个什么说法。”听了大儿媳妇说完，但张母知道张兰芝心里怎么想的，就不能随着儿子儿媳妇一块说，可也不能说深了，难得知道给妹妹撑撑腰，万一哪句话说不对了，三个性子计较的就又有话说了。 　　“怎么不能离了，这咱家又占着理呢，离了我再给找个好的，我外头认识的人多着呢。”二哥有点憋不住，听着妈的话没离婚的意思，估计小妹也是这么想的，就有点着急。要说原来没有那个想法还好说，现在有了想法了，就恨不得赶紧让小妹离了婚嫁过去才好。 　　“你认识的人多，你先把你自己的媳妇找了再说，怎么你这是外面有人选了？”张母斜了二儿子一眼，那边张兰芝开始砰砰的剁鸡了。 　　“有啊，比芝子大四岁，媳妇死了，也没儿没女的，在码头吃的开着呢，跟着人家可是一点罪都不能受了。”张在援也是个没心眼的，听见妈这么一问就脱口而出了。 　　“哦，这么好的条件能看上咱了？别的不说咱还带着两个孩子，他什么样的不好找，还能落在咱身上？他那媳妇怎么死的？”张母手里的活也不耽误，脸色开始有点难看。 　　“嗨，那不是喝醉了就打人受不了就——”张在援说高兴了，还当是和别人侃大山呢，嘴一瓢，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张老太太正巧手边有个空着的盆，手一使劲就把盆扫到地上，就听见哐的一声响，张母气的手发颤，“在援呐，你说的什么？他媳妇怎么死的？” 　　张兰芝并不伤心，自始至终她就没有对这三个哥哥有什么期待，现在缺心眼的二哥被妈这么轻易的就套出实话来，张兰芝心里反而有种踏实感，不靠谱就还是不靠谱，不会因为自己重生了就有什么改变。 　　“不是，妈，他媳妇——”在援看着妈那眼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是心虚，这才没留神说出实话来。 　　“妈，你别生气，二哥也是想为我好，不是说了那个人能挣钱，这不也是个好处，怎么说也是是个男的就比唐山强不是。”张兰芝还是第一次看见妈摔东西，就赶紧安慰，到底是心里没有对这几个哥哥有太高的期待，虽然事到临头不可避免的心里膈应，也就没有什么更多的负面情绪了。 　　张母是个典型的封建贤妻良母型的女人，自己吃苦受累的把孩子拉扯大，但是并不会教孩子，三个儿子长大了，自己能挣钱了，特别是和老太太住在一块的老二，更是没怎么把老太太放在心里孝顺，张兰芝也知道，别看现在火气上来了妈发火摔盆子，但估计也就仅限于这样了。 　　“我不说别的，张在援，你自己一清二楚那个人的媳妇是怎么死的，你还能就为了钱把你妹子填进去，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嗯？你妹子过得艰难的时候你没说帮一把，是，我老了，没能力了，在你们跟前说的话都没有用，你不管就不管，你现在不但不帮你妹子，你还害她，啊？你就不是个东西你！”张母坐在小凳子上，边哭边骂，伤心不已，张兰芝心酸，也是没有想到这次妈会生这样大的气。毕竟在现在的张兰芝看来，这三个哥哥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芝子还没结婚那会，家里欠着村大队的钱，你天天上山打鹰捉鸟的，全靠着芝子累死累活的挣工分，你还今天去赊个瓜明天欠个枣，等芝子把钱还完了，你们火急火燎的给她找人家，你们这都是当哥的，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们天天盯着，没有一个盼着点好的，你们心里就怕她再那一天来求着你了，花着你的了，你还够得上是个人吗？啊？” 　　老太太是真的伤心，虽说自己知道儿子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自己也管不了，但是从没有想到儿子会祸害自己家里人，此时老太太第一次开始觉得自己老了，可能三个儿子一个都靠不住。 　　三个哥哥和一个嫂子，此时四个人都沉默着，低着头，忏悔的姿态倒是做的十足，只是个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张老太太仍然伤心，杨华终归是做媳妇的，叫了张兰芝一声，“妈，是我们不好，你别哭了，芝子，扶咱妈上炕躺会吧，别在这坐着了。” 　　张兰芝点头，和杨华一起把妈扶到炕上，老太太躺到炕上一言不发，张在亭阴沉着脸，也不说话，看妈躺在炕上了，就转身出了门，杨华赶紧也想跟上，“芝子，你看着点妈啊”，又转向里屋，“妈，我和亭子先走了，家里还有孩子。” 　　老太太也没有吱声，杨华等了一会看婆婆连动都没动一下，讪讪的笑了笑，也转身走了。 　　剩下三哥脸色也很难看，想对张兰芝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恨恨的拉了二哥一把，没拉动，回过头又拉了一把，“你还站在这干什么，惹人膈应么，先跟我回家吧！” 　　张兰芝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会采用这种方法了，待在家里也一样有办法让唐山和楚春子老实，回娘家倒是白白的惹的妈生了一顿气。 　　“妈，快别生气了，我二哥估计也没想那么多，不过他这么一闹，也能看看唐山那怎么想的。”人都走了，张母也坐起来靠在叠好的被子上，只还是有点怔怔的。 　　“你说要是楚春子那也同意离婚可怎么办？” 　　“妈，他唐山躺炕上都不怕，我有手有脚的还害怕离婚啊，有他没他不都得我养活着两个孩子，离了我还不受气。”张兰芝知道那边不会同意离婚的，今天家里这么去人一闹，估计明天就得来人说好话了。 　　“也是，就楚春子也不能不知道要是离了唐山就得她伺候着了。”张母点点头，“天都快晌了，做饭吧，一会孩子疯完了回来该饿了。” 　　这边张兰芝和张母做饭，唐家村那边，楚春子正在唐山家坐着，屋子里坐了不少人，唐山的小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唐山，“这是你自己的媳妇，人家不愿意和你过了，你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唐山动了动嘴唇，看了眼楚春子，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南叔（就是小叔，因为住在村子的南边，家里的小辈都叫南叔）叹了口气，“嫂子，你这现在是个什么意思？这就离婚？我话就这么说，离了，人芝子一点影响都没有，咱家山子这还不能动弹，谁伺候着？你有老的一天，到时候你是让湖子伺候还是海子伺候？他俩不找媳妇了，你让你三个儿子都没个好日子过？” 　　“你看孟子弟你说的，我可没应声过要离婚，这不是我就说了那么句话，芝子那就气性大的闹回娘家了吗，也是我这个当妈的不会说话，我去说个好话服个软，怎么也不能叫我家山子没有媳妇不是。到时候过去，还得老弟你跟着过去一趟。”楚春子心里也懊悔，大儿子听自己的话，但是从小没在自己跟前长大，在自己心里总是差着一层，要让自己伺候这个儿子肯定是不愿意的，自己这个当妈的都还没有被人伺候着呢。 　　“行，你有这么句话在这，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数了，你什么时候过去，找人招呼一声。”南叔点点头，“行了，那我们就回家了。” 　　南叔招呼着儿子老婆回家，临走看了看唐山，想说点什么，最终觉得楚春子也在，什么也没有说。 　　楚春子做好了决定就没有什么心事了，至于张兰芝一家会不会死命的坚持着一定要离婚，在楚春子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觉得自己去服个软说说好话，大不了就多去几次，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楚春子回了家就开始预备东西，拿了两把鸡蛋，还找了块大女儿在外地捎回来的斜纹布，没有当地的平纹布那么厚，正好能做个夏天穿的褂子。 　　“妈，这块布也拿着啊，你不是说留着做个褂子夏天穿吗？”唐桂芳有点诧异。 　　“这不是没那个好命穿吗？你到人家家里去不拿点好东西，还能让你嫂子回来么。”唐桂芳点点头，“那要是大嫂自己不想回来怎么办？” 　　楚春子愣了一愣，忽然后悔极了，这些东西现在都要送到别人家里去，当初自己要是拿给大儿媳妇，怎么着也是进了自家人的肚子里去。 　　下午南叔在家里听唐桂芳过来说明天一早去夏山坳，点了点头，南奶叹了口气，“你那个嫂子，真是不知道好歹，咱家这四个小子，有一个能找个芝子那样的媳妇我就能偷着乐了，她这可倒好。” 　　“这就是个人的命，我出去一趟，问问山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看山子要还是听他妈的话，这次芝子就是回来了也过不了几天。” 第六章 　　“山子，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个数，你说给我听听，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南叔，我妈是不该那么说，可我妈的话得听，哪能和我妈顶呛。”唐山脸色也是憔悴，自己心里也知道是媳妇好，媳妇这一走就看出来了，他妈根本就没个好伺候，这还就是一天，再多几天就该挨骂了。但还是小声嘟囔了最后一句。 　　唐山也知道自己自小就不得他妈的意，但是爹死得早，他妈自己一个人拉扯大这么多孩子不容易，自己当儿子的就得听妈的话，哪有给妈气受的道理，而且妈说的那些也都有道理。 　　“山子啊山子，”南叔叹了口气，“你南叔今说的话，你也别不爱听，我哥死得早，我也就把你们几个孩子当自己家的亲，你南叔也掏心掏肺的和你说两句，我就先问问你，你妈是个什么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是，做儿女的，你孝顺，南叔心里高兴，孝顺这是个好事是不是，但是我告诉你，我闺女你莲妹要是找婆家找着你这样的，一天我都不让她在这过！叔不是调理着叫你和你妈生分，但是你妈这个人，她说的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结婚了有自己的小日子过了，有什么事还是和自己的媳妇商量着来。” 　　唐山耳根子软，听着南叔说的，点点头，也觉得有点道理。 　　“咱不说别的，你自个现在也有闺女，玉子将来长大了，找个女婿，他妈说什么是什么，芝子还带着孩子，一句话说不对了你妈叫你打你就上手打，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我问问你？还有这回，自从你病了，你妈没登几回门，芝子遭的罪不说，两个孩子你看没看见都成什么样了？你自己的媳妇孩子你一点心都没有？哦，你妈能说出那样的话？你还朝着芝子红脸，就是芝子吃亏没有爹，要是我的闺女吃这份委屈，你躺炕上又怎么样，我一样抓过来揍一顿，你别觉得你了不起了，你就是再怎么了不起你现在不还是在炕上躺着等着人伺候着，人芝子领着两个孩子和你离婚了人日子还能好过些，还不用受你和你妈这些歪气。” 　　南叔也是看不下去了，而且自从大侄媳妇结婚以后，受再多的委屈从来也没有提起离婚，这次能不管不顾的离婚，可见是真的下了狠心了，要是唐山还是现在这样，这婚迟早还是得离，那自己还何必费事去让人家回来遭罪呢。还不如什么都和唐山说了，有没有用的也是自己这个当叔的该做的做到了。 　　“你好好寻思寻思，你妈这传话说明天早上到夏山坳去，说实话山子，芝子过来这些年，可以说对得起咱家任何一个人，那是个好媳妇，别看你是我侄子，有事我偏向芝子，今该说的我也和你说了，你心里对我有意见也好，反正叔是本着为你好的心和你说这些，芝子这回要是能回来，你好好寻思寻思这日子怎么和人家过。” 　　南叔说完了走了，留下唐山一宿没睡，第二天胡子拉碴的脸色憔悴，就对着早上过来的南叔说了一句，“叔，我好好和芝子过日子。” 　　南叔可算是放了心，至少这个侄子还不是无药可救，点点头，心里想着今天豁出这张老脸了，也得把芝子给带回来。 　　夏山坳这边，张兰芝一大早起来，几个人刚吃了饭，就看见大哥一家子三哥一家子和二哥都过来了，杨华脸上带着笑，“妈，芝子，我们这么估么着今天老唐家估计得过来人，我们昨天去闹了一场，今天怎么也得过来撑撑场面不是。” 　　张母也没看这群人一眼，大嫂家的小侄女直抱着叫奶奶，张母也没稀得搭理，一大群人都讪讪的，各自在外屋找了个小凳子坐下，张母不吱声，也没有说话的。 　　好在楚春子和南叔几个人过来倒是缓解的屋子里的尴尬，南叔一进屋就是笑，“大侄子这是都在家呢，老嫂子在家吗？” 　　“是孟子兄弟来啦！”张母听到声音和张兰芝从里屋出来，“亲家母也来了。” 　　楚春子也是脸上带着笑，把人迎到里屋炕上坐着，张兰芝就被张母支使出去了，杨华李莲也是摩拳擦掌的准备好好表现，毕竟把妈得罪了，这回看着妈的意思好好表现着，婆婆估计也就不会太生气了。 　　屋子里怎么说的张兰芝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到底是乱糟糟的，重生回来了，自己选择不一样了，竟然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这是张兰芝怎么也预料不到的，不过她也不是很担心，不管事情怎么变化，也不会比自己的上辈子更加糟了。 　　“亲家母说的是，但是山子这不是还在家里躺着，也盼着芝子回去吗，把芝子惹恼了，山子这几天也不好过，我今天临来还说呢，芝子这回回去了一定好好过日子，这也就是他还病着，不然说什么也得这小子亲自来不是。” 　　张兰芝一回家就听见南叔笑呵呵的声音，心里暗自撇嘴，“这会还知道好好过日子了，上辈子怎么就不知道呢。” 　　唐海今天也跟着来了，看见张兰芝回来，赶紧叫了声大嫂，“嫂子，你也别生气了，我昨天晚上还去说我大哥了，他也知道错了，你看今天妈也过来了，和我们一块回去吧。” 　　张兰芝笑笑，“就是我不生气了，我妈还生着气呢，得她说了算。” 　　唐海点点头没再说话，里屋张母的声音也响起来，“亲家叔，说实话我这真不是夸自己的闺女，芝子这闺女从小就懂事，我们家也不是求什么大富大贵的人，这咱自己家里就不是这条件你说是不是，我对山子也是，就求着他能好好对着我的闺女，咱都是有闺女的，当初我家老大老三找媳妇，我就寻思着好好对着人家的孩子，也但愿将来我的闺女也能找个好婆家，我这也是积德是不是，唐山这病了也好几个月了，我也从来没吱声，我的孩子愿意在你们那过，愿意还伺候着山子，我心里也高兴，我的闺女是个有情义的。” 　　张母说着就有点哽咽，南叔这边配合的点头，楚春子的脸色倒是很不好看，可是也不能说什么。 　　“是，都盼着自家的孩子能过得好，也是我们老唐家做得不对，今天来也是给老嫂子赔个不是，芝子也是受了委屈了，也是我这大嫂，心直口快的，没有什么坏心思，难能找这么个好媳妇，不要那可是那家出傻子了。” 　　张兰芝在外屋听得好笑，想来南叔也是心里窝着火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到最终还是张母松了口，同意张兰芝当天就跟着回去，看见楚春子拿来的那些东西，也没有个好脸色，都给张兰芝带着拿走，“亲家母也不用拿这么多东西过来，我这都不知道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吃的穿的都是废了，看着孩子吃好了穿好了，这心里就比什么都舒坦。” 　　楚春子脸色僵了一瞬，还是笑呵呵的，“亲家母说的是，都是当妈的，就盼着孩子吃好穿好，都这么个岁数了，也就是盼着儿孙都能过好了。” 　　南叔还是赶着村里的牛车来的，玉子和广子虽说不愿意走，在姥姥家没住够，但是看见了牛车不用自己走路了还是很高兴，蹦蹦跳跳的上了车，张母也趁着这个机会给张兰芝塞了20块钱和几块平纹布，家里的桃酥蛋糕也都给玉子背着，明晃晃的当着几个哥哥嫂子的面。 　　二哥心里不是滋味也不敢吱声，两个嫂子更是不敢说什么了，虽说那些蛋糕桃酥如果不给玉子，最终多半会进自己的孩子的肚子里去。 　　一路上赶着牛车，南叔还是笑呵呵的劝着张兰芝，张兰芝也见好就收，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楚春子说话，心里倒是真的挺膈应的，毕竟上辈子的所有苦难都是源于这个老太婆。 　　牛车一直赶到家门口，唐桂芳正在陪着唐山，听见动静了，唐山也眼巴巴的凑到窗前，看见张兰芝和两个孩子，也是裂开嘴笑，唐桂芳迎了出来，“嫂子可是回来了，我那大妈身体挺好的？看我哥这几天都快惦记死了，今天这一直眼巴巴的盯着窗外，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张兰芝笑了笑，没说话，这个小姑子这点倒是像极了她妈，不管心里想的什么，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也是让张兰芝就算重活十次也学不会的。 　　东西都进了屋，南叔就功成身退了，楚春子也领着儿子闺女回家了，张兰芝把两个孩子赶上炕，自己开始收拾东西。 第七章 　　就回家了这么两天，家里就乱的不成样子，想来也是，楚春子能来给唐山口吃的就不错了，收拾屋子还是想都别想。 　　炕上唐山叫了张兰芝一声，张兰芝也没理，就讪讪的和两个孩子说话，也无非就是问问在姥家住的好不好，想不想家。结果两个孩子都摇着头，“在姥家住的可好了，二舅还上山打野鸡，可好吃了。姥家还吃白面馒头。”玉子看着她爹的小眼神一斜一瞥的，“在姥家我们和妈都能吃饱。” 　　张兰芝到东屋去藏钱，也把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听着闺女的话心里好笑，估计这话也是妈教的，可是说了也没用，就唐山这种性子，眼里只看得见自己，这一病更觉得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应该先给他吃，哪里还管别人吃不吃得饱呢。 　　可就是这样，亲爹还是亲爹，还是有一份疼自己孩子的心，张兰芝想起前世，又摇摇头，既然回来了，也决定了还和唐山在一块过日子，再想前世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两个孩子也坐不住，广子很快就溜下炕跑出去玩了，玉子倒是还坐了一会，听见隔壁家里的孩子喊，也颠颠的跑出去玩了，张兰芝把家里都收拾打扫了一遍，这才坐下歇会。 　　“芝子，我这几天好多了，你看我的腿和胳膊都有劲了。”唐山看媳妇耷拉着脸，纠结了一会才开口。 　　“有劲了挺好的，你也能接着打媳妇了。”张兰芝阴阳怪气的接了一句，也不看唐山一眼，“看来还是得你妈伺候着，这才几天，胳膊腿就能动弹了，也能自己吃饭了吧？” 　　“嘿嘿，能吃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南叔和大弟也说我了，咱好好过日子。”唐山嘿嘿笑，虽说病了，但被张兰芝补的油光发亮的脸一笑眼睛都看不见，胡子拉碴的也没人给收拾，看的张兰芝不由想起路边的乞丐，邋遢又难看。 　　“从结婚到现在，咱俩哪次吵架打架还不是因为你妈？你还知道长脑子，下回你妈再说什么你还是你妈说的对。”张兰芝舀了盆水，又把刮胡刀找出来换了个刀片。 　　“我长脑子了，以后妈说的对的我听，说的不对的我不听了。”唐山看张兰芝忙活，心里不由觉得还是媳妇好，妈和妹子千好万好的，也不会像媳妇这样什么都伺候好自己。 　　“哼，我看看你这句话能记住几天吧。头低低，抬那么高，谁够得着。”张兰芝心里也不以为意，现在唐山说得好听，过几天楚春子再掏心掏肺的说点什么，唐山就还是那个样子。张兰芝想想又觉得生气，老唐家三兄弟都孝顺，但是人家两个弟弟都心里有数，就唐山天天二叨叨的，怎么就被自己摊上了。 　　忙活到晚上，张兰芝刚刚收拾完上炕坐会，就听见外面喊自己的声音，从窗户往外一看，是南婶过来了。 　　“南婶来啦，快进屋，晚饭吃了没啊？”张兰芝赶紧下炕把南婶迎进屋，南婶是个很温和的老太太，虽说现在还没有老相。 　　“吃了吃了，看看到底是得媳妇回来，要不山子胡子拉碴的真就和路边的傻子没什么两样。”南婶看了眼唐山，也不避讳什么，直来直去的说的唐山只能呵呵笑。 　　“今天你鹏子弟回来，学了个嘴舌，说是有那么个政策，残疾的生病的欠着村大队的钱都能免了去，具体怎么个要求我也不清楚，但是你鹏子弟说村里拐子五欠的钱都免了，他那就腿瘸点，该干活还能干呢，家里两个儿子这不是也大了，公分这都挣了一年多了，没道理咱山子这不行吧。” 　　张兰芝想起来大概是在这个时候，具体的什么政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村里不少欠着村大队的钱的都划掉了，但是自己家唐山还不能下炕，劳动力也就自己一个，欠着村大队的钱也没有给免了。 　　“人穷了，谁也看不起，那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反正也是咱欠着钱，让咱还也不能不还。”张兰芝也没有什么想头，上辈子自己都能一点一点的把钱还了，没有理由这辈子就还不了。 　　“孩子，你傻呀，咱是欠的钱，是该还，可是现在不是国家有这个说头，能不让咱还了，该给咱免的咱就得争取给免了，没了这些债，你家里的日子不是还能好过些么，你那欠着得有好几百了，你哪年哪月能还上？”南婶拍了张兰芝一下，“你说是不是，山子？” 　　唐山点点头，几百块钱的债压在心头，搁谁都受不了，要是能免去当然好了。 　　“山子，这钱要是免了，家里可就轻快了，这事芝子去找没有用，年轻媳妇抹不开面子，大队那帮子人都不带搭理的，还得找你妈去，才能有用。”南婶笑眯眯的，也是给楚春子一个难题，她要是去给找了，债能免了，那最好，要是不去，也能让唐山心里懂点事。 　　张兰芝懂南婶的意思，心里感激，比起楚春子，南婶更像是自己的婆婆，孩子有点难处，尽心尽力的帮忙，哪里像楚春子，不但不帮忙，还在一旁看着戏挑唆着使坏。 　　“婶子说的对，当初大妹出去接爹的班，就是妈找到镇上闹的，这事我办不来，还就得妈来，村大队也是欺负人，没道理别人的都能免，就咱家的不能免，我让玉子去把她奶叫来，你来说？” 　　看唐山犹犹豫豫的点头，张兰芝叫玉子去把奶奶叫过来，没一会，楚春子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怎么了，打发玉子过去叫我？”楚春子进门看见南婶也在，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他婶子也在啊。” 　　南婶笑笑，又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没等南婶说完，楚春子就知道老大一家叫自己过来是什么意思了，可是老头子已经死了，留下的那点人情有限，更何况平日里的人情往来都是自己走的，就老大家这个样子，就是自己费心费力的把这些债免了，家里也没个劳力，以后的日子也就这样了，那还不如留着人情给小闺女和小儿子用呢。 　　这么想着，楚春子刚想张口拒绝，就看见兄弟媳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里就是一堵，再看大儿子也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就更是难受，以前有什么火气都是直接就往大儿媳妇身上发了，可是现在也不行，就直接把楚春子噎在那，沉着脸也不说话。 　　“大嫂，我也是觉得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再说欠着好几百块钱，你让两个孩子怎么还？咱家还就得你去找说法了。山子你说是不是？”南婶笑眯眯的，心里却咯噔一下，看楚春子的脸色这事估计是悬。 　　“妈，你给找找去吧，这么多钱还不知道得还到哪一年，你去给问问吧？”唐山也觉得南婶说的有道理，谁没事还愿意背着这么大一笔债的，当然是免了的好。 　　这要是搁在以前，楚春子就直接开骂了，可是现在媳妇也不是以前那么任由自己骂的了，只能自己心里憋气，现在儿媳妇是存了不想在这过的心了，要是真走了，唐山可就得自己伺候着了，楚春子想着就应了一声，寻思着自己明天去村大队看看就行了，那也不能说自己不尽心了。 　　“我明天到大队看看。”说完就阴着脸出去了。 　　南婶也不管唐山就在眼前，看见楚春子出去了就笑，“怎么说这也是愿意给你们出头去了，你婆婆要是乐意，还真没有什么事是她搅和不回来的。” 　　张兰芝被这话逗得一乐，“婶子，麻烦你还得跑这一趟。”正说着，外面忽然起了风，刮的树叶子下了雨似的哗哗直响，“哎呦，这怎么说起风就起风了。” 　　“看样子今晚上得刮一宿了，刮点风不要紧，可别下雨，再有个三四天的就好割麦子了。”南婶说着下了炕，“我不在这坐了，家里院子还有东西，你南叔可不知道给我收，我得赶紧回家收收。” 　　张兰芝笑着送走了南婶，这一阵天也阴了下来，闺女把灯拉开，外面儿子就像后面有东西追似的往家里跑，嘴里还嗷嗷的喊着。 　　“行了行了，可别闹动静了，就刮个风，还至于乐成这样？”臭小子也不知道去哪儿玩了，一身脏兮兮的，张兰芝使劲拍了拍，“你这是在泥里打滚了？” 　　看儿子就知道傻乐，张兰芝不由想到上辈子儿子的样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孩子一生坎坷了。 　　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身子年轻了，精神也足，张兰芝索性把楚春子给的那块布料拿出来，展开看看应该能够给两个小的一人缝个褂子了，就找出针线斗子，拿了卷尺给两个孩子量身子。 　　“妈，给我缝新衣服啊？我有新衣服穿了！”广子乐颠颠的，高兴的不行，手舞足蹈的恨不能跳几下。 　　“你老实点，我要是量错了你就没有新衣服穿了，那我就都改小了给你妹妹穿。”张兰芝拍了儿子一下，广子一听立马老老实实的站好了。 　　唐山看着就笑，带着七分认真三分玩笑，“那就别给这臭小子做了，都给闺女做吧。” 第八章 　　张兰芝狠狠的剜了唐山一眼，玉子在一边还不领情，“那么大一块布，都给我做干什么，我和哥哥都穿新衣服。”说着还撅着小嘴白了唐山一眼。 　　唐山被闺女白眼也不生气，“你看这个小东西，就是聪明。” 　　张兰芝斜了唐山一眼，心下叹气，不管怎么说，在疼孩子这点上，还是得自己的亲爹。 　　给两个孩子都量好了，张兰芝就开始剪布子，广子在一旁趴着看，“妈，还有四天就是端午了，今天傻荣子还说到时候给我两个鸡蛋，到时候给你一个吃。” 　　张兰芝剪子一顿，看了看墙上挂的万年历，自己回来这几天还真是没顾得上看看具体是几月几号的，不过也是，再有几天就割麦子了，可不是要到端午了。 　　“妈不要，咱家今年也煮几个鸡蛋给你们俩装着，好不好？”也不管身边儿子闺女高兴的笑声，张兰芝看着万年历上的阴历初一，忽然想到应该能到海边挣点钱。 　　唐家村离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到海边怎么也得四十来分钟。可上辈子的女婿是个家在海边的，曾经说过小的时候跟着哥哥空海的时候去拾些东西卖钱，不过这也得赶上前一天刮大风，第二天海上才会有麻绳头，海漂子之类的东西。 　　正好今天晚上也刮着大风，要是明天不下雨，自己就早点起来去看看，而且这会的海边应该是海参遍地，这一片的人现在都不认海参，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好东西，每逢空海海滩子上到处都是。 　　正好海参对唐山也是有好处的，弄了回来给唐山吃着，再晒干了存着，这么想着张兰芝就想起前世说给小孙女听的时候，小孙女惋惜的皱皱巴巴的小脸，脸上就带着笑。 　　“明天应该是早上五点的海，我早点起来把饭热好了，你自己能吃吧？” 　　唐山看张兰芝带着笑和自己说话，高兴不已，也顾不上问张兰芝为什么不去上工而是去赶海，赶紧点头，“行，我自己能吃。” 　　张兰芝有时候觉得人真是都犯贱，自己忍气吞声苦苦受累的时候，不仅没有人看到，反而当做是理所当然而越加看不起，自己受不了大吵一架，不给好脸色的时候，唐山倒是好说话，自己说什么是什么了。 　　张兰芝缝衣服很快，只是现在没有缝纫机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楚春子给的布料是深蓝色的，大人穿还好，给孩子穿颜色就深了，好在张兰芝也是看过后世的形形□□的衣服的，就给闺女做了个下摆稍长带娃娃式的小褂子，玉子现在也就是个小娃娃，等做好了，再在下摆上绣上几朵小花，应该就能很好看了。 　　给儿子的衣服，张兰芝只打算缝个标标致致板板正正的褂子就行了，只是要好好地收边，臭小子长得快，现在穿着正合身，很快就不能穿了，就要好好把边锁好，等不能穿了把边一放，就能接着穿了。 　　这会唐家村的电还是自己村子里的发电机发的，只发到晚上十点，张兰芝把布子都剪好了，把给闺女的衣服缝好了身子就收了起来，下了炕把大门家里门都关好，玉子已经迷迷糊糊的了，广子早四仰八叉的斜躺在炕上，就差打呼了。 　　张兰芝一巴掌拍在广子的屁股上，“臭小子，起来，躺好了再睡。” 　　一个炕上要躺四个人其实能躺开，只是唐山自己就占了不到一半的地方，张兰芝让玉子和广子睡中间，唐山看样子恢复的不错，自己不在家的几天唐山晚上没见起夜，没道理自己回来了就要折腾着自己起夜了，张兰芝也不想再惯他这毛病，就自己睡在边上。 　　晚上睡得早，张兰芝三点就醒了，翻了个身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了，热好了饭，张兰芝把唐山的放在炕沿边上，“你等凉一凉再吃，两个小的起来了，饭在锅里放着，让他们俩自己吃。” 　　张兰芝起身的时候，唐山就醒了。看唐山点头，张兰芝又问，“用不用给你换换尿布？” 　　因为唐山不能动弹，也不能下炕，屎尿的解决都在炕上，也是为了方便，就给铺上了尿布。唐山现在虽说能自己吃东西，但是下炕还是不行。张兰芝问完也没用唐山回答，上了炕给唐山换下，都弄好了，这才到厢房里拿着大篓子，还有两个麻袋，又拿了个铁桶，放在推车上，推着出了门。 　　天刚刚放点亮，张兰芝走得很快，昨天晚上的风刮的很大，倒是没有下雨，路也挺好走，将将半个钟头，张兰芝就走到了码头。 　　那边码头很多人一趟趟的搬沙挣钱，张兰芝不去那边，而是在码头西边，这会已经空出来了，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不少的玻璃漂子麻绳头。 　　整个一大片海滩，就张兰芝自己一个人在赶海，这样倒是正好，张兰芝把推车放好，就先拿着篓子开始拾东西。玻璃漂子，还有碎的，张兰芝都拾进篓子里，还有些小铁块竟然也被风浪弄到海边上，张兰芝把自己所能看见的拾进篓子里，竟然装满了两个麻袋，篓子里还有半篓子。 　　这时候海浪已经开始慢慢往上涨了，张兰芝拿着铁桶盛了大半桶水，甚至没怎么费劲，就拾了大半桶海参，这会天已经大亮了，那边码头搬沙的都陆陆续续的往家走，看见张兰芝弄了个车停在那，还有两麻袋不知是什么东西，都有点好奇，不停地扭头看，无奈互相都不认识，也不能搭话问问。 　　等到海水涨上来，张兰芝大有守株待兔架势的又拾了好几个完整的玻璃漂子，这才推着车往家走。 　　路过郭家庄的供销社，张兰芝把车停好，正要进去呢，里面出来个人，穿着中山服，看着体体面面的，看见张兰芝篓子里的东西，就笑，“大嫂这是要卖这些东西吧？” 　　“对，咱这供销社收不收？”张兰芝也笑，点点头。 　　“收，怎么不收，两分钱一斤，大嫂要是卖，就进屋子称称。”中山服男人也痛快，看样子是以前也收过了。 　　张兰芝也没指着这个发家致富，算算倒也合适，就点点头，中山服男人乐呵呵的冲着屋子里叫了一声，“大嫂，屋里小徐给你称啊，我这有事就先走了。” 　　还真是少见这样的人，张兰芝疑惑了一瞬，这个年代供销社里的就没有态度好的，郭家村的供销社倒也是自己两辈子第一次来，还真不知道竟然有这样的应该算是领导？ 　　屋子里出来个小年轻，板着个脸，劲倒是不小，帮张兰芝把两麻袋的东西搬进屋子，张兰芝后面拿着篓子，上称一称，算算有130斤，这样就是2块6毛钱，在这个生产队干一天就能挣7毛8毛的年代，不到两个点能挣不到3块钱，还真应该偷着乐了。 　　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这边海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拾着卖，可是今天自己这一卖，就有人看见知道了，估计明天到海边就会多出不少人了，而且要是前一天不刮风，海边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东西。张兰芝推着车往家走，路上还在不断地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挣点钱呢。 　　唐家村，楚春子早上忙活完了，想起来还有着一单子事没干，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唐山和大儿媳妇，但是自己答应了还是得走一趟，还进屋找了身没有补丁的衣服穿着往村大队走去。 　　村支书也是唐家村里的人，身子并不见多臃肿多胖，就是脸上一脸的横肉，不像当官的倒是像地痞流氓，楚春子到村大队的时候，正看见村书记嘴里叼着根牙签，晃晃悠悠的和村子里拐子五说什么，脸上带着笑，楚春子暗暗呸了一口，看样子就不是在说什么好事。 　　“书记，五兄弟也在这呢，那正好，我听说五兄弟欠着大队里的钱都给免了？好事好事，不过书记怎么就免你一家的？这是怎么说的？” 　　书记一看见楚春子就隐隐头疼，就觉得附近几个村子里都不见能有这么一个泼妇难缠的角色，听楚春子的话一说完，脸色就变了，“福子婶，这是怎么说话呢，村子里怎么能就免五子一家的，党中央的政策，各村可以减免伤残困难家庭的欠债，咱村子里可是免了不少家的。” 　　“哦，是有这么个政策，那怎么没免俺家山子的？你看看现在村子里谁家还有俺山子家困难？怎么都免了，就山子家的不能免？”楚春子本来是想着应付应付就完了，来了这一问，心里就升起股无名火来，看着书记的样子就觉得面目可憎，自己的儿子怎么着就合该着被欺负？ 第九章 　　虽说楚春子当时答应的不情不愿吧，但是心里还是很不满的，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跟前不得意，但是被瞧不起被欺负还是楚春子不乐意的，特别这次张兰芝的突然爆发，让楚春子觉得大儿媳妇小题大做并且还要让自己到亲家家里说尽软话丢尽脸的同时，心里也憋了一股火，这下可好，可让楚春子找到出火的地方了。 　　“哎呦，福子婶，这钱免不免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是咱们全体代表开会决定的，再说，这钱免了毕竟是占国家的便宜，福子婶你说是不是？” 　　“占便宜那也是国家愿意给我们老农民占，我有权利占这便宜你不让你就是有问题，我告诉你，你别拿高帽子压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问问你凭什么山子的不能免，你说个原因出来！说不出来我就去找领导要原因！” 　　楚春子还真不怕这村书记，应该说楚春子就没怕过谁，说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恨不能全村的人都招来才好。 　　村书记年纪并不很大，年轻的时候一直在外面闯荡，这两年才回来不知怎么就当上了书记，虽说头疼楚春子泼妇，但心里还真没看得起，被楚春子这么一闹，也闹出火来了，脸色难看的硬邦邦的摔下一句“你有本事就找领导！”，转身就走。 　　“个小鳖崽子，还反了天了，我今儿还就有本事找了，你给我看着！”楚春子气哼哼的自己嘴里嘀咕着，急匆匆的就回了家，家里唐桂芳就看着她妈一阵风似地进屋拿了东西又出了屋子，嘴里不知道骂的什么，赶紧喊了一嗓子。 　　“妈，你干什么去？” 　　“我到镇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晌午自己看着做饭吧！”楚春子回了一句，就骑着大金鹿车走远了。 　　家里就剩下唐桂芳一个人，唐桂芳今年也21了，该找婆家了，楚春子就让唐桂芳呆在家里，那里也不准去，家里大闺女唐桂芬当年接了他们爹唐福的班，现在在外地上班，剩下两个儿子正跟着生产队干活，要说也是楚春子命好，养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孝顺，当年唐桂芬接班的时候就不许楚春子再干活了，现在孩子一个一个都能干活挣钱了，更是让楚春子安心待在家里了。 　　唐桂芳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她妈是要干嘛去，心里寻思着反正她妈也吃不了亏，也就不在意了，再看家里就自己一个人了，就抿着嘴乐，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听见后窗有动静，转头就看见一张憨厚老实的脸。 　　“我看见婶子出去才过来的，你家里现在没人了，是不是能出来了？” 　　“能出来，你等等我！”唐桂芳点点头，脸红红的转到里屋去了。屋后周进生傻乐了一会，偷偷摸摸的转到屋子大门边，没一会唐桂芳出来，看见周进生大胆的等在一边，红着脸锤了几下，才笑着一块走远。 　　张兰芝小心翼翼的推着车上坡，现在的推车还是木头的老式推车，许多年不推了，走平地还好，上坡下坡的不自主的就用笨劲，特别车上还有一桶装了海水的海参，还有在供销社买的一个小坛。 　　刚上了坡，张兰芝抬头就看见一男一女的两个背影，女的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家小姑子，张兰芝索性放下推车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还真是桂芳，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偶尔转过头来，脸上都带着笑，虽说两个人之间隔得都能跑火车了。 　　张兰芝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子还是太嫩，胆子也大，不过自己记得上辈子的妹夫不是现在这个人，那个妹夫也是个能人，好脾气宠媳妇，两口子一辈子也没拌个嘴吵个架，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张兰芝还真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么一段。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不管哪方面都是比不过上辈子的妹夫的，不过张兰芝也不担心，小姑子可是精明得很，更何况后面还有楚春子把关，肯定是不会闹出什么大事来的。 　　推了车回家，两个孩子都不在家，应该是出去玩了，张兰芝进屋看唐山正自己在炕上折腾着挪来挪去，“看来还是肝针管用，我看很快就能下地走了。”这倒是个大进步，要知道上辈子唐山至少还要再在炕上躺一个月被南叔说了一顿，才自己哼哧哼哧的动动胳膊动动腿的。 　　“管用，家里这些药吃完了就差不多了。”唐山一看见张兰芝就带上略显谄媚的笑，唐山是个耳根子软的，现在楚春子正是不敢招惹张兰芝的时候，没有人在他跟前说张兰芝不好，唐山还是很知道张兰芝的好的。 　　“多打几次吧，你早点好，我也能早点出去干活。”张兰芝回了一句，“对了，我听人家说你这种毛病吃点海参挺好，我今天赶海拾了，到时候一天给你吃一个。” 　　张兰芝觉得饿了，但是看见玉米饼子又不是很想吃，心里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饿到一定程度了就由不得你挑不挑了，张兰芝嚼了几口就咽下去，脑子里也在不停地想着到底有什么办法能挣点钱呢。 　　将将不觉得饿了，张兰芝就往锅里添上水，装了草回来烧开，烧着火的时候把海参一一剖开，海参个头很大，放在海水里装回家也没有缩水，肚子里也没有别的脏东西，张兰芝也没有把海参肠扔掉，这也是点好东西。 　　张兰芝自己干自己的，也不搭理炕上的唐山，唐山就自己来来回回的折腾，没一会就是一头的汗，他从炕的这头挪到炕的那头，这会的房子里屋和外面正屋的墙中间有一块玻璃窗，家里有的孩子小时候都特别喜欢趴在这块小窗上看外面大人在锅里做什么，因为这个小窗正对着外面正屋的锅灶。 　　唐山现在就挪到小窗这里，把个大脸趴在窗上，看张兰芝剖海参，锅里水添的不多，烧开很快，热气就往上冒，张兰芝把所有的海参都弄完，端着盆一抬头，被唐山那张隐于热气后的脸吓了一跳，“你作死呢！可吓死我了！” 　　唐山跟个小孩子似的乐，张兰芝骂完也不再管他，掀开锅盖，把海参都倒进锅里，又舀了一瓢水出来，盖上锅盖，往锅灶里添把火，趁着这点功夫，把买来的小坛烫了一下，找来干布擦干净，看锅又开了，这才把海参都捞出来。 　　这会没有细盐，家里吃用的都是粗盐，正巧玉子这会颠颠的跑回家来，张兰芝找了一毛钱，“玉子，拿着到供销社去，都买了盐回来！” 　　玉子小手紧紧地握着钱，又转身跑出去，家里还有一大袋子粗盐，张兰芝把海参用盐裹了，挨个放进小坛里，最后把口子封好，又把小坛搬进东屋阴凉的地方。 　　海参要这么腌半个月左右，腌好之后再放在外面晒干，收起来藏好，可以放很多年，想到后来海参价格的飙升，特别是野生海参，更是有价无市，而现在野生的大海参遍地都是，不多弄点藏起来，那才是傻子。 　　院子里就有口井，这会没有自来水，家家户户都有口井，张兰芝把海参肠拿到院子，从井里打着水出来洗，海参肠很细，洗起来很费劲，倒是玉子买完盐回来，看见张兰芝一根根的挤很感兴趣，也伸着小手帮忙。 　　张兰芝挤着挤着就有点烦，索性下手搓，年轻了，从井里打水也不觉得累，使劲搓了好一会，这才把海参肠都洗干净了。 　　“妈，这是什么东西？”玉子小手脏兮兮的，沾上从海参肠里挤出来的脏东西，天真懵懂的张兰芝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可是好东西，今天妈用它*蛋汤给你吃好不好？” 　　“真的？”玉子眼睛都亮了，但也只是一瞬，“还是给爹吃吧，我不吃了。” 　　张兰芝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的挺贱的，有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给孩子吃，都留着给唐山吃，那时候自己怎么忍心让两个孩子也跟着自己挨饿呢？ 　　“你爹吃不了那么多，我多做点，咱们都吃。”玉子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懂事也是有限，听到自己能吃鸡蛋，乐的在院子里转着圈的蹦跶，唐山在屋子里，心里倒是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唐山心里也是有落差的，没有吵架之前，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都在自己嘴里，就算一顿吃不完，还能留着下顿吃，唐山也习惯了，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孩子饿了老婆饿了怎么办。现在张兰芝不惯着他了，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专门给自己一个人吃的了，心里想生气，但是看见闺女高兴的样子，又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第十章 　　张兰芝也不知道唐山心里的想法，当然就是知道了也只会骂一句不要脸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把海参肠都洗好了，张兰芝收拾好，看看时间还早，就把唐山换下来的尿布端着到河边洗去了。 　　“妈，我也和你一块去！”玉子一看见张兰芝端着盆，就知道是要去洗衣服了，赶紧要跟着。 　　“都是洗的你爹的脏东西，你别去了，在家看着你爹。”玉子很乖，点点头，看张兰芝走了，就自己进屋爬到炕上，就坐在炕沿上，垂着腿，两只小脚前后的摇晃。 　　“闺女，你妈今天晌午做好吃的，到时候咱爷俩都吃了，不给你哥吃好不好？” 　　“为什么不给我哥吃？咱俩都吃了，也不给我妈吃？我大舅娘说了，家里的东西我们都该吃，就不该给你吃！”玉子斜着眼睛，噘着嘴，一听唐山的话就不乐意了，顺带还把她大舅娘也填了进去。 　　“嘿嘿，你大舅娘这么说的？那你姥姥还有舅舅都这么说的？” 　　“就我大舅娘这么说的，爹你怎么像老娘们一样，还问我别人说啥？” 　　唐山楞了一下，拨拉了一下玉子的小脑袋，“你个小闺女，还这么说你爹，就心眼子多。”这么说着，唐山也不生气，还高兴自己闺女生的聪明，怎么看怎么欢喜。 　　。。。。。。。。我是迫不得已第一次出现的分界线。。。。。。。。。 　　这边镇上，楚春子大胜而回，出了大门，村书记皮笑肉不笑的和楚春子招呼了一声，“福子婶，怎么过来的，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不用你送，难得来一趟镇上，正好逛一逛，我看今天好像是个集呀，你看看，老了老了，日子都过糊涂了，我正好赶个集去。”楚春子也不怕村书记使坏，她自觉村书记还不如个生产队队长管用，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行，那婶子你可慢点骑车，可别摔着了。”村书记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楚春子的威力了，连领导都拿她没有办法，自己更不行了，早知道当初就直接给唐山把债免了，还能赚个人情，现在倒好，债也免了，还惹了一身骚。 　　楚春子高兴，也不在乎村书记的阴阳怪气，乐呵呵的就赶集去了，老太太身上一直都带着钱，说是赶集也没什么可买的，现在什么都是要票的，赶集的也多是自家攒点鸡蛋之类的来卖，楚春子转了一圈，挺没意思的回去了。 　　张兰芝洗完衣服回家，就听见楚春子的大嗓门了，没怎么听清说的什么，但语气里的那股得意劲是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以为我不敢找领导，我还就敢找，当我怕他，咱国家给咱的好处，咱自己不要可以，还能让别人给咱做主了？” 　　“妈这是去找了？怎么说的？”张兰芝晾完衣服进屋，也不着急，看这股得意劲张兰芝就估摸着有戏了。 　　“还能怎么说的，当然是把债给免了，人照顾的就是你们这种情况，行了，好几百的外债没有了，你也该吃吃点，别亏着。” 　　张兰芝笑着点头，心里暗自称奇，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还能听到楚春子说这样的话？ 　　这也是楚春子一高兴，一时的良心发现，同时楚春子也觉着自己这次给办成了这么大一件事，上次的事也应该算是翻篇了。 　　楚春子坐了一会就回家了，张兰芝用海参肠做了鸡蛋汤，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是两个孩子都呼噜呼噜的吃的香，唐山的碗里还有一个海参，张兰芝就直接那么放进汤里，唐山也不挑嘴，听说是对自己好的，估计连味都没怎么尝就吞进肚子里去了。 　　下午张兰芝忙活完了，就开始烧水，这会的人很少洗澡，现在也进了阳历六月份了，人人身上都是一股汗酸味，张兰芝重生回来这些天一直都没有顾得上，这会再也受不了了。 　　烧了一大锅水，张兰芝把两个孩子都招呼回来洗澡。“妈，洗澡真舒服！”玉子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粉扑扑的，小身子也被张兰芝搓的粉粉的，扬着小脸看着张兰芝，大眼睛水润润的，张兰芝仔细看了看，就觉得闺女小时候这么可爱怎么长大了就难看了呢？ 　　“洗澡舒服咱就经常洗，勤洗头，咱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头上可不长虱子。” 　　“不长，不长。”玉子小手捂着头，“我头上不长虱子。” 　　广子也站在一旁，说洗澡的时候死活不洗，还是玉子先洗，这会听见说头上长虱子，简直大惊失色，“妈，不洗真的长虱子啊！” 　　“那可不是的，我小时候不洗澡，头上就长虱子了，你当你妈骗你呢，香臭不知。”唐山坐在炕边看热闹，嘴也不老实。 　　“你才香臭不知呢！”广子条件反射的回过去，被张兰芝使劲拍了一巴掌，“谁教你的这么和你爹说话的？是该和长辈这么说话么？” 　　正好给玉子洗完了，把小家伙抱到炕上，张兰芝拍完广子，就去倒水，“赶紧脱衣服过来洗澡。” 　　两个小的都洗完了，光溜溜的在炕上排排坐，张兰芝又兑了一大盆水，给唐山擦了身子，这才缓口气自己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第二天张兰芝照样起早去赶海，不过这次就是纯赶海了，张兰芝还是推着车来的，车上挂了两个铁桶，这次拾了满满两个铁桶的海参。捎带手的也挖了快一篓子的蛤，这会的海滩简直太有生气了，什么都有，看见有海珠子（一种海草类，可以包包子吃，非常鲜美）也顺手摘了一把。 　　张兰芝喜欢做好吃的，但是做好了自己又吃不了几口，但是现在看着海滩子上什么都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掉进海鲜堆里去了。连螃蟹都那么大。 　　好在张兰芝来赶海倒是带够了盛的东西，海虹，虾爬子，还有八腿，不过后两样很难抓，张兰芝眼疾手快，收获满满。 　　也是离海太远，平时也没有时间，不然海边这么多的东西，多弄些回家晒成干，也不用冬天没有东西吃。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估计这两天就要开始割麦子了，到时候一个人都不许少，张兰芝也没有那个时间过来了。 　　正抓一只大螃蟹的张兰芝手一滑，螃蟹跑到一堆海藻里，张兰芝把螃蟹抓到手里，也捎带了一手滑腻腻的海藻，，正要把海藻扔了，张兰芝仔细看了看，就笑开了，她想，自己想到了一个可以挣点小钱的法子了。 　　海藻是紫色的，可以食用，不过口感不是很好，张兰芝知道这个还是上辈子岁数大了以后和村子里的人闲聊的时候知道的。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提起以前，就都开始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就听说也是住海边的这么个人，心思活，看到这种海藻放水里煮，水就会变成一种深紫到有点发黑的颜色，就弄了很多放到水里煮，开锅之后，又切了几片肥肉扔进锅里，再开锅，就盛出来放凉，就可以挑着出去卖了。 　　这会的盐都是粗盐，就更别提各种调料了，或许城市里可能会有，但是这块要能买到酱油、醋的还得等两年，家家吃的都是自己做的大酱，没有别的什么调料了。 　　所以这种放在后来可以算得上是骗人的清酱（就是酱油），在这个时代就很好卖，把海藻撇出去，肥肉挑出去，只能看到桶里深紫色的液体上面漂浮着油花，尝一尝还很鲜，买的人就很多。张兰芝记得那个人应该也是这两年开始卖得，不过离得很远，张兰芝完全不担心抢了别人的生意。 　　不知道哪天开始割麦子，反正今天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张兰芝就弄了海藻回去，打算做一点下午出去卖卖看看，也算是先试试水。 　　这么想着，张兰芝劲头十足，回家的路上推着车上了一个接近90度的大坡都没有觉得很累，很快回到家还不到8点，张兰芝就开始忙活开了。 　　先把简易版酱油弄好放到两个大木桶里放凉，张兰芝才开始处理赶海的东西，海参还是像昨天那样弄好腌好，螃蟹和虾爬子预备中午直接蒸了吃，蛤和海虹也是煮开把肉都扒到碗里，这会的蛤肉和海虹都很肥，壳里满满的都是肉，张兰芝扒了有半盆的肉，看外面太阳很好，找了个麻袋铺在院子里，上面铺了层油纸，四周都用石头压好，这才把扒好的肉倒在上面晒干。 　　都弄好了，张兰芝不由得敲了敲自己的腰，有点疑惑，按说自己年轻了不应该有上辈子老年时候才有的腰上的毛病，怎么干这么点活就开始腰疼了？也就想了这么一瞬，张兰芝就不管了，看着时间还早，不用这么早做饭，就回屋把两个孩子的衣服收尾，衣服都已经封好了，儿子的衣服简单，女儿的衣服张兰芝还打算绣点小花，这就耽误点时间。 第十一章 　　张兰芝并不会多么出色的绣工，不过是后来日子好过一点了跟风学的绣花，针法也很简单，最多用的就是插针，配个色就完了，不过这会也没有各色的线，张兰芝只能用还是去年大姑子结婚时候缝被子剩下的红线给闺女在小褂子上绣了几朵小花。 　　绣好了，张兰芝看看点也该做饭了，中午做馅饽饽吃，这种馅饽饽不是用麦子面做的，而是用玉米面豆面和麦子面混合到一块做的，当然了，现在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张兰芝只能用一大部分的玉米面和少少的一点麦子面和好，加面粉的主要原因是让面有黏性，不然根本包不住馅。 　　早上赶海弄得海珠子，张兰芝回来都给洗干净烫好了，因为要做简易版酱油，张兰芝在供销社割了一块肉，也是准备着中午包馅吃的。把肉切好，拌上油和大酱，海珠子也切碎，又到屋后的小园里割了把韭菜，这么一拌，张兰芝闻着还觉得挺香的。 　　包馅不费事，上辈子这辈子，张兰芝都不知道包了多少次了，面粉加的很少，所以黏性并不是很好，要把面团用手捏出一个小坑，填上馅，两只手捧着合在一块，要像包包子那样捏褶根本想都别想。 　　包好了就上锅蒸，两个孩子很准点的回家，这时候锅已经烧开了，面香味和海菜的鲜味都传出来了。等出了锅，张兰芝用铲子铲了四个到盘子里，打发广子送给他奶奶，“和你奶奶说，咱家里包的馅，给她尝尝，别嫌东西少。” 　　广子点点头，端着盘子就跑，就想快点回来好能吃好吃的，差点被门槛绊倒，吓了张兰芝一跳，“个小崽子，等着你回来吃饭，慢点跑！” 　　趁这功夫，张兰芝把闺女的褂子拿出来试试，“家里也没有别的，难得包一回馅，给你妈那边送了四个。”张兰芝给闺女穿着衣服，说到这抬头看了唐山一眼，“说给你听听，别以为我真是哪里不孝顺了。” 　　“孝顺，我知道你孝顺。”唐山这几天都一直笑呵呵的，张兰芝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咧着嘴说好说是，虽说这个状态是两辈子都少有的，但是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就要看什么时候别人在唐山跟前说自己的不好了。 　　张兰芝瞥了唐山一眼，给闺女把扣子扣好，小娃娃穿着这种小娃娃服，怎么看怎么可爱，唐山也是看的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姑娘真是谁也赶不上，也识打扮，这小衣服一穿出去，谁见了都得夸一声小闺女真漂亮！ 　　儿子蹬蹬蹬的跑回来，盘子空空，进屋就喊，“妈，给我奶送过去了，咱吃饭不？我都快饿死了。” 　　“这就吃。”张兰芝单独给唐山支了个小桌子，这小桌子是唐山自己做的，虽说做的挺粗糙，但是自己家里凑活着用还是可以的，给唐山把饭端到炕上，娘仨就在外屋放了桌子吃饭。 　　“你送去你奶说什么了没有？” 　　“没说啥。”广子糊弄一句就顾着吃饭了，张兰芝虽说疑惑楚春子能什么都不说，但是也没有太好奇，也就接着吃饭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张兰芝吃着还觉得挺香的，虽说面皮还是有点拉嗓子，但是馅很鲜，就看两个孩子头都快钻进碗里去了。 　　刚吃完饭，就听见村里大喇叭刺刺拉拉的响，好一阵才传出来村长的声音，是通知大家明天开始割麦子的，人人都得去，有不到的到时候分粮食就最后分，到时候别再叽叽歪歪的。 　　收粮食是大事，人人都指着地里这些庄稼过日子，平日里去不去干活的，生产队管的并不是很严，反正你不去干活就没有工分，分粮食的时候就分不到多少粮食，也挣不到钱，但是到收粮食的时候，生产队就严抓了，平日里有偷偷摸摸出去干点活挣钱的，现在都不许去，统统留在村子里收粮食。 　　像张兰芝一家，家里唐山病着，只有张兰芝自己去干活，而唐山自己还不能自理，所以一年下来根本就没有多少工分，当然村里是会发基本口粮的，但是这基本口粮也是要拿钱买的，没有钱就只能欠着，这也是上辈子直到离婚张兰芝一家还欠着生产队一千多块钱的原因。 　　这辈子因为张兰芝闹了这么一遭，倒是把唐山的病给提前闹好了，说好倒是好得快，能躺能坐的，手脚也都能动弹了，这也让张兰芝心里更膈应，上辈子唐山还要在炕上躺好几个月，都是一样的吃药打针，除了唐山装样折腾人张兰芝想不出别的理由来了。 　　叹了口气，张兰芝看了看自己做的简易版酱油都晾凉了，就招呼了唐山和两个孩子一声，“我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俩别出去玩了，在家看着你爹。” 　　张兰芝打算走远一点卖清酱，现在是1979年，虽说并不禁止卖东西了，但是在附近卖还是容易有说头的，而且张兰芝也想好了几个能挣钱的法子，但是这都得在82年单干以后，在这之前张兰芝只打算偷偷摸摸的做点小买卖，挣点小钱日子别那么难过就好了。 　　这种简易版清酱也就是先试试看，张兰芝也没有打算当长期的买卖做，顶多再有一年，甚至不用一年，再偏的地方，供销社都会有酱油了，这种可以说是山寨版的清酱也就不会好卖了。 　　张兰芝一走，广子就蹿上炕，一本正经的坐到唐山跟前，“爹，我刚刚到奶家送东西，奶其实说话了。” 　　“说啥了？” 　　“奶说不稀罕咱家的东西，还说妈抠门，就送四个，就是送也不领妈的情，也不知道把东西留着给你吃。”广子皱着眉头，“奶这么说，我还以为奶会让我把馅饽饽都拿回来呢，结果她又接过去，说给你吃也是浪费，她自己就吃了两个。” 　　唐山虽说和儿子单方面的不对付吧，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傻小子不会说谎话，听了广子的话，也是直皱眉头，心里知道自己不如妈的意是一回事，听到他妈说的话又是一回事。而且唐山一直觉得他虽说不如他妈的意，但是他妈还是很想着他的，所以结婚以来他妈说什么他都听，也有这个原因在，现在这么一听，好像有点不对劲？ 　　“你奶真这么说？那你妈问你怎么不说？” 　　“小舅娘说了，要是我以后听了奶说什么话，都不要告诉妈，要告诉爹。”广子装相装不了一分钟，这会就摸着脑袋傻笑。 　　看唐山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玉子瞥了一眼，“爹，你真笨，哥要是告诉妈了，妈肯定生气，就要骂人，你不乐意听，就又要和我妈吵架了。” 　　“你个小精怪，成精了啊？什么你都知道。”唐山大手摸玉子的头，这就是唐山贫乏的表达喜爱的方式。 　　“我当然知道了，小舅娘说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张兰芝可不知道家里爷仨儿的对话，这会正一头汗的走路呢，从唐家村出去，绕过一座山，那一片的村子不少，省的到处串村子了。 　　挑着两桶清酱，张兰芝走路顺着挑担的劲一窜一窜的，也是张兰芝脚程快，一个半小时左右，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张兰芝走到了第一个村子。 　　张兰芝叫卖的声音并不很大，但是村子里这会的壮劳力都已经上山干活去了，村子里还是挺安静的，除了时不时有几个不嫌热的孩子在胡同里窜来窜去的身影。 　　两个大木桶，一个能盛30斤水，挑60斤的东西走这么远，张兰芝也觉得有点累了，索性在一家屋后的阴凉处放下歇一会，正擦着汗呢，身后屋子的后窗被推开了。 　　“是卖东西的么？卖的什么？” 　　“卖，卖清酱，味可鲜了，炒个菜放点，鲜的很。”其实张兰芝心里还有点打鼓，张兰芝的上辈子就是很普通的那一代的老百姓的一辈子，没有做过买卖，最多也就是把家里的粮食卖出去，现在还真有点小紧张。 　　“清酱？” 　　“对，现在人外面城市里都有卖的了，就是咱这穷乡僻壤的没有卖的，不管是炒菜拌馅的都好，正好再过几天就要收麦子了，天也热，饭菜有点鲜味咱也爱吃不是。” 　　“可不是，天热就是吃得少，再干活可不是容易受不了，你这清酱怎么卖的？”屋子里是个老太太，就趴在后窗上，看张兰芝的木桶。 　　木桶有盖子，这两个大木桶还是刚结婚的时候大姑子出钱让楚春子置办的，为了这两个木桶楚春子哼哼唧唧了一年，到现在还是时不时的就提起，。 　　张兰芝打开一个盖子，用葫芦瓢舀了半瓢出来，“你看看咱这清酱，5分钱一斤，能吃一阵子呢。” 　　老太太一看见上面飘着油花就高兴了，觉得5分钱一斤挺值，“那你给我一斤，我找个东西盛。” 第十二章 　　开门大吉，张兰芝心里也高兴，等老太太把盆递出来，张兰芝舀了满满一瓢，老太太看了也眉开眼笑的，很痛快的给了5分钱。 　　做了第一笔生意，张兰芝也不歇了，挑起担子，又开始叫卖，刚转过这条街，就听见喊人的声音，一户人家门口站了好几个人，张兰芝挑着挑子过去，几个人还正站在门口不知道说着什么。 　　“买清酱？” 　　“是啊，你这卖的清酱是炒菜用的？”一个大着肚子的小媳妇问。 　　“对，炒菜用的。拌馅的都行，特别鲜。” 　　“怎么卖的啊？”小媳妇说着，上手掀开木桶看，“你这怎么和人家别的地方卖的不一样啊？” 　　“5分钱一斤，和外面卖的当然不一样了，人外面的都是厂子里产的，咱可没那路子，这是自家做的，就挣个成本钱。” 　　小媳妇撇撇嘴，看着颇有点嫌弃，倒是一块的有几个岁数大的，看着桶里的油花，闻着味还挺鲜的，就挺满意的，“咱这边还真没有卖的，要不买点尝尝？” 　　张兰芝本来心里觉得这几个准定是又馋又懒的，转念一想，和自家一样穷的还真是没几家，现在家家还都是有点余钱的，时不时地也能买点新鲜东西，毕竟这会是有钱也没地方花的时代。 　　“买点尝尝，你们闻闻这味多鲜，天天大酱谁吃都烦不是，地蛋子（还记得不，就是土豆）也能吃了，炒个拌个的都好吃。” 　　几个看着都不是差钱的，一人一斤的买回去，张兰芝瞬间就卖了5瓢出去，最后就剩那个小媳妇和看起来是她婆婆的站在那里。 　　“妹子买不买？虽说和外面卖的不一样，味差不到哪里去。” 　　“买，买。”后面岁数大的看了那小媳妇一眼，像是吓了一跳，赶紧回到。 　　做完这份买卖，张兰芝挑着木桶走着，还在感慨这世道真是不公平，自己就是没那福气有个好婆婆，有个好婆婆的还不知道珍惜。 　　转了一大圈，张兰芝终于把60斤的清酱都卖出去了，卖完的时候天都擦黑了，转了一大下午，挣了3块钱，张兰芝想了想觉得还真是不如去拾漂子之类的，但是无奈那是靠天吃饭，还是这样好，转念一想又笑自己，真是人心不足，3块钱真是不少了，还想怎么挣呢。 　　等到张兰芝回家，天已经很黑了本以为两个孩子和唐山应该会饿的嗷嗷叫了，没想到一回家就听见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等听到“姥姥”的字眼，张兰芝心里惊奇了一下，现在正应该是忙活的时候，妈怎么到这里来了？ 　　“妈，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我下晌就过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张母笑呵呵的，看见张兰芝回来了赶紧下炕，“我锅里给你留着饭呢，赶紧吃吧，你可也是的，这会回来，我要是今天没来，孩子就得饿肚子了。” 　　“我也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晚，紧赶慢赶的。”张兰芝把东西都放下，揉着肩膀进了屋子。 　　进了屋，张母已经把桌子放好了，张兰芝坐下开始吃东西，忙活着这么一天还真是又累又饿的。 　　“听山子说家里的债都给免啦？”张兰芝这边吃，张母也找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 　　“免了，他妈都找到镇上去了。”张兰芝说着还带着笑，又悄声说，“也能有这么点好处。” 　　张母也笑，点了张兰芝一下，“还说，你这下晌干什么去了？还不着家了。” 　　“挣钱去了。”张兰芝吃得快，肚子不饿了就不吃了，“家里现在这样，光靠着我自己一个人挣工分，穷日子不知道得过到哪天去，两个孩子也长大了，今年开学广子也要上学了，没钱哪里能行。” 　　“用紫海草做了点清酱出去卖卖试试，卖的还行，本来还以为卖不出去呢。”张兰芝吃了几口，不那么饿了，就和妈边说着话边吃着饭。 　　“做买卖？”张母心里沉了一沉，但是看见闺女累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能行吗？再说现在哪有做买卖的？” 　　“怎么不行，我也想开了，什么年代都是笑贫不笑娼，不过穷日子才是真的。对了，妈，你们村子没割麦子啊，怎么这会过来了？” 　　往年到农忙的时候，妈是那里也去不了的，在家里做饭。“你三嫂让你三哥把我送过来的，说是我过来给你帮着忙，你也能上山挣点工分。”张母说起来，“那几个不安好心眼子，我这几天不稀得搭理他们，一个个的这就凑上来了，你三嫂这么一说，我寻思着也是，借着引子就过来了。” 　　“三嫂说的？我二哥那边乐意？” 　　“不乐意就不乐意，我老了还能指望上他了么，这些天都住你三哥家呢，不用管他。”说起二哥张母还是一肚子气。 　　“行，妈你来我还高兴呢，你看炕上那俩都快翻天了。”张兰芝高兴看到妈硬一点，不过估计等老太太气一消，就还是原来那样。 　　唐山也高兴丈母娘过来，一直都是乐呵呵的，这就要说到唐山身上最大的优点了，孝顺，只要是长辈，唐山都是很尊敬孝顺的。 　　第二天4点来钟，外面生产队就开始把锣敲的震天响，比什么闹钟都好使，张兰芝起身穿好衣服，拿着镰刀出去到场上集合去了。 　　天刚蒙蒙亮，张兰芝到场上，就有些媳妇过来打招呼，凑到一块就东家长西家短的说起来，说到好笑处就哈哈大笑，张兰芝也笑，现在还没有离婚，就算日子过得艰难，但是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背负不好的名声，自己再怎么不想看见唐山，但是在外面，张兰芝心里是敞亮的。 　　年轻时候的张兰芝也爱笑爱闹，人缘很好，但是上辈子离婚以后再找人，不管和谁处的怎么样，在外面都不会再大声说笑了，别村人的眼光让张兰芝心里难受。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齐了，生产队长分好了地方，大家就聚堆一块往山上走，地里的麦子都黄了，今年年头挺好，麦穗都长得挺沉。到了地头，几个人排开站成一排，拿着镰刀开始往前割。 　　刚开始几下，张兰芝还有点不适应，上辈子后来的麦子都是机器割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割过麦子了，不过割了几下就反应过来了，割的很快。麦子的高度很难受，如果弯着腰，麦穗就会蹭到脸，如果蹲着，又看不到前面，而且一直蹲着也受不了。 　　平日里拔个草还会有偷懒的，收粮食的时候就没有人偷懒了，大家都干的很快，不过村子里的地多，虽说不是都种的麦子，但是要都收回来还是得割个几天的。 　　到了六点来钟，就有人喊可以回家了，这会是回家吃早饭的，身边几个正说隔壁村一家的笑话呢，张兰芝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插上两句嘴，听见喊回家吃饭，几个人就赶紧起身回家。 　　急匆匆的吃完饭再上山，太阳已经出来了，小麦被太阳这么一晒，蹭在脖子上更痒痒，而且这会穿的都是厚实的长衣长裤，没干一会，就热的汗往脖子流，不小心被麦子划的红道道被汗水这么一浸，火辣辣的。 　　相对来说，割麦子还算是轻省一点的活了，村里的汉子挑着挑子，不断地穿山，把麦子一捆捆的挑到场上去，虽说村子里有牛车，但是根本不够用的。 　　好在一天三顿的都有张母在，张兰芝轻省了很多，家里的活张母都做了，唐山心里感激丈母娘，又有些生气，丈母娘这么远都能过来帮几天忙，可自家妈就住在隔壁，这些天怎么连面都没露呢？ 　　干了一天活，张兰芝累的回家沾枕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就觉得腰疼，本来以为自己是娇贵了，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这是怎么了。 　　也是挺无奈的，张兰芝找出来自己用的布，对，有点像小孩子用的尿布，上辈子40来岁就绝经了，过了三十多年轻松日子，一朝回来，竟然把这事忘了！ 　　干了一上午活回来，张兰芝脸色白的难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张兰芝痛经很严重，腰疼肚子疼，天一热再干活，更是有点头晕恶心，但要说有什么妇科病吧，上辈子直到自己回来都一直挺好的。匆匆吃了几口饭张兰芝就走了，没有人觉得痛经是什么大事，张兰芝自己都不懂得娇贵自己，别人更不会心疼了。 　　但是张母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坐到炕上，就开始在唐山跟前嘀咕，“山子，有些话都不该妈说的，但是妈就这么一个闺女，不求别的，就求着你能好好待她。你看看芝子家里家外的，今儿白的难看。我不求着我闺女能跟着你大富大贵的，但是山子，你得让她心里舒坦吧？” 　　不管张母说什么，不管唐山心里怎么想，唐山都是笑呵呵的表情很诚恳，点头应是，也不反驳，老太太看的心里也有点来气，还就杠上了，每天收拾完，就坐在炕上翻来覆去的说，也不说谁好谁不好，就是要让唐山好好待着自己的闺女，再不济，就闺女说什么是什么，别人的话就不用听了。 　　“我自己的闺女我知道，不是就你唐山孝顺，自古婆媳都是冤家，吵个嘴拌个架的都是常事，你聪明点就别夹在中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我就能这么说，就是有哪天芝子和你妈不说话了，该给的还是一样都不能落的。” 第十三章 　　该说的不该说的，张母什么都说了，张母也想开了，唐山这个女婿，你婉转一点，他就能给你听不懂，但是你说了，他也不生气，他不会去挑理说这话不该谁说，觉得有道理的就听，也不管是谁以什么身份说的什么样的话。 　　张母拿这个女婿毫无办法，说这些都是厚着脸皮豁出去了才好意思说，不然按照张母的为人处世，这些话带到棺材里都不会在唐山跟前露出一点半点的。 　　前面割麦子的割完了，地里就是孩子的天下了，广子跑回家要篓子，张母给找了个小篓子还不乐意，非得要大的，“姥，地里好多麦穗呢，你给我这个小篓子不够用的，给我个大的，大的！” 　　张母也由着，就找了个大的，广子乐颠颠的提着出去了，玉子也跟着，“姥，我也去，我都和苹子她们说好了！我提这个小篓去！” 　　张兰芝中午下工回家，就看见一块地里个孩子费劲的拖着个大篓子，后面还有个小的提着个空篓子跟着，看着自己就笑，怎么以前不记得自己儿子小时候这么憨呢？ 　　“芝子，那是不是你家的两个？哎呦，那是拾了一篓子麦穗啊？”下工回家都是一群人一块，这会身边的一个媳妇就看见地里的两个小的了。 　　被这媳妇这么一说，一群人就都看过去了，入眼的就是一篓子麦穗，地里的麦穗都是各家的孩子去拾，谁拾的就是谁的，也没有谁家大人看得上这点东西，现在这么一看个个就有点眼红了。 　　“看着这么两个小东西，还真能弄点东西回家，可不能小瞧了。” 　　“可不是的，这么一篓子回家能弄点麦子出来，我看光拾麦穗都能养活家了。”说话的是住在楚春子隔壁的一家媳妇，嗓门大也不好相处，天天看什么都不顺眼。 　　“你看看娥子这话说得，能养活家那也是人孩子的本事，也就人芝子能教育出这样的好孩子。” 　　张兰芝看见两个孩子的时候就快步向前走了，等听见最后一个说话的就笑了起来，说话的是和张兰芝唐山一直都处的很好的一家，媳妇叫香子，说话嘎嘣脆，听着后面吵吵嚷嚷的估计又是吵起来了。 　　“妈！哥，妈来了！”玉子眼尖，看见张兰芝过来，赶紧叫，一只手还直甩拿着的小篓子，差点没甩广子头上。 　　广子看见张兰芝过来，一直苦大仇深的脸可是露出笑来了，“妈，妈，快点，我都拿不动了！” 　　上手才发现还挺沉的，“你怎么拿了这么大个篓子出来，家里最大的你拿出来了，现在拿不动了是不是！” 　　“本来能拿动的，妹妹拾的都往我篓子里倒了，我就拿不动了。”广子还嘴硬，看见篓子有张兰芝拿了，就高兴了，撒着欢的往家里跑了。张兰芝一只手提着篓子一只手牵着闺女，看样子一篓子麦穗把那个臭小子拘的够呛，不然早跑去玩了。 　　起早贪黑的干了几天，山里的麦子都割完了，张兰芝和生产队队长说了一声，领着唐山去针灸，又拿了药回来，这些天唐山已经能自己下地扶着站一会了，时不时地还能挪一小步，比起上辈子来，这辈子的唐山病都好的快了许多。 　　又过了大半个月，麦子打好了，秋花生秋棒子也都种上了，这一阵的活算是忙完了，等麦子晒干了，张兰芝推回来90斤麦子，这就是一家四口一年的粮食了。等到了秋天，地瓜玉米花生都收回来了，还能一样再分点，张兰芝挣不了工分，这些就是村里不让你饿死发的基本口粮。 　　张母一直呆到张兰芝把新麦子推回家，这天正准备走，就看见三哥赶着牛车送了一车的柴过来。 　　“在哪弄的柴啊？来的倒正好，把我也顺便捎回去。” 　　“小哥，你怎么还送柴过来？留着自己家烧呗。”张兰芝都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娘家人了，难道自己上辈子还失忆过么？ 　　“这是你嫂子大哥送过来的，正好说是你家今年草也不能够烧的，就给你送过来。”张在放不乐意送柴过来，这一车放自己家烧不好么，可谁让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的在大哥二哥寻思坏事的时候不吱声，好处没捞着惹了一身骚，弄得妈也不管孩子了，天天看自己媳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妈，你今天跟着我回去啊，这可好，家里玲子天天喊着想奶奶呢，今天这可真是赶巧了，莲子她大哥把柴一送来，就催着我给小妹送过来，就怕小妹家里再没草烧。” 　　张兰芝放心了，哥哥还是那个哥哥，一点没变，还找着个老张家男人的好处来了，都疼媳妇。张兰芝自己想想也觉得好笑，在家里当闺女的时候，哥哥都疼媳妇去了，结婚了，丈夫倒是疼弟弟妹妹去了。 　　“行了，别在那表功了，赶紧给你妹妹把柴卸下来，咱赶紧回家。”张母也不想留在这吃饭，闺女家够困难的了，就赶紧催着儿子干完活回家。 　　张在放送来的柴其实是山里的一种灌木，也不知道三嫂大哥是什么时候弄得，上面还带着干枯的叶子，这种柴很好烧，不像木头劈开的柴那么难点着，烧的时候还会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广子最喜欢烧的就是这种柴火。 　　张兰芝也没留三哥在这吃饭，现在山上的活都告一段落了，就要赶紧开始自己的挣钱大业了，不然等年底村大队的账上就又要有一笔债了。 　　“芝子嫂，芝子嫂，广子呢？”张兰芝刚把门口扫干净，南叔家的小四就跑过来，呼哧带喘的。 　　“在家里呢，咋啦？” 　　“让广子跟我走！”小四神神秘秘的，站在门口就冲屋里喊广子出来，“快，跟我走，跟我走！” 　　广子也不问小叔叔带他干什么去，从屋子里窜出来就跟着跑了，张兰芝笑笑也不问，头些日子腌好的海参正在院子里晒着呢，张兰芝进院子把海参翻了翻，这会已经进到阳历七月了，太阳很好，很上干。 　　明天就是阴历二十七，晌午的海，今天就先在家里该收拾的收拾了，院子也收拾了一块出来种上几垄菜，门口也开出来种上菜豆，这会种了，正好等茄子快吃完的时候接上茬。 　　“广子干啥去了？刚才是谁来叫他？”唐山现在能拖着一条腿走路了，虽说慢的很，但是比前几天在地上坐着拖着走是好多了，那会看的张兰芝都觉得放在20年后，都能到街上坐着要饭了。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这样的病，就留了个瘸腿的后遗症已经很好了，张兰芝也不指着唐山还能出去挣钱什么的，只要别像上辈子那样又没本事又不老实就行了。 　　“军子过来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哦——”唐山想了一会，就笑，“南叔那不是在看果园子吗，准是领着偷桃子去了。” 　　“就你会想好事。”不过说着张兰芝也有点担心，当然了重点不是在偷桃子，而是在会不会被抓到。 　　张兰芝没担心太久，不一会广子就和小四回来了，两个人抬着个大篓子，上面四周都用草盖着，小四放下篓子就跑了，张兰芝喊都喊不住。 　　“你小叔这是给你弄得什么东西回来？这么大一篓子？” 　　“桃子，桃子，是我南爷爷给弄得，我和小叔到果园子就拿回来了。”广子乐呵的不行，当然了，饭都吃不饱，能有水果吃可比过年都要高兴。 　　“你看，南叔给弄得，可得领人南叔的情。”张兰芝赶紧把篓子提回家，掀开上面的草，里面是一篓子毛桃。 　　“南叔看果园子就这么点好处。”唐山不以为然，被张兰芝瞪了一眼，“人南叔家里没有老婆孩子，人为什么弄给你吃，你有没有什么可图谋的。” 　　唐山本想说那是我亲叔叔，但是忽然想到隔壁还住着自己亲妈呢，忙活这些日子也没见着他妈露露面。动动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广子，全是毛你不嫌痒啊，拿个盆洗点，就你自己吃，别人都不吃么。” 　　广子嘿嘿笑，毛手毛脚的洗了端回来，张兰芝拿了一个，咬一口，甜是甜，但酸也是很酸，酸的张兰芝脑子一清，就听见旁边三个一边吃一边吸溜的声音，广子更是，酸的脸都皱到一块了。 第十四章 　　“少吃点，一会酸倒牙。”张兰芝吃了一个就不吃了，其实很好吃，桃子味很浓，不过就是太酸了，这会也没有冰箱，不然加糖熬了放冰箱也好。当然这会也不用愁没冰箱坏了怎么办，就看那爷仨的吃法，不用等坏了，就能收拾完了。 　　桃子也没能等到那爷仨收拾，快天黑的时候唐桂芳过来，叫一家子过去，原来是唐山的大妹唐桂芬回来了。 　　楚春子看着大闺女的肚子喜滋滋的，“这都几个月了你还往家里跑，志东也是，不怕你出点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来回都坐车，要我说不会来，东子非得让这会回，这不靠着你给伺候月子吗，要是在那边生了，我婆婆又不能过去。” 　　“看没看是个闺女还是个小子？” 　　“找人看的，说一般是个小子，要不然东子能这么着紧？我那厂子还不愿意放人呢，他倒好，硬是找领导给我把假请了。”唐桂芬说着，一百个不愿意，按说爹死了几年了，家里没人接班，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妈硬是找了个机会，大哥大嫂也都不争，三弟也不抢，这好事就落自己头上了，当初接班的时候自己心里就下定决心了，一定得好好干，帮衬着家里的兄妹。 　　为了这事唐桂芬从结婚和老许家不知道争执了多少回，现在怀孕了，许志东说不让自己干就不让自己干了，可是在自己看来，什么都没有自己工作挣钱帮衬家里面重要。 　　“嘿你个憨妮子，那不是志东为你好啊，你还不知好歹了。”楚春子对大女婿可是一百个满意，家里一个比一个能行，有本事又有钱，虽说现在看来大女婿是他家里混的最差的吧，但也是在银行里干的，放眼整个唐家村，再也没有谁家的女婿比自家的有本事了。 　　唐桂芬没吱声，有些话和妈没法说，还是得和大嫂说，这么想着，就听见外面一阵乱糟糟的，知道应该是大嫂一家过来了，赶紧下炕。 　　“哎呦，我的山子也来了，山子啊，山子哎，你看看可是能走了，妈就放心了。”楚春子一看见唐山拄着根棍子慢悠悠的进门，眼泪刷的就落下来。 　　本来笑呵呵的唐山脸上就有点僵，唐桂芬嘴角抽了抽，赶紧打招呼，“大哥大嫂，快进屋，没想到我哥能好的这么快，本来还打算一会过去看看呢，这倒好，让我哥先来看我来了。” 　　“一家子不论这个，你哥我这好不容易能动弹了，可不得赶紧显摆显摆，你这也是好几个月了吧，东子怎么没陪着你回来？也放心让你自己一个人？” 　　“路也不远，有什么不放心的，广子，玉子，快过来，大姑给你们拿好吃的。” 　　广子玉子一进奶奶家的门，就立马拘谨的待在张兰芝身边，眼睛也不乱看，也不说话，就是保持微笑。楚春子这会没人搭理，就抹了抹眼泪喊大儿子一家进屋，看见孙子孙女的样子，不满的撇了撇嘴，也没吱声。 　　唐山心里还对楚春子不露面而不满，张兰芝可是清净的不得了，没有楚春子搅和，张兰芝就是再膈应唐山，也能凑活着把日子给过下去了。这会进了屋，都寒暄了，张兰芝就很自觉地在外屋帮着做饭了。 　　家里一有客人就包饺子是楚春子多年的传统了，当然就是想多做几个菜也没有东西不是。外屋菜板上是一大块外脊肉，底下的肥肉厚墩墩的，看着都像是要往外冒油。 　　楚春子一看见张兰芝看见那肉了，脸色就不是很好看，正巧唐桂芬又在炕上喊她，“妈，我不是割了块肉回来吗？今天回来的晚，也没能割上好肉，家里人也多，就都剁了吧。” 　　外屋楚春子差点没被自己憋死，可闺女这么说了也只能应声，张兰芝也不吱声，看楚春子的样子心里就好笑。 　　“你大妹说都剁了就都剁了吧，”楚春子把刀给张兰芝，又看唐桂芳，“芳子，那青方瓜就弄那么一点哪够，我不是摘了两个，都擦了。” 　　青方瓜就是还没长成的南瓜，不是那种圆南瓜，是长长的那种，还嫩着的时候擦成丝烫好，包饺子很香。两个青方瓜能烫一大盆，再加上楚春子已经摘好的一大把韭菜，就是在剁上一斤肉也不定能吃出肉来，张兰芝老老实实的剁肉，也不多说什么。 　　大大小小的一共九个人，也亏得楚春子张兰芝都是干活利索的，家里大大小小的盖帘都包满了，到最后案板上还放了能有二十来个，外屋唐山的小弟唐海已经把一大锅水烧开了，楚春子开始下第一锅饺子。 　　这会的人肚子里都没有油水，也难得吃一次饺子，有的能吃的一顿都能吃上七八十个，楚春子也没用张兰芝下饺子，一直让张兰芝到炕上先吃，唐桂芬看着就觉得不太对，心里留了个疑，寻思等着晚上要好好问问妈是怎么回事。 　　一顿饭吃完都要九点了，张兰芝一家吃完了赶紧回家，饺子最后还剩下两盘，楚春子收拾饭桌的时候先把两盘饺子放到碗柜里，看的张兰芝一阵无语，谁也没盯你那点饺子，至于防贼似的防着吗？ 　　晚上楚春子和两个闺女一个炕上睡，因为下饺子烧的火多了点，炕上就很热，楚春子翻来覆去的，唐桂芬看妈没睡，就叫了一声，“妈？” 　　“嗯？你也没睡呢？是不是家里太热了？” 　　“还行，还不困现在。妈你现在对我嫂子还行啊，知道疼媳妇啦？” 　　“哼，可不得疼吗，要不就离婚走了，你妈我现在在媳妇跟前都得小心翼翼的。” 　　唐桂芬失笑，自己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最清楚，那可不是个能对谁小心翼翼的人，不过唐桂芬还是被惊了一下，“怎么我嫂子还说要离婚了？” 　　唐桂芳也没睡呢，这会就插上话了，叽里咕噜的把话说了一遍，倒是公正客观不带一丝偏向的。 　　“妈，你可真是的，我都没话说你了，我大嫂那还不是个好媳妇啊，你还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以前我哥好的时候我也不说什么，你当婆婆的有这点权利，现在我哥都这样了，你还闹这么一出，我说我今天回来几个婶子婆的都让我好好劝劝你呢。” 　　唐桂芬也没再深说，说这些是自家妈知道理亏不吱声，再说多了就该恼羞成怒了，听见那边妈嗯了一声，唐桂芬止住了话头，寻思着这些日子自己在家可得和弟弟妹妹的说说，该劝着妈点。 　　因着是晌午的海，也正好山里的活告一段落，第二天上午就有来找张兰芝一块去赶海的，广子玉子也闹着要一块去，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唐山自己在家也可以，就应声带着两个一块。 　　午饭吃的就要早点，刚吃了饭，绣子就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喊张兰芝，应了一声，张兰芝就推着推车领着两个孩子出门。 　　“芝子嫂，怎么还推着车啊，要不我也推个？”绣子一看张兰芝推着车，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推一个。 　　“你自己看着，要是怕自己拿不了就推一个。” 　　“还是不推了，不够费事的，我也就是去瞎赶，拿个篓子去就行了。”绣子寻思寻思又不推了，把门锁上就走，“我家那口子还说呢，我今能把这篓子装满就没白瞎这一下午的工。” 　　走了几步就看见香子等在路口那里，带着个大草帽子，身边两个男孩一看见广子和玉子，就跑到跟前来，大的那个看了玉子好几眼，傻笑着抬头看张兰芝，“芝大娘，我小妹长得真好看！” 　　玉子今天穿的张兰芝给做的新衣服，头上扎着小辫子，随着玉子走路也一蹦一跳的，这段时间家里又好吃的张兰芝也不都留着给唐山吃，吃的饱了，玉子小脸上长了点肉出来，白嫩嫩的看着就可爱。 　　两个男孩都是香子的儿子，大的叫来子，比广子还大一岁，小的叫平子，比玉子大一岁。来子这话一说，就引得三个大人一阵笑，香子揉着大儿子的脑袋，“你个臭小子不知是像了谁了，这大点就知道人小闺女长得好看了，你问问你芝大娘，把玉子给你当个小媳妇好不好啊？” 　　来子笑嘻嘻的早不管他妈说了什么了，扯着广子和玉子就在前面撒欢的跑，绣子笑够了，看看前面的孩子，开玩笑，“别说，吃亏我家小子还小，不然我也得动心要玉子当媳妇。香子你要不和芝子嫂结个娃娃亲得了。” 　　“行啊，怎么不行，满唐家村找不出玉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芝子嫂，要不咱就结个娃娃亲？我家两个小子你随便挑，挑中哪个是哪个！” 　　“那还不是你说了算？再说你当你儿子是牲口啊，还挑中哪个是哪个？” 　　三个人笑了一阵，又说到玉子身上的小衣服，直夸张兰芝手巧，“对了，芝子嫂，我家那个那天搬回来一大堆的硬纸壳子，你说留着做箱子斗的行不行？” 　　“怎么不行，再怎么硬的纸壳子泡几天也软了。什么样的硬纸壳子？你留着缝个簸箩不好吗？” 第十五章 　　张兰芝所说的簸箩，就是一种废物利用下的产物，用来缝簸箩的最好的是酒盒，别的纸箱子都可以，拆开剪好，一般是三四片叠在一块压好，用尼龙线或者白线都可以，先用小锥子钻上小眼，再用线紧紧地缝到一块，形状一般都是中间一个四方形的底，四边是下窄上宽的梯形。 　　这种簸箩放个针线零碎的都挺好，这还是上辈子张兰芝再婚后村子里一个瞎眼的老太太先做的，老太太眼睛虽说看不见，但是穿针引线的本事眼睛好的小媳妇都赶不上，看不见了之后，坐在家里闲着就缝些东西，也不知怎么想到的用酒盒子缝簸箩，当时可以说风靡了整个村子，那会张兰芝岁数也大了，闲来无事也在家缝的一摞一摞的。 　　“簸箩？怎么还能缝啊？”绣子一头雾水。 　　“能缝，等回家我去你家里看看是什么样的硬纸壳子，太厚了可能不行。”张兰芝一时也忘了这会还没兴起来做这种簸箩呢，占了上辈子瞎眼老太太的便宜。 　　“那可好，能缝芝子嫂你都拿回家缝去，我可不要！”绣子就像甩了个大包袱，“我那天说家里的面斗像是裂开了，让峥子看哪能弄点书纸什么的回来，到时候麻烦嫂子你给做一个，人家可好，不知道在哪里混了个酒厂的朋友，弄了那么一大堆的硬纸壳子回来，可愁死我了。”峥子就是绣子家里那口子。 　　“酒厂的纸壳子倒是正好能缝簸箩，到时候我教你，缝了放家里盛个什么都行。” 　　“好好，香子，到时候你也来，咱都缝了！” 　　三个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得就走到海边了，大正晌的，顶着大太阳走了那么远的路，额角都是汗，走到海边立马一阵凉风吹过来，海滩将将空出来一点，不过倒是零星的有几个人拿着小镐头在挖蛤。 　　几个孩子早拿着小篓子窜出去了，张兰芝几个也不管他们，各自拿着各自的工具，就下了海滩。 　　张兰芝的主要目的还是海参和紫海菜，今天也不知是哪股风没刮对，虾爬子满海滩的跑，弄得张兰芝海参没捡多少，虾爬子倒是抓了有一桶了，虽说虾爬子跑的挺快，但是多呀，张兰芝手也快，桶里的虾爬子挤挤攘攘的沙沙作响。 　　不过也就是这一阵，风向变了，海滩也空出一大块来了，满海滩的虾爬子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就剩零星的几只还在满海滩的跑。 　　“你看看到底是万物都有自己的本事，这一阵的功夫变个风，满滩子的虾爬子就都跑没了。”香子本来也是挖蛤的，等留意到虾爬子开始抓的正过瘾呢，人家就都跑没有了。 　　“刚才那是刮的南风？不是，一阵东北风，就这股子风把这些小东西都弄上来了。”张兰芝把满满一桶的虾爬子倒进麻袋里系好，免得它跑出来，香子看见了虽说习以为常但还是一阵无力。 　　“芝子嫂，你这手也太快了，俺家德子都常说，我和你一比，我都成废物了。” 　　“你没拍他一巴掌，个不会说话的。”张兰芝笑笑，提着空桶又开始找海参。 　　每个月的阴历十三和二十七这两天，都是海空的最大时间最长的两天，等张兰芝手快的拾了半桶海参顺带的在石硼（就是海边的那种大石头，上面会有很多海里的附着物，像野生的牡蛎扇贝等等贝壳类大多都长在这上面）上摘了一篓子海虹，海滩上已经不少来赶海的了。 　　海滩上的紫海菜到处都是，也没有人拾，张兰芝捎带手的就弄了很多，人一多，就不太容易弄到东西，没一会，香子和绣子就过来叫张兰芝了，“芝子嫂，要不咱回去得了，今天人也太多了，挤挤攘攘的怪烦的。” 　　该弄得也弄了，张兰芝也没有意见，就把疯玩的几个孩子叫过来，正准备回家，就看见码头那边几条小舢板慢慢悠悠的靠岸。 　　“芝子嫂，那边小船上岸了，咱过去看看去呗，买个鱼吃吃也行啊。”香子家条件好，她家里那口子也疼媳妇，就使得香子快人快语的直肠子还带点小孩心性。 　　三个人在一块好说话，香子这么一说，就推着车往码头那边走过去，等走到了，小舢板上的船夫也慢悠悠的摇着橹靠到码头了，看见三个人过来，就笑呵呵的打招呼。 　　“有什么鱼啊？什么价啊？” 　　“今天还真没有什么好鱼，就是点海鲶鱼，你要就三分钱一斤。”船夫看买卖来了，也不急着往码头上搬东西，悠哉的卷了个烟卷点着了砸吧着。 　　香子一听海鲶鱼，就有点嫌弃，张兰芝重活一世也没有搞明白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穷的吃不饱穿不暖的，讲究还特别多，这不吃那不吃，这嫌弃那嫌弃，海鲶鱼再过几十年想吃这么新鲜的都不一定能买得到，这会还都嫌弃的眉头直皱。 　　“就海鲶鱼？没有别的？” 　　“还真有，青鱼要不要？”船夫一根烟抽完，看香子皱着的眉头就乐，“没赶上好时候啊，昨天的鱼好，今天都是些破烂鱼，那点青鱼我都快忘了。要就两毛钱一斤。” 　　“青鱼还行，那你给我称点，给我找那有籽的啊！” 　　看香子那买鱼，张兰芝低头看老老实实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女儿，“你们俩想不想吃鱼？想吃咱就买点。” 　　两个孩子都懂事的摇头，张兰芝也就没再问，反正正几天都是要来赶海的，要是遇上合适的就买点，虽说现在家里还是没钱吧，但是便宜的鱼还是能买点的，在张兰芝看来，那青鱼还真没有海鲶鱼好吃，可这会就认这个，也没办法。 　　回到家张兰芝还是忙活那一套，刚忙完，一家子吃了饭，大姑子唐桂芬晃晃悠悠的过来了，张兰芝赶紧把人迎进门，“怎么这会过来了？” 　　“本来就打算找你说说话的，今天来了一趟，我哥说你领着两个孩子赶海去了，就让肚子里这个小东西闹得，不然这么热的天我也跟着赶海去了。”唐桂芬坐到炕上，说着还拍了自己肚子一下。 　　“你可是的！你那是个肚子不是别的，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张兰芝被唐桂芬拍自己那一下吓了一跳，心里也无奈，大姑子风风火火的性子可是像楚春子像了个十成十，好在为人处世上不像楚春子那样。 　　“还说呢，嫂子，我可是快被这小东西燥死了。”唐桂芬一肚子不满，絮絮叨叨的和张兰芝说，张兰芝收拾完了擦擦手，就坐在炕前的凳子上，听着大姑子的絮叨。 　　“芬子，你这么想可不对，志东不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孩子好，你这可没有挑人家理的地方。” 　　“不是，嫂子，当初咱妈非得把我送出去接咱爹的班，其实上面有大哥在，下面还有个海子弟在，怎么轮也轮不上我一个闺女，到现在咱村子里还有说嘴的，说不该送我这个闺女出去。”唐桂芬叹了口气，“当初我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娘家绝对不能扔，嫂子，他老许家一直对我顾娘家有说辞，许志东也和我吵嘴，把我气得，我就明说了，这日子就是不过了我也得顾着娘家。” 　　张兰芝心里直叹傻瓜，这个大姑子因为当初接班的事，心里一直都对这些兄弟心怀愧疚，为了帮扶娘家可以说和老许家争执了一辈子，这点事一直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根刺。看唐桂芬在委屈的抹眼泪，张兰芝又觉得好笑。 　　“行了行了，快别哭了，你怀着的不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有这个心，芬子，我和你大哥心里都高兴，但是你得知道你不欠我们这些人的，你有你自己的日子，我们也有我们的日子，等再过两年，海子他们都结婚了，还能都靠着你一个人养活？” 　　玉子悄么声的递过来块毛巾，唐桂芬接过来擦了擦眼泪，摸了摸玉子的脑袋，“嫂子，我也不是非得揽活上身的人，但是咱家里就我一个人出去了，我有这个能力，他老许家怎么就一点人情都没有。许志东还说什么，说你妈是不是就养了我一个闺女，是，是不只我一个，但是最受恩惠的是我啊！” 　　张兰芝是做媳妇的，和大姑子没办法说的太深，教的多了别以为张兰芝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也只能叹口气，“芬子，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别的都是虚的。” 　　“就是，你不想想你自己才拿了几个工资，帮扶家里的还不都是人东子的工资，不怨人家有说辞，你不先把孩子稳稳当当的生下来，站稳脚了，你两口子那仗还有的打。” 　　说这话的是唐山，这话一出，吓了张兰芝一跳，从赶海回来就看见唐山呆愣愣的，张兰芝忙忙活活的也没管，这回突然出声还开始当狗头军师了？ 　　其实唐桂芬也就是心里委屈，怀孕了情绪起伏较大更容易觉得委屈，许志东不经同意的请假就是个□□，唐桂芬这会也年轻，傻大姐似的根本没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 　　唐山这话一说，唐桂芬还真觉得有点道理，擦了擦眼泪就斗志昂扬了，张兰芝直瞪唐山，“那可是你自己的妹子，你可别不教好！” 第十六章 　　唐山做了个梦，吃完午饭，媳妇领着两个孩子赶海去了，唐山自己拄着棍子走了几步就不爱走了，懒劲上来就慢悠悠的挪上炕睡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好睡，沾上枕头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就觉得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坐在自己家里，唐山有点不敢认，自己的小家虽说小点破点，但是有张兰芝在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可是现在可好，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似乎还能闻见一股霉味。 　　炕上坐着的人好像是自己，唐山仔细看了看，的确是自己，不过是老了的自己，胡子也不刮，邋遢的很，唐山有点疑惑，家里怎么是这个样子，张兰芝呢，孩子呢？ 　　外面传来声响，唐山转头看是一个老太太背着一大捆麦秧（或者叫麦秆）进院子，是老了的妈，把麦秧放下，进屋看见炕上的人还低着头坐着，就耷拉着脸，“你还不收拾收拾起来，还坐在炕上等死啊？我怎么就作孽养你这么东西，跟着你半点光没沾到，罪还受了不少，我这么个岁数的人都坐在家里享清福，我还得过来伺候着你，你还活着干什么，怎么不去死？” 　　炕上的人抬头，说话的声音嘶哑，“我现在这个样子怨谁？当初我日子过得好好的，要不是妈你，我离不了婚，也过不了现在的日子。” 　　“那能怨着我吗？当初我说离婚吓唬吓唬她的时候，你不也同意吗？真离了也是人家不和你过了你能怨着我吗？我天天伺候你还伺候出仇来了，不是在我跟前养的就是不行，这么些孩子就你最不孝顺，当初就不该听你爹的把你接回来……” 　　后面楚春子说了些什么唐山已经听不见了，楚春子的话让他震惊不已，自己已经离婚了？原因是听妈的话想吓唬吓唬芝子？可是为什么要吓唬芝子？是了，妈一直不满意芝子这个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自己是没长脑子吗？芝子怎么可能害怕离婚呢？ 　　还有妈的话，所有孩子当中自己最不孝顺？唐山觉得荒谬，唐山从小在姥姥家长大，那会爹抗美援朝去了，妈把自己送到姥姥家，就一直没接自己回去，直到长大了，爹才把自己接回家，就是因为从小没在妈跟前长大，自己一直战战兢兢地，妈说的话从来不反驳，以前还觉得有些话没有道理，到后来听着听着就觉得习惯了，从不会去想妈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自己听就是了。 　　直到结婚了，媳妇很能干，家里家外的都很拿手，可是妈不满意，说了什么呢？媳妇太能干了，是想把自己压在身底下；和自己因为妈的话吵架，妈说媳妇是在挑唆自己不孝顺不听话，这样的媳妇不打怎么能行？ 　　那时候媳妇还怀着孕呢吧？对，怀着玉子呢，自己一听妈这话，抽了腰带就打，就为了证明自己孝顺，听话，虽说是没长在妈跟前，可是自己这个大儿子并没有白养。 　　其实自从上次张兰芝闹了一次要离婚，把还不能动弹的唐山扔在家里，唐山就稍微看出点苗头来了，再加上南叔这些人的劝说，唐山也知道不该那么听妈的，妈说的话不是都有道理的，可是现在亲耳听到妈的话，唐山还是觉得悲愤，自己在妈的心里到底是什么呢？ 　　回过神来，唐山就看见屋里已经没有妈的身影了，炕上的自己下了炕，烧了火热了饭吃了，就拄着棍子到门口的石台上坐着，有路过的打招呼就应一声，没有人就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样子是夏天，石台正好放在前面屋子投下的阴影下，时不时地有股小风吹过来，没一会周围就有几个人都凑过来坐着乘凉说话，唐山有点茫然，这些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有的眼熟的，可是怎么想还是想不起来都是谁。 　　就这么坐了一上午，到该吃饭的点，唐山看见年老的自己拄着棍子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到点了，回家，热点饭吃。” 　　周围的人都拦着，隔壁就是楚春子家，上午的时候家里小妹和三弟四弟一家子都回来了，一大家子人，有的唐山都不认识，唐山猜测着应该是妹夫弟媳妇，可是自己使劲看也看不清这些人都长什么样子。 　　这些人陆陆续续的进了家，可是没有一个再出来看看就住在一旁的大哥，唐山没有计较这些，就看着这会周围的人都在拦着年老的自己，不让回家，“山子，你回家干什么，没看今天你妹子弟弟的都回来了，早上还看见你妈割了一大把韭菜，说今天包饺子吃，一会肯定得过来叫你，你等着就行了。” 　　唐山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就是妈不来叫，可是自己那时候那么疼这些弟弟妹妹，肯定会有一个过来叫自己的吧？年老的唐山笑了笑，“你们可得等着了，没有这样的好事。” 　　周围的人都不信，说什么都不许唐山走，“你今就别走，我们都陪着你在这等着，那么些人不可能就缺你这一碗饺子，咱都不走，都在这等着。” 　　拗不过大家，年老的唐山又坐下了，一群人就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可楚春子家的大门一直也没有人出来，能看见楚春子家里的烟囱冒烟，也能隐隐约约的听见家里的欢声笑语，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直到快一点了，唐山和那群人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楚春子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脏水，朝着门前的沟里使劲泼了出去，唐山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泼出去了。 　　唐山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看着，到了半夜，年老的自己起夜，上了厕所回来，炕也没上的去，就那么趴在炕上没了生气。 　　唐山想喊想叫，可是发不出声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自己就这么死了？没有人知道，是不是也没有人心痛？ 　　唐山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想出去也出不去，就那么看着，知道两天后，有人在屋前坐着乘凉，说这几天怎么没看见山子出来？几个老太太觉得不对劲，壮着胆子推开门，才发现了不对。 　　很多人都来了，可是那些脸唐山一个都记不住，就看见一个挺年轻的小子拿着个什么东西在说话，唐山没心思管这是什么，就听见男人在叫妹妹，“你快过来吧，咱爹没了。” 　　那应该是长大了的儿子？唐山想看看脸，但是觉得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儿子长什么样子，就听见好像传来一阵哭声，似乎说什么好，我就过去。 　　这时候唐山忽然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是芝子的声音，似乎是在问怎么了，一个哽咽的年轻女人的声音在说我爹没了。哦，年轻的那是自己闺女。静了一瞬，唐山听到芝子的说话声，“死了好，死了干净。” 　　唐山的心一沉再沉，一时好像什么也听不见看不到了，忽然听见女人的哭嚎声，唐山猛然惊醒，睁开眼睛，脑子里似乎还有两个女人的声音，一个在问，“为什么我有两个姥爷，姥姥当年为什么会离婚？”还有一个在答，“当年要不是你太姥，你姥姥不会和你姥爷离婚的。” 　　醒来的唐山愣了好一会，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除了梦里的人看不清楚脸以外，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自己都记得一清二楚，真实的让自己心惊胆战。 　　这个梦是不是一个预警？如果自己和芝子离了婚，就会变成那样？对呀，这是很有可能的，自己的腿瘸着，什么重活都干不了，离了婚是不会再有人跟自己了，可是自己那么孝顺，那么疼爱弟弟妹妹，为什么老了以后没有人记得自己，死了以后，只有自己的两个孩子还会为自己掉眼泪？一直以为，就算自己在妈的心里比不上弟妹们，但是妈还是真心为自己打算的，可是并不是啊，她只是一直在自己的媳妇身上找做婆婆的优越感而已。 　　唐山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所有的心思都在家人身上，可是有什么用呢？一个瘸着腿没了用处的儿子，拖累别人的大哥，连看都没有人看你一眼。 　　张兰芝领着两个孩子赶完海回来，唐山的眼睛一直落在娘仨身上，唐山知道，在自己病重的时候芝子都没有想和自己离婚的念头，再苦的日子也是打谱和自己过一辈子的。唐山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梦里的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是活该，可是现在，自己并没有和芝子离婚，还过得好好地呢！ 第十七章 　　对于唐山的不对劲，张兰芝并没有多想，再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了，他自己一阵一阵的抽风就自己抽风去，没那闲心思管他天天在家里窝着瞎想些什么。 　　下午赶海弄了那么多虾爬子，张兰芝都放到锅里蒸了，虽说很鲜，但是一家人也没吃几个，再怎么也比不上肉不是，而且吃的时候还得费事剥皮，一个弄不好就容易被扎破手。 　　剩下一大盆子，张兰芝也没打算扔了，拿到炕上，张兰芝拿了把旧剪刀，简单粗暴的去头去尾，两边的硬壳也剪掉，再用手一撕，就把硬壳都去掉了，张兰芝本打算就这样连着下面的肚子皮一块晒，唐山舔着脸凑过来，“你都把它剥开干嘛？” 　　张兰芝斜着眼看了唐山一眼，“剩下扔了多可惜，剥开晒了，等冬天炖个萝卜白菜的不是还有点鲜味么。” 　　“对对，那直接把肉撕下来晒不好么？”唐山还是笑，“闺女，给爹端点水过来，我洗洗手，帮你妈弄。” 　　张兰芝仔细看了看唐山，心里觉得这人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但是他帮着干活倒是好事，也就没说话，就看着唐山在那笨手笨脚的撕虾爬子肉。毕竟病刚好，手脚还不是很听使唤，右手还有点抖，玉子的小手撕下两个唐山还撕不下一个。 　　“爹，你看你还没有我快，还赶不上我呢！” 　　“那是爹的手大，你看着虾爬子才多大点，就你的小手撕才快，爹的手大才撕不快！不信你伸手咱俩比比。” 　　玉子笑嘻嘻的伸出小手和唐山的大手对到一起，看着自己的手和她爹的手，也不知道乐些什么，笑的嘎嘎的，把唐山喜得大脑袋凑到玉子跟前和玉子的小脑袋顶在一块，爷俩一块傻乐。 　　张兰芝心里酸酸的，除开唐山对自己不是人，对别人都挺好，虽说和儿子不对付吧，但疼孩子的心是有的，到底是亲爹，有骨血在，平日里再怎么对你不好，可是在孩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伸把手。何况，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亲。 　　上辈子自己一心以为离开唐山，可以给儿女更好的生活，但是现实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就算自己在这段婚姻结束时占尽了优势，可又有什么用呢？苦日子还是苦日子，却对孩子有更大的伤害。好在现在重新来过，可以让两个孩子快快乐乐的成长。 　　第二天张兰芝起了个大早，不到四点就醒了，前一天就把清酱做好了，起来把饭热好了，对付吃了两口就挑着担子出门了。 　　这一次的清酱很好卖，张兰芝走到地方刚喊了两声，就有出来买的，买完了还不走，站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说起话来了。 　　“大嫂，你是哪里来卖的？这段日子怎么都不过来？” 　　“我是山后那片的，前些日子不得收麦子么，忙割忙种的时候，可不敢耽误了。” 　　“这说的倒是，咱老农民就靠着地吃饭，不伺候好它可没心思干别的。” 　　接着对话就发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人一多，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自动分成了好几拨，虽说这一个村子就卖了一半，但张兰芝走了老远出去还是觉得耳边唧唧喳喳的，有那嗓子尖的，都觉得冲脑子。 　　张兰芝出来的早，这次卖的也好卖，等卖完回家才九点多一点，进院子才发现该晒的都摆出来晒着，唐山拄着棍子看张兰芝笑，“和广子一块晒得，个臭小子干完活就跑了。” 　　可能是要求低了，也或者是张兰芝心里就没对唐山抱有什么希望，现在看唐山这么天天笑嘻嘻的，竟然还知道干点活，张兰芝一边骂自己犯贱一边觉得有点小感动，如果唐山能一直这样，自己想着法挣钱，这样的日子不也挺好的么。 　　今天的海比昨天要晚45分钟，看时间还来得及，就泡了地瓜干，中午用地瓜干加了糖精做的地瓜粥，说是粥，其实一粒米也没有，全是地瓜干，上面架上篦子热了玉米面麦子面的两混面馒头。 　　地瓜干粥放上糖精，甜丝丝的喝着还挺香的，现在早四季豆也能吃了，张兰芝择了一盆，用酱烹锅，和肉在一块炖，水加的多点，炖到不剩多少汤了才停火，切了点葱叶进去，盛了两大碗。 　　虽说就用的酱和盐，但张兰芝吃着觉得很香，也不知是这会没有污染呢，还是年轻了胃口变好了，以前吃豆角炖肉，放一堆肉也吃不出味来，不觉得好吃，现在吃进嘴里觉得怎么那么好吃呢，除了混了玉米面的馒头还是有点拉嗓子外。 　　下午赶完海，张兰芝看着又有小舢板靠岸，就寻思过去看看买点鱼回去吃，本想买点青鱼，结果看见一筐大嘴鱼，就是鮟鱇鱼，这会的鮟鱇鱼一点都不值钱，张兰芝问了问价钱，船夫还看了张兰芝好几眼。 　　“你要就给2分钱一斤，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其实鮟鱇虽说头大，但是身上的肉很嫩，也没有小刺，比青鱼是好吃多了，张兰芝觉得趁这会便宜的时候能吃就多吃点，等以后价钱长高了不说，还吃不到这么新鲜的。 　　一筐鱼有20斤，张兰芝直接都称了，吃不了可以晒成干呀，张兰芝觉得上辈子真是蠢，虽说并不是住在海边的，但是离海也不远啊，怎么就不知道靠海吃海呢。 　　靠岸的小舢板能有十来条，这会都在往码头上搬东西，张兰芝刚把鱼搬车上，就看见旁边那条船搬了两大筐海蜇和一筐小虾。 　　看张兰芝看这些东西，船夫转过头瞅了一眼，冲着正一脸苦相搬东西的汉子笑，“国子今天臭手啊，怎么净网这些东西。” 　　虽说调侃着臭手，但是也没人真的在意，这会的船还都是公家的呢，出海网鱼不管是卖还是干嘛得来的钱都是要先归村里的，所以就算不值钱也没有人在乎。 　　“你那海蜇和小虾卖不卖？卖也卖给我得了。” 　　“你要？一分钱两斤，你都拿走得了。” 　　两大筐海蜇60斤，一筐小虾30斤，张兰芝给了钱，船夫也都帮忙抬到车上，这才心满意足的推着车回家。 　　后面传来说笑声，张兰芝隐约听见是在调侃那汉子好运气，网到破烂也有人买，张兰芝也不在意，这会这些东西确实不值钱，像海鲶鱼还有今天买的鮟鱇鱼，还有小鱼小虾这些，没人吃也没人买，最后都被掀到粪坑里沤粪去了。 　　回到家，打发广子到供销社买矾，张兰芝先把院子里晒好的海参都裹上草木灰，放到箱子里放好，这才又开始忙活赶海赶来的东西。 　　也不知唐山怎么就勤快起来了，张兰芝也没有去探究的意思，好与不好的都得自己受着，这才勤快了两天，还得看着呢。 　　唐山烧火，广子把矾买回来了，张兰芝就不管锅里，把家里的大铁盆搬出来，兑了一大盆矾水，把海蜇一一放进去涮一遍，然后堆在筐里就不管了。 　　这一阵忙活完，张兰芝才有功夫出来看看海蜇，已经缩水的皱皱的，自从开始晒海参，家里的粗盐一直不缺，张兰芝看海蜇缩水的差不多了，拿出粗盐来一一抹上粗盐，把抹好盐的海蜇扔到刚刷干净以前用来腌咸菜的缸里。 　　“广子，过来，咱俩把这缸抬到屋里。”张兰芝试了试发现自己搬不动，只好叫儿子过来搭把手。 　　和广子一块把缸抬到屋里，盖上木盖子，上面再用个沉东西压好，就不用再管了，等过些日子海蜇就能矾成海蜇皮，拌个白菜心吃还是不错的。 　　好在唐山一直烧着火，省了张兰芝不少事，晚饭做的鮟鱇鱼顺带在锅边贴了一圈的玉米面粑粑（念四声），自己家做的酱做鱼很香，葱姜大料烹了锅，放了酱翻炒了两下，香味就出来了，再把鱼放进去翻炒几下，添上水，慢慢炖就可以了。 　　“家里白酒放哪了？没有了吗？”刚要盖上锅盖，张篮子想起还没有放酒，做海鱼的时候不放白酒就很腥，放点就很香。广子从东屋翻出来一个小瓶子，上面落了一层薄灰了，家里就只有唐山一个人喝酒，病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没人动，要不张兰芝也不能都忘了放哪了。 　　海边的鱼的做法都很简单粗暴，并不很精细，吃的最多的就是炖了，唐山火烧得好，汁收的刚刚好，稍稍有一点点糊边，吃起来更香。 　　吃了晚饭还不能消停，天热，剩下的鮟鱇鱼和那筐小虾不赶紧处理就要发臭了。 　　小虾先放水里烫熟，张兰芝打算用小虾做味精的，做法很简单，烫熟之后，再烘干之后用擀面杖擀成面就行了，这还是上辈子看电视学来的，不过那会什么都能买得到，也不愿意去费那功夫，现在这也是个能卖钱的方法啊。 第十八章 　　没看见的时候想不起来，一看见张兰芝就想起来小虾还有这样一个用途。把小虾都烫好了，张兰芝这才一次弄一点慢慢烘干，唐山火烧的挺好，不费草还热的挺均匀，看这张兰芝这通忙活，就挺好奇。 　　“你弄这小虾干什么？还弄这么多？” 　　“我寻思着烘干以后擀成碎面，做菜调馅的时候放点，肯定鲜，要是能行就出去卖看看。” 　　“怎么清酱不好卖？” 　　“现在是好卖，到底不是个长久的买卖，很快供销社就有卖的了，到时候人哪还有再买咱家的这种清酱了？” 　　张兰芝手里不停，一直在不停地翻炒，避免糊锅，“再说了，现在做这种小生意都得偷偷摸摸的，要不是咱家现在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出去做买卖？”要做也得等到82年单干以后再说啊。张兰芝这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 　　可是唐山不知道啊，心里愧疚的很，自己病着不能挣钱，家里什么指望都没有，逼得芝子出去干这样的买卖，这样好的媳妇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自己做的那个梦终究就是一个梦而已，当不得真的，这样好的媳妇自己脑子都是浆糊才会同意离婚呢。 　　刚都收拾好，旁边绣子过来了，“芝子嫂，你明天有闲功夫吗？”绣子也是刚刚下工回家都收拾完了，这才想起来家里一堆的纸壳子还占着地呢。 　　“家里这是弄得什么，这么香？” 　　“今天看见有卖小虾的，买回来又怕坏了，就赶紧先炒炒。你这是刚收拾完了？赶紧进屋。”张兰芝赶紧从屋子里迎出来。 　　进了屋子，就不免要寒暄几句，坐下东拉西扯的好一会，绣子才说出来过来的正经事，“明天上午走趟娘家，铮子就说下午也别上工了，我这一看家里那堆纸壳子还占着地方呢，赶紧过来问问嫂子你明儿有没有时间。” 　　“下晌是吧，行，你明天叫我。”虽说现在张兰芝很想赶快赚钱，因为现在还是生产队管着，并不是很自由，也不敢天天的往外走，总有些有心人乐意盯着你，想要赚钱还是得等到单干以后，那会家里都有闲钱了，小买卖也要好做些。 　　“行，那下晌我在院子里喊你。”绣子得了满意的答复，就笑着回去，张兰芝关了院子的大门，回屋子里，玉子仰着小脸，嘻嘻看着张兰芝，“妈，我吃药了。” 　　玉子早上起来有点淌鼻涕，这会天气热，感冒格外不爱好，张兰芝赶紧到赤脚医生那里拿了药回来，让玉子自己想着吃。 　　“恩，玉子真乖，知道自己吃药，真是好孩子。”张兰芝赶紧夸，美的玉子不行，得意的看着广子，广子和玉子就是两个极端，玉子吃药跟喝水似的，广子就不行，再怎么小的药粒，都和要杀了他似的。 　　广子瘪了瘪嘴，不和妹妹计较，只有傻子才爱吃药呢。 　　第二天张兰芝起早去卖清酱，今天多带了一样，小虾做的味精，一斤小虾烘干能做出4两味精来，张兰芝用纸包成小包，2两一包，6分钱一包，1毛钱两包，昨天晚上展览至带夜做了5包出来，顺带着试试看看能不能卖，不好卖就留着自己家吃。 　　这一带张兰芝转的很熟了，卖的也挺快，顺带着还卖出去4包味精，挣了3块2毛2，装着一兜零钱回了家。 　　刚放下桶，玉子就笑嘻嘻的迎出来，“妈，我今天吃药了！” 　　张兰芝以为吃的是感冒药，就应了一句，“真听话，吃的什么药啊？” 　　“吃的这个！”玉子蹬蹬回去把药拿出来，张兰芝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玉子手里拿的是个小瓶子，哪里是什么感冒药，而是张兰芝以前买来治腰的强地松。 　　“你吃了多少？” 　　“我都吃了！”玉子还是笑嘻嘻的，还摇了摇手里的空瓶子。。 　　张兰芝吓得身子都有点抖，要是记得没错，那是一瓶的强地松，自己买回来腰不疼就不怎么吃的。“你都吃了？吃多长时间了？” 　　“刚刚吃的。” 　　张兰芝赶紧抱着玉子就往赤脚医生家里跑，“玉华爷，你赶紧给看看，孩子自己在家里吃强地松了，说是吃了一瓶了！” 　　玉华也吓了一跳，“吃了一瓶？玉子，你把这一瓶都吃了？” 　　“不是，我就吃了两粒。”玉子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为什么妈吓得那样，玉华一问就赶紧说实话。 　　张兰芝不信，确实是空瓶子，要是只吃了两粒，那那一瓶子药都去哪里了？玉华看玉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再三问玉子，都是回答说吃了两粒，就放下点心来，“真的就吃了两粒？” 　　玉子都有点烦了，“是啊，就吃了两粒！” 　　张兰芝还是不放心，虽说看着玉子一直都很有精神，但是强地松吃那么多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记得上辈子发生过这种事情，张兰芝心里揪的厉害，万一玉子出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简直想都不敢想。 　　“看着挺有精神的，”玉华按着玉子的肚子，问了哪里也都不疼，笑，“那没事，要是真吃了那么多，早该有反应了，小闺女现在这不是还挺好的么。没事，抱回家去吧。” 　　张兰芝想的就多了，万一反应慢呢，现在没事一会再有事怎么办？到时候来不来得及救？张兰芝抱着玉子不敢走，心一直提着放不下。 　　玉华手里有点本事，附近的几个村子里都很出名，谁家有点小毛病都会过来买点药吃，张兰芝在这里呆着这一会，就过来几波人了。见面打招呼，除了说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此生老死不相往来，见面都会说两句话，看见张兰芝和玉子在这里，就不免会问上两句。 　　来个人知道了就会问玉子吃了几粒药，玉子都答烦了，中气十足的很，“就吃了两粒呀！” 　　一直呆了能有一个多钟头，看玉子确实一点事都没有，张兰芝这才放下心来，和玉华打了个招呼，这才牵着玉子的手回了家。 　　唐山拖着个腿就不爱在家里呆着，上午就拄着根棍子在门口溜达，张兰芝回家那会正好去了楚春子家和大妹坐着说话，楚春子看见唐山，又是想掉泪又是声音哽咽的，弄的唐山浑身不自在，对于楚春子试探着想挑拨的话也当做没听懂。 　　张兰芝和玉子回家，唐山刚从楚春子家回来，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想着回来热点饭等张兰芝回来做点菜就行了，看见张兰芝领着玉子回来，还笑呵呵的，“娘俩这是干什么去了？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这还寻思着把馒头热热。” 　　“你上午干什么去了？腿不好你不老实的在家里呆着，你能走了显着你了是不是，没有别的心事了，孩子就这么扔在家里，你老太爷啊？”张兰芝一惊一吓的，这会看见唐山，火气就上来了。 　　“这是怎么了，我就闲着练练腿，顺道到妈家里坐坐。” 　　“是，腿刚好了就到你妈家里去，嫌弃我伺候的不好，你妈伺候的好，你别回来，你在你妈家住着就行了，弟妹的都在家里呢，凑齐了，不正合你心意了，你一家人凑一块，还用管别人么。” 　　唐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张兰芝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心里有火，也就没吱声，任由张兰芝骂几句把心里的火发出来再说。 　　张兰芝数落着唐山，领着玉子进了屋子，在西屋到处找，玉子说吃药的时候瓶子里就剩下两粒了，张兰芝才想起来可能是吃的上一瓶剩下的，但是心里还是不放心，回了家就找那一整瓶的药。 　　终于在桌子角下找到那一整瓶的强地松，张兰芝一颗心可是放下了，顺势坐在凳子上，那边唐山早在张兰芝翻找的时候，小声的问闺女怎么了，听到玉子说的话，也吓了一跳，赶紧问玉子到底吃了几粒药，看闺女伸出两个手指头才放心。 　　“找着了？闺女说就吃了两粒，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这是就吃了两粒，要是都吃了怎么办？你心是真大啊，说自己出去就自己出去了，你真当你是小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说你上你妈家，你不能领着玉子啊，你尽管放心，玉子我教的好，不贪你妈家那点东西。”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我哪里是那个心思，我这不是一时忘了吗，咱闺女又聪明，我就寻思着闺女都这么大了，自己在家里能没有事呢。” 　　“这么大了，这么大了是多大了，5岁，你5岁的时候懂个屁事，你闺女再怎么聪明，她还能成精啊，你把她自己扔在家里。” 　　其实这会把孩子自己扔在家里的很普遍，家家户户的都是这样，5岁的孩子也都是小大人一样，大人都上工，孩子也就只能扔在家里，有的都是大的看着小的。只是张兰芝这会不讲道理，冲着唐山发火。 第十九章 　　唐山笑呵呵的也不反驳，张兰芝数落了一气，这才贱兮兮的看这张兰芝，“你快轻点声，你说咱家这窗户也不能挡个声音，都让人家听见了，你压压火，等以后咱有钱了盖个大房子，你再在家里骂我。” 　　张兰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滚你妈的，我这辈子还能等着你盖房子。你少气气我就好了。” 　　风平浪静，唐山大手揉玉子的头发，“你个憨妮子，以后可不许乱吃药了，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一遍我就知道了，还用你说好几遍吗？” 　　张兰芝憋不住笑，也不知道这孩子像了谁了，古灵精怪的，张兰芝想，这辈子闺女一定要上大学，以后有个好工作，有个美好的人生，不要被自己错误的决定耽误了一辈子。 　　下午绣子在院子里喊张兰芝，到绣子家一看，一大捆还没有叠起来的酒盒子，都是这里那里有点残缺的，“芝子嫂，你看看，多可惜这些东西，这么废了也没什么用，铮子还说烧火，那多费东西。” 　　没一会香子也过来了，拿了一个大车的白线，“我来晚了？在家翻箱倒柜的找这白线，要说我这人也是不行，那会我妹子给我一大包白线，都不知道叫我藏哪里去了。” 　　绣子赶紧招呼香子进屋，三个人就在院子阴凉地铺了张旧席子坐着，这种小簸箩也好做，看个一遍就会了，下午时不时的有股小风吹过，三个人做着做着还做出瘾头来了，大的小的中的做了一摞，感觉天都有点冷了，香子才停手伸了个懒腰。 　　“哎呦，这都几点了，这都做出瘾头来了。” 　　“可不是的，四点多了。”绣子趴在窗台往家里看了一眼，有点惊讶还有点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的，这一个下午就这么耽误了？” 　　“没事，看看咱这不是各种各样的都做了一摞呢吗？香子再不用怕零碎东西找不着了。”张兰芝敲了敲腰，看着旁边做好的簸箩，一时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家里有几个够用的就行了，多了还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这玩意是用纸壳子做的，没法沾水，也没法放什么特别重的东西。 　　“本来还寻思让芝子嫂教我怎么做衣服呢，上次看给玉子做的那小衣服特别好看，正好铮子个兄弟家给了块布，我就想着给玲子做一个呢。”玲子是绣子的女儿，比玉子大一岁，两个人玩的很好。 　　“嗨，这有什么的，哪天没有点闲工夫，你到时候叫我就是了。”张兰芝应的很爽快。 　　三个人把做的簸箩都分了，张兰芝抱着一摞各种大小的簸箩回家，玉子看了乐的不行，有个香子做的特别小的，盛不了多少东西，但是看着很可爱，玉子这么大正是喜欢这样小东西的时候。 　　“妈，这个小的给我好不好，给我吧？” 　　“给你吧，拿去玩呗。” 　　玉子正乐着，唐山从外面晃悠进来，看见炕上摆的东西，赶紧小声喊，“赶紧把东西收起来，我刚才看见姥过来了，一会就好来叫你了。” 　　张兰芝看唐山的样子觉得挺好笑的，有时候心里也挺奇怪的为什么唐山说变就变得这么快，但是往好里变张兰芝心里也高兴，但是张兰芝心里还是没有真的把唐山放在心底里去，唐山变好了当然好，但对于为什么变好了张兰芝还是没有什么探究的*的。 　　“还到日子了吗？怎么今天你姥就过来了？”张兰芝把要留给楚春子的留下来，剩下的都收好了放到东屋里，楚春子这个人，不管你给多给少她都不满意，要是知道了张兰芝有一大摞都留着，那就找着机会了，就算最后你都给她她也不会要，就是借这个机会闹腾。 　　刚收好东西，海子过来了，喊了一声让都过去就又跑回去了，等一家人过去了，就听见老太太的大嗓门，“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你妹夫还不给我个好脸色，气死我了，不在她那住了，个闺女都是给别人养的，屁用没有。” 　　“姥，这话可不对，我妈不也是你的闺女吗？”桂芬笑，炕上就她和老太太坐着，剩下的都在外屋忙活。 　　“啧，你这孩子还挑外婆的刺，我是那个意思吗？哎呦，我大山子来了。”唐山从小长在老太太跟前，当时唐山被楚春子接回来，老太太气的天天挡在唐喜工作的地方，哭天喊地的骂个不停，一直持续了能有半个月才算是消停。 　　“你说我的大山子怎么就得了这么个毛病呢，我就说你那个爹不是个好东西，非把我的大山子抢回来，你看看这不是大山子就受不了这个地方，我告诉你这都是很有说头的，你看看我大山子遭的这个罪呦。” 　　“你看看妈你这个话说的，你怎么不说是你外孙媳妇伺候的不好？” 　　“哼，你当我真老了，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大外孙媳妇功劳最大，能怨着你这当妈的没伺候好也不能怨着我大外孙媳妇没伺候好。”老太太嗓门也粗，说话声音也大，这话一说，气的楚春子脸色沉沉的，眼睛一鼓一鼓的也不说话。 　　炕上唐桂芬挪地方给唐山坐，张兰芝当然没有那个福气坐了，做媳妇的得赶紧帮忙做饭去。老太太来的突然，也是70多岁的人了，也有那能力自己走这么远的路过来，不过也是小女婿一路跟过来的，楚春子妹夫赶着牛车跟了一路，老太太自己犯了倔，就死活不坐车，没办法小女婿赶着车跟了一路送到地方了这才放心赶着车回去了。 　　楚春子妹妹叫楚夏宁，是个温柔孝顺的人，跟了本村的一个叫刘文的，也是个憨厚老实的，两口子都孝顺，但就是不得老太太的意，就觉得楚春子好。这次也是刘文老娘病了，刘文娘就养活了刘文这么一个儿子，病了就想在儿子家住几天，那么大岁数的老娘了，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天，刘文无奈就回家商量媳妇，被老太太听见了，觉得女婿这是要赶他走，好家伙一顿闹腾。 　　两口子直接慌了神，看老太太一意孤行非得要走，刘文和楚夏宁赶紧收拾了点东西送过来，和楚春子解释了再解释，这才回了家。 　　“今天你小姨夫拿过来的鸡，剁半只炖着粉条子。”楚春子算来算去的做了四个菜，还特意炒了一个土豆丝，到了端上炕吃饭的时候，那碗土豆丝就放在张兰芝眼前。 　　难得做个肉菜，何况今天除了土豆丝，就是鸡炖粉条，炖的青鱼，豆角炖肉，一家子都疯快的下筷子，谁也顾不上谁。 　　张兰芝看着心里倒是没有特别难受，都已经习惯了，楚春子一辈子害怕别人多吃她一点东西，张兰芝想起刚嫁过来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分家，在一块过了一年，那一年张兰芝从来没有吃饱过，吃面条一旦想要去盛第二碗，楚春子就会赶紧把碗里的都喝完，也顾不上烫，都连急带烫的一头的汗，赶紧吃完了把碗和筷子重重的一放，和张兰芝示意我吃完了你也该吃完了，张兰芝就只能放下碗也不吃了。 　　张兰芝想想，心里叹气，楚春子这样的性子，和她计较真是要气死还得不着好，上一次可能是因为自己闹离婚的余韵犹在，吃饺子的时候才没有发作，这次这不是又开始了。本来打算对付完这一顿算了，没想到老太太开始坑闺女了。 　　楚春子到了吃的时候，谁都不顾的，更不会管孩子了，摆桌子的时候，就把鱼和鸡都放在自己跟前，老太太看着，就忽然把筷子都拨拉下去，“都先别吃，赶紧的换换，怎么把那地蛋子丝放芝子跟前去了，快给你妈换过来。” 　　这话是冲着坐在一旁的唐桂芳说的，说的唐桂芳一愣一愣的，老太太看着就自己动手，“这孩子怎么这么憨呢，肯定是像了你那个不是玩意的爹了。我记得你妈那会最爱吃地蛋子丝的，这些孩子都不懂事，不知道把你妈最爱吃的给你妈吃。” 　　楚春子眼睁睁的看着一大碗粉丝炖鸡被换成了土豆丝，虽说就鸡就那么一点，剩下的都是粉丝，但那也是难得的菜，楚春子气哼哼的也没法说什么，只一个劲的拿眼睛瞟张兰芝，张兰芝和老太太客气了两句，也就半推半就的把鸡留在了眼前，不得不说，看楚春子生气吃瘪的样子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舒爽。 　　玉子坐在张兰芝旁边，唐山虽说别的地方改了不少，但是在吃这像极了楚春子的这点上，还是一点没改，头低着一个劲的吃，谁也顾不上。广子坐在唐山和唐湖中间，还是唐湖时不时的给广子夹上一筷子。 第二十章 　　玉子很爱吃粉条，也是平时很难吃到，这会吃的很香，楚春子看着脸阴沉沉的，老太太还正高兴着，“我就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吃这个，那时候的日子不好过啊，什么都吃不着，能炒个地蛋子丝都是难得的，其实要我说哪有肉好吃。” 　　“妈你也知道没有肉好吃，可放我眼前。”楚春子憋不住咕哝了一句。 　　“我那不是向着你吗？你爱吃我有什么办法？”老太太理直气壮地朝着楚春子瞪眼，楚春子也不想招惹老太太，气哼哼的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手里的馒头，噎的直翻白眼，一旁的唐桂芬递过去一杯水，给她妈拍了拍背，楚春子缓过气来，赶紧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就着把最后一口馒头吃了，重重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眼睛一直盯着张兰芝。 　　张兰芝心里暗暗叹气，也不愿意和楚春子吵吵，给玉子夹了点粉丝，放下筷子，就这么把手里的馒头吃了，也是张兰芝天生吃菜少，平时在家也是这样吃，唐山倒是缓过味来，想说什么，被张兰芝瞪了一眼，就瞟了楚春子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算是平平安安的顺顺当当的吃完了一顿饭，收拾了桌子就都在炕上炕下的坐着说闲话，对于张兰芝送来的簸箩，楚春子倒是露了个笑脸，不过话还是不好听，“有那闲功夫弄点什么不好，净弄这些没有用的。” 　　唐桂芳一个大闺女，就喜欢弄些零碎的小东西，一股脑的都放在箱子里就很不方便，现在就能把那些常用的不太重要的放小簸箩里，正高兴呢，听见楚春子那么说，就撇了撇嘴，看张兰芝，“嫂子，你手可真巧，给我放东西正好。” 　　楚春子说着不好，也手快的都收好了，老太太做炕上看这么一大屋子人就高兴，眼睛转到唐山身上脸上就露出点哭相，“大山子你说有个什么法能把你治好了你说？” 　　“这就挺好的了姥，我这么走着感觉身上腿上都挺有劲的，再过些日子就能不用拄棍子了。”唐山和他姥的感情挺深，和老太太一块坐着说话，脸上一直带着笑。 　　“这打着干针挺有效果的，再吃着脑立清，看着挺好的，人家那老大夫说了，再去打两次干针就自己在家里恢复就行了。”张兰芝补上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芝子，你弄个破坛烧热了给山子坐着，烘烘他的腿可能能有用。” 　　张兰芝对这老太太毫无办法，这都是打哪里听来的老方子，“他来回走着腿才有劲，不能坐破坛的姥。” 　　老太太有点没听清，又问了一句，张兰芝笑着又重复了一句，唐桂芳在一旁很大声的喊了一嗓子，“说不能坐呀，坐什么坐，现在哪有坐破坛的！” 　　老太太眨了眨眼，再没说话，唐桂芬看着笑了笑，叫张兰芝和老太太，“对了，志东刚从外面让人捎回来的布子和棉花，小碎花的可好看了，我这都快8个月了，小被小褥子的都好做了，到时候还得嫂子你过来帮忙啊，姥你也看看好不好看。” 　　插科打诨的，这段就这么过去了，到快九点了，张兰芝一家子这才回家，因为老太太过来，张兰芝第二天就到供销社买了一斤桃酥，送到楚春子家，老太太看了高兴，直说没白养他的大山子。 　　楚春子看老太太拿了一块，就赶紧把剩下的包好放到桌子上的一个木头箱子里，用一把小锁锁上，嘴里还说着“妈，我给你锁起来，都留着给你吃。芝子你也是，我给你姥都买了一斤饼干，留着给你姥当零嘴吃。” 　　张兰芝笑了笑没接话，打得名头倒是好，卖给老太太吃的，那你锁在箱子里干什么？老太太那还没有缓过味来，眉开眼笑的吃桃酥呢。 　　楚春子看了看她妈，神神秘秘的小声对着张兰芝，“你姥昨天晚上不睡觉骂你，骂你一窝狗子。” 　　老太太这会耳朵也好使了，声音也大，“就是，你那就是一窝狗子，我就说让山子坐破坛，你不坐就不坐，还用得着那么大动静和我说话吗，就都是一窝狗子。” 　　张兰芝就知道老太太心里是不自在了，肯定是昨天晚上气的睡不着这才起来骂，估计是想骂唐桂芳但是又不能明着指着这一个骂，这就骂“一窝狗子”。 　　“姥，你骂我们一窝狗子啊？” 　　“就是，就是一窝狗子！” 　　“姥，你看你这话说的，那我们都是狗子，你是什么？”张兰芝笑着逗老太太。 　　“你们都是狗子，我不是狗子！” 　　“姥，你看，狗子也得有生的不是，你看我们都是窝小狗子，不得有你这个老狗子，再有我妈这个大狗子，才能有我们这窝小狗子，你看看你是不是把你自己都骂进去了？” 　　老太太哼了两声，想了想自己憋不住哈哈大笑，那边楚春子气的不行，也是张兰芝故意的，也不知道楚春子是怎么想的，挑着自己和老太太不和她能得着什么好处吗，自己是儿媳妇就不说什么，老太太那倒是她亲妈了。 　　送完桃酥，张兰芝接着出去转悠卖钱，回来的路上遇见有卖桃子的，不过都是烂的，1毛钱买了好大一兜子，拿回家两个孩子高兴的不行，用水洗了把烂的地方都扣掉，剩下好的地方甜的很。 　　这会好桃子一般也捞不着吃，而且价钱也贵，上辈子连烂桃子张兰芝都舍不得买，张兰芝很想赶紧挣钱，可无奈这会根本就不敢明目张胆的摆了摊出来，到底还是归生产队管的，张兰芝现在不用上工，还是因为要伺候唐山，唐山又恢复的挺好，这才有闲工夫出去。 　　因为老太太在这里住着，张兰芝就每天都过去坐一会，和老太太坐着说说话，玉子早上起来收拾完了，蹬蹬的跑到楚春子家，看着老太太笑，“太姥，太姥，你听，半夜三更，黑咕隆咚，我爹吹号，我奶冲锋，我太姥一不小心冲进茅坑，两眼一白，两腿一蹬，壮烈牺牲！” 　　老太太也不生气，哈哈直乐，直摸玉子的小脑袋，“你个小精怪，怎么就知道不说你妈呢，怎么把你妈给漏着啊？” 　　楚春子在外屋和面，也乐的两手□□面盆子里，“全家的心眼子都长你个小东西身上了，又在哪里学的这话，回来你就会用！” 　　抽了空把给唐桂芬孩子的小被子小褥子都做好了，其实这些都是应该楚春子这个做姥姥的给备着，唐桂芬孝顺，说是许志东在外面能买着便宜的又好的布子和棉花，等买回来楚春子再给钱，不过这钱也就是瞎了，唐桂芬不会要楚春子的钱，楚春子也不定能给她闺女这钱，在楚春子心里，大闺女的钱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 　　作为感谢，唐桂芬偷偷的给张兰芝送了一块粉底碎花的小花布，还有一块深蓝色的平纹布，说是给两个孩子做衣服，张兰芝也不打算留着布子，正好夏天也来了，张兰芝给儿子做了个短袖衬衫，把小花布给闺女做了个小长裙子，把玉子美的不行，天天穿着转悠。惹得那一阵子张兰芝光在家里教村子里的媳妇这么缝带飞边的花裙子了。 　　忙忙活活的转悠了一个多月，到阳历的八月底了，张兰芝基本每天都能赚3块多钱，多的时候能赚上4块多不到5块，这样下来也存上了块一百块钱，张兰芝心里高兴，有钱了能到粮所买点粮食，做两床厚被子，缝个炕被，家也能有个家样子。 　　快过八月十五了，这几天张兰芝家里倒是过来不少串门的的，都是来送月饼或者鸡蛋的，张兰芝这人热心，也愿意帮忙，平时谁家媳妇找张兰芝帮忙干点什么张兰芝都去帮忙，到过节的时候就都会送块月饼或者送几个鸡蛋的。月饼是五仁的，外面的面皮很硬，里面的馅也很硬，还夹着冰糖，张兰芝自己也在供销社买了一提四块月饼，这会有多的就不用非得等着八月十五当天吃，提前切了一块，张兰芝吃了一小口就不吃了，两个孩子和唐山吃的那叫一个香。 　　广子很爱吃里面的冰糖，咬到了就嚼的嘎吱嘎吱响，张兰芝不怎么爱吃甜的，剩下的两个孩子分着吃了，唐山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倒是不像以前了，放在以前要是两个孩子多吃一口，唐山就要翻脸不认人了，现在不那样了，看的张兰芝还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多养了个儿子呢，还是受欺负的那个。 　　“你看看你有没有个爹样，两个孩子一年到头的就能吃这么点东西，你还在那眼巴巴的看着，你看你也捞不着吃。” 　　唐山听张兰芝这么说就咧着嘴笑，“对了，今年挣了点钱，不好不送节，送块肉送提月饼，行不行？” 　　这还是张兰芝赚了钱了，要放在以前哪里还有余钱送节，也不怪一家子不得楚春子的意了。唐山这段时间也不是一直躺在炕上的，热个饭烧个火，有时候都是张兰芝出去转悠，唐山自己在家里把清酱做好，也能把小虾都炒好，等张兰芝回来烘干，可以说“军功章”也有他的一半了。 第二十一章 　　张兰芝一直也没回娘家，心里也惦记妈怎么样了，这次正好借着送节回去看看。离中秋还有十来天，这几天风刮得特别大，天也凉了下来，张兰芝把茄子辣椒都拔了，空出来的地重新种上白菜萝卜，留等着长出来吃叶子。 　　茄子辣椒这会已经不怎么长了，茄子长得多的时候家里吃不了张兰芝都切了晒成干，留等着冬天吃，立秋种的白菜这会已经长大了，种的时候一个坑要多撒几粒种子，等长到四五片叶子的时候就要把多长得清一下，清出来的小白菜长得正嫩，用来包馅吃是最好吃的。 　　张兰芝正在门楼下面择韭菜，香子几个作伴过来找张兰芝说话，张兰芝把人迎进屋子里，韭菜还没择完就放在门楼下面了，玉子看见了，也不跟着进屋，就坐在小凳子上，小手一根一根的择韭菜。 　　“玉子，你不进屋，在外面做什么？”香子进屋看见玉子小小一团坐在外面，心里就喜欢。 　　“不进屋，我择韭菜呢！” 　　“你看看芝子嫂的闺女养的，可嫉妒死我了，芝子嫂，你给我抱回家去得了。” 　　“你可别贫了，赶紧上炕坐吧。” 　　屋子里几个大人都在说话，说到好笑的还哈哈大笑一气，外面一个胖媳妇摇摇晃晃的从楚春子家那边转过来往张兰芝家这边过来，看玉子坐在门口，一脸急切切的走过来，“玉子，你看没看见高齐子往哪里去了？” 　　胖媳妇叫刘眉子，住在张兰芝家前面一条街，为人尖酸刻薄又斤斤计较，嗓门也大说话也不讲究，很不得人喜欢，这会在玉子一个小孩子跟前就叫邻居的名字，屋子里张兰芝几个直皱眉头。 　　“不知道。”玉子一直低着头也没看见有没有人经过，就抬头回了一句。 　　“你没看见往哪里去了？真的？高齐子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我没看见。” 　　“真的？我不信你没看见，他往哪里走了？” 　　“真不知道！” 　　“是么？你在这里坐着你没看见？” 　　玉子烦了，就这么坐着，仰着小脸，“看见了，挂着韭菜往西走了！” 　　胖媳妇脸一下耷拉下来，一声没吭走了，屋子里张兰芝几个哈哈大笑，“哎呦，这可真是个小精怪，这是和谁学的，可爱死我了。”香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谁知道都打哪里听来的，也能用的上。”张兰芝也笑，“真是个熊孩子。” 　　“这可不能怪人家孩子，都说了不知道不知道还一遍一遍问的没完没了的，给我我也烦，就得玉子小这么说治治她。” 　　玉子说的是有个典故的，刘眉子手脚不老实，前些年偷人家的韭菜，被抓住了，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把韭菜一根一根的编花环似的插在麻绳编成的环里，就这么给刘眉子挂在脖子上游街。也不知道玉子是打哪里听来的，把刘眉子挤兑的说不出话来。 　　要过八月十五了，轮了一个月了，老太太又巴巴的跑过来，非得要和大闺女一家过八月十五，天天张兰芝在家里都能听见老太太的大嗓门，张兰芝也是挺纳闷的，明明小姨一家子都把老太太跟供佛爷似的伺候着，就是怎么都不得意，心里就是觉得楚春子这个大闺女好。 　　抽了一天的空，张兰芝领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刚走进门，就看见二哥往外走，看见张兰芝进来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话在嗓子里咕哝了几下也没说出来，最后直说了一句，“回来了？” 　　“嗯。看看妈。”张兰芝心里也膈应，应了一声领着两个孩子进屋了。张母在屋子里看见闺女回来了，高兴的很。 　　“怎么今天过来了？” 　　“这不是快八月十五了，过来给你送点东西。”张兰芝和孩子都上了炕，广子在炕上蹦，一下把张母收起来的蚊帐碰掉了，张兰芝拍了广子一下，“个臭小子能不能老实点。” 　　“你打孩子干什么？今年蚊帐都没洗，你看看上面的灰。”张母把蚊帐收到一起卷起来。蚊帐是白色的，像张母这样每天也不收起来就这么挂着，不擎等着落灰呢么。 　　张兰芝还没说话，玉子就趴在窗上喊小舅娘，小玲子手里端着盘花生，颠颠的走在旁边，看见玉子乐呵呵的喊姐姐。 　　李莲也是过来送节的，碰巧看见张兰芝在这里，赶紧笑着打招呼，“妹子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家里怎么样？” 　　“家里挺好的。”张兰芝对三嫂没有什么不满，其实上辈子张兰芝和两个嫂子的感情都不错，虽说大嫂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三个人一直都很好，一辈子也没有红过脸有过争吵，是以就算因为二哥上次那件事，张兰芝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生气，但是看见三嫂还是没有多大的不满。 　　而且看样子张母也已经原谅他们了，就冲二哥又回来住下就能看出来了。张兰芝也不想再惹什么风波，重活一世，张兰芝也只是想让妈平平安安的有个安闲的晚年，至于这些哥哥们，张兰芝不想再多为他们伤心了。 　　“对了，广子今年上没上学？” 　　“上了，这不今天是个星期天，就领着一块过来了，上了学也不见懂事。”阳历的九月一号开学，唐家村就有个小学，不过只有一到三年级的，等到上了四五年级就要到隔了五里地的瓦家庄去上了。 　　玉子和玲子一块出去玩，没一会就把大嫂家的秀红带过来了，玲子出去没带她的那盘花生，回来了赶紧把花生拿在手里，嘚瑟的看着两个姐姐，自己拿着往嘴里填。 　　玉子没什么反应，一个是张兰芝从小教育不许眼馋别人的东西，二是张兰芝挣了钱以后，就没有亏待过家里的吃食，玉子也不馋。可是秀红是个眼皮子浅的，也馋，看见玲子拿着盘炸花生，还嘚嘚瑟瑟的，就伸手够玲子手里的盘子。 　　玲子人小，躲得倒快，玉子和秀红一向玩的好，看见玲子躲，就在一旁伸手从玲子盘子里拿了两个花生，玲子见着了，哇的一声，声音又尖，玉子一看玲子哭了，又把花生扔到盘子里，玲子还是哭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红子怎么又招惹你妹妹了？” 　　“奶，姐抢我的花生！” 　　“我没抢，我拿了她一哭我就又扔下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姐不是没拿你的花生么？再说了，就两个花生你还舍不得给你姐姐吃啊。”张母抱着玲子哄，玲子不依不饶的非说玉子抢了她的花生，张母看玲子一直哭闹个不停，只能和稀泥，“就是，你姐不好，抢咱的花生干什么。” 　　“我说了，我没抢，姥，你干嘛非得说我抢了，我都说了我拿了又扔给她了！” 　　“你就是抢我的花生了！”张母被玲子闹得头疼，只能跟着说是，“是，你姐抢了。” 　　张兰芝和李莲本来都没拿当回事，这会玉子也开始哭，院子里那叫一个热闹，两个人赶紧出来。两个孩子看见各自的妈了，都跑到各自的妈怀里，玉子哭的那叫一个委屈，“妈，我没抢玲子的花生，姥非说我抢了，我不在姥家了，咱回家吧！” 　　张兰芝哭笑不得，张母也是直瞪眼，“看看咱家这个小精怪，还生姥的气了，就这么委屈啊！” 　　玉子还是委屈，非得闹着要回家，那边李莲连哄带呵斥的把玲子哄好了，看玉子还是在哭，也是直笑，“都是玲子不是个东西，姐姐吃个花生就吃个花生，看看把我们玉子委屈的。” 　　“我说了我没吃，我没抢，你们还冤枉我！” 　　也不知玉子这孩子像了谁了，平时心大的很，什么都不在乎，就是不能受冤枉，这下可是委屈大了，到最后张母拿了三毛钱出来，一人分了一毛让去买好吃的，这才让三个孩子不闹腾了。 　　玉子回家说给唐山听，唐山气哼哼的瘸着个腿到东屋挖了一小碗花生米出来，“玉子不委屈，不就一盘炸花生米么，咱家又不是吃不起，爹炸给你吃！” 　　张兰芝也没拦着，家里现在也不缺这些东西，唐山难得知道做点吃的哄孩子，张兰芝乐见其成。 　　外面有来卖苹果的，品种是金帅，酸甜，买回来放一段时间就会很面，问了问价钱5分钱一斤，张兰芝买了点，老太太这会也在楚春子家住着，张兰芝送了一半过去。 　　“姥，我买的苹果，金帅，等放一放就面了，你能吃点。”苹果拿到楚春子家，楚春子一看见，就结果来拿到一旁藏着去了，老太太看着撇了撇嘴，“买了也没用，你妈都放箱子里锁着，上回你买的桃酥也是，都藏着不给我吃。” 　　“妈，你可也是的，怎么东西买回来不给我姥吃呢？” 　　“我怎么不给你姥吃了，那谁家有好东西不是好好地藏着，等你姥想吃的时候我再拿不就行了。” 　　张兰芝知道楚春子一向在吃的这上面抠唆，也不是就差那点吃的，而是楚春子就是舍不得给除了她自己的任何人东西吃。 第二十二章 　　山上的春玉米可以收了，生产队敲锣打鼓的喊大家上山，唐山现在也能热饭了，张兰芝上山要轻省很多，家里的许多活唐山能干的都干了。 　　玉米好收，汉子在前面拿着镢头把玉米连根刨出来，后面女人们就蹲着把玉米都掰下来放到篓子里，满了就放到地头堆好，等到快收工的时候用扁担挑到场上。春玉米种的并不很多，几天就收完了，剩下家里的不管老少的女人们都出动去剥皮，玉米最外面的那层皮不能干什么，但是里面的皮还是有挺多用处的，最重要的一个用处就是蒸馒头用了，这里大锅蒸馒头，一锅馒头普遍是9个左右，篦子上并不是垫着白布之类的，而是每个馒头下面都用一层玉米叶子垫好。 　　广子放学了，就和村里的一般大的孩子在场上玩，张兰芝转头看了一眼，看广子一直用手挠头，不由皱了皱眉，“广子，你过来！” 　　楚春子坐在张兰芝旁边，玉米都在场上堆成堆，一群人围着坐，楚春子看张兰芝叫广子，就瞥了大儿媳一眼，“孩子都在一块玩，你叫过来干什么？” 　　“我怎么看他一直挠头，不知道是不是有虱子。过来我看看。”后一句是对广子说的，张兰芝把广子的脑袋按下来，扒拉扒拉看看，可不是生虱子了。 　　“可坏了，真生虱子了，咱家里都没有生的，你这是怎么弄的？”这会的人都不爱干净，应该说也是没有条件，家里就一个或者两个锅灶，每天做饭都要用，连柴火都要生产队分配的时代，做饭都不一定够用也没有几个人会烧火洗澡。冬天还好，到夏天每个人出来身上都是一股汗酸味汗臭味。 　　不过自从张兰芝重生会来以后，一家人洗头洗澡的都很频繁，不可能生虱子，估计是广子在学校不知和谁玩沾上了。 　　“你别玩了，回家让你爹烧点水，我晚上回去给你抓抓。”张兰芝拍了广子的屁股一下，广子憋着嘴说痒痒，张兰芝笑，“你这刚开始生可不是痒痒，晚上回家我给你抓抓。” 　　“芝子嫂，你可有这个耐心，还给抓抓，我可不行，也不知道我家那个臭小子头上怎么那么多，抓不完他也不老实，烦的我不行。”大人还好，孩子生虱子的比较多，大人平时没时间管，孩子自己也不知道洗澡洗头，可不是就容易生虱子。 　　“抓什么抓，也有那闲功夫，到供销社买点敌敌畏回来熏一熏就行了。”楚春子不以为然。 　　“那可不行，春婶子，你没听说啊，庙前村一个老婆子就是给她孙子用敌敌畏药虱子，结果把孩子都给熏死了。”香子和她婆婆也坐在一块，不过离张兰芝不远，听楚春子这么一说，赶紧插话。 　　香子这一说，周围的人都好奇，“我也是听我姐说的，就庙前村，孙子头上生虱子了，老婆子懒得给抓，说是用敌敌畏一熏就管事，也不知道是用多了还是怎么了，都上十岁的孩子给药死了。” 　　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方法，有些懒得妈或者奶奶的，都喜欢用敌敌畏给孩子药虱子，可是这会的敌敌畏药性非常重，一个弄不好就会把孩子药死，香子说的都不是第一个药死孩子的了。 　　一群人干到了六点来钟，天也擦黑了，就都收拾收拾回家，等回家唐山水都烧好了，晚饭直接热的中午剩下的菜夹子，是张兰芝用萝卜叶子包的，很鲜，张兰芝包馅好包多馅的，菜夹子其实和蒸饺差不多，就是个头大得很，中午唐山自己就吃了十个，看的张兰芝直怕他撑积食了。 　　吃完了饭，张兰芝给广子抓虱子，用密齿梳子给他往下梳，广子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动，唐山看的好笑，“以后上学可注意点啊，你自己沾上不要紧，回来再让你妹妹沾上，你妹妹这长头发可是不好弄。” 　　春玉米刚刚收完，还没脱粒呢，就要开始收春花生了，相对玉米，花生就要费点事，把花生□□要在地里晒上一天，然后在地里空出一块空地来，有搬块大石头的，有用两块石头架根木棍的，把花生顺好一束，握着花生蔓子，用力敲打石头，花生就会一个个的落下来。 　　这样敲完了再把花生都装进袋子里用牛车或者挑回生产队的库房。天气也热，敲花生也是很费力气的活，一天下来胳膊都抬不起来，不过好在都是做惯了的，干一天活回家，张兰芝倒是能睡个香甜的好觉。 　　到了八月十五当天，前一天将将把花生都收完，八月十五当天分粮食，张兰芝仍然领的基本口粮，当然是少的可怜，好在张兰芝现在能挣钱，不够吃的到粮所买点，一家人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饿肚子。 　　晚上还是凑到楚春子家里，做鱼的时候楚春子非得放点辣椒，张兰芝怕老太太不能吃，就问了一句，楚春子老大不乐意，“问你姥你姥到时候也吃不了多少，天天在家里偷东西吃，可不是吃不下饭。” 　　偷东西吃？张兰芝可不相信，家里凡是藏东西的地方楚春子都用锁锁的严严实实的，老太太也没有钥匙，哪来的本事偷东西吃。 　　“上次你姥不是和你告状呢吗，这两天收粮食我就把钥匙给她放家里了，人家可倒好，一斤桃酥三天就都吃了，可是到吃饭的时候就不吃饭，真是越老越没个样子了。” 　　张兰芝眨眨眼，没吱声，既然把钥匙给了老太太了，怎么还能说人家偷东西吃呢？而且张兰芝也知道楚春子这个人做饭，简单粗暴的厉害，平时还好，到了忙的时候人家做的饭到掀锅的时候能把人熏一个踉跄。 　　张兰芝还记得刚刚嫁过来的时候，还是一家子住在一块的，到了秋收忙的时候，人老太太把烫好的白菜叶萝卜叶的剁一剁，放上盐，一勺酱半勺油，用手抓一抓，再放一大舀子玉米面和地瓜干，和好了架上篦子蒸，掀锅的时候熏了张兰芝一个跟头。 　　现在条件好了，不过楚春子手艺有限，估计老太太更不爱吃了，再说一斤桃酥也没有几块，吃了三天还没吃饭，老太太也不见得就吃饱了。 　　不过这话张兰芝就不说了，好不好的也是人家娘俩的事情，现在自己插了嘴，还真说不好就惹火上身了。 　　吃完了饭，一家子都坐在一块说说话，楚春子想起一茬来，“芝子，后天晌午你过来帮我做顿饭，有个给你二妹做媒的，过来看看。” 　　“那可是好事啊，哪里人，干什么的？” 　　“东鸭嘴村的，是个家里的老二，叫何跃东，比你二妹大两岁，可是好差事，给人领导开车的。”楚春子喜滋滋的，大闺女的人家找的好，人那一家子都是有本事的，不过那也是有运气，这点楚春子心里清楚，本以为小闺女和她姐得差的远些，不过要是成了差的就不是很远了。 　　其实还差的远了，许志东一家都是能行的，许志东的弟弟更是走仕途的，当初许志东一家看上唐桂芬，是因为唐桂芬的城市户口，当年唐桂芬接了班出去，自己待人接物的都很活泛，一步步的自己闯出去了，怎么说也是吃国家粮的，许志东一家就许志东自己是农村户口，他爹妈就看上唐桂芬的这层好处了，可是没想到千算万算的国家的政策改的快，刚刚结婚政策就改了，两口子当中有农村户口的，不许跟着改城市户口了。其实许志东的爹妈很是看不上楚春子，但是没想到最后结了亲家了，儿子的户口也没能改。 　　张兰芝看了看小姑子，脸上带着笑，有些羞涩，没有别的表情，不由得挑了挑眉，果然上次看见的那个这是拉倒了？何跃东倒是上辈子小妹夫的名字，这么看来这世也没跑了。 　　“行，后天是吧？到时候我过来。”张兰芝应的爽快，又坐了一会，楚春子拿了几块月饼出来，一块切成四小块，一人分一小块，馅是豆沙馅的，甜腻腻的，张兰芝掰了一小口吃了，剩下的都给了广子。 　　第二天一大早的，村大队的喇叭就开始唱戏，唱了一阵又乌拉了几声，这才传出声音来，说是各家养猪的，都不许再在村子里散养了，自家有猪圈的都圈起来。张兰芝听的一头雾水，这会各家的鸡鸭之类的白天都是在街上乱逛的，猪也是，怎么忽然就不许散养了？ 第二十三章 　　村里大喇叭的音质很不好，在家里一般是听不清的，这会不少人都在门口站着听，听完了就都站在门口说起话来，“这是犯什么毛病了，还有谁家的猪撞着谁了？” 　　“没听说撞着谁啊，这猪还碍着什么事了，还非得让天天关圈里。” 　　“嗯，天天在外面走，人家看着不馋吗，馋啦啦的又捞不着吃，可不得都让关在家里。”张兰芝对村子里书记这波人真没什么好的观感，就开口讽刺。引得周围一阵哈哈大笑，这条街在楚春子家旁边是条小路，这会住在楚春子屋后的老太太指着张兰芝笑，“你个芝子，可真是个促狭的。” 　　正巧唐桂芳出来倒脏水，看见说话的老太太，脸色一变，很快带上笑，也不说话，倒完水就进屋了，街上的看见唐桂芳，都笑，“芝子，你家小姑子还没找人家呢吧，多大啦？” 　　“今年有21了，正相看呢。” 　　“人家家闺女都长得好，细高挑，可不能找个熊的。” 　　几个人就这么站着聊起来，张兰芝也没管，说了几句就回家了，没多大会，南婶过来了，脸色很不好看，“可是快被气死了，芝子，你说说，你南叔那个熊玩意，想个法子还不知道遮了谁的眼了。” 　　“怎么了婶子？怎么还遮了谁的眼了？”张兰芝忽然想起刚刚大队喊得话，就觉得可能和这个有关系。 　　“你南叔这个人能钻营，你也知道，也不知道怎么想了个熊章程，去抱个小猪回来，就放外面散养着，也不用怎么喂，一天在外面那猪就自己找了东西吃饱了，再说个小猪能吃多少东西，等着养个有□□十斤的，再把它卖了，再抓个小的回来，挣这中间一笔没本的钱。”南婶说着就生气，张兰芝端了水过来，南婶喘了口气，喝了口水。 　　“昨晚上，瘸腿子看你南叔把猪赶回家，就和你南叔说了几句，我听着那话味不对，你看看，今天这不是就喊话不许散养猪子了？气的我在家里骂你南叔，天天好道不想，就会想这些不正经的道道，我就说他天天出去钻营人家多了，正道不会走。” 　　张兰芝简直哭笑不得，南婶这是气急了，什么话都说出来了，南叔这个人好色，加上人也能干，这两年还稍微好点有限，年轻的时候是生产队长，那行事可是更加“放荡不羁”，张兰芝还曾经撞见过一回，那是去南婶家送什么东西，刚转过弯看见南婶家了，就看见南叔站在家门口，与南叔家隔着一条小路的一家媳妇，朝着南叔直招手，“老唐，老唐，你过来，上我家来，我包的菜夹子给你个吃吃。” 　　张兰芝眼看着南叔晃晃悠悠的进了那媳妇家的门，直到她走都没见南叔回来，张兰芝还在南婶家坐了好一会，心里就明白了，也不知说什么好，南叔是个有本事的，南婶跟着倒是一辈子没遭罪，可气还真是没少生。 　　不过张兰芝也知道南婶这是在迁怒南叔呢，就笑，“南婶，可不能这么说，南叔想法子挣钱还能怨着人家了，都是些没本事的，又眼红人家，你为着这个生我南叔的气可不值当的啊。” 　　南婶叹了口气，自己也笑，“我也知道，怨不着你南叔，可就是被人家欺负上了心里这个窝火，其实当初你南叔这么干的时候，我就说不能这么干，到底咱这也是占了便宜了不是，我这话一说，你南叔就冲我吼了一声，把我气得再一声也不稀得吭，你看看现在，谁也不是傻子，好事能都叫你占了，你南叔他不听我的。” 　　“些汉子在外面有几个知道听老婆说话的，就唐山现在这样，也不听我说话，人家都有自己的想法。”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南婶问起来唐桂芳，“我怎么听说芳子和大满子有点事？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的，我这还听见有说芳子怀了的，你说说孩子天天在家里还能招着谁惹着谁了，一个个一点口德也不留。” 　　“可真是的，怎么还能有这样的话传出来，芳子天天在家里也不出去，这是碍着谁了，些人可真是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昨天我妈还说呢，明天去她家，有来相看的，这怎么还传出这股风了？”张兰芝直皱眉，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风言风语的可是会毁了一个人的，不由得又想起来那天看见的唐桂芳和一个男人在一块的背影。 　　“是吗？有来相看的？那可不行，我得去找你妈说说，这都看女婿了，我估摸着你妈那还不知道听没听见风声呢，我去说说去。” 　　南婶说着就下炕要走，张兰芝赶紧送出去，南婶进了楚春子家，张兰芝还在门口站了一会，绣子看见了，赶紧走过来，“芝子嫂，你知不知道你家芳子的事？这么外面还有闲话传出来，有鼻子有眼的？今天说的时候大满子她妈也在外面，说话含含糊糊的，我都觉得是真的了。” 第二十四章 　　大满子他妈就是早上说张兰芝促狭的老太太，张兰芝皱眉，那老太太人挺好，平时也不言不语的，大满子也是个挺能干的小伙子，不像是能放出这种风声的人啊，而且对唐桂芳张兰芝还是很有信心的，这姑娘很清楚该干什么，不会做出损名声的事情来得。 　　“我也是刚听说的，芳子还是个大姑娘，怎么就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些老娘们真是不留口德，人家孩子天天在家里都不怎么出去，怎么就让人说成这样了？再说老赵婶子也是，含含糊糊的她家大满子是个大小伙子没什么影响，我家芳子还能没影响吗？”不管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张兰芝都是要护着自家人的。 　　“可不是的。”看张兰芝这么说，绣子就接了一句，还没说完呢，就看见楚春子怒气冲冲的推开门出来，后面南婶直喊，看见张兰芝站在门口，赶紧喊“芝子，快过来拉拉你妈，你看看她这个熊性子！” 　　“拉什么拉，芝子你不用过来，个赵文捧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了，你给我出来好好说说，我家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坏我闺女的名声，你个黑心眼子烂肠子的，就你儿子那个熊样，你也不好好看看——” 　　赵老太太就住在楚春子家后面，楚春子两步路就走到了，一般没什么事家里的大门白天都是开着的，楚春子也不进屋，站在大门口就开始骂，正巧大满子也在家里，听见楚春子的话就想出去，被赵老太太拉住了。 　　“你别出去了，这种事你一个大小伙子出去了对你名声不好，你别管了。” 　　“妈，那老太太多泼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出去哪能吵吵的过她？” 　　“你也知道那老太太泼妇，你还看上她家里的闺女，行了，你在家里呆着吧，我出去看看。” 　　赵老太太知道儿子看上前屋的唐桂芳，其实心里对这闺女也满意，不过心里也知道楚春子不一定能看得上自家，前几天儿子回来说和前屋的闺女拉倒了，赵老太心里就不怎么舒服，不知道是打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越说越离谱，传到跟前来了，赵老太心里有气，话里也就含含糊糊的，这下可好了，这老泼妇一过来，今天免不得得生口气了。 　　“你看看大喜嫂子这话说得，屋前屋后的住着，谁是什么人谁都知道，谁知道这样的话是怎么传出来的，怎么还找到我家来了？” 　　“可不是的，不知道是谁烂了肠子的乱说话，我家芳子可是个好闺女，别人不知道，赵嫂子你应该知道，我家芳子天天在家里，连门都不出的，这又是怀孕又是干啥的，这不是害人呢吗，我嫂子这也是太生气了，不管怎么说这也涉及到大满子不是，也不能怪别人乱想。”南婶后面拉不住楚春子，也只能跟过来□□脸。 　　这会谁家吵架就和演大戏似的，呼啦啦知道的都过来围着看，楚春子是越战越勇，赵老太就不行了，本来就是个不多言多语的人，听南婶这么说就借着台阶下，“那更不能怨着我家了，谁也不是那多话的人，大喜嫂子可不能就找着我家了，谁传的话去找谁，也不能说就芳子受影响了，我家大满子就不受影响了不是。” 　　楚春子这么一听又要跳起来，被张兰芝拦了一下，“妈，可行了啊，我南婶在这说说就行了，再闹就不好收场了，明天芳子不还得相看人家吗？” 　　张兰芝拉着楚春子回了家，后面南婶笑眯眯的收尾，屋子里唐桂芳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回来了。” 　　张兰芝并不是很喜欢小姑子，楚春子的这么多孩子，小姑子和她最像，不过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内里的自私和楚春子如出一辙。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小姑子是怎么样的人和张兰芝也没有多大关系。 　　张兰芝看没什么事了，就准备回家，被唐桂芳叫住，“嫂子，家里没有引子了，你家有没有，给块用用。” 　　“行，你过来拿吧。” 引子是发面用的东西，作用等同酵母，当然这会没有卖酵母的。引子是用玉米面做的，不管谁家的媳妇都会做，用引子把玉米面发开，面开了之后握成一个个小球，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干了之后收起来就可以了，用引子做的馒头很香，虽说没有酵母做的发的软，但是有一股很浓的麦香味，直到后来日子好过了，张兰芝还会时不时的用引子蒸馒头，不过那时候有了孙女外孙，小孩子都不是很喜欢，张兰芝就渐渐地不再吃了。 　　下午张兰芝照例到海边赶海，这会正是吃鲅鱼的时候，渔船出海捞的都是鲅鱼，都不大，但是很新鲜，价钱也不贵，还有卖鲻鱼的，也叫扒皮狼，需要把鱼皮扒掉才能吃，不过鲻鱼皮能入药，谁家有牙疼的，都会弄点鲻鱼皮炒鸡蛋，吃了倒是的确管用。 　　张兰芝这些日子过来买小虾的都认识了，鲅鱼给张兰芝算的不贵，就买了半筐子回去，新鲜的小鲅鱼炖着吃也挺好吃，当然了，鲅鱼最好吃还是要包饺子吃，剁了下丸子吃也好吃，买半筐回去也不多，给楚春子些，再给南婶些，就差不多了。 　　今年张兰芝心里很有底，赶海赶的扇贝牡蛎海虹这些吃不完的都晒成了干，买虾的时候遇见便宜的像鮟鱇海鲶鱼的，也都买了回去晒成干，等秋收完了闲了，就去买了棉花回来，这个冬天不会难过了。 　　回去的时候，张兰芝绕了个弯去了趟粮所，准备推袋子麦子回家。刚收了春玉米，这会粮所里里外外的都是一袋子一袋子的玉米。“过来了，要干点啥？” 　　“想买点麦子。一袋子多少钱？” 　　“还是那样的价，不过今天可叫你赶上了，有几袋子应该是前年的麦子，堆在角落里都给忘了，也没生虫也没怎么的，你要是要就给你便宜。” 　　这个粮所是这一片唯一的一个粮所，平时很少有人过来买粮食，一般都是拿粮食过来换点粮票的，谁家有人多的，能干活的家里有余粮，都是拿到集上卖，一般都是二三十斤，买的也都是家里稍缺点的，谁也舍不得花钱买粮，像张兰芝家这样也没有劳动力还能吃的，集上一般也都认识，为了不那么显眼，张兰芝都是绕一个大圈过来，一次多买上一点。 　　“没生虫？要是要，你给什么价？” 　　“7分钱一斤，你看看你上哪都买不着这个价的。” 　　正常价是1毛1分，张兰芝赶集的时候问过了，7分还真是挺便宜的，其实麦子的品种都一样，没有生虫，前年的今年的都是一样的吃，这也就是粮所还能遇见这样的好事，张兰芝有时候想想也觉得挺讽刺的，农民种着地就差没饿死了，但是粮所这些地方对粮食倒是毫不珍惜，不过这里面也有在粮所干活的好处，要是这些麦子过些日子还没卖出去，估计就被这些人瓜分了。 　　麦子没生虫，就是在角落里放着稍微受点潮，反正不耽误吃，张兰芝讨价还价的最后一斤5分5，推了两百斤回家。 　　要不是再多的推不动，还真想多推点，张兰芝不无可惜的想着，因为推得东西多，再加上张兰芝也怕回去的太早遇见村子里的人又是一桩官司，走的也慢了点，一直到天擦黑才回到家里。 　　“怎么买了这么些麦子回来？” 　　唐山看见张兰芝回来，松了口气，看见车上推着的麦子，又是一阵瞪眼，不管日子好不好过，没有谁家会这么奢侈的买这么多粮食回来。 　　“今天赶着便宜了，不多买点回来，你当家里都是小肚子的？我估计着买这些回来，一般都得进你肚子里，你还瞪什么眼？”张兰芝累的一身汗津津的，被晚上的小冷风一吹，浑身的鸡皮疙瘩，看唐山瞪眼更是心气不顺。 　　“你看看你，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就问一句你就发火了。” 　　“你问那一句干什么？”张兰芝刺了一句，也不指望唐山，自己弯着腰，把一麻袋100斤的麦子往背上一靠，费力的背起来，玉子和广子赶紧给张兰芝开门，就唐山还在那傻乎乎的站着。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不过虽说张兰芝并不指望唐山，但是看他也没有点眼色，还是生气，“你就没长眼啊，麦子你不能搬，别的你帮着收拾收拾也好，你连个孩子你都赶不上！” 　　唐山听张兰芝发火，也不说话，脸上老是笑呵呵的，有时候张兰芝气的就骂他滚刀肉，不过他这样到底张兰芝还是觉得挺高兴，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唐山不还嘴，张兰芝自己一个人也吵不起架来，再大的火自己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当天晚上张兰芝就把小鲅鱼都分了，这段日子唐桂芬在家，时不时地说劝着楚春子，楚春子对张兰芝也没那么大的意见，看见张兰芝送鲅鱼过来，还露了个笑脸，“送的正好，我这正家里左算右算的差个菜，明天下个丸子。” 　　“嫂子，你先别走，志东从外面捎的东西到家了，我让给买了两双鞋，拿回家给广子和玉子穿。” 　　广子的是双白色运动鞋，叫是这么叫的，当然和现在的运动鞋是完全不一样的，其实就是薄底的布鞋，这会也正流行，广子上学还要来着，一双鞋3块钱，要不是挣了钱了，张兰芝还真得愁上一阵子。 　　玉子的也是双布鞋，这就没什么花样了，不过玉子人小脚小，小鞋看着就可爱。 　　“你也是的，花这份钱干什么，你这也快生了，有那钱留着自己买点吃，或者将来买给孩子吃，你们的钱也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第二十五章 　　“就是的，又不是没爹没妈，等着他爹他妈挣给他穿。”唐桂芬还没说什么呢，楚春子在外间没个好声气的嘟囔。 　　唐桂芬看了看张兰芝，只能笑笑，指着两双小鞋，“快拿着，快拿着！”张兰芝扯了扯嘴角，有心不拿，但是看大姑子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拿着回了家。 　　“妈，你也真是的，买都买回来了，你多说那一句干什么？好人不做偏得当坏人。”张兰芝走了，唐桂芬埋怨楚春子。 　　“当好人干嘛？我也不指着她养活，给她那些都是白费。” 　　“妈你这话说的不对了啊，我不是给你孙子孙女买的啊，你不指着我哥养活你指着谁，等你老了，我们都不在身边，不还得我嫂子看顾着吗，你也是的，你用不着人家啦？人家给你送鱼来，你收鱼的时候高高兴兴的，拿你点东西就不行啦？”唐桂芬有句话没说的是，拿的还不是你的东西。 　　“我话还不能说了，就这么一句话她还得生气么？” 　　唐桂芬没办法，她妈不讲理又说不通，说重了老太太还生气，索性就闭嘴了，“行行行，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广子和玉子看见新鞋子都高兴的不得了，唐山也笑，“妈给的？” 　　“你做梦呢？”张兰芝心里还膈应着楚春子，当然不会给唐山好声气，“哎呦，你大姑真会买，看看玉子穿着真漂亮。” 　　玉子翘着小脚给张兰芝看，听见张兰芝夸，广子也赶紧凑到张兰芝跟前，“妈，妈，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们俩都好看。”唐山看张兰芝的样子，知道是有点什么事了，赶紧应应儿子，“这是怎么了，拿东西回来还不高兴了。” 　　“哼，你不知道你妈是个什么人，能让谁痛痛快快的从她家里拿东西走？”张兰芝把话说给唐山听，就等着看唐山的反应，要是和以前一样一听他妈的不好就和自己吵架更好，心里正有火气没地方发。 　　唐山静默了一会，“你还生气了啊？别生气了，和我妈计较你不得气死了？” 　　张兰芝没憋住乐了，嘴上没说出来，这话谁说都行，唐山一说就格外好笑，他和他妈简直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能说出这话来张兰芝心里也挺熨帖的。 　　终归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孩子也高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张兰芝照样一大早的到楚春子家帮忙，这天做饭的还就得指着张兰芝，楚春子看见张兰芝来了，露了个笑脸，“赶紧过来，今天的菜都得指着你，肉什么的我都切好了，你做就行了。” 　　张兰芝应了声，真觉得和这老太太置气没两天就得给气死了，看看人家办的事吧，做几个用得着放肉的菜，都把肉切的一小块一小块的，意思是一个菜里就放这么一块，其实放到菜里不算少了，但是在碗柜没关严实里面露出一大块肉的时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菜豆炖肉，地蛋子炖鸡，炒茄子丝，辣椒炒鸡蛋，炖个刀鱼，再弄个鱼丸子，这不是六个菜了，是不是够了？”楚春子一样一样的算，算齐了六个菜，脸上露个笑。 　　“够了，”张兰芝应了一声，看来楚春子对这家人挺满意的，不然不会这么大方，这会的鱼最贵的是刀鱼，也不知道是打哪里买回来的，“说没说什么时候过来，我这就开始弄了？” 　　其实应该正常的程序是有做媒的，两家都觉得不错，就约好一个时间一般是在媒人家里坐坐，这叫看人，两家都觉得好，就都约好时间到对方家里吃顿饭，当天会做面条吃，叫栓人，这就开始走动了，慢慢走动走动合适了，两家商量好了结婚。 　　不过张兰芝不爱沾惹这些事，让来做饭就做饭，什么也不问，心里倒是挺奇怪，说是今天过来相看，怎么还相看到女方家里来了，还得做饭？ 　　“不用很着急了，就先都弄好了，等快天晌的时候直接做，今天头一次上门，你们当大哥大嫂的不都得坐着一块说说话。” 　　这话说得张兰芝明白点了，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已经相看过了？那直说就行了呗，这老太太还怕人干什么？ 　　今天唐桂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自己在里屋呆着，不带出来的，里外忙活的都是张兰芝自己，好在这些菜都不是什么费事的，洗洗切切之后，就开始做相对费点事的鲅鱼丸子了。 　　鲅鱼丸子和鲅鱼饺子的馅做法都是一样的，把鱼肉剔出来剁碎，放到盆子里用筷子朝一个方向搅，慢慢的加水，因为是新鲜的鲅鱼，很吃水，张兰芝用水舀子舀了半舀子水，都慢慢的添进去了。 　　一直加水搅拌到感觉鱼肉成冻状了，再加了姜末，盐，白酒，一点点酱油，一点味精，半勺白糖，搅拌开再放进去切碎的韭菜，这就拌好了，包饺子也可以，下丸子也可以了。酱油和味精都是张兰芝那时候做好了打发孩子送过来的，只说是跟别人学的，没说用来赚钱。 　　那半勺白糖是张兰芝自己看见了就加了半勺，估计是唐桂芬让在外面捎回来的，这会供销社的白糖很少，还很贵，一般家里用着白糖的地方都会用一分钱一包的糖精替代。 　　这会张兰芝就只是把鱼肉搅好了就放在那里了，鲅鱼丸子刚出锅吃热的才好吃，等凉了就多少有些腥，张兰芝就都切好了等要下丸子的时候再拌，现在拌好了等一个上午再做，鱼肉就都松散了，下不成丸子。 　　今天天气很好，到八点来钟的时候就热了，也不知道是谁教的玉子，这孩子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把张兰芝给新做的衣服穿着，里面穿着小碎花裙子，外面套着娃娃服外套，混搭的唐桂芬眼睛都亮了，搂着玉子稀罕的不行。 　　“哎呦，玉子这个漂亮，可爱死我了。” 　　唐桂芬和唐桂芳都在炕上坐着，搂着玉子就和唐桂芳说话，“我要是能生个这么漂亮的小闺女就好了。” 　　“你可拉倒吧，我哥人一家子都等着大胖小子呢，再说了闺女好什么好，娇里娇气的，不够烦人的。”唐桂芳摸了摸玉子的小辫子，是觉得小闺女挺可爱的，但是要是让自己生一个就不乐意了。 　　唐桂芳说的哥就是许志东，这里不叫姐夫，都叫哥，大概是叫哥显得亲近。 　　“怎么你不是个闺女啊？这还重男轻女了，咱家可没有这说法啊。他家说要小子我就得生小子么，我还就想要个闺女。”唐桂芬一提婆家就不高兴，恨不得和婆家对着来。 　　唐桂芳也知道老许家一家子都没看得起自家，大姐在那边过的还真不怎么舒心，看见大姐有点恼了，也就不提这话茬了，转而说向别的，没一会，就听见外面打招呼的声音，是何跃东过来了。 　　何跃东长得不高也不壮，不过脸上带笑，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手里提的东西不少，张兰芝也没盯着看惹人烦，就这样楚春子也是接过来就赶紧藏着去了。正好唐山腿脚不好，坐着和何跃东说话，没一会南叔南婶都过来了，南婶最小的儿子唐军和唐海就差了一岁，两个人一看见就勾肩搭背的出去了，气的楚春子不行，正巧玉子在唐山身边跳来跳去的，一个不小心碰到何跃东，吓得叫了一声，“唉呀妈呀！” 　　楚春子有心发火，还没等她说话呢，何跃东就笑呵呵的搂着玉子，“唉呀妈呀！叫妈也不行，今天跟我回去吧！” 　　等到吃完饭回家，玉子蹦蹦跳跳的和张兰芝学话，“妈，我喜欢小姑夫，小姑夫不吓人！” 　　这倒是，许志东和家里人一样都看不上老唐家这家人，过来的时候从来都不见个笑模样，何跃东就不一样了，见谁都是笑，何况他本身也喜欢孩子。 　　吃了这顿饭这门亲就算是结成了，后面的事和自家也没什么关系，何况楚春子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家，就是多问一句都得吓死那老太太。 　　没等做两天买卖，这天大喇叭又开始响了，晚上刚吃了饭，大喇叭开始喊，“这个，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了啊，再有个十来天就要开始收秋玉米了，到时候家家都得到人，咱这么说，收粮食是咱老农民的大事，不是不能动弹的都得上山啊！这些日子生产队抓的也不紧，经过咱村子里这么商量，从明天开始能上工的都得上工啊，不请假不准出村子，村口天天有人看着啊，就这么个事，再说一遍……” 　　一遍就都听清了，张兰芝直皱眉头，自家卖东西这事一直都瞒的好好的，也没有谁知道挣了钱了，大队忽然喊这话，应该和自家没什么关系？可是这样一来，这几天的小买卖又得断了？再过几天秋收，可是卖东西的好时候。 第二十六章 　　唐山吃了饭出去溜达腿去了，要说唐山在家里对老婆各种使劲，但是在外面名声还不错，坏名声都让楚春子背了，一般村子里的人提起唐山，都是这人傻，彪，就知道听他妈的，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在这个年代是个褒义词，张兰芝重生回来的时机也巧，没有到后来忍受不了的时候天天吵架闹得家宅不安，就是上次闹离婚也是占着理到底是没离婚，所以这时候虽说日子过得穷，提起来言语间不是很看得起，但是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两口子人不错。 　　听见大喇叭喊话的时候，唐山正在自家这条街最头上那家的房头（就是房子的侧面）和一群人坐着闲聊呢，听完了喊得什么，唐山就笑呵呵的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这是怎么了，还不让出去？” 　　“还能怎么的，就不让老百姓过点好日子，这几天都趁着不忙活码头上有活干，都去找点活干，这又不知道黑了谁的眼了。” 　　“准又是那个告状精，自己天天瘸着个腿，就眼红人家能挣点钱。”说的是瘸腿子，南婶家的猪那事也是这个人使得坏。 　　不过现在唐山也瘸腿，说这话的说完了才觉得不对劲，看着唐山直笑，“山子，可不是说的你啊，可别吃心。” 　　唐山笑笑，就听着一群人讨伐瘸腿子，聚堆的有男有女，但是不要以为男人就不说这些，说起来也不比女人强到哪里去。 　　回到家，唐山笑嘿嘿的一脸得意的看着张兰芝，“你知道今天大喇叭喊得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张兰芝这一会也已经想开了，村子里知道就知道了，反正现在也不是不许做买卖，只是生产队管的严而已。 　　“猜测说是这几天有去码头干活的，叫瘸腿子看见了，又使坏呢。” 　　“他天天瘸着个腿什么都不能干，可不是眼馋人家能干的？真不是个东西，对了，这几天不是管的严？我早上早起，晚上晚回来，你在家里看好孩子啊。” 　　生产队说是找人看着，但也就是早上起来到晚上天擦黑，张兰芝打算三四点钟就起来，晚上等九、十点钟再回来，生产队也抓不住人，毕竟这会已经不是前几年闹得凶的时候了，这种看人也就是告诉你不许你出去挣外快，不会把人往死里得罪。 　　第二天张兰芝推着推车出去的，酱油和味精都带了不少，打算在外面转悠一整天的。玉子和广子从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张兰芝，到了晚上还是没看见张兰芝，唐山把饭热了两个孩子也不吃，坐在炕上哇哇大哭。 　　这也怨唐山，早上起来两个孩子问张兰芝去哪里了，唐山好死不死的逗孩子，“你妈不要你们俩了，偷偷地趁着你们俩没睡醒就走了。” 　　两个孩子不信，唐山一本正经的，“你不信，你不信看看晚上你妈回不回来，以后你们俩就跟着爹过就行了。” 　　玉子听了就憋着嘴想哭，广子大声的朝着唐山喊，“我就是不信，你骗人！妹妹，你别哭，等晚上妈肯定会来了，不信你等着，我放学回来妈就回来了。” 　　唐山笑，也没再吱声，等到晚上广子放学回来，问玉子得知张兰芝还没回来，就着急了，哇的一声站在院子里就哭，“妈不要我啦，妈不要我啦！” 　　玉子一看也跟着哭，唐山还笑呵呵的没拿当回事，“好了，可别哭了，你妈有事去了，晚点就回来了。” 　　可两个孩子不信呀，一个在家里炕上坐着，一个在院子里站着，玉子自己哭着，还得抽抽噎噎的让广子进屋到炕上去，广子还就哇哇嚎着抹着泪上炕去了，唐山看的好笑，正好饭也热好了，就放了桌子都摆到桌子上，叫两个孩子吃饭，“快别嚎了，你妈怎么不要你们，一会就回来了，赶紧下来吃饭。” 　　“我不吃，你说我妈不要我们的，我妈还不回来，就是不要我们了！”广子哑着嗓着喊完了接着哇哇的嚎，两个孩子你来我往此起彼伏的，弄得唐山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后悔早上干嘛要逗弄两个孩子呢？ 　　两个孩子一直哭还怕哭坏了嗓子，唐山坐在炕沿上怎么说两个孩子就是哭，好容易哭累了不哭了，饭也凉了，问两个孩子吃不吃，都说不吃，非得等张兰芝回来了再吃，唐山只能自己对付了几口，收拾好了坐到炕上，和两个孩子说话还都不搭理他，不管怎么逗弄都是没有个笑脸。 　　挨到八点多了，玉子花着笑脸，也不叫唐山，转过头叫广子，“哥，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饿了。” 　　“我也不知道，我也饿了。”广子说着就委屈的开始哭，这一哭带着玉子也哭，“呜呜呜，我饿了，我想妈了。” 　　“我也饿了，我也想妈了……” 　　“快别哭，快别哭，你妈还得等会才回来，你们俩饿了，爹做面条给你俩吃好不好，前几天刚磨的面，做纯麦子面的小面条吃，好不好？”唐山怕两个孩子哭坏了嗓子，赶紧哄。 　　纯麦子面小面条一出来，广子先哼哼唧唧的，“你又不会做。” 　　“会做，会做，怎么不会做，爹做的比你妈做的还好呢，平时都是爹不稀得做，咱说好了，爹下去做面条，你们俩可不许哭了啊！” 　　广子傻乖傻乖的点头，玉子还呜呜咽咽的，唐山一瘸一拐的到外间找了个盆和面，还磕了个鸡蛋进去，不过就像二傻子和面似的，水一下倒多了，没办法赶紧添点面，面又一下子倒多了，又赶紧添点水，不过好在唐山就倒多了一次，再倒水就知道一次少倒一点了。 　　和着面唐山就听见炕上广子说玉子，“妹妹，别哭了，咱先吃面条，等吃完了面条妈还不回来，咱俩再哭！”玉子也听她哥的，这么说着就不哭了，唐山听着自己就笑。 　　就这样也和了一大团，唐山咧了咧嘴，心里有点打鼓，估计等芝子回来又要挨骂了。把面和好了，唐山在炕上放上面板，拿了大擀子先把面擀成一个大的饼，上面撒上玉米面，又在一头把面往擀子上卷，边卷着便使劲擀，卷到头了，就铺开，接着撒上一层玉米面擀，一直这样擀的薄薄的，唐山傻眼了。 　　以前光看了芝子怎么擀，可是没学怎么叠呀，再说怎么切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唐山哪里还拿过刀切过菜的？ 　　唐山这一停，玉子就问了，“爹，你是不是不会啊？” 　　“谁说爹不会了？你看爹今天做个你们都没吃过的给你们吃！”唐山怕两个孩子再哭，咬着牙把面铺开，直接上手抓的一条一条的，粗细不均不说，哪一下没抓好，就和破布口袋似的连着。 　　两个孩子咯咯直乐，“妈都不是这么做的，爹你就是不会做。” 　　唐山死不承认，逗得两个孩子直笑，这才放下点心来，就那么烧了一锅水放点盐放点萝卜叶子，好歹是煮熟了。 　　这会不是家里有事没有谁家会吃纯小麦面的面条，就是唐山这样煮，两个孩子也觉得香的要命，玉子小小一个人吃了两碗，看的唐山就怕吃撑了肚子。 　　刚吃完，广子嘴还没擦，就问妈怎么还不回来，唐山看看钟也九点半了，正准备说话，就听见院子有声音，“听听，你妈这不是回来了？” 　　张兰芝在外面转了一天，累的身上的衣服被汗湿了一次又一次，刚进屋子，就看见两个孩子笑脸花的不成样子，嗓子也哑着，外间更是乱七八糟，就跟土匪来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你说说你能不能靠的上，就让你在家里热个饭看着孩子，你这是都干什么了？” 　　还不等唐山说话呢，两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开始告状了，气的张兰芝直拿眼睛瞅剜唐山，唐山就在那坐着嘿嘿笑，“我这不是寻思逗弄逗弄孩子，谁知道两个小东西当真了。” 　　张兰芝累了一天了，也没力气骂他，看了一眼唐山做的“手抓面”，那叫一个无语，看着跟狗刨的似的，心里嫌弃不已。 　　白天唐山在家把清酱和味精都做好，张兰芝起早贪黑的出去卖，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要开始收秋玉米了。这会的秋收时真正的秋收了，山里秋玉米，秋花生，地瓜，豆子，高粱，红小豆，一茬接着一茬，且忙活着吧。 第二十七章 　　开始收秋玉米，秋收就开始了，收秋玉米之前，一个队的不少人家就都到生产队长家去要求先刨点地瓜回来分分，这会分粮食，基本口粮是一人一年500斤粮食，500斤看着多，平均下来一人一天是不到两斤粮食，但是这个时候油少啊，吃饭也没有油水，全靠着吃主食，连玉子这么大点的孩子都能吃的很，更别说每天要干活的大人了。 　　像玉米豆子小麦这些都是一斤算一斤，地瓜就不一样了，5斤地瓜算一斤粮食，所以这会可以说所有人家都乐意分地瓜，就是这样像张兰芝一家算算都能分上几千斤地瓜了，可是一年下来还是得饿肚子。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有点接不上茬，张兰芝今年挣钱了还好，时不时地能买点粮食回来，放在往常年，唐山自己吃的都能顶的上张兰芝娘仨吃的，早就得吃不饱了。虽说有的人家能挣工分的多，分的粮食多，但是也就是能吃饱肚子，日子好过点就是了，到了这个时候家里都不大剩的下粮食了。 　　生产队长挺好说话，这也是每年的惯例了，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先刨点地瓜出来各家分一分，顶一顶这段时间，真正要收地瓜还是得霜降那会才可以。 　　挖地瓜也是个技术活，用镢头刨的时候得会找地方下镢头，不然一镢头下去把地瓜拦腰刨断，就浪费粮食了，拦腰刨断的地瓜没谁愿意要，很容易烂。人也多，刨点地瓜也不费事，收完了就在地里当场就分了，这会家家户户都有那种大篓子，编的很结实，就是用来盛地瓜这些粮食的，张兰芝家分了一百六十斤，两个大篓子就能盛下，张兰芝一趟挑了回家，后面还在地里的媳妇们看着，就直砸吧嘴。 　　“看看人芝子嫂，就是能干，不佩服不行。” 　　“不能干咋办？那还不得饿死，家里也没个顶事的男人，婆婆那家也靠不住。” 　　“那可不是，真是少见那样的婆婆，要说大喜婶子平时不是那样的人啊，就对这媳妇……” 　　话题就这么歪到谁家婆婆怎么对儿媳妇好，谁家婆婆竟然还受儿媳妇的气啦，张兰芝早摇摇晃晃的挑着担子回家了。 　　这两天在外面学徒的老三唐湖回来了，老唐家这个老三可以说是一家子里最好的一个了，不管对内对外都是和和气气，也是这些兄弟姐妹里最友爱唐山这个大哥的了。唐湖今年19岁，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认识的人，就跟着学瓦工去了，到底是门手艺，楚春子也挺支持。 　　张兰芝挑着担子回来，正巧唐湖来找唐山说话，看见了赶紧接过来，“嫂子，你可悠着点，我这也回来了，这种活你喊我就是了！” 　　“嗐，也不是什么重活，你难得回来一趟，在外面的活也不见得就轻快到哪里去，在家里还不赶紧歇歇。”张兰芝对这个小叔子观感挺好，唐湖也很是尊重这个大嫂。 　　唐湖心里也难过，看这张兰芝的眼神很是不对劲，古古怪怪的，张兰芝把地瓜提进屋子，唐湖还是古古怪怪的看着张兰芝，张兰芝就笑，“这是怎么了？在外面遇上什么事了？” 　　“不是，嫂子，你和我大哥闹离婚，是不是哪天真就走啦？” 　　唐湖犹犹豫豫的还是问了出来，张兰芝嫁过来的时候，唐湖才十岁出头，楚春子也不是个温柔细腻型的妈，唐湖就很喜欢和大嫂说话，就差把张兰芝也当妈了，可以说家里就唐湖对张兰芝的感情最深，这次回来，就听到小弟说大嫂闹离婚，唐湖不信，唐海就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大嫂这么好的人，肯定不能和大哥过长久了，这次没离成，将来肯定有一天得离。” 　　“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和你大哥过得好好地吗？你大哥要是能改好了，我哪里还能离婚呢？” 　　唐湖听张兰芝这么说就高兴了，就决定在家这些天一定得天天过来说说大哥，可得好好和大嫂过日子。 　　这么个小插曲张兰芝也没放在心上，开始收秋玉米了，张兰芝能干，当然是想着干一天能拿满工了，到了年底自家还能少往外拿点钱不是，就在地里干和男人一样的活，等到地里的玉米都收到场上了，张兰芝到场上准备剥叶子了，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唐山正坐在小山堆一样的玉米堆跟前剥叶子呢，还说的挺欢，张兰芝看见的时候，也不知道唐山说了什么，周围的老娘们笑的哈哈的，看的张兰芝直皱眉头，唐山这是哪股神经搭错了，要知道剥叶子虽说不是什么累活，但也是算工分的，在唐山的心里，既然他病了，就得好好在家里养活着，能算工分的活都是他不能干的，怎么忽然还转性子了？ 　　这就要归功于唐湖了，唐山虽说下了决心要改，但是也不是那么清楚要改成什么样，身上的懒病还是有的，张兰芝也没什么高要求，对于唐山能在家里帮忙热着饭，做着酱油味精的就已经很满意了。 　　唐湖自从下定决心要让他大哥改好，就开始天天找唐山说话了，看见张兰芝在山上把自己当汉子使，家里唐山就只知道热个饭，别的还都不管，就开始磨叨了，“大哥，你说你也是的，到底咱也是个男人，病这也好了，你说你腿不好别的不能干，扒个玉米叶子还不能吗，这也是算工分的，你说你多挣一个工分，我嫂子不是就能轻省点了，你是没看见我嫂子在山上，可真是把自己当汉子使了，不就是为了多挣点工分吗？” 　　唐山有个好处是听人说话，当然说难听点就是耳根子软，自己也是下了决心要改的，听唐湖这么一说觉得挺有道理，拿着小凳子就到场上了，竟然还没忘了那个篓子。直到张兰芝看见的时候那篓子里还是空空的。 　　“哎呀，今天怎么这么可亲（或许待亲？就是值得疼爱，大概是这个意思），还来扒叶子了，你这是拿个篓子干什么？”张兰芝心里疑惑唐山脑子神经搭错了，但是看见这个大懒人知道干活还是很高兴的。 　　“我这不是寻思着能剥点叶子么，结果这个手不行，都让我撕碎了。”唐山笑呵呵的，眼前都是些小玉米，剥不出叶子来的。 　　“哎呦，芝子过来了，你不来这大会我们可是都沾光了，能剥叶子的我们都剥了，不能的都给山子剥了。”坐在唐山身边的是个老太太，看见张兰芝过来笑呵呵的，“行了，山子，可别再扔了，芝子过来了，能扒叶子的都给芝子扒去。” 　　“不用，秋子婶，我到那边找绣子她们一块去，我可不乐意在这守着他，怪烦人的！”要是张兰芝坐在唐山身边了，都不用等到明天的，村子里就会传遍了，诸如看看山子两口子，剥个玉米叶子还得坐在一块，腻腻歪歪的哪里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虽说张兰芝过了一辈子了，但是对于名声什么的还是很在意的，能不留口舌给别人就不留口舌给别人，当然了，也有张兰芝心里确实很不愿意和唐山待在一块的原因在。 　　等到玉米叶子都剥完了，玉米在外面晒了几天晒干了，重头戏就来了。场很大，地方也足够，玉米晒干了之后，就把玉米围城一个大大的圆圈，有劲得汉子或者是媳妇，会拿着链子，就是一种工具，打玉米粒打豆子都用这个，用一个长木头棍子在一头拴上两节木头，拿着另一头，把那两节木头甩开砸在玉米上，玉米粒就脱落下来了。 　　链子这玩意也不是谁都会使得，得会使那股子劲，在场上就跟分开的奥运五环似的弄了好几个玉米圈子，会使链子的都一人拿着一个排开了站在圈子外面，生产队长站在中间给大家鼓劲。 　　“大家伙都注意了啊，今天脱粒是个重活，已经杀了小鸡，烙了油饼，就等着回去吃了，都加把劲啊！” 　　有能喊的汉子已经嗷嗷的叫唤了，当然换来的都是家里的媳妇的骂声，笑声一片中，一个圈子围着的人里有喊口号的，张兰芝站在最中间那个圈子里，喊号子的是个和唐山年纪差不多的，“咱都往右面来啊，我喊啦！” 　　喊号子的喊一声，大家一块开始甩链子，甩一下，就往右边走一步，喊号子的刚开始喊几声，等到大家都找到感觉了，就不在喊了，慢慢的这一个圈子的人就很有律动的围着转圈子了。 　　场上一共围了六个大大的玉米圈子，这会都开始一下一下的甩开了链子，围着转圈子，场上也围了很多人，有等着换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各家的孩子在围着跑，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跑过去抱他爹的大腿，弄得他爹一个步子没迈开，差点挡了路，赶紧一声吼，“孩他娘，赶紧把孩子抱开，再说你把他抱来干什么！”引得周围一阵大笑。 　　圈子一旦走起来，会有一种很奇特的律动感，很是好看，这个时候村子里但凡是能动弹的都会凑到场上来站着看热闹，说话的哈哈大笑的伴随着链子敲打玉米的声音，很是热闹。 　　一次大概转能有一个多钟头，喊号子的才慢慢的喊着号子停下来，有汉子能干的也不用换人，歇一会喝口水还能接着来，张兰芝就不行了，甩这么一个钟头就累的很了，赶紧下来歇一会，就会有别人补上。 　　唐山用水壶盛了水拿到场上，就放好让玉子看着，自己找别人说话去了，张兰芝换了下来，看见玉子蹲在那看着水壶，就赶紧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嘴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 　　这会场上更热闹了，一般都是各家的孩子过去送水，还有谁家媳妇舍不得汉子遭罪的，就趁着功夫送点吃的，不断有揶揄的逗乐的还有农村婆娘们特有的尖声的或者浑厚的就差直冲云霄的笑声。 　　歇够了一气，甩链子的就都各就各位，张兰芝坐在地上看着，周围有说话的，看见张兰芝就笑，“芝子，不上去啦？” 　　“到底是不行，说是把女的当汉子使，汉子当牲口使，也不能真这么干不是？”张兰芝不管日子过得舒心不舒心，在外面都是爽利能闹，何况这会还没有离婚也没有被流言蜚语所困扰，说话也是嘎嘣脆。 第二十八章 　　六个圈子此起彼伏的喊号子的声音，一开始还是很缓慢的甩链子的声音，刚刚走了几步，几个圈子喊号子的都不做声了，就听见“哎呦！”一声，接着就是不断地哈哈大笑声。 　　张兰芝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刚学会使链子还不是很熟悉，一下劲没使对，链子没甩到玉米上，倒是甩到自己后背上了，这个圈子也只能停下来，喊号子的也笑了两声，“行了，不笑了啊，赶紧的替一个上来，赶快开始了啊！” 　　砸着自己后背的小青年早满脸通红的下来了，由着他妈掀开衣服看看砸的重不重。每年都有砸着自己的，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砸着了，还是能引得大家乐上一阵子。有圈子转起来了，甩开了就越走越快，就有那吃不消的喊着让慢一点，喊号子的就会赶紧喊两声让速度慢下来，这轮转完了，该歇着的都感激歇一会，就有些媳妇婆娘们的赶紧拿着大扫帚把上面打好了的玉米芯子掠出去，拿着木锨把玉米翻开，把下面没被砸到的翻上来。 　　岁数大一点的就把掠出来的玉米芯子收拾到一块，有的芯子没砸赶紧的上面还捎带点玉米粒的，就顺手搓下来再扔到大堆里面去，剩下的芯子装起来到时候都会分到各家各户当柴火烧的。 　　玉米也多，打起来也费事，再加上各个生产队接茬，直到村子里所有玉米都打完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这个时候也把该收的豆子红小豆这些杂七杂八的都收了回来，村子里今年还种了些旱稻子，也不知道是村长打哪里弄来的种，也都收了回来。 　　基本上粮食收回来能直接分的就直接分了，旱稻子收回来要分却没有人乐意要，前面说了，旱稻子是一斤顶一斤粮食的，而且一斤旱稻子回去还要去掉糠，这就更不划算了，所以一听说要分旱稻子，都恨不得不到场就不分给自家了。 　　说实话张兰芝也不乐意要，不过看着都不乐意要生产队长已经开始强制的分了，一家几斤的平均分，张兰芝也拿了十斤回家，玉子看见倒是高兴，“妈，有大米吃吗？” 　　张兰芝这才想起来闺女还是挺爱吃大米的，也是日子不好过，摸不着吃什么好东西，大米还是又一次在楚春子家吃的，玉子就忘不了了，这样想着心里舒服了。 　　地里能收的都收个差不多了，就差地瓜没收了，张兰芝又开始早出晚归，生产队这会已经不再管人了，张兰芝也不用像前段时间那么辛苦。 　　这天张兰芝早上去赶海，上午就没出去，正好在家里收拾收拾，玉子在门口和自己的一帮小伙伴过家家，就听见外面一个风风火火的声音只喊，“快去看啊，快去看啊，赵顺子家里闹离婚呢！” 　　听声音一时也听不出是谁，张兰芝自己前世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好奇，也没有出去看，倒是听见玉子几个孩子的声音，“谁家离婚？是不是好玩的，我们也去看看吧！” 　　玉子和小伙伴一块跑到赵顺子家，这会赵顺子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都在对着赵顺子家大门指指点点的，玉子仗着身子小，和几个小姑娘一块挤进去，就看见赵顺子家大门打开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衣服鞋子到处都是，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台上，手捂着一边头，还能从指缝里看见血迹。 　　玉子懵懵懂懂的，就听见身边的谁家大人看着还在说着话，“听说是赵顺子不管老婆饱饭，还天天不是打就是骂的，这才闹得离婚。” 　　“顺子媳妇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好女人还能想的到离婚的？” 　　又说了几句，先说话的那个远远的不知道看见谁了，就喊，“赶紧的过来，你这个人就是慢，离婚你都不赶紧过来看！” 　　“哎呦，我这家里发点面，一听说就赶紧过来看看，你说说，咱村子里还能有离婚的！” 　　赵顺子家里还时不时的能听见男人的喊声，玉子看了一会就转身跑出去，在人群的外围看见唐山了，就赶紧跑过去，“爹！”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到这里来看什么？”唐山笑呵呵的，正和身边的人说话，看见玉子就说了一句，“家去玩去，别在这里转悠了。” 　　唐山这会心里想的是幸亏当初没离婚，要不然这耍猴的就轮到自己了。所有的人都围在赵顺子家门口，唧唧喳喳的就像是在看电影似的，话里话外都是对赵顺子一家的看不起。 　　玉子蹬蹬的跑回家，告诉张兰芝去看离婚了，“妈，离婚要把头打碎吗？赵婶子的头都破了，还流血了。” 　　“可不是的，要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去看离婚呢。”张兰芝随口应了一句，吓唬闺女。 　　倒是把玉子吓了一跳，一直到很大了，还以为只要离婚就要把女方的头打破。 　　赵顺子家离婚这件事一直在村子里说了好几天，赵顺子两个儿子都留在唐家村，很明显的被唐家村里的人孤立了，所有的大人都勒令不许自家的孩子和赵顺子家的孩子一块玩，理由都是一样的，“别和他家的孩子玩，你不知道他爹都离婚了吗？” 　　至于离婚和孩子之间有什么关系，没有人问，也没有人答。 　　唐山当天回家还兴冲冲的和张兰芝转述，张兰芝听了一耳朵就没兴趣了，有什么可新鲜的呢，张兰芝想起上辈子自己离婚的时候，一样是村子里的人都围在自家门口，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那个时候张兰芝悲愤委屈，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不会有人嘴下留情的。 　　张兰芝没有拘着广子和玉子不许和赵顺子家的两个孩子玩，只是张兰芝问起来的时候，广子皱着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我才不和他家的孩子玩呢，他爹都是离婚的，人家都说他俩也傻。” 　　当然了，父母离婚的孩子，什么都不能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人说这里不对那里不好，最终都会归结于“他爹他妈离婚，还能养什么好孩子？看着就傻乎乎的，不是个好东西。” 　　张兰芝不想玉子和广子再经历一遍这样的痛苦了，好在自家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这会已经是阳历的十月份中旬了，地瓜叶子这会已经长得老了些，虽说不如嫩的时候好吃，但是很有嚼头，这个时候剪也不耽误地瓜再长了，村子里的婆娘们都拿着剪刀篓子袋子的到地瓜地里剪地瓜叶子。 　　香子过来叫张兰芝一块，张兰芝拿了一个大篓子，里面还有两个麻袋，香子也是这样，两个人特意走的远一些，到人少的地里去，地瓜叶子也不能都剪了，而且有的叶子现在已经发黄了，干了，也有的生虫了，这些都不能要，张兰芝打算多剪一点，留等着菜接不上茬的时候吃。 　　地瓜叶子最常见的做法是用来做杂面条吃，杂面条是用玉米面豆面麦子面和到一块擀的，当然了，这会很少有人家舍得用麦子面的，一般都是一般的玉米面，一半的豆面，最后抓一把麦子面就行了。 　　这是新鲜的时候的做法，不过大部分的地瓜叶子都是剪回来放到锅里烫一烫晒干留着，张兰芝今年还打算腌上一大缸，这时候天也转凉了，直接用海水腌就能腌住了。 　　用海水腌的地瓜叶子非常鲜，不过腌好了也不是就直接吃的，都是拿出来做杂面条吃，甚至都不用放盐，很鲜美。 　　论干活，少有能比得上张兰芝的，一天就剪了两大麻袋，还不是虚的，里面都压的严严实实的。香子比张兰芝慢，非得闹着让张兰芝陪着再来一天，“不可不管，芝子嫂，你再过来一天，你不是还想着腌一些吗，那这些肯定不够，真的！” 　　张兰芝被香子一脸认真的说瞎话的样子逗乐，就应了下来，剪了两天的地瓜叶子看的张兰芝头都疼，说实话地瓜叶子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也就是用来做个杂面条之类的吃吃，这下剪了那么多，就是烫也费柴火不是。 　　“你不能给南婶家点！”唐山看张兰芝愁，就说了一句，不过张兰芝也知道，他后面还有一句是给楚春子家点。 　　“地瓜叶子山里到处都是，谁还不能到山里剪去，你不稀罕的东西给人南婶，你这算是什么人？” 　　不过想想，张兰芝还是问了一句，倒是没想到南婶今年还真没去剪，原因是家里大儿媳妇怀孕了，正害喜害的厉害，弄得南婶什么心思都没有，更别提去剪地瓜叶子了。张兰芝看见南婶需要也高兴，直接让南婶家的三儿子鹏子弟推了两麻袋回家，也乐得南婶逢人就说侄媳妇的好。 第二十九章 　　霜降刚过，就开始收地瓜了，拔蔓子的，刨地的，拾地瓜的，人分了好几拨，一垄一垄的干的热火朝天，地瓜倒是丰收，个头都长的挺大，看的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张兰芝算了算，今年应该能分四千斤地瓜，看着四千多斤，但是要吃一年还真是不经吃。 　　地瓜都收起来，这次不用各家到地里挑了，都是用牛车拉到各家门口，唐湖拉着唐海过来帮忙，南婶家的两个弟弟也过来帮忙，地瓜在地里刨出来已经都晒过了，这会就不用再晒了，直接都卸下来，院子里堆了一大堆，几个人再慢慢地往地瓜窖子里倒腾。 　　把个头大的完整的都拣出来放到窖子里，小的，被镢头拦腰刨断的，细的，都留出来，这些都等着切成片晒成地瓜干，地瓜干切成小块煮成地瓜干粥，也可以切成小块上锅蒸，蒸熟了拌上糖精当馅，包地瓜馅包子，甜丝丝的也很好吃。 　　地瓜一分到各家，就开始了另一种盛况了，家家都晒地瓜干，晒得到处都是。摞的柴火上，院子里，甚至还有的放在屋顶，不过在屋顶不能有风，不然就被刮到邻居家，自家一块也摸不着了。 　　这会地里的庄稼都收回来了，该种麦子的都已经种上了，剩下的地一片一片的空着，没有地方晒就都放到地里晒，甚至山上哪里有块大石头，都摆满了白白的地瓜片，唐家村村头有条河，河岸边很多大石头，平时谁家洗衣服都顺手摆在石头上晒，这会也都摆满了各家的地瓜干。 　　这时候没有水泥地，甚至各家的院子也都并不平整，地瓜干都是直接晒在地上的，等到晒干了地瓜干上是薄薄的一层浮灰，有的还会夹着沙粒，都得好好地看着清理干净。 　　晒地瓜干并不是什么技术活，张兰芝把地瓜干都切好也摆好，翻动的活就交给唐山了，张兰芝又接着出去挣钱去，有时候张兰芝觉得挣钱这种事，还真的是越挣越有瘾头。 　　地瓜干还没收回来，张兰芝正在菜园子里起萝卜，就听说唐桂芬进医院了，张兰芝算算日子怎么算也没算对，倒是听唐海说了一嘴，好像是唐桂芬自己上茅房被一块地瓜干滑了一下抻着了，这倒是很有可能，这个大姑子不管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火急火燎的，被地瓜干滑着还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好在虽说差着日子但是也差不了几天，唐桂芬现在和楚春子唐桂芳都在医院，家里就剩下唐湖唐海两个不会做饭的，就只能到张兰芝家里蹭一口了。 　　当天晚上天擦点黑，唐桂芳回来了，说是生了，倒是顺利的不行，唐桂芬这是头一胎，生的这么快都有点不合常理了，好在张兰芝本来也打算第二天去看看就提前杀了只老母鸡炖了汤，这倒是正合适了，直接给唐桂芳提着走了。 　　“嫂子，可真是得亏你在家里了。有两天就回来了，咱妈说嫂子你们都别去医院了，还得费一遍事，等回来了天天都能看见。”唐桂芳走前留下这么一句，张兰芝又是有点生气又是无语，也不知道楚春子是怎么想的，拦着不让家里人去，芬子要是知道了还好，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没有一个关心她的呢。 　　唐桂芬一举得男，婆家那边也高兴的很，这个孩子可以说是长孙了，许老头和许老太都乐呵呵的赶紧到医院里，要把唐桂芬接到家里伺候月子，唐桂芬有些意动，就算是因为孩子，到底是有心修复关系，但是被楚春子私底下骂了一通，“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都呆傻了？你婆婆那是能伺候你月子的人吗？回去了都抱孩子去了有谁能顾得上你的？婆婆能比得上你亲妈吗？再说了，你怀着孩子的时候不想着伺候，等生了孙子了才想着伺候，能有这么好的事？不去，回家我伺候你！” 　　唐桂芬听话，楚春子这么一说就不回去了，决定跟着回来，反正许志东不在家，唐桂芬在娘家坐月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许老太倒是不高兴，但是也不愿意招惹楚春子，老两口就怏怏的回家了。 　　张兰芝见着小外甥是在几天后了，唐桂芬出了院回家，张兰芝到楚春子家去看了看，小东西并不大，皱皱巴巴的也没怎么长开，还有点黑，唐桂芬笑着说这孩子不像爹不像妈，也不知道像了谁。 　　张兰芝笑着没说话，就现在看真是活脱脱像了他奶奶，玉子和广子都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看着小娃娃就傻笑，小娃娃也在晃动着小手抓姐姐的手指，唐桂芬看着也乐，“到底是有骨血在，你看看三个好的。” 　　回来的第二天，楚春子就让唐海到处跑着通知五天后看喜，一般家里有了新生儿，都会在十来天左右的时候看喜，就不办满月了，张兰芝照样得过去帮忙，看喜当天要给过来的客人拿着红鸡蛋走，红鸡蛋就是用水煮熟然后放在泡了红色颜料的水里，这种红色颜料是可以食用的，只是把鸡蛋的表皮染了色，取个好意头。 　　看喜当天热热闹闹的，左邻右舍也都过来看看孩子，当然都不会空着手过来，一般都会拿几个鸡蛋，一般都是12个，20个，张兰芝用一个小篮子放了40个鸡蛋，到供销社买了一斤蛋糕，还有二尺布子。从张兰芝进院子楚春子就眼巴巴的盯着看张兰芝拿了些什么，等到看见篮子里的东西，就高兴了，赶紧接过来到唐桂芬躺的那屋去，“芬子，你嫂子过来看喜的东西，这都是你的人情，可得记好了啊！” 　　屋子里人不少，看见楚春子拿着的东西，都没口子的夸张兰芝厚道，当然最后都会转到楚春子这个当妈的好，才会一家子都好，夸得楚春子得意洋洋的，到了晚上就在唐桂芬跟前嘟囔，“好在山子媳妇是个懂眼色的，今天还知道多拿点东西过来，我今天也就是那么说说，你不用想着他家，今天拿过来的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你贴补的？” 　　唐桂芬哼哼哈哈的应着，由着楚春子说，但是心里想着的是到时候自己买回来了，妈她也不能说什么。 　　这会已经阳历的十月下旬了，村里大喇叭喊话让各家各户出一个人到大队抽签，好分地方搂草。唐家村搂草砍柴的地方不多，村子里都统一管理，划片，抽中哪一块就到哪一块去搂草，是好是坏的就看各家的运气了。当然地里的花生蔓子玉米杆这些都已经分到各家各户了。 　　抽签是唐山去的，随手拿了一个打开就咧着嘴笑，周围的汉子看唐山的样子就知道是抽着好地方了，探头一看果然是好地方，那片的树长得不是很密，但是都长得很高，树底下的松针很好搂，有个叫唐安子的就嚷嚷着，“嘿这个破手，人山子哥就那么拿了一个，我这在家里还让我洗了手过来的，你看看这抽的破地方！” 　　“你那手别是插粪坑里了，怎么洗也是臭手吧！” 　　一般过来抽签的都是家里的男人，说话也没什么忌讳的，这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起唐安子来，说的唐安子脸红脖子粗的，差点没起了真火。 　　上山搂草一般都是搂了松针回来，摘了松球，树底下有灌木丛的也可以砍回来，长得正好的树是不允许砍的，唐山抽中的地方好，也不难走，抽了签回来第二天张兰芝就准备上山了，虽说地方是分好了，但是去的晚了被别人弄走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广子和玉子也跟着上山，说是要拾鸟蛋，唐山也要去，“我不能搂草，还不能拾个松球么。” 　　唐山勤快张兰芝当然不会阻拦了，第二天一家子都准备好了推着车要走，就看见南婶家的两个弟弟老大和老二扛着铁抓子过来了，看见张兰芝一家在门口，就赶紧喊哥哥嫂子。 　　“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我妈说大哥今年不能搂草，等着大嫂你自己肯定不行，就让我们俩过来帮忙，还好过来的早，要不然你们都走了！”老大唐建笑嘻嘻的，说着还拍了一下二弟的头，“我说快点吧，你还在家里不紧不慢的，幸亏赶上了！” 　　“你看我婶子可真是的，你们俩过来了，你们家里怎么办？”一墙之隔的亲妈没说担心担心大儿子家的，倒是婶子心里惦记着侄子一家。 　　“我们家里人多，等一天不要紧，嫂子我们俩今天出力了，你晚上可得管饭啊，我先点名要吃你做的油饼啊!面我都准备好了！” 　　“你看看这话说得，你大哥大嫂连顿饭都管不起了？还要你自己带着面？愿意吃油饼晚上就管够！”张兰芝笑，一行人就往山上走着，一路说着话，两个弟弟都很尊重张兰芝，也有南婶经常在儿子眼前说的缘故。 　　到了山上，松针落得挺厚的，两个壮劳力直接拦着不让张兰芝动手，两个人干的嗖嗖的，张兰芝和唐山说，两个就说得对得起晚上的那顿油饼，让张兰芝哭笑不得。 　　唐山拿着麻袋拾地下的和树上能够得着的松球，张兰芝不是个能闲得住的人，两个弟弟不用张兰芝动手，她就拿着镰刀砍灌木，那边老二唐廷看着张兰芝砍柴的背影，小声的凑到大哥身边，“哥，你看看芝子嫂！” 第三十章 　　“我要是能找着芝子嫂这样的媳妇就知足了！”唐廷今年24了，按说都晚说媳妇了，但是这小子非得自己挣了钱盖房子，家里南叔都把房子给盖好了也不行，把南叔南婶气的够呛，一直到今年自己攒够了钱了，这才喜滋滋的说要找媳妇了。 　　“那你可等着打光棍吧，芝子嫂这样的可是少有，配咱大哥可惜了！”唐廷笑话了弟弟一句，就撇着嘴看了看唐山，“大哥好的时候都配不上芝子嫂，更别说现在还瘸着腿呢。” 　　“就是配不上也得跟着大哥才是咱嫂子不是，我还就打谱找个能干的媳妇了，找不着就打光棍！” 　　张兰芝哪里知道这两兄弟还有这么一段对话，她正寻摸野鸡蛋呢，这一片灌木长得都不高，张兰芝也不嫌弃，拿着镰刀都一一砍下来，正砍着就见不远处飞起个什么，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肯定是有野鸡在抱窝，被自己砍枝子给惊起来了。 　　广子和玉子在家说是要找鸟蛋，但是上山来了，就乖乖地待在唐山身边帮着拾松球，也不乱跑，张兰芝这边看见野鸡飞走了，也没吱声，自己朝着野鸡飞起的地方走过去，到底是在一丛长得粗壮的灌木地下找到一窝野鸡蛋。 　　野鸡蛋找起来很过瘾，一般轻易的找不到，但是找到了就是十好几个，张兰芝兜起衣服，数了数这一窝有十八个野鸡蛋，倒是个好数。 　　“广子，玉子，快看看这是什么？” 　　广子和玉子看见妈兜着衣服站在那里，就知道是有好东西了，两个撒着欢的跑到张兰芝跟前，一看就乐了，“野鸡蛋，野鸡蛋，爹，建子叔，廷子叔，我妈捡着野鸡蛋啦！” 　　中午就在山上吃了点，到了下晌，唐廷嫌弃用推车一趟趟的推回去太费事了，说要回去赶牛车过来，张兰芝拦也没拦住，这会牛车早就不知道在谁家用着呢，倒是没想到没一会唐廷就赶着过来了，也得亏唐山抓的地方就在山脚，不高，要不然牛车肯定是赶不上来的。 　　“你这是到哪里偷的牛车过来？不是咱队的牛啊？” 　　“你看你说的话，怎么叫偷得，我是偷东西的人吗？这是我到一队去赶的，一队那队长好说话，几句话就被我忽悠过去了！” 　　“有你的啊，真是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啊，芝子嫂，这下省事了，咱赶紧的！” 　　张兰芝看了看就会笑的唐山，心里叹气，这一大家子哪一个都比唐山这个做大哥的有道道，不过张兰芝也就是感慨感慨，重生一回学会了最重要的就是知足，唐山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能和自己好好过日子，就知足了。 　　晚上唐建唐廷吃到了心心念念的油饼，走的时候张兰芝又给了唐建六个野鸡蛋，“拾的也不多，你也别嫌弃，水子不是怀着孩子呢吗，拿回家给她吃。” 　　唐建也不推辞，乐呵呵的就拿着回家了，唐廷拎着一兜子油饼，兄弟俩连吃带拿的回了家，被南婶骂了一通，唐廷气哼哼的不服气，“有来有往的才能走动不是，这样下次我们不是还能去给山子哥帮帮忙吗？” 　　南婶愣了一下，想了想倒也是，瞅了两个儿子一眼，就给大儿媳妇煮野鸡蛋去了。 　　没两天分布票棉花票了，一共分了16尺半布票，二斤半棉花票，好在这之前家里的日子不好过，有票没钱，布票棉花票的攒了不少，也不知道这会的人怎么那么抗冻，一人就是个薄棉袄薄棉裤就出门，鞋子一年到头的都是黄鞋，这会的冬天还特别冷，不过第一场雪下了以后就都在家里猫冬，少有出门的了。 　　张兰芝不打算在供销社买布买棉花，太显眼了，索性借了自行车到县里买去，难得去一次县里，张兰芝就带着玉子一块去，乐的玉子直在家里冲唐山做鬼脸，“爹，我们去县里啦，不带你去！” 　　张兰芝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大采购了，家里四个人都得做身厚点的棉衣棉裤，一个大人一套衣服得六尺布子，棉袄棉裤还得有里子，不过里子用最便宜的布子就行了，张兰芝领着闺女布子棉花的买了一大包，玉子看什么都新鲜，倒是什么都不要，就看着就欢丢丢的。 　　骑着车回家，玉子坐在车前面的横杠上，耳朵也尖，听见有小猫叫，“妈，有小猫在叫，喵喵的。” 　　张兰芝停了车，就看见从路边的草里钻出来个黑白花的小东西，冲着张兰芝叫唤，声音也不大，喵喵的叫的张兰芝心都有点软，玉子更是看这张兰芝，“妈，咱抱回家养吧？” 　　都说秋猫养不活，不过是因为这个时候人都没有吃的东西，更何况猫狗了，紧接着的冬天可不是不容易过，这个小东西估计是被谁家扔在这里的，不过看样子也就是刚扔，看着还挺有精神的，有个猫抓抓老鼠也挺好，张兰芝就点头。 　　“抱着吧，回家你可得想着喂啊！” 　　刚到家门口，张兰芝车还没停稳，就看见玉子怀里的小奶猫身上的毛都竖起来，嘴里还呜呜的，倒是没有伸爪子挠玉子，张兰芝正好奇呢，就看见家里一个小土狗摇摇晃晃的跑出来，嘴里也呜呜着，看着张兰芝和玉子的小眼神晶亮晶亮的。 　　“这是怎么弄的？谁送来的还是你去要的？”张兰芝把东西都拿进家，问出来帮着拿东西的唐山。 　　“嗐，今天军子送来的，说是拿回来的南婶不许养，非得让扔了，就想到咱家了。我寻思着还能看个们，养着就养着吧。”军子是南婶家的小儿子。 　　这么个小东西能看什么门？张兰芝嫌弃的看了眼脚边哼哼唧唧撒娇的小土狗，这下好了，一下子家里猫狗齐全了。 　　等到晚上广子回来，兄妹俩快乐死了，捯饬着唐山要给小猫小狗做个窝，唐山也由着，拖着个瘸腿一会找找这个一会找找那个，最后爷仨好不容易用石头垒成个窝了，家里张兰芝找了两个裂缝的旧斗，打横放在炕前，里面铺上麦秆，“你们仨竟在做些无用功，这么点的猫狗能在外面睡吗？” 　　“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呀！” 　　玉子撅着小嘴不乐意，张兰芝笑了一气，“你们仨不动脑子怨谁？你们的窝也有用，等小狗大了就让它在外面睡。” 　　小猫小狗这会熟悉了，在一块很和谐的你抓我一下，我挠你一把，小猫的脾气不太好，挠着挠着被小狗按住了，就开始伸出小爪子使劲了，嘴里还不停地呜呜着，倒是小狗一直也不使劲，看着就是个憨的。 　　家里有了小东西显得热闹了很多，小猫也是个聪明的，玉子拿着饼子叫了两次喵喵，再叫小东西就知道回头了，乐的不行，广子在一旁不服气，也拿着饼子叫小狗，还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想了个名字，说要叫小明，唐山还在那笑着夸广子起的名字好，张兰芝憋不住笑，“谁家有小狗还叫小明的？你上两天学就学了个小明回来是不是？” 　　要说广子这孩子别的地方心眼不缺，但是学习上真的是十窍通了九窍，因为小学就在唐家村，唐山有空闲的时候也爱满村子的转悠，时不时地就转悠到学校里去了，遇见老师说几句话知道是广子的爹，就说了几句广子，弄得唐山再也不愿意到学校闲逛去了。 　　晚上广子和小猫小狗，应该说和喵喵小明一块玩的晚了，第二天早上就不愿意起来，一直在炕上扭麻花，被玉子把小狗扔到被窝里才一个高蹦起来，醒了也不穿衣服，就在被窝里和小狗玩，直到村子里和广子一块上学的傻柱子过来叫，这才赶紧穿衣服。 　　傻柱子也不是真的傻，就是有点憨，呆呆的，叫了张兰芝和唐山“大哥大嫂”，傻柱子家的辈分大，看见广子才穿衣服，就皱着个眉头，“你可真是的，上学都要晚了，你怎么才起来！” 　　“不晚，不晚，这才六点五十，不着急！”广子嘟嘟囔囔的，“你等我会，我还没吃饭呢！” 　　傻柱子不乐意，但是还是等着，广子倒是吃起饭来慢慢腾腾的，吃几口逗逗小猫，再吃几口逗逗小狗，张兰芝一直忙活着也没顾得上管他，等到忙完了一阵，看见广子还在那不紧不慢的，傻柱子急的一直催，张兰芝皱了皱眉，“广子，你皮痒了是不是，你看我今天把不把猫狗都扔了！都几点了你看没看见！” 　　广子一看差不到十分钟就七点半了，学校七点半上课，这才着急起来，饭也不吃了，一把拽起书包带子，书包是张兰芝给缝的，单间包，抓起来往脖子上一套就往外跑，也不顾一直等着的傻柱子，广子长得高，腿也长，跑出去一溜烟就没影了，后面傻柱子急的只喊“广子，你慢点，等等我！” 　　张兰芝看的简直哭笑不得，恨恨的瞪了唐山一眼，“都是像了你了，能干出这么不是玩意的事来！” 第三十一章 　　等到晚上广子回来了，被张兰芝说了一通，张兰芝知道广子学习上不开窍，所以对广子学习上也没有什么期待，但是不能品性不好，张兰芝这边说着，那边唐山也帮腔，说的广子耷拉着头，晚上写了作业就乖乖上炕，小狗还在炕前冲着广子哼哼唧唧的直摇尾巴，广子眼巴巴的看着，也不敢下炕去抱上来。 　　张兰芝正做棉袄，看见了也不管，广子瘪瘪嘴抓过枕头就躺下睡觉，时间还早着呢，广子在那扭来扭去翻来覆去的，扭到唐山不耐烦了，“你不睡就起来，扭来扭去的别人还怎么睡！” 　　唐山这么一声吼，把广子吓得僵的直直的不敢动弹，张兰芝瞪了一眼唐山也没吱声，过了一会再看那孩子就那么僵着就睡着了。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走过，张兰芝家里赚钱两不误，还跟着香子和绣子一块腌了一缸子蟹酱和虾酱，等到能吃的时候，舀一碗出来打一个鸡蛋进去，放点油放点酱油，放在锅里蒸熟，虾酱和蟹酱就馒头米饭吃都会感觉很好吃，最好吃的吃法是就着杂面条吃，用玉米面豆面麦子面混合擀的粗面条，就下个清汤的，里面放点地瓜叶子，放点盐。这两样一块吃，简直越吃越香，肚子撑破了嘴里还想吃。 　　买小虾的时候，碰到卖小黄花鱼的，个头小的可怜，当然了价钱也很美好，买了两筐小黄花鱼里面还掺杂着点马舌鱼和黑鱼，个头都不大，张兰芝买回家用粗盐腌了一大缸，到冬天拿出来热馒头的时候一蒸，就又是一样菜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就一天冷过一天，到了小雪，棉袄就都已经上身了，小雪收白菜，张兰芝和唐山拿着菜刀一颗颗的齐根砍下来，都在园子里直接挖了个大坑埋好，和萝卜坑一样，上面用捆好的玉米杆盖好，就留了三四颗放在院子里，留着现吃。 　　正和唐山埋坑，就听见前面有人在喊芝子嫂，过去一看是罗水子，罗水子和张兰芝纯是因为孩子才多说几句话，之前也就是见面打招呼的交情，还是因为广子上了学和罗水子的儿子国卫、国爱玩的好，其实是村子里的一帮子小子都一块玩的不错，就经常凑到一块写作业造反，十次里十次是凑到张兰芝家里，张兰芝也不管这些，这些孩子闹翻天了也就是笑笑随他们玩。 　　直到又一次玩晚了，别的孩子都走了，就剩国卫和国爱还在，张兰芝只以为是三个孩子玩的疯了也没问，到了吃饭的点就留着吃了顿饭，天都擦黑了，罗水子过来接孩子才知道是家里没大人，罗水子走娘家回来的晚了。罗水子心里记着这点情，你来我往的见面才有几分熟络。 　　“水子过来了，进屋坐坐吧？” 　　罗水子和张兰芝进了屋，坐到炕上，小声且有点神秘的语气问张兰芝“芝子嫂，我娘家村子生产队卖粉条，有那断了的不成捆的，也不是那种碎渣子，就是没有卖的那么好看，就三分钱一斤，你要不要？” 　　每年到这个时候各个村子里生产队都会组织做点粉条卖，可以拿钱去买，也可以拿地瓜或者鸡蛋去换，价钱也好，一般八分左右一斤，要真是罗水子说的那样，断一点不成捆，就是样子不好看而已，也不耽误吃，三分钱一斤可真是便宜的很了。 　　罗水子娘家哥哥是生产队队长，这个张兰芝是知道的，这粉条的来路估计就不怎么正常了，张兰芝想来想去还是没要，常言道贪小便宜吃大亏，张兰芝和罗水子到底是没什么太大的交情，而且张兰芝记得上辈子大约这个时候罗水子的娘家出了什么事，不过那个时候张兰芝和罗水子也不熟，也就没关心这些。 　　见张兰芝不要，罗水子暗暗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到底是一家穷鬼，连三分钱一斤的粉条都买不起，也没说什么，笑着叮嘱张兰芝不要说出去，就走了。 　　张兰芝看着罗水子拐了个弯到前街一个婶子家里，就暗笑，还叮嘱不要别人说出去，估计她自己就宣扬出去了。 　　当天下午村子里大喇叭就喊村子里做粉条，有想要的可以到大队作坊里换，张兰芝让唐山推了一袋子地瓜去换，唐山腿虽说瘸着，但是推车还是能推的，只不过推车上面不能放太沉的东西。 　　到了晚上唐山推着能有八斤粉条回来，说是七斤半地瓜换一斤粉，那一袋子地瓜都换了粉条回来。晚上就吃得白菜炖粉条，这会的粉条是纯正的地瓜粉条，虽说要多炖一会才能熟，但是咬着很有韧劲，香的很。 　　玉子和广子很喜欢大姑家得到小弟弟，一有空就跑到楚春子家去看小孩，唐桂芬很高兴，看见玉子和广子过来赶紧找好吃的给两个孩子吃，一次两次的楚春子只是在背后和唐桂芬说道，到了第三次楚春子就当着孩子的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看见玉子乐颠颠的过来，耷拉着脸。 　　“你怎么又来了？小孩子还有天天看的？” 　　玉子这么一小点就懂得看人脸色，看楚春子脸色难看，哦了一声，“那我不看了。”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走了。 　　回了家玉子就小嘴巴巴的和张兰芝说了，“你再过去，你大姑拿给你吃的你就别吃了，就说都留给弟弟吃，你奶就不会说什么了。” 　　张兰芝当然生气，但是为这样的事又不值得吵吵，又不能拦着孩子去看弟弟，毕竟得看唐桂芬的面子不是。 　　过了两天，绣子到张兰芝家，一脸惶惶，半个屁股坐到炕上，就问张兰芝，“芝子嫂，你有没有要罗水子家的粉条？” 　　“没要，怎么了？” 　　“哎呦，听说罗水子娘家大哥叫抓走了，说是公家的东西，就是偷得罗水子卖的那些粉条。” 　　“她哥不是生产队队长吗？怎么还能叫抓去？”张兰芝挺好奇，有的村子生产队长胆子大，偷偷摸摸的往家里偷东西，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别是偷得太多了吧？” 　　“可不就是，要不罗水子能到处卖吗？谁知道叫人告了，我家还买了不少呢，芝子嫂你说不能有事吧？也是我抹不开面子，寻思着她都找到家里来了，不要点不好，哪知道这还买着脏东西了。” 　　“能有什么事，罗水子在咱村子里卖都不知道那边知不知道呢，这也该着你得个便宜了，没事。” 　　绣子心里未必不知道没事，但是听张兰芝这么说还是放松了些，和张兰芝坐着说了一会，最主要的就是骂罗水子不是东西，直坐到快做饭了这才离开。 　　眼见着没什么事情了，张兰芝带着玉子走了趟娘家，玲子一看见玉子就亲亲热热的叫姐姐，和玉子一块玩，倒是玉子一直嫌弃玲子有小性子，不乐意和玲子一块，待了一会就说要去找红子姐，玲子也在屁股后面跟着，玉子嫌弃也只能领着。 　　没一会把红子也叫过来了，一进门红子看见张兰芝了，就问张母，“奶，今天我姑回来了，晌午是不是要做好吃的？” 　　张母应了句，把三个孩子打发到外间玩，玲子玩的好好地，突然出去要拉屎，拉完了就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喊玉子，“玉子姐，给我擦屁股！” 　　张母听见了就笑，“你看看这个玲子，你拉完了不叫我，叫你玉子姐干什么？再说你不是能自己擦屁股了吗？” 　　“我就不，我就等我玉子姐给我擦！” 　　玉子再懂事也是个孩子，就在屋子里不出去，张兰芝也不吱声，只是笑，虽说侄女是可疼，但是更该疼的还是自己的闺女不是。张母都下了炕，出了门了，玲子看见了扯着嗓子不要张母，非得要玉子，玉子生气玲子难为姥姥，心里也很不耐烦，皱着个小眉头。 　　“你叫什么叫，我给你擦，你把屁股撅起来！” 　　嗯，这个时候是没有卫生纸的，一般擦屁股都是用棉条棍子，棉条是一种植物，很有韧性，一般都用来编篓子，表皮也很光滑。 　　玲子看见玉子出来了，就乖乖的把屁股撅起来，玉子斜着眼睛，到墙根放棉条棍的地方也不拿棍子，在一颗大白菜上撕下一块白菜梆子，用白菜梆子给玉子擦了屁股。这会天已经很冷了，白菜放在院子里，特别是白菜梆子，冰冰凉，刚一放到玲子身上，玲子就嗷了一声。 　　“奶，我姐用白菜梆子给我擦屁股！” 　　“你非要我给你擦屁股，我就会用白菜梆子。”玉子慢悠悠的擦完了，还知道洗洗手，用一种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气死人的语调，再看看玉子嫩嫩的小脸，怎么看怎么萌。 　　张母和张兰芝在炕上坐着，从窗户往外看了全程，乐的哈哈直笑，“这个小东西，真是太精怪了！” 第三十二章 　　晌午李莲过来，张母说给她听，逗得李莲也哈哈乐了一阵，直和玉子商量，“玉子，给小舅娘当闺女吧？你和你玲子妹妹换换吧？玲子个熊玩意儿，光长肉不长脑子。” 　　确实不长脑子，晌午吃了饭，玲子也不知道怎么消化那么好，又扯着嗓子喊玉子姐，李莲要出来还是不让，李莲就站在门口，“今天我还就不让你玉子姐出来了，你自己擦，惯你的毛病，大冬天的你光着个屁股不嫌冻得慌就在外面呆着！” 　　玲子觉得在奶奶家，也不怕她妈。小姑娘嗓子又尖，喊个不停，玉子从小舅娘身边钻出去，“你别喊了，烦死了！” 　　玲子看见玉子出来了，还知道转过头看看玉子拿的什么东西，“你别用白菜梆子给我擦屁股，我不要白菜梆子！” 　　“知道了，知道了。”玉子拿了一根棉条棍子，伸给玲子看，“你看看，我拿的是棉条棍子吧？” 　　玲子点点头，放心了，转过头去但是没看见玉子另一只手里偷偷藏了根松树枝，走到玲子身后，还特意把棉条棍子伸到玲子跟前，“我没骗你吧？” 　　等到玲子撅起屁股，玉子就把棉条棍子一扔，眼疾手快（或许不该用在这里？）的用松树枝给玲子擦了屁股。松树枝上面凹凸不平的，松树皮本身也粗糙得很，意料之中的又听见了玲子的哭喊声。 　　李莲在门口站着，看见了笑的直打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哭什么哭，活该你，就得你玉子姐想法子治你！” 　　晚上回了家玉子就小嘴巴巴的都说给唐山听，把唐山笑的躺在炕上，第二天又去说给唐桂芬听，楚春子在外间都没憋住笑，乐的哈哈的，唐桂芬看着玉子爱的不行，哈哈大笑也不顾大小声，把睡得好好地小许伦吓了一跳。 　　是的，小许伦有名字了，是许志东回来起的，许志东工作也忙，匆匆的回来看看孩子，看看唐桂芬，又匆匆的走了，不过倒是半个月回来一趟，也不带嫌累的。 　　当天晚上许志东就回来了，提前唐桂芬知道今天回来，但是到了晚上六点了也没看见人，冬天天黑的早，唐桂芬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很不踏实，要站在门口等吧，今天晚上的小伦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跟姥姥，非得妈妈抱着。 　　唐桂芬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又怕冻着孩子不敢站在门外，只能站在家里的门口往外看，冬天风大，到了晚上更是，唐桂芬抱着孩子站在门口，小小的孩子被风呛着咳嗽，唐桂芬这个傻大姐还乐呵呵的叫楚春子，“妈，你看看这小东西还会喝风呢！” 　　到了六点四十左右，唐桂芬看见许志东来了才放心。许志东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小米红枣红糖样样不缺，第二天许志东走了，没等到中午，小许伦就开始咳嗽。 　　“妈，你看看小伦是不是发烧了啊？是不是昨天晚上冻着了？”唐桂芬本身就不是个细腻的性子，现在头一次当妈又是在自家妈跟前，更是万事不操心，就靠着她妈了，在唐桂芬心里，楚春子除了对大嫂不好以外，别的都很可靠。 　　“发烧了？”楚春子过来用手摸摸孩子的头，又用嘴唇试许伦额头的温度，“没事，没发烧。” 　　这个时候的人照顾孩子都不像现在这样精心在意，不少人忙起来了，就把孩子自己放在家里，到点了当妈的回来喂喂奶就行了，唐家村就有一家，老人顾不上给带孩子，当妈的就把孩子整天整天的放在家里，到孩子过了生日抱出去，孩子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只会仰着头看天。 　　唐桂芬闻言放下点心了，还没等一个钟头，小许伦开始拉肚子了，“妈，你快看看，小伦拉肚子了，怎么办？这么点也不能给他药吃？” 　　小许伦不舒服就一直哼哼唧唧的，正巧玉子过来看小弟弟，“大姑，小伦怎么啦，怎么一直哭呀？” 　　“拉肚子了，身上不舒服可不就得哭吗？” 　　“没事，拉肚子好治，等我找点根子，烧点水泡泡就好了。”楚春子这会想到法子了，“我这就上山找点草根子去。” 　　玉子玩了一会，小许伦还是一直哭，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跑回家去了，看见张兰芝，赶紧跑过去，“妈，妈，小弟弟病了，拉肚子了。” 　　“嗯？怎么拉肚子了？你大姑吃什么东西了？”张兰芝刚转了一圈回来，在炕上坐着歇会。 　　“不知道，我奶说要烧点草根子水给弟弟泡泡呢！” 　　坏了！张兰芝一听就知道就是这件事了，上辈子小许伦就没能长大，就是因为灌风拉肚子，不想着送医院去，楚春子还盯着大风上山刨了草根子，这种草根子学名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只是缺医少药的时候，谁家拉肚子了都上山找点这种草根子烧点水喝就好了。 　　也不知楚春子是怎么想的，寻思着这么点的孩子喝怕是不行，就烧了水给泡泡，一点用没有还说是水不够烫，本来这么大点的孩子就很嫩了，在放进那么烫的水里，没过几天孩子就被折腾死了。 　　老许家的头一个孙子就这么没了，唐桂芬的日子很不好过，直到两年后又生了个闺女才算好一点，只是那会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了，唐桂芬和许志东都是端着铁饭碗的，就只能生这么一个了，也就没能再生个儿子。 　　楚春子更是一点愧疚之心都不带有的，外孙子没了也不伤心，还在别人跟前嘀咕，“那孩子不会长，长得像他奶，看着就不是个长命的。” 　　张兰芝上辈子天天忙死忙活的挣工分，虽说冬天闲了，但是想挣工分还是有活可干的。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等到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行了，这辈子张兰芝本来还想着要记得拦一拦，救这孩子一命，但是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天啊，后来想到这辈子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没准这码子事不会出现呢，没想到还真重演了。 　　张兰芝听了玉子说，就赶紧下了炕到楚春子家，楚春子刚回来，正刷锅要烧水，看见张兰芝过来了，也没个正眼，斜着眼看了一眼，“怎么过来了？” 　　“我听玉子说小伦拉肚子，过来看看。”张兰芝说着进了里间，小伦也没个大声音的一直哼哼唧唧的，唐桂芬正抱着摇晃着哄，“怎么还拉肚子了？严不严重？” 　　“开始拉黄水了嫂子。”唐桂芬也不知道怎么办，只等着她妈的法子。 　　“拉黄水了你不赶紧弄到医院去还在家里待着干什么，在家待着能给孩子治好病啊？到医院去让医生给打个针弄点这么大的孩子能吃的药，在家里待着干什么？” 　　“去医院？不去医院，去什么医院，有钱没地方花了？我都上山刨了根子了，烧点水一泡就好了。”楚春子在外间听见了，赶紧扬着嗓子喊。 　　“妈你可真是的，怎么不去医院，你那根子是大人烧了水喝了好使，你泡能有什么用，再说了，这么大点的孩子哪经得起折腾，现在赶紧送医院打一针就好了，都拉黄水了还不严重啊？”张兰芝为什么不得楚春子的意呢，就有这样的原因在，类似于这种时候太强势，太不给楚春子面子。 　　唐桂芬听张兰芝头一句说要去医院就眼前一亮了，再怎么说也是人医生能治病不是，虽说这会的医院贵吧，但是唐桂芬不差钱啊。 　　“妈，我嫂子说的对，去医院，你快过来帮我收拾收拾，咱俩得一块去啊。”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家里还有你弟弟妹妹，都不用管了吗？”楚春子坐在外间的小凳子上，脸都快耷拉到地上了。 　　唐桂芳今天去准婆家去了，唐湖也早几天就又回去了，家里就剩一个唐海，唐桂芬这会脸色也不好看，眼泪在眼圈子里直打转转。 　　“妈你可真是的，这不是你亲闺女亲外孙子？怎么不去，唐海不能做饭还不能到我家吃去吗？你不陪着去，芬子自己哪能行？” 　　楚春子说实话心里是挺听张兰芝的话的，但是每次听完了之后都会生好长一段时间的气，觉得自己没有婆婆威风，不把张兰芝压服了，就得被媳妇压到头上了，这也是楚春子时不时的找茬，在唐山跟前使坏的一个原因。 　　张兰芝说完，就和唐桂芬一起收拾东西，“芬子收拾东西，一会和妈一块去，证件什么的记得带好了，家里不用妈你操心啊！” 　　楚春子不情不愿的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把放吃的的那间屋子锁上，看的张兰芝一阵无语，等到两个人出去找了车去了医院这才放了心。 　　楚春子和唐桂芬本来以为就打个针就行了，没想到到医院里医生一看就说最好是住几天院，孩子已经开始有点发烧了，又咳嗽，这就很严重了，吓得唐桂芬脸色发白，心里不住地感激幸亏嫂子过来让去医院，不然这孩子能不能活还是两说呢。 第三十三章 　　当天下午娘俩还没回来，张兰芝就知道最好也是在医院打吊瓶了，就打发唐海去看看，唐海一个大小伙子，骑着车脚下生风，也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说还得回去，就是先回来拿点东西，要在医院住几天，换洗的衣服什么的都得带着，张兰芝给收拾了一个包袱，让唐海送了过去。 　　本来只以为是一个小毛病的楚春子在医院里呆了五天以后，心里也有些发虚，但是对着别人还是嘴硬的很，但是再怎么嘴硬，唐桂芬心里是实打实的感激了。 　　因着小许伦病了这么一次，加上唐桂芬也早已经出了月子了，等到年后唐桂芬就得回去上班，就决定搬到孩子奶奶家里去，怎么也得让孩子爷爷奶奶看看孩子吧，现在搬走了就直接在婆家过年，等到过完年和许志东一块回去。楚春子正因为差点因为自己害没了外孙子而心虚，倒是什么也没敢说。 　　天渐渐的越来越冷，前天刚下了一场雪，北风呼呼地刮着，扬起一阵一阵的雪面子，村子里很少有人出来了，一般都在家里炕上呆着，这个时候就显出土灶烧火的好处了，一天三顿的烧火，炕上有时候都烫手，暖和的很。当然了夏天就另当别论了。 　　小猫小狗这段时间长得很快，特别是小明，屁股滚远滚圆的，摇头摆尾的冲着你撒娇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萌感，只有滑稽感，实在是太肥了，有时候和小猫耍起来，在地上打个滚甚至还会翻不过身来。 　　不过两个小家伙都很聪明，刚抱回来那几天，张兰芝让两个小家伙待在家里，找了一个破盆子盛了沙子，让两个小家伙在里面便便，等长大了张兰芝就不许两个呆在家里了，总不能一直摆一盆屎盆子在家里吧，那味也受不了不是，但家里没有沙盆又怕连个小家伙随地便便，张兰芝就不许在家里，把窝也给搬出去了。 　　无奈这一猫一狗的到了晚上就在门口蹲着一个汪汪叫，一个喵喵叫，叫的玉子非得抱回家，如愿以偿的两只在暖和的炕上呼呼大睡，但是每天晚上都得“起夜”，还是唐山把门槛下边的门槛眼通开，这才解决了一家人主要是张兰芝的睡眠问题。 　　玉子正在炕上搂着喵喵睡得香，小狗打横躺在玉子枕头上面，小猫被玉子搂在怀里，绣子进门一看就乐，“哎呦，可爱死我了。”如果准确形容绣子的心情，应该是被萌到了，但是此时绣子只能说一句爱死我了，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抱过来亲上一口。 　　“哎呀，早上老早起来了，过了一会小猫上炕睡，她也跟着睡着了。”张兰芝看玉子的眼神无奈。 　　今天绣子过来的算早的，因为张兰芝这人大方不计较，冬天许多人都到张兰芝家里坐着玩，说说话，做做衣服，加上唐山现在也能动弹了，不用占着一小半的炕了，整个炕上都坐满了人，说话拉呱的好不热闹。 　　“芝子嫂，今天剪花好不好，我家里的新斗新箱子都糊好了没剪花，剪了花贴上也好用啊。” 　　“剪就剪呗！” 　　张兰芝没什么意见，张兰芝手艺很好，剪纸基本上不用样子，拿着剪刀就把花、叶子的都剪出来了，别的人就不行了，就得先借个花样子，铺在纸上用煤油灯烤，把烤黑的地方扣掉，就是样子了，然后再照着剪，有这功夫张兰芝已经剪了好多出来了。 　　其实放眼整个唐家村，没有比张兰芝更能干更手巧的媳妇了，有那手笨的就都找张兰芝帮忙，当然忙也不是白帮的，谁家有什么稀罕东西都会给一点，当然了谁家的日子也都不宽裕，给点东西也就是尽个心意。 　　绣子拿了各种颜色的纸过来，红的粉的绿的都有，张兰芝剪花，绣子剪叶子，没剪一会香子也领着两个媳妇过来了，进屋看见正在剪纸，香子就笑起来，“可真是巧了，我们也是想来麻烦芝子嫂的。” 　　那两个媳妇是过来学的，张兰芝也由着她们，小桌子，煤油灯，用得着的都找出来，几个人坐在炕上剪纸，说着闲话，这边香子剪一个大牡丹到最后一剪子了，剪坏了，香子哎呦一声，“妈呀，可坏了，最后一剪子剪坏了，这可气死人了，这个破剪刀！” 　　“拿来我看看，不是告诉你在抽屉里有个新剪刀吗，让你拿你不拿。”张兰芝看着香子的样子就笑。 　　“这不是懒得下去吗？”香子在炕里面坐着，外面坐着人又摆了桌子，就懒得下去拿。 　　绣子笑，“人家说，周家村有一个懒汉子，懒得什么都不干，平日里都是媳妇好好地伺候着，这天媳妇娘家出事了，媳妇得回娘家，几天不回来，就愁得慌啊，这家里没有人，汉子饿死了怎么办，最后想了个法子，烙了一张大饼，给汉子挂在脖子上，饿了就低一下头啃饼就行了。可这媳妇一走就是好几天，等回来了，家里汉子早就饿死了！” 　　绣子这段说的是抑扬顿挫，刚开了个头，张兰芝几个人就开始笑了，香子自己也绷不住乐，绣子自己说着也开始笑。 　　“你知道是怎么了？这汉子脖子前面干干净净的，脖子后面还有一半的饼呢，原来这汉子把脖子前面的饼吃完了，懒得抬手转饼，就这么饿死了！哈哈，今天咱村子里也有个懒媳妇了，懒得下去拿剪子，结果剪坏了个大牡丹！” 　　几个人哈哈大笑了一气，香子笑够了，擦了擦眼泪，“你说的不对，不是懒得拿面板吗？” 　　“不是，拿面板的是学懒。”张兰芝接过话茬，“人说是有这么一个小子，去拜了个师傅学懒，这天师傅擀面条，让徒弟拿面板，结果徒弟往师父面前一趴，说‘哎呀，师傅，我懒得拿，你在我背上擀得了’，师傅擀好了，又问‘那你不拿面板，在哪里切啊？’，‘你在我背上切就行了，师傅，我太懒得拿了。’好，师傅就在徒弟背上切，切的血肉模糊的，师傅就问啦，‘这么切痛不痛啊’” 　　张兰芝说到这里几个人已经哈哈笑了，“徒弟就说啦‘怎么不痛啊，师傅’，师傅就好奇啊，‘痛你怎么不说啊？’‘我这不是懒得说嘛！’师傅听徒弟这么一说，就笑了，说行了行了，你出师了，你比我还懒！” 　　“哎呦，那可是我说错了，香子应该是这个学懒的才对！”绣子哈哈笑着，打趣香子。 第三十四章 　　大冷天的一般人都能在家里窝着，唯独学生们不行，广子学校里还没有放学，每天都得上学去，好在学校就在村子里，也不远，冬天还会生个小炉子，当然了，生炉子的柴火都是要学生拿的，老师每天中午还会在上面热个饭啥的。 　　等到下午放学，一群孩子回家吃了饭就浩浩荡荡的聚到广子家了，说是在一块写作业，其实是在一块疯玩。来子兄弟俩就是香子的两个儿子，每天一进屋子肯定得先找找看玉子在不在家，来子这小家伙会来事，人没到齐的时候就凑到张兰芝跟前帮忙，嘴里的话总是让张兰芝哭笑不得。 　　“芝大娘，我妹子长得真好看，我领回家去行不行？” 　　或者是“芝大娘，我妈说让我妹子给我当媳妇就能领回家去了，我妹子给我当媳妇行不行？” 　　逗得张兰芝再看见香子就笑骂，“你说说你还有没有个当妈的样子了，什么话都在你儿子跟前说，你小心教坏了孩子。” 　　回应张兰芝的是一阵哈哈大笑，“芝子嫂，我还就看好玉子给我当媳妇了，那俩小子非得有一个给我把玉子弄回家去不行。” 　　张兰芝简直无话可说，还真不知道香子是怎么从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看出好媳妇的潜质的，虽说根据上辈子的经历来看，玉子确实是个好媳妇。 　　因为张兰芝从夏天开始不断地晒晒晒，到了冬天日子就不要太好过，倒不是说吃的有多好，但至少可以换换样，晒好的鱼干和萝卜一块炖，都不用使什么调料，一点油一点酱，就很香了，玉子和广子就着地瓜吃起来没完，吃完了广子就跑到茅房去，一会喜滋滋的跑回来。 　　“妈，妈，我到茅房去这会，茅房都满了！” 　　张兰芝笑喷，唐山揉着广子的脑袋，“行行行，广子最能干。” 　　大粪可不是好东西，再往前几年大粪都要收集到一块去用，也是这几年慢慢地不用了，各家的大粪各家用，张兰芝都用在菜园子里了，几分地的菜园子让张兰芝喂得什么菜都长得好，为了这事楚春子还不服气过一阵子，觉得自己为什么连种个菜都还比不过张兰芝。 　　唐桂芬这段日子过得还不错，小许伦越长越漂亮，白白嫩嫩的见人就笑，唐桂芬婆婆喜欢的不行，婆家大哥没生儿子，就一个闺女，小许伦这是第一个孙子，可以说被老爷子老太太爱到了骨子里，连带着对唐桂芬都好了不少。 　　这个时候唐桂芬对张兰芝的感激之情简直无法言表，唐桂芬都能想的到，小许伦如果有点什么万一，自己的日子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就小许伦生病这一次，公公公婆婆都没个好脸色，当然了老两口心里更看不上楚春子这个人了。 　　许志东这次回来能呆几天，再回来就得等到过年了，自从有了儿子，许志东对唐桂芬也好了很多，当然了许志东一直对唐桂芬就挺满意的，主要是对唐桂芬娘家不满，不过现在可以说是对唐桂芬百依百顺了。 　　“志东，这次得亏了嫂子，你说怎么还这份情才好啊？” 　　“嫂子家里日子不好过，给点钱？不好，大嫂这个人给钱肯定不要。”唐桂芬白眼还没送出去，许志东就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要说唐桂芬娘家这些人，还就张兰芝能让许志东高看一眼。 　　“这可是你儿子啊，大嫂这情可欠打发了。”其实并没有唐桂芬说的这么严重，只是唐桂芬想给娘家争好处，这不是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么。 　　许志东看着唐桂芬笑，“行了，我知道，大哥今年升官了，我找找大哥，看看找找关系把嫂子家的债都给免了，大嫂家的条件免了也没有人说什么。” 　　这个大哥说的是许志东的大哥，许志东大哥也是走仕途的，现在虽说官还不大吧，但是关系都在。 　　唐桂芬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妈早找人都给免了，还用的着你啊？” 　　“大哥家就大嫂一个人就能挣够工分了？”许志东先是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就笑，“人家说生了孩子都啥，现在看还真是。” 　　唐桂芬哪还顾得上傻不傻的问题，当初能把欠债给免了就已经很高兴了，不过那还是妈找到镇上去的关系，现在要是能不用还工分钱，那就更好了，本来家里就嫂子自己一个人挣工分，就应该被照顾照顾才对嘛。 　　“那你赶紧找大哥去啊！” 　　许志东拿唐桂芬没办法，原来心里还气媳妇心里想着娘家，不过现在生了儿子，许志东又觉得媳妇想着娘家是重情重义，唐桂芳要是知道许志东的想法，估计会恨不得早点生孩子才好。 　　许志东没办法的出去了，唐桂芬心里还在寻思着要买点什么东西给大嫂一家，当然了唐桂芬也不是要一次就还清情分，亲戚之间总是越走动越热闹的，唐桂芬这人本来就大方，现在更是总觉得给什么都不够。 　　冬天的日子就是玩，小孩玩，大人玩，到了晚上，张兰芝和唐海都出去到别人家里去打扑克喝茶水聊瞎，当然了这里的茶水就是一点茶叶面子泡一大缸子，几个大老爷们就坐在外间，云雾缭绕的天南地北的瞎说，动静一点都不小。 　　炕上一般就会坐满一炕的婆娘们，围着桌子坐五六个人打扑克，五个有五个的打法，六个有六个的打法，热热闹闹的说什么的都有，张兰芝和唐山出来，就是要把家里腾出来给广子领回家的一帮子孩子们，一般来说几个孩子写作业的时间用不了十分钟，剩下的时间就都是用来疯玩的了。 　　来子玩着眼睛还不离玉子，做了什么逗乐玉子了，来子就高兴地不得了，也不单单是来子，几个小子都存心逗玉子玩，广子虽说也疼妹妹吧，但是离妹控还是有一段差距的，这孩子也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群小狼眼睛不离自己妹妹，他还不知道呢，傻乎乎的不忍直视。 第三十五章 　　这天来子跟狗撵的似的跑进屋子，张兰芝正在刷碗，来子喊了声芝大娘，就钻到里屋去，玉子正在炕上坐着，看见来子正要叫哥哥，来子“嘘”了一声，自己钻进地瓜窖子里去。 　　没一会广子的小伙伴们就都来了，有个叫和子的，来的最晚，就站在炕前，来子悄么声的从地瓜窖子里伸出两只手，一下握住和子的腿，吓得和子“哇！”的一声！ 　　“芝子嫂，芝子嫂，有大狗，有大狗咬我！” 　　和子家的辈分更大，按辈分来说和子比张兰芝都要大上一辈，不过因着和子太小，按辈分叫不好听，就叫张兰芝嫂子。 　　炕上的被和子吓了一大跳，还没说什么呢，就听见像是地底下传来的哈哈大笑声，“和子，让你来的最晚，吓着你了吧！” 　　张兰芝在外头乐的不行，来子从地瓜窖子里钻出来，笑嘻嘻的看着张兰芝，也不说话，张兰芝也不吱声，心里知道来子这是怕自己发火呢。这会地瓜窖子里面都放满了地瓜，而地瓜这东西又不是很好存放，很容易烂，来子这样的小孩子到地瓜窖子里闹腾一番，能毁不少地瓜，地瓜皮一破，大冬天里，就很容易烂掉。 　　来子看张兰芝没说自己，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想着还是芝大娘最好，就是在家里爹妈都不许自己到地瓜窖子里造反去的。 　　很快，到广子放了假，就已经到了腊月了，再有个几天就过小年了，正巧逢集，张兰芝打发唐山去买个新席子回来过年，家里得席子因为唐山瘫在炕上那些日子弄得很有一股子味，就让唐山去买一个新的，唐山从上到下的“武装”好了，就露了一双眼睛出来，“玉子，你跟不跟爹去啊，赶集给你买好吃的！” 　　玉子抱着喵喵顺毛，都没正眼瞧瞧她爹，“我才不去呢，外面冻死个人，今天还刮大风，你有那个心，买回来给我吃就行了呗。”这话说得张兰芝和唐山直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什么话都能用在她爹身上。 　　加上唐山走的晚了点，直等到张兰芝把午饭都做好了，唐山还没回来，外面伴着呜呜的大风开始飘起雪花，一开始还是小雪花，没过一会风刹住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来，等到张兰芝看见的时候，地上已经落了一层了。 　　“可坏了，这外面开始下大雪了你爹怎么还没回来？这个人可真是行，赶个集这是赶到天边去了么。” 　　张兰芝刚叨唠完，就看见唐山夹着个席子回来了，张兰芝乐，“这可真是不经念叨。”起身迎了出去。 　　“你这是赶得哪一年的集啊，才回来？” 　　唐山没说话，夹着席子进了门，张兰芝才看见这家伙清鼻涕都冻脸上了，两管鼻涕冻成两个冰棱子，既恶心又好笑。 　　张兰芝忍一忍没憋住笑，一边笑着一边倒了冷水给唐山擦脸，炕上玉子和广子就跟看见什么稀奇东西似的瞪着大眼睛看唐山，“爹，你是怎么把鼻涕都冻成冰块的啊？” 　　唐山用冷水先把鼻子嘴的都擦了，慢慢地都化了，一开口连话都说不清了，牙都冻硬了。“玉子这个小东西真是精怪，就是不去赶集，今天这天可是要冻死人了。” 　　。。。。。。。。。我是出现也可以不出现也可以的分界线。。。。。。。 　　快过年了，家里有猪的都开始该卖的卖，该杀的杀，张兰芝家里的猪早就长成了卖了出去，剩下村子里有的富裕些的就留着自家杀，杀了自家留一些，剩下的卖了，有的就整头的卖出去。 　　正巧是小年的头一天，村长家里头杀猪，一大早的就在大喇叭里喊话，有谁家要买肉的到村长家里头买去，给便宜。张兰芝给了玉子一个盆拿着，“你和你哥到你安子爷家割肉去，不管多少钱一斤，你都割三块钱的回来啊！” 　　玉子和广子俩晃晃悠悠的走了，广子拿着盆，玉子小手里攥着钱，广子想着肉就高兴，“妹子，妈让我们割三块钱的肉回家，去年过年妈都没割肉吃呢，这下过年可以吃肉了！” 　　玉子也高兴，其实从张兰芝重生回来还真没少吃肉，因为要做清酱，缺不了肥肉，一般做完清酱捞出来的肥肉都进了玉子和广子的嘴里，不过小孩子只要一听说吃肉就觉得高兴。 　　到了村长家里，这会猪已经杀完了，村长家门口聚了一小堆人，都三三俩俩的在说着话，村长家门口已经搭起个案子，上面一把刀寒光闪闪的。玉子和广子就看着周围的人不少，但是案子上也没有猪肉，广子垮了脸，“是不是来晚了呀，都卖完了？” 　　“不知道，去问问不就行了？”玉子扯着广子走到案子跟前，刚喊了一声“安子爷——” 　　“砰！”的一声，半扇剃好骨头的猪肉被摔在案子上，吓了玉子一大跳。 　　“哎呦，小玉子啊，来割肉？”村长看见玉子吓了一跳，被那小模样逗乐，要不是顾忌这手上都是猪油，就摸上玉子的头了。 　　“嗯！”玉子点头。周围的大人看见了就都笑，“你看看，赶早不如赶巧，咱在这等了这么一会子了，倒是玉子一来就能割了！” 　　也没谁要和孩子抢先的，就都等着玉子和广子先割，村长笑眯眯的看着玉子和广子，“你们俩先割，你们俩看，要哪里的我给你们割哪里的。” 　　玉子也不怯场，大眼睛看了一圈，小手就指像一大块肥肉那里，也是村长家的猪养的肥，那肉厚墩墩的，看着都像是要往外冒油。“要这块，还要这块！” 　　后面指的，是块里脊，甭管里脊外脊的，这个年代，只要是瘦肉，就没有谁家愿意要的，不过好在玉子要的这块里脊就一小条，村长给割了一大块肥肉之后，把里脊当成添头了！ 　　给了一块纯瘦肉，村长想想觉得有点欺负小孩子的意思，又给添了一块骨头，是猪脖子那一块的颈骨，“拿着吧！” 　　玉子和广子也没觉得怎么三块钱买了这么多东西，笑眯眯的喊了声“谢谢爷爷！”就抬着盆回家去了。 　　后面村民们果然没有说村长不好的，都笑着说两个孩子得着便宜了，两个孩子还没回来呢，早有话传到张兰芝跟前了，张兰芝赶紧出门接了两个小东西回来，那一块猪颈骨就有好几斤了，玉子个子又小，广子嫌抬着弯着腰累，就自己都抱着，小脸都憋得通红。 　　看见张兰芝过来了，广子一口大白牙就露出来了，“妈，妈，你看好多肉！” 　　“妈，我买的都是白肉，是不是都是好肉？” 　　张兰芝只能点头，轮流夸两个邀功的孩子，心里倒是哭笑不得，关键是过年包饺子的肉最好是有点瘦肉才好吃啊，不过纯肥肉都炼成油，油渣包饺子也可以了。 　　回了家张兰芝才发现还有一块里脊，其实那一盆子肉不用称张兰芝就知道肯定是够了斤数的，问了玉子和广子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兰芝心里服气，安子叔这份为人处世不得不佩服。 　　占了人家的便宜，孩子不知道，大人总不能装作不知道，等到了晚上，张兰芝收拾了夏天晒的鱼干八腿干的，家里有那种小篮子，张兰芝装满了一小篮子，拿着到村长家去串门，村长早吃完饭出去串门去了，家里剩安子婶自己，看见张兰芝过来了，一脸的笑，“你个小东西怎么今天过来了？” 　　安子婶是个很慈祥很慈祥的老太太，最明显的表现是，对待所有的小辈，不管多大了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孩子多大了……只要是小辈，一律都是用“小东西”称呼，张兰芝也是早就习惯了的人，笑着把小篮子递给安子婶。 　　“我今年家里事情多，也一直没能找着功夫过来坐坐，这是我今年夏天晒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能添个菜。” 　　“哎呦，你个小东西，这怎么不是好东西，这都是好菜，你说说你这个脑子都是怎么长得，和你一比我这样的老东西脑子都是石头做的，你说说，你说说……” 　　安子婶念叨着笑呵呵的接过篮子，赶紧把东西放好去了，没一会把篮子空出来，里面还放了点地瓜干，这种地瓜干可不是秋天那会晒得干地瓜干，而是地瓜烀熟了之后切成片晒干的可以当零食吃的地瓜干。 　　张兰芝和安子婶坐着说了会话，得走的时候才看见篮子里还有东西，还没说话呢，就被安子婶按着手往外推，“可不许多说啊，你到婶子家来一趟，可不能空着篮子回去，明天就是小年了，更有讲究了，不是孩子都在家里呢吗，赶紧回去吧！” 　　张兰芝只好笑着拿着篮子回家，虽说今年张兰芝挣了钱，但是也只是从吃不饱的状态提升到温饱状态了，要更好一点还是不行的，毕竟还欠着生产队的工分钱不是，这会张兰芝还不知道许志东那边活动着呢。 第三十六章 　　地瓜干很受欢迎，尤其是玉子，喜欢的很，唐山吃了两块，再要拿的时候就被张兰芝瞪回去，“你这个人可真行，就这么点东西，孩子也喜欢吃，你不是留着给孩子，自己都吃了，你活脱脱就是第二个你妈，你爹点好处你怎么一点也不像？” 　　要说唐山这半年来还真是改变了不少，但是在吃东西这点上，简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好吃的恨不得都在自己嘴里，好在张兰芝也不像上辈子那样惯他的穷毛病，像肥肉片这一类少来少去的东西，也不上桌，直接塞两个孩子嘴里了。 　　唐山现在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不管张兰芝干什么，都没意见，因此看见两个孩子开小灶，唐山也不说话，就眼巴巴的看着，有时候张兰芝看见了也想笑，就像是自己什么时候又养了一个儿子似的。 　　唐山被张兰芝这么一说，就讪讪的缩回手，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看着还有不少吗，你看看明天就过年了你还生气。” 　　其实也是张兰芝心里有火，白天割那点肉，被楚春子知道了好一阵嫌弃，话里话外是张兰芝不会过日子，败家，楚春子也不是眼馋那些肉，就是好容易鸡蛋里挑着个骨头，就借机发作而已，张兰芝虽说早已经习惯了，但心里还是不痛快。 　　过年其实并不忙碌，因为没有东西可忙，早几年过年能吃上白面馒头，都不用纯麦子面的，白玉米面和麦子面混着的馒头就着一盘炒白菜都觉得这个年过得很好了。 　　不过临近过年还是不可避免的热闹起来，毕竟忙忙碌碌一年就是为的这几天，张兰芝在家里用沙子炒了一锅花生，炸了点麻花，喜得玉子和广子不要不要的，都说今年是最好的一个年，希望以后年年都能有麻花吃。 　　绣子送了一小包大枣过来，个头不是很大，说是娘家那边的什么亲戚从新疆捎回来的，说是给张兰芝过年蒸馒头用，张兰芝吃了一个，很甜很甜，就都留着给两个孩子吃，过年蒸馒头的大枣到供销社买点就可以啦。 　　过年要蒸枣饽饽，土灶都用的大铁锅，一锅蒸九个，就可以想象出枣饽饽的个头了，张兰芝打算蒸两锅，大年三十晚上是要用十个馒头供天的，平日里不管谁家蒸馒头，都不会蒸十个五个十五个这样的数，这样的数都是谁家死人要蒸了馒头供奉用，才会一锅蒸十个，所以平日里都会嫌这个数字不吉利，蒸馒头都是九个八个或者十一个。 　　张兰芝蒸的馒头很软，发的很好，这也是楚春子心服嘴不服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都是一样的面，一样的工序，一样的引子，就是有人蒸出来的馒头难吃的要死，又不软又不香，硬的恨不得能砸死人。 　　家里的馒头刚出锅，唐桂芳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提应该是两斤桃酥，看见家里的馒头，就笑，“嫂子，还得是你蒸的馒头，就是好看，你看看笑的多好。” 　　枣饽饽是要在面团上用梳子平均分成三份按下，蒸熟之后按下的地方如果裂开口就会说是吉兆，说是馒头笑的好。 　　“是笑的挺好的，来年应该能有个好年头。”张兰芝笑着接了一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不赶早不赶晚的。 　　“我刚从何跃东家回来，他妈给了两斤桃酥，留给玉子和广子吃。” 　　张兰芝嘴里客气着不要，心里倒是惊奇，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在小姑子这里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嫂子，留着吧，何跃东也稀罕玉子。”唐桂芳坐着说来说去的劝张兰芝留下，又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嫂子，你说何跃东他妈笨不笨，连个馒头都蒸不好，真是能气死个人。” 　　絮叨开了，张兰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唐桂芳和何跃东走动的不错，何跃东家里的房子也早都盖好了，两家早前些日子就坐在一块商量了结婚的日子。何跃东他妈也是个迷信的，巧的是何跃东的姨夫是个算命的，准不准的不说，反正何跃东他妈是深信不疑。 　　两家商量的日子是在年后，何跃东那姨夫就说婚前的最后一个年了，得在什么时间什么方位供奉个桌子，就是桌子上馒头桃酥酒苹果之类的都得有，这样何跃东结婚了能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得舒心。 　　唐桂芳别看挺年轻一大姑娘，但是对这类事情向来是很相信的，结果何跃东他妈一连蒸了两锅馒头都硬的像石头，别说该开的口不开了，连点软和劲都没有，更可气的是第二锅还糊了几个。 　　唐桂芳还小的时候不懂得看馒头的好坏，那会的日子也难有馒头吃，等到有馒头吃的时候就都是张兰芝蒸的了，一般到过年或者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楚春子都是让张兰芝蒸馒头，唐桂芳习惯了办事情用的馒头是张兰芝蒸的那样，再看准婆婆蒸的馒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在人家家里唐桂芳忍者没吱声，出了门就和何跃东商量，“毕竟是关乎咱俩以后的事情，我娘家大嫂蒸的馒头特别好看，要不然让我大嫂蒸一锅到时候用吧？” 　　何跃东也好商量，点头点的痛快，估计也是看他妈蒸的馒头不像样子，正好送唐桂芳回来路过供销社，就进去提了两提桃酥出来，让唐桂芳过来麻烦张兰芝。 　　唐桂芳说话很爽利，跟张兰芝学准婆婆蒸的馒头的样子时手舞足蹈的，逗得张兰芝哈哈直乐，也不是什么大事，张兰芝就应了下来。 　　转天楚春子就提着半袋子面过来，张兰芝早上起得早，这会面已经开好了，这会正揉着呢，就听见楚春子把面扔在地上的声音。 　　“妈，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过来？” 　　“面！”楚春子哼哼两声，“桂芳不是让你给蒸馒头吗？你用这个蒸，人家有用处，可别蒸那两混面的。”说着，楚春子看张兰芝揉面，又问，“怎么你自己家里的还没蒸好？” 　　“这就是给桂芳蒸的，纯麦子面的，没用别的。” 　　楚春子哦了一声，也没说帮张兰芝揉揉面，站起来又把半袋子面提起来了，“那行，你家里有就用你家里的给你妹子蒸吧，我的我还拿回去。” 　　张兰芝那叫一个无语，觉得自己连气都生不起来了，真有点哭笑不得，弄不明白楚春子过来这么一趟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晚上何跃东过来拿馒头，又提着一包糖一包江米条过来，都是一斤包的，看见张兰芝蒸的馒头，笑的牙床都露出来了，好听话不要命的说，也是何跃东天生会哄人，张兰芝被夸得心里也熨帖，当然了，张兰芝自己心里对于何跃东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还是挺清楚明白的。 　　唐桂芬和许志东回来送节，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也没抱孩子，楚春子一看见大闺女回来了，就笑的满脸的褶子，嘴里对许志东客气着，但是手上一刻也不停的把东西都收到屋子里去，唐桂芬也没看见，坐在炕上和楚春子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止住话头。 　　“妈，我到我嫂子家去看看啊！” 　　唐桂芬说着就到外屋找东西去，看见外屋空荡荡的就知道准是妈又给收起来了，“妈，钥匙给我，你说你收拾的那么快干什么？” 　　“怎么，你不是到你大嫂家去吗？怎么还要拿东西？”楚春子也不避讳许志东，虽说人是到外屋来了，但是声音那叫一个高。 　　“怎么不拿，志东在外面带回来的韭菜，你说这会能有韭菜，多稀罕，我特意多拿了把回来给嫂子，过年包个饺子吃个新鲜。” 　　“哎呦，那可不是稀罕。可是点稀罕东西。”楚春子直感叹，感叹完了又瞪唐桂芬，“拿什么拿，你大嫂那边用不着，她家里吃个白菜饺子还不行么，吃什么韭菜，正好留着初三跃东过来。” 　　“哎呀，妈，你把门开开，何跃东吃不吃看你这个准丈母娘疼不疼，和别人可没关系，说是给我大嫂的就是给我大嫂的，你想给你小女婿吃，你就把自己的那份留着。” 　　楚春子除了在唐山跟前撒泼胡闹无所不用其极，在别的孩子跟前都是正常的母亲形象，这也是楚春子心里不疼唐山，不为唐山着想的缘故。听见唐桂芬这么说，楚春子心里不舒服，哼哼唧唧的开了门，嘴里也不闲着。 　　“我这个妈当的真是没意思，临老临老还得被闺女数落，连点韭菜都吃不着，看着大包小包的来送节，还得给人家一半，净赚孝顺名声了。” 　　“妈，我哪里拿一半了？就一把韭菜你用得着，给广子和玉子的鞋子你也穿不了啊？再说了，我为什么这样你不知道啊，当初不得亏有我嫂子啊，我婆家那边可都感激的不行。” 　　唐桂芬到底是孝顺，看不得她妈不高兴，拿着东西和楚春子又说了几句，楚春子撇了撇嘴，心里寻思着好不好的又不是我的孙子，疼外孙子能有什么用。 第三十七章 　　唐桂芬说道许伦心里也不舒服，这都回家这么一大阵子了，也没从他姥姥嘴里听见一句话问问孩子的。从当初楚春子不同意去医院，又死活不陪着一块去的时候，唐桂芬心里就很有意见了，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对着楚春子还是个孝顺闺女。 　　楚春子不拦着了，唐桂芬拿着东西，又叫了许志东一声，“走啊，你不去看看大哥吗？” 　　两口子一块到了张兰芝家里，玉子从窗户里看到唐桂芬，先是高兴的喊了声“大姑！”接着看见后面的许志东，又小声叫了声“大姑父”，把头缩了回去。 　　唐桂芬看见了就笑，后面许志东也乐，进了屋就看见玉子在炕上坐着，就猛地抓过去，“看见大姑父就不高兴啦！” 　　玉子一直很怕许志东，许志东也没呵斥她也没拉过脸色，可能是因为许志东常年板着个脸，也没个笑模样，玉子这孩子敏感，懂得看人脸色，在她心里，大姑父不笑就是不高兴，是不可以说话的那一类人。 　　许志东这么一闹，玉子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就咯咯咯的笑着往后躲，张兰芝和唐桂芬也没管，两个人笑着说话。 　　“我大哥怎么没在家里？” 　　“到南爷家送节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张兰芝笑着招呼两个人上炕，“你们俩这是回来给妈送节？小伦他奶奶看着呢？” 　　“他奶看着呢，这气长本事了，我都说他就像个小鳖似的，自己躺在那说翻就翻过来了，翻过来就看着你笑，哎呦，都能让他笑死。”唐桂芬生孩子以前还没有当妈的觉悟，等到小许伦长大了，会逗人了，唐桂芬比谁都爱孩子，张兰芝这么一提起来，就高兴的说起来，那叫一个谈兴十足。 　　许志东坐在那边和玉子广子玩，唐桂芬和张兰芝说着话，看见了，偷偷摸摸的凑到张兰芝跟前，“嫂子，你看看那一位，有儿子了性子都变了。”说着还撇了撇嘴，语气里那叫一个酸。 　　张兰芝好笑，偷偷点了点唐桂芬。听唐桂芬说了一会孩子，两个人说了一会育儿经，话题歪了不知几百个歪了，那边许志东正逗玉子，一只大手握着玉子的小脚，“哎呦，玉子的脚还真是长大了啊！”那惊叹的语气逗得玉子嘎嘎直乐。 　　“哎，老唐，你把给玉子带的鞋子拿过来给试试，可别给买小了。” 　　唐桂芬正说的起兴，听见了应了一声，找出来拿给许志东，“你看看你姑父给你买双鞋还买不了合适的，要是买的不合适，就让他给咱小玉子买两双。” 　　“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天一个样，给买鞋干什么，净乱花钱，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钱也不好挣，小伦这大点的孩子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你不多攒着点。”张兰芝皱着眉直唠叨，唐桂芬听着也不觉得烦，有时候唐桂芬觉得张兰芝更像她妈。 　　唐桂芬把给两个孩子的鞋子都拿过来，是两双棉鞋，广子的看起来有点像鬼子的狗头靴，但是要比那个好看，玉子的竟然是双小皮鞋，张兰芝知道这两口子是感激自己当初可以算是救了小许伦一命，但是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这两口子都是别人对我好，我对别人更好的人，能买在这会看来是天价的鞋子给孩子就能看出来了。 　　玉子和广子看见自己的新鞋子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要知道这会冬天棉鞋都是很少的，不少人或者可以说是大多数人出门都是穿黄鞋的，可以说一双黄鞋穿四季，孩子的鞋子就更少了，玉子可以说是没见过棉皮鞋的。 　　两个孩子正闹腾的时候，唐山回来了，看见大妹和大妹夫过来了，在院子里就是一脸的笑，看的张兰芝都感觉渗的慌，唐山这大半年好吃好喝的养活着又不干什么重活，脸上可以说是红光满面的，整个一白胖子，眼睛眯缝着一笑，张兰芝看着就觉得可真像奸臣啊。 　　进了屋子寒暄完了，唐山对张兰芝开口，“今天遇见唐扳子了，说是刚去大队算账回来，好家伙一年下来欠了两百多，年底算账咱家是不是还没去算工分钱啊？” 　　“哎呦，还真是，我下晌去算算，这都二十六了，怎么大队会计也没来催啊？咱家不知道得欠多少，唐扳子家怎么欠了这么多？一家子都是能动弹的？”张兰芝应了声，问了自己又反应过来，“是了，那一家子都是躺炕上不动弹的主，没干活的可不是就没工分了。” 　　但是也没有钱，唐扳子说是去算账也就是把今年欠了多少钱的数算出来，该欠着还是欠着，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这么说着，唐桂芬就插上话，“有个好事还忘了告诉你们了，许志东找人问了，像大哥这种情况的，家里就嫂子你自己一个人，工分那不肯定是挣不够么，上面好像说是能给照顾照顾，许志东，是怎么说的来着？” 　　“也是今年本来上面下来个这样的政策，大哥家之前的欠债不是都免了吗，后来我这么一找人，人家说当年的工分债也都给免，说是明年家里的工分大哥的也不用算，反正政策是管这么两年。” 　　嗬！这不是省了大钱了吗？许志东说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使上劲，都是人家政策本来就有的好处，但是这样也够张兰芝和唐山高兴的，因为根本没人说啊！ 　　张兰芝辛辛苦苦了小半年，挣的钱多一份都不敢乱花，就寻思着攒着留等年底还债，这下今年的钱省了，明年能生一个的工分也是省啊！ 　　感觉心里一下轻松了不少，因为张兰芝知道八二年就开始单干了，八一年年底就轰轰烈烈的抓阄分地了，这样算来算去就剩下81年这一年的工分，那就好说的很了。 　　等唐桂芬走的时候，张兰芝也没什么可给的，就把夏天晒得还有矾好的海蜇皮腌的小黄花鱼各种各样的收拾了一大篓子给拿着，张兰芝感觉欠了大姑子的人情，自家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东西他们稀罕。 　　可不是稀罕，不管在哪里，这会的冬天都是萝卜白菜，张兰芝给的这些过年也能做样菜不是。唐桂芬和许志东心里也高兴，毕竟不管谁得到人家的真心感谢都是高兴的不是。当然张兰芝给的这些东西许志东真心挺稀罕的，因为买不到啊。 　　唐山下晌到底是去了大队一趟，得问问清楚不是，可别大队这边以为自己不知道还记着账呢。去的时候正巧大队书记也在，看见唐山一瘸一拐的慢慢悠悠过来，就带着三分假笑，“山子过来啦，今年不用算账了，国家都给免了，工分债也都给免了，你回去吧！” 　　唐山也没管书记的语气好坏，知道村子里确实给免了，乐的看不见眼睛了。倒不是唐山不信许志东，而是信不过村子里，要知道自家今年的欠债能给免了还得多亏了自己妈去闹腾，要不然书记也不会是这个脸色不是。 　　欢欢喜喜的过了一个年，出了正月十五广子开学，没两天，地里就开始动身了。要刨地啊，这会还没有机器耕地，当然了一个村子这么多地就等着几个生产队那么几头牛，牛累死了也耽误种地了。所以在家里猫了一个冬的人们都开始上工了。 　　其实这会还没怎么化冻呢，穿着棉袄出门还觉得冷呢，但都是些急性子怕耽误了下种，老早就上山拿着大镢头刨，基本上刨完了都会有时间再来一遍，年年都是这样，但是年年都是急性子。 　　张兰芝的小买卖也开张了，这会张兰芝小买卖的辐射范围已经很广了，毕竟清酱味精这些东西也不是天天都要买的不是，张兰芝今天到这一片转明天到那一片转，走的远的时候，张兰芝光在路上就要走上半个上午。 　　不过走得远的话张兰芝都是早上四点就起来了，赶早上的时间走路，要真走半个上午走到了，还做个屁的买卖。 　　人一旦忙活起来，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天气也是说暖和就暖和，昨天还刮着大风今天就艳阳高照，广子这熊玩意在学校里嫌热把衣服脱了，晚上回家就开始淌鼻涕，关键是他吃药还费事，不管多小的药片，人家含在嘴里苦的直皱眉头就是吞不下去。 　　这就显出玉子的好来了，人家吃药都是一把吞，不管有多少，痛痛快快的，也就是这样张兰芝才高兴的夸玉子，才导致玉子胡乱吃药差点没吓死张兰芝的乌龙了。 　　天气渐暖，山上的野菜也开始冒头，这会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张兰芝也随大流去挖了几次，关键是张兰芝太能干，人家挖野菜刚挖个篓子底，张兰芝虚虚的一篓子已经出来了，把和张兰芝一块作伴出来的媳妇们恨得不行不行的，简直没法和张兰芝比，一比自己都成懒蛋了。 第三十八章 　　有野菜的时候，家里饭桌上就都是各种野菜了，用野菜和了豆面玉米面蒸成菜团子吃，正好张兰芝腌的咸咸的小黄花鱼，不精致，但是吃起来很香，张兰芝笑称吃这个清肠子，也就玉子和广子好骗，听张兰芝这么说，就吃的香喷喷的，其实这会又没有大鱼大肉的天天吃，也没有精粮吃，哪里需要清肠子呢？ 　　春天风大，也还没到春耕的时候，到哪天风刮的大的时候，还会有冬天的感觉，跟刀子似的刮的脸生疼。不过风大上干，这几天找张兰芝的人也多起来。 　　“芝子嫂，你今年弄不弄模子？” 　　“弄，我正打算明天开始弄呢，今年早晚的我家小姑子就得结婚，结婚那一套的不都得准备齐全了，我家里也得用着几个。” 　　“那可好，全村子里就芝子嫂你打的模子最好，弄出来的也好看，我这样手笨的就是不行，反正我也不着急，芝子嫂你用完了可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来弄。” 　　类似这样的对话张兰芝这几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基本上每年都会经历一遍，这会特别时兴用这种妇女们都会做的斗、箱子，大的斗用来盛面，箱子一般会放在炕上用来放衣服被子之类，基本上家里用来盛放东西的都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斗箱子簸箩。 　　做这些东西要提前打好模子，一般都是在春天，春天风大，上干，干的快。张兰芝在大门口的空地上用石头和和了水的黄泥垒起大大小小的模子，等到风干了之后再把提前泡烂的书纸或者纸壳子之类的往模子上面一层一层的糊，书纸要提前泡，泡烂了还要再搓，反反复复好几次，到最后都会隐隐的有点黏性。 　　这样糊一层等着干了再糊一层，拍上几层之后就等着风干，这也是要技术的，不然风干了之后表面会裂开口，往下拿的时候也会拿不成，有时候弄不好就会碎成几块，玉子小小的一个，但是很会糊，厚薄很均匀。 　　张兰芝今年在大门口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垒了一排模子，因为要预备着唐桂芳结婚，所以要大小的准备一整套，这是楚春子老早打好招呼的，用的书纸也是楚春子不知道在哪里捣鼓来的，又和张兰芝要好的，张兰芝就给另垒了几个，剩下的关系一般的就都等着他们用完了再说了。 　　等到把糊在模子上成了型的坯子拿下来，再用面打点浆糊，用买来的花纸里里外外的糊上一层，有懒得就这么用了，但是一般都会买了红纸绿纸类的各色纸剪了花贴在上面，可以说很有时代特色。 　　张兰芝自己垒着垒着就觉得很像小孩子过家家，像箱子、斗之类的都有盖子，张兰芝觉得这也算是一门手艺了，不过都不用等上几年的，就会有各种塑料桶木桶之类的取代这些东西，卖的不贵又不费事，就没再有人做这个了。 　　等到张兰芝用完了，给要用的人家都打了招呼，就不再管了，又开始打理后面的菜园子，小红萝卜小油菜之类的都种了几垄，翻了地最好用大粪喂一喂，唐山也挑不了担子，就一桶一桶的提，甚至一桶都提不了，大半桶大半桶的来。 　　要搁在张兰芝上辈子年轻的时候，立马就厌烦的不用了，张兰芝干活利索，就见不得干活黏糊的，不过现在张兰芝也想开了，不管干的怎么样，反正他干一点自己轻松一点，再说他有那个帮忙的心自己就要支持不是，男人不能惯，女人能干的多了在男人心里就理所当然了。 　　唐山提着一桶一瘸一拐的过来，看见一旁蹲着的玉子就乐，“玉子这个小东西，我说怎么坑里这么多棉条棍子，弄来弄去是玉子弄得，我转着找了一圈看见小台子上面搁了一大把。” 　　嗯，没有纸，擦屁股都是要用棉条棍子的，玉子闲着没事就到地边长棉条的地方折了一大把，整整齐齐的放在茅坑的一块凸出的石台上，擦完屁股就顺手往坑里面一扔，等到唐山挑粪的时候就不好往外弄，这会看着玉子笑的不行。 　　“我弄了也都是给你们用的，我哥用的最多了！”玉子蹲在一边拔草，其实也不用拔的，张兰芝翻地就顺便都除了，不过玉子这小东西勤快，蹲在一边就不叫闲着。 　　正笑着，就听见前面有吵闹声传过来，张兰芝和唐山看了看对方，放下镢头，“我到前面看看去。” 　　吵架的是两个媳妇，脸红脖子粗的在张兰芝家门口，张兰芝过来看看听了一会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竟然是因为张兰芝打的模子争了起来，两个人都是计较的，其实都不急着用，但是不知道哪句话说的不对两个人就吵吵起来了，越吵声音越高，引了住在周围的都出来看热闹。 　　正巧南婶过来找张兰芝说话，随着一块把两个人劝开了，就指着张兰芝笑，“你看看，这门手艺好的年年都有争执的。” 　　“好什么好，吵来吵去的不嫌烦啊！”楚春子也在外满看热闹，这会人渐渐散了，听见南婶的话就开口，还准备说点什么，看见地上那一排模子都是给自己闺女准备的，后面的话又吞了下去。 　　南婶对着楚春子笑了笑，“嫌烦什么嫌烦，还能管的了别人吵吵吗？”说着拐了张兰芝的胳膊，“走走，我这好几天没找你坐坐，你在家里干什么呢，也不去我那里，你听没听说神仙显灵了？”说到最后一句南婶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张兰芝听了一怔，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段，也不知道是打哪里兴起来的迷信，说是什么神仙显灵，操作方法和后世兴起的笔仙差不多。 　　只是当时的人很相信，张兰芝那会人年轻，胆子也大，还真跟着玩了几次，但是到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而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就不再接触了，但是南婶却是对这个深信不疑，相信到了家里今天晚上吃什么都要问问她嘴里的神仙，整个人都显得神神叨叨的，到最后更是自己寻了死。 　　想到这里张兰芝打了个激灵，握着南婶的手紧了紧，“都是些骗人的东西，婶子你可不能信啊，这可是封建迷信。” 　　“不是，这个真的有灵，你不信你跟着我看看去，今天下晌就在你刘婶家里，老些人都过去看呢。” 　　好吧，的确是很多人，村子里有第一台电视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轰动，刘婶家里屋前屋后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人，挤挤攘攘的都在那里看热闹，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相信的人还真没几个，说起来的时候态度就和说起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之类的态度一样，说带着尊敬吧，又能拿着开玩笑，矛盾的很。 　　“我可不去，□□可都说了不能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啊，婶子你说别的我信，这个我不信，就是骗人的，真的神仙显灵还能附在什么箩身上？”箩就是用来筛面的东西。 　　其实张兰芝经历了重生，倒不是对这些一点都不相信，不过张兰芝一直都是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的，现在为了不让南婶沉迷进去，只能坚定的说自己一点都不相信了。 　　南婶对这个侄媳妇还是很相信的，听张兰芝这么说就有点犹疑，又想到了前几年的事情，那会谁家赶搞这种东西那完全是不想活了，不过现在虽说那样的日子过去了，但是像南婶这样会担心重过那样的日子的人大有人在。 　　“你说的倒也是，但是人家都说的神乎其神的，去看看没什么事情吧？看个热闹去。” 　　张兰芝也不能说的太多，南婶要去看热闹显然是没法劝阻了，因为张兰芝也是个爱热闹的人，更不怕事，越是神神鬼鬼的张兰芝越感兴趣，现在忽然不许南婶相信这个已经是很不正常了。 　　“看看热闹倒是行，但是不能信啊婶子。” 　　南婶要八卦没八卦成，显然也没什么兴致了，和张兰芝又说了几句听见说原来是在菜园子里翻地的，就赶紧下了炕说要回家，张兰芝送南婶出门，就要出大门还叮嘱了南婶一句，心里还存着点担心，就怕南婶一去就真的相信了。 　　晚上唐山回来拿了一个大包裹回来，张兰芝好奇，“这是哪里来的？” 　　“大妹给咱家捎回来的。” 　　唐桂芬？昨天张兰芝刚看见楚春子拿了一个大包裹回家，看见张兰芝看到了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不过张兰芝也没有什么想头，就算是大姑子给自家邮了什么东西，不管能用不能用的楚春子都会自己留着的。 　　不过现在这是特意隔了一天又给自家捎来东西了？张兰芝失笑，看来大姑子这是也知道她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拿进屋子拆开看了看，里面是几块布子，有块小碎花的漂亮的很，还附了一封信，里面说了什么东西是给谁的，还有一瓶雪花膏，说是春天风大，容易皴脸皴手的，给张兰芝用的，张兰芝心里舒心又觉得不好意思，“大姑子这可真是的，这欠的可怎么还，人家家里又什么也不缺。” 第三十九章 　　张兰芝不愿意欠别人人情，别人给自家点什么东西，事后张兰芝总是会给人家点别的东西，觉得不欠人家的了心里才舒服，现在就因为当初一句话算是救了小许伦一命，大姑子一家显然是心存感激，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把东西送到自家来。唐山笑呵呵的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白疼大妹一场的，这不是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不是。 　　没过几天就春耕了，唐山也瘸着腿上山，提前唐山和生产队长商量好了，别的重活不能干，但是轻省一点的活还是能干的，当然满工分也是不用想的了，但是这样挣一分就能多挣点钱不是。 　　春耕持续了能有半个月，该种的种完了能稍稍放松些，但是地里的活是没有尽头的，年前种的小麦要拔草，早前种的玉米花生的也要看草，没有闲着的时候。不过张兰芝和唐山还是在家里偷偷的做着小买卖。 　　但是谁也不是傻子，唐山早前春耕的时候能上山干点轻省的活，怎么现在就不能了呢，而且唐山能干活了就证明不用张兰芝在家里伺候着了，但是还是不见这两口子出工，有心的稍微一注意就知道张兰芝天天挑着担子出去了。 　　天天早出晚归的显然很不合理，抓不着张兰芝唐山不是还在家里吗，村里的婆娘们遇见唐山就神神秘秘的小声问唐山，“你们两口子天天在家里捣鼓什么呢，是不是卖东西呢？卖的什么东西？挣不挣钱啊？哎呦，好好的地不种，这不是瞎折腾吗？” 　　唐山只能以傻笑应对，不管你问什么我就是不说，有那知道唐山耳根子软的，就开始挑事，“可不能由着芝子胡来，你看看你现在又不能干重活，都得指着芝子养活呢，这天天早出晚归不着家的，可怎么放心呢？” 　　说这话的婆娘是村子里有名的长舌妇，说着话还斜着眼看唐山，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张兰芝早出晚归的不定在外面干什么呢，唐山还没吱声呢，就听见后面平地一声吼！ 　　“滚你妈的，你个长嘴多舌的，村子里谁都不好就你好，还有脸说别人，我看整个唐家村就你往家里拉汉子拉的多，打量人家不说就是不知道了，我家的媳妇怎么样还用得着你来评判，你是哪里蹦出来的东西？” 　　声音的主人是楚春子，楚春子这两天也听到风声了，但是楚春子还真没觉得有什么，虽说心里是不怎么舒服，但是楚春子更不愿意招惹大儿媳妇，没想到出来倒个脏水都能听见这样的话，楚春子再怎么想压制张兰芝，但是自家的名声还是不能丢的，对于楚春子来说闹归闹，但是偷汉子这类事情就是底线了，绝对不能被扣这样的屎盆子的。 　　楚春子泼妇起来还真没有几个能骂的过他的，说话的婆娘转头一看是楚春子，就先弱了三分，楚春子急赤白脸的一顿骂，但是说的都是实话，骂的那婆娘脸一阵红一阵白，强撑着回骂了两句就灰溜溜的走了。 　　把人骂走了，楚春子又横眉竖眼的对着唐山，“你们真的偷偷的做买卖了？” 　　“啊~嗯。” 　　“又是芝子的主意？”楚春子斜着眼。 　　“我们俩的想法，我又不能干活，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唐山瓮声瓮气的，倒是把楚春子给噎在那里了。 　　楚春子哼哼两声回去了，唐桂芳在家里，看见楚春子回来了，就朝门外瞥了一眼，“妈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动静那么大，谁惹你啦？” 　　楚春子嘟嘟着把事情都说给小闺女听，末了还挺好奇，“你说他们俩这么折腾能挣着钱吗？可别到最后钱也没挣着，工分也得不着，还不是得领基本口粮，到时候我可是不管，你也不许管。”说到最后就像张兰芝已经过来借钱了似的，声音又高又尖。 　　“我知道了妈，我不管，再说我也得能管呀。”唐桂芳不以为然。 　　玉子蹦蹦跳跳的回家，半路上被拉住，玉子回头叫了声奶，其实玉子也分不清是哪家的，不过叫奶不会有错，玉子在村子里的辈分不大。 　　“玉子，你妈是不是投机倒把呀？挣不挣钱啊你告诉告诉奶？” 　　“什么是投机倒把？”玉子转头看了看这妇女长什么样子。 　　“就是做买卖。是不是挣钱了？你偷偷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你问我妈去呀，我不知道。”玉子大眼睛转了转，撂下这么一句就转身跑了，留下想打听的婆娘一脸的愤愤，“这是养的什么熊孩子？” 　　这么点事倒是在村子里说了好一阵子，但是张兰芝天天早出晚归的，有想打听的也被张兰芝毫不客气的刺了回去，唐山就憨憨的傻笑，就算这样外面也是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张兰芝和唐山能挣到钱。 　　到底不是前几年了，做点小买卖也就是让村里人新奇一阵子，提到了也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平日里各家各户都会攒几个鸡蛋卖几个钱用，或者攒点粮食卖点钱花花，但是都是少来少去的，也看不出来能挣多少钱。就算是这样也都是偷偷摸摸的，谁出去卖东西都不希望遇见熟人。 第40章 改成番外啦 　　时光匆匆而过，广子和玉子都长大了，成家了，生子了，两个孩子有出息，张兰芝和唐山就在两个孩子的要求下“退休”，只是张兰芝是个闲不住的，生意不做了，就弄了两块地，加起来也就两亩半，一年也就看着这些地，种些粮食出来自家吃，玉子和广子都不种地，吃外面买的也不安全不是。 　　岁数大了，张兰芝和唐山两个人都越来越像是小孩子，天天在家里吵嘴，当然多数情况下都是张兰芝单方面的“屠杀”，唐山大多数时候都是摆出标准的聆听教训的表情，任由张兰芝数落，要不怎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呢，没有对着吵的，张兰芝自己数落一阵也就颇觉没有意思了。 　　但是张兰芝又觉得窝着火气不顺，就自己出去打扑克，到了晌午也不回家做饭，却没想到唐山自己在家里做好了，还颠颠的跑到老年活动室里叫张兰芝回家吃饭，惹得一群老太太们羡慕的不行。 　　唐山觉得张兰芝是更年期延迟发作了，看张兰芝喜欢打扑克，也不让她在家里呆了，早上吃完饭就美其名曰让张兰芝去“上班”，中午在家里做好了饭让张兰芝回家吃现成的，中午吃完饭又把张兰芝赶出去了，哪天张兰芝不去，还得一本正经的“教育”张兰芝，上班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惹得张兰芝笑骂。 　　张兰芝上辈子操劳不断，这辈子能享福谁还不会享么，天天打扑克也不嫌累，都是一伙老头老太太，也不算钱，算玉米粒，花生粒，还颇有瘾头，大过年的都不带休假的。过年初四侄子侄女们都过来看姑姑，进门看见唐山不在家，就问起来，玉子笑，“到活动室打扑克去了，给我妈占地方呢！” 　　“这大过年的也打啊？怎么还得给我姑占地方？” 　　“平日里我妈去的多，这会老头老太太的都闲着，不打扑克干什么，我爹人天天早上跑去给我妈占地去，去的晚了就捞不着打了，人家两个天天这都风雨无阻的，比上班都勤快呢！” 　　等到中午唐山回来了，就抱怨张兰芝不去，他这一上午把花生粒都快输完了，结果两个人又呛呛起来，玉子和广子等一干小辈面面相觑，都憋笑憋得内伤不已。 　　晚上侄子侄女们回了家，玲子不无羡慕，对着自己丈夫说道，“看看我姑和我姑父，两个人现在多好，姑父还特意给我姑占地方去，平日里饭都不用我姑做，等到我老了，你估计肯定不能像我姑父那样。” 　　玲子对象笑笑没吱声，被玲子轻捶了一圈，只能无奈的避重就轻，“姑父对姑确实是挺好，咱姑也是有福气。” 　　这话等到玲子说给她妈听，李莲笑的不行，“你姑父这是老了，转性了直到疼老婆了，你姑年轻的时候，可跟着你姑父糟了罪喽……” 　　这边母女两个说这张兰芝的一生，张兰芝却在家里仍然闲着没事就去打扑克玩，玩没劲了，就去打麻将，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好像上辈子的记忆都是一场梦，年轻时候的委屈悲愤绝望无奈种种种种都离自己远去，有的，只是安享晚年的愉悦与幸福。 第四十一章 　　张兰芝因为一般不在家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晚上回家倒是被那爷仨逗得不行，都在不停地和张兰芝诉苦，“妈，你都不知道那些奶怎么那么讨厌，都凑到我脸前问我话，我就不说，气死她们。” 　　张兰芝乐，乐够了就开始教育玉子不能说话不礼貌，教育完了就开始和唐山“讨伐”起村子里这些闲的没事的老太太们。 　　不过说归说，该做的买卖还是不能耽误的，张兰芝和唐山用膝盖算都能知道做买卖挣得多，不过也不能一点工分都不挣就是了，现在味精也很好卖了，张兰芝一天下来还真是能挣不少。 　　天暖和了，山里的槐树花开花了，也不独独是山里的，村子里有两颗槐花树也开花了，一树一树的香的很，玉子和广子还有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一帮子孩子，都凑到槐花树下面摘槐花吃，广子这臭小子爬到树上摘了槐花往自己嘴里面塞，嚼着还冲着下面的玉子喊，“妹，妹，槐花真好吃，真甜！” 　　玉子抬头就看见广子一个个的摘了凑齐一把就往嘴里一塞，看见玉子看过来，还得意洋洋乐呵呵的朝玉子笑，槐花树是棵老树了，枝干上并没有刺，只有小枝子上长满了刺，还都是粗粗壮壮的大粗刺，看着就渗人的慌。 　　村子里的小子没有几个是不会爬树的，一个个还跐溜跐溜的挺快，来子也在树上，自己费劲伸长手够着一个开满槐花的枝丫，然后一点一点的把那根枝子折下来，就跐溜的滑下树，平子还小，也在树下面等着，看见哥哥下来了，还以为是拿给自己的，刚咧开嘴笑，就看见哥哥就像没看见自己似的略过自己往自己身后去了。 　　平子转身过去，就看见哥哥拿着槐花枝凑到玉子妹妹跟前，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什么，玉子妹妹也笑的漂漂亮亮的，平子嘟着嘴不高兴，决定晚上回家一定要和妈告哥哥一状，摘得槐花不给自己弟弟吃，却给人家的妹妹吃。不过，给玉子妹妹吃其实自己也是没有意见的。平子皱着眉头有点小纠结。 　　来子哪里还顾得上管弟弟，只知道凑到玉子跟前献殷勤，其实来子也不懂什么，只是觉得玉子妹妹很漂亮，又乖巧，能拐回自己家就好了。 　　“来子，你又抢我妹妹！”广子也不在树上了，看见来子在玉子身边，一脸的英勇就义似的冲到两人跟前，这会的声音大的可是能看出来遗传了楚春子的基因了。 　　“谁抢你妹妹了，我给玉子送花吃。” 　　“玉子有我这个哥哥，哪里用得着你送花吃，我给玉子摘就行了，你去管你弟弟吧！”广子把手里攥的不成样子的槐花递到玉子跟前，玉子颇有些嫌弃，但还是接过广子手里的槐花，来子怏怏的，而广子就像只斗胜了的大公鸡，扬着头，趾高气昂的。 　　等到后来，该长大的都长大了，而不想老的也都老了，凑在一块闲聊时说起来，才都笑广子小小的年纪就开始作为讨人厌的大舅子存在了。 　　这里并没有用槐花做菜的习俗，槐花开的时候就是小孩子高兴的时候，张兰芝晚上回家看见院子里被摘得乱扔的到处都是的小槐花，想起上辈子跟着孙女做的槐花饺子来，正好这时候韭菜刚刚长出来，鲜嫩的不得了，包个槐花饺子吃也挺好的。 　　槐花饺子其实真要说起来和别的山菜饺子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槐花饺子煮好以后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味，槐花花骨朵烫好以后不要剁的太碎，吃的时候嚼到槐花了，就会在嘴里崩开一阵并不浓郁但又不容忽略的清香。可以很好地和韭菜、肉中和，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前面说了槐花就只有小孩子才会摘了吃着玩，张兰芝想到槐花饺子，就吩咐广子再去摘一点，知道要摘了槐花包饺子吃，广子蹦着高的表示一定完成任务，摘多多的槐花回来。 　　韭菜刚长出来，正嫩的时候，就是吃饺子的好时候，当然是各种韭菜馅的饺子，头一茬的韭菜有鲜又嫩，不管肉的还是鸡蛋的都好吃的不得了，韭菜香味很浓。也是挣了钱了，张兰芝才能奢侈一把，连着几天吃了两顿饺子，前几天刚包了一顿三鲜的。 　　也是张兰芝到海边码头“进货”，买小鱼小虾的时候，两筐子小鱼小虾上面都有不少个头大点的虾，这会可没有养殖的虾，都是野生的，生命力也顽强，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可能也是船夫看着觉得新鲜，就一个个的都捡到筐子上面。 　　等到张兰芝买的时候就还是和小鱼小虾一样的价，“这玩意长再大的个有什么用，谁还稀得吃是怎么的，你愿意要就要，不愿意要就挑出来我还豁海里去。” 　　怎么可能不稀得要呢，不要的才是傻子好嘛，张兰芝买回家把大个的都挑出来，生着的时候就一个个都给剥好了皮，和割的新鲜猪肉，头茬韭菜包了三鲜馅的饺子，简直鲜的甜嗓子，也是都能吃，张兰芝自己也吃了两盘子半，吃完以后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真吓人，当然了，家里更吓人的那位饭桶，吃的都快顶上两个张兰芝了。 　　村子里又开始兴起那股子神仙风了，南婶一直都是兴致勃勃，弄得张兰芝总有些提心吊胆的就怕南婶再迷上，不过目前看来张兰芝坚决的态度还是管点用，南婶虽说一直挺感兴趣，但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热衷。 　　玉子和小伙伴在外面跑，这里那里的钻来钻去，跑累了，住村子北头的一个叫清子的小姑娘，和玉子说着话，突然说道，“玉子，你家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今天过节呢！” 　　“过节？过什么节？” 　　“过三七呀，我家今天就过三七！”清子得意洋洋的，“今天中午我家要做可多好吃的呢，还有鸡，还有肉！” 　　哇！玉子听了兴冲冲的就往家里跑，“我不知道今天过节呀，我回家问我妈！” 　　正好张兰芝今天在家里和唐山一块做味精，玉子蹬蹬蹬的从外面跑回来，还在院子里就一声声的喊，“妈，妈，妈！” 　　“怎么啦，这个喊？” 　　“今天是不是过节呀，咱家过不过？”玉子趴在门框子上看张兰芝。 　　“过节？今天不过节，这过得哪门子节？”张兰芝算来算去还是个阴历十三，哪里有什么节可过的？ 　　“过三七呀！”玉子眨巴着眼睛，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萌有多萌，当然，也可以说蠢萌。 　　“你死啦！过三七，给谁过？你个小孩子什么逮着什么说什么！” 　　三七，是家里有家人或者亲戚的去世了以后，从去世当天开始算，一个七天为一个七，从头七一直排到七七，中间头七，三七，七七都是要大七，亲戚都要凑到一块，上坟供死人，还要在家里吃上一顿。 　　清子的爷爷去了，正好到三七，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会的孩子都是傻乎乎的，再加上清子的爷爷是个孤拐老头，脾气怪的很，谁都不得他的意，连死都是悄么声的就没了，清子和她爷爷从小接触就不多，顶多是见过几次面，这孩子有这样的表现也能说是情有可原了。 　　玉子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家里人都活的好好的，玉子哪里知道三七是怎么回事，还信以为真真当是今天过节呢，得了张兰芝一顿说还捎带着唐山一阵大笑。 第四十二章 　　唐桂芳结婚的日子也快到了，两家早就定好了日子，倒是个好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的，又是春耕已过，地里没什么忙活的时候，亲朋好友的倒是都能过来吃喜酒。 　　张兰芝和唐山作为大哥大嫂跟着忙活简直都是理所应当的了，有许多事情到底是得有男人在的，唐山虽说腿脚不行，但是嘴还是能说的不是，张兰芝有时候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唐山在自己和家人跟前有时候还木木讷讷的，但是对外的时候还真挺能说的，也挺能交朋友，当然了，在张兰芝看来，都是些一块聊天侃大山的酒肉朋友而已。 　　唐桂芳看着大哥大嫂里里外外的跟着忙活，请酒吃饭的都是要在家里的，要摆几桌酒，准备多少东西，还要和左邻右里的商量借房子，要摆桌子不是，张兰芝忙活着就觉得还是后世在饭店请客方便，当然了，在家里有在家里的好处，热闹不是。 　　这还只是结婚当天要忙的，婚期将至，给唐桂芳的嫁妆，结婚当天带的脸盆箱子之类的里面都要放面花，这种面花真的是一点都不好吃，不过在缺衣少食的时候小麦面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 　　还有婚礼当天客人走的时候要给带走的礼包，一般会放些炸的抓果、几块烙的饼，家里条件好一点的还会放些茶饼。这些也都是要提前准备好的，这些东西繁忙又琐碎，楚春子又是个既要张兰芝干活又想着防着张兰芝的人，什么东西都计较的丝毫不差，膈应的张兰芝直想撂挑子不干。 　　不过到底是得看着唐桂芳的面子，而且唐桂芳这人，嘴上会说，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舌灿莲花了，张兰芝一家四口人被唐桂芳哄了个遍，张兰芝听着心里也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子可以说是精明的过了头，现在许下这么多空头支票，到时候又兑现不了，不是白白惹人心里不痛快吗？ 　　张兰芝和唐山都忙和着，唐桂芳就自发自愿的要帮张兰芝带玉子，其实玉子都六岁了，过了一年，玉子长了一岁就像长大了似的，懂事的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不过家里没有人，唐桂芳帮着带也能让张兰芝放心。 　　唐桂芳到河里洗衣服，玉子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怪癖，就爱洗衣服，看见唐桂芳要去，就非要跟着，到了河边大石头上，唐桂芳洗，玉子也拿了小件的自己在那里小手使劲的搓，觉得洗好了递给唐桂芳，唐桂芳展开看看惊奇了一下，个小东西还洗的挺干净的。 　　唐桂芳把衣服都洗好了，就叫玉子回家，玉子手里还搓着块毛巾，其实已经搓的挺干净的了，但是一块薄薄的胰子还没用完，就是不愿意回去，任唐桂芳怎么说都没有用。 　　“小姑，你等我洗完呀，胰子还没洗完呢！” 　　“等你胰子洗完天都黑了，赶紧的，你那毛巾够干净的了，回家了，快点！你不回家我揍你了啊！” 　　玉子嘟着嘴就是蹲着不起来，唐桂芳对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耐心，唐桂芳洗完衣服还急着回家做鞋垫，这会玉子不回家更是着急，就使劲一把拉过玉子的小胳膊。 　　“都洗完了还不回家，我揍死你啊！” 　　“呦，这老虎不在家，皮子还称霸王了！”张兰芝看见玉子被扯着胳膊甩了一下，心里跟着揪了一下。也是张兰芝赶巧，正好碰见。不管重生前后，张兰芝都没动过闺女一下，重生回来以后，张兰芝心里对两个孩子有愧疚，更是疼爱。 　　再说自己家的孩子，自己可以动弹，但是容不得别人动弹一下，张兰芝也没存着吵架的心思，冷声冷气的哼了这么一句，“玉子，不洗了，过来咱回家去了！” 　　张兰芝领着玉子回家，也没管后面唐桂芳笑的僵硬的脸，玉子看见张兰芝就高兴了，乐丢丢的跟着张兰芝回家，还不计较的回头和唐桂芳摆摆手，张兰芝好笑，觉得自己还不如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日子就在张兰芝一家忙忙活活的准备中过去，唐桂芳梳了一个油亮的大辫子，穿着件大红的褂子，下身穿着深蓝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红色的皮鞋，在阳光底下反着亮光，看的来吃酒的都啧啧称奇。 　　唐桂芳心里美的很，楚春子也觉得脸上有光，何跃东来接新娘子的时候楚春子脸上的笑让张兰芝觉得幸亏楚春子的脸就那么大，那张大长脸都快盛不住她的笑了。也难怪何跃东得意了，张兰芝看着何跃东那满脸的笑意和对着楚春子的低姿态，再对比一下许志东那张严肃的脸，就算许志东再有出息，楚春子也不会真正放在心里的。 　　唐桂芳被接走，家里的人就等着开席吃酒了，本来应该唐山作为大哥去送亲，不过楚春子不乐意，嫌唐山瘸着腿不好看，唐桂芳嘴上没说但是表情显然也是同意楚春子的。唐山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是不会去给妹妹丢人的，但是对于唐桂芳的态度还是有些伤心，就在张兰芝跟前带出来些，还被张兰芝骂了一顿。 　　“你个男子汉，心眼还那么小，那是你自己的亲妹妹，你还非得她心里不愿意嘴上说着愿意啊，一家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虚头巴脑的你那是好好过日子吗？” 　　酒席办的很不错，楚春子准备的挺好，来吃酒的没有说不好的，夸得楚春子得意洋洋的，满院子里都是她的大嗓门，又是这么多肉多难弄，鸡又多难买，鱼又多贵，引得吃个差不多的亲戚们都在附和着，这个夸家里有钱，那个夸楚春子能干，喜得楚春子不行，深觉扬眉吐气。 　　忙活了一天，客人都走了，张兰芝和唐山还得帮着收拾，楚春子的嘴一时也不闲着，美滋滋的叨叨今天谁又夸她什么了，重点是谁谁夸她能干了，听的张兰芝心里好笑，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怎么执念这么深，非要觉得她最能干才好。 　　忙活完了最麻烦人的一桩事，张兰芝觉得骨头都轻快了几分。日子慢慢走过，天也一天热过一天，南叔这天中午大摇大摆的跟老太爷似的进了张兰芝家，“山子在家啊！” 　　“在家呢，叔，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找顿饭吃，能管你属一顿饭吧？啊，芝子？” 　　“看南叔这话说得，自己的叔叔还能管不了一顿饭？想吃什么，要不烙油饼吃？”张兰芝笑呵呵的，张兰芝自己没爹，嫁过来也没公公，在张兰芝心里，可以说把南叔和南婶当做公婆来尊敬了。 　　“那可好，油饼还是得我大侄媳妇做的好吃，你南婶那个拙手，烙的油饼没法吃，净浪费东西。” 　　张兰芝烙的油饼都是大个的，和面的时候加了三分之一的烫面，烙好的油饼里面就很绵软，吃起来很香。 　　南叔满足的吃了一顿，这才靠在墙上笑呵呵的招呼唐山，“你今天晚上天黑了推着车在村头等着我啊，咱去山上搂点玉米根子回家烧。” 　　南叔一开口，唐山就知道是要干什么了，听了就乐呵呵的点头说好，夏天山上都长满了青草，长虫也都出来了，村子里没有人会上山搂草，到了夏天基本上家家都有些没草烧，毕竟一天三顿都要烧火做饭，特别是吃地瓜这种粮食，火小了就不熟。 　　南叔说的好听上山搂草，其实就是上山偷，玉米根子也是公家的财产不是，没分到各家的都是公家的，也不知道刨出来的玉米根子都留着干些什么，但是不分给你，你就是摸不着。 　　晚上吃完饭，天刚擦黑，唐山就一瘸一拐的推着车到村口等南叔，张兰芝家里带着两个孩子等着，心里颇有些提心吊胆的，毕竟偷东西这回事，没被抓住的时候怎么都好说，这会许多人额度想法是反正是偷得公家的东西，说到底也是自家的东西，偷一点就偷一点，但是被抓住就不一样了，有什么后果还真不好说。 　　一直提着心等到九点多，张兰芝才在大门口看见影影绰绰的一个大影子慢慢过来，还能看出那影子一拐一拐的，张兰芝这才放下心来，等唐山走近了，张兰芝才看见唐山推得堆得满满当当的一车玉米根子。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弄了这么多能行吗？” 　　“怎么不行，南叔还嫌弃我弄得少了，回来的时候南叔领着绕了一个大圈子，那条小道坑坑洼洼的难走的很。”唐山笑呵呵的，“南叔走着还吹呢，那条小路他闭着眼都能走回来，结果差点踩着个长虫吓了一跳，车都差点扔了。” 　　“哎呦，南叔没事吧，什么长虫啊？” 　　“白带子，挺老长，就从小道往丛子里面钻，南叔也没踩着，没有事。” 　　张兰芝看着还笑呵呵的唐山，对这货的没心没肺简直无言可对。 第四十三章 　　广子放假了，也顺利的升上了二年级，分数并没有多好看，就这样还美滋滋的回来炫耀，“我们班里好几个蹲级的，嘿嘿。” 　　“这么说你这还不是最差的？”唐山拿着广子的试卷，听见广子的话，又气又好笑。 　　“那我怎么可能是最差的呢，我都没蹲级，等开学我就上二年级了，他们那些蹲级的还得在一年级呆着呢！” 　　张兰芝觉得自己这辈子幸亏没对广子的学习抱有太大的期望，不然要被这臭小子给气死。“我看你要求还挺低的，不蹲级就行了，你怎么不想着考个好成绩呢？考个第一不好啊？” 　　“嘿嘿，我脑子笨，考不了第一。” 　　真是个惫懒小子，张兰芝恨恨的朝着广子的脑袋拍了一巴掌，“臭小子！” 　　正笑着，喵喵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窜到窗台上冲着家里“喵呜”一声，小脸不知道在哪里沾的脏兮兮的，玉子赶紧掀开窗户，“喵喵回来啦！” 　　“脏兮兮的你就抱上炕啊。”张兰芝看见小猫，现在已经长成大猫了，窝在玉子怀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就笑，“你还看，看什么看，这几天也不知道抓老鼠，猫还有不抓老鼠的吗？还看我，知不知道说的你啊！” 　　广子和玉子笑嘻嘻的摸喵喵，小猫被摸得眯缝着眼睛乌鲁乌鲁的打呼噜，张兰芝恨恨的点了点小猫的大脑袋。 　　忽的小猫惊了起来，家里几个人才听见外面大喇叭的乌拉声，滋滋啦啦了一阵子，才传来说话的声音，“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了啊，今天晚上到咱村子里来演电影，晚上七点开始，在大队院子里，来看电影的都自己带着马扎凳子啊！再说一遍，今天晚上……” 　　广子和玉子也顾不上小猫了，在炕上蹦着，嘴里还“哦，哦！”的喊着，“看电影喽，今天晚上看电影喽！” 　　“喵呜！”喵喵被玉子忽然跳起来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窜到唐山身边，朝着唐山拖着长腔“喵——”了一声。 　　唐山笑呵呵的开了窗户把小猫放出去，这会玉子和广子已经被张兰芝赶到炕下去蹦跶了，“行了行了，别蹦跶了，广子出去拿草去，想看电影就过来帮我做饭，早点吃完了早点过去等。” 　　广子拿了草回来，就被同样放了假就有电影看得小伙伴们叫了出去，呼啦啦一群跑到大队院子里去了，其实现在才四点半不到，大队院子里就是个空院子，什么都没有，但是一群孩子就是在大队院子里撒欢。 　　其实不光是孩子高兴，大人们也都挺高兴，毕竟能看个电影也是挺新鲜的不是。从大队喊话开始，家家户户不约而同的提前开始做饭，当妈的们又前前后后此起彼伏的站在家门口喊自家熊孩子的名字，满村子都是婆娘们的大嗓门。 　　广子小炮弹一样冲进家门，“妈，你怎么也不叫我回来吃饭呀！” 　　家里桌子已经放好了，张兰芝三个人已经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准备吃了，听见广子的话，张兰芝笑了一下。 　　“你不是等着看电影呢，还知道回家来吃饭呢？” 　　广子哼哼唧唧的不愿意，“那我也要吃饭那，我都快饿死了！” 　　“你个傻小子，你一块的那些孩子都回家吃饭去了，你不回来还自己待在那里吗？还用得着叫你。”唐山递了个地瓜过去，顺带给广子解释了解释。 　　风卷残云一般的吃完了饭，已经能隐隐的听到大队院子传来的唱歌的声音，只能听见咿咿呀呀的声音，广子听见声音就像屁股底下有针扎的似的，最后一口玉米饼子塞到嘴里，差点噎得翻白眼，放下筷子就往外面跑。 　　张兰芝笑骂了广子一声，不紧不慢的吃完饭，就看见玉子手里的地瓜吃完了，又拿了一个，唐山惊奇的看着玉子，“闺女，你还吃啊，你哥都跑了有一会了，你不想去看电影了？”刚才知道要看电影兴奋地跟什么似的。。 　　“那也得吃饱了呀，不吃饱了怎么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玉子瞥了唐山一眼，不紧不慢的还细嚼慢咽，正巧绣子收拾好了过来叫张兰芝一块，听见玉子的话，哈哈直乐。 　　“哎呦这个小丫头，还知道吃饭最大呢！对，就得这样，像你哥哥那样的都是傻子，去那么早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开始！” 　　唐山看见绣子来了，就打了声招呼提溜这小马扎一瘸一拐的走了，张兰芝和绣子坐着说了会话，看着玉子手里的大地瓜吃完了，又掰了块菜团子吃了，这才放下筷子，不声不响的收拾桌子。 　　“哎呦，你看看吃完了收拾桌子呢，玉子，吃饱啦？” 　　“吃饱了！”玉子冲绣子笑了笑，“妈，咱快走吧，电影别开始了！” 　　张兰芝哭笑不得，这小熊丫头，到底是谁在不紧不慢的不着急的，现在这又开始着急了。 　　三个人到了大院，这会大院里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了大人的高声说话声，小孩子们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有小的跟着大的拖了一串的孩子们满院子的乱跑，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歌声，大院里那叫一个乱。 　　大院说是大院，其实并不是院子，大队门前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平日里有什么大事都会聚到这里来，只是叫大院而已。 　　张兰芝领着玉子和绣子找了个地方坐好，和周围的都打了招呼，“于婶子，今天晚上演什么知道吗？” 　　“嗨，不是打虎上山，就是谢谢妈，还有什么别的。”叫于婶子的不以为然的回答引得周围的都哈哈大笑，说起来这会来放的电影翻来覆去的都是这几样，但就是看过好多遍再来放电影，大家还是都会拿着小马扎凑到大院里，扎堆坐着看电影。 　　电影还没开始，基本上每个人都拿着大蒲扇扇着风说着话，楚春子坐的地方离张兰芝也不远，这会正高声说话，“是不是，好看吧，我这两个闺女可没白养，桂芳看着不声不响的，她心里有，你就拿她没办法，去了趟县城不声不响的就给你买回东西来了，你说说都结婚了，还大手大脚的，可真是愁死我了！” 　　绣子悄悄拐了拐张兰芝，“哎，你听听你婆婆那声，一声高过一声，就怕人家不知道养了个孝顺闺女。” 　　“你别说，穿衣服就得有个好身价，我就长个好身价！” 　　张兰芝听见这句话就低着头笑，上辈子这句话张兰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张兰芝自己不爱打扮，从来都是有穿的就行了，那会还是刚结婚，就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褂子，张兰芝自己手巧，在县城里看见人家穿的褂子掐了个边，就回来自己也掐了一个，穿出来就被南婶夸好看。 　　到了晚上楚春子就在张兰芝跟前提起穿衣服，谁谁穿衣服好看，谁谁穿个新衣服也不好看，最后来了一句，“穿衣服就得有个好身价，没有个好身价有个好衣服你穿着也不好看，我就长个好身价，穿衣服才能好看。” 　　也不知道一向迟钝的张兰芝那次怎么就敏感起来了，很清楚明白了楚春子的意思，当时就笑了笑没说话，但这事过去了，这句话可没过去，此后的多少年里，这句话都快被楚春子说烂了，当然了都是配合着炫耀她的什么新衣服的。 　　张兰芝觉得人贵有自知之明，就楚春子那样没腿没胳膊还没长脖子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身材好，能撑衣服，张兰芝就觉得人活一张脸真的是很有道理的，脸皮一定要厚才能活的好。 　　没等再听一听那边说些什么，就被孩子们的喊声给打断了，“开始放电影了，开始了！” 　　打仗的电影，张兰芝摇着大芭蕉扇也看的津津有味的，等到看完了还觉得挺意犹未尽，主要是没有电视，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广子放了假，张兰芝就把广子和玉子一块打包送回娘家，也是张老太太一直念叨着的，要让广子和玉子过去住些日子。在唐家村广子和玉子是最大的，但是在娘家，广子和玉子就有一块玩的兄弟姐妹了，张兰芝也乐意送两个小的回去，家里就剩她和唐山两个人，干什么都好凑活不是。 　　张兰芝家里和唐山平平淡淡的做着生意，小买卖越做越好做，张兰芝心里也越来越有底。那边，玉子和广子在姥姥家里过的乐淘淘的。 　　大嫂家的大儿子张卫民长了一岁，个子也窜了起来，也是能淘气的时候，觉得自己长本事了，就天天把家里的大金鹿自行车赶出来，说是要学着骑。自行车是贵重东西，连有的人家都少，更别说舍得给孩子骑了。 　　卫民也是偷偷地趁着张在亭和杨华不在家或者没看见，偷摸的把车赶出来，还引得村子里的孩子们都跟在后面跑。熊孩子皮实，学得也快，连个跤都没摔，就能歪歪扭扭的骑着跑一段了。 　　学会骑车了，卫民就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自己还歪歪扭扭的骑不稳就嘚瑟着能带人，玉子和广子就成了卫民的对象。 　　“小弟，小弟，我带着你，我带着你，你看坐车多舒服，我带着你吧！”又或者“玉子，你要不要坐车，可美了，哥骑得可稳了，带着你好不好？” 　　玉子和广子又不傻，怎么会坐呢，万一摔着了怎么办，都摇头摆手的不坐，急的卫民抓耳挠腮的天天在玉子和广子跟前嘟囔，要带着两个人。 　　张在亭在外面弄了很多葱头回来，是小葱头，大的能有两个手指头那么大，小的就很小了，是弄回来当种子自己栽的，卫民这熊孩子天天一出门就把两个裤兜装的满满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装出来也不见他吃，但是每天都会装着。 　　装着也不说什么，张卫民一骑车，就从裤兜里一个两个的往下掉，广子任由卫民怎么忽悠就是摇着头不坐车，还顺手拉着玉子不让坐，等卫民前面骑着车走了，就拉着玉子的小手，“妹，咱才不坐大哥的车，咱俩在后面拾葱头，你看大哥裤兜里一直在往外面掉葱头呢！” 　　玉子瞪着大眼睛就是看不见小葱头，广子的眼神倒是好使的厉害，这里一个那里两个，没一会就把自己的裤兜装了个半满。 　　玉子到底是个小姑娘，心软，张卫民天天嘟囔，把玉子嘟囔烦了，这天就点头，“行了行了，你带着我吧，我坐你的车行了吧！” 　　张卫民这下高兴了，咧着嘴直乐，玉子爬到车后座坐着，卫民摇摇晃晃的上了车，摇晃了两下就骑得稳了些。广子还跟在后面拾葱头，也不知道张卫民这孩子是怎么想的，装的葱头回家发现没有了，第二天照样还是装满了出来，也是张在亭弄得多，杨华又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 　　不过这会的孩子上山下河的没有他们淘气不了的地方，家里藏点什么好吃的早晚都能被这些熊孩子们翻到，然后悄么声的偷偷给吃了你还不知道，等你找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东西都没有了。 　　这会的小道都是泥径小道，坑坑洼洼不说，还有不少石块子，张卫民自己骑还骑得稳一些，但是带着玉子心里就紧张一些，小路还磕磕绊绊的，车头一摇晃，卫民就抓不稳，一个天旋地转的就摔在地上了。 　　玉子本来就悬着心坐在后面，还没什么感觉呢就发现自己摔在地上了，其实玉子没觉得疼，但还是在卫民问怎么样的时候“哇！”的一声开始哭。 　　“你摔着哪儿了妹子？别哭了，别哭了！”卫民直接麻爪了，那叫一个不知所措。后面广子也赶紧跑过来，还知道摸摸玉子的头，“妹，你哪里疼啊，别哭了，不哭了！” 　　卫民怎么哄也哄不好，就把葱头都抓出来塞到玉子怀里，“妹，你别哭了，你看，哥拿的葱头都给你，你别哭了，快别哭了！” 　　玉子抱着葱头也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卫民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哄也哄不好，把裤兜里的所有葱头一股脑的塞给玉子，起来把车扶起来，竟然转过身走了…… 第四十四章 　　玉子还在呜呜咽咽的，广子轻声细语的温柔的不得了，“别哭了，别哭了，你哪里痛，能不能走了？哥背着你好不好？” 　　前面卫民赶着车，心虚的不得了，正巧张兰芝过来接孩子回家，看见卫民赶着车，正要笑呢，就见卫民低着头，也不打招呼，就像没看见张兰芝似的转了个弯打另一条路走了。张兰芝怔了怔，转过头才看见广子晃答晃答的背着玉子往这边走。 　　玉子还在哥哥背上抹眼泪，两条小腿丢哒丢哒的，广子到底也就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背着玉子也走不快，自己晃晃悠悠的，嘴里还不住地安慰玉子，张兰芝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回过神来赶紧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净，过去接了玉子过来。 　　等到晚上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就看见门口正中间一个硕大的老鼠，倒是死的透透的，吓了玉子一小跳，小小的叫了一声。“哎呦，这怎么弄的老鼠还放在这了？” 　　“喵呜！”喵喵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围着死老鼠转着圈，时不时地抬着头冲着张兰芝喵喵叫。 　　“哦，是你抓的老鼠啊？就怕我们看不见是不是？”张兰芝想起来前些日子正说小猫不知道抓老鼠呢，今天想起来抓老鼠了，还知道炫耀似的放在门口正中间，就怕主人看不见。张兰芝稀罕的不行。 　　小明也长大了不少，屁股滚远滚圆的，看见玉子回来了，摇着尾巴在玉子脚边蹭来蹭去，玉子很自觉地蹲下来，“过来，明明！”小狗欢快的绕到玉子背后，两只前爪搭在玉子肩上，两只后腿使劲蹬着玉子的腰，嘴凑到玉子脖子边上，欢快的想伸出舌头舔玉子。 　　“玉子，快把它放下来，那嘴那么脏，天天□□的，别让它舔你！”张兰芝皱着眉，也不知道玉子是怎么和这小狗玩的，从小就放在背后背着，可以说一直背大的，不过今天可能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小主人了，小狗看见了高兴的，就想伸出舌头来了。 　　玉子和广子在院子里和小猫小狗玩了好一会，这才进家门，被张兰芝赶过去洗手，等到唐山不知道去哪晃悠回来了，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吃了顿晚饭，欢声笑语不断。 　　。。。。。。。。我是。。。。。分界线。。。。。。。。。。。。。 　　春去秋来，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81年夏天，广子放了暑假回家，耷拉着头，蔫了吧唧的样子，唐山看见了，不由得笑，“呦，咱家的学生回来了，今年能不能升上三年级啊？” 　　广子去年没能升上三年级，这孩子心思就不在学习上，看今年的样子，一准是又蹲级了。张兰芝瞥了蔫头耷脑的儿子一眼，要是按照上辈子的记忆来看，这小子明年才能升上三年级呢，张兰芝都笑称这小子是“三年二”，看来这称呼这辈子也是摘不掉了。 　　“妈，我明年肯定能升上三年级！”广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张兰芝，“我今年都考到及格分了，就是马虎了，老师不让我上。” 　　“那你就不能仔细点，还马虎干什么，今年你妹妹就上一年级了，你明年要是还在二年级蹲着，就得和你妹妹一块上二年级了啊！” 　　“一块上就一块上，我特意等着妹妹更好。”广子嘟囔，看玉子在看自己热闹，朝着玉子龇牙咧嘴的做了个鬼脸，逗得玉子更乐。 　　从今年年初就有风声传出来说要分地单干了，弄得人心浮动，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有盼着的有快愁死的，张兰芝心里高兴，单干了，就是好日子要来了。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张兰芝坚信这一点。 　　这两年张兰芝做着小买卖也攒下了几个钱，不过从今年年初就不再做了，一个是供销社已经开始卖清酱了，很便宜，张兰芝的生意自然就不很好做了，当初做的时候张兰芝也没想到还能做好几年的清酱生意呢。就剩下味精了，也就不怎么值当天天跑了，索性也到了81年了，也快单干了，张兰芝也并没有那么急切的挣钱*，单干以后购买力强了，挣钱就更好挣了。 　　这样的小生意并不能发大财，张兰芝天天跑来跑去的也只是让家里不再挨饿，不管吃的好坏至少能吃饱，不管穿的怎么样，至少也能穿的暖和，但是要想不再受穷，还是得单干以后的黄金时期，不管做什么生意都能挣钱。 　　现在正是盛夏，天气热的像是要下火一样，广子没能顺利升上三年级，连一个下午都没难过上，就只是蔫头耷脑了一个中午，等到三四点钟有人来叫，就撒着欢的跑出去玩去了。玉子今年也八岁了，九月份开学就上一年级去了，对于玉子的学习张兰芝丝毫不担心，上辈子因为自己的离婚，玉子死活不肯再去上学，这辈子，张兰芝想让玉子快快乐乐的上学，只要她能学的下，自己就能供得上。 　　“大舅妈，大舅妈！”外面传来小男孩的声音，玉子在家里听见了，嗖的一下下了炕，蹬蹬蹬的往外跑，“小伦子回来啦！” 　　“姐，姐！”院子里玉子和小炮弹一样冲进来小许伦抱在一块，姐俩像是八百年没见面一样在院子里紧紧的抱在一块，看的张兰芝一阵好笑。小许伦今年虚岁4岁了，长得白白嫩嫩的，抱在怀里的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长大了倒是能看出来小东西集了两家人的好处长，可爱的紧。 　　“大舅妈，大舅妈，我回来啦，你高不高兴呀，想不想我呀？” 　　“怎么不想，可想小伦了！”张兰芝把许伦抱上炕，小东西乖乖的把鞋子脱了，板板正正的放在炕沿上，这才转过身扑到张兰芝怀里，腻歪着撒娇。 　　没一会，唐桂芬提溜着一包东西过来，这两年张兰芝和楚春子处的还好，张兰芝该尽到的尽到了，楚春子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能忍的张兰芝都当做不知道，当然了，楚春子也知道不说什么特别难听的，毕竟楚春子也很害怕张兰芝再犯了毛病要离婚不是。 　　但楚春子不是个能知足的，但是有唐桂芬一边劝着，唐桂芬和唐桂芳姐妹俩结了婚了倒是好的一个人似的，两个人逮着机会就连劝带说的，弄得楚春子正处于一种知道张兰芝的好，但是心里很不想承认，但是不承认又觉得莫名有些心虚好像对不起谁但是又不知道具体对不起谁的奇怪感觉。 　　唐桂芬和唐桂芳这两年都和张兰芝走的很近，毕竟张兰芝这样什么都不计较又对人好的大嫂真不是很好找的，几家瞒着楚春子私底下你来我往的，也让唐桂芬更加喜欢敬重这个大嫂了。 　　“回来了，快进屋坐，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时候有空，老许家里面活动着要把老许调回来，不在那边呆着了，今年差不多了，他回来我不是也得回来吗，我那个工作好调动不费事，索性就先回来，家里这边也都得布置，怎么也得有地方住不是？” 　　“怎么单位不分房子住？” 　　“那谁知道，指着单位可说不好，反正这两年也攒了点钱，回来买个房子也好，那钱留着说不定就不知道怎么给花了，买个房子放那放着怎么也是自己家的住着舒服不是。” 　　大姑子这想法倒是还挺超前的，幸亏没说出买房子等着以后能升值的话来，不然张兰芝真要怀疑大姑子的来路了。“你说的倒是，以后也不走了不是？那还是得住自己的房子，反正也不是买不起。” 　　上辈子这会正和唐山天天吵闹的张兰芝表示岁数大了记不清大姑子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了，不过绝对不是现在，看来是这辈子小许伦养活了，许志东一家的想法也变了。 　　玉子和许伦玩的正欢，张兰芝点点唐桂芬，“不打算再生一个做个伴？” 　　“嗨，我倒是想再生一个，国家政策不允许不是，再说了老许那个职位也不能再要了。”唐桂芬说起这个不无惋惜，张兰芝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她还是很希望上辈子的小外甥女出来的，而且现在许伦还小，以后是什么样子谁都不敢说，但是张兰芝知道上辈子的外甥女过了顺风顺水的一辈子，并且很孝顺，特别特别孝顺。 　　“倒也是，反正是有了小伦了。” 　　“没事，我不能生，不是家里还有这些哥哥姐姐的，芳子也快生了，妈这不是正给湖子相看着，怎么说明年还不结婚了？到时候就又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不差我生的。” 　　“这倒是，你看看亲姐俩也不过就是这样了。妈从年前就开始寻摸了，这还没定下呢？” 　　“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湖子那叫一个疼，说是要找个好的，人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不过说是看好了一个，闺女长得不说好看，就是个端正，性子也老实，不东不西的，那家人家也是好相处的，妈看样子挺满意的，到时候两家相看相看没什么别的就定下来了。” 　　“性子老实也好，和湖子好好过日子，湖子也没什么脾气，两个能过到一块去。女方是哪里的？”张兰芝嘴里说着，心里好笑，找个性子老实的？性子老实的可得被楚春子压制的不得翻身了。 　　“还说呢，妈能这么快愿意，还是芳子撮的火呢，和芳子家一个村子的，和芳子家一条街，中间隔了两家，要不说芳子知道的详细呢。”唐桂芬笑，“芳子这也是，这才结婚几年就有了做媒的瘾头了。” 　　说到这里张兰芝就能确定弟媳妇还是上辈子的弟媳妇了，一个老实到没法再老实的女人，温温吞吞的没有什么脾气，上辈子和张兰芝相处的很好，还一直念叨着等到老婆子死了一定要和张兰芝聚一聚，但是楚春子寿命倒是长，直到张兰芝重生回来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想到这里张兰芝还挺期待这个弟媳妇的早点到来。唐桂芬说着，又叫玉子，“玉子，你想不想看看你大婶长什么样子啊？” 　　“大婶？大婶在哪里？” 　　“和你小姑住一个村子，你到你小姑家住两天，让你小姑领你去看看。”唐桂芬笑的很有些坏坏的不安好心的样子，张兰芝看的也好笑，也不多说什么。 　　“好哇，可是大婶怎么住在小姑村子，那湖子叔也住在小姑村子吗？” 　　“谁说的，你湖子叔就住在咱村子，谁说你湖子叔要住在你小姑村子的？” 第四十五章 　　“可是大叔和大婶不是应该住在一块吗？”玉子撅着小嘴，一脸认真。 　　“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非得住在一块的啊？小精怪，现在还不是你大婶呢，你先去看看人怎么样，当你大婶好不好。”唐桂芬被玉子逗得直乐，一直引诱着玉子去看看。 　　“去就去！” 　　“好，正好我还给你小姑带的东西呢，你去送去，让你小姑指给你看看。” 　　说起来也是唐桂芬说得好听，唐湖和唐海的媳妇都不好找，就楚春子对张兰芝的样子，又有谁会做这样的媒，这样不好相处的婆婆就是唐湖和唐海再怎么是个好后生，想结亲的都得好好考虑考虑的。 　　而楚春子这个人又没有点自知之明，一心认为自己家条件不算差，儿子也是能干的，要找媳妇还不是挑着样的找，自然是要找个样样都好的，哪里想到这次找媳妇找的那么艰难呢。唐桂芳刚开始来说这门亲的时候，楚春子还好一顿数落唐桂芳，被唐桂芳一阵抢白，说的楚春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楚春子到现在也对这个人选不是很满意，但是被两个闺女轮番的说道，心里也偏向愿意了，但还是提起来就觉得心气不顺。 　　张兰芝顺着唐桂芬说了一会话，心里又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如果一切顺利，等到弟媳妇结婚嫁过来了，还有的官司打呢，楚春子这个人想些歪门左道的法子调理媳妇那真是一出接着一出的。 　　玉子虽说已经八岁了，但是让她自己走那么远的道还拿着不少的东西张兰芝还是不能放心的，正好广子也放假了，就让广子和玉子一块去，打着送东西的旗号去的，就得到楚春子家拿东西，听了唐桂芬的话，楚春子拿了东西还得嘀咕。 　　“像谁家没养个孩子似的，这么大的闺女了，出个门还得他哥陪着，还能走丢了不成。” 　　楚春子当然不是心疼广子了，而是觉得张兰芝让两个孩子到小闺女家去肯定是占便宜。严格来说这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到唐桂芳家里去，何况还是两个孩子自己去，当姑姑的一般是要给两个钱的，玉子自己去也就是一份，但是广子也去不是就要给双份了么。楚春子替小闺女心疼那份钱。 　　要说张兰芝这还是疼爱孩子的，让广子陪着玉子一块去，但是这些大人们完全没有考虑两个孩子能不能找到地方，毕竟两个人以前从来没去过。当然了，这个时候的孩子们还都能分得清东南西北，把路说清楚了还是能顺利找到的。 　　玉子方向感很好，之前和张兰芝一起去过唐桂芳隔壁的村子办事，这会张兰芝一说就知道怎么走了，和广子两个人拿着东西撅哒撅哒的走了，顺顺利利的找到唐桂芳的家，那条街很好找，两个人敲了门，唐桂芳一开门看见两个孩子，惊了一下，“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家里唐湖正给房子安家具呢，唐湖的房子早已经盖好了，五间的瓦房，气气派派的很舒服，当初房子盖好了，还有几个村子里的老娘们在张兰芝和唐山跟前挑事，毕竟张兰芝一家子不是还住的茅草房呢吗，说的唐山还真的动心要去和楚春子要钱修理自家的房子，恨得张兰芝把唐山狠狠的骂了一顿。 　　虽说张兰芝对于唐山不听楚春子的话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不是，唐湖能盖得起瓦房，还都多亏了唐湖在外面的关系，到底是学瓦工的不是，在外面的交情都是这方面的，省时省力不说，最重要的就是省钱了。而且唐湖也不用楚春子出钱，自己这两年也挣出来了。可以说房子是人家唐湖自己盖得，自家做大哥大嫂的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去闹事算怎么回事呢，而且还那么没有道理。 　　唐湖自己挣了钱，也不用楚春子的，就自己找人打了时兴的家具，把房子收拾的很好，楚春子这人媳妇比她强都不愿意，更别说心爱的儿子还没找媳妇就一心一意的开始布置自己的小家了，那不是显然的不想媳妇过来跟着遭罪吗，气的不行，就在张兰芝面前嘀咕，唐湖听见了笑的爽朗。 　　“嫂子，你说媳妇娶回家是要一块搭伙过日子的，又不是让人家过来跟着遭罪的，有这个条件就弄得好一点，那钱挣回来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的吗？那人家过得舒心了，不得好好地孝顺咱妈呀！”当然了，唐湖说这话的时候连媳妇是谁都没有确定呢。 　　唐湖收拾个差不多了，回了家就看见大姐笑的前仰后合的，看见自己了更是笑个不停，连妈都笑的开心，就一脸的茫然加好奇，唐海看见小哥回来了，也哈哈笑的欢，“小哥，小哥，我可是知道你得找什么样的媳妇了！” 　　唐湖回家都已经是傍晚了，这会玉子和广子早就回来了，两个人到了唐桂芳家把东西送了来意说了，惹得唐桂芳直笑骂大姐促狭，但是看玉子和广子眨巴眨巴的眼睛，就没办法的把人住在哪家指给两个孩子看。 　　“就住在那家，领你们俩去看是不可能的啊，要是人出来了，你们俩就能跟着看看。”现在两家还没定下来，怎么可能领着两个孩子到人家家里去看，不像个样子不说也不尊重人家不是。 　　也是玉子“诚心感天动地”，和广子像偷地雷的似的走到人家家门口，就看见门被打开，出来个梳着大辫子的年轻姑娘，正要往外面泼脏水，看见玉子和广子在家门口，就笑了笑，说了一句，“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这么可爱。”说完，泼了脏水就回了屋子。 　　看见人了，两个小家伙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唐桂芬看见了就问，结果玉子的话逗得一院子的大人哈哈直乐，唐湖回来了，唐桂芬还没笑够，看见唐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止了笑，“今天玉子到芳子家去送东西，看见人家闺女了，你问问玉子怎么说的。” 　　唐湖虽说还不知道媳妇是谁长什么样子，但是这段日子为了两个人以后的家忙忙碌碌的，显然也是存了一份幻想和期待的，现在听说玉子见着人了，就用一种期待的小眼神看着玉子，“玉子，告诉叔，那姑娘长得怎么样啊？” 　　“一点也不好看，又胖屁股又大，还多嘴多舌的。” 　　唐湖正准备问为什么多嘴多舌的，就被楚春子打断了，“屁股大好生养，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也是楚春子怕唐湖听见了不乐意，楚春子现在也知道唐湖的媳妇并不好说，当然了楚春子是不愿意承认唐湖媳妇不好说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这会楚春子觉得女方家更方面都还可以，虽说楚春子还是对这个媳妇人选不是很满意，但是更害怕唐湖心里不愿意。 　　今年家里事情挺多，唐湖找媳妇，唐海托了关系要去当兵，唐桂芳怀孕了也是今年年底要生了，楚春子还真有点头疼，加上唐湖的事情又不顺利，这会不满意也就是自己矫情，但要是唐湖自己不愿意，楚春子就更头疼了。 　　张兰芝停了家里的小买卖，空闲的时间就多了不少，夏天又是晒干货的好时候，只要是白天空海，张兰芝都会去赶了海回来把东西都晒成干。现在的海边海参没有那么多了，这两年张兰芝也晒了不少，海参晒好了，外面裹上草木灰，放在干燥阴凉的地方，能存好多年。除去唐山这两年断断续续的吃的，张兰芝自己打的大号的箱子，存了两个大箱子了。 　　现在张兰芝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海里的东西又没有不能晒成干的，张兰芝可谓是来者不拒，包括不做味精了的小鱼小虾，张兰芝也买回来晒成干，那些便宜的几分钱的鱼不拘什么品种，都买了回来，晒得院子里满是海货，海腥味很浓。 第四十六章 　　这两年的春夏张兰芝都没有闲着，各种各样的海货晒了不少，张兰芝这人手又大方，自己家吃的，送人的，基本上每年晒得海货都能吃完。连带的和张兰芝好的香子绣子这些媳妇们，都跟着一块赶海晒东西，晒好了收着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吃都很好。 　　夏天天气热，没有洗澡的地方，也没有短袖穿，大夏天的所有人都是穿的长袖褂子，也不是所有人，像玉子和广子，还是孩子，张兰芝就给做了夏天的短袖，还引得村子里一阵跟风，有那条件的能给孩子做新衣服的，都过来问张兰芝怎么做，到底大人们心里是舍不得自家孩子的不是，短袖穿着多凉快！ 　　唐家村有条河，还有个水库，夏天大人们都会到河里去洗澡，媳妇们也会去，当然都是作着伴就那么穿着衣服蹲到河里，男人们就没有这样的讲究了，光着膀子在河里痛痛快快的洗澡。广子放假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千叮咛万嘱咐，所有的孩子都不许放假的时候到河里、水库里去洗澡，要去也是得有大人看着，但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有几个听话的呢，夏天这么热，在外面稍微跑一跑就是一身的汗，玩够了的孩子们就一股脑的跑到水库边上，下饺子似的跳到水里。 　　广子很有些犹豫，但是抵不过小伙伴们的劝说和夏天这鬼惹鬼热的天气，可道巧，广子刚下水，小路的尽头过来一辆自行车，国卫和国爱哥俩仔细一看是老师骑着车过来了，吓得噌的从水里钻出去，“是老师过来啦！” 　　广子的小伙伴们都反应极快的窜了出去，就剩下刚进水的广子，还傻乎乎的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也来不及出去了，这愣小子直接往水里一蹲，把头也埋进了水里。那边老师早看见这群孩子了，更是看见广子着急之下自己蹲进水里去，哭笑不得的赶紧快骑了了两下，到水库边喊广子出来。 　　“你说你往水里蹲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你在水里憋坏了怎么办？” 　　“老师你说不许到水库洗澡的，我这是第一次过来，以后再也不来了！”广子小声的说着，又是心虚又是害怕又是后悔的，心情颇有点复杂。广子这会还很听话，老师说什么是什么。 　　“行了行了，赶紧出来，你个小孩子自己在这里多危险，赶紧回家去！”老师看着广子跑上来，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溜烟不见了人影，自己咕哝着不知轻重的小崽子们，骑着自行车回了家。 　　中午的事情还没等到晚上呢，张兰芝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恍然大悟，本来心里还在奇怪中午广子怎么跟狗撵的似的跑回家，原来是遇见老师了，张兰芝对着个犯蠢的儿子简直是无话可说，心慌就心慌，也总不能躲在水底下吧，又不是会游泳的孩子，更没有学什么憋气，在水底下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广子被张兰芝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只能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过他也不孤单，卫民、秀红和红玲都过来了。 　　这两年张兰芝和娘家哥嫂的关系既不特别亲近也不特别疏远，慢慢的两个嫂子话里话外也带出来当初的事情，意思是主谋都是二哥，张兰芝谁都不喜欢也谁都不讨厌，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就算是心里膈应，面上也得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倒是对侄子辈的都很疼爱，两个嫂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每年夏天冬天的都会让孩子作伴过来住几天，来了，张兰芝就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也不会闹什么样子。不来，张兰芝也不会提起这茬，有时候疼爱小辈都是会看着大人的面子，大人闹不愉快了，看见孩子也不会觉得有多亲近有多疼。 　　玉子和广子都挺高兴的，哥哥姐姐过来住，还能一块玩，哪里有什么不高兴的。秀红是个嘴馋的，进了门就和张兰芝要好吃的，“姑，我来了你做不做好吃的呀？” 　　“做，怎么不做，你们三个过来，还能不做点零食给你们吃吗？”张兰芝笑着应，但是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发愁又是烦躁，也不知道大嫂是怎么管的孩子，这么大了就知道吃可怎么好呢。 　　每次侄子侄女们过来，张兰芝都会或炸点花生米，或炸点麻花，这次正好赶上张兰芝一筐子小鱼晒好了，就炸了小鱼干给几个孩子当零嘴吃。 　　几个孩子蹲在院子里吃小鱼干，就听见细细尖尖的一声猫叫，广子和玉子顿时惊喜的回头，“喵喵！喵喵回来了，妈！喵喵回来了！” 　　喵喵已经是个大老猫了，不仅两个孩子喜欢，张兰芝也很喜欢，喵喵很能抓老鼠，家里被喵喵看的很干净，前些日子忽然就不见了，一连几天也不回来，广子和玉子出去到处找也没有找到，张兰芝就认为是自己跑丢了，还惹的广子和玉子掉了好一阵眼泪，这会竟然回来了。 　　“哎呦，你个小东西还知道回家啊，我还寻思你跑丢了找不到家门了呢！”张兰芝也很是惊喜，“广子，玉子，赶紧把那小鱼干给它点吃吃，哎呦，这是跑到哪里去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喵喵狼吞虎咽的吃饱，就从窗户钻到家里炕上，寻了个满意的地方坐着洗了脸，舔了身子，这才转了个圈小爪子搭在被广子拿下来的枕头上，呜鲁呜鲁的睡得香甜。 　　广子和玉子兴奋的也不吃东西了，赶紧跑到炕上两个小脑袋凑到喵喵跟前，两个人四只手都在喵喵身上摸着，兴奋地嘴里不停地喊着“喵喵，喵喵！” 　　玉子摸着喵喵的小脑袋，摸着摸着就顺到脖子，忽然发现不太对劲，“妈，你看喵喵的脖子这里，是不是被拴的印子啊？” 　　张兰芝应声过来看，果然喵喵脖子那里的一圈毛都被压下去了，很明显的被绳子之类拴出来的印子，“哎呀，这是被谁家抓了关起来了，这是谁家这么不是玩意，现在小猫遍地都是，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自己养一个去？抓人家家里的，可真是少教养。” 　　夏天没事的时候一般没人会待在家里，太热了，一般都会在门口找阴凉的地方坐着乘凉，下午要上山去拔草，吃完了饭，还没到上山的点，张兰芝就在门口的石台上坐着，和子他妈和张兰芝处的也不错，名字里有个花字，平辈的都叫她花。这会打张兰芝家门口经过，看见张兰芝在石台上坐着，就站住了和张兰芝说话。 　　和子他妈就是不希望单干的那一拨人里面的，自从听到说要单干的风声就开始愁，天天希望是流言，等到现在都基本确定了，等到秋收完就要抓阄分地了，天天更是不见个笑模样，每天都是苦大仇深的一张脸。 　　这会看见张兰芝了，和张兰芝没说上两句话就又说到单干上来了，“芝子嫂，你说可不愁死人了，单干单干，有什么好的，今年秋天就分地了，真是愁死人。还这样干生产队不是挺好的么。” 　　“还是单干好啊，花，地分到自己手里，产多少都是咱自己的，怎么种点还不够咱自家吃的。” 　　和子家里爹、爷奶的没有勤快的，家里家外的都指着和子他妈一个人，而和子妈也不是个勤快人呀，这一家子可以说是最会偷懒的，出一天工挣一天的工分，到时候吃个基本口粮，一家子能混个肚饱就挺好的了，现在这一单干，家里的活有没有人干不说，要是到时候就等着自己一个人干，地里产不出一家人吃的到时候一家子挨饿可怎么办呢。 　　和子他妈每天都在发愁，可是家里人都是得过且过，没有一个人在担心的，恨得不行，有时候就觉得死了算了，一家子没有理解自己的也没有感激自己的，累死累活的干什么呢。 第四十七章 　　“芝子嫂，花姐，你们俩着说什么呢？”绣子收拾好了，一出门，看见两个人坐在石台上，赶紧过来，“怎么说什么单干呢？” 　　张兰芝瞥了绣子一眼，绣子反应过来，坏了，又得听叨叨了。果然，“是啊，说单干呢，好日子真是到头了，单干，单干，干不了好。” 　　听着和子他妈祥林嫂似的抱怨、发愁，张兰芝无奈，很是不能理解懒人们的脑回路，地在自己手里，怎么去种点也能产出够吃的，关键是那一家子还没有懒到一点活都不想干的程度不是。 　　喵喵在家里睡够了出来，在门楼地下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两只前爪伸得直直的，腰和屁股恨不能拱到天上去，看见张兰芝了，就懒洋洋的叫了一声，眯缝着眼睛梦游一样的找了个地方扒坑儿。 　　“哎，芝子嫂，你家大老猫回来啦！这可丢了有不少日子了吧，难为这小东西还能找着家在哪儿呢。广子和玉子高兴了吧？”绣子想到当初说猫丢了的时候，广子嚎啕大哭的样子就还觉得好笑。 　　“可不是高兴，今儿他俩哥哥姐姐妹妹的都过来了，也顾不上和人家玩了，就跑炕上逗猫去了。”张兰芝也是笑，看着解决完大事又疯了一样挠地，堆了个小包出来后又施施然回去的小猫，又叹了口气，“还说呢，咱都不知道，只当是猫丢了，回来才知道是让别人给拴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德的，你说这么大的猫都认主人，认家了，你拴多少日子也不管用不是。再说了，满街上都是猫，和谁家不能要一个，非得偷人家的，是不是一个人都没交呢，连要个猫都没地方要去。” 　　“是吗？叫人拴去了？这可真是的，真缺德！”绣子同仇敌忾。绣子家和张兰芝家住在一块，喵喵这个抓鼠小能手顺带的把绣子家甚至楚春子家都给看的干干净净的，可以说这条街都受益，村子里不少人家都知道张兰芝家里养了只好猫，也可能是看上喵喵能抓老鼠了，这才抓起来拴了起来。 　　“是不是看上它能抓老鼠了？要不然也不能抓个都好几年的大老猫回家不是。”和子妈也附和。 　　“一准是！”张兰芝回应，三个人这么说着就往山上走，路上遇见人了，就一块走着聊天，最后一块开始讨伐偷猫的人。 　　干了一下午活，等下工了，张兰芝回了家广子和卫民一群孩子就跑过来，玉子在后面紧紧的抱着喵喵，眼睛红红的，“妈，西头的平梁爷今天过来了，说喵喵是他家的猫，要把喵喵抱走！” 　　“可不就是我们家的猫！”张兰芝还没说话呢，就听见一个又粗又老的声音，“山子媳妇回来了，回来了赶紧让你家孩子把猫给我抱回去，我说今天怎么找不见了，是你家的孩子抱的，那怎么抱着人家的猫还不给我了是怎么的？” 　　“平梁爷，你说这是你的猫？你的猫今天跑出去了？” 　　“啊，可不是今天跑出去了，我这找了好大一会找不着，最后在你家看见了，赶紧的给我抱回去。” 　　“哎呦，平凉爷，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啊？这可是个大老猫了，人芝子嫂家都养了好几年了，以前怎么没听说平梁爷你什么时候养猫了啊？”绣子在后面跟上来，听见了就出声帮忙起来。 　　“我说是我家的就是我家的，我养好一阵子了！”老头颇有点心虚，说着这话就上手把玉子怀里的猫抱过去，玉子哇的一声，广子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到老头跟前，“你快把我家的猫还给我！”两只手抱着喵喵的两只后腿，喵喵被拽的“喵呜！”的惨叫。 　　“这是怎么了，怎么惹得两个孩子这个哭？”楚春子听见孙子的动静，赶紧过来，看见广子和老头在抢猫，两只手拽着猫的后半身，还呜呜的直哭，“哎呀，小猫自己回来啦？平梁，你抢我们家的猫干什么？” 　　“谁说这是你家的猫了，明明是我家的！” 　　“放你娘的屁！你个老不死的越老越不要脸，我家的猫我们家里不认识，哦，我说怎么猫丢了这么些日子，看来是叫你关家里去了，你个不要脸的偷人家的猫你还有脸回来要，打量谁不知道谁是不是，你还放起无赖来了你！” 　　张兰芝是个年轻媳妇，不能上去和老头动手，广子是个小孩子，楚春子又是一个辈分的，何况楚春子性子上来了，还真不管能或不能的，上去就把喵喵抢了回来，“广子，抱着，自己家的猫就是摔死了也不能给人家！” 　　“哎，你个春子，你还和我吵吵，我不怕你啊我告诉你，你赶紧把那猫还给我！” 　　“怎么，你还想动手怎么着，来来来，你今儿敢动一下手你试试！” 　　“我，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个老娘们见识短，我不和你一样我。”老头一看楚春子的样子，就气短了，撇了撇嘴，撂下一句“抢人家的猫还有理了！”就走。 　　“你别想歪主意我告诉你，我家的猫要是再丢了，我就上你家找你去！”楚春子不依不饶的在后面补了一句，说完了斗志昂扬的看这张兰芝，“看看找你这么个媳妇能干什么，就知道在家里厉害，连个猫你都看不住。” 　　等楚春子回家去了，绣子“噗嗤”一声，看着张兰芝，“芝子嫂，我看山子婶也挺有意思的。” 　　张兰芝也没憋住笑，点点头，心里有一阵子为上辈子的自己感觉到一阵惆怅，但也就那么一阵，这辈子楚春子能这样，也是自己这辈子的刻意经营的不是。 　　。。。。。分界线。。。。粗现了。。。。。。。。。。。。。 　　“芝子嫂，供销社又来了一批布子，不用布票，你要不要，咱赶紧过去！”香子急匆匆的一路小跑着跑到张兰芝家，“我让来子去买酱油去，看见供销社那在往屋子里抬东西，那边柜台上已经开始往上摆了，个臭小子还知道长心眼了，赶紧跑回来告诉我了，咱赶紧走，我叫绣子去！” 　　张兰芝也装了钱，穿好了鞋子跟着出门，前天供销社来了一批不要布票的布子，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今天又来了一批，这就慢慢开始不用布票粮票了。农村吃自己地里种的粮食，粮票一般都用的很少，但是布票棉花票这些还是用的很多的，但是每年每人分的那点布票棉花票根本就不够用，当然了，日子过得穷的也用不上。 　　这就很有意思了，基本上家家户户打发儿子闺女的时候，都要走街串巷的出去借布票，不然新衣服棉被这些的怎么缝，没有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不是。而且这个时候也能看出来了，村子里有闲钱的还真不少。不过也是不少人觉得就这么一两次不用布票，还不得赶紧买了回家留着以后用。 　　张兰芝还记得上辈子日子不好过的时候，那时候真的是穷，发了布票也没有钱去买，布票棉票都在家里一年压着一年的。村子里谁家办事的都到张兰芝家里借布票，到后来甚至态度都是理所当然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反正你家也买不起，还不如给我们用用。气的张兰芝一句“我们家就是买不起，我扔了拿灶里烧了我也愿意。”堵得来借布票挺没意思的走了。 第四十八章 　　三个人火急火燎的跑到供销社，张兰芝有心叫两个人别那么着急，毕竟都是一样的布子，以后都不会再用布票了，但是不能这么说呀，那多可疑，就只能跟着两个人一路小跑跑到供销社去。供销社里刚刚把布子都摆在柜台上，看见三个人直奔着布子过来了，卖布子的就笑，“可是赶个早集，这么快就知道啦！” 　　“可不是，狼赶得一样跑过来了，就怕人再多了赶不上了。”香子气喘吁吁地还哈哈笑着，差点没被一口气呛着。 　　“嗨，别这么着急了，以后说是都用不着布票啦，到时候这里摆一堆一摞的，就怕卖不出去喽！” 　　“是嘛？以后都不用布票了，确定呀？那可好了，可是不用满村子的借布票给孩子结婚了。”绣子像是大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逗得香子和张兰芝直笑。“你家来子才多大，离结婚早着呢，你这发愁的也太着急了吧！” 　　听说以后都不用布票，香子和绣子就放心下来，也不着急了，就索性慢慢的看，布子有好的有差的，张兰芝想着给玉子和广子做身新衣裳，特别是玉子，九月份就上一年级了，总要穿身新衣服上学不是。 　　给两个小的买好了，张兰芝就看见香子和绣子在那边嘀嘀咕咕的，看见张兰芝看过来，就赶紧招呼，“芝子嫂，你快看看，这布子可真好。真厚实，就是这做了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穿啊。” 　　张兰芝过去看看，是块厚毛呢的布子，这会基本上所有人都是全年一样的衣服的，只是冬天在里面穿上棉袄，外面的褂子和裤子都是不分春夏秋冬的，做衣服也是一样，都讲究实用，其实这样的毛呢布料都知道做个衣服深秋的时候穿，冬天的时候也能穿，但是谁也没有这么奢侈不是。 　　“嗯，等有了钱了，做了衣服了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谁也管不着咱。今年秋天就分地了，好好干着，以后就越过越好了，到时候想穿什么穿什么。”张兰芝笑，话说的香子和绣子也直笑，三个人着急忙慌的来，慢悠悠的挑了布子，又晃晃悠悠的回家去了。 　　等三个人都走了，卖布子的就看着三个人的背影说起闲话来，“要说唐家村我还真就服气人家山子嫂，放咱身上那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可你看看人家，天天精神着呢，哪里有一点愁眉苦脸的样子。” 　　“人可不就活个精神，那日子不好过，再没点精神头，那可就坏了，那日子也没法过了。” 　　玉子要上学，就得起名字，一般小孩子都是在上学的时候起个大名，在家里平日里叫的都是小名，玉子广子这些都是小名，要去报名了，张兰芝让唐山取名字，正是夏天，晚上都在院子里坐着，唐山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大叫了一声，“知道了，叫海玲怎么样，唐海玲！” 　　张兰芝无可不可，玉子也没什么反应，名字好像就这么定下了，一夜好眠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一条街上的和玉子今年一块上小学的玲子她妈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应该是有人问她干什么去，就听见玲子她妈得意洋洋的。 　　“给我家玲子报名去了，今年这不是该上小学了么，哎呦，还得起个大名，可为难死俺家里那个了。” 　　张兰芝到门口倒浑水，听见应该是绣子的声音在问，“那现在这给孩子起了个什么名字啊？”出了门就看见玲子她妈瞥了自己一眼，“叫海玲，唐海玲，多好听！正好我家玲子小名也是这个名。” 　　张兰芝那叫一个无语，来来回回就这些名字，怪不得玲子她妈起个大早给闺女报名呢，准是知道起重名了，这才赶紧的报名去。 　　进了屋，张兰芝向唐山传达了这样一个坏消息，“你接着想名字吧，昨天那个叫人家抢去了。” 　　唐山简直是晴天霹雳，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不管干什么都皱着个眉头，等到晚上吃完饭，坐在院子里，又是一声惊雷般的，“有了！海霞，唐海霞怎么样？” 　　呵呵，不怎么样，就离不开这个海字了是吗，何况玉子小叔还叫唐海呢，张兰芝昨天都没有想起来,哪有当侄女的和当叔叔的叫一个名的。 　　张兰芝瞥了一眼唐山，“你小弟叫什么名字？你给玉子起个海霞，你离不开海了是不是？” 　　唐山想了一下，嘿嘿笑了声，“这不是咱家这两年的日子能好过一点都是靠了海不是，那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叫月，我要叫月！”玉子在一边叫，“我不要爹给我起名字了，我就叫月，月亮的月。” 　　“哎，那叫悦月吧，前面是喜悦的悦，后面就月亮的月，唐悦月。”唐山这下知道小点声了，弄得就像要去偷地雷似的。 　　“好听，这个好听，就叫这个名！”玉子拍着手直乐，张兰芝看玉子高兴，就点了点头，“行，就这个名了，明天去报名去。” 　　第二天张兰芝领着玉子到小学报名去，到了那里就看见霞子和她妈挤在报名那里，看见张兰芝领着玉子过来，赶紧回身挤进去报名，等报完名了这才喜气洋洋的出来和张兰芝打招呼，“芝子也过来给玉子报名啊？” 　　“恩，你这是报完名了？霞子大名起好了？” 　　“起好了，起好了，叫海霞，你家玉子呢，起没起啊？” 　　张兰芝挺无语，还幸亏昨天重新起了名字，不然又被人家抢了先了，这都可以说是抢名大战了，“起了，叫悦月，唐悦月。” 　　“哎呦，这个名字好听，真好听！”霞子她妈放下心来，玉子和霞子玩的好，两个还在一旁做鬼脸，霞子小小声的和玉子咬耳朵，“你的大名真好听，哪里像我的，就是加了个海字，就这还都差点为难死我爹了都。” 　　玉子笑嘻嘻的也没说话，张兰芝和霞子妈说了几句就领着玉子去报名，报名的时候说了名字，记名字的老师愣了一愣，“这名字好听！” 　　起名字事件过去之后，张兰芝给玉子买了新书包，铅笔本子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玉子开学上学去了。唐桂芬又送了两个书包回来，单肩的土黄色帆布包，很有种军用书包的感觉，质量比张兰芝买的要好很多，广子背了这几年的书包早就想换了，看见新书包乐的跳高。 　　唐桂芬这些日子已经在县里找好了房子，也已经买下来了，是在婆家大哥的帮忙下买下来的，是二手房，还很新，基本上不用怎么动弹，张兰芝跟着去看过一次，很好，楼层也好，在二楼，下个月初许志东就调回来了，一家子这就算是定下了。 　　等到玉子开学，唐湖的事情也定下来了，到底是定下的唐桂芳说的那家，闺女叫何景，两家前些日子相看过了，都满意就定下来了，唐湖房子都盖好了家里也装好了，可以说什么时候结婚都行了，两家一商量就定在刚入冬的时候，那会正好有空闲，天气也不是很冷，还算是结婚的好日子。 　　上了一年级的玉子并不高兴，教玉子的老师是个男老师，也是唐家村的，不过是入赘来的，姓刘，叫刘建民，因为前几年的事情，直到现在村子里的人看见了都还叫他刘老九，这个人是个势利眼，看人下菜碟，家里条件好的，就和颜悦色，家里条件差的，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刘建民很了解谁家都是什么情况，这个人势利眼不说，小心眼，假清高，之前嫌弃张兰芝一家子穷，后来又嫌弃张兰芝一家走资本主义路线，做小买卖，完全是自甘堕落，现在玉子就在他的班，更是怎么都看不上眼了。 　　玉子开开心心上学的第一天，可以说对上学充满了期待，刘建民在开班会的时候，就冷嘲热讽了一番，玉子这孩子别的地方粗枝大叶的，在这方面还真有点敏感，一下就听出了刘建民的意思，心里正不高兴呢，刘建民就皱着个眉头，“上了学，大家就都是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那个同学，穿格子褂子的，噘着嘴干什么，你家里走资本主义路线你还真当你是资本主义小姐了？瞪着个大眼睛干什么，干脆叫你大眼瞪吧以后！” 　　全班的孩子都哄堂大笑，都不是懂事的孩子，也都是尊敬老师，奉老师的话为圣旨的时候，听到老师这么说，有能闹得叫着“大眼瞪”还哈哈的大吵大闹，玉子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硬是给憋了回去。 　　刘建民看见班里闹成一团也不成样子，就赶紧虎着脸大声呵斥，把班里闹腾的孩子们稳下来，也就忘记了刚才说了些什么，接着开会。玉子把眼泪憋回去，小手紧紧地握着拳头，低着头，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话也不说，但是等到放学以后，回家对着张兰芝和唐山，又是笑呵呵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第四十九章 　　玉子在学校里不爱学习，也不爱听讲，但是本身又聪明，这会的一年级并没有交什么特别深的东西，玉子虽说不爱听讲，但是学的倒是比那些认真听讲的学得好。 　　这天晚上楚春子把能招呼回来的都招呼回来，原因是再有几天唐海就要当兵走了，所有的体检家访政审都已经完成了，下个星期一就要走了，楚春子就招呼了一大家子聚一聚，唐桂芬笑着提议一大家子一块照一张全家福，唐海附和，楚春子最疼爱两个小儿子，家里的孩子都同意，楚春子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虽说最后还是心疼钱。 　　晚上一大家子痛痛快快的吃了顿饭，饭是张兰芝做的，现在楚春子也不处处防备张兰芝了，虽说时不时地来一句也能气的人够呛，但是比起以前还是好很多了。也许是因为小儿子就要离家去当兵了，楚春子置办了许多东西，都虽张兰芝自己做，竟然难得的撒手不管了。 　　张兰芝这顿饭做的很顺手，盘盘碗碗的摆了整整一桌子。第二天一家人又到县城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玉子和广子都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照相，高兴的不得了，小嘴咧的恨不得把那小白牙都露出来。 　　黑白的照片，拿到手的时候唐海已经坐上火车走了，走的时候听说一般去的是南方，张兰芝收拾了一大包花生给唐海带了过去，唐海还乐，“嫂子，不用带花生吧，到部队都能吃饱也能穿暖，而且当兵是去保家卫国的，不用带吃的吧？” 　　“个臭小子，让你带着你就带着，你在火车上不吃啊，等你到南边有的你想的时候，花生还能多放些日子，人南边都是吃米饭的，到时候没有馒头面条吃，你可想吧！” 　　“嘿嘿，嫂子，我带着我带着，我不挑食，好养活，吃米饭也能饱！”唐海笑嘻嘻的没个正行，张兰芝恨恨的瞥了他一眼，憋不住乐。 　　唐海走了没两天，就开始秋收了今年秋收大家伙的热情都高涨，都在盼望着赶紧收完了粮食好分地单干，还有的怕收晚了耽误种麦子。刚开始收完春玉米，就听到不好的消息，和子他妈在家里上吊死了。 　　“怎么可能，好好的人上吊干什么？这怎么说没就没了？”张兰芝不可置信，前几天还一块说话开玩笑的人，怎么就想不开就死了呢？还是上吊自杀的？ 　　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最主要的是和子妈前段时间的表现实在太明显，就像祥林嫂似的见人就抱怨要单干了，愁死人了。到现在人自己上吊没了，村子里大流的说法都是“哎呀，这不是要单干了吗，一准是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和子爹和唐山张兰芝的关系都还不错，苦着脸办完了丧事，看见张兰芝和唐海过来送黄纸，一脸愁苦快要掉眼泪的样子，“芝子嫂，你说她不想过了，和我离婚就是了，你说她好好地寻思干什么，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怎么就自己说死死的那么痛快呢。” 　　张兰芝和唐山只是一脸的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说什么呢，总不能说是你们一家子的懒把媳妇给逼死了吧？张兰芝心里难受，上辈子和子妈也是做了这样的选择，不过要比现在还要早上一个月。 　　张兰芝从和子妈开始念叨起，就想起了上辈子她的结局，于是不断地宽慰，过了上辈子和子妈死的那个时间，张兰芝放下心来以为没事了，没想到这个人还是在一个月之后做了同样的选择。 　　和子妈死了，除了最初的几天有人为她伤心，过了几天以后谁还记得她呢，正是秋收忙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顾着自己的小家，在关注着单干了自家能分几亩地，分的这几亩地地脚好不好，肥不肥，分地了明年种些什么，包括和子一家也是一样。 　　等到秋玉米都收回家了，还没有剥叶子，也没有脱粒，只是山上的地里空了，大队就喊话了，明天开会，抓阄分地。 　　开会开了一上午，村子里男女老少得都去了，大院里人挤人，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脸上带着笑，简直控制不住想向耳朵边咧去的嘴角。村书记拿着个大喇叭，没怎么费事就让大院里一片安静，所有人虽说安静下来，但是眼睛都亮的像星星。 　　详细的说了单干之后的要求，地分到每家之后，不许不种，因为每年都要上交一定数量的粮食，就是税了，剩下的粮食不管多少都是自家的了。今年是第一年，种子村里发放，生产队就不再存在了。 　　张兰芝一家分了三亩地，加上一直就有的七分左右的自留地，足够一家人吃的了。抓阄分地的时候，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去抓阄，唐山这种时候运气倒是好，抓了一块一亩三分的，一块一亩七分的，这两块地都是在小路边上，离村子并不很远，离河也不是很远，省的张兰芝到处跑了。 　　地力其实就一般，但是张兰芝并不是很在乎，地都是能养出来的，种上几年慢慢就养出肥地来了。三亩地对于张兰芝来说还真不算个什么事，上辈子张兰芝再嫁，再嫁的男人要出去干活，家里近十亩地都是张兰芝自己一个人看的，当然种、收的时候还是需要帮忙的，但那也就是闺女回来帮忙，三个人那时候能干到近四亩地的花生都收回家了，别人家一亩半地的花生四个人干也才将将收完。 　　现在地里就剩下地瓜没收了，地分了，各家都开始忙忙活活的准备耕地，要种小麦了。正好又下了一天的雨，雨不大，但是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天，也足够耕地种小麦了。生产队的牛也就那几头，分地的时候生产队的牛并没有分，而是谁家想要就用钱抵，钱就被分给各家了。买牛的人家到这时候就会耕地赚钱，不过更多的人家等不及轮到自家或者舍不得耕地的钱，都是自己用镢头翻地的。 　　不管是自己家用人力翻地，还是等着花钱用牛车耕地额，耕地的时候家里大人小孩都到地里去，在地里跑的那叫一个欢快，每个人心里都十分踏实，喜笑颜开，把种子撒到地里去，就好像看到了来年收进家里的一袋袋的小麦，也好像看到了饭桌上又白又软的纯白面馒头。 　　香子家里就买了一头牛，德子是个能挣的，脑子也活络，就想这么个法子挣钱，买到牛了，香子第一个就问张兰芝要不要用牛，“芝子嫂，你家什么时候翻地，明天翻不翻，我让德子翻去。” 　　“我预备着今天下午就动身翻呢。”张兰芝笑，“你家买牛就是耕地挣钱的，不赶紧趁着这两天多挣点钱，我家里不着急，也不种多了，就那一亩三分地，我自己用镢头也翻出来了。” 　　“那哪行，山子哥不能干重活，你自己还不得累死啊，就那一亩三分地更好说了，不用多大会就给你弄完了，我回家让德子今下晌就给你翻了，省的你还得自己，没事，咱都自己家里，不用钱啊！” 　　香子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张兰芝赶紧跟着送，“你看你这话说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能不要钱啊！” 　　吃完午饭就半个下午德子就驾着牛车给把地耕完了，张兰芝和唐山玉子广子全家出动，一直干到天擦黑，还剩了个地头没种，那一点张兰芝自己都用不了一个钟头就种完了，一家子就收拾收拾回了家，地里还有一样带着黑种地的，翻地的翻地，种地的种地，恨不得马上就能种完，然后安心的等着种子发芽，收获。 　　等各家该种的都种的差不多了，大队才开始喊话让一块给玉米脱粒，玉米粒还没有脱完，就又开始收地瓜，一直忙活到十月底，才算是所有的事情都忙活完了。 　　寒假前的期末考试，玉子考了个满分，刘建民有些瞪眼，完全没有想到玉子能考这样的分数，牙疼似的嘶了口气，“没想到啊，穷家还能出个金疙瘩啊，祖坟冒青烟了？” 　　玉子拿分数的时候一脸的面无表情，也不高兴，看着老师牙疼似的表扬自己几句，玉子也没有什么反应，等放了学，回到家门口了，这才蹦蹦跳跳的回家，很高兴的告诉张兰芝自己考了满分。 　　“玉子，玉子，是不是你们老师一直欺负你啊？”广子和来子平子几个冲进来，大声嚷嚷，平子还在抹眼泪，来子恨恨的扯了平子一下，“你说你有什么用，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了，你和玉子在一个班，要保护玉子，不能让玉子受欺负，你呢，这都一个学期了你才想起来告诉我，你是不是□□的！” 　　“这是怎么了这是，来子！平子，来，别哭了，怎么说玉子被欺负啊，说给大娘听听？” 　　“妈，我没有被欺负，你别听他胡说，平子你半夜做梦没有睡醒是不是？”玉子瞪着眼睛，小小年纪还真有点王熙凤的架势。 第五十章 　　“就是被欺负了，老刘给你起外号，还叫你资本主义小姐，天天笑话你！”平子委屈的大声嚷嚷，听的张兰芝直皱眉，资本主义小姐都是哪个年代的称呼了，再说了自家这还没脱贫呢，就资本主义小姐了？ 　　“玉子，平子说的是真的？你们老师真的给你起外号，欺负你了？”资本主义小姐不小姐的先不管，关键是闺女不能被欺负了。 　　玉子眨了眨眼睛，看看屋子里的人，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是。” 　　张兰芝心里腾地烧起一股火来，“好你个刘建民，还给你脸了！” 　　正好唐山在外面回来，张兰芝往外走着，叫住唐山，“你往家里走干嘛，和我一块找刘建民去，你闺女个傻孩子让欺负了一个学期都不吱声，我得问问他去，咱家还是哪里对不起他了，这么欺负个孩子！” 　　唐山就疼闺女，一听张兰芝这话脸就红了，火急火燎的后面跟着，张兰芝也顾不上唐山，前面呼呼的走的飞快，走到刘建民家里，正好刘建民在门口修自行车呢，看见张兰芝还笑呵呵的，“这急匆匆的是去哪啊？” 　　“呦，修车呢，车坏哪啦？看来这车也跟主人啊，知道主人是个什么东西，它也跟着坏了啊？”张兰芝似笑非笑的挑着眉，语气嘲讽。 　　“这话是怎么说的，山子嫂子，我没得罪你吧？这话可不好听啊！”刘建民笑的很有些憨厚。 　　“嗬，你也知道这话不好听啊？我这可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啊，可唐家村我看就你最会说话，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啊，怎么，你真以为你干什么别人不知道？怪不得一大把岁数了不养孩子，真是老天有眼，你这样的养了孩子也没□□！”张兰芝越说越生气，声音也越大。 　　“山子嫂，你说话可得说明白了，不带这么不清不白的，有什么话咱说清了说开了，咱家可没得罪你啊，这么指着鼻子骂一通，谁也不是泥捏的，到底民子也是当老师的，总得要点面子吧！”说话的是刘建民的媳妇，在家里听见张兰芝的声音，赶紧出来，这也是个温柔型的，说难听点就是有点面，倒是在维护老头子这一点还真是一点都不面了。 　　“哦，还知道是当老师的啊，我还当你们不知道呢，都是一个村子的，就不是一个村子的，我把孩子送去上学，可不是给你当出气筒的！再说了，老话就有说为人师表，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我闺女没什么事还好，有什么事你这是毁了我闺女一辈子，我和你没完我告诉你！” 　　“这是怎么了，山子媳妇，有话好好说，可不兴吵吵的！”这会周围就有看热闹的，一个老头，按辈分叫三爷爷的，这老头就不愿意看见吵架，遇见了就当和事老，但是和成的时候少。 　　“三爷，这可不是芝子要吵吵，还别说吵吵了，我动手都不为过！”唐山可是在后面追上来了，看见刘建民，恨不得一拳轰上去，但是到底唐山也就是嘴上说说，唐山在家里和张兰芝这样那样的很是有本事，在外面就一声不吭，当然对张兰芝本事也是以前的事情了。但对外仍然是老实的很，现在能说出动手来，就是很生气的时候了。 　　“哎呦，可不兴动手的，可不兴动手的！”三爷拄着拐棍，以为唐山说的是真的，急的直摆手。 　　“姓刘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还想问问你，我一家子自问没得罪过你，你这么欺负我闺女，什么叫资本主义小姐，我家里做点小买卖就是资本主义了？人主席现在都说了要鼓励做生意，你还和主席唱反调？”张兰芝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伸着手，手指指着刘建民。 　　“人都说孩子给孩子起外号，老师都盯着不允许，这可倒好，咱村子里出了个给孩子起外号的老师啊？我就问问你，你凭什么这么对孩子，我不是不讲道理，孩子在学校淘气了，闯祸了，老师怎么管我都不管，你今天和我说说，我闺女哪里做的不对了，是闯祸了淘气了还是不好好学习了，你今天给我好好说清楚了！” 　　刘建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怎么也没想到能有今天，一直以来唐山两口子都是挺老实的，再说这会都是家长一切听老师的，老师说什么是什么，并且在刘建民看来，唐山两口子做买卖这可是不光荣的，怎么可能有底气来闹？ 　　“你说不出个道道来？就你这样的还为人师表，还师德，你有个屁的为人师表，屁的师德，你就是个误人子弟的我告诉你，咱俩这事没完，我到学校找，学校不管我到镇上找，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个说理的地方，咱就好好说到说到！”唐山说话也不黏糊了，一字一句的那叫一个清脆，听的张兰芝顺耳的不行，只觉得这是重生以来唐山干的最爷们的一件事了。 　　唐山说完了，招呼着张兰芝和广子玉子回家，张兰芝和唐山都过来，玉子哪里能在家里呆的住，吵着闹着要跟过来，广子和来子没办法，只能领着玉子过来，一拨人比唐山到的还要稍微早一点，到了这，看见张兰芝吵架，几个人也不敢闹大动静，都在静悄悄的看着。 　　唐山和张兰芝一招呼，几个小的跟一串萝卜似的，跟在张兰芝和唐山的屁股后面，一句话也不说的往家里走，显然也是有点被张兰芝今天的样子吓到了。 第五十一章 　　唐山和张兰芝走的倒是痛快，留下刘建民在后面一张脸涨的通红发紫，刘建民的老婆早转回家去了，两个人过这么多年了，一看刘建民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张兰芝和唐海闹这么一次，村子里倒是说什么的都有，大流上都说刘建民不是个东西的，也有说唐山两口子太疼闺女，上学就应该都听老师的，老师打孩子的都不说什么了，起个外号能怎么，又不痛又不痒的。 　　张兰芝对于后一种说法就当没听见，就当那些人在放屁。等到玉子开学第一天回家，笑嘻嘻的告诉张兰芝，“妈，老师今天看见我笑的可难看了，但是什么都没说。” 　　等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张兰芝问了玉子，又问了平子，知道刘建民并不敢再欺负玉子了，这才放下心来，出了正月，要开始翻地准备春耕了。 　　年前刚入冬，唐湖就结了婚，家里又多了一口人。两个人结婚了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也没守着楚春子，加上这辈子楚春子的性子改了一些，又有唐桂芬在家里，何景的日子比起上辈子来好过的多，楚春子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为难何景。 　　也不知是何景自己琢磨的还是唐湖告诉的，就像是张兰芝的小跟班一样，不管干什么都得问问张兰芝，惹得楚春子还颇有点不是滋味。 　　出了正月要翻地，张兰芝索性提前和香子打好了招呼，张兰芝也想开了，虽说这辈子自己还年轻，但是年轻也禁不起折腾，上辈子到老了，腰不好，腿不好，手也因为骨刺风湿弄得手指头变了形，遭了多少罪呢，这辈子自己也做好打算了，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出去做点小买卖，翻地这点钱就不用省了。 　　香子和张兰芝处的好，等到翻地的时候都是让德子头一家给张兰芝家里翻地，翻完了，张兰芝过去送钱，两个人你推我搡的一个要给一个不收，推搡了好一会，香子没办法了还来了一句，“咱两家这都是亲家关系，就翻个地还要钱，不至于的啊，山子哥也不能干活，就当是德子过去帮忙了，帮忙还能算钱吗？” 　　说的张兰芝没憋住笑，“可不能乱说啊，这会哪里还兴什么娃娃亲了，你家来子平子长大了怨你。” 　　“嗨，怨什么怨，上次玉子的事，平子回来被来子骂了好几天，我都说人小鬼大，那臭小子这才多大点就知道护媳妇了，也不知道像了谁了，这会就天天在家里玉子妹妹长玉子妹妹短的，”香子说着摇着头撇着嘴，“等再大一大啊，能天天围着玉子转圈圈。” 　　香子说是这么说，也是带着开玩笑，到底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呢，只是香子心里还真就看上玉子了，嘴里不说，天天还就盼着来子将来能把玉子弄回来当媳妇，至于平子就不指望了，那傻小子，将来能说上媳妇就不错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82年了，天气暖和了，地里种子也都种下了，张兰芝倒是好好地忙活了一阵子，剩下的那一亩七分地，种了一半花生一半玉米，地边上被张兰芝撒了红小豆，还有点自留地都种了地瓜，地边也留了点地方种了点高粱，种了点黄豆。 　　地瓜是要提前闷芽的，张兰芝老早在家里闷了地瓜芽，等自家都种完了，南婶家的唐军期期艾艾的找到张兰芝，“芝子嫂，你家里有没有剩下的地瓜芽子，给俺点用用？” 　　“有是有，就是不多了，你家里差多少？” 　　“不知道，我家还没种呢，”唐军皱着眉头，“我刚把别的都种完了，就剩下地瓜了。” 　　“怎么就你自己？”张兰芝说完了想起来，南婶娘家妈病了，这么大岁数了一病很有可能就起不来了，南婶和南叔就都过去了，也有好几天了，家里就剩下唐鹏和唐军两个了。“哦，婶子回娘家了，我家里就剩这些地瓜芽子了，你都拿走去。” 　　地瓜芽放篓子里唐军也不说走，又问张兰芝地瓜该怎么种，问的张兰芝一个愣神，唐军也是19岁的大小伙子了，再有两年都能结婚了，这怎么还连地瓜怎么种都不知道呢？张兰芝详细的说了说，说道半截想起来，“你不会，鹏子不是会吗，怎么还用问我呢？” 　　“嘿嘿，我小哥也不会。”唐军嘿嘿笑，“我俩都快愁死了。” 　　张兰芝想起来，这两个从下学了就一直在果园子里帮忙，种地种的少，能会种个玉米花生的就了不得了，还真是有可能没种过地瓜，张兰芝叹口气，“我家里这些地瓜芽子肯定不够，你再去别人家看看，我到地里给你们种去。” 　　唐军一听乐的不行，往外走都蹦着高了，“我哥也出去要地瓜芽子去了，应该能要够！” 　　张兰芝有点反应过来了，感情这熊孩子就是特意想着来找自己帮忙的，但是又不好意思，这才迂回了这么长时间。想通了张兰芝也没说什么，上山了哥俩也没用张兰芝出多大的劲，起垄都是哥俩在张兰芝的指导下干的，张兰芝就把地瓜芽栽进去，有覆覆垄，提水浇水也是两个大小伙子干，半亩地的地瓜栽完了，哥俩这才松了口气，还腻腻歪歪的非得送张兰芝回家，弄得张兰芝感觉自己快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了。 　　春耕完，这就可以说是没什么事情了，张兰芝和唐山开始在家里忙忙活活的准备，唐山也不知道在哪里弄了一个大铁桶，又找人把铁桶上面的底给割下来，在边上靠下割了个四四方方的口子。又找了铁按着铁桶的大小烧了个架子，按在铁桶里，到时候从口子里填柴火，柴火都在架子上面烧。 　　张兰芝到供销社里买了口大铁锅，也是按照铁桶搁得下的大小买的。粮所里买了花生和麦子，回来到磨坊里磨了油，粉了面。去年磨坊里就进了机器，能用机器粉面，当时还新鲜了好一阵子。 　　张兰芝准备炸油条卖，这会真的是不管做什么买卖都能挣钱的年代，张兰芝就是个见识一般的普通人，虽说知道这个年代遍地是黄金，但是张兰芝还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打算，有什么本事干什么事嘛。真要让张兰芝开什么公司做什么大生意，张兰芝还真做不来，没有那个脑子，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对于张兰芝来说，重活了一辈子，很多事情看的清了些，不像上辈子穷死饿死了，都抹不开那个脸面去做生意，等到后来想做的时候，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并且那个时候什么买卖都不那么好做了。 　　就是这样，咱不求大富大贵，能挣点小钱过上不愁吃穿不愁钱的日子，这样的买卖也是一大把，就唐家村吧，像香子家换了牛翻地，等过两年再换成手扶车拖拉机，慢慢的可以换成专门翻地的大车，再等几年又有割麦子的，收玉米的，在农村里，这样的买卖还真是最容易赚钱的。 　　唐家村还有个果园子，现在还真是什么水果都稀罕，大队现在也有要把果园子弄出去的打算，家里有钱的或者有眼光的借了钱把果园子包下来，都能挣上一笔。张兰芝还记得上辈子就是外村的一个挺有钱的把果园子包了下来，那两年真是挣钱挣得谁看着都眼红。就是吃亏在这人当初没有多包几年，等到三年期限一到，村大队那群人说什么都不再包给人家了。 　　张兰芝现在占了个先机，先炸了油条买，等挣了钱了，油条不好卖了，到时候看看做点别的，毕竟这会刚刚开始单干，所有人的热情都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就算是想做什么买卖，一个是要知道做什么，再有就算是有说想炸油条的，也得会不是。 　　张兰芝会炸油条还是上辈子跟二哥张在援学的，具体哪一年张兰芝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会张在援在码头上给人家炸油条，后来有点什么事情，让张兰芝过去帮忙两天，就跟着学会了方子。 　　这辈子张兰芝和张在援的关系就是见面说句话，张在援这两年在码头混的还算可以，不过在张兰芝看来也没有两天好混的了。混的好一点，张在援就抖起来了，好像觉得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理所应当的就应该被原谅应该被忘记似的。一见着张兰芝就像个打了胜仗的公鸡，好像觉得张兰芝应该不计前嫌甚至伏低做小的凑到他跟前讨点什么好处。 　　张在援还真看错张兰芝了，别说这辈子张兰芝自己有谋生之道，就是上辈子过着穷日子苦日子，要是像这辈子这样发生这样的事情，张在援想在张兰芝跟前显威风，也是打错了算盘。 　　本来张兰芝看着张母的面子，总觉得张母和张在援住在一块，自己一直计较着那码子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却没有想到张在援来这么一手，两下一叠加更是膈应的张兰芝不行，见面打个招呼张兰芝觉得就是很给面子了。 第五十二章 　　张兰芝会的炸油条的方子还是老方子，要用矾的，10斤面算一个计量单位，张兰芝也怕手生，先和了5斤面，在家里炸了试试，头一刀可能是油不热，炸出来的油条并不鼓胀，炸出来的像死面球，不过就是这样也香的不行，正好是星期天，广子和玉子也在家里，两个人烫的左手倒右手，嘴里嘶嘶的叫个不停，也舍不得放下，好吃的不得了。 　　等到第二刀的时候，油锅温度就上来了，张兰芝油条下到锅里，面团立马就膨胀起来，用长筷子翻个个，两面都金黄了就捞出来，有的地方外皮已经酥酥的破开了，广子和玉子一人一根拿着吃，都顾不得回张兰芝问好不好吃的话，只能一个劲的点头，逗得张兰芝和坐着烧火的唐山笑的不行。 　　炸了一大盆出来，张兰芝放心了，看来自己的手艺还是没有变的，炸出来的油条外酥里嫩，又用的是自家的面自家的花生油，炸出来很香，吃着满嘴的花生油的香味，并没有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油又炸了很长时间的怪味，四个人也没做饭，就围着灶台吃油条就吃饱了。 　　当然张兰芝和唐山是被两个小的投喂的，两个小家伙也不吃独食，两个人都是一手一根油条，一手自己吃，一手给爹（妈）吃。 　　一斤面能出一斤六两的油条，五斤面炸了一大盆出来，张兰芝吃的还少些，那三个大肚子汉吃的就多了，唐山吃的欢，张兰芝看他吃了都能有一斤半了，舔嘴抹唇的也不嫌香的慌。 　　大铁桶就放在院子里，现在天也暖和了，一天三顿饭就够热了，再在家里炸油条晚上那炕就没法睡了。当天晚上快到十一点张兰芝把面和好了放在那里，第二天四点张兰芝起来了，顺带把唐山喊起来，一个烧火一个炸，等到早上五点来钟，张兰芝就炸了几大盆子的油条出来。 　　等炸完了，又用称一斤一斤的称好，也是张兰芝有信心，这会还真是卖什么的都没有，油条倒是一直有集体上的卖，但也卖的很少，半个月一个月的不定期卖。并且那会还是卖方市场，态度好不好的先不说，越来越偷工减料倒是真的，集体弄的东西，都没有什么自觉性，哪里还管生意怎么样，自己能往家里偷偷弄多少东西才是的。 　　油条称好装好，张兰芝骑着自行车带着油条赶集去了，自行车是前一天借的景子的，这是景子结婚的时候带过来的，还挺新的，张兰芝本打算借楚春子的，景子知道了赶紧把车送过来，就怕张兰芝不用，还不用还，让张兰芝尽管用。 　　今天是县里的大集，说是大集其实并不怎么热闹，稀稀拉拉的几个摊子，转悠的人倒是不算少，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结着伴一群一群的。 　　张兰芝把车停稳，筐子掀开就开始喊了，都没用喊上两声，周围就围了一群人了。 　　“哎，这还有卖油条的哎，怎么卖的？” 　　“五毛钱一斤，自己家里炸出来卖，比集体卖的便宜点。” 　　“那可是，便宜一毛钱呢！”一个包着蓝色包头巾的妇女也站在人群里，手里还拐着篓子，沉甸甸的，“给我来一斤，正好家里今天有客，切了还能当盘菜呢。” 　　“好嘞，这一包就是一斤，我这还带着称，要不再给你称称？”张兰芝拿出来一包，这会也没有方便袋，油条是用纸包的，看起来像束花似的。 　　“称…一称吧！” 　　张兰芝拿了小称，一称果然高高的，那女人就喜笑颜开的拿着走了。开了张了，后面的就好说了，一个是新鲜，二一个是县里到底是比村子里有闲钱的多，或者还有想改善改善伙食的，要知道粮票才刚刚开始慢慢取消，县里的人更是有钱没地方花。 　　张兰芝在自行车两边带的两大筐油条大半个上午就卖光了，喜滋滋的揣着一兜子零钱，把东西都收好了，张兰芝骑着车都要脚下生风了，呼呼的往家里骑。 　　前一天晚上和了15斤面，今天都炸了出来，一共是24斤油条，看着张兰芝带了两个大筐，但是油条这东西不能压，特别是还要卖的，一压就瘪了，看着也不那么好吃了，当然了，这会的人并不计较那么多就是了。 　　五毛钱一斤，24斤卖了12块钱，算算本钱，都能挣一番了，这么一想张兰芝就觉得人生到处是希望，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第二天也是个集，不过这就不是县里的大集了，但是也是辐射范围很广的集市，周围的村子一般都是到这个集市来赶集，张兰芝也不知道深浅，不敢弄多了，就先和了10斤面，照样是早上起早炸好，放在筐子里骑着车去赶集卖。 　　这个集遇见的熟人就多了，有唐家村认识的婆娘们在一边喳喳着说，倒是不少附近村子的都知道张兰芝是唐家村炸油条的。“你是唐家村的？天天炸不？” 　　“是唐家村的，自家做点小买卖，可不是得天天炸，用着就到我家里买，每天都做。” 　　几个婆娘在一旁和张兰芝说话，也不走，张兰芝也不糊涂，知道是想着等张兰芝卖剩了说不定能得点便宜，哪里想到几个人一直站到最后，张兰芝16斤油条买的精光。用膝盖想都能知道，16斤油条才够几个人买的，怎么可能还有的剩呢！ 　　前两天都逢集，第三天不逢集了，张兰芝就骑着车在各个村子转悠，现在都单干了，也没人管了，做生意也不用怕人，再一个是油条这东西有凉热管着，张兰芝也不可能跑特别远的地方。 　　这样一天10斤15斤的炸着，很快就过了一个星期，这七天张兰芝逢集就赶集，不逢集就周围村子里转悠，，每天都不用多长时间油条就都卖完了，后面几天还有到家里买的，还都是下午，人家过来买不着生气不说，张兰芝和唐山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不都是钱吗？ 　　两个人合计合计了之后，就每天都在家里炸，张兰芝早上三点起来和面，和两大盆子20斤，等到六点来钟就炸好10斤，张兰芝就骑着车出去不管是赶集还是各村子转悠，唐山自己在家里接着炸，炸油条这活还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特别还是在大锅里，放那么一大锅油，油烧热了，面剂子放进去转个圈就能熟了。 　　等到张兰芝转完了回来，家里差不多也能卖出去几斤，张兰芝就接着再和上十斤的面，中午也算是个高峰期，光唐家村就有不少过来买的，张兰芝也不仅仅就收钱，拿小麦来换也可以，3斤麦子换一斤油条。 　　这是张兰芝开始炸油条半个月以后慢慢形成了稳定的数量，有时候一天炸30斤面老早就卖完了，有时候就会剩一点，但是一天可以说什么时候都有来买的，经常会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提着一小篓子麦子或者紧紧的攥着钱，过来喜滋滋的提着一斤油条回家。 　　等到卖了一个月了，附近都知道唐山家里卖油条了，张兰芝一家子的生意更好做了，这会就稳定在50斤面，好的时候80斤油条都能卖完，一般都会剩下四五斤。 　　楚春子跟着倒是吃了不少油条，刚开始张兰芝试着炸的时候就送给楚春子吃，楚春子高兴的不得了。说到这里还有件事呢，张兰芝刚开始炸的第二天不是赶集去了，唐家村几个婆娘想占便宜没占着，气的不行，会来就到楚春子跟前使坏。 　　“喜子婶，山子家里炸油条卖，没给你点吃吃？哎呦，山子媳妇在集市那卖，可好卖了，能挣不少钱吧，喜子婶以后可等着跟着沾光吧！” 　　说着话的是不知道张兰芝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楚春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没给，我都吃烦了，油腻腻的吃个一次两次的是个东西，天天吃我可受不了。咱说了，挣不挣钱的也是他们家里的事，我这么些儿女，早就享上儿女的福了！” 　　楚春子还真不贪儿女的东西，以前唐桂芬要给她不许，那是不想让唐山一家沾唐桂芬的便宜，觉得唐山穷，唐桂芬给东西也得不着好。但是唐山和张兰芝自己挣的钱，楚春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惦记。 　　当时楚春子说吃烦了，那是说着膈应人的，楚春子一辈子饭上最紧要，不管遇上什么事，就是天塌下来了，我也得吃饭，吃的还多，张兰芝给那些油条，楚春子吃了还想呢，还真就没吃够，但是等到张兰芝卖了一个月油条了，楚春子可是吃的够够的了。 　　油条在这会也是好东西，每天卖剩下的四五斤，张兰芝就唐湖家一斤，南婶家给一斤，香子绣子家时不时的给点，都能算是打人情的好东西了。 　　等到一个月下来，张兰芝和唐山算了算，扣出成本，收的那些麦子也都不算，挣了有200块钱了，算上那些麦子还不止这些，张兰芝和唐山数着这些钱面面相觑，两个人眼对眼的看了好一会，才像两个大傻子似的哈哈大笑个不停。 第五十三章 　　一个月挣两百块钱顺带下个月的本钱也不用算了，因为小麦已经都换回来了，这种简直是天上掉钱的感觉真的是爽歪歪，张兰芝觉得自己很应该土豪一把，正好现在六月份了，天快热了，家里一人一身新衣服怎么样？ 　　张兰芝自己还好说，但是现在的张兰芝急于想给孩子一切好的东西补偿的心理，张兰芝真的是觉得做多少件衣服买多少鞋子都是不够的，这个操【蛋】的时代，衣服和鞋子简直就是天价。 　　这会正兴的确良布子，供销社里什么颜色的都有，黑色的给唐山，藏青的给楚春子，当然了，有楚春子的张兰芝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妈呢，当然藏青的也有一块是张母的，广子的是白色的，这臭小子这会就已经开始爱美了，淡粉色带花的给玉子，最后深蓝的给自己。 　　的确良的布子很薄，只能缝了小褂夏天穿，春秋冬基本上都不能穿，而且还不便宜，8毛钱一尺，广子和玉子也长大了，做衣服也费布子了，算算张兰芝下剪子再怎么省，也得四尺半一个人，六个人就是九米布子了，一下子就是21块6，张兰芝也没觉得特别心疼，还能挣不是。 　　布子买回家，白天炸油条，晚上张兰芝带着夜给一大家子缝衣服，楚春子和张母的尺码张兰芝都有，就先给两个老太太缝，两个老太太的做完了又给两个小的做，最后才轮到中间这两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直到要割麦子了，才将将做完。 　　说起来割麦子正是油条好卖的时候，上山干活都累，婆娘们懒得做饭是一重原因，给家里干活的吃点好的也是一重原因，当然后者的比重更大一些，张兰芝想来想去也舍不得停了生意，关键是唐山到山上还真干不了什么活，他那瘸腿不能弯腰不能蹲的，怎么割麦子？ 　　在家里还能烧着火炸个油条，这么一想，两个人就愉快的决定了，张兰芝不出去转圈了，自己上山割麦子，唐山在家里做生意顺带做饭。而且也就一亩三分地的麦子，张兰芝还真没放在眼里。 　　玉子和广子都有麦假，这会也已经放假在家里，广子十一岁了，长得人高马大的，也能顶个小劳力用了，张兰芝娘仨早上拿着镰刀上山，唐山在家里炸油条。 　　“哎呦，有你们两个帮忙，咱三个人今天一天就割完啦！”早上五点来钟娘仨就往山上走，张兰芝笑着鼓励两个小的，好在两个小的这会都不懒，玉子从头到尾的一直都不懒，广子也是后来因为爹娘离婚了以后受到各方面的刺激，才自我堕落的破罐子破摔了。 　　到地里张兰芝开始割麦子，看两个小的一本一正经的拿着镰刀，张兰芝还很有些不放心，虽说两个人会使镰刀，但还是担心小孩子毛手毛脚的割刀，自己往前割着还不断地叮嘱，“你们两个不着急，慢点割，不许割破手啊！” 　　“放心吧，妈，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的！” 　　玉子这话说的张兰芝直笑，还不是小孩子，八岁在10年后还是窝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不是小孩子那是多大的孩子？ 　　说道张兰芝家里这三亩地，还真是不多，别的家里地就多了，村子里地那么多，怎么可能都在那里费着？一家子十来亩地是常态，张兰芝一家就这些地是因为家里就张兰芝一个能干活的，唐山腿瘸着怎么干呢，是能翻地还是能起垄，还是能收庄稼？这三亩地也是村子里照顾，才一家子就分了三亩，足够一家子吃的，还没有特别大的负担。 　　中午广子回家拿过来的饭，张兰芝在山里吃了一口，喘了口气接着干，玉子和广子上午还有点迷迷瞪瞪的，下午就有精神了，两个人差不多能顶上张兰芝自己了，三个人等到天擦黑的时候，已经把麦子捆好挑到场上去了。 　　这会也已经有麦子脱粒的机器了，不过是大队买的，当然也是要花钱的，张兰芝家里的麦子少，割的也快，可以说一步先行步步先行，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打麦子，等到中午就已经在场上晒麦子了。 　　玉子和广子就开始了看麦子的生活，倒不是怕被人偷，当然了，要是不看好了还真有可能被偷，村子里手不老实的还是有几个的。最主要的是看着麻雀之类的鸟类，不要让这些小东西落下来。 　　张兰芝还要时不时的到场上拿着木锨翻麦子，老天爷这几天很给面子，每天都是艳阳天，收麦子的高兴，晒麦子的也高兴，晒了五天，别人家的将将把地里的麦子都收回来了，张兰芝已经领着两个孩子装袋子往家里收了。 　　因为在泥地里晒上面的麦子装好了，地下剩了挺厚的一层麦子泥土混合物，一点一点的先用筛子把泥晒下去，再把大一点的石块减出去，剩下的基本就是家里孩子们的活计了，一点一点的把小石头粒子都捡干净。 　　这种需要耐心又很容易消耗耐心的活，大人不愿意干，小孩子也不愿意干不是，不过今年大人们有了新的诱惑孩子么捡石头的法子，那就是“你们赶紧捡，这些底子捡干净了，都给你们拿去换油条吃！” 　　场上热热闹闹的打麦子，就是给麦子脱粒，但是统共就一台机器，大队收的钱也不多，用机器快又省事，村子里就都在等着，还真没有去费那事自己脱粒的，这就造成了场上每天从早到晚都是人挤人，家家户户守着自家的麦垛，来来回回的跑到机器那里询问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家。 　　这期间两家因为早晚的问题掀起骂战的还不只一例两例的，因此两家婆娘们彼此膈应不说话的也不是一家两家的，大队的机器从早起四点来钟就开始工作，一直到晚上七八点也不停歇，场上早就拉了线，按上个灯泡，晚上一直亮到九点，大晚上的人声鼎沸，蛾子飞虫这些喜光的虫子也过来凑热闹，嗡嗡的飞个不停，时不时地电灯泡也被撞得摇摇晃晃。 　　当然这样的热闹和张兰芝一家是没什么关系的，家里小麦早已入库了好嘛。下来收公粮的就跟长了千里眼似的，村子里基本上家家麦子都晒个差不多了，收公粮的开着拖拉机下来收公粮了。 　　公粮按地亩收，也论地肥不肥，地好的就相对多收点，地不好的就相对少收一点，不过一般来说一亩地基本上就是收100斤左右的麦子。这会没有各种各样的化肥，种子下的也少，一亩地才下十多斤种子，也就可以想象收成了，一亩地也就收个五百斤左右。有地肥的，家里劳力足也勤快的，侍候得好，到这会就能多打些。地力差的，或者家里懒得不愿意动弹的，产的就少。 　　张兰芝家一亩三分地能打有700斤麦子，交了130斤麦子，到这里就暂时完事了。家里剩下五百来斤麦子，四个人吃，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上辈子张兰芝一家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了，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多种地自然能多产粮食，一家子吃饱，但是张兰芝一家没有劳力，种不了那么多地，也就一直不够吃，吃的都不够，更不用说等着地里的产出卖两个钱花花了。其实张兰芝多种两亩也是能种的，也不知道上辈子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不会转弯，大队分多少就是多少，根本没有想着去再要两亩种种。 　　在家里的麦子装袋子收到家里了以后，张兰芝领着两个孩子到夏山坳走了趟娘家，给张母做的衣裳要送过去，也是很长时间没看看老妈了（就是字面意思，不是咱年轻人叫的老妈），就瞅着空回家一趟。 　　张在援和张在放两家搭伙干，也是两家离得近，张在援又是光棍一条，索性哥俩就搭伙一块干，两家加起来地也不老少，看见张兰芝领着孩子回来了，还以为是回来帮忙的，张在援老远看见了就笑呵呵的，“妹子回来啦，两个小东西也来了，来帮二舅干活来啦！” 　　上辈子张兰芝自己家里的地少，也是心疼妈那么大岁数了还得上山干活，就寻思着自己多帮忙干点，有时候忙活不过来，也会把两个孩子一放麦假秋假就送过来帮忙。张兰芝心疼自己妈，玉子也心疼自己妈，□□岁的孩子就和个大人一样的帮着干活。但是最后一句感激捞不着不说，粮食一收到家里两个哥哥就变脸了。 　　张兰芝心疼孩子，也膈应两个哥哥，后来自己就不去了，但是不去又心疼老娘，玉子也心疼姥姥，就和广子一放假就过去帮忙，人家自己的孩子舍不得用，使唤玉子和广子一点心疼都不带有的，那时候张兰芝日子过的穷，好像连说话都矮了别人一头，心里心疼自己孩子，也什么都不说。 　　别说现在自家日子过得好了，就是过得不好，张兰芝也不许两个孩子再遭那样的罪，自己都舍不得使唤的孩子，给人家当牛做马的最后还一句好话都捞不着，这样的蠢事上辈子干过了就行了，这辈子就想也别想，还惯着他们那穷毛病了！ 第五十四章 　　“这么大点的孩子帮你干活，你没长点疼人心是不是？” 　　“嘿嘿，看你这话说的，二哥这不是就客套一句吗？再说了玉子广子也不老小了，咱小时候这么大什么都能干了。”张在放看二哥被小妹堵了一句，赶紧接口。 　　“咱小时候是咱小时候，这个时候这么大点的孩子在我看来就是小孩子。”张兰芝好长时间回来一趟，也不想一回来就吵架，最后伤的也是张母的心，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就板着个脸不再搭理这哥俩了。 　　张母看见张兰芝回来显然很开心，又心疼张兰芝拿的那么多东西，“你说说你，乱花这钱干什么，你的日子不好过！” 　　“现在好过了妈，我和唐山在家里做了点小买卖，能挣钱呢，以前那穷日子再也不用过了。” 　　“那可好，那可好！”张母可高兴，拿着张兰芝做好的衣服在身上比划，“从兴的确良开始我还没摸着件衣服穿穿呢，现在得闺女的济了。” 　　张兰芝一听就觉得眼泪要出来了，想想上辈子老太太晚景凄凉，闺女没能力，儿子一个赛一个的不孝顺，；连让老太太寿终正寝都做不到，哪里跟着儿女享过一天的福呢？这辈子一定不一样的，张兰芝把眼泪憋回去的时候想着。 　　看了老太太，那哥仨现在还好的穿一条裤子呢，完全没有上辈子因为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争吵的头破血流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所以老太太的生活还是算舒心的。 　　下午张兰芝领着两个孩子回家，二哥看着张兰芝的样子很是纠结，张兰芝这次回来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虽然张兰芝并没有说挣了多少钱，只是在张母的默契配合下说了炸油条卖挣了点小钱，完全不用担心二哥会抢生意，人家压根就没看上这种小本买卖。 　　当然，对于小妹一家挣了钱不用再过穷日子了也就不会再指望自己了，自己就没有理由压小妹一头了，这样的心理，张在援心里还是挺矛盾的，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初那事也是头脑一热，后来也有些后悔的，小妹日子好过心里也是为她高兴的。 　　走完娘家没几天，油条就迎来了一个高峰期，从早到晚的都有小孩子提着麦子过来换油条吃，当然了，没有好麦子，都是底子捡出来的，再怎么干净也会混有一些细小的小石头粒子，还有的倒出来布袋下面挺厚的一层泥面子。 　　这样的麦子张兰芝都单独装起来，留着到时候到粮所直接换成面回来，这样的麦子自己粉就实在太费事了，而且也并不划算。 　　有几天一天80斤油条还不够卖的，毕竟不只唐家村这么一个村子买，附近村子的小孩子都作着伴一块提着一兜麦子过来换一斤油条回去，还有更远一些的呼啦啦的一群孩子，大的小的都有，过来一人一斤的鬼子下山一样的，吵吵嚷嚷一会，一大盆子油条就都卖出去了。 　　等进了七月份，一个月挣了三百五十块钱，当然还有家里成堆的麦子。那一部分底子张兰芝找了香子，借了她家的牛车捎带着一个赶车的，一块把四百斤麦子拉到粮所换了七袋50斤装的面粉回来。 　　张兰芝重生了三年了，可算是感觉到舒心了一些了，别的暂且不说，吃的上面可算不用地瓜粑粑两混面馒头了，大白面馒头走起！ 　　虽说炸着油条，但是夏天这种太阳正好的季节，张兰芝晒了三年干货了，实在没有办法不去晒它，但是没有时间赶海，张兰芝就看着哪天渔船上来了，就去一筐一筐的买了各种各样的鱼回来晒，现在鱼的价钱也涨了，没有三年前几分钱一斤的鱼了，因为那些鱼的用途不再是没人吃用来沤粪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七月中旬，玉子和广子都考完试放假了，广子带回来一个让张兰芝震惊无奈哭笑不得的消息，这孩子上辈子是三年二，这辈子看来是得四年二了，去年好歹还及格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连及格都没及格，张兰芝就想不通了，就个语文数学，那点东西学了三年了，竟然还要蹲级？ 　　“嗬，这下咱家大的小的一个年级了啊？”唐山倒是笑呵呵的，本来他也没对广子的学习抱有什么希望，应该说这会的家长们每天都要为了填饱肚子而奔波，孩子上学好像只是个责任而已，能考上高中大学自然光荣，考不上就下来种地干活，对于孩子的学习完全都是放养。 　　唐山更是这样，对于广子一个二年级将要上四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因为要和玉子上一个年级一个班感到高兴，升了二年级就要换老师了，唐山还真挺担心再遇见一个刘建民，玉子这孩子又懂事的吓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这还是什么光荣的事吗？”张兰芝平复心情，只剩下哭笑不得了，虽说重生后发生了很多上辈子没发生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自家这个小子还真行，一个二年级这是要蹲到地老天荒么？ 　　“我故意考得不好，要和妹妹一个年级的，我要保护妹妹！”广子本来还挺心虚，忽然脑袋上点亮了一盏灯，想到了这个借口，就颇为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滚，你说的好听，这可是第四年了啊，你要是今年再蹲级，你可就得在你妹妹下面了，看人家笑不笑话你。” 　　玉子考试考得很好，双百分，惊掉了刘建民的下巴，刘建民本来还想着玉子考得不好就再蹲一年，哪里想到双百分的孩子要是蹲级那这一个班的孩子都不用上二年级了，完全没有理由好不好！玉子高兴的不得了，虽说下半年刘建民不再像上半年那么明显的欺负，但是玉子又不是圣母，上半年的心理阴影完全不是一夕之间可以退化的好嘛！ 　　可以顺利升上二年级，顺带最后一次欣赏了刘老师的僵硬的笑脸，玉子好像脱离无边地狱似的可以欢快的奔向阳光大道了，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 　　两个孩子放了假，在家里呆了几天就拿着张兰芝收拾的东西到姥姥家去了，这基本上是每个假期必有的，一般去了没半个月回不来，更多的时候是在那里住一个假期。张母虽说那么多孙子孙女，还就愿意两个外孙子外孙女在家里住着，以前更多的是想两个孩子在那里住着能吃点好吃的，就算不吃好吃的也能吃饱不是。 　　玉子和广子到了夏山坳，这会正是夏天，山里的花生和玉米地都要拔草，张在援和张在放那么多地，麦子都是刚收进家里没几天，这就要开始拔春花生春玉米的草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太阳还晒的要死，这会看见两个能上山帮忙的，眼睛亮的狼眼睛似的。 　　“广子，玉子过来了，明天上山帮舅舅拔草去吧，舅给你们买西瓜吃。” 　　张在援心里其实是不喜欢单干的，虽然地里产的都是自己的，今年就单看麦子就收的不知道比往常年生产队一块分的多多少，但是自己也被这些地死死的绑住了，以前夏天完全可以不上山去钓个鱼猎个鹰喝个小酒打个野鸡，现在所有的业余生活都离自己远去了，山上的草不拔完秋天想收庄稼简直就是做梦。 　　玉子和广子完全不受诱惑，西瓜什么的在家里又不是没吃过，张兰芝赚了钱了能买得起为什么不给孩子解解馋？所以两个孩子一开始是拒绝的，两个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张母看了就笑，“不去就不去，还是孩子呢，上山遭那罪干什么。不过明天就你们两个在家里了，可得看好门啊！” 　　“姥你明天要去哪？” 　　“上山拔草去啊，家里那么多地，就等着你二舅一个人，哎呦，那可得愁死他喽！” 　　虽说张在援和张在放两家一块干，但是人老三家里两个人，老二就一个，现在是不计较，但是张母就害怕万一两个中的哪一个哪天被别人搓搓火计较起来了，自己帮着老二好歹顶个人不是。而且上山拔草这样的活并不是什么重活，主要是现在这个季节等到太阳一升起来就晒得很，像张母这样的老太太完全可以干的。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单干以后家家户户都分了不少的地，一般一家都是就两口子干，到春种秋收忙活不过来的时候，老头老太太们都上山干活，这都是自家的地，损失的可都是自家的粮食，没谁能忍受自家的粮食受损失。 　　玉子和广子都是孝顺孩子，对姥姥的感情也深，对于老太太要上山拔草这事简直不能忍，听老太太要上山，就不乐意了，“姥你还得上山啊，那我俩去得了，你在家里给我们做好吃的吧！” 　　“也行，妈，这两个小东西怎么干也能顶你一个人，你在家里做饭，就别上山了。”张在援一秒变孝顺儿子。 　　张母并不怎么放心，还是决定上山看看，也是舍不得两个孩子遭罪，自己也去，两个孩子不爱干了，就让他们一边玩去。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四个人就起来吃了早饭收拾了上山，在门口和三舅一家汇合，三舅和三舅娘领着玲子一块过来，看见玉子和广子就笑，“这两个是山上干活啊？” 　　“可不是，这么大了可不得帮忙去。”张在援心里有种诡异的得意感，小妹不愿意又有什么用，两个孩子自己来还不是得上山，再说了这么大的孩子了，完全可以上山帮忙了。 　　这也看出人的劣根性来了，不是自己的就是不知道心疼，张兰芝当然知道两个孩子可以干活，但是当妈的舍不得，特别是给张在援这种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人帮忙，没得平白添恶心。 　　玉子和广子到地里就一本正经的一人一垄拔草，两个人干着还不断地催张母回家，“姥，你看看我们俩都能顶两个你了，你快回家给我们做饭去吧，别在山上了。” 　　张母看两个孩子真能顶事，还不住地催自己回家，心里高兴，张在援和张在放也都让老母亲回家，张母就真的站起来准备回去，玲子从到地里就守着李莲拿的篓子坐在阴凉处不动弹，时不时的喝口水，笑嘻嘻的也不干活，这会见奶奶要回家，就闹着也要一块回家。 　　“妈，你领回家吧，在这也不干活，在山上晒着干什么。”张在放心疼自己闺女呀，舍不得让她干活，现在更是舍不得闺女被晒着。 　　张母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但是什么都没说，声调不好的喊了玲子一声，“你闹什么怪动静呢，你当你还小啊！” 　　玲子撅哒厥哒的走过来，手里还抱着水壶，老太太一把薅了过来，“你不干活捧着个水壶干什么，就这么点水不知道留给别人喝啊，被你爹惯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玲子撅噘嘴，但是能回家了高兴也就没闹，张母声音不大，但是正好张在放几个人拔了一个来回，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的，李莲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张在放跟个小心眼的婆娘似的臊眉耷眼的不高兴，但是这不高兴还真没办法朝谁撒气，人玉子广子正勤快的帮着干活呢！ 　　等到中午干活的回家，张母已经做好了饭了，看见玉子和广子回来，玲子赶紧喊，“奶，奶，我哥和我姐回来了，你快割西瓜吧！” 　　张母就跟看不见小儿子那谁欠他几十块钱似的脸，朝着玉子广子笑的像朵花，“玉子，广子，快点，过来吃西瓜，可晒死孩子了，你二舅那作死的就会空许愿，也没见西瓜在哪。” 　　西瓜在井里，老太太把桶拉上来，冰冰凉，这会西瓜还并不多见，可以算是奢侈的零食了，张母切开，就感觉那西瓜嘶嘶的冒着凉气。老太太切了两块大的给玉子和广子，吃一口，感觉连晒带累出了一身汗的身子立刻凉爽下来。 　　玲子不会看眼色，看见玉子和广子的西瓜块大，就不愿意，觉得自己的小，“奶，你偏心，我哥和我姐的都那么大，我的就这么点。我也要一样大的。” 　　“你哥和你姐都知道帮我干活，你除了会捣乱还会干什么，你想吃让你爹买去，你爱怎么吃怎么吃，你一个西瓜都吃了我也不管。” 　　张在放脸色黑沉沉的，但到底是什么也没说，李莲根本就不在乎这事，而且她也觉得婆婆说的挺对的，虽说自己也舍不得闺女干活，但是不干活就得长点眼色，还能什么好事都在你身上么，简直是蠢到家了。 　　“妈，赶紧吃饭吧，一头晌都在山里，这会都饿了。”一个西瓜不大，是那种小地雷瓜，老太太又明显偏心的给玉子和广子切了大块的，这会分一分一人一块也就差不多了，张在援吃完了，赶紧出声。 　　家里饭菜都盛好了放在桌子上了，一大家子进了屋坐好，拿起筷子还没吃两口，张在放就不是滋味的放下筷子，“妈，你也真是的，天天干活都累死了，你也不说换换样子，这馒头热来热去的皮都红了，就不能切切放锅里煎一煎炸一炸吗？” 　　“有的吃就行了，你哪那么多挑剔？”张母还没说话呢，李莲就给了张在放一拐子，捎带着白了他一眼，“毛病还多嘞！” 　　“啪！”张在放一拍桌子，朝着李连瞪眼，“我怎么挑了，累死累活的炸个馒头片还吃不起是怎么的？” 　　玲子嘴里还喊着块馒头就哇哇哭，李莲又气又急，瞪了张在放一眼，又呵斥闺女，“哭什么哭，就你会哭，赶紧吃你的饭！”说完看婆婆脸色不好，又赔笑，“妈你别管他，上来一阵发疯，犯病呢。” 　　“都赶紧吃饭，吃了饭我把玉子和广子送回去，我看我天天伺候着还伺候出仇来了，现在就这样了，老了还能指望你们，我到闺女家去，你们自己在家里天天大鱼大肉的变着花样吃我也不管。” 　　玉子和广子没来得时候，每天张母都是上山干一阵，提前回家做好饭，等着他们回来吃，下午也是这样，张兰芝过得好了，老太太现在也有底气，又不是就你会甩脸子，我还不伺候了，你们爱咋样咋样，我还不管了。 　　张兰芝看见祖孙三个大包小包的背着回来，震惊加惊吓，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喊出“妈，你怎么来了，家里出事了？”的时候声音都变调了，顺带把唐山也跟着吓了一跳。 　　老太太笑呵呵的进屋，“没事，没事，家里能出什么事，好好地呢，我过来住些日子，顺带能给你帮帮忙。” 　　唐山听到这就知道家里是没出什么大事，这样的话不管老太太什么原因过来的就都不用担心了，正好外面来生意了，唐山就出去忙活去了，留下张兰芝在家里问老太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太“主讲”，玉子和广子在一旁补充，张兰芝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就放下心来，忽然觉得老天爷真是不给活路，这辈子本来想不计前嫌一次都不行。上辈子在老妈死了以后，张兰芝对三个哥哥的反胃膈应简直到达了顶点，这也是张兰芝离婚以后，就算走投无路也不回娘家的原因之一。 　　但是等到老了，三个哥哥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去了，看到邻里邻居的等到过年的时候，兄弟姐妹的白着头发有的路都走不稳但是仍然喜气洋洋的聚在一块的时候，张兰芝就感觉特别惆怅，自己家里兄妹四个，到最后就剩下自己一个。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张兰芝看见三个哥哥的时候，脑子里很乱，上辈子的狰狞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但是看到活蹦乱跳的三兄弟还是感觉很不错的，想想觉得这辈子怎么也要避免三兄弟反目成仇，就算避免不了，也不让三兄弟那么早死，可是没几天，三个人先合伙膈应自己一下，当然后面搞清楚了主谋是蠢死了的老二。 　　现在三哥又来膈应自己一下，简直让人觉得这三兄弟还是别活着了，像上辈子那样早死还真的觉得挺清净的。 　　“妈，你就在我这住着，家里随他们怎么折腾吧，我和唐山生意好了连饭都顾不上，妈你来了，我可享福了。” 　　的确是享福了，老太太来了，家里的生活立刻上了一个层次，张兰芝每天就和面，出去赶集加转圈，哦，这里还要说呢，六月底算清了一个月的账之后，家里就添了一个新成员，一辆崭新的锃光瓦亮的大金鹿自行车，一直借着弟媳妇的自行车可是能还回去了。 　　唐山就在门口搭着架子炸油条，家里就都被老太太接手了，到了饭点就喊着吃饭，唐山要实在没空就单独盛出来放在外面，让唐山抽空吃两口。张兰芝买准备晒成干的鱼也能顺带买些大点的回来炖着吃，唐山就在家里指挥者广子和玉子跑腿到供销社里买了猪肉回来让老太太炖。半个月，家里一个个都长了肉，红光满面的可算是有了发财的样子了。 　　进了八月份，就进入盛夏了，油条的生意就不是很好做了，一天炸上30斤面的就够卖的了，而这个时候，另一件大事就提上日程了。 　　张兰芝家现在还是草房子，草房子不说，就三间半屋子，那半间还是把一间隔出来的，家里东西多了没地方放，人多了也没地方睡。这些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赚了钱了，当然要在村子里盖个好房子了！ 　　张兰芝家现在连房子带院子，也就不到两分地的地方，屋子后面是个小菜园子，再后面就是空地了，后面那条街的房子到唐山屋后就停了，这几块地基一直都空着，正好便宜了张兰芝和唐山，后面的地基找人批一块下来，连着前面的屋子，就能盖挺大的挺好的房子了。 　　这会的地基管的并不严，唐山揣着两盒好烟到大队转悠了两圈，就顺利的把地基批到手了。家里唐湖又是干瓦工的，唐山叫弟弟过来，起了个头，唐湖高兴的甚至表示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简直不能更省心了！ 第五十六章 　　唐湖很高兴自己大哥能盖房子，简直比自己当初盖房子的时候都高兴，家里这些兄弟姐妹，到现在就大哥的日子最不好过，现在日子过好了，有能力盖房子了，唐湖比谁都高兴，只是唐山找唐湖提了一嘴，就上心的不行，早上唐山遇见的时候问了一句，晚上唐湖就什么都打听好了跑到唐山家里来了。 　　“嫂子，真的要盖房子了，我哥没骗我吧？”一进门唐湖和张母打了招呼就问张兰芝，惹得张兰芝直笑，唐山倒是不知道生气，也在一旁笑嘻嘻的。 　　“是真的，也是现在天热油条不是很好卖，就寻思着修理修理房子，现在都在家里闲着，也好找小工，就是管饭也是现在园子里的菜多不是？” 　　“那好，那好。”何景也跟着来了，从何景进门，张兰芝就一直对她很好，何景更是直接把张兰芝当亲姐姐了，有什么事都得和张兰芝说说，一听唐湖说大哥大嫂家里想盖房子，也是高兴的不得了。“看嫂子这才卖了多长时间的油条，就能起房子了，哼，村子里还有些说三道四的，等房子盖好了，羡慕不死她们，酸死她们去！” 　　虽说邓爷爷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但是老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张兰芝可以算是唐家村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当然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有眼光的做些小买卖，村子里有那么一群婆娘们简直都快忙死了，见天的这个做生意了得不了好，那个做生意了简直就是地主老财，又有谁家去卖什么，就是好好的日子不过，穷作。 　　张兰芝听了没有什么反应，这种话比起上辈子离婚以后听到的那些简直就是小儿科好嘛，但是何景听见了，简直都要气炸了。这就要说说楚春子这老太太了，虽说心里也不是很乐意老大一家子“穷极作死”，这是刚知道时候的想法，但是也不反对，外面有不安好心特意到楚春子跟前挑事，这老太太淡定的就像是听不见，弄得张兰芝惊奇的很，这简直就是改了性子了。 　　“说什么呢，那群都是长嘴撩舌的，你可不许和她们一样啊！”唐湖不满的瞪了何景一眼，“今天大哥和我说后面的地基也批回来了，这是预备怎么弄，前面的怎么办？” 　　“我和你哥打算的是后面起个宽房子，就像盖新房子一样，前面的修一修，到时候外墙一垒，前后都弄成一个大院子，前面就留着做买卖用。” 　　“那这样就不怎么好弄了，现在家里什么料也都没准备，顶多有一个月就秋收，肯定没法完工。”唐湖听了皱了皱眉。“要是所有的料都靠买，那花销就大了。” 　　老太太在唐湖和何景以来，就领着玉子和广子在另一屋呆着呢，顺带看着两个小的写作业，四个人合计合计，要盖肯定是要盖好房子的，泥坯房肯定是不盖的，那么砖，瓦加上沙，石块，水泥，木头，石条，大石块等等这些要是都靠买确实是一笔很大的花销了，那要是再加上人工，吃饭，盖好了房子家里总要做柜子箱子什么的吧，都要弄好了就得近两千块钱了，这对于当时的人来说，真是一笔多的吓人的数字。 　　张兰芝和唐山这几个月已经觉得挣得很多了，但是要想修好房子，还是差着一半的钱。并且盖房子用的沙子，大小石块这些其实在农村里要花钱去买简直就是钱多烧的，这么一想，唐山就冷静下来了，想说什么又犹犹豫豫的看向张兰芝。 　　张兰芝也是一时冲动，完全是被这几个月的好生意冲昏了头脑，房子还真不是说盖就盖的，作为文能上厅堂，武能爬房顶修房顶的女汉子，其实还真知道要备料，但是当时一提修房子就忘了，这种心理状态简直对不起上辈子遭了一辈子罪的那七十多年。 　　不过好在早早的把地基批下来还是正确的，因为现在管不还不严，再等等就不行了。 　　“这么一算还真是只能等等了，今年先备料，等明年开春了再盖！”张兰芝冷静下来，也看到了唐山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这样也行，我也在外面寻摸着有没有好木头，本来我还以为就修修现在这个房子呢，要是后面盖前面修还真得些日子，说盖就盖真不怎么行。” 　　好吧，办了蠢事的张兰芝和唐山俩人相对无言，张兰芝冷静下来想想简直都不敢相信这种一时冲动什么都不准备就要盖房子的人会是自己。当然有钱是可以砸钱的，但是现在连钱都不够就实在没话说了。唐湖和何景也觉得好笑，两口子出了们，就笑了起来。 　　“大哥大嫂这是高兴坏了，”唐湖笑够了，又叹了口气，“唉，兄弟姐妹这么些个，就苦了大哥大嫂了。” 　　虽说雄心勃勃的准备盖房子没盖成，但是老天爷还是很给面子的，显然是要什么来什么，时值八月，正是雨水多的时候，闷热了两天，让张兰芝的油条生意来了一个小高峰，天气太热，不爱做饭并且不想吃饭，出去打零工的男人们累了一天了，贤惠点的媳妇们都想给顶梁柱们吃点好的，这两天竟然又卖回50斤面了。 　　接着，半夜里轰隆隆，嘁哩喀嚓，还有就像在耳边的咔嚓，种种雷声响了半个小时后，都不用小雨预演的，哗啦啦的大雨就倾盆而至了。张兰芝和张母赶紧起来关窗户关门，好在院子里没有什么怕淋湿的东西，不用冒着大雨出去。门窗都关了，家里格外的闷热，更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个没有蚊香六神，也没有蚊子药苍蝇药的年代，要防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大格外毒的大黑花蚊子，就只能依靠厚厚的蚊帐了。 　　嗯，炕还烧的那么热，躺在炕上简直就是躺在火炉里，门窗这么一关上，张兰芝刚上炕，就感觉出了一身的汗，没一会就感觉头发都湿了，浑身都汗津津的，这个时候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就格外的让人烦心了。 　　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宿不知道醒了多少次，再一醒就五点半了，外面的雨呼啦啦的一直不见小，老太太已经起来张罗早饭了，这会又感觉有点凉嗖嗖的了，张兰芝赶紧下炕帮忙，“这破天气，昨天半夜热的睡不着，一身的汗。” 　　“这雨一时半会的停不了，得有的下呢。” 　　老太太这话是真理，这雨一下下了一天两夜，下了停停了下，外面都是泥地，下这么大的雨，外面简直没法站脚，玉子和广子舍不得穿鞋出去，外面雨小一阵，就赤着脚出去疯跑一阵。喵喵和小明两个在家里睡得呼呼的，两个在刚下雨的时候就闷着头钻进家，再就不出去了，让玉子和广子惊奇的不行，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不用出去拉屎撒尿。 　　下了雨家里人就闲了，玉子和广子不能出去玩，就在家里缠着姥姥讲古，玉子这学期换了个温柔的女老师，显然很喜欢长得白白净净又学习好的玉子，让玉子也有了学习的热情，正好刚学了□□，就问老太太打仗时候的事情。 　　“姥，打仗的时候你多大啊？日本鬼子有没有打到咱们这里来啊？” 　　“打仗那时候啊？那时候都有你大舅了，鬼子怎么没打到咱这来，还在夏山坳过兵了。”老太太笑，摸摸玉子的脑袋。 　　“那鬼子来了，有没有杀人啊？”广子说着手还在挥舞着，一脸的好奇。 　　“杀人是没杀，但是胡作非为是真的，家里都让那些东西折腾的不像样子。”老太太提起那个时候又是叹又是带着些好笑。 　　“咱家里那时候穷，不趁柜子，有那家里有柜子的，上下两层，那些穷作的，上面给你这面门弄下来，下面就把那扇门弄下来，都剁吧剁吧给烧了。该上茅房不上茅房，就蹲在磨盘眼子，给你拉那里面，拉完了还得推着转两圈，唉，说起那个时候啊……” 　　两个孩子显然被老太太后面的话恶心着了，磨盘……那个样子，还怎么能用？刷都不好刷干净好吧？ 　　“嗯，唐家村也有鬼子呢！”唐山看两个孩子的表情就笑，“你老十婶，她家里那是她爷那时候到唐家村来的，她小的时候赶上鬼子来，那会刚会摇摇摆摆的走，鬼子在她家里做饭，吃饭，你生子奶那会在炕上抱着怀里三个月的儿子，顾不上你老十婶，她就自己摇摇摆摆的凑到鬼子怀里，可把你生子奶吓得呦，满头满脸的汗。” 　　“真的呀，爹？” 　　“那可不是真的，不信等雨停了你去问问你生子奶。” 　　说到这，三个大人就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了，两个好奇宝宝在一旁听故事似的，面部表情如梦似幻。 　　窝在家里整整一天，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睛，张兰芝把面和好就不管了，推着车拿着铁锨找地方捞沙去了。 第五十七章 　　刚推着车准备走，张兰芝停了一下，笑自己怎么傻乎乎的，河里刚下了雨正是水大的时候，想捞沙怎么也得等下午水稍微降一降再说，不过唐家村南山有的地方也能有沙，像这么大的雨找对地方也能挖到不少。 　　张兰芝也不推车了，扛着铁锨往南山走，路上遇见唐军，老远的看见张兰芝就笑，“嫂子，扛着铁锨干啥去啊？” 　　“捞沙去，这么大的雨，南山准能找着沙，我看看去。” 　　自张兰芝给种了地瓜，这臭小子一看见张兰芝就笑得像朵花，一听张兰芝要捞沙，就凑到张兰芝跟前，“嫂子，要动工程啦？” 　　“就你猴精，动不动的也得提前预备着不是？” 　　“那提前预备着肯定是有想法了呗！嫂子你别去了，我刚打南山下来，我知道哪里有沙，我让我哥找个牛车去，你别管了，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唐军大包大揽的，张兰芝自己不求人惯了，愣了一愣，就要推辞。 　　“不用，你把地方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嘿，嫂子，这就不对了，我是你弟弟不是，要我大哥腿脚好，那我早就躲懒去了，捞沙推沙都是汉子的营生，你别管了，我和我哥给你去弄，你赶紧回家吧！”唐军两只手赶鸡似的呼扇呼扇的，张兰芝噗嗤乐出来，“行，那我不管了，在家等着你给我送沙了啊？” 　　“嘿嘿，你赶紧走吧！”唐军顺手把张兰芝的铁锨抢下来，跳着高的往家里跑，张兰芝看着笑了一气，就转身回家了。 　　“怎么回来了，不是找沙去了？”唐山在门口炸油条，老太太也坐在门口，刚去割了一把韭菜，正择韭菜呢。 　　“遇见南婶家的唐军了，说他去弄，死活不让我去，让我在家里等就行了。”张兰芝说着就笑，“几天不见小娃子也长大了。” 　　“嗯，你南婶这个人看着就不是个道道多的。”老太太也笑，“那晌午不得做点好的，好赖得管人家一顿饭吧？” 　　“得管，要不我现在发点面，就着油条锅，炸点炸饼中午吃？再做两个菜。” 　　老太太点头，张兰芝就进屋发面去了，唐山也不发表意见，炸了一锅油条出来就坐在那歇歇，反正现在也不忙，炸的多了一会凉了也不好。 　　坐了一会，老远的就看见一个老头探头探脑的，看见张兰芝家门口支着架子，就笑呵呵的走过来，“我还寻思着今天不炸呢，这么早就开工了啊？” 　　“来啦会胜爷，昨天下了一天的雨，耽误一天我都抓心挠肝的，今天这一放晴，不得赶紧的开工啊？”唐山笑呵呵的，“还是五毛钱的？” 　　“五毛，五毛！”老头点头。这老头没儿没女，就老两口，年轻的时候也挺能干，当然现在也能干，虽说岁数大了，但是每天蹦蹦跳跳的比年轻人都行。两口子小日子一直过得有滋有味的，自从唐山开始炸油条开始，就天天过来买五毛钱的油条吃，每次过来还得和唐山站着天南地北的说一阵。 　　老头今天不知怎么的谈兴十足，唐山拿了个小板凳给他，这下更是坐在门前的树荫下面不走了，也是天气热，坐在树荫下面说着话再有个小凉风时不时的吹过一阵，美的很。 　　没一会唐军就跑过来，“哥，嫂子呢？沙搁哪堆着啊？”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拉回来一车了，唐山笑呵呵的，“堆后面，后面小菜园子边上有地方，堆那！” 　　“行！”唐军应了一声又急匆匆的跑了，唐山想喊声晌午过来吃饭都没来得及，老头眯缝着眼看唐军，“这是孟子家的小子？” 　　“嗯，小儿子。” 　　“这后生挺好，多大了，找没找啊？” 　　“呦，18还是19了？这还小呢，不急着找。” 　　“哎呦，那怎么不急，可得急，现在些闺女啊，就认当兵的，认工人，咱庄稼把式可得赶紧找。”老头摇头，“要我说，现在的闺女都傻，找工人怕下放，找当兵的怕打仗，找咱老庄稼把式，夏天吃四季豆炖小鸡，冬天能睡大热炕！” 　　“哈哈哈哈，哎呦，会胜爷，照你这么说，还是咱庄稼把式最好了？”正好绣子出门，听见老头的顺口溜，笑的不行。 　　“哎，你还别笑，我说的这就对，你看那唐进宝家的巧帘，那么大个闺女了，非得找个当兵的，还得是在部队里当官的，最后怎么着，没两天就被部队放回来了，最后还不是和咱庄稼把式一样？” 　　“那不能这么说，咱不是拥军护军吗那会。” 　　“嗯，拥军护军还挑挑拣拣的找在部队当官的？那都是讲虚的。”老头说完，不知道怎么还来脾气了，也不坐了，拿着油条甩哒甩哒的走了，绣子后面看的直笑，“这老头这怪脾气。” 　　一个上午，唐军和唐鹏两个壮小伙子就拉了好几车沙回来，张兰芝到小园里拔葱就看见已经堆了硕大的一堆了，拔完看见唐鹏和唐军赶着牛车过来了，“嫂子，南山那地这是最后一车了，等下晌再到河里挖去。” 　　“好，你俩也累了吧，回来的正是时候，进屋洗洗手，咱就吃饭。” 　　“好嘞，嫂子做的饭，今天又能敞开肚子吃了。”唐军和唐鹏两个笑嘻嘻的停了牛车进屋，赶上玉子和广子中午在外面疯够了回来，两个人没个正形的一人一个追着满院子跑，广子和玉子嘎嘎的笑声还有时不时地尖叫声响彻整个小院子。 　　中午张兰芝炸的饼，张母做了土豆炖肉，茄子炒肉，鸡蛋拌黄瓜，韭菜炒鸡蛋，辣椒炒肉，炸了盘张兰芝晒得鱼干，唐鹏和唐军一看就乐了，“嫂子，这么丰盛啊！” 　　“可不是得丰盛点，你们两个忙忙活活的，心里也有我们这个大哥大嫂，别的不行，一顿饭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你俩。”唐山笑呵呵的，还想拿酒出来，唐军和唐鹏赶紧的推回去。 　　“晌午不喝了，哥，就我这一杯倒的酒量，现在喝了，下晌就没法干活了，到时候在河里站着再钻河里去。” 　　就唐军和唐鹏两个人，一家子就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等饭桌上一片狼藉之后，唐军和唐鹏瘫在炕上捧着肚子，极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靠在墙上喘气。 　　“大哥，家里是想怎么动工程啊？今天一天拉的那些沙能不能够啊？” 　　唐军和唐鹏哥俩也是心大，还不知道干什么用多少就忙忙慌慌的干了一上午，唐山就笑，“你们俩当这顿饭这么好吃啊，等明年开春的就要动大工程了，要河里能有沙，明天还能再捞一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等我什么时候寻摸寻摸哪里有好石头，到时候找石窝子的扎石头，你们俩没事也过来帮忙啊！” 　　唐军和唐鹏哎呦一声，“这下有的忙活喽，不能偷懒喽！”但是说是这么说，脸上都是为唐山两口子高兴的表情。 　　兄弟俩忙活了两天，屋子后面堆了两大堆沙，也是两个能找地方，顺着河上上下下的都捞到别的村子去了，唐军这小家伙嘴也甜，到人家地头上就笑嘻嘻的蹭过去，给根烟，说着话，仗着自己岁数还不算大，耍赖似的让人家给点地方，最后成果颇为壮观。 　　“也不知道够不够，今年夏天还早，大雨还有的下呢，要是不够，就等着下次下雨再捞。”唐军和唐鹏腿上一直到大腿根都沾的沙子，张兰芝高兴的不行，“够了，再差也差不了多少，到时候我自己推两车就够了。要没有你们俩，等着我自己可真是忙活死这两天也捞不了这么些。” 　　生意清闲，张兰芝就到县城去转了圈，结果发现县城炸油条的没有炸的，有出来卖油炸糕的了，五分钱一个，张兰芝买了一块钱的拿回家，一个是给两个孩子尝尝鲜，再一个是打个掩护，因为张兰芝也会炸啊，县城有卖的家里也能加个品种啦，但是总要有一个为什么会炸的理由吧？ 　　回了家，送了几个给楚春子，家里一人几个的分着尝了鲜，张兰芝就开始做实验了。其实油炸糕很好做，没有什么难度，主要是烫面比较麻烦，太黏了，不太好和。到供销社里买了红糖，回来包了红糖炸了，玉子和广子看的高兴的不行，老太太就笑。 　　“人都说馋婆娘懒婆娘就知道想着法的做好吃的，你这可怎么算的？” 　　“这可是本事，可没有几个人吃过一次就知道怎么做的。”唐山做了生意言谈话语的好了许多，这会还知道说张兰芝的好话，倒是让张兰芝不习惯的胳膊上起鸡皮疙瘩。 　　炸好了，玉子和广子两个就拿着出去嘚瑟，最后嘚瑟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回来。油条还是卖那么多，倒是实验的油炸糕都卖完了，还真是不能小看些小孩子的“战斗力”。 　　小孩子都回家抠唆五分钱出来买一个油炸糕吃，油炸糕炸的外面都是往下掉的酥皮，一个个小孩子两只手捧着，最后小爪子里的油酥皮都舔了吃了，还意犹未尽。油条以前还有卖的，油炸糕还是县城里刚刚有卖的。 　　张兰芝还真不知道县城里有卖的，结果一炸油炸糕卖，来买油条的看见了，就很惊奇，“哎呀，你们这够快的，县城里也是刚有的油炸糕啊，你们这是打哪学的啊？” 　　这种话都直接当做没听见就行了，张兰芝和唐山就笑笑没接话，问这话的显然也知道自己讨了个没趣，最后犹犹豫豫的还是买了六个油炸糕走了，嗯，她家里一共六口人，显然是一人一个的。 　　有了油炸糕，生意又好做了几分，整个八月份过去，算算钱就油炸糕就卖了三百块钱，这还是刚刚开始。 　　唐家村不知道以前的几万年或者几十万年的什么时候应该是海，河边山上到处都有那种巨大的石头，光滑平缓，和海里的石磞一样，有的上面有些看不太清的印子，很像是海里的石磞长得贝壳类留下的痕迹，不过也只是像，谁也没有那本事考察考察确定确定是不是真的的。 　　看石头这种事情张兰芝还真不会看，其实唐山也不怎么会，主要是看运气，唐山瘸着腿南山北山的转了好几圈，最后回家特别纠结的说看好了四个地方。 　　一个就在南山，三个在北山，南山的那个是上次唐军两个挖沙挖出来的，唐山过去看看还挺大，因为没在地面上，所以受风化的影响比较小。北山的在唐湖家地边一块，就漏了一小块出来，当时唐山领着玉子一块去，这小家伙一口咬定就是块大石头。另外两块都是在山顶上的，光漏在外面的就很大了，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大小的埋在泥里面。 　　“那就四个地方都扎了，不管能扎成什么，咱家不都得用么。”张兰芝拍板，唐山寻思寻思也是，其实扎石头主要是扎石条出来，再加上唐家村到处都是石磞，找了石窝子的扎子（就是扎石头的）扎这么一块石头，就中午管顿饭，给个块八毛，如果扎出的石条多，不知道划算多少。 　　老太太在这里住着，张兰芝不知道省心多少，像扎石头了，中午管饭完全不用张兰芝操心，唐山领着唐军唐鹏，顺带还有回来休工的唐湖，兄弟几个扎石头去，家里张母帮着忙，张兰芝的生意一点都不耽误做。 　　唐湖当瓦工的和石窝子的人都挺熟悉，和扎子一见面还称兄道弟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先上北山，北山的三个地方要是都好运，南山的石头就不用去了。扎子的工具那叫一个齐全，一大包，一小包，还有长长短短的一捆，都在唐鹏借来的牛车上摆着，看的唐军直笑，“哎呦，赵哥，你这东西够齐全的啊！” 　　“那可不是，”赵扎子手里拎着个小木箱子，“我这里还有要命的东西呢！” 　　小木箱子里是炸药，石头么，不用炸药那得费多少力气，不过这也得人专业人士来，知道用多少量，这个时候炸药的管制并不是特别严，农村里的石窝子有的都是□□，自制被炸着的也不在少数。 第五十八章 　　到了地方，赵扎子就拿着钎子拿着锤，仔仔细细的找石头的纹理，这还真得专业的才会看，找到合适的地方下锤子，钉下挺长的钎子，抡圆了大铁锤，一锤下去就能进去一大块，排着钉下这么一排，然后几个人使劲能给石头掀开个口子，赵扎子眼疾手快的塞进去一小包药，组织所有人躲得远远的，没一会就听见轰隆的一声。 　　唐家村听的清清楚楚，炸雷似的，唐家村人被吓了一跳然后就反应过来，习以为常的嘀咕一句，“这又是哪个山炸石头呢。” 　　一头晌北山的三块就都炸了，结果还是玉子看的那块最好，虽说埋在里面的并不是很多，但是石头块纹理好，赵扎子稍微费点事，整块石头差不多能一点不废的都弄成石条，看的赵扎子直念叨唐山好运气。 　　“老哥你这可真是赚到了，这一块石头的石条尽够你使得了，别说那两块个头还大，怎么也能扎些石条出来，赚了，赚了！” 　　看还有时间，一群人就转战南山，把南山的那块也给炸了，唐鹏一趟趟的赶着牛车往家里运石头，大的小的石块堆得蔚为壮观。 　　中午吃了饭，下午几个人也不走，都留在这帮着赵扎子扎石条，扎好了就一块一块的摞的整整齐齐的，这样一直忙活到大晚上，不管饭就不像话了，这会活完了，就能喝点小酒了，赵扎子喝酒上脸，人还很清醒，但是面红耳赤的像是喝多了。席上不断地羡慕那块石头，“真好啊，真出石条，老哥，你这眼光好，我们这样的老手还经常走眼呢！” 　　“嗨，这可不是我眼光好，这是我闺女非得说要这块，我们这些人懂什么，就是瞎碰，要会看还得你们这样的老手。” 　　九月十来号开始秋收，春玉米春花生接踵而来，玉子和广子也放了秋假，自己家的地，张兰芝也懒得砍玉子秆，直接人钻到玉米地里把玉米一个个掰下来，一篓子一篓子的堆在地头上，还不到一亩地的玉米，娘仨几个来回就都掰完了，广子和玉子在地头坐着看着，张兰芝用推车分几趟推回家，就这么一点，在院子就能晒了。 　　老太太在家里剥叶子，张兰芝这才拿着镰刀到地里砍玉米杆，不砍到时候没法耕地，没法种麦子啊！ 　　唐山在家里也是忙活的热火朝天，越到靠晌午的时候越忙活，买油条的油炸糕的，人多的时候都能在门口挤一圈，挤着嘴里还不断地催促唐山快一点，又热又急，唐山忙活的一头一脸的汗。 　　春玉米将将晒干，还没有脱粒，就开始收春花生了，一亩地的花生就有点费事了，张兰芝在前面用镢头刨出来，玉子在后面把带出来的泥都甩掉。玉子手快，像了张兰芝了，前面张兰芝刨着，后面玉子就能跟上趟。广子就被玉子嫌弃到一边去了，自己撅着屁股拔花生呢，半大小子也有劲，张兰芝和玉子走一个来回，广子自己也能拔一趟的。 　　玉子和广子上山，张兰芝给钱让两个拿着买点小零嘴什么的拿着到山上吃，广子非得买两瓶汽水，这会汽水可是好东西。玉子受不了汽水的气泡，嫌喝了打嗝鼻子酸，哪哪都难受，就拿着瓶子一阵摇晃，摇晃完了就递给张兰芝，“妈，你给我尝尝还麻不麻了？” 　　张兰芝喝一口，“麻！” 　　玉子接过来还接着摇晃，正巧这会上头地里唐夕子媳妇和张兰芝说话，玉子摇晃一阵又让张兰芝尝尝，张兰芝喝一口，接着和人家说话，玉子在一旁问麻不麻，张兰芝就点头，“麻！” 　　玉子又开始重复以上动作，直到一瓶汽水就剩个底了，玉子很无奈，“妈，一瓶都完了，怎么还麻呀？” 　　张兰芝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直乐，“哎呦，早就不麻了，我给忘了。” 　　从开始收春玉米的时候一整个大秋天就从头到尾的连起来了，张兰芝家里是地少，一般的人家忙活一个月都是少的，有的都到了十月底还有秋玉米没晒干呢。 　　这个时候张兰芝开始织毛衣了，今年家里条件好了，正好县城里也有各种各样的毛线卖，16块钱一斤，掂量掂量张兰芝还是一人卖了一斤半线，两个孩子肯定要有，两方的老太太也不可能缺了哪一个，就中间剩俩，唐山还是个病歪歪的。 　　这么一看就自己可以省20多块钱，但是重活一世，张兰芝也不想就这么委屈自己，反正也不是没赚钱，没得弄得自己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就这么大手一挥，不到一百五十块钱巨款就花出去了。 　　有张母在，棉袄棉裤的就不用张兰芝愁了，就只顾着快手打毛衣了。张兰芝也不做那么精致，这样挽个扣，那样换个扣的，直接平针反针的几天就完一件。张兰芝织的都是套头的，一家子就是颜色大小不一样，其余的一看就是一个人织出来的。 　　唐桂芳的孩子这会都会吧嗒吧嗒走了，家里秋收忙活，没有人顾得上，就想着送回来让楚春子帮着看几天，楚春子的声音震天响，说什么就是不给看，“你有没有良心，秋收累的要命，你还把个孩子送回来，你怎么不找你婆婆看着，我不看！”完全也不在乎小女婿就在跟前。 　　唐桂芳委屈的不行，其实楚春子还真没有多少地，因为唐海当兵去了，楚春子一个老太太虽说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是地还是不多的，就这些不多的地也被唐湖接手了，不怎么用楚春子费心，也就是说老太太现在就在家里闲着，秋忙的时候给唐湖两口子按时按点的做个饭，别的时间就一大把一大把的。 　　唐桂芳婆婆和公公养的孩子多，还这个发那个心不下那个放心不下，又想一碗水端平，帮这个干几天那个干几天，老两口天天忙活死了，唐桂芳哪能把孩子送过去，先不说老两口累不累，就这时候把孩子送过去，整个就是想让一家子干仗呢。 　　何跃东见媳妇肯定是说服不了丈母娘了，就脸上带着笑领着媳妇抱着孩子出来了，唐桂芳还委屈的抹眼泪，“你领我出来干什么，我妈不给看孩子真就没人给看了。” 　　“咱妈咱俩说不通，咱家不是还有个能人呢吗，咱俩找大嫂去！” 　　好吧，张兰芝看看小外甥女白白嫩嫩的瞪着大眼睛，虽说知道她爹明显让自己出头，张兰芝还是无奈的出头去了。正好给楚春子织的毛衣也织好了，就拿着毛衣到楚春子家去了。 　　“喏，给你织的毛衣，你看看合不合身。”一进门，张兰芝就把毛衣递给楚春子。其实唐桂芬去年就给楚春子买了现成的，但是好东西不嫌多不是，张兰芝织的又明显厚实些，乐的赶紧套身上。 　　“合适，挺合适的！” 　　“行，合适就行。”张兰芝也不管人老太太还乐着呢，衣服都没下身，还这摸摸那瞅瞅的，就开口了，“怎么听说你不给小妹看孩子？你怎么不给看着，家里一堆的活，就这时候用着你了，你不给看啊？” 　　楚春子立马脸色就难看了，“看什么看，不看。”对着张兰芝楚春子不敢说让唐桂芳婆婆给看孩子，就转了转眼睛找到了借口，“当初广子和玉子我一个都没给看，现在也不给她看。再说我也没有时间。” 　　这种借口对于张兰芝来说完全不用在乎的，“怎么不给看，你白天没有时间，晚上还能没有时间？不行白天我看着，晚上你带着睡觉就行了。” 　　嗯，一锤定音。要不说楚春子一直想掌握家里的话语权，压服张兰芝呢，这不是楚春子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晚上带着小外孙女睡觉了。 　　玉子和广子都在家里，白天他们俩就能看住了，小闺女特别省心，只要给我吃饱了就行了，也不哭也不闹的，就是新鲜的这里走走那里串串，弄得玉子一直弯着腰跟在后面，并且毫无怨言，这孩子疼小孩子简直疼的不行，不管是谁家的看见了都快要走不道了，非得亲亲摸摸才肯罢休。 　　等到秋收完了唐桂芳两口子过来把孩子接回去，小家伙胖了好几斤，喜得何跃东不行，倒是也知道感恩，有点什么新鲜东西还知道想着张兰芝，想着玉子和广子。 　　到冬天一家子就都穿上毛衣了，张母在这住的还挺舒心，也不急着回去，一直等到入冬了还不见老娘回来，张在放张在援坐不住了，等到张兰之家一看，老太太红光满面的身上还穿着毛衣，乐呵呵的哪里有一点惦记儿子的样子，兄弟两个就有点不是滋味了，但是什么也不能说啊，特别是张在援，他自己把老娘惹生气了，现在很明显老娘不是非得指着自己这个儿子了，妹妹也能依靠了。 　　张兰芝看见两个哥哥来了，什么也不说，也不摆脸色，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老太太也不提走，唐山也有意思，吃着饭还得说着过年的时候买点什么什么，人家老太太都吃，说的张在援和张在放兄弟俩挺没意思的，也不敢说一句接老太太回家的话。 第五十九章 　　归根结底钱是王八蛋，张兰芝想想上辈子，自己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明知道几个哥哥都不是孝顺的，可是根本没有说话的立场，老娘也是，实在生气了，过来住几天，很快就又回去了。 　　现在呢，张兰芝自己有底气，妈也有底气，能让儿子看看，怎么说自己还有个闺女能依靠。张在援捅了张在放一下，张在放寻思了寻思，朝着张母咧着嘴笑，“妈，玲子家里都想你了，你不回去看看啊？” 　　“呦，这是奶奶大还是孙女大，想了不会自己来，还得奶奶回去看她？”张兰芝冷言冷语的堵了一句，堵得张在放青青白白的一张脸，也不吱声。 　　也是，一直不如意的小妹，看自己脸色的小妹忽然腰杆子硬了，说话不好听了，没有心理落差才怪。 　　“妈总共养了四个孩子，没道理一直是你们哥俩伺候着，以前是我没有本事，现在有这条件了，妈就在我家里住下了，你们俩也轻省轻省。” 　　这也是上辈子那哥仨打起仗来的原因，张在援张在放哥俩住的近，前后门的，张在援又是个光棍，张母就算是这俩伺候的，老大张在亭家离的远，又不是个孝顺的，大嫂也不是个特别孝顺的媳妇，根本就不提伺候妈这一茬。 　　知道后来因为一块养头牛赔了，哥仨争起来，越争火气越大，最后几百年前的事情也翻出来，伺候妈的事情也翻出来，也弄得老太太心里郁结，张兰芝那会的日子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又没有说话的立场，只能最后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让自己后悔了一辈子。 　　“看妹子你这话说的，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妈养我们这些儿子哪一个还不能伺候个老妈，让闺女伺候着，村子里的话不好听不是。”张在援就自己一个光棍，张母不在的这些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是他了，饭没人做，衣服没人洗，有妈没妈的差别真是天上地下。 　　“哼，你有指望呢！妈今儿不走，在我家里我说了算。”张兰芝说完了也不稀得搭理这俩了，和老太太一起到里屋坐着去了，留唐山在外屋打圆场，最终两个人只能怏怏的回去。 　　这也是张兰芝打算好好给个下马威，也是老太太配合默契，一句话不说，要是给一个脑子糊涂的妈，张兰芝自己也没法唱独角戏不是。 　　冬天天太冷，就没法在门口搭架子了，正好炕上多烧点就多烧点，冬天里也不怕热不是，战场就转移到家里，每天都在家里炸，弄得家里热乎乎的。 　　唐海的信到了，说是很想家，也很想妈妈，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用亲口说，心里简直甜言蜜语，腻歪肉麻的不行，唐湖念着都时不时的龇牙咧嘴的，但是楚春子不啊，慈母心肠那叫一个泛滥，等唐湖信一念完，楚春子手背一抹眼泪，“我得去看看海子去，这两天就去！” 　　唐海当兵是去的南方，又在山区里，可以说处处不习惯，但是唐海绝对想不到，自己一封肉麻的信竟然把妈给弄来了。楚春子别看一直称呼的是老太太，但是人心理上身体上绝对不是老太太，本来唐山唐湖两兄弟还以为楚春子是说笑话呢，结果翻过天人老太太就开始收拾东西，骑着车到县城唐桂芬家，让大女婿给买票了。 　　接着又找张兰芝要夏天晒得干货，唐山这才知道人老太太不是说说而已，行动力那叫一个强，说今天绝对不明天的。“妈，你还真去啊？这大冬天的太冷了，你自己一个人哪能行呢？” 　　“冬天怎么了，咱这冬天人家南方那夏天，暖和，我还正好当——人家老辈子说皇帝都夏天去，去，哦，去避暑，我就当去避冬了。” 　　好吧，唐山一直就知道自己在他妈跟前说话没有什么分量，表达一下关心，看老太太心意已决的，就很放心的把任务交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了。结果，被楚春子一个要票的电话惊动了的唐桂芬唐桂芳姐妹两个，轮流上阵，最后只能以给钱告终。 　　张兰芝早把钱准备好了，给唐山让他给楚春子，这会已经都腊月了，还有个20来天就过年了，楚春子人要潇洒的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弄得家里一阵子人仰马翻。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的交通工具的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这么一算时间，人楚春子表示，不用算了，本来也没打算回来过年，就在那陪着小儿子过了。 　　好吧，这都打算好了，给一封信勾了老妈过去的唐海发了电报，在家里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唐湖和何跃东一块把楚春子送到市里车站，家里这才算安稳，但是没过几天，好嘛，要过年了。 　　这阵子村子里很热闹，要过年了嘛，家里要添什么大件，都是一等二等的想等着过年，到日子了，几家做生意赚了的，互相攀比似的开始往家里搬电视了。 　　就是个小小的黑白电视，天线调不好还一阵一阵的雪花，但是就这样，也引得村子里闹哄哄的，头一家买了电视引得村子里老老少少的都挤到人家家里看电视，第二家买了还是这样，等到第三家买的时候，还是里里外外的挤挤攘攘的都是人。 　　唐山看的眼热，回来商量张兰芝自家也买一个，被张兰芝瞪了一眼，“嗯，就你能行，就这么个小破屋子，买了回来放哪？再说了，出了年就好找人打地基了，你房子不盖了？” 　　“盖，盖，但是盖也够买个电视的不是？” 　　“那就等房子盖好了买！”张兰芝也想买电视，现在妈也在，买个电视看看多好，但是就个黑白电视就不便宜，张兰芝还看不上，上辈子活到那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出了那么大那么清晰的液晶电视了，现在没办法技术达不到，但是买个彩电还是可以的吧？ 　　但是这样一来就得再攒点钱了，等到房子盖好了，钱也攒够了，买个彩电回来，不比现在花了钱买个小黑白，没过几天又要换彩电的好，那样不是白白废了个黑白电视的钱么。 第六十章 　　今年的年，可算是有年味了，因为家里鸡鱼肉都有了，除了不能有新鲜的菜，当然现在来说，过年有肉吃，谁还会傻乎乎的吃什么青菜呢？ 　　大年三十都要吃年糕，取年年高的好意头，做法简单粗暴，是用高粱面做的，高粱面黏，和了水，垫上玉米叶子，上锅蒸就行了，等吃的时候，再热一热，拌上糖，其实粘粘的又很甜，很好吃。 　　要做年糕，张兰芝才想起来还没粉高粱面呢，就地边种那一点高粱，收回来张兰芝窠了皮就收在那里了，这才想起来，本来打算吃高粱米的，都忘记吃了。 　　高粱米里面放了花生，红小豆，吃起来的口感很像八宝粥，不过是干饭版的，当然了，吃这个也得有个好肠胃，太黏了，胃不好还真是不能享受。 　　越到过年这两天，油条和油炸糕越好卖，一般都是给家里孩子买点，家里的生意一直做到腊月二十九，从二十八开始家里就开始忙活了，炖鸡，炖排骨，炖排骨的时候玉子和广子在锅旁边围着，兴高采烈的，其实这俩不缺肉，可能吃的是个气氛？ 　　在没有煤气，没有压力锅，没有电锅的时代，过个年要准备的丰盛些，就要提前开始忙活好几天，热热闹闹的。到了大年三十，说是吃年夜饭，其实不是，一般下午两点来钟就吃完了，等到半夜吃饺子，不过以前张兰芝一家都是直接吃了饭就睡觉了，或者会聚到楚春子家里，那吃饭的时间就不确定了，也没有什么守岁不守岁的了，吃不起饺子还不直接睡？ 　　然后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初二早上吃面条，初三还吃饺子。不过这都是以前的张兰芝一家没办法做到的。今年楚春子不在家里，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就都到唐山家里来了，唐山一家提前给南叔南婶拜了年，一大家子的小辈们就都凑到唐山家里了，男人们一块抽烟喝茶侃大山，茶是之前许志东送来的，直接用大茶缸子泡的，没有丝毫讲究。 　　女人们都在炕上坐着说话，张兰芝今年炸了麻花，还在供销社买了糖，家里炒了花生，炕上桌上的摆着，不大的家里挤挤挨挨的，南婶家里的四个儿子，加上唐山兄弟两个，南婶家的老大老二都结了婚了，老大家的孩子大的满地跑了，小的刚会走，老二家的还在怀里抱着。 　　玉子和广子特别兴奋，带着小弟弟满地的乱跑，炕上那个刚会走的小的看着哥哥姐姐在地上跑就眼热，急的在炕上哇哇的乱叫，就有大人时不时的喊几声，让孩子不要那么淘气，接着又引得这个那个的说几句，什么大过年的让孩子玩去吧，大初一的不兴说孩子的，接着又高高兴兴的提起个话头来热热闹闹的聊。 　　外屋男人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哈哈的一阵大笑，广子颠颠的跑进来，“妈，妈，军子叔说要烤地瓜吃，让我来拿地瓜！” 　　外屋生了个小炉子，里面烧的不是煤，是松球和玉米棒子，一次填满一炉子，就让它自己在那慢慢的着。唐军还有些小孩子心性，也对现在哥哥们说的不感兴趣，就在那拿着烧火棍捅来捅去的，然后朝着广子招手，“广子，吃不吃烤地瓜？” 　　“用炉子烤？好哇好哇！” 　　“那你去要？” 　　广子就高兴地点点头，颠颠的跑去找张兰芝要地瓜了，广子话一出口，里屋静了一静，张兰芝也愣了一下，“这大过年的，吃什么烤地瓜啊？” 　　广子嘿嘿的傻笑，张兰芝还是笑着下炕掀了地瓜窖子的木板，下去拿了地瓜上来，“你们叔侄俩真是闲的没事干了，烤吧，烤好了拿过来给我们尝尝。” 　　还没等地瓜烤好呢，外屋唐鹏做代表，大声喊了一声，“嫂子！” 　　“啊？怎么了，缺什么？缺什么自己弄就行了，在这还用客气？”嘴里说着，张兰芝还是下了炕。 　　“不是，嫂子，明天晚上弄一顿呗？劳烦劳烦嫂子，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今天也行，正好都在呢，怎么还用等明天？” 　　“明天咱家三个妹子不是都回来吗，这样除了唐海咱这就聚齐了，到时候都在家里，咱开两桌？” 　　“行啊，怎么不行！”张兰芝更是个爱热闹的人，应承的很爽快，不过说完了又有点犯愁，这小家到时候可装不下这么多人啊！正想着，那边唐湖笑呵呵的接话，“到时候咱都到妈家里去，反正妈今年也不在家里，咱就都聚在妈家里。” 　　这样倒是好，外屋的男人们早都达成共识了，这会就等张兰芝点头了，看张兰芝应下了，就一个个的乐的不行，南叔家的老大就朝唐山笑，“哥，不行啊，什么时候修修屋子啊，这家里人口还有的添呢，等鹏子军子海子都找了媳妇，湖子这还没生孩子呢，到时候一大家子就挤挤攘攘的喽！” 　　“那到时候可就热闹啦，一大家子人。”唐山笑呵呵的，“这话可是你自己提起来的啊，出了年就预备打地基了，到时候过来帮忙啊！一个都不许少！”唐山指着一圈的弟弟，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 　　张兰芝看不惯唐山那抖起来的样子，斜着眼瞥了唐山一眼，就笑着回里屋去了，留着外面一群不依不饶的弟弟们打趣够了开始各自往自己身上揽伙计。 　　热热闹闹的大年初一过去，年初二都聚在楚春子家里，唐桂芬唐桂芳还有南婶家的唐桂英都拖家带口的回来了，不过唐桂英毕竟是回来走娘家的，就先领着孩子在家里，就唐桂英的丈夫先过来，又在楚春子家里延续了大年初一的热闹，更热闹。 第六十一章 　　都知道出年张兰芝家要盖房子，大年初二一大家子凑在一块，话题就围绕在盖房子，盖什么样的，慢慢又引申到做买卖是不是很赚钱，现在国家也鼓励，是不是自家也想法子做个什么小买卖之类的，男人说男人的，女人说女人的，闹嚷的很。 　　不过张兰芝心里很敞亮，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每年一大家子凑在一块的时候都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上辈子张兰芝开心，但是有生计的压力，等到后来日子好过些了，也是离婚以后步入老年了，哪里还有什么热闹可言。 　　“人到时候都好找，都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出来挣点钱不比在家里闲着强。别的湖子都联系好了是不是？”南叔家的老大叫唐俭的说。 　　“早联系好了，就是木头不好，我和大哥找了好几家，也就凑凑活活的。”唐湖这些日子忙活的很，主要是张兰芝想一步就位，想顺便用水泥打了院子和平房，好用来晒粮食，不管用来晒什么，都比直接在泥地里晒要干净不是。 　　关键是这会水泥还不时兴呢，农村里盖房子盖个瓦房就不错了，等水泥在农村被广泛应用的时候还得等个十来年呢。 　　“木头就盖房子打个横梁还用什么好不好的，哦，还得打家里用的是吧？” 　　“是啊，寻思着弄就弄个好的，咱这里这没有好木头真是个事，可真是拿着猪头找不着庙门。” 　　“可不是的，咱这地方好木头都是东北那块过来的，但那得人家有钱的有门路能买到点，咱这老农民天天睁眼看地，闭眼看地的，想买也找不到地方买。”说这话的是南叔家老二，叫唐周。 　　“这话说得，咱老农民怎么了，就咱老农民最重要，那当初主席都说了要农村包围城市，就咱老农民重要。”何跃东笑，话音刚落，就被唐俭点了一下。 　　“你可拉倒吧，家里这些人里面，就你和大妹夫没法说着话，你们俩能算老农民了？” 　　“那怎么就不是了，不种地就不是老农民了？人都说往上数三代，我们这都不用往上数三代的，数一辈就是老农民了，都是老农民的儿子还能不是老农民了？”何跃东反驳的很快，唐周就笑唐俭。 　　“哥，你可真是不自觉，咱能说过人家读书人么？” 　　“啧，可不兴抱团的，今天家里就我们三个连襟，你们都是大舅子小舅子，不带欺负我们的啊！再说这不是说大哥家的木头吗，大哥你看看，多不把咱家的事放在心上，可得好好说说他们。”何跃东说着不许抱团，自己就先拉团了。 　　这话说得几个兄弟都开始笑着点何跃东，许志东和唐桂英的丈夫刘秉也临时“叛逃”，惹得何跃东哇哇大叫，叫着自己众叛亲离。 　　等到张兰芝过来叫这些人吃饭的时候，何跃东就喊着让张兰芝做主，后面唐桂芳跟着过来，就看见自己丈夫又在作怪，就在空里作势打了一下，笑道，“你还用和嫂子告状，我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你不对，嫂子甭理他！” 　　“哎呦呦，这下是真的众叛亲离喽！” 　　要吃饭了，男人们就都起来帮着放放桌子摆摆凳子什么的，听唐桂芳这话一说，就都笑嘻嘻的站起来，慢悠悠的往外走着，嘴里还得装模作样的叹一句。 　　。。。。。分界线？。。。？。。。。。？。。。。。。。 　　等到晚上大家伙都散了，许志东和唐桂芬没回去，许伦也在和哥哥姐姐们玩得开心不乐意走，把楚春子家里都收拾好了，唐桂芬和许志东就一块到张兰芝家里坐，说了一会话，许志东就提起话头来。 　　“今天说起那木头，我这倒是有个门路，是好木头，就是贵，哥、嫂子你们看看要是要，我就回去联系联系。” 　　“怎么你还有关系啊？”唐桂芬一脸茫然，“你工作上的？” 　　“嗯，一个客户，手里有批好木头，想摸点好处，我没同意，到底咱就是想吃个平安饭不是，要是想要，我就问问，咱就按市价买他的。” 　　“是，是，就是的，尤其你这工作，还是经手钱的，咱也不贪别人的，就吃国家管的就够了。”唐山接话，“你这为难不为难，可别犯错误了。” 　　“这不为难，咱花钱买他的有什么为难的，也不一定能行，我回去看看。” 　　“没事，哥，他这个人办事你还不知道，没有准的事不会说的，你就放心就行了。”唐桂芬笑，这会笑，等到回到楚春子家里，就很有些担心的问许志东，“你今天和大哥大嫂说的那木头，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许志东很有些好笑的看着唐桂芬，“就是批木头又不是什么稀奇的咱不知道价钱的东西，能卖咱就花钱买，不行咱就不要。” 　　不知道许志东回去怎么联系的，初十就让唐湖拉木头去，唐山也装着钱跟着车一块过去，然后兴高采烈的回来，拉了一车红松，东北过来的，嗯，这会还能买得起，等到十年二十年后就真有可能买不起了。 　　过完了正月十五，唐湖和南叔家的四兄弟就都过来帮着先把后面的宅基地清理清理草之类的，人也老早就打好招呼了，正月二十就都过来开始打地基了。 　　打地基不用几天，这会虽说还没有化冻，但是地基还是可以打得，等到地基打好了，就放在那里，该春种春种，等到天气暖和了，可以和泥和沙了，再开始盖房子。 第六十二章 　　打完地基就先放在那里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中间楚春子回来了，看见张兰芝一家忙的热火朝天的，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口，也不进屋子就到后面去看打地基，乐呵呵的打招呼，“哎呦，这就开始啦？” 　　“啊，婶子回来啦，怎么样啊，那边？”唐俭听见动静了，转过头笑。 　　“挺好，挺好，有什么不好的，个大小子了！”楚春子打完了招呼就回家去了，等到晚上能回来的都回来了，问起唐海在那边的情况，楚春子才恢复本性。 　　“好什么好，一群土匪一样，那就是一群土匪！” 　　这话说得，许志东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楚春子还气哼哼的，“哎呦呦，那一群大小伙子在军营里和军营外面就是两个样子，比熊孩子都皮实，没个正经样子。” 　　张兰芝楞了一下，不是很理解楚春子的思维逻辑，都是些十□□岁的小伙子，都没定性呢，能玩能闹不是很正常嘛，哪里就能说的上土匪了？ 　　“哼，下山了还想去偷人家的鸡呢，可见这样的事情以前没少做，不是土匪是什么？” 　　“哎呦，偷东西可不好，这要是叫知道了，可就不好当兵了，妈你没让吧？”唐山紧张兮兮的，一惊一乍的得了张兰芝和楚春子两个白眼。 　　“那我能让了？我又不缺他那一只鸡，我回来狠狠心杀一只吃着还痛快。” 　　其实这也是楚春子误会了，楚春子去看唐海，还挺大方来事的说要请请唐海的战友们，唐海就把一群小伙子叫出来了，等吃完饭回来的时候，路过村庄，其中一个就笑嘻嘻的说要偷只鸡给大娘，让吃点好的，结果还没等楚春子说什么呢，就被唐海等一群给连骂带打的给敲回去了，结果让楚春子看在眼里，就成了一群土匪了。 　　知道了老太太这一行平平安安的，唐海在那边也挺好的，大家就都放下心来，至于土匪不土匪的没谁关心。 　　等到种子都下到地里了，天气也回暖了，张兰芝家的大工程可算是要开始了。楚春子自从张兰芝和唐山赚了钱之后，张兰芝也很孝顺的吃穿都不差她的，现在可算是有点正常婆婆的样子了，这次要盖房子还挺客气的和张母商量着让张兰芝该摆摊子摆摊子，她们两个老的领着过来帮忙的做做饭就行了。 　　娘子军们说起来还真是不少，南婶领着两个儿媳妇，楚春子张母还有何景，要说忙活还真能忙活的过来，能多赚钱张兰芝当然愿意了，盖房子每天中午都得管饭，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发工钱不管饭也不好看，这样中午要做的就多了，并且也不能管得差了，张兰芝索性把钱给楚春子，让她去买，张兰芝还真不怕楚春子贪，一个是楚春子不干这样的事情，而一个就算是楚春子都贪了，也就当是小的孝顺了，反正谁心里都有数不是。 　　要动工前几天，家里几个男人们紧忙活，唐湖也联系好了大工，就是技术工种，比如说抹个墙砌个墙这样的活，还真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能干的。小工就在村子里找就行了，一天小工一块五毛钱，这还是张兰芝和唐山商量后给的稍微高一点的。 　　唐俭几个就一直待在后面看着唐湖联系好的石子一车一车的拉过来，石子是小石子，要用来打院子用的，还有水泥石灰砖头瓦块等等这些需要用到的东西，后面那点地堆得满满当当的。 　　忙活了一天，等到晚上张兰芝和唐山刚上了炕想歇着，就听见外面砰砰的敲门声，还有一声声叫“嫂子”的声音。 　　“嗯？是不是景子的声音啊？”张兰芝刚躺下，又忽的坐起来，一边哎哎的答应着，一边下了炕拖着鞋往外面跑去开门，唐山在炕上慢腾腾的坐起来，从窗户往外看。 　　“这是怎么了？”张兰芝一打开门，就看见何景满脸的泪，这会虽说天气回暖了，但是离海近，大晚上的还是很凉的何景就穿个单薄的褂子就出来了，看见张兰芝开门，就握着张兰芝的手哭，一双手冰凉。 　　“这是怎么啦，快别哭了，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怎么了这是？”张兰芝唬了一跳，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何景往家里走，“快先别哭了，这么晚了你自己出来，湖子呢？” 　　一说唐湖，何景抽噎的更厉害了，张兰芝心里就明白了，多半是小两口吵架了。“嫂子，你…你能不能出去找找，找找唐湖去哪了…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找不着他……额他了。” 　　张兰芝看何景那样子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结果竟然是找不着唐湖了，又想笑又看着何景的样子只能憋着，只是到底是没憋住，一开口就漏了几分笑意出来。 　　“你啊，你啊，两口子拌嘴了？”看何景点头，张兰芝更想笑了，“你们两个吵架，唐湖自己出去了，你在家里呆着就行了，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跑丢了啊？”有本事就出去了别再回来，咱还赚一房子呢。不过这话张兰芝咽下去了，不能说。 　　“我知道，我知道他丢不了，就是他跑出去了。”何景嗫嚅着，张兰芝看得好笑，又很是有些不理解，跑出去就跑出去了，总得回来的，你明知道他得回来还担心成这个样子，真是冒傻气。 　　不过张兰芝也知道，这不是冒傻气，只是两辈子了，张兰芝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该担心的时候是担心，但是一准知道不会有事的时候，特别还是吵了架之后，张兰芝还真不会有什么担心的情感，在家里待着肯定是吃的下睡的香，就算是像何景这样刚结婚也是一样的，不过说来何景和唐湖现在也不算是新婚了。 　　“你们两个因为什么啊这是？没事，别哭了，我一会出去给你找找去。”张兰芝给何景拿了毛巾，又倒了一杯热水。 　　“唐湖今天回来拿了一个大箱子，告诉我说是外面的伙计给的挂面，说是他的姐夫还是什么的弄了个挂面的机器回来，这是实验机器弄得，不耽误吃。我还挺高兴的，掀开箱子一看，里面就那么一掐，也好能下一顿，这叫什么事呢，嫂子你说，我就问唐湖。” 　　何景说着就觉得委屈，又想掉眼泪。“是不是他那伙计办事不靠谱啊，哪里有这样给东西的？结果唐湖说人家给了整整一大箱子，唐湖回来先拿到妈家里去了，妈就都留下了，最后还剩这么一点说是给我么俩尝尝机器做的面条是什么滋味。” 　　“嫂子，你说我嫁过来，有没有不尊重妈的时候，唐湖至于吗，一箱子子挂面连往家里拿都不拿，就怕我不给他妈，我不是这样的人嫂子！”何景说着又开始拿毛巾擦眼泪，擦也不会温柔一点，狠狠的擦一下，好像那不是她的脸似的。 　　“我一生气就和唐湖说了几句，结果他还不耐烦，越说声音越高，最后还跑出去了，我问他，他说是在外面抽根烟，结果好长时间也不回来，我出去一看，人早不知道去哪了。” 　　张兰芝那叫一个无语，对楚春子，这老太太就不能对儿媳妇都好，总得看不上眼一个，之前对张兰芝还有点意见，对何景还算可以，不过现在人看张兰芝还顺眼，就看何景怎么都不顺眼了，一个人要是要挑另一个人的毛病，那还真是一挑一个准。 　　特别是还有张兰芝在一边比着，就是前些年张兰芝不得意的时候也有一件事是楚春子满意的，就是张兰芝嫁过来当年就怀了广子，转过年就生了个带把的，可是何景呢，到现在都没动静。 　　唐湖送面条过来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男人嘛，都糙一点，想法也单一，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送到楚春子的本意是想叫妈留一点，剩下的拿回家，但是这话不好说不是，唐湖进了屋子就说给楚春子挂面，别的什么也没说。 　　楚春子看那整整一箱子，心里也不糊涂，但是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啊，什么也不问，硬是最后就留了一小把让唐湖拿回家，唐湖又是个孝顺的，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高高兴兴的拿着回家了，结果事情就成了这样。 　　张兰芝都不用挨个问，就听了何景的话就能知道楚春子和唐湖的想法了，听着何景说的这一会，张兰芝也穿好了衣服鞋子，“好了，快擦擦眼泪，我先送你回家就去找湖子，等找着了我就说他，这事就是他不对，你等我找着了骂他啊！” 　　张兰芝把何景送回家，寻思寻思就沿着往北山去的小路走，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迎对面过来个人，看身形还挺像唐湖的，就试探着喊了一声，“湖子？” 　　“啊，嫂子？你怎么在这？哦，景子把你找来的？可真是的，找你干什么？”唐湖掐了手里的烟，赶紧快走了两步。 　　“你还说呢，你这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呆着往外面跑什么，大晚上的还上山，现在长虫可是都动弹了。” 　　“呵呵，嫂子！”唐湖被张兰芝吓唬小孩子的话逗笑，走到张兰芝跟前，“麻烦你了，嫂子，下次景子再找你，你别理她。就能小题大做的。” 第六十三章 　　“你别现在说这话，等以后景子不稀得搭理你了，你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了。”张兰芝斜了唐湖一眼，“我一直觉得老唐家你们三兄弟里，你是个精明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傻的。” 　　“不是，嫂子，景子她那是小题大做，一点小事就叨咕个没完，不就是点挂面吗，妈都留着就都留着。” 　　“这是妈都留着的事情吗？”张兰芝叹了口气，“景子生什么气你不知道？你现在成家了，有什么东西你不能拿回家里去？你拿回家了你再和景子说这点东西都给妈，景子不愿意，那是景子不好，你现在连拿回家都不拿，搁我身上我也生气，怎么着，我还对不起你们老唐家的谁了？我还不孝顺婆婆了？你连点东西都怕拿回家，是怕再拿不出去了是怎么的？” 　　“两口子在一块过日子，湖子，有商有量的才好，你就说今天这点挂面，你拿回家去和景子说给妈点，我不信景子能说不给了？你知道说你哥，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了，嫂子。”唐湖沉默了一阵，朝张兰芝点点头。 　　“我也不怕你心里怎么想，今天这事，妈还真没做对，景子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妈心里眼里不是滋味，你呀，还心大的很，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今天妈给你拿一把挂面回家是什么意思？” 　　“自古婆媳关系难做，我以为你看了你哥应该知道怎么做的，妈这个人，有点事情都在脸上，这气对景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景子不是也没有和你说过吗，你呀，可别学你哥，你学精点，一边哄着妈，一边哄着景子，不是，我记得你没结婚的时候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怎么现在就犯蠢了呢？” 　　刚说完，两个人就走到了岔路口，一条通唐湖家，一条通往张兰芝家，张兰芝就站定了，“好了，你回家好好和景子说，可不许再吵架了，我先回家了。” 　　“嫂子，我送送你吧！天也这么黑了。” 　　“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家吧，就这么几步路我还用你送？这几天你也累得够呛，赶紧回家好好歇歇！”张兰芝也不用唐湖送，自己走的很快，唐湖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了想嫂子说的话，点着了一根烟，抽完了这才回家。 　　回到家就看见何景听到门口的声音，在窗户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唐湖一下子觉得不生气了，又觉得有个这样的媳妇还真是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好的是性格老实，不好的是有些事情不揉碎了说清楚给她听，她就能给你听不懂。 　　这边唐湖认命的和媳妇交流，那边张兰芝带着一身凉气回家，张母那边玉子已经睡了，听见张兰芝的动静，赶紧披了件衣服下了炕，“怎么样啊，去了这么一大会子？” 　　唐山也在炕上赶紧下来，也是好奇的看着张兰芝。“没事，小两口吵两句嘴，湖子跑北山上去了，等我过去的时候已经都回来了，这会早回家了。” 　　“没事就好，吓了我一大跳。”张母说的是何景刚才过来的时候的样子，何景在这里说话的时候，张母在那边屋子里也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会知道没事了，也放心了，“你那个婆婆呀——” 　　似叹非叹的说了这么一句，老太太披着衣服回屋子睡觉去了，张兰芝也和唐山上了炕，两个人说了一会今晚的事情，最后抵挡不住睡意沉沉睡去，炕上广子早睡得打起小呼噜了，跟个小猪仔似的。 　　所有东西齐备了，选好了日子，开始动工，后面就开始忙忙活活的，张兰芝还是在前面屋子大门口支起架子炸油条油炸糕，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做，这附近的村子都知道唐家村炸油条油炸糕的，张兰芝就是抽不出空出去转村子赶集，呆在家里就能卖不少了。 　　楚春子一大早的就起早骑着自行车到最近的屠户家里去买猪肉骨头之类，这基本上是每天早上楚春子要去买一次的，这时候又没有冰箱，反正隔得又不远，楚春子索性每天早上去买，也不犯懒。 　　等到早上□□点钟的时候，何景就骑着车到海边去买鱼回来，再加上张兰芝每年晒得鱼干，腌的咸鱼，还有矾的海蜇皮等等这些，张母领着几个小辈忙忙活活的把饭菜置办的很好。 　　地基已经打好了，就砌墙就很快了，唐湖就是瓦工，又找了兄弟们过来，都不是偷奸耍滑的，干活那叫一个干净利索快。 　　这次的房子就不是普通的房子构造了。这边的房子一般都是坐北朝南的一横溜，中间是客厅，两边是卧室，中间的客厅也是厨房，一边一个土灶连着两边屋子的炕，这就是个普通的三间房。还有五间房的，就是在两边一边加上一间，还是一大横溜。 　　张兰芝不想盖这样的，想盖那种大宽房子，构造类似于现在的楼房构造，同样的中间是门，开门里面是客厅，左右两边都是两间房，不过不是传统的横向而是竖向的两间房子。接着在右边的屋子前连上两间类似于厢房的屋子，靠近主屋的那间是厨房，一个土灶连上主屋右边那间的炕，外面的那间就是洗澡间和厕所了。 　　当然现在的主要功能还是厕所，洗澡的话，没有太阳能的夏天是在河里洗的，冬天是在家里的锅里烧热水洗的，洗澡间的功能只是暂存而已。 　　主屋左边是一样的厢房不过并不和主屋相连，是独立的，用来放粮食和杂物这些，屋子顶就盖成平的，用水泥打好，在一边连上走台（楼梯），方便上下，这样平房就用来晒个粮食之类的。 　　中间就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了，到时候都用水泥打上，干干净净的。最外面就是下面大石块上面砖头的外墙，一直和张兰芝现在住着的屋子围在一块，两个屋子中间的那块小菜园子也不动，再把前面屋子重新修一修，也盖上两边的厢房用来盛放些东西，特别是现在家里的生意，换来的麦子面之类的还真没地方放。 　　最后最前面是一个大铁门，两个屋子中间小菜园子后面本来应该是一条路的，不过因为后面这条街的宅基地到唐山这块就止了，也就不会有人经过唐山门前，这样把这条路也包进去并没有碍着谁了。 　　不过后面这栋新房子还是该有大门盖大门的，并且在原来路的地方右边开了个门，只不过前面的和旁边的都用的铁门，中间用的是木头门而已。 　　这样的设计张兰芝早就是说给唐湖听了，唐湖自己就是瓦工，很好的理解了张兰芝的意思，还颇有些后悔，“哎呦，嫂子，你怎么不早点想出这样的房子，当初我盖的时候就能也盖现在这样的了。” 　　主屋盖起来的很快，地基都已经打好了，就砌个墙几天就都砌好了，下面是各种形状的大石块，上面是红色的砖块，下面用大石块结实是一方面，并且也别有一番风味，有种古朴的意趣。 　　当然了，不管什么样的意趣，张兰芝和唐山都是不感兴趣的，等墙都砌好了，就开始上该房顶上横梁，上了顶，红色的瓦房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等几天干了，屋子里面地面打成水泥的，房顶和内墙都用石灰给抹成白色的。这会的房顶并没有天花板，一抬头都能看到横竖交叉的房梁，还有尖尖的向上的房顶。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一般都是自己编个硬又厚实的硬帘子，搭在屋子里面，然后在上面糊上不管是挂历纸或者是在供销社买了各种各样的花纸，还有的人家懒得又或者是没钱不用石灰刷墙，就用挂历纸把家里从上到下都糊好，看起来也很好看。 　　不过那样就要没完没了的糊墙了，而且那样终究是闷一些，还是家里都是白墙好看且干净。主屋的几间都盖好了就又开始盖厨房厢房这些，然后家里就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刷石灰，也是这会没有腻子，不然刮一层腻子就可以了，还不会一蹭就沾了衣服白白的一片。 　　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能有一个月，中间后面的屋子盖好了，那一批红松木打的家具也都打好了，都搬进了屋子里，四间卧室，右边的那间连着厨房是盘了个炕，左边的那间是准备给张母睡得，老太太岁数大了，也睡不惯床，也盘了个炕，只不过是在外面开了个炕洞，到时候在外面烧火把炕烧热就可以了。 　　剩下玉子和广子的房间都放的床，用的是自己的木头，木匠也没有偷工减料的，都是实打实的手艺，两张床看起来很有种古朴厚重的额感觉，当然了，因为本来分量就不轻。 　　窗户也变成两扇的了，玻璃窗显得家里又大又干净，家里挂上碎花的窗帘，美的玉子不要不要的，看着随风飘舞的碎花窗帘就觉得好看的不得了。 第六十四章 　　都收拾好了，找了一天好日子，一家人就搬到后面来住，前面的屋子也正好重新收拾，前一天都搬进来，第二天张在放就过来了，还领着他闺女，过来看见张兰芝家里闹哄哄的，还乱七八糟的，更有干活的人的呼喊声，张在放愣了好一会，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小舅！玲子！妈，小舅来啦！”这会后面院子厢房都盖个差不多了，就先重新翻新前院，张兰芝的生意就移到了楚春子家门口，做饭也都在楚春子家里做，前面院子里都忙忙活活的，一时之间还真没谁注意到张在放爷俩。 　　也是玉子出来送水，才看见这爷俩站在这跟木桩子似的，就赶紧回头叫张兰芝，张兰芝在屋子里听见了，赶紧出来朝着这爷俩招手。 　　“在这边，过来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领着玲子？” 　　“我这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你这家里开始收拾房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让人家看看要说了，娘家三个哥哥一个过来帮忙的都没有。”张在放不无埋怨。 　　“嗨，家里人够了，找你们干什么，这么老远的道，来来回回的也都不方便。”张母这会也出来了，看见张在放过来了，瞥了一眼，露了个笑脸，“你怎么来了？” 　　“寻思来看看，玲子也想你了。”张在放冲着张母讨好的笑笑，张在放实在没有想到张母这次的气性这么大，不过看小妹家这才几天房子都要盖起来了，一时就怕老太太就这么常驻不走了，那自己这埋怨可就受起来没个头了。 　　玲子和玉子到底都是小孩子，不记事也不记仇，和奶奶亲近了一会，就和她玉子姐一块玩去了，张在放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和张母说了几句话，就到隔壁去帮忙去了。 　　等到第二天，张在亭和张在援也都过来了，都是过来帮忙的，张兰芝自己心里什么滋味说不清，反正张母是挺满意的，看着这一天心情都挺好，大概是觉得三个儿子还知道过来帮忙盖房子，还不是无可救药吧。当然，本来这兄弟三个现在就挺好的，虽说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吧，性格里的缺陷都露出来了，但是还没有到后来反目时候的狰狞，大有一种恨不得你日子立马过不下去的狠毒。 　　等到房子都盖好了，院子也都打好了，前前后后的都收拾干净了，已经五月下旬了，张兰芝和唐山坐在敞亮的新屋子里，算账。 　　所有的花销都加在一块，人工，材料，装修家里，还有管饭的花费，这些都加在一块，一共花了两千多，当然了，里面还有电视机的大花费在。 　　前院原来的正屋打通成了一大间，这个是张兰芝早就有目的的，现在房子也盖好了，地方也有了，前院正屋这里就留着开成小商店。 　　左边的厢房留着放东西，不管是等将来小商店开好了放货，还是卖油条油炸糕收的麦子，都能放在这里，右边的厢房就是现在专门炸油条油炸糕的地方了，里面地方也大，张兰芝和好了面完全有地方放，里面宽宽敞敞的看着也干净不是。 　　都收拾干净了，就找了一天来请客，也算是温居，唐山这边除了唐海在外面当兵回不来，包括南叔一家成了家的没成家的都会过来，张兰芝这边三个哥哥也都得叫过来，好在院子大地方大，这么多人可算是不嫌挤了。 　　张在亭和杨华领着儿子女儿都过来了，并且还来了一个张兰芝完全没有想到的人，是张兰芝的大侄女，张在亭和杨华的大女儿，张占秀。 　　张占秀特别小的时候是张兰芝给带大的，等到大一点，能跑能走能动会说话了，就被杨华送到自己妈家里去了，一年到头的住在姥姥家，反倒是回自己家的时候像是做客。张占秀像足了她爹和她妈，性格很有些自私，势利眼，前些年张兰芝日子不好过的时候，走娘家都像是搞地下活动，就怕遇见这个穷姑姑，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叫张兰芝去参加，当然这里也有张在亭和杨华的意思。 　　也是，这样一个穷姑姑，肯定也给不起礼钱，请来了还得多算一个人，要是到时候再领着孩子过来，可就不只一个吃白食的了。 　　张兰芝小时候带大了这个大侄女，感情很深，结婚的时候连叫自己都没有叫，张兰芝还记得上辈子自己心里的难受劲，从妈家里知道张占秀要结婚，也是巧，张兰芝正好在张占秀结婚那天回的娘家，知道了大哥大嫂一家没有一个通知自己一声的，等到出了门，张兰芝就忍不住想哭，为自己的受穷，也为亲人的看不起。 　　这辈子仍然没有叫，不过这辈子连张母都没有叫，张占秀结婚是在她姥姥家里结的，请客也是在老太太家里请客，这边的亲戚直接谁都没叫，也就不独独是张兰芝自己一个人没叫了。 　　不过就是这样，两家的接触也很少，张占秀连回娘家都很少，也是杨华没有把这个大闺女放在眼里，一直都是三不管的状态，张占秀结婚之后和婆婆黏糊在一块，关键是她那个婆婆也不是个能拎的清的，带着张占秀也做了不少傻事，待人接物那叫一个一塌糊涂。 　　这次应该是知道小姑发达了？这才随着张在亭一块过来的，还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也有五六个月了，脸色一点也不好看，蜡黄蜡黄的，人也很瘦，不过这个年代也很少有胖子就是了。 　　玉子和广子看见张占秀都很亲近，张占秀为人虽说是势力一些，但是和同辈的弟弟妹妹们还是处的不错的，这会家里的小辈们也都聚齐了，两边的孩子呼啦啦的一大串，也幸好园子够大，张兰芝只嘱咐了别踩了中间的菜园子，就不管这些孩子了。 　　热热闹闹的闹腾了一天，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几个孩子新鲜的到处乱跑了一圈，等到唐山把电视给打开，一个个乖乖的在炕上坐着，昂着个小脑袋，想赶他们出去都不带出去的。 　　请客请完了，张兰芝一家就算是忙活完这一段了，生活就又步入了正轨，该上学的上学，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不过这段日子的热闹在村子里引起的话题还不是立刻就能消散了的。 　　有眼馋羡慕张兰芝做买卖挣了钱的，有觉得家里盖的那大宽房子的构造好的，都暗戳戳的决定要是自己家重新盖一定也要盖成这样的。这段日子见面说说话的话题都是张兰之家的房子，这个说你看人家怎么这么有头脑呢，买个油条也能挣钱，咱这样的就不行。那个就说人家这是打哪知道的房子这样的盖法，这大宽房子多敞亮。 　　酸言酸语也不是没有，不过这毕竟是件光彩的值得高兴的事情，多数人都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这样的话题也就羡慕羡慕，嫉妒嫉妒，村子里那几个貌似要以说别人家闲话为生的婆娘们，酸言酸语一阵就完了，毕竟她们喜欢说的是别人家丢脸的不好的能让自己看笑话的事情，人家家里过得好一直说又有什么意思呢不是。 　　请客的当天张母就随着大部队一块回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老太太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气性，只不过消气了之后看闺女家里忙的一团乱，又要盖房子了，就直接留下来帮忙了，等到现在什么都弄个好了，老太太也就坐不住了，到底是心里惦记着儿子不是。 　　当妈的都是这样，永远不会真的生自己孩子的气，就算再怎么生气的时候心里也仍然是惦记着惹自己生气的孩子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冷着饿着冻着，一面骂自己犯贱一面忍不住担心，一颗心都不知道要揉碎成几瓣。 　　上辈子广子长大了之后没少惹张兰芝生气，所以张兰芝也知道在没有真的心灰意冷的时候，不会那么容易放的下的，所以老太太说要走，张兰芝也没说什么，倒是玉子和广子不乐意了好一阵子，觉得房子都盖好了姥姥却不在这里住，那叫一个伤心生气，弄得老太太连着哄了好几天才算好。 　　家里现在前后院子也大，就添了一个新成员，唐山在外面要的一只中华田园犬，不过有点狼狗的血脉，长得虎头虎脑的，被唐山一抱回家就很聪明的朝着张兰芝摇尾巴，那小样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唐山这个起名废给起的名，叫大黑，简直是用膝盖想都能想到的名字，大黑这会还不是大黑，只能算是小黑，很活泼，这会还小，张兰芝也就没把它拴起来，由着这家伙前院后园的乱跑，一天就少能看见这家伙安生的时候。 　　并且这小家伙以来就和这里的“元老”们发生冲突，喵喵背上的毛可以说是根根直竖，第一次见面就不愉快，弄得之后每次喵喵遇见大黑都是喵的一声，竖着毛窜走，慢慢到后来看见这小黑家伙冲着自己摇尾巴，喵喵虽然每次都是像被欺负了似得跑走，但跑走之前还不忘挠上小黑一爪子。 第六十五章 　　喵喵这样的反应，惹得小明也跟着“仇视”大黑，不过也不知道动物之间的情感交流是怎么来的，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小明和大黑就好的亲兄弟似的，你追我赶的没个安静的时候。 　　小许伦被唐桂芬送回来住几天，唐桂芬的厂子这两天要加班，更不可能指着许志东会照顾孩子了，就送回来让楚春子照看几天。小许伦一直额张兰芝很亲近，一回来就跑到张兰芝家里，在大街上就开始喊了，“舅妈，舅妈！玉子姐，广子哥！” 　　张兰芝听见许伦的喊声，一瞬间慌神，好像听见了上辈子许佳的喊声，上辈子许伦夭了之后，唐桂芬又生了个女儿，起名叫许佳，小姑娘也和张兰芝很亲近，那会许佳一回来，从自行车上下来，就蹬蹬的往张兰芝家里跑，嘴里就像是现在许伦这样，喊着，“舅妈，玉子姐，广子哥！” 　　张兰芝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离了婚之后，领着广子和玉子离开唐家村，那个时候唐桂芬和许志东还没有调回来呢，许佳也是好几个月回来一次，一下车，就撒着欢的往唐山家里跑，笑嘻嘻的高兴的不得了，裙摆飞扬，直喊着“玉子姐，广子哥，舅妈——” 　　等到跑进屋子，也不知道唐山和孩子说了什么，许佳耷拉着小脑袋，憋着嘴，看见唐桂芬还站在姥姥家门口，就冲着唐桂芬很伤心的喊，“妈，舅妈，玉子姐，广子哥都走了，都走了——” 　　说完就哇的一声哭起来，那时候有在街上坐着闲聊的，看见这一幕都眼角湿润，等到唐桂芬一家子都进了家之后，都在后面议论楚春子不是东西，连个孩子都比不上。 　　“舅妈，舅妈，你在家里呀，我叫你你怎么没答应我呀！” 　　许伦的声音让张兰芝回过神来，“哎呦，小许伦回来了，舅妈刚才没听见，你爸妈都回来了？” 　　“就我和我妈回来的，我爸要工作，可忙可忙了。”许伦说着还皱着鼻子，怪模怪样的，说完就又跑出去了，张兰芝还是有点晃神，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当初救了小许伦一命，但是也生生的扼杀了许佳出现的可能。 　　现在已经开始计划生育了，许志东吃国家饭的更不可能再生二胎了，那么许佳呢，那个孩子没有出现的可能了？ 　　等到中午张兰芝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了。许伦颠颠的用水瓢盛了一碗饺子过来，笑嘻嘻的邀功似的，“舅妈，舅妈，我姥今天包饺子，韭菜肉馅的，可好吃了，我给你们送一瓢！” 　　张兰芝不可控制的想起上辈子的小许佳，也是许伦这么大的时候，每次回来楚春子都会包饺子，但是那时候张兰芝家里穷，连饭都吃不饱了，还提什么饺子呢，小许佳每次饺子要出锅的时候，都拿着水瓢站在一旁等着，楚春子给舀一瓢，她就拿着跑，一次两次的，楚春子就不愿意了。 　　等到楚春子不给的时候，小许佳就坐在饭桌前噘着嘴生气，饭也不吃，楚春子怎么哄怎么呵斥都不行，最后只能倒了一瓢给许佳拿着送过来，小许佳才高兴的回去吃饭。 　　这些都是后来楚春子告诉张兰芝的，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意难平的，张兰芝原来不知道，这才知道是小许佳有心，可是现在—— 　　张兰芝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算算时间也就是今年唐桂芬该怀上了，明年生下小许佳，张兰芝也是忽然就想起来这一茬，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还有计划生育这回事，根本就不可能生下小许佳。 　　许伦送完了饺子，就心满意足的颠颠的跑回去，楚春子和唐桂芬已经放好了桌子，就等着许伦回来就吃饭了，楚春子看见许伦颠颠的跑回来，就斜了一眼，“满意了？早就告诉你，你舅妈家里现在不缺你那一瓢饺子，还非得送过去。” 　　“哎呀，妈，许伦要送就送呗，我还差着你这一盘饺子了？”唐桂芬不以为然，心里高兴许伦和张兰芝亲近，觉得这孩子不忘本，其实还是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忘本不忘本的，甚至也根本还不知道小的时候多亏了张兰芝，不然就小命休矣了。 　　“快坐下吃饭了！你再不回来我和你姥姥可不等你了，这么好吃的饺子都要凉了。”唐桂芬说着，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还没嚼呢，就觉得恶心反胃，赶紧捂着嘴跑出去。 　　“这是怎么啦，吃坏什么东西了？”楚春子哎呦了一声，赶紧后面跟着出去，看唐桂芬吐的难受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有了？” 　　屋子里小许伦被吓了一跳，有点眼泪汪汪的，但还是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也不动弹，就是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有了？”唐桂芬楞了一下，随即脸色发白，“哎呦，我上个月什么时候来的来着？” 　　楚春子恨恨的拍了唐桂芬一下，“你缺心眼是怎么着，是不是有了？” 　　这会计划生育正严，根本就不是你交不交钱，给不给罚款的事情，而是只要确定你怀上了，就源源不断的有人过来，软硬兼施的让你流掉这个孩子，更别说现在许志东还是吃国家饭的，饭碗都保不住。 　　但是流掉孩子对大人的身体又不好，楚春子气的不行，和唐桂芬进了屋子就拍了唐桂芬的背一下，恨声骂，“你们两个要不要点脸，这么大岁数了还干那档子事，你丢人不丢人！” 　　其实唐桂芬才多大呢，楚春子只不过是迁怒而已，楚春子只觉得这个孩子是一定要流掉的，心疼唐桂芬要遭这一次罪。 　　“回去赶紧的上医院查查，真的有了，趁着现在月份还小，赶紧流了。” 　　“知道了。”唐桂芬闷闷的点了下头，唐桂芬现在年纪长了，也知道疼爱孩子了，不像刚怀许伦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还嫌弃孩子累赘，只是现在懂事了，这个孩子也留不下。 　　“行了，赶紧吃饭吧，小伦都饿了。”楚春子和唐桂芬又重新坐下，许伦眼泪汪汪的看着唐桂芬，“妈，你怎么了？” 　　“妈没事，昨天吃坏东西了，以后妈不让你吃的就不许吃啊，不然就像妈今天这样了。好了，赶紧吃饭吧！”唐桂芬摸了摸许伦的小脑袋。 　　下午唐桂芬就回去了，许伦就跑到张兰芝家里找张兰芝玩，张兰芝正在炸油条，炸好了拿一根给许伦吃，小许伦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一本正经的和张兰芝说话。 　　“舅妈，今天中午我妈都吐了！” 　　“是吗？你妈吃坏东西了吧，你可不能随便吃东西，知道了吗？”张兰芝没当回事，和唐桂芬一样的趁机教育小许伦不许乱吃东西。 　　“嗯，我妈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听见我姥说我妈了，我姥说我妈这么大岁数了，有了，丢人。”许伦懵懵懂懂的，一本正经的说给张兰芝听。 　　张兰芝差点把筷子扔油锅里去，赶紧抓了一把，笑道，“是吗，你姥还训你妈啦，该训，不过这话可不兴说给别人听的啊。” 　　许伦乖乖的应了一声，张兰芝暗暗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孩子多半是上辈子的小许佳了，但是这件事自己没有发言权，而且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这个孩子是不会生下来的，剩下那百分之一还是得许志东和唐桂芬两个人都傻了才有可能。 　　张兰芝知道上辈子许佳长大了之后很孝顺，眼下也不知道许伦的将来是什么样子，但是当初让张兰芝眼睁睁的看着许伦就那么被折腾死也根本不可能，张兰芝一时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有没有人能说一说，只能自己心里憋着。 　　没过两天，许伦哒哒的跑过来叫张兰芝，“舅妈，舅妈，姥姥让你们快过去！” 　　张兰芝挑了下眉，看了眼唐山，“你在家里看着，我去看看妈叫我什么事。” 　　等到进了楚春子家，还在院子里，就听见楚春子的声音，“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 　　“妈你小点声，你嚷嚷的全村子都知道了！”唐桂芬的声音。 　　“都知道就都知道，赶紧把那群人招惹来，你也不用异想天开的净想些没有用的。”楚春子还是恨恨的，“你说说你们，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行啊，别说你婆婆那边不愿意，我也不愿意！” 　　“这是怎么了？志东回来了，芬子也回来了。在门口就听见动静了，你怎么招惹妈了？” 　　“嫂子，你赶紧帮我说说妈，我又怀上了，和志东都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妈和我婆婆两边没有一个愿意的，你说我婆婆不愿意，妈这也不愿意。”唐桂芬诸事不顺很是烦躁，看见张兰芝过来赶紧寻求帮助。 　　“你快拉倒吧，别叫你嫂子，她是我叫来一块说你的，你叫她也没有用。”楚春子还是气哼哼的，“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是精明人，怎么这次就犯蠢干什么！” 第六十六章 　　唐桂芬上次回了家就赶紧上医院查了查，确定了是怀了孕了，心里一时高兴的不得了，完全没有要流掉这个孩子的想法，等到回了家，和许志东一说，许志东严肃的想了几分钟，最后端端正正的看着唐桂芬。 　　唐桂芬眼圈一红，以为许志东是说要流掉这个孩子，其实理智上唐桂芬是完全同意的，这个孩子不能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要没了这个孩子，心里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没想到许志东也是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意思，只是这样一来许志东的铁饭碗肯定是保不了，这简直就是傻子才会做的选择，但是许志东就是想要这个孩子，“只要你不怕跟着我吃苦，我也想好了，工作做不了就不做了，我下海做生意去，你看大哥大嫂一家这才几天就盖起房子来了，再怎么说大生意做不成，我也到外面做小买卖去。” 　　只是这个想法在婆家一提，就被许志东的爹妈狠狠的骂了一顿，到底是老两口的孙子，老两口心里也舍不得，但是一个现在根本连型都没成的孩子，根本比不上已经出生了的人的生活，许志东想的倒好，但是好好的铁饭碗不端，跑去做生意遭罪，真是脑袋叫驴踢了。 　　张兰芝完全没想到这两口子还真的是在那百分之一的几率中傻了，竟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张兰芝能说什么呢，好与不好的现在将来都有可能要受埋怨，而且张兰芝心里也隐隐的高兴，很希望这两个人能坚持住，把孩子生下来。 　　这种事情只能这两个人做决定，不过张兰芝还真的很怕，怕唐桂芬要是坚持下里生下了孩子，许志东辞了职，生意要是不好做呢，孩子是生下来了，但是生下来遭罪又有什么好的呢？至少现在不生，可以保证一家三口的好日子，可以轻轻松松不用担心生计，为生计发愁。 　　楚春子为了打消唐桂芬两口子的傻念头，家里能叫的叫了一个遍，唐桂芳两口子也被叫了回来，唐桂芳性子直，可楚春子的想法一样，回来就差指着唐桂芬的鼻子骂了，“我说你可真是脑子叫驴踢了，你有病是不是，你是怀了孕了，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个孩子现在还没成型呢，你现在赶紧流掉你还少遭罪，你等到七八个月了，你就等着遭罪吧你！” 　　唐桂芬也不介意唐桂芳的态度，这几天轮番的找人来劝，唐桂芬都觉得自己身经百战，不管谁说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处于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状态，反正楚春子也好吃好喝的养着，遇见不喜欢吃的就到张兰芝家里蹭一顿，那叫一个优哉游哉的。 　　楚春子除了对唐山能狠下心肠，对于剩下的孩子都是一副慈母心肠，劝不动唐桂芬，唐桂芬又死死的坚持，到底最后是楚春子投降，但是答应的不情不愿的，该做的做，就是不给唐桂芬个好脸色。 　　这事好像就这样尘埃落定了，楚春子这边答应了，唐桂芬两口子又到婆家去缠那老两口了，那老两口更禁不住缠磨，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只要一想十个月后能再有一个带把的出来，老两口就觉得高兴，当然现在带不带把根本就不知道，只是老两口的心愿罢了。 　　都不用几天的，老两口就松了口了，楚春子这边知道了恨得不行，“那两口子就在我跟前有本事，欺负我闺女头头是道的，现在用得着了就这么不顶事，也不想想万一许志东生意做不成，那难道还得让我闺女外孙的跟着遭罪不成。” 　　之后的事情也不是张兰芝能管得和管得了了，许志东在银行很顺利的辞了职，也不知道唐桂芬在哪里躲着呢，不过这些都不是张兰芝该操心的了，这会张兰芝也想开了，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生下来都好。都不是张兰芝能决定的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搬了新家适应不了，养在新屋子后面的新猪圈里的小猪，还不到八十斤，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张兰芝气得不行，这会养大一只猪很不容易，很多人家都是养到整整一年才会卖出去，那个时候也就是一百五六十斤的猪，这会养到八十斤可以知道是多不容易了。 　　本来这只猪是过完年的时候抓的，准备养这么一年，等到年底过年的时候就杀了，自家留一半吃，可是现在说死就死了，可把张兰芝气的够呛，“这可真是的，饿死鬼投胎啊，还能撑死了！” 　　对，这只可怜的八十斤小猪还就是自己撑死的，这是唐山看过之后下的结论，张兰芝还挺相信的，不过这个结果更是让张兰芝生气，自己骂了两句又觉得好笑，这要是投胎成个人，保准是个傻子，还能自己把自己给撑死了。 　　唐山给开膛破肚扒了皮，张兰芝就在井里拉了水上来洗，张兰芝把猪头猪下水都好好地洗了干净，院子里架了个锅灶，也是因为夏天烧的火太多，家里太热，就直接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个灶台，夏天在外面烧火做饭就可以了。 　　张兰芝洗干净了就直接架上柴火开始烀了，不过张兰芝这边气的够呛，广子和玉子看见要烀猪下水了，乐的直蹦高，这个时候能让孩子们高兴的事情很多也很简单，其实两个小的不缺肉吃，但是看见家里烀东西就是觉得高兴，觉得能大饱口福了。 　　也就是八十斤的小猪，肉也没有多少，几家分一分就差不多了，张兰芝拿着刀切，玉子在一旁看着笑，自己捂着嘴直乐，“妈，你现在这样好像是在分赃呀！” 　　“你个熊孩子，什么话都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话？咱家里这是一堆土匪窝啊，咱还分赃？”唐山笑呵呵的，呵斥了玉子一句，玉子也不在意，朝着唐山撅了噘嘴，做了个鬼脸就啪嗒啪嗒的跑去送肉去了。 　　也许可以说是祸不单行？小猪这事情还没完，张兰芝养了一只鸡，不知道为什么都是一样的吃东西，这只鸡就长得特别快，蹭蹭的疯涨，小的时候都说是只母鸡，等到长大了才发现还是是只公鸡。 　　这会的鸡少有关在笼子里的，都是放在外面任由它跑的，广子在家里闲着没事，拿着小石子扔鸡，也不知道这下怎么就巧了，一下子砸在了鸡脑袋上，啪嗒一下，那只鸡上演了一出华丽丽的晕倒戏。 　　“哎呦，广子，你这个下手准，你怎么把鸡砸死了！”这会正是在前院，有来卖油条的，张兰芝正在装，买油条的转头四处看，正巧看见了广子飞石砸鸡的这一幕，又是惊讶又是好笑。 　　“怎么，鸡砸死了？”张兰芝楞了一下，把油条装好递给人家，赶紧走过去，买油条的也不急着走，拿着油条后面跟着，“是不是砸死了？广子这个准，让他故意扔再不能扔的这么准了。” 　　广子笑嘻嘻的一脸心虚，张兰芝走过来斜了广子一眼，扒拉扒拉鸡脑袋发现没死，只是晕过去了，就笑，“没死，晕过去了，今天可是见着了个奇事，这鸡还能晕死过去的？” 　　说着话，又有来买油条的，看见张兰芝两个人站在这边，就笑着喊，“来生意啦，来买卖啦！” 　　等到张兰芝走过来，这才笑着问，“怎么了这是，两个人凑在一块说什么好事呢？” 　　“哪里有什么好事，广子一个小石子把我喂的只公鸡砸晕过去了，正在说该怎么办呢。”张兰芝只能无奈的笑，“现在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皮实，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六十七章 　　“什么，鸡给打晕了？别是打死了吧？”来人骇笑，“真打晕了？” 　　“可不是真打晕了。你看那还喘气呢。”张兰芝也觉得好笑，指着地上的公鸡，又瞪广子，“你这准头可以啊？” 　　“哎，你弄个盆子，把鸡扣在里面，敲盆子试试。” 　　张兰芝还没说话呢，知道闯祸了的广子嗖的一下跑到后院去拿盆子去了，这几年刚兴一种大铁盆子，广子哼哧哼哧的拿了个大铁盆子过来，翻过来扣在公鸡上面，又啪嗒啪嗒找了个木棍拿过来开始敲。 　　几个大人就站在一边看着，张兰芝看着广子撅着屁股在那敲，敲得震天响，真是又气又好笑，“你可轻点声吧，那鸡没被你敲醒再被你震死了。” 　　“哥，你干嘛呢？”玉子和小伙伴们玩够了回来打前院过，正巧广子碰咔的一阵不停的敲，玉子捂着耳朵，一脸的嫌弃，“哥，你有完没完啊？” 　　“妹，你来，你来！”广子停下来，朝着玉子招手，看见张兰芝在看，又嘿嘿的笑，手里拿着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跟个敲木鱼的老和尚似的，等到玉子走到跟前，就笑嘻嘻的掀了个边给玉子看。 　　“哎，哎，这不是咱家的大公鸡吗？”玉子先是吓了一跳，看清了又觉得奇怪。 　　“嘿嘿，我把鸡砸晕了，大妈说盖着盆子敲好使。” 　　“那快敲啊！”玉子抢过广子手里的木棍，在盆子边沿和盆底换着敲，一阵急一阵缓的，敲着敲着就感觉盆子动了一下。 　　“哎，哎，醒了，醒了好像，盆子刚才动了！”广子眼睛好使，看见盆子动了就喊起来，“妈，妈，好啦，鸡好啦！” 　　广子说着就掀开盆子，张兰芝那边就笑，“哎呦，真弄醒啦？”往那边一看，就看见那只肥实的大公鸡慢慢悠悠的噗啦噗啦翅膀，站了起来。 　　“合该今天没有口福了，我还寻思着弄不醒就让你爹杀了今天晚上炖了呢！”张兰芝朝着广子笑，然后满意的看见了广子的反应。 　　“啊？妈——早知道我就不弄醒了！”广子哭丧着脸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逗得还在场的几个大人哈哈直乐。 　　唐山被张兰芝打发出去买羊去了，广子还好，张兰芝怀着玉子的时候没吃好东西，还在那个时候被唐山和楚春子合起伙来气了一阵子，可能是这个原因，玉子体质一直不是很好，这辈子张兰芝赚着钱，虽说没给玉子吃什么好东西，但是也没有像上辈子那样饿着，但是最近玉子的脸色一点也不好，张兰芝有些担心，就想着买只羊回来，弄些羊奶喝。 　　这会的母羊生了小羊的一般都有奶，不过有喂的少，唐山打听了几天才打听到哪里有卖的，一大早就走了，这会回来了，嘴里呵喊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越是要到家了，那羊越是使劲往后犟着不肯往前走。 　　“回来啦！还有几个月的奶啊？”张兰芝出去接过唐山手中的绳子，两只手一抖一放，就牵着羊往家里走。 　　“开春二月生的，少说也还得有四个月。”唐山笑呵呵的在后面跟着，“这羊成精了啊，知道以后是你喂它，这就开始听你的话了啊！” 　　“哼，还成精了，你不会拽可是的，就你那个拽法，我这还好奇你这一路都是怎么拽回来的。”张兰芝白了唐山一眼，又笑，“你就会说就是了。” 　　要不说唐山不会拽呢，一大早的就出去了，一直到下午才回来，果然一问连午饭也没吃，晌午娘仨吃的面条，这会凉了些，张兰芝又下锅给热了热，伺候完了唐山，张兰芝又挖了一勺玉米面子放了些盐，用热水冲了一大盆，伺候家里的新成员去了。 　　晚上张兰芝挤了羊奶，放在锅里热好了，然后一碗里放一勺白糖，要说膻味是稍微有一点，但是更加掩不住的是浓浓的香味啊！又甜又香，那点膻味完全可以忽略掉，一只羊的羊奶完全够一家人一人一碗，嗯，包括楚春子。 　　要是按照上辈子张兰芝的喂法，一只羊的羊奶张兰芝早晚都能挤出半桶出来，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喂羊也没谁有那闲功夫好好喂的，头一天晚上能挤出五碗出来就很不错了。 　　广子和唐山都喝得很香，张兰芝觉得自己也需要好好地养养自个，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糟蹋这不算健康的身子了，就算不是很喜欢羊奶，也当药吞了，唯独玉子不喜欢，皱着个眉头，硬是说有一股子怪味，其实就是说的那股子可以忽略的膻味。 　　“哪里有膻味啊，闺女，你喝一口看看，多香，这可是好东西，哎呀，可香死我了。”唐山笑眯眯的哄玉子，心里寻思着这可是专门为了闺女买的，闺女要是不吃那不是白弄了？ 　　“快点喝了，哪里有什么喂，你看除了你我们仨可是都喝了啊，你哥那还没喝够呢，你还嫌弃啊？”张兰芝一口气喝完了，看玉子皱着眉头的样子，有点反思自己是不是这辈子把闺女养娇了啊？不过转念一想，这熊孩子两辈子都是臭毛病多，这不吃那不吃的，鸡蛋都不怎么喜欢吃，远没有别的孩子那样见了鸡蛋要命的样子。 　　“哦！”玉子听见张兰芝这么说，不情不愿的端着碗，一口一口的把羊奶都喝了，只不过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松开就是了，喝完了有种恨不得把碗摔在桌子上的气势，豪爽的一抹嘴，“我喝完啦！” 　　“这不是挺好的么，以后每天早上一碗晚上一碗，谁都不许少啊！”唐山和广子完全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有玉子悄悄地撅了噘嘴，苦大仇深的样子。 　　张兰芝只当做看不见，却没有想到羊奶还没有喝几天，就差点没被玉子给吓死。 　　玉子体质不是很好，早上也不愿意吃早饭，经常空着肚子上学，结果早上上学上了一节课，第二节 课老师就叫着到外面上体育课，上就上吧，让这些孩子们排着队绕着小操场跑步。广子这样活蹦乱跳的小马驹似的跑个步完全不是个事，但是玉子就不行了，跑了一圈就觉得眼前发黑，深一脚浅一脚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唐悦月，你过来！”玉子正跑着，就听见老师自己的声音，二年级的老师是个女老师，很温柔，也很喜欢玉子，对玉子很好，这会看着玉子的样子觉得不太对，就把玉子叫了下来。 　　“你别跑了，在这边找个地方坐着玩吧！” 　　玉子手软脚软的走过去，喘气喘的急的很，还没坐下就觉得眼前一黑，软软的瘫下来了。 　　张兰芝正在家里收拾着准备出去转村子卖油条去呢，就听见像是广子的声音，张兰芝这会在前院，广子领着老师抱着玉子走的后面的侧门，张兰芝赶紧跑过去，就看见老师怀里抱着玉子，吓得张兰芝冷汗刷的下来。 　　“这是怎么啦！怎么啦，玉子这是？”张兰芝的声音都变了，前面唐山听见声音，油条也顾不得炸了，筷子一扔就往后面跑，一边跑着还一边喊，“咋啦，咋啦，是玉子咋啦？” 　　这会几个人已经进了屋子，广子又被张兰芝打发去叫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刚把玉子放到炕上，玉子就晕乎乎的睁开眼，“嗯？妈？你怎么在学校里啊？” 　　“傻孩子，你好好看看这是在哪里呢，还学校里呢，你晕过去了你知不知道？”张兰芝觉得自己眼泪都要被吓出来了，后面唐山扶着门框子直喘气，“醒啦？醒了好，醒了好，有什么事情没有啊？” 　　玉子一晕老师就打发了学生叫村里赤脚医生去了，这会广子就气喘吁吁地领着玉华爷进来，玉子这会已经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在炕上看着古灵精怪的，玉华爷一进门，气还没喘匀，就看着玉子笑，“哎哟，咱家这小丫头这是怎么啦，你看看把你爹妈给吓得！” 　　“玉华爷，你快给看看，这好好地怎么就晕了啊，个小孩子，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毛病？”张兰芝一瞬间想的净是上辈子看电视看得破事，什么孩子忽然在学校里晕倒后查出来的各种奇怪的不治之症，这一会子已经不知道转过多少个念头了，吓得脸都白了。 　　玉华爷赶紧走到玉子跟前，脸上还带着笑，一边哄着玉子一边问问看看，张兰芝和唐山在一边看着紧张的不行，好一会子，玉华爷朝着玉子笑了笑，“小闺女可得好好吃饭啊，你看看咱这都晕了，好好吃饭慢慢就好了。” 　　说完了又看了张兰芝一眼，张兰芝知道有点什么，心里直打鼓，跟着玉华爷出去，就怕从玉华爷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来。 　　“有功夫最好是领着到医院里看看，咱县里的医院不知道行不行，最好是到市里的医院去看看，小闺女岁数太小了，这么晕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有点胎里带的。” 　　“好，好，玉华爷，这两天就去，谢谢你了玉华爷，麻烦你了，着急忙慌的跑这一趟。” 第六十八章 　　“怎么了？我刚看广子跑的一头一脸的汗，还把玉华也叫来了？”送走了玉华爷和老师，顺带给玉子请了几天假，楚春子从前院过来，“前院的门也没关，我顺手给带上了，前院那么多东西让人家随手顺走点可怎么办？” 　　“玉子不好，妈，谁还顾得上关不关门的。”唐山脸色不好，语气也不好。这会玉子除了小脸蜡黄一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晕倒过。 　　“这不是挺精神的？我刚还听说玉子晕过去了，我心里还寻思呢，这么点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晕过去的，不是净瞎说呢吗！” 　　“真晕过去了，没瞎说，玉华爷刚刚就是来看看，说是最好去趟医院看看。”说话的还是唐山，张兰芝这会正问玉子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玉子就一直摇头，楚春子看着就皱眉。 　　“玉华说的去医院？这不是没有什么事吗？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医院？” 　　“小孩子怎么不能去医院了？明天广子和家里妈你给看着，我们去市里医院看看。”唐山瓮声瓮气的，张兰芝让玉子躺下，这会听见唐山的话，又看见楚春子被唐山堵得想发火又不能发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好笑，不管哪辈子，唐山心里玉子都是地位远在别人之上的。 　　“不行就明天你先领着到县里医院看看去吧，看看那的医生说什么，不行回来咱再到市里医院去。”张兰芝笑着打了下圆场，现在楚春子还可以，唐山这样楚春子脸上总是不好看不是。 　　楚春子看来完全是不必要的去医院乱花那冤枉钱，觉得唐山是小题大做，张兰芝也不知道拦着，这是这个时候家长们的通病，真不怎么拿着孩子当回事，如果今天晕倒的换成了广子，唐山也不会这么紧张，当然对于张兰芝来说，不管是那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张兰芝说话了，唐山就不吱声了，等到楚春子走了，唐山就很不满意的朝张兰芝嘟囔，“妈也真是的，又没花到她的钱，你怎么也顺着妈的话说？” 　　“哼，说孝顺的是你，说不孝顺的也是你，你没看见你妈那脸色难看的，让你堵得不轻？”张兰芝瞥了唐山一眼，玉子这会自己趴着睡着了，张兰芝看着就笑，“哎呦，这一会睡着了。你明天先领着玉子到县里的医院看看，不行再到市里医院去。” 　　张兰芝估计按玉华爷说的玉子应该是营养不良的毛病，估计县里的医院应该能看，如果确定了是营养不良，那就是靠吃上的调理了。 　　第二天一大早的唐山就领着玉子到县里去，走的时候张兰芝还嘱咐了一句，“你到县里去给闺女买点好吃的啊！” 　　张兰芝看唐山应了就回来捅开灶里的火，开始炸油条。那边唐山骑着自行车带着玉子往县里医院去，对，就是骑着自行车，唐山现在恢复的不错，就是腿瘸了些，但是自行车骑得还很顺溜，刚开始自家买了自行车，唐山嘚瑟着要开始骑得时候，还被张兰芝和楚春子合伙骂了一顿，没想到人家骑得比腿脚好的都顺溜。 　　玉子坐在前面的横梁上，精神头还挺足的，“爹，你骑慢点，咱还用上医院啊？” 　　“爹骑得还快吗？那我慢点。”唐山还能抽出一只手来摸摸玉子的脑袋，“没事，到医院看看你怎么昨天就晕过去了。” 　　爷俩到了医院，唐山领着玉子这转那转的，玉子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就跟着唐山进了一个门，里面坐着个头发白了的老大夫，看见进了人还笑眯眯的，玉子懵懵懂懂的，看见老大夫让自己坐下就坐下，让自己伸手就伸手，最后就听见老头问了自己一句，“你吃不吃迷？” 　　玉子楞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唐山，“啊？”了一声。 　　“你吃不吃迷？”老大夫又重复了一句，玉子还是糊涂的，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唐山，“爹，他说的啥啊？” 　　“不吃，不吃。”唐山赶紧回答，又摸摸玉子的头，“人家问你吃不吃泥。” 　　最后脉也摸了，话也问了，得出了一个什么事情有没有的结论，玉子只觉得自己在凳子上坐了一会，然后就被爹叫了下来，回家去了，出了医院，在医院外面有一条街，路边上都是卖东西的，还挺热闹的，唐山记得张兰芝嘱咐给玉子买点好吃的，就领着玉子走了那条路，牵着玉子的手，“咱俩逛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爹买给你吃。” 　　能逛逛玉子当然高兴，任由唐山牵着，也记得唐山走路不顺，走的慢悠悠的，脑袋转着走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什么想吃的，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东西看起来特别像是好吃的样子。 　　“这是什么东西？”唐山指着一个推着车卖水果的，这会的水果车摆着的水果和超市的那种案子很像，只不过是推着车的，唐山指着的是一爪子黄色的香蕉，“是不是叫——香蕉啊？” 　　“对，对，香蕉，老哥你不简单呐，这可是南边过来的水果，咱这里可没有，一般人还不认识呢。怎么样，买点给孩子尝尝？”小贩朝着玉子笑，“小闺女，让你爹买点给你尝尝，可好吃了。” 　　唐山知道香蕉，还是没结婚的时候见过的，后来就没见过了，更别说吃了，这会看见了还挺高兴的，“玉子，吃不吃？买点？” 　　玉子无可不可，唐山就买了一块钱的，这会的香蕉还不是大的，有点像芭蕉的样子，不大，串也不大，一块钱买了两小串，买了用绳子穿好，唐山掰了一个下来递给玉子，剩下的放另一只手提着，牵着玉子继续走，“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啊？” 　　玉子拿着香蕉，皮唐山已经给剥好了，咬了一口吃的一脸嫌弃，只觉得口感怪怪的，很不喜欢，听见唐山问，就赶紧摇头，就怕唐山再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爹，我不想吃了。”玉子吃了一半，小脸皱巴巴的看着唐山，“我能不能不吃了啊？” 　　唐山也不嫌弃，拿过来三两口就下肚了，还不轻不重的敲了玉子的脑袋一下，“个小傻闺女，这么好吃的东西还不愿意吃，你看着拿回家你妈和你哥肯定说好吃。” 　　唐山看着剩下的香蕉可谓是垂涎欲滴，但是想想家里还有张兰芝，顺带想了想还有个儿子，怎么说也得拿回家点给两个人尝尝，控制了一下，唐山还是掰了一个自己三两口的吃了，吃不够的抹了抹嘴，看玉子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摇头，这才带着玉子回家去。 　　对于唐山带回来的香蕉，张兰芝惊奇了几秒钟，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辈子自己都已经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了，唐山要是再没有点改变简直说不过去。 　　广子对于唐山带回来的新鲜东西可以说是高兴惊奇的不得了，头一个张兰芝看着好像是连嚼都没怎么嚼，像是浑沦吞了，看的玉子在一旁嫌弃的皱眉，“哥，你怎么吃什么都好吃啊？这个一点也不好吃。” 　　“去医院怎么说的啊？”张兰芝任由两个孩子在那里讨论香蕉好不好吃，转过头来问唐山。 　　“还能怎么说，看来看去的说没有事，没有事孩子好好地能晕过去？净是庸医。”唐山不满意的嘟囔。 　　玉子那边听见了，赶紧小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妈，那个老大夫他傻，他问我吃不吃泥，我又不傻，我吃泥干什么，他吃泥呢，还问我吃不吃。” 　　“哦，人家那是问你吃不吃泥，有好些小孩子吃泥肚子疼。”张兰芝解释了一句，又觉得好笑，“这老大夫也有意思，玉子是晕过去了，又不是肚子疼，问孩子吃不吃泥干什么？还真是没点谱，你领着看的哪里的医生啊？” 　　“我就说没谱，还是得领着去市里的医院看看，那的医院大。” 　　“嗯，是得去，那明天就去，你怎么办？你去不去啊？”张兰芝看了眼广子，总不能把广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唐山自己领着玉子到县里还行，要是到市里张兰芝还真信不过唐山。 　　“我怎么不去，我不得去看看人医生怎么说的？”唐山也看了眼广子，“当天去当天就回来了，就中午一顿饭，让广子到妈家里去吃，再说到湖子家里去吃也行啊。” 　　“景子有了，害喜正厉害呢，你让广子到人家家里去，那不是折腾人家呢吗？”张兰芝白了唐山一眼，“你在家里得了，我领着玉子去，要不然还是你领着玉子去？” 　　真让唐山自己领着玉子去市里唐山还真有点不太敢，唐山在家里病了这几年，行动的地方最远就是个县里，这么多年没出去过，真要去市里还有点胆怯，更别说还领着闺女了。 　　“嘿嘿，那还是你领着去吧，要是都去让妈知道了又得叨咕一阵子。”唐山说的张兰芝直笑，“行了，明天你可做点好吃的给广子吃啊！” 第六十九章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兰芝就和玉子起来了，要先到县里的车站，从县里坐车到市里去，娘俩起来收拾好了，唐山骑着车带着张兰芝和玉子去车站。 　　一路上都很顺利，张兰芝领着玉子到了市里的医院，这会的医院远没有后来那么干净气派，不过态度倒是还好，张兰芝领着玉子看了医生，也是个老大夫，说话温声细语的，解释的很清楚，不出张兰芝意料的，给出的结果就是营养不良，有点贫血。 　　不过老大夫好像是有点中医的底子，说的是“脾胃虚弱，气血不足”。老大夫给张兰芝说了很多怎么吃，吃什么好，说到最后自己又笑，“我这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处，反正咱就这么说吧，孩子就是亏大了，多吃些好东西。” 　　张兰芝应是，老医生就点头，“也不用开药，孩子吃的上面跟上了，自然而然就好了。花样多一些，可不能净给些肥肉之类的吃啊，没什么好处。” 　　老大夫本来不想多说，现在能吃的好的也就是肥肉之类的东西，不过看着能领着孩子来医院看病，也知道这妇女不是不拿孩子当回事的，就多说了两句，就怕太拿孩子当回事了，回去给孩子吃些肥肉类的，反倒是害了孩子。 　　“小闺女身上还有点毛病，”看张兰芝一直笑着点头说知道了，看样子也是放在心上的，就笑了笑又仔细看了看玉子的小脸，“小闺女平时不乱吃东西吧？打虫了没有啊？是不是肚子有时候会痛啊？” 　　“她不乱吃东西。”张兰芝赶紧回答，“没打虫，从来没给吃过药，怎么肚子里还有虫子？像是没说肚子疼。”又问玉子，“平时肚子痛不痛？” 　　“这么大的孩子一般都有，”老大夫看玉子点头，又笑，“平时肚子痛也不说啊？这样，我开点药，拿回去给孩子吃了，一天三次，一般吃一天就行了。” 　　最后来了一趟医院最后就拿了一小纸包的药，里面是白色的小药粒，“好了，没什么事就放心了。”知道是营养不良张兰芝就放心了，张兰芝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本来以为怎么也得抽个血验一验，做些检查之类的，却没有想到什么也没用。 　　“以后哪里不舒服得赶紧告诉妈和你爹知不知道，平时肚子痛怎么都不说啊？”张兰芝知道这事玉子懂事，心里酸酸的有些，知道这是以前过穷日子的时候，玉子怕给自己添麻烦就什么也不说，到了现在也还是这样。 　　“肚子痛就那么几次，也不是很痛，就像是想拉肚子似的，一阵就好了，我就没说。”玉子鼓了鼓脸，“我知道了，以后都说。” 　　“嗯，走吧，去买点吃的给你，早上怕过来抽血也没让你吃饭，以后早上都得好好吃饭知不知道，今天人老大夫都让你必须得好好吃早饭。” 　　玉子早上倒是并不赖床，起的很早，收拾的也很利索，就是这里帮帮忙，那里帮帮忙，最后快到点了就背着书包就跑，早饭也不吃，反而是广子，赖床赖的不到最后一分钟不起，但是人家起来了就是晚了也得按部就班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饱了，才后面狼赶的似的上学去。 　　张兰芝以前说玉子几句也不放在心上，这会张兰芝也想起来上辈子到后来闺女一身的病痛，胃也不好，还有些胆结石，这些病也不是一天就能得的，不过上辈子自己一心都在为生计发愁，玉子也什么都不说，最后等到玉子结婚了这些毛病才厉害起来。 　　这样一想张兰芝惊了一身冷汗出来，重生回来自己的目的就是要让两个孩子过得好，到底最后还是就知道赚钱，忘了孩子养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别还是不那么让人省心的两个孩子。 　　“知道了，我不愿意吃嘛！”玉子在吃的上面真的是个娇气的孩子，不愿意吃饿着也不吃，就是秋收春耕的时候，那么累的活，干一天活都累个半死，看见饭了都像狼看见肉了，但是玉子看见不愿意吃的，宁愿饿着不吃，这也恶性循环的玉子的体质一直不太好了。 　　街边有卖烤地瓜的，玉子还惊奇了一下，为什么现在也有卖烤地瓜的，不过张兰芝给买了一个，玉子吃的倒是很高兴。因为起了一个大早，看病也没有费多长时间，花钱是花钱了，但是对于现在“财大气粗”的张兰芝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所以这会的时间并不晚，也就九点半不到十点的样子。 　　来市里一趟都不容易，张兰芝就想着领着玉子到处逛逛去，其实这会也没有什么逛头，最多也就是逛个百货，不过百货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倒不是说百货有什么特权阶级，而是像以前的张兰芝那样，自己心里就是自卑的，觉得这样的地方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进的。 　　百货的服务态度理所当然的不好，张兰芝也没有那么多的计较，这个时候人人还为着这样的工作而沾沾自喜，都不用等上几年的，这些人就笑不出来了。张兰芝毕竟是逛过后来的大商场的，这会看着也就是看个新鲜，没什么特别惊艳的感觉。玉子倒是眼睛瞪的大大的，看什么都新鲜，不过玉子教养好，也不大呼小叫的，乖乖的任由张兰芝领着。 　　逛了一圈百货，买了几罐麦乳精，还买了一袋奶粉，玉子不想着吃什么，对那些笔本子的感兴趣，最后要了一把铅笔，一沓本子，就高高兴兴的了，张兰芝看见有大白兔奶糖，问玉子要不要，也是一个劲的摇头不要，弄得张兰芝无奈，这要是领着的是广子，估计眼睛就掉在吃的柜子里出不来了。 　　市里一日游之后，张兰芝和唐山两个人心里才算是安稳了一些，早上张兰芝固定的给玉子冲一杯奶粉或者麦乳精，那一袋奶粉本来就不多，就都留给玉子，麦乳精买了有几罐，广子也就能跟着喝点。 　　好在这个并不怎么计较，有的喝就行，麦乳精也是以前捞不着吃的，很香，广子喝着还砸吧着嘴问张兰芝，“妈，这市里的麦乳精和咱在家里买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呀，都是一样的香。” 　　供销社也有卖麦乳精的，不过没有卖奶粉的，张兰芝也是顺带一块买的，而且牌子也不一样。不过东西估计都是一样的，早上给玉子和广子冲一杯，最主要的是逼着玉子喝了，再好好地吃饭，好在玉子听话，早上不愿意吃也还是乖乖地吃几口。 　　安稳了之后张兰芝才有心思抽工夫回趟娘家，张母这段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张兰芝看着像是还长了点肉，脸色也好看的多了，看见张兰芝回来就高兴地直笑，“怎么今天有功夫回来了？” 　　娘俩说了几句话，张母就叹了口气，“你大哥病了家里，不怎么好，你不去看看？” 　　“病了？什么时候病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毛病啊？还不怎么好？”张兰芝楞了一下，不记得大哥有什么毛病啊？ 　　“刚开始是拉肚子，个作死的不知道怎么就犯怪不吃药，一下子拖的厉害了，又吐又拉的家里，这下子再吃药就怎么也不好了，说是肚子还痛，天天上来一阵子就痛的眼前发黑，前天你大嫂还说是开始尿血了。”张母语气沉重，又带着生气，说到最后还是叹着气说不下去，像是怕张兰芝看见偷偷地抹了下眼角。 　　“尿血了？这可不是什么小毛病了，没弄上医院去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那我现在去看看。” 　　“嗯，去看看吧，你嫂子也是个拎不清的，家里咋呼着说你哥是得了癌了，上医院也没有用，真是气都能让她给气死。对了你拿钱了没有？没拿我这有。”看病总不能空手去，张母习惯性的问了之后才反应过来闺女现在是有钱人了。 　　“带了，妈，你在家里吧，我一会就回来。”张兰芝急匆匆的到供销社买了麦乳精罐头还有饼干提着到了大哥家，一路上还奇怪着，不记得大哥有过这么一段啊，怎么重生了还能发生这样的变动吗？活的好好的人还能毫无预兆的提前死了？ 　　“来了，妹子，来看你大哥啊？”到了大哥家，大嫂出来开了门，一看见张兰芝就抬起手抹眼泪，看的张兰芝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进了里屋，看见大哥躺在炕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脸色蜡黄，人也瘦了不少。 　　“怎么回事啊？弄成这样？”张兰芝皱了皱眉，“都这样了还在家里带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医院？” 　　“哎呦，去医院没有用，妹子，你哥这毛病他不是一般的毛病，那是癌，到医院医院还能给治好了？那不净是乱花钱了吗？你哥挣那点钱也不容易，都送给医院干什么？” 　　话里的未尽之意张兰芝竟然也听出来了，无非就是那点钱送给医院还不如留着给她们娘几个花，张兰芝就当做没听懂，冷着个脸开口。“谁说我大哥得的是癌啊？医生说的，查出来了？” 　　“都没去医院哪来的医生说的？是我说的，你大哥天天肚子痛还尿血，那不是癌是什么？”大嫂嘟嘟囔囔的，看张兰芝脸色不好看觉得小妹有钱了脾气也见涨，那脸色难看的怪吓人的。 　　“你说的？你是医生？你说的好使？你说得癌就得癌了？” 第七十章 　　“都没到医院确认，这话能随便说的吗？”张兰芝语气越来越不好，“你就差那两个到医院认认病的钱？” 　　“哎呀，估计是癌没跑了，妹子，你得想开点，这毛病谁都能得，还就该着咱家人不能得吗？得了也得看开点。” 　　张兰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快打住吧，没见过你们俩这样的，赶紧的，收拾收拾去医院看看什么毛病，要不然小毛病也拖成大毛病了。” 　　张兰芝强势起来，杨华也没办法，张在亭自己心里也是想去医院的，张兰芝这么一做主，杨华和张在亭只能收拾收拾去医院了。 　　张兰芝在张母家等到天都快黑了，卫民才蹬蹬的跑过来说爹妈回来了，张兰芝才去了大哥家，一进门就看见张在亭笑的快开花的一张脸，看见张兰芝过来，笑嘿嘿的亲热的不得了，“妹子过来了，还没回家呢？” 　　“你们俩没回来我还能放心回家？医院怎么说的，什么毛病啊？” 　　“说是肾不好，拿的药，人医生说现在还好治，再耽误些日子就不好治了。”张在亭显然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就张在亭那小心眼，显然也不是能承受的了癌症这一不治之症的，现在知道了不是癌症，就是肾上面有点毛病，虽说也不是很好治，但是比起在家里等死的病来说，这点毛病简直都不算是毛病了好嘛。 　　知道了不是什么大毛病，也能治得好，这事在张兰芝这里就算是翻篇了，回去告诉老太太她大儿子没事，张母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恨恨的骂了大儿媳妇一顿，话里话外的有些牵扯，不清不楚的，张兰芝拦了一下，“妈，你可什么都说了啊，不怕人了啊？” 　　“哼，也不是我干的不要脸的事，我不怕人。”张母说着，声音确实轻了一些，老太太要脸面，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憋着生气也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 　　“行啦，别生气了，谁让你养了个傻儿子呢，人就听媳妇的咱又不是头一天知道的，你还生气就不值当了啊？”张兰芝穿上衣服，“我可得先走了，天都黑了。” 　　天黑着但是好在有月亮，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张兰芝胆子大，走山路也不害怕，骑着车走一路小路，到了家也不算太晚，外面还有乘凉没回家的，看见张兰芝这个时侯骑着车回家，都笑着打招呼。 　　“芝子，这是上哪里挣大钱去了，这个时候才回来？” 　　这话说得不好听，张兰芝只当没听见，理都没理，就和认识的处的好的说话，说完了就骑着车走，任由那个说话不好听的在后面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臊的不行。 　　一个村子里总有些处的好处的不好的，总有合眼缘不合眼缘的，张兰芝现在操心的事情一大堆，很有一种“现在的姐让你高攀不起”的睥睨姿态。 　　进入盛夏，孩子都放假在家里，天天玩的脏兮兮的一身的臭汗，有了玉子和广子一块上学，总算不用再蹲级了，两个都顺利的升上了三年级，本来上三年级是要到离家好几里山路的另一个村子去上学，但是玉子运气好，赶到好时候，附近的学校要合并分立的，不管怎么合并分立的，这些农村里的家长们都不怎么关心，但是对最后的结果都乐见其成。 　　唐家村原来只有一到三年级，现在不知道怎么合也不知道怎么分的，最后唐家村的小学扩建了，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有了，玉子和广子也不用遭罪走山路去上学了。 　　为了这事，广子还沾沾自喜了好几天，觉得自己蹲了好几年二年级就是为了这一天，不用走山路去上学自己多有福气啊，气的张兰芝恨不得拿笤帚打烂那个臭小子的屁股。 　　“卖——冰棍喽！” 　　“卖——冰棍喽！” 　　玉子和广子在家里帮着张兰芝称油条，现在唐山自己能骑车了，就知道疼人的不用张兰芝出去转悠，自己骑着车出去叫卖，让张兰芝在家里待着。张兰芝在家里，玉子和广子就不出去撒着欢的玩了，乖乖的在家里帮忙，唐山还吃了好大一会子醋才走。 　　这会两个听见卖冰棍的叫卖声，广子的眼睛立马亮了，眼巴巴的看着张兰芝，玉子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兰芝自己站在油锅前这么一大会子，也热的一头一脸的汗，就一人给了一毛钱，“卖冰棍去吧，给我也买一根回来。玉子买奶油的吃啊，不许买冰棍吃。” 　　这会的冰棍就是糖水冰成的，甜甜的凉凉的，一毛钱能买七八根，还有一种奶油雪糕，奶味很足，五分钱一根。玉子体质不好，张兰芝就不许玉子吃冰棍，在后面嘱咐了一句，玉子和广子两个应着就颠颠的出去，没一会就跑回来，一人拿着一根奶油的吃着，手里还捧着四根冰棍，广子跑过来哗啦那么一放，差点掉进油锅里又嘿嘿的朝着张兰芝傻笑。 　　“都买冰棍了？” 　　“嗯，买了三根奶油的，剩下的五分钱买了四根冰棍，刚才我奶在门口，就买了一根奶油的给我奶，剩下的四根冰棍给妈一根，剩下的三根我哥说他都能吃完。”玉子小嘴叭叭的算给张兰芝听，广子就在那闷头坐着大嚼，这会一根奶油的早就剩一口了，舔嘴抹唇的朝着剩下的冰棍伸手。 　　“芝子嫂，在家呢！”张兰芝刚应了一声准备说什么就被外面香子的声音给打断了，赶紧起来应了一声，就看见香子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有没有油炸糕啊？” 　　“快过来坐，这大热天的怎么急匆匆的？着不着急啊，不着急我就现炸给你。”张兰芝手里的冰棍还没有吃完，就拿着招呼香子，“你吃不吃，让广子去买，个臭小子给多少钱买多少钱的，你赶紧吃一根来！” 　　“我不吃，芝子嫂，留着给孩子吃吧，就这么点零嘴惦记着，让他吃呗。”香子在阴凉地方坐下，拿着板凳旁边的大蒲扇扇风，“我不着急，芝子嫂，你慢慢弄，嗨，我娘家侄子侄女过来了，这过来了还能不弄点东西给他们吃？” 　　油炸糕之前都包好了红糖了，这会就下锅就行了，张兰芝一根冰棍吃了半根，就放下洗了手开始炸，油炸糕包好了都按得扁扁的，一下油锅就膨胀起来，鼓鼓的在油锅里翻腾，翻个个就染上一片金黄色。 　　“那是得弄点，怎么也没有提前打招呼啊？我看你这急匆匆的。” 　　“可不是吗，我还在山上拔草呢，平子跑山上叫我，我那个大哥大嫂也有意思，说打发两个孩子来就来了，连个信都没有，也能放得下心。”香子说着就是一肚子抱怨，“我不着急，芝子嫂，你那冰棍吃完了再炸也来得及，反正头晌这就叫耽误了，你慢慢来。” 　　“下锅了这就好了，”张兰芝一只手拿着大长筷子翻着，现在也有空闲，另一只手就有余闲拿那剩下的半根冰棍，这一会也化了不少，张兰芝就两口赶紧吃进嘴里了事。“我说让你吃一根你不吃，吃一根凉快凉快，冰凉的东西，你吃点还能让广子少吃点，这臭小子遇见喜欢吃的就没数，到时候再拉肚子。” 　　广子这会已经解决的一根了，冰棍不比奶油雪糕，软软的并不怎么特别凉，广子再怎么想吃快点也没那个本事用牙咬着咔哧咔哧的吃，这会还在伸着大长舌头就怕冰棍化的太快了。 　　香子还要推辞，玉子就把冰棍递到了香子的手里，香子楞了一下只能接着，“哎呦，小玉子这个乖，芝子嫂你都不知道，刚才在外面玉子看见春子婶，让春子婶等等，还买一个奶油的雪糕递给春子婶，你都没看见街上那些人羡慕的哟！” 　　“是吗？玉子懂事，比起她哥来那真是强的不是一点半点的。”张兰芝与有荣焉，说着又嫌弃的看了就知道傻吃的广子一眼。 　　“对了，芝子嫂，你知不知道刘建民家里出事了？” 　　“刘建民？他家里能出什么事？” 　　“不知道怎么就能行了，这不是老婆刚生了大闺女，这才几天就又有了，现在这不是有政策管着，不许多生不是，他要死要活的非得再生这一胎，非得说这次是个小子，闹得不轻，软硬不吃，昨天好像是，村长都上家里去了，说是不去流孩子，就把他家的地都收回来，就这样还非得生呢。” 　　连地都不许种了，更别说刘建民那老师的工作了，更没的做了，这要是非得生下这个孩子，一家子可净等着喝西北风吧，虽说对于刘建民现在的处境张兰芝不可避免又控制不住的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但是同时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唐桂芬现在是什么样子。 　　唐桂芬自从两口子确定了要生下这个孩子之后就不知道被许志东塞到哪个犄角旮旯的亲戚家里去了，现在看来孩子还是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的，许志东和唐桂芬也都辞了职，许志东也在家里一刻也不闲着的找生意，和刘建民一家可不一样。 　　这样想着，张兰芝又暗暗地笑自己瞎比较，和香子又聊了几句，对于以后刘建民一家的生存表示了一下忧虑。 第七十一章 　　“芝子，老婆子！”唐山从外面卖完了油条油炸糕，赶着车进院子，就开始喊张兰芝，张兰芝正在做饭，听见唐山的喊声，就笑骂，“作死啊，这么大声的瞎喊什么呢？” 　　“嘿嘿，咱家有多少余钱啊？能不能买个大件啊？”唐山笑嘿嘿的，家里的财政大权老早就掌握在张兰芝手里，唐山一概不管。 　　“买大件？什么大件？”张兰芝挺好奇，唐山还知道添置东西了？ 　　“我今天看见耩子村一家人刚买的三轮车，三个轮子后面一个大斗，能放不少东西呢，咱也买一个回来，以后出去也省事不是。” 　　这倒是，骑自行车就能在后面一面带着一个篓子，放得少不说还不好带，买个三轮车的确方便的多。不过，三轮车也有三轮车的不好，三轮车不是很好骑，特别是会骑自行车的人，再起三轮车很容易找不到重心。 　　“买一个就买一个，不过三轮车不好骑，你能骑吗？” 　　“能骑，怎么不能骑，不是还能学吗？” 　　看唐山的样子是很动心了，张兰芝也很动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买一个三轮车还能拉着锅去赶集，直接在集市上卖现炸的油条油炸糕，会格外的好卖的。“也行，那就买一个，你有没有问问在哪里买的？多少钱啊？” 　　“两百块钱足够了，县里就有卖的，大供销社那里就有，我今天问了问，说是在那里买的。”听张兰芝是想买的意思，唐山笑呵呵的高兴，声音都中气十足的很有底气的样子。 　　“行，那你明天去看看？你自己去行不行，还用我也去吗？” 　　“去呗，咱都去，到底是家里添个大件，咱买卖停一天就停一天，玉子和广子也去，咱也去逛逛市里，还能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都不闲着吗？” 　　唐山越说越起劲，越说越觉得全家应该去市里好好玩玩，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说的张兰芝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快打住吧，啊，你这还越说越起劲了。停一天就停一天，我更乐意休息休息。玉子，广子，听没听见你爹说什么，明天咱一家都到县里逛逛去啊！” 　　玉子和广子早就听见了，这会张兰芝也同意了，两个就乐的跳起来，“哦，哦”的叫个不停，惹得外面大黑也跟着汪汪汪的直叫，也惊得在墙上蹲着小憩的喵喵“嗷呜”了一声跳下墙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当天晚上玉子和广子就高兴地睡不着，就在张兰芝屋子里看电视怎么也不肯回自己屋子里去睡觉，刚开始搬进来的时候，玉子和广子兴奋地不得了，这会还没有床垫，就是床板，虽说床都是用好木头做的，很结实很古朴好看，但是张兰芝就只来得及给做了两个薄薄的棉花被子铺着，上面铺了单子，就这样两个也不嫌弃，也等不及张兰芝抽工夫缝了更厚一点的被子铺着，高兴的在床上打滚。 　　这会兴奋劲过去了，两个更喜欢窝在炕上看电视，玉子还好，广子就恨不得看到自己睡着了，就顺便睡在炕上了，恨得张兰芝不行，广子那个屋子里更是狗窝似的，好在还知道自己叠叠被子，但要是让他扫扫地就拿着笤帚跟轮风火轮似的，扫完之后就是台风过境还不如不扫，还得玉子跟在后面给收拾尾巴。 　　“你们俩赶紧睡觉去，不看看这都几点了？明天可得早起啊，你们俩起不来明天就自己待在家里啊，特别是广子，你早上赖床的臭毛病也不改，明天不起来我们可不叫你，你自己在家里呆着啊！” 　　张兰芝看看时间又开始赶两个小的去睡觉，玉子和广子不情不愿的跑回自己屋子里睡觉去了，玉子回到屋子里，刚躺下，喵喵就跳到窗台上，小小声的“喵”了一声，玉子赶紧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喵喵嗖的一下钻进来，到床上找了个地方窝着，舔了爪子，又浑身上下的舔了一个遍，很不讲形象的一只后腿举上天，开始舔肚子舔自己羞羞的地方。 　　估计这样来一遍喵喵也累的不轻，喵喵也是老猫了，身上的猫都不再柔软了，摸着背上的毛都有些硬硬的了，这会自己洗了一遍澡，就窝着躺下尾巴一圈把自己圈成一个团，然后懒懒的啃自己的前爪，看玉子躺到床上了，就懒洋洋的到玉子怀里去，两只爪子搭在玉子的胳膊上，湿暖湿暖的，然后朝着玉子“喵”了一声，等玉子握着它的一只肉爪子玩，喵喵这才把头往床上一放，自己呜鲁呜鲁的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张兰芝半夜起来到玉子和广子屋子里去看，刚进玉子的屋子，就看见喵喵在玉子脚边迷迷糊糊的朝着张兰芝“喵呜”了一声，张兰芝笑了一声，“哎呦，你个小东西又进来啦！” 　　张兰芝看玉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因为是夏天也不用盖被子，张兰芝就给玉子搭了一下肚子，就回去了，唐山在炕上睡得也是迷迷糊糊的，听见张兰芝回来的动静，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嘶哑，“老猫又到玉子屋子里了？” 　　“是啊，怎么说也不听，好在是窝在玉子脚边睡得，没在怀里。” 　　喵喵抓老鼠，张兰芝也没有那个闲工夫经常给喵喵洗澡，平日里抱一抱还好说，但是晚上睡觉也守着张兰芝就不愿意了，无奈玉子是个喜欢猫的，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抱着，喵喵也是个精的，天天按时到玉子屋子的窗外等着，张兰芝也是无奈的没有办法。 　　第二天一早，张兰芝起来做早饭，玉子一叫就起来了，广子也很好叫，张兰芝喊了一声就嗖的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得开就瓮声瓮气的朝着张兰芝喊，“妈，我起来了！” 　　“知道你起来了，赶紧穿了衣服收拾收拾，吃了饭我们就走。” 　　广子年纪也不大，才十三岁，自己睡在屋子里也没个讲究，晚上自己脱的光溜溜的睡，这会起来了就急匆匆的套上衣服裤子，圂囵的把被子一卷，就跑到外面洗脸，哦，不对，是抹脸去了。 　　和景子借了一辆车，张兰芝带着玉子，唐山带着广子，一家四口两辆车这就关了门出发了，广子坐在唐山后面乐丢丢的不老实，自己不老实，还引着玉子要一块唱歌，“妹子，妹子，咱俩唱歌吧，我起头啊，‘我——们——是*接~班~人——’” 　　广子那个嗓子，不仅仅是五音不全，还是个哑巴嗓子，平时说话的时候还不怎么能听得出来，还挺清脆的，但是一唱起歌来就像是那锯子锯的似的，简直能算的上是鬼哭狼嚎，这会毫无预兆的一唱，前面唐山的车立马抖了一下，关键走的还是山路，抖了一下就控制不住的摇晃了好几下，连带着光子的那个“接班人”的音拐了好几拐。 　　“哎呦，我的儿子啊，你可闭上嘴吧，啊，你爹我还想多活几年，你这么唱几句，等晚上你就尽管到东海拾鱼去吧！” 　　“啊，为什么？”广子蠢萌蠢萌的问了一句。 　　“东海的鱼都让你给唱死翻肚了，还能怎么的？”小路只能走一辆自行车，唐山骑在前面，张兰芝骑在后面，这会听见这爷俩的对话就笑着接了一句，广子啊了一声，“我唱歌多好听，爹你会不会听，你会不会听，我明明和大喇叭里唱的是一样的！” 　　张兰芝和唐山被逗得哈哈直乐，玉子从张兰芝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的补刀，“哥，你唱歌最难听了，咱班里的同学都说你唱歌难听呢！” 　　广子闻言苦了脸，惹得张兰芝和玉子在后面哈哈的直笑，这么欢声笑语的到了县里，张兰芝和唐山找了地方停了自行车，把车锁好了，这才开始逛县城。 　　其实县城并没有什么好逛的，而且这一次主要的任务是过来买三轮车的，张兰芝一家子先到县城里最大的供销社那里，那个供销社很大，什么都有卖的，衣食住行什么都有，可以说比日后的超市都全，毕竟超市里是买不到石灰明矾水泥铁丝螺丝这些东西的不是。 　　供销社的门很大，外面摆了一排的自行车，都是大金鹿那样的前面一个大横梁的自行车，不过牌子也有好几样，一排也不多，就几辆，外面包着塑料泡沫，那一排自行车后面就摆着几辆三轮车，说不上是什么颜色，青不青绿不绿的，但是鲜亮的很，在太阳下面闪着光，唐山看见了眼睛都亮了。 　　张兰芝在后面一手扯着一个孩子，看着唐山奔向三轮车的背影那叫一个急匆匆的，腿都像是不瘸了，张兰芝看的好笑，难得这个就知道吃的还能看上点不是吃的东西，玉子和广子知道家里要买三轮车，也高兴，但是这俩高兴的点在以后出门可以坐在三轮车的斗里，不用坐在自行车的后面硌的屁股疼。 　　三轮车买的还算是很顺利，外面摆着的有新的，也有旧的，供销社的人一直撺掇着想让唐山买那旧的二手的，但是现在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钱，为什么不买个新的呢，唐山有些心动，张兰芝就是不许，非得买个新的，供销社的是个岁数比张兰芝大一点的媳妇，看张兰芝态度强硬，就笑着看唐山，“大哥在家里听大嫂的，在外面也听大嫂的啊？” 　　“哎呦，不管什么时候都得听媳妇的不是，听你的有用吗？”唐山笑眯眯的顶了一句，“就要新的，听老婆子的话没有错，开个票吧，同志，老婆子拿钱！” 　　这个时候的称呼媳妇都是刚结婚的小年轻叫的，并没有叫老婆的，一般在唐山这个岁数在外面显示比较亲密的时候也就是叫个老婆子了，张兰芝就不是个情情爱爱的人，这会瞥了唐山一眼，心里嫌弃唐山腻歪，但是好歹是给他点面子没吱声，当然了，看见那使坏的女人臊的慌的脸，张兰芝心里也是挺幸灾乐祸的。 　　交了钱，收钱的给了张兰芝一个条子，一张严肃的公事公办的没有表情的脸，“同志，拿着这个条子到派出所□□，挂牌。” 　　张兰芝这才想起来三轮车也要挂牌的，家里的自行车当初是唐山自己嘚瑟着挂牌去的，这会的自行车不□□不挂牌就和后来的轿车无证无牌一样，交警是要抓的，三轮车更得□□挂牌了。 　　自行车□□的时候交了五块钱，张兰芝拿了条子出来，递给唐山五块钱，“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你到派出所□□挂牌去？” 　　派出所离得不远，唐山也正好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骑三轮车，就点头，拿着钱和条子赶着挑了好一会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三轮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唐山瘸了条腿很适合骑这三轮车呢还是天生平衡感就好，骑上车摇晃了几下就能稳住了往前骑了。 　　买个三轮车也算的上是大事了，本来这个大供销社就人来人往的，这会张兰芝一家子买了车，唐山又骑着走了，不少看眼的都笑着啧啧称奇，“你看看人家这个老哥，真行啊，这就能骑上走啦！” 　　能骑上就走的很显然是以前会骑车的，但是会骑自行车一般来说三轮车并不能立刻就骑得好，有不少人骑了一辈子自行车但是就是骑不稳三轮车，怎么也找不好平衡感，上了三轮车就总是会感觉车头朝着一边一般是会感觉车头朝着右边偏，整个车子一直像是要朝右边倒的样子，但你要是左手使劲那本来平稳的车就真正的不平稳了，原来是错觉，现在就是事实了，那车子就更加不稳了。 　　这会看唐山就摇晃了两下就骑着走了，就有认识的不认识的汉子们在一块笑着佩服，男人们凑到一块，都是农家汉子，性子也都豪爽开朗，就是不认识，有一个话题搭搭话就彼此知道了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或者还有家里七拐八绕的能扯得上关系的亲戚是一个村子的都认识的，这就能聊到一块了。 第七十二章 　　“人家就是能行，咱这就不行了，我家里连襟买了这么辆三轮，哎呦，我上去骑了一下就下来了，车头一直往右边使劲你就没辙，我都说这都得是会使这股子劲才行！” 　　张兰芝看唐山骑得稳稳地走了就放下心来，后面那群汉子们再说什么也没听，就领着玉子和广子进了供销社，广子咧着个嘴在那听的还觉得与有荣焉的，这会被张兰芝一扯就乖乖的跟着走，还笑嘻嘻的悄么声的把头凑到张兰芝眼前。 　　“妈，你听没听见那些人说什么呀，都说咱家买的新三轮车呢！” 　　“嗯，现在还是爹妈买，我们俩也就这么个本事了，等你长大了能行了，自己挣了钱了能去买个四个轱辘的回来，那时候人家更说呢。” 　　张兰芝说的广子笑嘻嘻的直乐，好像是现在就长大了买了四个轱辘的小轿车回来了一样，玉子看不得广子的傻样子，就一本正经的泼冷水，“哥，四个轱辘的得人家万元户才能买得起呢，你又不好好学习，将来一天就挣一块五，才买不起呢！” 　　这话是学校里的老师说的，要好好学习才能当工人，不然只能当小工，一天只挣一块五，玉子听见了倒是记得清楚，这会就用在广子身上了。 　　“我将来和爹妈一样卖油条，肯定能买的起！”广子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加理所当然，张兰芝已经无奈的话都不想多说了，对于这个儿子，张兰芝觉得只要将来能找个厂子进去月月拿着工资，娶个好媳妇，这样一辈子就很好了，实在不需要再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了，当然你就是有，也得这个一脑袋花岗岩的臭小子能开窍啊。 　　大供销社毕竟占了一个大字，虽说服务态度相对的不能强求，但是人家东西多，存货量大啊，张兰芝想给家里的两张床两个炕都缝了厚厚的炕被和床被，这样棉花就要买不少，家里的两个炕还大，估计十斤的棉花都不会很厚，这样一来要买的就多了。 　　张兰芝一直没买也是骑着自行车不好带，再一个也是没有时间过来，今天就合适了，唐山正好骑着三轮车，也能多带些东西回去。 　　光棉花就买了两个□□袋，里面塞的严严实实的，等到唐山办完证回来看见笑的那叫一个无奈，“哎呦，老婆子哎！” 　　“咱这就不逛啦，你现在买了放在哪里啊？” 　　张兰芝的本意当然是不逛了，就这么一个大供销社，还有一个百货，但是百货里面的东西贵的要死，现在家里也没有到那种可以尽情挥霍的时候，还有什么需要逛得？但是唐山觉得一家人难得来一趟，为什么不去百货逛逛呢？ 　　好吧，唐山这么说了，两个孩子也眼巴巴的看着，今天也是高兴的日子，张兰芝也不愿意扫兴，最后商量了把棉花还放在供销社，一家人到点过来拿走，也是因为张兰芝一次买的多，人供销社的才愿意行这个方便。 　　县里也不大，百货也不远，一家子手牵着手进了以前连在门口走走都觉得不应该的百货。张兰芝还带着玉子去了市里的百货，广子就觉得很新鲜了，进了百货觉得什么都新鲜，张兰芝虽说不是购物狂，但是逛这样的地方，又一家子都在，张兰芝不是个喜欢惦记着给自己置办东西的，但是就喜欢给孩子和家里人置办，这会转了一圈，虽说张兰芝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贵，但是人家质量好啊，转了一圈就撒了一圈的钱。 　　给唐山买了件白色的衬衣，立领子的，料子也很好，唐山今天早上还特意刮了刮胡子，这会也没有什么啤酒肚之类的，穿上站好了还颇有些人模狗样的。玉子和广子一人买了一套衣服，玉子买了套小裙子，很漂亮。 　　家里两个老太太也给买的褂子，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老太太了，谁的不买也不能不买两个妈的东西不是。 　　一家子大采购了一番之后，回了家张兰芝把剩下的钱藏起来，挺无奈的看着唐山，“你这一句话，一家子到县里逛逛，这一逛逛，就填进去不少钱了啊！” 　　“哎呀，咱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唐山挺看得开的，被张兰芝瞪了一眼，“你说的好听，挣了就为了花，你没养孩子，广子长大了不盖房子不结婚，玉子不存嫁妆？挣一个花一个还能有好？” 　　张兰芝一这样说，唐山就笑嘻嘻的不说话了，所以说争吵的时候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唐山不吱声，张兰芝就又瞪了唐山一眼也不说话了。 　　家里客厅的地方很大，张兰芝这几天就开始在家里缝炕被床被，缝好了又放在外面晒了，先给玉子和广子风的床被，晒好了给两个铺上，放在床上看着就厚厚的软软的，广子个臭小子就知道是新的高兴，玉子就乐的不得了了，在上面躺着滚来滚去的小脸红扑扑的。 　　家里买了三轮车，就另做了一个轻省的能搬动的锅灶，唐山就骑着三轮车去赶集，每天张兰芝起来和好了面，唐山收拾好了带着去赶集，这一片的集市不少，有大的有小的，基本上天天都能有集市赶，不过今天往南明天往北，后天又要往东去，路的远近也有不同，有一些集市都不是经常赶的，唐山也不嫌远，老早的起来去赶集，也是因为在集市上现炸的油条很好卖，唐山很有些上瘾。 　　不过也是，就一头晌的集市，就能卖40斤面的油条，还都是用钱买的，不是用粮食换的，唐山自己还很有些忙不过来，就只能张兰芝也跟着一块，家里的生意就停了，上午到处去赶集，下午才接着在家里炸着卖。 　　有张兰芝跟着一块，就能一块卖油炸糕了，唐山炸个油条还可以，油炸糕就不行了，唐山不会包，张兰芝跟着一块，就又添了一样油炸糕的钱，一样很好卖，有的时候遇到哪个集市摊子跟前的人都不带散的，张兰芝和唐山紧忙活都忙活不过来。 　　忙活着进了九月份，又是要秋收的日子，唐山现在好人一样的，不是那种需要出大劲的活都能干，这会也就和张兰芝一块上山，家里的地也不多，广子和玉子都放秋假，玉子在家里做饭，广子在山上帮忙，那一点地都不用几天就收回家来放在院子里晒着了。 　　这就是水泥院子的好处了，家里前院后院的也大，地少现在也没有化肥肥地，产量也少，都不用放平房，就放在院子里就都晒得了，也惹得过来买油条的媳妇们看着羡慕的不行，都觉得好。 　　“咱好好干着，攒两年也打个院子，打个平房，人芝子嫂家里打的平平的，这个时候晒个粮食真是好，又干净，又好收拾，真是好。” 　　“对，人芝子嫂家里的房子也好啊，大宽房子当初盖好的时候我就觉得好，我们家那口子也看着好，还说等我们家里能收拾房子的时候就学着芝子嫂家里那样。” 　　这样的对话张兰芝不只听了一耳朵，就是笑笑也没当回事，家里收完了，张兰芝必然是要走一趟娘家的，虽然现在张兰芝不会回去帮着干活，但是总得回去看看妈过得怎么样，张兰芝总是害怕因为自己重生了稍带着有什么别的改变，就怕三兄弟反目成仇的时间提前，要是自己就忙活着挣钱，而忘了这回事，再让妈受什么委屈，让那哥仨打着妈的旗号不孝顺，估计自己的肠子都给悔青了。 　　回了趟娘家，把在百货买的衣服给老太太，看老太太脸色红润的样子，就知道这阵子过得不错，要张兰芝心里想着，就恨不得现在老太太搬过去一块住着，但是想也知道家里三个儿子都好好的，老太太为了儿子的名声也不可能就这么住过去。而且有儿子不用，没什么原因的让闺女养着，怎么也不好听不是。 　　张兰芝就是自己不在意，但是老太太总是在意的，张兰芝也只能多跑几趟。不过这次回来，张兰芝就知道估计自己也不用再多跑几次了，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三兄弟已经凑到一块商量干什么了。 　　三兄弟都不是什么有雄心大志又有魄力有眼光的，这会也是看着张兰芝日子过得好心里艳羡，也想着做点什么，又觉得抹不开面子，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就决定哥仨出钱买头牛回来，春耕秋收还有秋里犁地的时候都能赚上不少，就决定要买牛赚钱。 　　也就是在老太太这里商量，顺便寻求一下老太太的支持，张母不是个管东管西的妈，随便孩子怎么折腾，反正你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行，这会对于三兄弟这么折腾也没有什么意见，也就是张兰芝回来，在张兰芝跟前说一两句，嫌弃三兄弟瞎折腾。 　　“那这牛买回来了没有啊？” 　　“哎呀，买回来了，昨天刚买回来的，瘦那个样子，你都别提了，反正我是不看好。” 　　张母直摇头，张兰芝算了一下，估计哥仨也就是赚了今年这一个秋天翻地的钱，本还没回得来，那瘦骨嶙峋的牛就病死了，就因为这个老二老三成一伙的，挤兑老大，最后哥仨闹成一团，没闹出个什么结果来，反而是把老妈的心给寒了。 　　张兰芝决定这段日子得多回来几趟，到时候把妈搬到自家，随他们哥仨闹个天翻地覆的，别打着孝顺的旗号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回了家，张兰芝打前院走，就看见前院的正房里面满满当当的，唐山买了一批木头找木匠做好了一格隔的架子，这会可算是做好了，搬回来了。 　　架子做好了，货源是唐山和唐湖一块出去找的，唐湖给牵的线，张兰芝也没关心，就关心关心货是自己去拿还是人家给送的问题，别的就不管了。这下架子都安放好了，就等着唐山拿着钱订货去了，家里的小卖部也要开张了， 　　说是小卖部，其实三间正房的大小还真是不小，再加上中间的架子，很有种小超市的感觉。这个时候开个小卖部卖的东西比供销社稍微便宜一点，又不像供销社离得远，东西的花样再多一些，小卖部很挣钱。 　　头一次也没让唐山进很多货，就先弄了试试水，到时候看看如果生意好，赚的多，到时候再好好衡量家里的生意怎么做。 第七十三章 　　“妈，妈，咱家小园里长了好多柿子，我都摘下来了！” 　　玉子提着一小篓西红柿回来，并不是很红，底部还带着点青，广子听见了，风一样的出来，拿了一个也不洗就塞进嘴里。 　　张兰芝就在后面小园子里种了两颗柿子，现在到了熟的时候，基本每天都能摘几个，这几天张兰芝没顾得上，玉子就到后面把能摘得都摘下来了。 　　张兰芝也拿了一个生吃，自己家里种的柿子很酸，但是味道很好，不像是后来卖的那种，在大棚里种着，也不见太阳，红红的是很好看了，但是一点柿子味都没有。生吃都没什么味了，更别说炒鸡蛋或者做汤了。 　　“哎呦，这个酸，都摘了，再没有了？” 　　“没有啦，就剩青的了！” 　　“行，今天摘了明天就还有红的了，今天中午咱炒鸡蛋吃。” 　　作为中国人的国民菜西红柿炒鸡蛋，现在还是一道稍带奢侈的菜，因为鸡蛋是好东西呀，一般煮个给孩子吃，但是用来炒菜就不是那么舍得用了，都是来客人炒个鸡蛋用来招待，平日里吃的还是很少的。 　　并且这会谁家种点柿子，一般摘了也留不到做菜，都被孩子们当做零食吃了，这会张兰芝说要炒鸡蛋，广子就那叫一个纠结，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生吃好呢，还是留着中午吃炒鸡蛋好呢？ 　　“妈，我不吃！”玉子这一会就坐在那看着张兰芝和广子吃，自己一口都不沾，说是受不了柿子的那一股子怪味，生的熟的都觉得有味道，张兰芝也是无奈，不知道这么挑嘴的闺女是怎么养出来的，关键是这孩子不是那种故意挑食的，而是一吃就觉得直冲脑门，恶心，就是不能吃。 　　好吧，是自己忘了这一茬了，其实西红柿的好处还是很多的，但是无奈家里这个营养不良的不能吃，张兰芝也只能心怀遗憾了，广子这下也不用纠结了，就都留着他当零嘴吃吧。 　　“哦对，忘了你不吃了，那中午不炒了，都留给你哥当零嘴吃吧，你也不用发愁这点柿子怎么吃了。”最后一句是对着广子说的，这小子也知道，一听玉子说不吃，自己就立马把手里的吃完又拿了一个，想来也是知道妹妹说不吃中午炒鸡蛋肯定是吃不着了。 　　“芝子，快点，快点，给点清酱，哎呦，家里锅都点着了，才看见没清酱了，快点，给我称一斤。” 　　“婶子，这是吃的什么饭啊，这会晌午饭也早了点吧？”张兰芝接过清酱瓶手脚麻利的灌了一勺子清酱进去，一边笑着说闲话。 　　“嗨，家里小姑子回来啦，说是不在家里吃饭，你叔不让，非得留下吃一顿，这不早不晚不上不下的，我也跟着紧忙活。” 　　一勺子就是一斤，张兰芝灌了一勺进去，收了钱，也没来得及多说几句，买清酱的婶子就火急火燎的走了，人刚出门，就又进来一个，还没进门就听见那大嗓门了，“芝子，在家呢，给我拿点白糖！” 　　这就是小商店比起供销社的方便了，张兰芝住的地方还是在村子的中央，地理位置很好，供销社就不一样了，离村子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平日里买点什么油盐酱醋的东西还是到张兰芝家里方便。 　　家里小商店开起来，生意很好，也成了放学以后孩子们最喜欢来的地方，家里油条的生意张兰芝和唐山轮换着去，唐山现在还挺知道疼张兰芝的，但是就他那腿脚，张兰芝也挺怕再把他累个好歹的，最后就两个人轮换着去，现在也不是每个集市都去，生意不好的路远的集市也不去了，就固定的赶那几个集市。 　　这样中间还能有几天空闲的不用去赶集的日子，张兰芝和唐山也都能歇一歇，家里唐山只能算是半个劳力，张兰芝和唐山就是有再大的心也没有那个能力，再说张兰芝和唐山也没有多大的野心，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就是现在这样，村子里也有说两口子贪心的，家里开着小店外面还得卖着油条，两口子贪心不足。张兰芝和唐山都不怎么在意，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小波闲话还帮了一个忙，把楚春子这座大佛给弄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忙活的过来，小卖部挣不挣钱，看看哪个不行就别做了，钱多了还能都让你们俩赚回家吗？” 　　“那可不行，都赚钱哪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再说我们两个也忙活的过来，妈你别天天没事就听外面的闲话，我们俩都快忙活死了，你还跟着裹乱。”唐山听楚春子说个头，就急赤白脸的一顿说，语气那叫一个不耐烦，但是楚春子很神奇的并没有生气，只是白了唐山一眼。 　　“我看你岁数越大脾气还越急了，你们俩能忙活的过来我还省心了，本来我还寻思着要是你们俩忙不过来我就帮你们看着家里，你们不用还好了，家里的地都是湖子和景子给我种的，我还不好意思给你们白干活呢。” 　　楚春子说是这么说，不过现在楚春子分的地已经被楚春子要回来了，何景怀孕了，楚春子盼了已久的孙子到来，楚春子就把地要回来了，楚春子的岁数并不大，身体倍棒，当初也是很强硬的要自己种地，但是生产队的时候唐湖就不用楚春子下地了，这会单干了也不许，硬是把地要过去，现在又被楚春子要了回来。 　　“嘿嘿，妈你去给我们看着啊？那好啊，我们俩说是能忙活的过来，但是赶集的可忙活，芝子去还能卖油炸糕，我去就只能卖个油条，别的都不行，你要是给我们看着家里，我们俩赶集还能多卖点。” 　　唐山变脸变得那个快，笑嘻嘻的舔着张脸，看的张兰芝一愣一愣的，以前唐山百依百顺的时候不得意，现在顶呛顶呛的时候，楚春子倒是不生气了，到底钱是好东西啊。唐山也是，以前不见这么变脸的，这都快不要脸了。 　　“哦，忙活不过来啊？”楚春子瞥了唐山一眼，又看张兰芝，“明天我过去，你把价钱告诉我，我给你们看着。” 　　刚开始张兰芝和唐山忙活不过来的时候有动过找楚春子帮忙的念头，但是楚春子这个人是什么性子唐山和张兰芝都清楚，想想觉得还是不要去找不痛快了，没想到现在楚春子自己找上门来要帮忙，张兰芝和唐山应得很爽快，高兴的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春子就准时上班来了，呆了几天搞清楚什么东西什么价钱之后就赶着张兰芝和唐山一块赶集去了，有了楚春子在家里看着，张兰芝和唐山一块去赶集，闲不住的张兰芝又和唐山开始天天赶集。 　　卖着油条和油炸糕，张兰芝闲着没事又发面炸了麻花，并不是家里自己炸的那种放了很多油鸡蛋糖的麻花，而是发的软软的面，里面并没有什么好东西，成本并不高，糖和糖精放的多些，炸出来的麻花软软的很有嚼劲也很甜，玉子和广子两个吃了之后还就愿意吃这种的，一个劲的说比之前张兰芝炸的放了好些好东西的麻花好吃。 　　“你们两个不会吃的，还是好东西多的麻花好吃，这样的就是趁热吃好吃，等凉了就没有那种的好吃了。”刚炸出来，一家子一人拿一个尝，楚春子也吃着，这会就笑玉子和广子不会吃。 　　炸的好吃张兰芝就放心了，其实这会只要是炸的甜的没有人会说不好吃的，这样就又多添了一个新品种，张兰芝每天和面就要和好几种，不过每一种的生意都很好，张兰芝和唐山两个人赶集的时候紧忙活还有些忙活不过来。 　　家里的小卖部生意也很好，楚春子自己也忙活的过来，都是一个村子的，也不争那一时半会的，有时候没有什么急事买了东西还和楚春子闲聊几句，家常里短的楚春子倒是成了家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因为楚春子给看着小卖部，中午晚上吃饭也就合在一块吃了，张兰芝和唐山的吃饭时间就成了楚春子家长里短说闲话的时间。 　　“嫂子，嫂子，在家吗，咱妈去哪里了？怎么家里没有人啊？” 　　正吃着午饭，就听见唐桂芳的喊声，张兰芝赶紧出去把唐桂芳叫进来，“妈在我这呢，你自己回来的？怎么不领着孩子啊？” 　　“家里她奶看着呢，妈，你怎么在嫂子家啊，家里有饭吗，给我做点，我快饿死了。”唐桂芳进门就咋咋呼呼的，语气也不好，眉头皱着，看什么事情都觉得不顺眼。 　　“你在这吃点，我们也是刚开始吃，省的妈回家还得做，正好今天赶集回来割的猪头肉，还有猪肝，快吃点。” 　　唐桂芳皱着眉坐下，还不情不愿的，“吃猪头肉啊，我不吃，腻死了。” 　　话刚说完，楚春子就抬头瞅了一眼唐桂芳，“你个作死的，是不是肚子里有了？一进门就万事不如意的样子。”正说着楚春子就看见唐桂芳护着肚子的手，这下更是确定了，气的楚春子声音都变了。 第七十四章 　　“有了就是有了呗，那也不是我一个人有的，你能单独怨我吗？”唐桂芳有些心虚，说着说着又声音大了起来，“我这不是回来问你怎么办呢吗，这都三个月了，留不留啊？” 　　“你家里那个还没长成，你再养一个你自己能看啊？再说了，跃东的工作不要了？”楚春子说着就更生气，想起了唐桂芬，“我不知道上辈子做什么孽了，养你们两个不听话的闺女，一个一个的不把我气死你们不罢休，你还回来问我，你现在能养吗你！” 　　唐桂芳瘪了瘪嘴不说话，唐桂芬被许志东托人送到外地去了，许志东也早就不干了，现在正在码头跑鱼贩子，天天跑在码头风吹日晒的没几天就又黑又瘦，好在许伦有他奶奶照看着，时不时的到楚春子这里来住几天，孩子倒是没有受什么委屈。 　　但是换给自己就不一样了，自己想不想跟着吃苦受累的先不说，为了这么一个孩子拖累全家也不值得，唐桂芳自己也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是说不留就不留心里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舍得的。 　　“我知道不能养，再说了这都三个月了，我这肚子也看不出来，估计这孩子也不能好了。” 　　“那你这是回来干什么？还大中午的回来，怎么回来的？”楚春子听小闺女没有犯傻，心里松了一口气，没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个孩子就让全家跟着受拖累吧，何跃东还是吃国家饭的。 　　“哎呀，我先吃点饭，快饿死了都，妈咱一会再说吧。”唐桂芳现在怀着孕，三个月了也没有什么孕吐的反应，之前说猪头肉腻纯粹是挑刺找毛病，现在吃起饭来一筷子一筷子的猪头肉吃的那叫一个香。 　　楚春子拿唐桂芳没办法，一家子可算是安稳的吃了一顿午饭，吃完了都上炕坐着，楚春子又开始“讯问”起唐桂芳。 　　“说吧，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还自己回来的？跃东呢？” 　　“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了，和何跃东一说，他就要拉着我去把孩子流掉，可气死我了，怎么说这也是他何跃东的孩子，一点都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唐桂芳说着就生气起来，唐桂芳暗暗的拿何跃东和许志东比较，就觉得当初人大姐夫能抛开那么体面地工作，为了一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现在风吹日晒的人又黑又瘦，何跃东倒好，就怕因为孩子没有了工作，就像不是他的种一样。 　　越说唐桂芳越生气，张兰芝听着觉得唐桂芳无理取闹矫情吧，但是这话还不好自己说，到底楚春子也在跟前不是，不过好在楚春子在这上面还没有糊涂，急赤白脸的一顿训，本来唐桂芳也就是自己无理取闹，这下被楚春子一骂，就坐在那低着头，认罪似的没了声音。 　　“行了，你既然回来了也行，就在家里流，流了在家里坐着小月子，正好我伺候着你，省的你回去你婆婆还不知道忙活谁家去了，还能顾得上你吗。” 　　楚春子这话唐桂芳乐意听，笑嘻嘻的就应下了。这会怀孕的多，流的也多，一般自己决定流的都没怎么有上医院去的，买点药就在家里自己吃了，在厕所里蹲一会就得了，很正常的事情。 　　“妈，芳子不是说怀了三个月了吗，在家里流能行吗，要不去趟医院，也放心不是。”张兰芝到底是不怎么放心，还是多说了一句。 　　“没事，嫂子，这都三个月了还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这肚子连大都没大一点，我这么寻思着就是孩子不怎么好，在家里自己吃点药就行了，不用去医院多花那冤枉钱。”唐桂芳嘴里这么说着，心里觉得大嫂这是抖起来了，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动不动就上医院，有那冤枉钱留着干什么不好。 　　好吧，该说的说了，人家不领情也没有办法。张兰芝也就不多话了，楚春子和唐桂芳说妥了，两个人就不在这呆着了，楚春子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让唐桂芳回家等着，自己急匆匆的就到村子里赤脚医生那里买药去了。 　　等到晚上许志东领着许伦过来了，许伦小脸上脏的一道一道的，许伦一下了自行车就蹬蹬的往张兰芝家里跑，许志东只能在后面停稳了车跟着过去，刚走到大门口就听见玉子和许伦的声音，玉子还很有大姐风范的训许伦。 　　“你都是大孩子了，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啊，你看看你的脸一道子一道子的，我姑父回来还得给你擦脸，多累啊！” 　　张兰芝转头看见许志东在门口，赶紧招呼，“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大嫂，咱妈在家里吗？我想把许伦送回来让咱妈给看一段时间。” 　　“在家里呢，不过咱妈够呛有功夫，小妹今天回来了，流个孩子，咱妈伺候小月子呢。”张兰芝挺好奇，许伦有他爷奶，住姥家的时候很少，但是许志东这个人脸上总是一种表情，还真看不出来有没有什么事情。 　　“我妈那也是，我两个妹妹都回来了，一大家子我妈照顾不过来，我就寻思着让咱妈给看几天，不行就我领回去看着吧。” 　　“你可别，你领回去没两天小伦的小圆脸的尖下去了，你要是放心就放我这吧，许伦也听话又好带，也不用我操心。”张兰芝很疼许伦，这会还真不放心许志东自己照顾，其实这么大的孩子了，也不用许志东这么照顾，但是孩子的一日三餐得保证吧，许志东现在还在码头跑鱼贩子，还就吃饭上不抓点。 　　“行吗，嫂子，不麻烦你？”许志东眼前一亮，许志东也是没有办法，不然就许志东这样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的性子还真不见得能让张兰芝给带许伦。主要是张兰芝自己家里这都忙得团团转不是。 　　晚上留了许志东一顿晚饭，许志东现在做鱼贩子还是很赚钱的，只不过是遭罪一些，天天等在码头就是了，唐山现在也是做生意的人了，和许志东两个人就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还说的津津有味的。 　　“我这弄鱼虾这一行的，就怕个不新鲜，再坏了，现在这天气还不那么热了，上个月那才叫热呢，生意，啧啧，那鱼恨不得从船上拿上来就臭了。” 　　“不会能弄到冷藏去吗，弄那里面不就行了。” 　　“冷藏是好，但是没门路你也摸不着啊，现在这冷藏厂可以说是狼多肉少，你生意小了人家还不稀得做你的呢。” 第七十五章 　　“还是么，这么吃香啊？当初刚开冷藏厂的时候，咱这还都当新鲜事呢，没想到现在还是个吃香的东西啊。”唐山挺好奇的，冷藏厂到现在都一直是国家的，现在这还吃香了，前些年冷藏厂一直都是国家用的，那个时候也没有做生意的不是，一年里用的时间也就那些，闲时候都在那里晒鱼干晒什么的，现在倒是忙活起来了。 　　“那可不是的，都知道是好东西，能保鲜，花的钱也不多，谁不用。”许志东摇着头，又笑，“我这样的，也没有个先见之明，就知道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啧啧，就是不行。” 　　“先见之明还不好说，冷藏厂这么吃香，咱自己建一个呗，到时候也不用愁生意了。”张兰芝插了一句嘴，冷藏生意很好做，要是从现在开始能做，一直到二三十年后冷藏生意仍然很好做，这里靠海，渔业越来越发达，现在要是能先一步建起冷藏厂，后面就能一步步一步建起别的，张兰芝自己是没有这个想头了，也没有那个本事，但是许志东说不定可以，张兰芝也就是提一句，行不行的还得看许志东。 　　“建冷藏厂？嫂子这心可大啊！”许志东直笑，“我也有这个想头，其实有这个想头的多了去了，但是没有本钱啊，冷藏厂那要建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本钱大着呢。和我好的一个大哥还说呢，咱现在是想建没有本钱，等到辛辛苦苦的挣够了本钱，保准又舍不得，那些钱留着干什么不好，谁还会拿出来建什么冷藏厂，万一要是赔了怎么办？这就是咱这老农民想法，没有魄力。” 　　“这就得看谁的胆子大了，胆子大才能干大事。”唐山喝了口小酒，“像我这样的，这小买卖做着，能吃个肉喝个小酒，这么干上几年，等儿子闺女长大了，能给儿子盖个房子，闺女一份好嫁妆，这就行了。” 　　“所以说你一辈子也没有什么大出息。”张兰芝斜了唐山一眼，“志东你不是银行干过，银行不是能借钱吗？要是真想盖个冷藏厂，也能先和银行借啊！” 　　“这倒是，银行能贷款，但是现在个人不好贷啊。”许志东眼睛亮了亮，“我还真没想起这茬来，等我回去先问问，不行就找找关系。” 　　晚上吃了饭许志东自己回去忙活去了，许伦就留在这里，许伦高兴的不得了，和玉子广子恨不得在家里撒欢，一会要和玉子姐睡，一会又要和广子哥睡，唐山逗着问一问，又要和舅舅舅妈睡，忙活的不得了。 　　“哎呦，你可忙活死了，你晚上和你广子哥睡去吧，我可不要你，你晚上尿你广子哥床上啊！”玉子逗许伦，惹得许伦从玉子背后扑倒玉子背上，一个劲的撒娇，“我才不尿床呢，我都是大孩子了，我晚上就要和你睡。” 　　说着又喊张兰芝，“舅妈，舅妈，我晚上要和玉子姐睡，我要和玉子姐睡一起。” 　　玉子笑嘻嘻的从背后把许伦搂过来，碰到了许伦的胳膊，许伦哎呦了一声，吓了玉子一跳，“怎么啦，碰到你哪里啦？” 　　玉子赶紧把许伦的衣服袖子撸上去，就看见许伦白白嫩嫩的胳膊上一大片青青紫紫的，也不知道是碰的还是摔得，在许伦白嫩嫩的胳膊上更显得吓人的触目惊心。 　　“妈，你快看看，小伦的胳膊吓人的慌，你这是怎么弄得啊，你也不说啊！” 　　张兰芝和广子都凑过来看，广子看的龇牙咧嘴的，好像是在自己身上似的，其实广子很皮实，这样的伤广子也不知道碰出多少次，有时候都是一次没好一次又碰出来，不过放在许伦被唐桂芬养的白嫩嫩的胳膊上，就显得格外的疼。 　　“我拿点红花油给抹抹，痛不痛啊，你个傻孩子，你没有知觉了啊？”张兰芝下了炕去拿红花油，心疼的不得了。 　　“没事，舅妈，不怎么疼，不碰就没有感觉。”许伦还笑嘻嘻的，“我今天在我奶家里碰的，我被我姑姑家的姐姐们推到锅台上面了，叫我爸遇见了，我爸可生气了。” 　　好吧，张兰芝又是心疼又是无语，许志东这个人好面子，大晚上的带着许伦过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张兰芝当时没问，却没有想到现在被许伦无辜又天真的揭了底。 　　“舅妈，你说我妈什么时候能和小弟弟一块回来啊，今天姑姑家的姐姐说我妈不回来了，气死我了！” 　　“是吗，别听她们的，你姐姐还是小孩子呢，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说！等着你奶保准骂她们。”张兰芝给许伦抹红花油，“你就想要小弟弟啊，小妹妹不好吗？” 　　“我奶才不骂他们呢，今天我都被推到了我奶也没有骂她们，我奶非让我说小弟弟的，我想要小妹妹，我奶不许我说。”许伦很委屈，“舅妈我一直在这里住好不好，我不想在我奶家里住了。” 　　“好啊好啊，你在这里住吧，白天我领你上学去，晚上咱俩住在一个屋子里！”广子一点也不嫌弃许伦小，也不说不愿意带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玩，听许伦要留下来，高兴的直拍手。 　　“留这，留这，你广子哥不靠谱，白天跟着舅舅到集市上玩去，愿意买什么吃就买什么吃，咱还不回去了，就在这住着。”唐山大包大揽的答应下来，得了张兰芝一个白眼。 　　晚上许伦就和皇上似的要先和他玉子姐睡，第二天晚上再和广子哥睡，逗得张兰芝和唐山笑的不行，玉子领着许伦回自己屋子，广子在后面笑嘻嘻的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思，“妹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可得惊醒点啊，伦子半夜起来要是叫不醒你可就尿你床上啦！” 　　“广子哥你净瞎说！我都是大孩子了，才不尿床呢，玉子姐不起来我也能自己起来，才不像你呢，哼！”许伦说完朝着广子做了个鬼脸，拉着玉子蹬蹬的跑回屋子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玉子起来就和张兰芝宣扬许伦有多懂事，晚上自己能起来，也不害怕，还知道轻手轻脚的，要不是身上带了外面的凉气滚到自己怀里，都不知道许伦半夜出去过。这么一说，张兰芝和唐山就都开始夸许伦，把小孩子夸的不好意思了才罢休。 第七十六章 　　“芝子，芝子，咱俩快点到妈家里去看看，我怎么听着吵吵嚷嚷的？”唐山在前院收拾准备去赶集，就听见隔壁像是有何跃东的动静，吵吵嚷嚷的，就赶紧招呼张兰芝。 　　“怎么啦，谁到妈家里去了？”张兰芝赶紧去楚春子家，出门就看见楚春子家大门开着，门口停着辆自行车，“是跃东的车吧，这一大早的过来，这怎么这么快想起来找媳妇了？” 　　进了门，就听见唐桂芳的声音，“何跃东你什么意思，在我妈家里闹什么闹，昨天在你妈家里你怎么哑巴似的一声不吭啊，到我妈家里显出你来了，孩子我说留着你不愿意，我流了你还不愿意，那你想怎么样？” 　　“这是干什么呢，芳子，你小月子你不知道啊，闹什么动静呢，还有跃东，你把她气坏了你能得着好啊，这不是你媳妇啊，气病了不用你操心啊？”张兰芝进屋就看见唐桂芳张牙舞爪的样子，“咱妈呢，一大早的干啥去了？你吃没吃饭啊？” 　　“嫂子！”何跃东看见张兰芝叫了一声，一脸的无奈，想说什么但是没能说，唐桂芳突突的一顿说。 　　“嫂子，你来啦，妈去老吉那了，说买点骨头回来炖给我吃，好给我补补，妈还没做早饭呢，说是去晚了老吉就赶集去了，嫂子你怎么来了？” 　　“你哥听见家里有动静，叫我过来看看，你可收点你那脾气啊，小月子和月子一样的，你做不好以后遭罪的是你自己，别不拿当回事啊。” 　　“就是呢，你听听嫂子说的，我让你轻点声你不听话，我这来了也没说什么你就闹动静。”何跃东赶紧接话，像是找到人撑腰了似的。 　　“你可拉倒吧，你现在话说的好听，刚才就咱俩的时候你怎么不是这么说的，你的声不比我小，有人在跟前了你装的像个人了，谁还不知道谁，你别装了。”唐桂芳也不大声了，就在炕上躺着声调慢悠悠的说着，那样子简直能气死个人。 　　“行了，行了，你们俩的事我可不管了，正好今天早上我熬得小米粥，我回家给你拿点，你们两个都好好说话，可不兴再吵吵了啊！”何跃东不是个脾气大的，估计是再吵不起来了，听话音儿是唐桂芳她婆婆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张兰芝也没有兴趣听人家家里的事，就借口回家去了。 　　让广子跑腿送了饭，张兰芝就收拾收拾让唐山自己赶集去了，楚春子看样子是没有时间过来看店了，家里还有个许伦，张兰芝就留在家里，而且家里这些日子也没时间好好收拾，还幸亏有玉子扫扫地擦擦桌子，家里还是乱的狗窝似的。 　　房子大了就这点不好，收拾起来费劲，一个大客厅张兰芝就收拾烦了，好在现在还没有铺地板，等到以后铺地了，还要拖地就更烦了。 　　许伦就在这里扎根了，天天跟着她玉子姐上学去，这会的小学管的也不严，教玉子的老师也是唐家村的，很好说话也很温柔，看见许伦白嫩乖巧的样子，在教室里坐着也不胡闹，就坐在玉子旁边，比那些捣蛋的男孩子还能坐得住，一点也不影响上课。 　　唐桂芳在家里做小月子，何跃东也就扎根在这里了，天天往这里跑，今天小米明天红枣后天骨头的，就怕唐桂芳小月子再坐不好，再有什么毛病，楚春子的本意是就养活个十来天就行了，但是人何跃东好说歹说嘴甜的让楚春子给伺候了一个月的时间，比人家正经生孩子的坐月子的时间也不差多少了。 　　一晃就入冬了，张家三兄弟的日子也过得津津有味的，那只瘦骨嶙峋的牛出了大力气，三兄弟虽说还没有完全回本吧，但是也差不多了，喜得三个眉开眼笑的，不过张兰芝估计着也就好景不长，没几天好日子了，老二是个万事不管的，老三说不了算，老大不舍得好好喂，只想人家牛出力不给人家东西吃，张兰芝看着都觉得那牛像是马上就要咽气的样子，偏偏就那两个嫂子还美滋滋的，天天夸大哥把那牛喂的好。 　　看样子据那哥仨反目成仇的时间可以进入倒数了，重生了连这样的事情都提前了，张兰芝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阴暗了都，暗戳戳的期待着哥仨赶紧的吵吵，完全没有提前制止事情发生的想法。 　　张兰芝给玉子广子缝棉袄，也就不可避免的给许伦也缝了，许伦从小到大虽说经常穿新衣服，但是新衣服是唐桂芬给缝的，一点也不好看，这下张兰芝给缝的阵脚细密的漂漂亮亮的小棉袄，喜得直蹦高，许志东过来，许伦就穿着棉袄棉裤美滋滋的在许志东跟前转圈，许志东就笑，“你舅妈手真巧是不是，你妈就不行了，缝的衣服一点也不好看。” 　　“嗯，嗯，爸，你给舅妈钱呀，给舅妈钱！”许伦美够了就和许志东要钱，许志东愣了一下，“怎么啦，你闯祸了？” 　　“不是，舅妈给我缝新衣服了，你不用花钱吗？” 　　“哎呦，我说这直要钱干什么呢，这是舅妈给你缝的，不用给钱，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啊！”张兰芝笑的不行。 　　许志东也不和张兰芝客气，要说这几个月张兰芝许志东往张兰芝这里送了不少好东西，有什么新鲜的都往这里送，张兰芝做了许志东也跟着吃，现在看见张兰芝给儿子缝了新衣服，嘴里没说什么，心里想着以后还得多给嫂子家里点好东西，可不能亏了大哥大嫂一家子。 　　“妈，妈，学校要鸡屎，一人要十斤，你掏不掏鸡窝啊！”广子放了学到了家就喊，瞪着大眼睛期待的看着张兰芝，希望张兰芝能掏鸡窝。 　　“哥，你耍赖，明明老师说了要自己到外面去拾的，你这样是不对的！”玉子在后面晚了一步，气哼哼的看着广子，嫌弃他耍小聪明。 　　“反正老师要的是鸡屎，自己家里的外面的不都一样吗，都是鸡拉的，老师又不认识。”广子“语重心长”的，“妹子，咱家里今年养的鸡多，咱妈掏掏鸡窝，肯定咱俩的都够了，外面这么冷的天，你还到外面去拾鸡屎，你是不是傻？” 　　“就你精，什么时候要啊？”张兰芝好笑，今年虽说鸡喂的不少，但是这时候的鸡都是在外面放养的，鸡窝里不会有多少鸡粪的，说起来也不知道现在的学校都是干嘛的，一年年净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要了干什么去。 　　“下个星期——”广子卡了下壳，转头看玉子，“是下个星期二吧，妹子？” 　　“是呀！”玉子翻了个白眼，今天是星期五，有两天的时间给孩子到外面拾鸡屎去，玉子要自食其力，广子就光想着偷懒。 　　“那你得和你妹子一块到外面去拾鸡屎去了，家里的鸡粪我刚掏了，不够。” 　　“啊——？妈，一点都没有了？”广子偷懒计划没能成行，摆出生无可恋脸看着张兰芝，逗得玉子在一旁哈哈直笑。 　　“偷懒偷不成了吧？老老实实出去拾吧！” 　　第二天玉子起来提着粪篓子拿着小铲子出去拾鸡屎，小许伦也拿个小铲子在后面跟着，广子就在被窝里趴着看电视死也不起来，等到中午玉子和许伦到外面拾了两篓子鸡屎回来了，才看着眼红，在家里扭着不高兴。 　　“你赶紧给我停了啊，我看你是想挨揍了，你都十三岁的大小子了，你都男子汉了，你当你三岁啊，你还有脸在家里闹，越大越不要脸了你还！”唐山虎着脸倒拿着笤帚，好像广子再闹就要一笤帚打到他身上，吓得广子立马停下来，又委屈的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眼泪擦擦，谁还委屈着你啦你还掉眼泪？”张兰芝饭做好了端到桌子上，“别哭了，赶紧吃了饭到外面拾去，在家里看一头晌电视你还闹，你都不要脸了你。” 　　广子在那里站着别扭，也不动弹，张兰芝也不管，喊着都过来吃饭，“小伦，不用管你广子哥，咱过来吃。现在不吃饭一会饿了就饿着，可没有饭吃啊！” 　　广子就自己在那里站着，也不吃饭，张兰芝也不管，吃了饭玉子又招呼着许伦出去，广子还在客厅那里站着不动弹，“你还不出去在家里犟着干什么，家里没有鸡屎啊，你不出去拾你就没有拿得，你自己掂量着吧。” 　　唐山说完了，广子在那站了一会，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气哼哼的穿了衣服拿着粪篓子出去了，没用多长时间就看见广子乐吼吼的叫唤着跑回来了，和张兰芝炫耀完了又跑到前面和唐山炫耀，得了唐山两个白眼也不在意，倒空了篓子就又跑出去了。 　　张兰芝松了口气，其实张兰芝还真不怎么会教孩子，重活一回就是想让两个孩子过得好，但是显然儿子并不是闺女那种省心的，张兰芝有时候都觉得儿子和闺女这性子是不是投错了胎了，广子这性子要是个闺女张兰芝就不愁了。 第七十七章 　　漫长的一个冬天，张兰芝家里并不怎么冷清，来子为首的一群孩子天天到张兰芝家里报道，看电视打扑克家里闹哄的不行，每天晚上比上班都准时，后来又把香子为首的大人们引过来，大人们占据了炕，在炕上打保皇，把些小孩子们赶到地上放张桌子围着，炕上炕下开了两桌，热闹的时候两桌一块闹动静，你五个尖我五个二的，好在没有男人，家里不会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 　　张兰芝家里生了个小炉子，煤是唐山在外面码头买的，煤块不大，还有煤面子唐山也拉了几车回来，张兰芝上山挖了黄泥，回来和了煤面子扣成蜂窝煤，小炉子很好烧，烧着蜂窝煤都呼呼的很大的火，家里很暖和，只不过张兰芝得好好收拾客厅了，一天家里就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临近过年的时候，许志东来接许伦了，同时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给玉子和广子买的是好东西，一人一双小皮鞋，玉子的是双红色的皮鞋，广子的是双黑色的，鞋帮还挺高的，很有种军阀皮靴的感觉，美的广子穿着在地上啪嗒啪嗒的走来走去。 　　腊月二十，张在援过来了，还一手提着一条偏口，笑嘻嘻的进门，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送条鱼尝尝就走了，惹得张兰芝惊奇不已，“这是刮的哪门子风啊，好端端的还给咱送条鱼吃吃？” 　　“给咱咱就收着呗。” 　　“你这个人说话，不收着还能扔出去啊，正好，今天晚上炖了，叫妈一块过来吃。”张兰芝翻了个白眼，正说着，就听见大喇叭开始唱戏，唱完了就是一阵清嗓子的声音。 　　“这个，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了啊，今年咱村子里的大喇叭年三十开一天啊，咱村子里有这个会唱的，咱这个有嗓子好的，都来唱一段，咱村子里一块乐呵乐呵，这个都来报名啊，都来唱啊！” 　　“老婆子，你去唱一段？”唐山不长脑子的招惹张兰芝，又得了张兰芝一个白眼。 　　“你什么时候看我去出这样的风头了？”张兰芝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戏来嗓音清亮，不过平日里一群老娘们凑到一块唱两嗓子就唱了，但是这时候张兰芝就不愿意出去嘚瑟了。 　　“嫂子，不好出风头啊？”何景正巧过来，还挺着个肚子，是来送东西的，顺带要东西，“嫂子，你腌的那个辣椒还有没有了？我这几天快馋死了，口水啦啦的天天，唐湖天天在家里说我肚子里的准是个馋闺女。” 　　“有，怎么没有，今年的辣椒多，我腌了好多呢。想吃就过来拿，你还用在家里馋，尽够你吃的，吃完就让唐湖过来拿。”张兰芝赶紧接过何景手里的东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来要个辣椒还用带东西来吗？” 　　秋天快霜降的时候，张兰芝把园子里的辣椒都拔了，今年张兰芝种的辣椒多，主要是自己买的种子闷得苗，出来的苗张兰芝都种了，到深秋的时候辣椒最后一茬长得累累的，张兰芝把辣椒都拔了，上面的辣椒都摘下来，红的绿的分开，红的一部分晒干，一部分剁了做辣椒酱，绿的就都切了腌了吃。 　　今年的辣椒种子不知道是不是变异了，特别的辣，张兰芝腌了之后，辣味轻了些，又进了鲜味咸味，吃起来口感很好，腌好了张兰芝各家送了一点，主要是今年的辣椒实在是太多了，张兰芝腌了满满的一坛子。 　　何景是个嘴壮的，怀孕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也一直没有什么酸辣上的反应，这会一吃张兰芝送的腌辣椒，一下子就吃上瘾了，越吃越好吃，关键是还不觉得辣，把唐湖辣的不行的辣椒何景硬是觉得正好，一顿不吃都不行。 　　“嘿嘿，这不是快过年了吗，单就要个辣椒我还用拿东西来么，你和我要我都不给。”何景笑嘻嘻的，“对了，嫂子，咱大队过年开大喇叭，你去不去唱啊？” 　　“我不去，我唱就是唱两句，唱不了一段，你想去啊？想去就去，大队不是还说让都去报名吗？” 　　何景也是个喜欢唱的，嗓子也不错，何景的爹是个会拉二胡的，何景很小就随着她爹的二胡唱，也不怯场，这会一听大喇叭能唱，心里早就痒痒了，只不过在唐家村还是个小媳妇，何景就怕去了外面有说嘴的，现在张兰芝说能去，何景乐呵呵的心满意足的端着一大碗辣椒回去了。 　　今年过年有春晚，第一年春晚，玉子和广子老早就期待的很了，大年三十何景吃完了饭着急忙慌的到大队唱了一段，就急匆匆的到张兰芝家里，张兰芝家里的电视大还是彩电，而且这会都愿意一大家子凑到一块，也热闹，在各家吃了饭，广子把楚春子接过来，唐湖和何景也都过来了。 　　隔壁绣子一家子也过来找电视看，张兰芝炕上摆着花生瓜子糖果苹果，在小桌子上摆的满满的，炕上也烧的暖烘烘的，手放到炕上都感觉烫手，大家伙都坐在炕上，吃着瓜子说着话，等着春晚开始。 　　其实头一年大家并没有像后来的那种春晚情结，不过是看个新鲜，再说现在有电视看就很新鲜了。没一会，南叔一家子也都过来了，南叔没过来，南婶过来了，张兰芝赶紧招呼，幸亏屋子大，炕也大，男人们都在炕前的椅子上坐着，炕上是女人和孩子们的地方。 　　春晚开始，这会的春晚还很淳朴，就是这样，大垫肩烫头发红唇白脸的妆容也让女人们啧啧称奇的觉得很漂亮，出来唱歌的穿着的裙子也都觉得很好看，等马季的宇宙牌香烟出来，逗得一屋子的人哈哈的乐个不停，人多凑在一块，看着更觉得好笑。 　　春晚歌舞相声小品杂技全乎的很，看的一大家子的人惊呼的称赞的，跟着唱的，哄堂大笑的，一晚上热闹的不行，一直到零点都过了也没有走的，都在等着看完，孩子们早在炕上横七竖八的睡得小猪似的呼噜呼噜的，大人们却是越看越清醒，一点也不困，一直看到春晚完了才一脸没看够的收拾着回去。 　　等到唐山拉开了门灯，才看见外面下起了大雪，这会已经到脚脖子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天上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下，外面一口风也没有，大雪下的悄没声息的。“哎呦，这大雪下的，回家可都得小心点，都慢点走。” 第七十八章 　　“可别滑倒了，都慢点走啊，湖子你扶着点景子，慢点走！”春晚看完了已经是后半夜了，再加上大雪，张兰芝和唐山不断的叮嘱，广子和唐山把楚春子送回家，一家人这才上了炕睡觉。 　　第二天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饺子，初一早上并不赶，张兰芝也没有起早，等到起来了，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院子里直接没法下脚，看样子雪的厚度直接到膝盖，“哎呦，这个雪下的，大年初一这么大的雪，这是好兆头啊？” 　　“爹，过年好，妈，过年好！” 　　“爹，过年好，妈，过年好！” 　　广子和玉子听到张兰芝的声音，还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就朝着张兰芝和唐山两个人拜年，“好好，过年好，你们两个赶紧穿上衣服，别冻着了。” 　　昨天晚上张兰芝就和好了面，调好了馅，这会包就行了，唐山和广子在外面铲雪，就这么一会，外面又开始下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往下铺，广子和唐山前面铲了，后面就又铺了一层。 　　“你们两个铲条路出来就行了，赶紧到妈家里去看看，给妈门口铲铲雪去。” 　　“不用，妈家里有湖子呢，再说妈自己也能铲，我要是去了，妈还嫌弃我呢，指定得说她还没老到不能动弹，得把我赶回来。”唐山满不在乎的笑，“等湖子去吧，湖子肯定去，妈肯定不骂湖子。” 　　张兰芝噎了一下，也不再管了，和玉子包了饺子，煮好了，唐山和广子也正好把家里门口都铲了一条小路出来，一家子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张兰芝包的白菜肉馅的饺子，肉很多，里面的馅都能成肉丸了，再加上白菜张兰芝挤得轻了一些，这会煮熟了之后里面就和灌汤包似的一包汤，广子吃的急了些，还被烫着了舌头。 　　正吃着，南叔家里的孙子辈们晃晃悠悠的一大群过来拜年，一进门就是一连串的大伯过年好，大伯娘过年好，张兰芝赶紧拿了糖果瓜子的出来招呼，广子和玉子一看弟弟妹妹们都过来了，赶紧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打仗似的穿上新衣服，新鞋子，乐淘淘的一块出去给长辈们拜年去。 　　大年初一都没事干，张兰芝家里也宽敞了，唐俭几个更愿意凑到张兰芝家里来了，早上忙忙活活的拜完年了，都不用招呼的，唐俭几个就顺腿的溜达过来了，进门就大爷样的喊着上茶水。 　　唐山老早就准备好了，泡好了茶，招待这群大爷们，一群大老爷们凑到客厅了坐着吹牛，吹完了又支起桌子打麻将，烟雾缭绕的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就这样欢声笑语的开始了。 　　84年这一年，张兰芝一家过得平平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波澜，让张兰芝很惊奇的是老张家的三兄弟养的那头瘦骨嶙峋的牛竟然一直活的有滋有味的，一直过了一年也没有死，也给张家三兄弟赚了几个钱。 　　能多赚几个钱张兰芝也高兴，但是张兰芝也很忧虑，这牛现在也被老三养出一点肉来了，张兰芝也不敢确定事情是不是还和上辈子一样，现在张兰芝觉得这牛既然活到现在了，就一直活着吧，这哥仨已经尝到甜头了，要是这牛再哪一天“暴毙”了，估计这仗得比上辈子打的还凶。 　　不过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那牛也勤勤恳恳的给老张家赚钱呢，张兰芝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是出嫁的闺女，还过得不错，说的多了，估计那几个心眼小的说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 　　丢下这码事，就没有什么让张兰芝烦心的了，生意也一直红红火火的，就连许志东的生意也支起架子了，许志东在银行到底是有点人脉，贷了款，冷藏也很快建了起来，生意好的不得了。 　　张兰芝有时候也感叹，一样是人，自己还是重活了一辈子的，最大的本事也就是这样了，就算是知道以后这片海养殖业渔业都发展的好，也不是自己能玩的转的，就这样做个小买卖还累的够呛，人和人就是不能比。 　　又是一年的冬天，进了腊月二十家家就开始为了过年做准备了，这个时候也单干了有几年了，家家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过年的各种讲究也都兴起来了。 　　“三十半夜得吃饺子，大年初一吃饺子，初二吃面条，初三吃饺子。” 　　“初四呢，初四吃什么？” 　　“嘿，你个败家的熊孩子，吃三天还不行，还得初四？没有初四了，初二吃面条是拉钱串子，初三吃饺子就送年了，这年就过完了。” 　　说话的楚春子和许伦，许伦又长了一年，还是白白嫩嫩的，不过个子长高了些，这会瞪着大眼睛，呆萌呆萌的。 　　唐桂芬在外面一年多，抱着个闺女回来了，许志东是很高兴，但是许家老太太和楚春子就不是很高兴了，两个人都觉得这两口子遭这么多的罪，最后也没有得个儿子，真是不值当的很，不过楚春子到底是当姥姥的，看见长得白嫩嫩的许佳，还是疼爱的很。 　　“不对，姥姥，不是说有二十三，糖瓜沾，二十四，干啥的说法吗，为什么咱这里没有啊？”许伦这是从唐桂芬嘴里听到的，这会就来问楚春子，觉得唐桂芬“避难”生孩子的地方很好玩，比家里好玩多了。 　　“咱这里没有那些讲究，你现在能多吃几顿饺子就很不错了，再往前几年，你玉子姐和广子哥小的时候过年都没有饺子吃，还糖瓜沾，没有糖瓜。” 　　“我不信！” 　　“不信你问问你玉子姐去，你问问你妈去，看你妈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唐桂芬正抱着许佳在张兰芝家里坐着说话呢，何景也抱着孩子坐在炕头上，何景也生了个闺女，起名叫唐宁，比唐桂芬的闺女大一个月，这会两个小孩子在炕上扑腾，两个当妈的也不怎么管，自己说话说得热乎。 　　“玉子，广子，在不在家里，快出来，快出来！”唐山在外面呼啊喊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急切切的。 　　玉子和广子在家里听到声音跑出去，家里唐桂芬和何景朝外面看了一眼，“大哥这是干什么呢，用不用出去看看？” 　　“不用，甭管他，这几天疯了似的往家里置办东西，准又是给玉子广子买着什么好吃的了。”张兰芝见怪不怪，日子好过了好像也点亮了唐山的疼孩子技能，这一个年尤其的明显，就像是不过了似的往家里买吃的。还净都是不好买的，现在日子虽说好过了，但是物资还是很匮乏的，水果都不常见更不用期待别的东西了。 　　“妈，妈，我爹买了苹果和橘子回来，买了可多了，这么大一筐！” 第七十九章 　　“啊？苹果？什么苹果啊？”张兰芝第一反应是买的国光，国这种苹果吧，爱吃的爱吃的不行，不爱吃的吃一口就这辈子都不带想的，小苹果不大，但是很酸，很酸很酸，但是放一阵就会很面，但是还是一点甜度都不会增加，并且有大厚皮。 　　“金帅，金帅，不是小国光。”玉子还真知道张兰芝想的什么，笑嘻嘻的，“一大筐子金帅。” 　　金帅也很面，但是个头很大，也很甜，皮也很薄，相对小国光来说金帅就高大上的不得了了。当然金帅的价钱也要高很多，也不好买。 　　“哎呦，这都快过年了，在哪还买的金帅啊？”张兰芝挺高兴的，现在家里的经济条件完全可以负担的起吃些好吃的，关键是现在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好吃的时候，也是唐山喜欢交人，在外面很有些张兰芝都不知道的认识的人，很多时候还真能管的上用场。 　　“我认识的一个刘河村的，他说给家里买点，过年好吃，他苹果橘子香蕉的都买的不少，他一家人撑死也吃不了，我硬从他手里抢过来的。”唐山说的还得意洋洋的。 　　“指不定人家家里有什么事呢，哥你抢过来人家不难办啊？”唐桂芬看唐山的样子觉得好笑，也是唐桂芬跟着许志东形成的条件反射的想法。 　　“嗨，有什么难办的，就是送人他一样有两筐子也够了，家里自己吃还能吃那么些，又不是不过了。”也是唐山和那人交情不错，硬是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玉子和广子早就一人一个橘子吃着了。 　　“妈，大姑，大婶，这橘子可甜可甜了。”玉子吃了一瓣，把剩下的递给张兰芝几个，唐山看的颇有些不是滋味，“闺女，这不是爹辛辛苦苦给买回来的吗，怎么不给爹尝尝啊？” 　　“爹，我的给你！”广子一只脏爪子伸到唐山跟前，看唐山一脸嫌弃，还没等唐山说什么就把橘子塞到唐山嘴里，“你赶紧吃吧，别等你闺女了，你再嫌弃我连我也不管你了。” 　　广子过了年也是15岁的大小伙子了，长了个大高个子，张兰芝拿量衣服的软尺子给量了量，已经有一米八了，站在瘸着腿的唐山身边，把唐山比的跟没长腿似的，不过这臭小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天天吃的东西都长骨头了。 　　张兰芝几个看的直乐，乐完了张兰芝拿了个盘子装了苹果和橘子回家，车上的筐就让广子和唐山搬就行了，广子现在劲大的很，他自己也能搬了。 　　“人家这是在哪买的苹果啊，味真好，挺好吃的。”家里女人们在暖和的炕上吃冰凉的苹果和橘子，何景和唐桂芬都吃着挺好的，两个小娃娃也不安分的在咿咿呀呀的，都凑在玉子跟前盯着玉子手里的苹果，看的玉子一脸无奈的向张兰芝求助。 　　“妈，这怎么办啊，能不能给她俩吃啊？” 　　“别给，别给，太凉了，回头再坏肚子。”张兰芝听到玉子的声音回过头看，被两个小狗似的凑在玉子跟前的娃娃逗乐，“你们俩一会走拿点回家，捂暖了给两个孩子吃点。” 　　唐桂芬家里不缺，推辞着不要，何景看唐桂芬不要，也不好意思要，跟着推辞，结果被唐桂芬不客气的抢白了一顿。 　　“大嫂给你的你就拿着，你能和我家里比吗，嫂子给你的你就拿着，和嫂子还客气什么。” 　　唐桂芬作为大姑姐，在何景跟前一向是毫不客气的，也是唐桂芬看不上何景万事扶不起来软绵绵的性子，但是平日里也是唐桂芬贴补的最多。 　　何景也知道唐桂芬的性子，也不知道计较，当然就是唐桂芬真是那种讨人厌的大姑姐，何景也是不知道生气计较的，这会听唐桂芬这么说，就笑呵呵的应下，很不好意思的看了张兰芝一眼，“那我拿点回去。” 　　“就是，拿点拿点，你也看见你哥买那些了，拿点回去你们也吃。” 　　玉子拿了个苹果放在炕被底下放着，张兰芝她们说了一会话，就看见玉子拿着个小勺一人一勺的喂给面前的两张小嘴，两个小馋姑娘就像刚孵出的小鸟，张着嘴萌萌哒的等着玉子的勺子。 　　“哎呦，苹果热没热啊，就给她们两个吃？” 　　“热啦，我放在炕被底下的。” 　　“玉子真有个当姐姐的样子，从小就疼孩子，等将来有了自己的，不得放在手心里捧着？”唐桂芬看玉子的样子，就笑呵呵的打趣，被何景拐了一下。 　　“你还是当姑的呢，玉子才多大啊，你就说这个？” 　　“没事，说说怕什么，玉子又不懂。”唐桂芬没个正行的笑着问玉子，“是吧，玉子？” 　　玉子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呢，就响亮清脆的应了一声，逗得三个没正行的“老娘们”们哈哈直乐。 　　“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张兰芝和唐桂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了看到了不敢相信和惊喜，同时院子里唐山的声音也证实了这份惊喜，“海子？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哥，刚到的家，和妈说了会话就过来了。”唐海变化很大，长个子了，也结实了，板寸头还穿着军装，脸也晒得黝黑，广子看的一阵眼热，叫着“小叔”就往唐海身上蹦。 　　“哎呦，咱家大广子长这么高啦，你这是能长到一米九啊？”唐海看见广子朝自己过来，赶紧笑着往后躲，“你这大个子小叔可抱不动你！” 　　“真是海子回来啦，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啊？回来了还走不走啊？”唐海从去当兵就一直没回来，本来楚春子就想着让唐海去当个两年兵就回来，结果唐海在那干的还不错，也不想回来，楚春子拗不过也就同意了，没想到这次悄么声的就回来了。 　　“走，怎么不走，不过能在家里呆个几天。”唐海笑呵呵的，张兰芝赶紧让唐海进屋子，好几年没见，家里都变了样，唐海也有了变化，唐桂芬这会早满眼的眼泪了，唐海一看过来，唐桂芬就控制不住的流了满脸的泪。 　　“哎呦，姐，你这是干什么，你看看你这哭的，叫我志东哥知道了以为我欺负你了呢！”唐海回来先是经手了一番楚春子的眼泪，这会看见唐桂芬的眼泪，更是一脸的无奈，正好一转头看见炕上一大两小，赶紧趴在炕沿上转移话题。 　　“哎呦，这是谁家的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啊？玉子，还认不认识小叔啊？” 　　“认识，小叔！” 　　“这俩小的都是谁家的啊？” 　　“你大姐家一个，湖子家一个。” 　　张兰芝说着招呼着都上炕，唐海就在地上的凳子上坐着，腰挺的板板正正的，坐姿规规矩矩的，看的唐桂芬又是高兴又是想哭的，也惹得许佳好奇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妈，嘴里也咿咿呀呀的像是在问“你怎么了呀？” 　　何景还是和唐海生疏一些，唐山对着家里人也不是个话多的，就以张兰芝和唐桂芬组成的询问组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唐海，唐海也是对家里人的变化新鲜得不行，双方你来我往的打架似的，不过没一会唐海就被张兰芝和唐桂芬两个人压制了下来，默默地认输之后乖乖的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两个人。 　　晚上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在楚春子家里吃饭，百年不变的包饺子，等饺子上桌了，说着话的时候，楚春子很自然的说起唐海的婚姻大事，“你还要在那边呆多长时间？就当个小兵有什么好当的，你还不回来了，反正你现在是长大了有主意了，我也管不了你，但是你总得结婚吧？你可是到岁数了，该结了。” 　　一听楚春子提起这茬，唐海就赶紧给唐桂芬和张兰芝使眼色，唐桂芬看见了就假意的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妈，海子还能等两年呢，不着急，你看现在年轻的小伙子哪还有年轻轻的就结婚的？” 　　楚春子忽的一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的严肃，张兰芝都有种在楚春子眼里看见凶光的感觉。 　　“你说啥？不着急？你等将来许伦的时候我看你着急不着急，再等你弟弟就找不着媳妇了，你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啊？” 第八十章 　　“不是，妈，你看看你儿子还是那歪瓜裂枣的找不着媳妇的样子吗？人海子在外面说不定能给你找个有本事的媳妇呢，不比咱在家里找的也没有个工作的强吗？” 　　“嗯，外面的有工作，有工作那也是在外面的，那还能跟着海子回来吗？跟着回来不一样也是没有工作吗？”楚春子这会反应特别快，都不带思考的就反驳唐桂芬，唐桂芬噎了一下再没能说话。 　　“妈，就是回来没有工作那人家也有见识，回来在咱们这也容易找工作不是，就是不在外面找，咱在家里找也得等海子回来再说啊，海子这还不知道能在家里呆几天，这次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你现在这不是瞎着急呢吗？”“阵亡”了一个唐桂芬，张兰芝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楚春子没吱声，夹了个饺子吧唧吧唧嚼的响，显然是心里不舒服但是没话说，唐海做贼似的偷瞄张兰芝和唐桂芬，一脸的贼笑，偷偷的在桌子边竖了个大拇指起来，得了张兰芝和唐桂芬两枚白眼。 　　吃了饭，唐海开始献宝，竟拿一些南边的新鲜东西，“玉子，广子，来来，看看小叔给你们带什么了？” 　　唐海拿着两个转笔刀，外面的造型是暖壶样的，不但广子和玉子“哇”了一声，就连唐桂芬几个大人也都新鲜的不得了。 　　“这是削铅笔的？还做成暖壶样的？哎呦可真像，人家这都是怎么弄得？” 　　“咱这地方兴什么都慢，人南方那块新鲜东西可多了！什么东西都兴得快。”唐海笑呵呵的看着玉子和广子一人拿着一个翻来覆去的看的新鲜的不得了，“你们两个一人一个啊！” 　　“谢谢小叔！妹妹，你的那个给我看看？”广子看了一会自己的，又眼馋玉子的，看了玉子手里的觉得还是玉子手里的好看。 　　“干嘛？不都是一样的吗？”玉子抬眼看了广子一眼，把自己手里的递给广子，看广子那这两个这边那边的看，就明白了，“你先挑吧，你先挑吧。” 　　“这两个玉子看着更像个大的，真知道让着他哥。”唐桂芬看着玉子就喜欢，心里希望自己怀里这个长大了也能像她玉子姐姐那样懂事。 　　“玉子一直都懂事，就那个广子，白长个大个子。”张兰芝嫌弃的瞥了广子一眼，说话的这一会，广子已经变换了不知道姐姿势，全方位的端详着眼前的两个小暖壶，玉子在一边百无聊赖，也不稀得搭理蠢哥哥，眼巴巴的看着唐海，拉着唐海说故事。 　　广子一直能挑了有半个小时，可算是下定了决心，拿了一个，“妹子，我挑好了，这个给你！” 　　“你挑好啦？不变啦？” 　　“嗯，挑好了，不变了，我就要这个了。” 　　确定了广子就要那一个了，玉子点点头放心又开心的看自己手里的转笔刀，看着又窝到张兰芝身边献宝。 　　“哎呀，小叔，你看看这个小暖壶的把是不是歪的啊？”广子看着看着忽然叫了一声，唐海拿过来一看，果然暖壶的把手是歪的，只能无奈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他的板寸，“哎呦，还真是歪的，是小叔没看好。” 　　听到小叔说暖壶把真的是歪的，广子泄了气，撅着嘴看着手里的小暖壶，很快又抬头看窝在张兰芝身边的玉子。 　　“小妹呀，小妹~小妹——” 　　玉子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脸，也不搭理广子，就像没听见广子的叫声。 　　“嫂子，玉子不给，两个不会打起来吧？”何景很有些担忧，凑到张兰芝跟前问，张兰芝瞥了一眼玉子和广子，笑，“你看着吧，没几声玉子就软和了。” 　　果然，广子涎着脸又叫了几声，玉子啪嗒一下，把自己手里的小暖壶扔到广子跟前，“给你吧！” 　　结果广子翻来覆去折腾到手的小暖壶还没等到过年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还是玉子的还等开学用了一段时间。 　　今年过年老唐家可算是聚齐了人，所有人都在了，一大家子就都在张兰芝家里，应该是聚在楚春子家里的，无奈现在家里都结了婚拖家带口的好几家子，唐山也是个老大，商量了一番一家子就都聚在张兰芝家里了。 　　一大家子都在一块，年夜饭也丰盛，张兰芝是个喜好热闹的，也不嫌烦，反而很有些乐在其中的样子，都吃完了饭，一大家子又呼啦啦的去山上坟地去放鞭炮，烧纸磕头，这也是这几年日子过好了又兴起来的。 　　楚春子在家里看着前面哥三个和两个女婿，后面媳妇闺女，还有跟着跑着闹着的小一辈们，高兴的直咧着嘴笑，笑着笑着就笑出眼泪来了，癔症了一般坐在炕上，自己嘟囔着骂，“你个死鬼，你怎么就不好好活着，你老早的死了，你倒是活着啊，看看现在孩子都长大了，都过得好了。” 　　“你说的对，这么些孩子最后都得靠的是老大，现在我就沾的山子的光，唉，你老早的死了，你活着多好，今年一大家子都聚齐了，就你不在家。” 　　楚春子的这种情绪也就是一会，这么嘟囔了一会，就擦了擦眼泪逗孩子去了，没有多大会一大家子又浩浩荡荡的回来了，一回来就都忙活着和面的和面，弄馅的弄馅。 　　“大嫂，包什么馅的啊？有新鲜的韭菜，要不包个韭菜馅的？” 　　“别，别，报什么韭菜馅的，半夜的这顿饺子就得吃白菜的，白菜百财，就包白菜馅的。”张兰芝还没说话呢，楚春子就在屋子里喊了，不许包韭菜馅的。 　　唐桂芬和唐桂芳都想包韭菜馅的，家里还有张兰芝挖的荠菜，冬天的荠菜都埋在枯草下面，特别嫩，吃起来也特别脆，口感很好，现在包馅张兰芝也舍得往里面放肉，肉和韭菜，少放些荠菜，也不用烫，就生的剁在里面，特别好吃，唐桂芬和唐桂芳本想着联合了张兰芝包个新鲜的馅吃，结果家里的老大不允许，唐桂芬也只能喊唐山挖白菜去了。 　　“没事，荠菜集财，半夜不吃明天早上吃也是一样的，反正你们晚上都不回去，明天早上吃。” 　　今年因为唐海回来了，唐桂芬和唐桂芳也都拖家带口的回来一块过年，这个时候就显出热闹来了，家里闹哄哄的，主要是孩子多，这会又没有什么电脑手机的人手一个零交流，几个孩子在广子和玉子的带领下就差翻天了，屋子里全是尖叫声。 　　“这么看家里还是不大，等海子结婚了再生了孩子，家里人就更多啦！” 　　“你看大哥说的，你在等个十来年，广子玉子这波小孩子再都长大结婚了再生孩子，咱家里更热闹。到时候咱这都得盖个小别也出来。”何跃东自己说着也没崩住，最后那个小别也把许志东也逗得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是我那天在局里听到的，一个找局长办事的，脖子上挂这这么粗的大金链子，”何跃东说的时候还用手比划着，“去了局长在那开会，他就在外面吹牛，吹就吹吧，说家里有钱，给他妈他丈母娘一家建了一座小别也，当时我们都还没听懂，在那直愣神，说小别也是什么东西啊？后来才知道人家说的是小别墅！” 　　“别墅？别墅是什么？”问的是唐山，好吧，家里这几个男人也就唐山不知道别墅是什么了，人唐湖好歹是搞建筑的，还是知道别墅的。 　　“就是独门独院的，好几层都有的，你看那电视上有，人大富翁家里都住的那种。”解释的是何跃东，解释的一脸认真。 　　好歹唐山是懂了，砸吧砸吧嘴，不知道在寻思什么，过了好一会，话题都不知道换了几换了，唐山还是一副思考着的样子，张兰芝正好过来客厅这边拿东西，看唐山的样子，楞了一下就笑，“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愣神呢？” 　　张兰芝这话一问，何跃东几个就哈哈大笑，“刚才我们说小别也和小别墅，大哥这不知道想什么呢，不会真想盖个小别也吧大哥？” 　　唐山笑嘿嘿的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过去了，心里有设么想法也一直没能说，都忙活完了就都坐在炕上等春晚的开始，一直到大年初一的晚上，该回家的都回家了，只剩下一家人在，唐山才找着时间和张兰芝商量。 　　“老婆子，商量个事呗？” 　　“你有事你就说呗，什么事？” 　　“我寻思着咱家里现在钱也富裕，你说是不是给咱妈把家里的房子翻一翻啊？现在这房子也小了些，过年过节的还得妈到咱家里来，多不好，你说要是妈岁数大了不能动弹了，咱家伺候着，过年到咱家里来，现在妈还硬硬朗朗的，凑到咱家里来不好吧？” 第八十一章 　　盖房子？这个张兰芝的确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也不是一家的事情。要是老唐家的兄弟姐妹几个像自己娘家那几个那样，自己家盖了也就盖了，但是对于都孝顺的几个兄妹来说，自家盖了估计也是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盖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也不是咱一家的事，正好家里也都在，你抽个空问问，看看湖子海子怎么说的。” 　　“还用问湖子海子？问他俩干什么，咱自己家弄就行了。他两个也不容易，海子还没结婚呢。”唐山不满意，皱着个眉头看张兰芝，把张兰芝气的一跟头一跟头的。 　　“滚你娘的，你妈就养了你自己一个啊？就显得你自己孝顺，就你是个大孝子，就你知道给你妈盖房子？挣几个钱家里放不下你了是不是，整个唐家村都盛不下你了！” 　　“不是，你别发火啊，那不是咱家也不缺这几个钱吗？” 　　“是，咱家是不缺这几个钱，你缺心眼子。”张兰芝觉得和唐山多说都是多废口水，“你老老实实的问问湖子和海子是怎么个意思，你是个老大，你还真当你是痞子老大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一大早唐湖和何景一块走丈母娘家去了，因为今年都在娘家过得年，唐桂芬和唐桂芳两个就都回婆家去了，家里也就剩唐海自己在家里，唐山和唐湖在一块坐着喝茶水，唐海寻思了寻思，还是问了问唐海。 　　“我昨天和你大嫂商量说想给咱妈收拾收拾房子，你说怎么样？”唐山咧着嘴，但更像是硬咧开的，“也不用你们拿钱，我拿钱。” 　　“嫂子，嫂子？大嫂！”唐海听了唐山的话，皱着眉头没说话，也不搭理唐山，开始叫张兰芝。 　　张兰芝今年初二并不回去，等初三再回去，今年初二两个嫂子都回娘家去了，等初三家里都能聚堆，就索性初三回去一块了。 　　听见唐海的叫声，张兰芝赶紧过来，“怎么啦？” 　　“嫂子，我大哥说和你商量的要给咱妈修房子，还不用我们拿钱？” 　　张兰芝怔了一下，旋即狠狠的瞪了唐山一眼，“你听你大哥的，挣了几个钱满哪都搁不住他了，哪能不用你们拿钱，你说桂芬桂芳不用就算了，你和湖子都是妈的儿子，还有你们不拿钱的道理？” 　　唐海听张兰芝这么说就高兴了，咧着嘴嘿嘿直笑，“还是我嫂子说的对，都是妈的孩子，还有我们不拿钱的道理？” 　　果然，等到初三唐海和唐湖商量了，唐湖犹豫也没犹豫，等到唐山和张兰芝回来，又凑到张兰芝家里，虽说哥仨对于唐桂芬和唐桂芳拿不拿钱达成了一致的目标，但是唐桂芬和唐桂芳两个性子都有些泼辣的，哥仨还真没有敢惹的，还是决定问一问那两姐妹的意见。 　　唐山这两天也被唐湖唐海哥俩加上张兰芝挤兑的不轻，张兰芝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有这样的坏毛病，吹牛自我膨胀，有了点钱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唐山的表现虽然并不那么明显，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开始有点这样的苗头了，时不时的或者喝了点酒就张牙舞爪的。 　　唐桂芬和唐桂芳家里都不是差钱的，特别是唐桂芬，许志东的生意越做越好，完全不是张兰芝和唐山这种小摊子可比的，唐桂芳家里虽说差了一点，但是唐桂芳被何跃东找关系塞到厂里去工作，两口子的日子也还说得过去。 　　唐桂芬和唐桂芳就姐妹俩，两个人的关系也很不错，唐桂芬也心疼妹妹，到最后各家拿钱也是唐桂芬替唐桂芳拿的。 　　兄妹几个都商量好了，这才通知似的和楚春子说了，惊得楚春子直瞪眼。 　　“你们几个说什么？修房子？” 　　“是啊，妈，你看我们几个都成家了，哦，唐海还没，不过也快了，到时候肯定也是住的宽敞的瓦房，我们都一个一个的成家了也离家了，就留你一个老妈在家里住这小房子，也不像样啊，再说了，以后一年一年的家里的人多了，孩子多了，再等到玉子广子这些孩子也都长大了成家了，过年的时候拖家带口的，咱这小家也盛不下呀，总不能年年都在大哥大嫂家里吧，妈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你还年轻着呢。再说咱房子大了，院子修了，你自己住着也舒服不是？” 　　唐桂芬一大通不带歇气的说完，差点把楚春子说懵在那，只能有些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你们都商量好了？” 　　“这不是先征求妈你的意见吗，你看我们这不是凑的多齐。”唐海哄他妈，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子。 　　没怎么多费口舌楚春子就同意了，楚春子和张老太太这样的妈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或者可以说是自私，对于儿女的好意一向是赶紧领，从不推辞。几个孩子商量好了要给自己修房子，楚春子再没有不同意的，缓过来了，老太太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年初四的夜里，大概九十点钟吧，来了几个人叫唐海一块走，也是突然，本来唐海说是能等到初六再走的，现在走的突然，一行人看样子也急的很，唐海也什么都没带，收拾了个包裹就走了，惹得楚春子眼泪汪汪的，张兰芝心里也不舒服。 　　唐海这辈子比上辈子出息多了，上辈子唐海只是在军营里当了两年兵就回来了，这辈子却是一直干着，大小的还当了个官，虽说还不是军官吧，所以楚春子万般看不上想早点让唐海回来结婚娶媳妇。 　　但是唐海却是喜欢上了军营，恨不得一辈子都待在那里，本来唐海这次回来的这么突然还能呆这么长时间，张兰芝就挺好奇的，不过自己也不懂军队里的规矩，也就没问，现在又忽然大半夜里的带着人走，让张兰芝心里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慌慌的不知道怎么了。 　　张兰芝时常说自己八字不清，所以经常会有些神神鬼鬼的感觉，可能也就是直觉比较准，张兰芝心慌慌的感觉第二天就得到了印证，她从自己屋子的炕被底下翻出来一封信，很明显写给自己和唐山的。 　　等到张兰芝看完，觉得自己头晕眼花的手都在抖的快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了，“唐山，唐山！” 　　叫了两声想起来唐山和唐湖出去拉盖房子的材料去了，这才抖着手靠在炕边上喘了口气，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感觉心里憋了股火，也发不出去，快要憋死了，头也开始隐隐的一抽一抽的痛。 　　“妈，你怎么啦？” 　　“没事，你去前院看看你爹回没回来？”张兰芝打发走了玉子，掀开炕被，在炕里面还有一个信封，显然比这张薄纸要用心多了，张兰芝拿出来，这是写给楚春子的，张兰芝收起来，藏好了，希望这封信自己哪一天交给唐海而不是交给楚春子。 　　没等唐海回来张兰芝就躺在炕上了，都不用看大夫张兰芝自己就知道是什么毛病，急火攻心，还没地方发，连气带怒带憋的，要是现在唐海在跟前，张兰芝能恨得拿笤帚揍死那个翻天的熊小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躺在炕上了？”唐山脏兮兮的回来，看见张兰芝在炕上躺着，颇为惊奇，要知道张兰芝这种闲不住的性子，除了睡觉，可以说在炕上躺不过十秒钟的。 　　“你自己看看吧。”张兰芝把唐海的所谓的信拿给指给唐山，正好玉子买了药回来了，张兰芝就撑着做起来，准备吃药。 　　“不是，什么叫万一回不来了，上战场，上什么战场？”唐山瞪大了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没等张兰芝说话就又反应过来了，“哦，是，是打仗来着。” 　　现在正是八十年代中期，张兰芝也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上辈子这个时候唐海也早回来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在，这辈子唐海这臭小子悄么声的来了这么一出，张兰芝气的在家里躺了两天，唐山倒是还好，也是又生气又担心的睡不着。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还不敢让楚春子知道，要是让楚春子知道了家里就得翻天了。也都过了年初七了，张兰芝和唐山也是该做买卖做买卖，楚春子也就是认为儿子是当兵去了，并不是经常提起唐海，也让张兰芝和唐山的压力小一些。 　　过完年日子就过得很快了，玉子和广子很快就开了学，今年玉子和广子都上五年级，等到九月份就要升初中了，张兰芝对两个孩子的学习也不是特别强求，两个孩子的表现更没有什么诸如压力啦，好好学习啦之类的反应。 　　天气还是很冷，所有人的棉袄棉裤也还没有脱下来，棉袄棉裤没有直接穿在外面的，都在外面罩上衣服裤子，广子自从长大了知道臭美了，就学会利索了，别的方面先不说，至少每天去上学广子还是穿的整整齐齐的。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两个在家里睡了午觉，一直视迟到为无物的广子忽然就知道抓紧时间了，起来了看看快来不及了，也不穿外面的裤子了，穿上鞋子就往外跑，撒着欢的赶在上课之前坐到教室里。 　　早在教室里坐好了的玉子，看见广子穿着棉裤就跑进来，就捂着嘴偷笑，其实现在的孩子不单单是男孩，有些邋遢些的女孩，都就那么穿着棉袄棉裤上学，玉子也看惯了，就是忽然换成了广子，玉子乐的不行，捂着嘴笑的小老鼠似的。 第八十二章 　　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一上课老师就开始发上节课小测的卷子，气势汹汹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就开始叫人，老师一这个样子，所有的学生就都很自觉地乖乖坐好，虎躯一震，战战兢兢，两股战战，玉子还好，但也是不自觉的绷着小脸，就广子和几个淘气的还在那笑嘻嘻的，但马上就被一声“唐广”给叫上讲台。 　　广子还穿着宽宽厚厚的大棉裤，鼓鼓囊囊的，现在有15岁的广子，个子窜的也高，一个大个子站在讲台上，还穿的邋里邋遢的，手背在身后，还挺乖的样子认认真真的听老师说话，关键是广子的错误有的实在太低级，老师说到生气的地方，就拿着教鞭打广子的屁股，打的广子一窜一窜的往前躲，看的玉子捂着嘴偷偷的笑个不停。 　　独霸第一的玉子小测的成绩也是不容有失的，最后轮到玉子上讲台，老师拿着玉子的卷子端详了好一段时间，最后瞅了玉子一眼，“怎么这么简单的错你也能犯？回去吧，不许再有下次了。” 　　等到下课，不满意的孩子们就都嘟嘟囔囔的嫌老师偏心，“咱老师真偏心，都一样的做错题，就不打唐悦月，唐悦月老师就是偏向你！” 　　玉子放学回家，看见奶奶家里好像挺热闹的，在门外就能听见屋子里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妈，我奶家里今天怎么那么多人啊？” 　　“你小姑回来了，弄了一批布子回来，10块钱一块，都在那买布子呢。” 　　老唐家的几个子女都会交人，唐桂芳在外面不知道怎么弄到了一批印染坏了的布子，只是印染的不好，但是布子的质量好啊，都是大小一样的一块一块的，弄回来做炕单一点也不耽误用，10块钱一块的价格虽说不便宜，但是相对于在供销社买一样质量的布子的价格就很便宜了，这也就让楚春子家里聚了一屋子的人。 　　玉子一直就很有贤妻良母的潜质，对家里用的这些东西都很感兴趣，写完作业就跑到楚春子家里，这会一屋子的人都走了，剩下楚春子和唐桂芳在收拾剩下的几块布子。 　　玉子一眼就看见楚春子正在叠的那块布子，淡黄色的上面有深深浅浅的黄色的花，在布子的一角有一大块的深色花染得不好，看不出来花的形状来，但是也不影响，玉子眼睛亮亮的，“奶，这块给我吧？” 　　其实玉子的本意是自己买，但是唐桂芳不这么想，只以为是小孩子看着眼馋，想要回家，登时就不高兴了，“这一块布子要10块钱呢，你说给你就给你了？你妈家里早买了，你回家看去吧。” 　　“我又不是要，我买呀！”玉子不高兴，但是实在是喜欢这块布子，其实这块布子别人都不乐意要，张兰芝也一样，深色的藏灰，每天忙忙活活的一身的灰啊泥啊的，浅色的还不够一直忙活着洗的了，也就导致了一块嫩嫩的漂亮的布留了下来。 　　“你妈已经买了好几块了，还买什么买，日子好过也不是这么过的，买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回家吃饭去。”楚春子收拾着叠好了放起来，赶玉子回家。 　　玉子闷闷不乐的回家，吃饭也没吃几口，耷拉着脑袋一点精神也没有，张兰芝还没顾得上，倒是唐山摸着玉子的额头，“我大闺女这是怎么啦，怎么没精神啊？在学校受欺负了？怎么像是发点烧啊？” 　　玉子摇摇头，也不说话，作业也写完了就到炕上躺着去了，电视开着眼睛也不在电视上，“闺女这是怎么啦？蔫头耷拉脑的，在学校受欺负了，还是叫老师打了？我摸着还像是有点发烧的样子。”唐山饭还没吃完，也吃的不放心，吃一口，探着头看一看躺在炕上的玉子。 　　“不能啊，放学回来还乐丢丢的呢，”张兰芝看看闺女躺在炕上，样子是不太对，“哦，去了她奶家里一趟回来就没精神了。” 　　张兰芝说着到炕前摸摸玉子的脑袋，“怎么了这是，是有点发烧，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妈，咱买一块我奶家的布子吧？”玉子小小声的思考了很长时间才问张兰芝，说的张兰芝楞了一下。 　　“咱家买了好几块啊！”一时间张兰芝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念头，以为是楚春子和唐桂芳让玉子回来要钱买布子，立刻又否了，两个人都不是这样的人，更别说自己已经买了，就是还想让自家买也只会找自己不会找玉子的，转了一下，试探着问玉子，“你看中什么布子了，你奶不卖给你啊？” 　　“嗯，我奶说咱家里买了好几块了，不让我再要了。”玉子说着又觉得自己挺不对的，“我奶说不能这样过日子，可是那块布真的好看。” 　　“不就是一块布子么，孙女从来也不张口要点东西，这还是咱家里花钱买，就是不花钱玉子还值不了一块布子了？”唐山这么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布子啊，还挺值钱的是怎么的？” 　　“就芳子在外面弄了一批染残了的布子，10块钱一块。” 　　“就10块钱我还当多少钱呢，走，闺女，我和你一块去你奶家里买布子去。” 　　唐山这么说张兰芝也就没再说什么，拿了10块钱给唐山，拍了拍玉子，“快起来和你爹一块去吧。” 　　唐桂芳晚上就住在楚春子家里，这会天已经黑了，楚春子正打算关大门呢，唐山领着玉子过来，一进屋子就是一顿不满意，皱着个眉头，一阵审视的样子，看见放在炕上的箱子上面一叠叠好的布子。“你弄得布子呢，是这个吧，闺女看看喜欢哪个拿着。” 　　玉子一眼就看见那块淡黄色的布子了，抽出来抱在怀里，唐山就把10块钱扔在炕上，这会唐桂芳和楚春子还没闹清楚这爷俩这是干嘛来了呢。 　　“钱给你们了啊，布子拿走了，别说没给钱啊。”唐山说完就领着玉子走了，留下楚春子和唐桂芳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回过神来，两个人让唐山的样子气的一跟头一跟头的。但是人唐山什么都没说，两个人也只能各有各的生气，兀自不满。 第八十三章 　　唐山领着玉子高高兴兴的回了家，张兰芝看的好笑，“可算是高兴了这回？” 　　高兴了的玉子在过了两天的星期六一大早也不顾冷的把床单换下来，顺便端着家里的换洗的衣服到河里洗衣服去了，正好也是个好天，太阳很好，玉子顺便把床被也拿出去晒了一个中午，等到下午就把自己的新床单换上了，美滋滋的在床上躺着，逗得到家里说话的景子和香子直笑。 　　“玉子就是懂事，什么都自己就干了，也不用嫂子多费事。” 　　“就是的，少有玉子这么懂事的孩子。”香子和景子喜欢玉子喜欢的不得了，两个人又开始夸起玉子来。 　　“再怎么懂事也还是个孩子。”张兰芝想起来玉子那天蔫头耷脑的小样子，就笑，“你们没看见那天玉子的小样，一点精神都没了，人孩子回来都发烧了，最后跟着她爹把床单买回来才算是好了。” 　　张兰芝虽说当天是挺膈应的，但是现在气消了又觉得挺好笑的，倒是何景还挺生气的，和香子一顿叨叨，两个人一顿嫌弃唐桂芳和楚春子两个人办事不地道。何景现在和楚春子唐桂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这还是前几天的事情，虽说现在何景和楚春子唐桂芳见面还是说话的，但是显然彼此都是没有什么好声气，并且双方心里都膈应。 　　还是唐湖惹得事情。唐湖好学，在外面学了瓦工还跟着别人学了修炕，农村的土炕出问题的很多，犯风，不好烧，光烧不热，冒烟，等等之类的问题多的很，唐湖学了这么个手艺就很吃香，刚过完年去给邻村的一家挺有钱的修炕，修好了人家家里给了钱还给了几个橙子。 　　这会橙子少见的很，一般橘子都很少吃更别说橙子了，唐湖如果出去干活每天晚上都不会直接回家，都是直接到楚春子家里看看妈的，也就顺手把几个橙子提到楚春子家里去了。 　　唐湖和楚春子就像是失忆了似的忘记了刚结婚不久那次的面条事件，橙子拿回去就说割开一个尝尝。 　　结果割开一个是酸的，再割开一个又是酸的，偏偏人家给的时候说橙子特别甜，唐湖和楚春子就不信邪，一共六个橙子都割开了，橙子也不大，比橘子稍微大一点，结果一个不剩的都割开了。 　　结果等到何景好奇唐湖怎么还没有回家，先到楚春子家里看看的时候就看见一盘子切开的橙子，楚春子还气人似的嫌弃橙子酸，不好吃。 　　这下何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早几天前何景她爹病了，何景就在唐湖跟前说过，要是在外面能遇见什么新鲜的水果什么的弄点回来她拿回家看看爹，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何景这火主要是冲着唐湖去的，结果楚春子一看最喜欢的儿子还能叫儿媳妇欺负了？这就直接吵吵起来了。 　　结果就闹得不可开交，有了楚春子的掺和，唐湖这个大孝子理所当然的生气何景对楚春子的态度，还有个闻讯赶回来的唐桂芳搓火，好在唐桂芬和张兰芝走的近，和张兰芝一块三方劝着，到了现在何景心里还是一肚子气，在楚春子眼里这个媳妇也不如意，见了面也还是爱答不理的。 　　现在本身就一肚子怨气的何景和香子叨叨起来没个完，玉子的事情说完了就又说到自己的事情，又扯到几年以前楚春子对张兰芝，玉子这个不懂事的过来听了一耳朵就插嘴，“我昨天到我奶家里去，大叔在，小姑还说大叔，你赶紧回家管管你家的那个馋婆娘，怎么不馋死她。我奶还说大婶就是自己没吃着眼馋才借机闹的。我奶和我小姑以前估计也是这样挑唆我爹的。” 　　“你个死孩仔子，什么话都说，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张兰芝被玉子气了一个跟头，这死孩子这话也没和自己说过，这么冷不丁的说出来，还是这样的话，气的张兰芝少见的朝着玉子骂了一句。 　　“大嫂，你骂玉子干什么，不好听的话都是大人说出来的，咱玉子还是个小孩子呢。”何景显然对楚春子和唐桂芳的膈应程度又上升了一层，脸色难看，张兰芝和香子只能跟着劝，不过好在唐海明显不是唐山那样没长脑子的，何景现在知道了也就是更膈应楚春子和唐桂芳两个人而已。 　　这边楚春子和何景的“战争”还没有完全过去，张兰芝回了趟娘家发现娘家也并不平静，三哥三嫂两口子也吵吵起来了，起因是因为三哥在外面弄了点鲳鱼回来直接送到妈家让妈做着吃，三嫂当时没说什么回了家就和三哥打起架来，把老太太气的够呛，病得躺在炕上。 　　“我这么寻思寻思，你说人老了老了，个老不死的馋什么嘴，就那么点鱼就迷了眼了，都说人老了膈应人，真就是膈应人，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你说我吃那点鱼干什么，个老不死的天天萝卜地瓜的就行了，什么好吃的给我吃都可惜了。” 　　老太太在唯一的闺女跟前又说又哭，说的张兰芝心里酸鼻子酸，也跟着不停地流眼泪，“妈，你别这么说，你说媳妇有几个不惹气的，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两口子有什么借着这个瘾头闹，肯定不是冲着你，都是自己的孩子，你还真生气了啊？” 　　“我三嫂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时不时地就得闹出来点怪毛病，有些怪气，但是她对你这个婆婆还是挺尊敬的，她这次闹也是冲着我三哥，肯定没有冲着你的心，你这一病，我三嫂一准又小心翼翼的，早后悔了在家里。” 　　这倒是，老太太这么一病，李莲就在家里麻爪了，后悔的不行，天天过来做饭都小心翼翼的，看着张母的脸色，老太太也没什么脸色，就是面无表情朝着里面躺着，任凭谁说什么都当做听不见不知道，谁都不愿意搭理，但是张母也是知道小儿媳妇的性子的。 　　其实老太太这两天自己躺在炕上心里有话也没有地方说，就爱胡思乱想，钻牛角尖，但是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现在张兰芝这么一劝，老太太本来就不是个爱计较的，心里也是个敞亮的。其实这会的老太太就是缺个人劝，你劝好就好，劝坏就坏，张兰芝往好了劝，老太太自己也就擦了擦眼泪，想小儿媳妇的好处来。 第八十四章 　　 　　“莲子过来这么多年了，确实也是个好媳妇了，我也不是多挑剔的人，就是来这么一阵怪气也够人受的了。” 　　“行啦，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这不还是你一直挂在嘴边上的吗，我三嫂这也就是有点怪气，也不是对着你，我大嫂刚到咱家的时候可是折腾的咱家里鸡飞狗跳的，可没见你这么生气啊？你还说你不偏心你大儿媳妇？” 　　张兰芝这么一说，老太太就乐起来，乐一阵叹了口气，“都是债啊，儿女都是当老的的债啊。” 　　“要不妈你今天就收拾收拾跟我去住一阵子吧，随你三个儿子怎么过呢，人家各自有各自的日子，你别跟着操心了。” 　　你家里的婆婆时好时坏的更不好说。老太太嘴上没说心里对了一句，“哪里有丈母娘一直住在女婿家里的，你也不用担心，就剩我这么一个老婆子了，天天儍吃儍喝别的都不管了。” 　　想开了的张老太太头也不疼身上也不疼了，精精神神的坐起来和闺女东家长西家短的，晌午就娘俩还用老三送过来的肉包了一顿饺子，张兰芝看老太太想开了，心里也放下心来。 　　烦心事一过，时间过得也快，眨眼间就进了夏天，天也一天热起一天来。张兰芝开始给玉子和广子做新衣服了，玉子岁数还小，张兰芝也没有那么多顾虑，给玉子缝着各种各样的裙子，到膝盖的，长到脚踝的，都有，玉子也是个爱美的，天天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倒是在村子里没有不知道不夸的。 　　相比玉子来说，广子就显得邋遢多了，白长个大个子，倒是智力一直不见上涨的，还是天天和一群臭小子爬树抓鸟，上山打雀的，恨得张兰芝不行。刚上身的衣服也不知道爱惜，弄得一身脏回来，特别是有玉子在一旁干干净净的一比，张兰芝很确信广子的的确确是自己生的，但还是会有一种怀疑这臭小子是智障儿童的想法，甚至从个头年纪来看都已经算不上是儿童了。 　　“妈，妈，我哥回来了吗？” 　　两个小的的衣服都做好了，张兰芝就给两个人换上了，到了下午放学，玉子长头发扎着马尾，穿着裙子一阵风似地跑进门，转着头找广子。 　　“还没回来呢，早不知道到哪里野去了，你找他干什么？”张兰芝在家里看着店呢，今天刚刚进了货，张兰芝撒手没管交给唐山了，唐山就给来了个“惊喜”，一包一箱的零食，平日里进点什么姜片薄荷糖之类的就尽够的了，人唐山可好，出了果丹皮了，人就进了果丹皮，还有什么泡泡糖奶糖的，张兰芝就很好奇，到底进了来哪一年能卖出去？ 　　听张兰芝念叨了几句，人唐山还振振有词的，“卖不出去就留着给闺女吃，反正我进的也不多，就当是给玉子的零嘴吃了。” 　　这会张兰芝也不管出去到处野的广子，笑着招呼玉子过来，“过来看看你爹今天进货给你们进的好吃的。” 　　“哦，不是，妈，今天下晌我哥和几个男的溜出去了，我们班主任发火了，说明天让爹妈去学校。”玉子应了一声，还是觑着张兰芝的脸色说了该说的。 　　“去学校？爹妈都去还是去一个就行了？等让你爹去。”张兰芝虽说生气，但并不是不可控制，对着玉子还是很和颜悦色的，等到快吃饭的时候，广子跟个小媳妇似的小步小步的迈进门，张兰芝端着饭放到桌子上，看见广子回来了，就瞥了一眼，没好声气的招呼了一声，“还不赶紧过来吃饭在那等什么呢？” 　　等广子一步一步的挪进来，张兰芝才看见广子刚上身的褂子在咯吱窝往下撕裂一个挺大的口子，广子还扭扭捏捏的想遮着，看的张兰芝又好气又好笑，恨恨的一巴掌拍在广子后背上，“刚上身的衣服就撕了，你三岁的小孩子是不是？” 　　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一准是又逃课爬树掏鸟窝去了，下树的时候没看见被树杈子刮的，“怎么那鸟窝就那么好掏，掏一下午还不够，还得这么个时候才回来？” 　　说着张兰芝想起来老师还叫明天去学校，越说火就越上来了，“你都是大小伙子了，不小了，还天天出去上树下河的，你看看和你一样大的人谁天天不好好上课出去玩的？你不愿意上课就回家来，让你姑父给你找个厂子干活去，还省了你的学费钱了，我和你爹天天累死累活的挣点钱还是都给你霍霍了么，你不想上学了就趁早滚回来，自己挣自己花去！” 　　“真的？妈，真让我到厂子干活去？”广子听张兰芝这么说眼睛都亮了，广子自己蹲级就蹲了三年，和他一块玩的好的小伙伴基本上都不怎么上学了，都是在外面找活干，回来了和广子说着广子就活了心了，本来广子也不是个爱学习的，一时一刻都坐不住，早就心里暗戳戳的想着说什么初中也不去上，要找个地方干活挣钱去，现在听张兰芝这么一说，乐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兰芝。 　　张兰芝叫气了一跟头，唐山在旁边没憋住噗嗤一声，得了张兰芝恶狠狠的一个白眼，赶紧喝了一口小酒，“行啦，广子就不是个上学的料，都蹲了三年二年级你还没有点数么，不上就不上，但是小学你是得上完，还剩没几天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上完了，等考完试你就找地方干活去。” 　　张兰芝很知道两个孩子以后的人生最好的路是上学，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一波的孩子不用说大学，就是考个好高中毕业了都能找个好工作，不用出力不用流汗的。可是广子这个花岗岩脑袋，拿刀翘都撬不开一丝缝能塞进去点知识的，张兰芝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八十五章 　　 　　得了张兰芝和唐山的话，广子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不像之前那样只有五岁智商的样子，上课也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放学也不再出去乱跑了，回来帮着家里干这干那的，看的张兰芝很是无奈，没见过不爱上学成这个样子的孩子。 　　倒是玉子，我自岿然不动的逢考必然是第一，惹得老师明明是把唐山找过去说广子的问题的，最后成功的变成了夸玉子了，不断的车轱辘话来回说着让唐山可得好好挣钱，玉子一准是个大学生的命，美的唐山走路都要蹦高了，两家的亲戚没有不知道玉子学习好，以后一定是大学生的。 　　等唐桂芬回来的时候，张兰芝就寻了空和唐桂芬说了广子的事情，这会工人还吃着香呢，不是谁想到厂子干活就去的。没有门路也不是什么高学历的，广子出去干活也就是到工地上当当小工之类的出力气的活。 　　“广子个熊孩子，死活就是不愿意在上学了，就要了他的命了似的，一说回来出去找活干就乐的不行。” 　　“那怎么着，给找个活？”唐桂芬一听就赶紧应承，其实唐桂芬心里想的是直接让广子到自家的冷藏厂里去干，不过唐桂芬在家里不管事，也不做主，一时间还真不敢大包大揽的应承的多了，免得许志东那个脾气古怪的再不乐意了，这边大哥大嫂等的抓瞎。 　　心里就存了让唐桂芬帮忙的想法，张兰芝当然是赶紧应下了，“也不着急，广子毕业了还得等一个多月呢，不管什么活找个给他干着就行了。” 　　张兰芝这么说着，唐桂芬却不会真这么干，一回了家就把这事和许志东说了，“今天回家大嫂说是想让咱费费心给广子找个活干，要我说咱家的冷藏厂就行，怎么还不塞个广子进去？” 　　“大嫂这么说的？想让广子到咱冷藏厂？”许志东皱了皱眉头，要说也不是不行，但是许志东从厂子办起来到现在越来越好还真就一个家里的人也没有要，这要是开了个口子以后自家那边就不好说话了，就现在这样家里那些兄弟姐妹的就已经说自己是唐家村的儿子了。 　　但是大嫂万年不见张一次口的，这么些年欠大嫂家的人情也是还都还不上的，拒了以后两家还想不想好好的处了？ 　　“这倒不是，大嫂可不会开这个口，是我觉得这么着挺好的，咱自家的厂子，广子是个扶得起来的就在这好好地干，要是是个扶不起来的，就当多了个儿子养着呗。这样还省得大哥大嫂跟着操心了。” 　　“我先看看吧，能不能找个好厂子把广子塞进去，到时候端着铁饭碗那大哥大嫂才叫放心了，让广子现在外面闯闯，个大小伙子一直放在咱手里，不废也被带累的废了。正好咱这造船厂我听着可能能寻个路子。” 　　也行，唐桂芬知道许志东这个人只要应承下来肯定是会给办好的，也就暂时放下这一桩心事，就等着到时候找好了地方给嫂子交差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起来觉得挺长的，真到过起来的时候简直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玉子和广子都考完了试，玉子乐呵呵的等成绩，广子也乐呵呵的等着出去干活去了，惹得过来送鱼的张在援直摸着广子的头喊他傻。 　　“可真是个傻小子，天天上学多好，在教室里坐着什么也不用干，还有愿意出去干活的？你看看这一听要出去干活乐的，还有这样的傻小子？” 　　“你可快悄么声的吧啊，没见你这样不教好的舅舅，孩子到了岁数了就该想着出去干活，出去干着活挣着钱，还有你这样的，自己懒还得编排着你外甥跟着一块懒是不是？” 　　张兰芝这会最怕的就是广子和上辈子一样变得不学无术还懒得不行，天天在家里带着不惦记着出去挣钱养家，最后好好地家不成家自己也疯疯癫癫的。不过上辈子刚刚开始干活的广子还是很懂事的，只不过因为自己离了婚，这孩子的承受能力又不行，慢慢的就移了性子了，这辈子自己也不离婚了，再好好的盯着，广子怎么也不会变成上辈子那样的。 　　“嘿嘿，我不就是这么说说吗，对了，玉子，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玉子蹲在张兰芝旁边看张兰芝处理鱼，张在援这一年来的经常钓个大鱼抓个兔子野鸡之类的就送过来了，顺带在这里吃一顿，走的时候再把张兰芝提前留出来的捎带回家给老太太吃。 　　今天这事钓了几条大黄花鱼，这么大的野生黄花鱼放在十来年二十来年后的价格简直“高不可测”，张在援在码头上很是混得开，又不知道搭着哪家的顺风船出去钓的鱼，钓了回来就美滋滋的送过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还行吧，应该说考得很好，重点初中手拿把掐的才对，这样可不行啊。” 　　“俺闺女这是叫什么来着，哦，叫谦虚，这叫心里有数嘴上不说，不能骄傲不是，人老师都说了玉子将来是上大学的料，一个重点初中算什么，肯定能考得上。”唐山就跟那气球似的，都不用打气的自己就膨胀起来了。 　　“玉子，你爹说的是不是啊？能不能考上重点初中啊，那可好啊，你要是能考上重点初中，二舅舅给你买个女式的自行车骑着，正好那学校离家里又远，要不要？” 　　“你给买就要呗。”玉子还是不温不火，不紧不慢的，声音里表情上也听不出看不出丝毫的和高兴欢快相关的表情，也是玉子从小到大对几个舅舅形成的固有印象，这会空话大话不要钱当然尽管说，真等到兑现的时候就都哑火了。 　　“看看我大外甥女这话说得，二舅这次说话算话，你要是真考上重点初中了，二舅就把自行车给你赶回家来。” 　　玉子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也不怕她二舅看见，结果很显然的张在援看见了，就不依不饶的和玉子笑闹了起来，正说的热闹着，就听见香子的声音。 　　“芝子嫂，哎哟，娘家大哥也在这里啊！大队院里来了打蛋糕的，你去不去啊？” 第八十六章 　　“去啊！你等等，几斤面啊？” 　　“4斤面，20个鸡蛋！”香子说着咧了咧嘴，“20个鸡蛋可够多的了，要我说嫂子你打点桃酥什么的就行了，打什么蛋糕啊。” 　　香子这人消息灵通，张兰芝就托了香子给盯着点，来了打蛋糕的招呼一声，这会香子看见了就赶紧跑过来招呼，不过就是对于张兰芝这么大手笔感到心疼。 　　“一锅蛋糕听着是不少，但是也就是四十来个，两家的妈一家给点也就不剩什么了，这还是早就答应给玉子的，孩子现在虽说是考完了，但是答应了的事也得给做到了不是。”张兰芝说着就开始找篮子装鸡蛋装面，“对了，二哥你别走啊，等一会，我蛋糕烤回来了你拿点给妈啊！” 　　“嗨，我答应我家那两个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咱玉子是小姑娘，答应了是得办到。”香子说的爽爽利利的，听的张兰芝直笑。 　　“对了，你家来子现在在哪干什么呢？换没换地方啊？”张兰芝因为广子要去干活，就开始关心和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的情况。 　　“早换了，那臭小子自己能钻营，找了个渔船跟着去了，这不是兴起来那种40马力的船，他也跟着上去了，也行，也不知道上学，上渔船跟着学个手艺，也比在家里出大力强。”香子对两个儿子都是放养政策，爱咋咋地，万事不操心的态度。“广子呢，也不上学了？” 　　“不上了，叫那个熊孩子给气死了，大小伙子了，学不好好上天天爬树抓鸟的，正经事不干，嗬，一说不上学下来干活，乐的天天蹦高，在学校里也能坐得住了，都不知道那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张兰芝无奈，“对了，你打不打点什么？在我家里拿就行了？” 　　“那要不打点桃酥？”香子犹犹豫豫的又改了主意，“嫂子你家里鸡蛋够不够，要不我也打一锅蛋糕，我爹这些日子不好，打了拿着去看看。” 　　“有鸡蛋，足够的，老大爷怎么了？身子骨一直挺硬朗的不是？”张兰芝又开始给香子装东西，香子也赶紧过去搭把手。 　　“岁数大了，毛病就都找到身上了，我上次回去听我妈的话茬子没准是叫我大嫂给气的，嗨，人老头眼里我们这些嫁出去的闺女都不是他们一家子人里的了，受媳妇的气也不带跟我们姐几个说的，我们就进了责任就行了，别的也不稀得管了。”香子说着觉得怪没意思的，又生气又自嘲的，“要不不给他了，留着我们一家子吃得了。” 　　“可行了，你就缺那么几个蛋糕啊，你不也说了尽了责任就行了，你送过去你自己心里不是舒服吗，再说你不看你爸，不是还有你妈呢吗？” 　　张兰芝这会也装好了一个篮子，和香子两个一人拿着一个，说着话往大队院走。走到大队院里里面已经热热闹闹的了，不过烤蛋糕烤桃酥的人少，多半都是站在那看热闹的，这会烤蛋糕的都是用车推着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走，不像后来是在家里的。张兰芝和香子拿着东西过去，前面就两家烤桃酥的，等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轮到。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书包……”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影影绰绰的声音，香子一听就乐，“一准又是湖子回来了。老远的就能听见。” 　　作为不管什么东西的流行都要滞后一段时间的地方来说，这会正是录音机风靡的时候，随处可见的青年们扛着个录音机，放着音乐，随着一上一下的，唐湖就是其中之一，天天扛着个录音机也不嫌累，天天跟个二流子似的。 　　“哎呦，别提了，广子这些日子可算是解放了，天天跟着他叔蹦跶，这两天还说得去剪个大背头回来，我看那样更像二流子。” 　　等到张兰芝和香子开始打蛋糕，整个大院里都是浓浓的甜香味，飘了老远出去，惹得不少孩子扯着家里大人的袖子甩来甩去的想要吃，有一个闹得就有一群闹得，几乎是一瞬间大队院子里就清净了，大人都骂骂咧咧的领着孩子回去了。 　　张兰芝到楚春子家里送蛋糕，就听见“采蘑菇的小姑娘”，惹得张兰芝直笑，“湖子，有没有别的歌啊，就这一个？” 　　“有别的，家里这几个小的就愿意听这一个啊，一回来就得放这个。”玉子和唐湖的闺女宁子坐在炕上，听着歌还一左一右的拍着手，乐乐呵呵的，好听的不得了。 　　“快过来吃蛋糕，宁子，过来拿蛋糕吃。”张兰芝这边招呼着，楚春子就不乐意了，不过碍于唐湖还在跟前，就自己嘀嘀咕咕的。 　　“个讨人嫌的馋嘴丫头还吃什么蛋糕……” 　　张兰芝站在楚春子旁边听的清清楚楚的，顿了一顿也只能当做不知道没听见，唐湖这个儿子楚春子快疼死了，就是媳妇孙女不得意，都快膈应死了，没有唐湖在跟前，一提起景子娘俩，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现在张兰芝是和唐山挣了钱了，日子也过得好了，给楚春子的也不少，楚春子也没有什么能找茬的了，就把这股子恶婆婆的劲放在了何景身上，何景还不如张兰芝，张兰芝当年还能和楚春子对着呛呛，何景就只会老老实实的受着。 　　唐湖就站在张兰芝旁边，楚春子的声音小归小，但还是被唐湖听见了，脸色登时就不太好看，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这边张兰芝都拿着蛋糕塞到宁子嘴里了，唐湖也只能笑着让宁子吃，看着闺女吃着，唐湖还悄么声的瞅着楚春子的脸色。 　　看楚春子还是不太好看的脸色，就笑嘻嘻的看着闺女，“宁子，好好吃啊，赶紧长大了挣大钱回来孝顺你奶奶啊，这可是你大妈拿给你奶奶的，你吃的都是你奶奶的，长大了可得记着要还啊！” 第八十七章 　　“咱宁子长大了就不买蛋糕了，咱们宁子将来挣了大钱肯定给你奶买更好吃的东西是不是？”张兰芝笑着接话，心里对于楚春子真的是很无奈，幸亏人家命好，养的孩子都是孝顺的，不然早就没有稀得搭理她的了。 　　“嗯，给奶买，还给舅妈买。”宁子奶声奶地的，嘴巴边上还粘着蛋糕沫，一说话咧着嘴笑呵呵的，怎么看怎么蠢萌蠢萌的。 　　没几天许志东那边给办好了，广子就美滋滋的骑着车上班去了，张老太太知道广子要去上班了，买了白色的布给广子合身缝了一件衬衫，广子个子高，穿着白衬衫下面搭着条黑裤子，脚上穿着唐桂芬给买的皮鞋，这么一出去，村子里没有不夸的。 　　这下村子里又出来一个棒小伙，去上了两天半班的广子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了也开始学着臭美学着他所谓的时髦了，天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穿的板板正正的，虽然这样的姿态只能维持到广子出门骑上车的时候。 　　夏天正热，玉子放了假还是到姥姥家去住一阵子，本来广子也是要去的，不过去上班干活了就不能去了，广子也没有什么情绪，倒是每天上班干的津津有味的。这天正是晚上坐在平房上乘凉的时候，张在亭一家子都在老太太家的平房上坐着说话，说着就说到玉子的成绩，大舅妈杨华用一种不知道什么情绪的语气问玉子。 　　“玉子，成绩还没出来呢？能不能考上重点初中啊？”杨华问了一句，又笑着对着在房顶的张在亭和张老太太说着，“山子都快美死了有个学习好的闺女，说是上大学的料。玉子，能不能考上大学啊？” 　　“成绩还没出来呢，抠着问什么问，你会算还是我会算？怎么玉子学习好还不许人家当爹的高兴高兴了，你养的那几个有一个能像玉子，整个夏山坳就能放不下你了。” 　　杨华养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学习的料，大闺女就不说了，孩子都生了，会跑会走会说话了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儿子也是个不爱学习的，倒是就乐意捣鼓些机器什么的，也是初中就上了一年半就不上了回来了，现在找了个地方干活去了。小闺女比玉子大几岁，初中上了一年，但学习上一塌糊涂，早就商量着不上了要回来找活干。 　　这会杨华也是不可避免的羡慕嫉妒玉子这样乖巧漂亮还学习好的孩子，酸话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说出口了，张母现在闺女过得好，自己回护的也有底气，更是不许媳妇说不好听的了，更何况这种话当着张兰芝或者唐山哪一个的面说都可以当做是笑话一笑而过，就当着玉子一个孩子的面这么说，就不是那么回事。 　　“孩子他妈不是那么个意思，就是问问玉子能不能考上重点，不单单她好奇，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好奇不是，玉子，你能不能考得上啊，不是你爹吹牛呢吧，你要是能考上大舅就给你买辆自行车到时候好骑着去上学。”张在亭在一边瓮声瓮气的说话，气的老太太一个接一个的白眼翻给他。 　　“切，我二舅早说我要是能考上重点初中就给我买辆新兴的女式自行车了，我才不稀罕呢。”玉子拿白眼翻她大舅，听的张在亭呦呵一声。 　　“是吗，你二舅都应声啦，那行，你要是考上重点初中了，你想要什么大舅给你买什么。” 　　“真的？”玉子可算是有了点感兴趣的反应，“大舅你说的啊，可得说话算话啊，我也不要别的，我要是考上了，到时候你给我买个随身听，我用来学英语。”玉子学习好，又得老师的意，老早的老师就告诉玉子上初中要开始学英语。 　　玉子也是个促狭的，其实在玉子看来随身听可有可没有，而且贵的要死，不过现在大舅既然这么说了，最后不给买就算了，给买就是“意外之财”了。 　　“行，玉子，这么有信心，你要是考上了，第二天大舅就给你去买随身听！” 　　张在亭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由远及近的喊着妈，玉子的声音，喘口气的功夫声音就到跟前了，一伙子人都在平房上，从高处往下，就看见唐山满脸的笑，一张嘴咧的脸都快盛不下了，听见张母答应的声音，在门口就抬头往上看。 　　“妈，大哥大嫂也在呢，正好，玉子考上重点初中啦！” 　　“啊？真的啊，这可真是太好了，玉子，听没听见你爹说的，你考上重点初中啦！” 　　张母欢喜的不得了，能考上重点初中可是了不得的事，就好像以后就能考上重点高中，然后就能考上大学成为大学生毕了业就吃公家饭端铁饭碗这些都是没有任何悬念的事情了，唐山高兴，老太太也高兴，就连楚春子知道了都哈哈直乐，更别说张老太太更是跟着高兴的不得了。 　　老太太招呼着唐山上平房上坐着凉快凉快，唐山手里还拿着玉子的录取通知书，要不怎么说唐山二呢，录取通知书就这么拿着过来了，就怕谁不信似的，张兰芝在家里让他等第二天再过来，不行，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走的时候张兰芝让把通知书放在家里，怕弄丢了到时候玉子没办法去报道，录取通知书是用得着的东西，他不，偷着趁张兰芝没看见拿着通知书过来了。 　　这会坐在平房上，看着大舅子拿着通知书翻来覆去的看，一副自己骗人，好像玉子考上重点初中是多么不可能的事情似的，唐山心里不满，但同时还喜滋滋的，觉得幸亏自己拿了玉子的通知书过来，不然大舅子还真会说自己说谎呢。 　　张在亭其实心里也高兴，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心疼不舍，随身听的价钱可不低，就这么被自己顺嘴秃噜出去了。 　　“大舅，给我看看，我还没看我的通知书呢！”玉子把通知书拿到手里，看了两眼，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张在亭，“大舅，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话啊？” 　　“哼，答应孩子点东西还能不算话，那那张脸可是不用要了。”张老太太在一旁哼了一声，一旁的杨华立马脸就耷拉下来了。 第八十八章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了，家里出个能上学的不容易，大舅还等着玉子考上大学了以后跟着享福呢，随身听买了可得好好学习啊，学习要是不好了，这随身听大舅可就收回来给你打个使了啊。”张在亭强撑着面子，笑的开怀。 　　杨华倒是舍不得那些钱，但是张在亭挣得钱从来都不会完完全全的交给自己，他决定了要买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有没有不给的理由，尤其是还当着婆婆的面，一时之间杨华的脸色难看的很，也让张老太太心里不满的不行。 　　知道了闺女考上了重点初中，唐山乐了好几天，走路带风，见人就咧着嘴哈哈笑，满面春风的蠢样子简直不忍直视，张兰芝和玉子都嫌弃的不得了。 　　“不是，大哥，都知道玉子考上重点初中了，是个好事，可就见天看见你乐了，倒是炒俩菜咱哥几个坐在一块喝几杯小酒一起乐呵乐呵啊！” 　　“可不是的，天天就看见大哥的满口大牙了，你赶紧的家里缺什么吱一声，咱兄弟几个都给置办好了，拿来大嫂给炒炒炖炖的就行了，咱这也是沾个喜气不是。” 　　兄弟几个聚在一块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侃起唐山来，唐山高兴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应承下来，应承完了才想起来还没和张兰芝吱一声，又眼巴巴的瞅着张兰芝，弄得张兰芝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吩咐着唐山一下午没让他闲着才算是把这口郁气给出了。 　　玉子要去上初中，就得要住校了，家里有之前遇上合适的买的好棉花，又去买了布子回来，给玉子缝了一套新的被褥，包括被套床单枕巾这些都弄了一套新的，看的广子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觉得家里爹妈都是重女轻男的。 　　“妈，我这几天也得去住宿了，怎么不给我弄新的啊？” 　　张兰芝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你个大小子净关心这些没有用的，你到厂子去住宿舍，弄个新的干什么，你知道一块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就怕人家不知道你家里有两个钱是不是？个孩子在外面不知道长点心眼么？” 　　把被子褥子都缝好了，张兰芝又去给玉子买了一套衣服，还买了布回来做了一套衣服，其实自从日子好过了之后，玉子并不缺衣服，但是张兰芝好像是想要弥补上辈子让玉子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去上学还被同学背后讲究取笑似的，给玉子从头到脚的都置办了两套新的。 　　唐桂芬和唐桂芳两口子知道玉子考上重点，也都很高兴，都觉得玉子是老唐家现在看来有可能上大学的孩子，特别是许志东，更是看好学习好的孩子，唐桂芳给买了个新书包里面还装了满满一书包的本子和笔，许志东和唐桂芬给买了个随身听，还有好几盘磁带，甚至还有几盘英语磁带。 　　“我听说孩子上了初中就得开始学英语了，这东西咱这样的老农民都不会，买回来让玉子先听着，那外国人说话和咱说话都是一样的，多听听就学会了，咱这提前学会了，到时候上学了就比人家轻松些。” 　　“你们挣点钱都不容易，花这份钱干什么，又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张兰芝觉得浪费，玉子倒是很高兴，玉子学习好，五年级的老师一直也很看好玉子，早就和玉子说了上初中就要开始学英语了，玉子很有些担心，这会大姑和大姑父什么都给买好了，乐的玉子抱着就不撒手了。 　　唐桂芬一家走了，唐山赶集回来了，看见玉子和广子两个抱着个随身听哥俩好的头碰头叽叽咕咕的，看的唐山好笑，“这是大哥来送了随身听了？你还真收了？” 　　张兰芝一愣，“我大哥？我大哥来送随身听干什么，他还那么是个好东西，你今天出门看见太阳是在西边出来的？” 　　唐山呵呵的乐，“不是，这不是上妈家里去接玉子那天么，话赶话的大哥就应下了玉子考上重点初中就给玉子买个随身听，我还当是大哥买了送来了呢。不是大哥送的，这是哪里来的？” 　　“桂芬和志东来了，桂芳也过来了，桂芳给买了新书包，还有本子笔的，估计钱也不能花的少了。桂芬和志东给买的随身听，连英语书和磁带都买了，说是给玉子学英语用的，你看看这两个像不像是个学习的样，凑一块听歌呢！” 　　“听会就听会吧，广子，就听这一会啊，这是给你妹学习用的，你自己想要等你自己挣钱了自己买一个去。” 　　“不用买，等我大舅的那个买了，给我哥用就行啦！” 　　“你可等着你大舅的随身听吧。”以张兰芝对张在亭哥几个的了解，应承的时候，空口白话的什么都好说，但是你要是真死心塌地的等着他应承的东西了，那可就有的等了。 　　这两年张在援张在放和自家都走动的还算是挺频的，时不时地还给玉子广子买点什么东西，虽说张兰芝还回去的更多，不过亲戚间也就是这么走动着才热乎。张在亭可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张兰芝一家的日子过得好了，也还是那副不亲近的死样子，张兰芝因为上辈子得许多事情，很是有些心结，两家到现在也不是很热乎。 　　但是张兰芝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张在亭还真的把随身听送过来了。 　　晌午吃完饭，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大夏天的外面太阳能烤死个人，张在亭顶着大太阳的，满头满脸的汗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手里抱着个盒子，笑的得意洋洋的进了门，一进大门就喊玉子。 　　“玉子，看看大舅给你带什么东西过来了，大舅可是说话算话的啊，随身听给你买来了，你可得好好学习，要是学习成绩不好，大舅可得把随身听收回去的，你要是学习的好了，以后能考上大学了，那大舅可就跟着你沾光了，到时候让大舅供你上大学都行。” 第八十九章 　　“大舅,你买随身听啦！”广子最是兴奋，大姑家已经送来一个了，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也可以有一个拿着玩玩了？ 　　“去去，你个大小子毛手毛脚的,再给弄坏了，这可是金贵东西,奖励你妹上学用的,你等着你什么时候找媳妇了,舅给你包个大红包啊！”张在亭可以说小心翼翼的护着手里的小东西,对广子态度虽不好，但是比起以前可以说很不差了。 　　“不碰就不碰,你走了我妹肯定给我玩。”广子自己嘴里含含糊糊嘟嘟囔囔的，也不在意他大舅的语气态度。玉子鬼精鬼精的露个笑脸出来,“谢谢大舅，我肯定好好学习，你等着给我交大学的学费吧！” 　　“去，去,去,个熊孩子,你只要能上，你爹砸锅卖铁都能供你上。”唐山泡了一壶茶端上炕，给张在亭倒了一杯，“大哥你也真是的，小孩子说着玩的，你花这份钱干什么，家里几个孩子也都长大了，娶媳妇的也该娶媳妇了，这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完全是张兰芝对唐桂芬说的话，自己来回换了换又说给张在亭听了，张兰芝在一旁倒是什么都没说，客气话唐山知道说唐山说就足够了，自己再说什么，真让他们以为自己多不值当东西似的。 　　玉子和广子两个在旁边自己偷偷乐的像小老鼠，估计是觉得爹妈这一前一后的表现实在是好笑，笑了一阵又凑到一块去琢磨张在亭送来的随身听了，张兰芝三个大人也不管，张在亭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往妹妹家里送这么值钱的东西，唐山也有心附和着，两个人喝着茶也跟喝酒似的越喝越热乎，动静也越来越大。 　　等张在亭走的时候，张兰芝也收拾了些东西给张在亭带回去，还有给张老太太的东西，都让张在亭给捎回去。张在亭刚走没一会，村里会计又站在门口喊唐山，唐山一瘸一拐的还速度挺快的出去了，没一会拿了封信回来，“老婆子，海子来信了。” 　　这还是唐海来的第一封信，张兰芝一直惦记着的心在看到这封信稍稍回落，兴奋的唐山这会已经把信撕开了，只是看了两眼上面的内容，就有些傻眼了，“老婆子，你看看，我是不是认错字了？” 　　是唐海的遗书，张兰芝都不知道自己重活这一次到底改变了多少东西，上辈子唐海虽说也去当兵了，但是当了几年兵就回来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这臭小子不但跑到战场上，还连遗书都寄回来了。 　　“山子，刚才村会计告诉我说海子寄信回来了？你说我这就出去一阵的功夫，就没等到海子的信，快给我看看。” 　　唐山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自家老太太来的这么快，信还在手里握着呢，张兰芝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叫进门的楚春子看了个正着，“这是怎么了？” 　　楚春子有些狐疑，但暂时也没顾得上，先把唐山手里的信拿到手里，楚春子文化不高吧，但是字还是认识几个的，看了一遍大致知道了意思，有些不敢置信，“广子，来，给奶念念？” 　　。。。。。我是萌萌哒分界线。。。。。。。。。。。。。。。。。 　　“这是怎么啦，好好地妈怎么就这样了？” 　　老唐家一大家子都聚在医院里，医院病房里挤挤攘攘的，这还是刚来的视乎张兰芝一定要唐山多花钱住的双人间，要不然住在大病房里更挤。在知道了心尖上的小儿子跑到战场上生死不知连遗书都寄回家里来了之后，楚春子就往后一倒，人事不知了。 　　张兰芝一家子一通忙乱，把楚春子送到医院，得到消息的几兄妹也都赶过来了，等到楚春子从抢救室里出来挪到病房，唐湖这才问起来。 　　“海子去战场打仗了，今天村会计把信送到我家里，又特意去告诉了咱妈，咱妈到我家里去正好看见信了，这一看是海子的遗书就……” 　　几兄妹都没有话说了，唐湖和唐桂芬两个已经开始商量着怎么轮班过来伺候老太太了，唯独唐桂芳皱着个眉头，一脸的不满，“这个海子可真是的，长这么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之前让妈大老远的过去看他就不说了，这次更好，说都不说一句的跑到战场上去打仗去了，怪不得年都没在家过的好就急匆匆的跟着走了。” 　　“我还说他一个大头兵又不是什么军官管事的，能有什么急事急匆匆的回去，真是不知道事，也不想想妈要是知道了能不能受得了，现在好了，老太太躺在病床上了！还有大哥大嫂，海子当时回来的时候是住在你们家的，你们俩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回事了，就瞒着我们呢？” 　　“桂芳，你在这念叨什么呢，现在是妈的事重要，你在这叨叨着想挑事啊？”唐桂芬最先不乐意，但是唐桂芬的话在唐桂芳跟前并没有什么大影响，唐桂芳一脸不服，梗着头向唐山张兰芝两口子要说法的样子，惹得唐湖眉头直皱。 　　“你闭嘴吧！就显得你什么都知道，不挑事你不会说话是不是？” 　　难得一见的老实人发了火，就算是弟弟，唐桂芳也愣住了，也就此闭上了嘴，楚春子的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这是丝毫不掺假的，唐桂芳恼怒归恼怒，这会兄妹几个都你一句我一句的扒拉好了各家干什么，唐桂芳也拉着个脸加入了进来。 　　楚春子毕竟身体好，一辈子没有亏待过自己，年纪也并不算大，这会虽说有中风的迹象，但显然并没有中风，醒过来也就是刚开始两天有点说不出话来，其他的诸如不能动的反应都丝毫没有，好好养了几天之后，几个儿女也都轮流劝着，没两天话也说的清清楚楚的了。 　　身体好了，楚春子就不愿意在医院里呆着了，而且这几天楚春子的饭量也完全不像是一个生了病的老太太，胃口好得很，这也让张兰芝由衷的佩服，不服都不行，天塌下来人老太太也不带减了胃口的。家里来亲戚探望的时候，人老太太就嘴一咧，哽咽着流了满脸的泪，亲戚走了，躺在床上也是海子这样好那样好，但是等到了吃饭的点，人家一准生龙活虎的，一个馒头一碗肉不带剩一点的。 第九十章 　　几天之后,楚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就出院回家了，而唐海去打仗这回事好像也就这么过去了,楚春子自己不提，别人更加不会提起来勾楚春子伤心了，很快，就到了玉子开学的日子，张兰芝打算让唐山去送玉子上学，没想到唐山怎么都不去,硬是要让唐湖帮忙去送，张兰芝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唐山这是又犯得哪门子神经。 　　“爹,你怎么不送我去学校啊？让我叔送我去干嘛,人家不都是爹妈去送吗？” 　　“你个傻闺女,以后在外面看见我了别叫爹啊，你这以后都是上学的孩子,知道你爹一瘸一拐的,多给你丢人。” 　　“玉子,别听你爹的,竟瞎说，丢什么人丢人，你爹没杀人没放火，没偷人家东西，这就不是丢人，再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孩子都不嫌弃你在这瞎说什么东西，过了几天好日子倒是把你的穷毛病过出来了。” 　　“妈，我知道，我不嫌弃我爹，我还想让我爹送我去学校呢。” 　　张兰芝正巧听见了，一时之间颇有些哭笑不得，这唐山简直是幺蛾子一出接着一出的，好好的孩子都能给他教坏了，好在玉子是个懂事的，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真就教出个白眼狼来了。 　　等玉子开学报道那天，还真就是一家四口去的，有广子这个大小伙子，几件行李搬着轻松的很，这会的宿舍还是那种大通铺的，好在一家人来得早，先占了一个靠墙的，广子长手长脚的，一步跨过去就把行李扔到靠墙的铺上，“妹，快过来，靠墙好，靠墙宽敞。” 　　“嗯，你哥这回聪明了，长脑子了。”唐山在后面笑呵呵的，就算是挤死人的大通铺，唐山也看着觉得哪哪都好。 　　一个宿舍大概能住20多个人，可以说一眼看见去全都是床，只有在床头上有个小柜子可以放些东西，床也不是正常的木板床，而是用砖头搭起来上面铺着一层厚木板，好在泥墩子还挺密的，不然睡在中间的孩子都得担心床会不会塌。 　　玉子也并不是什么娇气的孩子，并且虽说家里的条件这两年好了许多，但并不是一夜暴富，显然学校的这种条件在这种大环境下是很正常的。 　　“赶紧收拾收拾，玉子也好到班里去。” 　　虽说是报道开学，但是并不是今天一天就没什么事了，宿舍收拾完了就得赶紧找到班级这就要开始上课了。 　　给了玉子足够的钱，把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张兰芝三个人就放心的回家了，玉子显然也适应良好，这一会的功夫已经和后来的小姑娘搭上话了，张兰芝微微放下心，这辈子不再自卑的玉子应该不会再有不上学的念头了，就算玉子念不到大学，念到高中以后也能找份好工作，不用在家里种地遭罪了。 　　把玉子送到学校，广子也搬了铺盖到厂子去，两个孩子都是一个星期能回来一次，家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家里的生意现在也到了一个平稳期，陆续的周围几个村子都有出来炸油条卖的，当然也有卖别的的，集市上也越来越热闹，现在反而是家里的小卖部最挣钱，不过唐山这个挣钱挣出瘾头来的，死活都不把油条的生意扔下，不过现在没有那么风雨无阻了，天气不好的时候还是不会出去的，冬天的生意也都停了，一个是太冷了，再一个是冬天面不好醒，前几年是头天晚上就弄好，现在家里并不用还像之前那样，张兰芝这辈子也想通了，身体是自己的，累死累活的到老了攒的钱也都贡献给医院了。 　　家里没有了两个闹腾的，好像空了一大块，其实活也还是那些活，只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芝子嫂，你有没有功夫，我寻思着过来和你学学怎么烙火烧，上次你给了几个，家里那三个都吃上瘾了，说是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可把我给气的。” 　　香子一坐到炕上，就说起来意，说道后面就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气呼呼的，“尤其是平子那个臭小子，毛还没长齐，还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给我气的不行，给他两巴掌还不服气，说我做的就是赶不上他芝子大娘做的好吃。” 　　张兰芝笑的不行，正好今天也闲着，本来也打算发点面蒸锅馒头，这下就正好发面烙火烧得了。“行啊，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明天广子和玉子也该回来了，多烙点也给他们俩带点。” 　　“对呀，我这也是寻思着学好了回去烙点给来子带点，这一回不知道得在海里漂几天，不给带点吃的怎么能行。” 　　“怎么，来子不是在渔船上跟着干吗，那小马力的当天去当天还不回来了，怎么还得好几天吗？”张兰芝说着已经下炕找了发面的大盆，兑了温水加了两袋酵母，加了白糖和一小袋糖精，又打了三个鸡蛋里面，一手在慢慢的搅动着，边应着香子的话。 　　“哎呀，孩子长大了，我可管不了了，本来在船上干的好好的，非得说没有前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是跟着大船出去干，人家让他当大副，咱也不知道那个大副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都在哪找的门路，反正是铁了心的要出去，他爹出去给问了问地方挺靠谱的就由着他出去折腾去了。”香子凑在张兰芝身边，说着这些话就是一肚子的不满，“我也不惜的去操那个心，反正家里房子给他准备着，现在年纪也不算大，随他出去闯吧，大不了回来接着出苦力干活就是了。” 　　“就是呢，现在岁数也不大，现在的孩子都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来子是个有数的孩子，我看着咱村子里这一波的孩子就来子稳重又鬼精的，在外面吃不了亏，可也不能真由着，就怕外面接触些二流子，到时候不学好。” 　　“可不是的，家里那三个都嫌弃我天天净瞎操心，我这是瞎操心吗，别人让我操心我还不稀罕去惦记呢，我现在就觉得当初没生个闺女出来，养儿子净是给自己找气生呢。”香子说着就想到当初没生闺女的怨气，“芝子嫂，这面发这么软啊？” 　　“可不就得发软点，烙这火烧可不能发硬了，硬了不好吃，就软点到时候吃起来才绵软。” 第九十一章 　　张兰芝想着是给闺女带到学校里吃，就包了馅,一部分红糖的,一部分豆沙的，豆沙馅是前段时间进货的时候进的，这会还是贵东西,不过买的还真不少，出乎意料的好卖。 　　“和的面软,再包上糖就很容易露馅,一般我都拌点白面进去，这样不容易露。” 　　都是做了半辈子饭的,有些东西都是一看就会的，香子看了一遍张兰芝怎么做的就知道了，这会帮着张兰芝揉揉面、包馅,再说着话，也忙活的不亦乐乎。 　　这会还没有后来出的那种锅贴,是铝水做的，很薄,大小是可着各家的锅的大小来的,一般都是用来烙巧花过乞巧节的,张兰芝一般用来烙火烧，用的还比较多，不过现在并没有出来这样的东西，就算平时烙个巧花都是用铁篦子上面包上挂历纸，刷上一层油烙的，这会张兰芝找了挂历纸出来，白色的那一面朝上，包好了刷上油放在锅里。 　　锅底并不添水，把包好并按成饼的火烧放在篦子上，盖上锅盖，灶下不用见火苗，就一次放一点草，慢慢的着，用这点热量慢慢的烤，时不时的翻动一下。张兰芝一般都是放进锅里再去干别的，想起来添一把草，这样到最后的火烧正反面颜色均匀，在锅里发的厚厚的，吃起来的口感和面包差不多，但是又比面包多了一股纯正的麦香味。 　　性子急的不能干这个，不然很容易正反面烙糊了，里面还没有熟呢。香子在一旁干着急，“嫂子，你不去添点火啊？” 　　“不用，这些火够用了，烙火烧不能着急，你着急就烙不好它，到时候外皮又厚又硬，里面还黏着呢。”张兰芝叫逗得不行，“你得慢慢来，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结果第二天，半晌午的时候，来子过来了，笑的还挺不好意思，“芝大妈，你到我家去一趟吧，我妈家里烙火烧结果都烙糊了。” 　　张兰芝楞了一下接着又笑起来，摇头说不过去还不行，来子死皮赖脸的非得让张兰芝过去，结果到了香子家里，香子还挺意外，“芝字嫂，你怎么过来了？” 　　“嗯？不是你打发来子叫我过来的？说是你把火烧都烙糊了，非得我过来一趟，我这心里还犯寻思呢，说不来，来子这还不让。我看你这烙的挺好的，来子怎么说是你烙糊了？” 　　“嘿，这个死小子，就没盼着他妈点好，我就至于烙个火烧还能烙糊了吗？我真是白心疼他了。”香子恼怒的不行，但显然被两个儿子折腾习惯了，并不怎么生气，自己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真是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两个臭小子。” 　　“妈你不能这么说，你就是没有我大妈烙的好，你昨天晚上拿回来的是什么样的，再看看你今天烙的是什么样的，我这不是找芝大妈过来看看你问题出在哪了吗？”来子嬉皮笑脸的，也不把香子的话当回事，“我这不是替你可惜那些面和糖吗？” 　　“你他妈的我用的着你可惜，我不心疼就行了，你个毛头小子学这些娘们唧唧的干什么？”香子气的就破口大骂，来子也不在乎，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妈，妈，我芝大妈还在这呢，你看看你这骂的多不好听，你骂我就行了，还骂你自己干什么？” 　　张兰芝回了家还想起来就乐，也不知道香子和东子都挺正派的两口子怎么养出这么个淘小子出来，不过这样的孩子要是知道自己出去闯，不往坏处学，一般不能过的差了。张兰芝想想上辈子还真是不记得了，那时候自己的日子都过的一头包，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家的日子过的怎么样。 　　晚上玉子和广子一前一后的回来了，湖子在外面弄了几条大黄花，个头还真是不小，这个时候还没有养殖这一说，都是野生的，不用说的远了，就放在十年后，都能值不少钱，当然在这会也很稀罕就是了。 　　景子怕自己糟蹋了好东西，湖子拿着鱼回来，就直接让湖子领着闺女一块到张兰芝家里来了，“大嫂，湖子在外面弄得鱼回来，我不会做鱼，这么大的鱼我再炖糊了也怪可惜的，就拿过来你给做做吧？” 　　做就做呗，再把楚春子也请过来，一大家子坐在一块吃了一顿，玉子一般是一个星期回来一趟，能休息一天，广子就不一定了，是有假的，一般有假也不惦记着回家来，也是和一群伙计到外面疯去了。张兰芝老早把广子的工资给管起来，反正家里也用不着他的，都给他存着等着将来结婚了再给他，省的这时候出去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再学坏了回来。 　　因为到底是请教了张兰芝一场，香子晚上打发来子送来一篓子桃子，来子一看见玉子在家里，眼睛亮了亮，也不管广子那边看见他来子哥亲热的不行，就凑到张兰芝跟前，“芝大妈，我小妹今天回来的？什么时候回去啊？” 　　“今天回来的，这不是星期五了吗，后天早上就回去，一个星期能回家来休息一天。”张兰芝也没有想那么多，还笑，“怎么，觉得上学好了，后悔不去上学了？” 　　“那哪能啊，我这没长个上学的脑瓜子，我小妹这样的才是能上学的呢，我这不是寻思着我小妹自己一个人到时候回学校不方便么，到时候我过来送她？” 　　“你去呗，你小妹愿意就行。”张兰芝也没拿当回事，就随口这么应下了，也没有想到来子就这么窜到玉子跟前，嬉皮笑脸的，“玉子妹，我芝大妈说后天让我去送你，你什么时候走，我过来接你。” 　　“你送我？”玉子瞥了来子一眼，“送就送呗，我早上吃了饭就回去。” 　　广子还在那没心没肺的叫他来子哥过来一块说些男人之间的事呢，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妹子就要被拐走了，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来子第一次干，也不是广子第一次没有反应过来了。 第九十二章 　　收拾完了，张兰芝又开始和玉子一块收拾要给她带回去的东西,玉子蹲在一旁帮着忙,嘴里还一刻不停，叽里呱啦的好多话要和张兰芝说。 　　“妈，我和你说个事啊,我们学校里有同学得病了。”玉子忽然神神秘秘的，张兰芝把袋子口系上,应了一声,“是么，得什么病了？” 　　“不知道什么病,可吓人了，是我们班的一个女同学，昨天上厕所回来就一直哭,说她得病了，都流血了,还有同学看见了呢，裤子都浸了。” 　　张兰芝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给女儿普及这方面的知识,详细的给闺女解释了之后,张兰芝这才发现闺女上了初中这些日子,开始发育了，要长成大闺女了。 　　第二天一大早来子就过来接玉子，张兰芝本以为小伙子没定性，兴许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的大早上的就来了，一进门也不客气，窜到厨房拿双筷子就上桌了，“芝大娘，还是你做的饭好吃，我妈做的饭和你做的简直没法比。” 　　早上吃的包子，也是因为玉子和广子回来了，张兰芝才起来包包子，包的芹菜馅的，芹菜是张兰芝自己在小园里种的，这茬刚刚长起来，虽然长得不高，矮趴趴的，但是味道很好，不像后来的芹菜，看着水嫩嫩的，其实一点芹菜味也没有，吃到嘴里就是水和筋。 　　农村一般包包子都是包的大个的包子，不过芹菜馅的张兰芝就没包大个的了，前一天把肉剁的比饺子馅稍微大块一点，拌上油和自家发的面酱，放在那腌了一宿，芹菜也提前烫好了切成小块，天气这会还不冷，早上起来发了面，多放点酵母，开的也很快。来子过来的时候，一家人刚把包子、粥端到炕上，玉子起的也挺早，捞了一个张兰芝放在酱缸里酱的疙瘩头，切了细细的丝，放了蒜末酱油辣椒油拌上，刚吃了两口，来子就过来了。 　　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都挺喜欢吃些口味重的，玉子拌的疙瘩丝辣椒油放了不少，来子和广子吃的嘴里嘶嘶的，还是不停筷子，再加上包子也热，没一会就满头大汗，看的玉子偷偷的捂着嘴乐。有两个大小伙子赛着吃，张兰芝包那些包子还真是没剩下几个，广子吃了口包子，想要夹筷子咸菜，发现最后一筷子被来子夹走了，顿时瞪着眼珠子，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才急吼吼的朝着玉子带着点谄媚的笑，“小妹，你下去再拌点吧？都让来子哥吃了，我还没吃够呢。” 　　玉子很好说话，笑着下去拌了，来子笑呵呵的，眼珠子却亮了亮，心里暗搓搓的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得把玉子妹妹拐回家当媳妇，长得漂亮，学习还好，还会做饭，做饭还好吃，不行，一会一定得多吃点，等玉子妹妹上学了，自己出海了，就摸不着吃了。 　　结果是来子和广子两个莫名其妙的抢起小咸菜来，弄得来子骑着车带着玉子一路到学校，嘴里干的要死，说话都觉得嘴里一股子咸菜味。 　　张兰芝给玉子带的东西还真不少，一包火烧，还有家里喂得鸭子下的蛋，张兰芝和鸡蛋一起腌起来，这会正好到日子了，张兰芝在锅里蒸熟了给玉子带到学校里。还有许多小零食，是唐山进货的时候非得进回来，要留给玉子拿着吃。张兰芝虽说无语唐山的卖的东西都是好东西的想法，但是并没有特别反对，这会的零食还是都挺实惠靠谱的，并且唐山给准备的也都是些小饼干之类的，玉子拿到学校里去，要是饿了拿一个吃倒是也方便。 　　并且对于唐山疼爱孩子，张兰芝一向不过多反对，这样张兰芝就很知足了，和谁过日子都是一样的过，唐山知道疼爱孩子，张兰芝心里就很满足，日子过的也有滋味。 　　这就让玉子大包小包的好几包东西拿着回学校，来子一直给玉子提着东西送到宿舍楼下，这才心中不舍的要回去，玉子笑嘻嘻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没心没肺的朝着来子挥手，等来子心塞塞的走远了，这才费劲的提着东西进宿舍。 　　“玉子！” 　　“哎？彩萍，你也这会回来啦？” 　　“恩啊，回家了一点也不愿意回来，我都还没睡够呢，一大早上我妈就把我叫起来了，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啊，有没有好吃的啊？” 　　“都是好吃的，快，帮我拿点!” 　　彩萍是个挺活泼的小姑娘，笑呵呵的帮玉子分担了一部分，又神神秘秘的一副抓到你了的样子，“我刚才可是看见了，来送你的不是你哥哥吧？你哥哥我当初见过的，这个是谁呀？” 　　“我邻居家哥哥，有空闲，就送我过来了。”玉子单纯不知所以，完全没有想到彩萍要说的那个点。 　　“邻居家哥哥？那是不是那个叫，叫，叫什么来着？对，叫青梅竹马！咱上星期刚学的，我就给忘了。” 　　“不是呀，就是邻居家的哥哥，你别乱说话！”玉子急的不行，彩萍确是这个年纪正好奇这些事情的小姑娘，也不听玉子的解释，觉得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并自觉是玉子的好朋友，很认真的保守秘密，却时不时的偷偷打趣玉子，弄得玉子烦不胜烦。完全没有年少慕艾那根弦的玉子什么羞涩感不好意思，统统没有，只觉得不耐烦，下定决心再也不用来子哥来送自己上学了。 　　来子还不知道自己一心想弄回家当媳妇的妹子心里正无限厌烦，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说不定心里还无限欢喜呢，巴不得玉子的同学都以为玉子是自己媳妇才好。 　　张兰芝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把玉子和广子打发走了之后，就收拾了些东西打算回趟娘家，张老太太日子过的挺不错，张兰芝回的也频，当然给张老太太准备的东西也不会少了楚春子的那一份就是了。 　　“芝子回来啦，赶紧的，你三个哥哥打起来了，赶紧劝劝去吧！” 　　张兰芝刚到村口，就被告知了这么个消息，也没顾得上停下车和人家寒暄几句，骑着车就往家里去了，走到胡同口，就听见大哥在那吵吵，二哥三哥明显是站在一块的，周围围的人还不少，张兰芝一看见这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那个时候，自己的日子过的一团糟，家里三个哥哥还吵吵嚷嚷的失了和气。 　　“干什么呢，在大门口吵吵不嫌丢人啊，上你们自己家门口去，别在妈家门口，都不知道要脸是不是？” 第九十三章 　　“妈，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在大门口的吵吵起来了？” 　　“不用管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去吧，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谁也管不了他们,吵破天去我也不去管。” 　　张母在炕上坐着,脸色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心里对三个儿子有气,但自己养的儿子是什么样的还真是没有比张老太太更清楚的了。 　　“你嘴上说着不管,那你别生气啊，你只要是不生气不在乎，我更不去管他们三个的事了。”张兰芝笑了笑，“又是因为什么闹起来了？” 　　“分赃不均，还能因为啥。”张老太太恨恨的撂出来一句。 　　分赃不均？张兰芝一下想起来估计是那头老牛死了,不让涉及到这哥仨的,还真是没有什么别的。 　　“怎么牛卖了？”张兰芝也不好说牛死了,虽说心里估计是牛死了。 　　“死了。那三个穷鬼商量着轮流喂那牛,赶巧死在你大哥家里了,你大哥大嫂两个也不是玩意,就那么把牛弄出去卖了，回来就说分钱，你二哥三哥就不愿意，非得说你大哥私底下贪了，肯定不止卖了这些钱。也不知道我怎么净养些翻旧事的东西，几百年前的事都拿出来说，这不是越说越火，大门口的就吵吵起来了。” 　　因为张兰芝回来，在门口正好撞见哥三个吵架，就给拦了，这会哥仨都各回各家了，老二随着老三回去了，门口的人也都散了，张兰芝这才能进屋和老太太问问怎么回事。 　　本来到了上辈子发生这事的时间，那牛还活的好好的，张兰芝心里还高兴着呢，没想到这牛还是死了，该发生的也还是发生了。这会张兰芝心里有些恐慌，牛死了，哥仨也反目成仇了，这些张兰芝都不在乎，但是因为这个引子造成的后果却是张兰芝不能承受的，想到这里，张兰芝心里砰砰跳的更慌。 　　“妈，要不你收拾收拾今天跟我去住些日子吧，省的在家里看着他们哥仨吵吵。” 　　这会老二老三两个坐在一块抽着烟，皱着眉头，也没谁说话，张在援叹了口气，“老大真不是个东西，没声没响的就把牛拖出去卖了，咱们两个说是不在家，但在山上离家也不远，我就不信老大不能打发个孩子去山上叫咱俩一声？从小那就是个不顾兄弟死活的，这次他要是没贪我能把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我也知道老大肯定得贪，但是咱俩没抓着人家手腕不是，他死活不承认咱俩能有什么法子，你看看今天的样子，什么破事都翻出来说，也不嫌丢人，也是，头顶上一顶绿帽子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年了，给人家养闺女养……” 　　张在放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莲一巴掌拍在背上，“没喝酒也醉了吗，什么都往外胡咧咧，这话是你能说的吗？你们哥仨的事别牵扯到别人，大嫂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你们在外面和大哥打个头破血流我们也不管，别扯些别的没有用的。” 　　张在放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不对，朝着李莲瞪了瞪眼就又鹌鹑似得缩起来了，“到底人家也是个老大，咱俩没有证据说啥也没有用，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承认，那就屁用也没有。” 　　“那咱就不说这码事，找别的事也得叫他把这笔钱给吐出来。”张再援想到什么，咧开嘴笑了笑，“咱没证据，这码事就算了，但是钱可不能算了，老大这么些年就结个婚都得把房子盖得恨不得离家十里远，不就是怕咱这些老的老小的小拖累他吗？这么些年了，咱妈可都是咱俩养活着呢，咱累死累活的时候人家家里可是没饿着没冻着的，眼里没有兄弟咱不说什么，但是不能眼里没有妈吧？他可一天都没养活过咱妈啊，吃的用的没见着不说，他三个孩子可都是咱妈给看大的。” 　　“二哥，你是说拿咱妈说事？”张在放此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但是这会叫张在援一说，心里还真是动了念头。 　　“都是咱妈的儿子，不能到了妈岁数大了他不养活就等着咱俩养活吧？这些年也没见着他什么东西，有点好东西倒是都往丈母娘家里送去了，这些钱他不得都掏出来？” 　　张在援越说越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真是出了一个好主意，肯定能让老大把钱都吐出来，说不定还能多得几个呢，张在放也被说动了，觉得肯定能叫大哥把私吞的钱都吐出来。 　　“哎呦，可得叫大家都来看看，家里这出了两个大孝子啊，好不要脸，这些年养活妈还真是委屈你们了，二哥你连个婚都不结，不靠着妈给你做饭洗衣服，你还能这么干干净净的？小哥你还点头？怎么孩子不是妈给你看大的？你平日里就一点没靠着妈？” 　　张兰芝说动了老太太一块回去住，就让张母在家里收拾，自己到张在放家里说一声，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兄弟俩在这商量这一出，想到上辈子妈就是这么被这兄弟俩因为几个钱逼死的，张兰芝就恨得不行，推开门冷着脸好一顿冷嘲热讽。 　　“呦，妹子过来了！”李莲笑着过来拉张兰芝，“那哥俩也就是嘴上说说，你还当真啊！快进来咱说说话。” 　　“妹子，养活妈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也不能就他老大不养吧？他不是妈的儿子，不是妈养大的？这说破天去也不占道理不是？”张在援抽了口自制的卷烟，胡子拉碴的样子看的张兰芝一阵厌烦。 　　“他养活不养活是他的事，那是妈该生气挑理的地方，你没有这个资格去嫌弃。妈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可说的，我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妈我接回家去了，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别把妈牵扯进去，那脸张着不是给你们撕着玩的，你们怨气那么大不愿意养活妈，我搬回家去，我也不是妈，由着你们在家门口吵吵，戳她的心窝子，你们愿死愿活的自己在家里折腾吧。” 　　“哎，不是，你把妈接回去算怎么回事，又不是没有儿子？”张在援急了，妈要是不在家，这出戏可唱不起来，那老大私吞那钱可就没有地方要去了。 　　“妈还有儿子？我呸！你那是儿子能干出来的事？我还就这么说了，咱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就你最不是东西，老三你也是个不长脑子的，吃一百粒豆子不知道豆子味，跟着吃一百回亏也不长脑子，你就听他的，人在做天在看，不孝顺老的我看你们能过什么好日子！” 第九十四章 　　“这是怎么说的，芝子你别觉得自己挣了两个钱就能抖起来了,到底是出门子的闺女，少管娘家的事。”张在援一脸不满,说话声音也大了些,像是想把张兰芝压服在那里。 　　张兰芝根本也不吃他那一套,“你们那些破事让我管我还不稀得管,你当你还是什么香饽饽吗？” 　　张兰芝也不告诉这哥俩自己要把妈接回家了，就让他俩在那合计吧,老太太家里没有,他合计出天来也没有用。“我是出门子的闺女，娘家的事是我不该管，你们也别再登我的门。” 　　说完张兰芝也没等他们说什么，李莲打算追出去说些什么，里屋孩子哭起来,张在放就没让李莲出去,“赶紧去看看孩子哭什么,走了就走了,用不着你去送。” 　　这次老太太过来住的就舒心了,不是前几年家里又破又挤的破屋子能比的了,唐山笑呵呵的傻乐，心里对于丈母娘住到自家来高兴地不行，唐山是个极孝顺的人，不单单是对楚春子孝顺，对于长辈都很孝顺，就算是前些年和张兰芝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都一直对张母恭恭敬敬的，没有一丝冒犯的意思。 　　唐山心里其实一直盼着能和楚春子住在一块，给她养老的，但是多年以前楚春子就放话了，自己养了这么多的孩子，还就不用靠这么一个没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唐山心里的想法也息了，但是对于丈母娘住在自己家里还真是高兴地不得了。 　　“妈来了，快进屋，这芝字也没提前告诉我你来，要不然今天这么好的太阳，我就在家里给你晒晒被子，你想吃啥？村子里老槐头家里熟肉摊子前几天刚开张，都说他家的肉味好，我去割点，再买点什么？” 　　“快行了，跟谁学的这怪毛病，你看着去买点，割块生肉回来，剩下的你看着买吧。”张兰芝一脸嫌弃，对于唐山高兴自家妈来还是高兴地，但是唐山这表现就很招人嫌弃了，张兰芝是个没有浪漫细胞特别务实的人，对于唐山这种学的客气的毛病还真是一百个看不上。其实客气张兰芝是没有什么偏见的，对外人，特别是家里还做着点小生意，唐山能顶起来，张兰芝当然是一百个愿意，但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就没意思了，反而显得怪异难受。 　　“好，好，我这就去。”唐山也不在乎张兰芝说了啥，现在的唐山也很有一种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功力在，张兰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很自觉的在进耳朵里就过滤出去了似的。 　　唐山骑着自行车走了，张母才拍了一下张兰芝，“以后可别这么说话，我这么些年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过来住着，山子也不嫌弃，这就很难得了，你看看外面有谁家的女婿是这样的，就算是丈母娘过来送东西，在家里吃一顿饭，那脸色都不好看，别说留着在家里住了，山子这样的难得。” 　　“那他身上还能一点可取的地方都没有么，那还能够得上是个人么？”张兰芝笑，这话一说，又得了张老太太一巴掌，“不知足！” 　　“哎呀，妈，我怎么不知足，这不是咱娘俩说着乐的么。”张兰芝和张母一块进了屋子，“这屋子的被子我前天刚晒了，就是炕没烧，一会我出去点上，晚上吃饺子？” 　　张兰芝在家里包饺子，玉子在学校里下了课，正准备去吃饭，就被同学叫住了，说学校门口有人找，玉子愣了一愣，赶紧跑到校门口，结果看见来子赶着自行车，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来子哥？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玉子看来子笑嘻嘻的，心里就略微放了点心，这就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玉子，我后天就跟着大船出海去了，这次出去我估计没个半年是不会回来的，我就来看看你。” 　　玉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里寻思着来子哥怎么这么奇怪，走就走呗，和自己说什么？再说来看自己干啥，有啥好看的？ 　　“哦，那你在海上小心点。”憋出这么一句，玉子就没什么话好说了，来子还颇为心满意足，傻笑着挠了挠脑袋，“那我走了，玉子，你也好好学习，过年回家考个好成绩。” 　　“那我走了！哦，这个给你！”来子递给玉子一个大袋子，这会还没有塑料袋，递给玉子的是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的什么也不知道，玉子接过来被坠的往下一掉，来子笑眯眯的，“这是带给你的，你好好学习啊，我走了！” 　　玉子两只手拿着布袋，光和布袋斗争了，等想起来说再见的时候，来子已经骑着车风一样的走了，玉子只好费劲的提着回去，等上完晚自习回宿舍打开，才发现是一布袋的好吃的，豆沙馅的小豆沙包，还有许多小姑娘喜欢吃的东西，甚至还有两个猪蹄子，一大块猪头肉。 　　玉子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办，完全不知道来子哥为什么给自己送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把这些东西给吃了，不然等到自己回家就坏了。 　　夏山坳张在援和张在放合计了一天一夜，也想好了怎么和老太太说了，觉得一定能叫老大把贪的钱吐出来之后，就一块往张母家里走，结果大门锁着，张在援皱着眉头，“妈这是到哪去了？怎么不在家呢？这怎么大门还锁死了？” 　　张在援倒是知道钥匙藏在哪，找了钥匙把门开开，结果兄弟俩等到中午也没等到老太太回来，这才觉得不对劲，张在援寻思出门找找，刚出院子就看见前面屋子的大娘，赶紧喊了一声。 　　“昨天芝子就把你妈接走了，说是接回去住一阵子，要说老嫂子福气好呢，这一个闺女就能顶好几个儿子，说接回去住就接回去住了，这是接过去享福呢，你们兄弟三个这也跟着轻省不是？” 　　前屋的老大娘不会说话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这会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慨一下，在张在援耳朵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什么叫一个闺女顶好几个儿子，意思是自己这儿子不行呗？ 第95章 九十五章 　　这会仔细寻思了会, 张在援才反应过来昨天妹子是什么意思，感情昨天不让自己登门还有这么一层意思, 找不着老太太, 自己再怎么打算也是个空不是。 　　没了老太太做筏子，被张兰芝这一招釜底抽薪一使，张在援和张在放两个也没了法子, 可张在援哥俩咽不下这口气, 一点小事也得找找张在亭的麻烦, 一时之间村子里没有不讲究这哥仨之间的破事的。 　　不过不管这三个怎么打怎么闹, 都涉及不到张兰芝跟前，老太太这会也心大，安安心心的住在闺女家里，还真就大撒手不管家里三个儿子的事了, 楚春子因为唐海的事情病了一场, 这会好了性子也像是改了许多，反正对着张兰芝的态度就像是对着自己亲闺女似的, 张兰芝一开始还颇有点不适应, 暗暗骂了自己好几次贱骨头之后, 也慢慢适应了。 　　这会两个老太太处的跟两个处了一辈子的好姐妹似的, 在一块几百年前的事情都能拿出来说, 同一件事情能说出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出来, 张兰芝和时常过来串门的香子、绣子几个也听得惊奇不已。 　　“妈，今天晚上桂芬一家说是过来，包饺子吃还是炒几个菜啊？” 　　“包饺子, 炒什么菜，怪费事的，包饺子省事，再也都爱吃。”楚春子和张老太太两个这会正坐在炕上看电视呢，两个老太太也很是新奇的跟着看射雕英雄传，还天天跟着看，一集都不带落下的，看完了还得讨论着什么杨康真坏，郭靖真傻，黄蓉真漂亮的话。这会两个人正看戏呢，可能是有个人作伴看着更好看，之前也不见两个人看个戏也能看的这么津津有味的。 　　这会听见张兰芝的话，楚春子连思考都不带思考一下的，就是一个包饺子，张母就笑，“你和好皮拌好馅拿到炕上来，我和你妈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包，你再炒两个菜，到底是回来一趟，你个当大嫂的好好伺候伺候。” 　　“还用伺候，那更坏了，这不伺候一个月都不知道往回跑几趟呢，好好伺候那更就好住在这不走了。”楚春子也笑，嘴里却还是这么说着。 　　张兰芝在外间应了一声，就打发唐山买肉去了，家里菜园子里张兰芝种下的小青菜又长到能吃的时候了，正式鲜嫩的时候，包饺子吃正好，炕上张母就笑楚春子，“人家孩子那是回来看你这个妈，心里有你，你等真不回来，你这心理也不是个滋味了。” 　　“有什么不是滋味的，现在我也不靠着他们，这不吃的喝的穿的都靠的是山子和芝子么，他们回来净是回来往自己家里扒拉东西了，看着是扒拉的我的，实际上都是扒拉的他们大哥大嫂的，看着是回回不空手，可往家走的时候他们也没空手不是。我这么端详着净山子和芝子两个吃亏了。” 　　楚春子上次病了那么一下子，全靠的张兰芝在医院伺候，景子虽说也尽心尽力的，但是那本身就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心思是不错了，但是粗手粗脚的还真就不得楚春子的意了，说全是张兰芝的功劳还真是一点都不心虚。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桂芬哪一次回来不是提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得花多少钱买，咱自己家里都是地里出的，也不值几个钱，说来说去还是人家桂芬亏了。” 　　唐山去割了块新鲜的猪肉回来，还捎带着一块里脊，走的时候张兰芝说让割块外脊回来，外脊肉嫩，唐山之前去买肉就认臀尖，这次张兰芝嘱咐了，结果人家去就说割块脊肉，人家卖肉的就把里脊也给了，这会的瘦肉还不值钱呢，能把瘦肉卖出肥肉的价，傻子才不卖。也是村子里那家卖出肉的今天的肉卖完了，唐山这才跑远了点去了别家，不然也不能傻不拉几的提着一块外脊一块里脊回来了。 　　张兰芝倒是没说什么，里脊肉嫩，剁了包饺子正好能给唐桂芬家的那个小的吃，还好消化些，楚春子不乐意了，逮着唐山一阵骂，连着那家卖肉的也是一阵臭骂，最后以一句“咱家再也不许去他家买肉了！”为结尾，还仍然气呼呼的。 　　“快别生气了，妈，这肉还买的正好了呢，剁了给咱家的小闺女包小饺子吃，里脊肉嫩，还正好了呢。” 　　“那也用不着这么大一块呀，就是家里有钱也不能吃这样的亏呀，我说这个山子，真是越活越不成形了，去买块肉都能吃亏。” 　　“是我没说清楚，我说割块脊肉回来，他这急着走可能没听得好，没事，剩下的裹上面炸了，咱家的小孩子也多，给他们当零嘴吃了。” 　　张兰芝真有些哭笑不得的，这都八十年代中期了，买肉仍然还是买肥肉好，买一块瘦肉回来都能气死，家里这还是因为日子好过了，张兰芝慢慢带着改变了一些，就这样唐山去买肉还是认有肥膘的后臀尖，这次也是因为寻思着有孩子就嘱咐唐山买外脊，结果人家也听话，不管什么脊都给买回来了。 　　这会买块里脊回来楚春子还大呼小叫的吃亏了，等个十二十年的，楚春子就要高兴地占便宜了。 　　晚上唐桂芬一家回来，唐湖一家肯定是要叫过来的，这就又是一大家子，张兰芝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那时候唐湖已经结婚生子了，一大家子都回来，楚春子雷打不动的包饺子，可是动弹的其实也就是张兰芝自己一个人，擀皮包饺子到最后累的张兰芝一身的汗，那时候日子不好过，也吃不饱，站起来眼前都冒金星，结果到最后楚春子也还是舍不得一碗饺子给自己，也是这样，恨得张兰芝也不到楚春子家去了，那兄弟姊妹几个再回来也就是唐山愿意去就去，张兰芝再也不去了。 　　这会想起来都觉得上辈子就像是自己做了一个梦，现在在炕上坐着包饺子笑呵呵的楚春子，还真是看不到上辈子的一点影子了。 　　等到一大家子都散尽了，张兰芝和张母在厨房里收拾着洗刷，老太太想起什么就自己在那乐，“你别说，你婆婆现在真是变得我都不相信这是她了。” 　　“是变得挺大的。”张兰芝应了一声，心里对于楚春子反正是没有办法毫无芥蒂，但是该孝顺的该做的都做到，自己不亏心就是了，不管再怎么样，张兰芝是没有办法完全忘记上辈子和这辈子前些年楚春子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 　　只不过现在日子都这么过下去了，彼此之间都没有提的，也就这么当做忘记了，当做没发生而已，免得提及伤感情。 　　“今天还说呢，说是都靠着你和山子两个了，可算是不糊涂了。”张母笑着感慨，“这样我可算是放心了，前些年怎么也想不到老婆子还有变成这样的一天。” 第96章 　　“谁也想不到老婆子能变成这样。”张兰芝应了一声, 自己就更想不到了，现在日子能过成这样, 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等两个孩子结了婚成了家，就再没有什么心事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一年的春节, 玉子早就休了寒假, 这次期末考试还考了个第一回 来, 乐的唐山恨不得上天, 嘴里不停的叨叨着那可是重点初中，能在重点初中考第一肯定是上大学的料，头晌玉子放假回家，吃了个午饭, 唐山出去转了一圈, 全村就没有不知道唐山的闺女特别会念书，以后肯定能上大学的了。 　　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从过年准备的年货就能看出来, 唐桂芬和唐桂芳姐俩都到婆家过年, 景子和唐湖肯定是要过来一块过年的, 景子也光棍, 唐湖在外面弄了点什么新鲜东西都送过来了, 一句自己不会做，省的糟蹋了东西，就万事不管了, 光棍的楚春子都没什么话说了。 　　“妈，我大舅和大舅妈来了！”玉子放了假回来就和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玩到了一块，也不知道是迟到的青春期还是怎么了，天天疯小子似的在外面，也不嫌冷，张兰芝都怀疑是不是学校管的太严了，把孩子憋成这样了，没一点安生气。 　　“来了就来了，你没叫人啊？”这小半年张在援和张在放还真是没登门，恨得张兰芝牙根痒痒，李莲倒是抱着孩子来了几次。张在亭和杨华登门的次数就多了，这两口子也聪明，上门也不说别的，就是来看看妈，东西不论多少，反正是没有空着手的时候。刚开始还把张兰芝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两口子这是发什么疯呢，可能是村子里的名声不好听了，这赶紧找补来了。 　　张兰芝好言好语的招待着，你不提我当然也不提了，也就这么走动下来了，倒是没想到还有来送年节的时候。 　　“我叫人了！”玉子笑嘻嘻的，没一会张在亭和杨华两个就进门了，张兰芝赶紧迎出去，“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吧，赶紧进屋子暖和暖和。” 　　“可不是的，风刮的和小刀子似的，你大哥会看好日子，我说昨天过来，人家就不，我寻思那好啊，今天来就今天来吧，你看看这天，骨头都冻成冰碴子了。”杨华说着还瞅了张在亭一眼。热热闹闹的进了门，张在亭提着东西进来，听见杨华的话尾。 　　“你那是天天在家里窝的，多出来冻一冻就好了，我怎么不嫌弃冷，就你嫌弃冷呢，我说你骑车你还不愿意，你不动弹可不擎等着挨冻吗？” 　　“滚你姥姥的！”杨华脱了衣服刚上炕包到被子里，听见张在亭的话就来了一嗓子。“我骑车我带的动你吗？你倒是再买一辆给我骑着，你也不买啊！” 　　张在亭不做声了，张母的脸色难看了一瞬，倒是也没说什么，杨华也没看见，笑呵呵的伸出手给张兰芝看，“妹子，你看看，好看吗？” 　　“新买的？”张兰芝瞟了一眼，杨华手腕上带了一块新手表，金色的链子，戴在手上还宽了一点。 　　“啊，新买的，这买的可是好的，快两百块钱呢，我看村子里人家都戴个手表，干着活时不时地抬抬手腕看个时间，像是馋谁似的，跟谁买不起一样，我这可是买的最好的，你抬胳膊我也抬胳膊，看谁能比得过谁。” 　　杨华也没用张兰芝说啥，又转过去伸着胳膊朝着张母，“妈，你看好看吗？” 　　“嗯，好看，这么些钱还能不好看，就像那枯木头开金花了似的。”张母打量了杨华的胳膊一眼，慢悠悠的评价了一句，张兰芝好悬没憋住笑。 　　杨华也不在意，还是笑嘻嘻的，“看妈你这话说的，管它什么模样，咱有这个东西不是。” 　　张母懒得搭理，张兰芝也没搭话，由着杨华显摆够了，这才得了一会清净，晌午吃饭，快吃完了，张在亭犹犹豫豫的看张老太太，“妈，这都快过年了，今年不回去过年啊？” 　　“呦，大哥你这年节都送过来了，妈要是回家过年，你再送一份？再说了，你给妈盖好房子了还是你家这刚翻新的房子给妈留房间了？” 　　张兰芝说完就被张母扒拉了一下，张老太太笑了笑，“你妹子和山子老早就不让我走，让我在这里过年了，今年就不回去了。” 　　张在亭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张兰芝还有些气呼呼的，这哥仨一提到关于张母的事，张兰芝一准和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那明年妈可要到我们家里去过年啊，我和妹子两家轮。”杨华插了一句嘴，头也没抬，吃的正欢呢，满嘴的油，插了一句话就低着头继续吃，一碗猪蹄放在她眼前，别人就没吃几块，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去了。 　　“轮什么轮，就这么一个妈，你们想要我还不愿意给呢。”大过年的，张兰芝也不愿意吵吵，撂下这么一句就不说话了，张在亭看妹子脸色不好看，一时之间还真不敢招惹，可是不轮自己家不养活老人的名声可就被那哥俩给传开了。 　　“我到底是家里的老大……” 　　“你快闭嘴吧，这年还能不能好好过了，妈就住在我家了，不用你们哥仨，你们哥仨都是孝子，争着抢着的想养活妈，我这个出了门子的闺女不乐意，从你们手里把妈抢过来了。这话是不是好听？好听回去你们就这么说就行了！” 　　更难听的张兰芝话到嘴边了又给咽了下去，就这样还是把张在亭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杨华也不做声，到底是这么沉闷着把饭吃完了，两口子挺没意思的收拾收拾回了家，张兰芝把大门一关，气哼哼的，“还寻思这两口子是个好东西，结果一个好东西都没有，都不是玩意儿，以后也不让他们登门了。” 　　“快行了，你这两年气性也是越来越大了，你和他们一样呢。”张老太太扯了一下张兰芝，“我自己养的儿子惹气，我还没生气呢，你倒是先生气了。” 　　“我妈把气生完了，姥姥你就不用生气了！” 第97章 　　张母听了玉子的话就乐, “姥姥才不生气呢，和你舅舅生气那真是气死了人家还没当回事呢。” 　　“没事, 姥姥, 以后我给你养老！” 　　“好，那我就等着玉子将来养活姥姥。”张母笑呵呵的，张兰芝看老太太样子不是特别吃心, 心里的气消了一点, 露了个笑脸出来, “不管他们了, 咱们今天晚上包饺子吃，吃什么馅的？” 　　“白菜馅的吧，吃大白菜的吧？”玉子积极提议，玉子爱吃饺子, 还就爱吃大白菜馅的, 一说吃饺子肯定是大白菜馅的。 　　“吃什么白菜的啊，天天吃白菜的你也没个够, 妈今天包鱿鱼馅的吧？我伙计给的新鲜鱿鱼！” 　　广子从外面进屋, 听见玉子的话尾就出声了, 说着话还把手里提着的网兜举高了一下, 溅了一地的水, 还没等张兰芝说什么就脑袋一缩, 小跑着拿了个盆把鱿鱼放进去，张母在炕上坐着就笑，“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也不戴个帽子, 冻坏了吧？” 　　“没事，不冷！今天跟着出去干活了，干完了就回来了。” 　　张兰芝过来把广子赶到一边去，鱿鱼已经被广子都倒到盆里了，倒是满满一盆，但是个头小，看的张兰芝一阵无语，“你这是在哪弄的，晚上给你和辣椒一块炒炒得了，这包饺子可费死劲了。” 　　广子嘿嘿的笑了几声，“我们今天干活的地方离码头近，我一个伙计去码头溜达了一圈，回来弄了一大筐，我们这些人都分了，我师傅还说呢，这么大的小鱿鱼回来放锅里一烫，蘸着蒜酱吃最鲜。” 　　“那晚上给你放在饺子水里一烫不就行了，也不用给你炒了！”玉子笑嘻嘻的，“哥，人家遛一圈能弄鱿鱼，你怎么不行呀？” 　　“那我也不认识人不是？这次我就认识了，下次我再遇见也能弄回来！” 　　“这也快过年了，你们厂子什么时候休啊？过年也不休息？”张老太太关心的还是这个，广子把外面的大棉袄脱了，钻到炕上，“休，腊月二十七休息，过完年初四就上班了。” 　　“对了，这两天我们厂子就要给分年货了，听说今年年货还不少呢！”广子说起这个眉眼飞扬的，得意高兴地不行的样子。 　　“是吗，那你到时候可得小心点回来，在厂子干这么长时间有没有看上哪个小闺女，领回家给我们看看？”张老太太三句话就转移到关心的事情上去了，广子叫说的笑的一脸羞涩，自己蜜汁沉醉了一会之后，才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我们厂子里的都不行，看上你外孙的不少，但是我都看不上。” 　　“那可不行，可不能太挑了，找媳妇不能找好看的，光好看哪行呢，得看她会不会干活，不能光要好看。”张老太太一脸认真，张兰芝收拾完了听见张老太太这话，就扑哧一声。 　　“妈，广子这才多大，还不着急呢，再说了现在的小青年都看个漂，他们还知道什么干活不干活的？”说着又转向广子，“你别跟着学些不三不四的啊，再过两年找媳妇也不晚，别在外面勾搭人家小姑娘。” 　　“我知道妈，我心里有数。” 　　广子在厂子里还真有一个走的挺近乎的小姑娘，那姑娘家是不远金沙村的，家里爹是村里的村长，小日子过得滋润的很，那姑娘也是个会打扮爱打扮的，个子也高挑，在厂子里正经挺受欢迎的，但还就是看上广子了。 　　广子也是个爱臭美的，上班了开始个头窜出老大一截，也能担得起衣服，张兰芝给缝的板板正正的小白衬衣穿着，下面穿个黑色的长裤子，出去正经迷倒一片小姑娘，广子现在岁数是不大，但是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了，和厂子里的小姑娘走的挺热乎的，但是少年人不定性，就没觉得那是个事。 　　玉子回来疯了这一阵子，心思又回到学习上去了，在家里看了两天书，想起来要去买几本书，这会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就早上跟着广子一块，让广子给送到县里，等中午跟着广子一块回来。 　　玉子逛够了书店，也买够了该买的东西，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寻思着自己提着东西往厂子走一走，结果没走多远，就看见自己哥哥和一个大姑娘站在一块，老远的就看见人家大姑娘递给广子什么东西，几乎是把东西往广子怀里一摔就低着头跑了，玉子直觉有点什么，也没和广子说自己看见那大姑娘了，等到回了家才一蹦一跳的跑进屋子。 　　“妈，妈，姥姥！你们猜我今天看见谁了？一个大姑娘给我哥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我哥还接了！” 　　张兰芝和张老太太还有些惊疑，广子在后面进屋，就看见自家妈和姥姥瞪了过来，“怎么回事啊？” 　　“就人家给我点东西，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还没来得及看。”广子说着把一个布包放在炕上，打开，里面是一条裤子，还是现在正流行的喇叭裤，张兰芝和张母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广子倒是乐的不行，“哎呦，还真给我弄到了，妈，你看人家外面现在可流行这样的裤子了，人明星都这样穿，咱家今年过年也穿这样的裤子吧？” 　　“你自己穿吧！你让人家给你弄，你给人家钱没有啊？我可和你说了啊，你现在岁数还小，平时别和人家大闺女搅和到一块去，听见没有？” 　　“我知道，我就是找她帮忙让她家亲戚给捎条裤子回来，钱我早就给她了，再说我还看不上她呢，岁数比我还大，我师傅都说了，不能找比自己岁数大的当媳妇，那样会叫媳妇管着，大老爷们哪能过叫媳妇管着的日子？” 　　张兰芝没在吱声，心里哼了哼，这会的豪言壮语怎么听怎么觉得好笑，再等几年娶媳妇了，再想想现在说的话，就更好笑了。上辈子虽说广子混得不好，但疼媳妇还真是疼媳妇，现在倒在这冒充大老爷们了。 　　过年的衣服早就准备好了，该买的也买了，该做的也做了，今年唐桂芬给了一块呢子，料子很好，颜色是浅灰色的，张兰芝给广子做了一件长款的大衣，里面是在县里买的蓝黑色毛线织的毛衣，下面是黑色的裤子，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皮鞋是之前唐桂芬叫张兰芝一块作伴去市里的时候，在市里买的，虽说价钱很可观，但张兰芝还是给广子和唐山一人买了一双。当然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买了，只是没买这么贵的男士皮鞋而已。 　　这会广子的喇叭裤拿回来，张兰芝也不管，他自己觉得搭配着穿好看那就那样穿，反正孩子都会有一个二了吧唧的时期，张兰芝也不去操那份闲心。 　　又走过一年，因为唐湖凑过来一块过年，楚春子看着就少了最小的那个儿子，自己在那抹了两把眼泪，张兰芝也跟着叹了口气，自从那年大过年的唐海走了之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个音信，张兰芝一直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是到现在也没法再安慰自己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总不可能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吧？ 　　楚春子有一点让张兰芝特别佩服，当初知道唐海去战场了之后大病了一次，好像那之后并不是接受了这个儿子上战场了，而是接受了这个儿子没了，平时想起唐海来不是在担心远在战场的儿子，而是在思念一个已经没了的儿子。 第98章 　　“芝子嫂, 走哇！挖点荠菜去？” 　　“找这么个好天去挖荠菜啊？”张兰芝从屋子里迎出来，外面风刮的很大,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 每年春天的风大的不行，几乎是天天都在刮，但你要说天不好, 还真不是, 太阳照的你暖洋洋的, 就是那风刮得大, 能让你站不住脚。 　　“今天太阳多好，上山肯定不冷。”香子和她家门口的邻居叫岚子婶的一块作伴过来，张兰芝笑着应了一声，“行啊, 那我拿个篓子咱就走。” 　　张兰芝是在地里刨食的人, 一直有一个技能，这个可以说上了岁数的人都有, 到山上转悠一圈, 那一块地方有什么样的野果野菜都能记住个差不多, 等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想着找这样草的根烧个水啦, 或者找个那样的野菜炒个鸡蛋啦, 小年轻到山上眼睛瞅瞎了都看不见, 张兰芝这样的就像山上是她家似的，几个特定的地点下来就能找到。 　　这也是香子死活非得叫着张兰芝的原因之一，虽然现在也不是就指着那些荠菜吃饱肚子, 但是但逢上山，总不想叫篓子空着回家。包着包头巾拐着篓子，拿着小头，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就往山上走了，这时候还没到下种子的时候，天气也渐渐回暖了，上山挖菜的还真是不少，张兰芝三个人看北山光秃秃的地里人还不少，就没往北山上去，转了个弯往南山走了。 　　“你看今天天一好，上山的人还不少呢！” 　　“是不少，你们挖荠菜弄什么吃啊？” 　　“弄个菜团子吃，我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些，还过出穷毛病来了，那几年挨饿的时候山上的野菜树叶子的还没吃够，现在刚能吃上几天杂面馒头了，又开始想吃菜团子了，反正是不用人家沾手，嘴一张你就得跑断腿。”说话的是岚子婶，说的是她家老头子，不满极了。 　　“还是的？老赵叔还是这么个人么？”香子一脸惊奇，“我还寻思着老赵叔不能是这样的，哎呀，都是一样的，我家那个也是，嘴里吐出来想吃什么你就得赶紧给弄好了，不然能叨叨死你，我都在家里常骂他，天天叨叨叨，叨叨叨，都能赶上那长舌的婆娘了。谁再说男人不能叨叨，我就先叨叨死他。” 　　香子说的好笑，张兰芝也没能憋住，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村子里大喇叭想起来，阿庆嫂的那段又响起来，香子还津津有味的在那随着唱，不过这次响的时间短了，香子正酝酿着准备唱□□那一段，一下子停了，换成一阵子吱吱啦啦的声音，把香子郁闷的不行。 　　“大家注意啦，大家注意了哈，从今天晚上开始到大后天，县里有戏剧团来演出，不要钱啊，不要钱，大家有想去看的就去看啊！” 　　“唱戏的啊？这都好几年没有过来的了，这次不会再唱什么红灯记了吧？”香子一脸兴奋，“岚子婶，芝子嫂，吃完饭咱一块去啊？” 　　“好哇，去，晚上早点吃饭，一块去！” 　　张兰芝也挺高兴的，也就是现在还有正经过来唱戏的，再过些年想看就得花钱看了，还得是去人家有剧院的地方，张兰芝也可以算是个票友，上辈子岁数大了在家里闲着没什么好电视可以看，就天天放在戏曲频道，就是从电视里看也是一段一段的，看的并不过瘾。 　　三个人一人挖了一大篓子荠菜回家，张母就坐着择，一篓子荠菜是张兰芝塞得满满当当的，回来往大盆里一倒，满满的一大盆，老太太也没不耐烦，拿着个小剪刀看着电视择着菜还挺悠闲。 　　“今晚上县里有来唱戏的，妈你去不去？到时候我带着你就行了。” 　　“唱戏的？唱的哪一出啊？这大冷的天，我就不去了，在家里看电视，你们去看吧。” 　　电视又开始播霍元甲了，老太太在家里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张兰芝笑了一下，也不强求，别看白天外面太阳暖和和的，但是到了晚上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说冷还真的是很冷。 　　晚上老早做好了饭，荠菜择好了烫好了包了一大锅包子，中午吃完了在锅里扣了几个，到了晚上还温温热热的，张兰芝剥了几颗大葱，蘸着面酱就着吃，野菜吃油，张兰芝放的肉不少，油也不少，面发的也软，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荠菜香，嘴角还带着油汪汪的，张兰芝包的包子个头也大，夹得馅更是不少，荠菜还有一种区别于其他野菜的脆脆的口感，就是念叨着“吃什么不好”的两个老太太也吃了两个大包子。 　　晚上老早吃了饭，张兰芝和唐山就穿的厚实的骑着车往外走，香子也自己骑着车过来了，到了这个点，村子里呼朋唤伴的一波一波的人往外走，大部分还是走着去，一大帮子说说笑笑的凑成好几个堆，三个人正准备走呢，绣子过来拉着不让骑车去。 　　“就你们两个骑着车去干什么，一路上也没个亮光，看不见再摔了，咱一块做伴走着去多好！” 　　张兰芝这块好说话，绣子这么一说就同意了，香子也没什么意见，唐山腿脚不好自己先骑着车拿了个老大个的手电灯先走了，张兰芝一伙子人就热热闹闹的往县里走。 　　一路上这样的一拨一拨的人都快能连成长龙了，晚上的风比白天的要大一些，温度也要更低一些，但是这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好像温度也凭空升高了，等到了县里，就看见一个搭好的台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人声鼎沸，这要是一家子人先后来的想找到一块去，真是想都别想。 　　张兰芝也没去管唐山在哪，和香子绣子几个找了个稍微靠前的地方就放下小板凳坐下来了，绣子也眼尖，看见台子边立的牌子上面写的戏“打侄上坟” 　　“哎，今天不是红灯记，是打侄上坟！” 　　“是吗？还有什么？就一出打侄上坟呐？” 　　“那还不行啊，你还得想着看几出，明天还有别的，明天还来看!” 第99章 　　结果第二天再来, 演的还是打侄上坟，但是人一点也不见少, 还是和头一天一样熙熙攘攘的, 绣子很有些失望，“怎么也不换一出演演啊？” 　　岚子婶倒是很知足，“有的看就不错了, 再看一遍也好看啊！” 　　恩, 这话说的是, 张兰芝看了好多遍了还是看的津津有味的。一切都很给力, 就是老天爷有的时候就愿意闹一闹情绪，第三天的时候，玉子休假回来了，也一块跟着过来看戏, 结果演到小半截的时候, 天上竟然飘起青雪花了。 　　飘青雪花的天比下大雪的天还要冷，而且现在都已经开春了, 下雪的天气真是少见的很, 好在玉子是个怕冷的, 晚上出来的时候套了一件厚厚的棉袄, 这会也不嫌冷, 兴致勃勃的看戏, 其实玉子也看不懂，但还是觉得好看，连大热的霍元甲都顾不上在家里看, 也要出来热闹。 　　这会的人好像都是不怕冷的，天上雪花飘着，聚在一块的人丝毫不见减少，戏到□□处一波又一波的喝彩叫好声不断，不到最后一刻就没有说提前回家的，都看的津津有味，捧场极了。 　　也不知道是谁演的，但是把那陈大官的胆小演的惟妙惟肖，演守墓人的也是个逗趣的，偌大的戏台子上就这么两个人，但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空旷尴尬的，一连串的台词出来，逗得台下哄笑一片，叫好声不断，玉子冻得小脸通红的也不说走，唐山倒是怕他闺女冻坏了，也不知道在哪弄了一床厚棉被过来，看样子还挺新的，在人群里挤挤攘攘的挤过来，引起一连串的不满嘟囔声，“来来，快点披着，别冻感冒了。” 　　“不用，爹，我不冷！” 　　“赶紧包着，你明天还得回学校去上课去，再感冒了可坏了，不是好考试了嘛！” 　　就一次月考而已！玉子话没来得及说话，被子就蒙头盖了下来，张兰芝和香子就在一旁笑，“行了，你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在这还挡着人家看戏。” 　　把唐山赶走，玉子也把被子折腾下来了，也不知道在谁家抱来的，被子还挺大的，正好五个人坐在了一排，凑近了把被子盖在腿上也暖和不少，香子还乐一阵，“别说啊，这包个被子就是不一样哈，真暖和，山子哥对闺女真不是吹的，疼玉子疼到心坎里去了吧？” 　　这也是张兰芝觉得自己重活一次做对了的地方，唐山是真心疼爱玉子，可以说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只要是涉及到他闺女了，就没有他想不到的，周到的那就不像是一个人。 　　等戏散了，唐山还不把被子还给人家，怕他闺女累着要骑车带着，又怕他闺女坐车冷，让玉子在后座坐着用被子裹着，把张兰芝腻歪的不行，“你赶紧把被子还给人家自己骑车回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玉子和我们一块走回去，你赶紧走吧！” 　　玉子就在一旁抿着嘴笑，唐山笑呵呵的也不生气，看玉子也不说话，就嘿嘿笑了两声，“是不用我带你啊？” 　　“行了，赶紧走吧，这么黑的天，看着点道，别再摔着了。” 　　唐山骑着车走了，张兰芝才领着玉子往前追香子一拨人，，香子几个正站在一棵树下等着呢，看见张兰芝领着玉子过来，才说说笑笑的接着往家里走，这一路上也不安生，刚看了一出戏，还都处在兴奋期呢，这个吼两句，那个唱两句，今天景子也跟着一块来了，都唱兴奋了，就起哄让景子来一段，景子也不怯场，清了清嗓子，张口就来，嗓音还很清亮，唱的是醉打金枝里面的一段，随着起哄叫好的声音在山路上传出去老远。 　　大戏一连演了五天，每天都有人去看，张兰芝连着去了三天不去了，村子里的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闲着没事的都是一连五天一天都不带落下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连续五天的戏带来了什么好运气，张兰芝家里收到唐海来的信了，是一封报平安的信，也就寥寥的几句话，字都写的像是要飞起来了，但是内容还是让张兰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平安就好。 　　“妈，海子来信了，说是一切都好，快放心吧！” 　　“来信了？是海子来的信吗？说什么啦，好不好啊？”楚春子就听了个话头，就激动地不行，说着话从屋子里出来，“信在哪呢？说的啥啊？” 　　“说是一切都好，让你别担心。”张兰芝也是激动的眼角泛泪，“这次来信了，心可算是能稍稍落一落了。” 　　巧的是快晌午了唐桂芳抱着孩子回来走娘家了，张兰芝也没去管人家娘俩都说了什么，晌午吃饭的时候送了点菜过去就没管了，结果等到晚上就迎来一个大消息，楚春子得想法把唐海叫回来结婚！ 　　“不是，妈，海子人家现在在战场上呢，你上哪找人去？”唐湖觉得挺荒唐，“再说你说回来结婚海子就回来啊，人家部队也不能放人啊！” 　　“凭啥不放人，那海子都这么大了还没结婚，部队还能让我海子打一辈子光棍吗？再说我也不这么说，你妈我又不彪不傻的，我就说我病了，他再不回来就看不见妈了，我就不信他还能不回来！” 　　“再说了，写信到不了我就给部队拍电报，打电话，这样，湖子你明天就去打电话，家里妈都快不行了，部队还能不给通知吗？” 　　“妈你可别添乱了，你说你这都想什么呢？人家部队是给通知，但是通知了在战场上人家也不让回来啊，你说海子那么孝顺，又回不来不是净在那担心你了，你说战场上那么危险，再因为担心你出点什么事，你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张兰芝都要被气笑了，这又是楚春子和她闺女弄出来的主意？简直蠢到无法直视。 　　“海子那边一下战场能回来肯定就回来了，你快别跟着添乱了，人家都说国家利益高于一切，在战场上打仗还能顾得上家里吗？” 　　“可不就是我大嫂说的这么个理，都知道妈你担心，那我们就都不担心啦？心里都提着呢，我这还等着海子回来我揍他一顿呢，但是这个时候咱可不兴给添乱的，再说结婚，你连相看都没相看，回来和谁结婚，就是海子现在回来了，你短时间内能看出什么好来？”唐湖也跟着说，“妈你自己肯定不能有这个想法，今天桂芳回来了，又是她给你出的馊主意吧？” 第100章 　　楚春子哼哧哼哧不说话了, 唐湖气的不轻，“妈你别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我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什么主意你都听！” 　　张兰芝深以为然, 但是这话不好自己说，唐湖这当儿子的说楚春子一点毛病也挑不得，唐湖这两年对唐桂芳的印象越来越坏, 一看楚春子又听唐桂芳的馊主意, 气都要气炸了。 　　“那就不打电话了, 我这不是担心海子万一在战场上有个好歹的, 不是要了我的命吗？那不叫就不叫吧。” 　　从楚春子家里出来，唐湖和景子又跟着到张兰芝家里去坐了一会，一进门，唐湖坐到椅子上就开始生气, “我那个小姐可真是, 我都没法说她，天天净出些不着调的主意, 我就不信了她能不知道海子在战场上不能回来？都没长脑子。她回来一趟就得挑唆着妈闹点事情出来, 以后不让她回来了！” 　　“净说些没用的！”景子拍了唐湖一下, “你能不让小姐回来？人家闺女走娘家你还能拦着不让回来？那可好说不好听了。你这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可得好好改改, 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两年在外面领了几个徒弟, 带了几个人，这都抖起来了。” 　　“哎，嫂子, 你明天有空没，咱上山去挖点苦菜去，现在苦菜正是嫩的时候，挖点回来顶个菜吃。这都断茬子了，也没个绿菜吃吃。” 　　“行啊，去吧！”张兰芝答应的很爽快，唐湖一脸嫌弃，“你吃点什么不好，挖点荠菜吃也行，吃什么苦菜？” 　　“回来烫一烫，包个馅吃挺好的，滑溜溜的也挺好吃的。”张兰芝笑着接了一句，“一年就春天这么点好时候，山上的野菜都出来了，还不赶紧的抢着吃点，你等夏天冬天的你还吃不着呢。” 　　“就是，你这就不会吃，你吃点苦菜还不好么，正好下下火，天天我们娘俩家里都快大气不敢喘了，人家说气大伤肝，给你吃点苦菜养养肝。” 　　唐湖瞥了景子一眼没吱声，过了一会又瞥了一眼，景子也许是觉得有张兰芝给自己撑腰，看唐湖一眼一眼的瞥自己，就瞅唐湖，“你一眼一眼的看我干什么？我说的还不对么？” 　　“就是，人家景子说的还不对啊，在外面是该有点脾气，回家冲着老婆孩子可不能这样啊！”张兰芝半开玩笑的说了唐湖一句，唐湖很服张兰芝这个嫂子，一听张兰芝这么说，就赶紧笑开了。 　　“我什么时候在家里闹威风了，一个不对这不是就告上状了？” 　　“我可不是就得到嫂子这里告状才管用吗？”景子颇有些得意洋洋的，弄的唐湖拿她没办法，只能认命自己找了个傻媳妇了。 　　第二天如约上山挖苦菜，现在的苦菜很嫩，张兰芝拿了个铲刀，贴着地皮铲一下，苦菜根就还在地里，也不用回去再把那大根子剪了，地里的苦菜其实很多，但是架不住上山挖的人多，这还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要是放在前两年，根本等不到这个时候，上山还能挖着苦菜吗？就能看见地里一个个小坑了。 　　张兰芝和景子在北山转了一会，发现空着的地基本都被挖了，就带着景子转到西山去，景子跟在张兰芝后面走的有点气喘，“哎呦可气死我了，怎么都那么嘴馋，这么快就都挖走了，艾玛可累死我了。” 　　张兰芝走路很快，特别是穿山，那步子迈的嗖嗖的，景子就跟不上，再加上一个冬天在家里窝着也不怎么活动，这会就跟不上张兰芝的步子，勉强跟着还累得气喘吁吁的。“就这么几步道就累啦？你这是该多活动活动了。北山少咱就往西山去一去，那边去的人少。” 　　西山上树多，路就很不好走，但是扒拉开树下面的杂草，苦菜嫩绿嫩绿的，看着就喜人，而且苦菜长得还一窝一窝的，扒拉开一片要是有苦菜那肯定就不只一颗，这会景子的手也快了，两个人没一会篓子底就盖上了厚厚的一层。 　　“哎呦我的妈呀！” 　　张兰芝被景子这忽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张兰芝转过身就看见景子脸都白了几步就窜到自己身边，“挖了个长虫出来，哎呦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 　　“长虫？那不早出来了，还能等着你挖它么？是不是看错了？”张兰芝说着往景子刚才呆着的地方过去，走过去把景子之前拄着走路的棍子拿在手里，扒拉了一下一看那果然是个长虫，半截身子漏在外面也不知道头拱在哪儿了，这会还丝毫没动弹呢。 　　“还真是个长虫，这怎么还睡着呢，惊蛰都过去几百辈子了，这还是个懒得，连个洞都不找，草堆里一埋这就能睡啦？这一个冬天也没叫冻死啊？” 　　“哎呦妈呀，嫂子，咱赶紧走吧，别看了，一会再醒了！”景子站的老远，吓得不行，张兰芝失笑，“你看看你这胆子，个长虫有什么好怕的？行了，让它在这睡着吧！” 　　说着，张兰芝弯腰拾起来景子的铲刀和篓子，刚拿着篓子想直起腰，眼睛往旁边一瞥，就对上了一对小眼睛，还真吓了张兰芝一跳，接着手里的棍子就挥上去了，景子在后面看着吓了一个激灵，也没敢吱声，就看着张兰芝两棍子下去然后直起腰站了起来。 　　“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寻思不动弹你了让你好好睡，你不好好睡觉，睁着个小眼睛看什么看，我还能留着你了？” 　　打完了这个，张兰芝拿着棍子在附近翻了翻，没看见还有，就把那长虫身上的草稍微掀了掀，免得之后再吓着别人。 　　“这个骚气，好好地挖个野菜也能遇着长虫。”张兰芝轻松解决之后，拿着篓子递给景子，“还挖不挖了？挖就得换个地方了，转上南山那边去也行，老营口那边也有不少。” 　　景子心有余悸的摇头，“不去不去了，这些也够一顿的了，咱还是回家吧！” 　　往回走的路上，景子缓过来了有精神头了，又觉得出来一趟就挖这么点有点亏得慌，这就闲不住了，空着的地里有的也不嫌弃少了，都挖到篓子里去了，两个人又这么边往回走着边挖着，等到快下山到村里了，篓子也虚虚的满了。 　　“嫂子，今那是个什么长虫啊？有没有毒啊？” 　　“怎么没有毒，你没看见红底黑纹的，火公最毒，一般这样的都是一有就是一窝的，今天倒是没看见，就这一条。” 　　张兰芝这么一说，景子又打了个寒颤，张兰芝看见了就乐，“你看看你这个胆子，还至于吗？” 　　毕竟景子也不是说在城市里长大的，都是农村里长大的，从小到大见得多了，不敢打可能是不敢打，但害怕还至于害怕成这样吗？ 　　“我不行，别的不怕，就怕这个，看见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张兰芝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等到回家了和张母坐在一块摘菜就说起来了，张兰芝就笑，“景子那个小胆子，看见个长虫吓得两步窜到我这边来了，那一嗓子喊得给我吓得不行，还寻思怎么了呢。” 　　“结果过去一看是个长虫，也幸亏她还使棍扒拉，要是用手估计得吓死她。我这过去一看也寻思着是还睡着呢，结果这么一转头就对上那对小眼睛了，你说可不是万幸，景子要是碰上了，这一回头一口下去，可不是够受的！” 　　“那可不是的，它就赶巧了，那长虫也是个怪的，还有在草下面睡的么，可再别上西山去了，你今天就打死了一个，还不知道另一个会不会找你呢。” 　　“还能么，还有那麽邪乎？还能找着我么。”张兰芝不信，“那还不成精了？” 　　“怎么没有，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你可别不信，这段日子别上西山去了，听见没有？” 　　“好好，不去了不去了，闲着没事我也不过去啊！” 　　景子这边回家了就看见唐湖少见的不到中午就回来了，也没顾得上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第一句话就是“哎呀，湖子，今天可吓死我了！” 　　“怎么了？不是和大嫂上山挖野菜去了，怎么还吓着你了？在山上遇见鬼了？” 　　“你才大白天遇见鬼了，你盼着我死呢？真遇见鬼我还不害怕了，遇见长虫了，火公！火公！幸亏今天和嫂子一块去了，要不然你现在可就真遇见鬼了。” 　　“真遇见长虫了？你没吓得嗷嚎一声？”唐湖赶紧出去接过景子的篓子，打量了一下看景子没什么事，才笑着问。 　　“怎么没嗷嚎，吓得我赶紧跑嫂子那边去了，你别说，嫂子就是胆子正，两棍子下去就把那长虫弄死了，我这腿都吓软了！” 　　“那可是，你赶嫂子可差远了！” 　　“你也不能拿嫂子和我比呀，我比别人不是还能强点吗，那你看看村子里，谁家的媳妇还能比得上嫂子？” 第101章 　　张兰芝晚上就用烫好的苦菜包了一顿包子吃, 唐山晚上一回来看见包的包子，还高兴了一会, 结果咬了一口发现, 嘿，又是山菜的，“这是你今天和兄弟媳妇去挖的苦菜？” 　　“怎么了, 不好吃啊？” 　　“好吃, 这不是寻思前几天刚吃的荠菜的, 这又吃苦菜的, 我这还寻思咱家过不下去了。” 　　“滚你的，家里过不下去了能包纯白面的？里面能让你咬一口又是油又是肉的，张着一张嘴净瞎说。” 　　到了各种山菜争先恐后的冒头的季节了，张兰芝也是个愿意上山挖野菜的人, 闲着没事就和村子里处的好的几个作伴穿山, 挖回来了张母也不嫌弃麻烦的都给择了洗了烫好了，一个春天吃野菜就没断过, 唐山都哭笑着说自己天天肠子都拉空了。 　　惹得家里两个老太太笑的不行, “你还不该吃点山菜了, 你看看这几年让芝子给你伺候得, 肚子都起来了, 你看看满村子还有谁像你这样支着个肚子的。” 　　等到进了夏天, 唐山看着手扶拖拉机眼馋了，回来商量张兰芝，“咱家要不买个拖拉机回来？” 　　买就买呗, 也确实用的上，家里也不是买不起，张兰芝答应的很利索，“买就买辆，但是你能开啊？” 　　唐山哼了一声，“那你就小看我了不是，我早跟着学亮学会了，别说手扶车了，拖拉机我都能开。” 　　看把你能的，张兰芝不稀得吱声，手扶车确实没什么不好开的，等到以后家家都有的时候，村子里的不少媳妇们都能开呢，只不过是女的一般不太能摇开就是了。 　　决定了要买，张兰芝就只管把钱给唐山，只以为现在县里已经有卖的了，什么也没问，没几天唐山就突突着开了辆崭新的手扶车回来了。 　　村子里也有手扶车，不过是大队的，到了农忙的时候手扶车就会出力，但是用手扶车也是要给钱的，而且现在手扶车的价格那也是天价，贵的要死，这回唐山作为唐家村第一个突突着手扶车回家的人，可是在村子里出名了一把。 　　当然这次出名是出的好名。车一开进家里的院子，来看热闹的就不间断，张兰芝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热闹，但是楚春子喜欢啊，和她儿子两个笑开了花，展扬的不行，张兰芝在屋子里呆着都能听见楚春子在前面院子里咋咋呼呼的声音。 　　这热闹持续了一天，楚春子连晌午的饭都顾不上吃，张兰芝喊了两次还有点生气，“你别老喊我，前面这不是有人在这看车吗？你不有个人在这看着，有那心眼子坏的，给你把车划拉了或者是拿走什么东西怎么办？我在这看着，你给我把饭放锅里盖着就行了。” 　　这老太太！张兰芝也是没法没法的，“那我在这呆一会吧，这个时候人家都回家吃饭了，没有人过来，你先回去吃饭吧，我正好把这院子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你，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能好意思说谁，再说你收拾院子你也看不住，我在这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吃吧，我也不饿！” 　　张兰芝没办法，只能把饭给放到锅里盖着，等着楚春子饿了的时候再吃。张母也高兴，闺女的日子过得好，心里当然舒坦，但是又不可避免的想到自己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也不求他们买什么手扶车了，自己的日子能过的好也行啊。 　　转念一想，那三个自己各家的小日子也都过得有滋有味的，就是自己这个老不死的一直活着才碍着人家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自己是享着闺女的福了，那三个随他们怎么样吧。 　　唐山其实是个能嘚瑟的人，车买回来的第三天正好是县里的大集，前一天就和两个妈打好了招呼，说是第二天带着她们去赶集，楚春子没什么不乐意的，那简直是要高兴地飞起来了，张母就不太好意思了，并且张母也是一个传统的不怎么爱出门的人，还是裹着一双小脚的，更不愿意出门了，唐山在仓库里把以前的一床破棉花絮子拿出来，下面铺一层破单子，上面再铺一层破单子，铺好了就美滋滋的朝着张母笑。 　　“妈，怎么不去啊，新车买回来头一次不得咱自家人坐么，你看看我这都铺好了，咱这天也暖和了，到集市上逛逛溜达溜达，咱也出去看看，到时候集市逛完了，也顺道到县里去溜达一圈，看看外面现在都卖些新鲜东西，出去看看多好。” 　　最后还是都去了，第二天一早，张兰芝就收拾好了，唐山开着车，张兰芝和两个妈都坐在车斗里，楚春子就看见唐山在那甩着脑袋摇车，乐的嘎嘎的，车斗挺大的，楚春子坐在车上还在那招呼呢，“都去不去赶集啊，去就上车啊，捎着你们一块去！” 　　要不说楚春子人际关系就不行呢，这个时候这么喊，人家好面子的还真没有舔着脸上车的，邻居都直摆手，张兰芝在车上坐着也没吱声，唐山把车摇开，一家子就往县里的大集去了。 　　过了几天玉子回来了，看见家里的手扶车惊奇了一下，“妈，咱家买的手扶吗？” 　　“是啊，咱家买的，刚买了几天，你这次还是后天早上回学校啊？爹这次去送你啊？” 　　“好啊，爹你去送我吧，我这次正好有衣服和书用不着想拿回来，我自己还没法拿，你去送我到时候回来都捎回来。” 　　玉子也很高兴，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广子就不一样了，大小伙子了，一回来看见家里多了辆手扶车，高兴地嗷嗷的，非得上去开着过把瘾，唐山叨叨了几句之后也由着他，摇把子就交出去了，唐山就该说的说了，就撒手不管了。 　　张兰芝在家里听见手扶车刚突突两声就停了，过了一会又突突两声又停了，接着就是广子嗷嚎的声音，过了一会手扶车顺利的突突起来了，接着声音越来越远，没一会唐山就进门了，张兰芝愣了一下，“你怎么在家里？广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是我越写越没有感觉了？ 第102章 　　“开车出去了, 你没听见？刚才手扶突突的直响你都没听见？” 　　“你让他自己开着车出去了？你心怎么那么大呢，跟着都不跟着, 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没事, 怕什么的，都大小伙子了，比我还有劲呢, 就个手扶车还能招呼不住么, 再说了, 我都嘱咐了, 见事不好赶紧往下跳就行了，车摔了就摔了没事，别把人摔了就行，他都知道！” 　　张兰芝给唐山气的心肝疼, 又担心广子毛手毛脚的再出点什么事, 赶紧往外跑，屋子里唐山还在那一点不上心的, “哎呀, 不能有事啊, 一会就回来了！” 　　张兰芝跑到外面大街上, 就遇见村子里一个婶子迎面走过来, 看见张兰芝就笑, “哎呦，芝子，可了不得了, 你看看家里买个手扶车就那么让广子开出去啦？你说他个小孩子毛手毛脚的，再把车给磕了碰了的，好好地个新车，你说说，你们两口子也放心。” 　　“哎呦，磕了碰了的反正都是些铁，也磕不坏，我才刚刚还在家里骂山子呢，还是当爹的，也放心让个孩子自己开着车出去，孩子再摔着了可怎么办。” 　　“那是，是这么个理，也是芝子你们两口子能闯哈，你看看这么值钱的车都不算什么。”那婶子干笑着撂下这么一句就赶紧走了，弄的张兰芝想回她几句都来不及，心里膈应的不行。出了门口的那条街，场上就传来一阵阵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开到场上去了，广子开着车在那嗷嚎的，谁都没有他的声音大，看那样调头还挺熟练的，张兰芝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开春了就要开始种地了，唐山也不知道在外面都交了些什么人，这天风风火火的回来开着车出去了，到天快擦黑的时候开着车回来了，拉了高高的一车斗化肥，这会还没有什么复合肥呢，就是一车斗的尿素，味道冲鼻子的很。 　　唐山一进门带进来一股浓厚的尿素味，熏得楚春子一个劲的捂鼻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染上这么一身怎么像是尿素味呢？” 　　尿素还是去年才开始有的，别说地里放了尿素还真就比那不放的长得好点，张兰芝出去一看一手扶车的尿素，那味道简直没法闻。“快别说他身上的了，外面那还整一车呢。” 　　“你还管它味不味的，这可是钱呢！”唐山已经被熏得觉不出味来了，“咱自家地里使点，剩下的在村子里就能销了，比供销社卖的便宜点，到时候给我闺女挣个零花钱也行啊！” 　　那就随你自己折腾去吧。张兰芝也不去管了，现在家里就小卖部就很挣钱了，油条早就不炸了，而且现在小卖部卖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全，最重要的是比供销社的便宜点，张兰芝在家里看着这小卖部就行了，唐山现在也爱出去折腾了，还真能时不时折腾几个钱回来，只要不是那种肯定赔的，张兰芝都不多谗言，不管唐山能折腾多少钱回来，只要不赔，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非得捞一大笔。挣得多了当然好，挣得少了也不嫌弃。 　　“行，那你弄吧，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染得这一身的味。” 　　楚春子也不知道是支持儿子的事业还是实在是受不了那一车的尿素味，晚上吃了饭就满村子的转悠去了，这家串串门那家说两句话的，张兰芝在家里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就听见外面村子里些媳妇们大娘们拉帮结伙的过来了，“芝子，芝子，在家里吗？” 　　“在呢，在呢，快进屋！” 　　“就不进屋了，我们是听春子婶说家里有尿素，寻思过来看看，什么样的啊？” 　　一车的尿素唐山找了他几个叔伯兄弟的过来帮忙都卸下来了，就堆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一百五十斤的袋子，都是那种灰白色的看着就不结实的尼龙袋子，周围还有些洒出来的尿素颗粒，张兰芝领着几个人走过去，“都在这堆着呢，别走太近了，味太大了，再熏着你们，你们要是要就推着推车过来推。” 　　“哎呦，都来啦！”唐山在外面溜达回来了，就笑着过去把张兰芝赶回家了，“你回去吧，这不用你。” 　　不用就不用，“你看看，这一回来人家说了算了，还不用我，不用就不用，你们在这看着哈，我就先回去了，说好了进屋坐会啊！” 　　唐山愿意撑起事情来，张兰芝也不是掌控欲那么强的人，心里高兴着呢，更不会去揽事干了，外面交给唐山就不管了。结果院子里乱到十点多还不消停，好在是在前院，唐山也不用张兰芝出去，等到第二天一大早的又有人过来，这下不用张兰芝都不行了，唐山见势头好，早开着手扶车又出去了。 　　快到中午了正好最后一袋子卖出去，院子里还围了不少的人在这等着呢，唐山就开着手扶车又突突回来了，这一车直接也没卸下来，就在车上就被你一袋我一袋的卖出去了，更何况现在家里的地都多，就算是舍不得用，一袋子也不够这些地分摊的，有的就得买个三袋五袋的，还有给家里亲戚买的。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不管买什么，遇到合适的便宜的一哄而上的年代，不单单是自家用，谁家都有几门亲戚，这个给婆家捎一袋那个给丈母娘家捎一袋，一车的尿素不用到晚上就又空了。 　　这次唐山再不出去了，张兰芝寻思着他累了这么两天了，晚上炖了锅排骨，这会还没有电锅压力锅的，张兰芝在家里的大锅架着柴火炖的，出锅之后味道很香浓，唐山还美滋滋的倒了杯小酒吸溜着。 　　“挣这些就够啦，再弄就不好弄喽！” 　　这还是个不贪心的，张兰芝更不贪心了，现在家里有存款，数额还不小，足够以后过着不缺钱的日子，张兰芝就很满足了。因此也没说什么，“不弄就不弄吧，你这两天也累了，在家里好好歇歇吧。” 　　显然唐山自己并不想歇着，第二天是个集，不到八点就有一个邻居婶子过来叫张兰芝一块去赶集，“芝子，去不去赶集啊？” 　　“赶集啊？没想着去来着，去买什么啊？” 　　“我寻思着去买点菜种子，再看看到大供销社去扯块布买点棉花回来，我那闺女这不是快生了吗，家里那个婆妈也不是个上心的，都快生了你说说连小被子小褥子都不准备，还说这是姥么头预备的，我闺女也不放声，要不是我上次去看看，问了一嘴，到时候孩子生出来了连个包的东西都没有。” 　　“那可真是的。”张兰芝应和了一句，“我这前几天还想着买点种子回来呢，转过头就忘了，去也行啊，我也买点种子去。” 　　“那你怎么去啊？” 　　张兰芝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唐山看出来了，问了张兰芝一句，“用不用我开车送你们去啊？” 　　张兰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过来想坐车的。 　　“哎呦，你看看山子这个疼媳妇的劲，我这是跟着沾光了！” 　　张兰芝都要瞪眼了，这以前也没发现这婶子是这样的啊，先不说唐山疼不疼媳妇的，这两年是好了许多，前些年都要闹得离婚了，说这话就不怕人家多想？ 　　“那我就先回去了，一会在门口等你们啊！” 　　结果就是坐了满满一车斗的人，都去赶集，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也不能说什么，都想着坐个车不用走路，张兰芝出去的晚了点，结果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车上坐满了人，就没有下脚的地方。 　　“上车走啊，还站着干什么？”唐山看张兰芝一直站着没上车，就喊了一句，张兰芝横了唐山一眼。 　　“你自己看不见啊，我还能上吗？” 　　唐山看了一眼，好家伙，坐了一车的人满满当当的。邻居婶子坐在车帮子上还在那喊，“芝子，还能不能上来啊，这没地方了。” 　　车上满满当当的人也没有说是谁自觉下来的也没有动弹的，手扶车突突的声音再加上说话的声音，还有抱孩子的，乱的很，张兰芝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说了一句，“哎呦，这都没地方了，那还能挤一个人啊，快走吧，再不走都要晌午了。” 　　这话不单单就张兰芝听见了，唐山也听见了，后面还有在那附和说是的，唐山这下子来气了，车子火一熄，从车上下来，“不去了，都下来吧，去赶集的你们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哎，怎么这又不去了？” 　　“我开着车花着功夫花着油的是拉着我老婆去赶集，我还拉你们吗，我捎着你们就捎着你们，我还专程拉着你们去吗？不去了，不伺候了！” 　　唐山手一甩回家了，走到院子还很有点范的朝着张兰芝喊了一句，“你还在那站着干什么，不是说回来给闺女做点吃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恩，这文估计快完结了，我想说…… 第103章 　　张兰芝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 愣愣的就跟着回家了，那一车的人也都愣神了, 等到唐山和张兰芝都进了屋子了, 这帮人才反应过来，“哎，这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坐他个车吗, 至于吗, 谁不能走着去似的。” 　　面子上挂不住的婆娘们都骂骂咧咧的下了车, 拉帮结伙的走着去赶集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原来没有坐车的想头的时候，走着去也就走着去了, 之前也都是走着去的, 但是现在都坐到车上了，又说不拉了, 走着去就显得很难受了。 　　心里难受的一帮人, 一路走一路说, 还不到中午呢,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村子里也是说什么的都有。这些张兰芝都管不着了, 回屋子之后张兰芝就回过神来了，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唐山的举动完全在张兰芝的意料之外, 其实换了其他人这么做张兰芝都不会惊奇，但是放在唐山身上，就让张兰芝很意料之外了。 　　虽说把人都扔在那里不太好，但是唐山的举动还是让张兰芝很满意的，等到反应过来出去看看，车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唐山又笑嘿嘿的问张兰芝，“老婆子，走哇，赶集去？” 　　“还去什么去啊，等明天去赶大集吧。”张兰芝瞅了唐山一眼，但是脸上的笑还是没有隐藏的，唐山乐了两声，等张兰芝回屋了，就听见外面手扶车启动的声音，又不知道开着车干什么去了。 　　等到天气渐渐开始热了，可以穿上薄外套的时候，家里迎来了一件好事，唐海，终于回来了！ 　　和走的时候一样，唐海回来的也是静悄悄的，没有惊动任何人，楚春子去走亲戚了，张兰芝开了门去给她喂鸡，听见有脚步声，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挺直身板一身军绿色的人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包，站在自己身后，“嫂子！” 　　“唐海？回来了？” 　　“是，嫂子，我回来了。”唐海笑了笑，脸黑黑的，一笑就是一口大白牙，人也瘦了很多，但是全须全尾的，张兰芝一张嘴，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怎么回来了也不先来个信，让你哥去接你啊！” 　　“不用，嫂子，我也想家了，回来走走也挺好的。这是给咱妈盖得房子？真好，妈呢？” 　　“妈上姨妈家去了，我这就让你哥去接她，你快，快进屋吧！” 　　“唐山，唐山！你赶紧开车去姨妈家把妈接回来，唐海回来了！” 　　张兰芝这一嗓子，把家里给吼热闹了，唐山开着车去接楚春子了，张兰芝给唐海做饭，唐海也是个闲不住的，脱了衣服，挽起袖子就开始劈柴火了，那是唐湖在外面弄得木头轱辘，其实也都是好料子，只不过没法做什么了，就被唐湖弄回来当柴火烧，一般块头都不小，少的时候肯定是得劈开的，之前是唐湖抽空劈了一堆在那里，唐海回来就闲不住，拿个斧头就开始劈。 　　“行了，行了，快歇歇吧，这么老远回来你不嫌累啊，一会妈回来了你让她看见再招她眼泪。” 　　“不累，嫂子，坐着还能嫌累吗？” 　　“这次回来是怎么样啊，还得回去？” 　　“对，我现在在部队呆的挺好的，嫂子，我在战场上表现的挺不错的，现在也提干了，我也想在部队一直待下去，直到部队不要我的那一天。” 　　“待什么待，我不许，你赶紧和部队说，说你妈病了快死了，不想让她的儿子待在部队了!”楚春子咧着嘴哭的满眼满脸的泪，“你说你个熊孩子啊，一声不响的就去打仗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心都要叫你撕去了啊？” 　　“我不许你再待在部队了，你马上回来，你都多大岁数了，还没找对象呢，回来，妈给你寻摸着找个对象，咱结了婚好好过日子，不在部队上待着了行不行？” 　　张兰芝早就做好了准备，楚春子回来肯定是要闹上一场的，但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后楚春子的表现还是完全在张兰芝的意料之中的，楚春子一直就不喜欢当兵的，这下更是会借着机会让唐海回来了。 　　唐海是个孝子，看不得楚春子哭闹，就先应承了下来，一个劲的说好，就是这样楚春子还是抽抽噎噎的好一阵，等晌午吃完了饭，唐海凑到张兰芝跟前，做贼似的，“大嫂，咱妈现在好不好劝呐？” 　　“又想让我帮你劝妈？”张兰芝瞥了唐海一眼，“这些孩子里面，妈最疼你，你实在不想回来，想待在部队里，妈还能强逼着你回来？其实妈也不是非得逼着你回来，是你还没结婚，这才是妈的心事。” 　　唐海在家里待了几天，楚春子果然没能犟得过唐海，家里张兰芝为首的几个人也旁敲侧击的劝着，楚春子现在也知道为了孩子考虑，而不是一意孤行了，不过还是要唐海赶紧结婚，恨不得唐海这次回去之前就能把婚结了。 　　“妈，我等到年底还能有假回来一次，现在不着急，你先给我看着，等到年底的时候我肯定和领导请段时间长点的假，回来结婚，成吗？” 　　“就是呢，妈，你找对象不得好好挑吗，就这么几天能干啥呢，咱先寻摸着，等海子年底回来的时候咱就什么都准备好了，到时候回来就结婚不是正合适吗？再说了海子的岁数还行，你别这么催的跟你儿子快成老光棍了似的。”唐桂芬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妈能作了，虽说心里还是很孝顺的，但是也不能什么都顺着不是。 　　唐海要走了，忙活的就又是张兰芝了，给唐海准备了许多东西，等唐海走了，还没歇口气呢，楚春子就开始忙活着要给唐海找媳妇了。 　　这次给唐海找媳妇就不难找了，张兰芝和唐山的日子越过越好，红红火火的，楚春子也没有前些年那么传言难听了，唐海自己也是争气，在部队也提干了，前途也不错，张兰芝和景子两个又是出了名的好相处的妯娌，楚春子这么一忙活，还真有几家合适的有这个意思。 第104章 　　“芝子嫂, 在家吗？” 　　“在呢，你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啊？” 　　“天天在家里也是闲着, 玉子快考试了吧, 怎么样啊？”香子和张兰芝一块进屋，坐到炕上看见缝纫机上放了一本书，就笑问。 　　“谁知道呢, 我也不怎么问, 她自己说是挺好的, 他爹上次去学校遇见老师了, 还拉着好一阵夸呢，说是玉子学习好，以后肯定是能考上大学的，可把唐山给美坏了。” 　　香子听张兰芝这么说, 脸上的笑顿了一下, 又赶紧笑着接话，“那可不是该高兴吗, 大学生这都多了不得啊, 以后那可是端铁饭碗的, 你和山子哥就跟着享福就行了。” 　　张兰芝也没注意到香子的表情, 自己心里也挺美的, 不管什么时候, 能考上大学都是一件让人高兴地事情。 　　“不用求着享福，他们能自己一辈子不遭罪我就满足了。” 　　“可不是的，芝子嫂, 我今来也是想和你张个口，来子这两年这不是混得不错，但是那小子愿意闯，想着自己弄条船，他自己这两年攒了点，我们当爹妈的再给点，但是家里也不能一分不留不是？” 　　又是三年过去，来子也是个大小伙子了，玉子这都要考高中了，张兰芝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来子都这么大了。张兰芝可以说是看着来子长大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弄渔船可不是挣钱。 　　“行啊，你要多少，我看看家里有没有，不行就得等等到银行去取点回来了。” 　　香子顺利借到钱，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和张兰芝坐着说了几句，就急匆匆的回家了，张兰芝送香子出门，还没回家呢，就收到唐海邮寄回来的东西，大队的会计正好打张兰芝家门口过，看见了就说了一句，“芝子，你们家海子又邮东西回来了，你去大队部拿一下吧！” 　　“哦，好！”张兰芝应了一声，转到隔壁想叫一声楚春子一块去，结果楚春子家里锁着门也不知道去哪了，张兰芝奇怪了一瞬，一般走不远的话，楚春子是不会锁门的，这锁着门也不知道是去哪了。 　　唐海邮回来一个很大的包裹，张兰芝拿回家打开，里面还有一封信，包裹里面的东西是两份，一份是给楚春子的，一份是给张兰芝的，张兰芝笑了笑，这个弟媳妇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年前唐海就回来结婚了，姑娘很不错，长得挺漂亮的，性格也不错，是刘家洼的，张兰芝看着觉得倒是比上辈子的那个好多了，唐海也很乐意，两个人结婚了之后唐海先把刘翠扔在家里了一年，和张兰芝相处的也不错，两年前唐海那边能接家属去随军了，刘翠这才跟着去了。 　　这点上楚春子倒是没闹什么，也知道媳妇过去能照顾好儿子，也就不闹腾什么了，刘翠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和唐海过得，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大包裹回来，都是当地的特产，当然张兰芝也都回过去了，只是这个时候的邮寄实在太慢了，要是像之后有快递，张兰芝还能邮点吃的，现在邮过去估计早都坏了。 　　唐海应该说刘翠是个细心的，并且每次邮回来的东西都不相同，很是有些新鲜的东西，楚春子可以说对刘翠这个媳妇满意的不得了，这也是张兰芝佩服的地方，刘翠是个会说话会哄人的，能把楚春子哄的满意，这是张兰芝自己也不得不服气的。 　　刘翠这次邮回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大盒南方的点心，张兰芝也没动，寻思留着玉子回来给她带回学校去吃，晚上玉子也就回来了。还有好几套衣服，张兰芝也是乐，刘翠买的都是南方那边时兴的衣服，好在广子和玉子都喜欢，张兰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晚上玉子骑着自行车回来，竟然还和来子有说有笑的回来了，正巧张兰芝在门口，来子看见张兰芝楞了一下就笑，“芝大妈，我在路上遇见玉子妹了，就给她送回来。那个，我先走了！” 　　来子也长大了，个子也高，还壮实，这会倒是有些腼腆了，张兰芝赶紧喊住，“走什么，都到家了也不进来，晚上在这吃饭吧，都做好了。” 　　“不了，芝大妈，我晚上还得和我爸一块出去联系联系船上的事！下次吧！” 　　有正事张兰芝当然不会再留了，不过张兰芝还是有些感慨，来子也就比广子大了两岁，广子现在还是个毛头小子样，在厂子里是干的越来越好了，但也可以说没有什么大志向。好在张兰芝有上辈子做对比，对于广子现在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能安安稳稳的有一份工作好好做着，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是张兰之希望的广子的一生了。 　　来子刚走，广子就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在路口截住来子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才又骑着车回来，这会张兰芝和玉子早就进屋了，广子把车停好，提溜着一包东西进了家门就大声抱屈，“妈，你和妹子没看见我吗？怎么不等我啊？” 　　“你看看这个不要脸的，都多大的小伙子了，还等着我们等你，你找不到家门吗？”张兰芝笑骂了一句。 　　广子朝着玉子哼笑了一声，进了自己的屋子没一会又出来了，“妈，妈，小妹，你们俩看看我穿这身好看吗？” 　　好嘛，张兰芝和玉子一看，还真是大变样了，广子本身个头就高，宽肩大长腿很端衣服，这会穿了一身黑色的西服，里面白衬衣，穿着皮鞋，还真是标致的很。 　　“你这是打哪弄来的？” 　　“嘿嘿，你媳妇送的。”广子穿着美滋滋的，在张兰芝和玉子跟前来回的走，昂头挺胸的跟只公鸡似的。 　　张兰芝又气又笑，家里给广子的衣服一堆一堆的，只不过是没有买西服罢了，还至于穿一身西服就美成这样？ 第105章 　　“媳妇？你谈对象了？” 　　“嘿嘿嘿。”广子开始傻乐, 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心虚的样子，“我们一个厂子的, 大闺女, 大高个，身条好，就看上我了, 天天在屁股后面跟着。” 　　“行了, 哥, 你就别在我和妈跟前吹了, 谁不知道谁呀，还不知道是谁在谁屁股后面跟着呢。” 　　“你前几年不是还有一个吗？是那一个吗？”张兰芝记得前几年广子还托人家姑娘给弄回来一条什么喇叭裤呢，现在这是黄了？ 　　“不是，妈, 那个早黄了, 我们俩不行，过不到一块去, 这个比那一个好, 妈你肯定乐意, 我哪天领回来给你看看？” 　　“你这是定下了, 就这个了？你要是定性了, 就领回家来吃顿饭, 也到人家家里看看，走动走动，合适就准备准备商量商量你们俩结婚。”张兰芝说着, 心里还寻思着这才刚20岁就急着结婚还好么。 　　“那可不是定性了，妈，我哪天领回来给你和我爹看看哈！” 　　广子笑的幼稚灿烂，玉子看的不忍直视，广子这边得瑟到里屋，就看见张兰芝摆在屋里桌子上的两盒点心，广子一掀开，就是一股香甜味，里面是各种形状的点心，广子眼睛一亮，“妈，这是哪里来的点心啊，给我拿走吧？” 　　“你小婶捎回来的，你又不愿意吃这些东西，你拿走干什么？” 　　“嘿嘿，我拿走给你媳妇吃不是吗？” 　　“你给我滚犊子，你花你自己的钱去买，这个留给你妹妹吃。” 　　“我妹都吃了这么多了，还没吃够啊，小妹，你看看这两盒呢，给哥一盒？以后让你嫂子给你买好吃的。” 　　张兰芝看广子嬉皮笑脸的样就开始烦躁膈应了，“你别在这磨叨，我说不给就是不给，你有心就自己花钱去买，抢你妹妹的算怎么回事？现在这还八字没一撇呢，等以后结婚了还了得？我看你在外面几年学的不知道好歹了，出息了是不是？” 　　广子不作声了，低着个头，“不要就不要呗，我不是寻思这东西新鲜吗，咱这又不常见。” 　　“新鲜不常见就能抢你妹妹的么？” 　　不抢还不行么，我这也不是抢啊，广子自己在心里嘀咕，也不说话了。张兰芝骂了一顿起身做饭去了，倒不是就舍不得那点点心，张兰芝在意的是广子对玉子的态度，张兰之实在是怕了，广子这孩子不是个什么性子坚韧的，耳根子和他爹一样的软，就现在就有这样的苗头了，以后媳妇是个好的还好说，要是个不好的，挑唆着和玉子争抢点什么东西，张兰芝就真的得上火了。 　　心里寻思着到底还是小，性子还能稍微掰过来点，这还没几天呢，村子里出了名爱保媒拉纤的翠屏婶子上门来了，张兰芝这还一头雾水呢，和翠屏婶子坐着东拉西扯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这是到自己家来干什么来了，说了好一会，翠屏婶子这才凑到张兰芝眼前，“你们家广子今年这也20了吧？” 　　“可不是的，20了，还天天跟个孩子一样呢。” 　　“那可不老小了，我这放眼整个村子，和广子差不多大的还就广子长得最好，你看看那大高个往那一站，看着就标致，找没找媳妇啊？” 　　“这不是岁数还小吗，都没着急呢，再等个两年的也不晚，现在这些小人也没经历个什么事，还天天就和个小孩子似的，这要是结婚了还不得和过家家似的，我这寻思着再等两年定定性再说。” 　　张兰芝也没把话说死，广子自己在外面谈的张兰芝看着玄，但是也不敢就这么应下，更不敢一口回绝了，而且张兰芝是真的觉得广子现在岁数还小，真收拾准备着给他结婚了，那日子过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自己天天还嘚嘚嗖嗖的像个孩子呢。 　　“你可别这么说人家孩子，在家里是一个样，到了外面就又是一个样了，咱这天天窝在家里都不知道，人家孩子在外面早就长大成人能办事了。” 　　翠屏婶子就坐着和张兰芝这么唠起来，张兰芝不是个爱八卦的人，也不爱说别人家的是非，特别是和翠屏婶子又不是很熟，翠屏婶子说的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很快就坐不住往别家去了。 　　张兰芝一时之间很有些感慨，一眨眼之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孩子也都长大了，现在看来也都和上辈子的轨迹完全不同了，张兰芝现在日子过得好，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也就是这么感慨一下，也就算了。 　　还没到晚上呢，张兰芝听见门口有响声，出去一看张在亭在外面停车呢，后面老太太在车上坐着呢，张兰芝一阵愣神，“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快进屋！” 　　老太太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脸上也没有个笑意思，张在亭刚把车挺稳，老太太就自己提着大包袱跳下车，张在亭想接一下也不用，就自己提着往屋子里走，张在亭把车停了，就看着张兰芝笑的心虚，张兰芝这就不奇怪了，很明显这是招惹老太太了，跟着老太太进了屋，给撂下一句“进屋吧！” 　　张在亭显然并不想多呆，看老太太已经进屋开始自己收拾东西了，就朝着张兰芝笑了笑，歪着头冲着屋子喊了一声“妈，那我走了啊！”也没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就对着张兰芝讪笑了下，“那我就先走了！” 　　张兰芝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很清楚是惹着老太太了，不然不可能这会回来，虽然没摆脸色，但是也不怎么好看，“走吧，道上小心点。” 　　送完张在亭回来，老太太正坐在屋子里生闷气呢，看见张兰芝回来，问了一句走了，就有在那坐着不知道想什么，张兰芝把老太太的衣服都收拾起来放进柜子里，就听见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在我哥家里住的不好你就回来，媳妇肯定是比不上闺女不是，怎么还带生气的？” 第106章 　　“都说养儿防老, 养儿防老，我倒是养了好几个了, 又能有什么用呢？” 　　张兰芝不放声了, 当初张在亭两口子过来接老太太回去住的时候张兰芝就不愿意，但是架不住老太太心软，还是心疼儿子, 惦记儿子不是, 非得跟着回去住些日子, 张兰芝知道自己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己心里生闷气，但是还是让老太太跟着回去住了，这一回去就住了两个月，之后张再放也跟风的让李莲去把老太太接回家, 这一下子又是两个月, 张兰芝知道都对老太太不错，老太太住的也安心, 张兰芝也就不多管什么了。 　　没想到现在去刚住了没两天就又带着气回来了, 可是张兰芝也不想多说什么, 毕竟老太太是放不下自己那三个儿子, 坏人是自己当了, 到了这时候还是人家母子, 张兰芝也隐隐的有些吃意见。 　　“你老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是谁招惹你了，三个儿子这都不好了？” 　　老太太絮叨了一会, 张兰芝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也有点火，前几天张在亭还专门过来要把老太太接过去，结果这没两天半，人家又到丈母娘家把老丈母娘接过来了，接过来谁也不说什么，但是你得给两家妈安排好了呀，结果弄得没有地方睡，大嫂杨华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老太太一看咱就自觉点的走吧，当时也没弄出什么样来，杨华还招呼着让张在亭开着手扶车过来送，但是一路上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不是味，脸色就不好看的很。 　　“哎呦，这是我妈吗？这怎么还学会吃起这个味来了？”张兰芝笑呵呵的逗老太太，张母被逗笑，嗔怪的瞅了张兰芝一眼。 　　再多的张兰芝也不说了，到底在老太太眼里都是自己的孩子，都是放不下的，张兰芝自己心里再怎么觉得不搭理三个哥哥，也不能说多了，最后伤的也是自己和老太太之间的感情。 　　张母一来，张兰芝就轻快了不少，老太太是个闲不住的，家里的活抢着和张兰芝干，这个时节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活，家里一共就那么几亩地，唐山自己就看了，张兰芝就和老太太绣起鞋垫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来的，鞋垫的线变成稍微粗一点的线，但是颜色更加鲜亮，赶集的时候摊子上各色的线堆成一堆，鲜亮的很，每个摊子跟前都能凑上一堆的婆娘们，这个颜色那个颜色的能选不少。 　　张兰芝必不可免的买了不少的线回来，也是留着闲暇的时候有个事情干，这会就和老太太绣起来。 　　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张兰芝和张母在家里待不住，就转战到门口的树下面，在石台上铺个席子坐着，也引来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大娘媳妇们，都端着簸箩拿着垫子过来凑做一堆。人多也热闹，好像带着小卖店的生意也更好了似的。 　　玉子马上就要考试了，唐山已经开着车去把铺盖、书、衣服等等这些东西都给搬回来了，玉子这拨学生也都放回来了，回来再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张兰芝还没怎么觉得应该紧张什么的，唐山都快战战兢兢的像是面临什么天大的事情了似的，比玉子这个要考试的还要紧张。 　　张兰芝收拾饭桌弄点声音出来，唐海也得皱着眉头啧一声，张兰芝也不去和他计较，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有点着紧的，再怎么不在意玉子考的上考不上，心底里其实还是希望玉子能考个好高中的。 　　玉子自己倒是看不出来什么，颇有点大将之风，不过这次倒是不和以前那样一回家来就疯玩了，窝在房间里一直学习到考试，广子中间回来一次还笑玉子在闭关，恨得唐山差点一鞋底子抽过去。 　　玉子考试那天是唐山开着车送过去的，还在考场外面陪考了一天，张兰芝本来以为都是这样的，结果回来一问才知道整个学校外面还就寥寥几个家长在外面，大早上的都是学生自己背着书包去考试的，张兰芝寻思了一下，这会还真是基本都在地里忙活呢，没有几个唐山这么闲的。 　　玉子考了两天的试，唐山跟着陪了两天，张兰芝也不去管他，反正家里的事情都忙完了，他愿意去陪着就去陪着，不过也亏了唐山，对他闺女真是细心的没边了，晌午还老早的定好了饭，甚至还领着玉子去住了一回小旅馆，回来倒是不断地砸吧着嘴嫌住亏了，人家那些钱都是住一宿的，自己交了那些钱休息了两个小时。 　　玉子考完试了，大夏天的也来了，放假在家没事干的玉子，就开始帮着张兰芝收拾屋子，洗衣服，在学校还知道穿的漂漂亮亮的，弄个小裙子穿着，这一放假回来，就天天弄个短袖衫长腿裤穿着，端着木盆就往河边去了，整个一小村姑的打扮，看的回来走娘家的唐桂芬直笑，硬说玉子这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玉子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看着菜园子里张兰芝种的菜豆四季豆一茬接一茬的长，有的吃不了就老了，就自己在那折腾着得晒菜干，张兰芝今年菜豆还真种了不少，不过是想留着到时候剥出豆来和着红小豆一块煮了做豆馒头吃的，现在玉子愿意折腾也就随她去了，这会时节还早，菜豆一茬接一茬的能长到秋里去，而且张兰芝前前后后的早晚菜豆都种了不少，足够玉子去霍霍的。 　　也不知道今年的菜园子里是不是张兰芝粪使多了，不管种什么菜都长得那叫一个旺盛，种的黄瓜也是吃都吃不及，这会日子也不是十年前了，这么多黄瓜就是灌死也吃不完，没办法，那种长的个大的，已经老了的，就都被张兰芝弄下来擦了喂鸡，也叫玉子看见了，死活不让张兰芝这么浪费，说是听同学说的，黄瓜皮能腌，小黄瓜也能腌，还可好吃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说自己会弄。 　　也就是浪费点盐的事情，张兰芝也就不多做反驳，随玉子自己折腾去了。 第107章 　　孩子长大了, 爱好就不一样了，感觉那两个整天在村子里到处疯跑玩闹嘻嘻哈哈的身影还在眼前, 一眨眼之间, 就变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了，玉子开始喜欢在家里折腾着收拾, 在厨房里研究一些张兰芝享受不了, 但是每次都会被唐山夸赞着好吃然后吃的一干二尽的菜, 虽然每次都是唐山自己吃, 但是看见玉子喜欢，还是偷摸的去抱了一台电烤箱回来。 　　广子更爱臭美了，天天穿着白衬衣，脏一点也得换换, 流行什么跟风什么, 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火了之后，就跟着去剪了个费翔头, 天天一甩一甩的, 现在又天天哼着跟着感觉走, 走路都没个正形, 好在本性还没变, 干活还是踏踏实实的。 　　“玉子, 玉子！” 　　玉子正蹲在河边洗衣服，听见广子在岸上叫魂似的，刚回过头去, 就感觉眼前晃过一道亮光似的，接着就看见广子兴高采烈的举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你看看这是啥，我可给你照上了！” 　　“什么东西啊？照相机？你给我照相了？” 　　玉子正好衣服也洗完了，就站起来端着盆子气呼呼的走上岸，“你怎么这会给我照相啊，肯定可难看了，你哪里来的照相机？” 　　“大姑回来给的，说是给你玩的，大姑真偏向，每次有什么新鲜东西都是给你的，从来没说是给我买的。” 　　“大姑喜欢我呀，谁让你是个淘小子呢？”玉子笑嘻嘻的朝着广子做了个鬼脸，“你给我照相也不提前和我说，哪有照人家在河边洗衣服的？” 　　两个人说笑着走回家，迎接广子的就是张兰芝难看的脸色，“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多贵的东西你都得拿着出去得瑟一圈？” 　　张兰芝自觉家里的条件还没有到可以拿着这么贵的东西出去玩的程度，虽然再过几年这东西也不值钱了，但是现在张兰芝还不想让广子这么嘚瑟，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嘿嘿，妈，我这不是高兴嘛，我大姑呢，走啦？不在家里吃饭呐？” 　　“上你奶家去了，一会上你奶家里去吃饭。”最近楚春子有点苦夏，平日里吃饭都是一块吃的，现在唐桂芬回来了，肯定还得张兰芝去做饭。 　　照相机对于张兰芝来说其实也是个新奇的东西，上辈子家里能有照相机了，张兰芝也已经老了，对于这些东西也已经不感兴趣了。现在张兰芝依然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显然自己养了两个爱臭美的孩子，玉子和广子肯定是像了楚春子了，两个人吃完了午饭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找地方拍照去了。 　　许志东现在家大业大，事业发展的越来越好，前些年张兰芝也许还能说几句以后发展得好的行业，现在张兰芝早已经不作声了，当初张兰芝和唐山还给许志东点本钱，现在许志东就把那钱当成份子，年年给张兰芝和唐山些分红，这也是张兰芝和唐山前些年不炸油条了的一部分原因。 　　这次唐桂芬回来送相机，还附带了好几卷胶卷，玉子和广子两个看有这么些交卷就高兴了，倒是没拍什么景，光拍人了，张兰芝拍一张，楚春子拍一张，张老太太拍一张，唐桂芬也给拍一张，还窜到景子家里去，还非得让景子换上好看的衣服给拍照，景子也是个爱臭美的，还真换上新衣服美滋滋的站在院子里让玉子拍照。 　　张兰芝也不去管，也打算等着两个拍完了都去花钱洗出来，存好了，等到以后这都是两个孩子的回忆，也能给下一辈的小的们看看现在的景况。 　　玉子有了照相机，这个还算漫长的暑假终于有玩的了，照相机里最多的就是两个老太太的照片，张兰芝不喜欢拍照，玉子就给两个老太太抓拍，慢慢的就发展到整个村子，大清早的也不嫌累和广子两个兴致勃勃的爬到小山坡上，把整个村子都照下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几卷交卷都照完，刚被唐山送过去洗，还没收到相片呢，玉子的成绩就出来了。 　　唐山兴高采烈的提着大包小包的回家，花了大价钱又买了好几卷交卷回来，牙豁子都笑出来了，“老婆子，老婆子，玉子的通知书来了，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重点高中？真是重点高中？”楚春子出来的很快，看唐山一脸兴奋的点头，左手提的满满当当的东西，右手就轻飘飘的拿着个大信封，朝着楚春子摇晃着，“真的，重点高中的！” 　　“哎呦我的妈呀，咱这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是楚春子的第一反应，让刚出门的张兰芝听得哭笑不得。 　　。。。。。。 　　没有几天玉子就要开学了，张兰芝开始给玉子张罗着准备东西，好在当初的被褥拿回来张兰芝都拆了重新把棉花弹了一遍，重新做好，现在拿出来好好晒几天就行了，别的也不需要真的去准备什么了，唐桂芬和许志东一听说，就乐的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提东西，能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买到了。 　　许志东年前刚去花对现在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天价去买了一辆四个轮子的小轿车回来，当时唐桂芬差点没被楚春子给骂死，但是转过天来就展扬的不行的在外面大嗓门的炫耀自己闺女女婿能行，现在都能开上小四轮子了。 　　现在玉子考上高中了，唐山在家里心事重重的寻思了几天，在许志东和唐桂芬过来的时候，朝着许志东开口了，“东子，玉子再有个十来天就开学了，到时候你能不能腾个空出来，开着车去送送玉子？” 　　“爸，你干啥呢，你又犯傻呢？我不用大姑父去送，你送我去就行了！” 　　“去，去，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让你姑父开小轿车送你去，到时候你学校里的同学就不会看不起你了，是吧，东子，现在的孩子都一个个的精怪，你家里条件不好就可劲的欺负你一个，哪能让你到学校里被欺负？” 　　“爸！真不用，哪有你说的那样，咱家里的条件就很好了，我万一让我姑父开小轿车送我去上学才不好呢，人家同学看我家里这么有钱，就不和我玩了！” 　　“还是？”唐山狐疑，看唐桂芬和许志东都点头，这才犹犹豫豫的点头，“那行吧，就不用你姑父去送了，爸去送你。” 　　许志东和唐桂芬两个晚上回了家，许志东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就笑，“咱大哥可真行，幸亏玉子是个好孩子，要不然呐，一准被教坏了。到底是得上学，学的东西多了，懂的就多。” 　　“你看玉子好，玉子就哪里都好，快行了，那一杯水喝了十分钟了，这都几点了，快收拾收拾上床睡吧！” 　　“你可真行啊，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都多大岁数了，四十岁的人了，你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是不是？玉子上初中的时候，你犯一次傻，玉子上高中，你再蠢一次，你不嫌丢人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样的条件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想玉子开着小轿车去上学，你这个当爹的去挣，去买，你让人家东子去送是怎么个意思？你现在这两年也是抖起来了，有什么事也是自己悄么声的就去办了，我都不稀得放声，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你什么都能做主了，天老大你老二，蹬你一脚你就上天了是不是？” 　　等人都走了，张兰芝开始算账了，唐山任由张兰芝数落，但是心里是不服气的，“我不稀得和你顶呛，不就让东子帮个忙吗，有什么丢人的，再说了这样去学校玉子多展扬。” 第108章 一百零八章 　　“现在的孩子一个个都猴精猴精的, 可和咱们那个时候不一样了, 我不是也寻思玉子在外面别受欺负吗？” 　　“家里有什么样的条件过什么样的日子, 你真寻思这样对玉子好啊？” 　　“那咱家买个四轮子就是了呗, 又不是买不起！” 　　“滚你姥姥的！”张兰芝火了，“有钱是你那么花的吗？钱都花了买个车，你会开啊？买个太爷放在家里供着？你日子不过了？以后广子结婚你不盖房子了, 玉子结婚不陪嫁妆了，都和车一块过就行了？把那车拿斧子劈两半, 一家一半？你这两天到老许叔家里去逛悠脑袋叫驴踢了是不是？” 　　还真是有几个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张兰芝发了一顿火, 把唐山训得老老实实的，又觉得好笑, 感觉唐山这种幼稚的性子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看着现在是人模人样的还知道出去挣个钱，撑起个家，但是这种小孩子性子真是到死都改不过来了。 　　最终还是张兰芝和广子去送的玉子, 唐山死活觉得自己腿脚不好给玉子丢人，怎么说都说不通, 说是之前上初中，孩子都还小，没那么多心眼，现在都长大了, 会比较了，看见个瘸腿的爹肯定看不起，说什么也不去, 张兰芝也懒得再说他，就和广子一块去送了。 　　等两个人把玉子送到学校回来了，唐山又在家里后悔，没去看看高中长什么样，好奇的拉着广子一个劲的问，直到把广子问烦了还嫌弃广子不行，问个话都烦，爷俩差点没吵起来，还是楚春子把唐山骂了一顿这才老实。 　　“芝子嫂，你在家里啊，快，拿个盆出来！” 　　“哎呦，你这是提的什么东西？山子，赶紧接一下！” 　　张兰芝拿了个盆出来，唐山把那一袋子东西就扔在盆子里，香子站在那喘了口气，“来子的船这不是下海了吗，大鱼的咱捞不着吃，小鱼小虾的咱跟着吃点。拿了两袋子回来，还特意嘱咐了，说这是给他芝大娘的，跟我能贪了他的似的。” 　　“你说这孩子，还这么客气，现在刚起步的时候，能卖的都卖了，咱什么时候不能吃。” 　　“说啦，说是这样小的都不值钱，卖了也卖不上价，还不如咱跟着吃口新鲜的。他给，咱就受着，怎么着，咱还吃不起他点小破鱼了。” 　　唐山把袋子里的倒出来，哗啦啦一下大盆还没盛下，里面乱七八糟的鱼虾的都有，香子一看就乐了，“你说说这不是玩意的，就这么一把抓啊，我家里那袋子还没看呢，这是让咱两个给他捡下货呢！” 　　渔船一网捞上来的鱼虾有大有小的，一般都是大的就剔出去卖了，剩下的还能拨拉点半大不小的，再最后就是小鱼小虾连带人踩车压的下货了，通常码头上都会找这么一波闲着没事的婆娘们帮着捡下货，一般都是捡出来特别大的留给渔船，剩下能吃的自己截留，一天还能挣几个钱。 　　香子说是下货，其实来自给的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只不过是鱼虾爬虾这些都混在一块了，新鲜是新鲜，但是这么一打眼扫过去，还能看见几个新鲜的虾头都快掉了，看着就不好看，让香子一阵嫌弃。 　　“这哪算什么下货啊，就是混在一块了，咱自己捡捡就行了，我这个人就爱吃，有口吃的给我我就高兴。”张兰芝笑，也逗的香子直乐，索性就蹲下和张兰芝一块分拣起来。 　　最后不管种类的鱼就捡出来一大盆，虾的数量少点，虾爬子倒是不少，晚上张兰芝就把虾爬子上锅蒸了，虾就油焖了，唐山那个爱挑的还嫌弃，觉得虾就清蒸就酒最好。 　　“你就着虾爬子就行了。”张兰芝怼了一句，广子晚上回来了，吃的还挺高兴，吃着还得忆苦思甜，说这虾爬子没有小时候吃的好吃了，得了唐山一眼一眼的瞅。 　　“你小时候肚子里没底，可不是吃什么都好吃，那时候蒸个菜团子你都爱吃的不行，现在呢，让你天天吃菜团子你得嫌弃死。” 　　之后的一个月，来子天天往家里送，时不时的还得送两条新鲜的大鱼过来，吃到最后唐山见了来子就笑嘿嘿的，“来子，你这孩子别老送，你有就留着给别人打打情，或者是卖了，小钱也是钱是不是？” 　　其实是唐山实在是吃够了，可来子不管是好说歹说，就是雷打不动的，只要船靠岸就要往家里送，有时候觉得有什么好的，也都往这边送，最后张兰芝只能再次晒了满院子的海货。 　　晒好了张兰芝就包了一大包邮给唐海，这下好了，唐海那边还就缺这些海货，高兴地不行，张兰芝索性重操旧业，晒好了都留着给唐海邮过去了。 　　“老婆子，我又在外面看见了个新鲜玩意，其实也不新鲜了，我上次寻摸着给闺女买烤箱的时候我就寻思着想买个回来了，咱要不然买一个？” 　　“什么东西？你还在这犹犹豫豫的？” 　　“冰箱！咱也买台冰箱回来吧？这玩意可好了！” 　　冰箱？好是好，可是哪那么容易能买着呢？唐山看张兰芝没反对，似乎是有这个意思，就高兴了，“就是这玩意现在也不怎么好买，但是咱能找东子帮个忙啊，东子家不早就都使上了？” 　　“就买个冰箱，找东子干什么，人家都是给你干活的？”张兰芝不是很想麻烦，毕竟许志东是个妹夫，现在也是家大业大的，人家有良心，但是咱不能抓着人家当什么似的使唤不是。“能买咱就买，不行就不买，你在外面寻摸着呗，买回来更好，买不回来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 　　张兰芝这么说，唐山也就应下了，广子早就说要领个媳妇回来给看看的，也一直没领，张兰芝也不着急，也就一直不问，结果这不靠谱的熊玩意，一声不吭也不打个招呼就领着个身条苗条的姑娘进了门了。 　　张兰芝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手忙脚乱的，不知道瞅了广子多少眼，广子还兀自不知，“妈，你不用忙活，我就是领海霞回家来看看。” 　　张兰芝好声好气的招呼着人家姑娘，听见广子的话又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赶紧闭嘴吧！” 　　姑娘叫崔海霞，长得模样还行，个子倒是不矮，很勤快，到了家就玩着袖子要帮张兰芝干活，也很会说话，一天下来张兰芝还真没发现这姑娘哪里不好。张兰芝心里还是有点没底，主要是不相信广子的眼光。 　　“你看看你这个难伺候的，人家姑娘没有哪里不好你还不高兴啊？”张老太太嗔怪，“你这快当婆婆了，就开始挑媳妇的毛病了？” 　　“嘛，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那姑娘是挺好的，但是这不打一声招呼就跟着到家里来了，好说也不好听啊！” 　　吃完了饭，广子奉命送崔海霞回家，出了门，崔海霞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广子还在那美呢，结果一看这大姑娘都走出去老远了，这才赶紧追，“你这是咋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今天可是给我长脸了，你看我妈和我姥多满意你，上哪找这么个又好看还勤快的媳妇啊！” 　　“你少臭不要脸，谁是你媳妇了？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不是说到你哥们家拿点东西就走吗？这是你哥们家吗？你不和我说也就算了，我看你也没和大妈他们说吧，你简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真是办事不牢靠！我这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上门多不好啊，我都不知道现在大妈是怎么看我的了！” 第109章 　　崔海霞自己说着就委屈的想掉泪, 广子在一边有点麻爪, “哎哎, 你别哭啊, 那我不是急着把你领回家吗，要不你现在也把我领回你家？” 　　“去你的，我才没你这么没有谱。” 　　前脚广子刚和崔海霞走了, 后脚来子又提着东西过来了，看见张兰芝里里外外的忙活, 就问了一嘴, 得知是广子领媳妇回家来了，来子心里一时羡慕的不行, 广子这还比自己小呢，这就把媳妇领回家了，自己这还遥遥无期呢。 　　可能也是受到了打击，来子回家也就没有了之前面对他妈的警惕心, 香子看来子回来了，就问了一句, “你芝大妈在家干什么呢？” 　　“广子今天偷着领了媳妇回来，我去的时候刚走，芝大妈在家里收拾呢。” 　　“哎呦，广子这媳妇都领回来了, 我的儿媳妇这还不知道在哪呢？你就是能和广子一样偷着领一个回家来给我看看也行啊。” 　　“妈，你说什么呢，我还不着急。”来子皱了皱眉, “再说了，我这渔船刚起步，你急着要什么媳妇啊？” 　　“怎么，渔船是你媳妇啊，渔船刚起步就不用结婚娶媳妇啦？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可是来子，玉子这都上了高中了，以后肯定是要考大学，上大学的，你说咱现在也就是一个在家里刨食的，我要是你芝大妈，我死都不会把闺女给你。你以为我不喜欢玉子啊，我恨不得玉子现在立马就上咱家里来，可是能行吗？咱配不上人家。” 　　“妈，你瞎说啥呢！”来子像是被蜂子蛰了屁股似的，可是喊了一声之后又有些颓然，“我没那想法，你别乱说。” 　　这边张兰芝收拾完了，和唐山坐在炕上就商量起来了，“你不是早就寻摸好了宅地，是不是该给广子把房子盖起来了。一转眼也是好结婚的孩子了，再说现在的孩子结婚，也没有说还和爹妈一块住的。” 　　“盖起来就盖起来呗，”唐山应了一声，又很有些感慨，“这才几天，广子还拖着鼻涕天天玩水爬树的，这都到了好结婚的年纪了。” 　　感慨归感慨，但是唐山对广子还真是没有对玉子那么好，偏心都到了一定程度了，这会唐山虽说感慨儿子一眨眼长大了，但是心里还挺轻松的，给这臭小子娶了媳妇，就轻松了，以后不用管了。 　　估计要是让张兰芝知道他这么想，又得狠狠地骂他一顿。 　　唐山看宅基地还是靠得住的，地脚很好，也挺大的，就准备按照张兰芝现在住的这种宽房子的架构盖起来，自从唐山自己有了想折腾的心之后，就什么都往家里弄，也不管有用没用的，都在家里的仓库里堆着，这会到了盖房子的时候就用上了，也就联系个沙子石子砖瓦的，木料这个大头就可以省事了。 　　“你这么早盖房子干什么，房子就是有人住才有人气，你盖的早了，房子在那空着，很快就空废了，广子现在这不是还八字没一撇呢，你这么早急着盖房子干什么？”张老太太出去串了个门，回来知道了之后就反对。 　　“再有个两三年估计也差不多了，现在盖好了也好说媳妇不是，不然咱说有房子给盖房子，人家谁知道你给盖还是不给盖，我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还说结了婚就给盖房子呢，结果还不是在一块搅和了两年，广子结婚了，就和他媳妇一块过日子去，和爹妈搅和在一起没什么好处。” 　　张兰芝想起来自己当初刚结婚的时候，里里外外一大家子的事都是自己干不说，还连口吃的都吃不到，多吃一口楚春子都要不愿意。 　　“说的倒也是，那盖起来也行，估计房子还没改好呢，说媒的就得把咱家门槛踏破了。”张母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又有点喜滋滋的。 　　“那您啊，可白高兴了，现在的小人要求多着呢，就个房子哪行啊，现在时兴什么要什么。” 　　张兰芝这话音好像还在耳边绕着呢，张母还颇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没几天就验证了张兰芝话的正确性。张在亭张罗着要给儿子结婚，两家这都走动了一段时间了，房子也盖好了，结果人家女方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过来看房子，本来让张在亭还挺自得的房子，在人家女方家眼里需要的东西还多着呢。 　　“哎呦，你说说这么大的窗户，怎么连个窗帘都不弄啊，现在人家的窗帘都可漂亮了，怎么不给弄一个啊？” 　　“可不是的，这怎么就一个光床板子啊，现在不是都流行席梦思吗，这得给弄个席梦思啊，软乎乎的多舒服，不比这光床板子舒服多了？” 　　“这房子是挺大的，但是里面这样可不行啊，这什么也没有啊，你这录音机、电视机总得有一个吧？” 　　。。。。。。 　　张在亭气的想拿扫把把这帮子挑三拣四的人都打出去，可是这都要结婚了闹这一出也是好说不好听啊，张在亭憋着气没放声，结果等到第二天人家女方那边就传来话了，前一天说的那些东西不准备好，这婚就不结了。 　　“不结就不结呗，他们家那还是个仙女吗？这样那样的要求倒是多，人都说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咱家孩子也不是这那的哪里有不好的地方，还非得这一个不可啦？” 　　这个媳妇还真不是张兰芝上辈子的侄媳妇，本来张兰芝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毕竟自己重活了一次，很多事情都有改变，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家人，张兰芝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膈应。 　　“你问你嫂子，就看好这一个了，千挑万选的选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怎么？人家麦子人挺不错的，她们家的人不好，怎么还怨上麦子了？”杨华不愿意听了。 　　“照这节来看，那也不是个什么懂事的好闺女，再说，就再怎么好闺女，有这样一家子亲戚，咱们也不能要，哼，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好结婚了闹这么一出，一家子拎不清的。”张在亭火气很大，本来对那媳妇是一百个满意，现在就变成了一百个不满意。 　　“哎呀，行了，你少吵吵两句，耳朵都快叫你喊聋了。结不结婚的是民子结，又不是你，你说结就结，不结就不结，问了民子没有啊？”张兰芝横了张在亭一眼，“要是民子愿意，你还能真就不让结啦？” 　　“那哪能呢，麦子那么好的闺女，就是家里要的那条件实在是……芝子你说说，我和你哥头拱地也挣不出她家里要的那些啊！” 　　张兰芝有点听明白了，感情这是动机不纯啊？“有什么样的能力娶什么样的媳妇，你家里什么日子都走动这么长时间了，女方家里还能不知道？这是存心为难人呢！” 　　张兰芝还没说话，张母就开口了，杨华就不乐意了，“哎呦，妈，这可是你大孙子，早点结婚不是早点生个大胖小子给你抱抱吗？再说麦子那孩子你也见过，人家家里就提这么个条件，咱不得做到了啊？” 　　“你们愿意做，那是你们俩当父母的事，哦，你们俩今天来这是和她姑借钱？” 　　杨华呵呵笑了两声，“那什么……” 　　“借什么钱借钱，她愿意结就结，不愿意结就拉倒，民子能有什么不愿意的，他爹就这么个本事，这样的媳妇家里也要不起。” 　　“亭子这么想就对了，这些东西他们小两口结了婚以后自己慢慢挣，哪有让爹妈都给买了的道理，再说了，我记得民子这两年也没少挣，一样两样的还是能买的吧？”张母笑了笑，看向杨华，果然杨华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张母把话头往这上面引，杨华很快就坐不住了，想起来家里有什么事，火急火燎的和张在亭回家了，张母冷笑了一声，等张兰芝送完张在亭和杨华回来，就叹了口气，“唉，你大嫂啊！” 第110章 　　最终还是按日子结婚了, 张在亭还是到县里去买了一床席梦思, 别的就不管了, 爱结不结, 女方家里也就是想拿一把，没拿住也不能鸡飞蛋打了不是，张在亭话一放出来, 那边又开始上赶着了，看的张兰芝那叫一个无语。 　　当时别闹这一下子, 大家都好, 现在呢，非得闹得双方都不舒服, 就为了一床席梦思，也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毕竟是侄子结婚，张兰芝不去帮忙都说不过去，每天一大早的到杨华家里去, 晚上天都擦黑了才往家里走，大头就是蒸馒头, 枣馒头，小巧花，金元宝，石榴等等, 关键是用处多，也不知道杨华是怎么想的，说是来吃喜酒的, 等走的时候一家给几个馒头，反正累的是张兰芝呗，也不用心疼。 　　要张老太太说，现在也不是没有烤抓果的，去烤几锅到时候一家几块就挺好的，杨华却非得说馒头实惠，张兰芝蒸的馒头也好看，比去烤抓果好。其实还是不想多花钱，用张兰芝又不用给手工钱。 　　张兰芝也懒得和她生气，这些哥哥嫂子是什么样的性子，上辈子张兰芝就清清楚楚的了，和他们生气能把自己气死。 　　一家子劳累了几天之后，才终于把媳妇娶回来了。麦子也是个会来事的姑娘，心性也不错，杨华和张在亭疼的跟什么似的，看的张老太太一阵膈应。不过这姑娘倒是和张兰芝很近乎，走动的很勤快，打着的名义都是过来看奶奶，每次来也都不空手来，不管多少的都有点。 　　张兰芝也不管麦子是想干什么，但是现在对张老太太好，张兰芝就不生气，也不去多管是为了什么，每次走也都不亏待她，别看张老太太现在天天没事人一样，但是麦子现在两天一过来的，老太太明显心里美滋滋的。 　　看的张兰芝心里又酸又涩，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呢。 　　“慢点，慢点，老婆子！老婆子，快点看看放在哪？” 　　听到唐山得意洋洋的声音，张兰芝就知道这是又弄了什么新鲜的东西回来了，果不其然，唐山自己念叨了许久的冰箱终于让他弄回来了，四四方方的，那里是什么冰箱，是冰柜，全是冷冻的，没有什么保鲜的功能。 　　“放在厨房吧，就放那个角落就行了。”厨房那个角落是唐山早就瞅好的地方，连插头都接好了，现在又过来问自己放在哪，让张兰芝哭笑不得，但是还是在外人跟前给留了点面子，也没戳穿他。 　　怎么说这也是个大件，张老太太都很新奇的下炕出来看看稀奇，更把唐山美的不行了，折腾了一会也通上电了，就看什么都好往冰柜了塞，被张兰芝拦了之后就乐颠颠的到楚春子家里去了，告诉楚春子自己家里买了冰箱，以后有什么怕坏的东西都尽管放过来就行。 　　等到晌午吃饭的时候，张兰芝打发唐山过去叫，老太太就不过来了，唐山回来说张兰芝还不信，结果饭都端到桌子上了，人楚春子还是没有过来，没办法，张兰芝只能自己过去看看，去了一看，楚春子正在炕上躺着呢，看见张兰芝过来了，也没有个笑脸，“你回去吃饭去吧，不用管我，都是老不死的了，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 　　这是又怎么了？谁又招惹这老太太了？张兰芝一头雾水，“你看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哪能不管你呢？怎么是哪里不舒服，我端过来给你吃？今天晌午我包的鲅鱼馅饺子，你不是早就想吃了，我还特意多包的，你不去吃啊？” 　　“不吃了，你们吃吧，多包也没事，你们现在不是也有冰箱了，吃不了放冰箱里就行了。” 　　这敢情是冰箱惹的事？张兰芝有点明白了，这是自己也想要一台？可是当初唐桂芬说要买的时候，这老太太死活拦着不让啊，说是嫌弃费电也用不上，怎么这一会这是又变卦了？这唐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和他妈得瑟的。 　　“你今天上妈家里和妈说什么了？”楚春子气性大着呢，没办法张兰芝也不是一个柔软的会哄人的人，就只能端了一大盘饺子送过去，回了家，刚坐下张兰芝就问唐山。 　　“没说什么啊，怎么了？” 　　“没说什么，妈还能生气？这台冰箱看看搬妈家里去吧，你再寻摸着买一台回来吧。” 　　“班妈家里去干什么？妈现在也用不着这个，吃饭都是和咱一块吃的，她要个冰箱干什么？”唐山皱着眉头不愿意，倒是把张兰芝给逗乐了，人是会改变，但是谁都不知道他究竟会改变成什么样子，张兰芝完全没有想到唐山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用不用的上，那是你妈想要，也不是买不起，就是难买点，咱也不是现在就得用的，你先搬到你妈家里去吧！” 　　“搬什么搬，我再买一个吧，买个像芬子家里那样的有保鲜的，你不用管了！” 　　唐山这么大包大揽的，张兰芝当然愿意了，点头说好，没过两天，冰箱就搬回来了，张兰芝还挺诧异，这次怎么这么快？ 　　冰箱搬到家里，楚春子又神气活现了，但是那冰箱还真就是放在那里费电的，楚春子能有什么东西往里面放呢，都不用时间长了，就一个月，楚春子自己就招呼着把冰箱撤了。 　　“你说说妈这个折腾劲，这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又不用了，你说那当初是闹腾着要什么？弄的我大哥愁眉苦脸的那天就上我家里来了，再说也是的，家里想买冰箱就让我大哥找我就行呗，东子认识人，还能买便宜的，嫂子以后可别这样了，和我们两口子还见外啊？” 　　唐桂芬回来走娘家，张兰芝这才知道楚春子家里的冰箱是唐山到唐桂芬家里去了，看样子这冰箱的钱也是唐桂芬拿的了，张兰芝觉得自己简直能让唐山给气死。 　　见过不靠谱的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不见外，可你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东子刚开始的时候多难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你也是人家家里的媳妇了，哪能一个劲的往娘家搬东西？何况还是冰箱这样的贵东西。” 　　“没事，当初买的时候就给他妈家里也买了，这也是东子说的，当时是寻思着买两台，一家妈一个，结果也没想到咱妈这死活也不要，更没想到这老太太当时不要，过后又得要了。” 　　再怎么样那也是个妈，背后里抱怨两句，可是该做的还是得做，更何况唐桂芬这个当闺女的能说两句，张兰芝这个做媳妇的可不能说。 　　这么一折腾过去，天也冷了，张兰芝在家里不觉得，只觉得一眨眼的功夫，玉子这就考完试回来放假了，成绩仍然很好，张兰芝本来寻思着玉子能考上重点高中，那里的都是聪明的孩子，成绩应该不能还像之前那么好了，却没想到玉子仍然考了个前五回来，一到过年，压岁钱收到手软，唐桂芬和许志东两个更是，两口子给两份压岁钱，弄的张兰芝赶紧把给唐桂芬家里两个小的的压岁钱再填上点。 　　还没到正月十五，唐海两口子回来了，张翠还是大着肚子回来的，楚春子这下高兴了，一大家子一个不拉的正月十五聚在一块，屋里屋外的大大小小的孩子里里外外的跑闹，还都愿意和玉子广子两个大哥大姐玩，院子里全是孩子的尖笑声。 　　张兰芝和景子在围着锅灶转，客厅一帮子大老爷们吞云吐雾的，张翠再炕上坐不住，想到厨房帮着一块做饭，却几次都被楚春子拦住了，惹得张翠心不在焉的，就怕张兰芝和景子再有意见。 　　过年其实也就是一大家子在一块才有个年味，唐海回来了，几个小的都愿意围着他，广子也不知道在哪捣鼓了一堆的烟花，天这才刚擦黑，就都围到唐海身边，闹哄哄的吵闹着得出去放烟花，唐海也由着这些小的，就在大门口摆开阵势。 　　张兰芝和景子在厨房里被忽然炸开的响声吓了一跳，紧接着是孩子们的笑声，张兰芝笑着摇摇头，“这帮小的，都玩疯了。” 　　当初给楚春子重新盖房子的时候，唐湖就想到了以后一大家子聚在一块的场景了，特意打了一张大圆桌，这下子终于用上了，在客厅摆开，玉子领着几个小的端菜，男女也没分桌，大人小孩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正要吃呢，玉子想起来什么，忽然站起来，“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这是？咱家大学生想讲几句？”唐湖笑着开玩笑。 　　“不是，哎呀，等我一会！”玉子也没说干什么就跑出去了，弄的所有人一头雾水，张兰芝也是迷糊，“才刚说有几分稳重劲了，现在看来还是个疯丫头！” 　　“这才多大，还是个小丫头呢！” 　　说着，玉子蹬蹬蹬的跑回来了，一手拿着相机，一手还费劲拖着支架，“来吧，我们照张全家福吧！” 　　“这个好，这个好！”唐海第一个响应，索性就围着桌子，楚春子坐在上座，一大家子笑呵呵的定格在相机里。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再有个一两章的就要完结啦 第111章 　　“妈, 面开了！” 　　“开的这么快啊？你弄个碗, 打四五个鸡蛋, 舀一勺油, 三勺白糖，搅开了掺到面里去。” 　　“哦，好！”崔海霞应声而去, 张兰芝正在院子里剖鱼，这会正是吃芝鱼的时候, 唐山出门遇见了就买了两条回来, 个头又大又肥实，拿回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正好弄好了中午炖了。 　　崔海霞在屋子里照着张兰芝说的做，但是没过一会就又喊起来，“妈！你快来看看，这怎么弄啊？” 　　张兰芝很有些无奈, 赶紧在盆子里洗了洗手进了屋子，崔海霞满手都是鸡蛋液, 颇有点无措。 　　“没事，你揉面就行了，一会都揉进去就好了。” 　　一眨眼就是三年过去，四月份的时候, 张兰芝和唐山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给广子把媳妇娶回家来了。媳妇就是崔海霞，张兰芝本来以为广子当年年纪还小, 没什么定性，没想到谈着谈着两家就走动起来了。 　　双方家里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张兰芝本身也不是个挑毛病的人，这姑娘没有什么歪心思，对玉子也挺好的，张兰芝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了，两家走动了两年，就坐在一块商量了日子，看好了日子，就给两个小的办了酒席，把媳妇娶回家里来了。 　　不过结了婚之后，张兰芝才发现这媳妇的小毛病，在做饭上实在没什么天分，你让她做个家常菜还可以，脱离了这个范畴，那就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会。但是人家对自己这婆婆也亲近，对唐山也孝顺，对玉子也像亲妹子似的，就这一点小毛病张兰芝也没放在心上。 　　玉子快考试了，这次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一次考试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唐山早就开始紧张了，天天那嘴就没叫闲着，今天中午学校放假，唐山这会接玉子去了，崔海霞也是好心，说是炸点麻花给玉子带到学校去吃，省的上课的时候再饿，之前也看张兰芝炸过几次，这次就自告奋勇的发面了，发个面倒是没什么难度，没想到中间就再掺点鸡蛋液就麻爪了。 　　张兰芝把鱼弄好了，就盖了个盖子放在阴凉处，洗了洗手进屋和崔海霞一块弄麻花，中间掺一次鸡蛋液，炸出来的麻花外皮很酥很香，里面却是绵软的，吃起来口感很好。崔海霞第一次吃就吃多了，到现在也没有吃够。 　　张兰芝动弹起来真的是个不嫌累的人，炸着麻花寻思起来中午炖鱼吃要不就在锅边贴几个饼子吃，炸完麻花也不嫌麻烦，又开始费劲和玉米饼子面。 　　麦子面玉米面豆面和在一块，又加了不少白糖，开了一瓶啤酒放了大半瓶进去，一直搅到揪一点放在盛满水的大碗里，面是飘在水上面的才算好了。 　　浓油大酱的炖上鱼，张兰芝就手快的把饼子贴在锅边上，崔海霞坐在锅灶前烧火，闻着味就觉得香，觉得馋的不行。 　　婆媳俩刚做好饭，玉子就被唐山接回来了，没一会广子也回来了，自从结婚之后，广子一天三顿饭准时回家，崔海霞今天是休假了，不然两口子一天三顿饭的回家，又懒死的也不做饭，就在张兰芝这蹭饭吃，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走，当然张兰芝也不会真心去赶就是了。 　　“妈，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我看见来子哥了。” 　　“看见来子有什么稀奇的？天天上咱家里来玩。” 　　“哎呀，不是，我今天在一小餐馆门口看见的，和一大闺女坐在一块吃饭呢，不过那大闺女长得可真难看，来子哥也不知道什么眼神。” 　　“哟，这是有对象了？来子岁数也不小了，也该有对象了，香子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再遇见了可得问问，这要是合适，估计就得快喝喜酒了。” 　　“对呀，我这都结婚了，来子哥还没结婚呢，我们这一群人聚到一块还经常笑话他呢。” 　　广子说着话眼睛一直偷偷地瞟玉子，一桌子的人都没注意到，玉子更是连个反应都没有，脑子里还在想上课做的那道数学题呢，马上就要考试了，玉子也感觉到了压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书才好。 　　广子没见到玉子的反应，心里高兴了，也放下心了，大口大口的吃饭吃的那叫一个香。“来子哥果然是骗我的，就说玉子怎么可能和来子哥有什么，现在你看看，什么反应都没有，这才是我妹妹嘛！” 　　玉子很有些疯魔的劲头，吃了饭帮着收拾了桌子，就又扎到屋子里看书去了，唐山也跟着紧张兮兮的，看着玉子进屋去了，自己就咧着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张兰芝看不下去，硬把他赶出去了。 　　这次是高考了，张兰芝也很重视，等到玉子从学校里放假了回来准备考试，张兰芝还真是不自觉的进入到和唐山一样的紧张状态，明明知道不用这样，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天天绞尽脑汁的荤素搭配。 　　等到考试，仍然是唐山全天候的去陪考，反对也没用，唐山在家里也待不住，陪着玉子考了两天试，这才算是安稳下来。 　　玉子还没考试的时候，唐山就到亲戚家都串了一遍，奇葩的各家嘱咐等到玉子考完了试见着玉子了别问玉子考的怎么样，张兰芝还被蒙在鼓里，还是唐桂芳兴师问罪似的嫌弃张兰芝太娇惯闺女了，张兰芝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桂芳还不是唐桂芬，张兰芝也只能应下自己这个娇惯闺女的名头了，晚上就狠狠的把唐山骂了一顿，不过张兰芝想想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确实挺好的，不给玉子压力嘛，也不知道唐山这是从哪里知道的，张兰芝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年少冲动，就单单唐山为了玉子的这份心，就难能再找到一个这样的了。 　　为了他闺女什么蠢事都能干得出来。 　　玉子的成绩下来的时候，家里也要迎来一个新成员了，崔海霞怀孕了！ 　　最高兴的就是楚春子和张老太太两个了，两个人坐在一块感慨的最多的就是当年眼看着广子从那么一小点长大了，好像就在眼前似的，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小团子都长大了要当爹了。 　　玉子是个没什么大野心，相对很保守的孩子，估成绩的时候就很保守，报学校就更是了，最后综合各方面考虑，玉子就报了一个市里的大学，离家也近，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孩子要去学医生。 　　张兰芝和唐山其实没什么反对不反对的，由着玉子来的，反倒是唐桂芬和唐桂芳两个差点没争执起来，唐桂芬同意，唐桂芳不乐意，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张兰芝哭笑不得。 　　等到玉子的成绩出来了，唐桂芬直叫着可惜，觉得以玉子的成绩应该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学习的，不过玉子到底是考上大学了，还是老唐家第一个大学生，唐山当时就得去买鞭炮放，被张兰芝拦住了。 　　结果等到玉子的通知书下来了，谁都拦不住唐山了，那跑去买鞭炮的速度丝毫不像是腿脚不好的，买回来就噼里啪啦的放起来，弄得村子里还都以为谁家娶媳妇还是嫁闺女呢，结果这么算了一圈也没闹明白是谁家，出门一问才知道是唐山家闺女考上大学了庆祝呢。 　　唐山家里欢天喜地的，香子在家里就有些纠结了，看见大儿子回来了，就气哼哼的，“玉子考上大学了，过几天你唐大伯家里摆酒，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玉子考上大学了你不高兴啊？” 　　“高兴，我怎么不高兴啊，要是我儿子现在给我找个媳妇回来我更高兴！” 　　“怎么，平子和他媳妇拉倒了？这臭小子，你等我揍他的。”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没说平子，我说的是你，你也知道平子都有媳妇了，你的媳妇呢？广子孩子都快出来了，你呢？”香子气的不行，“我早就告诉你了，玉子——” 　　“哎哎，妈，你说我就说我，扯人家干什么呀？你看看，你儿子这两年发展的挺好的，现在手底下还有两艘船呢，今年还打算换搜大马力的走远点不在近海这块窝着了，这好歹也大小是个老板，你看看你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呀！” 　　来子凑到香子跟前，脸上的笑痞痞的，“妈，就半年，今年年底，肯定给你把媳妇领回家来好不好？” 　　“真的？” 　　“真的！” 　　香子满心欢喜的以为儿子这是放下心里的念想了，却不知道来子这是打算出手了。 　　前些年玉子还在上学，加上年纪也还不算大，来子刚开始也没认清自己心里的打算，等到认清了自己就非这一起玩到大的小姑娘不可了，人家小姑娘上高中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来子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暗搓搓的潜伏在玉子身边，对这姑娘的不开窍是又高兴又担心。 　　好不容易等到玉子终于考完试了，来子完全没有什么自己配不上大学生的想法，有什么配不上的，自己还能挣钱呢，现在什么最重要，钱最重要，上大学不还是为了多挣钱吗？ 　　唐山和张兰芝还有正往市里去报道的玉子完全不知道有一个饿狼，正在虎视眈眈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还有一章就完结了 第112章 　　玉子觉得自己上了大学之后好像生活就有点不太对劲了, 本来以为大学生活应该和高中没什么差别, 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子哥怎么这么闲, 天天过来送这个送那个的。 　　“玉子, 你的来子哥哥又来啦！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情哥哥呀？”和玉子一个宿舍的梅华从楼下上来，就笑嘻嘻的打趣玉子。 　　玉子只觉得头疼, 感觉好像多年之前的情景再现，“就是邻居哥哥, 你别瞎说！” 　　“谁瞎说啦, 我今天特意问了，人家承认了呀！” 　　“什么？你问什么了？”玉子大惊, “怎么可能呢？” 　　“我问他是不是你对象，不然怎么会天天过来给你送东西，他就笑笑没说话，这不是很明显的默认嘛！” 　　“他怎么能这样呢？谁和他处对象啦！”玉子急了, “我找他去！” 　　“哎！”梅华没来得及拦，只能无奈的耸耸肩。 　　“小玉怎么啦？气冲冲的跑下去了, 和她对象吵架了？”宿舍其他几个进门来就是这样一句，瞬间梅华就乐了。 　　“就说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嘛！”梅华耸耸肩，“我说楼下的那位默认是小玉的对象，小玉就急了, 就跑下去了，也不知道小玉是怎么想的，长得这么帅, 还这么殷勤，看样子家里就有钱，不赶紧抓到手里放跑了多可惜呀！” 　　这边玉子气冲冲的跑下楼，就看见来子笑呵呵的迎上来，“玉子——” 　　“来子哥，我同学问你是不是我对象，你怎么不说话呀？” 　　“这我不是不认识人家吗？我们也不熟，她问我什么我都没听清楚，就只能笑笑，那要是笑笑都不行，多没礼貌你说是不是？” 　　玉子是个很好哄的姑娘，来子这么一说，心里死不愿意的，嘴上也没什么话说，只能闷闷不乐的提着来子给的东西上楼去了。 　　张兰芝完全不知道玉子被一只从小养在身边的“狼”盯上了，香子也不知道自己满心以为放弃了，年底就会带儿媳妇回来的儿子正在对人家小姑娘穷追猛打。唯一知道些内情的广子自己就马大哈似的，现在更没有那个心了，崔海霞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广子乐的跟什么似的，完全不知道在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他的来子哥就要把自己妹妹叼回家了。 　　张兰芝现在日子过得挺舒心的，家里的小卖部说是小卖部，现在已经逐渐扩展的很大了，唐山天天在外面还能时不时地赚点外快回来，年底还会有许志东的分红，不用为钱担忧，广子也娶了媳妇了，现在孩子都快生了，只剩下玉子找一个好女婿，结婚生子，张兰芝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玉子在学校里过得那叫一个充实，除了因为来子不否认自己那群八卦的舍友关于两个人是对象的关系而产生的困扰，可以说是过的一如想象中的好，来子就苦乐交加了，唯一还算是心理慰藉的是，玉子这姑娘真就还没开窍，对哪个男的都这样，自己还幸亏沾了从小一块长大的光了。 　　“妈，你说肚子里的这个是儿子好还是闺女好啊？”崔海霞肚子一天天大了，但是天天絮絮叨叨的爱多想，还就觉得张兰芝这婆婆好，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问。 　　“生儿子干什么，生个小姑娘多好。”张兰芝心里还真就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天天看着崔海霞的肚子，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上辈子的两个孙女外孙子的，也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还会是这两个孩子，但是这辈子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有改变，连儿媳妇都变了，估计和上辈子的两个孩子无缘了。 　　重生回来，张兰芝一直忙忙叨叨的，要挣钱，过好日子，改变两个孩子的命运，但是到了现在，两个孩子的命运都不一样了，张兰芝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两个孙子辈，心里惆怅，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还有缘分再做一次一家人。 　　不过这个孩子很显然肯定不是，时间上就对不上，因此张兰芝虽说想起来心里难受，但是因为有唐桂芬的例子在，张兰芝心里还是有一丝幻想的，总觉得到了两个孩子出生的年份还是能迎来那两个孩子的。 　　怀胎十月，崔海霞终于生下了一个姑娘，一大家子人都登载啊产房外面，护士一出来和张兰芝说生了一个女孩，张兰芝就乐了，“女孩好，生女孩好！” 　　看到孩子的长相，张兰芝的眼泪就流下来了，这就是上辈子的孙女，长相和上辈子有些偏差，但是更漂亮了，小姑娘好像知道是奶奶在抱，无意识的嘟了嘟小嘴，动了动小手，看的张兰芝软到了心里。 　　唐山虽说想要个孙子，但是看见小孙女也高兴，广子更是亲闺女亲的不行，把他闺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为此不知道被张兰芝训斥了多少回了。 　　张兰芝是个好媳妇，也是个好婆婆，把崔海霞从医院接回家之后，将崔海霞伺候的白白胖胖的，小闺女也是一天一个样子，被全家人疼到了心里去。 　　又是一年年底，这会家里的小闺女已经能爬会逗乐了，来子也终于功成，磨磨叨叨的把玉子磨到手了，大大方方的就到家里和张兰芝唐山说，两年之后玉子毕业了就娶玉子，差点没被唐山和广子拿铁锨打出去。倒是把家里的小闺女逗得咧着小嘴直笑，张兰芝无语的看着院子里闹腾的唐山，和躲得狼狈的来子，估计这臭小子想娶玉子，还有的磨呢。 　　抱过看够了热闹往自己怀里爬的小闺女，张兰芝回头一看玉子，正没心没肺的嗑着瓜子乐呢，完全不担心，和崔海霞看的兴致勃勃的，还得点评几句，“我哥这也太假了，离得这么远能打的上才怪呢！” 　　“哎呦，我的爹呦，你打准点嘛，来子哥就跟个猴似的，能打的着他才怪呢！” 　　“哈哈，来子哥这更假，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反应这么慢了，都快打到身上了才躲。” 　　“我哥这个笨蛋，你拿铁锨都打不到，拿个扫帚扫院子呢？” 　　不断吐槽的玉子被崔海霞嗔怪的拍了一下脑袋，玉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张兰芝怀里的小闺女似乎是看懂了姑姑被打了，忽然嘎嘎的笑出声来。 　　张兰芝也被逗笑，朝外面累得呼哧带喘的三个人喊了一声，唐山和广子停手，来子嬉皮笑脸的朝唐山黏过去，广子一脸的嫌弃。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屋子里走，崔海霞和玉子张罗着晚上要尝尝她们两个的手艺，张兰芝抱着小闺女看着窗外，这一辈子，终究是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写到这里就完结啦，撒花！嗯，在这里要谢谢一直在鼓励我，催我更文的小天使们，中间有一度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断更，感谢你们没有抛弃我！本来是真心打算写个长篇的，而且我也觉得有很多事情没有写，但是笔力不到，再写也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就完结在这里了，谢谢支持我鼓励我的你们，爱你们！ =============== 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