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宠后娇养手册(重生) 作者:夜半栖蝉 文案:   云沐上辈子被亲姐姐抢了夫君,那对狗男女还下毒害了她性命。   重活一世,云沐觉得,这笔账一定得找两人慢慢清算。   上辈子慕容昀以为自己只把她当做小妹妹般疼爱。   直到云沐爱上另外一个人,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思。   重活一世,他只想守住云沐,不让她的心有一丝一毫的走失。   慕容昀:“沐沐,往后尽量离你那表哥远些,他对你有非分之想。”   云沐:““昀哥哥,你说的非分之想是指喜欢么?”   慕容昀:“没错,这世上只有我能对你有非分之想。”   本文又为《重生之王爷撩妻攻略》《这辈子一定要你做我老婆》   甜宠文,轻宅斗,男女主双重生,CP不可逆,结局HE   架空,勿考据,苏苏苏文。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欢喜冤家 宫廷侯爵 主角:云沐,慕容昀┃ 配角:云朝,云浅,程斐 ┃ 其它:近水楼台 PS:35、41、45、67、97非缺,原文防盗与正文无关。 ==================== 第1章 楔子(修文)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最是一年好韶光,芳菲消息到,杏梢红。 定国公府内,一片春意盎然之景象。 两个丫鬟并肩走在抄手游廊上,右边的丫鬟朱鹭小心谨慎的端着一个红漆木盘,托着一碗补血的山药乌鸡汤,两个精致的小碟里头装的分别是素三鲜饺子和双色豆糕,左边的丫鬟名叫鹦哥,一身翠绿衣裳,梳双头髻,眼珠子滴溜溜瞄了眼盘子上的吃食,小声嘟嚷道 “那个不要脸的贱货背着国公爷和其他男人私会,淫、荡下、贱,恬不知耻,丢尽了咱们定国公府的脸面,真不知道国公爷为何还对她这般好,若是换了旁人家,早就用乱打死了” 朱鹭听她说完,脚下一顿,托着盘子的手紧了紧,左右看了看,见四下里无人,神色一正道 “你别乱说话,小心被人听到了,只要她还是咱们国公夫人一日,便是咱们的主子,国公从前那般宠爱她,恨不能将天上的星子摘下来送给她,如今她背叛国公爷,国公爷只将她打的半死,也未曾说要休掉她,何况她如今肚子里头还怀了孩子,保不齐关她几日,又将她放出来,你可当心些,莫要被人给听去了,小心他日她翻身,知道你说了这些话,到时候还不撕烂你的嘴” 鹦哥撇撇嘴,不当回事的说道 “就你胆儿最小,平日里也怕那女人,如今她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怕什么,咱们国公爷可是大燕最有风采的人,岂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背叛,她给国公爷蒙羞,国公爷恨透了她,她若是想翻身,除非下辈子!” 朱鹭知道鹦哥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暗暗摇摇头,懒得去接她的话,鹦哥见朱鹭没声了,便觉无趣,瘪了瘪嘴,不情愿的和她一起前行去后院。 两个丫鬟走远了,一个身着妃色齐胸襦裙的美貌妇人出现在游廊尽头,女子发挽高髻,她今日妆容明媚,眉间有红色的花钿,明媚动人,望着两人远处的背影,眸中渐露出一丝厉色,她握紧手中丝帕,染了凤仙花汁的鲜红指甲似要掐入肉中 “蓝玉,那个叫朱鹭的丫鬟是个忠心的奴才,你方才去厨房的时候,没有被她撞见吧”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身穿淡蓝色襦裙,梳着单髻的女子闻声往前一步,恭谨道 “夫人放心,适才奴婢进去之前,便使了点银子给鹦哥,那小妮子贪了钱财,便将朱鹭给引出去,厨房内并无一人,奴婢在乌鸡汤内下了“无常”,乃神不知鬼不觉,只要大夫人喝下去,那便真的会引来无常鬼勾走她的魂魄!” 云浅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蓝玉,你做的不错,那个叫鹦哥的丫头,你让她嘴巴捂严实,否则别怪本夫人心狠!” 只要有那个女人在,她就永远不可能坐上国公爷夫人之位,都到了这种地步,夫君对这个女人还心慈手软,她要杀了她,拔掉心里头的一根刺。 蓝玉瞥见女子阴戾狠毒的眼神时,生生打了个寒颤,大气不敢出一声,低头应了声“是”。 朱鹭和鹦哥走到后罩房最后一间屋子,和门口看守的护卫低语了几句,护卫便推开门让两人进去。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处亮白的光线刺目,云沐微眯的双目逐渐睁开,从堆垛的干柴上缓慢的抬起头来,瞧见屋外两个衣裳鲜明的丫鬟走进来,朱鹭进来将食物搁在灶台上,鹦哥冷冷的扫了眼地上狼狈的妇人,随后,扭头过去将门关上。 朱鹭见云沐在柴房里待了数日,蓬头垢面,脸色惨白,一双剪水秋瞳也失了往日的神彩,许是长时间不进水,唇瓣也干裂的泛起厚厚的白皮。 一身的鞭伤,衣裳也破破烂烂的,干涸的鲜血在上头留下一道道的印记,又脏又臭。 虽说她是定国公府上家生子,到底跟着云沐有些年头,如今看着她这般落魄,再不是平日里美的跟惊鸿仙子似的女人,有些不忍 “夫人,奴婢熬了山药乌鸡汤,最是补身子的,快趁热喝了吧” 云沐对朱鹭的好意视而不见,她略显空洞的大眼睛里恨意翻滚,她冷冰冰的吼道 “我不喝,你给我端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若是想休了我尽管休了便是,别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在我的头上,将我折磨的遍体鳞伤,如今又来假惺惺的做好人,还指望我能感激他不成?” 程斐背叛她和自己的妹妹发生苟且之事后,她对他便彻底的死心,他收了云浅做二夫人,她没有从中阻拦,谁知他倒好,反过来诬陷自己和外头的男人不清不楚,他听信云浅的片面之言,便将她鞭打一顿,让满府院之人都认为她云沐是个不知羞耻的淫、妇,她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如此夫妻,不做也罢。 朱鹭从未见过这样的夫人,吓得有些心惊,往日里她都是慵慵懒懒,巧笑倩兮,性子柔和似一湖春水…或许真的是国公爷错怪的夫人,若其中有误会,查清了便是,何苦闹腾成这般,朱鹭是个心软的丫头,听了她刚才一番话,越发是怜悯起云沐来,便耐着性子劝慰道 “夫人,这汤是奴婢亲手熬的,你多少喝一点吧,凡事也都要想开些,您跟国公爷闹脾气,也犯不着将自己的命给赌上啊,何况…夫人,昨儿大夫也说了,您肚子里头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啊!” 虽然被关押在此处,可毕竟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女人,若是堂堂国公爷夫人被鞭笞至死传出去了,不仅是定国公府的丑闻,对镇国公府也没法交代,何况她肚子里头可是国公爷唯一的骨血,国公爷气归气,打她一顿将气撒了,却还顾及往日的情分,请了大夫来给她治伤,衣食样样不曾短缺,可这夫人也是个硬气的,哪怕是饿死痛死也不要国公爷所给的东西,这岂不是让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为难? 云沐怔忡了一会儿,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忽然用力抓住朱鹭的手臂,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发颤道 “你说什么…我怀了孩子?” 她昏迷了一日,昨天大夫来瞧过之后,便诊断出她的喜脉,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这个孩子的身世成谜,或说是国公爷的,或说是外头野男人的。 朱鹭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 这件事情国公爷也不打算瞒着她。 孩子…呵,她和程斐的孩子,云沐没有察觉到朱鹭脸上的一抹复杂之色,只是沉寂在自己的思绪里,她苦笑两声,老天真不开眼,居然这个时候送来孩子,如今她遭人厌弃,被囚禁于此,程斐不相信他,自然也不会善待她的孩子,恐怕还会担心孩子出生给家族蒙羞,欲除之而后快,眼下没有下手,是还有所顾虑…怕对付她迁怒其他人。 云沐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肚子,一阵阵暖意沁入冰冷的心,这是她的骨血,就算是和程斐拼了这条命,她也要保住孩子,想到此处,那双沉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色 朱鹭被她适才的神色吓得往后一缩,内心跳了两下,只当她是太吃惊的缘故,便转开话题“夫人…夫人…吃点东西吧” 鹦哥冷着一张脸,慢吞吞的将食物端来,心想着好东西给喂了娼、妇和野种吃了倒是浪费了。 她嚷嚷道 “你对国公爷不忠,我家国公爷还这般待你,你就知足了吧,都到这般地步了,还把自个当千金小姐国公爷夫人么?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吆三喝四的,你若是还这般,本姑娘懒得伺候你了!” 说着,她微蹲身将红漆木托盘扔到地上,瓷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个饺子晃出来,差点一碗乌鸡汤便洒了,还好朱鹭及时扶住。 云沐冷哼了一声,没搭理鹦哥那小蹄子。 鹦哥和朱鹭从前都是程斐贴身伺候的丫鬟,两人成了亲后,他就将这两人拨到她房里来,鹦哥仗着自个长得漂亮,心气高,一直惦记着做世子的姨娘,只可惜,程斐被云浅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轮得到一个丫鬟。 朱鹭端起青花斗彩花鸟纹小盖钟,乌鸡汤还未凉,温度刚刚好,她舀了一勺送到云沐的嘴边,云沐躺在一堆稻草上,身上的伤未痊愈,饿的一丝力气也无,只能张着嘴让她喂。 一勺清甜的鸡汤顺着干涩的喉咙滑入腹中,才吃没几勺,云沐便感觉到腹中忽然一阵剧痛,她痛苦的拧起眉毛,一手挥开朱鹭手中的小盖钟,将东西打翻在地上,汤汁泼洒在鹦哥的裙子上,鹦哥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小步,见心爱的裙子被弄脏,也不管云沐痛的直打滚,恼怒的尖叫起来 “你发什么疯,不吃就不吃,白糟蹋东西,还脏了我一条好裙子!” 朱鹭觉得不对劲,往前去翻她的身子,云沐痛苦的呻、吟,随后,一大口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来。 她慌了,手足无措,打着哆嗦“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云沐望着朱鹭惊慌的脸,眼睛里还蓄着泪水,被吓得小脸发白,鹦哥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舌头打结道 “她…她…怎么了?” “呵呵…” 随着她这一声冷笑,又吐出大口的鲜血,将前面的衣襟都给染红了,那双怯弱柔软的眸子里的恨意似乎要吞噬一切,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程斐,你可真够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下得了手!” 打翻在地上的乌鸡汤,招来了一只耗子,刚蹭上一块肉,眨眼的功夫就翻了肚皮,四肢抽搐了两下,死过去了。 朱鹭如坠冰窖,浑身都凉透了,乌鸡汤里头被下了毒! 鹦哥也看到这一幕,她往后退了两步,吓得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心里头窜出一股寒意,手脚冰凉,夫人是喝了她们两熬的乌鸡汤才中毒的,国公爷…国公爷会杀了她们两个给夫人陪葬吧! 云沐只感觉力气在一点点的耗尽,脑袋越来越沉重,胸口堵的她透不过气来,呼吸越发困难的,她拼劲最后一口气,似赌咒一般说道 “你告诉程斐,若有来生,我必让他偿我和我儿性命!” 第2章 重生 祁瑞三年,正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上京城中一片万物复苏的景象。 小春胡同这儿算得上是上京风水极佳的地段,早在前朝就听人说这儿藏风聚气,是块吉地,许多达官贵族在附近建宅,不过这胡同大半被镇国公府给占据了,五十年前,镇国公先祖云骁跟随高祖皇帝出生入死一同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皇帝便赐了这座宅邸给他,并封了爵位。 镇国公府正门朝着小春胡同,后门对着青云街,占地面积十分广阔,前后四进,绿瓦红墙的府内,花园水榭,亭台楼阁都极为精致,里面大大小小的院子就有十来座。 此处,单说这青箩院。 早春的天气尚且还有些寒意,一个身穿豆绿短襦缃色下裙的婆子,头上挽了个普通的斜髻,点缀着一只银鎏金如意簪子,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屋内烧了好几盆银炭,一瞬间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婆子托着红漆木托盘,掀开水晶璎珞帘子往里头走进去。 这里是府上三小姐的住处,三小姐去年冬日里来的京城,因为水土不服,加上路上又受了些风寒,回来没多久就病倒了,如今开了春,这病情总算是有了好转。 这青箩院的摆设和八年前并未有任何的变化,姑娘的香闺可是一等一的精致奢华,正对面是一张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挨着床头放着紫檀多宝阁,摆放着一些古玩玉器,东面放着黄花梨卷草夔纹梳妆台,南窗下设着一方罗汉床,上面铺着绣垫,另设有一方小案桌,桌上摆放着凤鸟衔环铜熏炉,丝丝缕缕的白烟从凤嘴里冒出来,这是小姐最喜欢的沉香气味。 福嬷嬷是云沐的奶娘,对这儿的一切都很熟悉,她跟着小姐去了江南八年,知道迟早是要回来的,只是没想到八年的时光过得这么快。 她进来的时候,一个身穿丁香色襦裙的丫鬟盈盈走过来,笑着从她手里头将药碗给接过去 “嬷嬷回来的可真快,小姐这会子可还没醒来呢,要不这药先搁下,等小姐醒过来再吃药,如何?” 福嬷嬷看了紫萍一看,这丫头算得上是出挑的,纤细苗条,走路的时候柔柔弱弱的,模样也生的好,眉清目秀,加上嘴巴甜讨人欢喜,被郑俏派过来不过两个月,就迅速得了云沐的欢喜,一直都是近身伺候,福嬷嬷觉得如今国公府的继室夫人郑俏没安好心,对紫萍也十分不喜 她虽让紫萍端了药碗,却只轻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道 “刚熬的药,这会子还热着呢,待会等小姐醒来,这药可就凉了,你拿着药,我去叫小姐醒来” 紫萍能察觉出来,云沐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对她有些敌意,她也不在乎,眼珠子转了转,并不拦着福嬷嬷,将药碗搁在小案桌上,只见福嬷嬷朝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边走出,她掀开嫡红绡银丝兰草纹帐子,抬手挂在金钩上,眼神看向床上的姑娘时,神色便温和了许多 青碧色杭绸盖到了她的肩上,满头如海藻般的乌黑青丝披散在大红色牡丹引枕上,只露出雪白的脖子和精致绝美的脸蛋,福嬷嬷意外的发现,她竟然睁开了一双清澈漆黑的眸子,那眼睛又黑又大,里头似有如明珠之光流动,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妩媚娇柔之态,似会说话一般 昨夜里做了噩梦,哭了一阵,她担心的一夜都没睡,这会子倒是镇定了,福嬷嬷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小姐醒来了?” 她的睫毛很长,轻轻眨动时,如同两排小扇子般扇动,红唇饱满秀气,色泽嫣红,如同三月枝头盛开的红色花瓣般,她启了朱唇,嗓音软绵绵的 “嬷嬷…” 这云三小姐,单名一个沐字,乳名叫“阿眉”,是国公爷和原配所生的嫡亲闺女,国公夫人朱柳在小姐五岁那年仙逝了,府上没了主母,国公爷便将妾室郑俏给扶正了。 远在江南的老将军夫妇担心女儿走了,外孙女太小会被人欺负,便派人来将小姐给接走了,八年前国公爷势力单薄,不足以与上国柱朱家抗衡,只得让朱家把人带走,直到小姐过了十三岁生辰,才不得不答应国公府将她送回来。 福嬷嬷高兴了应了一声,眼角带着笑意,慈祥道“老奴刚替小姐熬了药,小姐赶紧将药喝了,身子才能好的快些” 说着便扶着云沐起身,将大红色牡丹引枕垫在她的身后,那满头的青丝便顺着她的脸颊垂下来,衬得凝脂般的脸蛋儿越发白皙,简直像个瓷娃娃一般 紫萍站在旁边神色一僵,讪笑道“奴婢真是该死,小姐醒来了也不知道” 云沐垂着长睫,没去看紫萍,偏头吩咐沉默无语的水仙 “水仙,去将药端来” 水仙应了一声,转头就去了,云沐不动声色的扫了眼紫萍 紫萍讶异的退到一旁,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云沐却陷入了回忆,上辈子紫萍就是靠着她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得了她的欢心,让她疏远了原本亲近的嬷嬷和丫鬟,最后就是紫萍出卖了她,抹黑她和慕容昀之间的关系,让程婓怀疑她。 重活一辈子,她不会放过紫萍。 水仙伺候她吃了药,福嬷嬷从床头的紫檀柜子里拿出一个楠木嵌珐琅的匣子,打开拿出一颗蜜枣给她吃下,就这回功夫,屋外便有五六个人走进来了。 随着帘子晃动,当头进来的是一位五旬的老人,头上挽着高髻,乌压压的头发间一丝白发也无,插着赤金佛手提蓝的簪子,老太太神彩飞扬,秀丽的五官透着一股英气,双眸清亮有神,精明又睿智,因为保养得当,她看起来似乎还只有四十多岁,身穿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褙子,搭配着绛紫色襦裙。 几人闻声抬头,屋内的四个丫鬟和婆子纷纷屈身行礼,云沐也要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老太太行路利落,几步走到她面前,按住她要动的身子,她身后的福嬷嬷赶紧端来绣墩让她坐下,老太太眼里满是关切之色,说道 “阿眉莫动,祖母听说你昨夜里梦魇了,可被吓到了?” 消息今儿大早才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的,听说三小姐昨夜里做了噩梦惊醒,哭了半夜,老夫人心疼的不得了,一大早便巴巴的赶过来看她。 云沐昨夜里惊梦而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十三岁那年,刚从江南回到上京,许是老天听到她临终前的赌咒,让她重活一辈子,刚才看到熟悉的丫鬟和婆子都还在身边,她心里充满了感激与庆幸,她能回到从前的岁月,那么就可以不要重蹈覆辙。 眼下看到上辈子最亲近的祖母,老太太的温和的脸庞就在眼前,云沐险些要落泪下来 上辈子祖母知道她在定国公府过得不好,临终前最放心的就是她,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眼里含着泪水,还责怪自己看走了眼,没替孙女找个好的归宿,这辈子,她一定不让祖母为自己这般操心了。 她的祖母身份显贵,一生尊宠荣耀,连当今圣上也要对她敬让几分。 她是上国柱辅国将军朱擎苍的庶妹,朱家乃大燕的顶级豪门世家,朱老爷子随着先皇一起征服天下,创下大燕的万里江山,皇帝登基之后,便封他为上国柱,总领大燕的兵马大权,权倾朝野,朱氏虽然是庶出,可自幼与兄长亲厚,兼之能文善武,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却对镇国公云骁一见倾心,虽那时镇国公有了几房妾室,仍执意要嫁给他,成亲之后,镇国公对妻子又敬又爱,十分和睦。 镇国公战死沙场后,朱氏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她一个女人撑起整个国公府,当时多少亲族想要借机占据国公府,都是朱氏奋力周旋才得以保全,将下头的几个孩子含辛茹苦的养大,好不容易等到云佑羽翼丰满,能够独当一面,娶妻生子,她这才渐渐放下担子,在后院里享清福。 如今的国公爷拢共有四兄妹,大老爷云仁乃老国公与妾室所出,国公爷排行第二,如今官拜中书令,原配是上国柱的女儿朱柳,朱氏的亲侄女,三老爷云佐与云佑一母同胞,继承老国公的遗志,领军镇守边关,。 至于她的姑母云湘乃老国公的妾室所出,定国公年迈,几个儿子或早夭或战死沙场,原配也早早的就故去了,云湘嫁过去后,不出一年便怀上身孕,次年生下长子程斐,没多久又生了个女儿称灵璧。 老国公死后,程斐年纪轻轻的便继承了爵位,也就是云沐上辈子的夫君。 她回来的这段日子,因为一直病着,老太太不仅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望她,每次来都带来不少补品,生怕她过得不好,云沐抿了抿小嘴,大眼睛水汪汪的,忽然之间就扑入老夫人的怀抱里,双手紧紧的抱着老太太。 老夫人诧异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孙女回来没多久,和国公府里头的人都不亲近,性子孤僻又沉闷,往日都是问一句,她只应一声,便没有多话,今日小姑娘主动靠近自己,倒是让人她有些意外,另外还有些激动,她低头看着小姑娘的发顶,手掌抚上去,动作轻且柔 以为孩子真的是被吓到了,老夫人心疼的不得了,安抚她道 “阿眉,乖孩子,别怕,只是做梦而已,你要是怕的话,搬到祖母的院子里去住,祖母陪着你” 云沐感受到老太太,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浸湿了老夫人的衣襟,她吸了吸鼻子,娇软的声音透着嘶哑 “祖母,孙女不怕,孙女只是想祖母” 朱老夫人性格刚硬,年轻的时候雷厉风行,手段强硬,谁也不敢轻易冒犯她,府内的后辈子孙对她又敬又畏,可老夫人也的确有些护短,这么多子孙当中,她唯独对云沐才有这慈爱祖母一面 旁边的婆子丫鬟看到祖孙和睦这一个场景,跟着眼眶也湿了湿,老夫人可是打心底里疼爱三小姐啊,不过紫萍的脸色却透着几分怪异,似乎不希望看到眼前这一幕。 第3章 继母姨娘 青萝院中的祖孙二人正说着贴心的话,不多时,国公夫人郑俏便带着女儿过来了,进来才发现屋内站了许多人,老夫人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孙女的神色和蔼又亲切。 郑俏的目光只稍一停顿,便收回来,低头屈身行了礼,她身后的云浅和婢女也跟着请安,老夫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几个免礼,问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 郑俏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并未察觉到老太太声音里的冷意,脸上带着看端方柔和的笑容 “媳妇听说昨夜里沐姐儿梦魇了,半宿都没睡,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娘亲来的比媳妇还快,不知沐姐儿好了些没有?” 云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前这个人便是她的继母,云浅的亲娘,当年和云浅联手算计她的人,刚入国公府那时,她是相信郑俏的,并且以为对方会对她存着一丝善心,可她的想法简直太天真了,郑俏母女对她,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 郑俏如今是三十二岁,可她保养的极好,肤色白皙,五官娇艳妩媚,容光四射,看着仍然与那二十多岁的美妇没什么区别,她身上更是珠翠环绕,贵气雍容,穿妃色牡丹大袖襦裙,外罩着蜜色蜀锦暗纹宽边云纹褙子,乌发如云,高挽双环望仙髻,发间插着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虽然上了年纪,可风华犹在,当年她就是靠着这张脸,让云佑一时为其所惑,背叛朱柳。 抬眸触到她关切的眼神,云沐将视线轻轻的移开,脸上并无半分情绪,只是淡淡的说道 虽然是继母,可朱柳所生的几个孩子并不叫郑俏母亲,一来是这几个孩子有上国柱舅舅撑腰,二来云佑也默许,所以,云沐也随着两个哥哥,并不叫她娘亲,只叫夫人。 一丝意外只在郑俏的眼里短暂停留,云沐虽然对每个人都冷淡疏离,是她天性使然,但若是主动去亲近她,便能察觉到她的单纯天真,可刚才云沐那一眼,却又让她有些看不透了,许是她多想了,脸上再次恢复刚才的和善笑容,说道 “没事就好,姐儿若是嫌闷,可让你姐姐陪着你解闷儿” 云浅跟在郑俏的身后,她看着床榻上精致如同瓷娃娃的般的少女,卷曲的长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轻轻的扇动,那是一张让人十分心动的脸蛋,又似乎十分脆弱,碰不得伤不得,只想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爱。 难怪她才没回来几天,便将与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表哥给抢走了,云浅揪着手里头的帕子,心中的妒意滋生,她不喜欢这个妹妹。 可她却站出来笑盈盈的说道 “是啊,妹妹,往后咱们可以一起玩” 云沐虽没特意去看她,却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知道云浅向来在老太太面前会装模作样,根本懒得搭理她,那股子恨意一直扎根在她的心底,云浅…这辈子,咱们走着瞧。 纵然她想尽办法让老夫人欢喜她,可老夫人总对她们母女有些成见,严肃的说道 “好了,阿眉还病着,这些日子便让她安心养病,你们没事别往青箩院跑” 云浅点点头,讪讪的退下去,手却暗中揪紧了帕子,郑俏的脸也是跟着一黑,心里头不舒服,她好歹是镇国公夫人,老夫人未免也太不给面子了,这镇国公府还有她不能来的地儿么? 她不过昨夜里做了个噩梦,惊动的人还不少,一会儿她爹的姨娘带着丫鬟也过来了。 玉姨娘原是朱柳身边的大丫鬟,朱柳病逝后,她为朱柳守孝三年,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云佑纳她为妾,倒并非因为她对主子忠厚,只是看上她娇怯惹人怜,模样儿也生的不错罢。 玉姨娘打起帘子进来,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襦裙,外罩着素白色杭绸绉纱褙子,挽了随云髻,发间只插了碧玉芙蓉簪子。 肤色白皙,眉清目秀。 她这幅打扮正好与郑俏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雍容富丽,一个淡雅娇柔。 老夫人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遂将目光移开,自打郑俏进来,她的神色变严肃起来,目光锐利,让这些当儿媳妇的在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不喜欢郑俏,对玉姨娘同样没什么好感,自从侄女病逝后,连亲儿子也不怎么给面子。 玉姨娘规规矩矩的,先是给老夫人和郑俏请安,她先是对郑俏说道 “没想到夫人和老夫人来的这么早,倒是我一个人迟了,真是该死” 郑俏素来没将此人放在眼里,而且玉姨娘也不敢再她的眼皮子底下撒野,她嘲讽似得说道 “听说这些日子,妹妹来青箩院的次数可不少,可让我这个当姐姐的有些惭愧,也难怪了,当年玉姨娘是朱柳姐姐的丫鬟,替朱柳姐姐照顾孩子也是应当的” 玉姨娘听得出这话里头的讥讽,明摆着是揭玉姨娘的短,说她丫鬟出身主子死后,却爬上了姨娘的位置,她低着头看不见眼里的情绪,只是平静的说道 “姐姐说笑了” 说完,便缓步走到床前,目光投向身穿藕荷色暗纹睡袍的云沐身上,她乌黑的头发自然垂在肩上,脸蛋干净又白皙,像一块泛着莹莹柔光的无暇美玉,五官也太精致了些,美的有些惊心,如同当年少年时的朱柳,玉姨娘看到她的脸,似乎想起了昔日里的主仆情谊,眼里含着一丝温和,说道 “沐姐儿,现在可好些了?昨夜里半宿没睡,这会子还困不困?” 云沐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依然说道“我没事” 言行举止,并没有多少热情。 虽说这是她母亲的丫头,且不说她在朱柳死后成了姨娘,可上辈子玉姨娘与她也往来的少,主要就是她这大小姐脾气重,又孤僻骄傲,没几个人能入的了她的眼,就连生父也不爱亲近,更别说是一个姨娘,她虽和自己没什么过节,可也没有在她和云佑闹得很僵的时候站出来维护自己,她人微言轻,更多的时候都在自保,并且,她也不敢跟郑俏对着干,因为云佑并不怎么宠爱她。 其实,说到底,这两个人对她都没有好感,这些日子她来青箩院的次数可不少,纯粹只是要做给老夫人看罢,玉姨娘知道老夫人疼爱她,或许以为自己会看在从前她侍奉自己年轻的份上对她这个姨娘亲近几分,顺便让老夫人对她刮目相看,让自己有个靠山,可玉姨娘想错了,她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 也不知道为何,玉姨娘忽然就红了眼睛,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她哽咽道 “当年姨娘在夫人面前承诺要照顾沐姐儿一辈子,可谁知沐姐儿在八年前落水后,便被老将军夫妇给接走了,姨娘可真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天可见怜,沐姐儿终于回来,姨娘一定会替姐姐好生照顾沐姐儿的!” 提到八年前的那次落水,郑俏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玉姨娘身上,没人注意她的眼神。 她一副作势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太太看着一阵心烦,不耐烦的说道 “好了,都出去吧,你们一个个在这儿吵吵闹闹的,让不让人清静,你也别哭丧着脸,诚心让阿眉不好过是吧!” 这一屋子人被老夫人一句话都给赶出去了,郑俏和玉姨娘在外头就分道扬镳了。 屋内安静下来,丫鬟们伺候云沐穿好衣裳下床,又利索的替她梳妆打扮好,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问孙女 “肚子饿不饿,祖母让厨房帮你送点吃点过来!” 云沐点点头,挽好发髻之后,她在镜子里左右端详了一下,确定满意之后,便飞快的跑到老夫人身边,亲昵的挽着她的手臂,老夫人见小孙女神采奕奕的,小脸蛋上还透着一丝丝的红晕,显然是身子好了许多,刚才她对郑俏和玉姨娘都是冷淡淡的,可见还是孩子心性,喜恶都摆在脸上,老夫人目光慈祥的看着孙女儿,说道 “阿眉,你不喜欢你继母和玉姨娘?” 云沐自然是知道这些都逃不过老夫人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她小嘴动了动说道 “祖母,她们待孙女都不是真心的,国公府内,只有祖母和哥哥待孙女才是真心的” 孙女早早的没了娘,这些年又都是在外头长大,寄人篱下,心思比旁人都要敏感些,老夫人越发是心疼起来,叹了口气道 “当年若非你爹爹对不起你娘,你娘也不会出事,阿眉,在你心底,可曾怨恨爹爹呢?” 爹爹?云佑? 若非老夫人提起,云沐险些快要忘了那张记忆力模糊的脸,她茫然了一会儿,她怪爹爹吗?上辈子她和云佑之间关系冷淡疏离,压根就不像是父女,而是互相憎恨心存芥蒂,她在定国公府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她爹爹视而不见,从来没有帮过她,他对她们兄妹根本没有感情,她应该怪他吗? 不应该,也不值得。 缓缓的开口道 “祖母,孙女…不怪爹爹” 轻轻的垂下眸子,掩藏住眼底的一丝丝的失落,像只蝴蝶歇下翅膀,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只得默默地摇头叹息。 第4章 今生重逢 青萝院前后两进,正房,耳房,厢房共七八间屋子,后头还带了一个小花园,这里从前是朱柳的院子,花园里的一花一草都是当年朱柳亲自种下的,朱柳过世后,云沐在里头住过一阵子,后来她被外祖接去江南,院子就空出来了,听说云浅早就想要搬进来,无奈云朝兄弟和老夫人都不同意,便只得作罢。 此时,春光明媚,院子内花香扑鼻,小月潭里绿萍逐水而动,一点点圆圆的荷叶冒出水面来。 老夫人离开后,她用了些膳食,外头的阳光从菱花窗子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块块的光斑,丫鬟绿萼见云沐气色甚好,便提议道 “小姐,你看咱们后花园的桃花开了,不如奴婢陪着你去园子里走走如何?” 回来以后,云沐总是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倒不是因为她如今在陌生的坏境里不适应,主要是从前她的性子也是如此,沉闷又无趣的很。 这回她倒是痛快的答应了。 绿萼伴着云沐进了园子,这园子颇大,一个小水潭,如同月牙的形状,两块花圃,挨着墙角有一棵桃树,还有一从碧绿的葡萄架,下头挂着秋千,秋千上绑着五颜六色的丝缎。 还有两块不大的花圃,里头种着四季鲜花,此时几株珍贵的山茶花正开着,颜色十分鲜艳,山茶花是朱柳最爱的,云沐院子里这几株是特地从江南带过来的,用一辆马车专门放花儿,品种极为珍贵,共二十几盆茶花,早春时节,有些花已经开了。 云沐今儿穿了一身鹅黄色绣折枝玉兰花褙子,搭配艾青色云锦芙蓉纹绉纱齐腰襦裙,裙摆前幅压着一个玉环绶,风吹拂她的裙摆,一阵环佩玎珰的悦耳声音。 绿萼看到几只飞舞的小蝴蝶,欢快的过去扑蝴蝶去了,她则穿过花丛,走到葡萄架下,秋千在风中轻轻的摇晃,她顺势就坐在秋千架上,双手扶着秋千的绳子,轻轻的摇动,满园子的风景她都收入眼底,依然是当年的模样,挨着墙角种了许多的牵牛花,藤蔓爬在墙壁上,好像一块绿色的绒毯。 不多时,园子内的白石小径上忽然多出两个人来,两个高大的男子,一前一后的朝她的方向走来,云沐定睛一看,只见走在前头的男子,一身象牙白暗纹回字纹宽边直裰,头戴玉冠,肤色白皙干净,五官俊秀,长眉星眸,鼻如悬胆,唇若丹朱,浑身透着一股儒雅斯文的气质,不正是她的兄长云朝? 云沐眼里溢出暖意来,嘴角已经轻轻扬起,来不及去关注他后面的人,便立马从秋千上跳下来,提着裙子,沿着白石小道朝他奔过去。 “哥哥…” 小姑娘清脆娇软的声音,仿佛是清晨的鸟语一般,听得让人心生温柔。 云朝先是诧异了一会儿,云沐不爱说话,对他这个亲哥哥也并不怎么热情,都没开口叫过他,不过云朝并没有因此放弃与妹妹亲近,每日下朝之后,都会来青箩院里看她。 今儿怎么和往日里不同了,看到他竟然这般的高兴,云朝一时间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目光比早春的阳光还要温暖,他展开双臂接过飞奔来儿的妹妹,扶着她的手臂,眼睛在云沐身上打量了一番,喜不自胜的说道 “阿眉,你终于愿意叫我哥哥了!” 他倒是没注意,他身后男子的目光也如他一样,在小姑娘奔过来的瞬间,有种破冰般的感觉。 这话说的云沐又是心里一酸,当年朱柳死后,她刚好五岁,因为不慎落水,外祖父觉得镇国公府不能好好照顾他,便将最年幼的她给接走了,这一走就是八年,让他们兄妹相隔,这些年都没见几次面,不过这并不影响兄妹的关系,上辈子她虽不爱说话,可心里一直将两个哥哥与祖母当成最亲的人。 只不过后来两个哥哥都遭了算计,身败名裂,哪怕得知她在定国公府处境艰难,也没有能力帮她。 兄妹两人在打开心结的时候,云朝身后男子也一直在盯着小姑娘看,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喜悦又似克制。 云沐将心酸的往事在脑海里挥去,仰头望入他的眼睛里,她眨着水灵灵如月潭般清澈的眼睛,发自内心的说道 “阿眉从前不懂事,哥哥莫要往心里去,你和二哥都是我的亲哥,在阿眉心里,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姑娘眉目如画,仰起头来的时候,脸蛋如同上了釉的白瓷一般,发出柔柔的光,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极了,云朝对亲妹子怎么看都觉得好,心里头一阵感动,他有些激动的说道 “阿眉,大哥,听了你这句话,心里头可真高兴,娘亲在九泉之下知道我们兄妹友爱,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云沐点点头,她的大哥云朝,十七岁考上进士,如今任职翰林院编修,又与怀恩侯嫡长女订了亲,按照长子袭爵的祖制,他的前程大好,只可惜上辈子先是好好的一桩姻缘毁了,大哥颓废消沉了很长一段日子,后来他又无端坏了郑俏远房侄女的清白,被迫娶了个泼辣好妒的妇人,弄得家宅不宁,哥哥的一辈子也毁在这个女人手里头。 这辈子,她一定要挽救哥哥。 待兄妹二人再要说话,忽然身后传来轻咳声,云朝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忘记了什么正事,赶紧收敛了情绪,看着妹妹花朵般的小脸说道 “阿眉,哥哥差点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看今日谁来看你了?” “谁?” 云沐倒是没关注他身后的人,正疑惑,云朝转过身来,往旁边让出一步,那人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待她看清来人的脸,身子猛地一僵,神色瞬息万变,有诧异,震惊,惊慌…还有熟悉。 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一般,一瞬间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慕容昀往她身前走了两步,俯身看着一双大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小姑娘,那张不同于云朝温雅的俊美脸孔,似乎格外的要惊艳几分,他的五官深邃立体,轮廓的线条硬朗冷厉,额头饱满,长眉入鬓,眼窝微深,眼尾处狭长,如被刀锋划出来的弧度,鼻梁挺拔,薄唇润泽带着光。 哪怕他此刻已经极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柔和,却依然无法掩饰住那股子锐利威严的气势,琉璃色的瞳仁在阳光底下折射出一种清冷透明的光,薄唇微动,声音低低沉沉的很是有磁性 “沐沐,不认识我了?” “沐沐,不认识我了?” 亦如当年她在府内再见他的场景。 他就是这么低着头喊她的名字“沐沐…” 这样叫她的名,是他独有的。 记忆里此刻慕容昀应该在他的封地西京,可为何他提早回来了呢? 他离开上京这么多年,好像变了一个样子,健壮的体魄,他比哥哥还要高出半个头,一身玄青色绣金麒麟纹直裰下可看出身子结实的肌理纹路,还有那一股子久居上位的气势,让人有些望而生畏,唯一与上京男子相似的便是他如同羊脂美玉般的雪白肤色,看着有些炫目 她呆怔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将心里头如潮的回忆不动声色的掩藏起来,平静的说道 “昀哥哥…你回来了呀?” 云沐自江南长大,因此她说的官话就不像地道的上京人一般字正腔圆,而是带着点绵软的江南口音,娇滴滴的,十分醉人,听着就让人酥软。 慕容昀见小姑娘还知道叫他“昀哥哥”,和儿时没什么区别,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和上辈子两人见面的情形不同,那时,她也站在桃花树下,身边还有个哄她的程斐,她心心念念的都只有“斐表哥”,疏离的给他请安,叫“秦王殿下”,他冷下脸来,她才改口叫“昀哥哥” 他的眼睛与他的母妃相似,眼窝比一般人要深些,长睫微卷,他将头凑近了几分,近距离的看着小姑娘,那双眼睛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他嘴角轻勾,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以为沐沐不认识昀哥哥了” 怎么会呢?她怎么会不认识他,这是她的昀哥哥,大燕的秦王。 她铭记于心的人。 想起往事,她的眼眶不由得红了。 上辈子她嫁了人,镇国公府没落,云浅和她姑母联手对付她,她孤立无援,在她最艰难的时刻,他居然成了她唯一可信赖依靠的人,她知道慕容昀一直拿自己当妹妹看待,只因为两人过往甚密,她便被人诬陷为对丈夫不忠的荡.妇。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他。 发现她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他走近一步,抬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发顶,手臂都在发抖,眼中情绪翻滚,隔了一辈子,他终于抚摸上真实的她,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她,而不是每个夜晚虚无缥缈的梦。 哪怕再深厚的情感,他也极力克制住,怕吓坏了她 “我来看看你,多年不见,沐沐怎么还这般喜欢哭啊?” 他的声音低柔,仿佛是山涧叮咚的泉水,悦耳又透着一股清凉。 她的表情一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小姑娘低下头,他就看到她发红的鼻尖,和微微嘟着的粉樱色小嘴 云沐极力的忍住,可听了他这句话,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她扁着小嘴,委屈道 “昀哥哥,这么多年不曾看我,我以为昀哥哥将我忘了!” 美人桃花树下垂泪,慕容昀看着连心都碎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小孩儿心性,他没有多想云沐为何表现与前世不同,也许是她的斐表哥不在身边,她才愿意与自己亲近吧,低声哄道 “沐沐,别哭了,昀哥哥给你摘桃花好不好?” 哄她他最拿手,可后来小姑娘长大了爱上了别人,不喜欢被他哄了。 云沐乖乖的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云朝感觉也很奇怪,为何妹妹见了秦王倒是比见了自己还要激动,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二人,想要过去安慰妹妹,不过秦王早就代劳了。 第5章 秦王的遗憾(修) 慕容昀走到碧桃树下,他个子高,被花枝碰到了头,便微微弯着身子,偏着头,抬手轻轻的一折,伴随着咔嚓一声响过之后,桃花枝被他折了下来,他握着花枝重新走到她身边来 小姑娘睁着一双被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妩媚,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子,仿佛是细碎的水晶,在阳光底下折射着光,一张脸如同带露的桃花,慕容昀喟叹一声,微微俯身道 “沐沐,花枝给你!” 云沐暗暗的心咯噔乱跳,昀哥哥生的可真美,仅仅这么一眼,便让她有些难以把持,不管是否重活一辈子,她始终对慕容昀存着一点依赖,她不能否认这种依赖里头夹杂着一些爱慕的心思,这些她上辈子就发现了,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是因为知道,她在慕容昀的眼里,只不过是个需要宠爱的小丫头小妹妹。 伸手接过他给的花枝,即使内心里头有种浅浅的失落,她也努力笑着说道 “沐沐会将花枝插/入屋内的釉里红玉壶春瓶里头” 慕容昀点点头说道“沐沐开心就好!” 云朝望着二人笑了笑,慕容昀和云沐关系要好,打小秦王殿下便将妹妹抗在肩上玩耍,云沐有时候哭闹,还是慕容昀哄着睡觉的,所以他并没有往深处想,反倒想起了当年几人一起玩耍的情形,有些动容道 “子赢,真没想到,你还能对妹妹这般好!” 大燕朝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并无太多礼教束缚,许多女子还如男子一般上战场,闺阁中的女子也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若是女子看上谁家的男子,还可以主动送出信物,因此,慕容昀进入云沐的院子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慕容昀与云家关系特殊,从前一直当云沐是自己亲妹子一般。 云朝这句话,让慕容昀心里头有种愧疚感。 他知道她爱的人一直是程婓,她为了那个男人肝肠寸断,最终没有好下场,还无缘无故的在府中暴毙,现在他早早的赶回来,就是不想云沐再掉入程婓的陷阱,他想要娶她做自己的秦王妃,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不管她这辈子爱不爱程婓,他都要将她夺过来。 慕容昀心里头打定主意,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大哥哥宠爱妹妹的神色,柔声说道 “沐沐,昀哥哥刚才听说你身子不大好,刚好昀哥哥这回从西京带来不少可治百病的丹药,来日派人送到你府上来” 此刻她并不明白男人眼中的深意代表着什么。 若说他上辈子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有看清自己对她的心,让她离自己而去。 云沐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后悔,既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为何还要对她这般好。 在妹妹这里待了许久,云朝见慕容昀心情不错,便试探性的问他道 “子赢,祖母这些年一直念叨着你,你” 他没有叫秦王殿下,而是直呼他的字,可见心里头还待他如兄弟。 慕容昀并未迟疑,点点头道“清辞,我随你去看望老夫人” 说来着慕容昀的母妃谢无忧与云家还有些渊源,大燕自开创以来,传至当今圣上乃第二世,当年谢候与云老太爷跟随□□皇帝南征北战,谢侯爷在攻打羌族的时候,偶然虏获敌军的公主,□□赏赐给他为妻,成亲后没多久便为谢侯生下了唯一的女儿谢无忧,几年之后谢候便战死沙场,羌族公主也跟着殉情,谢无忧年仅八岁,老太爷和夫人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爹娘,便将她接到府上来住,直到送她入宫,如今云家还保留着当年谢太后住的小院子。 谢太后将云老太爷夫妇认作干爹干娘,将云家当成是自个的娘家,因此云朝兄妹与谢太后所生的两位皇子走的非常近,打小慕容昀便经常带着小小的云沐一起玩耍,若非如此,老夫人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当今秦王殿下降尊纡贵。 他说出这等话来,倒是让云朝放心了,他一直担心慕容昀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先皇立太子之时曾问过几位朝中重臣的意见,云佑便是极力推崇今上,当年的吴王慕容昳,并反对皇上立慕容昀为太子,并说 “五皇子性冲动桀骜,勇猛好斗,三皇子温润如玉,宽厚仁爱,有治世之才,宜立三皇子为太子” 皇帝果然听了云佑的话,立了吴王为太子,怕几个皇子威胁到太子的位置,又怕太子登基之后,容不下几个兄弟,还未驾崩,便将几位皇子遣去封地,慕容昀十岁那年愤愤离京,在封地待了八年,今年他正好十八,与云佑同岁,比云沐大整整五岁。 两人安抚好云沐之后,便离开院子去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见着他眉开眼笑,他并未停留多久,正午的时候,慕容昀回到他京中的府邸。 秦王的府邸,雄浑开阔,占地面积很广,皇上素来疼爱弟弟,这些年秦王不在京城,他每年都要派人过来修缮府邸,让秦王府保持着当年的样子。 慕容昀回到府内,他虽每年都回京,可停留的时间也不过十天半月,府内前前后后不过二十来个仆人,他贴身伺候的,只有两个婢女和一个护卫。 这是秦王殿下回京的第二天,昨日他入宫朝拜见了皇上,次日便去了云家,李疏跟着慕容昀一起长大,对主子的心思他最了解不过,三年前,也不知什么缘由,主子忽然就让他派人去江南朱家留意云三姑娘的动静,回京之后,又放下身份亲自登门拜访,可见这云小姐在主子心里头的地位是不同的 慕容昀坐在书房内楠木雕花盘螭纹圈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着椅圈,抬起眼皮道 “李疏,让你派人在江南朱家暗中保护云小姐的人现在在哪里,让她来见本王,本王有事要问她” 李疏不明白主子为何提起这些,难道云小姐这些年在江南过得不好么?他没有多问,主子吩咐的事情照做就可以了,他说道 “云小姐回京之后,咱们的人也就跟着回来了,如今还待在云家,暗中保护云小姐呢,属下这就召她回来问话” 说完便从屋里退出来,他办事极为迅速,慕容昀没等多久,他就将人给带过来。 慕容昀自幼文武双全,聪明不凡,是众多皇子当中最为出众的一个,当年先皇和谢皇后最宠爱的便是他,正因为这样,他的性子才不怎么收敛,骄纵傲慢,惹了不少是非,得罪的人可不少,这才与皇位失之交臂,如今他受封西京,远离京城,韬光养晦,喜怒无常,心思叵测,让人猜不透。 这派去江南的两人,是他从众多死士中挑选出来的,一个婆子一个姑娘,打扮仍然与云家一般下人无异,婆子脸上有些皱纹,看着四十来岁,少女还年轻,约莫十七八岁左右,只是现在冷静坚毅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服侍人的奴才。 谁也想不到她们,会是秦王殿下千挑万选的死士,慕容昀浑身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冷肃,让人不敢直视,两人低着头,眼皮也不敢抬,那婆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王爷,不知今日召见属下有何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轻轻一扫,淡淡说道 “本王要知道云家小姐为何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她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人听着有些畏惧,两人神色一凛,这两个人自从进了云家之后,每日将云家小姐的衣食住行,如数报给远在西京的王爷,因为这些年云家小姐的一点一滴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云家小姐一夜之间的改变,才让女他轻易的就察觉出来了。 婆子如实说道 “王爷,三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水土不服,身子不太爽利,只这些天才有所好转,昨夜里却做了一个噩梦,哭了半夜,到了次日醒来,便有些不同了,属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少女就在云沐的青箩院里,更加了解事情的真相,肯定的说道 “王爷,的确如此,三小姐是一夜之间变了样的,属下也觉得奇怪” “她梦见什么了?” “奴才不大清楚,只听说小姐的梦很是可怕!” 很可怕的梦,倒是什么?慕容昀记在心底,他相信这些话,微微颔首道 “本王知道了,你们回去吧,好生保护三小姐,今日找你们问话,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两个死士心里一松,点头道“属下绝不敢泄露半句”便默默的退出去了。 李疏还没走,听刚才主子的问话显然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忍了忍,见慕容昀一直没有动静,有点按捺不住,到底还是开口 “殿下,你不奇怪为何云三小姐一夜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慕容昀心里有点乱,抬眼皮看了他一眼 “此事容本王想想,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疏见慕容昀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知道主子在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快速的退出书房。 屋内只剩下他一人,结合云沐种种迹象,慕容昀有些怀疑云沐是不是和他一样是重生过来的,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不敢对任何人泄露半分,可转念一想,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已经匪夷所思了,怎么可能还在云沐身上发生呢? 可能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才会想这么多吧! 第6章 到访的客人 釉里红玉壶春瓶里头插着昨日里慕容昀给她摘的桃花,云沐起床之后,将桃花望了一会儿,凑近嗅了嗅香味,脑海里浮现出他的脸,八年不见,藏在心底的深刻感情一点也没变,她想,慕容昀就算当她只是妹妹,她无法忽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可她并没有什么奢望,就算这辈子无法与他在一起,她也会一辈子将他放在心上。 上辈子,每一次在程婓那里受气之后,她都会找他哭诉,素来冷淡的慕容昀会听她叨叨不休的说很久,后来慕容昀说要带她走,她想问他为何要带她走,以什么名义带她走,还没来得及,他就领军出征了。 紫萍端着铜盆过来,伺候她梳洗,见她怔怔的望着一株桃花出神,笑着说道“秦王殿下摘得桃花可好看,这花儿昨夜里还未开放,到了今日早晨就全开了,可真漂亮啊!” 云沐闻声回头,她神色陡然一变,声音透着冷意 “你如何知道这株桃花是秦王殿下替我摘的,你昨天在园子外头偷听?” 紫萍见自己说漏了最,忙端着盆子跪倒在地上,急着解释道 “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偶然经过园子,无意中听到的,并非故意偷听” 她心里头打鼓,为何这三小姐做了一个噩梦之后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完全没有从前的温柔可人了,一点也冒犯不得,这若是放在从前就是一件小事,云沐断然是不会揪着不放的。 绿萼从槅扇后面听到两人说话,外头黑影一闪,她迅速的跑进来了,掀开水晶帘子,指着地上跪着的紫萍道 “你分明就是故意偷听,还敢狡辩!你就是瞅着咱们小姐好欺负是不是?” 紫萍抬头瞪了她一眼,她来青箩院之前,好歹也是郑俏身边的二等丫鬟,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丫鬟,可在国公夫人的院子里伺候,那可是又体面好处又多,来了这里之后,从前云沐还是让她顺心,绿萼这小蹄子跟她作对也就算了,现在一夜之间都变了,她们主仆一条心,而她只不过是个外人! 水仙虽然也在屋子里,她从紫檀三格立式柜子中拿出云沐今儿要穿的衣裳,她默默的站在一旁不说话,紫萍是郑俏安排在她身边的,无论如何她得除掉这个祸害,免得将来养出白眼狼来 她毫不留情的罚紫萍去廊庑下跪着,没有她的允许不准起身,紫萍咬着唇,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可看云沐的脸色,她是动了真格的,只能认命的走出房间,跪在门外廊下。 绿萼见了紫萍这幅吃瘪的模样,顿时就高兴起来,嘴角扬起老高 “小姐,紫萍她是郑夫人的丫鬟,她在咱们身边根本就没怀好意,小姐早就该惩罚她了!” 水仙默默的伺候云沐更衣,将粉色的腰带系在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一边仔细的替她理衣裳,一边说道 “紫萍毕竟是郑夫人的人,咱们这般惩罚她是不是太严重了些,若是让郑夫人知道了,可就不高兴了” 云沐素来是知道水仙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她上辈子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相信水仙这般老实人会去偷东西呢,她的眼睛轻轻瞥了开着的窗子,便伸出手玉笋般的手一指道 “昨夜里是紫萍当值,这菱花窗子可是一晚上没关呢” 水仙见菱花窗子半开,还以为是早上云沐打开的,顿时就吃了一惊,小姐这边是几个丫鬟轮流值夜,当值的那人伺候完小姐就寝之后,就睡在隔壁的耳房里,昨夜里紫萍是最后一个走的,她若是故意没将窗子关好,其用意就很明显了,云沐身子还未全好,若是着凉了,就更加好不了了。 饶是水仙性子温顺,此时也不免有些愤怒,她皱着眉头道“紫萍也太过分了!” 绿萼一听到这事情,顿时就火冒三丈 “小姐,这贱人居然这么对小姐,让奴婢去教训她一顿!” 说着就要出去,绿萼这冲动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改,上辈子就因为她太冲动,冲撞定国公老夫人,她的姑母,最后被赶出定国公府,云沐将她拉回来,训斥了一句 “你急这一时半会做什么,我自有法子来治她,你们可千万别露了什么痕迹,打草惊蛇可不好办了” 绿萼算是明白过来,小姐是不打算受这口气了,她也憋了许久,一直想拆穿紫萍的真面目,奈何云沐始终都不相信她,如今她自己知道了,那就好,别看自家小姐平日里闷着不说话,可她不是没有手段的。 她点点头道“好,小姐说什么,奴婢都听你的!” 水仙既然知道紫萍是何许人,往后就会多留神了。 福嬷嬷端来早膳,这些年来她习惯用清淡的食物,因为厨房里头都是按着她喜欢的口味做的,一碗荷叶碧梗粥,杏仁松子乳酪,蟹黄小笼包,莲子百合鸡汤。 云沐吃完之后,便带着绿萼去园子里打理花草,出门的时候,路过紫萍身边,连看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紫萍终于知道了,这个云沐并非软柿子好□□。 春光明媚,园子里的花儿争先开放,比之昨日,又有不少已经盛放了,桃花树下,落了一地的花瓣。 云沐今儿要打理左边这一块兰花圃,兰花是朱柳的挚爱,花中君子,清雅高洁,这里的兰花草长得较为稀疏,杂草甚多,因为兰花在没开花之前与一般杂草无异,她身边的丫鬟都认不出来,为了避免她们误将兰草除去,便亲自动手整理。 她在院子里忙活了半个时辰,前院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定国公老夫人和国公爷兄妹过来了,让府内的姑娘公子去前面见客。 程婓母子和他妹妹过来了? 云沐本不想去见人,可两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迟早是要见面的,也躲不了一辈子,何况她还要找程婓算账呢。 便放下花锄,回屋子换了身衣裳,在乌发间带了一只金累丝蝴蝶点翠簪子,蝴蝶栩栩如生,衬得她一张脸越发是灵动活泼了。 她吩咐水仙,待紫萍跪足了一个时辰,方才能让她起身。 今天来客,正好姑娘们也都休沐,不用去书院里念书,云沐还没去的时候,三房夫人和姑娘们都到齐了。 老夫人坐在紫檀西番纹玫瑰椅上,她的旁边坐着定国公夫人云愉,下首坐着几位夫人和小姐,一屋子珠环翠绕,毫不热闹。 云愉和老夫人正说着话,其他的人都静静的听着没插嘴,程婓坐在下首第一位,程灵璧则站在亲娘的身后,云浅站在郑俏的身后,用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生的俊美不俗的程婓。 他就像一块会发光的美玉,无论到哪里都能引起旁人的注视和夸赞,他今年不过二十岁,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在朝中任正三品的门下侍中,在大燕朝内,这般年轻有为的男儿可真是屈指可数。 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夸赞他 “斐儿卓尔不群,气度非凡,真是后辈中难得的优秀男儿!” 程婓面如冠玉,凤眸长眉,高鼻薄唇,笑起来的时候无限的风流蕴藉,他不骄不躁的说道 “斐儿再好,也是您的外孙” 云浅看着他轻言浅笑的模样,心里头噗通乱跳,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的脸。 郑俏也瞧着这外甥的确不错,定国公与自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程婓的亲祖母乃太祖皇帝的亲妹妹,如今他姐姐又在宫中侍奉皇上,最主要的是,程婓年少有为,为个中翘楚,这样的男儿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她何尝不想女儿嫁过去,只是…这定国公夫人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她们说笑了一阵,云沐才从外头进来,先给各位长辈请了安,又与程婓兄妹打招呼 她面向着程婓,淡淡的喊了声“表哥” 程婓心里头一直惦记的姑娘出现了,他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柔和,凤眸里透着光,看着她白白的小脸蛋上,一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瞳孔里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他微微笑道 “阿眉,身子可好了些?” 云沐点点头说道“已经好了”眼睛却不去看他,只是不着痕迹的移开。 程婓原本希望能望进她的眼睛里,可是姑娘不看他?这是怎么呢? 她刚回来的那段日子,可不是这么对她的? 是他这几日没过来,她心里头生他的气了? 程灵璧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表姐,神色十分扭捏,云沐没怎么在意,心里头却在想,上辈子的冤家都到齐了,往事如潮水般袭来,所有的痛苦都是她们带来的,尤其是程婓,他是杀死她的凶手,她恨死他了。 定国公夫人望着站在中间的云沐,比对旁的姑娘都要热情许多,声音里充满了慈爱 “阿眉,快过来让姑母看看,这身子可好了些没?” 云沐点点头走过去。 这里几位夫人中,大夫人张氏最会做人,圆滑世故,颇为讨好老夫人,她的夫君是云愉的亲哥哥,虽然是庶长子,可是国公爷没有亏待他,对兄长一家也帮衬许多,大夫人膝下共有一子一女,长子云朋,如今在工部任职,去年娶了工部侍郎的庶女,次女云淑今年十五岁,大燕女子十六七岁便可以出嫁,她眼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大夫人虽然惦记着自己亲外甥,可她也知道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何况云淑又是个娴静温婉,不爱争夺的性子,大夫人一面恨铁不成钢,一面也有些不甘心。 三夫人慕容氏的出身宗室,她安宜郡主的之女,安宜郡主是先帝胞弟怀王的女儿,云溪还只有十岁,年纪还小,程婓虽然优秀,所以程婓不在三夫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倒是其让两房各怀心思。 第7章 表哥的心思 定国公夫人拉着她手十分热络的说了许多话,云沐只是平静的回答,她望着眼前这个脸上充满慈爱的美妇,姑母看她仿佛看着自己亲生女儿一般,温柔亲切,可是云沐心里头却一阵恶寒,她恨不得马上甩开云愉的手,她知道无论现在姑母对她有多么好,都只是为了将她娶进定国公府,她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等她嫁过去之后,她就会露出她刻薄寡情的真面目。 在她舅舅被人诬陷通敌之后,朱家败落,祖母也过世了,她与爹爹关系很僵,镇国公对这个女儿并不重视,姑母便与她继母拉拢关系,让云浅嫁入定国公府,成为程婓的二夫人。 和长辈们见过面之后,她们小辈们便要出去一起玩耍,云溪是三房的嫡长女,小姑娘活泼开朗,她一直很想去云沐的园子里逛一逛,只是因为她身子病着,三夫人不许她去打扰姐姐清静,她便很少去青箩院,如今云沐身子大好,她自然惦记着想要去看看,便拉着云沐的手撒娇 “三姐姐,让姐妹们去你的园子里玩耍可好?我一直想去看看你从江南带回来的茶花” 云沐也没有那么小气,点头答应了她,何况云溪心思纯粹,也真是打心底里愿意来亲近她,她还是颇为喜欢她的。 这些人跟着云沐去了青箩院,那边紫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双膝都跪麻了,水仙和福嬷嬷都不搭理她,幸好有院子里打杂的将她扶到屋子里去,她揉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膝,越想越是委屈,她本就没将云沐放在眼里,现在受了点惩罚,倒好像是云沐做的不对,小姐这么对她,她一定要告诉夫人,让夫人来教训小姐! 穿过抄手游廊,跨过垂花门,进入院子内,又绕过主屋,这才到后花园。 后花园中,红花绿叶,春意盎然,虽然花还未全开,可这蓬勃的生命力也让人感觉到心情愉悦。 小姑娘们一看到漂亮的鲜花,眼睛就亮了,云溪瞧着那个秋千在葡萄架下晃动,飞快的跑到秋千架上坐着,云淑则一眼就看到她带回来的山茶花,她早就想过来看看了,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子还等什么,赶紧过去了。 程灵璧只看到一树桃花,其他的花还只长出绿叶,没开花,挨着墙角放着二十来盆山茶花,她对花儿并不了解,也分辨不出什么品种,只看着墙壁上爬着绿茸茸的牵牛花藤,原本还以为她从江南带回来什么稀罕玩意,其实也不过如此,撇撇嘴道 “不就是几盆花么,也没什么好看的” 程灵璧与她性子并不合拍,云沐也不想跟她解释什么,她爱看看,不爱看不看便是,谁也没强迫她,可程灵璧的话却还未说完 “我还以为这园子有多么了不起,也不过如此而已,还藏着掖着不让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珍宝” 这话说的云沐有点来气,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后,平静的说道 “灵璧表妹,你若是觉得我这园子稀松平常,你出去便是,可没有人求着你留下!” 云沐还未开口,便听到程婓的声音在说道 “灵璧你不懂花儿,阿眉院子里的每一株花都是少见的珍品,只是还未全开,等全部开了,比任何一处的花都要好看的!” 程灵璧见哥哥帮着外人说话,知道自己不懂看花,所以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哥哥在云沐身边,她占不到什么便宜,撅着嘴哼了一声,扭头往一边走了。 他虽然帮了云沐,云沐却不怎么高兴,只淡淡的将他扫了眼,便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今日云沐穿着一身桃红色云锦卷草纹齐胸襦裙,外头罩着一件樱草色宽边绣折枝牡丹纹褙子,头发挽成元宝髻,发间衬着一只灵动的蝴蝶点翠簪子,她的脸蛋稚嫩,双颊还有婴儿肥,肤色白里透红,大眼睛里似含着两汪清澈干净的泉水,可以照见人的影子。 他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任何花儿都要失色了。 她虽然只有十三岁,可身子渐渐高挑起来,正在长身体的少女,身子娇软青涩,等再过两年,她便会长成一个窈窕婀娜的少女,程婓丰神俊貌,上京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可过了这么多年,他并无心动之人,直到他去年冬日在镇国公府的荷花池边见到她,他便发现内心某个东西忽然破土而出,她临水照影的模样,至今还在脑海里,尽管她如今年纪小,可不久之后就会长大。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做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将来有一天自己会娶云沐过门,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她的心头上挂念的脑海里面想的都是他,她会爱上他。 那个梦境如此真实。 程婓确定这个想法,而且两家门当户对,她的舅舅更是军功赫赫,娶她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沐行走在鹅卵石铺成的白色小道上,粉色的裙摆拂过花枝,他迈出一步,轻松的越过她,挡在她身前,云沐的步子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听程婓说道 “阿眉,你怎么了,为何不愿理我?” 云沐淡淡的说道 “表哥多虑了,我可没有不理你!” 她垂下的手藏在袖子里,指甲深深的掐入肉里,程婓杀了她,就因为听到她给他蒙羞,所以不允许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么? 他也太狠了,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内心痛哭的挣扎着,恨意在不断的吞噬着她的心,也毁灭了以往的恩情,他根本不爱她,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她身后的利益,他爱的是云浅,娶她不过是一个幌子。 她无法放下那些恩怨纠葛,将他当成普通人一般对待,他是她的仇人,她不会原谅他,也不想见到他。 程婓却将她的神色看的真切,云沐脸上的淡漠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他很疑惑,要问个清楚 “那你是不高兴么?阿眉,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淡?” 云沐终于抬起眼皮,她死死的克制住想要扇他耳光的冲动,她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讽道 “表哥想多了,我向来是如此,往后表哥还是离我远一点,毕竟男女有别” 云沐懒得多看他一眼,连话也不愿与他多说,然后往旁边迈开一步,擦身而过,程斐瞥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之色,倒真是有些不对劲,小姑娘到底怎么了,他耐住性子,转身过去,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 这一幕正好落在站在花树下的云沐眼中,程斐哥哥是自己的心头好,自己想尽办法讨他欢喜,可云沐却给他脸色看,即便如此,程斐哥哥还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对她好。 云浅越想越生气,撅着红唇,抬手抓了一根垂落的花枝,似撒气般用手指将上面的花瓣扯了个干净,程斐表哥是她的,她绝不让云沐将他给抢走! 眼珠一转,落在沉着脸的程灵璧身上,又望了望云沐挨着墙角摆放价值不菲的山茶花,心里头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来,她扔下手里头的花枝,提着裙子快步走到生闷气的程灵璧身边,见她仍然鼓着腮帮子,还没消气呢 云浅的脸色恢复正常,从后面拉了拉程灵璧的袖子,笑着说道 “表妹,我瞧着墙角的茶花开的好,那一株株都是稀罕品种,妹妹她可宝贝着呢,特地用了一辆马车从江南运回来,一路上小心呵护,生怕弄坏了,便是大家小姐也没有这般待遇,咱们一起去看看,也不枉来这园子一遭” 旁人都知道是好东西,偏她什么也不懂,一听之下更加来气了。 既然是云沐重视喜欢的,那么她偏要毁了这些好东西,让她心里头难过一阵,谁让她嘲笑自己认不出这些花儿。 她收敛起脸上的怒容,回头便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容 “好,浅表姐,咱们一块去看看” 云淑仔细打量她院子里的茶花,暗暗夸赞,这株“贞桐山茗”唯会稽才有,能移到京城来并还能开出花来,倒是不容易,可要问问三妹妹如何栽活的,这时,云浅拉着程灵璧过来了,程灵璧迅速的扫了一眼,云浅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指着其中一株盛开的红色茶花说道 “灵璧妹妹,你看那花儿可真漂亮,咱们上京城内,恐怕也只有三妹妹能种活!” 程灵璧眼里闪过一丝冷笑,她故作天真,笑嘻嘻的说道 “这么好看的花儿,摘下来戴在浅姐姐的头上该多好” 说着,她手疾眼快,云淑都还未来得及阻止,便见她将那朵“贞桐山茗”给折了下来,云淑眼里露出惋惜之色 “灵璧妹妹,这株花如此珍贵,你怎可这般轻易的就将花折断了” 云沐和云溪似乎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头一看,见程灵璧手里头拿着朵花正朝着她炫耀,云沐气的跺脚,赶紧这边走来,程婓也看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将程灵璧瞪了一眼,沉着脸走过来。 第8章 贞桐山茗 程婓见云沐走的飞快,怕她冲动和妹妹吵架,赶紧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住她的身子,接着说道 “阿眉,我知道这茶花儿是你的宝贝,现在已经给妹妹摘了下来,我明日便让人将府中的一株紫重楼送来与你如何?” 男人低低的声音里头带着一丝抚慰,云沐听了更加不高兴,她回头狠狠的将程婓瞪了一眼, “你放开我!” 上辈子就是这样,程灵璧未曾出嫁之前,便在府中处处与她作对,偏程婓十分宝贝这个妹子,什么事都迁就着她,但凡两人不对付,程婓总是站在程灵璧的那边,帮着妹妹说话,今日又遇上这样的场景,让云沐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好像被人揭了伤疤一般疼。 小表妹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也不是说她没脾气,只是不会这般跟谁计较,今日这是怎么了?程婓被她这个神色间吓到了,他怔了怔,云沐便挣脱开他的手,再往前走几步,便到了程灵璧的眼前。 云淑和云溪也都围拢过来,站在云沐的身后,玉淑暗暗摇头,正要出口劝阻,却听到云溪愤愤的说道 “大姐姐,这个程家姐姐可真过分” 被她这样一打岔,云淑再要说话已经来不及了。 程灵璧见她来势汹汹的以为她要发脾气,然而云沐说的话,却让她大感意外 “程灵璧,你为何这般愚蠢,云浅嫉妒我园子里的花儿,你便听她的话把花给摘下来,你就算看我不顺眼,冲着我来就是,朝着一朵花撒气算什么,你以为你摘了这朵花就能报复我了么?你可真是蠢,这朵花再好,也不及我自己分毫重要,你摘掉的话,过几日还会开出新的花来!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在心上么?” 程灵璧还以为云沐会为了一朵花伤心,她手里还捏着那朵花,红红的拳头大小,很是好看,可她只知道好看,可若是和牡丹芍药放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同,云沐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没错,她的确是想报复她,可没想到自己着了云浅的道,是了,云浅喜欢自己的哥哥,哥哥却一直追着云沐不放,云浅心里头定然是不舒服,因此便借着她的手,企图让云沐难受, 刚才她看似不经意的说出的话,其实就是在诱导她 可云沐居然骂她是蠢货,程灵璧一甩手里头的话,涨红了脸道 “云沐,你别以为我叫你一声表姐你就了不得了,你居然敢骂我,你有什么资格!” 云沐能说出这种话来,程婓和云浅皆是一惊,云沐,像是变了一个人,疾言厉色,句句指向云浅,从前他还以为云沐不谙世事,现在他才发现云沐和他所想的并不一样,她沉默内敛,却聪慧敏锐,这样的心智着实少见。 他心里觉得意外,眼皮轻轻一抬,看了云浅一眼,云浅触碰到他的眼神,忽然心虚的将头低下去。 云沐冷冷瞥了程灵璧一眼 “别人利用还自以为聪明,不是蠢货是什么,难道我骂错了么?” 她一口一个是云浅利用程灵璧,云浅听着太过刺耳,实在忍不下去,她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蹙着双眉,带着愁容道 “妹妹,你为何这般诬陷姐姐,姐姐只是叫灵璧过来看花,可没有其他的用意啊,你分明就是在挑拨我和灵璧妹妹之间的是非,你到底居心何在?” 云沐见她假模假样的抹着眼泪,只觉得有些恶心,她冷笑着说道 “居心何在的应当是姐姐才对,这明明是普通的山茶花,花市上一两银子就可以买一株,你为何要告诉灵璧表妹,这是稀罕的品种,你自幼在爹爹的教导下识得各种花草,难道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么?想挑拨离间的是你才对!” 云浅想要给自己辩解 “云沐,你胡说八道,那株分明就是…” 不等她说完,被程婓厉声打断,他声音冷凝 “好了,浅表妹,你好歹是阿眉的姐姐,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程灵璧看了一眼地上的山茶花,又看了眼云浅,真的相信云浅是在设计她,枉她一直拿她当好姐姐看,愤怒的说道 “云浅姐姐,你居然利用我,你也太卑鄙了!” 别人说她也罢了,可程婓也责怪她,她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他,云浅是一肚子委屈,抹着眼泪飞快的跑出去了! 原本好好的过来赏花,最后却不欢而散,现在闹得不愉快,程灵璧心里头别扭,程婓便带着妹妹先离开了,只云淑和云溪姐妹二人留在园子里,云沐请二人到院子里喝茶。 屋内,三个姑娘坐在罗汉床上,小案桌上摆着一套上好的龙泉窑冰裂纹茶具,屋内架着一个小炉子,水仙正帮着煮茶水,倒茶,一会儿屋内茶香四溢,几人品茶 云淑坐在两位妹妹的对面,她模样生的端方秀丽,双眉微微蹙着,掩不住担忧道 “妹妹,你今日对程家表妹和二妹妹这般,不怕伤了和气么,你可知道姑母那性子,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是个再厉害不过的,要是她心里对你存了什么偏见,可就不好了!” 她大姐姐云淑知书达理,温婉善良,对比她小的弟弟妹妹都存着一颗宽厚谦让之心,和大夫人的精明圆滑完全不同,她心思细腻,做事周全,是名副其实的长姐,只可惜云淑有些拘泥,放不开自己的性子。 云沐一双手生的极为好看,葱白纤细的手指,粉红的指甲上有一层淡淡的光,将手里的茶盏放落在小案桌上,她眨眨眼睛,俏皮的说道 “姐姐不必担心,我镇国公府又不求着她定国公府,要怕她做什么,她就算要怪罪也该怪云浅和郑夫人才是!” 云溪的性子和云沐颇有几分相似,见不得别人出阴招害人,此时此刻,犹为云沐打抱不平,她说道 “三姐姐说得对,二姐姐也太过分了,若不是三姐姐拆穿她,程家人还被蒙在鼓里呢,说来他们还要感谢三姐姐才是!” 小姑娘圆圆的脸,说话的时候小嘴微微的撅起,气哼哼的样子很是可爱,云淑看着小姑娘这幅天真可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心里头的烦恼一瞬间没有了,四妹妹说话虽然直率了些,可这个理却没错。 随后,她又叹息了一声 “只可惜了你那株“贞桐山茗”,好端端的一株花,就这么被毁了” 云沐想想也的确可惜,那住“贞桐山茗”可是二舅舅花了好大的力气从会稽帮她高价买回来的,她只带了一株来京城,其余的都留在江南朱家,如今这唯一一株花都被摘了,她不心痛是不可能的,可牺牲这么一株花能让云浅和程灵璧反目,也算是值得了。 下午,程家的人也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郑俏的兰苑里头已经掌灯了,将屋内外照的透亮,云浅坐在郑俏的身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数说出来,她是一肚子憋屈和难受,到了郑俏面前才能一吐为快,恼怒说道 “娘,云沐她分明就是故意和我作对,她居然当着表哥的面说出这么难听的话,简直是不将我这个做姐姐的放在眼里” 郑俏抬手轻轻的抚摸女儿的发顶,她凝神想了一会儿,冷笑一声道 “倒是为娘从前小看她了,既然她露出了爪子,往后咱们可就不能疏忽了,放心吧,乖女儿,你今日受的委屈,我会尽数让她还回来” 今日衙门的公务繁忙,云佑天黑的时候才从外头回来,刚进入院子里,便听到里头女子低低的抽泣声,他眉头微微一皱,大步往屋内走去。 进了门,刚好听到屏风后面,听到女儿边哭边说话,他止住脚步,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娘亲,今日我们去了妹妹的院子里,表妹无意中摘了妹妹的一枝茶花,妹妹却诬陷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唆使表妹这样做的,娘亲,我好冤枉啊,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又听郑俏说道 “浅浅,你妹妹自小没了娘亲,性子比旁人是要古怪几分,你莫要往心里去,她回来的时间短,和咱们相处不多,往后咱们多亲近她对她好,她就会知道谁是真心待她的人” 云佑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如今迈入中年,昔日那张俊美的脸孔更添了沉稳之色,双眸透着深邃难测的光,他将郑俏母女的对话完全听在耳里,脸上的愠怒之色一闪而逝,迈开步子,镇定的走进去。 他忽然出现,郑俏母女好像吃了一惊,赶紧收敛起神色,云浅迅速的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给云佑请安 “女儿给爹爹请安!” 云佑点点头,见她眼眶发红,显然是刚刚才哭过,这些年云佑一心都在公务上,府上郑俏打理的仅仅有条他也没什么意见,有几房夫人,可也没有专宠的,可对女儿到底还是有几分关心的 “这是怎么了,浅儿,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在你妹妹那里受了气?” 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好像是勾起了云浅的伤心事,她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掉,云佑只好安慰她几句 “好了,别哭了,改日爹爹去训斥你妹妹几句!” 第9章 秦王送药(修) 次日一早,云沐端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抬手将一颗碧玺耳坠戴在白嫩的耳垂上,绿萼从外头进来,附在云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云沐听完,眸色微冷,淡淡的说道 “她果然是坐不住了,让她去吧” 说完之后,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看妆容是否妥帖。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丫头看见紫萍偷偷摸摸去了郑夫人的院子里,那丫头是青萝院里负责杂扫的,和绿萼相熟,打水回来就将事情告诉绿萼。 绿萼虽然说了这个事,心里头依然有几分担忧 “姑娘,万一惹怒郑夫人了怎么办?” 云沐淡定的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说道 “不怕,郑夫人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来跟咱们这边撕破脸皮” 郑俏虽然是镇国公府名义上的主母,可也要看老夫人的脸色,何况她那个风流爹爹,三妻四妾,一颗心未必全在郑俏身上。 所以她还有所忌惮。 收拾妥当之后,云沐去给老夫人请安,如今她的身子也大好了,晨昏定省也和其他姑娘是一样的。 老夫人年过半百,身子骨却很是健郎,她年少时跟着朱老将军学了武艺,嫁了人之后也没有落下过,每日起床后,都要在院子里打一套拳,云沐过去的时候,老夫人打完拳,换了身衣裳坐在屋内的罗汉床上饮茶。 云沐走进去,盈盈一拜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小姑娘的声音娇软清脆,模样又漂亮乖巧,老夫人听着欢喜,笑眯眯的朝她招招手道 “阿眉过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云沐在老夫人面前极为自在,轻快的走到她身边坐下,老夫人握着小孙女白嫩的柔荑放在自己的膝上,一双清明的眼睛打量着云沐,她笑着说道 “我家阿眉越长越好看,就和你母亲当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到你,祖母就想起你那可怜的娘,你外祖父就这么一个女儿,只可惜祖母没将她照顾好” 老祖宗的脸上露出遗憾感伤之色,可见云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又有几分欣慰。 她娘过世之时,云沐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对她娘的记忆并不深刻,随着年龄的增长,关于她娘的印象也渐渐模糊了,因此老夫人提起,她倒是并没有太过感伤。 可她觉得老夫人要说的话,绝对不止这些,果然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道 “孩子,祖母好不容易盼着你回到身边,本想你多留几年,你表哥程婓是个不错的男子,才貌双全,家世又好,按照大燕的习俗,女子十六,男子十八便可婚嫁,如今他已有二十岁,按照道理来说,他早该成亲了,可他心气高,若非自己喜欢的绝不要,昨日你姑母告诉我,斐儿已经有意中人了,你可知道这意中人是谁?” 孙女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男女之事上还是一片空白,老夫人也不能将事情说的太透了,只能提一提试探一下孙女对程婓的态度。 昨日里,云愉私底下与她说程婓的事情,程婓是定国公府的一根独苗,云愉对儿子的亲事自然十分着急,看得出来程婓对云沐是极为喜欢的,云愉也高兴,儿子总算是开窍了,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出身自然是不必说了,云愉一百个愿意,可侄女年纪还小,她不知道老夫人的态度如何,便没有说穿了,只在私底下问了问 云沐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祖母绕了一圈子就为了这个事情么?祖母原本就不是拘泥之人,今日里居然这般婉转,她心知老夫人是疼爱她的,不想这么快将她嫁出去,可又不忍心耽误她的姻缘,所以有点难以开口。 上辈子,也是她和程婓互相生出了情愫,那么明显,老夫人心知肚明,程婓上门来提亲的时候,才轻轻松松的答应了他,她既然吃了一辈子的亏,这辈子总不会那么傻了。 云沐淡定的笑了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声音软软的说道 “祖母,孙女竟然不知程婓表哥有意中人了,倒真是件喜事,是二姐姐么?二姐姐和程婓表哥自小青梅竹马,最是般配不过了,若真是如此,倒让咱们两家亲上加亲了” 她本就生的稚嫩,这般天真的语气倒真是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可老夫人是看明白了,孙女心思坦荡单纯,压根就没往那方面去考虑,恐怕把程婓也只是当做哥哥看待,若是孙女不喜欢程婓,她倒也不强求,毕竟男女之事,强扭的瓜不甜,只是可惜了程婓这般好的男儿,不过刚才孙女也提起过,云浅和程婓倒是真真的两小无猜,若是定国公府那边愿意,云浅也是才貌兼备的,只是不知程婓答不答应。 老夫人正琢磨,忽然间外头的婆子进来,给二人施礼道 “老夫人,三小姐,外头有□□的人求见” 老夫人听到□□三个字,脸上一丝讶异闪过,“来的是谁,来做什么?” 那婆子说道“来的是一个姑娘打扮,说是奉秦王之命,给三小姐送药” 姑娘?秦王府还有姑娘? 心里头的疑惑暂时搁置一边,让婆子将人给请进来。 不一会儿,婆子便带着人进来了,那姑娘一身海棠色梅花纹短襦,并红艳艳的石榴裙,乌发高高的挽在头顶上,发间插着一支鎏金牡丹嵌松绿石簪子,五官秀气漂亮,双眸灵动有神,看到二人,赶紧屈身行礼道 “红药见过老夫人和三小姐!” 云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居然是红药,她上辈子就知道,红药虽然是以侍婢的身份待在慕容昀身边,却有一身的武艺,慕容昀十分器重她,那么多年,红药似乎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侧,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高于主仆之情的情分在里头,怎么就让…红药来送药,慕容昀是不会在乎这些小节了,可云沐心里头却泛着酸意。 老夫人示意她免礼,红药起身,走向前来,将药呈上来,说道 “夫人,这是秦王让奴婢送来给三小姐强身健体的药,特地嘱托奴婢,一定要亲自送到三小姐的手里,本是昨天要送的,可昨日殿下被皇上召入宫中,在皇宫内待了一夜才回来,耽搁了一夜,今儿一早便安排奴婢赶紧送过来,三小姐每日服上一粒,过了半月,身体内的寒症自然就全部清除了” 老夫人道了声谢,让嬷嬷给红药打赏,红药婉拒了,说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老夫人颇有深意的看了眼小案桌上放着的红漆木描金盒子,秦王回京之后,忽然登门拜访已经让老夫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了,放在往年,秦王就算回京述职,也不会来镇国公府瞧上一眼,所以他们一直以为秦王对云家心怀怨恨,谁知云沐回来不过几个月,时隔八年,慕容昀再次踏足镇国公府,还来了两次,要说老夫人心里没有一点疑心也是假的,偏头看孙女眼睛里竟然有一丝半喜半忧的神色,慕容昀那孩子虽不错,可他毕竟是大燕的王爷,封地在西京不说,何况云家如今被今上器重,若是与藩王有瓜葛,也就只有被忌惮的下场了,老夫人虽然欣赏,却觉得并不是孙女最好的选择,淡淡的笑了笑道 “阿眉,秦王送你这份厚礼,咱们可不能白拿了人家的东西,改日准备些礼物,派人送到□□去”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云沐不要欠慕容昀这份情。 云沐伸出手指在红漆木描金盒子上摸了摸,她知道老夫人的意思,秦王哥哥越对他好,她心里头就越是舍不得他,可她又没法子与他在一起,纠结又有何用? 点点头道“孙女知道了” 从老夫人这儿出来,云沐就打算直接回去,因为云佑不喜见到她,所以连她的晨昏定省也是免了的,路遇云佑身边的长随云安,说是老爷请小姐过去一趟。 云沐垂眸点了点头,她知道,该来的逃不掉,跟云安说先回去换身衣裳,随后就来,云安应了声,便着转身回去了。 云沐回屋之后,换身月白色绣竹纹褙子,搭配一条素色高腰束裙,便带着紫萍福嬷嬷一起去了兰苑。 出门时,福嬷嬷听说她是要去见云佑,边走边对她道 “小姐,老爷终归是你的亲爹爹,他虽然表面上不说,可心里头一定是有你的,你和他说话的时候,尽量顺着他的性子,别惹怒老爷” 从前云沐是不明白这个事情,重活一辈子,她算是看明白了,上辈子因为对云佑心怀怨恨,加上云佑又不喜欢亲近她,她便以为云佑根本不喜欢她,经过郑俏母女从中挑拨,她和云佑的关系就越来越僵,云佑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吗,她也对亲爹充满敌意,回头想想,若是她肯服软,多与云佑亲近,或许他还会念着昔日和娘亲的情分,而对她们兄妹几个好一点。 紫萍也跟在她们身后,脸上的神色变化不定。 不多时,云沐便来到了兰苑。 抬头望着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因为云佑喜欢兰花,郑俏便在院子里种了各种各样的兰草,还将自己的红妆院改成兰苑,费劲各种心机来讨好云佑,也难怪心思单纯的朱柳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她抬脚跨步院子,只见院子里整齐的摆着二十来盆兰草,廊庑下也有,只见有些还用篱笆隔开,生怕被人踩坏了,看起来好像是珍贵之物,云沐只轻轻的扫了眼,就知道朱柳不识货,那被篱笆挡住的一盆与其他放在院子里的也无甚区别,她不过是在东施效颦而已。 走到门口,掀开帘子进去,这才发现,一屋子好多人,除了伺候人的丫鬟婆子,郑俏母女,还有她的三哥云胧也在,另加上云佑,这下,可就十分热闹了! 第10章 爹爹护短 随着云沐走进来,众人的目光便都在她身上,她一身素雅,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两弯新月般的眉毛,眼睛像颗会折光的黑玛瑙珠子一般,灵动又神气,小嘴嫣红又秀气,她像会发光一般,自进门之后,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她们父女只见过一次面,上次云佑也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说了几句话,觉得女儿沉默冷淡,不喜与他亲近,那眼神和朱柳后来对他是一样的,当自己的女儿被岳父岳母给惯坏了,云佑心里头有种刺痛感,干脆就避而不见。 可自打她进来,云佑就有点晃了晃神,她的眉眼间依稀有当年朱柳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只还来不及捕捉,便又恢复无波无澜。 云佑和郑俏坐在正对面,云沐平静的走到他们面前,规规矩矩的施礼,娇声说道 “女儿给爹爹请安” 她是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身份比郑俏这个妾室扶正的夫人要高出许多,因此她是不必与她行礼的。 云佑见她举止从容,俨然就是符合镇国公嫡女的风范,嗓音又娇软,尤其是听到她叫一声“爹爹”的时候,唤起了云佑差点就要忘记的往事,小姑娘两三岁的时候,还不懂事,长得跟粉团子似得,被他抱在怀里,小姑娘便拿着湿哒哒的小嘴在他脸上“啵”的一下印上口水印子。 云佑的神色无意识的柔和了许多,不过女儿做错事也不能纵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是他云佑的女儿,他便有责任教导她,严肃道 “阿眉,爹爹问你,昨日在后花园,你是不是诬陷你二姐姐唆使灵璧摘了你的花?你还口口声声的说你二姐姐是想挑拨你和程家的关系?” 他的话音刚落,郑俏忽然之间也气愤起来,一副痛心的样子,疾言厉色道 “沐姐儿,你回来虽然不到几个月,可我这个继母待你也不薄,但凡是你二姐姐有的,都要给你送上一份,我和你二姐姐诚心诚意的待你,你为何要这般对你二姐姐?是没错,你二姐姐从小在你爹爹膝下长大,和你爹爹相处的时间多些,你爹爹便和她亲近几分,你也犯不着嫉妒你二姐姐,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损她!” 云沐一听,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这郑俏母女在云佑面前恶人先告状,说是她诬陷云浅,亏她还好意思说自己对她这个继女有多么多么的,不管怎么样,云佑自然会相信郑俏母女多一些,既然她们会颠倒黑白,难道她云沐就不会么? 等郑俏说了一堆话,云沐便将头垂下去,脑袋压得很低,露出一截细弱的脖子和瘦削的双肩,她抿着唇,长睫抖了抖,再次抬起眼皮时,双眸中便氤氲着濛濛的水汽,她含着泪水说道 “爹爹,女儿不是有意这般说二姐姐的,被灵璧表妹毁掉的那盆花,是娘亲生前最爱的茶花贞桐山茗,我记得外祖母跟女儿说过,当年爹爹就是将贞桐山茗送给娘亲做定情信物,娘亲一直珍之爱之,在园子里中满了茶花和兰花,就好像她守护爹爹的感情一般,如今娘亲过世了,只有女儿帮着她打理花园了,女儿心里思念娘亲,因此那日灵璧折断了花枝,女儿才一时心急,说出胡话来,女儿也知道错了!” 她知道若是说云浅是故意这么做,显然是缺乏证据,就连那日在后花园里,也是她凭空揣测出来的,还不如主动承认错误,来个以退为进,让云佑对她不忍心。 云浅在一旁听得简直肺都快炸了,明明就是云沐简直就是胡说,她那日明明说的是一盆普通的茶花,如今为何又说是贞桐山茗,她分明就是在骗人! 好啊,看来,她和母亲都小看这小丫头片子了,别看她表面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扯谎骗人的时候可比谁都要厉害! 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一滴滴的,如同断线的水晶珠子一般,她垂着头,抬手用帕子将眼泪抹了抹,一会儿的功夫,眼眶和鼻尖儿都红了,小嘴微微的撅着,可怜兮兮的,她说的极为动容,情真意切,十三岁的姑娘,眼神清清澈澈的,什么事都不掺假,让人简直不会怀疑她说这番话的动机,只会完完全全的相信她。 云佑有些动容,他回忆渐渐的被拉回来,他和朱柳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情谊后又做了几年的夫妻,这深厚的感情是不能完全背抹去的,何况在当年他的爹爹死后,他们兄弟年纪都不大,在最无助的时候,朱柳仍然是选择了嫁给他,也就是因为妻子的缘故,他的岳丈上国柱大人帮着解决了不少麻烦,让亲族们不敢再打镇国公府的主意。 但凡云佑还有一点良心,就不可能完全的忘记这些事情,云沐也正是在赌她爹爹到底对她娘还有没有亏欠感,若是有,那么她这些话就是说对了,若是她爹爹当真是铁石心肠,那么她在心底里也会看不起他,就算重活这一辈子,她也不会和他修好关系。 云佑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看着女儿哭的梨花带雨,云佑心里生出一丝怜惜,他赶紧站起身来,走到云沐身边,低声安慰道 “阿眉,是爹爹对不住你娘,只是爹爹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有孝心的孩子,那盆花毁了不要紧,爹爹再给你去买一盆回来就是” 其实云沐这一番话反倒是提醒了云佑,就算没有朱柳在,如今上国柱朱杨与他同朝为官,两家也不能伤了和气,若是云沐在府内有个什么不痛快,传到朱家的耳朵里,他那个大舅哥恐怕要和他过不去了,倒是忘了她犯错的事情了。 这父女两一看就是要和解的状况,郑俏心里头暗道了一个不妙,给云浅使了个眼色,云浅倒是机灵,脸变得比天气还快,一眨眼便也愁眉苦脸的哭起来 她用帕子抹着眼泪道 “爹爹,妹妹就算是心疼那盆花,可也不能平白的诬陷我啊,我什么也没说,如今程家妹子却误会我是个挑拨离间不怀好意的,往后爹爹让女儿在程家人面前如何做人?何况妹妹那日也说了,程家妹子折断的并不是什么贞桐山茗,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茶花,她因为折断一株普通的茶花,却辱我的名声,爹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 云佑一听,顿时就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阿眉,你姐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为何要骗爹爹?” 他对朱柳是有愧疚,可他却不喜欢被女儿当成猴耍 云沐扁着小嘴,委委屈屈的说道 “女儿没有骗爹爹,那株的的确确是贞桐山茗,爹爹若是不信,女儿叫人将茶花搬过来给爹爹一看便知!” 云浅没料到云沐还有这一招,那日折断的茶花到底是什么品种,她们心知肚明,可不管什么品种,都是云沐理亏在先,云佑素来是宠爱云浅,所以她不相信云佑会不帮她做主! 云佑点点头“好,那你就让人将茶花端过来给我看看” 云沐似早就准备,转头跟福嬷嬷说了一声,便有两个丫鬟抬着花盆进来了,待花盆放下之后,云佑开始打量这株茶花,虽然没有花开,可看着叶子他就能断定出这个到底是什么品种,这也是云佑的精明之处,他极为爱侍弄花草,对每个品种的花草都了如指掌。 一会儿,便听云佑说道“这的确是“贞桐山茗”没错,阿眉没有撒谎” 回头一看,目光沉沉的 “浅浅,这株花本就是贞桐山茗,你如何说不是,为父从小教导你识辨各种花草,为何连一株茶花你都会认错” 她犯了这样一个错误,让云佑有些失望了,云浅脸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 “爹爹,我…” 心里头有些后悔,千不该万不该搬出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要是不说后面那句就没事了,云沐虽然是混淆过茶花的真假,可是她也没有证据来证明她说过那句话,反倒是让云沐占了便宜。 郑俏远远比云浅要深沉许多,她看得出来,云佑是对朱柳余情未了,因此今日见到穿着打扮和朱柳当年一样的云沐,便有些不忍心了,她知道要云佑对几个子女无情是不可能的,可她没有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又不善辩解的云沐,居然会如此的伶牙俐齿,将云佑的愧疚心利用的刚刚好,郑俏暗暗里咬牙,她真的是小看朱柳的孩子了,朱柳善良无害,可云沐不一样,她小小年纪看起来冷静沉默,内心又狠又狡猾。 看来以后,她要多张个心眼了。 郑俏毕竟是当家主母,云沐犯错在先,她有资格按照家法惩罚她,可待要再说话 便听云佑道 “沐沐年纪小,不懂事,你是她的长辈,浅浅又是她的姐姐,自然要让着她一些,她刚回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这个当娘的自然要教会她,免得她犯了错,你又要责备她的不是” 说来说去,倒成了郑俏这个当娘亲的教导无方了,郑俏一句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堵回去,今日这情和礼都被云沐占了,连云佑的心都开始偏向她了,若是她再多说,不仅不会让云佑改变主意,反而引起他的不悦,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屈身说道 “妾身知道了” 郑俏母女没讨到任何便宜,云沐轻轻松松的从兰苑里出来了,云沐走好,郑俏留云佑过夜,云佑拒绝,去了玉姨娘的住处。 第11章 王者风范(修) 尽管老夫人如今不管府上的闲事,可一个府上哪里瞒得过她,云沐在兰苑的事情,没多久便传到老夫人那里去了,张嬷嬷正与老夫人说道 “真看不出三姑娘这性子还能这般厉害,去年她刚回来那时候,又不爱说话,也不爱计较,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她虽然十分诧异,可也掩不住声音里的喜色,显然还是很高兴看到云沐变成这样了,她跟了老夫人四十年,老夫人心里想什么她最清楚不过,老夫人最重视这个孙女,郑俏又不是省油的灯,担心她回府受到欺负,可她这个当祖母的能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关键还得三姑娘自己能看明白才行。 不过,她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三姑娘精明着呢。 老夫人神色间一片坦然,有些话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云沐毕竟是她侄女亲生的,她不希望她吃亏,若是云沐将事情告诉她,她自然会插手,可云沐不动声色的就将事情处理妥当,让她也看到了孙女的聪慧,她就放心了许多。 端着黄地粉彩戏婴纹茶盏,用茶盖子拨了拨茶沫子,浅浅的抿了一口,顺手就放下去,抬眸将张嬷嬷看了一眼 “你这说什么话,好像阿眉欺负二夫人母女一般,那孩子心底纯良,只要别人不去招惹她,她是不会跟人家过不去的” 张嬷嬷意识到老夫人太过护短了,可不许别人说自己孙女一句闲话,无论三姑娘怎么做,那都是有理由的,抬起手作势给自己掌了下嘴,笑着道 “老夫人说的极是,你看老奴真是糊涂了,三小姐乖着呢” 老夫人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如今我最担心的便是阿眉兄妹三个与老二的关系,你说父子之间见面跟陌生人似得,传出去了总归不大好,腾儿如今在边关,朝儿如今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性子又孤高,和亲爹也不亲近,阿眉也不大喜欢自己的爹爹,如今老二关心的只有浅姐儿和胧哥儿,这可如何是好?” 张嬷嬷一听原来老夫人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她赶紧说道 “老夫人,依照昨日的情形来看,老爷心底其实还是有大公子兄妹三个的,只是大公子几个心里头责怪他,他便开始冷落大公子兄妹三个,依照老奴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老爷回心转意,还得看大公子和三姑娘了” 不惯老夫人忧虑,云佑如今正值壮年,镇国公世子还没有定好,郑俏被扶正之后,她的儿子和女儿也都是嫡出的,有资格来争夺世子的位置,大燕朝也不是没有立贤不立长的例子,万一哪天云佑偏心眼立了云胧,这镇国公府就是郑俏的天下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说的倒没错,正好二月十五是花朝节,夜昙寺举行法会,老婆子我年纪大了,腿走不动了,就让国公爷带着阿眉和朝儿去吧!” 张嬷嬷对老夫人的决策很是赞同。 昨夜里云佑在玉姨娘院子里留宿。 玉姨娘许久不得云佑来房,这夜里的温存让她快干枯的内心仿佛一点点的被滋润了,虽然她并不比郑俏年轻,也不比她会伺候人,可久旷的身子紧致非常,让云佑发泄的十分酣畅,次日醒来,云佑似乎又有了新鲜感,搂着她难得又来了一次,这让玉姨娘有些受宠若惊。 这样一来,早晨便起晚了许多,云佑不甚在意,收拾妥当,用了早膳之后,便去上朝去了,郑俏那里却是掀翻了醋坛子,摔了一地的瓷器。 早上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见玉姨娘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请安完毕之后,在回廊上又撞上,玉姨娘倒是大大方方的给她行礼,郑俏见玉姨娘的脸蛋红扑扑的,双眸似含着春水般,便讥诮的说道 “今日妹妹倒是和平日里不一样,果然得了老爷的宠爱,妹妹这气色都好了不少,只是往后就不必这样素衣白裙一身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在给谁守孝呢,何必这样装模作样的,妹妹,你说是不是?” 玉姨娘自然听得出她话里头带着一根根刺,不就是笑话她表里不一么,她知道自己对付不了郑俏,所以她还得忍着,如今跟郑俏对着干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只是低着头说道 “这全是托姐姐的福气,若不是姐姐将老爷让给妹妹,妹妹怎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原本是一句谦让的话,在郑俏耳朵里听起来就像是挖苦,郑俏将她狠瞪了一眼,带着一帮丫鬟婆子拂袖而去。 玉姨娘这才抬起头来,往看着郑俏远走的方向,眼里透着一丝凌厉。 她早就知道,只要郑俏还是镇国公府的主母,她就不会有出头的一日,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郑俏这般不得意了,三姑娘果然就不是个简单的,玉姨娘冷冷一笑,郑俏,你的好日子,就快到头了。 云沐理完花草,换了身衣裳,闲来无事,端坐在黄花梨雕螭纹长案后,案上摆着文房四宝,胡杨木竹纹笔筒,玉制笔架,荷花式笔洗,端砚徽墨,朱砂镇纸,上好的澄心堂生宣纸,每一样都价值不菲,这些好东西都是这段时间,云朝替她寻来的,这么好的哥哥,她真的好感激。 绿萼研磨,她手执狼毫,在纸上作画。 一室安静,紫萍不知何时进来,在书房的一角收拾东西。 如今云沐贴身的事情都不让她做,她只好做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借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云沐自小便学习琴棋书画,她的外祖母出身江南名门,书香门第,是个富有诗书气才华的女人,将云沐养在膝下之后,将自己所知的学识都倾囊相授,云沐跟着二老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在作画这一方面,因为她极为喜欢,更是下足了功夫。 如今回到京城,每日里仍然是坚持作画。 现在,她画的是一副兰草图。 绿萼看她画的不是昔日喜欢的茶花,而是清雅高洁的兰花,顿时有些惊讶道 “小姐,你为何要画兰花图,你不是最喜欢茶花吗?” 云沐笑了笑,将笔顿了顿,抬起头道 “这幅画是我要送给爹爹的,过几日花朝节,爹爹要与我们一同去夜昙寺烧香,那时我便请无因大师为此画题诗” 刚才张嬷嬷已经来过了,告诉她花朝节的安排,上辈子,老夫人也安排了她们父女相处,可是她并没有答应,而是和兄长一起去逛花市了,而云浅和云胧则陪着云佑去了夜昙寺,云胧膝前尽孝,让云佑对他的好感也越来越多。 后来,云朝被声名丧尽,云佑对他更加没有好脸色,加上自己二哥云腾又是个急性子,脾气冲,性格暴烈,云佑便将世子之位传给了云胧,让他继承爵位。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她哥哥的,却落入别人的手中,何其不公,所以,她要帮着哥哥将位置抢到手。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的,柔和又娇软,眼睛轻轻一瞥,在书房里收拾东西的紫萍,果然她在听到说是送给云佑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马上一顿。 绿萼粗枝大叶的不会去注意这些,只是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不过心里头还有些疑惑不解, “小姐,你从前不喜欢与老爷亲近,怎么现在忽然想要送老爷兰草图了?” 云沐手上的动作一顿,淡淡的笑开 “他是我爹爹,我自然要与他多亲近,爹爹他表面上冷淡,其实心里头还是有我这个女儿的” 这句话她是说给紫萍听得,因为过不久紫萍就会将话传到郑俏的耳朵里,她就是要郑俏沉不住气,自己将狐狸尾巴给露出来。 到时候,郑俏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和云浅云胧跟着去,抢着在云佑面前献殷勤,既然知道她想做画送给云佑,想必她们就不会让这幅画平安的到达云佑手中吧!! 因为慕容昀上回给云沐送了些药,镇国公府受了这份礼,云沐按着祖母吩咐,将礼回了过去,可是她又不想自己去见慕容昀,便让云朝代劳了。 云朝下了朝之后,亲自去了一趟秦王府。 彼时,慕容昀刚才在园子里练剑,听到属下进来禀告说云家的大公子来了,便收剑回鞘,去前厅迎客。 慕容昀一身藏青色蟒纹直裰,头束金冠,威严俊美,他大步走进来时,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王者风范,云朝看着昔日的好友,眼中闪过一丝深色,他刚从朝堂上回来,天子身子向来羸弱,疾病缠身,每日里汤药不离,如今对朝政也有心无力,若不是还有几位耿耿忠臣励精图治,恐怕大燕朝也不会这般安定。 反观秦王却是一日比一日强大,短短八年时间,便让西京这片蛮荒之地变得富饶繁华起来,兵强马壮的,西京附近的三座大城,更是以秦王马首是瞻,圣上虽然不担心什么,然而朝中臣子却颇有微词,也不知道秦王这次回来到底是好是坏。 两人打了招呼 “子赢” “清辞” 第12章 礼尚往来 云朝和慕容昀分宾主坐下,慕容昀端起斗彩花鸟纹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顺手放在一旁的案桌上,闲适的往紫檀西番纹大圈椅上一靠,目光锐利的往云朝身边放着的红漆木盒一瞥,嘴角轻轻牵起 “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还带了礼物过来,是送给我的么?” 云朝本不建议送这份礼,因为他和慕容昀有从小长大的情分在里头,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跟他这般客气过,今日来秦.王府,他也是有几分犹疑,奈何妹妹坚持,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也不知道慕容昀见了会不会生气,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 “上次你给阿眉送了强身健体的药,阿眉用了之后身子好了许多,你帮了妹妹这么大的忙,说什么我也该谢谢你才是!” 其实,祖母和妹妹的意思他都明白,可秦王与镇国公府不仅仅是同朝为臣,而是这么多年的情谊也是抹不掉的。 果然,他一说完,慕容昀的脸色便冷下来,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食指轻轻的叩了叩手背,入鬓的长眉轻轻扬起,他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哦?” “不知清辞给本王送了什么礼物来了?” 慕容昀虽贵为秦王,可在云朝面前,从不拿自己的身份压人, 云朝顶着他冷刀子似得目光站起身来,他拿过刚才放在身边的长盒子,走几步到慕容昀面前,有些无奈说道 “子赢,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拿回去吧,咱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知道你不计较这些” 慕容昀没有说话,低着头喝茶,云朝总算见他的神色缓和了,想来自己是没说错话,他端着狭长的红漆木盒子,伸手抚了抚上面的纹路,自言自语,又有些遗憾的说道 “这是外祖父送给送给阿眉防身的宝剑,名曰穹寒剑,乃当年□□皇帝的贴身之物,后来赐给朱家先祖,传承下来,阿眉说这把剑跟了外祖父三十年,曾杀敌无数,说自己一个闺阁女子用这把剑是浪费了,宝剑赠英雄,只有秦.王哥哥才配得上这把剑!” 慕容昀一听到是“阿眉防身的宝剑”,差点没拿稳手中的茶盏,好在他手上动作快,及时的稳住,一瞬间的失态让云朝和李疏都看到了。 李疏嘴角抽了抽,这些年王爷有多关心云三小姐,他心里是知道的,好在云三姑娘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你说什么?阿眉真这么想么?” 慕容昀的语气和刚才完全不一样,虽然在克制着心里头的激动,可仍然听得出他的惊讶,眼里有一簇光,在轻轻的跳跃着。 云朝以为他只不过是太过惊讶,其实他自己也挺惊讶的,想不明白云沐为何忽然这般重视慕容昀,不过礼尚往来,慕容昀的药价值千金,送这么好的宝剑也不过分。 他点点头道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眉还说让我亲手交给你呢,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我便拿回去算了” “谁说我不要!” 还不等云朝转身,慕容昀便朝身后的李疏使了个眼色,李疏会意,机灵的绕到前面来,伸手从云朝手里接过红漆木长匣子,笑眯眯的说道 “云公子,既然东西都送来了那就别拿回去了,三小姐一片心意,若是留下的话,岂非伤了三小姐和王爷之间的和气” 说着,一把从云朝手里将剑匣夺走。 云朝见慕容昀忽然改变主意,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好了,东西送到了,云朝也该回去了,这下可以好好的跟妹妹交差了。 云朝回到府上,只告诉云沐将剑已经送到了,以为妹妹不会说什么,云沐却很想知道,慕容昀看到那把宝剑是什么反应,其实,上辈子那把剑也送给慕容昀的,只是没这般快,而是在两年后,这次云沐也不知为何想起了那把宝剑,反正也没什么好送的,便让云朝带过去了,她很想知道,慕容昀看了那把剑,会不会有点不一样的反应,她踟蹰了一下,问道 “哥哥,秦王哥哥可有说什么?” 云朝想起今日慕容昀不太好看的脸色,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云沐比较好,免得伤了妹妹的心,便说道 “你秦王哥哥很喜欢那把剑” “那他可还说了什么没?”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云沐,心里头竟然隐隐有几分期盼 云朝走得匆忙,没听到慕容昀多说什么,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想知道慕容昀说了些什么,只是摇摇头道 “没有,只是让我代他谢谢妹妹” “哦”云沐轻轻应了一声,将长睫垂下去,遮住眼底的一丝失落。 绿萼发现自从云朝过来说了送剑之事后,云沐一个下午都无精打采的,绿萼和水仙都在她身边陪着,绿萼见云沐耷拉着一张小脸,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 “小姐,你不高兴吗?是不是因为秦/王殿下收了你送过去的礼物之后,什么也没说?” 这小丫头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今日却忽然细心起来,云沐只是抬起眼皮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绿萼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得,很惊讶的说道 “小姐,难道你喜欢秦王殿下吗?” 绿萼其实只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云沐的心却猛地跳了跳,她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能真的让别人知道,这是她心底的一个秘密,抬头瞪了绿萼一眼 “你胡说什么,谁说我喜欢秦王!” 绿萼吐了吐舌头,小姐自从做了噩梦醒来之后,脾气都不一样了,越来越凶。 二月十五,夜昙寺法会也传到了郑俏和云浅的耳朵里,听说老夫人只安排了云佑和云朝兄妹一起去,郑俏就心里头隐隐觉得,老夫人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让云佑和云朝兄妹多相处,让云朝对这对兄妹有更多的感情。 郑俏是绝对不能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因此,她将云胧和云浅都叫到身边来 郑俏坐在紫檀西番莲纹玫瑰椅上,下面云胧和云浅各搬一条海棠花式三开光嵌珐琅绣墩坐着,她神色严肃道 “胧儿,浅浅,花朝节那日,你们一定要随着你爹爹去夜昙寺,不要让你大哥和三妹跟你爹爹太过亲近了,若你爹爹心里有了她们,往后哪里还有咱们娘三的份” 云胧今年十六岁,镇国公府几位公子当中,排行第三,如今在景行书院念书,去年参加乡试考了个秀才,可把郑俏高兴的,她越来越相信云胧不会比云佑差,争夺镇国公府世子的野心也与日俱增。 云胧说道 “娘亲,你放心吧,儿子这就去求老夫人,让我和妹妹一起去!” 郑俏点点头,双眼含着希望看着儿子,说道 “儿子,你可一定要争气,娘这辈子就指望你了!” 云胧站起身来,点点头道“儿子知道” 云胧和云浅一起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说是花朝节要随着云佑和云朝兄妹一起去,老夫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爹爹和大哥与三妹妹一起去,是为了她们死去的亲娘上香,你们跟着去做什么?” 云胧跪在老夫人膝下,规规矩矩的说道 “孙儿听说无因大师佛法高深,并且很难见上一面,这次夜昙寺做法会,到时候无因大师一定会出现,孙儿想去听大师讲佛法,顺便也给朱夫人上香,替祖母祈福,请祖母准了孙儿” 云胧因为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在老夫人跟前颇为受宠,老夫人虽然并不希望他继承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可并没有对这个孙儿有什么偏见,并且云胧也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她在心里认可云胧。 知道这一定是郑俏在背后动了手脚,可想着孙儿对自己还有一份孝心,便点头答应了。 云淑听说老夫人让二叔带着儿女们去夜昙寺,很是心动,花朝节的法会,不仅可以听无因大师谈佛法,还可去赏花。 传言花朝节这一日,乃百花的生日,大燕朝历代以来,就有花朝赏花踏青的习俗,每到这一日,上京城中的花市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往年,云淑都会去花市上逛一逛,可这几年她逛的有些腻了,想去夜昙寺看一看,夜昙寺的无因大师也是喜爱种花养草之人,每到花朝节这一日,寺内也是花团锦簇的,是非常值得观赏的。 她是庶女,本没资格跟着一块儿去,可就算再怎么懂事,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按捺不住那颗好奇心,跑去青箩院里,想找云沐帮忙。 云沐见她这般郑重其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她说完才明白就这么一大点的事,便笑着说道 “大姐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祖母说情” 云淑笑逐颜开,抬手摸了摸云沐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夸着道 “真是我的好妹妹” 云沐笑了笑,露出一排象牙般的贝齿。 若是她没记错,这次大姐姐去夜昙寺就会遇上她生命中的那个人,两人相爱,却被精明世故的大夫人给拆散,后来大姐姐郁郁而终,这辈子若是能让他们两人在一起,是不是大姐姐就不会有上辈子的结局了。 第13章 花朝节 云淑的事情很容易解决,老夫人对孙女是有求必应,立马就答应了她。 花朝节这一日,天气甚好,春光明媚,云沐一大早焚香沐浴,穿了身鹅黄色绉纱对襟云锦缂丝芙蓉纹半臂襦裙,手上挽着碧色丝带,腰间挂紫色香囊和玉环,头发挽成云髻,发间带着金崐点珠桃花簪,双颊红润,眸含秋水,灵动又有神,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十分妥帖,便带着福嬷嬷和绿萼,紫萍出门了。 紫萍这些天安分了许多,在云沐面前反复保证,往后再也不敢这般疏忽大意,云沐才答应带她一块出门。 镇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停了在正门许久,等着众位姑娘夫人出门,女眷分两辆马车坐,夫人和姑娘坐一辆,另外婆子丫鬟们坐一辆,云沐,云淑,与云浅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面,云佑和云朝兄弟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夜昙寺的方向去了。 云沐姐妹三个坐在马车内,因为云溪染了风寒,故所以三夫人没让她跟着过来,云沐和云淑坐在一边,云浅坐在另一边,云沐和云浅不对付,云淑也不喜欢云浅,所以在马车内,一开始三个姑娘谁也没有说话。 马车路过繁华的紫陌街,今日逛花市的人特别的多,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见马车过街,忙让出一条道来,云沐掀开帘子,将小脸凑近窗口,只见外头人头攒动,街上的小商小贩在卖力的吆喝,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这就是大燕朝繁华的景象。 出了上京城,马车驶入城外,云沐还未将头收回来,云浅也闲着无聊,挑起帘子往外看,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穿过两旁栽种了银杏树的官道,缓缓往前行走,马车黑漆描金,八宝华盖,玄色云锦车篷子,车厢后壁有秦王府的徽记。 云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放下帘子,将目光收回来,望着同样转头回来的云沐,两人心照不宣,云浅知道云沐也发现了那辆马车,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秦王每年都在皇上寿辰前半个月回来,今年却回来的特别早,妹妹可知这其中的原由” 云沐本是不愿与她多说话,可面对面的不理会的话也不合适,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的说道 “听姐姐这意思,似乎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云浅瞥了云沐一眼,慢悠悠的说道 “秦王回京第二日,便来府上看望妹妹,连药都准备好了,连入宫都还没来得及,倒像是专门为妹妹回来的一般” 云沐的脸色顿时就冷下来,若是秦王当真是为了她回京,她自然是高兴,可这话从云浅嘴里头说出来,就换了一个意思,好像她和秦王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云沐的眸光锐利的扫了她一眼 “姐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姐姐和程婓表哥的关系也非同寻常,程婓表哥未必一定心仪姐姐,想要娶姐姐过门吧!” 这话像是生生将云浅心头上的伤疤给揭开了,哪怕是表面上掩饰的再好,她也不能欺骗自己,从前,她和程家兄妹的关系最好,就连云淑这个亲表妹也赶不上,可她自己心里知道,程婓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对她好了,他有了新的目标,他看上了云沐。 云浅顿时就恼羞成怒起来,娇媚艳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云沐说道 “云沐,你…” 话还未说完,马车一阵颠簸,云浅和云淑相互搀扶着稳住了身体,云浅却没这么好运气,因为生气倒是将其他事情给忘了,身子往旁边一栽,脑袋重重的撞在马车车壁上,“碰”的一声,十分响亮。 云浅捂着撞到的地方,疼的吸了口气。 云沐冷冷的瞄了她的脸道 “二姐姐,这出门可得小心些,话可不能乱说,免得遭了报应!” 云浅憋着一张脸通红,云淑坐在一旁,憋着不敢笑,平日里她大房不知道看了二婶母女多少脸色,云浅对她这个姐姐也是爱搭理不搭理的,她也没上前安慰她,反而觉得让二妹妹吃点亏长点记性也是应该的。 被撞了以后,云浅安分了许多,一路无话。 约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夜昙寺山脚下。 夜昙寺是皇家寺院,今日又赶上花朝节,前来夜昙寺烧香祈福的达官贵族也有不少,因为山路陡峭,马车都停在山脚下的棚子里。 镇国公府的马车停好之后,云朝便扶着几个妹妹下车,云佑和云胧一起过来了,云佑将几个子女看了一眼,神色间透着几分长辈的威严 “走吧,咱们上山吧!” 云浅想起临出门时,娘亲交代的事情,赶紧笑盈盈的走到云佑身边,轻轻的扯了扯云佑的宽大衣袖,似撒娇一般说道 “爹爹,浅浅想和你一起走” 云佑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怜爱的摸摸女儿的脑袋,笑了笑说道 “你想怎么样都行” 云浅便笑眯眯的挽住云佑的手臂,同时,不忘了给云沐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云沐面无表情的将眼睛移开。 待两人走在前面,云沐的目光落在云浅和云佑的身上,微微怔了怔,云佑大概从来对她没有这般宠爱过吧 难道在他心里,她和两位哥哥真的是可有可无的人吗? “想什么呢,走了…” 身后响起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云沐回过神来,转头望过去,哥哥居然一直在她的身后,云朝似乎看穿了妹妹的心思,低头揉了揉她的发顶 “和哥哥一起走” 云沐嘴角扬起一丝笑,眼底被初春的阳光照的发亮,她点点头,乖乖的挽着哥哥的手。 刚登上上山的石阶,左边便走来了一队人,打前头的年轻男子看到镇国公府这一行人,赶紧出声喊道 “二舅,表妹” 云佑的步子一顿,偏头一看,见程婓一身宝蓝色蜀锦宝相纹直裰,大步从容的走过来,看清是侄子,见他身后还跟着云愉和程灵璧母女,云佑的眼里露出一丝温和之色 “斐儿,可真是巧极了,居然在这里遇上你” 程婓到了跟前,给云佑行礼,表兄妹之间问候过了,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云沐身上,他往她的面前跨了一步,他温柔又低声的说道 “阿眉,上山的路有些陡,表哥这儿有软轿,我让人送你上去如何?” 云沐抬头看了他一眼,石阶山头有树枝摇曳,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将影子投在他的脸上,而被阳光照到的一部分,白的有些发亮,不可否认,程婓也算是个少有的美男子,要不然她上辈子怎么会着了他的道儿。 她淡漠的移开目光,冷冷的拒绝 “我不需要,表哥留着自己用吧!” 程婓再要说话,云朝已经将妹妹往身后一拉,将她护住,云朝虽然不明白云沐为何要与程婓生分,可无论妹妹怎么做,妹妹都是对着,他和程婓毕竟是表兄弟,也不需那般客气,笑着说道 “玉山,妹妹不需要,你留着给表妹和姑母了,我代妹妹谢谢你” 程婓再次被拒绝,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然而也没多说什么,让她们先上去了。 云沐和云朝一起,并排走着,云淑和云胧走在前面,云佑和云浅走在更前面,山路虽然有些陡峭,可云沐却并非娇气的身子,她在江南的时候,跟着老将军夫妇就经常做些强身健体的锻炼,走起路来也不喘气,只是一张脸红扑扑的,好像晨雾散去,在朝阳里渐渐清晰的海棠。 此时,山路上陆陆续续的已经有不少人,山林中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气,草上的晨露未晞,林中传来清脆的鸟语,远处的钟声、木鱼声在山麓中回荡,听着让人的心都宁静了几分。 云沐望着曲曲折折的山麓,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之前在官道上看到慕容昀的马车,不知道慕容昀此时有没有到夜昙寺。 对了,慕容昀来夜昙寺做什么? 赏花还是拜佛? 山路虽陡,可阻挡不住一行人的虔诚朝拜之心,虽然走了这么远,也并未觉得有多么的累,到了山顶,便见巍峨的寺庙,宝相庄严,仿佛立在云端,瞻仰了一番,便走到山门外。 山门上的石匾上写着夜昙寺三个字,云佑顿了顿脚步,仰头看了一眼,忽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偏头问身边的云浅 “浅浅,你可知道这里为何要名为“夜昙寺”” 云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所谓夜昙寺的来源便是出自“昙花一下为韦陀”这个典故,多年以前,夜昙寺只是个小小寺庙名韦陀寺,寺中方丈在月夜下看到昙花绽放,一瞬间又凋零,便将寺名更改为“夜昙寺”,往后百年,江山易主,大燕朝□□皇子又从国库里拨出银两扩建夜昙寺,夜昙寺就顺理成章的就变成了皇家寺院,也有了今日的规模” 云佑点点头 “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那你可知道,那你可知道昙花一现为韦陀,这个典故的深意是什么” 云浅想不到云佑会问这样的问题,咬着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想出答案来 云浅和云朝也到了,刚好听到云佑说的这句话,她抬头望了眼“夜昙寺”的匾额,喃喃道 “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夜昙花等候韦陀,倒像是个女子对心爱之人痴痴的等待,不死不灭的执念” 云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却能悟出这些道理,见女儿的眼角似乎带着一丝感伤,他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点点头道 “阿眉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第14章 拜佛赏花 等程婓母子都到了,大伙儿一起进去。 前面有知客僧引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道往前蜿蜒,小道两旁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一伙人很快就到了夜昙寺的正殿大雄宝殿,正殿前面,香客如云,善男信女们出出进进,香烟缭绕,里头传来清心寡欲的梵音,几个人进入正殿烧香拜佛,又捐了香油钱,云佑出手也大方,一捐就是千五百两银子,之所以捐这么多,是因为云佑还替已故的亡妻在夜昙寺里点了一盏长明灯,这盏不熄的灯,永远为死者照亮,因此,世人都谓镇国公是个重情义的人,可到底怎么样,这些是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自己心里有数。 定国公也不吝啬,也捐了一千两香油钱。 拜佛完毕,大伙儿出来,云佑要带着云朝兄妹去给朱柳烧纸钱,云浅等人与程家母子先去了禅房休息。 云沐这是头一次来给朱柳叩头烧香,若说对娘亲的感情两位哥哥自然是深厚些,而云佑,神色一直平平静静的,等烧香完毕之后,已经到了正午,他带着一对儿女出来。 因为不亲近,云朝和云沐都与他隔着一些距离,走了一段路,云沐看着云佑高大的背影,忽然往前小跑了几步,声音娇娇软软的,她乖巧的说道 “爹爹走的这般快,为何不等等阿眉” 果真,云佑的步子一顿,回头看了小女儿一眼,女儿在他眼前,个儿只有她的肩膀高,仰起头来的时候,正好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跟釉里化开的胭脂一般,看着让人心软极了 云佑没想到小姑娘会主动过来亲近他,他忽然感觉内心深处某个坚硬的东西慢慢的软化了,他神色缓了缓道 “好,爹爹慢一点,你跟着过来” 云朝对云佑是又敬又畏,父子之间没什么话要说的,眼前的情形,是妹妹主动在靠近亲爹,他有些诧异,可又有些释然,若妹妹和爹爹真能处好关系,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吧。 他和亲爹有隔阂,可他并不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样。 用完斋饭,云淑和云沐听说夜昙寺的后山满山坡都是野花,又有一块杏子林,便决定要去后山看看,云浅不和她们一块,去找程婓和程灵璧去了,云朝在寺中偶然遇上了一个好友,便与好友相谈甚欢,云沐不想坏了哥哥的兴致,因此,并未打扰他 出了门,便有一片竹林,竹叶漪漪,婆娑作响,云淑忽然说道 “阿眉,今日夜昙寺法会,原本以为可以见到无因大师,却不想这么盛大的场面,大师也不曾参与” 言语中,不无遗憾 云沐笑了笑说道 “姐姐,无因大师也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是个神叨叨的老和尚而已” 云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听妹妹的口气,妹妹好像是见过无因大师一般” 云沐一看姐姐 “妹妹自然是没见过,不过凭空猜测而已,妹妹居江南几年,怎么可能见过无因大师” 其实她岂止是见过,还不止一次见过,上辈子她就闭着眼睛破了他的梅花阵,不过那时候她和无因大师闹得很不愉快,大师给她算了一卦,说程婓不是她的良人,劝她莫要嫁给他,免得不得善终。 她当场就拂袖而去,结果老和尚说的话,一语成谶。 云淑“哦”了一声,她又觉得好像不太妥当,忙对云沐说道 “妹妹切莫可这般说无因大师,大师乃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可不是什么神叨叨的老和尚” 说完,嘴里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云沐嗤笑不语。 云淑又说道“若是能听无因大师谈论佛法,那真是三生有幸,这一遭也算没有白来了” 云沐撇撇嘴,那老和尚的确难见。 无因大师乃当世高僧,精通蓍卜之术,奇门遁甲,年事已高,一直在寺中清修,很久都没有路面,连当今皇上请他入宫讲经他都不愿,岂寻常人说见就能见的,曾有传闻有人欲求见无因大师,想要大师替他占上一卦,不顾规矩在夜昙寺四处寻找,闯入无因大师的梅花阵中,被困了一天一夜,后来还是寺中的僧人将他救出来,后来寺中方丈便求无因大师为百姓们行个方便,大师便答应凡能破阵而出着,他必答应其一个条件。 只可惜数十年来,能破这个梅花阵的人寥寥无几。 上辈子云沐也是闭着眼睛胡乱的闯出去的,毫无章法,并不能说明她有何高明之处,不过她倒是真知道有人能破阵而入,那个人就是慕容昀,他在九岁那年,便闯过梅花阵,见了无因大师,后来似乎和大师还交情匪浅,也不知道这次慕容昀过来,是否去探望无因了,否则,她在院子里转了这么久,为何到现在还不见他的人影? 这个梅花阵现在她也知道如何进去,只不过她不能带云淑一起,只好辜负姐姐了,安慰道 “大师乃高人也,若想见大师必先过梅花阵,此事太难,姐姐,天底下有这么多人没见过无因大师,不也活得好好的吗,你又何必见他呢” 免得到时候,徒增烦恼。 云淑也只得作罢。 两人行至后山,这才发现,前来观景的人不止她们两个,还有许多达官贵族家的小姐和公子,穿梭在野花丛中,衣香鬓影,景观不比上京城的花市差。 一大丛大丛不知名的野花开在脚下,闻着扑鼻的香味,就连平日里斯文安静的云淑,也变得活泼欢快起来,她放开云沐的手,往花丛里跑了几步,弯身凑到花朵上面嗅了嗅,偏着头对云沐说道 “阿眉,这个花儿好香啊!” 云沐含笑的点点头,朝她慢慢的走过去,两人没注意,云淑的这一幕,正好落在某个年轻的男子眼中,他看着温婉娴静的姑娘,忽然在花丛里绽放出笑容,微微翘起的嘴角,眼波比春光还要明媚,便不由得有些发痴,脚下不由自主的朝那姑娘走过去。 云淑感觉到有道目光朝她看过来,便不由自主的望过去,撞进一双灼热明亮的眼睛里,云淑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脸蛋一热,迅速的将目光收回来,站起身来,挽着云沐的手,说道 “阿眉,我们去那边看一看” 云沐不知云淑为何要匆匆离开,刚才不是还看的好端端的么,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些什么,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男子见云沐回头来打量自己,小姑娘的眼神透着一丝复杂,她好像认得自己一样,陆晰对她微微颔首,眸光只短短一停,便再次转到云淑的背影上。 一身雨过天青色竹纹直裰已经有些旧了,男子温文尔雅,英俊温和,正是还未发迹前的陆晰。 姐姐上辈子所爱之人。 云沐怔了一怔,回过头来,眼中情绪复杂,没想到云淑和他是在这种情形下相遇,倒是话本子里写的一般,他刚才盯着姐姐看,想必惹姐姐不高兴了,这才会拉着她急急地走,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这般端方含蓄的姐姐…为何与陆晰在一面之缘后,就会把陆晰当成了心上人? 难道是陆晰对姐姐穷追不舍么? 云浅对于后来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她打算先了解情况再说。 两位姑娘的芳踪已远,陆晰望着佳人离去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地上一块粉红的绸帕,似乎是刚才的佳人遗失的,陆晰眼前一亮,大步走过去,将那带着佳人体香的帕子捡起来,打开一看,只见帕子的边缘处,还绣着一个“淑”字 陆晰喃喃自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云沐和云淑走了一阵,云沐拉着云淑道 “好了,姐姐别走这么快,人已经不见了” 玉淑这才将脚步停下来,将目光看向云沐,有些恼怒道 “方才那人好生无礼,居然盯着我一直看” 云沐见云淑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说道 “人家只盯着姐姐看,又没盯着旁人看,说不定是看上姐姐了” 云淑听妹妹这话是在哪她开玩笑,抬手捏着云沐的小脸蛋,羞恼道 “人小小的,尽会说些胡话,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两个姑娘在花丛里玩的尽心,另外两个人站在阁楼上,远远的望着这一幕,小姑娘扬起的小脸,像个明媚的小太阳,到哪里都能将他的心给照亮。 慕容昀所在的地方便是夜昙寺的藏经阁,他跟方丈借佛经,方丈便带他来了藏经阁,让他自己挑选,当然李疏也跟在他的身边,虽然藏经阁为佛门重地,可慕容昀的身份摆在那里,方丈不敢阻拦他,让两人都进去了。 藏经阁的一面对着后山,推开一扇小窗,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情形。 李疏站在慕容昀的身后,见他盯着云沐的身影发呆,便轻轻的说道 “殿下既然想见三姑娘,那就去吧!” 这般远远的看着算什么,何况他家王爷也不是这种会胆怯的人。 慕容昀高大的身体差不多将窗子都挡住了,只有一点缝隙留给李疏,他手握着佛经,回头瞥了他一眼,冷光湛湛 “你倒是比我还要上心!” 李疏心里打了个突,默默的退到一旁,低声道 “属下不敢” 还不是替殿下关心三姑娘么,算了,他还是别操这个心,不然主子要不高兴了。 第15章 杏林谪仙 两个姑娘将陆晰的事情抛在脑后,在花丛里赏玩了一阵,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忽然朝着二人走过来,起先两人都没注意,直到男子走至跟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 “三姑娘,大姑娘” 两人这才诧异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生的浓眉大眼,看着面生,云淑疑惑,不知道此人为何能认出她来,又见男子腰悬着宝剑,甚是威猛高大,心中生出一丝怯意,往前走了一步,将云沐护在身后。 别看云淑性子温和娴静,可真要到关键时候,也能拿出勇气来,就如此时,她觉得李疏来的反常,便像母鸡一样将云沐保护起来。 云沐倒是平静的很,虽然这辈子是头一遭见面,可李疏的脸她记得很清楚呀。 李疏见云淑戒备,便笑着解释道 “大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是秦王的长随李疏,奉秦王之命,请三姑娘过去叙话。” 云淑听了他所说的,回头看了云沐一眼,似有询问之色,云沐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姐姐,我认得他,他是秦王身边的人” 云淑知道云沐与秦王的关系的确还不错,她比云沐大几岁,懂事的时候便经常看到秦王来府上窜门,云沐小时候最爱粘这位秦王哥哥,既然都是熟人,她就不担心云沐的安危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回头嘱咐云沐道 “早些回来,姐姐在这儿等你!” 云沐点点头,答应了,想了想又说道“姐姐若是累了便先回去,秦王哥哥会送我回来的” 云淑为了小姑娘放心的去,颔首算是默认了。 云沐跟着李疏走了,云淑在原地走了几步,看了会花,觉得走的有些累了,见附近有个小小的八角亭,里头还没有人,便盈盈走过去,在亭内的石凳上坐下。 兴许是刚才走的有些累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水,刚好掏出帕子来擦,却发现袖中的帕子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她四下里寻找,却无半点踪迹,回过头来的时候,正好见到陆晰朝她的方向走了,一双眼睛正瞅着她。 云淑俏脸飞霞,本能的想要避开,发现已经来不及,人已经走近了,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看见他了,若她这个时候离开的话,岂不是太过刻意了,只能站在原地等。 陆晰脚步飞快,一眨眼就到了跟前,他对云淑作揖道 “姑娘,在下陆晰,适才与姑娘在林中见过一面,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云淑近距离的看陆晰的时候,发现这年轻男子面容白皙,五官俊朗,双眸如星,浸着温润之色,高鼻薄唇,倒是生的一副谦谦君子般的相貌,见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云淑这才感觉到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慌将眼神移开,低着头说道 “陆公子,小女子与你素不相识,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姑娘害羞的模样就在他眼前,娇美动人,陆晰只感觉今日来的这一趟是没多的,微微笑道 “姑娘不要误会,方才在林中拾得罗帕,不知是不是姑娘所掉,所以特地来问问姑娘,若不是姑娘的,陆某再去找其他人问一问” 不用去想,云淑几乎可以肯定罗帕是自己掉的,也没多想,只想着赶紧将自己的帕子要回来,便脱口而出道 “我叫云淑,帕子上绣了我的名,公子看是与不是?” 说完之后,红着脸又将目光撇开,一颗心却碰碰乱跳起来。 陆晰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抬手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她道 “倒真是如姑娘所说,这帕子是姑娘的没错,现在物归原主” 云淑飞快的从他手中拿过帕子,匆匆说了声谢谢,便提着裙子,从他身边飞快的跑出去,将要等妹妹的事情也抛诸脑后了。 陆晰目送她远去,手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又放到鼻端嗅了嗅,仿佛手指上还残留着佳人的香味一般。 再说,李疏领着云沐到了杏子林中,杏花开满枝头,热热闹闹的,如同一片片红云停在头顶上,在俗人眼里,杏花是轻浮之花,然而这夜昙寺里住的都是六根清净的和尚,看杏花和看其他花倒是没什么区别。 李疏将她送到林子里就走了,慕容昀并不容易找,云沐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他手里握着一卷书倚靠在树下,看的十分认真的样子。 头顶上的杏花娇艳明媚,花瓣被风吹落了满地,他身穿着白色衣裳,一张脸如同上好的美玉打磨出来的,侧脸俊美,那样深邃的五官,是看一眼都无法忘记的。 他今日并未束冠,只将满头的青丝用一根发带竖在脑后,大袖直裰,翩翩君子,那样随性自然的打扮,让他看起来好像世外的谪仙。 云沐隐隐觉得这一幕看在眼里,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仔细一想,脑海里一片空白,干脆放弃了,提着裙子快步朝他走过去。 还未走近,小姑娘便吐着娇软的嗓音叫了声 “昀哥哥” 慕容昀的目光从佛经上挪开,抬头朝她望过来,云沐已经走到了跟前,慕容昀将佛经藏入袖中,见小姑娘一双水润的眸子眨动,似星星在闪,长睫跟蝴蝶翅膀一般跳跃,看着他的时候,眼里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惊艳。 果然,小姑娘喜欢看他比较随性的穿着,那样的自己对她来说更容易亲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秦王,让人望而生畏,上辈子她跟他说过这句话,她忘了,他还记得。 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同山谷里的溪涧流水声 “沐沐,你来了”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绉纱对襟云锦缂丝芙蓉纹半臂襦裙,那颜色衬得她的肤色越发雪嫩白皙了,手上挽着碧色丝带,纤腰楚楚,苗条又灵动。 她站在自己跟前,脑袋到自己胸膛的位置,等到她及笄那年,还会长高些,褪去少女的青涩,变得娉婷玲珑,曲线婀娜,面若桃花。 慕容昀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有他可以采摘这朵娇花。 云沐打量着他的穿着,忽然掩唇笑道 “昀哥哥,你今日这般打扮,倒真是很特别啊” 云沐本来想说慕容昀穿着随意些,比每日里蟒袍金冠的要好看许多,可想了想,这句话从自己嘴里面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大妥当,便改口说成“很特别” 慕容昀并不觉得尴尬,反倒对云沐看自己的眼神很受用,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云沐这般喜欢看自己,微微笑道 “沐沐觉得不好看么?” 他好像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从前昀哥哥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怎么忽然就计较起来,云沐赶紧摆手道 “不是,昀哥哥穿什么都好看!” 话说出口,似乎觉得哪里又不妥,慕容昀虽然生得好,可没有人敢去评论他的容貌,因为秦王真的是个谁也不敢惹的角色,抬头看慕容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好像没有生气,可他看自己的眼神,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偏偏那样的温柔又深邃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又十分的着迷,云沐怔了一怔,发现自己的心里有头小鹿在胡乱的撞,那么大的动静,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小姑娘的脸蛋在太阳底下,发着柔光,他抬起手,轻轻的触了她的脸颊,云沐却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所有的热度都从那个被他碰过的地方开蔓延了,迅速的扩散到整个脸颊,最后连耳根子都红了。 目光错乱的停在他手中的一块小小的花瓣上,瞬间就明白,自己完全的会错意了,羞愤死了,自己乱想些什么,再看慕容昀,他平静的眼底露出一丝意外,有些挪揄道 “真不错,沐沐懂事了,如今都不让昀哥哥碰了!” 云沐的脸更加红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不过她在慕容昀没露出任何心思的时候,将事情很快就抛之脑后了,转而跟慕容昀扯起其他事情来,两人并肩站在杏子林中,云沐忽然问道 “昀哥哥,你可能见到无因大师?” 慕容昀偏头看着她的脸道 “可是想找无因大师为你题诗?” 云沐很意外“昀哥哥,是如何知道的?” 慕容昀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可他未表现有任何心虚之色,神色镇定的说道 “我今日遇上清辞,他告诉我的,你若是想见无因大师,我带你去便是” 云沐一拍手掌,高兴的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她之所以要慕容昀带她过去,是因为上辈子她是误打误撞进去的,而这辈子她知道可以误打误撞,反而不能做到心无一物,并且这种事情再来一次并不会得到同样的结果,才不得不找慕容昀帮忙。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就听到隔着几排树,传来低低的人语,仔细一听,声音极为熟悉,她回府的日子不长,可对府上的兄弟姐妹和身边的丫鬟都不陌生,这说话的正是紫萍和云胧! 意外之余又觉得好像在情理之中,紫萍从前是郑俏的丫鬟,和云胧这个公子有些关系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她没想到的是,紫萍居然和云胧暧昧不清! 第16章 无因大师 紫萍和云胧是一个小插曲,云沐与慕容昀静立片刻,那边传来紫萍嗲嗲的声音,慕容昀不知为何皱了皱眉,叫上云沐离开,云沐听着也极为不舒服,跟着他一起走了。 两人换了个清静的地方,来到杏子林旁边的一条小溪边上,溪边正好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慕容昀弯身下来,降尊纡贵的用袖子将石头上面的灰尘给拂去,指了指自己擦干净的地方,对云沐说道 “沐沐,过来坐一坐” 云沐也没有觉得不妥,反正慕容昀打小就这般照顾她,走过去坐在石头上面,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慕容昀在外人面前冷漠威严,年少的时候桀骜不驯,可他对云沐却是一直如此体贴温柔,刚才紫萍带来的不快顿时就烟消云散,她问道 “昀哥哥,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问我去找无因大师的事情?” 慕容昀背对着阳光和小溪,俊脸上扬起一丝笑容,他低低的说道 “不是,你上次送了我佩剑,那么宝贵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动人?” 原来是为了剑的事情,那把剑对外祖父来说很珍贵,但是对她来说却是无用的很,还不如送给能用的上的人,她定定的望着他说道 “昀哥哥给我送的药也很贵重,我为何不能送昀哥哥同样贵重的东西呢?” 慕容昀实际上是不喜欢她跟自己这么计较来去,好像有意和自己撇清关系一般,不过他又真心舍不得去怪她,只想慢慢的将小姑娘感化,希望她迟早能明白自己的一番心意,对小姑娘柔和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云沐没察觉出他的情绪,若他不提起,自己倒是忘了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云淑还在那里等着她吧,于是和慕容昀一起回去了。 她走到半路上,并未见到云淑,想必已经先回去了,便直接回了禅房。 她们的禅房和程婓一家的禅房挨着,所以两人进了禅院,便在院子中撞见正往外面走的程婓,程婓顿住脚,看清云沐身边站着的是慕容昀,先是愣了一下,后才回神过来,行了一礼 “见过秦王殿下” 程婓是今上一手提拔上去的,对慕容昀并不如何热情,尤其是看到他和云沐待在一起,心里很不高兴,纵然他乃朝中重臣,虽为门下郎中,可实际上行丞相之职,他权利虽大,不过秦王到底是王爷,他就算再怎么有偏见,这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了。 有程婓的地方,就有他的妹妹程灵璧和云浅,两人皆上前来给慕容昀行礼,这么多年以来,云浅和程灵璧还是头一次见到慕容昀,云浅虽然乐意程婓撞见两人再一起,可看到传闻中的让人闻风丧胆的秦王,还是有些害怕,他身上强大的气息,是一身随性的打扮也压制不住的。 程灵璧却大着胆子抬眸偷偷的看了一眼,暗暗心惊秦王的绝美容颜。 慕容昀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脸上又是那副冷冽逼人的神色,让人心里生出压迫感,不敢去直视他,他微微启唇道 “定国公,你怎么在这里?” 程婓知道慕容昀和云沐兄妹的关系匪浅,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总以为再好的交情也该渐渐淡去,可瞧着却不是这样的,云沐似乎很愿意与他亲近,甚至超过了对他这个表哥。 看着两人之间的亲密距离,慕容昀又问出这样的话来,实际上这句话应该程婓来问慕容昀才对,可却被慕容昀给抢着说了,程婓心里头憋着一股子怒火 “殿下,微臣的禅房也在这里,何况我与阿眉是表兄妹,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言下之意是他在这里名正言顺,反而是慕容昀,在这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慕容昀没多说什么,送完云沐之后,便离开了。 他走后,程婓刚才一直努力维持镇定的脸色终于松垮下来,他脸色难看,皱着眉头说道 “阿眉,秦王乃危险之人,你还是少与他往来的好!” 云沐有些反感程婓说的这些话,上辈子他这么跟她说,让自己顾及镇国公府的利益,不要与慕容昀往来,她听了他的话,可到头来,辜负她的却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她不以为意的说道 “程婓表哥,你管的太多了,昀哥哥和你一样与我镇国公府关系匪浅,他的母妃,曾是我的皇后姑姑,你让我不和昀哥哥往来,是不是也让我和你不相往来” 云沐的伶牙俐齿他算是领教了,怪不得最近老听人说云沐变了,张牙舞爪,如今看来别人断然是没有说错的,她说的这句话,让他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程婓却有些着急,她桃花般的脸颊就在眼前,眉眼生的极为好看,哪怕是含嗔带怒的样子,也让人想起桃花春水,程婓心软了,那股怒意又消去了大半,他解释道 “阿眉,表哥所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 云沐冷漠的打断他的话 “阿眉的事情无需表哥来操心” 然后错开一步,也没和程灵璧与云浅打招呼,就回了禅房。 程婓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双眸中尽是隐忍之色。 云浅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巴不得程婓与云沐彻底闹僵,这样程婓才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见程婓冷着脸,她赶紧过去安慰他,还假意说道 “斐表哥,妹妹的性子就这样,你也别放在心上,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习惯了。” 程婓没搭理她,只是淡淡的将她扫了一眼,然后走开了。 次日一早,云佑便叫云朝与云胧去观棋,云佑虽然见不到无因大师,却与这夜昙寺的方丈虚止大师交情颇好,他与虚止大师约了几局棋艺,问两个儿子有没有兴趣,云朝本来是不愿意去,云沐却执意要哥哥跟着过去,云朝拗不过妹妹,便答应下来。 云沐拿着自己在府上画好的兰草图去找慕容昀,紫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云浅,云浅翘了翘嘴角道 “我就不信她真能见到无因大师!” 云浅是料不到慕容昀还会帮妹妹做这种事情的,在慕容昀的帮助下,云沐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无因大师,他是个年过八旬的和尚,留着一把花白的长胡子,面容祥和,透着一股子与世无争的智慧。 见了慕容昀与云沐进来,他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便笑道 “慕容施主,没想到八年不见,你还记得老衲” 小沙弥请慕容昀和云沐在无因大师面前坐下,慕容昀双手合十道 “多年不见,大师身体健朗,精神矍铄,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小沙弥给慕容昀和云沐看茶,无因大师看了云沐一眼,笑着说道 “看来今日慕容施主,是为这位女施主而来见老衲的” 慕容昀还未说话,云沐便开口说道 “小女子云沐,知道大师乃世外高人,不愿意理会世俗之事,小女子绘了一副兰草图想送给家父,家父素来仰慕大师,小女子想求大师为我的画作题一首诗,家父若是见了大师的题诗,想必会非常高兴!” 她本以为无因大师会推辞这种事情,毕竟他是个方外之人,没想到无因大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老和尚声音平和从容的说道 “既然女施主有如此孝心,老衲岂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一双精光湛湛的眼睛望着云沐,忽然说道 “女施主乃富贵之相,这一生有贵人相助,可无忧无虑,不怨不憎,放下自在,只要一心向善,必有好报” 云沐听他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又是打什么机锋,总感觉无因大师这句话好像藏着什么深意在里头,他似乎都看穿了自己的心事,难道他猜到自己是重活过来的… 想一想脊背上便冒出一层冷汗,她心虚的移开目光,只敷衍的说了一句 “多谢大师指点” 无因大师替她题好诗后,云沐将画轴卷起来,再次道了声谢,除了刚才老和尚的话有玄机之外,一切都是很顺利的。 无因大师见云沐如此客气,便笑着说道 “多年前若非慕容施主替夜昙寺陈情,哪能得到先皇旨意从国库拨出银两,重修夜昙寺的藏经阁,说来,是老衲欠了慕容施主一个人情,今日这个人情总算是还清了” 云沐惊讶了一下,看了慕容昀一眼,见慕容昀神色平静的很,他怎么就把这么大的人情卖给她了,心里头很是感动,又十分后悔,上辈子她怎么就没看清楚慕容昀对自己的好呢 慕容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和云沐一起告辞离开,临走时,无因大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他颇有深意的说道 “慕容施主与这位云姑娘乃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望二位施主莫要一叶障目,宽厚仁爱,福及子孙” 慕容昀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点点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 “今日就此别过,改日再来探望大师” 云沐和慕容昀出了无因大师的禅院,走出梅花阵,回头一看,梅花阵又在不断的变化,刚才的路已经完全不见了。 花朝节后的第三日,云家和程家的人以及秦王都下了山,各自回府去了。 第17章 十八学士 从夜昙寺回来已经半月有余,转眼到了三月初,这天气也是说变就变,一转眼寒雨来袭,将院子里的桃花打的支离破碎,一地残红,翠色和烟老。 院中细雨如丝, 自从回来之后,云沐兄妹与云佑的关系似乎好了许多,兄妹两都聪慧过人,而且容貌都长得极好,这点很讨云佑喜欢,因为云佑风流倜傥,一直就喜欢长相好的,加上云沐隔三差五的去献殷勤,云佑又并非一定要和自己的儿女过不去,云沐容貌精致漂亮,本身讨人欢喜,撒娇的功夫可不比云浅这个姐姐差,第一次对她冷脸,不仅吓不走她,只会让她想方设法的去靠近。 这种方法显然是很管用的,她轻易的就唤醒了云佑这个父亲对她与生俱来的保护和疼爱,将他的心渐渐的就软化了,转眼间,父女之间的关系已经好的不得了了。 云沐院子里的茶花又开了一些,其中有两盆“白十八学士”开的极为娇艳,这并非她从江南带来的品种,而是云佑书房院子里的茶花,是别人送给他的,一直没开过花,有一回,云沐去给云佑请安,正好看见这两盆茶花,便央求着爹爹将茶花送给她。 云佑本来也没将茶花放在心上,便让云沐拿走了。 没想到,只在她的院子里养了七天,这花儿便开放了。 云沐也觉得奇怪,这上京春日里寒冷,茶花一般都在四月五月才能开放,可她院子里有好些茶花都开的极早,好像并不畏惧春寒一般,而且这株“白十八学士”也让人很意外,如今上京城中多的是红色粉色茶花,然白色者,却十分的罕见。 她并没有多去想这个原因,反正她有种花的乐趣,“十八学士”她的院子里有,也不想自己贪多留着,便分别给老夫人与云佑送过去了。 让水仙和绿萼抬着一盆去老夫人那儿,云佑这里就亲自送过去了。 郑俏母女比她要先到,还未走进去,从外头便听到郑俏的笑声,还有云浅娇嗲的声音,云佑爱兰,郑俏便时常借着机会往他书房里布置,费尽心机的去取悦他,只可惜她争了这么久的男人,心里却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或许在云佑的姬妾当中,每个人对他来说分量都是同样的,却想得到他全部的爱。 云沐讥诮的笑了笑,掀开帘子进去,郑俏母女看到她,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 因为外头冷,所以出门的时候,福嬷嬷替云沐穿了件粉色云锦绣芙蓉纹嵌白狐毛披风,雪白的狐狸毛绕在颈上,衬着一张脸越发是白嫩,如同暗夜里的照目的白雪。 云佑见到女儿的模样,眼角都有了笑容,放下手中的狼毫,温和的说道 “阿眉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这种寒冷的天气就别到处乱跑了” 言语之中,已经充满了一个爹爹对女儿的关爱,这些他都是不必伪装的。 郑俏虽然没表示什么,可心里头却着实有些失落,这么多年来,不管她怎么做,云佑始终都偏心眼。 云沐给他请了安,目光在书房内扫了一眼,只见书案上和墙角都摆了好几盆兰花,墙壁上挂着兰草图,这些兰花应当都是郑俏刚送过来才是 她乖巧的说道 “爹爹,那日从你院子里拿走的两盆十八学士,如今已开花了,女儿不想独占,便送来给爹爹” 云浅简直不相信,听到云沐将话说完,顿时就嗤笑了一下,美丽的脸上充满了质疑 “妹妹,你不是随便从院子里拿盆花出来糊弄爹爹吧,爹爹的院子里那两盆花根本开不出花来,你就算想要讨爹爹欢心,也用不着骗他啊!” 说着她还有几分揭穿云沐的兴奋。 云沐并不多说话,命人将花抬进来放在地上,只见茶花枝上开了五朵,其中两朵还是含苞待放,另外三朵已经开了七分,花瓣有十八轮,故称之为十八学士,而且花色洁白,一朵朵又小拳头那般大,亭亭玉立,十分的雅致清艳。 云佑心里一奇,脸上已经露出诧异之色来,云浅却犹自不信 “你院子里那么多茶花,谁又知道这盆是不是爹爹院子里拿过去的!” 云沐还未说道,云佑已经开口了,他神色郑重的说道 “这是我院子里的没错,从前我还不相信有白色的茶花,今日一见,是不得不信了,阿眉,你可是帮了爹爹一个大忙!” 云沐没想到云佑会这么高兴,还有些不明白,云佑便从书案后走出来,站在茶花面前,啧啧称赞道 “其实这盆花乃皇上所赐,乃云南节度使去年献给皇上的,至今没有开花,皇上知道为父喜欢种花,便让为父带回来,如今花开了,为父也好跟圣上有个交待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一盆简单的茶花还有这么大的来头,云沐更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不得了的事情了,云佑也少不了要多夸她几句,这下郑俏和云浅心里头又不舒服了。 云佑人让人将茶花抬出去,好生伺候着,郑俏不想云沐继续抢风头,便笑着转开话题道 “沐姐儿这花的确养的不错,老爷可不能将答应妾身的事情给忘记了,我江州姐姐与姐夫都过世了,我那侄女如今只余下我这么一个亲人,族中长辈又不待见她,她孤零零的受人欺凌,当年姐姐一手将我养大,妾身一想这苦命的侄女,心里头就不是个滋味” 郑俏说着眼眶就红了,她为老怀恩候庶女,姨娘早丧,在府上并不受嫡母喜欢,与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她那嫡母也是很手段狠的,早早就将她的姐姐远嫁到江州,而郑俏为了摆脱这种被人摆布的命运,费尽心机勾.引上镇国公世子云佑,而她也的确是成功了。 云佑不假思索的点头道 “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这事,自然不会食言,明日便派人过去接你的侄女” 云沐的神色却变了,打郑俏将这句话说出口,她就明白她的意图了,她的手在衣袖里狠狠的攥成拳头,心里的的恨意翻滚,上辈子就是因为谢彤儿这个女人,彻底的毁掉了云朝,让云朝声名狼藉,被云佑厌弃,失去世子之位。 她记得上辈子,谢彤儿来云家比现在晚了两年,现在时间提前了,想必是郑俏已经意识到,她们兄妹和云佑已经破冰了,迫不及待的提前下手了,不然的话,郑俏她哪里还会想到距离这么远的侄女儿! 既然云佑已经答应了,再要改变也来不及了,只得等谢彤儿来了再说。 云沐心事重重的离开云佑的书房,路上却撞见两个人,一个云胧,另一个人却看着面生,瞧着打扮像是某家的公子少爷,高挑修长,云沐没怎么注意看,只叫了声“四哥” 云胧点点头,脸上神色也淡淡的“三妹妹” 云胧在孙辈男儿中排行第四,而云沐在孙女当中排行第三,所以才这般称呼。 云沐也没多说什么,打完招呼就走来了。 而云胧身后的男子却仿佛被勾走了魂魄一般,呆呆的望着云沐的背影出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头这便将人给记住了,问云胧道 “刚才那位是你的妹妹,为何我从前不曾见过?” 云胧偏头望过去,见身边男子眼里露出一丝精光,似乎对云沐来了兴趣,此人乃安国公的三公子江重楼,年十六岁,当今江皇后的亲弟弟,虽未曾娶妻,可却是个风流好.色,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丫头,云胧眸子眯了眯,反正又不是他的亲妹妹,何须他来珍惜,颇有深意的说道 “她是朱夫人的女儿,一直养在江南,去岁冬日才接回府上来” 江重楼不着痕迹的“哦”了一声,心里头却另有计较。 谢彤儿还未来,云沐忙着在做另外一件事,自从在夜昙寺杏子林中偶然听到紫萍跟云胧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她便让人多留了个心眼,从院子里叫了个负责洒扫的丫鬟,暗中盯着紫萍。 今日午后,紫萍又寻了个借口出院子,绿萼便将院子里那名叫齐儿的丫鬟叫过来,贴着耳朵说了几句,那丫鬟点着头,一溜烟就跑出去了,再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云沐坐在罗汉床上,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静静的听着那丫鬟将所见所闻如数说出来,那丫鬟倒是机灵的很,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云沐瞄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 “你叫什么名?” 齐儿恭谨的说道“奴婢齐儿” 长相虽然平凡,可一双眼睛却很是灵活,云沐点点头,说道“你做的不错” 吩咐水仙给她打赏银子让她下去了。 齐儿一走,绿萼就忍不住破口骂起来 “紫萍这个小蹄子,可真是不安分,居然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不知廉耻的事情出来,姑娘,这种人你可千万别让她待在身边了!” 云沐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说道 “急什么,就算我们不动手,你以为郑夫人是吃素的?” 云胧是她的命根子,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坏了儿子的前程。 第18章 谢家表姐 云沐故意让人在府上散播谣言,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郑俏的耳朵里,郑俏气的就摔了一个茶盅,美艳的脸蛋极为扭曲,她气的心肝都在发颤,云沐那死丫头没给让自己少受气,谁知还被自己人给反咬一口,撒气起来将一屋子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有她身边的李嬷嬷还敢说句话 “夫人,如今生气也不顶用,紫萍不过是个小丫头,犯不着气成这样子,依老奴看,不如找个借口,将她给撵出去就是了,老夫人和三小姐才是咱们真正的对手呢” 郑俏听了话冷静下来,坐着想了片刻,脸色阴沉沉的 “李嬷嬷,你去青箩院跟三姑娘说一声,就说我院子里新来了几个丫头过来侍弄花草,刚来不久,还不懂如何打理花草,让三姑娘把紫萍借来与我一用” 只是便宜云沐那丫头了,紫萍的事情除了她还能有谁知道,她故意放出风声,就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紫萍,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要对付云沐多的是机会,可紫萍留下,终究会坏了她的好事。 李嬷嬷过去说这事的时候,云沐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直接让李嬷嬷将紫萍给带走,紫萍还巴不得去郑俏的兰苑里头,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出三日,郑俏便无缘无故的丢了只金簪子,派人满府都找遍了,最后在紫萍的屋子里将东西给找到了。 郑俏马上就翻了脸,紫萍百口莫辩,也没处说情,想要找云胧来帮她,云胧却根本没有理会这等事情,镇国公府百年世家,是断然留不得这等奴仆在家里头继续呆下去的,将紫萍打了三十板子,发卖到窑子里去了。 紫萍一解决,云沐心里轻松了不少,可一转眼,谢彤儿便到了府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云沐正好在院子里剪花枝,听绿萼匆匆来报,手上一不留神,便将花枝剪了好大一根下来,绿萼见她神色不对劲,担心的问道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云沐放下手中的小花剪子,站起身来,敛尽眸中那一抹复杂之色,平静的说道 “我没事,走,咱们去前院看看” 因为府上来了个表小姐,所以各房夫人都带着姑娘公子过来了。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一会儿,人都到齐来,等云沐过来,老夫人便招招手,让云沐坐到自己身边来,云溪见着云沐和祖母亲昵,也要过去凑热闹,和云沐一左一右挨着老夫人坐着。 不多时,几个婆子便领着一个年方十四岁的姑娘进来了,她一身嫩绿色绣折枝玉兰花齐胸襦裙,丝带束着细细的腰肢,双臂上挽着一条粉色的丝绦,乌发挽成单刀半翻髻,发间插着一支金累丝嵌松绿石簪子,瞧着款式有些旧了,虽衣裳不新,可这姑娘看着水灵灵俏生生的,便是穿什么在身上也好看,款款走到人前,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彤儿见过老夫人” 转头看向郑俏“见过姑母” 谢彤儿与郑俏依稀有些相似,眼波妩媚,只不过这气质是全然不一样的,谢彤儿看起来娇怯温柔,面容月光一样的白,眉清目秀,弱质纤纤,体态如三月烟柳,楚楚可怜,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上辈子,她就是靠着这张脸让人一丝戒备也没有,轻易的让云朝失去戒心,在他的茶水中下药,让云朝着了她的道儿,最后身败名裂。 此时,谢彤儿虽然是规规矩矩的,可眼角的余光却在偷偷的扫视众人,从前,她只不过待在江州知府衙门后院里头,把那儿当成最好的地方,今日来到镇国公府,一路过来,见国公府气象恢弘,方才知道什么才是大户人家,见了这屋内的几位小姐,才知道真正的名门闺秀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地儿锦绣成堆,满眼都是珠环翠绕,衣香鬓影,这才是她想要来的地方,谢彤儿内心一番计较,郑俏看到侄女,忽然间眼眶就红了,站起身来拉着谢彤儿的手,哽咽道 “好孩子,来了就好,往后就在府上好好住着,姨母会将你当做亲女儿一般对待” 谢彤儿点点头,这姨侄情深,抱头又是一顿哭,等收了眼泪,郑俏才跟她一一介绍起府上的人来,介绍到云沐的时候,谢彤儿来之前就打听清楚了,云沐是镇国公府名副其实的嫡女,可与自己姨母的关系却并不大好,她也只打了声招呼,转头看向云浅的时候,便热络了许多,上前握住云浅的手,微笑着说道 “浅妹妹,在江州的时候,听娘时常提起你,说你是个大美人,今日见了果然是没错,妹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云浅的确生的还不错,还未及笄,却已经有了丰腴高挑的身段儿,玲珑婀娜,鹅蛋脸儿,五官美艳,如同枝头上盛放蔷薇,加上她似乎天生长着一双不□□分的眼睛,眼尾似带着勾子,有些惑人。 谢彤儿暗暗心惊,同时又有些妒意,姨母和娘亲一样的出生,可姨母和表妹却活得如此光鲜,而自己却双亲早逝,孤苦无依。 谢彤儿被安排在绿腰院里,这里离郑俏的兰苑并不远,只需半刻钟的路程。 第二日,只有云淑去念书去了,剩下的四个姑娘都在府上,几个姑娘便一起去园子里玩耍,云沐也难得去凑一会儿热闹,因为知道也是这一次,谢彤儿头一回见到云朝,被他的风采迷倒,暗暗里惦记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沐不想要谢彤儿遇上云朝,她暗中派了绿萼去半路上等着云朝,只要他一回来,便绕着路去青箩院,不让他与谢彤儿见面。 可这避得了一时,避不开一世,在一个府上,迟早两人还得撞上,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谢彤儿不对云朝上心呢! 她一路上冥思苦想,云溪见她一直没说话,回过头来看她,眼里露出疑惑之色 “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云沐收敛起脸上的神色,笑了笑说道 “没事,走吧,咱们也去湖边看看” 她所说的湖,便是镇国公府的人工湖泊,里头养了很多的锦鲤,春风一阵阵过,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鱼食早有人准备好了,只等主子们过去,想要投的时候随手拿起一点撒入水中,如今谢彤儿和云浅越发关系紧密,两人要好,便将云沐和云溪抛在脑后,后面两个姑娘倒是不怎么介意,各自玩各自的,这边云溪拿着鱼食投喂也很是起劲,见数千条锦鲤朝着这边涌过来,拍着手欢快的跳起来。 正几个姑娘在湖边观鱼的时候,云胧今日休沐,云佑下朝又早,今日天气又好,父子两刚从书房出来,一路便走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云佑虽步入中年,可这些年他保养的极好,依然保持着身材,加上宽袍大袖穿在身上,显得风采不俗,而且他看起来比一般的年轻人更沉稳大气,云胧虽然也是个翩翩少年郎,可与他比起来,显得就太嫩了些。 父子两听到少女们的笑声便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远远看去,几个身姿窈窕的姑娘立在湖边,裙裾飞扬,明丽活泼。 刚好,姑娘们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便停下手中的动作,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湖边上栽种的都是垂杨柳,几个姑娘站在杨柳树旁边,给云佑请安,云佑的目光在几个姑娘身上扫了一眼,最后停在谢彤儿的身上,他听到她刚才叫自己“姨父”,想必就是郑俏从江州接回来的侄女了,他淡笑着让姑娘们免礼,然后对谢彤儿说道 “丫头,你来府上可还习惯?” 谢彤儿抬起头来,眸光如春日的湖水般,柔柔的就朝云佑望过去,她羞怯的说道 “多谢姨父关心,彤儿很是习惯” 这样云佑父子的眼里便撞进这样一张脸,白皙干净,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眉如远山含烟,眸光柔软,琼鼻秀气,小嘴嫣红,虽然不是绝色美人,可胜在有种温婉柔弱的气质在里头,轻易的勾起了男人的一种保护欲。 云佑颇有深意的看了谢彤儿一眼,见她身上还穿着旧的衣裳,站在镇国公府上众多姑娘当中,就稍微显得寒碜了些,他微笑着说道 “往后想要什么尽管跟你姨母开口,别拘着自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 云胧虽然未说话,可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谢彤儿,在他眼里,谢彤儿的美丽是与旁人不同的,这里头长相最好的是云沐,精致华美,云浅是妩媚娇艳的,而云溪则还是个小女孩儿,妍媸各态,可谢彤儿身上却有种如水般的温柔。 云沐看着这父子在二人的神态,眼里藏着精光,这下好了,根本不需要她去想办法了,她所担忧的事情已经迎刃而解了,有这两个人插手,谢彤儿就算惦记着云朝,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她记得上辈子,哥哥身败名裂之后,谢彤儿背着哥哥与云胧私会,难道两人其实一开始就暗通款曲了? 更让她意外的就是云佑了,没想到爹爹居然连这种心思都动,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的。 第19章 兰草图失 每回云沐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朱老夫人都是特别开心的,何况这段日子又听说云朝兄妹与云佑关系好了不少,心里头很是欣慰,想到过几日便是云佑的生辰,虽然不是整岁生辰,但自己家热闹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知道孙女一直在讨云佑欢心,也知道这回云沐还特地给云佑准备了礼物,便笑着问道 “乖乖,快跟祖母说说,你替你爹爹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云沐坐在老夫人身边的绣墩上,眨着眼睛说道 “祖母,爹爹平日里最爱的便是兰花和草书,孙女的兰花不及郑夫人院子里的好,便让夜昙寺的无因大师给孙女所画的兰草图题了几句诗” 老夫人一听,顿时就觉得孙女果然是个极为有悟性的,又为孙女的行为感到惊讶,连连夸赞道 “好孩子,亏你想的出来,还能让无因大师来给你题诗,可是了不得了!” 这句话被刚好从外头进来的云淑听到了,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妹妹居然真的见到无因大师了,按捺住心里头的欢喜,进来和老夫人请安,云淑是个懂得知进退的孩子,老夫人也颇为赞许她,她如今在族学里念书,才华也是尤为出众的,老夫人对她也关心,眼看着她快到了及笄的年纪,已经在暗地里帮她物色夫君的人选了。 云沐和云淑是一起离开的,云淑便好奇的问云沐是怎么做到让无因大师为她题诗的,云沐便将慕容昀带她过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云淑心里头感慨,这个眼高于顶的秦王殿下居然对妹妹这般好。 云淑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书法,就连云佑看了她写的字,也要夸赞几句,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想要去云沐那儿看看,不大好意思的开口道 “三妹妹,你那幅画,可否借姐姐拿到院子里看一看,姐姐保证,看完之后务必归还” 云沐看着云淑渴望的眼神,不忍心拒绝她,点点头道 “好的,姐姐随我去院子里,我将兰草图借给你看便是” 云沐将兰草图装在一个长长的匣子里面,给云淑的时候,是让她连匣子抱走的,云淑高高兴兴的走了之后,刚才云淑在的时候福嬷嬷不好多话,等她走了,福嬷嬷便在云沐跟前说道 “姑娘,那幅画可是你好不容易从无因大师手上求来的,让大姑娘拿过去,这也太大意了些” 云沐端着青花缠枝牡丹纹茶盏,用盖子将茶末子拨了拨,给她投去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大姐姐的为人我清楚,她是最知分寸的,不会出任何意外” 云淑抱着匣子回去,拿到自己的书房里,丫鬟秋雁见她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十分高兴的样子,便笑着问道 “姑娘,今日是遇着什么好事了,怎么这般高兴?” 秋雁是云淑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丫头,向来是规规矩矩的,云淑也信任她,将匣子往黄花梨盘螭纹长案上一放,回头看着秋雁笑道 “今日的确是遇到好事了,三妹妹将她画的兰草图借给我看几日” 秋雁更加不明白了 “姑娘对兰花也并无特别的喜爱,为何一副兰草图就让姑娘这般高兴了?” 云淑将匣子打开,将里头的卷轴拿出来,秋雁赶紧过去过去将匣子拿开到一旁,云淑拆了上面的线,将卷轴缓缓的在桌上铺开,回头对秋雁说道 “你有所不知,这幅画上的字是无因大师题的,他的书法乃是当世一绝,多少人花钱都买不到的,我今日能见到大师的真迹,自然是高兴” 这些消息,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到了云浅的耳朵里,云浅早就知道云沐要送兰草图给云佑,还知道她要找无因大师题诗,原本以为云沐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她还真做到了。 都知道云佑爱书法,若是收了那副画,从此怕是要对云沐彻底改观了,她断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日,打听到云淑去族学里念书去了,便带着丫鬟去了云淑的白露院,让秋雁将那副兰草图拿出来,秋雁知道这二小姐盛气凌人的,最难伺候,因此便不敢怠慢,将兰草图拿出来给她,谁知云浅二话不说,便连着匣子将画一同带走了。 第20章 兰草图失 云淑下学回来之后,得知此事气的吐血,愁着脸去青箩院将事情告诉云沐,说着就哭起来,云沐没想到云浅居然如此公然抢夺她的画作,完全没将她放在眼里,她憋着一肚子的火,脸上却表现的很是镇定,还安慰云淑 “姐姐,莫要哭,我相信你,我与你一起去将画拿回来” 云淑收了哭声,脸上却仍然带着愧意,点了点头。 若不是她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云浅又怎么知道画在她的房间里。 姐妹二人带着丫鬟去了云浅的秋水院,云浅正与她的表姐谢彤儿正在屋子里绣花,见云沐和云淑一块儿进来,便站起身来,盈盈笑道 “今儿是怎么了,大姐姐和三妹妹这种稀客都来了我的院子里!” 云浅是家中的嫡女,吃穿用度向来是最好的,她屋子里的布置也华丽的很,云沐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房内书案上的红漆木长匣子上面,那正是她拿来装兰草图的匣子,她收回目光,平静的说道 “二姐姐,听说你从大姐姐那儿将我的兰草图给拿走了,现在请还给我” 云浅也不糊涂,云沐这么一说,她似乎马上就明白了,她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唇上扬起明媚的笑容,说道 “那副画原来是三妹妹的,这个姐姐倒是不知,只那日在大姐姐的房中偶然看到,瞧着喜欢,大姐姐又不在,便跟大伯母说要借来看看,大伯母也答应了,我便拿过来了,没想到画是妹妹的,既然妹妹已经来了,那便将画拿回去吧” 她说的并未有半句假话,当日她的确跟大夫人提起过,大夫人并不重视云淑这个女儿,又不想驳了云浅的面子,便答应下来让她拿走。 云浅说完,便给身边的丫鬟蓝玉使了个眼色,蓝玉机灵,赶紧从书案上将匣子拿起来,走到云沐身边,将画交给她身后的水仙。 谢彤儿明知这姐妹二人不对付,还当做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温和的笑道 “只不过一幅画,都是自家姐妹,可千万别伤了和气” 云沐没有搭理她,拿了画,和云淑一起离开了。 走到路上云淑又是满心的歉疚,心里头始终有些担心,便提醒云沐道 “三妹妹,你倒是检查一下,万一二妹妹将画给弄坏了,又该如何是好?” 云沐回过头来,目光温和的望着云淑道 “姐姐,这幅画你不要再担心了,我相信是真的” 云沐都说了这样的话,云淑便不好再说什么,与云沐分别之后,她便回了院子里,将秋雁与夏蝉给叫过来,两个丫鬟里她更加其中秋雁些,因为秋雁通些文墨,和夏蝉关系没那般好。 云淑的脸色很难看,两人跟了她这么多年,还没有见到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在云淑的逼问之下,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是夏蝉这个丫头一直觉得主子偏心眼,看重秋雁,而冷落她,心存怨怼,反而是秋雁与夏蝉关系好,两个丫鬟睡一屋,便将这事情说与夏蝉知道,谁知,夏蝉却将消息透露给了云浅,还领了五两银子的赏钱。 尽管夏蝉哭着喊着求云淑原谅,可云淑是铁了心肠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丫鬟绝对是留不得的,因为夏蝉的卖身契在她手上,她便直接将她给打发出了镇国公府。 这样对云沐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云沐那头,将画拿过去之后,水仙想要打开去看,云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道 “别看了,那幅画是假的!” 水仙一怔,惊讶道“小姐为何知道是假的?” 云沐淡淡一笑“你以为云浅会将真的给我么?” 水仙收回手,暗暗觉得可惜,皱着眉道 “那可怎么办,那幅画是小姐好不容易求来的,如今却被二小姐给拿走了,小姐拿什么东西送给老爷?” 云沐非常平静,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拿起一块芙蓉绿豆糕,咬了一小口,慢条斯理的嚼了嚼,不甚在意的说道 “她拿走了又如何,那幅画上有我的名字” 既然小姐这般笃定,水仙自然是相信她,想着画上既然写了小姐的名字,那如果二姑娘拿来当做献给云佑的寿礼,若是被人当众拆穿,岂非很丢脸? 转眼,云佑的寿辰就到了。 一大清早,云朝兄弟便在大门外迎接客人,虽然不是整岁生辰,然而云佑是朝中的中书令,位高权重,想要趁此机会来巴结他的可不少,备礼物前来道贺是必不可少的,不过云佑这边大部分是拒绝了,只收了小部分关系要好的,留下人在府上用饭。 他虽然极力低调,可府内终究还是要比平时要热闹许多的,前面的花厅里头也坐满了人,大多数是朝中权贵及家眷,府中的小辈们也都准备了礼物,献给他做寿礼。 第21章 寿礼之争 正厅的主位上坐着朱老夫人和云佑两人,很快到了献寿礼的环节,云佑乃国公府的主人,他什么都不缺,各位准备寿礼也不过是一片心意,按着辈分来,先是府中云沐的各位叔伯,然后才是众位兄弟姐妹,大房,二房主母及众姬妾,以及三房都献过了,大伯父官职较低,只领着一点微薄的俸禄,大部分还靠着国公府的例银过日子,礼物不算贵重,云佑并不会放在心上,倒是郑俏看着那份礼觉得寒碜,脸色淡淡的。 三房的慕容氏乃宗室女,云佐与云佑又是亲兄弟,她备了厚礼,郑俏看着那份礼物,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些,她是不敢得罪三房的 可三房的慕容氏又看不上郑俏这个女人,她出生名门,老夫人又看得起她,若不是不想管府内的闲事,这国公府主母的位置轮不到郑俏。 这两个不是重点,云沐来府上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云佑所有的姬妾,虽然是重活过来,可她对这些人都没什么印象,三叔和大伯都没有妾室,云佑的妾室足足有七个,其中还不包括那些安置在院子里没有名分的,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体态婀娜,莺莺燕燕,她记得其中有个凤姨娘年纪最小,足可以当做云佑的女儿了,他也真的是下得了手。 虽然都是妾室,不过这些女子可并非空有美貌,都有才艺傍身,跟着云佑不仅是因为他有权势,更重要的是他风度翩翩,俊美沉稳,又懂女人心思。 郑俏看到这些人心里虽不舒服,可脸上还是维持着主母端方的笑容。 轮到小辈们,长公子云朋送的是一个童子献寿的玉器摆件,云淑送的是自己的绣品,云朝送的是一副玉制的黑白棋子,云腾不在家自然就不用管这些礼节,云溪准备的是上好的陈年普洱茶,轮到云浅和云沐的时候,郑俏便高兴的对云佑说道 “老爷,这位为了准备你的寿礼,浅浅可花了许多的心思,她这份孝心可真是难得!” 云佑点点头微笑,看着正厅中央站着的少女,若不和云沐比,云浅也算得上是个难得的美貌佳人,明媚灿烂,云佑笑道 “不知浅浅给爹爹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云浅笑了笑,瞥了云沐一眼,见她神色平静的很,以为云沐还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让蓝玉将匣子端过来,云淑看到这个匣子,神色立马就变了,她咬着唇,这不正是那日她们从云浅那儿拿回来的匣子吗?里面装的是云沐画的兰草图,她抓紧帕子…难道…难道是,真的被掉包了? 她心里头暗暗着急,看着身旁的云沐,却见她神色淡淡的,三妹妹…她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云浅已经将匣子打开了,把兰草图缓缓打开在云佑面前,声音清脆的说道 “爹爹,这是浅浅画的兰草图,上面的诗是浅浅求夜昙寺的无因大师题的诗,浅浅知道爹爹一直很喜欢草书,而无因大师的草书可谓为天下一绝,浅浅将这幅画送给爹爹,祝愿爹爹松鹤常青,日月长明。” 云佑眼里露出惊讶之色,在夜昙寺的那几日,他都在与醉心于棋艺的虚止大师下棋,甚少去关注几个子女,因此云浅到底在做什么他也不清楚,没想到这孩子瞒着他,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无因大师的真迹他在夜昙寺看到过,果真与这个是一模一样的,而让他意外的是,似乎那兰草图画的更有□□,生于幽谷,清雅高洁,云佑有些动容,夸赞道 “好孩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机缘,你这份寿礼,爹爹很喜欢,兰草图画的很好,你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 云浅在他说道画技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一滞,眼角余光瞥见云沐,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她心一虚,将目光迅速的收回来,乖巧的说道 “谢谢爹爹夸赞” 云沐将这幅场景收在眼底,等云浅说完,便缓缓的站起身来,走过去到云佑面前,说道 “爹爹,你错了,这幅画是女儿所画,送给爹爹的,前些日子被姐姐拿去观赏,姐姐说要还给我,谁知姐姐将真的留下,还给女儿的却是一副假的画作,请爹爹为女儿做主!” 她的声音不大,娇娇软软的,如同枝头上的倦莺语,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晰,程婓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被她吸引过去了,今日云沐穿着一身粉色芙蓉纹齐胸襦裙,手臂上挽着嫩绿色的轻纱,头发挽着元宝髻,发间插着金累丝牡丹嵌粉碧玺簪子,肤色泛着白瓷一般的釉光,长眉毛轻轻的眨动,眼睛跟水洗过的黑曜石一般。 程婓呼吸微微一滞,目光不自觉的就落在她身上。 云佑一怔,眸光看向小女儿,透着锐利之色,他镇定的说道 “沐沐,你有何证据说这幅画是你的?” 整件事情,大夫人和云淑,以及郑俏和云浅,还有谢彤儿都是知情的,云淑有意想要替云沐辩驳,被大夫人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云淑知道她娘是怕得罪郑夫人,她不敢违拗她的意思。 云沐不紧不慢的说道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因为大姐姐想要看无因大师的书法,女儿便将画借给大姐姐看上几日,谁知姐姐不管不顾的就从大姐姐那儿将女儿的画给拿走,姐姐将画临摹了一份,真的给自己留下,假的去还给了女儿,爹爹若是不信,女儿这里还有那幅假画!” 众人听了她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神色不卑不吭,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在座的人都是豪门贵妇和当朝权贵,这里面的原委一看就明白了,定然是郑俏和云浅容不下继妹,没想到居然用这种手段,也太卑鄙无耻了。 一些异样的目光便落在郑俏和云浅的身上,郑俏的脸色一阵阴晴不定,暗骂云浅这个小蹄子坏事。 云朝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妹妹没让他知道她找过无因大师,可没想到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这么算计妹妹,心中憋着一团怒火。 郑俏母女,真的是太过分了! 水仙配合的将那幅假画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云佑看着两幅画,目光将两幅画扫了一遍,那幅假画虽然逼真,但是细节处到底没有真画细腻,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云佑精于此道,一眼就识辨出了真假。 他见女儿神色笃定,眼睛里透着坚定之色,如果云沐说的是真的,那么说假话的就是云浅,难怪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大女儿的画怎么忽然就精进了这么多,而且她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见到无因大师,看向云浅的时候,眼光转冷,他说道 “浅浅,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如你妹妹所说?” 云浅最会演戏,嘴巴一扁,马上眼眶就红了,“碰”的一下跪倒在地上,她眼里面蓄满了泪水,委屈的说道 “爹爹,女儿知道妹妹一直对我不喜欢,可她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我这幅画分明是我自己画的,并拿到夜昙寺三跪九叩的去求无因大师,大师才帮女儿题诗的,妹妹这般颠倒黑白,爹爹,你不要相信妹妹说的画!” 她一副言辞恳切的模样,云佑的心里又有点动摇,目光中露出一些疑虑 云沐听她信口雌黄,冷笑道 “姐姐,你如何证明这幅画是你的?” 云浅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嘴硬道“这幅画在我的手里,自然是我的,还用得着证明么?” 云沐嘴角扬起,她笑了 “哦,是么?恐怕是姐姐没法证明这幅画是你自己的,但是我能证明这幅画是我的!” 目光转到云佑脸上,她说道 “爹爹,这幅画上有女儿的私印,印在兰花花瓣上,不容易察觉,请爹爹仔细看,若真是姐姐所做的画,为何上面却刻了我的私印?” 云佑沉着脸,让人将画拿到跟前来,他的目光在画上逡巡了一眼,果然若是不细心,很容易忽略这一点,在兰花花瓣上真的看到了如新月眉一般的黑色印记,用小篆写了阿眉两个字。 那个临摹之人,虽然能看出来这是私印,但是顾主只要他画的一模一样,至于为什么要临摹他自然就不多问,云浅也是太大意了,没有细细的去研究,所以才忽略了这一点,听到云沐说的这番话,她神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云沐以为,这样就可以揭穿她么? 什么也不用说,这已经可以证明一切,云佑哼了一声 “浅浅,这上面的确有阿眉的私印,你又如何解释?” 云浅面不改,她继续歪曲事实道 “爹爹,女儿错了,女儿的确是隐瞒了爹爹,因为我知道妹妹作画在我之上,这幅画是我求着妹妹画的,打算在爹爹生辰之日送给爹爹,她画的这些几盆兰花还是女儿院子里的君子兰,谁知道到了今日,妹妹却忽然反悔了,说这幅画是我调换过的,女儿真的是冤枉啊!” 云沐心中大骇,她怎么也想不到云浅居然这么不要脸,连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她稳了稳心绪,克制住怒火,外面却忽然进来一个小厮,上前说道 “老爷,秦王殿下来了!” 第22章 教女无方 第22章 皇上对秦王爱重,没有人敢怠慢他,云佑神色镇定的让小厮将人给请进来。 秦王负手出现在门口,所有人的面色一肃,正厅内官员和女眷们都站起身来,纷纷给他行礼,慕容昀大步走进来,神色冷淡又威严,薄唇微动 “免礼” 他从容的走到云佑面前,睨着他说道 “今日本王奉皇命前来,替镇国公送寿礼,镇国公为国事操劳,这些年也真是辛苦你了!” 秦王俊美英武,贵气天成,双眸凌然生威,声音虽然不大,说的话却透着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力量,他的举手投足间已经完全具备王者的风范,云佑早就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气暴躁的少年,站在他眼前的是一条狼,有着锋利的爪牙,哪怕他潜藏的很深,云佑却没有掉以轻心。 圣上这么相信这个弟弟,是不是太大意了些。 云佑敛神,拱拱手道“秦王殿下过誉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为皇上效力,乃我臣子本分” 慕容昀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云佑赶紧吩咐下人摆椅子让秦王殿下坐下,慕容昀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两人是面和心不可,明争暗斗是常常有的事情,不过这回秦王殿下能放下成见,亲自登门拜访,倒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不过皇上也很奇怪,秦王和镇国公关系好了,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皇上经年疾病缠身,膝下并不子嗣,难道当着要立秦王为皇太弟,继承皇位么?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的,可圣意难测,今上虽然身子虚弱,脑子却不简单,要不然当年怎么让镇国公和定国公府这两大顶级豪门世家都支持他上位呢。 众人心里头诸多猜忌,慕容昀却将目光落在云沐身上,他看了她一眼,见小姑娘今日穿着粉色的襦裙,十分娇俏,衬着一张脸明媚动人,此时那一双水灵生动的眼睛正在他脸上流转,她看自己的眼神直白而又毫无心机,慕容昀嘴角轻轻一勾,他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兰草图,还不止一幅。 不过他一眼就看出来,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见云浅也站在人群中间,对于镇国公府的事情他向来是了如指掌,这点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一脸明了之色,回头看了云佑一眼 他微微笑道“看来云大人遇到难事了?” 与其说是云佑遇到难事,还不如说是云沐遇到了难事,他今日就是打着贺寿的幌子来帮云沐的。 云佑神色一僵,有些尴尬的说道 “小女不懂事,让秦王殿下见笑了” 慕容昀端起斗彩粉地花鸟纹小盖钟,用盖子拨了拨不茶沫子,低头喝了一口,随后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小案桌上,摇摇头道 “云大人,此言差矣,这幅兰草图画的细腻生动,是在是一副不错的作品,当日在夜昙寺无因大师的住处,本王有幸看过一眼,世人都知道大人爱兰花,令千金拿着兰草图去无因大师的梅花禅院去求他赐字,这份孝心当真是难得” 云佑很是诧异“秦王殿下见过此画?” 慕容昀点点头“那日我与无因大师谈论佛法,正好见云三小姐闯过梅花阵,拿着这幅画来求无因大师,上面还有大师的题字,本王是不会认错的,要知道大师的梅花阵不是寻常人能破的,三姑娘机缘极好,这才误打误撞的见到了大师” 今日云沐和云浅也想不到慕容昀会忽然出现,云沐原本想,不管云浅今日如何狡辩,这事情她是不占任何礼的,她总能想到法子来说服云佑相信她,何况还有大夫人大姐姐这些证人在眼前,不怕她狡辩,可是慕容昀的出现,却让她少花了不少力气,他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完全扭转过来了。 慕容昀开口之后,云浅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经过他这么陈词,恐怕云佑是不会相信,她刚才说的话,费了这么大劲准备的礼物,几乎是冒着被困梅花阵的危险换来的东西,又岂会随意送给别人,何况这难做的多让云沐做了,她只不过白白得了一个便宜,不管这幅画到底是不是云沐要送给他的,单她为这件事情付出这么多,云佑的心已经就偏到云沐身上来了。 云佑顿时心中就明了了,他怎么也想到云沐居然有这份孝心,亲自画兰草图,还亲自闯阵求字,这份心意实在是太难得了,云佑心里头被感动了,这些子女们有谁能为他花这份心意呢,云沐还是头一个啊,而自己这么多年,居然一直忽视她冷落她,将她当成自己心头上的伤口,轻易不肯去碰触,愧意占据了他的大脑,堂堂中书令大人,在众人面前动容的说道 “好孩子,是爹爹错怪你了,你有这份心,爹爹真高兴,这是爹爹毕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这下,父女之间多年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云佑不在逃避这个女儿,那激动的情绪只停留了一瞬,他的神色便再次转为严肃,目光落在云浅身上,他脸色虽然平静,可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浅浅,阿眉,你们跟爹爹过来”抬眸又看了一眼郑俏,郑俏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全部因为这个眼前瘪回肚中去。 云佑一贯是面若春风的神色,当他真的冷淡下来的时候,那就是心里头真的是在生气,这次云浅彻底的将亲爹给惹怒了,她心里头害怕,朝郑俏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此时此刻的郑俏,也无可奈何。 正厅内的客人有人招呼,云佑将两个女儿带到书房里去,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大女儿 “浅浅,你跪下,告诉爹爹,你为何要对妹妹做这种事情?” 云浅明白,若是自己还咬着不放,只会让爹爹更加嫌弃自己,她从小在云佑身边长大,最是了解云佑的性子,打小只要爹爹一生气,她拖着他的袖子撒撒娇总会没事的,云浅跪在他的膝下,小嘴一撅,神色说不出的可怜 “爹爹,女儿也是一时糊涂,嫉妒妹妹的兰草图画的这般好,让人心里生出羡慕,求爹爹原谅,女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说着,竟然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仿佛受了委屈的是她一般。 她姿态放的这低,完全就是一副悔改之色,云沐站在一旁看着不住冷笑,她这位姐姐可当真会演戏啊,每次都用这种方式来让云佑心软,云佑一直就疼爱她,在他面前,女儿永远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虽有心要责罚,可到底是舍不得的。 不过,云佑到底不是个普通的男人,他理智又无情,在他心里,永远将利益和自己看的最重要,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他不给女儿点惩罚,那他就是教女无方,他冷声道 “浅浅,往前不管你做了多少错事,爹爹都能原谅你,可今日你居然用这种方式换了妹妹的画,还据为己有,你这么做不仅伤害了你妹妹,还让为父感到非常的失望,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在众人面前揭穿,传出去了,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么?” 往后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欺负妹妹了,云浅这下知道事情严重了,她惊慌起来,扯着云佑的衣袍下摆,哽咽道 “爹爹,女儿下次不敢了,你原谅女儿一次吧” 云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眸光冷静又无情,声音冰冷 “浅浅,爹爹是一家之主,若是纵容你做这样的错事,往后不知别人会怎么说爹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是犯了错,总该受到惩罚,才能让你记心,此事非同小可,你妹妹也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不能让她平白受了这个委屈,罚你去佛堂禁足一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半步!” 她才不要去佛堂禁足,云浅不甘心,她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为何云沐回来,爹爹便和其他人一样,都对云沐好,是云沐…是云沐的错,她根本就不应该回来,是她害了自己! 说着,她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云沐一眼,那表情恨不得将她吞下去一般,云沐不动声色的扬扬嘴角,她的眼睛毫无惧意的与她对视。 上辈子,云浅抢走了她的一切,这辈子,她要她全部还回来,一样样的还,她也要她尝尽那种绝望又心痛的滋味。 郑俏匆匆赶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顿时心里一慌,顾不得礼数,赶紧推开门进来,她往前跪倒在云佑面前,着急的恳求道 “老爷,浅浅还小,你不能这样惩罚浅浅,她有什么错,总归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对,就让我代她来承受吧!” 云佑的眸光扫了她一眼,他铁青着脸,冷哼了一声道 “你本就教女无方,这次浅浅犯了这么大的错,你这个当娘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如让你这个当娘的和浅浅一同去佛堂禁足抄经文如何?往后我若是再看到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得不考虑让别的人来打理镇国公府了!” 郑俏的心如死灰,浑身如坠冰窖,云佑太绝情,不管她这些年为镇国公府付出多少心血,只要是给他的脸上抹黑,他就不会饶过任何人。 第23章 善罢甘休 朱老夫人怕云佑偏心,随便找了个托辞从前院出来,被一心想来看热闹的玉姨娘搀扶着过来,玉姨娘偷偷的瞄了眼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你可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三姑娘是老爷的亲女儿,老爷自然是不会委屈她的” 朱老夫人沉着脸,神色极为严肃,她瞥了一眼玉姨娘,不悦的哼了一声道 “你知道什么” 她知道郑俏过去帮女儿了,云沐却没有亲娘能替她说话的,只好她这个老婆子亲自过去,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住老夫人心里头也对云浅十分失望,虽然是郑俏生的,可也都是她的孙女,她从未失过任何偏颇,可这孩子,怎么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老夫人是又生气又失望。 不过,等她来到云佑的书房,事情已经完全处理完了,云浅被府内的下人带到佛堂去了,郑俏正好要出来,在外面撞上老夫人,她屈身行礼,神情低落,眼眶红红的,老夫人冷睨了她一眼,她现在不管府内的事情,自然也会来指责这个儿媳妇,她越过郑俏,径自走到里面去。 云佑和云沐见老夫人也过来,先行了礼,云佑过去扶她 “娘,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冷着脸道“这个事情你如何处置?” 云佑将把女儿罚到佛堂禁足的事情告诉她,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了缓,目光看向云沐的时候,便温和了许多,招招手叫孙女过来,云沐听话的过去,老夫人在黄花梨卷草纹太师椅上坐下,云沐站在她身边,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 “可怜了我的好孙女,让你受委屈了!”转头看向云佑,老夫人脸色冷下来 “如今我年纪大了,本来府上的事情也不愿意多管,可今日你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这种事情来,老身我痛心啊,儿子,当年娘亲我好不容易才帮你守住镇国公府,为的就是让你将国公府发扬光大,可如今我将府内外的事情交到你们的手里,可你们做的这种事情,着实让人心寒,我镇国公府百年清誉,不管是哪一辈都恪守祖训,友爱兄弟,孝敬长辈,从未出现过这等姐妹相残的事情!” 云佑神色一凛,自然是知道老夫人动怒了,老夫人的心思他是清楚的,一直以来她就对自己侄女的事情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朱家,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云沐又受了委屈,老夫人自然不想善罢甘休。 听她娘的这个意思,这个处罚似乎好轻了些,云佑沉吟了一会儿,虽然亲娘对他有些隔阂,当年老夫人拉扯他们兄弟几个长大不容易,云佑这点孝心还是有的,说道 “那按照娘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老夫人抬眸扫了他一眼 “浅姐儿还是孩子,按理说,犯了这样的错,你这个当爹的教训过了,若是我这个当祖母的还插手的话,岂非显得太过刻薄无情了些,可浅姐儿自幼养在她娘的膝下,她这般胆大妄为,骄纵成性,容不下自己的妹妹,郑俏这个当娘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等作为,实在难以匹配当家主母的身份,恐怕让人心不服啊,依我看,这府上的事情她也暂时别管了,先反省一个月,等她想清楚了,再接手不迟” 云佑本来还留了一丝情面,没有连带惩罚郑俏,可看老夫人这态度,不处罚是不行了,此时,郑俏还在门外没有离去,屋内的声音听得清楚,云佑转过头,看着门外站着的郑俏,他无情又冷漠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便将府中中馈暂时交给老三媳妇来接管,你在院子里好生反省一段日子” 对于郑俏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惊雷在头顶上炸开,就算她不愿意交出手中的中馈,也没有办法,云浅做出这种事情来,她这个当娘的也脱不了干系,咬咬牙,忍着满腔的怨恨和怒火,她不得不屈服,说道 “妾身愿意将中馈暂时交出来,为女儿的犯的错赎罪,所有的责任我一人来承担,请老爷不要责怪浅浅!” 云佑听了这句话,一股子火气再次上来了,他气的竖起了眉毛,瞪着郑俏,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你还有脸求情,浅浅若不是被你宠坏了性子,今日怎么能闹出这种事情来!” 郑俏一脸羞愧,自然不敢再说了,事情也算有个了结了。 老夫人先回院子里去了,云佑还要去前院招呼客人,云沐自然也不能缺席,父女两待在一处的时候,云佑看着受了一肚子委屈,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怨言的女儿,他的眸光里终于露出温和之色,他说道 “好孩子,是爹爹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云沐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看得出来,云佑的确是被她感动了,心里面已经将渐渐的对她开始认可,她不求爹爹能像祖母这般袒护她,可只要爹爹慢慢的对郑俏母女寒心就可以了,对云佑诚恳的说道 “爹爹,事情查清楚了就好,女儿心里头不委屈” 父女两回到前院,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毕竟是别人府上的事情,众人都没怎么在意,赏花的赏花,聊天的继续聊天。 此时,慕容昀和云朝正处在一块,两人在湖边站立,水中倒映着两位公子修长的身影,云朝朝他拱拱手道 “子赢,今日妹妹的事情多谢你帮忙,若不是站出来为妹妹说话,恐怕事情真相又要被有心之人给扭曲了” 虽然今日的天气明媚,可云朝的脸色却不见得开朗,也没有丝毫笑意。 慕容昀见他眸光沉沉的,微微扬唇道 “此事,你不必忧虑,沐沐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何况,还有他在呢,谁敢欺负他的女人,那就要付出代价。 云朝点点头,随后又问道 “对了,子赢,那日你和沐沐去了梅花禅院,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慕容昀微一沉吟道 “此事我也很意外,沐沐来找我带她过梅花阵,不告诉任何人” 他掩饰的极好,云朝几乎察觉不出任何异样来,便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这种事情,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一会儿,云朝被府中的人给叫走了,留下慕容昀一个人在湖边 云沐在湖边找到了两人,提着粉红色襦裙快步走过去,清脆又飞快的叫了一声 “昀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男人的眸光都变得柔和起来,等云沐走过去,慕容昀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低声说道 “沐沐,昀哥哥来的太晚了” 若是早点过来,云沐就不用自己出头了,他完全可以帮她把所有的事情给她处理好。 云沐站在他的身边,仰起头来看他的脸,阳光就这样撒在两人的脸上,他白皙的皮肤泛着柔和的光,狭长的眸子里光和湖光一样迷人。 暗暗叹了一声,他真是个好看的男子。 这张脸让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吧。 只是不知为何,上辈子他直到自己死了之前,都并未娶妻。 慕容昀低头看着她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转动不停,长睫毛轻轻的眨动,像小小的蒲扇似得,她似乎很高兴看到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对哥哥的喜欢还是其他的,小嘴红红的泛着一层柔光,她扬起嘴角,露出一排晶白贝齿,软软的说道 “昀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记得上辈子这一日,并未闹出这种事情来,他也没有出现,按照慕容昀的脾气,就算是皇上让他过来,他也不一定会听,按道理来说,他不应该出现才对,难道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很多事情,相对应的也促成了另外一些事情发生么? 慕容昀微微怔了怔,那一丝温柔情绪只是一闪就逝去了,少女白里透红的脸颊就在眼前,只有她,轻易的让他露出最柔软最真实的内心 “沐沐,昀哥哥是特地过来看你的” 他的声音很温柔,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脸,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头顶,好像是羽毛轻轻的撩着自己的心一般,他什么也不用做,只是这张脸就让人有些把持不住的,云沐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低垂着脸,偷偷的用眼光瞟着他的脸,心里头如同小鹿乱撞,她眼神闪烁道 “昀哥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容昀见她脸上带着一丝羞赧,似乎有些懵懵懂懂的情愫在滋生着,恐怕小姑娘现在也完全弄不清,自己是将他当做哥哥还是其他人,他也不着急,眼下不能马上告诉她自己心里有她,毕竟他现在也完全不清楚云沐对他的心意,万一她不是那么喜欢自己,说出来反而让她远离了自己,岂非是得不偿失,把满腔的情谊暂时按捺下去,他又解释说道 “来找清辞讨论一下军务,顺便也来看看你” 云沐刚才还高兴,听到这个顿时脸色就垮了垮,他何必解释,让她多开心一会不好吗?可她不十分在意,不管他是不是专门为自己来的,只要能见到他就很开心了,而且慕容昀一直在护着自己不是吗? 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第24章 心魂荡漾 纵然云浅是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不过府上的人也不敢违拗老爷的意思,佛堂的门可是把守的严严实实的,老夫人还特地加派了两个婆子来“照顾”云浅,时时刻刻的盯着云浅是否在抄写经文。 佛堂内自然是不及她的香闺舒服,因此,云浅不过待了一日,便受不住了,嚷嚷着要见云佑和郑俏 “你们让开,我要出去,别拦着我,谁派你们来的监视本小姐的,本小姐不用你们管,你们给我走” 云浅站在佛堂门口,想要出去,被几个婆子给拦回来,火气上来了,跺着脚朝着门口几个婆子丫鬟嚷嚷 门口的两个婆子一个叫李嬷嬷,一个叫郑嬷嬷,都是老夫人院子里粗实婆子,一身力气大的很,轻轻松松的就将云浅给拦在里面。 那李嬷嬷丝毫没将这娇气的二小姐放在眼里,不卑不吭的说道 “老奴是老夫人房里的人,老夫人特地嘱咐过,让老奴照顾好二小姐,若是二小姐有个什么闪失,老奴可担待不起” 云浅一听是老夫人派的人,顿时就安分了,将两个婆子狠狠的瞪了一眼,扭头就走到里面去了,好在云胧还知道来探望妹妹。 两个老婆子见三公子过来,赶紧行了礼,云胧在老夫人的人面前向来是极为客气的,说了两句好话,两个婆子依然是很为难,云胧便给每个人各自塞了一锭银两,两个老婆子拿了白花花的银子,想着老夫人只说不让人出去,可没说不让人进来,便给云胧放行了。 云浅见了云胧,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腾”的一下,从地上的蒲团上跳起来,飞快的走到云胧的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急切的说道 “哥哥,你好歹帮我去求求爹爹,放我出去吧,我在这里呆着,迟早会闷死的” 云胧不是不想帮,而是不能帮,他深知在府上,爹爹才是实际上的一家之主,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不管是他还是郑俏和云浅,都是依附云佑而立足,如今他羽翼未丰,还不能让爹爹对他这个儿子有不好的印象 云胧没有答应她,望着妹妹摇头道 “爹爹下的命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帮着你说话,没准爹爹对我这个儿子也不待见了” 云浅陷入绝望中,抬眼望了望四周,里头空荡荡的,除了案桌上供着的一盏玉观音之外,还有床和被褥,里面就她和蓝玉两个人,想到自己可能要在这里待一个月,顿时就难受起来,可她为什么来到这里,还不是被云沐害的!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哥哥,都是云沐那小贱人害了我,这个仇你可一定要替我报!” 云胧抬手摸摸妹妹的脑袋,他的模样随云佑,狭长的丹凤眼,唇红齿白,十分的风流俊俏,他微微笑道 “浅浅,云沐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咱们这个府上,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她,你明白吗?” 云浅望着他的眼睛,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云胧从佛堂出去后,直接去了他母亲郑俏的院子。 云佑这个生辰虽然过得并不愉快,可女儿送给他的那幅画,的确是上乘的作品,不过还稍欠缺了些火候,主要是云沐年纪还太小了,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出类拔萃。 云佑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女儿这般精心为自己准备生辰礼物,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差点就被自己误会了,他心里头过意不去,琢磨着要好生补偿她一下。 正好,他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发现云沐也在屋子里头,祖孙两人坐在罗汉床上,小姑娘将脑袋埋在老夫人的怀里,老夫人正高兴的将剥好的松子喂入小姑娘的嘴中,云沐小嘴一动一动的,长睫毛扑闪不停,模样儿说不出的惹人疼爱。 也怪不得老夫人要这般宠爱她,他这个当爹的看了都要心软,云佑见他进来了,赶紧从老夫人的怀里出来,起身站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叫了声“爹爹” 云佑让她免礼,他先跟老夫人请了安,这才转过脸对云沐说道 “阿眉,爹爹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云沐的眸子中放出一点笑容,说道 “爹爹请说!” 云佑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他扬起唇笑道 “爹爹看了你的兰草图,虽然画工精致,可到底还有些缺陷,你的根基还不错,爹爹想送你去景行书院的玄梦先生那儿学画画,她若是肯收你,你的技艺将会大为精进” 至于云佑为何要这般栽培云沐呢,经过这段时间他的观察,云沐的聪明悟性皆在其他几位子女之上,容貌也生的好,实在应该好好的栽培才是。 云沐吃了一惊,虽然重活了一辈子,然而这件事却还是在意料之外的,上辈子她就听说过玄梦先生大名,这位女先生乃当世大儒,清高孤傲,寻常人根本难入她的法眼,可偏偏她将云佑当做知己好友,那时的她,沉默孤僻,对谁都冷淡淡的,没有讨好云佑,自然也无缘见这位先生。 她眼睛里在发亮,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喜悦,不过依然有些担忧 “爹爹,玄梦先生可是当世最富才学的女先生,她会收我为徒么?” 云佑抬手摸摸女儿的头,温和的说道 “有爹爹在,你担心什么” 他虽然动作随意,可云沐却忽然一怔,神色有些恍惚,上辈子云佑似乎从未对她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吧,他永远是远远的离开自己,看到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厌恶和冷漠。 她这辈子也终于明白过来,其实云佑并不讨厌她,而是她不讨人喜欢罢了。 这个消息传到了郑俏的耳朵里,郑俏心里头十分懊恼,若不是云浅那孩子任性胡闹,那么这么好的机会便是她的,哪里轮得到云沐来。 谢彤儿在屋子里陪着郑俏,见她一脸愁容,便走过去安慰她,说道 “姨母,我看姨夫也是在气头上,等过几日他的气消了,定然会将表妹给放出来的,毕竟表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哪里舍得这般惩罚表妹” 现在的谢彤儿简直换了个人一般,一身碧色绣缠枝芙蓉云锦齐胸襦裙,头上带着金累丝牡丹点翠步摇,脸蛋红润了许多,看着气色极好。 这让她越发意识到,留在镇国公府的好处,这样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是她在江州老家没有人,若说不贪念这种日子,那是假的。 郑俏以手支颐,叹了口气,说道“彤儿,事情可没你说的这般简单” 她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云佑他终归就是个无情的人,他看中的是镇国公府的平静和谐,不需要他来操心,也是这么多年云佑始终都信任她掌管国公府的原因,可一旦这个平衡打破,让云佑感到不满的话,他就会毫不留情。 郑俏并不想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花,无论如何她都要帮着儿子争夺世子之位,她看了两眼谢彤儿,见姑娘浑身透着一种娴静如水的气质,笑容妩媚又清纯,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女,才最容易让男人动心,她握着谢彤儿的手,忽然亲切的说道 “好彤儿,你来到镇国公府,姨母每日里忙着都把你给疏忽了,你可真是个乖孩子,如今你爹娘都不再世,眼看你又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姨母就你一个至亲的侄女,想要将你留下膝下好生照顾着,你这般温顺乖巧,若是能成为我的儿媳妇,那该多好” 姨母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谢彤儿又不是个傻的,自然是听得懂,她顿时羞红了脸蛋,将头埋的很低,心却噗通乱跳起来,难道姨母的意思,是要将她指婚给表哥吗? 想到那个风流俊俏的表哥,谢彤儿顿时呼吸一紧,若真成了表兄的妻子,那么她就是堂堂的镇国公少夫人,往后荣华富贵的日子可享受不尽啊。 谢彤儿想的有些出神,一时没有留意郑俏嘴角勾出的一丝冷笑,侄女爱慕虚荣,她是看在眼里,正好她可以利用这一点,这么个娇滴滴的少女,不怕男人不动心。 谢彤儿从郑俏的院子里出来之后,在回廊上正好遇上走过来的云胧,此时,三月的春风暖融融的,一位翩翩少年径自朝着自己走来,谢彤儿抬眸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灼灼的目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俏脸一红,屈身行礼,声音软绵,一声“表哥”,让云胧差点酥了半个身子。 云胧定了定神,目光却盯着谢彤儿的脸不放,柔声道 “都是一家人,表妹无需如此多礼” 说着,便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虽然是隔着衣裳握着她的手臂,可谢彤儿却觉得很是不妥,将手迅速的抽出来,她垂着头,身姿如弱柳扶风一般,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的瞥着他的脸。 云胧被那上挑的眼尾,妩媚带钩子般的眼神给勾了半个魂一般,顿时就呆了一下,只觉得表妹这娇媚的模样,真让人心魂荡漾。 第25章 飞鸽传书 自谢彤儿得知郑俏有心想要将自己留在府上之后,对这个姨母可谓越发孝敬起来,正好云浅又在佛堂里关着,自然她这当侄女的的就时不时的来献殷勤,来郑俏院子里的次数多了,和云胧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这二人在郑俏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郑俏分明看在眼里,可却当做不知道。 她这个侄女自是甚高,一心想要当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她便给她些甜头吃,以便于更好的利用。 这几日,云佑基本没有来郑俏的院子里,要么是待在书房,要么是去其他姨娘那里,郑俏主动去找他,他也干脆避而不见,郑俏没有办法,心里又盼望着能见到他,谢彤儿却自告奋勇的说要替姨母说情,郑俏迟疑了一会儿,点头答应了。 谢彤儿端着一碗郑俏熬好的莲子百合银耳枸杞汤过去,去书房的路上正好就遇上了刚出来的云朝。 两人面对面的,谢彤儿给云朝行了礼,云朝只是微微颔首,叫了声彤儿表妹,便往旁边让开一步,让谢彤儿先走,谢彤儿垂着头,目不斜视,带着两个丫鬟款步走开。 走路的时候,脑子里却在想,这云家大公子倒是生的极为出挑的,气质清贵,容貌俊美,如同芝兰玉树一般,细看之下还在云胧之上,只是性子却很是冷淡,她来府上这么久了,两人也不过见过几次面,打了个招呼,其余的他也不多说。 人虽然是好,可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谢彤儿就没将他怎么放在心上了。 谢彤儿进入书房的时候,云佑正好在画画,见她进来便将笔给搁下,她将汤碗端过去放在案上,娇滴滴的说道 “姨父在书房待了一日也累了,这是姨母给你亲手熬的汤,趁热喝一口吧!” 在云佑面前,她总算是自然了许多,这个姨父给她的感觉是很稳重的,一点权臣的架子也没有,平易近人,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云佑对郑俏,一直还在气头上,打断晾她一段日子,好让她知趣,这才不见她的面,谁知来的是谢彤儿,他倒是不想拂去佳人的美意,接过谢彤儿递过来的汤,吹了吹,喝了一口。 忽然,他抬眸望着谢彤儿的脸,慢慢的说道 “彤儿,你来上京城这么长时间了,可有去街上逛一逛?” 谢彤儿不知他何意,有些迷惑的摇摇头道 “尚未去过” 少女脸蛋光滑的如同新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眼神里透着一丝的纯粹是装不出来的,云佑对女人向来是贪图新鲜,笑了笑道 “三日后我要送阿眉去见玄梦先生,你便随我们一同去吧,顺便,也可以让你看看咱们上京城繁华的集日,如何?” 谢彤儿又意外又高兴,姨父对她似乎比姨母还要细心,一心想要当少夫人的她这回倒是没察觉出些什么,点点头道 “我自然愿意,姨父待彤儿可真好!” 这个消息不翼而飞,杜若跑进后花园来跟她说的时候,云沐握着花锄的手停了一停,因为太阳晒的缘故,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薄薄的一层汗水,她从袖里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了口气,回头看着被她新提拔上来的杜若,眼波流转,笑盈盈的说道 “是么?那又有何妨,爹爹可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啊!” 说真心的,她并不在意爹爹多一个姨娘,反正他的姨娘不少,再多一个也不多,而且别指望云佑会对一个女人动真情,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无上的权势,和镇国公府的利益,女人之余他来说,只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这样,云朝就有可能避开这次的灾祸。 杜若原来是青箩院里一个杂扫的丫鬟,帮着绿萼做过几件事,云沐见她机灵,刚好身边又缺丫鬟,便让她来屋子里伺候,还把原来“齐儿”这个名字也换成了杜若,这齐儿也真是够机灵,不仅做事利索,脑瓜子也转的很快,很快就得到了云沐的重用。 云沐说这句话的时候,或许其他人还要转两个弯才明白,可杜若一听就懂,她只是过来传达消息而已,至于主子到底怎么想,不是她该问的。 云沐没多说些什么,便让杜若下去,她自己收拾好花草之后,看着院子里陆陆续续盛开的茶花,月季,百合,姹紫嫣红一片,心情也跟着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杜若下去之后,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用墨笔沾了些墨水在纸条上写了一行字,拇指和食指扣在嘴唇上一吹,随着清脆的哨声响过之后,一直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杜若抓住鸽子,飞快的将纸条用一根红绳绑在鸽子细小的腿上,然后伸出手到窗外,将鸽子放飞出去,做好这一切之后,她平静的出了门,往云沐的屋子里走。 隔得时间不长,李疏在王府很快的就发现了信鸽,将纸条取了下来,拿去书房给慕容昀。 此时慕容昀在王府暂住,可西州的军情政务也一样需要处理的,慕容昀让西州那边快马加鞭的将紧急的事情送到京城来处理,所以,尽管慕容昀没有去上朝,可每日的事情也一样很多。 “王爷,国公府那边来信了” 书房的门开着,李疏直接进去,见慕容昀低着头看奏折,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给他看。 慕容昀将手中的朱笔放下,眸光落在他手里的纸条上,伸手接过去,迅速的打开一看,看完之后,他将纸条给揉成一团,嘴角轻轻的勾了勾 李疏见慕容昀难得开心,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王爷看到了什么,这般高兴?” 慕容昀并不着急回答他,将身体往后面轻轻一靠,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案上轻轻的敲打着,抬眸缓缓说道 “本王还记得,当年与母后交好的除了有朱柳姑姑之外,另外一位玄梦先生也是母后年轻时的好友,你去备些礼物,三日后咱们去景行书院看望先生” 李疏和慕容昀打小一起长大,这位玄梦先生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这个印象可不怎么好,李疏嘴角抽了抽,说道 “玄梦先生曾诋毁过王爷,王爷还说过此生不再跨入景行书院一步,难道忘了?” 李疏根本不用猜都知道,那张纸条里肯定写的是云沐要去拜访玄梦先生,不然他们家王爷也不会坏了自己的规矩,想想,这位云三姑娘对王爷的影响可真是大的不得了,不仅仅让王爷放下心中芥蒂去看望云佑,还让王爷亲自登门去拜访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玄梦先生。 也不知道王爷对三姑娘这么好,她会不会感动。 云浅得知爹爹要带云沐去见玄梦先生的时候,气的要哭了,在佛堂待了四五日,她明显就要清减了许多,可云佑那边还没有要松口的迹象,此时撅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带着哭腔说道 “哥哥,怎么办,若是让那小贱人成了玄梦先生的徒弟,岂不是便宜她了,这么好的事情,凭什么轮到她啊!” 云胧漫不经心的安慰她道 “你且莫要担心,这不是还有我在么,哥哥我绝对不会让玄梦先生收她为徒的?” 云浅定定的望着他的脸,还不太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云胧的眸光便的深邃了几分,点点头道 “哥哥,自然是不会骗你的” 云胧知道,玄梦先生向来是喜欢品行兼优的学生,若是她发现云沐有什么污点,那么她绝对不会收云沐做徒弟。 虽然说云沐是妹妹,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威胁,可是她伤害了自己的娘亲和妹妹,那她就得付出代价,别怪他不顾兄妹的情谊。 次日,外面小厮给云胧送了个信,说是安国公的小公子江重楼请他去松鹤楼喝酒,来的正是时候,就算江重楼不找他,他也要找江重楼的。 这个安国公公子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那日他便看惦记上了云沐,他这个做哥哥的,何不成人之美。 他应约而去,松鹤楼的雅间里有几个公子在等他,都是些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道斗鸡走狗,云胧在云佑面前,总是一副谦谦君子,勤奋刻苦的做派,可背地里相交的人却都是些酒肉之徒,何况江重楼并非普通身份,郑俏明知道他的名声,也默许儿子私底下与他往来。 他刚进门,江重楼就站起来,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肩膀,嘴角扬起笑容 “清源老弟,你可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如今只顾着念书,把我们这些兄弟都忘了” 云胧笑着说道“羽良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做兄弟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 坐下的其他人开始起哄了,其中有个人说道 “清源老弟来晚了,让我们等了这么久,我们也不计较了,你自罚三杯,事情就这样了了” 云胧一到了这里,就露出他放、浪公子的本性,喝酒的时候也豪爽,痛快的就饮了三杯酒水,这才就坐。 六七个人喝的酒酣耳热,有些人醉了陆陆续续的走了,屋内就留下江重楼与云胧,云胧醉醺醺的说道 “重楼兄,我的三妹妹国色天香,放眼京城可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她,我知道你最爱搜罗天下美色,你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江重楼也有几分醉意,听着顿时就精神一震,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镇国公府见到那小姑娘的场景,的的确确是美若天仙,和她比起来,他过去相好的那些姑娘,简直就是无盐啊 “有这等好事,快说来与我听听” 云胧醉醺醺的跟他说了一句话,江重楼听得高兴,正好雅间的门往外敞开,这番话被路过的一个年轻男子,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他的目光往屋内一瞥,看清楚两人便离开了。 第26章 重复 临去见玄梦先生这一日,云佑的行程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皇帝孱弱的身子康复了许多,忽然心血来潮的要召他入宫赏花,云佑却之不恭,只得写了封书信,交给云沐,让云朝兄弟带着妹妹和表妹一起景行书院。 云沐没有觉得不好,她的确是很想见玄梦先生,而且她想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得到玄梦先生的认可,所以云佑临时有事要入宫,她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收拾一番后,带着水仙和齐儿出门,齐儿伺候她的这段日子,她已经了解到,齐儿会一点拳脚功夫,带在身边还可以保护她。 大门口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云朝和云胧以及谢彤儿都到了,就差她一个,人都到齐了之后,云朝将两个妹妹都扶上马车,接着就是三个丫鬟,等坐好之后,马夫便挥鞭赶车前行,云胧和云朝,在两旁纵辔缓行。 马车穿过热闹的大街,往东城的方向去了。 景行书院是我朝建国以来设立的,乃□□皇帝命人开办的,里面招纳了大燕朝最负盛名的当代大儒,还有全天下最杰出优秀的仕子,就连达官贵族家的子弟想要进景行书院,也得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进去,不能靠家中的权势与富贵,因此经过这一层刷选出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 第27章 不近人情 临去见玄梦先生这一日,云佑的行程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皇帝孱弱的身子康复了许多,忽然心血来潮的要召他入宫赏花,云佑却之不恭,只得写了封书信,交给云沐,让云朝兄弟带着妹妹和表妹一起景行书院。 云沐没有觉得不好,她的确是很想见玄梦先生,而且她想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得到玄梦先生的认可,所以云佑临时有事要入宫,她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收拾一番后,带着水仙和齐儿出门,齐儿伺候她的这段日子,她已经了解到,齐儿会一点拳脚功夫,带在身边还可以保护她。 大门口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云朝和云胧以及谢彤儿都到了,就差她一个,人都到齐了之后,云朝将两个妹妹都扶上马车,接着就是三个丫鬟,等坐好之后,马夫便挥鞭赶车前行,云胧和云朝,在两旁纵辔缓行。 马车穿过热闹的大街,往东城的方向去了。 景行书院是我朝建国以来设立的,乃□□皇帝命人开办的,里面招纳了大燕朝最负盛名的当代大儒,玄梦先生也是其中一位,因为大燕朝是个相对开明的王朝,不用教条和礼数来束缚女性,所以才有了玄梦先生这样一些出众的才女在书院教书育人。 还有全天下最杰出优秀的仕子,就连达官贵族家的子弟想要进景行书院,也得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进去,不能靠家中的权势与富贵,因此经过这一层刷选出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 马车到东城,路上花了半个钟的时间,书院在离闹市有些距离的小重山上。 小重山虽然不高,可胜在有那么一股子钟灵毓秀的气韵,一条干净的平整的路直接通到山门下,云朝兄弟下马,将妹妹们扶下马车,一起从书院门口进去。 有小童领着几位进去,那小童是认得云朝和云胧的,对云朝的记忆尤为深刻,笑着跟他说道 “云二公子,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黄道吉日,山长那儿来了许多客人,现在云二公子也来了,山长见了你可要高兴坏了” 云朝并不意外,山长声名远播,前来拜见的人自然是不少,说道 “那山长院子里,可就热闹了,不知今日可否让咱们几个先拜见玄梦先生,然后再拜见山长,你看如何?” 他是山长徐兆铭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器重的一个,山长与他关系匪浅,小童自然就与他热络许多。 小童对这些人的来意很清楚,无非就是想要拜师学艺,笑眯眯的说道 “山长吩咐过了,但凡想要来见先生的,先让我带过去给他瞧瞧,若是他瞧着满意,再去见先生不迟,若是他都觉得不行,那就更别说能入先生的眼,公子也知道,咱们先生脾气不好,若是真个说出难听的话来,可不让人下不了台?” 云朝只好点点头,他知道这儿的规矩,别说是他这样的身份,就算是王爷公主来了也是一样的。 “你说的也是,咱们便先去见山长吧!” 他和小童一二来去的,听在云胧耳朵里,心里头却有种微微的刺痛感,不管他到哪个地方,都要顶着父兄的光环,他云胧哪一点比云朝差了,为何要处处低他一头。 谢彤儿对书院倒是没多少兴趣,只是目光轻轻的瞥着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沐,心里头感觉有些奇怪。 这个三姑娘,打她进镇国公府,就没给过她正眼,刚才在马车上,谢彤儿也试探性的跟她说话,可云沐总是爱理不理的,好像跟她有仇似得,难道这丫头猜出了自己的意图么? 她心里头狐疑,一转眼,就到了徐兆铭的门口。 徐兆铭作为山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来见他的面,必须呈上拜帖,经过他同意,这才能进去,而且他们是必须来见山长不可,因为徐兆铭就是玄梦先生的夫君。 听说这个山长对媳妇宝贝的很,不想媳妇太辛苦,若是要见玄梦先生,也必须先过他这一关才行。 几人也是在外头等了一阵,刚才的小童才出来叫他们几个进去,进去的时候,刚好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云沐不经意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和一个年纪十一二岁的姑娘正从门口出来,那年轻公子,唇红齿白,星眸长眉,面若傅粉,手里摇着一把折扇,倒像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那公子是安国公的幼子江重楼,至于那个小姑娘叫做江芍,性子刁蛮,此时耷拉着一张小脸,肯定是进去之后被人拒绝了,所以不高兴 正要移开目光,那男子仿佛是有感知一般,目光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云沐与他对视了一眼,见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脸,嘴角扬起一丝轻、佻的笑容,简直就好像是在调、戏她一般,云沐懒得去理会这种人,赶紧将目光移开,脚步往旁边一跨,走到另一边去。 那男子与云朝兄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脚下并不停留,与那姑娘不紧不慢的走出去了。 几人进去之后,便见到屋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宽衣博带的中年男子,生的器宇轩昂,目光如炬,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看着儒雅又睿智。 几个人恭恭敬敬的行礼,徐兆铭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云沐的身上。 云沐今日穿了一身颜色比较素淡的月白色折枝芙蓉花半臂襦裙,手上挽着粉纱,乌发挽成双环髻,发间缀着珍珠,还别了一朵她今儿在花枝上剪下来的粉色茶花,一张脸更是粉盈盈的,灵气逼人,徐兆铭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偏头问云朝,微微惊讶道“这是你的妹妹?” 云朝知道徐兆铭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点点头道“正是学生的亲妹妹” 云沐的双眸灵活转动,声音清晰又娇软 “山长,我叫云沐,听说你和先生与我爹娘是旧识,我在江南的时候就听说过山长和先生大名,山长学识渊博,先生才华横溢,沐沐一直想来拜见”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精致的小脸蛋上,眼睛又黑又亮,像含着两汪泉水,没有一丝的杂志,两排睫毛跟扇子般的掀动,这小模样儿实在惹人喜欢,纯粹又不矫做,徐兆铭点点头道 “你这张嘴倒是会说话,虽然我与你爹娘是旧识,可也不能因为这层关系收你,若是你学的不好,将来可丢的是先生的脸!” 云沐这下明白了,云佑就算是来了也没有多大的作用,她们夫妇二人根本就不近人情,不过这样更好,她可以自己争取。 她扬扬眉毛,丝毫没有被吓到,神色自若的说道 “无妨,山长若是怀疑我,可以考考我,若是觉得我还是可造之人,再让先生将我收下,若是不行,不用山长吩咐,我自行下山,绝对不累及山长名声,山长也无需愧对我的爹娘!” 她的态度让徐兆铭很是赞许,点点头道“我摆出一物,你看上一眼,若是能画出个六七分,我便让你去见先生” 这可是个不小的难题,别说是云沐,就算是云朝与云胧,还有谢彤儿,都未必有这个功利,这徐兆铭分明就是在她为难她嘛 云胧一听,顿时有些得意,他并不相信云沐有这样的能力,如此甚好,只要云沐不拜入玄梦门下,那她就不可能在京中贵女中扬名,自己的亲妹妹想必就要高兴许多。 云朝本想跟徐兆铭求求情,换个简单的,谁知云沐却一口答应了,他心里头有几分无奈,妹妹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这种难事,怎么能答应呢 可已经来不及了,云沐已经移步到了书案前,徐兆铭指着窗外一个洒扫的老妪说道 “你画她吧” 云沐点点头,将那弯身扫落叶的老妪看了几眼,脑海里勾勒出一个轮廓,便回过头来。 低头醮墨做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幅画一气呵成。 最后生宣纸上的,是一个弯身扫落叶的老妪,小童将画拿起来给徐兆铭去看,连徐兆铭不得不惊叹她的速度和记忆。 看着徐兆铭脸上微微露出的赞许之色,云朝脸上喜色不掩“山长,这下没问题了吧?” 徐兆铭抬眸看了她一眼,将画放下,还算满意 “小丫头,倒是不辱没你爹娘的名声,看来今日我是拦不住你了,你进去吧!” 云沐脸上立马绽放出明媚的笑容来,谢过徐兆铭,四人一起进去了。 玄梦先生住在后院里,院子里很清静,只有两三个人,见她们几个顺利的进来了,院子里的丫鬟很痛快的领着她们去见主子。 玄梦先生并不是太好说话的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答应云佑的,希望她不要像徐兆铭那般为难自己就好了。 第28章 玄梦先生 玄梦先生是个毒舌严肃的女人,所以她对云沐的要求很高, 书房内只进来云沐一人,其他人留在偏厅喝茶。 玄梦的书房里布置十分简单,墙面上挂了几幅书画,屋内摆放着鸡翅木卷草纹长案,案上放置着玉制笔架,玉制荷花式笔洗,镇纸,宣纸和端砚,还摆了一盆兰草,书案后面坐着的素衣女子,便是今日里她要见的人。 那女先生正垂头看书,十分认真,压根就没有抬起眼皮来看云沐一眼,她满头乌发挽成随云髻,发间只插了一根白玉兰花簪子,脂粉未施,眉目清秀,云沐并不气馁,盈盈下拜,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又清脆“晚辈云沐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幸能见先生,真是晚辈荣幸” 玄梦先生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将头缓缓抬起来,她将云沐看了一眼,和徐兆铭一样的想法,她觉得眼前的姑娘与朱柳长得实在太相像了,她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好友,可这并不能动摇她的原则,她目光如炬,正色道 “我虽然答应你爹爹给你机会,可并没有答应要收你为徒,你且告诉我,你想要学画的原因是什么?” 云沐抬起头来,看得出来,玄梦先生偏爱简洁素净的女子,她清高严谨,和世人所说的是一样的,是个遗世独立的女子,不将世俗放在眼里,云佑能和这种人攀上交情,自然是因为朱柳。 云沐目光沉静,想了一会儿,不卑不亢的说道 “先生,晚辈自幼爱画,对一草一木皆有情,世间万物皆有各自的灵性和美丽,晚辈喜欢捕捉这些美丽的事物,用比画下来,便能让这些美丽的东西,永久的存在下去” 玄梦先生听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问道 “还有呢?” 云沐又说道 “玄梦先生的画艺冠绝天下,晚辈若是能学的一二分精髓,乃晚辈的福气” 玄梦先生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之色 “想拜入我门下的人多的是,你以为你几句恭维的话,我就会收下你么?” 云沐早就听说玄梦先生的说话不留情面,因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她怎么说,自己都不会放在心上,她抬眸看了玄梦一眼,顿了顿,心平气和的继续说道 晚辈的根基不差,若是能拜在先生门下,自然能将先生的画艺发扬光大!” 玄梦先生的眼里一丝惊讶闪过,只有一瞬间,便再次恢复平静,如同深沉的古井一般,没有任何波澜。 小姑娘学画,不像其他的富家闺秀,只为了打发时间,或者拜在她的门下,有了名声,往后能嫁个好的夫君,而且不骄不躁,玄梦先生心里头已经有了一分认可,对于云沐的画技她并不怀疑,能够通过她夫君考验的人,一直不多,能够顺利进来,说明她的在作画上面是费了功夫的。 玄梦先生得到这样的答复已经做了决定,而小姑娘的态度又十分诚恳,她虽然是云佑的女儿,可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没有提起自己的爹娘,而且她有充分的自信,哪怕是面对她,也丝毫没有怯意,这样有胆量又聪慧的姑娘不多见了,她这些年虽然一直在书院教书,可是关门弟子并没有一个,玄梦先生也想找个合适的人选,继承自己的一身本事,刚好,云沐这个孩子,符合她的要求 她本来就有心要给她机会,现在已经并不打算为难她了,她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来我这里学画,每日卯时必须到,不许迟到,你可能做得到?” 云沐一听这个话,顿时就明白了,先生这是答应收她为徒了,顿时就喜出望外,双眼发亮的望着玄梦,重重的点头道 “学生能做到!” 行了拜师礼,玄梦先生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眸子里透着一丝温和之色 “今日既然来了,我让丫鬟带你先去书院四处转一转,用过午膳再回去” 云沐望着她的眼睛,此时才能感觉到玄梦先生的善意,点点头道 “多谢先生” 云朝等人坐了一阵,三个人各怀心思,云朝则希望妹妹能过了玄梦先生那一关,可是云胧和谢彤儿却是不这么想,她们两人的立场本就是与云沐对立的,因此不会怀着什么好意。 一会儿,见云沐从外面款步走进来,云朝第一个起身,走过去问妹妹 “阿眉,怎么样,先生答应了没有?” 云沐望着他的眼睛,见云朝一脸担忧,掩嘴轻笑道 “哥哥,看你担心成这个样子,我已经通过了先生的考验!” 云朝一脸惊喜,松了口气道 “阿眉,好样的,哥哥为你骄傲!” 云胧和谢彤儿此时也正朝着她走过来,听到这样的话,谢彤儿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云胧神色变了变,两人也很快就调整过来,云胧大步走过来,朝着云沐笑道 “三妹妹,你可真是厉害,哥哥给你道个喜” 云沐平静的笑了笑“多谢四哥” 谢彤儿也换了副笑脸,走过来挨着云沐,堆着满脸笑容道 “沐表妹可真厉害,若是让姨父知道了,肯定十分高兴!” 云沐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 这事情了结之后,徐兆铭得知消息还真快,将云朝叫过去了,说师徒两个许久不见面,让云朝陪他去下棋,云朝自然不能拒绝,便让妹妹在书院里到处转一转,早点回来,云沐答应了。 两人说的话,云胧和谢彤儿都听在耳里,云胧朝着谢彤儿使了个眼色,谢彤儿马上会意,挽着云沐的手臂说道 “沐表妹,表姐还是头一次来景行书院,不如表姐和你一同去,你也好有个伴,如何?” 云沐本不想和她在一处,云朝却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你们一起去吧,相互还有个照应” 云沐便没有开口了。 两个姑娘带上丫鬟出去了,云胧和云朝都去了徐兆铭那儿。 书院在半山腰上,占地广阔,屋宇连绵,分为学堂和学舍两个部分,学堂有十来间,靠山的是学舍,今日休沐,书院里面的学生并不多,如今正逢阳春三月,山上的野花都开了,芳香扑鼻,竹林里竹叶沙沙做响,露珠儿从叶尖上滴落下来,远处半山坡上开着梨花,像一团团的雪。 云沐和谢彤儿走在路上,谢彤儿使劲的和云沐套近乎,笑着道 “沐表妹,你瞧瞧这书院的风景可真是不错,今日我可是沾了光了,跟着你们一起来,不仅见到了当世的名儒,还赏了风景” 云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 “彤儿表姐错了,你可不是沾我们的光,你沾的是爹爹的光才对” 谢彤儿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笑容便僵了僵,若不是为了云胧交代的事情,她才不会这么受云沐的气,忽然间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转开话题说道 “沐表妹,走了这么久了,咱们去前面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再走” 云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走得也的确有些累了,去休息一下也无妨,便点了点头。 坐在凉亭里,谢彤儿便跟身后的丫鬟锦绣说道 “你去用这里的山泉水泡壶茶过来” 锦绣应了声“是”,云沐看了谢彤儿一眼,她了解到的谢彤儿是个虚荣又善妒的女人,她明明没给她好脸色,她却还对自己这般好,云沐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便留了个心眼,偏头看了杜若一眼,说道 “杜若,你和锦绣一起去吧,她一个人可不认得路” 杜若只消云沐一个眼神,便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点点头跟着一块儿去了,谢彤儿神色一变,想要阻止,又怕自己说多了云沐起了疑心,因此便按捺下去。 两人坐在凉亭里没有说话,谢彤儿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没多久,锦绣和杜若两个就过来了,锦绣的手里用红漆木托盘端着一壶茶和两个杯子。 摆好茶具,锦绣给两人倒茶,青花缠枝牡丹茶壶和茶盏,清亮的茶水倒入茶杯中,一股茶香味萦绕在鼻端,谢彤儿端着茶杯浅浅的咂了一口,云沐看了杜若一眼,见杜若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喝了茶水。 喝完茶后,谢彤儿忽然说道 “沐表妹,你且先坐一坐,我先去如厕” 云沐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的,只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说着,锦绣就搀扶着她走了,云沐喝了茶水有一阵了,倒是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知道这茶水是没问题的,见谢彤儿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竹林里,这才将目光收回来,正是这个时候,竹林忽然传来一身尖叫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呼喊声 “救命啊…” 云沐神色一凛,朝身后的杜若使了个眼色 “你去看看!” 杜若点点头,出了凉亭走的飞快。 凉亭内就只剩下云沐和水仙两人,水仙站在云沐的身后,突然间,感觉脖子一疼,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云沐听到“碰”的一声,回过头去,水仙已经晕过去了,抬眼一看,凉亭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人,那黑衣人的眼睛,跟饿狼似得盯着她,云沐这才明白已经上当了,正要喊出声来,黑衣人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手疾眼快的上前来,迅速用帕子捂住她的嘴,随后一记手刀砍在她的后颈上,云沐瞬间便昏迷了过去。 第29章 云沐遭辱 等杜若折身回来,凉亭内已经没有云沐的身影,杜若冷着脸,快步走入凉亭,见水仙昏倒在地上,知道自己中计了,她蹲在地上,摇了摇水仙的肩膀 “水仙,快醒醒!” 水仙缓缓睁开眼睛,茫然了一会儿,看清眼前的是杜若,顿时坐起身来,盯着她问 “小姐呢,她去哪里了?” 杜若沉着脸道 “小姐被人给抓走了” 她神色冷静,吩咐坐在地上的水仙“你去报信给二公子,我去找小姐!” 水仙不敢耽搁,马上站起身来,顾不得脖子上的疼痛,焦急的走了,杜若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寻找云沐。 水仙初来景行书院,又担心云沐的安危,脚下慌不择路,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跑入出出院门口路上,迎面却撞上两个人。 李疏扶着水仙的肩膀,水仙不认得李疏,却认得走在他前面的慕容昀,她来不及等气喘匀称,急匆匆的说道 “秦王殿下,奴婢是云三姑娘的丫鬟,姑娘被人抓走了,您快去救救她!” 慕容昀神色一冷,没多说任何话,撇下李疏和水仙,身子轻轻一掠,便跃出数丈远。 杜若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影,茫然的站在林子中间,忽然间一个黑影从树林里穿过,看着身形又几分熟悉,她提气追了过去,不过那人的速度却更快一些,身形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瞬间便拉开两人的距离,杜若似乎想到什么,脚步放慢下来,只是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默默地吐了口气,这下…她就完了。 江重楼自幼就习得一些武艺,背着个人体态轻盈的少女走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很快他就到了目的地,推开屋子的门进去,将肩上扛着的少女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他低头看着少女精致漂亮的小脸蛋,眼里的幽光又亮了几分,迅速的扯下脸上的黑布,露出那张风流俊美的脸来。 他坐在床榻边上,伸手在云沐滑腻的脸蛋上摸了一把,本来要得到这个小美人也不需要这样的方式,他是堂堂安国公的儿子,当朝皇后的弟弟,要个女人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回家里头,可是云家与江将在朝堂上政见不合,所以云佑是断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的,而他…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新鲜可人,至于要娶她,却还得考虑一番。 且不管那么多,先让他痛快的享受这幅让人色授魂与的好皮囊再说 他拍了拍云沐的脸蛋儿,想要将她给叫醒来,他可不想一会儿像是在奸.尸一样,那样多无趣,他最喜欢女人在床榻上挣扎呻.吟,他拍拍云沐的脸蛋,低低的唤道 “小美人,快快醒醒” 云沐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将眼睛给睁开,只见眼前多了一张男人的脸,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长眼如丝,眼角微微上挑,似乎在引诱她一般。 云沐自然认得他,安国公的小公子江重楼,她“腾”的一下坐起身来,往后稍微退了退,拉开两人的距离,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戒备的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 江重楼抚了抚鬓边的长发,眯了眯眼,笑着说道 “真是个有趣的小美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说我想干什么呢?” 云沐回想起今日的事情,此时已经彻底的明白了,她中了谢彤儿的调虎离山计,这个卑鄙的女人早就联合好了眼前的男人来算计她! 她沉着脸,瞪着江重楼道 “我是镇国公的女儿,我的舅舅是上国柱,你若是敢碰我一根头发,你不会有任何好的下场,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放了我,今日的事情我保证不说出半个字!” 江重楼不为所动道 “小美人啊小美人,我是安国公的公子,咱们两门当户对,等咱们好事成双,我在跟去你府上求亲,让你爹爹将你嫁给我” 看着云沐有些惊慌却强装镇定的样子,越发勾起了他的欲.望,手臂一伸,将云沐往怀里拉吧,云沐惊呼了一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的紧紧的,在体力上男人的力气永远比女人要大许多,她控制不住的朝他的怀里扑过去,被江重楼一个俯身,压在身下。 云沐身体动弹不得,男人的脸就要凑过来,只好将脑袋偏到一边去,闭着眼睛,正在这时,“碰”的一声,门从外面被蹿开,江重楼抬起头转过身去,还没有看清来人,便感觉到脖子一紧,接着身子便跟脱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惨叫声传来,慕容昀没管他,沉着脸径自走到床榻边上,见云沐小脸惨白,大眼睛里噙着眼泪,他坐在她的身边,忍不住将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手掌揉揉他的发顶,轻声说道 “沐沐,昀哥哥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云沐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心里的害怕这才慢慢的缓和过来,抬起手轻轻的揪着他的衣襟,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掉了下来,她微微撅着小嘴,委屈道 “昀哥哥,那个混蛋,他想侮辱我!” 她的眼泪让他心疼,滚烫的泪珠低落在他的手背上,仿佛也灼烧着他的心,慕容昀的脸色冷下来,他抿着唇,一声不响的将云沐抱起来,云沐只感觉他的双臂很有力道,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脸上的泪水都蹭在他的衣襟上。 慕容昀抱着她往外走,刚跨出门槛,斜眼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江重楼,江重楼疼的满脸是汗水,脸色惨白,头上的玉冠也歪倒在一旁,哪里还有刚才那副风流俊公子的模样,看着简直狼狈不堪。 刚才,他的身子被一股奇大的力气掼出去,撞到地面上,咔嚓一声,断了两根肋骨,此时秦王的脚踩在他的手腕处,他疼的再次发出一声猪嚎般的惨叫,头顶上传来慕容昀冷酷无情的声音 “你好大的胆子,江重楼,你以为本王不敢要你的命么?” 江重楼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这般的倒霉,到这种地方都能遇上慕容昀这个煞神,疼的他快断气了,只得开口求饶道 “王爷饶命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正好,这个时候,林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大约是三到五人,已经走近了,看来是避不开了,慕容昀索性站着没有动,脚始终都踩在江重楼的手腕上,江重楼疼的龇牙咧嘴,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这时,云胧,云朝,以及徐兆铭和玄梦先生都出现在眼前,看着这一番场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云胧看到慕容昀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浑身如坠入冰窖里头,再看看地上的江重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王他,怎么回来这里? 原本他以为不会有任何闪失,可是现在…有了秦王的插手,势必要复杂许多。 云朝一见到慕容昀怀里的云沐时,第一个动作就是朝妹妹飞快的奔过去,他叫了一声 “阿眉” 云沐抬起头来,和自己的兄长对视一眼,云朝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慕容昀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忽然间,身边一个声音响起 “你是昀儿…你回来了?” 说话的是玄梦先生,看到眼前高挑笔挺的少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慕容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轻轻点点头道 “玄梦姑姑,本王回来了!” 谁知道玄梦先生,却因为他这一声“玄梦姑姑”,激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了一个先生的架子和清高的姿态,走几步到慕容昀身边,热泪盈眶的看着他,有些生气的说道 “昀儿啊,你居然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早把我这个姑姑给忘了” 虽然是在责备,可声音里却有些哽咽。 慕容昀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抬眸对她说道 “姑姑,咱们先别忙着叙旧,刚才沐沐受了些惊吓,本王想先给她压压惊!” 玄梦先生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慕容昀神色严肃,又将他怀里的云沐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被呵护的小鹿一般,因为两人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在,玄梦居然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慕容昀这样做是应该的。 徐兆铭见妻子掉眼泪,他不喜欢看到这一幕,赶紧过去安慰妻子,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朝慕容昀拱拱手道 “秦王殿下,先带沐沐去我的院子里,其他的事情,咱们再慢慢说” 慕容昀朝他点点头,抱着云沐往前走,这个时候,杜若和李疏也赶来了,杜若见到云沐安然无恙的背慕容昀抱在怀里,松了口气,李疏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抱拳说道 “王爷,属下来晚了!” 慕容昀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不晚,将江重楼给本王抓起来,打断他的一条腿,带回去交给安国公!” 李疏神色一凛,应了声“诺” 云胧听了这些话,一阵心虚,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惊疑不定的跟着众人一同去了。 第30章 回府告状 慕容昀抱着云沐回到玄梦先生的院子里,其他的人都在外面等候着,好不容易,云沐的情绪才算稳定下来,慕容昀和云朝都守在她身边,两个男人关切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云朝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脸蛋,心疼道 “沐沐,都怪哥哥不好,只顾着跟山长叙旧,让你被那个坏人给欺负了” 慕容昀的目光落在云朝抚摸云沐娇嫩脸蛋的手指上,少女的皮肤吹弹可破,细腻如上等的羊脂美玉,不知道为何,慕容昀对云朝这个动作极为不喜,沉着脸道 “先别忙着往自己身上招揽责任,江重楼和你府上的云胧往来密切,这件事情他脱不了干系!” 云朝手上的动作一顿,神色冷淡下来,他眼神沉沉的说道 “这件事情回去我会禀报父亲,若真是他做的,我定然是饶不了他的!” 慕容昀点点头,目光再次回到云沐身上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然后又看着云朝 “你先带沐沐回去” 若不是慕容昀来的及时,此时云沐早就失去了清白的身子,他比自家的哥哥出现的还要及时,刚才被那个坏人轻薄的厌恶情绪已经慢慢的消退了,刚才慕容昀抱起她的那一刻,她已经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从未变过,他这么关心自己,难道真的只当她是妹妹一般吗? 云沐有点茫然,睁着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脸,心里却是有些刺痛感,若在他心里根本没有自己,又对自己这么好,只会让她越发放不下,那么她岂非只能将这份心意暗藏在心里? 这么多天没有见到他,可就这么短暂的相聚一会儿,又要分离,云沐有些不舍,小声的嘀咕道 “昀哥哥,我想与你一起回去?” 慕容昀以为小姑娘还在害怕,他能确定小姑娘与他一样,不可思议的重生了,可小姑娘的性子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她还是需要自己来保护,也怪他,若不是在皇宫里耽搁了些时间,早一点过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低声安慰她道 “沐沐,你先镇国公府上,昀哥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云沐没说什么,只用一双大眼睛固执的望着他,泛着清澈的水光,仿佛只要他不答应,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依然还是和儿时一般模样。 慕容昀看到她这个样子,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 “好吧,昀哥哥与你一同回去” 其实他留下来也没什么大事,既然来看玄梦姑姑,总该与她说上几句话才走,不然他来的目的岂非要露陷了,小姑娘真不懂他的心思,这股子任性的劲儿,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玄梦先生本来还想留慕容昀多待一会儿,可是看到云沐这个样子,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得放过慕容昀,并嘱咐他下次一定还要过来,慕容昀点点头,不用她说他也会过来,云沐常常来的地方,他怎么可以错过。 徐兆铭对此很生气,觉得他们书院的学子居然在学院里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他这个当山长的脸上无光,当下就跟慕容昀等承诺,来日定然将江重楼逐出景行书院。 慕容昀点点头,对这个答复还算满意。 一行人离开景行书院,云胧和谢彤儿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江重楼被李疏一棍子给打晕了,因此也还没有招供出来,云胧还厚着脸皮过去跟云朝说话,云朝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懒得搭理他,却忽然想起点什么,回过头来说道 “云胧,虽然咱们不是一母所生,可在府上我也从未为难过你,你今日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算我看错你了!” 云胧神色一僵,随后又恢复平静的说道 “二哥,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云朝哼了一声,并未再说话,回头走到马旁边,翻身上马。 云胧望着云朝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马车启程。 车内坐着云沐和谢彤儿,还有三个丫鬟,谢彤儿的脚的确是扭伤了,此时看着气色也不大好,却还是开口来跟云沐道歉 “沐表妹,今日林子里的事情若不是表姐的大意,你也不会出这等意外,是表姐的错,你没事吧” 云沐的身子靠着马车车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闻言,忽然睁开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瞥了她一眼道 “谁说我出了意外,我这不是好端端的,表姐可莫要乱说,出意外的是安国公的小公子罢了!” 谢彤儿被她这一眼看的实在是心虚,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 回到镇国公府,已经是太阳偏西了,斜阳脉脉,慕容昀只送到街角,便折回去了。 他骑着马到马车窗口处,掀开车帘子往里面看,正好见到云沐望过来的眼睛,小姑娘仿佛知道他要来了一般,眸子里含着点笑意,他说道 “沐沐,昀哥哥先走了,改日你学画画的时候,昀哥哥送你去书院,如何?” 云沐点点头,扬了扬嘴角 “好” 谢彤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秦王殿下,自己在江州的时候,也听说过他的传闻,说他凶狠好斗,不讨人喜欢,却不知是个如此英武俊美的男子 这个秦王殿下,对沐表妹,可不是一般的关心啊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点什么。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羡慕云沐了,高贵的身份,又有这么多男人袒护着她,她天生就比别的人要优越许多,也怪不得所有人都妒忌她。 回到府上,谢彤儿被搀扶到了院子里,只要脚下轻轻一动,就有种锥心的疼痛袭来,谢彤儿疼的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水,锦绣看着不忍,吩咐屋内的丫鬟去叫大夫。 让谢彤儿更疼的不是腿,而是她的心,想起刚才云胧淡漠的从她身边走过,对受伤的她不理不睬,她心里凉凉的,若不是为了他,她何苦假戏真做,把自己扭伤来。 这厢谢彤儿埋怨,那厢云胧急匆匆奔入郑俏的院子里,彼时,郑俏正好在院子里打理兰花,她总想着将这些兰花打理的漂亮一点,云佑过来看见也会心情好些,可惜…云佑已经好久没有来她的院子里。 她正伤神,便被一声呼唤给打断了 “娘亲!” 郑俏回过头来,云胧朝她走过来,俊秀的脸蛋在夕阳里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眉眼依稀和那人相似。 她还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微微一笑道 “我儿,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云胧神色凝重,他垂着头,双眉紧蹙 “娘亲,我与你到屋里去说” 郑俏一看他这神色不对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定的点点头“好” 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云胧忽的跪倒在郑俏的膝下,郑俏神色大变,低头看着他 “胧儿,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胧将今日在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郑俏,郑俏听了,顿时好像被人在胸口打了一锤子,疼的半边没缓过神来。 她扶着额头,叹了一声 “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娘商量一下!” 云胧也明白祸闯大了,他自然是料到慕容昀的忽然出现,打乱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安国公不会让儿子平白吃了这个亏,云佑迟早会知道这个事情,按照云佑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败坏国公府的名声,所以他为了给秦王和安国公一个交代,一定会惩罚他。 可惩罚还是小事,若是云佑认为他这个儿子品行恶劣,那么将来的世子之位,就轮不到他了! 郑俏一阵心痛,她花了这么多年心血苦心来栽培这对儿女,为何就这么不争气呢,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勉强维持冷静道 “儿子,为今之计,只有等你爹先回来再说,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娘告诉你,只要娘活着一日,就一定会护你和你妹妹周全!” 也只好这样了。 云佑被皇帝留下,回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了,今日他去了凤姨娘那儿,男人都是贪图鲜嫩的女子,那凤姨娘才十几岁,身子娇软,浑身仿佛能挤出水来一般,自然让他流连,可刚到凤姨娘的屋子里,云朝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云朝本不是个冲动的人,可这事情让他没法忍下去,若是旁人还另当别论,可是他那么宝贝的妹妹被人欺负,他便一定要此人付出代价。 云朝从未见长子如此冒失,挥挥手让过来伺候他的凤姨娘下去,严肃着脸问云朝何事 云朝脸上虽然平静,可眼里却有情绪波动,他咬咬牙,将今日的事情都告诉云朝。 “请爹爹为阿眉做主!” 他不过就是去了趟皇宫,居然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处处都是针对他的女儿,这也太过分了,莫说是云朝,就连他也怒火中烧,两道浓黑的剑眉竖起来,一掌重重的击在案桌上,他冷声道 “朝儿,此事爹爹会给你主持公道!” 他压制着怒意,忽然想起被他忽视的女儿 “阿眉没出什么事吧?” 云朝摇摇头“她没事!” 云佑这才放下心里的担忧,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走吧,我随你一起去看看阿眉” 凤姨娘看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下府上又有好戏看了。 第31章 报应不爽 云家自先祖以来,府上便没有兄弟间相互倾轧谋害的事情,云佑秉承组训,一直就很忌讳这种事情,知道之后气的肝胆俱颤,一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告了个假,没有去上朝,专门处理这件事。 老夫人是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的,虽然并不是说云胧故意陷害云沐,但是传过来的话却是 “江重楼是云胧的好友,四公子有嫌疑”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听了顿时一阵眩晕,还是郑嬷嬷及时扶着她,才让她稳住身子。 老夫人痛心疾首的说道 “混账,居然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等事情来,我云家怎么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 郑嬷嬷拍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安慰她说道 “好在三小姐没事,老夫人我瞧着四公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老夫人无力的叹息道 “走,你陪着我去前院看看,我倒是要知道老二他到底怎么处理这事情” 郑嬷嬷拦不住她,只好和张嬷嬷一起搀扶着她去前院。 云佑正要去叫云胧过来,谁知郑俏却哭哭啼啼的跑进来,云佑抬了下眼皮,郑俏就跪倒在他的膝下,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哭着道 “老爷,你可要替胧哥儿做主啊!” 云佑压制着一肚子火气,冷冷的扬起唇角道 “有什么事好好说,你哭什么?” 郑俏哭着,双肩和头上的金步摇都在轻轻的颤抖,她哽咽着说道 “老爷,胧儿是你的亲儿子,他从小孝顺长辈,恭顺谦让,性子温和,他这样的孩子,平时连下人都不舍得责备,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妹妹做这样的事情,他一定是被人诬陷的,老爷难道连你都不相信他吗?” 她哭诉的这一会儿,外头陆续有人进来了,先是云沐兄妹,然后才是云胧,三夫人慕容氏,和大夫人王氏,云淑和云溪,事情闹得这么大,其他人就算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何况这也是家事,家里头出了这样的败类,谁的心里头都不舒服,因此一大早,各房夫人都过来了。 如今郑俏没有掌管中馈,原本这事情该入三夫人慕容氏来处理,可既然云佑插手了,她自然就落得清闲 按照长幼的秩序坐下来,慕容氏平日就和郑俏不对付,此时见郑俏又歪曲事实 忍不住嘲讽起来“二嫂,恐怕不是诬陷吧,自从阿眉回来,你们母子三人就一直针对她,先是兰草图的事情,这会子又闹了出这种事情,若不是阿眉运气好,遇上了秦王殿下,可不就被安国公家那混小子给坏了清白!” 云佑刚的心刚有点动摇,听了这话瞬间又冷静下来,锐利的眸光瞥了郑俏一眼,冷酷又严肃的说道 “是非黑白,我定然会查清楚,我绝不允许我镇国公府上有这等不肖子孙” 男人如此无情,郑俏也是心急如焚,只是却没法再说下去,显然,老爷是不肯顾念这父子之情了。 云胧很快也过来了,他面色不改的跪在地上,云佑顿时勃然大怒,一掌拍在身边的小案桌上,他怒声吼道 “逆子,你干的好事!居然联合外人来伤害你的亲妹妹,你居心何在,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郑俏看着云佑铁青的脸色,身子抖了抖,心里头是前所未有的惊惧和恐慌,她从未见过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今日胧儿的确是将祸给闯大了,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能救她的儿子,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任何事情。 云沐和云朝则是平静的坐着,神色没什么变化,都在静静的等着看云佑的反应。 云胧早就想好了,这事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若是他认了,那他的前途则毁于一旦,若是他不认,或许还能给自己争取一点机会,他冷冷的说道 “此事乃江重楼一人所为,和儿子没有关系,江重楼素来是喜欢捏花惹草,那日在书院里看到妹妹,便起了歹心,这才做了这种事情,爹爹不能因为儿子与他有往来,便错怪儿子,三妹妹虽然才回来不久,可儿子心里头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他说话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被郑嬷嬷等人扶着进来了,云佑赶紧起身,走过去跟老夫人说道 “娘亲,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没搭理他,直接过去问云胧说道 “胧儿,你说的可句句属实?” 云胧眼里露出决然之色,重重的点头“孙儿说的,句句属实!” 云沐见他空口白牙的说谎话,顿时心里头一阵气愤,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爹爹,这只是哥哥的一面之词,若不是哥哥与彤儿表姐配合江重楼来演这出戏,女儿又怎么会中了江重楼的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爹爹若是不信,大可将彤儿表姐叫过来问一问!” 云佑见女儿一脸坚决,心里头一震,说实在话,在他心里头,几个子女的分量都是一样的,云佑绝不是那种会偏听偏信偏宠的人,他永远会保持一个度,对子女他有自己的原则,不过因为郑俏的两个孩子自幼与他亲近,他和云胧云浅的感情,的确好过云朝兄妹几个,可云沐这样尖锐的神色,又不容他忽视,老夫人在跟前逼视,云佑就算有心想要偏袒,也做不出来。 这事情不能闹到安国公府上去,毕竟有关女儿家的声誉,唯一一个知情的人,是谢彤儿,从她嘴里面必然能问出一些事情来。 可谢彤儿对云胧死心塌地的,又怎么会将真相说出来,她崴了脚走不了路,被丫鬟们扶着进来,云佑便问她 “彤儿,你说实话,你胧表哥,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谢彤儿脚上带着伤,微微蹙着眉,脸上有种柔弱可怜的神色,她微微咬着嘴唇道 “姨父,表哥从来没有指使彤儿做过任何事情,你不要误会表哥,表哥是清白的!” 云朝冷哼了一声道 “若不是你,事情又怎么会如此凑巧,你分明就是说谎!” 谢彤儿被他说了句重话,一转眼就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她说道 “彤儿并未有半句谎话,请姨父明察!” 云佑看着面前的儿女们,眸光沉沉的,默然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外面有小厮匆匆进来禀告 “老爷,外头有个年轻人,说是有要事求见!” 云佑不知道是什么年轻人,他正烦着呢,哪里有什么空来见年轻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让他走,本老爷现在没空!” 那小厮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 “那人说是带了安国公小公子的笔供过来,还说他亲耳听到一些事情和三姑娘有关的!” 一屋子的人,神色骤然一变。 陆皙进来的时候,云淑和云沐的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诧异之色,尽管多日不见,云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年轻的男子,那日在夜昙寺里追着她问自己的名字,他是怎么搀和进来的? 陆皙一身朴素的直裰穿在身上,和这满屋子的锦绣格格不入,他行了礼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笔供,呈到云佑的面前,恭谨的说道 “中书令大人,小生陆皙,现在是□□的门客,这是秦王命在下交给大人的笔供,请大人过目” 云佑看了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一眼,见他虽然衣着朴素,却谈吐不俗,举止从容不迫,他将笔供接过去,打开一看,此时,陆皙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云胧说道 “那日这位公子在酒楼与江公子饮酒,小生刚好路过,这位公子告□□公子,三姑娘将要去景行书院,还说了要如何帮着江公子” 那份笔录上,按了江重楼的手印,云佑看望之后,直接将东西砸到云胧的脸上,不顾外人在场,破口大骂道 “你个混账,我云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 云胧抓住那张笔供,展开在眼前一看,呆呆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眼里透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抬起头来,望着云佑,失声道 “爹爹…我…” 云佑不等他说完,抬起一脚将他蹿在地上,他的额头上青筋暴露,胸膛一起一伏,他指着云胧说道 “不肖子,今日我就替祖宗教训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云沐不动声色的将眼前的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讥诮,自作孽不可活,上辈子郑俏母子害的她哥哥身败名裂,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真是报应不爽! 老夫人痛的直捶胸口,她们云家百年清誉,怎么会有这种子孙!他日到了地下,她如何来面对老国公啊! 云胧的所作所为,让老夫人也不想替他求情,只听云佑说道 “你与外人勾结对付自己的妹妹,罔顾人伦天理,是为不仁,违背祖训,是为不孝,今日为父要替祖宗教训你这等不仁不孝的子孙,来人,家法伺候,先打五十大板!” 云家处理家务,陆皙不便多留,悄无声息的离开,临走时将云淑深深看了一眼。 第32章 不了了之 31 陆皙看云淑的时候,她装作不知道,等他真的走了,她又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部在云胧和云佑身上,没注意到这些,就连云沐也没有发现这一点,不过云沐在陆皙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开始想,陆皙为何会和秦王扯上关系? 上辈子因为陆皙太过贫寒,和云淑相恋之后,被大伯夫妇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一对爱侣,这辈子陆皙帮过她,若是能让两人修成正果,也算她还他一个人情吧。 云佑叫来两个力气大护院,将云胧给带下去,事已至此,云胧也没有开口求饶,只是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不甘心的被拖下去。 郑俏在府上人缘不好,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没有开口求情,何况此时云佑气成这个样子,只怕求情也是没有用的,老夫人更加不用说了,她本来就性格刚烈,光在一旁听着就已经气的脸色铁青,隐忍不发,想当年云佑兄弟间打架,她就用荆棘条子将云佑的背抽的浑身都是血痕,何况云胧这种歹毒行为,她更是不会纵容。 云胧被拖出去了,郑俏跪在云佑的脚边上,一脸的泪水花了妆容,她这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哪里经得起五十个板子,到时候打下来,也不知这小命能否留的下来。 呜呜咽咽的哭着道 “老爷,你可不能这般狠心,胧儿他是你的亲儿子,纵然他犯了错,你也不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啊,你要是将他打死了怎么办,老爷,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要看在怀恩候的面上,你饶了他吧!” 云佑的爹爹云城与怀恩候交好,郑俏没来云家的时候,云佑叫怀恩候郑长忠一声世伯,如今成了女婿,云胧便成了怀恩候的外孙,怀恩候对他一直就很是宠爱。 云沐冷笑,自从郑俏成了国公府的夫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将娘家人放在眼里,对娘家人不冷不热的,今日为了自己儿子的性命,才将娘家人想起来,真是太可笑了。 云佑冷哼一声道 “若是怀恩候知道了,定然不会阻拦我教训这个不孝子!” 云朝的眼里露出一丝嘲讽,云胧的命就是命,难道他妹妹的命就不是命么? 此时院子外头的人已经动手了,“啪”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清晰又沉重,屋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郑俏凄切的哭声,云佑仍然不肯松口,她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最终狼狈的奔出去,云佑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低斥一声 “拦住她!” 两个粗壮的婆子应声而出,将郑俏给抓住,郑俏挣扎了两下,没有摆脱开,脑袋却一阵眩晕,双眼一黑,晕过去了。 郑俏晕倒之后,两个婆子神色一变,回头望着云佑,云佑毫无心疼之色,皱了皱眉道 “扶夫人去院子里,请大夫来看看” 云沐坐着一动不动,这一幕让她忽然想起些什么,上辈子没有这出戏,可现在离她三哥回来已经不远了,三哥回来之后,意外的撞到有三个月身孕的郑俏身上,郑俏流产,所有的罪名都落在她三哥的头上,三哥和云佑吵了一架,负气离开云家去西边平定作乱的吐蕃,却战死沙场,死后连尸体都找不到 现在…与上辈子郑俏怀孕的时间十分吻合,云沐咬咬牙,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她们差一点点就可以彻底的除掉云胧了! 众人手忙脚乱的扶着郑俏回屋去了,屋内的人还没有散去,院子里打板子的一个也没少,五十大板已经足够将云胧打的皮开肉绽,打完板子,院子里的下人进来禀报,云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他不耐烦的说道 “将人带下去吧,找个大夫过来瞧瞧” 说完,回头又望着云沐,他顿了顿,开口道 “阿眉,爹爹已经替你惩罚了你四哥,如今心里可舒服些了?” 云胧打了这么多的板子,足够他受一阵了,云沐知道,她爹爹眼下还狠不下这个心肠,毕竟是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何况若是真弄出个好歹来,怀恩侯那边也不好交代,她心里头冷笑连连,他爹这是在试她的态度呢,又或者说是在替云胧求情,让她退一步,那她呢,倘若没有慕容昀,她真的被那个混蛋给玷污了,是不是也就这么算了? 爹爹…还真是让人心寒 云朝也听明白这个意思了,往前一步要说话,却感觉到身后有只手悄悄的将他的袖子扯了扯,回头一看,云沐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阻止他么? 云朝不明白妹妹的意思,眉头微蹙了一下,显然是不同意,却见妹妹先一步站出来,不动声色的说道 “多谢爹爹替女儿主持公道” 她知道这一次,她们根本无法扳倒郑俏,还不如送云佑一个人情,反倒云佑还会认为她识大体。 云佑面色虽然镇定,可内心却松了口气,对女儿的好感又多了几分,果然是个懂事的,他没有看错人。 老夫人却有些不高兴,这事情处理的有失偏颇,偏偏她这个傻孙女还如此大度,心里头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个儿子做事让她越发觉得不满,朝云沐招招手,让两个小辈跟着她一起走。 老夫人走后,屋内的人都散去了,云佑去郑俏的屋子里看了看。 大夫已经过来,给郑俏诊治过后,发现她的脉象如滚珠,不明所以,拱手笑呵呵的给云佑道喜,说夫人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个消息已经让云佑心里头所有的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喜悦,毕竟谁都希望府上子嗣绵延。 没多久,消息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老夫人也大吃了一惊,虽然对郑俏这个媳妇不满,可她还是有些欢喜,心里头的成见稍放下了些,看着听到消息之后,一直没说话的孙女云沐,这才发现孙女做的那个决定实际上是最好。 就算孙女不答应,郑俏也完全可以拿这个孩子来迫使云佑妥协,到那个时候,就算云佑不答应,她也会答应。 怀孕二个月,也就是郑俏还主持中馈的时候怀上的。 不过,就可怜她的好孙女了,老夫人抬手摸了摸云沐的小脸蛋儿,说道 “好孩子委屈你了!” 云沐摇摇头,轻轻的笑,她才不觉得委屈呢,爹爹留着云胧在身边,迟早给自己带来祸乱。 老夫人敛了敛眸子,说道 “给郑夫人熬碗参汤送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郑嬷嬷点点头,领命去了。 事情的结局和预想的一样,云佑终于架不住郑俏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对他的苦苦哀求,决定给云胧一个改过自新的滋味,将他关在屋子里,让他闭门思过。 不了了之。 又是新的一天,已经是三月月末,青箩院里的花开的十分娇艳,姹紫嫣红,一团团一簇簇的挨着,一进园子,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云沐照旧用小银剪将花枝修剪整齐,她院子里的兰花和茶花,以及芍药都开的十分好,往年这园子里的花从未开的这般好,自打她回来之后,似乎一切都变了,那颜色似乎都浓烈了几分。 云朝站在她身后说话,总是有些疑惑 “阿眉,昨日的事情,你是故意这么做的,是否已经知道郑俏怀孕?” 云沐回过头来,抬起长睫,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哥哥错了,我正是要留下云胧在府上” 云朝不解“这是为何?” 云沐回过头去,低头剪着花枝,平静的说道 “往后哥哥就知道了。” 镇国公府上的动静,不到一日的功夫,全部传到慕容昀的耳朵里,前来给他汇报的是他安插在府上的暗线,那女子说完,便单膝跪地说道 “是属下没有照顾好三姑娘,请王爷责罚!” 仔细一看,那女子十七八的年华,容貌普通,不正是云沐身边伺候的杜若么? 慕容昀淡淡的瞟了她一眼,眼底有冷意,他低低的说道 “自行去找李疏领罚,往后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否则你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懂么?” 杜若神色一凛,点点头,应声道“属下明白” 隔天,镇国公府上便派人来道谢,是云朝亲自来的,带了一些礼物,慕容昀原本不想收,可云朝说是云沐亲自挑选的,慕容昀这才欣然接受,云朝也觉得奇怪,为何妹妹知道慕容昀那么多喜好,反倒是他这个当哥哥的,也没见小姑娘这般用心。 看着慕容昀明显心情大好的样子,云朝不悦的嘀咕道 “也真是奇怪了,明明我才是阿眉的亲哥,为何她对你比对我还要好?” 慕容昀抬眸轻瞥了他一眼,嘴角高高的扬起,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得意的说道 “那又如何,本王就是高兴她对我比对你好” 李疏看着他们家王爷那个忘形的模样,嘴角抽了抽,真是三姑娘给一点甜头,王爷就会朝她摇尾巴啊 云朝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妹妹是他的,又不是慕容昀的,这一点是他没办法改变的。 第33章 一更 安国公江效虽然痛心自己的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可也没脸来说镇国公府的不是,打断他儿子腿脚的是秦王,这笔账自然就算在了秦王殿下的头上。 慕容昀手段残忍至极,可天底下还是有一个人是能治他的,那就是皇上慕容昳 安国公在皇帝面前疾言厉色的将秦王参了一本,皇帝迫于朝臣压力,不轻不重的罚了秦王半年的俸禄,让秦王亲自登门去谢罪。 秦王虽然老大不愿,可还是卖了皇帝一个面子。 而镇国公云佑,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他不喜欢秦王的作风,不过秦王帮了他,他总该知恩图报,与御史台一起将户部侍郎私吞国库库银的事情给上奏皇上,这矛头虽然没有直指安国公,但是这户部侍郎是江效一手提拔上去的,针对的当然就是他了。 户部侍郎被摘了官帽子,下了大狱,安国公赔了夫人又折兵,事情就这么平息了。 郑俏怀着孕,云胧虽然侥幸留了条小命,可这一次也着实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教训,云浅到了四月初才被放出来,镇国公府上安静了许多,倒是云佑和云朝兄妹现在亲近了许多,偶尔谈诗作画,乐在其中。 云沐也要开始去景行书院学作画了,做玄梦先生的弟子,能有这样的机会的女子,京城里也没有几个,因此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而作为关门弟子的云沐,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不过其他人也不是没有机会,景行书院另开设了女科,专供女子读书,然而云家女儿大多数在自己的族学念书,因此并没有加入,对于云沐来说,她上辈子学过的东西没必要再重复一遍,反倒是作画并不精益,所以她只学作画。 正值四月春暮,上京城牡丹花盛开的时节,距离上次云佑的寿辰已经有一个月有余,程斐繁忙的公务减少了他来镇国公府的次数,不过夜昙寺云沐那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让他男人的自尊心已经受到伤害,他刻意的避开她一段时间,然而也不知最近怎么地,频频在梦里遇见她,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襦裙,乌黑的发髻上戴着芙蓉玉簪,坐在碧桃花盛开的树下,花瓣落在她的周身,脸上的神色落寞,眼睛里露出忧伤。 画面一转,换成了她在夜昙寺和慕容昀并肩走来的情景,她敛眉低笑,俏脸含晕,然而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变成冷漠且陌生的神色。 如此反复,程斐夜夜从梦中惊醒,怎么也想到,自己竟然对云沐的记忆已经如此深刻,明明她才回来不久,她模样最好看,家世也配得上他,他这才动了要将她娶进门的心思,他从开始惦记她到现在,时间并不长,为何却感觉自己好像认识她一辈子那么长? 他一直不明白,这个梦,到底怎么回事。 程斐控制不住这种思念,终于决定,在花市上买了一盆牡丹花,带着花亲自登门拜访。 景行书院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可是对于这位年轻有为的门下侍中来说,想要知道却并非难事 ,拜访过老夫人之后,让身边的长随抱着牡丹花来到云沐的青萝院。 青萝院草木葳蕤,似乎比这府上任何一处院子都有生机,程斐被丫鬟领着来到后花园,闻着浓郁的花草清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云沐站在一从茶花前面,一身嫩绿色绣折枝芙蓉的半臂襦裙,丝带将纤腰束的不盈一握,手上挽着粉纱,娉娉袅袅,豆蔻梢头,那红粉的茶花围挨着她的裙摆,好像是盛开在裙子上一般。 程斐定了定神,心情愉悦的走过去,隔着一丛花,他站在她的对面,微低着头,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那双黑湛湛的眼睛里始终是一抹平静和淡漠,他不明白她为何忽然之间好像变了一个人,然而此刻她的淡漠却能刺痛他,程斐始终保持着平静,他微微笑道 “阿眉,听说你被玄梦先生收了做徒弟,表哥今日来祝贺你,顺便给你带了一盆花来,上次灵璧折了你的花,这一盆就当是表哥赔给你的” 说着,他身后的长随赵英就将牡丹花抱过来来,放在地上,此时花开的正艳丽,花瓣有两个拳头大小,一半红一半白,黄色花蕊,正是牡丹中的名品“二乔” 如今上京城的花市上,正是牡丹最贵的时候,这一株花定然是价值不菲的 云沐脚步没有动,眸子轻轻的瞥了他一眼,无动于衷道 “斐表哥,那盆花我不需要,阿眉不喜欢牡丹花,你拿回去吧” 程斐能容忍她一次耍性子,可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自己,本来揣着一颗热腾腾的心,被她一句话全部给扑灭了,程斐克制着怒意,眸子紧盯着着她的脸,他的声音沉沉的 “阿眉,表哥做错什么了,你非得要这样对我?” 程斐这个表情她很熟悉,他这是愤怒到极致,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却不发作 云沐懒得理会他的话,提着裙子走出花丛,她的目光望着前面,下巴微微扬起,挺起胸膛,不仅仅冷漠,而且倨傲,不屑一顾,程婓对她是又爱又恨,哪里能忍受被她如此无视,伸出手抓着她的手臂,他皱着眉头,脸色如霜 “不许走” 说着,脚下往前迈出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几分。 云沐骤然被抓住,感觉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挣脱不开,回头狠狠的瞪过去,俏脸带着薄怒道 “你放开我,这可是我的家,表哥敢如此撒野,我可要就叫人将你给打出去了!” 小姑娘的神色咄咄逼人,程婓不怒反笑,这性子倒是越发野蛮了,还要将他给打出去,可真是有出息了,她从前可不会这么待他的,程婓伸出手轻轻的捏着她白玉般的下巴,将脸凑到她眼前,云沐看得到,他的眸子里克制着翻滚的怒意 “云沐,你是不是因为慕容昀回来了,便不搭理我了,你喜欢他对不对?” 他实在想不出,云沐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忽然之间就对他冷漠了,唯一的原因就是慕容昀, 云沐将牙齿咬的“吱吱”做响,她的眼里射出一种愤怒和仇恨的光芒,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她上辈子何至于这么惨,本来没那回事,可她看到程婓嫉妒愤怒的样子,忽然报复一般说道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昀哥哥,关你什么事,你少管我,我跟你没关系!” 程婓只感觉好像胸口挨了一记闷锤,疼痛瞬间弥漫到了五脏六腑,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跳动 “云沐,你…” 又是慕容昀,他就知道,这个秦王殿下一回来准没有好事,可她怎么能这样,把他当成什么了,需要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叫表哥,不要的时候,就一脚踢开,连个正脸也不给么? 云沐,你太过分了! 两人正对峙,忽然一个人闯入院子里,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脸色都白了,她尖叫道 “你们在干什么!” 云沐和程婓这才猛地回过神来,齐齐回过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云浅站在花园的门口,微张着小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程婓不甚在意,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开,云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扔下两个人在花园里,独自走了。 程婓见她离开,也没有心思待下去,往云浅的那个方向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被云浅给拦住,她张开双臂将他给挡住,仰起头来,少女的眼睛里流露出倔强又委屈的光,他神色里透着一份不耐之色,云浅鼓起勇气说道 “斐表哥,…妹妹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程婓面无表情,眼神波澜不惊的看着她,他连一丝感动也没有,反而露出厌恶的情绪 “云浅,我不用你来可怜我!” “让开!” 说着轻轻将她的身子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浅也愤愤的离开青箩院的后花园。 杜若躲在垂花门后,看到两人离开,这才收回目光,回去跟云沐禀告,云沐坐在美人榻上,端着一个绿地粉彩缠枝牡丹纹小茶盏在手上,闻言,轻轻挑了挑眉 “刚才,你是故意将云浅放进来的?” 杜若哪里肯承认,笑嘻嘻的说道“二小姐执意要进来,奴婢可不敢拦着她” 云沐微微一笑,这丫头之前用来扫院子也太可惜了,她怎么一早没发现她竟然是如此狡猾,比一般院子里的丫鬟都要伶俐许多。 傍晚时分,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秦王殿下的宅邸里,慕容昀黑着脸捏着一张字条,李疏在一旁察言观色,也不知道什么事,又让自己的主子不高兴了,小心翼翼的问 “王爷,可是碰上了不顺心的事情?” 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这事情定然与云沐有关。 慕容昀将字条捏碎,化为齑粉的纸条在他的指尖消失,他抬眸看了李疏一眼,顿了顿,问道 “李疏,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本王名正言顺的进入镇国公府上?” 就这么点小事让王爷烦恼,李疏笑了笑说道 “这还不简单,王爷若是想见三姑娘,往后三姑娘去景行书院学画的时候,王爷一路护送不就行了!” 慕容昀想了想,这个主意似乎是不错的,至于找个什么借口来护送,那就简单了。 第34章 二更 春光正好,暖风微熏,过几日云沐便要开始去书院学作画,因此便邀了云淑一同去街上逛逛,顺道买些熟宣纸和笔墨,自从上回云胧闹事之后,家里头一直处于沉闷的状态,云淑也好久不曾出去散散心了,便答应下来。 云浅一直情绪低落,性子收敛了许多,只在院子里陪着郑俏,哪里也不去。 云朝今日没空,陪同出去的是大房的长子云朋,乃云沐的大兄,大房的子嗣虽然才智平平,可胜在温和良善,懂得分寸和进退,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因此云朋虽然不出众,可在弟妹心中,却是个好兄长。 等两位妹妹收拾妥当出了门,云朋上了马,一路护送妹妹出行。 上京城的翰墨街在景行书院附近,可东城太远,好在附近的紫陌街上也有上好的卖文房四宝的铺子。 因为两个姑娘想顺道逛逛街,所以马车在紫陌街的街口停下,云沐和云淑下了马车不行,云朋在栓好马,朝两个妹妹走过来,温声说道 “你们两人跟着我,别到处乱跑” 比起云朝的清高严肃,云朋显得温和许多,看着两个妹妹的时候,眼里带着一丝丝笑意。 云淑和亲兄长说话的时候,才真的像个被保护的妹妹一般,她笑眯眯的说道 “哥哥怎么还把我们当做小孩子一般,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会走丢呢” 云朋笑了笑“你知道就好” 云沐又说道“大哥哥,你我们想要去找书铺,你知道哪里有吗?” 云朋难得听云沐叫一声“大哥哥”,心里头很是欣喜,要知道这位妹妹自从回来之后,叫他不超过三次,他点点头道 “自然是知道,我带你们一起去” 三人一同前行,穿过人潮拥挤的大街,云沐也张着脑袋,四处望了望,像个刚进城的人一般,觉得什么都新鲜。 她这种行为,云淑和云朋都能理解,毕竟小姑娘在江南待了八年,自然觉得京城的一切都与江南不一样,对什么都好奇,实际上云沐并非觉得新鲜,而是感觉自己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心里头太多感慨了。 没走多远,几人便到了书铺里,这家登科书铺里头不仅仅卖书,文房四宝也都是有的,算得上是紫陌街最大的一家书铺了。 进入书铺后,云沐姐妹便看到墙上挂着好几副山水画,工笔细描,还有几幅字画,都是十分出色,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自然算得上是书铺最好的字画了。 云浅和云淑手拉着手到买宣纸的区域,那店里面的小二看到两人穿着不俗,容貌又好看,顿时端着笑脸说话道 “两位姑娘,我这儿的宣纸可是全京城最好的,想要什么样的都有,澄心堂宣纸,桃花笺,沉水笺,蝉羽,玉版,云母样样都有” 云沐对宣纸的要求是比较高的,生宣纸的吸水性好,作出来的画更有韵味,而熟宣纸更适合做一些色彩分明的画,她看了眼小二,微微笑着说道 “要云母和玉版各一半,每样五十张” 小二知道这姑娘定然是个识货的,点点头说道“好勒” 说着,便转到柜台后面,去点宣纸,趁着这会子功夫,云沐和云淑又在书铺里四处逛了逛,见书柜上摆放着一些诗集和地理志,云沐拉着云淑过去看,忽然间从侧里走出来一个人,差点就要撞上去,好在云淑及时的将云沐给拉住。 那人也是一怔,回过头来看,只见面前站着两个身量苗条,姿容绝色的少女,目光不自主的落在云淑的身上,他先是意外,随后便是欢喜,双手抱拳作揖道 “原来是两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她当时谁呢,原来是陆皙,人生的真的是无处不相逢,云淑一抬眸就触到他的目光,感觉到那眼神里的殷切和热烈,云淑俏脸一红,轻轻的将头给偏过去,云沐瞥见姐姐羞答答的神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恐怕姐姐不知不觉的就将这个年轻的男人给记在心上了,云沐暗暗留心,笑着同他说话道 “原来是陆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皙温和的笑道 “小生闲来无事,作点字画来卖,换几个吃饭的钱” 陆皙说的时候十分坦然,半点不觉得寒碜,反而谈笑自若,俊朗的脸上是一派从容之色,也半点没因为自己贫寒就在她们面前矮了一截。 云沐很欣赏他这一点,她知道陆皙家道中落,家中并无亲人,卖了祖屋凑了银子上京城赶考,谁知道却名落孙山,然而盘缠已经花完了,只能靠着卖些字画维持生计。 云沐点点头说道 上次陆公子仗义执言,小女子还未来得及感谢呢,陆公子今日若有空,不如我做东,请公子去摘星楼吃饭,让小女子聊表谢意” 陆皙的性子她约莫也能猜出几分,读书人恃才傲物,若是真给他银子来谢恩,恐怕会折损他男人的自尊,云沐这才改变主意,请他吃饭。 陆皙笑了笑,摇摇头,有些抱憾道 “今日真是不巧,小生还要去给学生授课,恐怕要辜负三姑娘一番美意了,不如改作他日,由我来请两位姑娘吃饭如何?” 云沐爽快的答应了 陆皙见云沐答应了,便问云淑,声音比刚才又要温和了许多,他说道 “不知道大姑娘愿不愿意呢?” 她们两个未出嫁的姑娘陪着一个男人吃饭,云淑刚想说这样做着实不妥,可妹妹都答应了,她也不好说不,明明觉得不好,可是她又对陆皙这个人不反感。 想了一想,点了点头答应了。 陆皙对这个答复似乎十分满意,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扩散到了眼角,他抱拳道 “那今日小生就此别过了” 云沐朝他点点头。 陆皙刚走,从一边绕过来的云朋正好看到他从两个妹妹身边离开,云朋走过去,望着年轻男人的背影道 “妹妹,刚才与你们说话之人是谁?” 云淑老实,不懂得撒谎,刚想说是陆皙,云沐却在一旁扯了扯她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听云沐声音清清脆脆的说道 “没什么,只不过刚才差点撞到他,说了两句话而已” 云朋见小姑娘神色坦荡荡的,没有追问些什么,云沐之所以不愿意云朋知道,就怕过早的让大伯一家知道有陆皙这个人的存在,便对他起了戒备之心,所以还是要等时机成熟,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兄妹三人又选了些笔墨和诗书,这才走到柜台前面去结账。 店里面的掌柜拨动算珠,算了下价钱,笑眯眯的给云沐报了个数 “姑娘,承惠十两银子” 云沐点点头,让一旁跟着的绿萼那银子出来,忽然间她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画,问道 “店家,这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与一副字,可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那掌柜的见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有这等眼里,瞬间给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姑娘好眼力,这的确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作画的人叫陆皙,只是可惜了,他这般好才华,却是个屡试不第之人,书剑飘零,靠着卖字画维持生计,如今连回老家的盘缠都没有,怪可怜的” 云淑听到这句话,心里头咯噔跳了一下,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暗暗将那副山水画和字给夸了一夸,云沐毫不吝啬的将这两幅书画给买下来,并告诉店家,往后这位公子的字画都给她留着,多少钱她都买。 店家自然是欣然答应。 买了宣纸笔墨,三人也逛累了,云朋却提议,去摘星楼吃点东西再回去。 云沐十分愿意,等到了摘星楼,云朋去定雅间,摘星楼的掌柜的却告诉他,雅间已经被人订完了,云朋三人正要垂头丧气的离开,转身却看到慕容昀和李疏二人进来了。 云沐看到慕容昀高大的身影,他身穿藏青色绣银丝宝相纹直裰,腰束玉带,身姿笔挺如山,他身上如影随形的是那种迫人的气息,轻易的让人生出畏惧来。 她清脆的叫了声“昀哥哥” 慕容昀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大步走近了,云朋和云淑纷纷给他行礼,慕容昀挥了挥手示意免礼,他望着几日不见的小姑娘说道 “沐沐,可是肚子饿了?” 云沐当然肚子饿,不然她怎么会来这里,此时肚子还很应景的咕咕叫了两声,她耷拉着眉毛说道 “可惜了摘星楼的雅间都没了,不然我可以请昀哥哥吃这儿的东坡肘子” 东坡肘子这道菜在京城并不稀奇,然而若论哪里的最好吃,就只属这摘星楼的,那可是全上京城乃至皇宫都是独一无二的,因此摘星楼也因为这道菜声名远播。 明明是她想吃才是啊,慕容昀笑了笑说道 “不用走,我订了雅间,咱们一起去吃” 第36章 三更 云朋和云淑倒是觉得事情太巧了,虽然秦王诚意邀请,可是让两人和秦王殿下一同用饭,心里头还是有些疙瘩,不过看着妹妹高兴,两人也没去阻止,随同秦王两人上楼去了。 慕容昀定好的雅间是摘星楼最好的,清雅安静,里头摆着一个大的圆桌,立着嵌珐琅屏风,将里外隔开,显得十分安静。 几人进去之后,小二上了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又摆了几样点心,柿霜软糖,枣泥栗子桂花软糕,还有蜜饯樱桃,每人一碗杏仁奶酪,云沐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奇怪,这些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东西又是慕容昀提前点好的,那么就是说慕容昀知道她会来吗? 慕容昀又是怎么知道她会来的? 可云沐的思绪已经被五脏庙的空城计给唱回来了,心思很快的就落在食物上面,尤其是面前的杏仁奶酪散发出浓郁甜腻的香味时,她已经顾不上其他的了,赶紧端起小盅,用勺子小口的吃起来,她的身边坐了慕容昀和云淑,有慕容昀在眼前,云朋和云淑都显得很是拘谨,反倒是慕容昀,神色淡定的很。 一会儿,菜也陆陆续续的上齐了,最重要的便是那一道东坡肘子,因为云沐偏爱吃清淡,所以点的大部分都是清淡的食物,满满的摆了一整张桌子。 云朋和云淑都不敢动筷子,直到慕容昀先动了筷子,将一块蒸的酥烂的东坡肘子放入云沐面前的碗里面,他的动作很自然,眼角还带着一丝丝的温柔,云朋和云淑两个人眼睛都看直了,怎么都觉得这一幕和他们所认识的秦王太不一样了,眼前的秦王还真的是那个狂傲冷酷的秦王吗? 偏偏云沐觉得很正常,理直气壮的享受慕容昀对她的好,云朋和云淑各自在心里叹了一声,恐怕整个大燕国,都只有妹妹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很快,四人便都动了筷子吃东西,吃饭的时候,云朋和云淑一句话也不说,只有云沐偶尔还说几句,夸这个菜味道不错,那样菜很符合她的口味,不过总算,她吃着吃着就发现不对劲 “昀哥哥,今日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慕容昀神色淡定的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 “你都知道我喜欢用什么,喜欢吃什么,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 云沐一怔,心中的那个念头忽然升起,可是她又自动的把这个想法否认,怎么可能呢,昀哥哥不可能和她一样,是重新活过来的,毕竟那种事情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心里头正猜疑,慕容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平平静静,接着又说道 “傻丫头,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喜欢什么难道我会不清楚么?” 云沐一直不觉得慕容昀日理万机还能记得她爱吃什么,可听他这么说来,他分明就是知道的,她没想到,他对她的细心能到这种程度,那种如潮水般袭来的感动,瞬间就冲刷掉了她心里头的疑虑,怕自己太感动会被他看穿,赶紧将目光收回来,埋头吃饭。 饭后,慕容昀送云沐等人道楼下,云朋先走一步去牵马,云淑有意识的拉开和云沐的距离,只剩下慕容昀与云沐独处。 慕容昀低头看着她的脸,小姑娘刚才用完膳,嘴唇还保持着鲜明的红润,如同娇艳欲滴的花瓣,他的目光就落在那一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沐沐,你过两日就要去景行书院学画画了,昀哥哥顺道去军营里头处理些事情,不如昀哥哥送你过去吧” 云沐抬起长睫毛,见慕容昀望着自己的眼神里透着一分深邃又幽暗的光芒,说实在话,慕容昀与她非亲非故的,他完全没必要待自己这般好,他对她的好已经完全超过了一个兄长对妹妹的,云沐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他喜欢她吗?不是的,他心里头只有家国天下,怎么可能放下她一个小女子,可是他若是再这样子,她真的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他,明明动了心,却依然要理智的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能去爱,她并不喜欢这种隐忍克制的情感。 她低着头,长睫轻轻一抖,带着点鼻音说道 “昀哥哥,这样不太好,你送我去景行书院,若是被爹爹知道,他定然会…” 话还未说完,被慕容昀给打断了,他的声音冷冽低沉,却又极为好听,如古琴的音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爹爹知道的,我在路上等你,你来了我便送你一起过去,如何?” 云沐没有做声,低着头不说话,他并不想要爹爹来猜忌两人的关系,那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想过喜欢她吗? 慕容昀见她沉默,伸出手轻轻的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来看自己,活动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他的眼里透着一丝锐利 “沐沐,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了,是不想要昀哥哥陪着你一同去么?” 云沐偏头不去看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毕竟在云沐心里,镇国公府是她不能舍弃的一部分,他现在并不确定她的心意,所以也不敢断定她是否愿意在他和镇国公府做出选择,他也不想强迫她,反正时间能证明一切,迟早她会知道,最在意她的到底是谁。 慕容昀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他手上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 “就这么说定了,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来你府上接” 云沐感觉到一丝疼痛,回头瞪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她知道他一向是说到做到,这个男人,他真的是霸道惯了,凭什么这种事情也来替她做决定,用力一挣,摆脱她的控制,她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朝云淑追过去。 慕容昀望着人群里奔跑的姑娘,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马车里,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然后那修长的手指被他放到唇边,在舌尖上轻轻的尝了尝,那是她唇瓣的味道。 云淑和云朋已经等了许久,她上了马车之后,云淑见云沐神色有些不对经,刚才好好端端的挺高兴的样子,这会子看着竟然有几分忧愁在脸上,看着她说道 “妹妹,秦王殿下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有些不高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秦王明明刚才还对她很好的,怎么会欺负她呢。 两人亲密无间的关系她看在眼里,若是说没往那方面去想也是假的,反倒云淑觉得秦王待妹妹不错,若是真能成为一段佳话,倒也乐见其成。 云沐摇摇头道“没有” 然后就没有再说话,靠在马车车壁上,微微阖着眼睛。 云淑以为她累了,没有再说下去。 云沐回去之后,看书养花,很快就将今日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她现在这个年纪,并不想有太多的烦恼,睡了一觉醒来,第二天照旧神清气爽。 清早,收拾妥当,准备去给老夫人和云佑请安,外面有前头的小厮忽然报来一个消息,绿萼急匆匆的跑进来,声音里透着喜悦道 “姑娘,你猜猜今儿谁回来了!” 云沐将一颗绿松石耳坠戴在耳垂上,抬眼看着绿萼,似忽然想起什么,她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里放出明珠般的光芒,嘴角已经扬起来 “是不是三叔和三哥回来了?” 绿萼击掌夸赞道 “姑娘可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三老爷和三公子连夜进京,现在已经到府上了,老爷下令府上的人全部去前厅迎接三老爷和三公子” “三哥回来了”云沐轻轻的呢喃道 “三哥”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轻颤和喜悦,边说着话,人已经越过绿萼,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出去了 绿萼见她跑的飞快,赶紧跟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 “小姐你慢一点!” 云腾和云佐回到府上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因为太早的缘故,他们便没有事先惊动家人,等人差不多睡醒了,才让小厮去禀告,这会子,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过来了,一一打了招呼。 云仁,云佑兄弟也是许久不见面,这番久别重逢,自然很是激动,兄弟之间相互问候后,便轮到云佑父子 云腾在军营里待了三年,昔日去时,他还是个小小的少年,如今已然长大成了高大的少年郎,虎目浓眉,神色严肃,规规矩矩的给云佑请安 “爹爹” 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佑对自己儿子的脾气还是很清楚的,云腾的性子像一匹烈马,暴躁又冲动,极难驯服,这也是当年为什么云佑要将他送到军营去历练的原因。 可惜云腾却一直以为是云佑不喜欢他冲动坏事,这才将他远远的打发出去,父子之间的关系也比较疏远。 云佑淡淡的点头道 “腾儿,你长高了许多,爹爹听说这些年你在军中立了军功,爹爹为你感到高兴” 云腾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多高兴,反而冷冷的说道 “这全托爹爹的福” 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一丝怨念 这句话一说出口,几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刚才还颇为和乐的场面顿时陷入尴尬中。 正在这时,外头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打破这里僵持的气氛 “哥哥,是你回来了么?” 第37章 争风吃醋 云沐这会子放下了大家闺秀的矜持,提着襦裙轻快的跑过来,俏生生的站在云腾的面前,她仰起头来,双眼弯弯的,望着他笑。 云腾愣了一下,眼前的笑脸与记忆中的小脸重叠,他的心好像被毛茸茸的东西触到了,有种暖意在蔓延,小的时候,她就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人虽然长大了,可这种明媚纯净的笑容却还是没有改变过 终于,少年的眼底透出一丝温和,那张棱角分明的严肃面孔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顿了顿,他说道 “你是我妹妹,阿眉?” 云沐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还没有认出她来,顿时就撅着嘴不悦道 “三哥怎么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认识了?” 这小脾气和儿时都没什么差别,见宝贝似的妹妹一脸不高兴,暗暗里将自己骂了一句,笨蛋,别人面前的倨傲到了妹妹面前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 “阿眉,是哥哥的不是,哥哥给你从边境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呢,你不要生气了好不?” 云沐见云腾紧张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她知道二哥哥向来是心直口快的,也没放在心上,马上改口说道 “跟哥哥开玩笑的,哥哥可真好骗” 云腾见妹妹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和小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多年没回家,自然不知道妹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禁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看着妹妹米分嫩的小脸,一点也没有生气迹象,只是宠溺的说了句 “调皮” 正说着,他的手忽然被人给拨开,云沐的身子被人往后面一扯,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说道 “你刚回来,一身的秽气,别碰沐沐,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出来” 说话的人真是云沐的大哥云朝,兄弟两面对面站着,云沐从云朝的背后探出头去,偏头看着云朝的脸,他素来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时眼里也露出几分喜色,兄弟两人多年不见,此时心情自然是激动,当年分离时,两人都是不大的少年,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个子也差不多,云腾在兄长面前,半点也不输气势,抬了抬下巴道 “二哥,阿眉也是我的妹妹,你可别想一个人独占了!” 他的身体比云朝要健壮许多,浓眉大眼,高鼻薄唇,与一派风姿潇洒的云家人并不相似,那眉眼与上国柱朱杨倒是一模一样的。 可云朝毕竟是兄长,可没将小他几岁的弟弟放在眼里,扬起唇道 “云腾,咱们兄弟多年不见,是该切磋一下了!” 云腾的嘴角也勾了勾,不示弱的说道“奉陪” 两位兄长一言不合就要打架,这样还能好好的做兄弟吗,云沐在云朝身后腹诽,可也并没有要去阻止,反而觉得很高兴,她们兄妹三人,终于重新聚在一块了。 云佐也回来了,云沐乖乖的跟三叔请安,云佐看到这个小侄女长这么大了,自然也分外开心,不过最让他高兴的还是看到云溪和慕容氏,她们一家团聚,免不得激动万分,抱头哭一哭。 云腾争强好胜是一回事,云朝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便去院子里沐浴更衣,更衣完了之后,将这些年攒下的礼物搬到了云沐的青箩院里,还邀功似得让云沐马上打开来看。 上辈子云朝也带了许多东西回来,都是一堆小女娃玩的木偶布娃娃一类的东西,于她来说,是半分用处也没有,云沐打都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她不想拂了哥哥的一片好意,按照他说的将箱子打开,顿时就露出一大箱子的玩具。 云沐嘴角一抽,手里拿起一个胡姬布偶,拿在手里看了看,抬眼望着云腾挪揄道 “哥哥买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玩的,妹妹都长这么大了,哪里还能用得上这个玩具” 云腾眼里露出一丝尴尬,挠挠脑袋道 “阿眉,这是哥哥刚到边关那一年给你买的,你离开府上的时候还很小,哥哥一直记得你是那么小的样子,因此帮你买的便是这些布偶娃娃” 云沐并不在意,只要哥哥关心她就行了,她又在箱子里挑了挑,选了选,目光被一把镶嵌了蓝宝石的匕首给吸引住了,她将匕首拿在手里,银鞘金柄,上面的蓝宝石镶嵌成一朵蔷薇花,她两手握住,轻轻用力,将匕首□□。 寒光三尺,雪白耀目,一看就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云腾见妹妹的注意力全部在匕首上面,便蹲下身去,跟她说道 “这是哥哥在攻打依兰国时,从依兰国公主的身上缴获的,这个匕首很好看,我就带回来了,阿眉喜欢吗?” 云沐将匕首回鞘,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的确是把好匕首,哥哥送给我的,我要随身带着” 就因为妹妹一句话肯定,云腾心里头简直比吃了蜜糖还甜。 从云沐这儿出来之后,云腾便去找云朝切磋武艺,刚好,云朝也好整以暇的等着他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子里,云朝在前面一言不发,忽然之间就回头,一拳直朝云腾的面门上击去。 云腾感觉凌厉的拳风袭来,身子猛地往旁边一闪,后退一步,轻轻松松的避开他的拳头,嘴角扬起道 “你偷袭我?” 云朝不给他停下来的机会,迅速的欺身过去,云腾反应也快,手上马上出招来抵抗,云腾一边还手一边说道 “二哥,不如咱们来赌点什么?” 云朝手上动作也不慢,气定神闲的说道 “好,若是你输了,明日就我送阿眉去景行书院,若是我输了,就你送阿眉去景行书院如何?” 云腾对这个赌注很乐意,他巴不得和妹妹多些时间相处,反正明日入宫觐见皇上三叔去就可以了,他可不想进宫去。 兄弟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院子里在一旁观战的人看的可是惊心动魄的,精彩之处忍不住拍手喝彩 打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分出胜负来,云腾险胜半招,自然,送云沐去书院的事情就落在了云腾的身上。 次日,云沐收拾妥当,带好送给玄梦先生的礼物和笔墨纸砚,给云佑和老夫人请过安之后,便出门去了。 门口马车旁边等她的是二哥云腾,云沐很开心,由云腾扶着上了马车后,马车开始前行,云腾骑着马陪在马车旁边。 马车刚拐过一个街角,云腾便发现前面有人骑着马挡在路中间,云腾见那人坐在马背上,神色威严,英武不凡,脑海里猛然想起一人来,云腾顿时狠狠的皱了皱眉,喝令赶车的马夫停下别走,马夫“吁”的一声,勒马停下,云腾打马上前,他冷着脸,心里虽不喜慕容昀这个人,可这礼节还是要顾上的,在马背上朝慕容昀拱拱手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 慕容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颔首道 “云腾将军,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马车内,云沐显然是听到慕容昀的声音,一瞬间,头都大了起来,这个慕容昀,还真是说道做到,她有哥哥送他,还要麻烦他来送干什么! 云腾和慕容昀少年时的性子颇为相似,性子刚烈冲动,嫉恶如仇,可慕容昀在封地这些年,已经变得深藏不漏了,然云腾的暴烈性子在军营里却得到了更多的张扬,此时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也懒得跟他多说,直截了当道 “秦王殿下,微臣要送妹妹去景行书院,麻烦殿下让一让,让妹妹的马车过去” 慕容昀却无动于衷,目光从云腾身上移到马车的车帘上,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云腾将军,真是不巧,正好今日本王也答应要送沐沐去书院” 云腾被他一句话彻底激怒了,他差点就跳起来了,这个慕容昀打小就爱往他家里跑,经常和他争着要同妹妹玩耍,两个人小的时候没少打过架,可慕容羽比他年长几岁,云腾就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 “秦王殿下,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妹妹是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慕容昀才懒得理会云沐到底是谁的妹妹,他微微扬起下巴,仿佛没将云腾放在眼里 “不如,咱们来打一架?” 最后这架是没有打起来的,因为云沐的干涉,云腾不得不和慕容昀一起送着云沐去景行书院。 云沐来的还算及时,玄梦先生没给脸色看,反倒是因为见到慕容昀分外的高兴,云沐就不明白,朱柳和谢无忧都是先生的手帕之交,为什么她和慕容昀的待遇,就相差这么远。 连云腾都享受到了先生的好意,偏偏她对云沐却极为严格,可能这也是她对自己学生的态度吧。 云沐和玄梦先生待在书房里,一晃眼就过了一个上午,玄梦先生过来检查她画的几幅仕女图,倒还算满意,顺便也纠正了她几个细节之处,并且给她解答了许多疑惑,云沐顿时就恍然大悟,嘴上甜甜的说了几句好话,玄梦先生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心里头却很受用。 等到下午,便是云腾和慕容昀一起接她回去,他们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的,两个男人争风吃醋,云沐也无可奈何,只得在马车里躲个清静。 第38章 新衣罗裙 慕容昀每日借着去军营练兵的便利,送云沐去书院念书,一路上和云腾斗嘴不停,最后总是以云腾失败而告终,云腾对他可是恨得牙痒痒,偏偏又奈何不得,只得背地里在云沐面前说他的坏话 这日,玄梦先生难得没让云沐去书院作画,便留在家中,云腾从军营里回来,换了身衣裳就去青箩院看妹妹,自从他回来,来云沐院子里的次数比云朝还要多。 四月的天气是最好的,偶然会有些小雨,可大部分日子都是天晴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院子里绿叶红花相配,蔷薇和牡丹,颜色浓烈鲜明。 葡萄架下,云沐与云腾相对而坐,云腾将剥好的枇杷塞入云沐的小嘴里,云沐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阳光透过葡萄枝的缝隙,洒在她的小脸上,云腾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她,心里头一阵暖意 “甜吗?” 这是云腾在回来的路上给云沐顺道买回来的,他知道妹妹的喜好,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给妹妹带点好吃的东西。 云沐很是享受的点点头道“真好吃” 有两位哥哥照顾真是好事,大哥时不时的给她搜罗各种名花异草,云腾管她吃的,别看他这个哥哥生的浓眉大眼,脾气冲动,可是对她却是真的细心周到,回来不过十来天,云沐都感觉到每日里吃着哥哥送来的东西,脸都圆了一圈。 云腾看着妹妹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怕这样一个傻妹妹被那个阴险狡诈的秦王给拐走了,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说道 “沐沐,慕容昀一直缠着你,哥哥觉得他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你不要跟他往来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沐嘴上的动作一顿,望着云腾的眼神里露出一丝诧异,她怎么觉得哥哥这句话有点吃醋的味道,她眼珠子转了转,推了推云腾的手臂,笑眯眯的说道 “哥哥,即使昀哥哥对我和好,在阿眉心里头,你和二哥都是不可以取代的,二哥不要生气拉,昀哥哥自小待阿眉很好,他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听她所说,似乎还是没有明白过来他说的意思,云腾憋得脸有些发红,着急的说道 “阿眉,哥哥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不觉得慕容昀对你有非分之想么?” 说完之后,云腾见云沐神色顿时怔住了,心里头已经开始后悔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说的这么直白呢,若是妹妹没往那方面想,他这样反而给了她指引,岂不是让她往那方面想了? 万一,云沐真的对慕容昀动情了怎么办? 慕容昀让他嗤之以鼻的不仅仅是比他强大,还有他一出现,满大街的姑娘都朝他暗送秋波,这让云腾有些不耻,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所以他也不喜欢妹妹像这些姑娘们一样,迷恋上了慕容昀。 何况慕容昀的身份非同一般,当今皇上的胞弟,皇上把这个亲弟弟纵容的无法无天,他的治下西州,百姓只认秦王不认皇帝,这已经让朝中不少言官上书弹劾秦王了,说他的行为已经完全超出了臣子的本分,可是皇帝还是没当回事,加上皇帝体弱多病,膝下无子,有传言说,皇帝想立秦王为皇太弟,对于这样一个人,哪怕不从云家的利益来考虑,为了妹妹的幸福,云腾也不喜欢妹妹与他处在一块。 云沐淡定的说道 “哥哥,你真是想多了,昀哥哥可没有这么想,他和你一样只当我是小妹妹” 她只是面上平静,心里头却是思绪起伏,连云腾都看得出来,慕容昀对自己不一般,他难道对自己就没有任何解释吗? 云腾见妹妹一脸坦然,纯黑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就算那慕容昀当真对妹妹有非分之想,那么他也只好跟他拼了,既然妹妹没往那个方面去想,他也安心了。 三日后就是皇帝的寿辰,但凡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去参加,云家作为大燕国的一等勋贵之家,自然是不例外的,因此姑娘们早早的就赶制新衣了,这日,三夫人慕容氏命人将在□□阁定做的衣裳给取回来,分别给四位姑娘送去。 镇国公府上的姑娘不多,因此不论嫡庶,每个姑娘都是三套衣裳。 慕容氏将三房的姑娘都叫过去,让她们去拿衣裳。 据说有几件衣裳的料子还是用云锦做的,又是□□阁所出,自然就是价值不菲,□□阁定做的衣裳很难买到,每个月只有六套,这回,若不是冲着三夫人慕容氏与那□□阁老板有些交情,衣裳定然是没法做的,换做从前,郑俏掌管府上中馈,几个姑娘除了云溪之外,谁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可这些对云沐来说并不稀奇,她不缺衣裳穿,自她回来之后,老夫人每月都要从朱柳的嫁妆里抽出好些银子给她,她自然就富足许多,衣裳首饰样样都比别人要多。 听到话之后,她神色也就淡淡的,带着杜若和绿萼就过去了。 绿萼见她走路不紧不慢的,便在一旁催促道 “小姐,我听说这些衣裳都是□□阁做的最新款式,咱们可别去晚了,不然好的衣裳都被人给抢走了” 云沐轻轻的瞥了她一眼 “你这说的什么话,衣裳都是按照每个人的尺寸量身定做的,怎么会被人抢走呢?” 绿萼撇撇嘴说道 “那也不一定,二姑娘与姑娘身高差不多,你两穿的衣裳大小一样,姑娘不这么想,二姑娘未必不会这么想” 云沐笑而不语,上辈子有去拿衣裳这回事,云浅看上她的一条碧罗裙,第二日便拿了自己等价的石榴裙来换,说是尺寸有些小,她答应了,将碧罗裙给了她,谁知过了一夜,她穿了那条石榴裙,浑身却泛起了红疹,她认定是云浅在上面下了□□,去云佑面前告状,谁知云浅却反过来说是她诬陷她,拿着那条石榴裙穿了一日,最后什么事也没有,云佑自然就相信了云浅,反而将她骂了一顿,让她留在府上,哪里也不许去,至于皇上的寿辰,也没来得及参加,反而是云浅穿着那条碧罗裙,在寿辰上献舞,艳惊四座,博得了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一次,相同的事情,会不会重演呢? 正想着,几个人已经到了。 云浅,云淑以及云溪都来的早些,就等她一个人了,慕容氏正和□□阁的老板在说话。 那老板娘戚氏见了她进来,赶紧起身给她行礼问安,云沐淡淡的点点头,在云淑身边坐下。 戚氏四十来岁,圆圆的脸,五官清秀,挽着单髻,发间插着珠钗,一身秋香色绣折枝兰花齐胸襦裙,看到云沐,她眼里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不住夸赞道 “三姑娘可真是漂亮,民妇做生意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到比三姑娘更好看的姑娘” 云沐并没有放在心上,仍然只是淡淡的点头,戚氏的脸皮可经得起这样的冷遇,神色如常的退到一旁,三夫人慕容氏说道 “既然姑娘们都到齐了,就将衣裳给领走吧” 戚氏点点头,脸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都拿进来吧” 一会儿,四个身穿锦衣的绣娘端着衣裳进来了,每个人手里头拿的是三套衣裳,上面都贴了一张纸,分别写着每个姑娘的名字。 戚氏将衣裳交到每个姑娘的手里,还说道 “姑娘们,这些衣裳都是按照你们的尺寸来做的,衣裳绝对合身” 云淑与云浅,还有云溪,望着这些漂亮的衣裳,眼睛都闪闪发亮,连素来平静温和的云淑也非常高兴,手指摸上衣裳华丽的料子,开心的说道 “□□阁的衣裳果然是不错,不仅做工精致,而且款式也很是好看” 云沐并没有多么欢喜,看到云淑实在是高兴,不禁也笑了笑,说道 “大姐姐穿在身上,定然也十分的好看” 云淑是家中的庶女,随同入宫拜寿本来轮不到她们兄妹,可是这回云胧闯了大祸,云浅又犯了错,老夫人觉得还是大房省事,看着云淑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便破例要带她们兄妹过去。 因此对于云淑来说,这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云淑笑了笑,目光看向云沐的衣裳,再看看云沐的脸,忽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说道 “妹妹那条碧罗裙穿在身上,才真真是美若天仙呢” 姐妹两人说话,云溪和云浅也凑过来,云溪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 “大姐姐说得对,咱们姐妹里面可没有谁能比三姐姐更美的” 云浅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条碧罗裙上,再看看云沐那张精致绝色的脸蛋儿,心里头忍着一股恨意和妒意,为什么好的东西都到了云沐的手上? 她的程婓哥哥也被她抢走了,可是她依然不知足,还抢走了她的爹爹,伤害了娘亲和哥哥,若是让她穿了这条碧罗裙去寿宴,让人都看到她的美,抢了她的风头,那么这镇国公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哼,她不仅要夺走云沐的碧罗裙,还要她去不了皇上的寿宴! 第39章 姨娘贪心 云沐姐妹几个,各自拿着衣裳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云沐坐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将衣裳交给丫鬟,任由她们细细的看,绿萼双手拿着那条云淑在前院说起过的碧罗裙,裙子是用上好的南京云锦,折枝海棠绣在裙摆上,上面罩着一层烟雾般的绿色薄纱,连向来沉默的水仙也夸赞道 “小姐,这条裙子可真是漂亮,虽然手工和那些是一样的,可这款式却是最新的” 云沐的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不禁点点头 “的确是不错” 她喜欢绿色的,三夫人慕容氏便给她做了条绿色的罗裙,说来,三婶对她可比郑俏要走心的多。 上辈子,这条碧罗裙她并不曾穿过,也不想穿,云浅若是想要的话,她就送给她,她不就是想在寿宴上一鸣惊人么,那么她成全她。 程婓与她就是在这次寿宴上勾搭上的,重来一辈子,她不介意再让这对狗男女走在一起。 反正将来这笔账,要找他们两个人一起算的。 云沐这么想,敛眸收起眼中的神色,朝绿萼说道 “将衣裙收起来吧” 丫鬟们看了个尽心,便将衣裳收起来锁在紫檀立柜中。 云沐将杜若叫到身边来,吩咐几句 “你去凤姨娘那儿传个话,说我青箩院里的兰花都开了,让她下午过来赏花” 府上,除了郑俏喜欢种兰花之外,这个凤姨娘也最爱投云佑所好,只是她出身寒微,没读过几句书,这兰花如何种养全然不知,因此即便想要效仿也困难,云沐并不吝啬教教她。 杜若不知道小姐何意,便应声去了,将消息传给了凤姨娘,并且回话说,用了午膳便过来。 午膳后,第一个前来青箩院的却不是凤姨娘,而是二姑娘云浅。 她进屋的时候,云沐刚用完午膳,吩咐丫鬟将桌上的碗筷给撤下去,慢悠悠的抬了抬眼皮,说道 “真是稀客,姐姐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有些慵懒,可听在云浅的耳朵里,却是有些刺耳。 云浅和云沐的关系,两人是心照不宣的,因此也就没必要做任何掩饰,云浅讨厌她,她也讨厌云沐,大家是对手,没必要装作友善。 云浅坐在她的对面,水仙给她上了茶,云浅没有喝,开门见山的说道 “三妹妹,你那条绿罗裙很好,我也很喜欢,不如我跟你换如何?” 说着,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蓝玉,蓝玉的手里头捧着一条颜色鲜明的裙子,她说道 “这条石榴裙也是出自□□阁,手工也是一流的,我和你换,你一点也不吃亏” 虽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可做工和刺绣可算得上一等一的好,云沐只消看上一眼,便识得好坏。 什么裙子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云沐根本不放在心上,可是她偏偏不喜欢让云浅得了便宜 “二姐姐,你这条石榴裙也是极好看的,和你也是相得益彰,你为何一定要这条绿罗裙?” 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不过就是云浅要跳的舞叫“绿腰”,因此穿绿罗裙更家显得灵动,并且她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不想让云沐抢了她的风头,所以,她才在石榴裙上抹了些有毒的花粉,让云沐浑身起了疹子,不敢出去。 云浅瞥了她一眼,虽然是来求人的,可却半分没有求人的姿态,她仍然是那般趾高气昂的,对云沐充满了不屑,现在总算知道云沐是为难她,克制着心里头的怒意,她嘴角勾了勾,笑的有些让人不舒服 “这条石榴裙小了些,不过是想借妹妹的绿罗裙试一试,若是合适,便跟妹妹换一换,不知妹妹可愿意?” 云沐笑了笑,望着她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忽然有些让人看不透,她点点头道 “姐姐若是想要换的话,那就换吧,反正我的绿色裙子多的是,反而是这石榴裙倒是没有,换过来也好,那便试一试吧?” 云浅见她答应,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她的目光在那条石榴裙上一停,心里头恨恨的想,云沐,这条裙子可不是我让你穿的,是你自己找的罪受,可别怪我。 直到云沐答应她,云浅的神色才缓了缓,站起身来道“多谢妹妹” 云沐点点头,回头让绿萼去柜子里拿绿罗裙,绿萼一脸不情愿,可不敢违拗云沐的意思,转身过去将绿罗裙取出来交给云浅的另一个丫鬟紫玉,蓝玉将石榴裙放下,云浅便带着人走了。 她出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撞见凤姨娘,凤姨娘叫了声“二姑娘”,云浅只是扫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擦身过去了。 凤姨娘在她身后撇嘴,府上也就是这个二姑娘最骄矜,仗着老爷对她的宠爱,对她们这些姨娘要么就是冷嘲热讽,要么爱理不理,凤姨娘心里头对这位二姑娘也极为不喜。 抛下心里头的不快,凤姨娘跨入门中,绕过屏风,见云沐正好坐在罗汉床上,一旁的小案桌上摆着一条鲜明的石榴裙,凤姨娘的眼睛在上面停了几秒,泛着点精光,移开望着云沐说道 “三姑娘,你这条裙子可真是好看,可是在□□阁新作的衣裳?” 云沐浅浅的笑了笑,点点头道“姨娘可真有眼光,这条裙子本不是我的,是二姐姐的,因她穿这条石榴裙不合身,便与我换了一条,也真是可惜了,这石榴裙虽然好看,可并非我所喜欢的,若不是姐姐央求,我也不会跟她换” 凤姨娘笑了笑“原来如此,三姑娘真是宅心仁厚,二姑娘那般对你,你还愿意与她换裙子” 嘴里这么说,眼睛却停在石榴裙上移不开,云沐转开话题道 “我听说凤姨娘最喜欢的便是兰花,我院子里的兰花开了,不如我同你一起去赏兰花,如何?” 凤姨娘这才收回目光,应了声“好”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凤姨娘站在她身边,和她姐姐差不多,两个方当韶华的女子青萝院里的花丛里站立着,那花儿衬着人脸,也不知道是花比人娇,还是人比花娇。 云佑到后花园,正好就看到这一幕,他的小女儿蹲在花丛里,羊脂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扶着花枝,而凤姨娘则微微俯身,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的脸上洋溢着年轻娇媚的笑容,身子也跟随着轻轻颤动,云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那目光丝毫不含蓄,直直的落在她胸前起伏的山丘上,喉结微动,大步朝两位姑娘走过去。 凤姨娘的眼皮一抬,果真就看见云佑出现了,她站起身来,在花丛中屈膝行礼道 “老爷,你来了!” 云沐并不意外的转过身去,欣喜的叫了声“爹爹” 云佑在她的花园里参观了一下,最后回到那丛兰花旁边,指着几株君子兰说道 “不错,整个府上的兰花,就你院子里的种的最好” 云沐望着他笑嘻嘻的说道 “爹爹若是喜欢,改日里我移出来送到爹爹的书房里去” 现在的她,在云佑面前,简直就是十足的乖乖女,又孝顺又懂事,还聪明伶俐懂得讨好他这个当爹的,云佑想不喜欢她都难。 他微笑“乖孩子,不枉爹爹疼你一场”转过头对凤姨娘说道 “你若是想种好兰花,跟着阿眉好生学学” 凤姨娘扬起嘴角,知道今日这次是来对了,点点头道“那当然” 三人回到院子里,云沐吩咐水仙用新鲜的花露泡茶,云佑很是喜欢,吃了茶,聊着天,凤姨娘却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王云沐身旁的那条裙子上瞟。 看来凤姨娘是看上她的裙子了! 云沐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给绿萼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将裙子拿过来,绿萼乖乖的端来,云沐对凤姨娘说道 “我瞧着姨娘对这条裙子甚是喜欢,不如就送给姨娘如何,反正我也穿不上这裙子,我瞧着姨娘肤色白皙,穿在身上最好” 凤姨娘本想答应,可偷偷看了眼云佑的脸,又不大敢答应,果然,云佑奇怪道 “阿眉,你平日里穿的都是绿色或者鹅黄色的衣裙,今日为何穿了红色?” 石榴裙顾名思义,火红如同石榴般的颜色,云佑不是没有留意过女儿的穿着,她并不喜欢这样的颜色 云沐将事情原由告诉他,并且强调自己并不喜欢,云佑便看了凤姨娘一眼,本来这些事情,也不该他来多管,正好今日来看女儿遇上了妾室,便插了句话,说道 “这条裙子你收下吧” 转头望着云沐,微微一笑 “你放心,爹爹也定然不让你吃亏,改日爹爹让人从库房里挑出两匹上好的云锦给你送过来,你想做什么衣裳都可以” 云沐当然愿意,这不过凤姨娘得了这石榴裙,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由不得她来改变主意了,要怪就怪凤姨娘太过贪心了些,否则事情也轮不到她的身上。 一晃三天过去了,府内并没有丝毫动静,皇上的寿辰就到了。 第40章 牡丹花宴 第40章 皇帝寿辰这一日,国公府的各房姑娘们都起的早,云沐天蒙蒙亮的就开始梳妆了,杜若问她想要穿什么衣裳,云沐想了想,让她拿了一套浅粉色缂丝芙蓉纹半臂襦裙,手臂上挽着一条丁香色轻纱,腰束着绣卷草纹璎珞带,以白玉为佩,将裙摆轻轻压住。 她端坐在梳妆的葡萄纹铜镜前,一头如海藻般的乌发披散在背后,她用象牙梳子从上往下梳,那发丝从指尖的缝隙里掉落,滑不留手,水仙便用了一些桂花油抹在她的乌发上,一双巧手迅速的替她挽了一个双环望仙髻,带着金累丝芙蓉嵌璎珞步摇,白嫩嫩的脸蛋儿,双颊泛着红润,眸如秋水,唇若丹朱,美得真是难描难画。 梳妆好之后,云沐特地嘱咐杜若,将她院子里的两盆茶花带过去,皇上素来最爱种花,今日肯定许多官宦之家为了投其所好,将家中的名贵花草带入皇宫送给皇帝做寿礼,每年如此,因此,云沐也不例外,反正她院子里花草多,送一两盆出去也无妨。 镇国公府停了两辆马车再外头等候,一会儿的功夫,各房的夫人姑娘都到齐了,都在外头等候云沐与老夫人。 老夫人今日穿的十分隆重,穿着诰命夫人的礼服,若是京城里的勋贵之家的宴会,她断然是不会去参加的,不过今日是皇帝的寿宴,于情于理,她都是要去的。 老夫人到了之后,众位夫人和姑娘都给她请安,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免礼,云佑和云佐过来,分左右搀扶着她,将她扶上马车,几房夫人要上去陪着老夫人坐一辆车,被老夫人给阻止了,反倒是把几房的姑娘叫上去了。 云沐挨着老夫人坐,云淑和云溪坐在一边,云浅坐在另一边,云沐的目光在几位姑娘身上看了一眼,今日都是盛装出席,尤其是云浅,穿上那身绿罗裙后,显得窈窕娇嫩,肤白如雪,她的眉目本就生的美艳,此时薄施粉黛,竟然让人看着惊心。 云溪年纪最小,又心直口快,此时见云浅穿着那日云沐的碧罗裙,眼角往上一挑,很是意外的说道 “二姐姐,这条裙子明明是三姐姐的,你为何穿在身上?” 云浅脸色不改,轻轻瞥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微微昂起下巴,当着老夫人的面,又不能说难听的话,她可没有忘记老夫人是最不喜欢姐妹不和的,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妹妹有所不知,我那条石榴裙不大合适,便与妹妹换了一条” 转头望着云沐“妹妹,你说是与不是?” 云沐微微一笑,点点头“没错” 老夫人听到这里,忽然间很高兴,看了云浅一眼,又拍拍云沐的手说道 “你们姐妹之间能和睦相处,祖母为你们感到高兴” 很显然,老夫人是误会她和云浅的关系了,云沐笑而不语,云浅则在老夫人面前又挽回了一点形象,心里头有些高兴。 从镇国公府到皇宫,路上约莫是一个时辰,马车进入皇城之后,到太贞门前停下,男人们翻身下马,将女人扶下马车,随后便由小黄门领着往宫内走,一共穿过九道宫门,最后达到御花园,这里是皇上宴客的地方,因为皇上寿辰在四月,正逢牡丹花盛开之时,因此寿宴又称牡丹宴,园子内已经搭好了凉棚,既可以赏花,又不耽搁给皇上祝寿。 大燕国的女子十分自由,并无太多礼教来约束,宴会并没有将男女分开,皇上的御花园足够大,席位设立在花丛旁边,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文武百官和府上女眷。 春光明媚,衣香鬓影,莺莺燕燕的,十分热闹。 小黄门领着云府诸人到指定的位置上坐下,云家属于大燕国的一等功勋之家,位置仅仅次于宗室之后,老夫人仍然让云沐坐在她身边,云沐答应了,挨着老夫人坐,而云浅和云淑,以及云溪几个,则按照嫡庶的顺序,坐在她们身后。 等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云沐这才发现,和老夫人相邻的两个位置,左边是慕容昀,右边居然是定国公程婓的位置。 现在皇帝还没有来,程婓和定国公老夫人云愉到了之后,先来给老夫人见礼,老夫人见了程婓很高兴,程婓笑着走到跟前来跟老夫人,顺手就拿过郑嬷嬷手里头的一件披风,他声音温和道 “外祖母,外头风大,你莫要着了凉” 说着,便将手里头的披风披在老夫人的肩膀上。 老夫人目光炯炯的看着程婓,笑道“乖孩子,你可真是孝顺,外祖母能有你这样一个外孙,是我的福气” 程婓说道“孝顺外祖母是应该的” 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住的往一旁的云沐身上瞟,云沐不经意的看过来,正好撞见他的目光,虽然多日不见,他的眼神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殷切和热烈,云沐是不会被他这幅表情所蛊惑,赶紧将目光移开,谁知,这一转眼,就看到大步朝这边走来的慕容昀。 她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慕容昀身上就有些移不开了。 他一出现,园子里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要给他行礼,慕容昀只是摆摆手,示意免礼,来到了老夫人面前。 程婓见云沐目不转睛的看着慕容昀,顿时神色一冷。 慕容昀的身子往前微倾,轻笑道 “老夫人,许久不见,您的气色越发是好多了” “有劳秦王殿下记挂”老夫人说的这话虽然客气,可没法掩饰脸上的喜悦,也就是说明,她对慕容昀是没有任何偏见的。 程婓有些心惊,到底在老夫人心底,昔日养大谢太后的情分是抹不掉的,她对秦王很是看好,如今秦王兵强马壮,独霸一方,若是还有京中世家的支持,若是生出不臣之心,大燕朝上下,几乎无人能阻挡他。 慕容昀只是冷冷的瞥了程婓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云沐身上,他柔声说道 “沐沐,你带来的茶花很漂亮,皇兄一定很喜欢的,你可愿意送我一株?” 云沐欣然接受这样的夸赞,她种的花儿本就十分的漂亮,程婓并不会欣赏她这些优点,他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家世和美貌而已,反倒是慕容昀容易发现,她歪着脑袋,微微的笑 “昀哥哥何必这般客气,改日里我让哥哥给你送过去就行了” 程婓看到两人四目相对,柔情脉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抿着唇,眼底瞬间被冰霜冻结了一般。 两人也没有理会定国公的存在,慕容昀径自在云沐的身边坐下,程婓忍着一股子怒意,看着两人相邻的位置,脸上的不悦更甚。 云浅坐在她们身后,只能看到程婓绷紧的脸色,见程婓为云沐吃醋,她只能在袖子底下悄悄的将手握紧成拳。 千呼万唤,皇帝终于来了,他自小体弱多病,如今年岁渐长,国事操劳,让年轻的身体过度损耗,越发不如从前了,起的也比平日也要晚一些,这不贺寿的人都来了半天了,皇帝才姗姗来迟,他身边还跟着大燕国的皇后江芙。 随着小黄门一声高唱,牡丹园的大臣和女眷们纷纷跪地请安,山呼万岁,皇帝摆摆手,小黄门高唱了一声“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一会儿,又听到一声高唱,原来是太后到了,与皇帝来了不同,云沐神色一凛,再次拜倒在地上,云沐微微抬了抬眼皮,只见一个身着云锦宫装的美丽妇人,由宫女簇拥着,缓缓的走入园子中。 请过安之后,站起身来,重新坐回座位上,云沐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朝主位上的人望去,皇帝坐在最中间的龙椅上,太后和皇后分坐在皇帝的身侧,两人都是光彩照人,唯独皇帝气色不太好。 慕容昳与慕容昀长得十分相似,若是论容貌来说,兄弟二人不相上下,可是慕容昀身上透出来的是一种英武不凡的气魄,可皇上不一样,他看起来很清瘦,脸色苍白,眉眼漆黑,唇薄而红,眼神并不凌厉,波澜不惊的,让人看不透。 可云沐知道,皇上其实并非是这样一个羸弱不堪的人,他有满腔的雄才伟略,若非天生的缺陷,他一定能做一个好皇帝。 都说如今皇上的后宫乃江家人的后宫,太后乃安国公的妹妹,皇后乃安国公的亲女。 若是说慕容昳之所以能当上太子,顺利的继承皇位,有一半也是如今太后的功劳,当年太后无子,谢太后病逝之后,便将慕容昳过继到自己的膝下,并且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太子,她们之所以没有选择慕容昀,主要是因为慕容昀聪慧刚毅,不太好控制,这才舍弃了他,很明显,当初这些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如今皇上虽贵为九五之尊,可朝中大权却掌握在外戚手中,日渐猖獗的安国公和太后,已经成为他的心腹之患。 这也是皇帝早早的将慕容昀招回来的意图,他想要拔掉安国公这个祸患。 第42章 寿宴指婚 寿宴进入了献寿礼的环节,皇上坐下之后,手指虚握成拳,掩嘴咳嗽了一声,离她不远的皇后看到他这个动作,眼里露出一丝紧张,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云沐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动作,顿时就想起帝后的关系,皇后江芙是安国公的掌上明珠,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江芙便是太子妃,然而皇上对皇后一直就是只有敬重没有爱,可江芙的一颗心却全在皇帝身上。 慕容昳身边的大太监俯身轻声问道 “皇上,要不要紧?” 慕容昳低低的说了句“朕没事,开始吧” 大太监李桂全这才放下心来,朝宴会上的众人点点头,第一个站出来献寿礼的是安国公父子,安国公江效为百官之首,平日里又得皇上器重,自然要为百官表率,跪地上行礼道 “微臣祝陛下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看着他,脸色温和平静,又听安国公继续说道 “微臣特地为皇上准备了寿礼,请皇上过目”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小黄门就把罩在礼物上的红绸揭开,露出一整块高约三尺,宽约二尺的大块羊脂玉石头出来,群臣顿时齐齐惊叹了一声,要弄到这么大的一块羊脂白玉,通体无暇,那可是要花费不少银子的,玉石被雕刻成山的形状,而山下面,雕刻的正是这一副牡丹花宴图,牡丹花雍容富贵,每一个人物都栩栩如生,上面还有仙翁骑着白鹿,过来献桃的场景,要雕刻的这么细致,着实要费不少功夫,雕工还如此精致,没有一年的时间是完不成的。 皇帝的目光在羊脂玉山上停了停,点头赞许道 “昆仑山的羊脂玉,安国公费心了” 安国公见皇帝,太后都很高兴,群臣也很羡慕,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满朝文武,恐怕没有人比他的手笔更大了,足足可见他对皇帝的一番心意啊 江家人趾高气昂的样子,云沐都看在眼里,眼睛往旁边轻轻的瞥了眼慕容昀,只见他神色平静,脸上无波无澜,云沐默默的想,他倒是镇定,风头都被安国公给抢走了,看他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博皇帝的欢心。 一会儿,慕容昀也站了出去,行礼道“臣弟给皇兄祝寿,愿皇兄松鹤常青,日月昌明,臣弟也为皇兄准备了一份寿礼,请皇兄过目。” 小黄门从他的手中接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将礼物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两卷佛经,小黄门呈到圣上面前,皇帝从盒子里头拿出佛经,翻动几页,眼睛里透着一些激动的情绪 “这是法华经的孤本,乃前朝智普大师所作,王弟这个礼物正合朕的心意” 慕容昀点点头道“皇兄喜欢就好” 这几卷佛经是他从夜昙寺的藏经阁里拿出来的,到底是兄弟情深,几本佛经就将安国公的风头全部给掩盖住了,所以说送什么不要紧,关键是要送皇上喜欢的,否则花再多的心思也是白搭。 其他的官员,也陆陆续续都送了礼,让慕容昀眼前一亮的,除了慕容昀的佛经之外,还有云家三姑娘送的茶花。 因为云沐才回京城不久,所以世家公卿里的女眷对云沐了解甚少,只看到一个这般精致绝美的陌生脸蛋十分的惊讶,云沐送的花是茶花中的一个品种,叫做童子面,她种的茶花比任何人种的花都要漂亮几分,连皇帝也忍不住惊叹 “上次听云爱卿说你将白茶花给种活了,朕一直想见一见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这花儿可真是漂亮” 云沐站在人群中间,点头回道“皇上过奖了!” 皇后和太后也同时在打量着云沐,这镇国公的女儿出现的着实让人意外,见她容貌生的极好,皇后的目光不知不觉又凌厉了几分,她虽然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可这么多年以来,却并未给皇上诞下一男半女,皇上身体的缘故,他的后宫也并不充盈,这些年,她的皇后之位坐的挺舒坦,可眼下看到云沐,这般年轻娇嫩,还生出这般好看的脸蛋,自然就有些紧张起来。 她脸上神色惊疑不定,太后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示意她镇定,皇后这才吸了口气,收敛了神色。 只听皇上又笑道 “想当年,你还是个小小的女娃,朕还抱过你呢,听说你还拜了玄梦先生为师,可有此事?” 云沐听他提起往事,顿时就有些羞赧,当年她还是女娃娃的时候,谢太后还在世,偶尔慕容昳兄弟会来镇国公府上,可她并不跟皇上亲近,反而总喜欢粘着凶巴巴的慕容昀,她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玄梦先生不弃,愿意收臣女为徒” 皇帝点点头,目光看着云沐的时候,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那种平静又并非温和,而是深邃难测 “你很不错,云爱卿有如此好女,实在是难得” 这句话云佑和老夫人都听到了,顿时神色一凛,母子两对视了一个眼神,站在云沐身边的云佑,忽然说道 “小女不过是个一个女孩儿,一点雕虫小技,陛下真是过奖了” 云佑在朝中为官多年,如何听不出皇帝话中的意思,今日虽然明是为皇上祝寿,可实际上谁不知道,如今秦王慕容昀今年正好十八岁,刚到了能议亲的年纪,皇上召他回来,也是想替他挑选一位王妃,今日女儿的表现又刚好引起皇帝的主意,这不排除皇帝会有那样的想法。 云佑并不希望女儿嫁给秦王,因为和秦王结亲,太过危险了。 今日很多名门贵勋都是有备而来,家中的适龄女子都带过来了,显然是很想攀交秦王这根高枝,在场的不少妙龄女子,目光皆往秦王身上投,比起病弱的皇上,她们更希望能嫁给英武的秦王,这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慕容昳的目光在这个父女两身上逡巡了一会儿,这才微微颔首道 “好吧,你们先下去吧,等宴会结束,朕再另行赏赐” 云沐和云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程婓的神色难测,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紧,看皇上的意思,对云沐的好感显然是比别人要多些,该不会是…,想把云沐指婚给慕容昀吧? 寿礼献完之后,宴会也开始了,教坊司的人安排歌舞助兴,一会儿丝竹声响起,舞姬鱼贯而入,在这牡丹花盛开的园子当中,翩然起舞,酒至半酣,舞姬换了一批又一批,云浅终于是走出去了,朝着皇上那方向盈盈一拜,说道 “臣女云浅愿为皇上献舞一曲,祝贺皇上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慕容昳点点头,见这姑娘是从云佑身后走出来的,目光看向云佑,有询问之色 云佑微笑道“这是微臣的大女儿” 慕容昳点点头,说了声“好” 随着丝竹声的响起,云浅甩动袖子,莲步轻移,开始跳舞,随着她窈窕的身姿摆动,目光却频频看向这边的程婓。 程婓却没有搭理她,自顾自的饮酒。 舞毕,宴会上响起一阵阵掌声,显然众位都被云浅妙曼的舞姿给折服,加上她容貌又生的极好,自然许多男子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 跳完舞之后,皇上也将她夸了几句,一会儿,便将话题移到慕容昀的身上来了 “昀弟,你乃朕的亲兄弟,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待在西州,朕一直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如今你已经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你告诉朕,你可喜欢哪家的闺秀,朕今日就替你赐婚!” 此话一出,群臣的脸上露出一个竟了然又惊讶的表情,都将目光移到慕容昀的脸上,然而慕容昀的神色却始终冷静如常,他端起酒盏浅浅的咂了一口,放下酒盏,站起来拱手道 “多谢皇兄美意,只是昀对京中闺秀并不太熟悉” 慕容昳的目光忽然在云沐身上停了一下,又移到慕容昀的身上,微笑着说道 “那你以为云爱卿的女儿云沐如何?” 慕容昀还未说话,身后便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来打断,娇娇软软,却清晰利落 “皇上不可,臣女年纪还小” 说话的人正是云沐。 刚才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前面的慕容昀回头看着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的诧异,云沐看到他那样的目光,似乎心虚一般,将眼睛移开看着别处。 云佑见女儿如此公然抗旨,见皇上神色也冷了冷,马上起身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微臣的女儿年纪还小,不太懂事,请皇上恕罪” 慕容昳莫测一笑 “这只不过是件小事,云沐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怎么会责怪她呢” 云佑松了口气,只不过慕容昀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皇帝心里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此事也没有再提,重新坐回位置上,又过了一会儿,慕容昀偏头看了眼云沐,忽然间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话,然后便起身离开了,云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等过了一会儿,他走远了些,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也跟着过去了。 慕容昀在牡丹花丛后的假山下等着她,云沐提着裙子穿过花丛,站在他的面前,气喘吁吁的问道 “昀哥哥,你叫我来此,可有何要事?” 因为酒气上脸,此时云沐的雪脸透着一层薄红,唇瓣亮泽嫣红,慕容昀眸光暗了暗,忽然抓起云沐的手,拉着她往假山后面走去。 第43章 秦王动怒 慕容昀和云沐在假山后面被程婓抓住,程婓被云浅堵住, 云沐的手腕被他紧紧握住,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到了假山后面,假山两边都是盛开的牡丹花,姹紫嫣红,艳丽夺目。 有股浓郁的花香飘入鼻端,阳光下,假山在地上投了一道阴影,云沐站在阴影里,而慕容昀站在阳光底下,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玄色绣金蟒纹长袍,衣领上绣着金色的祥云纹图案,阳光照着金色的纹路,闪闪发光。 慕容昀将她的手松开,伸出手臂抵在假山上,将云沐圈囿在假山与自己之间。 云沐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冷厉气息袭来,往后退了一步,背就已经靠上假山,她仰起头来,两人四目相对,倒入云沐眼中的是他俊美冷峻的面容,他抿着唇,下颌线紧绷,深邃漆黑的眼睛里透着严肃的神色。 云沐怔了怔,张了张嫣红的嘴唇,说道 “昀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昀又往前近了一寸,他稍微低下头,脸就到了云沐的眼睛上方,他抬起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他冷着脸不悦道 “沐沐,你刚才为何要拒绝皇兄的赐婚,你讨厌昀哥哥吗?” 云沐很不习惯慕容昀这样的表情,好像她认识的好大哥忽然之间不见了一般,眼前的人冷酷又具有侵略气息,他近在咫尺的脸,如白玉般无暇,眸子深邃如布满星辰的夜空,像一个漩涡般,将她给吸引住了,云沐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愈发的快了。 她略显紧张的小声说道 “昀哥哥…不是,我没有讨厌你,只是…” 慕容昀手上的力道微微加大,让她细嫩的皮肤微微发红,他一丝怜悯也不给,仍然冷冷的逼视她 “只是什么?” 云沐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之间变得这般凶,可即便他生气,她也不能让他知道到底为什么,皇上刚才那样做,并非是真心想让自己嫁给慕容昀,他不过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云家的忠心而已,皇上虽然看着温和,实际上,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如今的他既想掌控朝政,又无能为力,更加容不下臣子有贰心,他表面上赞同慕容昀与云家往来,实际上不过是拿秦王来试探云佑而已。 所以他才让慕容昀回到京城来,皇帝对慕容昀这份兄弟情深,到底有几分真切在里头,就不得而知了,她这么做,不仅让云家避嫌,也让慕容昀不被皇帝忌惮。 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她不看他的眼睛,说道 “只是沐沐年纪尚小,如今还不懂情爱之事,更不能过早下决定” 慕容昀听了这句话隐隐有些来气,她若真是个懵懂的小姑娘那也就作罢,可他和她偏偏都不是,慕容昀气极反笑了,他扬起眉毛道 “哦,这么说来,你还有其他的人选么?” 云沐明明是为他着想,反倒被他误会了,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倔脾气一上来,便抿着唇一言不发。 慕容昀看她这个样子,她的表情动作他最熟悉了,越是不高兴表面上就越平静,一句话也不说,慕容昀也是拿她没办法,垂眸间,她红润的唇瓣就在眼前,微微的撅着,像颗新鲜的樱桃一般诱人,慕容昀克制着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低声道 “沐沐,你记着,昀哥哥,不许你嫁给别人” 云沐一时半会没明白他的意思,她睁着的眼睛里闪过惊讶的神色,她的心里有一刻的惊喜,她有些期待他说出来的是他想要娶她,所以她不能嫁给别人,尽管那个答案在她心底如此清晰,可他不说出来,她总不敢真的确认 “这是为何?” 慕容昀的一双眼睛深邃难测,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沐的脸,低低说道 “沐沐,昀哥哥…”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 “阿眉,你怎么在这里,外祖母到处找你呢!” 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冷静,云沐猛地一怔,迅速的推开和自己几乎没有距离的慕容昀,转头一看,却见程婓站在牡丹花丛的对面。 他依然是一贯的俊美优雅,只不过眼里头涌动的情绪,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事,云沐虽然并不怎么在乎他的感受,可若是被他看到自己和慕容昀这般亲密,脸上也是有些尴尬的,她将耳边的碎发别再耳后,轻轻的说了句 “我过去了” 便提着裙子,穿过花丛,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容昀和程婓隔着花丛远远的对视,慕容昀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从花丛里走出来,程婓也朝他走过去,秦王的气势虽强,可程婓此刻却并未被他的气息所慑,神色凛然道 “秦王殿下,阿眉是微臣的表妹,所以微臣不得不说上两句,她与殿下并非一路人,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慕容昀的步子顿了顿,偏头瞥了眼程婓,嘴角冷冷的扬起,他笑道 “那依照定国公来说,阿眉与你便是一路人么?” 他的一句话,让程婓无从反驳,程婓脸上的怒意一闪而逝,只听慕容昀继续说道 “我看定国公离阿眉还是远些比较好,阿眉心里头根本没有你的存在,你一个大男人,死缠烂打有意思么?” 他丢下这句话,便负手大步往前走,只留下程婓一个人在四月的牡丹花丛中,脸色阴晴不定。 沉吟间,忽然听到身后传了一个娇脆的声音 “哎呀” 将程婓的思绪拉回来,他转过头去一看,只见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女子摔倒在地上,用手小心的护着脚踝处,眉毛轻轻的皱着,看她的样子,显然是扭到脚了。 少女的脸旁边,刚好一株牡丹花伸出来,映着她娇媚动人的脸蛋,当真是分不出是牡丹花艳还是她的脸更好艳丽,程婓的眉毛一挑,快步朝她走过去。 云浅远远的就望见了他,此时正扬起一张俏脸,眼巴巴的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程婓蹲下身子,看着她 “扭到脚了?” 云浅可怜巴巴的点点头,程婓抓着她的手臂,冷静的说道 “我扶你起来,好端端的,怎么会扭到脚呢?” 他手上使力,欲将云浅扶起来,谁知云浅脚下仿佛踩中棉花一般,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她身子一倾斜,不偏不巧的倒入程婓的怀里,撅着小嘴,带着委屈的说道 “表哥,好痛啊,浅浅站不起来” 温香软玉在怀,少女又是桃花般的颜色,程婓又非柳下惠,在那个娇软身子有无意识的蹭着他的胸膛时,程婓感觉到一阵身体内迅速的热起来。 云浅的身体,比一般的同龄少女还要玲珑妙曼,程婓的手不经意间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他依然还是冷静自持,云浅对他的心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若非云沐忽然从江南回来,云浅对于他来说,是个最好的选择,可直到看到云沐的那一刻,他才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并不喜欢云浅,可若是得不到云沐,云浅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程婓的心稍微有些动摇了,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我抱你过去吧” 云浅娇羞的点点头,程婓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来,她便依偎在他的怀抱里,靠着他的胸膛,内心一阵甜蜜,表哥终于愿意多看她一眼了。 程婓将她抱到牡丹花宴会的上去,云佑和老夫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询问程婓,这才知道原由,云佑将女儿训斥了几句,云浅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脸上带着娇羞的喜色,老夫人都看在眼里,眼里露出一丝深意。 宴席撤了之后,皇后便带着女眷在园子里赏牡丹花,皇帝的妃嫔屈指可数,如今宫中最为受宠的便是皇后和柔妃两个,这个柔妃便是定国公的嫡姐程玉璧,因为柔妃知书达理,性子又温婉,比皇后要受宠的多。 柔妃娘娘一身华丽的宫装,头顶上带着米分牡丹花冠,姿容秀雅,她见云沐和几个姑娘在花丛里赏花,便让宫女将她叫过来,云沐听到柔妃两个字,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便跟着宫女去了她歇脚的凉亭。 请过安之后,柔妃娘娘便笑看着云沐 “我记得你的小名叫做阿眉,是也不是?” 云沐抬起头来,看着座上恍若神仙妃子的眉毛妇人,点点头道 “娘娘说的没错” 柔妃见她很是拘谨,笑了笑道“都是自家人,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快到姐姐身边来” 定国公的亲妹子程灵璧也和姐姐处在一块,正挨着云沐坐着,见她过来了,一脸的不屑和轻蔑。 云沐与柔妃说了一阵的话,反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聊的,柔妃问了一句,她回答一句,她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没多久云淑过来寻人,便将她给带走了。 这时,程婓忽然从后面出现在柔妃面前,柔妃看着弟弟,微微一笑道 “你当真喜欢云家这姑娘?” 程婓毫不隐瞒,点点头道 “一见倾心,姐姐可要帮我” 柔妃淡淡的一笑 “这姑娘外柔内刚,看着温顺乖巧,实则是个有主意的,她的心若不在你身上,你强求也不见得会有好结果” 程婓苦笑道“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定国公府,没有好的结果总比没有结果要好,若就这般放弃,着实让人不甘心” 柔妃甚少在程婓身上看到这样一种执拗,她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 “罢了,我便帮你一次” 第44章 圣旨赐婚 晚宴过后,镇国公府一家人返回府中。 程婓顺道,护送她们一路过来。 一路上程婓与云佑边走边说话,云佑对这个侄儿还是很看好的,若是能让他变成自己的女婿,他也是很高兴的,看得出来云浅很是喜欢他,所以云佑心想,程婓或许对他的大女儿有意。 云沐扶着老夫人回院子里休息,虽然折腾了一天,可老夫人的精神仍然是很好的,祖孙两人行走在夜间,一旁的侍女挑着橘黄色的琉璃宫灯,丫鬟和婆子跟在后面,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忽然间说道 “阿眉,我瞧着你姐姐与程婓似有情谊,你告诉祖母,你心里头对你表兄,当真不喜欢么?” 老夫人在看到程婓抱着云浅回来后,便一直将这事情记在心上,说实在,程婓那般的好男儿,她一直都想替自己的乖孙女留着,可孙女若对他无心,她这个老婆子也不好瞎掺和。 云沐摇摇头道“我当真不喜欢,祖母,孙女都告诉你了,程婓表哥的确是好,可却不是孙女喜欢的”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你娘亲不在了,若说这府上还有什么能让祖母操心的,就只有你的婚事了,再过一年,你也该议亲了,你表哥这般的好男儿若是错过了着实是可惜了” 云沐坚持摇头道“祖母,对于孙女来说,若是自个喜欢,便是再不好也无妨,若是不喜欢,哪怕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老夫人无可奈何,只得顺着她的性子。 皇宫内,今日轮到柔妃侍寝,皇上身子不适,早早的就去了寝殿,柔妃卸下白日里的盛丽妆容,在他身边伺候,亲手将一碗汤药喂给慕容昳喝下。 慕容昳躺在美人榻上,目光看着柔妃程玉璧在灯光下一张柔和温婉的面容,她身上穿着粉色抹胸襦裙,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褙子,脖子下面是一片雪白的肌肤,透着莹莹如玉的光泽,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他却辜负了她的美丽容颜,不能疼她,宠她,给她一个女人应有的幸福。 慕容昳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伸出手握着她的手道 “柔妃,朕身子一直不大好,这些年你在朕身边,日夜伺候,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真是难为你了” 柔妃淡淡的笑了笑,脸上并没有半分怨色,她将另一只手放在慕容昳的手背上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自跟了陛下,便是陛下的人了,侍奉陛下也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实际上内心却泛着苦涩,她贵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可实际上谁知道她内心的痛苦,皇上虽然有些病弱,然而姿容甚美,她第一眼见他便悄悄的爱上了他,后来她如愿以偿的成了他的妃子,可皇上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房事上也是有心无力,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后宫没有任何嫔妃怀上子嗣的原因。 可程玉璧仍然不后悔,因为她的心是爱他的,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吗,她什么都甘愿。 慕容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真切的感情,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说道 “这些年朕一直想找个机会补偿你,柔妃,你可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的东西,朕若是能做到便一定赏赐给你” 柔妃笑着摇摇头道 “皇上,臣妾在这个皇宫中,每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什么也不缺,唯一挂心的便是婓弟,他若是能早日成家立业,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就安心了” 慕容昳一听她说的是程婓,不由失笑道 “程婓乃我大燕朝少有的出色男儿,娶妻对他来说并无丝毫难度,除非是他不想去罢了,亦或者他有心仪的姑娘?” 柔妃轻声的叹了口气,眼里适当的露出些忧愁之色,她说道 “皇上倒是猜对了,弟弟的确有了心仪的女子,只可惜要娶那女子却还有些为难” 慕容昳挑了挑眉,这倒是来了兴趣,道是何人家的女子?” 柔妃见慕容昳渐渐被自己诱导过来了,顿了顿,这才说道 “是云佑云大人的女儿” 慕容昳这才听了明白,原来是云沐那个小姑娘,他脑海里回忆起今日在牡丹花宴上,小姑娘一张貌若桃花的精致容颜,笑起来的时候,是谁也讨厌不起来的,其实他也知道程家与云家历来交好,家世又相当,云佑未必不肯将女儿嫁给程婓,这其中定然有些误会在里头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若当真如此,改日我对云爱卿说说,他若是愿意,我便给你们两家赐婚!” 柔妃听后大喜,眼睛里泛着点点泪光,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自从牡丹花宴之后,云浅在京城便在京城的闺秀当中名声大噪,她容貌好,家世好的,很快踏入镇国公府求亲的人家便络绎不绝。 一时间云家的门槛都被人给踏破了。 云浅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虚荣,而她的出众,也不得不让云佑对郑俏母子重新考量,反倒对她们好了不少,加上这几日程婓来镇国公府上,云浅的一双眼睛都黏在程婓身上,云佑暗暗里留心,若是女儿嫁给程婓,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这孩子,为何一直不来提亲,却是何意? 云佑心中有疑惑,好几次想要跟程婓挑明说清楚,可碍于他这个舅舅的颜面,又给按捺下去。 没几日,云佑便被叫到皇宫里去了,皇上跟他讨论的居然是自己儿女的婚事,云佑有些意外,听到皇上要给自己的女儿赐婚,满脸喜色,他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是也并非完全不顾儿女的心意,谢过皇帝之后,说要回去问问女儿们的心意。 云沐虽然知道此事,可也是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她完全不想搀和,若是云浅当真嫁给程婓,那也是一件好事,往后她在府上就少了一个对手,反而是云浅,羞答答的在云佑面前点头。 云佑得知后,便跟皇帝说自己愿意,不出一日的功夫,圣旨就下到了云府上 “云家有女,温顺恭俭,才貌双全,定国公程婓温润君子,文才武略,两人乃天赐良配,朕特下旨为两人赐婚,钦此!” 李桂全宣读完圣旨之后,云浅感觉自己似乎还在做梦一般,心中是一阵狂喜,圣上为她赐婚了,她将要嫁给程婓表哥为妻,比起云浅的兴奋,云沐脸上神色平静异常,这圣旨上说的,赐云家姑娘给程婓为妻,可并没有说是程家哪位姑娘,谁爱嫁谁嫁去,反正她是不会嫁给程婓。 老夫人和云佑,都下意识的认定是云浅,就连程婓也让这道模棱两可的圣旨给蒙蔽了,他没想到姐姐愿意帮他,速度居然这么快,而他也太过高兴,几乎就忘了这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慕容昀得到消息的速度比旁的人都要快许多,即使他素来冷静,可知道之后,依然神色大变,眼里头翻滚着惊涛骇浪。 皇上赐婚定国公与云家姑娘? 到底是云家哪位姑娘? 他捏着那张揉皱的字条,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隔了很久,李疏才听到他的声音 “李疏,派人去送信,我要见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刻心里的微微慌乱,他若是心里有她,便不能等候,何必有所顾忌,她是他心爱的人,不管她愿不愿知道这个真相,她的将来只能属于他,而不是别人,他稍微犹豫和顾忌,有些人已经亟不可待的对她下手了。 慕容昀说的这个她自然只得就是云沐,李疏不敢耽搁,马上派人过去送信。 云沐看着纸上一笔苍劲的字体,慕容昀约她见面,明明昨日他还送她去景行书院去玄梦先生那儿学作画,今日怎么忽然就要见她,云沐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慕容昀约她见面,她又不想拒绝,便找了个借口跟慕容氏说了一通,带着杜若就出去了。 慕容昀找了间安静的茶馆约她见面,此时正在雅间等候她,云沐是带着帷帽出门的,因此一路上并无人认出她来,直奔雅间,她摘下头上的帷帽,看到慕容昀坐在桌子旁边。 她还意外的问道 “昀哥哥,你找我做什么?” 慕容昀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并不回答她的话,只忽然间伸手,将她往怀里拉,云沐来不及惊呼一声,身子便妥妥的跌入他的怀中。 云沐用手撑开两人的距离,然而身子却始终动弹不得,只得仰起头来看着他,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昀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昀一手圈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蛋,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克制而冷静 “沐沐,昀哥哥不许你嫁给程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沐这下是听明白了,她当是什么,原来是那道圣旨,慕容昀在为那道圣旨吃醋生气么? 那他心里一定是在乎她的。 云沐几乎不想回避自己的情爱,只要他说出口,同他一起,她什么都愿意。 屋内很安静,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为什么?” 慕容昀捧着她的小脸,他一字字清晰的说道 “因为这些年昀哥哥的心里头只有你,我想娶你作为我的王妃” 第46章 前世今生 慕容昀的话一说出口,云沐仿佛听到了开花的声音一般,她眼睛里放出奇异的光芒,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脸,原来,她并没有会错意,慕容昀当真是喜欢她的。 两人面对着面,他抱着她在怀里,距离为零,薄薄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炙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云沐感觉脸一阵阵的发热,然后心跳的速度也比平日里要快了几分,她感觉好像身子飘起来了,在云端,浑身都舒坦不已。 心中柔肠百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波柔软如同春水般的看着他的脸,低低的换了一声 “昀哥哥…” 慕容昀从她眼里看出了一分痴恋,她的眼神完全是爱慕者的眼色,慕容昀的心情有些激动,将她紧紧的搂着,虽然她的神色已经完全告诉他答案,可是慕容昀还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云沐埋首在他的胸前,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的声音 “沐沐,你呢,你喜不喜欢昀哥哥?” 云沐虽然重活了一辈子,可她始终是个容易害羞的性子,被慕容昀问起,脸蛋染上了一层醉人的胭脂,她垂着眼眸有些羞涩,慕容昀也不着急,就这般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复。 只片刻的功夫,云沐便再次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望着他,勇敢的说道 “我当然喜欢昀哥哥,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沐沐心中爱慕昀哥哥呀” 小姑娘的嗓音绵软娇脆,带着一丝丝的尾音,钻入他的耳朵里,慕容昀感觉浑身都酥麻了一般,心中的狂喜并不比回来见到她的那时候少,深邃的眼睛浮光潋滟,他猛地将人儿搂入自己的怀中,声音里透着难以克制的激动 “我的沐沐,你放心,昀哥哥定然会娶你过门” 云沐的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内心思绪起伏,她不知道渴望现在的场景渴望了多久,她总算不再是做梦,真真切切的抱住他的人,有血有肉的身躯,这一刻她觉得,她心里的那些不甘和怨恨,忽然之间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为什么这辈子慕容昀的改变会有这么大,按照前世的记忆来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她,而是始终充当一个做哥哥的角色,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改变了,难道是皇上的那道赐婚的圣旨,让他心中生出醋意,这才着急的跟她吐露心意吗? 一道闪光在云沐的心里头划过,刹那之间,她好像抓住了什么,脑海里回忆起她回到京城后的所有场景,怎么和慕容昀相遇的过程全部变了,而这一切并非她在刻意的去改变些什么。 好像是慕容昀在刻意的改变些什么,莫非…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坐了一会儿,忽然间,云沐抬起头来,她莫名其妙的问道 “昀哥哥,你相信人死了还可以重新活过来吗?” 慕容昀心里咯噔了一下,四目相对,他看到她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聪慧,他知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淡淡的笑道 “沐沐,你怀疑什么?”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云沐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然而望进去的就是深不可测的黑色,让人迷茫,云沐心中大惊,尽管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还不是那么敢确认下来,她定定的看着他,说道 “昀哥哥,若是我说我上辈子死过一次,这辈子重新活过来,我记得昀哥哥上辈子就与我相识,你相信吗?” 慕容昀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说道 “我当然相信,昀哥哥上辈子也认识你,你死了之后,昀哥哥好难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这样抱着你,沐沐,昀哥哥等这一刻等了一辈子” 由于太过震惊的缘故,云沐惊得长大了嘴巴,她思议的看着他,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慕容昀也是重生的,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和承认自己是重生的没什么区别。 对了,既然她能够重生,那么他为何不能,这种近乎离奇的经历居然在她和他的身上都发生了,云沐内心一阵感动,难道真的是老天开了眼吗,让上辈子错过的两人,在这一辈子重逢相遇,想到前生她们经历的种种痛苦,她的眼眶忽然间红了,她抬起手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轻的颤抖道 “昀哥哥,我们都重新活过来了,真好” 慕容昀轻轻的抚摸她的脑袋,他知道上辈子他的姑娘受了很多的委屈,若非他没有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让她陷入那样的处境里,好在想老天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现在他们重活了,哪怕穷尽这一生的所有,他也要护她平安喜乐。 云沐看不到的地方,慕容昀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眼里露出这些年他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的忧伤,她其实不知道,得知她的死讯之后,他感觉心都好像被人挖走了一般,他的世界也从此寂寞了,所以他杀回了京城,灭了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登上帝位,可纵然他得到了全天下,杀光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可仍然无法抹去心里头的那种沉重的痛。 他一直在爱着她,生生世世。 “沐沐,上辈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想对付的人,我来帮你对付好不好?” 他们都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而生,他为了她,而她为了仇恨。 云沐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她的眼眶湿润润的,她知道慕容昀是对她好,可是有些事情她必须亲手去做,她不希望慕容昀陷入这样的纠葛当中,他要去完成自己的事情,可她也知道慕容昀并不喜欢自己拒绝他,她望着他笑着说道 “昀哥哥有你在身边陪伴,沐沐便不再害怕,不管沐沐做什么,都会先想到昀哥哥” 她这句话让慕容昀听着心中一阵感动,以为云沐是答应了她,其实就算云沐不动手,他也会除去那些障碍,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有些事情就算他不管,也会自动找上门来,他避也避不开。 两人在茶馆里待了一个时辰,慕容昀这才将云沐送回去,等看着她和杜若从角门进去,他这才转身回去。 云沐回去之后,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换了身衣裳去园子里看看花草,刚剪了几根花枝,丫鬟便带着程婓过来了。 云沐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将手中的小剪子放下,站起身来看着程婓,她冷着脸道 “我的花园,表哥说进就进,当我这里是自己的院子么?” 程婓挥手示意那丫鬟退下,丫鬟见三姑娘的脸色太可怕了,巴不得赶紧走,程婓往前一步,微垂着头,虽然她没给自己好脸色,可他的心情仍然是好的,他温和的说道 “沐沐,皇上已经给咱们赐婚了,以后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我为何不能来找你?” 云沐听了他这句话,不禁有些好笑,她扬起嘴角,讥诮的说道 “表哥,皇上赐婚是没错,可圣旨上写的可是,将云家的女儿嫁给你,我云家这么多的女儿未曾出嫁,云淑和云浅都排在我前头,怎么说也轮不到我,你爱娶谁娶谁,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程婓听了这句话,顿时就大惊失色,他是太过高兴了,所以就忽略了这一点,现在听云沐提起,他才猛然的意识到圣旨上的漏洞,她说的没错,云淑和云浅都是待嫁的年纪,怎么也轮不到她,可是他程婓心里头执着的人只有她一个,就算如她所说,那又如何,他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他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忽然不见了,眸子里射出来的光冷飕飕的,他的脸上带着怒意 “云沐,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我放弃么,我想要的人只有你,我非娶你不可,你若是不愿,我便跟舅舅去说,让他把你嫁给我” 云沐俏脸带着薄怒,瞪着他道 “程婓,你以为爹爹会答应你么?” 程婓冷冷的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倒是想看看阿眉你在你爹爹面前,是不是比我更有说服力。” 云沐知道程婓这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他如果非要得到的东西,他定然会想尽办法来实现,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他得逞。 程婓拂袖而去,云沐也没有心思再继续打理花草,转身回到屋子里去了,就这样一幕,杜若私底下便用飞鸽传书告诉了慕容昀。 这厢云沐在屋子里想程婓会想什么样的办法让云佑答应,那边慕容昀正捏着字条,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屋子内的气息沉闷又压抑。 李疏看不过眼,多嘴说了一句道 “王爷既然你心里头喜欢云三姑娘,为何皇上寿辰当日,你不请求皇上为你赐婚呢?” 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那日他也在场,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生生的就错过了,让程婓有机可趁。 那日并非他拒绝答应,而是云沐拒绝答应,投鼠忌器,他怕云沐不高兴,便没有再提,而云沐却是怕答应之后,镇国公府让皇上起了猜忌之心。 第47章 表哥陈情(修) 程婓气急败坏的离开云沐的院子里,他想不到托姐姐办的事情最后却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空子让人钻,姐姐也真是太大意了,这也是程婓想不明白的地方,可事情还没有到不能挽回的地步,程婓算准这个时辰云佑定然在书房里,并一路朝书房走过去。 云佑必须在书房,这段日子他为了公务忙的焦头烂额,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大燕国国境内有几处饥荒严重,城中饥民□□,州府官员不断给朝中呈上来救援的奏折,皇上无心朝政,这事情自然就落在他这个中书令的头上来了。 云佑正好在思虑怎么妥善的处理这些事情,不巧,程婓进来屋里。 程婓先给云佑见了礼,云佑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婓儿,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朝为官,又是甥舅关系,云佑对这个外甥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欣赏几分,因此尽管程婓打乱了他的思绪,他也半分没有责怪的意思 程婓拱手道“婓儿来看外祖母,顺道过来看看舅舅” 云佑不怀疑他这句话,微微颔首,从黄花梨长案后面转出来,吩咐屋内伺候的丫鬟上茶,领着程婓到隔壁的暖阁内坐。 一会儿丫鬟上了茶,程婓孝顺的给云佑斟满,见云佑一脸心事的模样,便说道 “舅舅可是为了原州,定州,两地灾情一事忧烦?” 云佑放下手中的茶盏,点点头道“两地灾情严重,饥民□□,可这些都是穷苦百姓,若是出兵镇压,定然会伤及性命” 程婓一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原州,定州离京城甚远,如今两地官府的粮仓已经全部亏空了,若是从京城送粮过去,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若从旁边的州县调粮过去,以缓解灾情,或者由官府出银,高价回收当地米商的粮食,这百姓有粮食吃了,定然就不会闹了” 云佑听年轻人冷静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由得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你这想法与我倒是一样的,明日你我一起给皇上上书如何?” 程婓自当遵从。 隔了一会儿,云佑见程婓似有话要说,问道“斐儿,你来可不仅仅和我商量这件事吧?” 程婓起身,对着云佑做一长揖,正色道 “舅舅,我想娶的人是阿眉,并非浅儿,舅舅可否将阿眉嫁给我?” 云佑听他如是说,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后又恢复平静,他没想到外甥想要娶得是他的小女儿,论容貌小女儿的确比大女儿要精致几分,可他是问过女儿的,大女儿喜欢他,而云沐,不喜欢他 云佑并没有为此生气,镇定道 “舅舅一直以为你想娶的人是浅浅,浅浅她心里是有你的,可是沐沐她还不懂事,你是否慎重考虑一下?” 程婓坚定不移的说道 “舅舅,外甥心里头只有阿眉一人” 夜夜入梦的白衣女子,就是云沐,他相信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他一定不能改变想法。 云佑一惊,他还是头一次在程婓脸上看到这种坚决的眼神,心中暗暗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外甥会对刚回来的女儿有这般执着的爱意,云沐的婚事他这个当爹的自然能做主,可是云沐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他可以不顾女儿的感受,可不能不顾亲娘的感受,何况,大女儿对他已有情谊,若是他这个当爹的改变主意,那就有可能是断送了女儿的幸福。 因此在答应程婓上面,有些犹豫 “婓儿,此事舅舅会慎重考虑” 程婓也不着急,反正离云沐和云浅及笄都还有两三年,如今亲事定下来了,他就不怕云家不认这笔账,只好答应了。 这事情因为云佑繁忙的公务暂且搁置下来,云家的小姐当中,如今只有云浅和云溪在族学里念书,云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便没去学堂里了,云沐则每日在云腾的护送下去景行书院学画,而慕容昀也见缝插针的过来凑热闹,云腾和慕容昀斗斗嘴,一路上也是挺热闹的。 府上云淑和云溪对云沐的区别对待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云淑自知没有那么好的天分,而云溪也不喜欢作画,她当然就没那个兴趣,只有云浅心中极为不满,她如今虽誉满京城,被称为第一美人,可却比不上才貌双全的妹妹,她心里头不甘心的很。 然而和程婓的亲事让她又有些得意,觉得终于赢了妹妹一次,可却听说程婓想要娶的人是云沐,气就不打一处来。 郑俏正怀着身孕,她不好去打扰她,只好找云胧去诉苦。 云胧见妹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嚷道 “那云沐有什么好,不过是有两个哥哥在身后给她撑腰,还有个手握兵权的舅舅,不然的话,爹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顾忌,现在居然还要将程婓表哥让给那个贱人,哥哥,你可一定要帮我的忙啊!”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云胧一身打烂的皮肉终于是好了,只不过这些日子他一直比较低调,甚少出去外面,在府上的时候也时刻谨慎小心,这不仅仅是因为上次的教训,另外就是云腾这样的混世魔王回来了,云腾可没云沐和云朝好招惹,所以云胧收敛了不少。 这次听到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顿时就气的咬牙切齿,他一巴掌拍打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盏晃动,云胧咬牙切齿道 “这个程婓也未免太过分了,他居然这么对我的妹妹,浅儿,这种心理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不要也罢!” 云浅哭的楚楚可怜,却仍然很是任性 “哥哥,我心里头只爱程婓表哥,这辈子我谁也不嫁,我只想嫁给他” 云胧见她哭的厉害,顿时无可奈何,忙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道 “别哭了,浅儿,哥哥帮你!” 程婓并不着急马上将人定下来,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只要让云佑从此对云沐兄妹厌恶,他就不会让云沐嫁给程婓。 云胧的脑海里,马上多了一个主意来。 谢彤儿在府上已经住了好一阵子了,镇国公府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将她养的越发气色好了,走路的时候如弱柳扶风,脸蛋儿白里透红,眼神如含着柔柔的春水。 云胧就是在这样一个暖融融的春日午后去她院子里看望她。 这段日子,两人在郑俏和云佑的眼皮子底下往来比较密切,更准确的来说,是云胧这位镇国公府的翩翩佳公子已经完全俘获了谢彤儿的心,满腔的情意全部都寄在了眼前的锦衣少年身上。 其实,云胧对谢彤儿是有几分真意的,不过这几分真意并没有超过他的理智,为了让他自己的目的,他不惜将自己喜欢的女人推出去,为的就是想要彻底的扳倒他的哥哥。 谢彤儿满怀的柔情蜜意,明媚的春日下,年轻的男女眉目传情,倒是不负这好韶光。 可当云胧搂着她在怀里,给她说了自己的计划之时,谢彤儿的脸色都白了,她眼里划过一丝失望之色,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 “胧表哥,你让我去给云朝表哥下药,然后勾,引他,让姑父讨厌他?让他身败名裂?” 云胧低头看着她,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看出谢彤儿的不情愿,他哄着她道 “彤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娶你为妻的,你那日只要给他下了药,让后制造他已经玷污你的假象就可以了,我不会让他真的伤害到你的” 谢彤儿将信将疑“真的?” 云胧点点头,手臂收紧,将她搂紧了些 “彤儿,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心里头便只能装得下你一个人,我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他伤害,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谢彤儿被他这副温柔的表象给蒙蔽住了,居然答应了他。 云朝的年纪也不小了,五月份便过了十九岁,时光不等人,慕容氏已经开始着手给他挑选姑娘。 云朝才貌双全,出身又好,京城想要嫁给他的闺秀数都数不清,慕容氏替他看好了吏部尚书家的千金孙心怡,孙心怡是个温婉聪慧的女子,容貌又生的极好,而且这个吏部尚书的夫人与慕容氏是嫡亲的姐妹,慕容氏没有儿子,自然这样的好事便落在云朝的头上了。 把事情跟云朝说了说,谁知云朝答应的十分痛快,慕容氏心里头乐意凑成这桩好事,当机立断的就将吏部尚书夫人和她的女儿请到府上来做客。 这事情不久之后传到了云沐的耳朵里,云沐正在拨弄琴弦的手顿了顿,她记得孙心怡来府上之后,两家就定亲了,有了婚约,没过多久,云朝便和谢彤儿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情,孙家过来退了亲,而云朝不得不娶谢彤儿这样一个女人为妾。 她哥哥的前程就这样被毁了。 云沐派人去打听谢彤儿这些日子的动静,杜若回报,说表小姐这些日子与云胧来往颇为密切,反正郑俏也不管她们了,自然就猖狂起来,云沐听了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让杜若拿点银子买通谢彤儿院子里的丫鬟,给她盯紧点,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48章 未来大嫂 孙心怡还未来府上之前,云沐就私底下问过自己的哥哥 “二哥,你和尚书府的心怡表姐也是见过面的,你喜欢她吗?” 那时候云朝一边作画,一边抬头看着眉眼灵动的妹妹,说道 “见面的次数少,记不清了” 云沐没想到哥哥来孙心怡长什么样都忘记了,不由得在一旁提醒他道 “哥哥,心怡姐姐过几日就要来府上了,你可要去见见人家” 云朝见妹妹操心自己的婚事,而且看妹妹的神色,她对孙心怡颇为喜欢,其实云朝对女子并未有多少留意,主要是自己的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慕容氏都帮他安排好了,他对女人的要求并不过分,只要性子良善就可。 没想到妹妹还为了这事情特地来告诉他,显然是希望自己能娶孙心怡,云朝都记在心上了,定然不会让妹妹失望。 三夫人慕容氏挑了个黄道吉日,请嫡姐尚书夫人带着女儿来府上做客,郑俏怀着身孕没有出面,前后都是三夫人在忙活,一大清早,听到丫鬟说吏部尚书夫人和小姐到了,便赶紧收拾妥当去前院。 丫鬟领着吏部尚书夫人与小姐孙心怡坐下,刚上了茶,没多久,慕容氏便带着丫鬟和云溪过来了。 姐妹二人都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清郡王的嫡女,这个清郡王虽然贵为皇叔,可没有半分争权夺利的心思,寄情山水,怡然自乐,正因为他没有野心,两个女儿才分别赐婚给吏部尚书以及镇国公这样的肱骨大臣之家。 好不容易见了面,姐妹二人自然很是高兴,三夫人慕容氏一进门便快步走到尚书夫人身边,拉着她的手道 “姐姐,妹妹可把你给盼过来了” 尚书夫人站起来笑着说道“要不是看你这段日子府上忙里忙外的,我早过来看你了” 两姐妹容貌相似,容貌美艳,雍容华贵,无论是家世还是夫君都不相上下,旁边的孙心怡赶紧行礼道 “侄女见过小姨” 云溪也给尚书夫人请安,然后望着孙心怡笑道,甜甜的叫了声“心怡表姐” 孙心怡温婉娴静,微微一笑,轻声道“云溪表妹” 慕容氏对孙心怡是一万个满意,觉得她嫁给云朝是最般配的,偏头对云溪说道 “快叫你的姐姐们和哥哥们出来见客” 云溪点点头,很快就将云沐和云淑还有云浅都叫过来了,云沐早就想见孙心怡了,只是上次牡丹花宴不知何故她却没有参加,这次她来了府上,自然要好好看看这位未来的大嫂。 不多时,姑娘们和公子们就陆陆续续的都到了。 最先来的是云沐和云淑,云浅稍微晚一点,姐妹几个很快的见过礼,孙心怡看到其中最出众的一个小姑娘,容貌比旁人都要精致漂亮,站在一对姑娘当中,像颗明珠一般,知道此人便是云沐,她走到云沐身边,微笑的拉着她的手道 “你就是云沐表妹吧,表姐早就听说过你,你是玄梦先生的弟子,可真是了不起,没想到,还生的如此漂亮” 她所说的,全部是发自肺腑,云沐有这样的机缘,连她都好生羡慕。 玄梦先生是个相当高傲之人,孙心怡即便是饱读诗书,玄梦先生也并不认可她,这其中的原因孙心怡也知道,玄梦先生是嫌弃她性子太过温和良善,没有棱角,不和自己的脾气,这才没有选她。 孙心怡与云淑同岁,年十五,温婉如水,姿容秀美,这样的女子的确适合给她哥哥当妻子,云沐回握着她的手,笑着道 “心怡表姐真是取笑妹妹了,妹妹只不过有点雕虫小技,全靠先生垂帘才得此好机会” 一会儿,府上的公子们也都来了,一一见过面,孙心怡今日跟着娘亲来,自然是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两家想要结亲,尽管不是头一次见到云朝,可今日看到身穿象牙白云锦暗纹梅花纹滚边直裰的云朝时,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跳快了几分。 她垂着头,俏脸带着薄薄的红晕,娇滴滴的说道 “心怡见过表哥” 云朝微抬了抬眸看着她,只见少女一张粉白的脸,带着点点胭脂般的红润,眼神极为水灵,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倒也是个清秀美丽的佳人,更兼气质如兰,倒是个不错的姑娘,想起妹妹与他说的话,云朝笑着道 “心怡表妹,都是自家人,且莫要这般客气” 孙心怡看到他对自己笑,云朝容貌俊美,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儒雅斯文的气质,笑容虽然不大,可足让人为之着迷,孙心怡娇羞的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云浅和云胧兄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云浅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且莫得意的太早,她一定会让这一切的美好,全部毁灭。 用过午膳后,云朝陪着表妹和妹妹们到花园内赏花,孙心怡自然要去云沐的院子,等她看到些茶花时,不由得惊叹道 “好美的茶花,这些白色的茶花在京城极为少见,也不知道云沐表妹是如何栽种活的?” 这个时候,其他几位姑娘都在院子里头扑蝶,她身边陪伴着的只有云朝一人,他轻轻笑道 “这白色茶花她院子里只有这一盆了,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盆,改日里,我给你送到府上去” 孙心怡见云朝始终陪在她身边,阳光底下,一双眼睛里含着点点温柔的笑意,正低头望着她的脸,她的脸再次红了,将目光移开,她羞赧的说道 “白茶花甚是稀少,我怎么好意思夺表哥所好呢” 云朝笑的云淡风轻,嘴角轻扬起 “我院子里的茶花虽然比不上妹妹这儿的,可也是我亲手栽种的,莫非表妹是嫌弃么?” 孙心怡是个老实善良的姑娘,听云朝这么一说,以为他是不高兴了,顿时急着辩解道 “没有,云朝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我不嫌弃…” 云朝挑挑眉,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他说道 “既然不是嫌弃,那就收下吧” 她当然不会嫌弃,并且求之不得,云朝这样坚持要送给她,她感觉更是欣喜万分,垂着眼眸掩住窃喜,娇羞无限的点点头。 尚书夫人在府上逗留一日便带着闺女回去了,慕容氏也不耽搁,马上去找云朝问话,看他自己的想法,云朝在青箩院里给妹妹剥瓜子,见慕容氏过去了,赶紧起身给她让坐,云沐将云朝剥好的瓜子推到慕容氏的面前,笑着说道 “今日三婶忙活了一天,全部是为了哥哥的终生大事,沐沐替哥哥谢谢三婶” 慕容氏对那盘瓜子倒是没什么兴趣,小姑娘嘴巴甜,说话好听她喜欢,近日请尚书夫人和小姐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就没必要遮掩,慕容氏被她哄开心了,笑着说道 “就你这小丫头会说话,这桩好事成与不成,还得看你哥哥的意思,三婶可替他做不得主,你也替他做不得主” 云朝却出乎意料的回了她一句“此事三婶替侄儿做主便可” 要知道云朝这孩子性子冷静,脾气内敛,慕容氏这些年就是有点摸不透他的脾气,不过因为她自己没有儿子,对两个侄儿都还挺好,今日居然听到云朝说这话,似乎很是信任她,慕容氏眼里便放出光来了,她高兴的合不拢嘴道 “好孩子,既然你都说了这句话,三婶便与你父亲商量商量,择个良辰吉日,去尚书府上提亲” 这事情云佑很快就听说了,次日一早,云佑休沐,他用过晚膳便去了书房,让下人去将二公子叫过来,与他对弈,云朝最近和云佑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去了之后,父子二人还未谈事,便先杀一盘棋再说,可棋还未下到一半,凤姨娘的院子里便来了人将云佑给叫走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云佑便匆匆离开了,叫云朝在书房里等着他,下了这盘棋他才能离开,云朝遵命,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云佑回来,起身要离开,书房的门在这个时候,从外面往里推开了。 云朝以为是云佑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姑娘,手里头端着点心和茶水盈盈朝他走来。 等看清来人的面容,云朝怔了怔,便听到谢彤儿声音娇娇软软的说道 “彤儿给表哥请安” 云朝和谢彤儿往来不多,在府上也就打过几个照面,因为妹妹不喜欢她,云朝与她也很往来甚少,他淡淡的说道 “表妹不必客气,不知表妹来此有何意?” 这里可是他爹爹的书房,谢彤儿来这里,多少有些不妥吧,就算她是出于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孝顺,也该他们这些当儿女的来做才对 谢彤儿抬起眼皮轻轻的瞟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说道 “前日里彤儿在棋谱上看到一个棋局,苦思不得解,特地来请教姑父,谁料姑父却不在,不知表哥可否与彤儿一起解开这棋局?” 若是其他事情云朝尚且不会搭理,可她说的偏偏是棋局,云朝在棋艺上功夫精深,谢彤儿说的又如此诚恳,他便点头答应了。 第49章 精心布局 谢彤儿在点心里下毒, 这厢,谢彤儿在和云朝破解棋局,凤姨娘的院子里却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原来是谢彤儿穿了上次从云沐那儿得来的石榴裙,本来还以为自己得了个大便宜,那红艳艳的颜色衬着她白皙肤色,倒是极为漂亮的,只可惜,穿在身上还不到半日,便泛起了红色的疹子,又痒又疼。 凤姨娘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笨,想起那日的情形,知道自己是着了云浅的道,云浅想要害云沐,却歪打正着被她给撞上了,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当时就鬼迷心窍的看上这条石榴裙了呢。 云沐进入新月阁的时候,耳边听着女子的哭闹声,这是怎么了?云沐在丫鬟的带领下绕过屏风进去,只见凤姨娘垂着脑袋,用帕子抹着眼泪嘤嘤的哭泣,云佑坐在她的对面,皱着浓黑的眉毛,满脸不悦。 云沐走快几步过去,给云佑行了礼,目光移到凤姨娘的身上,她用帕子擦眼泪的时候,袖子滑落了一截,露出一截小臂,肤若凝脂,只可惜手臂上却布满了各种小红疹子,连脸上都有,简直惨不忍睹。 云沐上辈子也受过这种苦,知道沾了这种花粉之后,身上其痒难当,手会忍不住去抓去挠,首先还是小点点,最后会变成成片的红疹,稍有不慎,连容貌都会毁尽吧 看到凤姨娘这种情况,她暗暗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假意说道 “爹爹,凤姨娘这是怎么了?” 云佑目光沉沉的,扫了一眼地上那条被揉皱了的石榴裙,他冷声道 “阿眉,你来的正好,这条石榴裙是你送给姨娘的,为何凤姨娘穿了之后,浑身会起这些疹子,你作何解释?” 说着,手指便指向那条红色的石榴裙,云沐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面色不改的说道 “原来是因为这条裙子的事情,爹爹,这条裙子是云浅姐姐拿来跟妹妹换的,妹妹还未穿就送给姨娘了,那日姨娘来我屋子里,也是看到了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条裙子虽然是她送的,可是她连碰都没有碰,就把东西送给凤姨娘了,那裙子为何会让姨娘起疹子,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云佑看着凤姨娘,在等着她说话,凤姨娘哭的时候停了停,她抽抽搭搭的说道 “三姑娘说的没错,那日妾身的确看着二姑娘从三姑娘的屋子里出来了!” 云佑气的五脏六腑都冒烟了,他不可能看不明白,云浅原先想要害云沐,却被凤姨娘阴错阳差的撞上了,又是云浅,云沐回来没多久,她就使了这么多次坏,她是真容不下这个妹妹啊 云佑脸色铁青,手掌在案上狠狠的一拍,怒吼道 “混账,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去把二小姐叫过来,我要当面问她!” 丫鬟哆哆嗦嗦的跑出去叫云浅。 谢彤儿让云朝拆的棋局是百年前的一个残局,这个棋局云朝从前也见过,只是一直不曾解开过,今日谢彤儿又再次将棋局摆出来,倒是勾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不过片刻的功夫,心思就全部在棋盘上面了,谢彤儿偷偷的打量着他,说起来,云朝也是个芝兰玉树的谦谦君子,若是能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哪怕将来云胧反悔了,她跟了云朝也不至于吃亏。 正在云朝冥思苦想的时候,谢彤儿给云朝倒满了酒,柔声说道 “云朝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玫瑰糕,你且尝尝,看味道如何?” 云朝神色未动,只是抬起眼皮看了谢彤儿一眼,神色淡淡的说道 “先放着吧,等我解开棋局再吃不迟” 谢彤儿希望这事能速战速决,等待会云佑来了,她就没有机会了,她心里着急,脸上却还是挺平静,她不疾不徐的说道 “解开棋局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云朝表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云朝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在棋局上没有动,他并没有听从谢彤儿说的话,将黑子动了一步,说道 “该你了!” 谢彤儿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目光回到棋盘上,且不能逼得太急了,万一露出破绽,让他起疑了,精心布好的局可就坏了。 便将心思一收,看了眼棋盘上的棋子,开始考虑怎么动下一步棋。 凤姨娘的新月阁内,郑俏挺着大肚子陪着云浅一块儿,刚从军营里回来的云腾去青箩院找妹妹没看到,听说是来新月阁,本打算折回去,远远的看到郑俏母女往新月阁的方向走过去,云腾不假思索的跟上去了。 于是新月阁便有了这样的局面 凤姨娘顾不得身上又痒又疼,浑身发热发烫的感觉,哭着说道 “老爷,你看我受了这么大的罪,皆因穿了二姑娘的这条石榴裙,二姑娘也太恶毒了,居然在裙子上动这些手脚,事情落在我的头上我也认了,可若是三姑娘穿了,三姑娘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受得起,还请老爷为妾身做主啊!” 云佑黑着一张脸,怒瞪着云浅 “浅儿,你作何解释?” 云浅笃定主意不承认,她盈盈跪倒在地上,神色中带着一丝委屈,可怜兮兮的说道 “爹爹,浅儿不知道姨娘在说些什么,这条裙子浅儿拿到手之后,便拿去与妹妹换了,浅儿根本不知道这条裙子上有这么厉害的□□,让了穿了会起疹子,凤姨娘若是要栽赃于我,也要拿出证据来才是,否则就是冤枉我” 凤姨娘被她这句话,她红着一双眼睛瞪着云浅说道 “二姑娘你分明就是血口喷人,这还要证据吗,这条裙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云浅的目光淡淡的将她扫了一眼,冷笑道 “谁知不是凤姨娘自己在裙子上抹了□□,故意用来诬陷我呢?” 云佑还没被气昏头过去,知道云浅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平日里他也知道几个小妾之间争风吃醋,可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凡不损坏云家的利益,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凤姨娘只不过是个姨娘而已,他心里头的重视程度自然及不上女儿,因此云浅这么一辩解,倒是让他冷静下来了,他冷着脸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派人查清楚,谁是谁非自当还你们一个清白!” 凤姨娘还要说话,被云佑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他呵斥了一句“好了,别哭了” 然后偏头对伺候凤姨娘的婆子说道“赶紧替姨娘擦药,浑身都是红疹子,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等疹子好了再出去” 凤姨娘只好闭上嘴,委屈的抹着眼泪。 云佑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一阵心烦,起身就要走了,郑俏和云浅也不逗留,跟着云佑一起出去了。 云沐和云腾走在后面,刚走出没多远,到了回廊上,忽然间,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在云浅的耳边说了两句话,云浅咬咬牙,暗暗道,这个谢彤儿,怎么回事,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知道现在不能让云佑回去,云佑一回去,事情就完全坏了。 她看到身边大腹便便的郑俏,眼底忽然露出一抹狠劲,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假装崴到脚,身子一歪,往郑俏的身上倒下去。 “哎呀”两人同时惊呼了一身,郑俏和女儿撞在一块,脚下没有站稳,身子就往旁边倒去,身后的丫鬟手疾眼快的走过来,赶紧扶住二人,好在有惊无险,两人都没有倒下去。 虽然这个动作不大,可足以让郑俏动动胎气,很快,郑俏的肚子就痛起来,走在前面的云佑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捂着肚子疼的皱眉的郑俏,赶紧往回走了几步,从丫鬟手中接过郑俏,冷声道 “怎么回事?” 郑俏喘了口气,没说刚才是女儿撞到了她,她抓着云佑的手臂,说道 “老爷,妾身好像是动了胎气” 云佑就算不重视她,也会重视她肚子里的孩子,将她打横抱起,一脸严肃 “我送你回院” 云浅看到云佑抱着郑俏往前走,眼里头闪过一丝得逞之色,娘亲,可千万别怪我,女儿这么做全部是为了咱们三个。 她心里面想的全部都是怎么缠住云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见云佑等人走远,便快步跟上去了。 走在她们身后云腾与云沐看到这一幕,云沐觉得奇怪,兄妹二人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道 “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云浅是故意撞上郑俏的?” 云腾眉毛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瞎子都能看出来,平地上怎么会忽然崴到脚呢,她们母女的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演戏给咱们的爹看呗” 云沐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她撇了撇小嘴道 “她们分明想要缠着爹爹,不让爹爹回书房,这一时半会爹爹恐怕是回不了书房了,我听说今日二哥哥约了爹爹在书房下棋,算是白等了” 她忽然心念一动,抬头看着云腾,说道 “三哥,反正你现在也无事,咱们去找二哥吧” 云腾并不无可,比起和云朝相处,他更喜欢陪着妹妹一起玩,不过他可不会拒绝妹妹的要求,答应和她一起去。 可谁知,才到书房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声音 “云朝…表哥…你怎么了…不要这样啊…” 云沐神色巨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书房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她赶紧推开书房的门,猛地冲进去。 第50章 温香软玉 云沐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去,绕过屏风,看到里面的场景,顿时神色大变,只见棋盘打翻在地上,黑白棋子洒落一地,云朝将谢彤儿压在地上,云沐惊呆的说不出话来,向来斯文俊美的哥哥,一张脸涨得通红,眼里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云腾见状,来不及掩住妹妹的眼睛,一个箭步跑过去,手臂伸出,将云朝的身子强制性的拉起来,云朝虽然被下了药,可脑子却还是清醒的,他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露,说道 “三弟,带我出去,快…” 云腾的目光冷冷的瞥了地上的谢彤儿一眼,见姑娘鬓发散乱,眼里头蓄满了冷水,云腾的怒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将云朝丢开在一旁,顺手提起桌上的那壶酒,俯下身压住正要坐起来的谢彤儿,他狠狠的说道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我镇国公府供你吃供你穿,你居然还用这等卑鄙手段来对付我哥哥,你敢对他下药,那你自己就好生享受被下药的滋味吧!” 说着,不顾谢彤儿惊恐的眼神,捏着她的下巴,强制性的将她的嘴巴捏开,将一壶下了烈性春、药的酒,灌入谢彤儿的嘴中,谢彤儿摇着头躲闪,脸都被酒水给沾湿,大量的酒水仍然被灌入肚子中。 云腾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他今日看到这么个女人算计自己的哥哥,暴烈的脾气就没法控制住,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对一个女人动手有什么不对,此刻他的心里头只有一种报仇的快感。 这半会的功夫,云沐已经赶紧从外面的次间拿了一壶放冷的茶水过来,兜头就浇在云朝的脸上,一股冰冷的冷意袭来,云朝体内的燥热被缓和了一些,他剑眉压得低低的,声音抑制的说道 “阿眉,哥哥给你丢脸了,你快离开这里…” 云沐此时哪里肯离开,只觉得心里愧疚,若非她没有早点提醒哥哥,哥哥才不会被谢彤儿这个贱人算计,她没有走,镇定的看着不远处的云腾,说道 “三哥哥,你带着二哥哥离开,这里交给我!” 云腾手里头的一壶酒也灌完了,他将酒壶扔到一旁,冷漠的转过身去,走几步到云朝身边,俯身将云朝给扶起,瞥了眼云沐道 “阿眉,咱们走,别管那个贱女人!” 云沐点点头,谢彤儿不值得她去同情,她是生是死就凭天命吧,她想害自己的哥哥,现在终于自作自受了,这也是报应,云腾搀扶着云朝出去,云沐提着裙子快步跟上去了。 谢彤儿被灌酒之后,感觉到浑身一阵燥热,脸蛋跟火烧了一般,她嘴里发出一声嘤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身体绵软,浑身无力,手却情不自禁的抚上自己的脖子,并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襟。 原来云胧给她的这个药叫做尽风/流,是妓院青楼里最下/流的春、药,那些性子刚烈不肯接客的妓、女,老、鸨就往她吃的东西里下药,吃了之后,贞烈的女子浑身无力,乖乖的任由摆布,而男人吃了则刚好相反,浑身都是力气,兽、yu大增。 云腾将云朝扛着一阵飞奔,一口气奔后花园的湖边,眼睛都不眨,猛地一扔,将云朝整个全部砸到水中去。 “噗通”一声,水面上溅起无数的水花,云朝整个人都没入水中,云沐急奔过来,身子没有收住,差点就要掉入水中,被云腾给及时拉住,耳边听到云腾低喝道 “阿眉,小心点” 云沐却有些着急的回头看着云腾,小嘴轻启 “三哥,大哥这样会没事吗?” 云腾拉着她往岸边退后一步,拧着眉毛说道 “没事,交给三哥,你先回去” 云沐知道她不方便待在这里,担忧了看了眼湖水里冒出来的一个脑袋,这个附近的水并不深,云朝个子高,站在水里还能冒出一个头来,他闭着眼睛,俊秀的脸蛋依然透着奇异的红色,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交给三哥了。 且说云佑将郑俏送到院子中后,大夫来把过脉,只是动了点胎气,并无大碍,便离开去了书房,云浅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拦着他,就让他过去了,若是让他撞上云朝和谢彤儿的好事,那就更好了。 云朝走近书房,见书房的门大开,里头传来女子细细的呻、吟声,云佑一惊,快步走进去。 绕过屏风,却看到让自己血脉喷张的一幕,只见谢彤儿躺倒在地上,满头青丝在地上面上铺开,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雪脸透着醉人的酡红,媚眼如丝,眸子里泛着水光,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此时谢彤儿的衣襟大开,露出白花花的一片雪、脯,雪、峰傲人的高度刺激着他的神经。 云佑喉结微动,压制着心里涌动的yu望,他走到谢彤儿的身边,俯身将她抱起来,低声道 “彤儿,你怎么了?为何弄得如此狼狈?” 谢彤儿已经听不懂他说的话,感觉浑厚的男子气息迫近,她好像在炎炎夏日里找到冰块,将身子迅速的贴上去,柔软的身子在他的身上磨/蹭着,她的两条白嫩藕臂如同蛇一般缠上云佑的脖子,张开樱桃小嘴,轻轻的唤道 “姑父,救救我,彤儿好难受啊…” 温香软玉在怀中,云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引、诱,他本就风流,佳人这般撩/拨,娇嫩的身子轻轻的颤抖着,已经让他克制不住了,虽然怀中的女人是他的侄女,可是那又何妨,是她自己投怀送抱的。 云佑一用力,将谢彤儿给抱起来,往书房的床榻上走去。 少女火热的躯体轻轻的扭动,云佑的大掌利索的将她的衣裳给解开,俯身噙着她的红艳小嘴,将她整个压在榻上。 云佑在书房待了一夜,次日天亮,方才出来,完事之后,他神清气爽的穿衣出去,叫来丫鬟伺候谢彤儿沐浴更衣,丫鬟们进去伺候的时候,见平日里素雅整洁的书房一片狼藉,榻上和书案上都有一些羞人的痕迹,而平素温婉如水的表姑娘,此时一身都是欢、爱的痕迹,让人看着都脸红。 丫鬟们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用厚厚的绒毯将谢彤儿给裹住,整个人都抬了出去。 郑俏在云佑的书房一直就有耳目,谢彤儿被抬出书院之后没多久,一个丫鬟便匆匆的跑入郑俏的院子里。 云胧和云浅兄妹都在屋子里,郑俏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云浅坐在榻边上,正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愧疚之色道 “娘,是女儿错了,女儿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你别怪女儿” 郑俏胎动,她最担心的就是怀中的孩子,此时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去怪罪女儿,叹了口气,目光锐利道 “浅浅,娘不怪你,你刚才为何要托住你爹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云浅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将目光往旁边一闪,郑俏再要追问,丫鬟紫嫣就跑进来了,她惊慌的说道 “夫人,夫人,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 话到了嘴边,脸不由自主的一红,有些说不下去。 郑俏皱了皱眉,看着丫鬟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老爷怎么了,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云浅和云胧见丫鬟这神色,明显不对劲,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云胧的手在袖子中紧紧的握成拳头,只听那丫鬟硬着头皮说道 “表姑娘在老爷的书房里待了一夜,表姑娘她…她…已经是老爷的人了!” “什么?” 云佑占了谢彤儿的身子! 三人同时一惊,郑俏只感觉遭了个晴天霹雳一般,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带入府中的侄女,居然会爬上自己夫君的床,她脸色惨白,将手从云浅的手中抽出来,心里面一阵剧痛,眼里头悄无声息的滚出泪水来 混账,贱人,居然她的夫君也敢勾引! 在看云浅和云胧神色古怪,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郑俏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呵了一句 “你们兄妹二人,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事情是不是与你们有关?” 云胧和云浅自知瞒不过郑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云浅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然而此刻,她却没有承认的勇气,只是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云胧。 到了这个时候,云胧不得不说实话,他神色间已有一丝慌乱,解释道 “娘亲,事情原本不是这样的,儿子只想让二哥中计,没想到却让爹爹给撞上了” 郑俏不知道真相还好,知道后更加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用手指着两个孩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你们,你们怎可做出这种蠢事来啊!” 郑俏的情绪波动,顿时感觉到腹部一股锥心的疼痛袭来,她的额头上已冒出一粒粒的汗珠,云浅和云胧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赶紧扑到床榻边上,握住郑俏的手,惊慌道 “娘,你怎么了?” 云胧见她神色不对劲,赶紧回过头去朝被吓傻的丫鬟说道 “杵着做什么,赶紧去叫大夫!” 大夫过来开了安胎药,郑俏好不容易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可一颗心却碎了。 第51章 难以克制 谢彤儿下的药,药力甚猛烈,她自己一个柔弱女子吃了之后,尚且许久才得到纾解,云佑虽然没被她掏空,可她自己却虚弱不堪,在床上躺了一两日才下来。 云朝的状况也不太好,服了烈性的“春、药”伤了身子,这两日告病在家,并不曾去上朝。 慕容昀得知他病了,他正愁没机会来云家见云沐,便让李疏备了礼物,上门来拜访。 春夏交替之际,天气有些热,云朝屋子的窗全部从里面打开了,从南窗望过去,只见屋内有三四个人,一身白衣的云朝面对着窗子坐着,脸色略微苍白,左右两边各做着一个少年和少女,那少女一身粉色的襦裙,挽着双环髻,只瞧着一个侧脸,脸蛋红润润的,颊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慕容昀的心一动,快步走进去,还未进门,便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清辞,我听说你病了,身子可好了些?” 三人正在低低的说话,闻言将头抬起来,转头一看,云沐的脸上先有了笑意,眼睛里光芒闪闪,目光全部被慕容昀给吸引住了,她叫了一声 “昀哥哥” 慕容昀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听到她的呼唤,眸光瞬间变成了三月的春水,柔软又泛着涟漪,他柔声唤了句 “沐沐…” 云腾见了他,一张脸马上沉了下来,兄妹三人当中,就他和慕容昀的关系最差,没好脸色的瞥了他一眼,鼻子哼了哼道 “秦王殿下来凑什么热闹” 慕容昀压根就不在乎他的一张冷脸,神色自若的要往云沐的身边坐下,云腾却手疾眼快的,猛地往他的身前一闪,将慕容昀推开,往他身边的红漆木海棠式三开光嵌珐琅绣墩上坐下,将妹妹身边的位置给霸占住了,慕容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反正云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才不屑在这些小事上争个输赢。 神色自若的在对面坐下,目光在云沐身上停了停,然后对云朝说道 “你没事吧?” 云朝微微一笑道“子赢,我没事,让你费心了” 慕容昀知道他为何活落得这样,可这是人家的家事,也不便多问,只是嘱咐了他几句,一会儿他又对云沐说道 “沐沐,上次在皇兄的宴会上,你答应送我花,可还记得?今日我便来兑现你的承诺!” 云沐目光转了转,瞥着他笑道 “那自然,昀哥哥随我去院子里取罢” 自从知道慕容昀的心里有她之后,云沐觉得仿佛眼前云开雾散一般,连日因为谢彤儿的事情而生出的烦闷也消失不见了,听他说要去自己的院子里拿花,想都不想就就点头答应了。 云腾却臭着一张脸,瞪着慕容昀道 “你要什么话,让你的身边的人去拿就是,你去我妹妹的院子里做什么?” 慕容昀却不管他,径自朝云沐走过去,云沐也站起身来,跟两个哥哥告辞,云腾要拦住慕容昀,却被云朝给拉住,云腾只得哼了一声,瞪着慕容昀的背影,仿佛要从上面瞪出两个洞来。 云朝无奈的摇摇头。 等慕容昀与云沐走后,云腾端起桌上的茶水仰头咕咚喝了一大口,黑着一张脸说道 “二哥,你拦着我做什么,你没看到慕容昀那小子对咱们的妹妹有意思么?” 云朝将手给收回来,神色平静,他淡淡说道 “我这次到你平日里不喜欢秦王殿下,可你也犯不着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这次他回来之后,帮了妹妹好几次,咱们都没好好谢过他” 云腾可不这么认为,云朝是慕容昀的伴读,关系比他这个当兄弟的也不遑多让,听云朝的语气,明显就在护着慕容昀,他们心里一直就以为云腾看不惯慕容昀,所以才在背后说他坏话,云腾一肚子闷气,咬牙切齿的说道 “二哥,难道你愿意妹妹嫁给慕容昀吗?他可是皇上的亲弟弟,若是咱们妹妹嫁给他,谁知道会招来什么是非!” 他神色忽然就变色很严肃,云腾看到他的表情,怔了一怔,心里头也起了些疑虑,端起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垂着眸子神色难测,他抿着唇道 “我会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你别着急” 慕容昀跟着云沐去了青箩院,一路上始终走在她的身后,也不越矩,直到两人从前院绕到后院,院子里绿荫浓密,一阵阵浓郁的草木香味萦绕在鼻尖,此时春归无迹,群芳谢去,只有蔷薇花迎着灼热的太阳盛开在园中。 两人绕过结着一串串青涩葡萄的葡萄架,下面的秋千架轻轻的晃动着,慕容昀忽然就叫她道 “沐沐” 云沐的脚下顿了顿,回过头去看他,慕容昀的手忽然伸出来,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入怀中,顺势便坐在一旁结着彩带的秋千架上。 云沐身子还没有稳住,双手怀中他的腰身,身子坐在他的大腿上,她仰起头来,目光灵活转动,如同夜色里发光的明珠,见慕容昀脸色平静,一双眼睛却深邃难测,她红润润的小嘴微启,说道 “昀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昀闻着她身上的一阵阵香味儿,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抚摸,声音微微黯哑道 “有好几日不曾见到你,也不知道你最近如何,心里头实在想你,沐沐,让昀哥哥抱一抱你” 云沐来不及拒绝,便发现他的手臂在收紧,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他呼吸微微紊乱,俯身便含住她柔软娇嫩的红唇。 一记深吻过后,云沐被他亲的鬓发散乱,直到他放开自己,云沐才感觉到自己的唇瓣有些发麻,她咬了咬唇瓣,有些羞赧,脸蛋红扑扑的说道 “昀哥哥,我如今还未及笄,咱们这样子若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好” 慕容昀俯身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说道 “沐沐,昀哥哥错了,可是我的心又实在难以克制,若非你如今年纪太小,昀哥哥恨不得立马将你娶回去!” 初夏阳光炙热,云沐娇懒的躺在他的怀里,只觉得此时此刻嘴里仿佛咂了蜜糖一般的甜,她做梦也没有想过,这一生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她能躺在慕容昀的怀里,听他说他想念自己,云沐的心里被填的满满的,她轻轻的呢喃道 “昀哥哥,你说过的,可不能反悔,你一定要娶我” 不能像上辈子那般,明明对她很好很好,却总是无法直视自己内心的感情。 慕容昀点点头“沐沐,昀哥哥答应你” 慕容昀从云沐的院子里,拿了一盆带刺的蔷薇花心满意足的走了,而留在云沐心里的,却似绵绵不断的思念。 谢彤儿修养几日,身子渐渐的好了些,云佑许是不大好意思,这些天都没再她面前出现,只是派人送去了许多上赏赐的东西,丝绸珠宝头面补品,样样都是极为贵重的,经过这事之后,谢彤儿总算也想明白了,她一心一意的去对待的情郎,为了对付自己的哥哥,不惜让别的男人玷污自己,她恨过也绝望过,深夜里声嘶力竭的哭喊过,可当她看到云佑赏赐来的东西时,又有些迷茫了,她忽然明白一件事情,在这个府上,姨母和云胧都给不了她依靠,只有占据她身子的男人,才是一家之主,她只要讨好他,伺候他,他就能给自己想要的荣华富贵。 这样一来,她仿佛又想明白了,心里的疼痛渐渐的消失了,她端坐在铜镜前,锦衣华服,珠翠环绕,镜中的女人被滋润后,眉梢眼角少了昔日的青涩,多了一分美艳□□。 也好。 她正出神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间听到屋外进来一个丫鬟到跟前来说道 “表姑娘,二夫人和二小姐来了!” 二夫人?二小姐? 谢彤儿轻轻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站起身来出去相迎。 郑俏带着一双儿女已经到了屋内,谢彤儿盈盈下拜 “给姨母请安” 郑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径自从她身边走过,在屋内的黄花梨卷草纹四出头官帽椅上坐下,云浅站在她身侧,谢彤儿起身走过去,便听到郑俏冷漠的声音 “彤儿,我怜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将你接来京城,谁知道你却做出这等事情来,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引自己的姨父,你还将我这个姨母放在眼里么?” 谢彤儿神色一变,噗通一下双膝跪地,她抬起眼皮,双眼迷离泛着泪光,神色楚楚可怜 “姨母,这不关我的事,这是胧表哥让我这么做的,胧表哥让我给云朝表哥下药,然后勾、引云朝表哥,把罪名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让姨父知道云朝表哥的德行有缺,这样姨父就会不会立云朝表哥为世子,他还答应彤儿,事成之后,娶彤儿为妻,彤儿是为云朝表哥才这么做的啊,彤儿并不想勾、引姨父,只是彤儿被灌了药酒,身不由己,被姨父占了身子,彤儿是冤枉的啊!” 郑俏的脸黑成锅底,她一掌拍在手边的案上,双目圆瞪,她厉声道 “贱人,你还有脸说出来!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的儿子不说,还要引诱我的丈夫,若还将你留在府上,我镇国公府上哪里还有安宁的日子过!” 第52章 夫妻情裂 谢彤儿听说郑俏要将她送出府去,红润的双颊霎时褪了色,惨白一片,那双柔情脉脉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她惶然上前,跪在郑俏的膝下,扯着她的裙子,哭着说道 “姨母,彤儿是冤枉的,彤儿没有勾引姨父,求姨母不要赶走彤儿,彤儿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只有姨母一个亲人了。” 此时,哪怕她哭的再凄惨,郑俏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本就没真想对这个侄女好,让她进府只是想利用她,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她一早就打听到云佑往她院子里送来许多的东西,侄女年轻漂亮,又懂体贴男人,不用多时,一定会将云佑抓在手里,所以,郑俏的心里头也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不能让谢彤儿留在府上,冒着被云佑怪罪的风险,她也一定要除掉这个祸害! 郑俏的眼角扯出一丝冷冷的笑意,她不留任何情面,用力将谢彤儿甩开,谢彤儿跌倒在地上,泪水顺着涂了胭脂的脸颊滑下,留下一道道鲜明的泪痕,郑俏嘴唇上扬,她盯着谢彤儿,目光恶毒,冷声道 “若是你真当姨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便不会将主意打到我的儿子和丈夫身上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也不看看自个是什么出身,我儿云胧也是你能肖想的么?看在姐姐当年对有恩的份上,姨母放你一条生路,你乖乖的回你的江州吧,姨母会写信与你的叔伯长辈,让他们尽快帮你择门亲事,将你好生嫁出去!” 谢彤儿听到郑俏要将她送回江州,顿时感觉天塌下来了一般,浑身猛地一震,她摇着头道 “不…姨母…彤儿不走…” 她愿不愿意一点都不重要,郑俏斜眼憋着身边的婆子,说道 “给本夫人好好的伺候表姑娘,别委屈了她!” 她身边几个粗壮的婆子一齐应了声,其中一个婆子手里拿着一个玉瓶站出来朝谢彤儿走过去,谢彤儿步步后退,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的瞪着她 “你…你想干什么…” 那婆子阴测测的一笑,狠狠的说道 “表姑娘,你这张花朵般的脸蛋实在是碍眼,为了让老爷对你死心,可别怪老婆子我狠心,这个药不会毁了你的容貌,只会让你难看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你就委屈一下吧!” “不…不…” 谢彤儿不断的往后退,她瞪着那婆子道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们老爷的女人,你送了我,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郑俏听了此话之后,更加来气,眸光仿佛淬了冰雪一般,她咬着牙道 “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几个丫鬟便都围拢过去,将谢彤儿给抓住,制住她的手脚不让她动弹,那拿着药瓶的婆子,捏开她的下巴,将一瓶药水尽数灌入她的嘴中。 次日里,云佑从衙门里回来,想起那日和谢彤儿缠绵的滋味,几日不见,倒是越发想念了,天黑时候,便去了谢彤儿的院子里。 进屋子的时候,先是丫鬟出来拦住他不让他进去,后又说谢彤儿生病了,他一听之下更加不能置之不理,将丫鬟推开径自走入,谢彤儿躲着他,云佑还以为她在跟自己耍性子,怨他几日没来看望自己,一把将她给抓住往怀里带,将谢彤儿掩住脸的手拿开,兴致勃勃的将她的脸转过来,谁料却看到一张比平日红肿了至少两倍的脸,他吓得将人一丢,安抚了几句,出去找丫鬟来问,那丫鬟先还不敢收,可经不起云佑的审问,三两句就将郑俏如何给谢彤儿下毒的事情给招了,云佑听了,免不了找郑俏的麻烦! 云沐的身边自从有了杜若之后,对府内的各种消息一下子灵通起来,杜若也真是个好奴才,但凡云沐想知道,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探听得到。 此时,正与云沐说郑俏与谢彤儿的事情,云沐对这一切半点也不意外,郑俏是不会将这样一个祸害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很好,上辈子这两个女人害了哥哥一生,如今总算是得了报应。 既然郑俏找谢彤儿算了账,那该轮到她来找云胧与郑俏算账了。 他们已经伤害到了哥哥,那这事情就不能这算了。 云佑这个时候定然心情不爽,被自己的夫人给摆了一道,云沐偏偏就要趁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去说才能加重他对郑俏的不满,她带着杜若和绿萼两个丫鬟出院子,刚到门口,正好撞见云朝往里面进来。 经过调养的几日,云朝的气色已经完全恢复了,他站在门口,锐利的目光停在云沐的脸上,声音平稳的说道 “阿眉,你要去哪里?” 云沐已然猜出他的来意,她弯月般的眉毛轻轻一皱,撅着红润润的小嘴 “谢彤儿敢对哥哥下药,这事情肯定与云胧,郑俏有关系,咱们不能这么算了!” 云朝镇定的望着妹妹,小姑娘这么为他着想,云朝心里感动,可他作为大哥理应保佑妹妹,不能老是让妹妹为自己出头,他将手放在云沐的肩膀上,轻轻的说道 “阿眉,此事你别插手,哥哥来处理就好了” 云沐再要说,被云朝一个眼神制止住,毕竟是兄长,云沐只好乖乖的听话。 午后,云朝去了云佑的书房,并将那日来他书房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云佑听了之后,顿时皱着两道浓眉,切将他占了谢彤儿便宜这件事情搁在一边,事情本来就蹊跷,如今细想起来,着实奇怪的很,沉着脸说道 “你是说谢彤儿给你下了药,想逼迫于你?” 作为一个男人,听到自己占据过的女人,把自己弄成那样原本是用来勾引自己儿子的手段,心里头一阵气愤,之前他还对自己坏了谢彤儿清白耿耿于怀,听了云佑的话后,心里的愧疚顿时减了大半。 原来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云朝平平静静的说道 “谢彤儿只不过寄身在府上,儿子料她没这么大的胆子,何况儿子与她素来没有任何过节,她若是想要求荣华富贵,大可不必来找儿子,儿子以为,她是受人指使才会这么做!” 云佑挑起眉毛“你说谢彤儿是受何人指使来迫害你?” 其实这个人是谁他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愿意说出来罢了,他本就对郑俏诸多不满,如今又多了一分猜忌,一颗心也就慢慢的冷了下来。 云朝正色道“爹爹,非儿子要污蔑他人,实在是这些人的手段太过卑鄙无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爹爹也是看在眼里,阿眉回来的时间不到半年,便遭到这么多算计,她们多番离间爹爹与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儿子已经忍了许久,念在骨肉情分上,从前都不与她们计较,如今已然是忍无可忍了,若是这等人继续留在府上,我国公府迟早要被这些人弄得骨肉相残,请爹爹一定要主持公道!” 云佑从未见过大儿子这般疾言厉色的说过话,郑俏做了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从前不动她,是因为她还算懂得分寸,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郑俏和另外两个儿女却让他越来越失望,加上上次谢彤儿被毁了容貌,这股子气憋着一直没有发作,此番云朝又拿话来激他,云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 “好,朝儿,你放心,爹爹会给你一个答复!” 郑俏满以为,只要云佑见到谢彤儿这张脸,便会对她丧失所有的兴趣,就和从前一样,只要云佑不伤心,她弄走一个两个被他玩弄过的女人,他也不会真的来怪她,何况她肚子还怀着孩子。 可这次她却想错了。 云佑冷着脸走入郑俏的屋子里,郑俏已经好久没见到他没事的时候来自己的院子里,看到男人俊美非凡的脸,十几年的岁月,让昔日的翩翩公子变得越发沉稳内敛,她守候他这么多年,虽然在他的一生当中,并不只她一个女人,可能成为他生命里一个特别的女人,她也是知足了,心里有些酸涩,撑着身子站起来迎他 “老爷” 云佑只是冷冷的瞥了眼有四个月身孕的郑俏,没有搭理她,往罗汉床上坐下,郑俏看着他沉沉的脸色,脚下一顿,她嘴角的笑容敛住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为何不高兴?” 云佑目光冷冷的盯着她,冷声道 “郑俏,这些年我将府上的事情全数交给你,是因为信任你,可没想到你去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居然一点悔改之心也没有!” 郑俏一惊,手指在袖子底下握紧,她勉强保持着镇定说道 “老爷,妾身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云佑冷哼一声 “郑俏,你害谢彤儿变成这样子,我且不与你计较,你为何要指使她去算计朝儿,朝儿乃我镇国公府的嫡长子,你千方百计的想要坏了朝儿的名声,是不是惦记着国公府的世子之位?” 此话一说出口,郑俏顿时大惊失色,云佑的话句句如同刀割在心口,她缓缓的往地上一跪,含着泪水道 “老爷,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妾身何曾这样想过? 第53章 铁石心肠 云佑跟郑俏决裂,云朝被立为世子,郑俏流产,她将流产的事情栽赃在云腾的头上,被云佑发现,云佑将郑俏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去。 云佑的神色半分都不为所动,细想郑俏这半年所做的种种事情,云佑一阵心寒,在男人眼里,他对郑俏的容忍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何况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厚,她只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并且她不知进退,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云佑不得不狠下心肠来,给自己另外三个儿女一个交代 他冷漠无情,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 “郑俏,事到如今你休要狡辩,你敢说让谢彤儿引诱朝儿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么?” 郑俏知道云佑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原本这件事就压不下去的,她给谢彤儿下药后,她就猜到了后果,可惜她却没有想到,云朝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怎么肯吞下这口气,她一直太小看这个朱柳生的孩子了,云朝向来是不与她们计较,她以为这次依然可以侥幸的逃过去。 郑俏用帕子抹着眼泪说道 “老爷,妾身可以对天发誓,若是妾身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妾身必然不得好死!” 云佑对她这幅委屈可怜的样子一点也不同情,他微微俯下身子,近距离的盯着郑俏哭泣的眼睛,仍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郑俏,你可以不承认,我会去调查,若是查出来你与此事有关系,你可别怪我不念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这事情是谁做的,郑俏心知肚明,若是真的查出来,事情定然就落到了云胧的头上,不…不…,那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真被查出来,依云佑的铁石心肠,儿子的前途可就毁于一旦了。 一瞬间,感觉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连心也凉透了,这辈子郑俏做了那么多的昧着良心的事情,可唯独这一次让她感觉到害怕了,她脸色一变,眼睛里死灰一片,事到如今,她若是顶了这个罪,或许还能救云胧一命,苦涩一笑,眉间透着一丝凄然之色 “老爷,我什么都说,事情是我做的,我是觊觎朝儿的世子之位,我鬼迷心窍,我想要胧儿做世子,老爷我错了,你就原谅妾身这次吧!” 尽管知道答案是这样,云佑心里还是免不得狠狠的一惊,他拧着眉毛,双手握成拳头,克制着想要对女人动手的冲动,那一腔的怒火被压制着,终究还是没有发泄出来,怒极反笑,他讥诮的说道 “郑俏,我当真是瞎了眼,将你这么个黑心狠毒的女人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你以为就凭你,可以改变我的主意,让我立胧儿为世子么?你太天真了,就算没有朝儿,世子之位也是腾儿的,绝对轮不到胧儿,你就别做梦了!” 郑俏被他的一句句话刺痛了心,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这些年仗着云佑对她的宠爱,做事越发无所顾忌,她高高在上,府上的人谁不看她的脸色,可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轻易的就可以让她崩溃,让她痛不欲生。 他为何如此无情? 云佑见她神色变化不定,他冷冷的说道 “郑俏,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立胧儿为世子?” 郑俏没有说话,然而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 这么多年,云佑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盯着郑俏的眼睛,锐利如刀,声音也凌厉,一字字的说道 “当年我娶朱柳过门时,便答应过她,将来镇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定然是她与我生的儿子,所以,世子之位,不会是朝儿与腾儿以外的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当年五岁的阿眉忽然落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这事情的真相么?郑俏,你太狠毒了!” 郑俏听完,身子顿时就瘫软在地上,想起这些年她在云佑面前扮演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云朝兄弟还小的时候,她并没有动过要除掉他们的心思,原因就是云佑一直就对自己生的两个儿女颇为宠爱,这兄弟两根本得不到爹爹的好脸色,她这才没将二人放在心上,而云沐则远远的送到江南去,她一开始也以为是云佑无情,可如今一想,这分明就是云佑在换一种方式来保护孩子,没错,当年云沐落水是她做的没错,她容不下朱柳生的这个孩子,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好多年,也同样在云佑心里藏了好多年,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真面目,在他心里,始终对那兄妹三人的重视超过了自己和儿女! 她将嘴唇咬的发白,痛心的说道 “老爷,这些年,你骗的我好苦啊!” 云佑对此并无半分歉意,他冷声说道 “郑俏,你使了这么多手段来害我和朱柳生的孩子,这笔账咱们也该好好清算了,你如今怀了我的孩子,我不想对你怎么样,等孩子一出生,我会把休书给你,你带着休书离开镇国公府,我云佑身边容不下你这等蛇蝎妇人!” 听到云佑说要休了她,郑俏如遭雷击,这么多年来,云佑没有对她真的狠下心过,他怎么能,这样,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一句话,说休了她就休了她,难道她郑俏在他心里真的连一点地位也没有吗,她泪流满面,越想越伤心,还要说话挽回,云佑却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段日子你就在院子里好生养胎,哪里也别去,让孩子平安出生,就当是为自己积德行善吧!” 说着,他跨出一步要走,郑俏忽然上前来,抱住他的双腿,哭着求他道 “老爷,你别休了我,妾身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心里对妾身一点感情也没有吗?” 云佑冷哼一声道“我的感情,你不配拥有!” 说着,便用手扳开她抱住双腿的手,便大步离开了兰苑。 郑俏与云佑在屋内说的话,被外头的婆子丫鬟都听到了,众人得知老爷要休了夫人,大为惊讶,这些跟了郑俏多年的老仆自然是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消息很快在府上传开了,杜若跟云沐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云沐感觉好听惊讶的,她一直以为爹爹对郑俏是有感情的,走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狠得下这个心肠。 爹爹这一回,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情,云沐心里甚是欣慰,她没有同情郑俏,想到上辈子郑俏对她们兄妹几个使的手段,她反而有种报复的快感。 她知道现在郑俏是没心思再去搭理谢彤儿,可她留着府上终究是个祸害,既然爹爹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她亦不会让谢彤儿留在他身边,免得将来弄得整个镇国公府鸡犬不宁。 既然谢彤儿病了,那她就送她回江州老家去养病,这事情她并不跟云佑说,只跟三夫人慕容氏提了一句,慕容氏一听谢彤儿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勾引云朝,气就不打一处来,云朝和孙心怡的亲事马上就要定下来了,这个节骨眼下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她也不耽搁,当即用马车连夜将谢彤儿给送出府上了,直奔江州去。 当然这事是瞒着云佑的,云沐之所以不让慕容氏告诉云佑,就是怕他这个爹爹色令智昏,将谢彤儿留在府上养病,加上云佑这几日内忧外患,忙的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谢彤儿,所以谢彤儿走了,他也并不知情。 府内闹得天翻地覆的,可云沐这里却是风平浪静,没有人敢上她这里来闹,她还能安安心心的读话本 这日,杜若进来告诉云沐“姑娘,这会子二小姐和四公子,都跪在老夫人的门前,替郑夫人求情,求老夫人让二老爷别休了郑夫人” 云沐放下手中的话本,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有何用,老夫人早就不喜欢郑夫人,她断然是不会来做这个主的!” 云沐不担心老夫人,反而担心其他人,老怀恩候是云佑的世伯,当年怀恩候与老国公爷的交情极好,虽然侯府不及镇国公府的地位,可老怀恩候在云佑心里却是个重要的长辈,若非老怀恩候来替郑俏这个女儿求情,云佑说不定会给这个面子,她凝神一想道 “你派人盯着郑夫人,与四公子还有二小姐的院子,但凡她们有任何动静,皆要过来告知我,我担心她们说不动老夫人,会去找其他人来说情!” 杜若沉思了一会儿“姑娘的意思是…怀恩侯?” 云沐没想到这丫头连这点都能想得到,有些诧异道 “你倒是聪明” 杜若知道云沐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她神色自若的说道 “姑娘才是真的聪明,奴婢哪里比得上姑娘的万分之一” 云沐见着姑娘拍马屁拍的顺溜,倒是没去深想什么,微微一笑道 “好个会说花言巧语的丫头” 杜若朝她一笑,没有继续说,怕说多了反而让云沐起了疑心,若是云沐知道自己的是秦王派来的,她每日的衣食住行自己如数都要报给王爷,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云沐也转开话题道 “我回来即将半年,还不曾去过舅舅家,你去告诉哥哥,不如明日,咱们一同去看望舅舅!” 云胧找来怀恩候,那她还有个上国柱的舅舅呢。 舅舅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第54章 上国柱府 第54章 云沐跟玄梦先生告了几日假,得空,与云腾一起去了上国柱朱家,云朝因为公务抽不开身,便没有同她们一起去,不过这上门拜访的礼物,云朝妥妥当当的准备好了。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从南往北,上国柱朱家在城北,那是城北最显赫的百年世家,提起上国柱朱老将军,那可是为大燕朝立过汗马功劳的老臣,只不过如今朱老将军年事已高,功成身退,和夫人一同在江南老家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那是云沐一辈子都感激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今来到朱家,她又想起当年年纪小,在二老膝下过得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离开江南有些时日,也不知道二老现在过得怎么样? 马车在朱家的门口停下,云腾翻身下马,掀开马车车帘,将妹妹扶下马车。 身后的小厮手里捧着礼物,跟着主子走向大门口。 百年世家,朱家的门楣甚是气派,门口摆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怒目而视,栩栩如生,匾额上写着“上国柱府”四个字,兄妹二人走到门口,小厮虽然没见过云沐,可对眉眼和朱杨极为相似的云腾却一眼能认出来,而云沐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了,赶紧行礼道 “云公子,云姑娘” 云腾点点头,小厮见过礼,领着二人进去了。 将军府的规模可不小,院落大大小小总过二十来座,屋宇明丽轩轾,沿着抄手游廊往前走,只见院子里花草山石布置的十分妥帖。 一会儿就到了前院。 跨入前厅,将军夫人赵氏便迎出来了,只见一个身穿海棠红绣兰草纹宽边褙子,丁香色蜀锦缂丝牡丹襦裙的美貌妇人朝自己走来,到了跟前,一把将自己的手给握住,赵氏看着云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情绪 “沐沐,你可总算来府上看舅舅和舅妈了” 云沐还来不及请安,只感觉手上一紧,目光落在赵氏的脸上,触到赵氏眼里温暖的目光,云沐心里极为感动,她赶紧屈身行礼道 “沐沐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来看舅妈,是沐沐不孝,请舅母责罚” 云腾也一起请安,赵氏赶紧将孩子扶起来,张开双臂将云沐抱在怀里,柔声说道 “乖孩子,舅妈就你这么一个外甥女,说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来了就好” 说着,松开手臂,将云沐放开,云腾比云沐先看到坐在主位上,颇为镇定的上国柱朱杨,朱杨生的威武健硕,常年行伍生涯,让他脸上添了不少的沧桑,他和云佑同岁,可看起来比云佑却要年长,生的浓眉虎目,轮廓硬朗,唇上留着两撇胡须,看着十分威严,云腾神色一凛,快步上前,去给朱杨请安,云沐也暂时和赵氏分开,去给朱杨请安。 朱杨也好久没看到这一对外甥,当年不过是个小娃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尤其是这个小外甥女,从一个米分团子娃娃长成了这般窈窕,眉眼精致绝伦,就如同当年的妹妹一般,想起红颜薄命的妹妹,多年过去,朱杨仍然有些感伤,不过他的脸色却平静的很,点点头道 “都起身吧” 云沐和云腾都站起来,赵氏也在朱杨身边坐下,红着眼眶对朱杨说道 “老爷,你看沐沐如今都这么大了,一转眼我们都老了” 朱杨偏头看着妻子,微微扬眉道 “沐沐和腾儿来府上,是个高兴的日子,你哭什么,让小辈们看到你哭丧的脸,好好的兴致都被你给坏了” 赵氏忙抹了眼泪,点了点头,微微有些哽咽道 “老爷说得对,我这是太高兴了,有些忘形了” 朱杨回头又看了眼两位外甥,两家虽然正常往来,可自从妹妹死后,他便不再上云家,偏这一个两个外甥外甥女回了京城也不来看望他,朱杨还当着几个小没良心的将自己给忘了,心里头也十分记挂,好不容易等到这小姑娘和小子终于来了,朱杨豁达,并无半分怪罪,能看到她们兄妹二人,心里头也是高兴极了,他问道 “说吧,今日来找舅舅,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舅舅是当今圣上也要敬让三分的人物,他兵权在握,不过却无心参与朝堂斗争,只管带军杀敌,绝不结党营私,是少有的刚直之人,他向来严厉,可对云沐却有不同寻常的慈爱和喜欢,他心里一直是疼这个外甥女的。 云腾与云沐也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知道舅舅对她们一直不曾上门探望并不怪罪,心里头很是感动,至少舅舅和舅妈对她们兄妹几个比爹爹要真心的多,云沐将这段日子云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朱杨。 朱杨听后,勃然大怒,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一巴掌拍在身边的黄花梨盘螭纹案桌上,圆瞪双目,怒声道 “这全怪你那风流放。浪的爹,若不是他,哪里能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他虽然是一介武夫,可后宅妇人的那点心思不他并非不清楚,郑俏之所以想要动云朝,还不是为的云家的世子位置,想他妹妹生前为了整个云家费尽苦心,他绝不允许,世子之位落入旁人的手中 他忍着怒意道“你放心,这件事情舅舅会帮你,就算舅舅再不喜欢你爹爹,也决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外孙和外孙女!” 云沐兄妹二人在朱家用了午饭,云沐又陪着赵氏在呆了许久,她舅妈和舅舅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如今她两个表兄,一个留在江南祖父膝下,一个跟着舅舅再战场上杀敌,膝下并无女儿,这才对云沐极为宠爱。 赵氏难得见外甥女来一回,将一套红宝石头面送给她,等云沐要走了,赵氏又十分舍不得,云沐说等下回来探望两人,赵氏这才放她回去。 三日后,云胧终于去怀恩候府搬来了救兵,将老怀恩候给请来了云家,云佑出门相迎,将老怀恩候接入府中。 怀恩候年过六十,如今已致使在家中,然而身子骨却极为硬朗,目光炯炯,云佑让他坐在主位上,自己站在一旁,云沐早就听说怀恩侯过来了,飞快的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请求老夫人替云朝做主,老夫人当然不含糊,关键时候还是能站出来帮着孙儿一把,和云沐一起去前院了,另外一头,郑俏和云胧兄妹几个也一起来给怀恩侯请安。 老夫人来后,云沐扶着她在主位上坐定,目光在怀恩候的脸上瞥了一眼,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手指拨了拨佛珠,微微笑着对怀恩侯说道 “算来老身与侯爷也是多年不见了,老身还记得当年侯爷与我兄长还有我夫君三人一起的情形骑马射箭的场景,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老身已经老了,府上的事情也管不着了,侯爷的身子骨却依然健朗” 言下之意,老婆子一把骨头,闲事已经不管了,你老侯爷年纪也不小了,还来插手做什么 怀恩候捋了捋长胡子笑道 “老夫人当年是巾帼不让须眉,到现在依然气色极好,简直看不出是花甲之年的人,怎么能说自己老了呢!” 打了招呼,老夫人这也算是先礼后兵了,旋即,正色道 “后辈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处理就好,老侯爷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再插手了!” 既然老夫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怀恩侯也不拐弯抹角,他看了看云佑,又看了看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佑儿,我与老爷义结金兰,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两家一直交好,当年我也是看重佑儿是个重情义的好男儿,这才将女儿嫁给他,因此有这些情分在里头,我老头这才舔着脸上门来,想给我拿不肖之女说个情,说来也是我侯府高攀了,可是这些年来,郑俏在府上尽心伺候老夫人和丈夫,府上的事情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了镇国公府,她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我也知道她的确是犯了错,可圣人尚且说,谁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头子我希望,老夫人和佑儿,念在两家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郑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留在府上继续忏悔改过,不要休她” 老侯爷这姿态已经放的够低了,先是将两家的情分摆出来,然后又将郑俏这些年的功劳摆出来,最后又抓住云佑和老夫人宅心仁厚的弱点,简直算得上是老奸巨猾,他堂堂侯爷,又是长辈,亲自登门为女儿求情,云佑就算当真想要休掉郑俏,可怀恩候这么一说,自然会有所动摇。 他话音一落,云佑沉吟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间听到外头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 “今日府上这么热闹,看来本将军来的真是时候!” 云佑听得声音有些熟悉,云沐的脸上则露出一丝喜色,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大步走进来。 那人走路带风,威风凛凛,等众人看清他的面容,顿时神色一凛,就连怀恩候见了他,脸色也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没想到是他! 第55章 世子之位 朱杨一进门,晚辈们都给他行礼,就连云佑和怀恩侯都站起身来相迎,相互之间见礼,朱杨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点点头让他起身,让小厮搬来椅子给朱杨坐下。 怀恩候和云佑的目光都落在朱杨的身上,怀恩候对府上的恩怨多少是清楚的,现在将近十年不踏入云家的朱杨忽然来了,他就知道事情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怀恩候郑老爷子笑着道 “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连上国柱大人也来了!” 朱杨不苟言笑,他和郑家一直没什么交情,就算怀恩候拉下老脸来给他赔笑,他也是没给什么好脸色,只是淡淡的说道 “怀恩候能来,本将就不能来么?” 怀恩候的热脸贴了他的冷屁股,有点下不了台,笑容僵在嘴角,云佑正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点尴尬,只听朱杨的声音又响起 “云大人,你府上的事情我本不应该多管,可我听说有人在府上陷害我的几个外甥,这个人还是你如今的夫人,你作何解释,今日无论如何,本将也要向你讨个说法!” 云佑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朝朱杨拱拱手道“云佑自有处置” 朱杨气势不小,可云佑也不是怕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躲闪之色,他好歹也是当朝的中书令,皇上器重的臣子,和朱家的地位在京城不分伯仲,朱杨这番兴师问罪,倒是让他心中有些微微不悦 怀恩候听到这里,也满脸的不悦,郑俏虽然是他的庶女,可是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的女儿,也就是不给他自己面子,他当然是不高兴的,捋捋长胡子道 “上国柱大人,你说话得有证据,你凭什么说郑夫人陷害云家子嗣!” 朱杨冷着脸道 “云佑,你府上的肮脏事情我不想管,可是云佑,有人连番算计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差点丧命,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你若是给不了本将一个答复,本将必定禀明皇上,若是查明的确有此事,我必定请求皇上严惩” 他的目光又转到怀恩侯的脸上,定定的说道 “到时候,怀恩候教女无方,传出去了恐怕自己的声名也受损!” 怀恩候郑老爷子一听,顿时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他之所以答应外孙插手,主要还是希望能维持郑家与云家的关系,若是郑俏继续留在云家当主母,掌管云家的后宅,对郑家多少是又帮助的,可若是为了救郑俏,将怀恩侯的名声给搭进去,未免太不值得了,这样一来,郑老爷子也得斟酌一二了。 云佑心中早有主意,刚才碍于郑老爷的面子不好说话,现在朱杨的气势将郑老爷子给压下去了,他想一想,反倒是轻松了,正色道 “云某已经打算休妻,将军对这个答复满不满意?” 朱杨依然是严肃的面容,眼神冷冷的,不管如今云佑做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不满意,因为死去的人是不会回来的,不过能为外甥出一口气,他心里头也舒服了许多,神色缓了缓道 “既然你打算休妻,那这封休书就赶快写吧!” 朱老夫人和云朝兄妹的目光都齐齐望着云佑,郑俏神色惨白,云浅和云胧脸色大变,齐齐上前,噗通跪在云佑的脚底下,求情道 “爹爹,娘是你的妻子,你们夫妻这么多年,娘亲现在又怀着孩子,请爹爹不要休了娘亲!” 云佑没有给他们留情面,冷声呵斥道 “你们有这样的母亲,迟早都要被带坏,若是再敢求情,我连你们一起赶出去!” 云浅和云胧便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咬着牙,心里头将这股子恨意全部算在了云沐的头上,云佑叫下人将两人待下去,今日若不写休书,恐怕上国柱大人不会善罢甘休,随后又吩咐小厮将纸笔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休书给写了,怀恩侯郑老爷子,一点面子也没有,只好拂袖而去,云佑派人送他出府,又对朱杨说道 “上国柱,现在如你所愿了,等郑俏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我便会送她出府!” 朱杨看到休书,云佑也按了手印,他站起身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 “云佑,你别忘了当年答应过我妹妹什么事情” 说完,就要大步离开,云朝动身要去送他,被朱杨抬手拦住,偏头看着外甥说道 “朝儿,别送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事情如人所愿,一家人都散去了,郑俏面如死灰的拿着休书被人带走,想她风光半生,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不出三日,云佑就去圣上面前请旨,封云朝为镇国公世子,很快圣旨便下来,云朝成了名符其实的世子,云沐心里头的那块石头也落地了。 郑俏拿了休书之后,连日里精神不济,陡然听到云朝被封为世子的消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为了自己,为了儿女争了半生,可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荣华富贵全部在那个男人的一念之间,云佑终究是不爱她的,不然也不会辛苦跟自己周旋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告诉她他心里的秘密。 这日,天气晴朗,已经到了五月中旬,天气渐热起来,她看着这个被她装点的面目全非的院子,到处都是兰花,她郑俏娇艳妩媚,素来是不喜欢兰花这等气质清高的花儿,可为了他,她连自己喜欢什么都已经忘了,她改变了自己,却仍然得不到喜爱,这是为什么? 想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被毁灭掉,郑俏忽然发疯似得,跑到院子里,从正在修剪花枝的丫鬟手中拿过小剪子,迅速的将盛开的兰花给剪断,那侍女看到她这个模样,被下了一条,这些兰花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怎么能说毁了就毁了,赶紧拦住她,郑俏将她往旁边推了一把,继续疯狂的将兰花剪断,几个丫鬟见她神色有点不对劲,过去要阻止她,将她双手架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用力过大的缘故,郑俏被扶住之后,忽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刺痛,紧接着便听到丫鬟尖利的叫声 “血,流血了!” 郑俏还是流产了,尽管事情和上辈子发生的有点不一样,但是云沐知道,她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能出生的,因此杜若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反而极为镇定,反倒是她对面的云淑,脸上露出惋惜之色道 “郑夫人虽然罪有应得,可那个孩子毕竟是咱们云家的,也怪可惜了!” 然后她见云沐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的极为出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 “三妹妹,你在想什么呢?” 云沐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道“没想什么,我觉得这些也许就是天意,那孩子注定与我云家没有缘分” 云淑听她这么说来,似乎也颇有道理,点了点头,一会儿,云沐似忽然想起些什么,说道 “很快便是端午了,端午那日正好是姐姐十五岁生辰,听说大伯母和三叔母正在为姐姐挑选夫婿,姐姐可有中意之人?” 云淑没想到云沐会问到这些,想到这段日子妹妹一直忙着对付郑夫人,没想到还会关心到她,心头一暖,可有些事情又不方便跟云沐讲出来,只是红着脸有些羞赧道 “我也不知道母亲和三婶替女儿挑选的是什么人,妹妹问这些做什么” 云沐自然是知道云淑的心事,她知道大姐姐亲自说出来,定然是不好意思,可是想起上辈子云淑郁郁而终,她自然要帮她一把的,她眨了眨眼睛,笑道 “恐怕姐姐早就心有所属,谁也看不上,妹妹说的对不对?” 云沐见妹妹生的一副雪肤花容,调皮的样子更是灵动又可爱,她那个模样是让谁也讨厌不起来的,尽管她现在拆穿自己,云淑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小丫头,尽会胡说八道” 云沐斜眼看了她一眼,她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一个是云淑身边如玉,一个是自己身边的水仙,她忽然凑到她耳边压低嗓门说道 “姐姐这些日子时不时的跑去铺子里买字画回来,我都知道了,姐姐你又何必瞒着我呢” 云淑听了,顿时神色一变,她忽然伸手抓住云沐的衣袖,紧张的说道 “妹妹,你是如何知道的,此事…此事…万万不可让我爹娘与哥哥知道” 云沐投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继续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姐姐,你放心好了,我觉得那陆公子人品才学都不错,姐姐若是嫁给他,定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妹妹不会反对你的,也不会将此事告诉大伯母,不过你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迟早大伯母是要知道的,还不如像个办法,让陆公子上门提亲,将姐姐娶过门去” 这的确是云淑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她知道自己和陆皙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可是她依然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他,妹妹虽然知道她买了陆皙的字画,可是她不知道,她和陆皙已经见过几次面,并且陆皙也告诉她,她是他的心上人,而对于云淑来说,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心上人? 云淑抓住云沐的手紧了紧,着急问道“妹妹有什么好法子?” 云沐不紧不慢道“姐姐莫急,等我想到法子自然会告知姐姐” 第56章 唯一所爱 云淑从青箩院回去,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大夫人从外头进来,手里头拿了一个册子,看到闺女乖乖的在练字,她带着笑容进去,云淑抬眼皮看到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毛笔,从书案后出来,轻轻的叫了一声“娘” 大夫人王氏握着女儿纤细的手指,打量着出落的越发秀丽的女儿,她眼里含着笑意,说道 “女儿,娘亲刚从你三婶那儿回来,你眼看就要及笄了,我和你三婶为你挑了几个好郎君,与你正好般配,这其中有户部侍郎的二公子,抚远侯的长子,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的三公子最让人满意,母亲特地带过来让你看看,你可从中挑选一个喜欢的” 大夫人满脸喜色的说给她听,云淑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脸撇到一边去,王夫人见她古怪,追问道 “淑儿,怎么了,你听到这个消息为何不高兴?” 云淑只是将头垂着不说话,王夫人以为女儿心里头嫌弃,又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说女儿啊,你虽然是镇国公府长大的,府上虽待你并不比嫡出的女儿差,可是你的身份毕竟是庶女,和你二妹三妹是不能比的,母亲帮你挑选的这些,虽然是比不上那些正儿八经的侯门嫡子,可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不说,你嫁过去之后便是嫡夫人,身份也不用低人一等,另外这些人虽然不是顶级的豪门世家,可也是达官贵族,你照样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云淑听了这番话,心里憋着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顿时就皱了皱眉,说道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他们,只是…” 她再要说话,便被王夫人给打断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厉声道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便好生挑选一个出来,” 王夫人走后,云淑心中苦闷难以排解,便将此事告诉了云沐,云沐见云淑面上带着愁容,蹙着蛾眉,她安慰她道 “姐姐别急,此事定然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云淑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只好用最差的法子,她说道 “妹妹,你觉得姐姐若是将此事告诉爹娘,爹娘可否会答应?” 云沐摇摇头,正色道 “姐姐,此事万万不可,你若是告诉大伯父和大伯母,那便是断送了你与陆公子的将来,此事不是不能说,定要等时机成熟才能说出来” 云淑再次离开青箩院,回去的时候,一脸心事重重。 没过多久,忽然她身边的丫鬟如玉从外头进来,将门关好之后,这才将怀里的书信拿出来交给云淑,如玉小声的说道 “小姐,陆公子来信了” 玉淑刚才还愁眉不展,一听到此话,顿时就神色一亮,伸手从她的手里拿过书信,很往常一样想要打开,可刚拆了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手又颓然的垂下去,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小心翼翼的将书信打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眼,呼之欲出的思念时,心头上涌出一阵甜蜜一阵酸涩。 看完之后,她呆呆的在罗汉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到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封信,让如玉拿着送出去。 可偏偏不巧,如玉在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从外头回来的云朋,云朋见她鬼鬼祟祟的,眼神闪烁,手里头又拿着一封书信,看上面的字迹还是自己亲妹妹写的,一手就将书信夺过来,拆看一看,顿时神色大怒,他拿着拆开的书信去找妹妹,兄妹二人吵了一顿,不知怎么地事情就传到了王夫人的耳朵里,得知女儿跟一个落魄的书生在往来,被气的不清,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允许的,又不好声张,便将云淑给禁足了。 当日黄昏时候,陆皙一人在离镇国公府不远处苦苦等候到月上中天,那么倩影始终都没有出现,这才不得不黯然离去。 云沐还没得到消息,因为答应明日去景行书院作画,一清早便带着丫鬟出门了,照旧是云腾送妹妹出府,路过紫陌街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巧遇去城外军营处理军务的秦王慕容昀,马车停了停,云沐知道慕容昀在等着她,她掀开马车车帘,探出一张莹莹如玉的精致脸蛋儿,雪嫩的肌肤上泛着一抹薄薄的红晕,她高兴的叫了声 “昀哥哥” 高大挺拔的俊美男人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他的脸如同打磨光滑的美玉,五官深邃,威严贵气,让人可望不可即,一直看不惯慕容昀与自己妹妹友好的云腾难得好心情的没上前阻止,只是臭着脸抱着双臂坐在马背上,慕容昀大步走到马车边上,将帘子从外面掀开,不苟言笑的男子,此时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马车里的眉眼含笑的少女时,眸子里是少有的温和之色,他的声音低沉,说道 “给你在摘星楼买了些你喜欢吃的点心,留着在路上吃” 说着,便递给她一个红漆木食盒,云沐笑着接了过去,慕容昀不欲耽搁时间,拿给她之后,便放下车帘,翻身上马,紧跟着云腾便吩咐赶车的小厮继续前行,他于慕容昀并辔缓行,不得不说,慕容昀这小子照顾自己的妹妹比他想的还要周到,给她买些点心放在马车内,免得路上饿到了肚子。 尽管如此,云腾依然不想妹妹陷进去,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 “秦王殿下,你来京时日已多,西州诸多事务还等着秦王殿下回去处理,秦王殿下该尽早回西州才是” 若是换了别人断然是不敢在慕容昀面前说话的,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恐怕已经不能这样悠哉的坐在马背上,慕容昀神色冷静,只是瞥了他一眼,眼底却透着不悦,冷声道 “西州之地,是本王管辖的范围,本王的事情还不牢你来费心” 说着,便夹在马肚子上一夹“驾”的一声,领先一步走了。 云腾发现慕容昀有些动怒,挑挑眉,不紧不慢的跟上去了。 马车才刚驶入景行书院的山道上,山林幽静,隔着树木葱葱,隐隐可听到山下街上的人语,山道上来往有许多穿着白衣,头戴纶巾的秀才,慕容昀轻轻往后瞥了眼,似乎发现什么,那远远跟着的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赶紧将头低下去。 马车停在山门口,慕容昀送云沐去玄梦先生的院子里,然后与云腾转身离开,他要去找跟踪云家马车的人,遍寻无迹,只好招来几个死士,暗中将云沐保护好。 云沐学艺完毕,出来之时,已经是正午了,辞别先生,从书院里出来,迎面去被一人给堵住,云沐被吓得退了一步,杜若扶着她站稳,云沐定睛一看,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从书铺里一别之后,再也不曾见到的陆皙。 陆皙显然是没有料到会将她吓一跳,赶紧作了一揖,歉疚道 “在下唐突,冒犯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云沐定了定神,她倒是奇怪,为何陆皙会忽然出现在这里,镇定的问道 “陆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皙抬眼看了看她,这个云三姑娘眼神清亮,神色坦然,不像那等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的豪门闺秀,加上云淑在府上又与她关系最好,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云姑娘,非小生想要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实不相瞒,昨日小生约云淑小姐出门一叙,可小生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云淑小姐的踪迹,小生想知道,云淑小姐是否遇上什么意外?” 云沐对这个事情早几猜的□□不离十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陆皙对自己竟然如此坦然,丝毫不隐瞒自己对云淑姐姐的喜欢,倒是个有胆量的人,她不会看错陆皙,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子,只是少了一个好机会,若是要促成陆皙与云淑姐姐的好事,必然要给这个男人一个能翻身的机会才行。 云沐还不知道云淑被关起来了,不过云淑白日才跟她说要与爹娘坦白此事,那么断然是不会弃陆皙不顾的,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莫非,大伯一家已经发现了云淑姐姐与陆皙的事情? 暂时只是个猜测,云沐暂时按捺住没有说出来,她板着小脸,严肃道 “陆公子既然喜欢我姐姐,那便应该上门提亲才是,为何又要躲躲藏藏,好像见不得人似得?” 此话让陆皙有些羞愧,年轻的书生一张白皙的俊脸上透着一丝窘迫,可是他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 “非是陆某不愿意上门提亲,实在是陆某如今正在攒买彩礼的银子,不出十日,陆某的银子便攒够了,到时候,便能请媒婆到府上提亲,云淑姑娘乃小生唯一所爱之人,小生护她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忍心委屈了她,小生知道自己出生寒微,配不上云淑姑娘,但也要拼尽全力争取能娶到云淑姑娘!” 听到陆皙这一番肺腑之言,云沐微微有些动容,她说道 “陆公子你是个聪明人,你既然知道你和我姐姐之间的差距,那便应该明白,你想要娶我姐姐并非易事” 陆皙双手握成拳头,咬咬牙道 “哪怕再难,我也要同她在一起” 云沐淡淡道“你既然执意要娶她,我便帮你一马,若是陆公子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我这个恩人” 陆皙一惊,听得出来云沐话里有话,见这位三姑娘年纪虽小,可眼底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智慧,不知怎么了,他居然愿意相信眼前不大的姑娘,重重的点头道 “那是自然,姑娘若肯帮我,陆皙一定铭记在心” 第57章 公私分明 原本云沐的接送一直都是云腾在负责,今儿他被云佐叫到军中去操练兵马,送完妹妹去了军营里面,一时脱不开身,便让身边的长随去接云沐回家,慕容昀这边却并无往日繁忙,想到云沐这个点还在书院里,打算过来送他回去。 远远的看到云沐在书院门口同一个年轻的男子说话,慕容昀皱了皱眉,还以为是书院里头的秀才缠着她,沉着脸大步走过去,那年轻男子却与云沐道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慕容昀过来的时候,将云沐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声说道 “沐沐,刚才那人是谁?” 虽然他绝对相信云沐与他之间两辈子的感情,不过他依然是无法忍受其他男人接近他心爱的女人,云沐抬头见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冷,心里好笑,昀哥哥怎么连这点小事也要吃醋,她用手指,轻轻的揪着他的袖子,笑眯眯的说道 “昀哥哥,那是陆皙,你可还记得,他曾经帮过我一回” 慕容昀瞥着她的脸,淡淡道“所以呢?” 云沐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坦然的告诉他 “陆皙喜欢的是我的大姐姐,所以我想帮他” 慕容昀一听,神色这才缓过来,原来是这样,倒是他自己小家子气了,可看到她与其他的男子在一块,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好在那小子不是对她有想法的,否则他明天就不可能再出现在云沐面前,听她说起陆皙,慕容昀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可一瞬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云沐张了张嘴,还要开口说话,慕容昀说道 “先送你回去,其他的路上咱们再细说” 云沐乖乖的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马车旁边,上京城五月雨后的天气,微微有些闷热,马车遮得密不透风,慕容昀替她掀开车帘,想扶她上去,云沐却没有动作,反而是望着他说道 “昀哥哥,不如今日我同你一样骑马,可好?” 慕容昀沉吟了一会儿,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李疏听到云三姑娘要骑马,想着这迟早是自己主子的人,赶紧过去献殷勤,笑着说道 “云姑娘,你骑我的马吧” 云沐回头一看,李疏已经牵着马过来了,是匹棕色的马,正要答应,慕容昀淡淡的阻止她道 “沐沐,你骑我的马” 接着又对李疏说道“你来赶马车,本王骑你的马” 李疏撇撇嘴,连骑他的马都不愿意,王爷可真是霸道,不喜欢三姑娘与其他男子接触,反正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便点了点头。 慕容昀的是一匹千里良驹,名曰紫骝,跟了他不少年,平日里除了主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近身的,就算是云沐要骑上去,慕容昀也先贴着马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马儿未动,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一般,慕容昀这才将云沐给扶上马背。 云沐与慕容昀纵马前行,李疏赶车跟着在后面,慕容昀便说道 “你说的那个陆皙,可是上次去云家给你作证的那个人?”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起来了,云沐不知道他上辈子有没有与陆皙接触过,可既然知道他是重活过来的,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说这些话 “昀哥哥,陆皙与姐姐上辈子就互相爱慕着对方,只是因为种种阻拦而不得在一起,最后姐姐无奈之下嫁给了扶远侯死了嫡妻的长子,一生郁郁寡欢,没多久就过世了,姐姐待我好,陆皙曾有恩于我,这个忙我不得不帮!” 慕容昀听她说完,说到上辈子的事情,他倒是真不记得有陆皙这么个人,那时候他仅仅只关心云沐一人而已,至于陆皙什么的,一个无名小卒,他哪里有这些闲工夫去记住。 “既然如此,那昀哥哥可能为你做些什么?” 云沐并不介意走慕容昀这条捷径,陆皙出身寒微,若是想要帮他娶到姐姐,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他的真诚感天动地,大伯父大伯母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恐怕连他爹爹都不会答应,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有让陆皙马上出人头地有效,她爹爹云佑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有才学的年轻人,等他得到赏识之后,再来云家提亲,那时候就算云仍夫妇有意见,云佑也会考虑。 她偏头望着他的脸,忽然开玩笑似得说道 “昀哥哥,陆皙是个有才华的人,他满腹经纶,不如你将他留在身边为” 慕容昀无奈道 “沐沐,不是昀哥哥不肯答应你,第一,昀哥哥的管辖之地在西州,就算要给他一个职位,他要去西州才能任职,第二,昀哥哥向来不主张任人唯亲,凭你的关系得到重任,并不能展现他个人的才华,若他是个碌碌之辈,岂非让他白白的捡了个便宜,若是让天下仕子知道我大燕朝的王爷将一个无用之辈提拔上去,岂非寒了读书人的心” 慕容昀说的没错,就算他掌管西州这么一大片土地,可也容不下一个无能之辈在他管辖范围内,云沐并没有不高兴,她知道慕容昀是英明果断,公私分明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广袤荒芜的西州才能变成今日的富饶之地,她偏头想了想,说道 “那昀哥哥要怎样才能帮他?” 慕容昀微微一笑道 “机会我倒是可以给他一个,如今我大燕南部连日降雨,青江一带水患严重,凉城内洪水肆掠,淹没了不少田地和庄园,朝廷下发了不少赈灾的粮食和银子,派了不少人前去抗洪赈灾,然而此地的堤坝被冲毁,加上地势独特,洪水极难疏导,如今凉城成了一座孤城,群臣束手,皇上正此事发愁,若是此人能献上救灾抗洪的法子,昀哥哥一定在皇上面前举荐他” 云沐听后,顿时眼神一亮,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那真是太好了!” 慕容昀忽然又促狭道“只是我答应帮陆皙,沐沐拿什么来谢我?” 云沐没料到他还跟自己计较这些,扬起嘴角笑道“昀哥哥,想要我怎么谢?” 慕容昀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她的娇容上 “等我想到再说” 云沐回去之后,去找云淑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却被丫鬟迎面给挡住了,云沐不解道 “好端端的,为何不让本小姐进去?” 那丫鬟也不敢得罪她,然而她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道 “三姑娘,奴婢并非有意阻拦你,只是大夫人交待了,除非她允许,任何人不许踏入大姑娘的屋子里,否则就要将奴婢给撵出府去!” 果然是这样,大姐姐真的就被禁足了,云沐神色不变,平静的说道 “你且让我进去,大伯母那里若是想要说什么,我来担着就是,绝不让她为难你,如何?” 那丫鬟叫似玉,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可如今谁不知道云沐在府上最受宠,不仅是老夫人的掌上明珠,如今连二老爷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她面露难色,杜若眼珠子转了转,拿了一锭银子抓着似玉的手塞到她的掌心里,说道 “似玉姐姐,你就答应咱们小姐吧,咱们小姐可是老夫人最宠爱的姑娘,就算到时大夫人想赶走你,这不还有老夫人么,你怕什么?” 似玉只得收了她的银子,让云沐进去。 云沐进去之后,见云淑妆也未梳,只是呆呆的坐在床榻边上,神色憔悴。 她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拉着云淑的手说道 “姐姐猜猜,今日我见到谁了?” 云淑一肚子心事,又不知道云沐到底是何意思,只是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谁呢?” 云沐笑了笑,说道“是陆公子!” 云淑脸上的神色马上就变了,抓着云沐的手忽然紧了紧,眼睛盯着云沐道 “妹妹在何处遇上他?他与你说了些什么?” 云沐将在景行书院遇上陆皙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淑,刚一说完,云淑的眼眶就红了,差点没哭出来,她只好告诉云沐 “阿眉,我爹娘和哥哥已经知道我和陆皙的事情了,听到陆皙是个不第秀才,他们不许我再与陆皙往来,若是我还敢出去见陆皙,他们便打断我的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大伯母应该已经替大姐姐挑选好几个适龄的男子,云淑虽然表面上温柔,可骨子里却是极为刚烈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大姐姐上辈子就是忍受不了思念的煎熬,出去见过陆皙一面,却不知被谁告了密,最后大姐还是被人发现了,最终陆皙被云家人痛打了一顿,卧病半年,而姐姐却已经嫁人为妻。 云沐担心云淑还像上辈子这般冲动,赶紧稳住她道 “姐姐,你要沉住气,此事我与秦王殿下说过,希望他能帮陆公子一马,秦王殿下答应了,将他引荐给皇上,若是陆公子表现出众,那皇上一定会赏识他,到时候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只要陆公子有出息了,就不怕大伯母和大伯父不答应,你说对不对,姐姐?” 云淑听到慕容昀答应帮忙了,忽然精神一振,不可置信的望着云沐,有些激动的说道 “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云沐拍怕她的肩膀,“自然是真的,陆公子帮过我一次,我自然不能欠他这个人情!” 第58章 解决隐患 郑俏小产,身子一直没有恢复过来,躺在床榻上,云胧和云浅兄妹二人照顾亲娘,倒是没空再来和云沐作对。 有一段日子,镇国公府内安静了许多。 云佑却对此不闻不问,每日除了繁忙的政务之外,还有一大堆美人小妾等着他去宠爱,哪怕如今郑俏伤心难过,也半点唤不起他的同情心。 云沐亲手给云佑做了一碗雪耳枸杞燕窝给云佑送过去,到了门口,正巧听到里头嘤嘤的哭泣声,她放缓了脚步走进去,那说话带着哭腔的是云浅 “爹爹,求你去看看娘亲吧,娘亲小产之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弱,这几日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嘴里头却反复念着爹爹的名字,爹爹就当可怜可怜娘亲,去看看她,救她一命吧” 云佑的声音极为平静,没有任何波澜,反而透着几分冷酷无情 “你娘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去怜惜她,你若还是我云佑的女儿,便与她划清界限,再莫往来,否则别怪爹爹对你这个女儿狠心!” 云浅说不动云佑,只好哭着从里头出来,绕过屏风,将云沐站在外面,一双通红的眼睛将她狠狠的瞪了眼,仿佛要将她给吃了一般,云沐倒是镇定,目光平静的回视她,云浅看了一眼之后,便飞快的跑出去了。 云沐进去的时候,云佑再次恢复到低头写奏章的的状态,她盈盈走过去,给云佑请了安 “爹爹” 云佑听到小女儿娇软清脆的嗓音,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将手中的狼毫放下,抬头的时候神色都温和了许多 “阿眉,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爹爹这里?” 云沐转身从绿萼手中端过黄地米分彩戏婴纹小盅放在他的书案上,乖巧的说道 “沐沐听说爹爹这几日忙于公务,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所以女儿来看看爹爹” 云佑本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刚才云浅来闹了一通,他自然是烦不胜烦,现在看到小女儿这么懂事,顿时心情舒畅,尤其是看到小女儿一双清澈灵活的大眼睛时,所有的烦恼全部消失了。 他微微一笑“阿眉,你真是个乖孩子,若是你姐姐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云沐并不将他的夸赞放在心上,只是平平静静的说道 “爹爹,姐姐乃郑夫人亲生的闺女,自幼在郑夫人身边长大,自然是母女情深,只是这郑夫人的身子不知何日才能好,二姐姐夹在爹爹与郑夫人之间,爹爹若是不愿听二姐姐的话,长此以往,二姐姐难免心怀怨恨,倒是伤了爹爹与二姐姐的父女之情” 云佑点点头,说道“阿眉,你说的没错,必须尽快让郑俏离开府上” 他可不想云浅每日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说的都是郑俏的是事情。 云佑忙着公务,自然没空去管此事,她毕竟是府上的二夫人,没有云佑的吩咐,谁也不敢马上让她走,这么一句话,就让迟迟不能不肯离府的郑俏这个隐患给解决掉了。 云浅的到来不仅没有让云佑心软,反而让云佑下定决心打发了郑俏而已。 云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小盅给揭开,让云佑尝一尝味道,云佑这还是头一次吃到女儿亲手做的汤,自然是心情愉悦,刚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夸赞说味道不错,云沐就站在一旁陪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书案上的折子上,只轻轻一扫,便看到了几行字。 原来云佑是在写解决凉城水患的奏章,想到上次慕容昀跟她提起过,皇上正在苦苦寻求解决水患的策略,还说这是陆皙翻身的好机会,想必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的参与。 等云佑吃完了大半碗,将手中的勺子轻轻搁下,目光瞥见云沐正盯着他的奏章出神,便笑着道 “阿眉,你对爹爹的奏章很好奇么?” 云沐听到他的声音,目光轻轻的移开,不紧不慢的说道 “只是好奇爹爹为什么事情烦忧而已,只可惜女儿帮不了爹爹” 云佑微笑道 “这有何妨,你是个女儿家操心这些事情做什么,莫说是你,如今满朝文武都没有主意,圣上不得不下令,张榜告示天下,但凡有人能献出治水策略者,赏银千两,并破格提拔到朝堂为官,至今没有得到良策,为父也是在为圣上分忧,希望尽快可以解决凉城水患” 云沐笑了笑道“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既可以集思广益解决水患,又可以为圣上选拨出一个有用的人才,将来为朝廷所用,一举两得” 云沐从云佑的书房出来后,便留了个心眼,此事必然要告诉云淑姐姐才行,至于陆皙那边,她早就告诉他让他写治水的策略,也不知道如今写的怎么样了。 云淑一面在云仁夫妇以及云朋面前假意迎合,一面私底下又让云沐帮她偷偷的传信给陆皙,两人数日不见,仅仅凭着一纸书信传递相思,这日子也是挺煎熬的,不过王夫人见女儿这段日子安分了许多,也不愿将女儿禁足这般久,半月后,便将她给放出来了。 云淑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站在院子里,感觉外头的空气都新鲜许多,王夫人担心女儿仍不死心,便过来提醒她道 “淑儿,你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时时刻刻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既然自己做不了主,那娘亲便帮你做主了,抚远侯的嫡长子年轻有为,如今在鸿胪寺任职,人品相貌家世样样都有,两年前发妻过世,一直未曾再娶,洁身自好,院子里连个通房丫头的没有,娘觉得还不错,便让你爹爹选了个吉日,请这抚远侯的长公子来府上坐一坐!” 云淑垂着头,低低的应了声。 王夫人一走,她便等不及的来青箩院找云沐,将王氏要请抚远侯那个死了妻子的长子叫到府上来做客的事情告诉云沐,云淑急的都快哭出声了,将云沐的手抓的紧紧的 “妹妹,你可有什么好法子,若是让我嫁给那个人,我还不如去死!” 云沐冷静的说道 “姐姐莫要着急,圣上如今正在张榜寻求治水之策,若是陆公子能拿出好的策略出来,得到皇上的赏识,他不愁没有翻身的机会!” 云淑仍然忧心忡忡“可是,过几日那抚远候的公子就要上门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才好?” 抚远候的大公子上辈子是云淑正儿八经的夫婿,云沐对此人稍有所了解,知道他并非那等侯门纨绔子弟,性格还算耿直,上辈子就是因为他满意云淑,大伯夫妇这才不顾女儿的感受将人嫁给她,只可惜却造成云淑一声的悲剧。 云沐眼睛转了转说道“他既然要来,那便让他来吧,等到那日,妹妹自然有法子来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这抚远候的大公子第二日便来了府上。 抚远候膝下有两个儿子,长子张敬淮已经年过二十五岁,次子张敬江却还不足十三岁,这个长子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继承人,五年前成亲娶了礼部侍郎的千金,谁知这姑娘却是个没福气的,嫁过来没两年就过世了,膝下也没留下个一男半女,这些年张敬淮一直不曾娶妻,这可让抚远候急胡子都白了,派媒婆四处打听上京城中适龄的姑娘,听闻镇国公府上的长庶女,甚是端方温雅,便派媒婆上门说媒来了,身份和门第倒也还般配,女儿嫁过去迟早是世子夫人,云仁夫妇不介意此人曾有过一个妻子,当然就答应了。 昨日派人去他府上说道,没想到抚远候二话不说,便让张敬淮来了镇国公府上。 张敬淮来府上之后,先是与王夫人,慕容氏,老夫人等人见过面,没多久,云朋便领着他到花园里转一转,当然他的目的是来花园里见云淑的。 夏日里炎热,云沐和云淑只站在回廊上玩耍,与正好路过的云朋与张敬淮偶然相遇了,互相见过礼之后,那张敬淮的一双眼睛便落在云淑的身上。 自发妻死后,他这些年对儿女之事便无心再理会,这日来镇国公府上也不过是奉父母之命,可当他看到云淑俏生生的站在眼前,眉目秀丽,气质温婉,虽然不如她身边的姑娘五官惊艳,人淡如菊,倒是与他死去的发妻有几分相似。 张敬淮怔了怔,心里头瞬间便有了想要娶她的念头,只是云淑的神色却淡淡的,正当云朋提出来想要妹妹同他们一起走走之后,云淑忽然说自己身体不适,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留下张敬淮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的视线里。 张敬淮笃定要娶这个姑娘,心想找个黄道吉日上门来提亲,等他落单的时候,忽然间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便忽然蹿到他的跟前。 这个脸蛋精致的姑娘他刚才是见过的,张敬淮微微惊讶道 “三姑娘找在下,不知有何事?” 云沐也不跟他啰嗦,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公子,我长姐心有所属,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她是不会喜欢你的!” 第59章 费尽苦心 张敬淮对小姑娘的态度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平静的望着她说道 “这些话都是大姑娘让你说的?大姑娘有喜欢之人,是谁?” 云沐看得出来张敬淮的确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正直,可偏偏不是她姐姐喜欢的人,便是再好也没有用,她本也不想得罪他,不过为了云淑姐姐也只得如此,她忽然拧了拧眉毛道 “张大人,此事不便告诉你,只因为姐姐心爱之人不符合大伯和大伯母的要求,这才逼迫大姐找个门当户对的,以张大人的身份和地位,在京城找个贤良女子为妻一点也不难,大人何必一定要强求一个心里面装着别的男子的女子?” 张敬淮见姑娘年纪虽小,面对他的时候却理直气壮的,半点怯意也没有,而且她说话清晰利落,透着一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智慧,他自然对这样的小姑娘不会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只不过他倒是奇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 “你的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娶你的大姐姐” 云沐觉得他可能没这般容易说服,还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给他听,可没想到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倒是将她给难住了,自打张敬淮入府,他并没有说出半个字要娶云淑,她却好像洞察他的心事一般,也难怪张敬淮会觉得奇怪 她颇为淡定的替自己圆谎道 “我只是猜猜而已,若是我猜错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我没猜错,那么请张大人放弃我姐姐” 张敬淮倒是从她这句话里寻不出任何破绽,他也不是那等夺人所爱之人,何况他心中一直对发妻念念不忘,自知道这天底下的男女之情当两情相悦才能让人欢喜,强扭的瓜不甜,他张敬淮堂堂男儿,何患无妻,只是略微有些惆怅罢了,微微颔首道 “那张某倒是还要感谢三姑娘一番肺腑之言,既然如此,张某断然不会横刀夺爱,君子有成人之美,希望令姐与心爱之人能终成眷属” 云沐听到大喜,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张敬淮这般容易说服,既然他答应了,自己的心里也可以松口气了,张敬淮原本是可以娶云淑过门的,却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放弃了一门好亲事,云沐自然不愿意欠他这么一个人情,便说道 “我知大人素爱茶花,我院子里又有几盆山茶花,大人若是不嫌弃,小女送大人两盆山茶花,大人拿回府上观赏如何?” 张敬淮见三姑娘变脸着实是快,不过他倒是欣赏这姑娘心直口快,对自己的姐姐也是实打实的好,明明是云淑的事情,反倒让她来还自己的人情,他对茶花倒是极为有兴趣,刚才那一点点的不快也消失了,微微颔首道 “那张某就多谢小姐的美意了!” 这厢张敬淮捧着两盆茶花名品“童子面”,即高兴又失落的走了,从云沐与他说过此事之后,张敬淮便不再提起云淑的事情,后来云朋有意来套他的话,想试探一下他的心思,都被张敬淮给轻轻绕过去了,告辞的时候也不说上门来提亲的事情,众人虽有疑惑,却也知道婚姻之事强求不得,何况云淑这边是女儿家,她们也不好舔着脸去问他,后来等了一日,张敬淮那边再无消息传来,云家人这才死了这条心。 云淑太高兴了,她知道这些都是云沐的功劳,恨不得将妹妹抱在怀里使劲揉她的头发,可是这个张敬淮打发了,王夫人总会打其他人的主意,也不知道陆皙的策论写的怎么样了。 云佑下令下去,府上的公子都要写,云朋资质平平,自然就不参与了,云腾一介武夫,他也不懂如何治水,云朝和云胧都在埋头苦想,云朝如今在朝堂为官,又甚得皇上眷顾,他虽然不用凭着这治水的策论来为自己的仕途铺路,不过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他也不能闲着,至于云胧,他年轻几岁,又无功名在身,加上他自己又求功心切,自然在这个治水策论上颇费苦心。 为了替皇上解决治水之事,□□在府中设下求贤会馆,以求天下有才之人的治水策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顿时就门庭若市,出出进进的都是不少白衣书生,未得功名,又想通过一篇策略一展抱负的人。 是以,求贤会馆内的案桌上,堆积了不少来自上京城中有志之士的建议,陆皙带着策略来府上,云淑来信告诉她,让他写一篇治水的策略出来,凉城水患的事情让他倍感伤痛,因为他曾游学之时到过那里,也看过那里的地形,当地百姓热情淳朴,只可惜这水患忽至,毁坏了这么多家园,百姓流离失所,想到现在受苦受难的百姓,陆皙冥思苦想一夜,终于将治水策略写出来。 第二日,便按照云淑信里所说的,将东西交到□□上。 他并没有见到秦王殿下本人,只是将策略交到会馆内,然后便离开了,他顺便将手里的字画拿去换了银子,一路上神思恍惚,不知不觉的就走到镇国公府门口,在外头徘徊了一会儿,痴痴地望了一会儿,知道佳人难逢,只得惆怅离去。 他回到现今住的屋子,等了两日,不见云淑那边来信,也是焦虑的很,若是再没有消息,他便只好登门拜访了,虽然云淑没消息,可另一件意外的事情却发生了,消息传到院子中的时候,陆皙还满脸震惊说不出话来,足足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原本也是抱着想要救凉城百姓于水火的心态写下这篇策论,天下读书人皆是,学而优则仕,他自然有这样的期待,可没想通过一篇策论就达到这个目的,可偏偏有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陆皙万万没想到,他能得到皇上的召见。 里来院子里给陆皙传递消息的是李疏,人是他亲自带走的,先是带到□□,李疏把陆皙留在花厅里,再去书房与慕容昀说了一声,这个陆皙倒是真有点本事,慕容昀始料未及,不过云沐的眼光还真没看错,他换了朝服,去花厅见客,陆皙知道他是当朝秦王,赶紧跪地请安 慕容昀一身的威严贵气,龙凤之姿,天人之表,他一出现的面前,似乎将所有人的气势都压倒了,陆皙神色一凛,慕容昀淡淡的开口道 “陆公子,没想到你与本王这么快就见面了!” 陆皙上次也是碰巧见到过慕容昀,没想到他与秦王殿下真是有缘分的很,尽管秦王殿下说话随意,他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敬,拱手道 “能见到秦王殿下,是草民的福气!” 慕容昀对陆皙的了解仅仅通过他的那篇策论,此人的确是有才华的之人,只可惜怀才不遇,并非那等靠着女人博得出头之日的男子,又见他一脸正气凛然,神色间便多了几分赞许 “陆公子,好生掌握这次机会,也许会改变你的命运,他日,你若是有出头之日,别忘了你身后替你费尽苦心的云家姐妹!” 陆皙上次见到慕容昀护送云沐的车驾去书院,便知道他与云家交情匪浅,言下之意,慕容昀似乎知道云淑与他之间的事情,看来他忽然得到皇上的召见,也并非偶然,之所以这么顺利,这其中少不了秦王这位贵人相助,尽管世人对秦王殿下的评价褒贬不一,可陆皙却是不管那些闲言碎语的,在他落难的时候,有人能伸出手拉他一把,那么这个人,他必然会感激一辈子,还有他心爱的女人,遇上这样的人,他陆皙简直是三生有幸,他点点头道 “多谢王爷提醒,这辈子我定然不负淑儿对我的情分” 慕容昀没再多说,也不耽搁功夫,领着陆皙一同进宫见皇帝。 皇宫巍峨,皇上虽然身子孱弱,可也是忧国忧民的,不然也不会张榜寻求治水的策略。 人虽然是慕容昀带进去的,不过慕容昀是帮皇帝做事,也就说不管是陆皙还是其他人,对于他来说,不过都是奉命行事而已,在外人看来,秦王殿下并没有任何徇私的现象。 对于陆皙来说,秦王殿下的无心之举,却改变了他的一生。 皇帝先是看了这个白衣书生的策论,到了大殿上见面时,他说的头头是道,分析的透彻又精辟,治水的法子别出心裁又十分符合当地的情况,可以说是想别人不敢想的,当时文武百官对他的见解都感到惊讶,满朝文武都没辙的事情被这样一个普通的书生给解决了,不经唏嘘不已。 陆皙的确是个人才,满腹经纶,谈吐不凡,让皇帝起了惜才之心,龙颜大悦,当即破格封了他为河道御使,随同钦差大人一起去凉城解决水患,这虽然是苦差事,可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博得皇上的认可,以后不愁没有出头的机会。 这样一来,陆皙领了千两银子的赏银,又被封了官,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心中欢喜,可更多的是感激,他知道自己有今天,都是云淑为他在付出,所以离开京城去往凉城之前,他一定要去云家提亲。 他要不负心爱之人的期望,他要让她幸福安乐。 第60章 大姐定亲 一直困扰圣上的凉城水患被一个名不经传的不第书生给解决了,陆皙一夜之间在京城名声大噪,就连侯门大院里的贵妇也都听说了这个事情,慕容氏与王氏妯娌之间没事闲聊,王氏说道 “弟妹,你可听说了,现今上京城里头风头最盛的便是那被皇上破格提拔临时去治水的书生,听说他在金銮殿上的一番说辞,震惊文武百官,若是这次治水成功,往后定然能平步青云,在朝堂里成就一番事业,倒是个不错的男儿,如今这上京城中不好达官贵族争着要和此人结识” 慕容氏听云佐从朝堂上回来后听说过此事,便笑道 “大嫂这话是没错了,听说这书生叫什么陆皙来着,才华横溢,连二爷也忍不住夸赞,说他的才学和能力,和云朝不相上下,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 王氏听说此人叫做陆皙,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脑海里忽然想到点什么,认真仔细想了想,最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等她离开慕容氏的院子里,回去后找来长子云朋说道 “朋儿,你与我说说,上次那个和淑儿书信往来的男子,是不是叫做陆皙?” 云朋看过云淑写的那封信,因为他心里头关心妹妹,所以将此事记得尤为清晰,点点头道 “是叫陆皙” 云朋知道昨日朝堂上有个叫陆皙的一鸣惊人,现在娘又跟他提起此人,莫非说的就是同一个人 “娘是担心,与妹妹往来的那个陆皙就是现在被皇上封官的这个?” 王氏眼珠子转了转道“朋儿,你去打听清楚,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云朋当然愿意,事关妹妹的幸福,实际上他能明白亲娘心里头的那点算计,她不就是瞅着陆皙现在还是快肥肉,众人都在抢着要,想帮着妹妹争一争么,没想到亲娘这么快就改变了心意,简直就是不可思议,这个陆皙他今日也见过,长得一表人才,谈吐不凡,若是有个好前程,着实算得上是个如意佳婿,妹妹若是嫁给他,倒是不委屈。 可是,云朋还未来得及打听,陆皙便带着彩礼请了媒婆,上门来提亲了,丫鬟风风火火的跑入后院,将消息传到了云沐和云淑的耳朵里。 云沐知道这事情算是水到渠成了,见云淑脸上露出又欣喜又娇羞的神色,她真心的替她感到高兴,若是陆皙与云淑在一起,那么云淑这辈子也就不用无缘无故的死去了。 云淑虽然高兴,可依然有些担忧 “阿眉,你说爹娘会不会答应?” 云沐眉眼光亮无比,她笑盈盈的说道 “连我爹爹都夸赞的人,大伯父和大伯母必然会答应的,姐姐,现在陆皙不上门来提亲,估计大伯母就要派大哥去提醒他了!” 果然如云沐所说,云仁和王氏怎么也不会舍不得这块到嘴里的肉,虽然出身寒门,可云佑能看得起他,也算他造化不错,要知道如今大房一直靠二房三房庇佑,底气也矮了一截,好不容易有个能给撑撑门面的,当然是很愿意,也不矜持,立马就答应了。 云家的行动,直接断了其他打陆皙主意的人断了念想,陆皙和云淑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当日,他和云淑光明正大的在院子里叙话,那等柔情蜜意,云沐都不忍心打扰,直接就出来了。 另外,陆皙从皇帝那儿领了一千两银子的封赏,用了四百两买了彩礼,另外三百两在城中买了一处宅子,他自然要有处住的地方,不然以后云淑嫁给他得跟着她住客栈了。 陆皙临行之前,还做了一件事情,既然云沐和慕容昀都帮了他的忙,自然他是要酬谢的,记得他还答应要做东请云沐和云淑吃饭,这便在摘星楼设下一宴,分别给云沐和慕容昀都下了帖子,云沐倒是乐意,至于慕容昀,只要能见到云沐,别说是宴会,刀山火海也要去的。 接到陆皙的帖子,得知慕容昀也要过去,云沐自然是要精心打扮一番,现在天气热,她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薄纱齐胸襦裙,裙摆上绣着白色的蝴蝶,青丝挽成云髻,发间带着一只璎珞芙蓉簪子,少女雪肤如玉,白里透红,不用施加任何脂粉,也是明媚动人的。 而云淑的穿着则是一如既往的素雅淡丽,月白襦裙,端方高洁。 陆皙早早的就在楼下相候,看到云家的马车,赶紧上前去迎接,亲自扶着二位姑娘下了马车,等他扶着云淑下马车后,轻轻的扶着她,眼神全部落在她的眼睛里,他柔声道 “淑儿,你和三姑娘先上楼去,我留在这里等秦王殿下,他还未来” 云淑抬眼与他对视,那眼神说不出的娇羞温柔,含情脉脉,点点头,与云沐一同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陆皙才等到慕容昀,两人便一起上了楼,慕容昀进来先是看到云沐,她正背对着他坐着,身量纤细苗条,他低低的叫了声“沐沐” 云沐闻声转过头来,小姑娘娇俏动人,眼波如秋水漪漪,看到他仿佛万分的高兴,如同云开雾散后露出的朝阳一般 “昀哥哥” 慕容昀自动的往她身边坐下,今日他穿的倒是随意了许多,玄青色绣宝相纹直裰,头戴着玉冠,五官俊美绝伦,他偏头时,眼神带着一丝丝的笑意,说道 “让沐沐久等了” 云沐看到他就很开心,尤其能和他一起吃饭,心情更加好的不得了,她笑眯眯的说道 “没有,只要昀哥哥能来就好” 这下人都到齐了,小二得了陆皙的命令陆续的将酒水和菜肴都端了上来,菜上齐了之后,小二便识趣的关门出去了,陆皙替几位斟满酒,屋内顿时酒香四溢,十年的竹叶青,这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加起来可不下五十两银子,可见陆皙的的确确是从心底里充满感谢的。 他站起来,举起酒杯,对着慕容昀与云沐说道 “若非三姑娘与秦王殿下相助,陆某焉能与淑儿在一起,我能有今天,我和这杯酒敬两位” 慕容昀和云沐倒不是喜欢客气的人,他既然要敬酒,也受了他这杯酒,慕容昀知道云沐喜爱这里的肘子,陆皙还要啰嗦说话,便被他给打断了 “陆公子往后为皇上为大燕不尽忠职守,为国为民,便是最好的回报,其他的不用多说了,本王心领了,你今日让本王过来,不是想要本王听你说话的吧” 陆皙没想到秦王殿下是如此快言快语之人,点了点头,见云淑也在一旁朝着他温柔的笑,只好将一肚子要说的感激话全部吞回去,知道慕容昀和云沐都不是那等喜欢听别人奉承之人,便只好笑了笑道 “陆某定然铭记殿下说的话”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陆皙和云淑倒是十分含蓄,偶尔陆皙替云淑夹一点菜,云淑都是红着脸接着,生怕妹妹和秦王殿下看她的笑话,偏偏云沐和慕容昀倒更像是订了亲一般,那关系比一般的兄妹还要好得多,陆皙也是暗暗诧异,这秦王殿下在外人面前多么尊贵严肃的一个人,可偏偏面对三姑娘的时候,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那温柔宠溺的眼神,让他好想对云淑也这样看。 只见慕容昀不动声色的将剥了壳的虾肉放在云沐的面前,小姑娘吃的不快,樱红的唇瓣一动一动,腮帮子微鼓,像只小白兔一般,认真又细致。 等她吃了几个虾肉,慕容昀又捡了些精细的肘子肉给她放在盘子里,他自己吃的极为少,好像全程都是看着云沐在吃一般,偏偏云沐还一副挺随意的样子,顺手夹了一筷子嫩笋放入他的碗里,说道 “昀哥哥,这笋儿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慕容昀点点头,李疏在他身后站着,瞄了眼他碗里的嫩笋,见自家主子神色自然的吃下去,嘴角抽了抽,秦王殿下平日里可从来不吃笋的。 几人吃饭吃到一半,忽然间,外头有人敲了敲门,李疏去应门,原来是王府的护卫,那护卫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疏神色一凛,微微颔首后,关上门转头回到屋子里。 他低头在慕容昀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慕容昀神色冷静,可深邃的眼睛里却透着一丝冷意,他凑到云沐的耳边,低低的说道 “沐沐,昀哥哥有点事情要先走一步,你慢慢吃完再回去,如何?” 云沐见他脸色冷肃,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他道 “昀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容昀没有直接告诉她,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神色温和的说道 “没什么事,别担心,沐沐,下个月初一便是你的生辰,昀哥哥还替你准备了生辰礼物,你想不想要?” 云沐才不跟他客气,理所当然的说道 “那当然想要” 慕容昀笑了笑“那好,等着昀哥哥” 他莫名其妙的说完这一句,便站起身来,朝陆皙和云淑拱拱手道 “本王先走一步,待会两位小姐劳烦陆公子相送” 秦王殿下日理万机,能过来赏脸陪他吃顿饭也算是不错了,陆皙可不敢多问些什么,起身拱手道 “那是自然,秦王殿下,陆某送你下楼吧” 慕容昀这便走了。 第61章 两小无猜 云淑与陆皙的亲事一定下来,陆皙便随着钦差大臣一起去凉城协助解决水患问题,到了夏季,白日一天比一天长,云沐的生辰也快到了。 她是初夏时节出生的,天气渐渐炎热,可是这样炎热的天气并不曾减少府上的人为她庆生的热情,当然除了云浅和云胧这对兄妹之外,这事情老夫人怕云佑忘了,还特地跟云佑提起过,打算要替云沐好好过一会生辰,云佑没有发对,早早的让三夫人着手去准备了。 最上心的要数镇国公府上的姐妹兄弟几个,云腾和云朝都在琢磨送什么礼物给妹妹才好,而云淑和云溪的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云沐帮了云淑一个这么大的忙,大房都知道了,向来吝啬的王夫人,这次也下了血本,打算在云沐的庆生宴上好生表现一下,云溪是三房的独女,慕容氏又是个有钱的贵族小姐,自然准备的是比较丰厚的。 反倒是云沐一直比较淡定,对于生日宴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往年在江南与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起过日子,老两口每年都要隆重的替她庆生,宴请当地的豪族亲友,每年都一样,反倒让她觉得有些腻味,所以她的兴趣并不大。 这日,一如既往的花园里把花花草草搭理了一番,将新开的蔷薇花搬了一盆到书房里,坐在案后,水仙替她研磨,她提笔醮墨开始作画。 屋内燃了淡淡的薄荷香,清醒提神,满屋子沁人心脾的味道,夏日里让人觉得甚是清凉舒适。 云沐作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来打扰,因此身边只有一个很安静的水仙伺候她 水仙瞧着她在宣纸上画的一朵娇艳欲滴,还带着晨露的蔷薇花,枝叶鲜明如绿玉,不由夸赞道 “姑娘,自从你跟了玄梦先生学画,技艺可就越发精进了,若是江南的老太君能看到你如今的画,肯定会很高兴的!” 提到她的外祖母,云沐的嘴角便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低着头说道 “那可未必,外祖母的画作才算得上是出神入化,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老人家身子好不好?” 水仙笑道“过两日,表少爷就要从江南回来了,到时候姑娘问问表少爷不旧知道了” 水仙嘴里头的表少爷,便是她舅舅朱杨的次子,朱今许,因为是早产的孩子,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有道士曾断言他活不过十三岁,除非远远的离开京城,若是能平稳度过十三岁,才得享天年,因此朱今许便同云沐一起被带到朱家江南老家去,倒也是件奇事,自从到江南之后,他病弱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如今已与常人无异,不过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便与习武无缘了,只是跟着江南的堂叔做些生意。 慕容氏已经将云沐生辰宴会的请帖发出去了,虽然这种事情对云家的姑娘来说是头一次的,不过云溪和云淑的心态却很平衡,云溪因为喜欢云沐这个嫡姐,所以这些事情也不放在心上。 至于云浅,她自然是受不了云沐回来不过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便抢走了她爹爹和祖母对她的疼爱,还还得郑俏被休掉,如今没有郑俏在府上替她们来撑腰,兄妹二人的气焰也没有昔日那么张狂了,尤其是云浅,有了千娇百宠的三姑娘,就没人拿她这个二姑娘当回事了。 可这又能怎么样,她现在不敢在府上闹事了,韬光养晦,等到能报仇的一天。 水仙嘴里说的那个表少爷,没几天就来府上了。 一大清早,华丽的马车就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了,紧接着一个身穿宝蓝色绣金线回字纹直裰的少年从马车上下来,阳光底下,少年华丽的衣袍光泽又柔滑,他生的高大清瘦,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他手里头摇着一把折扇,眉目乌黑明亮,看着着实是个风流蕴藉的公子哥儿。 小厮上前跟府门前的人说话,那人听了,赶紧进去禀报,不一会儿,表少爷来府上的消息,便传到云沐的耳朵里。 云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去前院见客。 她是第一个过来看朱今许的,刚进花厅里,便见到一个少年公子坐在紫檀木西番莲纹圈椅上,他手里头摇着折扇,气质温雅从容。 云沐一笑,轻松的朝他走过去,带着愉悦的心情,叫了声“表哥” 朱今许站起身来,手里的折扇摇了摇,等云沐走近了,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嘴角轻轻扬起道 “小丫头,气色还不错,看来这段日子在镇国公府过得还不错!” 他摸了摸之后,便将他的手拿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在府上没有受到委屈,这他就放心了,最起码能给祖父祖母一个好的交代。 眉眼里透着一丝温和宠溺,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朱今许打小就比她要懂事许多,虽然年少时候的他病弱,依然他照顾她的次数要多很多,她离开江南的大半年,说实在的,没有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云沐瞧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在心里已经将他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了,如今久别重逢,心里头也有些激动,她抬抬眉毛道 “那当然,我在家里吃好喝好,气色能不好么?表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是说不喜欢来京城,怕舅舅和舅妈逼着你去考取功名么?” 朱今许笑了笑,他容貌生的很好,举手投足间有种难以言说的优雅温和,眉眼上带着一层光泽,他淡定的说道 “京城繁华,我想来这里买间铺子,用来做生意” 云沐嘴角抽了抽,马上将他给揭穿道 “表哥莫不是赶回来给我庆生的,我知道表哥心里头惦记着阿眉,既然如此,表哥又何必隐瞒,阿眉可是最了解表哥了!” 朱今许被少女娇嫩动人的声音逗得一笑,抬起扇子轻轻的在她的头顶敲了敲,一点也没有被看破的尴尬,只是无奈的说一句 “真是淘气,不想你从江南回来之后,连脸皮都厚了许多” 云沐在他面前就随意的很,挨着他坐下,这不马上就问起江南的事情来,最主要的还是她外祖母和外祖父的状况,听朱今许说一切都好,便安心下来了,撑着下巴望着他的脸,问道 “表哥,想在京城开什么样的铺子?” 朱今许对小表妹并无男女之情,虽然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可是他一直只当表妹是亲生妹妹一般,偏头睨着她笑道“当然是茶花铺子,我听说你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带过过去看看,这次我从江南回来,给你带了一些花草过来,咱们一起去将花草放入院子里去” 云沐当然愿意,这便带着朱今许一起从前面的院子去了她的后院。 朱今许在她的院子里溜了一圈,最后在花园里驻足,丫鬟摆好茶水点心在葡萄架下,朱今许与她面对面坐着,和以前一样,他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小碟子中,一颗颗的剥开,将瓜仁又放在另外一个小碟子中,然后把小碟子放在她面前。 虽然回京只有几日,可有些事情他也是听说了,传言里无情冷漠的秦王殿下每日护送云三小姐去书院学艺之时,人尽皆知,让他也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兄妹二人聊了天说了话,没一会儿,朱今许便忍不住问道 “阿眉,表哥听说秦王殿下每日送你去书院,可有此事?” 云沐点点头,神色平静道“那当然” 朱今许毕竟是有些担忧的,当年祖父与祖母之所以离开京城,这泰半的原因就是不想牵扯进入朝局纷争中,便致仕离开了,后来祖父和祖母也是对他和云沐多番嘱咐,希望云沐能嫁给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而不是嫁给秦王这样是非太多的人 “阿眉,秦王对你可是有意?” 他忧心忡忡的问 云沐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并不在意他这么问,不过此事她还不能告诉朱今许,尽管慕容昀的确是很招摇,可是谁不知道谢皇后曾是她云家的养女,慕容昀这么待她不是很平常么 她只是摇头道“表哥想多了”然后她又转开话题,问道“表哥回来之后,还走么?” 朱今许知道她不愿意多说,也不好怎么多问,便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 “暂时在京城待一段日子” 云沐听到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兴奋的,朱今许在她的院子里待了一段时间后,便去拜访老夫人等人,直到老夫人留他用了午饭才离开。 离云沐生辰不到两日了,镇国公府上正在忙碌的准备着,可这几天都没有慕容昀的消息,想着慕容昀应该是忙于公务,何况慕容昀还说了要陪她过生辰,劝自己不要太心急了。 可离她生辰还有一日的前天晚上,她在屋内正读着书,忽然有个黑影停在窗户外面,她内心一紧,停了半息,紧接着便听到低低的呼唤声 “沐沐,是昀哥哥” 第62章 龙凤呈祥 满院都是霜白的月光,夏日的夜风带来丝丝凉爽拂在脸上,慕容昀立在月下,盯着窗户,屋内烛光摇动,将一个纤细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她手里拿着一卷书,低着头,乌发松松的堆在头顶上,一侧的长睫轻轻的颤抖,仅仅一个影子,已经让他内心有了片刻的安宁。 他静立了片刻,侧耳听到里头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他耳力极佳,知道她已然从里间走到次间,然后,“吱呀”一声门开了,探出一个有着乌黑发丝,比月光还皎白的脸蛋儿,少女偏头看过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如明珠光转,等看清月下的男子,她的眼睛仿佛再次被点燃了一般,整个身子从屋内出来,转身轻轻掩好门,随后,便提着裙子朝他奔过来。 夜里,风中有花和草木的清香,她跑的太快,头上轻轻固定成髻的青丝,如流水般泄下来,和丁香色的裙裾一起在风里飞扬。 淡红色的嘴唇微微的张着,她喘着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底微微诧异闪过,不过大多数是高兴的,笑意在嘴角绽开 “昀哥哥,你怎么来了?” 慕容昀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只是低头望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目光深邃如亘古的夜色,他抬起手将她颊边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然而一阵微风却将她身上女子的香味吹到他的鼻端,慕容昀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惆怅来,他低声说道 “沐沐,多日不见,你想不想昀哥哥?” 云沐觉得这个问题问的有点突然,初夏的夜还算凉爽,她的脸却不知不觉的红了,他不是明知道自己喜欢他么,怎么还问,虽然承认过对他的心意,可慕容昀无缘无故的问,她却无端生出几分羞涩来,她垂着头,两排细密的长睫轻轻的跳动,她咬了咬唇瓣,扭捏道 “昀哥哥,你这么晚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问他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忽然间他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皓白的手腕,低声道 “沐沐,跟我来” 云沐问道“去哪里?”虽有疑惑,脚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跟上去了,他步子迈的大,她脚下小跑才能跟上他,两人穿过院子中的一条幽径,旁边花草葱茏,他的大掌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云沐见他走的太快,小声的说了句“昀哥哥,慢点”,他果真将脚步放慢下来,一会儿,两人便穿过垂花拱门,到了后花园里。 虽然院子里月光满满,可云沐的注意力都在慕容昀的身上,脚下不小心踩中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她“哎”了一声,慕容昀赶紧拉住她,伸手将她往怀里一带,这才避免她崴到脚。 慕容昀怕她真摔着,索性将她整个身子抱起来,大步走向前去,将她放在空空的秋千架上坐下。 他蹲在她的身边,借着月光,他将她的小腿轻轻的抬起来,她出来的匆忙,脚下趿着绣鞋,因为天气热,脚上未着罗袜,露出白皙如雪的脚背,那只脚堪堪他的手掌大小 “脚有没有伤着?” 云沐摇摇头,刚才他扶的及时,所以并没有伤到脚,慕容昀本想替她穿好鞋子,却看到她象牙色的绣鞋上沾了一点点泥土,他抬起袖子要去擦她鞋面上的泥土,稍微用力,她的脚轻轻一晃,本来就没穿稳的鞋子从脚上掉下来,露出一只小小的嫩嫩的脚来。 慕容昀怔了怔,忽然伸手将她的脚踝握住,手掌托住她的玉足,云沐的脸蛋发烫,将脚往回缩,他却不肯放,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她的脚背,脚上的肌肤细腻白皙,脚趾圆润粉红,十分秀气,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仿佛触电一般,有种细微的酥麻感,云沐见他有些发愣,直勾勾的盯着,有些窘迫道 “昀哥哥,我要穿鞋子” 慕容昀这才回过神来,俯身将她掉在地上的鞋子捡起来,放开她的脚丫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土,然后握着她的脚踝,替她将鞋子穿上。 他深吸了口气,起身在她的身边坐下,见小姑娘脸色有些不自然,敛了敛心神,低声说道 “沐沐,这次来,昀哥哥是想与你道别的” 果然一句话让刚才的尴尬完全消失了,云沐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她感觉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可又在意料之中,上辈子慕容昀从未在京中待这么长时间,他早该回西州封地了,因为无法挽留,她坦然的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心里头却仍然有几分不舍,声音也低了几分,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的脸 “昀哥哥哪天走?我送送你!” 慕容昀顾不得许多,伸臂将她搂在怀里,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目光深邃柔和 “我明日就走,西州有紧急的军务需要我去处理,耽搁不得,不能陪着你过生辰了,沐沐,你可怪昀哥哥?” 云沐当然是不会怪他的,四目相对,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脸和天上的月亮,经历过两辈子,她已然明白,慕容昀对她来说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他是她的心上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他,也不会强迫将他留在身边,可这样一个和她心意相通之人,忽然离开自己,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滋味,她轻轻的搂住他劲瘦的腰身,缓了缓神,这才说道 “我不怪你,昀哥哥,沐沐只希望你离开京城之后,保重好自己,我心里,会牵挂昀哥哥” 慕容昀见她的眼神明明有些失落,却依然很懂事,慕容昀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心疼,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吻,伸手入怀中,忽然掏出来一块羊脂镂雕龙凤纹玉佩,他拿着玉佩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低声道 “沐沐,明日是你的生辰,昀哥哥将它送给你” 云沐看着那块在月光底下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佩,上面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那洁白的玉佩上带着丝丝缕缕鲜明的红痕,她并没有马上去接 “当年先皇送给谢皇后的定情之物,羊脂龙凤佩,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送给我?” 慕容昀抓住她的手,将玉佩塞入她的掌心,玉佩通体冰凉,细腻的纹路映在手掌心中,慕容昀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道 “这是我母后留给我的,她让我送给将来的媳妇儿,沐沐,除了你之外,我还能送给谁呢?” 言下之意就是慕容昀想娶她为妻,云沐的脸热热的,感觉今晚的事情来的太突然了,让人不敢相信,她有些窘迫又有些高兴,然而神色在他的眼皮底下无处可藏,她让仍然觉得极为尴尬,小嘴微微撅了撅 “我才不嫁给你呢” 下一秒,那粉嫩嫩诱人的樱唇就被慕容昀含在嘴里面。 慕容昀亲够了才舍得将她放开,搂着她瘫软的身子在怀里,手指轻轻的抚过她红肿的唇瓣,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沐沐,他日我回来之日,便是我上门来提亲之时” 云沐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好,他想娶她,她愿意等她,甜甜蜜蜜的在他的胸膛上趴了许久,秋千在夜风里轻轻的摆动,夜风呢喃,吹动他的衣摆,仿佛不忍他离开,更深露重,慕容昀怕她着凉,便抱着她回屋去了。 此时院子一片寂静,只有云沐房里守夜的丫鬟还没有睡去,听到开门的声音,里头的人赶紧出来相迎,从慕容昀手里接过云沐,云沐回到屋里之后,换了衣裳,让水仙吹了蜡烛,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明很是疲惫,可想想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却又有些难以入睡。 到了半夜,眼皮沉沉的,终于撑不住睡过去了,直到东方发白,销金罗帐外头响起丫鬟轻轻的催促声,云沐这才不得不转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水仙,只见水仙瞧着自己笑道 “姑娘,该起床了,今日可是你的生辰,待会府上的客人都要到了,你可不能迟到啊” 云沐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掀开被子起床,这次生辰宴会,虽说给外面下了帖子,可也就只有家中的亲友才过来,其他人断然是没有邀请的,何况她云沐也没这个面子。 水仙替她穿衣,绿萼从外头端着铜盆进来了,云沐梳洗后,便动身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 虽然只是镇国公的一些亲友,可是镇国公乃百年世家,人脉关系在京城盘根错节,哪怕只是关系近的亲友,也会陆续来不少人,虽然只是为了镇国公小姐的庆生,可是谁都知道,这镇国公三姑娘是嫡出的女儿,舅舅还是上国柱大将军,乃京城一等一的贵女,谁不想讨好她啊,都准备了厚礼,巴巴的赶过来。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家,拜寿这个环节当然就免了,只是各家小姐和夫人过来了,自当打招呼,可每个人看到这个神仙般的姑娘时,都忍不住一阵阵惊叹。 怪不得镇国公如此喜欢这个小女儿,玄梦先生能将她收为唯一的关门弟子,这般出彩的人儿,谁能不喜欢呢。 第63章 生辰礼物 镇国公府的客人陆陆续续都上门了,今日云沐的生辰,府上热热闹闹的,虽然客人不多,可慕容氏也准备了宴客的地方,眼看着上京城的天气日渐炎热,女眷们稍走几步就香汗淋漓的,唯独湖边的水榭最凉快,早就安排好小厮丫鬟有条不紊的将客人带到射月水榭里 今日定国公夫人似乎也挺高兴的,她心底早就把云沐当成自己的儿媳妇看待了,送来的礼物也颇为隆重,定国公夫人进去水榭后,就拉着云沐纤细的手,脸上都是和蔼亲切端方得体的笑容,她与云沐说了几句话,云沐面带微笑应付过去,她不喜欢这个姑母,定国公夫人也不以为意,云沐衣着虽然素雅,不重华丽,年龄也小,然而站在一群当中,却是个最出挑的,如同天边的明月一般,其他的都是星辉,若真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她脸上也是有光的,她心里头暗暗的盘算,这云家女她儿子是娶定了,说完之后,便去老夫人跟前了。 站在一旁的京中贵妇们看了,三五个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 “听说皇上已经将云家的女儿赐婚给定国公了,看程夫人这模样,看中的肯定是三姑娘,她也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好的闺女进门当儿媳妇” 另一个在旁边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这三姑娘才貌双全,舅舅是上国柱,师傅是玄梦先生,若是没有圣上这道旨意,我定然也替我儿上门求亲了” 她这般大张旗鼓的,倒让其他人都在心底默默的认为,这镇国公定然要将女儿嫁给定国公的,想想这样的好闺女已经有了人家,难免有点可惜,不过两人倒是真的般配 她们这些话说出来,旁人没有留意,可作为程家人最为关心的云浅却听到了耳朵里,她今日打扮的十分的漂亮,薄施脂米分的脸蛋儿,尤为娇艳明媚,仿佛是春日里初绽的海棠,可程婓一家子,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而她的心上人,穿象牙色绣宝相纹直裰的高大男子,正得空走到云沐身边,数日不见,程婓只觉得眼前的姑娘似乎长高了许多,一双眼睛似深秋的潭水,眸光清澈又明净,肤色白嫩如羊脂,便是对他无情,也动人的很,他微微俯身道 “阿眉,今日你生辰,表哥给你带了生辰礼物过来,你打来看是否喜欢?”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楠木雕花描金的方形盒子,云沐轻轻的瞥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她是知道的,东边的扶桑国进贡的夜明珠,夜明珠大如小儿拳头,于漆黑夜里可照得满室光芒,十分难得,乃他在宫中的长姐程灵玉赏赐的,上辈子云沐就很喜欢 而程灵璧看到哥哥将夜明珠送出去之时,撅着嘴跑出去了,这么好的东西,哥哥不留给她,却送给了云沐。 她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淡淡的说道 “姑姑已经送过生辰礼给阿眉,阿眉怎好再要表哥的礼物,请表哥收回去吧,阿眉受不起”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许多人已经听到了,众人都很诧异,心下奇怪,程婓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听到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 “阿眉!” 云沐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了,她目光越过程婓的肩膀看过去,只见朱今许手里头抱着一个长约二尺的红漆木盒子,她展颜一笑,错身从程婓身边走过去,走到朱今许面前,她笑道 “表哥今儿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朱今许将手中的折扇一收,往身后一丢,交给身后的小厮,俊秀的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他顺手将盒子上的铜扣给打开,露出里头的画卷。 朱今许是个容貌十分出挑的男子,他不似程婓这般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反而看起来潇洒倜傥,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他刚出来,许多姑娘们就围拢过来了,见他端着礼盒,云溪最先开口,她推推云沐说道 “三姐姐,快些将画打开,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是什么好东西” 他目含笑意说道 “这里头有两幅画,一幅是祖母送给你的,一幅是表哥送给你的,你看可喜欢” 云沐每一年过生辰,朱今许送的礼物都是最合心意的,因为两人一起长大,她喜欢的东西他都知道,没想到今年她回来了京城,表哥也不远千里赶回京城,虽然美其名曰是为了在京城开一家铺子,可是她知道表哥是惦记着给她过生日才提前几日回来的。 云沐笑了笑,说道“表哥送的东西不管什么我都喜欢”然后又偏头看着云溪 “等宴会结束了,你来我屋里看,咱们一起好好欣赏如何?” 隔得不远的程婓听到这些话,感觉心好像被揉成了一团,胸口发赌,当即有些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开,眼不见为净。 宴会吃到一半,云沐起身从席面上走出来,花园里头有好几个姑娘都在玩耍,程灵璧与云浅在一块,云沐远远的看了一眼,便要转身回去,刚回头,正好撞见吏部尚书府上的姑娘孙心怡朝自己走来,这可是她未来的大嫂,云沐脚下一顿,等孙心怡到了眼前,她笑着道 “云沐妹妹,我吃饱了些,你可愿意陪着我到湖边走一走” 云沐自然是点头答应,两人在湖边散了散步,正巧,程灵璧与云浅也过来了,因为距离比较近,避开不得,四个人就撞上了。 程灵璧对云沐的不喜欢由来已久,今日在水榭里的事情她都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当场被人冷落,下不来台,她自然心里头憋着一股气,何况哥哥还将她看上的东珠送给了云沐,想一想心里就不舒服,现在看云沐,怎么都觉得不顺眼,她几步走向前来,冷哼道 “云沐,今日你生辰,我本不应该与你说这些,但你是在欺人太甚,别以为你有上国柱的舅舅我就会怕你,你既然不喜欢我哥哥,那就干脆告诉他,离他远远的,想做定国公夫人的女子多得是,不是非你不可,我瞧着云浅表姐就很好,最起码比你好一百倍!” 云沐都已经习惯了程灵璧说话不知轻重,分明是她那个哥哥来缠着自己,却又说 “灵璧,你可真是脸皮厚,你先去问问你哥哥再来说这些话不迟,看看是谁厚颜无耻缠着对方,若是你觉得二姐姐好,便让你哥哥娶了二姐姐就是,我才不稀罕呢” 程灵璧被她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秀气的小脸涨得通红,她瞪圆了眼睛说道 “既然你不喜欢我哥哥,那便将夜明珠还给我,你不喜欢他,何必收他的礼物?” 云沐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 “程二小姐,什么夜明珠我可没拿,你别再我面前无理取闹” 程灵璧以为她是拿了还不愿意承认,更加来气了,想她乃堂堂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又是府内最小的女儿,兄长和亲娘姐姐都宠爱她,唯独到了云沐面前,她好像哪里都比不上她了,而且云沐又漂亮,她自然就嫉妒难受,也不顾面子,说出难听的话来 “云沐,收了我哥哥的东西却说没有,你不仅作弄我哥哥,你还想作弄我,你也太不要脸了” 云沐一直忍让着她,没想跟她吵架,可是程灵璧却是个极为得寸进尺的女子,冲动鲁莽,给脸不要脸,她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阿眉是我的妹妹,我镇国公府什么东西没有,有必要来贪图你的东西么,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府上指责我妹妹?” 说话之人,声音低沉冰冷,毫不客气的骂了回去,云沐一偏头,看到云腾已经走到身边,他乌眸冷沉,脸上隐隐带着怒意。 程灵璧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云腾身材高大健硕,孔武有力,常年的军营里的生活,让他看起来严肃许多,他又生的浓眉大眼,双目如电,若当真生气起来,倒是看着让人害怕 程灵璧毕竟是个姑娘家,被他的神色唬的往后退了一步,却仍然是撞起胆子,撅着小嘴说道 “你骗人,我明明看着哥哥将夜明珠给了她!” 云腾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区区一个夜明珠算得了什么,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来给她,你哥哥的夜明珠,我妹妹未必放在眼里,你真以为我们会要他的东西么,你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怎么如此是非不分,愚蠢行事?” 云腾虽然是行军打仗之人,可他嘴上说话的功夫可半点不比人差,三言两语就让程灵璧无话可说,程灵璧先是羞愧,然后又觉得委屈,她是个欺软怕硬的,自然是不敢和云腾来硬的,脸皮又薄,只觉得云腾当着这么多人说她,让她脸上无光,她小嘴一扁,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咬着牙恨声道 “你们太欺负人了!” 然后,丢开一旁并不曾言语的云浅,抹了一把眼泪,飞快的跑了。 等程灵璧走远了,云浅也转身要离开,云腾忽然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冷的逼视她,他压制着怒意道 “往后你若是再敢在背后这般搬弄是非,我饶不了你” 云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神色还算镇定,淡淡的说道 “我不知道二哥在说些什么” 云腾冷笑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浅,别以为只有你会玩这种手段” 云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知道云腾不是个好对付的,只得强自将一口气给咽下去。 她暗暗下定决心,凡事她们兄妹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都会找她们讨回来。 第64章 兄长护妹 第64章 湖边的小插曲,让几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快,程灵璧哭着跑开,却被忽然走来的程婓给拦住,程婓自小就心疼妹妹,见她皱着秀气的眉毛,撅着小嘴巴,好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立马就问道 “灵璧,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程灵璧顿时就委屈起来,想起刚才在湖边云腾让她脸面全无,全部都是拜云沐所赐,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作,程婓问起,她自然就一吐为快,恨恨的说道 “还不是云沐,她欺人太甚,不仅她欺负我,云家的兄弟也欺负我,哥哥,你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 程婓是知道程灵璧不喜欢云沐的,若是换了旁人还好,可这个人若是云沐,那就另当别论了,他虽然对妹妹纵容,可云沐是他的心上人,倘若事情是真的,他也断然不忍心去责怪她,他镇定的说道 “你先回水榭,哥哥帮你去问个清楚” 程灵璧见哥哥没有要帮她出气的意思,哥哥的心都被那小狐狸精给勾走了,多说无用,撅着小嘴哼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程婓找到云沐,见云腾和孙心怡两人都在,大步走过去,还没有靠近,首先看到他的云腾便挡在妹妹的眼前,将他给拦住,云腾脸色不善道 “程玉山,你这是想干什么,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他来的这么快,云腾自然就以为他是为了替妹妹出头来的,程婓倒是真没这个意思,不过他想跟云沐单独处一处倒是真的,他万事纵着云沐是心甘情愿,可他也是堂堂的定国公,皇帝倚重的肱骨大臣,并非能容忍每一个人在他的面前撒撒野。 他心里有些不快,只不过没露在脸上,他忍着气道 “云腾,我只是想跟沐沐单独说几句话,你让开!” 云腾早就看出来妹妹对程婓半分情谊也没有,何况刚才程灵璧恶劣的态度,让他对程家人的更加不喜欢了,只是抱着双臂站着一动不动,眼神冷冷的,语气颇为霸道 “我若是不让开,你能拿我怎么样?” 云沐站哥哥的背后,听这话心里一紧,赶紧站出来,她偏头望着目光凌厉的云腾,那边的程婓也同样不甘示弱的回视,就两人这个对峙的气场,已经让人担心了,云沐轻声说道 “哥哥,今日来者是客,就让程婓表哥与我说上几句话,不碍事的” 云腾这才敛了身上的怒气,将视线收回,朝程婓抬了抬下巴道 “程婓,你可别对我妹妹抱有什么妄想,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不答应!” 程婓没多说什么,云沐已经到了他面前,她的神色并不比云腾多热情几分,只是淡淡的说道 “程婓表哥,你我之见,还有什么话要说?” 云腾和孙心怡已经将地方让给二人,远远的站着,云腾的眼睛一直盯着两人,好像生怕程婓对自家妹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程婓看得出来云沐不喜欢自己,已经到了要讨厌的地步,回想起她初回京城不久的那段时间里,她还会对自己笑,难道那样的时光只是他一个人的梦境么? 对啊,他不断的做梦,梦到很多关于她的事情,挥之不去,缠绕在他的脑海里,他那么骄傲的人,此时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他说 “阿眉,适才是灵璧的不对,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云沐点点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程婓表哥,灵璧误会我拿了你的夜明珠,还是请你跟她说清楚,否则我不就白受了这份冤枉了” 她这么一说,程婓顿时就明白了,缓缓的点了点头,云沐不与他多说,转身就离开了。 云腾三人回到水榭里,见府上的姨娘和夫人都在招呼女眷,其中最年轻的凤姨娘是最惹眼的,在云佑众多姬妾当中,只有她是最年轻的,和她相比,玉姨娘就显得平庸了许多,不仅没有姣好年轻的容貌,衣着素净,薄施米分黛,岁月悄悄的爬上她的眼角,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沧桑柔弱,完全不似凤姨娘那等落落大方,有说有笑的。 玉姨娘在人群中见到了云沐,便起身朝她走过来,平日里她是不参加这等宴会的,只不过今日稍有些不同,是云沐的生辰,她是朱柳的婢子,如今主子的女儿生辰,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见云沐凭栏坐着,脸对着波光渺渺的湖水,她顺势就在她身边空着的凳子上坐下,云沐发现了她,转过头来,看清她的面容时,却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 “玉姨娘” 玉姨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她忽然眼眶一红,抓着云沐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 “沐姐儿,眼看着你长这么大了,姨娘心里真高兴,你娘亲早早离去,姨娘一直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姨娘心里头很是惭愧” 云沐不知道玉姨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反正她觉得这个女人对她的感情绝对没有她自己说的那般深厚,她膝下无子女,又是跟着朱柳长大的,若当真念及旧情,合该将她当做亲女儿看待才是,不过她也不打算拆穿她,只要玉姨娘还算安分,她并不想要为难她,只是微微一笑道 “姨娘何必如此自责,我又不在府上,娘若是在天有灵,也必然不会怪你” 玉姨娘听她似乎没有怎么介怀,对她也并无不善之意,心里头就放心了,正要说话,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哟,姐姐这是在跟沐姐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听着声音便知道来人,除了凤姨娘还有谁,如今府上没有了郑俏,慕容氏又不会刻意跟二房的姬妾过不去,凤姨娘又得云佑宠爱,这段日子在府上过得可顺心极了,这心情一好,又有情爱滋润,这气色当然不是玉姨娘能比得上的。 玉姨娘一看到凤姨娘,脸就沉下来,她神色淡淡的说道 “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儿是沐姐儿生辰,我给她道贺罢了!” 凤姨娘一脸明媚笑容,她姿容秀美,年轻婀娜,笑起来也是摇曳生姿的,说道 “那正好,妹妹我也是来给沐姐儿道贺的,刚才人太多了,没来得及将生辰礼物给沐姐儿,这会子得空了,我便将准备的礼物送给咱们今日的小寿星,不知姐姐给沐姐儿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玉姨娘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我给沐姐儿准备的礼物,早就送给她了,不像某些人只顾子自己出风头,全然将其他事情都给忘记了” 凤姨娘不以为意,懒得理会玉姨娘的冷嘲热讽,她知道这个女人无非就是嫉妒她占了云佑的宠爱,看她不顺眼罢了,反正她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依然笑盈盈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绒红色盒子来,染了丹红豆蔻的手指轻轻的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一只赤金累丝牡丹垂红宝石的步摇,牡丹华贵,红宝石耀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云沐倒是没有拒绝,伸手去将金步摇拿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 “这步摇价值昂贵,做工极为细致,比一般的首饰要更加精致几分,尤其是牡丹黄中的花蕊颜色鲜明清晰,莫非是出自京城奇宝阁?” 凤姨娘没想到云沐一眼就能看出这金步摇的来历,倒是有几分意外,又颇为得意,她眼角瞥着玉姨娘酸溜溜的神色,笑的越发开心 “沐姐儿,可真是聪慧过人,没错,此物正是出自奇宝阁玉杭大师之手,这可是姨娘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你快快带上,这金步摇必然要带在你的头上才能相配” 云沐没有拒绝,任由她将金步摇戴在头上。 这凤姨娘虽然说是张扬了些,心直口快,无非就是仗着云佑的宠爱有些得意忘形罢了,也不是个坏女人,比起那些表面上待你好,背地里又将捅你一刀的人要好许多,云沐倒是并不讨厌她。 傍晚降临,府上的客人陆续的被云朝兄弟二人给送走了,晚宴便没有再安排了,各自回了院子里。 云沐午膳用的太多,晚上倒是吃得少,只喝了一碗红豆薏米粥,并几个素菜饺子,沐浴更衣后,穿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薄衫睡衣坐在罗汉床上。 借着这次过生辰,她倒是收了不少的礼物,爹爹高兴让她将所有的礼物自己留着,一堆堆的摆在房间里,都赶得上小户人家的几台嫁妆了。 不过这些东西,除了朱今许和府上的兄弟姐妹送给她的礼物之外,其他的她看都没看一眼,她的手不经意的放在胸口,忽然摸到一个冰凉透体的东西,微微一怔,随后将脖子上的哪根红绳拿起,玉佩从衣领里露出来,她低头看了看,只见那块龙凤佩正在烛光里散发出柔柔的光芒,上面鲜明的红色血痕很是醒目,她犹自记得昨天晚上,慕容昀亲手将玉佩戴在自己脖子上的情形,他跟她说,下回再见面,便来府上提亲,云沐的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惆怅来,他虽承诺了,可到底何时能回来,却不知了。 第65章 已经替换(画中之人) 第65章 自从上回云沐的生辰之后,玉姨娘一直比较消沉,她的院子一如既往的冷清安静,十天半月也不见男主人进院子,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反正云佑来的次数也不多,放在从前,玉姨娘也就得过且过了,如今却变了,自从郑俏走后,她便萌生了一些念头,想着要成为镇国公府的主母,不仅仅她,其他的姨娘也在为自己谋划,在云佑面前争宠,变着法子讨他开心,连云沐这个新晋被爹爹宠爱的女儿也跟着占了不少光。 玉姨娘身边的丫鬟小秋在一旁打着扇子,见主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 “姨娘,最近几位姨娘都争着讨好三姑娘,谁不知道这些人都惦记着镇国公府的主母之位,姨娘可是为此事烦恼?” 小秋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玉姨娘平时里最信任的就是她,眼下屋内又只有主仆二人,玉姨娘说话自然就无所顾忌,她耷拉着脸道 “如今我烦心的也只有这事情了,三姑娘的娘亲虽然曾经是我的主子,可三姑娘一点都不与我亲近,我便是去讨好她,她也不会帮我说话” 小秋能成为玉姨娘身边最受宠的丫鬟,自然也是比旁的人要伶俐许多 “奴婢觉得三姑娘可是府上最富贵的小姐,她什么都不缺,一些寻常的物件根本不会放在眼里,那些姨娘们也未必都能讨好她,姨娘这儿不是还留了几件朱夫人的遗物么,不如姨娘做个人情送给三姑娘,这比任何宝贝都要珍贵,想必三姑娘定然会喜欢的” 她的话仿佛给玉姨娘在黑暗里中点了一盏灯,让她眼前骤然一亮。 玉姨娘依言而行,脑海里马上就搜寻朱柳还留了什么东西给她的,让小秋去柜子中见东西给取出来。 谁不知道云佑宠爱女儿,但凡皇上赏赐点什么,云佑第一个让云沐挑,然后才能轮得到其他人,她在云佑心中地位如此明显,姨娘们也惯会见风使舵,去云沐院子里的次数,比去老夫人的住处还多。 玉姨娘去的时候,只听到里头传出来一阵阵悦耳的琴音,外面的丫鬟领着她进去,掀开水晶珠帘,只见云沐坐在美人榻上,手里头捧着一卷书,她满头的青丝随意挽了一个髻,用玉簪子固定住,发髻松松的堆放在头顶,肤若白雪,眉如翠羽,唇若点朱,她低着头,睫毛覆在眼脸上,一身浅粉色齐胸襦裙,外头披着薄薄的一层紫色轻纱,透着一股子娴静柔美的气质,画面美得让人呼吸一顿 玉姨娘怔了怔,仿佛又看到多年前自己主子的模样,越发是像了。 不远处还有个丫鬟坐在琴案后面弹琴,琴音传到耳朵里,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云沐的眼光也适时抬起来,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一笑道 “今儿天气这般炎热,姨娘怎么这么远过来了?” 玉姨娘的院子离她这里不近,现在日头又高,一路走过来,难免有些热了,说着,便让杜若看茶。 尽管外头及骄阳似火,可里头却是沁凉透体,舒爽无比,玉姨娘的目光在房内轻轻一扫,只见屋子里四个角落都摆放了好几盆冰块,正冒着丝丝白气,镇国公府虽然是富贵之家,可是这等待遇却只是府上的小姐和夫人才有的,她们这些姨娘可没这个待遇。 玉姨娘的院子通风凉爽,却也没有云沐这儿舒服。 是的,若是她成了府上的主子,自然就能享受这种待遇,也怪不得其他的姬妾都妄想爬上那个位置,这里头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们,又有哪个不想呢。 玉姨娘在她的对面坐下,她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姨娘也是闲着没事,昨夜里正好做了一个梦,梦见夫人,便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来,夫人当年还留了两个物件在姨娘这里,我想还是送给沐姐儿比较合适” 这个玉姨娘每回到她面前,必然是要跟她说起自己的娘亲的,仿佛就是想要强调她与旁边的人不一样,云沐虽然听着有些腻味,可也没有不耐烦,微笑着说道 “既然是娘亲留给姨娘的东西,姨娘自己留着便是,我怎么好夺人所爱呢” 玉姨娘怕云沐推却,自己岂非白来了一趟,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内心的想法便更加坚定了一些,她说道 “这两件东西姨娘是非送给你不可的,你小小年纪就去了江南,夫人过世的时候,你还不到五岁,如今恐怕连夫人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姨娘要给你的,便是你娘的自画像,以及她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长命锁” 若是说起朱柳的模样,她倒真不记得了,在外祖父家里头也并不曾见到娘亲的画像,回来之后,爹爹更是把死去的夫人抛在脑后,画像自然也不会留下的。 她眸光微动,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既然姨娘愿意割舍给我,我自然拿好物件与姨娘来换” 玉姨娘见她答应了,便让小秋将画和长命锁给拿过来。 长命锁摆在一个楠木雕花的小盒子里头,云沐接过来打开看了看,与一般富贵人家给孩子带的长命锁并没有什么两样,上面刻着“不弃不离,芳龄永继”八个字,乃赤金打造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瞧着锁面被磨的锃亮,自然是有些岁月了。 此时,玉姨娘已经将画像给打开,云沐的目光移过去,只见画上画着一个二八年华极为貌美的少女,身穿月白色齐胸襦裙,头上挽着双环望仙髻,纤纤素手握着团扇,眸含秋水,眉如远山,琼鼻樱口,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就连云沐也不禁呆了呆,她娘亲真是太好看了。 当然这两份她都收下了。 云沐本来想拿些金银珠宝回赠她,但是转念一想,便明白玉姨娘这般千方百计讨好她的目的,她微微笑道 “此事沐沐一定会告诉爹爹,姨娘既然将当年娘亲留下的物件相赠,改日我会求着爹爹替我谢谢姨娘” 玉姨娘想要的就是她这句话,只要云沐肯帮他,云佑一定会对她上心的,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云沐这边的事情一了,小秋伺候完主子午休,便偷偷摸摸的从院子里溜出来了。 她快步走到一处偏僻的园子当中,里头有个人正在等着她。 小秋冒着大太阳走到她身边,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有再多余的人,这才说道 “事情已经办妥了,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了三姑娘的屋子里,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做完这件事,你就帮我保守那个秘密!” 那个身穿浅黄色襦裙的少女,眉目清秀,身材苗条,竟然是云浅身边的大丫鬟蓝玉,只见这姑娘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们家姑娘便会想办法让你和陈三离开府上,给你们一笔安家的银子,让你们两个双宿双栖,若是没有办成,到时候可别怪二姑娘将你的事情告到三夫人的耳朵里去,府上的下人私相授受,这下场你是知道的!” 小秋瞧见她眼里的鄙夷之色,放在平日里,她定然会恼羞成怒,可如今已然被发现了,她反倒坦然了,镇国公府上门规甚严,不许丫鬟小厮之间有私情,只要能和陈三平安离开府上,要她怎么做她都愿意,她忘记那一丝丝的愧疚,咬咬牙道 “好,二姑娘记得最好” 小秋忐忑的回去了。 翌日,云沐将朱今许和玉姨娘拿过来的几幅画都挂在书房里,请了云淑和云溪一起过来观赏,还有不请自来的云浅,也过来凑热闹。 云浅对书画向来是没有兴趣的,云浅本来就不欢迎她,可人都过来了,总不可能赶她出去,姐妹几个都聚在她的书房里,云淑仰头看着墙上挂着的几幅画,指着其中一幅孤松图道 “这幅画肯定是出自朱老夫人之手了,孤松横空长于悬崖峭壁上,松根盘错,深深的扎入石壁的缝隙中,画面简净空灵,有种超凡脱俗的意境,老夫人当年不愧是名震大燕的才女啊!” 云溪虽然年纪小,可是也看得出好坏来,点点头道 “的确是好!”她将手指往旁边一指,是一副茶花图,她看着姹紫嫣红的花朵,显然是更加喜欢“这孤松图自然是好,只是少了几分烟火气,冷冷清清,孤高决定,我倒是喜欢这幅茶花图,花团锦簇,烂漫生动,又有蜂蝶飞舞,满园□□,十分热闹” 云淑偏头将妹妹看了一眼,打趣道 “三妹妹院子里那么多的茶花,也没见你这般喜欢过,莫不是因为这画是朱家的二公子送过来的” 云溪被她说中了心事,顿时就脸红了,啐了她一口道 “姐姐胡说,我才没有呢,倒是姐姐自从和那陆公子订了亲之后,说话倒是越发不像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了!” 她们两个在那里说笑,只有云浅站在一边动也没有动过,只是望着挂在最旁边朱柳的画像有些出神。 第66章 醉花阴(已替换) 姐妹几个评论云沐书房里的书画,自然不会错过那副最为醒目的美人图,时隔这么多年,画的颜色一点也没有褪去,上面的美人画十分传神,跟真人一般。 瞧着画像中的眉眼,和云沐七八分的相似,谁都能看得出那人就是云沐过世的亲娘,云溪心直口快道 “三姐姐的亲娘可真是好看,比二伯的其他夫人都要好看” 自然,她所说的“其他夫人”是包括云浅的娘亲郑俏在里面的。 云浅在一旁听着心里头不是滋味,手在衣袖底下悄悄的握成拳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着那副画,眼底露出一抹狠绝之色,她心底里安慰自己,如今受的这些委屈都不算什么,很快她就会将失去的东西全部讨回来。 云淑虽然是知道她没有其他意思,可不妨碍有些人听着不舒服,眼睛轻轻的瞥了眼云浅,见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恼怒的迹象,心里倒是诧异。 随后,她又将目光移到那副画上,因为她隔得近,鼻端隐隐约约的闻到一些香味儿,她回过头对云沐说道 “三妹妹,我闻着这里头似乎有股奇异的香味,你熏得是什么香啊?” 云沐以为她说的是屋内的熏香,便瞥了眼摆放在案桌上的三足赤金镂雕莲花纹香炉,里头冒着丝丝的白烟,她笑了笑说道 “这是我从江南带来的雪灵香,姐姐若是喜欢,我待会让水仙包一些给你带回去” 云淑没有拒绝,一旁的云溪也嚷着要,云沐自然不会厚此薄彼,让水仙给每个人准备一份 午膳之前,姐妹们都散去了。 虽然如今到了盛夏酷暑,然而云沐却依然每日去景行书院学习作画,玄梦先生对她寄予厚望,几乎将毕生的才艺倾囊相授,云沐自然不能辜负先生的一番好意。 每日,天刚刚才亮,云腾便送云沐出去了,玄梦先生授课半日,云沐才能回来,因此有时赶着正午烈日当头的时候,即使马车内放了冰块,可云沐坐在马车里依然是热的不行了。 另外她的丫鬟还替她准备了消暑的酸梅汤放在马车上,刚开始一两日还好,撑到第五日,下了马车回到院子里,云沐感觉到一阵眩晕,只觉得四肢乏力,脑袋也晕晕沉沉的,午膳也没用,便躺在床上,水仙还当她是累坏了,便让她先休息一会儿,谁知,这一睡过来一个时辰,云沐还未曾醒来,水仙便去叫她醒来,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水仙感觉不对劲,抬手在云沐的额头上一触,顿时就烫的将手缩回来,同时她的神色也变了,赶紧将事情告诉屋子里的福嬷嬷和绿萼以及杜若。 福嬷嬷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到床前去看云沐,和水仙一样摸了摸她的额头,佛嬷嬷的眉毛顿时就拧了起来,她跺着脚道 “我的小祖宗哦,额头这般烫手,定然是在外头中暑了,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杜若也没有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让云沐好转起来,她手脚最利索,只得了福嬷嬷的一声吩咐,便飞快的跑出去了。 不多时,便从外头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大夫,云沐中暑的消息也传到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的耳朵里,老老少少都要朝院子里过来了。 老夫人听到宝贝孙女中暑的消息,健步如飞的就赶过来,见外头几个丫鬟守在门口,她沉着脸就进去了。 福嬷嬷见老夫人赶紧屈身行礼,虽然她是个老人,在云沐身边照顾这么多年了,平日里老夫人也要给上几分薄面,可今日老夫人许是真的生气了,声音里透着不悦 “怎么回事,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 福嬷嬷自觉得惭愧,讪讪的道 “是老奴照顾不周,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只是轻哼了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去,见大夫正在给云沐诊脉,就在屋内的罗汉床上坐下,就这半会功夫,大夫已经诊脉完毕,神色凝重的走过来,在老夫人面做了一揖,老夫人一看大夫这神色,立马察觉到不对劲,心里一紧 “大夫,我孙女儿是不是中暑了,严不严重?” 吕大夫捋了捋长胡子,迟疑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 “老夫治病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现象,三姑娘虽然有中暑的迹象,脉象却不像是中暑,倒像是中毒了!” 他刚说完,老夫人的脸色骤然白了,她失声道 “大夫,你说我孙女中毒了,到底是什么毒啊?此毒是否能解?” 吕大夫继续捋胡子说道 “照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三姑娘中的毒虽然不致命,但是老夫一时半会还查不出三姑娘中的是何种□□,还不能对症下药” 外面几位夫人和姨娘赶来时,正好听到大夫说完这句话,知道定然是出了大事,赶紧掀开珠帘进来,慕容氏率先走到老夫人身边,之前听过来报信的丫鬟过来说是三姑娘中暑了,她就赶紧过来了,谁知一过来便听到这样的话,顿时就明白了,云沐中暑是假的,中毒是真的。 老夫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头自然是十分担忧的,一瞬间好像苍老了不少,慕容氏赶紧安慰她道 “娘亲不必忧心,媳妇这就派人去将宫中的御医请过来,阿眉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有事的” 老夫人扶着案桌的一角,叹了口气道“也只有这样了!” 众人夫人和姑娘也纷纷过来跟老夫人说话,让她不要着急,云淑和云溪则到床边上去看妹妹,见云沐肤若凝脂,面色红润,双眸紧闭,那模样好像是睡去了一般,一点中毒的迹象也没有,心下里觉得奇怪极了。 众人都没有注意,此时的云浅,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床榻上沉睡的云沐,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请人将吕大夫给送走,慕容氏拿了郡王府的令牌出来,赶紧派人去宫中请御医过来。 云佑以及云朝在御医到府上之前回来了,听闻云沐中毒的消息,神色陡然一变,尤其是云朝,顾不得平日里儒雅的公子形象,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换,便飞快的跑过来了。 可是就算他来了也于事无补,云沐始终都好像睡着了一般,呼吸绵长,怎么叫也叫不醒。 云朝的心瞬间沉入到了谷底。 云佑过来看过女儿,心情自然是不好受,尽管这些年女儿不在身边,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是打心底里疼爱这个孩子的,如今居然有人对她下毒,自然就勃然大怒起来,把丫鬟和小厮都叫到外头审问,他本不是个苛刻之人,许是真的被气得不行,将她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和小厮都罚跪在外头毒辣的太阳底下。 等候多时,御医总算是来了。 见中书令大人一张脸黑沉如同锅底,不敢耽搁,赶紧放下药箱,过去给云沐诊治,钟太医乃太医院最负声名的太医,若非慕容氏拿了王府的令牌过去,未必能请到他过来,然而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医替云沐把过脉之后,内心一阵无奈,他见这云家小姐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蛋儿生的甚是精致绝色,也不知道是谁对她狠心下毒手,不过这种内宅勾心斗角的事情并非他所能管的,只好如实将云沐的情况告诉云佑和老夫人 “云大人,老夫人,据姑娘的脉象来看,云姑娘很有可能是中了醉花阴这种□□,此毒是一种香料,只要与任何一种熏香混合,吸入肺腑,便会导致中毒,然而中毒者一开始毫无症状,只等过了七八日,毒性便会侵入肺腑,导致昏迷沉睡” 云佑自幼饱读诗书,又十分熟悉花草,对醉花阴这种毒并不陌生,这是用三十六种毒花毒草提炼出来的香料,野史记载一些宫妃为了争宠,将□□混入香料中送给对手,无知无觉的,便让人中毒了。 有人居然在他的府上,对他的女儿用这种手段,云佑心疼女儿,又痛恨那下毒之人,可眼下又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钟大夫,既然你知道我女儿中的毒,可有解毒的法子?” 饶是钟大夫行医多年,解决过不少疑难杂症,此事也束手无策,只得摇头道 “云大人,非下官不愿意替令千金解毒,此毒乃三十年前,一个心术不正的江湖郎中所炼制的,此乃独门秘方,下官也研制不出解毒的药方来,多年过去,那江湖郎中已经过世,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解此毒,便是那制毒之人的同门师兄,二十年前归隐山林的杏林妙手曲回春” 钟大夫言辞恳切,云佑自然相信他的话,可对于他来说,却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他还勉强能维持镇定,老夫人则不然,身子猛地颤了颤,还好她身边的郑嬷嬷及时将她给扶住,老夫人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不敢相信这一切 “这么说来,我的孙女…她无药可救了?” 云佑也是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良久,他才缓缓的说道 “那曲回春乃当世高人,早已退隐多年,要寻他又是何等渺茫之事!” 第68章 归心似箭 云佑一生当中虽有挫折,可自从娶了上国柱朱家的闺女后,便顺风顺水,官场得志,一直以来都很顺遂,可眼下却碰上这等事,钟太医告诉他醉花阴的□□无解,不就是意味着他即将失去一个女儿,云佑的一颗心,瞬间沉入到了谷底。 不仅仅是他,屋内的其他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忍不住扼腕叹息,三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就遇上这种事情呢 虽然这些年他并未尽到一个做爹爹的责任,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仿佛被人当胸一捶,胸口闷痛,只不过他在太医面前还是能维持住神色,冷静道 “钟太医,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钟太医在太医院这么多年,和云佑认识也非一两日,多少是又几分交情的,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醉花阴之毒,若是不能及时解毒,便会这样一直沉睡下去,若是能暂时压制住毒性,找到解毒的法子,或许还有机会,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这样吧,云大人,老夫人这儿有几颗解毒的药丸,可暂时控制姑娘体内的毒性,待老夫去找找解毒的法子,能否研制出解药,全看天意了” 云佑也不能为难他,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点点头说道 “钟太医,多谢你了” 钟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瓶药交给云佑,没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老夫人的脸色死灰一片,捂着发疼的胸口,手指颤颤的指着云佑手里的药瓶儿,说道 “快,快拿去给阿眉服下” 福嬷嬷知道那是给姑娘救命的药,赶紧上前去,从云佑手里接过药瓶,走到床榻边上,将药丸小心的倒出来,微微的捏开云沐的嘴唇,将药丸喂入她的嘴里。 云佑见老夫人气色不太好,吩咐婆子丫鬟们扶着老夫人去院子里休息,将其人遣散,云朝却坚持留在妹妹的屋子里不肯走,等这边人走完了,云腾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一进门先去看过云沐,见她始终昏迷不醒,旁边的丫鬟和福嬷嬷在一旁垂泪,他转身出来,冲过去问云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朝见他额头上青筋凸起,瞪圆了双眼,颓然的叹了口气道 “有人给阿眉下毒,是我们太大意了!” 云腾暴跳起来,看着门外跪着的一干丫鬟小厮,转身就出去,“锵”的一声,长剑出鞘,阳光底下剑身折射出耀目的寒光,他拿着长剑指着那些丫鬟和小厮们,吼道 “是你们谁下的毒,竟敢对自己的主子动手,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吧!” 那些丫鬟们都下的神色惨白,事实上她们对三姑娘中毒的事情也是很茫然的,被云腾给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求饶 “三公子,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不知道啊!” 云朝听到屋外一阵嘤嘤的哭泣声,担心云腾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出去拉住近乎失态的云腾,他冷着脸道 “你冷静点,现在你杀了她们也没有用,妹妹一样不会醒过来!” 云腾压制着满腔的怒火,将云朝瞪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回剑入鞘,冷哼了一声 “一定是那个贱人,我找她算账去!” 甩开他的手,大步离开。 云朝扶了扶额头,现在他自己已经是方寸大乱,管不着云腾了,只好由着他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青箩院中点起了灯笼,福嬷嬷从厨房里端了些膳食过来给云朝用,云朝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便进去里间,看了看妹妹,在旁边叫了叫,她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在床榻边坐了一会儿。 杜若趁着这会子功夫,悄悄的回房用笔墨迅速的写了一封书信,从镇国公府的后门溜出去,然后凭空吹了三声口哨,忽然间夜色里,有一阵风掠过耳边,马上眼前就多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抱着长剑一动不动的,杜若走过去,将手里的书信交给他,郑重的说道 “此书信事关生死,一定要快马加鞭赶去西州交给王爷,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那黑衣人也没有多问,只将她手里的书信接了过去,眼前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夜色里。 做好这一切,杜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青箩院里。 西州离开京城的距离是八百里,黑衣人一路上披星赶月的,换了五匹快马,终于在第五天将书信送到了慕容昀的手中。 此时,慕容昀正在处理军务,西州的边境连日遭到辰月国悍匪的骚扰,弄得百姓不得安宁,一开始还当时辰月国的骑兵来犯境,所以这才连夜从京城赶回来,后来查清楚并非辰月国的骑兵来犯,而是两国交界处五狼山的山匪犯事,慕容昀当即修书一封,给辰月国的国君,两国联手,很快就将盗匪给剿灭了,如今只剩下一些后续的事情,当慕容昀收到这封书信之后,浑身冒出腾腾的杀气,将手里头的事情交给平日他最信任的几员大将,什么也顾不得了,和李疏一起,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 从西州回到京城,用最快的马也要上五日的功夫,两人是连夜赶路,一路上几乎没有怎么合过眼,两匹马在路上如同闪电般前行,李疏离慕容昀有一段距离,他远远望着前头慕容昀跑的疯狂的千里良驹,内心颇为沉重,听说云姑娘中毒,主子都要能这样不管不顾的赶回来,归心似箭,若是云沐真有个三长两短,真不知道主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等他到京城,已经是第十日了,这些天,云沐一直靠钟太医的药丸压制着体内的毒素,没有恶化,也没有缓解,她依然昏迷不醒,雪脸酡红,仿佛就是醉酒沉睡了一般。 慕容昀打马穿过长街,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小厮见是秦王殿下,赶紧行礼,慕容昀理也没理会他们,径自走进去,小厮见秦王殿下怒冲冲的走进去,想要上前去拦住他,刚要起身,被跟过来的了李疏,将身子一推,便倒在地上,哎呦了一声,再不敢上前。 秦王闯入镇国公府,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里面的小厮见了,也不拦他,只是偷偷的跑去前院,将事情告诉在家里头的云佑,云佑心下奇怪,不知为何慕容昀走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听说秦王殿下往自己的后院里跑,脸色立马沉下来,赶紧往后院走去。 慕容昀走到半路,被迎面而来的云佑给拦住,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腰上悬着大刀的护院,云佑的脸色难看极了,本来云沐的事情就让他情绪低落,这个时候慕容昀还来势汹汹的,他自然就不高兴,朝慕容昀拱了拱手,忍着火气道 “秦王殿下,你这是做什么,下官家的后院你说来就来,也太不将下官放在眼里了吧!” 慕容昀并非完全失去理智,看到云佑,他浑身慑人的气息敛了敛,反而冷静的说道 “云大人,本王与沐沐自小一同长大,本王听说她中了毒,想要去看看她,不知云大人可否通融一下” 云佑不知道他是为何知道女儿中毒的事情,听他说千里迢迢为了女儿中毒的事情赶回来,本来不相信,可是又由不得他不信,云佑原本不想答应,可是当他看到慕容昀眼中那种凌厉的寒光时,他知道他已经隐忍到了极限,慕容昀虽然可恶,不过此时,云佑却恨不起他来。 慕容昀见他沉吟许久不曾说话,他长眉微扬 “云大人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本王只好硬闯了!” 说着就要动手了,那些护院见秦王握住了腰上悬的宝剑,神色一紧,握住手中的大刀,等着云佑的令下。 云佑瞧见这些人的动静,将摆了摆,吩咐他们让路,让秦王殿下过去。 慕容昀疾奔到青箩院,在丫鬟们惊得合不拢嘴的神色中,大步走入云沐的闺房里。 绿萼和水仙看到数日不见的秦王殿下忽然出现,见男人一身风尘,昔日里俊美不凡的脸上长了些青涩的胡茬,眸子中布满红色的血丝,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硬,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水仙刚替云沐擦完脸蛋,还未走开,慕容昀低喝了一声“走开” 水仙心里一咯噔,小心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见秦王殿下一撩袍摆,在云沐的床榻边坐下。 慕容昀瞧着那张多日不见的娇艳脸蛋,心里头的思恋如翻江倒海的涌出来,数日前,他还承诺,下回再见面时,便是他上门提亲之日,如今,两人见面了,他还没来得及提亲,她便中毒昏迷不醒了。 他的一双眼睛专注而温柔的瞧着她的脸,抬起手轻轻的抚摸她光洁细腻的额头,只触到她额头的一瞬间,也被滚烫的额头给惊到了。 他已得知云沐中了醉花阴的毒,这种□□要熏香才能吸入肺腑,既然通过这种方式,那为何独独云沐中毒,而她身边的丫鬟却没有? 第69章 因果循环(已经替换) 第68章 眼下虽然有太医研制的解□□丸压制毒素,可是毒一日不解,云沐就一日不会醒过来,慕容昀管不得许多,将云沐身上的被子掀开,一手绕到她的脑后,将她整个身子打横抱起来。 许是盖着绸被的缘故,她身体上的温度比往日里都要高一些,抱在怀里的时候,温热娇软,透着一股幽幽的女子香味,脑袋无意识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却没有将狡黠眼睛抬起来望他,声音糯软的叫他“昀哥哥”慕容昀看着她半边仿佛抹了胭脂般的脸蛋儿,长睫紧紧附在眼睑,一动不动的,一阵心疼,等沐沐醒来这后,这笔账他会找那个人来清算。 水仙和绿萼,杜若还有福嬷嬷都是云沐近身伺候的人,如今青萝院里其他的人都因为嫌疑被关押在柴房里,他们几个都是云沐的心腹,何况云沐还需要人照顾,这些天来,又是衣不解带的在床榻边伺候,云佑倒是手下留情。 福嬷嬷知道慕容昀与云沐有些从小长大的深厚情分在里头,因此并未曾拦住他,等到慕容昀抱起云沐的时候,顿时就大惊失色了,福嬷嬷不知道这冷面阎王想要做什么,拼着老命上前去将人给拦住,惊慌的说道 “秦王殿下,这样不妥吧,你要带姑娘去哪里啊?” 慕容昀一眼瞥过来,福嬷嬷被他那道寒冷的目光所慑,那双眼睛里仿佛没有任何温度,男人笔直的站在她的眼前,如打磨光滑的美玉般的俊脸此时显得十分冷硬,薄唇冷酷的勾起,那个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 “滚开!” 福嬷嬷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人,她打了个哆嗦,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 水仙和绿萼多战战兢兢的立着,不敢上前来,而她们的知觉也告诉自己,秦王殿下并不会伤害自家的姑娘。 关于慕容昀闯入镇国公府的事情,云腾和云佑已经闻讯赶来,在院子里迎面就遇上抱着云沐要出去的慕容昀,云朝和云腾的脚步同时一顿,云朝见慕容昀要带云沐走,多年的好兄弟,此时脸色极为难看,眼睛黑沉沉的,如同暗黑的漩涡一般,一副想要杀人表情,云朝神色一凛,保持镇定的说道 “子赢,你要带阿眉去哪里?” 慕容昀懒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神色冷酷无情 “少废话,让开!” 云腾可不会像云朝一样,顾及什么情分,慕容昀想要抢走他的妹妹,他当然是不允许的,就要把剑出鞘,和慕容昀打一场,将妹妹给抢回来,察觉到兄弟的动作,伸手将他拦住,偏头说了一句 “三弟,别冲动” 慕容昀见云腾来势汹汹的气焰被压住,他没搭理他们兄弟二人,打横抱着云沐径自往外面走,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我带她去解毒,别跟过来,待她体内毒素清除掉了,我自然会送她回来” 云朝和云腾脸上,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后又是喜悦,那种表情,仿佛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般,云朝有些激动的说道 “阿眉有救了!” 云腾的长剑也不知不觉的收回剑鞘,望着慕容昀笔挺的背影,紧缩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 马车是李疏一早就准备好的,慕容昀抱着云沐上了马车,对外头赶车的李疏说了一句 “去夜昙寺” 这边,慕容昀的马车刚走,消息便传到了镇国公府的后院里,慕容氏急的跺脚,让府上的下人管住自己的嘴,不准乱嚼舌根,也不许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去。 云浅派人时刻注意青箩院的行动,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有小丫头报信给她身边的大丫鬟蓝玉了,云浅得知此事,惊得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水撒在手背上,烫的她将手一缩,茶杯滚落到地上,摔成粉碎,蓝玉赶紧上前,看着她手背红了一块,心疼道 “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赶紧将桌上壶里的冷水倒出来,托着云浅的手淋上去。 被茶水烫到的一块,火辣辣的刺痛感传来,云浅皱了皱眉头,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仍然担心道 “蓝玉,你说秦王当着能替云沐解毒么?” 蓝玉闻言一怔,接着又说道 “奴婢听夫人说了,这是一个江湖术士自己研制的药方做出来的□□,如今那江湖术士已经死去多年,此药一直藏在大内禁宫里,夫人可是走了不少门路才将药拿到手,这世上断然不会存在还能解毒之人,姑娘放心吧,那云沐是活不成了!” 云浅听她说完,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慢慢的放下来,她早就知道那秦王殿下与云沐不清不楚,他或许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呢,云浅冷笑,秦王回京又能怎么样,只不过让他有机会亲眼目睹心爱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而已。 慕容昀的马车一路飞驰,到了正午时分,才到夜昙寺,李疏在寺门口停下马车,慕容昀将云沐抱下来,顾不得烈日炎炎,抱着人直往里面闯进。 这出家人的清静之地,也要讲究规矩,慕容昀这个时候倒没有之前在镇国公府上的无所顾忌,进了山门之后,让知客僧先去给无因大师通报一声,抱着云沐找了处阴凉的地方稍做休息,他坐在菩提树底下,被靠着树干一动不动的,让云沐靠在她的身上,抬手将落在她脸上的一片小光斑给遮住,正殿传来清脆的木鱼声,可慕容昀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好在,他并未等候太久,不多时,那知客僧便过来了,双手合十的行了个出家人的礼 “慕容施主,大师同意了,你随我同去吧” 那知客僧也暗暗称奇,无因大师已经多年不见外人了,唯独对这个慕容昀却是有求必应,这次听到他过来了,连闭关三十六日参禅都愿意破了,可见这慕容施主与大师真是有缘。 慕容昀站起来,他腾不出手来,只好微微欠身道“多谢小师傅” 知客僧将慕容昀引到无因大师的梅花禅院门口,便回头对他说道 “施主,小僧送你到这里,你自行进去吧,大师在里头等你” 慕容羽点点头,知客僧离开了,他看着变化无常的梅花阵,比之上次他来的时候又不一样,阵中有阵,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慕容昀,他很快就破阵而入了。 掀开竹簟,里头一个老僧正在闭目打坐,闻声便缓缓的睁开眼睛,无因大师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目光矍铄 “慕容施主,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昀欠身道“慕容本不该扰了大师的清静,只是在下遇到了一件解决不了的事情,还请大师施以援手,沐沐中了毒,我想这世上恐怕只有大师一人能解此毒” 无因大师的目光落在他怀中云沐的脸上,老僧的眼里是看破一切世俗的智慧和从容,他平静的说道 “慕容施主,不必客气,我佛渡有缘之人,云沐施主佛缘深厚,老衲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 说着他从石床上下来,对慕容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他将云沐放在石床上,慕容昀依从他的话,将云沐放下,无因看了一眼云沐的面色,眼里一丝诧异闪过,仿佛是深沉的古井忽然起了一点点波澜,很快又复平静下去,他伸手探向云沐的脉搏,诊脉完毕,方才转过头来对慕容昀 “慕容施主,想必你已经知道云沐施主所中的是何种毒,才来找老衲的!” 慕容昀见老僧神色凝重,他默了片刻,点点头道 “没错,这世上只有大师一人,能解此毒!” 无因大师的眼神望像窗外时又好像不是窗外,好像是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似乎在回忆什么,想当年他还未出家为僧前,曾和师弟一起拜在杏林圣手孙白术的门下,两人一块学医,悬壶济世。 师弟天分过人,却心术不正,背着师傅偷偷的学些旁门左道炼制□□,师傅得知,一怒之下便将师弟逐出师门,师弟怀恨在心,偷偷的将炼制的□□放入师傅的茶水中,师傅一夜之间暴毙身亡,而他作为师门的首徒,自然要为师门清除败类,便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花了五年的功夫,用三十六种毒花毒草炼制出一种极为罕见的香料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入师弟的房间里。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便听到师弟亡故的消息,恩怨了结,他始终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便来夜昙寺出家为僧,后来他成了夜昙寺的德高望重的高僧,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和底细,没想到慕容昀却清楚的很。 这“醉花阴”的秘方,并非出自师弟之手,而是他亲手炼制的,只杀过一个仇人,如今却还害了另一个人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叹了口气道 “既然是老衲所造之孽,自然由老衲来偿还,慕容施主,你放心吧,老衲定然会将此毒从云沐姑娘的身体内祛除掉” 慕容昀抱拳 “只要大师能替沐沐祛除体内的毒素,慕容昀愿意为大师做任何事情” 无因大师乃出家之人,他于红尘无牵无挂,又怎会让慕容昀替他去做事情,双手合十朝慕容昀行了一礼,苍老的声音无波无澜的说道 “只求慕容施主日后以苍生为念,少添杀戮,顾及黎民百姓,为子孙后代多增福报,老衲便心满意足” 第70章 我佛慈悲(已替换) 第70章 慕容昀以为无因大师会炼制解毒之药,然而他却并没有那样的动作,只是让慕容昀在禅房外等候一夜。 慕容昀用过午膳便离开禅房,站在门外,和两个小沙弥一起在外头等候着,廊庑下阳光从庭外移到廊下,再穿透镂空雕花的木门,投入里面,然而里面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慕容昀站在廊下,身子笔挺如青松,俊美的脸,在通透的阳光底下泛着冷冷的玉光,他就这般静静的盯着门,一动也不动,只那眼睛深邃不见底,仿佛蛰伏着什么,只等伺机而动 可谁也不知道他的内心此刻居然隐隐的有一丝的恐惧,没错,那一丝恐惧如同毒蛇般轻轻的啃噬着他的心,慕容昀重活过的这一辈子,第一次感到害怕,这位面对敌军百万都无所动容的男人,此刻正倍感煎熬,自从重活一辈子,他就希望能照顾好云沐,让她再也不受任何伤害暴,可是他食言了,他们都是带着极强的怨念重生过来的人,他重新活过来的唯一念头就是想要和云沐在一起,如果云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眼下哪怕出来只有一刻钟的功夫,可他却感觉已经等了很久了,手掌心被汗水浸湿。 太阳已经偏西了,灼热的阳光渐渐温和了许多,只是那刺目的光芒斜射过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眯了眯眼,橘红色的夕阳在他如玉的俊脸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后来,天边的晚霞渐渐的消失,夜幕降临,弯弯的月亮从东边升起,照的庭院一片银白,此时,梅花树绿色的叶子,在风中轻轻的摇曳,传来沙沙的响声。 禅房外面,沙弥已经换了守夜的人,慕容昀却始终没有离开,他负手站起着,微风吹动他的袍摆,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沙弥见他站了许久,觉得此事的慕容昀似乎没有白日里的凌厉威严,反而看着又几分料峭孤独,出家人慈悲为怀,有些不忍道 “慕容施主,隔壁还有一间禅房,你不如去隔壁歇一歇,等大师这里有动静了,小僧再叫你吧” 慕容昀摇摇头道“不必了,小师傅若是累了,便去歇息吧” 小沙弥见他神色坚定,便没有再劝他,只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退回去站在原地。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寺庙里沉沉的钟声在山里传来,林野深处,薄雾笼罩,远处的山脉仿佛在沉睡中苏醒,像是等了百年之久,终于身后发出“吱呀”一声门响,慕容昀神色一动,赶紧转过身来,只见两扇门缓缓的打开,里头露出迟暮老僧的脸,他双手合十站在门槛内,微微抬起眼皮,露出一双黯淡疲惫的双眼,缓缓的说道 “慕容施主,云沐施主已经醒来了,你进来吧” 慕容昀的眼睛猛地一亮,内心里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净,仿佛是云开雾散后天空,明朗而澄净,这位威名在外的秦王很少露出任何情绪,哪怕此时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激动的情绪,都让人生出几分错觉来 双手合十的道了声谢,赶紧跨步进入禅房,走入里间,去看云沐。 云沐已经醒来了,只不过因为身子虚弱,此时还躺在禅房的床上。 她衣饰完整,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了,唇的颜色淡淡的,显得有几分苍白,醉花阴的毒已经解了。 慕容昀快步扑过去,在床榻边上一坐,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他神色极为憔悴,连夜不曾睡觉的缘故,眼底已经布满了血丝,双颊消瘦了许多,往日里那份高贵冷艳的气质都不见了,他的眼里充满了心疼,担忧,关切的情绪,他将她的手贴着脸颊放下,只在看到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心里头的石头才重重的落下来 许久不曾喝水,声音沙哑又干涩,他抬起手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 “沐沐,你没事了” 云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慕容昀,简直不敢相信,离开这么久的慕容昀,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压制在心底的浓浓思念仿佛决堤了一般倾斜而出,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高兴且意外的情绪。 可是这种奇怪的相遇又让她满心的疑惑,越过他看了看屋内的摆设,这也太奇怪了,慕容昀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她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她张了张嘴,见慕容昀情绪有点不对,他平日都是骄傲又温柔的,眼下,却这样的紧张担忧 “昀哥哥,怎么回来了,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很显然,她不知不觉的中了毒之后,又被高僧不知不觉的把体内的毒素给解了,一切仿佛发生在无形当中,她几乎不知自己已经沉睡了十天了。 慕容昀扶着她坐起身子来,只要她醒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将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低声说道 “沐沐,此事回去之后,我会与你慢慢细说”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惊呼声,慕容昀神色一凛,将云沐放回床上,说道 “沐沐,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云沐轻轻点头,便见慕容昀转身出去了。 外间,两个小沙弥跪在蒲团上,佛龛前面,无因大师盘腿坐着,老僧神色晦暗,脊背微驼,银白的长眉耷拉着,他微阖着双眼,仿佛油尽灯枯了一般。 慕容昀神色一紧,赶紧走向前去,撑着膝盖蹲在老僧面前,锐利的目光落在老僧的脸上,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双手渐渐的收紧握成拳头,缓缓说道 “大师,你为了救沐沐耗尽了真气,慕容昀这辈子无以为报,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但凡我能做的,定然帮你完成” 无因大师听到了他说的话,缓缓的抬起眼皮来,只在慕容昀的脸上停留片刻,复又垂落下去,老僧的声音苍老 “施主,贫僧无甚心愿,你去吧” 慕容昀等他说完之后,又过了许久,不见有何人声响,一会儿,只见无因大师的脑袋一沉,那微弱的呼吸也都消失了,两个小沙弥痛呼了一声“师傅”跪倒在地上,额头抵着蒲团 慕容昀心里一震,明白大师已经圆寂了,他望着已经去往西方极乐世界的老僧,沉默了一会儿,良久,终于收敛好情绪,双手合十跪在他面前,拜了三拜。 此时,那两名小沙弥已经抬起头来,双手合十闭目念起来往生咒,为他们师傅超度。 慕容昀退到一旁,去里间将云沐抱出来。 不多时,无因大师圆寂的消息便传遍了夜昙寺,寺内的主持方丈和另外几位辈分较高的大僧也都过来了,寺内的僧人告诉慕容昀二人,大师神色安详,并不痛苦,一切都是大师心甘情愿来做的,劝两人尽早下山去 慕容昀只得作罢,抱着云沐鞠躬后离开。 镇国公府早就知道慕容昀将云沐带往夜昙寺了,这一二天一直盼着两人的消息,门口的小厮一见秦王殿下的马车,便飞快的跑入府中报信,一会儿的功夫,里面陆陆续续就有人出来了,当先的是云腾,然后是云朝,两人看到云沐依然被慕容昀抱着,苍白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极为明亮清澈。 看到妹妹死而复生,云腾忍住没有上前去抢过云沐抱在怀里的冲动,抱拳朝慕容昀施了一礼道 “秦王殿下,谢谢你救了我妹妹,往后但凡你有吩咐,我云腾万死不辞!” 慕容昀仿佛压根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 “不需要” 云腾“…” 反正想要生气也起不起来。 云朝走过来,他看到慕容昀这样抱着自己的妹妹,觉得十分别扭,怎么好像慕容昀比他们这些亲哥哥还要像哥哥一点,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只要妹妹能活过来就好,云朝说道 “快进去吧” 慕容昀一点头,抱着云沐走入镇国公府。 云沐回到院子里之后,老夫人,三夫人,大夫人,云淑,云溪,等都过来探望她,一时间,青箩院的门口又乌压压的站了许多人,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其他人都被云朝兄弟堵在门外,只有老夫人非要看她一眼才安心,云朝不得不让她进去,老夫人由郑嬷嬷搀扶着进去,见云沐躺在床上,慕容昀陪伴在身侧,顿时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她声音微微颤抖道“阿眉,我的乖孙女,你没事了吗?” 云沐回来后不久,因为身子极为虚弱的缘故,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因此老夫人来的时候,她已经陷入了梦想,回答老夫人的是慕容昀,他压低声音说道 “老夫人,沐沐没事了,你安心吧,毒已经解了” 老夫人心里对慕容昀说不出的感激涕零,她望着眼前挺拔的年轻人,由衷说道 “秦王殿下,你救了阿眉,就是救了老身啊,老身谢谢你了!” 慕容昀摇摇头道“老夫人,沐沐并非我所救,救她的是夜昙寺的无因大师” 老夫人正色道“原来是无因大师,真是我佛慈悲!” 慕容昀点点头,没继续往下说,转开话题道 “老夫人,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答应?” 老夫人道“秦王殿下的要求,老身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慕容昀道“本王想亲手查出那个陷害沐沐的凶手!” 老夫人没有犹豫,当即点头道“好,老身答应你” 第71章 东窗事发 第70章 云家的老老小小被堵在门外,有些是过来看热闹的,有些是出于关心,脸上各有神采。 一会儿,郑嬷嬷扶着老夫人从里头缓缓走出来,身后还跟了那平日里风采卓绝,龙章凤姿,高高在上的秦王,虽然不如往日高贵清爽,然威仪却没有半分折损,修眉长眸透着冷峻的神色,众人仿佛看到了诡异的一幕,瞬间安静下来。 几位胆小的女眷悄悄的将步子往后退回来,其余的都在勉强维持着镇定。 慕容昀步子顿了顿,往前走出一步,随后又转过身来,朝老夫人拱拱手道 “容本王先回府一趟,改日再来府上探望” 老夫人微微欠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凝重的嘱咐小厮送秦王殿下出府,至于两人在屋内说的话,彼此心知肚明,自然是不能声张的。 云朝听到老夫人吩咐后,见慕容昀转身要走,赶紧跟上他的脚步,说道 “子赢,我送你” 他将人送到府门外,李疏在门外等候他的主子,慕容昀脚步顿了顿,回头朝云朝望过来,云朝心里那种感激沉甸甸的压在胸口,他开口道 “子赢…” 慕容昀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赶紧将他的话给打断,淡淡的说道 “感激的话不必再说了,好好照顾沐沐,明日我来府上探望她” 云朝对于慕容昀这种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慕容昀的心思有疑惑,可此时却不方便问出口,眼看着他风尘劳顿,还是另找机会吧,想了想,放弃了心中的想法,此时慕容昀已经大步离开,云朝站在门口,目送他打马前行拐过街角,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回府。 云沐躺在青箩院舒适的床榻上,香甜的睡了整整一夜,到了次日方才醒来,听到床上她翻身的动静,水仙赶紧去将紫绡织金罗帐掀开往玉钩上一挂,俯身过去搀扶她下床,见云沐睁开的一双眼睛水盈盈的,透着一丝睡醒后的娇懒,看气色好像恢复了许多,高兴的说道 “姑娘的气色比昨日要好了许多,多亏了秦王殿下,姑娘才安然渡过这场劫难!” 云沐脑海里闪过昨日慕容昀抱着她下山回到云家的情形,她睡着的时候还看到他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她的手在掌心里不松开,她怔了怔,忽然问道 “昀哥哥,他回府上了么?” 水仙还当云沐是舍不得慕容昀,也不怪姑娘如此,主要是那个冷冰冰的秦王殿下对自家姑娘实在是太体贴了,好的连她这个对云沐贴心照料的丫鬟都挑不出错来,便安慰云沐道 “姑娘,秦王殿下自从西州回到上京,便一直没合过眼,等他回去休息好了,还会过来探望姑娘的” 云沐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她自然不会清楚云沐到底再想些什么,昨日她见到慕容昀心里头欢喜了好一阵,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转念一想,慕容昀这样抛下西州的军政,独身回到京城,是在太不妥当了,若是圣上责罚下来,他又该如何是好? 水仙熟练的伺候她更衣,一会儿绿萼和杜若也陆续的进来了,先是谢天谢地的说了一通,似乎从此就对慕容昀改观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冷面无情的王爷,反而是赞不绝口。 云沐无奈的看了几个丫鬟一眼,只是轻笑摇头。 待她梳洗完毕,便说道 “杜若,你随我一同去一趟书房,我们去拿点东西” 杜若从她的明亮妩媚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冷而锐利的眸光,因为身子虚弱的缘故,她说话的声音比较低,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杜若点点头“好” 书房离主屋只不过百步的距离,很快而人就到了,杜若推开书房的门,先走进去,跟着云沐也走进来,只闻到屋内有股淡淡的幽香在鼻端萦绕,挥之不去。 杜若觉得奇怪,自从小姐中毒之后,书房已经数日不曾有人进来,也不曾熏香,为何这股香味还经久不散,似乎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再看云沐的脸色,似乎比刚才要凝重了几分,她缓步走进里间,然后面南墙而站立,杜若站在她的身后,抬头一看,只见云沐看着墙上的美人图出神,若是杜若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上的美人就是姑娘的亲娘,那日玉姨娘巴巴的送过来讨好云沐的。 杜若凝神一想,似乎也发现了这幅画的不对劲,因为越往近处,香味就越发浓烈,那味道分明就是从这个上面散发出来的。 杜若的眸子猛地瞪的大了几分,难道迫害小姐的…是玉姨娘不成? 云沐看了半响,转过头来对杜若说道 “将图给摘下来收好,这个是证据,咱们得好好留着!” 杜若神色一凛,暗暗咬牙,这个玉姨娘未免也太狠心了些,自家小姐与她无冤无仇,她何故要用这么狠毒的法子来害姑娘,她眼底闪过愤恨之色,走上前去,抬手将美人图从墙壁上摘下来。 正在这时,云沐的眼角刚好瞥见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书房的窗户外面一闪而逝。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凉凉的冷意。 青箩院的事情发生后不久,云府二小姐的院子里,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院子里只有几个丫鬟把守在主屋门口,仔细一听,里头似乎还有人语。 如今云家,郑俏已经不在了,府上只有云浅和云胧这对兄妹相依为命,云浅但凡有点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只能找云胧商量,可她做过的那件事却是一意孤行的,如今东窗事发,也只能盼着亲哥哥对她施以援手。 云浅用帕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惊慌的说道 “哥哥,云沐她醒来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救救我吧,如今云沐已发现那幅画有毒,若是让爹爹知道是我做的,他一定会将我赶出云家的!” 云胧对此虽然不知情,可当云沐中毒的事情在府上传开后,他便猜到是自己妹妹所为,当时他还未妹妹感到高兴,以为两人终于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谁知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招来秦王这么大的一个对头。 毕竟亲兄妹,云胧也不能放着不管,然而事情的棘手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若是秦王也插手,后果一定很严重,其实云胧的年纪比云浅并没有大多少,兄妹二人自幼受郑俏影响,养成一副骄纵又肤浅的性子,明明愚蠢却又自以为是。 云胧叹了口气,扶额细想,抬眸看向云浅,声音低低的问道 “那丫头处理掉了没有?” 云浅马上意识到他说的那个人是谁,红着眼睛摇摇头,她本是答应事成之后将人送走,可是没事情没有办成,自然小秋也是没有走的。 云胧狠狠的皱了皱眉头道 “妹妹,你可是真糊涂,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继续留在府上!” 他说的这个话让云浅马上就慌了“哥哥,我该怎么办?” 云胧的目光里露出一抹狠色,他咬咬牙道 “既然如此,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说着他抬起手臂,横着手掌在脖子上一抹,示意给云浅看。 她们兄妹二人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云浅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当她知道云胧的意图之后,她尽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对一条无辜的性命半点怜惜也没有。 云胧又说道“只要那丫鬟死了,就是死无对证了,你只要认定,画是玉姨娘送的,人是玉姨娘害的就可以了,一切与你无关,知道么?” 云浅始终还有一丝担忧,她皱了皱眉头道 “那若是秦王插手该如何是好?” 只要丫鬟已死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法知道事情是云浅做的,云胧已经不担心了,他神色镇定的说道 “秦王又如何,总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杀人吧,事不宜迟,赶紧去将那丫头处理掉才是最紧要的,要快,一定要赶在云沐之前将丫鬟杀掉!” 云沐因画中毒的事情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传到了玉姨娘的耳朵里,玉姨娘彼时还在屋内弹琴,听到消息之后,心中一紧,手下力道有些重,一不小心琴弦崩断,将她的指腹给割破了,殷红的鲜血顿时就流了出来! 玉姨娘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那幅画在她的柜子里放了数年,怎么会有毒呢,若是真有毒的话,头一个中毒的应该是她才对,又怎么会是云沐。 她知道罪名一旦落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时心中没了主意,开口叫了声小秋,却发现小秋不在,猛地才想起来,昨日开始,小秋便说身子不舒服,跟她告了假,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是…玉姨娘猛地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丫鬟给出卖了! 她顾不得手上的伤,赶紧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起身出去,快步往小秋住的偏房里走去。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连东西都收拾干净了,玉姨娘顿时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惊恐之后,她反而镇定下来,平日里柔弱的女儿,脸上忽然出现一抹狠意,若是如此,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第72章 狗急跳墙 第72章 老夫人关心孙女,上午来看过云沐后,到了下午,又让郑嬷嬷从小库房里拿出几只价值昂贵的高丽参顶着炎炎烈日送过来,万般叮嘱云沐要当心身子,这几日哪里也不能去,只许待在院子里好生将养。 云沐乖乖的应着,眼神透着认真,好像是跟郑嬷嬷保证不会出去一般。 云朝和云腾都来过了,云佑是下了朝过来的,他如今已比云沐刚回府的时候对她好了许多,至少他现在懂得来关心女儿了,而不是冷冰冰的置之不理,虽然她并不知道,爹爹有朝一日,会不会像和云浅,云胧一样翻脸,不过现在她已经渐渐的对往事释怀了许多。 云佑带了许多补品过来,都是从宫中拿回来的,据说是皇上赏赐给她的,云沐震惊之余,未免有些担忧,皇上虽然是久病之身,可他对京城的公侯世家一点也没有放松掌控。 云佑身边几房姬妾以及大夫人,三夫人慕容氏都来过,唯独玉姨娘没有出现。 是夜,福嬷嬷用老夫人送来的高丽参小火炖了一盅鸡汤,用勺子舀了上面的油沫,用描金青瓷白碗盛来给云沐喝,云沐喝了几碗,那人参也的确是个好东西,她喝了参鸡之后,眼见的就精神了许多,到了晚上,还看了半个话本子才入睡。 一切似乎很平静。 入夜,月亮落下了,天地漆黑一片,镇国公府陷入混沌之中,起伏的屋宇仿佛潜伏在暗夜里的巨大怪兽一般,青箩院宁静无比,只有晚风吹动花草带来一阵阵幽幽的香味。 丫鬟们都睡去了,今夜守夜的是杜若,她搬了被子睡在云沐的卧榻之侧,可是她却并没有半分睡意,而是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外面的窗户,她乃习武之人,听觉自然是比旁人要好许多的,一会儿,便听到廊下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来人的脚步比一般人要轻许多,显然是习过武的,可却又比真正的习武之人要重一些,显然此人只会些粗浅的功夫。 杜若看到一个黑影停在窗上,脚步声也止住了,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三姑娘猜的可真没有错,的确有人坐不住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屋外的人耳朵贴着窗户听了半响,确定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了,方才拔出手中的锋利的匕首,那匕首的寒光在黑夜里尤为清晰锐利,她踱步到门口,悄无声息的将匕首伸入门缝中,手上轻轻用力,将扣在门栓给推开,一声细微的响声过后,她抽出匕首,缓缓的推开门,猫着身子进去。 她先进入的是主屋的次间,她将手一晃,火折子遇风而燃,也将那人的模样给照清楚来,她穿着一身夜行衣,脸部蒙着黑色的头巾,看不到容貌,只见发髻高挽,可见是个女子。 她拿着火折子在屋内照了照,只见屋内除了紫檀西番莲花纹半圆桌以及海棠花式三开光绣墩之外,还有一个多宝阁,上面的宝贝琳琅满目,都是比较珍贵的古玩玉器,这些东西一直摆放在屋子里,从未有任何人动过,那幅画自然就不在这里,然后她的目光转向水晶珠帘,脚下没有丝毫迟疑的走过去,帘子轻轻的碰撞声传到杜若的耳朵里,她的手悄悄握住放在身侧的长剑,然后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拿着火折子进来了。 她猛地将眼睛给闭上。 那人显然没料到屋内有个守夜的小丫鬟睡在卧榻旁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缓步走过去,企图先将小丫头和床上的云沐给打晕了,然后再肆无忌惮的寻找。 她拿着火折子照向杜若的脸,见小丫头呼吸绵长,睡得挺熟的,抬手要砍像她的后脑勺,手臂扬在半空中,说迟了那时也快,一只手忽然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榻上的杜若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一脚又狠又精准的踢向黑衣人的小腹! 黑衣人一个不防,被她踢中要害,何况,她的功夫本就不高,这一脚足足将她的身子给踢飞出去,撞到南边的墙壁,“碰”的一声,身子跌落在地上,嘴里发出“哎呦”的一声惨叫。 眨眼的功夫,整个青箩院的灯火似乎在一瞬间都明亮起来,那强烈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紧接着杜若从榻上翻身而起,紫绡织金帐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云沐衣裳整齐的从床榻上下来,一双黑湛湛的眼睛犹如淬了寒冰般射向她。 黑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中计了,她本就只会些拳脚功夫,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渐渐的荒废下来,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万万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杜若显然是个练家子,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咬咬牙,捂着小腹想要站起来逃出去,杜若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迅速的走到她身边,手中寒光一闪,长剑已经抵住她的脖子 紧接着,云沐也走过来,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声音冷厉 “姨娘,夜半三更来我屋子里,不知所为何事?” 显然,她一眼就识破了她。 杜若冷笑,俯身将玉姨娘脸上的黑色头巾给摘掉,露出她苍白而狼狈的脸蛋来。 这个时候,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镇国公府三小姐的闺房内就走入两个年轻的男子,正是深夜未睡的云朝兄弟,两人看到眼前这一幕,脸上是说不出的憎恨与愤怒表情。 随后,云沐将手里的美人图给掷在玉姨娘的身边,她冷冷笑道 “姨娘可是在找我娘亲的这幅画?” 玉姨娘自幼在上国柱府长大,与她亲娘同吃同睡,会点拳脚功夫也不足为奇,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一味装可怜柔弱的女人,居然做出这等大胆的事情来,看来是被逼的狗急跳墙了吧! 玉姨娘看着画上的美人依然是浅笑盈盈,栩栩如生,仿佛依然是多年那个容颜如画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怔怔的看了半响,忽然“哇”的一声,失声痛哭起来 “沐姐儿,姨娘错了,姨娘不该送这幅画给你,毒不是姨娘下的,姨娘当真从未有过害你之心” 云沐还未来得及将事情完全查清楚,整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动手脚她也不清楚,为了抓出这下毒之人,她只好用这一招请君入瓮的方式,谁知道这个人却是玉姨。 她心里头凉凉的一片,玉姨娘的话,她当然是不信的,冷声道 “姨娘这番话,说与爹爹去听吧!” 次日事情就传到云佑的耳朵里,他自然是不能容忍小妾在府上做这些下作的手段,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问清楚才能定罪,此事非同小可,对嫡女投毒之时,整个府上都很关心,因此云佑在审讯玉姨娘的时候,一家子老老小小都没有缺席,连素日里不管这些是非的大老爷云仁,以及军务繁忙的三老爷云佐都来前厅。 云佑坐在大厅主位上,云沐兄妹站在厅内,玉姨娘跪在地上嘤嘤的哭泣,她用帕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自己辩解道 “老爷,妾身自幼跟着朱夫人,夫人待我情深意重,从未将我当做丫鬟看到,亲姐妹一般的对待,这些年夫人虽然过世,可妾身一直铭记在心,三姑娘乃夫人和老爷唯一的女儿,妾身拿她当亲生女儿来疼还来不及,怎么会狠心对她下毒呢,老爷,妾身当真是被人陷害的,请老爷找出真正的凶手,还妾身一个清白啊!” 云佑一直以来都会给玉姨娘几分薄面,的的确确是看在她伺候朱柳这么多年的份上,何况给她脸也是给老夫人脸,可如今这个平日里默不作声几乎让人会忽略她的姨娘,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女儿下毒,云佑的眼里露出深深的失望之色,他冷眼看着玉姨娘道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既然说你是清白的,那你拿什么来证明你的清白!” 玉姨娘抬起一张哭花了的脸蛋,泪眼朦胧,见云佑似乎还没有完全给她定罪,脑海里亮光闪过,她似乎是在洪水中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急切的说道 “老爷,妾身身边有个叫小秋的丫鬟,此事是她是完全知情的,老爷只要将小秋找来问个清楚便知,若是妾身当真害了三姑娘,情愿天打雷劈,以死谢罪!” 话说道最后,她眼里竟然露出一丝罕见的狠绝和坚定之色,云佑见她肯拿自己这般赌咒,猛地一震,眼底露出半信半疑之色,他脸上的锐利并不减半分,冷冷道 “既然你敢发誓,那就将那小秋叫过来与你当面对峙,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玉姨娘这般为自己辩驳,云沐和云朝兄弟,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很显然,他们也并不相信,玉姨娘会做这么一件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云胧和云浅脸色也极为冷静,因为他们也相信,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在找到小秋,因为她已经消失了,死无对证。 第73章 受人指使 差人去找小秋的下人不多时就回来了,说是将府里外都寻过了,不曾见到小秋,很显然就是畏罪潜逃了,玉姨娘更是百口莫辩了,找不到小秋就没法证明她的清白,她心里头后悔莫及,千不该万不该乱了方寸,跑到青箩院里去找那幅画。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玉姨娘的身上,屋内的气氛极为压抑,云佑的脸色暗沉的可怕,云佑身边的姬妾,有个把平日里和她过不去的,正好有机会落井下石了,见云佑迟迟没有说话,便开始煽风点火了 “如今小秋没了,该不会是姐姐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了吧” 那人说话极为刻薄,声音尖尖细细的,细眉三角眼,鹅蛋脸儿,肤色白皙,也是云佑的妾室,她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见玉姨娘倒霉似乎很高兴似得。 玉姨娘浑身都在发颤,抬起哭红的双眼瞪过去,咬牙道 “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那许姨娘还要再说,被云佑低喝一声给打断了 “好了,别说了” 这段日子,府上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先是郑俏对云朝下手,再是云沐中毒,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已经让云佑有些不胜其烦了,另外让他极为痛心的是,对他的子女下手的,都是自己的妻妾,自己风流半生,总算是糟了报应,尝到了恶果。 想到众众往事,终究只应了那一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此时他反倒生气不起来,重重的叹了口气,颇为失望的说道 “阿玉,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要说!我云佑待你不薄,夫人过世这些年,我将你养在院子里,一来是怕你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而来也是想要给你一个归宿,让你安享晚年,谁料你却是这等蛇蝎心肠,对我的女儿下手,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 那许姨娘又在旁边添油加醋,很是气愤的说道 “没错,这样的人就该将她送到衙门里去坐牢!” 老夫人听得这多嘴的长舌妇没脑子一般在旁边说这句话,将她瞪了眼,冷着脸道 “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云沐在一旁看着也暗暗称奇,看玉姨娘这悲戚的神色,好像事情当真与她无关一般,难道是她们误会她了,或者有人也给玉姨娘挖了一个陷阱,等着她往下跳,这玉姨娘太蠢了,正好成了替罪羔羊,想都不用想,这府上最希望看到她死的人到底是谁! 云沐沉吟了一会儿,正在想该如何找出幕后的凶手,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下人从外头进来,躬身对正坐的云佑说道 “老爷,秦王殿下来访,还待了一个人过来,说是老爷想见的人!” “秦王?”云佑的脸上一丝诧异闪过,显然是没料到秦王会忽然造访,且莫说他带的人是谁,如今秦王是云沐的救命恩人,他断然没有理由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吩咐下人赶紧将人给带进来。 听到秦王来了这个消息,屋内的众人神色各异,老夫人平静如常,云沐和云朝兄妹倒也一时没明白慕容昀为何不偏不巧这个时候过来,云浅兄妹的神色变了变,内心忐忑起来,不知这秦王登门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关,反正觉得秦王殿下来者不善。 一会儿的功夫,下人便将慕容昀领进来了,他身后还有一个侍卫,肩上扛着一个□□袋,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慕容昀进来见过礼之后,老夫人便命人在身侧摆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慕容昀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织金立蟒纹宽边直裰,头戴玉冠,脸上的胡子被刮的干干净净,倒是又恢复了昔日如同芝兰玉树般的气质,只是一双狭长的眸子,却始终如同数九的寒星般,让人看着遍生凉意。 云佑转过身子,对他拱拱手道 “秦王殿下,你说给下官带来想要见的人,不知是谁,可否叫来堂前一见?” 慕容昀端起丫鬟刚才奉上的茶水,用盖子将茶沫子拨了拨,低头轻轻的咂了一口,随后放下,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带着一丝不知是讥诮还是什么的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说道 “此人就在堂上!”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的,正好让堂上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到,众人皆露出疑惑之色,屋内并没有什么陌生人? 慕容昀不紧不慢的对李疏说道 “将袋子打开,让云大人看看” 李疏领命,将肩膀上的袋子给放下来,众人只听到“碰”的一声,一个重物落地,随后李疏迅速的将袋子打开后,里面居然露出一个人来。 是个挽着双环髻的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正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当看清这个少女的脸蛋时,众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惊骇之色,因为这个人就是她们要找的小秋,玉姨娘身边的丫鬟。 李疏嘴角轻轻一勾,朝云沐说道 “三姑娘,可否借一杯冷茶水给在下?” 云沐点点头,转头吩咐水仙将桌上放凉了的冷茶给李疏。 李疏接过茶水,将盖子揭开,兜头就泼在小秋的脸上,冷水泼下去之后,小秋马上就醒来了,睁开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屋内的众人。 待看清云佑暗沉的脸,顿时打了个机灵,彻底清醒过来,她见姨娘跪倒在地上,周围的人都用一双眼睛看着她,她的目光移到云浅的脸上,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打了个哆嗦,脖子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云朝道“小秋,是不是玉姨娘指使你给三姑娘下毒的,从实招来,否则别管做老爷的狠心!” 小秋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好在大难不死,如今总算是将什么事都看清楚了,想起那些事情,顿时心如刀割,那个男人简直禽兽不如,自己愿意抛弃一切与他天涯海角相随,可他却为了银子,居然听人差遣,要将自己给杀掉,她钟爱的情郎,最后居然返过来咬自己一口,所谓这人世间最痛心的事情,莫过于情人刺来的匕首,她万念俱灰,若非秦王殿下出手相救,她这条命早就没了。 她知道她该做什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正色道 “老爷,不是玉姨娘的错,是奴婢一时糊涂,受人指使陷害三姑娘,这才让玉姨娘受累,奴婢鬼迷心窍害了三姑娘,所有的错让奴婢一人来承担吧,请老爷饶过姨娘!” 果然是受人指使,云佑气的将一巴掌拍在案桌上,他双眉倒竖,怒道 “好个大胆的丫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小秋将目光看向云浅,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恨意,她将通红的双目瞪着她说道 “事到如今,二姑娘,你还是不肯承认么?当初奴婢的把柄落到了你的手中,奴婢怕你拆穿我,只好被迫听你的话,任你驱使,是你让我在美人图上涂上至毒之物,还唆使玉姨娘将画送到三姑娘的院子里,当初你们告诉奴婢,那只是普通的香料,可谁知三姑娘闻了之后会中毒,若是当初奴婢知道你一心想要害三姑娘,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答应你的!” 云浅自小秋出现之后,便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妙,如今也是勉强维持着镇定,此时小秋疾言厉色的一番话,仿佛是惊雷般在厅内炸开了,众人的眼里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是无法相信,云浅会对自己的妹妹用这么狠毒的方式。 云浅浑身都在发抖,可是她不能承认这些事情,若是她点头了,她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心慌,她的眼珠子仿佛要瞪出来一般,铁青着脸,咬牙道 “你这个贱丫头,你胡说,你这般污蔑我,到底有什么意图,你说我指使你中毒,可有证据?” 然后猛地站出来,跪倒在地上,仰头对云佑说道 “爹爹,这个丫头肯定是受人指使,栽赃给女儿,女儿绝对不会下这般毒手,请爹爹为女儿做主!” 云沐这下终于是明白过来了,没想到慕容昀连这种事情也能查得出来,若非他将小秋给带回来,恐怕云浅又要轻轻松松的逃过这一劫了,云浅犹自替自己辩解,云沐一阵作呕,想起两辈子的仇怨,她心里头的怨恨和不甘,全部涌上心头。 她的手在袖子底下紧紧的握成拳头,她受了多少委屈,只有自己知道,想着心中一阵酸楚,眼泪瞬间就盈满眼眶,她咬咬唇,站出来跪在地上,抬手抹了抹眼泪 “爹爹,女儿自回到府上,接二连三的便遇到许多的意外,这一切全都拜姐姐所赐,姐姐是恨不得女儿去死啊,女儿不知道到底是为何得罪了姐姐,她要这般置我于死地?” 云佑看着小女儿垂泪,一张小脸苍白没有血色,想到这段日子她受的苦,心里头便多了几分怜惜,他神色缓了缓,说道 “阿眉放心,今日这件事情爹爹定然会给你讨个公道,往后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第74章 败坏门风 云浅对云沐曾经做过那些让人不以为耻的龌蹉事情,只是没有对外声张,镇国公府的众人却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又有小秋的指证,云浅更加洗脱不了嫌疑,云沐又这般委屈可怜,几乎所有人的心都在向着她。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云浅的身上,愤怒而失望,更多的是心痛,好端端的同胞姐妹,为何会弄到这步田地,非要你死我活才行。 老夫人捶着胸口,苦不堪言。 云浅仍然不知悔改,使劲的替自己辩解 “爹爹,我真的没有…我可是你的亲女儿,岂能凭着一个丫鬟的只言片语就给女儿定罪呢” 小秋被云浅害的这么惨,经历过一次劫难,差点丧命,最爱的人要拿自己的命去换赏钱,这一切全部拜云浅所赐,她这口气咽不下去,戳穿云浅道 “老爷,小秋说的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谎话,就让小秋下地狱,老爷若是不信,可招来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蓝玉,一问便知,这一切都是蓝玉奉命来与指使奴婢做的!”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蓝玉的身上,蓝玉脸色一变,“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 她并不承认“老爷,奴婢根本没受到谁的指使,是这个丫头胡说八道,老爷,二姑娘是您的亲女儿,你难道连亲女儿都不相信么?” 慕容昀自始至终冷冷的睨着这些人,从他让李疏放出小秋之后,便没有再说话,是想看这些人到底怎么演戏,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的的确确是看了场戏。 上辈子,云沐成亲之后,他与她常常有往来,云沐偶尔跟他提起定国公府上的事情,她受了很多委屈,慕容昀暗中派人调查过,这个叫蓝玉的丫头,便是上辈子亲手给云沐投毒的那个,眼看着仇人在眼前,就算云沐能忍,他亦要将心爱之人所受的罪从这些人身上讨回来。 云佑还没有说话,慕容昀便淡淡的开口道 “云大人,当日我送沐沐从夜昙寺回来之后,老夫人曾答应本王,让本王参与此事,若本王插手,不知云大人可否有异议?” 秦王殿下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今日居然还想插一脚他的家务事,云佑心里头有几分不悦,然看在他救了女儿的份上,老夫人又亲口允诺过,便只得退了一步,拱拱手道 “但凭秦王殿下吩咐” 此话一出口,云胧,云浅,以及跪在地上的蓝玉神色皆变,刚才还试图维持镇定的蓝玉,此时身子已经在轻轻的发抖,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仿佛褪了血色一般。 慕容昀的眼睛轻轻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蓝玉,他的眸子狭长,睫毛微微的垂着,遮住了半边眼眸,然而那露出来的眸光,却如淬了寒冰一般冷厉,让人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蓝玉的牙齿已经开始打起哆嗦来。 慕容昀吩咐李疏道“李疏将她带下去,严刑逼供,直到她说为止!” 众人皆知秦王手段狠辣,虽然远居在西州,然而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依旧让人对这位西州之王敬畏有加,如今听说他要对蓝玉严刑逼供,心里头不由得打了个突,闻之色变,居然对女人也下得了手,他也真是残忍冷酷。 李疏领命,走到蓝玉身边,他勾起嘴唇冷声道 “蓝玉姑娘走吧,在下会的刑罚有上百种,都是新鲜罕见的,咱们一种种的来试,直到你肯说出真相为止!” 蓝玉早就知道这秦王殿下根本就是个恶魔,他视同人命如草芥,他根本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蓝玉的瞳孔猛地缩小,眼底里也露出几分惊恐之色,近在咫尺的李疏,更是让她如临大敌,她摇着头道 “不,我不去” 可李疏会怜惜她,抓住她的后领就将她整个人都提起来,蓝玉一阵恐慌,她瞥见李疏嘴角冰冷如修罗般的笑意,忽然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的摇头,情急之下将心里头憋着的事情尽数说出口 “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你要对我用刑,小秋说的没错,一切都是二姑娘指使的,奴婢只是受二姑娘差遣,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吧,她嫉妒三姑娘最得老爷宠爱,她想害死三姑娘,便指使奴婢利用小秋给三姑娘下毒!求老爷饶命啊,奴婢是无辜的!” 她的话刚说出口,众人深吸了口气,这种恶毒的事情简直让人心惊胆战,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简直让人胆寒。 李疏松开手,将蓝玉瘫软的身子扔在地上,退到一旁,慕容昀默不作声的听完这一切,神色始终都平静如常,他开口道 “云大人,如今已真相大白了,若云家有此恶女传出了,恐怕会让京中之人不耻,往后还有谁敢娶云家的女子?” 说话虽然难听了些,可这个道理是没错的,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不然,云家的声誉可就毁于一旦了,云佑神色一凛,目光落在云浅身上。 他眼里的表情,是沉沉的失落,又有些羞愧,他云佑虽然一世风流潇洒,可胜在为人磊落光明,可他一手栽培疼爱的女儿却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来,就算是女儿,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触犯他的底线,云佑这次也是狠下心肠来,他冷冷盯着云浅 “你既然容不得妹妹,那往后也是不能继续待在府上了,这种残害同胞,毒杀姐妹的事情,自云家先祖到如今百年,前所未有,这等败坏门风,欺师灭祖的事,你也做得出来,我云家怎么生出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养不教父之过,没有教好你,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是,然而,你终究是我的女儿,你所犯之错,我这个当爹的应该承担一半的责任,你明日就去乡下的庄子吧,往后我云佑再没有你这个女儿!” 他的话沉稳缓慢的说出口,砸在云浅的心头上,仿佛有千斤之重,云浅顿时感觉天都塌了,从小到大,爹爹就没对他做过这等绝情的事情来,云浅忽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惨烈的叫了一声 “不…” 她跪爬到云佑的身边,抱住他的膝盖道 “爹爹,我是您的女儿,我不走!” 云佑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样,无情的说道 “我云佑没有你这等恶毒的女儿!” 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她给踢开。 云胧看着妹妹受到惩罚,原本想要站出去求情,可看到云佑如此绝情果断,知道再难改变云佑的心意,若是自己贸然站出去为妹妹求情的话,说不定还会让爹爹对自己产生反感的情绪,他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动,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为了自己的前程,也只好牺牲妹妹了。 云浅的身子被她甩了出去,她无力的跌倒在地上,正好身边云朝扶着云沐站起身来,她仰起头见到云沐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刚哭过的白嫩脸蛋,如同雨后的梨花一般,惹人怜惜,云朝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妹妹轻轻的擦掉脸上的泪水。 云浅心中的恨意,陡然暴涨起来,她的眼里迸出恶毒的光芒,她将牙齿咬的“咯吱”做响,若不是云沐,她何至于到今天这不田地,越想越是恨,她将心一横,既然她要被赶出云家,那她也让云沐不好过,迅速的从头上拔出一根金簪,站起身,朝云沐刺过去。 众人惊呼了一声“小心!” 云朝只顾着给云沐擦眼泪,倒是没注意旁边的事,等到她看到云浅握着金簪刺过来,赶紧将妹妹整个脸蛋护在怀里,抬手企图抓住云浅刺来的金簪。 说迟了那时也快,慕容昀眼角一瞥,将小茶盅上的茶盖拿起,手上一掷,云浅听到“咔嚓”的一声响,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意,随后手指松开,金簪掉落在地上。 她的手腕垂落下来,再也抬不起,惊恐的盯着慕容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男人,居然用一个茶杯盖子,生生的将自己的手腕给打断了。 紧接着,她听到慕容昀冰冷的声音 “二姑娘,今日看在云大人的份上饶你一命,若有下次,断的可不是手腕这么简单了!” 云浅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事后,该散的人都散去了,云浅被云佑让下人带走关起来,这是她在云家待的最后一日,没有谁会再去为难她,老夫人被慕容氏和王氏扶着离开,屋内也只剩下云佑以及云朝兄妹,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萧琤。 云佑道了声谢“秦王殿下对小女有恩,小官感激不尽” 慕容昀倒是没觉得云佑会出自真心的感激自己,只是客气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云大人,醉花阴三十年前便已经消失了,传闻这种□□最后一次出现在皇宫,云大人对这个药的来历难道不想查清楚么?” 云佑目光一沉,敛眸道“此事下官心里有数” 慕容昀见他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微微的勾了勾唇 “云大人,若他日有人对云家不利,别怪今日本王没有提醒你” 第75章 假仁假义 第75章 云家的事情一了,慕容昀不做停歇,去皇宫里给皇上请罪。 皇帝如今常居在养心殿内,甚少在宫妃的寝殿里留宿,最主要的原因是身子不大爽利,另外皇宫的妃嫔也并不多,皇上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是清心寡欲的。 巍峨宫殿,金瓦红墙,慕容昀解下身上的佩剑交给禁卫军,龙行虎步走入养心殿呢。 到了宫殿门口,小黄门先进去通传,一会儿功夫便出来了,在慕容昀面前躬着身子,嗓音尖细的说道 “秦王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慕容微微颔首,大步跨过门槛。 皇帝在养心殿的冬暖阁内,慕容昀进去的时候,见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穿象牙色云龙纹锦袍的男子端坐着,面前的书案上摆着一堆的奏折,屋内却还有另外一个人,身穿深紫色圆领斓袍的年轻男子,头上带着幞头,面若白玉,不正是门下侍郎程婓。 慕容昀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遂将目光移开,行到书案前,单膝跪地,给皇帝请安 “臣弟叩见皇兄” 慕容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面色虽然苍白,可眼底沉沉的,有种不怒自威的神色,哪怕通孱弱,也无人敢冒犯他。 他神色不动,淡淡的说道 “皇弟,你为何又回来了?” 在封地的王爷,如果不经过皇上的命令,便回到京城,那可是涉嫌谋逆的大罪,皇帝完全可以因此给慕容昀定一个死罪。 慕容昀料定他回京的事情瞒不过皇帝的耳目,若是就此离开,显然太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所以他选择进宫来面圣,他也知道自己断然是不会折在这件事情上的。 慕容昀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将自己为云沐返京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感情的事情不惜坏了规矩,或许还不会让人疑心他有什么野心。 慕容昀虽然没有说云沐中毒的事情,可程婓听到他回来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顿时就有些恼怒了,感觉秦王殿下是当着皇帝的面让自己难堪,皇帝没什么反应,他却好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猛地跪倒在地上,说道 “陛下,秦王殿下不经陛下旨意,私自回京,此乃对陛下的大不敬之罪,若是长此以往,谁还会将陛下放在眼里,秦王殿下蔑视皇权,陛下应当予以惩罚,以儆效尤!” 慕容昳似乎并不意外程婓的反应,他微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然后,手掌虚握成拳,掩唇轻咳了一声,隔了会儿,皱了皱眉头道 “秦王与朕乃一母同胞的兄弟,这天下是朕与秦王的天下,凡我大燕的国土,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回京城有何不可?” 皇帝的声音里似乎透着几分不悦,好像不愿意别人说他兄弟的坏话。 程婓还未娶到云家女,便有被人带了绿帽子的嫌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仍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皇上,秦王殿下虽然与您是一母同胞,您与殿下感情深厚,可先帝的皇子众多,被封为王的也不少,若是天底下的王爷都如秦王殿下这般,不顾法度,肆意妄为,岂非都要效仿秦王殿下这般无所顾忌,想来京便来,不想来就走,今日独来独往尚可,若是他日带着封地的上万将士来京,岂不是让天下大乱,臣以为这不是件小事,秦王殿下贵为皇上亲自,自当为天下王爷之表率才是,实在不该犯这种错误!” 话音刚落,便听到龙椅上穿了一声恼怒的低呵声 “程婓你放肆,秦王的名声岂是你能随便辱没的!” 慕容昀冷静的看着二人唱这出戏,他只是跪在一旁,并没有出声,程婓是皇上的心腹,这点他比谁都清楚,皇上对他的疑心早已有之,心里头防备着他,可又不得不靠他来震慑安国公一党,表面上又极力的表现出仁义的样子,来安抚住他。 所谓兄弟之情,在权利面前也是个不值一提的东西。 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之色,既然皇兄愿意演戏,他这个兄弟也自然要配合才是,他抱拳拱手道 “皇上,程大人说的没错,臣弟有罪,请皇兄责罚,若皇兄不责臣弟,岂非让天下都知道,皇兄护短,臣弟罪不可恕,可不能辱没皇上的一世英名” 正在这时,外头的小黄门小步急趋进来,十万火急的说道 “皇上,镇守梁州的护国将军高凌快马加鞭送来紧急军报,请皇上过目” 慕容昳神色一凛,道“赶紧呈上来!” 原来北边的戎族犯境,半个月前,已经攻下了梁州十三郡,戎族乃大燕劲敌,多精兵良马,兵器优良,将士皆凶悍异常,骁勇善战,先帝在位时,曾经攻下整个梁州,当时朝中派出十万大军都不曾将他赶出大燕国境,彼时大燕西边与北边都要强敌环伺,无奈之下,只得派人过去求和,拿出了半个国库的银子才将梁州城给收回来。 今上在位时,曾派秦王带领西州兵马,去北边与戎族作战,那年的秦王只不过才十五岁,屡次用奇计,将戎族的五万骑兵打的片甲不留,远逃北漠,至此边境平静了四年,如今,居然再次来犯梁州! 皇帝握着那封军报,指节微微发白,眼底冷锐的眸光让人看着有几分胆寒。 要击退戎族,必须要有慕容昀才行,这点他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当机立断道 “王弟,如今戎族来犯,半月前梁州十三郡已经被戎族占领,朕命你急速赶回西州,领军十万,往北取道平州,直入梁州,击退戎族,将功抵罪!” 这下,程婓亦无话可说,只能忍气吞声,将怨恨憋回肚子里去。 慕容昀领了旨意,轻轻松松的离开皇宫,他对出兵梁州的事情半分也不意外,早在十天之前,他就得到探子的消息,戎族攻入梁州城,如今梁州城时水深火热,沦陷的岂止十三郡,怕是那梁州的守官高凌怕皇上怪罪下来,因此才谎报只有十三郡。 慕容昳虽然忌惮他,可也不至于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立马就将他无故入京的事情压了下来,说的好听点就是将功折罪。 此次出征,最快也得两年才能回来,这点他是心里有数的,上辈子的俩年后,心爱的女人已嫁给他人为妻,慕容昀想到与云沐又将别离,心里头竟然有了几分忧愁滋味,在心头上酝酿辗转,这辈子云沐虽未必还未嫁给程婓,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若是可以,他真想带着她一起远走高飞,一辈子守在她身边。 他收了圣旨,回府上在书房沉默的待了一阵,入夜之后,便衣穿黑色,悄悄的潜入了云家那娇人儿的青箩院中。 夜里清凉,月光洒落一地,青箩院院子里挂着不两盏红色的灯笼,将庭院照的雪白发亮,系在树枝上的彩色绸带在风中舞动。 许是花草萦绕,草木成荫的缘故,她的院子里比其他地儿都要凉快许多,纱窗外头一阵幽幽的晚风吹入,伴随着的是一浓郁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她刚沐浴完毕,散着乌油油青丝,赤着脚坐在挨着窗子放置的美人榻上,顿时觉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都舒爽无比,那窗户是半开着的,窗外又一轮清亮的明月挂在天上,云沐无意识的偏头去看那月亮,猛地发现一人站在窗外的月光底下。 “昀哥哥” 云沐惊讶的唤出口,她的话音刚落,慕容昀一手撑在窗台上,身子轻轻一跃就进来了,屋内的丫鬟水仙和杜若都还在,杜若的脸色有几分古怪,水仙则不然,吃惊的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合拢。 水仙也知道慕容昀与云沐是郎情妾意,可是这样明目张胆的也并非头一次,秦王殿下的作风还真是放肆大胆,可偏偏自家小姐还这般高兴,水仙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自觉性高的杜若过来拉扯着往外走,水仙本来老实,还要说话,全部给杜若一个眼神给堵回去了,走吧。 随着门轻轻的合拢声,屋内只剩下两个人,慕容昀展臂,轻松的将云沐搂在怀里,顺势坐在她身下的美人榻上。 慕容昀搂着她娇软的身躯,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收紧了双臂道 “沐沐,明日我要出征,两年后方能回来,这两年的时间,不在你的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 云沐仰头看他的脸,见他无端眼底竟露出几分惆怅来,还当他是为自己在担忧,便宽慰他道 “昀哥哥这倒不必担心,府内有哥哥护着我,如今又没了二姐姐作怪,我往后的日子可要舒心不少了!” 怀里的人离及笄还差一年的时间,可也是渐渐的长了身子,有几分妙曼青涩的滋味,慕容昀见她的神色里仍是有些懵懵懂懂,心里头有些无奈,好歹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怎么他的沐沐好像仍然像个孩子一般。 第76章 我心如故 慕容昀思及两日后就要启程往西州,低头睨着怀中玉肌香腮的娇人,一时难舍,暖黄的灯光下,她的一双眸子纯黑若琉璃,透着水润的光,慕容昀低头深深的看着她的脸,乌黑的长发衬着皎白的肤色,黑白的颜色倒是越发分明,粉嫩的樱唇润泽柔软,离别的前夜,他自然不能错过一亲香泽的机会,情难自禁的捧住她的脑袋,青丝缠上他的手掌,俯身将那嫣唇含住,在嘴里细细的品尝。 勾的她的丁香小舌戏耍了一会儿,吃够了红唇上的香泽,才意犹未尽的将她放开,云沐娇喘吁吁的被他搂在怀里,慕容昀的手一下下的抚着她颊边的青丝,抬头一看,他的眼底再也也不是刚才的温情脉脉,如同暗潮涌动的深海,晦暗难测,云沐暗暗心惊,她不知什么时候,被慕容昀抱在身上,腿间不知何时被一个坚.挺之物给抵住了,她微张着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岂料她这模样儿,倒更是让慕容昀有些难以把持,那只抚摸她乌发的手掌,不知何时来到胸前,压着那酥.软饱.满之物,隔着抹.胸柔软的布料,不轻不重的抚.摸,云沐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刚要抬手来推开他,他的动作倒是更快,空出来的手飞快的扣住她的手腕,身体往前一倾,将她整个压在美人榻上。 窗子半敞着,仰头还能看见外头偷窥的月光,风清朗月,她们却在做这种事情,她的脸一热,慕容昀则轻轻的吻上她素白的脖颈,细细密密的一路而下,直到胸口的位置停下。 云沐被他制住双手,可腿与嘴巴却还是能动的,她内心挣扎了一下,她又并非真的是十四岁的少女,对慕容昀又有些情谊,其实…也没那么不情愿么 娇人冰肌玉骨,这般两厢轻轻偎着,每一次轻抚都在刺激着他,血液里有凶猛的野兽在咆哮叫嚣着,可是他又必须极力的克制,隐忍,因为他还不想过早的伤害了她。 两人纠缠间,她外头穿着一件粉色的长衫忽然顺着香肩滑落到了手肘处,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圆滑如珠玉般的香肩,被月光照着,简直如同发光的柔和白玉一般。 慕容昀一阵心惊,抬头将滚烫的吻落在她的肩头上。 那双手却利索的扯开她抹胸上的系着的带子,云沐感觉胸前一凉,下一面,那白兔儿便落入粗糙的掌心里。 他虽极力克制,然那汹涌澎湃的爱意却依然喷薄出了不少,佳人微张着檀口娇.喘如幼莺,泼墨般的乌发散乱的铺在美人榻上,他自尽兴的将佳人好好的爱抚了一番,这才将她放开。 低头一看,云沐的脸上透着一层胭脂般的红润,额头上香寒涔涔,慕容昀身下那儿却仍然精神抖索,云沐脸蛋发烫,羞愧匆匆将敞开的衣裳给拉拢,挡住胸前泄露的春.光。 将他的身子推开,背过身去,手上飞快的将兜衣穿好,等了一会儿,慕容昀那股难受劲儿也渐渐消退了几分,他抬手将云沐给扳过来,再次将她禁锢在怀中,声音低哑的说道 “沐沐,我这一去怕得两年时间才能回来,你等我回来娶你,我不许你嫁给别人。” 云沐偏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水盈盈的妩媚勾人,她微撅着红唇道 “如今我的身子和心都是你的了,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不管你去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我心如故,可这两年分离,你远在梁州,与那戎族作战,保卫我大燕子民,自是男人本色,可别将我给忘了,你若是忘了我,我便嫁给他人” 慕容昀听她细细的叮嘱,那小模样儿倒是有几分为妻子神态,不由得一笑,抬手轻轻的捏了她的脸颊,说道 “我便是忘了天下人,也不会忘记你,你尽管放心” 云沐听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心里头有了一丝丝的甜蜜,慕容昀忽然收紧了手臂,说道 “沐沐,你云家女儿虽与定国公府有婚约,可却并不是非你不可,你往后离程婓远一点,他可是一直有娶你这种非分之想” 前世种种,两人心知肚明,云沐听他说起程婓,心中猛地一痛,想起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儿,她知道慕容昀担心什么,不是怕她对程婓还有旧情,而是怕程婓用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她就范,她靠在他的怀里,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冷意 “我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会嫁给他” 慕容昀将她身子转过来,搂在怀里,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道 “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对他” 他离开上京,最担心的便是云沐会做那些傻事,如今云浅已经离开,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程婓了,云沐能重活过来,全凭着那股子执念,那些深深埋在她心底里的仇恨和痛苦,迟早让她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出乎意外,云沐居然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双手缠住他的腰身,往他胸前拱了拱说道 “我答应你便是” 随即打了个哈欠,一脸睡意上来。 慕容昀这才稍微放心下来,眼看着他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月上中天,已经温存了许久,是时候告别了,他抱着云沐走到床榻边,将她的身子放下,再次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说道 “早点睡吧” 云沐也的确有些累了,在他的注视下闭上双眼,没多久便陷入黑甜的梦乡里去了。 直到耳边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慕容昀这才起身离开,轻手轻脚的出门,在外面遇见两个一直守候的奴婢,吩咐二人将小姐好生照看着,然后才离开。 皇上秘召秦王回京,封为征北大元帅,以云腾,云佐为副将,率兵三万从京城出发,当然,靠三万将士定然击退不了凶残的戎族,好在秦王已经修书回西州,让西州守将带领骑兵五万出发,在平州与京城前去的兵马会合。 秦王率兵讨伐戎族瞬间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倒是让一干热血男儿十分兴奋,对秦王敬畏之余,还多了几分赞赏和敬佩。 三日后,秦王领军出城,云佐叔侄为左右副将也一同前行,云家先是在家里头被云腾叔侄设了饯别的宴席,然后,云朝带着两个妹妹,为云佐和云腾送行,一直送到城门口,慕容昀和三万将士已经整装待发,见云家这边一辆马车随着两员大将一起出来,慕容昀挥了马鞭子,打马上前,这个时候,云沐似乎受到什么感应一般,将马车的车帘给掀起来,目光紧紧的落在那逆着日光而来的雪甲银盔的男子身上,慕容昀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并不曾上前说话,与马背上的云朝拱了拱手道 “清辞,就此别过” 云朝拱手道“微臣盼着殿下早日得胜归来,咱们再开怀畅饮” 慕容昀点点头,朝云腾两位朗声说道“走吧”,“驾”的一声,纵马前行,云腾和云佐也赶紧跟上去。 人都来齐了后,随着慕容昀一声令下,三军出发了,只见不远处,马蹄声如奔雷,一会儿,尘埃四起,遮天蔽日,三军整齐前行。 等了许久,知道大军消失在视线里,云朝才调转马头,吩咐车夫赶车回城。 也就是慕容昀走后不到一日,程婓便来了镇国公府。 云佑对才华横溢的外甥一如既往的赞许有加,和他一同品茶赏花,倒是比和自己的亲儿子相处还要畅快几分。 程婓讨了云佑的欢心之后,便找了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来了云沐的青箩院中。 青箩院中,草木葳蕤,凉风有性,他信步走到廊下,吩咐丫鬟进去通报,云沐听说是他来了,自然是不大乐意,她本就不想见他,慕容昀前不久才嘱咐她少于此人往外,如今句句还在耳边,只说是身子不适,让丫鬟出去将人给打发了。 程婓见佳人不得,却并没有因此离去,反而跟出来传话的杜若说道 “事关秦王,表妹若是不想说,我便走了” 杜若虽然有几分疑惑,可看着这门下侍郎一脸正色,倒是不像说谎,便回去又跟云沐说了一次。 果然,这次,云沐答应了。 程婓进来后,见她正在临摹一幅前朝赵梦溪的秋郊饮马图,见他进来便将手头的笔放落下来,佳人绝丽的姿容越发耀目了,如今她方十四岁,若是再过两年及笄了,也不知是怎样一番的惊心动魄。 “果然,只要提到秦王二字,表妹才肯见我” 云沐马上就明白了,“秦王”只是程婓为了见她的一个幌子,堂堂定国公,居然也能这般厚颜无耻,当下就拉下脸来,怒声道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程婓见到她这个反应,更加来气了,冷声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王做的那些事情,云沐,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女人,你和其他的男人纠缠不清,到底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他越是生气,越是老羞成怒,云沐居然有几分快意 “你大可不必娶我这种女人,免得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程婓被她气的不轻,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可打云沐他自然是舍不得的,只好被气的拂袖而去。 杜若几个看到气冲冲的跑出来的定国公,一脸莫名其妙。 第77章 惊鸿一瞥 自此以后,又是两年光景,这上京城倒是比两年前要繁华了许多,镇国公府的马车从紫陌大街上穿行而过,那是一辆宝顶华盖,四面垂着素白轻纱紫檀车厢的马车,车壁上刻着细致的花纹,并没有多余的饰物,素雅简洁,影影绰绰的能看到里头佳人的妙曼倩影,马车疾驰而过的时候,只恨不得那轻纱扬起来更高些,能一睹佳人绝顶的姿容。 常在街边的人,熟悉这马车的来历,便是那镇国公府三小姐独有的,每日由护卫护送去书院,簪缨世族的云家后辈子嗣当中,虽有惊才绝艳者,却并不高调,只这十三岁才回京的三姑娘这两年来名声大噪,盖因她从师玄梦,学的一手精湛的画艺,上国柱朱杨将军四十寿辰之日,她当场泼墨绘了一幅松鹤延年的图来,那画工之精,让一些浸淫此技多年大师也赞不绝口,只因露了这一手,让三小姐的名声在上京城中传开了。 她如今又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非是云家被圣旨赐了婚,前来求亲之人该踏破镇国公府的门槛了。 临街的一家酒楼上,雅间的窗子朝外头打开,里头的人最易看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光景,待那马车经过时,清风似有意那佳人,不觉将素白的轻纱给撩开一隙,露出佳人半边精致柔美的玉容来,旋即轻纱垂落,那惊鸿一瞥让不经意间看到的人有些半天没回过神来。 雅间内的那年轻公子,手中捏着玉质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水已经被喝了一半,他的手指轻轻的转动酒盏,目光在看到马车内的女子时,微微有些晃神。 坐在他对面的的男子,锦衣玉冠,面容俊美,将对面俊美风流的紫衣男子的神色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一丝嘲色 漫不经心的说道“如今我这妹妹年过十六,容貌越发出众了,在这京中已然找不到能出其右者,我爹爹如今可将这个宝贝女儿宠到天上去了” 镇国公府的马车拢共是三辆,俱是府上的女眷公用的,如今这天气也热了,爹爹怕那些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坐着不舒坦,便找了工匠,另外又替云沐专门订做一辆,这紫檀素纱马车,外表看着简洁,内镶明珠,玉璧,黄金等物,耗了不好银两,如今便是她的专属之物。 江重楼的目光淡淡的瞥过来,嘴角轻轻一扬 “你这话里头,怎么听着好像有几分酸溜溜的滋味,我可是听说过,自打你妹妹回来之后,你这日子可是越发不顺了!” 他虽未曾说的透彻,可也是知道云府上的事情,云胧也不傻,他不点破,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几分情面,可心里头那股子憋屈的怒火却并没有因此消退半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江兄,你可是也在这丫头手上栽过跟头的,莫非直到现在,还未对她忘情么?” 江重楼将手中杯盏搁在黄花梨桌面上,他并没有半分怨恨之色,扬扬眉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云胧老弟,你若是能让我将这佳人抱入床榻上恩爱一番,做兄弟的自当是铭记在心,我知道你惦记着韩国公家的三小姐,为兄可以替你牵线搭桥” 提到那韩国公家的三小姐严如玉,云胧的双眼然一亮,声音里透着几分急切 “江兄,你此话当真?” 江重楼道“若有半句谎言,便让我这辈子再也不能碰女人!” 得了江重楼这个承诺,云胧心中喜不自胜,也不枉费他与江重楼狐朋狗友一场,韩国公府与安国公府乃世交,这江重楼又是那严小姐的亲表兄,那严家小姐貌美如花,他一心想要求娶,只可惜难得见那佳人一面,若是有江重楼从中帮衬些,这事情就很办的,这个交易,无论如何他都不吃亏。 程婓依然时不时的往云家走,主要是和云佑这个舅舅商谈些政务,然后再借机看云沐,虽那娇人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然而对程婓来说,只要能得与她打个照面,挨近说上几句话,也能换来一整日的心情舒畅。 青箩院里的丫鬟对这个跟狗皮膏药似得表少爷有腻烦了,怎么小姐每日板着一张冷脸给他看却还是看不够,想这程家公子也是低声下气的,真不知道为何能这般放低姿态。 “沐沐,你兄长奉旨去了外地,明日正好休沐,我送你去书院吧” 云沐头也不抬起来,垂着头修剪地上的花枝,程婓睨着她白玉般的小脸,长睫毛覆在眼脸上,手里头握着一把银色的小剪刀,小心细致的修剪花枝。 程婓不得不承认,她在种花养草方面的天分极高,这院子里的花草,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处都要鲜艳好看许多,她修剪出来的花枝,和其他人的也不一样,别样的优雅漂亮。 他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 “你若是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云沐依然没有搭理他,将剪下来的花枝用竹篾编织成的篮子装好,把剪刀扔进去,转身进了屋子,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程婓都不会听进去,他就是这般固执的与她纠缠,若是今天她说不愿意,那么明日也必然会看到他骑着马在门口等候着,久而久之,她连拒绝都不愿说了。 夜里,将要入睡之时,云沐将一封书信写完封好之后,装入信封里,用红蜡封住,往上面印了自己的私印,然后将书信递给一旁的杜若,杜若收好放入袖子中,明日一早她便会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往梁州。 杜若也奇怪,为何这件事情姑娘只让她来做,忍了许久,今日终于是问出口了。 “姑娘,送给秦王殿下的书信,你为何只让女婢一人经手?” 云沐适才伏案,肩膀有些酸,便反手捏了捏肩膀,杜若见状,赶紧过去伺候她,替她不轻不重的按摩揉捏。 只听云沐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若不是秦王的人,为何他对我的事情能这般了如指掌?” 杜若陡然被揭穿,猛地一惊,赶紧往地上跪下,低着头道 “姑娘,杜若虽然是奉秦王之命留在您的身边,可对您是忠心耿耿,并无半分不敬之意,请姑娘不要赶我走” 云沐回头轻轻的瞥了她一眼道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你既然是秦王的心腹,那可知道秦王哪日回京?” 杜若摇摇头,有些为难道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秦王殿下若是要回京,定然第一个让姑娘知道的” 云沐一想,似乎也是这么回事,便没有多问,夜已深了,让杜若起身伺候她更衣入睡。 次日一早,原本该去书院学画,可一想到程婓在门外候着,她便没有那心思,只吩咐杜若,让人去送个信儿给先生告假,自己并没有出去。 因此,那程婓在正门外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出来,便知道云沐这打算是要和他撇清关系,久候不见佳人出门,他心里头也憋着气,便打马离开,一路上始终不痛快,也没有直接回定国公府,反倒是折了道,去紫陌街的酒肆里饮酒去了。 待他饮至半酣,忽然从楼上的窗子往外一看,却正好看到镇国公府小姐的马车急速的穿街而过,云沐的马车极为好认,不出门是假的,想要躲着他才是真的,程婓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抬手抓着桌上的酒壶就扔在地上,“碰”的一声摔个粉碎,好在他要的雅间,屋内并无其他人,若是给旁人看了,还以为门下侍郎在撒酒疯呢。 趁着酒意,他俊脸绯红,从楼下上来,到了出门的地方,小二见他眼神沉沉的,神色不善,叫了两声“客官”,程婓理也没搭理,只是扔了一锭银子出去,正好落入那小二的手中,然后径自出门了。 程婓在酒楼门前上马,夹紧马腹,“驾”的一声朝云沐离开的方向追去。 云沐的马车直往东城的芙蓉山庄,如今正是炎炎夏日,芙蓉山庄的百倾碧荷,接天连日,此时,也正是观赏的好时机,她挑了这么时间过去,主要是昨日画的荷花图不甚满意,又逢程婓在大门口堵着,她自然就起了要去芙蓉山庄的念头。 这芙蓉山庄也并非住处,乃是一处有山有水的园林,乃前朝一方巨贾薛三为爱姬绿芙所建,那绿芙极爱荷花,薛三便耗费巨资,在西郊的澄湖附近买下百亩庄园,在澄湖中种满荷花,以供绿芙赏玩,不只可惜这绿芙红颜薄命,早早的就过世了,薛三爱她成痴,待绿芙过世后,他便散尽家中钱财,休了妻妾,独自一人云游四海,从此不知去向。 因此这芙蓉山庄便空置下来,到了如今,由朝廷派人稍作整顿,便又恢复了昔日样貌,这两年一个富贾从朝廷那儿将这块地皮买下,用来做修生养性的别院,这个人便是云沐的表兄朱今许。 第78章 芙蓉山庄 今日知道这云沐小姐去了芙蓉山庄的人并不多,只有青箩院里几个丫鬟,但是稍微一打听也就知道了,云胧得了消息,知道云沐这般独自出行的机会不可多得,便让人去安国公府江家送了个信,那就江重楼果然是个急色的,得了信之后,便派人赶快准备快马,从院子里挑了几个身强体健的武夫,一起跟着去了。 这厢,云沐在山庄门前下了马车,芙蓉山庄是一处精致优雅的别院,青瓦白墙,依山傍水,从马车上下来,一眼望过去,都是湖光山色,秀美宜人,六月的阳光下,澄湖之水碧波粼粼,远远的看过去,荷花团团挨着将湖水占据了大半,荷花映日,亭亭玉立,对面的湖畔上,院落依着山势起伏,亭台楼阁,回廊水榭,极为精巧,远远望之,真是心旷神怡 迎面有荷风吹来,云沐看到这美景,心情十分舒畅,仿佛看到江南水乡的风景,这湖边早就准备好了乌篷船,来迎接云沐和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待两人走到湖边,划船的船夫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朝着云沐展开笑脸,拱了拱手 “云姑娘,公子爷吩咐了,让小的过来等候你,送你去山庄” 云沐朝这五十岁的船夫微微笑道“那就有劳师傅了” 原本按照朱今许的性子,是想要在这澄湖中放置画舫,云沐却说,若是放乌篷船,倒是能让她记起儿时一同坐着船在湖中采莲的场景,当时只是随意的说说,没想到朱今许记在心上了, 乌篷船悠悠划过水面,船头上坐着一个二八年华的窈窕佳人,她迎风而坐,白色的衣袂飘然,倒是有几分遗世独立之感,聘婷的身姿比起湖中的荷花也不遑多让。 船夫熟练的将乌篷船划到对岸,岸边有个身材笔挺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太阳底下等候着,他手里头拿着折扇,虽然盯着烈日炎炎,可他依然保持着翩然风度。 船停在岸边,朱今许走下来几步,朝要上岸的云沐伸出手来扶她,云沐自然的搭着他的手上岸,杜若和绿萼随后上岸了,云沐和朱今许走在前面,朱今许拿着扇子的手往云沐的身前移了移,笑道 “这一路过来,可把你给热坏了,我让山庄里的下人准备了冰镇的酸梅汤,待会你喝上一碗,消消暑气” 边说着,边用手里的扇子替她扇风。 朱今许从小到大对她都这般体贴,云沐倒是习惯了,不客气的说道 “表哥,你山庄里可有笔墨纸砚,替我备上一份,我待会要到你这水榭里作画” 朱今许微微一笑,神色温柔道 “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了,都放在水榭里,我们现在就过去,待会我让丫鬟将酸梅汤端过来便是” 一行人走到水榭里,这间水榭是架在水面上的,两边连着回廊,直通后面的院子,南北无墙,只用栏杆围住,左右都可以看到湖面上的风景,屋内设有黄花梨长案,案上有玉制的笔架,铺好了上好的澄心堂宣纸,朱砂镇纸,端砚,笔洗一类物件,还有一个紫檀西番莲纹半圆桌,上面摆了一套茶具。 朱今许和云沐在圆桌旁边坐下,一会儿,丫鬟给每人端来了一碗酸梅汤,云沐喝了一碗,感觉通体舒畅,便准备要去案边作画了。 朱今许知道她作画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只是嘱咐她说道 “我先去处理点事情,等你画完之后,我便来接你,一起用午膳,山庄里鸡鸭蔬菜都是里头的下人自己养的种的,鱼是从湖中新鲜捞上来的,味道和你国公府里的可不一样” 云沐点点头,目送朱今许离开之后,便低下头来开始作画。 打云沐来到芙蓉山庄后,那后面跟过来的人,便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先是有那一贯死缠烂的程婓表兄,后又有一心想要猎艳的江家小公子。 这芙蓉山庄虽然是朱家的产业,可偌大的澄湖他一个人是买不下来的,因此,那江重楼和程婓倒是想到了一块去了,各自在湖边租了一艘画舫,假装游湖,实则是借机靠近云沐。 程婓知道她是来芙蓉山庄,心情倒是好了些,毕竟不是背着他偷偷的去景行书院,虽然是定国公,可他对芙蓉山庄背后的主人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买下这块地之后,这澄湖大半都被他给占了,其余的游客不经允许是不能进入他的地界,只能绕开走。 像程婓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去叫乌篷船的,他站在画舫上,远远望着那水榭里,执笔做画的佳人,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可见那佳人身姿楚楚,临风而立,清而不妖,如同芙蓉婉转在中洲,赏心悦目。 他看了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 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一艘更为华丽的画舫,也往同一个方向游过来,江重楼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沐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低低的说道 “好一个美人儿,简直是九天上的仙女下凡来,单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就让人恨不得搂在怀里亲一亲才好” 转头吩咐身后的侍卫“往那湖边划过去,我要请那佳人到船上来叙一叙旧情” 那护卫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道 “主子,那芙蓉山庄附近可都是属于山庄的,这背后的主人买下山庄的时候,顺道将这周围的水域也买下来了,还说不经允许不准靠近,主子,我看咱们还是慎重一点好,若是冲撞了主人,恐怕会惹来麻烦!” 江重楼是安国公的小公子,又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他才没将什么山庄幕后之人放在眼里,见护卫没有立马去做,嘴角的笑容马下沉下来,他冷冷道 “管他什么来历,你尽管去做便是,连皇宫本公子都来去自如,这上京城还有本公子不能来的地方么?” 护卫被他训斥了一句,也不敢耽搁,赶紧吩咐去了。 绿萼替她磨墨,云沐手执玉制狼毫,醮饱墨汁,开始在宣纸上落笔,她既要画澄湖的荷花,又要画远处的城郭,把眼睛所见的全部收容在画中。 眼见湖里,不仅有打渔的小船,还有几艘精致的画舫,因为隔得有些远,只见画舫上站着有人,却没有留意去辨认那人的容貌,只记下了大致的轮廓,朱今许倒是被她看到无所谓,可是程婓却怕她认出来,等她的目光望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将身子转过去。 因此这画,倒是要耗费些功夫,不过她是极为有耐心的,只要是坐下来画画,便画上一天的时间也不会累,不知不觉画了一大半,再次抬头看过去,只见远处的一艘画舫居然划入了芙蓉山庄的区域里面来了。 云沐感到有些意外,这芙蓉山庄她虽然不常来,可表兄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比较清楚,这大半的澄湖被买下来之后,其他人便不允许进入这片区域,所有人都会绕道而行,那些胆敢闯进来的,朱今许虽然没有出面,可也暗中将人送到了官府,让人受点教训,断了再闯入的念头。 现在,谁又不知死活了。 云沐不知道是有人误闯还是故意进来的,见那画舫精致,自然闯进的人并非普通人,她搁下手中的笔,转过长案,走到栏杆后往远处眺望,她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太阳炙热的光线,这才看清船上站着的人,是个紫衣男子,隔得太远,还看不清容貌。 她不管来着是谁,总之是不应该闯入的,她既然看到了,那自然该管上一管,转头吩咐杜若 “你去通知守在岸边的人,让他们提醒画舫上的人,别往这边来,否则要惹上麻烦了” 杜若去传达云沐的命令,其实,就算云沐不说,岸边的船夫也会管,马上一艘乌篷船如箭一般往画舫划过去,在水面上划开两道雪白的波浪,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画舫旁边,那乌篷船上的船夫仰头与上面的人说话,至于说些什么,云沐是听不到的,只见船夫说了许久,那画舫上的人并没有转头的迹象,反而不管不顾的撞开乌篷船,径直往山庄这边划过来。 云沐皱了皱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人想要强闯呢。 一会儿的功夫,画舫便靠近了,将湖面的荷叶分开,粉白荷花被画舫给压断花枝,萎倒在湖水上,画舫上的人也看清了,云沐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搜寻,这才猛地想起来,那船上站着的紫衣男子,不正是安国公府上那孟。浪企图轻薄她的江重楼么? 这个男人,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冲着她来的,云沐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因为不想打扰她作画,朱今许将人都给遣走了,因此这儿只有杜若和绿萼两个丫鬟,云沐知道来者不善,让绿萼赶紧去找朱今许过来。 正是这回功夫,画舫已经靠岸,船上那人已经上岸来了。 第79章 强取豪夺 杜若手里执着长剑,挡在一行人面前,谁知这些人却甚是无礼,一个武夫上前,一把就将杜若给推开,杜若拔剑相向,两个武夫上前来,分左右将杜若制住,她企图挣脱开,谁知那两人力气那么大,杜若一下子没摆脱开,便让江重楼从岸边上来了。 这山庄在城郊,平日朱重楼来的不多,又无家眷在此,安置的下人从厨房到岸边的艄公,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个,因云沐来作画,又将此间的下人全部遣走,怎也料不到,居然有人当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重楼就这么顺着路上来,稍微打量了眼周围的风物,心想的确还不错,待他得了这俏娘子,往后便将此间买下来,隔三差五的迫着那小娇人来此风流快活也不错,若在这山水佳处听着那娇人在床榻间娇、喘吟、哦,也不知是何等*滋味。 这一路的功夫,他心里头已经闪过许多念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到了云沐所在的水榭外头,隔着帘子望着里头婀娜多姿的佳人,亟不可待的掀开帘子,便走进去,目光灼热的锁住那佳人莹白如雪的绝色脸蛋儿,他走向前道 “美人儿,可让哥哥想你许久,今日趁着这良辰美景,你就从了哥哥我吧” 程婓的一艘画舫,也在这附近徘徊,因为怕云沐发现他,所以并不敢一直盯着这边看,他倒不是怕云沐发现自己,而是担心,云沐见了自己,便躲开去,好让自己看不到她,倒是一直不曾留意江重楼的画舫已经闯入芙蓉山庄的地界。 待他再次转过头来,骤然看到水榭内的一幕,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瞧着情形有些不对劲,云沐见那男子过来,便转身往旁边躲,程婓眉头微皱,莫非是有人想轻薄云沐? 这样一想,他内心就有些不淡定了,也顾不得这芙蓉山庄的规矩,便让那画舫上的船夫将船驶过去,那船夫先还不愿意,不过程婓拿出五十两银子来的时候,船夫就动摇了,咬牙将画舫划过去。 此时六月的天气颜色,当真不是游湖的好时节,程婓头顶上烈日炎炎,搭着手往水榭里看,只见那禽兽已经抓住了云沐的手腕,俊美的男子顿时就沉了脸,眼看着就到了岸边,谁知那岸上的画舫却忽然横过来,将他的去路完全给挡住了。 江重楼会点拳脚功夫,三两下的就将云沐给抓住了,云沐挣脱不开,只得嘴里一阵乱忙,只可惜江重楼真是个不要脸的,云沐越是骂他越是高兴,他将云沐搂在怀里,用手去抹她粉嫩的脸颊,邪笑 “小美人儿,你尽管将哥哥骂,哥哥喜欢的紧,待会哥哥与你快活的时候,你若是这般叫,哥哥只会更加疼爱你” 云沐只感觉他被摸过的地方,仿佛被蛇性子舔过一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听了她的话之后,内心更是有做呕的感觉。 江重楼也不耽搁,既这佳人到了手,便赶紧离开才是上策,怕路上她挣扎反而惊动了山庄的人,便一记手刀砍在她的脖子上,云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江重楼扛着人下来,岸边马上有人接应,杜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胸中腾起了熊熊怒火,这个江重楼也真是胆大妄为,居然堂堂镇国公府的小姐也敢抢,他这般放肆,实在让忍无可忍。 杜若来不及挣开,被身后的大汉给砸晕了,画舫此时正在拦着程婓的船,那他们就只能乘乌篷小船过去,江重楼将人抱上去,让家丁快点划船,家丁力气大,挥动船桨,一会儿的功夫,那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的划到了画舫的旁边。 程婓看着江重楼将沈青若搂在怀里,他神色迷醉的低头在她粉白的小脸上亲香了一口,饶是程婓有再好的涵养,此时自己的女人被被人轻薄,这口怒气是吞不下去的。 他冷着脸对那江重楼说道 “江公子,你怀里的人是我的表妹,镇国公的三姑娘,你青天白日在芙蓉山庄做出这等强取豪夺的事情,也不怕别人耻笑么?” 江重楼抱着人从乌篷船跨入画舫,抬头看着程婓那张黑沉沉的脸,嘴角轻轻扬起,真是千算万算算不到,定国公程婓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江重楼虽然色急,然而却不是个没脑子的,程婓最得皇上倚重,他多少有几分敬畏。 他抱着人没松手,只是冷冷的勾起嘴唇道 “我心悦三姑娘,想邀三姑娘同游澄湖,怎么能说是强取豪夺呢?程大人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 程婓冷哼一声道“既然这样,那么请那你将表妹还给我,我送她回去” 江重楼虽然心有不甘,可也知道眼下若是不放人,也就等于跟定国公府撕破脸皮了,可又舍不得将人就这么让给他 “既然如此,程大人便自己过来带走云姑娘” 他已经松了口,程婓也没多说什么,当务之急是将人给赶紧救出来,两艘画舫虽然隔着有些距离,也难不倒程婓,脚在甲板上轻轻一点,纵身一跃,轻轻的落在对面的画舫上,走前几步,从他手里接过云沐,他低头看了眼昏睡过去的云沐,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转身回到自己的画舫上,将人给放下之后,他再次从画舫里走出来,身子轻轻一跃,落在江重楼的画舫上面。 江重楼不知他去而复返到底是何意图,刚要张口说话,冷不丁的一个拳头挥过来,正好打在脸上,程婓这一拳头打的可不轻,直将江重楼整个人都打掀在地上,江重楼闷哼了一声,感觉嘴里头一阵腥甜滋味,他吐了口血沫子,一颗牙都被程婓给打下来了。 江重楼顿时火气就上来了,额角的青筋凸凸跳起来,他站起身来,用手指着程婓,那俊美的脸上被打青了一块,显得有几分狰狞,他咬牙道 “程婓,你既然敢打我,来人给本公子好好招呼程大人!” 船上十来个人,得了自家公子的命令,当即朝程婓扑过来,程婓文武双全,招呼这几个人当然是不在话下的,三两下的功夫,就将人给打翻在甲板上,捂着被打疼的部位,疼的龇牙咧嘴。 可那江重楼却是个吃不得亏的,无端的被人打落了一颗牙齿,心里头憋着的气还没消,扭头看着隔壁那艘画舫里沉睡的佳人,他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纵身一跃,到了云沐的画舫上,程婓已经明白他的意图,掠过画舫,企图阻止江重楼,江重楼往旁边一闪,躲过程婓抓来的手。 他本在武艺上就和程婓相差太远,可这会子功夫,那股子拼命的劲儿上来了,猛地弯身就抱住程婓的腰身,将他撞到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程婓的拳头使劲的往他身上招呼,谁知道江重楼就是不肯撒手,最后狭窄的甲板已经不够二人施展拳脚了,两人扭打的难舍难分,身下一空,齐齐掉在澄湖中。 “噗通”一声,溅起浪花无数,众人都傻了眼 紧接着,便是惊呼声 “快救人啊!” 云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从纱窗外穿进来,落在房内的青砖莲花纹地砖上,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杜若和绿萼两人担忧的小脸,她揉揉被打疼的后脑勺,坐起身来 “杜若,刚才发生什么事了?那江重楼呢?他没对我怎么样吧?” 杜若见她醒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道 “姑娘,你总算是醒来了,刚才可是吓死奴婢了,还好程大人救了你,江重楼那个混蛋已经被程大人打跑了!” 程婓? 没想到居然是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不消细想,云沐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定然是自己不肯答应与他同行,他便偷偷的跟着自己的马车来了这里。 纵然知道他救了自己,对他也并无半分感激,只是皱着眉头道 “那程大人,没出什么事吧?” 杜若并不意外她的反应,倒是绿萼有些心有不忍道 “姑娘,程大人为了救你,不仅掉入水中,脑袋还在画舫上磕破了,流了好多血,好在他命大,被表少爷救上来了,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呢” 程婓受伤了? 云沐微微感到诧异,然而他再做什么,也无法融化她冰冷的内心,想起上辈子她受的苦和罪,她就恨不得程婓死在他眼前,居然只是受了伤么? 真是便宜他了。 绿萼原本期待云沐脸上能有一丝丝的变化,可是她看了半天,云沐始终神色冷淡,似乎对程婓漠不关心,绿萼眼珠子转了转,她知道程婓喜欢自家姑娘,而自家姑娘喜欢的是秦王殿下,若是姑娘关心程大人,那不就是对不起秦王了? 这样想来,绿萼也有些能理解云沐的心思了。 云沐对程婓果然是没有多问些什么,在山庄过了一夜,次日一早,朱今许便亲自送她回府。 朱今许素来无心与上京权贵往来,可居然有人欺负到他头上来了,并且还企图轻薄他重视的表妹,这口气决计是吞不下去的。 第80章 班师回朝 云沐落水当日,朱今许怕府上的人担忧,派人去云家送信,只说云沐喜欢山庄里的瓜果蔬菜,佳肴留客,要住一个晚上,口信送到慕容氏耳朵里,没说云沐遇上麻烦事,不然云家又要大动干戈了。 怕云沐在路上又遇上什么歹人,便亲自将人送回去。 天气炎热,朱今许弃了马,与她一同乘马车。 车厢内,他坐在她身边,用扇子给她扇风,他昨日在画舫上抱着她下来的时候,发现她并无任何损伤,只是昏迷过去了,又听丫鬟说了来龙去脉,知道是那江重楼强闯进来,此时怒意还未消除,他冷着脸道 “阿眉,是表哥考虑的不周到,让你受委屈了,那江重楼敢在我的地盘染指你,我必要他付出代价” 云沐感觉到扇风拂在脸上,一阵清爽,马车的帘子用挂在金钩上,极目望去,青山碧水,莲叶密密的挨着,如同一块巨大的翡翠,荷花如同美人,欲语还休,看到这六月天的美景,云沐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倒没有之前的愤恨了,偏头瞥了眼身边的朱今许 “表哥,要不这件事情你别插手,朱今许不过只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而已,他竟然来轻薄我,我必要教训他的,而且我已经想到了对付他的法子” 朱今许当然不能答应她,他知道江重楼不容易对付,所以更应该由他来做 “那怎么行,表哥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护你,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欺负却置之不理,那我朱今许还算什么男人!” 云沐背靠着车厢,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微微的偏着,一双眼睛如同星光坠入湖里,她的嘴角轻轻弯了弯,露出一丝笑意 “表哥,你就等着看好戏就可以了,我保证,可以对付江重楼,又不会伤害到自己,连累云家” 朱今许知道她是个倔强的性子,只要打定主意来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心内无奈的叹了一声,终于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的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不插手,可是他硬闯芙蓉山庄的事情,我可得找他算账” 将云沐送回家中之后,朱今许便马不停蹄的去了衙门里告状。 她回家之后,并未声张半句,只是将那幅还未曾画好的荷花图给画好,到了日暮时分,才出了院子,四处走一走,如今云淑已经出嫁了,府上待字闺中的女儿只有云溪和她自己,云溪被慕容氏逼着学些女红针线,出门的次数也少了,倒是没有儿时那般好玩了。 云沐身后跟着杜若,不紧不慢在散步,这有晚风吹拂的夏日黄昏还是挺舒服的,若不是有些人忽然出现,她该要多停留一会儿。 云胧不知何时出现了,她这个四兄,如今长高大了许多,云家的子嗣都生的一副好皮囊,云胧也不例外,越发的风清玉朗了,只可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云沐停住没动,云胧看到她回来了,眼底瞧瞧的闪过一丝诧异,看云沐完好无损的站在眼前,云胧马上就猜到江重楼没有得手,他暗暗腹诽,真是可惜了,又让着丫头逃过一劫,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平静无比,缓步走到云沐身前道 “三妹妹,听说你去了芙蓉山庄赏荷,看来是这芙蓉山庄的风景,是让人流连忘返的,三妹妹待了一日才回来” 没想到云胧居然这么不要脸,还能这样一本正经假惺惺的问她风景好不好,若不是看在他也姓云的份上,云沐想一巴掌拍过去,也罢,眼前这个人,本就心术不正,他既然这般欺人太甚,那她就代老天收拾他。 她也不怕跟云胧撕破脸皮,冷笑道 “这倒是要托兄长的福,不然我又怎么会在芙蓉山庄多待一日,兄长如此这般的关爱我,阿眉定当投桃报李,往后多“关心”兄长!” 云沐的话明摆着就是在指控他的意思,若是事情闹大了,对他极为不利,云胧当然不会傻到来承认,他面不改色的说道 “我不知道三妹妹在说些什么,你若是想要关心我,就不必了” 云沐瞥了他一眼,眸光锐利如刀锋,在他的脸上刮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带着杜若离开了。 留下云胧一人站在烟烟暮色中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出神了许久。 朱今许将江重楼告到衙门里去,这种事情不能没人知道,很快安国公小公子横行霸道的事情舅舅传遍了上京,当然这件事情没有一个字是牵扯到云沐的,朱今许要保护云沐的名节,而江重楼肯定不想让定国公府镇国公府联手起来对付自己一次,可最后事情还是不了了之,上京府尹左右都不敢得罪,罚了江重楼五千两银子配给朱今许,两头都说尽了好话,这才将事情压了下来。 就是这几天,梁州传来捷报,秦王带领大军打败戎族,捣毁了他们的老巢,戎族逃到漠北去了,大军在十日前已经班师回朝,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啊,尤其对于镇国公府上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云腾和云佐都参与了这场大战,回来之后论功行赏自然是不必说了,最主要的是,分别两年的亲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那日云佑从衙门里回来,一是宣布这个好消息,等大家都高兴完了,他才私底下问女儿 “阿眉,程婓有许多日不曾上朝了,听说那日在芙蓉山庄受了伤,爹爹记得当日你也在芙蓉山庄,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佑能将这个事情记载心上,可见是真的关心程婓这个外甥,也不怪,程婓位高权重,又得皇上喜欢,三天两头往云家跑,简直把云佑当成自个亲爹似得,云沐佯装迷茫道 “爹爹,我倒是不知道,那日我在山庄并没有看到程婓表哥” 云佑见女儿的眼底如同浮着一层轻烟的寒潭一般,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既然女儿这么说,云佑也没有多怀疑,他也知道云沐不太喜欢与程婓往来,因此没往下面多说,免得女儿不高兴,只是道 “爹爹知道了” 又隔十天半月,到了秦王大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秦王虽然是那等雷厉风行,冷酷绝情之辈,可他屡次在战场上打胜仗的消息传入京城,让一干热血男儿十分兴奋,传闻中秦王虽然冷酷,但是用兵如神,屡战屡胜,众人对他又是敬畏又是钦佩,凶是凶了点吧,但是这等勇猛刚决的男儿郎还是值得后辈们敬仰的。 因此回来的这一日,上京城的街道上,大家都将摊子给收了,站在街道两旁,夹道欢迎秦王大军入城。 与戎族抗衡的兵马一共是八万,战罢,秦王西州的人马已经西去,他只带了三千骑兵回京,剩下的便是原本从京城这边调过去的将士,现在三万将士在城外扎营,秦王带着三千骑兵以及此战的主将进城。 尽管烈日炎炎,却也无法阻挡上京城百姓出来欢迎秦王回京的热情,待那一队人马从城门外进入之后,百姓们开始欢呼起来,时下风气开放,不少待字闺中的少女也从闺房里跑出来,一睹秦王风采,眼下见到自己的梦中人,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忍不住尖叫雀跃。 秦王身穿银白的铠甲,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然而甲胄折射出寒光如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冷冰冰的,他头上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张如寒玉般的俊美面容,凤眼俊眉,眼底寒芒如刀,他纵马缓行,两旁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如今的秦王殿下,正是二十岁的年纪,风华正茂,慕容家的男女素来以美称于世,他威风凛凛打马而过,这一幕已经能让人许久不能忘怀了。 慕容昀的目光只是在周围轻轻的一扫,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人,马上就收了回来。 云腾就在他身后隔着半个马身的距离,见慕容昀似有意无意的这样看了一眼,他立马就想到了些什么,他勾着嘴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别看了,我妹妹是不会来看你的,两年过去了,她肯定已经将你给忘了!” 慕容昀回头望了一眼,在沙场上历练了两年,仍然不改昔日那幼稚的脾气,对慕容昀说话还是这般无礼,尽管当年慕容昀好意推荐他去战场杀敌,他就算知道了,也半句感激的话也没说 慕容昀懒得跟他计较,这些年,她写给他的书信,他一直妥帖的收起来,贴身带着,一个月前,云沐才给他来过一封书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他非常能理解云腾做哥哥的心里,无非就是不喜欢他抢走自己的妹妹,他轻飘飘的说道 “也难怪你会这么说,你一定不知道沐沐这些年给我写了多少封书信” 要知道云沐可没写几封书信给他啊,云腾被气的吐血,他的好妹妹啊,怎么就被慕容昀这个小子给迷得神魂颠倒,连亲哥哥都忘记了! 第81章 花园相会 云腾叔侄与慕容昀一起进皇宫面见皇上,到了天黑时候,才匆匆赶回来,云家老少都出来迎接二人,齐齐的聚在前院,这个场景和两年前他从边境回来时差不多,见到久违的亲人,自然是有些动容,老夫人看到儿子和孙子,更是热泪盈眶的,十分激动 两年不见,云溪和云沐都长大了,云溪已有十三岁,婴儿肥的脸蛋已经不见,变成了小巧的瓜子脸,模样活泼又俏丽,而云沐,她从青涩的小姑娘已经蜕变了,出落的越发动人了,如同出水芙蓉一般,云腾伸手捏捏妹妹的脸,有些感慨道 “阿眉长大了” 镇国公府这边亲人重聚,定国公府上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程婓受伤后,大半个月才渐渐好起来,虽然受伤严重,可定国公却似乎是因祸得福,想起了一些他一直想想起却始终想不起来的事情,正是因为想起了这些事情,他才好几天没有出府,虽有些官场的同僚在听说定国公告病之后,不少提着礼物登门拜访,却连定国公一个背影都没看到。 他这几日一直恍恍惚惚,程老夫人看着一阵着急,也没什么办法,直到他身边的长随袁平告诉他秦王大军得胜归朝的消息,程婓才猛地似从梦中惊醒一般,顿时神色清明了许多。 他定定的想了一会儿,忽然做了个决定,让袁平吃了一惊,只听袁平说道 “国公爷,你当真要娶云三姑娘为妻么?” 他问完之后,程婓的眼底透着一丝复杂难测的神色,他轻轻点点头道 “当然,准备彩礼,过几日随我去镇国公府上定婚期” 程老夫人得知这个决定之后,眉头松了,嘴角眼角都有了笑容,儿子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她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现在总算是要行动了。 这次,秦王殿下凯旋,龙颜大悦,皇帝在宫中设宴为他庆功,京中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参加,还要带着家中的女眷一同前来。 为了这次宴会,各家都是早早的准备了,尤其是未出嫁的闺女,都精心准备自己的衣裳和首饰,准备在宴会上艳压她人,好让那英武俊美的秦王殿下对自己青眼相加。 这几日,慕容昀一直没有得空从皇宫出来,因此回来后还没有见过云沐一面,云沐也不着急,等到赴宴的这一天,如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好,今日她穿了一身粉色莲花齐胸襦裙,外罩着茜色对襟褙子,乌压压的头发挽成随云髻,一只蝴蝶嵌碧玺步摇,金色的流苏垂下来,随着她款步摇动着,婆子抬着软轿送她出门。 人到齐了,三辆华丽的马车旁边伴随着骑马的男子,簇拥着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今日进宫的马车多,在第一道宫门前都得下马车例行检查才能进入,云沐一家子来的不早不晚,前面有许多的马车在进入,后面也有不少马车跟上来。 到了设宴的乾元殿,已经日头高照了,门口的太监领着她们往里面走,到各自已经设定好的位置上坐稳,这时,各家的女眷也陆陆续续的到齐了,衣香鬓影的,清凉如水的大殿里,一阵脂粉的香味。 云沐才刚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一个小黄门小步急趋前来,到她身边来,先行了礼,然后躬身下来附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沐听完,耳根就有些微微发热了,眼睛将周围轻轻的瞥了眼,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了一般,小黄门说完就走了,云沐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跟慕容氏说了一句,慕容氏叮嘱她 “皇上快来了,你可要快些回来” 云沐笑眯眯的点点头,乖巧的答应她,转身提着裙子,飞快的出去了。 就在她转身出门的时候,多日不曾出现的的定国公也起身了,不着痕迹的跟了上去。 云沐对皇宫还算熟悉,出了乾元殿,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到御花园,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绕到假山后面,刚转过半个身子,手臂被人猛地拉住往里面带,云沐腿下没有站稳,身体往后一倒,便跌入一个结实宽阔的怀抱里。 随即,铁臂环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云沐感受到他手臂上的力道,转头一看,昔日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眼前,尽管知道是他,云沐依然有一丝丝的恍惚,慕容昀见她看了自己半天不说话,将她整个身子调转过来,稍微移动步子,将她压在假山上,然后他高大的身体毫无间隙的贴着她,手臂撑在她的脑袋上方,微低着头,凝视着她的脸。 “沐沐,两年不见,你可知道,这两年我在梁州想你有多么煎熬” 他的肤色白皙无暇,如打磨光滑的柔和白玉,俊眉斜飞入鬓,凤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往日里看起来都是锋凌冷酷的,没有一丝丝的温度,此刻那双眼睛,仿佛是春水初生,有种让人心动的柔和暖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指轻轻的捏着云沐的下巴,小姑娘的脸越发精致了,下巴尖尖的,一排浓密的长睫扑闪不定。 云沐自然而然的环住他的腰身,仰头看着他,小脸上充满认真的神色,她轻轻的说 “昀哥哥,我也想你,很想” 这句话仿佛是一块大石头投入湖水中,不仅荡起一圈圈涟漪,而且让慕容昀惊喜不已,他二话不说,捧着佳人的脸蛋儿,俯身将她樱花般的柔嫩唇瓣尽数含入嘴中。 这香甜柔软的触觉,让他这两年来魂牵梦绕,今日总算是解了这份饥渴,自当狠狠的品尝,勾得那佳人的丁香小舌与他一起纠缠。 云沐只感觉胸中的气都快被抽干了,他这才放开自己,搂着快让瘫软的她靠在假山上,慕容昀身体内的渴望和思念虽然没有彻底释放出来,可也短暂的得到了纾解。 他搂着她,火热的大掌在她纤腰处轻轻的摩挲,低头看着双眼迷离,双颊透着桃花般颜色的少女,声音嘶哑 “沐沐,嫁给我” 云沐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就没想要拒绝他,感觉一切都好像做梦,她用力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一会儿,等两人都恢复平静了,慕容昀才放开云沐,抬手替她扶了扶发髻上摇摇欲坠的步摇,他让她先回宴会上,自己则站在假山旁边,目送她提着裙子飞快的穿过花丛,最后消失的回廊深处。 他轻轻的往御花园的某一处瞥了一眼,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 “看够了没有,程大人!” 御花园一棵合抱的槐树后,忽然走出一个人,身穿象牙白宽边直裰,头戴玉冠,脸色暗沉,不正是刚才跟着云沐走来的程婓么? 程婓抿着唇,双手握拳站起里,手上的指节处发白,青筋凸起,显然做这个动作十分用力,却又使劲的克制着。 他看到秦王,既不行礼,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冰冷的目光里似乎藏着汹涌的怒火。 慕容昀与他还隔着有些距离,他大步走过去,在离他还有一个花丛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冷着脸说道 “本王知道你一直认为沐沐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你别忘了,镇国公的女儿可不止一个,皇上虽然替你赐婚,可没说要将谁赐给你,沐沐,她是我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程婓讥诮的勾起嘴角,虽然是顶着六月炎热的太阳,可他浑身上下仿佛一点温度也没有,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恶毒的神色,他低声道 “秦王殿下,这句话该下官说与你听才是,镇国公是不会答应将女儿嫁给你的,殿下可别忘了,当年还在上京的时候,对我舅舅做过什么事情” 往事被人提起,仿佛是自己心头上的一个伤疤被人揭开了一般,慕容昀虽然神色不变,内心却有些恼火,他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程婓,你敢跟本殿下抢女人,最好能承受的起代价” 说完,便拂袖而去。 云沐回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乌压压的坐满了一人,皇上虽然还没来,可是皇后却已经来了,坐在龙椅的一旁,雍容华贵,美得盛气凌人。 云沐低着头,平静的走回座位上去,慕容氏见她终于回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待云沐落座之后,坐在她旁边的云溪见姐姐的脸上跟抹了胭脂一般红润,红艳艳的嘴唇有些发肿,不由问道 “三姐,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嘴巴都肿了” 云沐一惊,手指不知不觉的抚上唇角,被云溪天真好奇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她撇过去头去,慌乱的找了个借口来搪塞云溪,说道 “我没事,刚才撞到墙上,不小心给撞红了” 撞墙上? 云溪有些讶异,三姐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撞墙能将嘴巴给撞到的,还真是少见呢,待她再要问,宫中黄门尖细的声音已经响起 “皇上驾到!” 云溪嘴巴里的话尽数吞了下去,赶紧起身离席,走出来几步,跪倒在地上,给皇上行礼 第82章 两臣争女 第83章 皇帝身穿明黄色五爪金龙袍,头上带着十二旒冕冠,他体弱苍白,龙袍穿在身上显得尤为宽大,由众人簇拥着进来,身后跟着的乃当今大燕战功赫赫的秦王殿下,秦王龙行虎步,英气勃发,然而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羸弱的君王,却仍然有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让人不敢生出任何不敬来。 待众人行礼之后,皇帝命众人平身,等他走到龙椅上坐稳,众人才站起身来,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慕容昀则坐在下首左边第一位。 乾元殿内鸦雀无声,隔了一会儿,听慕容昳声音平稳的说道 “此番秦王率领我大燕将士将戎族赶出梁州,重新夺回梁州十三郡,功不可没,但凡这次立了军功的将士,朕皆要赏!” 皇帝刚说完,群臣便站起身来附和,齐齐的说道 “皇上圣明,秦王殿下精忠报国,功不可没” 众人对秦王歌功颂德,皇上面上还维持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喉咙有些不舒服,虚握着拳头,掩唇轻轻的咳了一声,群臣安静下来,慕容昀站出来说道 “此战能成功,全靠诸位将士齐心协力,非我一人的功劳” 皇帝将手拿开,微微点头道“秦王不居功,真乃我大燕臣子的楷模” 慕容昀神色间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平静的说道 “皇兄过奖了” 君臣之间这一番试探,皇帝心里的确有些不悦,如今秦王功高震主,一时风头无两,朝野上下的人都对他赞许有加,这些天宫外也传来了一些谣言,说外面的百姓是如何拥戴秦王的,反倒是慕容昳这个一国之君,在百姓的心中,似乎没什么影响力。 皇帝虽然不高兴,可是该有的封赏却一个也不能少,他赏了三军将士,几原大将也都加官进爵,云腾被封为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云佑被封为从三品的归德将军,被赏赐最多的还是秦王,不过秦王如今的地位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加官进爵显然是不可能,皇帝赏金彩财帛给他,慕容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臣弟,谢过皇兄,皇兄的心意臣弟心领了,只不过臣弟不需要这些” 慕容昳顿了顿“那王弟需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朕替你做主” 慕容昀抬起头来,目光从皇帝的身上移到席位上,他轻轻的看了云沐一眼,然后回过头去,定定的说道 “臣弟心慕云三姑娘已久,请皇兄赐婚!” 此话一说出口,不仅群臣感到惊讶,并且连慕容昳从容的脸上也有过一闪而逝的讶异之色,连他都没料到慕容昀会给他提这个事情,不过他也算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神色马上就恢复平静,微微笑道 “王弟既然与云姑娘两情相悦,那朕便成全你” 慕容昀的态度让他有点意外,如今秦王的强大让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得不忌惮,可他的一颗心思却似乎全在一个女人身上,这样看来,若是一个女人这样就影响到慕容昀,牵绊住他,消弭他的野心,他又何必用其他的手段。 这样想想,若是镇国公府和秦王结亲,似乎也不是那么坏的事情。 此时,云佑的脸色极为不好看,可皇上要赐婚,他做臣子的,只能听从不能反对,否则就是大不敬,正在云佑犯难之时,程婓猛地站出来,当即跪倒在地上,磕头说道 “陛下,您难道忘了,两年前,您就把云家的千金赐给微臣为妻了,如今再赐婚给秦王殿下,这似乎不妥当!” 程婓这话说出口,满殿哗然,刚才那些因为秦王要娶云家姑娘为王妃而垂头丧气待字闺中的女子们,此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是精神大振,眼里都放出光来。 程婓又说道“陛下,臣与阿眉乃表亲,两家自幼交好,微臣心里也自始至终只有阿眉一人,请陛下成全微臣吧” 慕容昳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情,经过程婓提起,这才猛然想起来,他恍然道 “的确有这么回事,朕倒是忘记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到慕容昀说道 “皇兄,您虽然给程大人赐婚,可云家姑娘也还有待字闺中的,可以让程大人娶其他的姑娘,云沐与臣弟真心相爱,若是皇兄不信,臣弟这儿有信物为证,不知程大人可也有?” 这话虽然有些猖狂放肆,可是从慕容昀的嘴里说出来,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反正秦王殿下就是这么个人,毒舌冷酷,若是换一种语气里说,别人可能还不大习惯。 程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到底云沐与他的感情如何,他自己心知肚明,云沐连理都不愿意理他,更何况是给什么定情信物了,他一时无言以对,只能暗暗咬牙,这时,便听到慕容昳道 “王弟,既然你说云小姐送你定情信物,那又是什么?” 这种小儿女的交换信物,本来不应该拿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可是现在为了证明他与云沐的感情,慕容昀只好道“是穹寒剑!” 慕容昳知道穹寒剑乃高祖皇帝赐给朱家先祖之物,谁知到了朱老将军手里之后,他却将东西留给外孙女当做防身之物,慕容昀既然亲口承认,穹寒剑在他的手里,而云家那边也没人反对,那便是真的了。 时下风气开放,男女之间互相表达爱慕之意本也是寻常之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说出来也并不影响女子的声誉。 铁证如山,程婓的话就有些站不住脚了,既然云沐对他没有心思,他这个当皇帝的,自然不会强人所难,硬将云沐配给程婓,强扭的瓜不甜。 他目光落在云佑的身上,平静的问道 “云爱卿,事关你女儿的终生大事,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云佑起身做一长揖道 “微臣身负皇恩,自然全听皇上做主” 慕容昳点点头,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不管他如何决定,镇国公都毫无怨言,那就说明他内心是效忠他这个当皇帝的,他沉吟了一会儿,见云沐一直垂头没有说话,便问她道 “云沐,你到底愿意嫁给谁?” 云沐原本一直没有说话,她对程婓的无耻不要脸感到一阵恼怒,幸亏慕容昀比较机敏,让程婓无话可说,虽说如此,云沐内心还是比较忐忑的,若是她嫁给了慕容昀,那么程家一定还得有个女儿嫁给程婓才行,大姐姐已经出嫁了,四妹云溪是断然不行的,那么久只有二姑娘云浅,算算时间,如今她也有十七岁了,若是搁在京城里,早就要出嫁了,若是这事情定下来,云浅是否还会被接回上京来? 她想的出神,冷不防的被皇帝这么一问,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说道 “臣女亦心慕秦王殿下,唯望陛下成全” 慕容昀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仿佛被柔软的情丝给缠绕住了,就连嘴角也扬起轻轻的微笑,眼角的余光瞥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云沐,云沐似乎也在偷偷的关注着他,这一对男女,在乾元殿上眉来眼去的,程婓简直是心头滴血啊。 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慕容昳下旨,将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云沐赐给秦王为王妃,至于程婓,他当皇帝的也只能安慰一句,不要强人所难,众臣子齐齐跟皇帝与秦王道贺,就连一贯和慕容昀抬杠的云腾,此时脸上也充满了喜色,只有两个人的神色难测,一个是程婓,一个是云佑。 云沐的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悦,这辈子嫁给慕容昀是她的梦想,现在两人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赏赐完毕之后,各回到位置上,宴会依然照常进行,殿内再次恢复到其乐融融的场面里,人与人间或推杯换盏,或交头接耳的说些话,又有丝竹歌舞助兴,十分的热闹。 慕容昀是今日最风光的一个,自然有很多臣子想要讨好他的,纷纷过来敬酒,他难得好脾气的没有拒绝,与官场上的同僚们举杯痛饮。 程婓则是斯人独憔悴,一个人在位置上喝闷酒,同僚过来与他说话,他一概不与搭理,自顾自的喝个不停,程老夫人和程灵璧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的不得了,程老夫人握着他的手,阻止他还往杯子里倒酒的动作,说道 “别喝了,你这样对待自己,岂不是在折磨我这把老骨头”、 程婓喝的醉醺醺的,双颊绯红,回头看了程老夫人一眼,冷冷道 “娘,你别管我” 程老夫人阻止不了他,被他给用力挣脱开,程婓继续倒酒,继续喝把自己灌醉,程老夫人只得无奈的叹气。 酒至半酣,皇帝惯常是待不长时间的,不多时以身体为由离开了,他刚走过后不久,便派了个新提拔上来的小黄门来找程婓,给他传话让他去养心殿里说话。 程婓迷离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清醒,他还未彻底的喝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小黄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上去了。 第83章 万金聘礼 皇帝一连饮了数杯酒水下肚,白净俊美的脸上泛着薄薄的一层红晕,他放下手中的玉杯,旁边伺候倒酒的小黄门还要给他满上,被一双白嫩如剥葱般的手给压住,然后听到一个平稳柔和的声音 “出去吧,这里交给本宫就行了” 那小黄门抬头一看是皇上身边极为宠幸的柔妃娘娘,连忙将手松开,躬着身子退下了,柔妃在皇帝身边坐下,将玉壶拿开,声音轻轻的说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慕容昳微微偏头,眼角瞥着她,他一年大半的时间都在病着,素来饮酒不多,此时连眼角都红了,他和慕容昀兄弟长得极为相似,凤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扬,那抹淡淡的红晕蔓延到了眼角,平添了几分艳色,让人看着有几分心惊。 他没有说话,柔妃抬起手中的帕子,想要替他擦擦唇边的酒渍,刚好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领着醉醺醺的程婓从外头进来了,程婓喝了不少,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的,多亏了小黄门在旁边扶着他,柔妃微微吃惊,轻轻的蹙了眉头,问道 “定国公这是怎么了,为何喝了这么多的酒,如此烂醉来面见圣上,成何体统!” 程婓其实是清醒的,只不过他头痛的有些厉害,因此走路也有些摇晃不定,抚了抚额头,正要说话,只听一个清淡的声音说道 “是朕叫他来的,你们先退下,朕与定国公要单独说话” 柔妃也不敢多说什么,领着众人出去了。 大殿的门被阖上,殿内只剩下程婓和慕容昳,慕容昳给程婓赐座,程婓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皇帝虚握成拳,轻轻咳了两声,缓了缓,这才说道 “朕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也看到了,那云沐对你着实无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程婓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抬起头来,刚才那副醉态似乎一瞬间就没有了,神色间又恢复往日的清明睿智,他冷静的说道 “陛下,臣知道,既然她已经选择秦王殿下,臣已无话可说,可今日就算陛下赐微臣死罪,臣还有些话,也一定要说出口” 慕容昳见他脸上露出几分执拗之色,仿佛就是豁出去了一般,程婓是他一直很倚重的大臣,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很少露出情绪,能看到定国公也有这般反常的一天,还真是不容易 “你说吧,朕恕你无罪” 程婓自那日落水撞伤之后,后来忽然醒过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定国公府,本该他成亲的这一年,而事情却与上辈子发生的截然相反,此时,云沐已经不爱他了,而是投入了慕容昀的怀抱中,上辈子惨遭慕容昀血洗定国公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并不甘心这么死去,可又知道老天的安排,他重新活过来了,回到二十二岁。 如今,云沐已经被慕容昀给抢走了,他改变不了,可若是将来慕容昀夺了皇位,那么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定然会遭到灭门,他不能允许这一切发生。 可是眼下,他又不能完全将事情全数告诉慕容昳,只好提醒他说道 “皇上,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为秦王殿下,歌功颂德,皇上虽与秦王一母同胞,可秦王久居封地,如今西州百姓只知道秦王儿不知道皇上,西州附近各州府,但凡受秦王庇佑的,唯秦王马首是瞻,皇上就不怕秦王拥兵自重,生出不臣之心来么?” 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叱喝 “程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皇帝苍白俊美的脸上露出怒容,双眸隐隐射出冷光。 程婓冒死直谏,再次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道 “皇上,请早早打算,不要等到将来有一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后悔莫及,若是皇上不相信臣下,大可试探秦王殿下,看看秦王为了兄弟之情,肯不肯交出手中三十万大军的兵权” 程婓的话让慕容昳震惊,他原本心中就存着几分不满,程婓的话更让他心中的猜忌慢慢的发酵了,虽然并没有马上下定决心,可却仿佛有一根针扎入心底里,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乾元殿内,众人把酒言欢,喝的面红耳赤,歌舞还在继续,慕容昀起身去给云佑敬酒,云佑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秦王殿下的兴致,举起杯盏与他喝了一杯,然而脸上神色却不见得很乐意,慕容昀也不介意,喝了酒之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庆功宴,直到繁星满天的时候才散去,云沐跟着几位哥哥回府,至于慕容昀也回了王府。 亲事既然定下来了,□□的聘礼隔了三日也送了过来,另外还有礼部为王爷拟定的聘礼,一共两部分,遣人送过来的时候,将云沐的青箩院都塞得水泄不通,放都放不下,秦王并没有亲自来,只是让李疏护送过来,顺便来青箩院里给云沐请个安。 府上的下人在清点数量,李疏站在回廊上恭敬的对云沐说道 “三姑娘,秦王殿下让属下转告您,他知道他不在的这两年,有人欺负你,他现在替你出这口气了” 云沐愣了一下,马上便领会了李疏话中的意思,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有些紧张的说道 “秦王,他想干什么,可莫要去做糊涂的事情,那人可不是随便能得罪的!” 在她说完之后,李疏的嘴角扬起一丝冷冷的笑意,他微眯着双眼道 “他们得罪姑娘就是得罪秦王,那人不能得罪,难道秦王就是可以得罪的吗?何况秦王殿下不会只是得罪他这么简单” 李疏说完,云沐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窜上来,她不知道慕容昀打算要做什么,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清点完聘礼的数量之后,杜若将烫金的红色礼单给送到云沐手上来,云沐接过去,打开轻轻随意的扫了一眼,在看到上面钱帛珠宝的数量时,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早知道秦王殿下富有西州的广饶土地,每年缴纳给朝廷的贡银乃几个藩王之最,可没想到他这么有钱,除了礼部按照宗室王爷的祖制送来的聘礼,单单慕容昀送来的礼金就达一万两黄金,还有其他的一些古董珠宝,丝绸布匹,铺子田产,那一项项的明细看的云沐一阵眼花缭乱,最后也没有仔仔细细看了,顺手就将礼单合上了,连带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且说慕容昀,从军营里回来之后,便去王府换了身衣裳,低调的出门了,去了紫陌大街最好的酒楼摘星楼,他坐在雅间内,身前有一个黑衣人躬着身子,只听慕容昀说道 “你都安排好了?” 那黑衣人是他的众多暗卫中的一个,神色严肃,一五一十的说道 “属下都安排好了,安国公的小公子已经去了如梦楼,主子就坐在这里看好戏吧” 秦王点点头,目光往斜对面娇声燕语的如梦楼瞟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黑衣人行了礼,迅速的离开雅间里,门在他的身后观赏,慕容昀轻轻的执着桌上的茶盏,端起来低头轻轻的咂了一口,再次抬头朝如梦楼看过去。 上京城的如梦楼,乃京城规模最大的青楼,里头不知囊括了天下间多少绝色佳人,那股子脂粉香味整条街都闻得到,是京城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每日客似云来,生意红火的不得了。 听说,那安国公的小公子平日里最喜欢来的就是此处。 眠花宿柳,方不负他风流公子的名声。 上回在芙蓉山庄没得到那绝色佳人,不过江重楼也不是那等会黯然*之人,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隔三差五的来如梦楼寻欢作乐。 如梦楼的老鸨只要看到江重楼,这双眼顿时就发光了,赶紧上来,将江重楼给迎接进去。 江重楼摇着折扇,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走进去,老鸨赶紧招呼如梦楼的姑娘们来伺候,老鸨笑眯眯的说道 “江公子,红泪,清歌,醉梦今日都没接客,专门等着公子过来,公子今日是一起点她们来伺候么?” 江重楼刚要答应,便听到阁楼上有飘渺空灵的琴音传来。 丝丝缕缕的传入耳朵里,仿佛是炎炎夏日里的一丝凉风,让人听之心旷神怡,舒爽愉悦无比。 “等等” 转身要走的老鸨被他叫住,回过头来看他,问道“江公子,怎么了?” 江重楼微微扬眉道“楼上那弹琴之人是谁?” 老鸨听他问起,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 “那弹琴之人是刚来不大三天的新人,叫做明珠” 江重楼听着这琴音甚是悦耳,倒是对要叫来的佳丽没了兴趣,一定要老鸨找个姑娘来陪他,老鸨先是为难,后来江重楼从怀里拿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老鸨便不再纠结,上楼去找姑娘说去了。 那叫做明珠的姑娘素来孤傲,只卖艺不卖身,老鸨先以为她不会答应,可她听到是安国公小公子几个字时,居然点了头。 老鸨喜出望外,到外头给江重楼报信了。 第84章 不惜一切 摘星楼虽然与如梦楼是斜对面的,可若是窗子半开着,眼里好的人仍可将对面花魁的香闺里的情形看的十分清晰。 慕容昀自斟自饮,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那如梦楼的闺房中。 只因着闺房的窗子故意开了半扇,让人可以肆无忌惮的窥伺,你如梦楼不愧是天底下一等等的青楼,头牌的房间可比得上城中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 黄花梨花开富贵四扇屏风后,一个身姿苗条的女子,款款走出来,给外头的年轻公子爷行礼,那姑娘生的温婉秀美,那眼波如同三月春江里的水,虽然不算是绝色佳丽,可也清新脱俗,淡雅宜人。 江重楼怎也不料到在这脂粉堆里,能寻着这么一株干净清新的小花,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只图个新鲜,何况这小女子低眉敛目的模样,倒是楚楚可怜的。 他走过去轻轻捏起那女子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那女子睁开一双盈盈妙目,江重楼微微一怔,瞧着小女子这双眼睛,倒是有几分那让他吃亏的云家姑娘的神态,乌湛湛的,如同剔透的黑色玛瑙,他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感来,原本想要听着小女子弹奏一曲的想法也抛之脑后了,将手上微微用力,捏着那女子的下巴,说道 “你若是跟了我,我便替你赎身,让你在城中的别院安置,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你可愿意?” 江重楼瞧着这女子清高孤傲,定然不容易这般顺从,谁知那女子声若娇莺,婉转动人 “若蒙公子垂怜,真是小女子的荣幸,我愿意一生一世侍奉公子” 单这声音听得就有几分酥软,江重楼有些意乱情迷,既然是佳人自愿,他当然就按捺不住了,俯身就将那女子从地上打横抱起来,转入那屏风后面去。 到了里面,自然就是罗带轻分,香囊暗解,幽香浮动,江重楼手疾眼快的将那女子的衣裳解了大半,他又亟不可待的扑上去,却被那女子一手推开他,江重楼动作一顿,见那女子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双像极了云沐的眼睛,含着笑意睨着他,他勾了勾嘴唇,不知道她耍的什么把戏,听那女子柔柔的说道 “公子,且与奴家喝了一杯” 江重楼不介意这个时候喝点酒水来助兴,也没有多想,就着那女子的玉手,将一杯酒给喝下去,喝完之后,那女子不动了,只是坐着不动,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看 “小美人,我来了” 那江重楼喝完酒,□□的扑上去,将只着肚兜的女子搂在怀里,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嘴巴在她的脖子上乱啃,啃到半路,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痛,他瞳孔紧缩,捂着腹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一把将女子推开,用手指着那女子,咬着牙说道 “你…你…居然敢下毒!” 那女子的动作也快,迅速的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随后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她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看起来十分的可怕,她的声音冰冷,森森的说道 “江重楼你害死我的姐姐,今日我便为姐姐报仇!” 说着举起匕首,照着江重楼的身下刺去,一声惨叫从如梦楼姑娘的闺房里传来,外面守候的护卫赶紧推开门冲进去,往前走几步,将那屏风推倒在地上,却看到十分惊骇的一幕,只见江重楼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裆部被鲜血染红了,顺着大腿流到地上,而床上也躺了一个女人,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衣襟上全部都是血,紧闭着眼,嘴唇乌紫,看来是服毒自杀了。 江重楼有气无力的说话 “快,快救我!” 那鸨母也闻声赶来了,闻着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又看到这般惨不忍睹的画面,吓得翻了白眼,晕过去了。 好巧不巧,京中大理寺的人正好从外头经过,又看到有人将伙计使唤出去报官,听到如梦楼的惨叫声,本来也不该他们管的事情,可碰上了又不能视而不见,大理寺少卿关明带着几个下属从外头进来,推开过来阻拦的武夫,径自上了楼,目睹了这样一幕,世家公子青楼寻欢,风尘女子为护清白,不惜鱼死网破的场面。 关明见是江重楼,暗道一个咎由自取,一会儿见衙门里的捕快也来了,对此也唏嘘不已,江重楼流血太多,已经被带走了,至于那自杀的女子,就算是罪大恶极,也一死了之了,无奈之下,衙役只能将如梦楼的鸨母和龟公带走。 安国公小公子在青楼被一个女人断了子孙根,也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安国公家绝后了,多亏了太医保了他一命,不过这条命留下来也是个废物了。 至于那名伤害江重楼的少女,因为在去衙门的之前已经断了气,被楼里面的人用一床草席裹了,扔到了乱葬岗。 是夜,新月如钩,繁星点点,夜凉如水,那名已经死了的青楼女子,居然无端的出现在秦王的府邸里面,慕容昀坐在西番莲纹圈椅上,他垂着眼,长睫在脸上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面前跪了一个乌发素衣的女子,那女子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来,神色郑重的说道 “雅乐多谢秦王殿下给机会让我报仇,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屋内,挂着八角仕女图琉璃宫灯,暖融融的灯光落在慕容昀的脸上,只听他淡淡的说道 “本王给你准备了一笔银子,你带着你的幼弟,一路往西边走,到西州境内,便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你到那里之后,隐姓埋名,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要再会上京了” 那名叫雅乐的女子点点头,脸上一片坚毅和冷静之色 “民女知道” 慕容昀冷声道“事不宜迟,今夜就走,若是让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就再也离不开上京城了” 雅乐知道,自己不能给秦王添麻烦,如今大仇得报,全靠秦王给她机会,让她能靠近江重楼,又让她服下假死的药,逃过了这一劫,她在心里就将秦王当做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一般,现在她毁了江重楼,让他生不如死,她已经得偿所愿了,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她还有年仅八岁的弟弟,所以她还不能死。 她出自仕宦之家,一年前爹爹遭人诬陷,被杀了头,娘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她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姐姐为了养活她和弟弟,不得到青楼卖艺,被那姓江的看上,污了清白,姐姐羞愤之下,用剪子□□了自己的心窝,死了。 从此以后,想要复仇的念头便深深扎入她的心底,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云沐得知此事后,稍微有些震惊,联想起那日李疏过来送聘礼时说的话,便明白这件事情是慕容昀做的,那江重楼没了命根子,也算是他遭了报应,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再也没法玩弄女人,估计比去死还难受了。 就算慕容昀不动手,她也不会放过江重楼,可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慕容昀对她…还真是的倾其所有,不惜一切。 云沐内心无比感动,想她上辈子嫁给程婓,对他倾付一片痴心,那人也不曾对她这般尽心吧。 这消息传开之后,大吃一惊的是朱今许,他曾听云沐说起过,要对付这登徒子,如今江重楼又出事,他自然就联想到了云沐身上,这一日得空就往云家来了,一是给云沐道贺,二是特地来问她这件事。 朱今许在大街上买了许多云沐爱吃的,给她带过去,府上的人知道是朱家的公子,赶紧领着他进去,朱今许到了青箩院里,丫鬟们看到他都很高兴,尤其是绿萼和水仙,甜甜的说道 “表少爷,你来了,帮姑娘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 朱今许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交给绿萼,温和的说道 “给你们姑娘带的蜜汁烧鸡,另外香津阁的九制陈皮梅子,还有糖衣藕片,都是小姐爱吃的,另外给你们也准备了,小份的就是了” 绿萼笑眯眯的说道 “还是表少爷对咱们家姑娘好啊!” 这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杜若对这个表少爷的态度是客客气气的,完全没有亲近的意思,朱今许觉得奇怪,只见那姑娘远远的站在一旁,只是给了他请安,不似其他的侍女一样对他笑,倒是和其他的侍女不一样。 杜若是替慕容昀办事的,姑娘和朱公子走的太近,她当然是不乐意的,心想等人走了之后,她可得替慕容昀送个信儿,也好让慕容昀留个心眼。 云沐坐在美人榻上,朱今许便搬了一条海棠式三开光绣墩坐在她的身侧,如儿时一般,轻轻的捏了她的脸颊,低声说道 “表哥打小看着你长大,一转眼,小姑娘都变成大姑娘了,眼看着就要出嫁了” 云沐歪歪斜斜的躺着,任他捏了两下,眼睛轻轻眨了眨 “表哥今日来,就是为了给我道贺的?” “道贺自然是少不了的,另外还有件事情,那江重楼出了事情,你可知道?” 第85章 秦王吃醋 镇国公府三小姐的小院里十分清静 南边的窗子打开了一扇,里头是这般光景,肤光如雪的少女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乌发如云堆在头上,眉目连娟,以手支颐,她缓缓抬起眼皮,看了身侧坐着的男子一眼, 她慢悠悠的说道 “上京城疯传此事,我自然是知晓,不过这事却不是我做的” 早知道慕容昀处处为她打算,连这侵犯的仇都帮她报了,她就不必在朱今许面前夸下海口,白白让他一直记挂这事,这回他专门为了此事跑了一趟,当然要跟他说清楚,否则他又胡思乱想,不过慕容昀插手她就不能告诉朱今许,江重楼身后是安国公府,还有朝中的江皇后替他撑腰,牵扯甚广,当然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朱今许似松了口气一般“哦”了一声,既然事情与云沐没有关系,那么他也放心了,至于到底是谁做的,他并不曾多问,想云沐一个深闺女子也未必知道青楼里那点子脏事,反正这口恶气出的是大快人心。 既然与云沐无关,他也不想继续多说,低头瞧见少女垂着眸子 “沐沐,你既然答应要嫁给秦王,那云家哪位姑娘嫁给定国公,我瞧着你府上三爷的小女不过十三岁,等出嫁也还要三年,断然是不合适的,难道你爹爹要将那乡下的闺女给接回来,我看听说你这姐姐可不是善类,若是让她翻身了,往后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 云沐想起这几日云佑对自己的态度,那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爹倒又消失了,整日里板着一张脸,她觉得云佑是断然不舍得得罪程婓这个好外甥的,那么唯一可以维系两家关系的方式,就只能将一个云家的女子嫁过去,这个人当然不能是云溪,只能是云浅。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若是能让云浅不回来,让定国公自动与云家解除婚约,当然最好不过,可眼下哪里有这么好的法子,程婓若是铁了心要娶云家的姑娘为妻,爹爹总不能违抗圣旨的,到时候将云浅接回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朱今许听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点无奈,暂时也想不到好的法子来帮她,只得暗暗的叹了口气。 “阿眉,你放心吧,就算她回来,只要她敢欺负你,有表哥以及整个上国柱家给你撑腰呢” 云沐点点头。 到正午时候,云沐要留朱今许用饭,他说铺子里还有些事情要打理,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他带过来的蜜汁烧鸡和糖衣藕片,云沐吃了几块,见丫鬟们馋嘴,便都分给她们吃了。 云沐的亲事定下来了,老夫人和慕容氏也都少了一桩心事,向来甚少参与府宅之事的老夫人,这次孙女的亲事她倒是不遗余力的参与进来,要给云沐准备嫁衣,原本这女儿家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可云沐对针线女红的确欠缺些功力,绣出来也不好看,因此老夫人便托慕容氏找了城中最有名的成衣铺子□□阁的老板戚氏来替她量身定做。 那戚氏虽只是个普通的商户老板,可这名声在京城豪门后宅是很响亮的,向来不接手这些活计,这番也全靠慕容氏的面子,加上云沐又是嫁给慕容昀,此番梁州大战,秦王殿下一战成名,倒是让那商铺夫人有了“大丈夫当如是也”这种想法,于是,慕容氏一说出来,她也做了个顺水人情,答应下来。 这日,慕容氏便带着云溪和云沐一起去□□阁量衣裳尺寸。 □□阁是个京城最好的成衣铺子,铺面在紫陌大街最繁华的地段,门槛都被富贵人家的女眷给踏破了,不过她这儿每日只限接见十个客人,慕容氏带着云沐和云溪姐妹二人进去,只见里头挂满了当下最流行的成衣款式,面料都是极为昂贵的,一件衣裳抵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了,除了成衣之外,铺子里头还有有上好绸缎,流光溢彩,十分华美。 刚进来,那店里头的伙计便去里屋将老板戚氏给请出来,那戚氏见了慕容氏,赶紧过来相迎 笑着说道“可把夫人给盼来了,快到屋里坐” 慕容氏点点头,带着两个女孩儿进去,里面是雅间,陈设无不华丽雅致,屋内熏了淡淡的百合香,淡香宜人,带坐下,马上有伙计过来上茶。 云沐端起粉彩花鸟纹茶盏,用盖子拨了拨茶沫子,浅浅的饮了一口,便听到戚氏笑着过来说道 “三姑娘天人之姿,绝色容貌,也只有秦王这等英武男子才能配得上,能为姑娘缝制嫁衣,乃妾身的荣幸。” 和这戚氏来往过两次,云沐便知道这商妇是个长袖善舞的,十分擅长与人攀交,怪不得连慕容氏都与她成了知己好友,她笑着说道 “这次就麻烦戚老板了” 戚氏笑道“姑娘客气了,往后姑娘飞黄腾达,再来照顾妾身的生意,妾身就很高兴了” 云沐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 饮茶一会儿,戚氏便叫了绣娘进来替云沐量尺寸,那绣娘是□□阁内最好的绣娘,所制的成衣价值百两,让云沐站起身来,拿着绳子在身上量,这时间倒是花得不多,量完之后,慕容氏又替云溪在铺子里定做了两套衣裳,让戚氏把做好的衣裳到时候和新嫁衣一起送过来,戚氏一一应允,慕容氏又交了定钱,这才带着两个少女离开。 午后,回到府中,云沐用了午膳,在回廊下走动消食,待倦怠了,便回屋去在床榻上小睡了片刻,许是今日出门累乏了,竟然是睡得十分香甜,慕容昀亲自将生辰八字以及礼部官员拟好的良辰吉日送到老夫人手上,然后又借着寻云朝的机会,来了云沐的青箩院。 院子里的丫鬟见了慕容昀,正要出声,被他一个手势给止住了,他缓步进入里间,几个丫鬟都趴在次间的圆桌上打瞌睡,绕过屏风,只见杜若一个人还在清醒着,见他进来,刚张了张口,被慕容昀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杜若张开的嘴巴又阖上。 慕容昀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上,将丁香色销金罗帐给掀开,里头的少女侧身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双颊粉红若早春的桃花,长睫毛细密小刷子似的一排覆在眼脸上,小嘴嫣红润泽,让人恨不得含在嘴里亲一亲。 当然,慕容昀是个有想法马上付出行动的男人,他俯身就含住她的嘴,用舌尖软软的舔了舔,云沐感觉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给堵住了嘴巴,立马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看到慕容昀那张俊美如美玉雕琢的脸蛋,顿时吃了一惊。 慕容昀见她醒来了,马上放开她的嘴,然后抬起身子坐直了,他嘴角扬起微微的笑意,伸手摸摸她粉嫩的脸颊,云沐抓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清清嗓子道 “昀哥哥怎么来了?” 慕容昀的手并没有动,一双深邃的凤眸紧缩她的娇颜,低声道 “就是过来看看你” 云沐马上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他,张开小嘴道 “昀哥哥,那日在如梦楼的事情,可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莫要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才好呢” 慕容昀特地让李疏告诉她这件事情,也没打算瞒着她,他轻轻的捏了捏她如玉般的白皙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沐沐,你无需忧心我,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每人会知道是我做的” 杜若听到两人细细低语,想着自己再待下去可真要尴尬了,起身赶紧出去,到次间待着。 少女妍丽的容颜如同灼灼烈日下盛开的芙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慕容昀忽然欺身过来,一只手臂撑在床柱上,他的脸靠的极近,温热的呼吸拂在她的脸上,软软的,仿佛天鹅的羽绒扫过。 他低声道 “那上国柱的公子与你自小青梅竹马,沐沐,你与他这般亲近,昀哥哥,我可要吃醋了” 云沐被他握着纤细手指,忽然间力道也重了几分,她赶紧将手指抽出来,拿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倒是没有跟他生气 “都在想些什么,表哥待我如同亲妹,他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我亦不会与他有男女之情,昀哥哥误会了” 慕容昀如何不误会,她那些表哥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程婓已经让人够头疼的了,若是再来一个两个这样的,他这情敌收拾起来可不容易。 听她跟自己解释,他手臂一展,将她的纤腰搂在怀里,失声笑道 “倒是显得我这个未来夫婿太过小家子气了些,如今咱们成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定了腊月初九,到时候我将你风光娶进门,再也不担心谁敢惦记我的女人了” 云沐听到成亲的事情从他嘴里面说出来,不由得心跳飞快,脸蛋微微发烫,低低的说道 “这般迫不及待,竞然只是跟别人争风吃醋,倒全然不是因为想要跟我在一起” 慕容昀将她佯装生气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柔软如重重棉絮,他微笑道 “自然不是,我心里如何待你,你难道不知道么,我只恨不得马上将你娶过门,弥补上辈子失去你的遗憾,沐沐,我这一世为你重生而来。” 第86章 刁蛮公主 窗外蝉声聒噪,几个丫鬟继续趴在桌上酣睡,屋内静谧,小案上的青铜三足盘螭纹镂空香炉吐着细细的白烟,屋内清凉如水,销金幔帐后,一对男女窃窃私语 “若是程婓执意要娶云家的姑娘,那爹爹定然会将云浅接回来,倒是给了云浅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她向来视我如眼中钉,回来之后,自然还会对付我” 慕容昀将她搂在怀里,抬手摸了摸她的鼻尖,低头轻轻笑道 “定国公若是想要娶云浅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就算两家不结亲,镇国公府也始终是他的外祖家,这交情还是在的,我听说最近一段日子,定国公与七公主走的很近,想来,是给自己找脱身之计” 七公主?云沐吃惊的微微张了张小嘴,脑海里努力在回忆起七公主的模样,虽然去皇宫的几次,宴席上七公主都有出席,可云沐并不曾近前去打过招呼,两人也没有任何往来 不过这个七公主,倒真让她有些印象,在先帝众多子嗣当中,其中不乏惊才绝艳着,最出众的要数慕容昀兄弟二人,才貌冠绝众位皇子和公主,然这位七公主却并非出色之辈,虽容貌也继承了慕容氏家男女皆美的优点,却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她是金枝玉叶,又从小养在深宫中,性子十分骄纵跋扈。 细算一下,那公主如今也正好是二八年华,正直韶华,皇上也一直为妹妹在挑选如意的驸马爷,京城里头可没有谁争着来做七公主的驸马,要知道娶了公主,往后寻思要纳个妾什么的,可都要经过公主的同意方可。 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 “没想到程婓为了摆脱云浅这个麻烦,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定国公真是让人小看了!” 若得七公主对程婓死心塌地,非他不嫁,那皇上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定然会牺牲掉云家。 慕容昀对程婓的所作所为虽也有些不耻,可却没有阻止他,若是让云浅回来了,对云沐会更加不利,何况他于七公主名为兄妹,然皇室子弟,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他和慕容昳尚且有了龃龉,更别说对一个往来甚少的七妹妹有什么感情。 他捏着她柔软纤细的手指,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道 “定国公为人,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云胧一直觉得将云浅接回镇国公府是必然的,他主动在云佑面前提起此事,云佑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可语气之中已经有所松动,云佑不可能违抗圣旨,云胧信心百倍,这件事情即便云佑不想做,也会被逼无奈的将妹妹接回来,他已经先行修书一封派人去送给乡下的妹妹。 然而,奇怪的事,定国公府却一直没有提起成亲之事,眼看着云沐的婚事都定下来了,程婓那边却还没有任何动静,让人也是有些焦急。 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程婓不曾来定国公府上,云胧忍不住派人去打听,却也没打听到什么东西来,只说程婓这段日子往宫中去的比较多,云胧也没有多想,毕竟程婓是皇帝面前的近臣,公务繁忙,实属正常。 云沐听到绿萼说这段日子四公子经常往云佑的书房跑,是从未有过的殷勤,云沐听了,只是淡淡的一笑 “此番爹爹恐怕是要让四哥失望了,此事四哥一定早早的就告诉云浅了,只可惜是空欢喜一场” 可没过几日,云佑便被皇上召入宫中,到了深夜才心事重重的回来,他如今最宠的便是那妙龄的凤姨娘,这妇人趁着床笫间伺候的时候,从云佑的嘴里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是皇帝的妹妹七公主爱上了定国公,吵着闹着求皇上给二人赐婚,不惜以死相逼,无奈之下,皇上慕容昳只得将镇国公召入宫中商量此事,尴尬的要求镇国公府放弃这门亲事,云佑自然是气愤恼怒,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一门亲事呢。 只得忍着一股怒气将事情答应下来。 那凤姨娘嘴巴也不是个严实的,没多久消息便在镇国公府传开了,就好像炸开了锅一般,府上顿时沸腾起来,消息传到了云胧的耳朵里,他差点没有将一口白牙咬碎,原本的计划也全部泡汤了,这次机会没有了,再想将云浅从乡下接回来也就遥遥无期了。 没过几日,皇上便下了圣旨,将七公主与程婓赐婚,择日完婚,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云佑将这个哑巴亏给吃了,可定国公和镇国公府两家的关系也就因此有了裂痕,云佑不怪罪程婓,断然是不可能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七公主任性,与程婓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关系。 这日,天朗气清,难得是个凉爽的夏日,程婓登门谢罪,被云佑冷冷的嘲讽了一顿后,从云佑的书房出来,好巧不巧,居然在云府的抄手游廊上遇上了云沐。 云沐只是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路过这里,远远的就看到程婓不紧不慢的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程婓远远的看着她从那边走过来,虽然看不清面容,然而那走路的姿势和窈窕的身段,是她独有的,待走近了,一双眼睛,便盯着她看了许久。 如今,她的身段和脸蛋都完全长开了,越发是让男人移不开眼睛,程婓感觉到心头在发热,快步行至跟前,云沐还不曾开口,他便先叫了声 “阿眉” 云沐今日穿了一身嫩绿色齐胸襦裙,那颜色衬着的肌肤如羊脂玉一般的白皙无暇,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难得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轻声说道 “阿眉听闻,表哥如今成了大燕七公主的驸马,表妹这厢先恭喜表哥了,娶得金枝玉叶,往后平步青云” 这句话从她的嘴里头说出来,隐约带着几分讥讽的味道,程婓心中一痛,苦涩一笑道 “阿眉,你知道的,若是你肯嫁给我,莫说是公主,就是天上的仙子我也不会多看一眼,可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娶谁都没有关系” 这话的意思,好像他今日娶了那刁蛮公主,全部责任都在她的身上了,云沐听了一阵好笑,她微微的勾起唇瓣,露出晶白的贝齿,她嗤笑道 “这么说表哥今日能成为驸马,还要感谢我不是么?” 她那样的美,嬉笑怒骂,每个动作都是醉人的,程婓被她一句话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他今日无论如何说什么,云沐都听不进去,因为她根本不打算听进去,在她的心里,他是如此的不重要,他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半响,云沐没听他再说什么,欠了欠身道 “若是斐表哥没有其他事情,阿眉便先告辞了” 她往旁边迈开一步要走,程婓一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云沐不喜欢他的碰触,回头将他瞪了一眼,那眼波如淼淼的湖光,便是无情也动人。 程婓面对她的时候,是绝对狠不下心来的,他声音低低的说道 “阿眉,表哥并非毒蛇猛兽,不会伤害你的,你莫要这般戒备我,我只多说一句,我知道你是恨我的,可你不能将所有的罪名都安在我头上,我程婓无论上辈子,这辈子,或许下辈子,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你可能明白?” 他的眸子仿佛是繁星点缀的夜色,深深的,有些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说起上辈子,云沐恍然间回忆起上辈子两人之间的事情,然而此刻却再也无法触动自己的心绪,她不知道程婓是意有所指,还是说的只是他和七公主结亲的这件事情,不过,有关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罢了。 若真与她有关的,便是上辈子的仇恨,他偿命来还也不够。 只是淡漠的拿开他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斐表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告诉你,你若是造了罪孽,无论是上辈子,这辈子,或者下辈子,这笔账都有人来找你算!” 程婓看着她如寒霜轻负的冷脸,内心猛地一痛,不管她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说的话,他已经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他的,哪怕上辈子一世夫妻的之情,也被她临死前那种滔天的怨恨所淹没,她带恨重生,这一切是他做错了,是他错了。 程婓离开后,云沐回到青箩院中,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来喝,心里头的那股子怒火渐渐的平息下来,仔细一想,今日的程婓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似乎在跟自己解释,还说什么上辈子…,不知道这句话是他顺口说出来的,还是含着什么深意,若是后者,那么他…难道也… 云沐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她的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膛里挑出来,有些不可控制的颤抖着,若是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一定想起上辈子杀死自己的事情来了吧,他应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那么…他会怎么来对付自己和慕容昀? 第87章 暗箭伤人 且说那安国公的小公子自在青楼里被一贱籍女子伤了子孙根,虽暂时被太医从鬼门关里把一条小命给抢了回来,也合该他命中有此劫难,在床榻上将养了二十来天,每日汤药不停,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没挨过七月酷暑,半夜里一命呜呼就上了西天。 安国公子嗣不多,长子战死沙场,中年得了这小儿子,如珍似宝的宠爱,将他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个性,如今这丧子之痛倒是又经历了一次,他夫妇二人黑发人送白发人,自然是肝肠寸断。 然人死不能复生,两人被迫接受这个事实,让人准备丧事,送儿子上路。 那安国公府白幡高挂的事情传到了宫中,江重楼与江皇后乃手足兄弟,自然免不了伤心落泪,皇帝闻之,派人了人上门去吊唁。 定国公程斐与安国公素来不和,这次也不知怎地,一顶青布小轿在安国公门口停下,里头的男子挑帘下轿,程婓一身低调的玄色暗纹直裰出现在安国公的门口,带着侍从进了安国公府的大门。 安国公府在前院设了灵堂,灵堂内摆了一口金丝楠木棺材,棺材上用白布覆盖,灵堂内一片缟素,府上的家眷除了安国公夫妇之外,皆是披麻戴孝的,因为江重楼没有子嗣,在灵前烧纸的只有他的有一个侍妾。 程婓上前祭拜过,上了香,几步走到安国公面前,拱拱手道 “惊闻令公子过世这个噩耗,在下也是十分悲痛,还望安国公节哀” 那安国公虽然已过天命之年,可因为他自幼习武的缘故,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是器宇轩昂,精神抖擞,自儿子过世,他便像是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两鬓生出许多白发来,神色沧桑憔悴。 不过难过归难过,这安国公心里头虽然疑惑,可也没有说出口“有劳定国公关心,老朽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岂能不伤心,倒是定国公,你我素无交情,今日能来为犬子吊唁,老朽心里感激” 程婓微微颔首,安国公与韩国公,定国公与镇国公,在朝中彼此牵制,两派人素来不合,往日里在朝堂上争来斗去是常常有的事情,此刻恐怕安国公以为他来这里也没怀什么好意,事实上,程婓的确觉得江重楼死有余辜,可是此刻,他却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道“江公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忽然在青楼遇刺倒是也蹊跷,安国公难道没想过,这也许并非偶然么?” 他这个儿子在外头捏花惹草的,做了不知道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他这个当爹的帮他在身后抹平的,如今惹上仇家报复也是他命该如此,何况那凶手已经畏罪自杀了,要报仇也没机会了,程婓忽然说起这话,却好像是意有所指,手虚握成拳,微微躬着脊背,轻轻咳了两声道 “老朽身子有些不适,要去后院歇一歇,不如定国公随我一起去后院坐一坐” 两人来到后院,府上的丫鬟上了茶,安国公屏退身边的下人,端起粉地斗彩仕女图茶盏饮了口茶,随后便放下,说道“定国公今日肯上门来,绝不是看得起犬子,有话不妨直说” 程婓气定神闲的望着安国公,微微挑眉道 “安国公真是目光如炬,不过在下来给令公子吊唁也实在是一片好意,听说令公子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所刺,听说那青楼女子居住在小凌胡同里面,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在她进入青楼之前,曾经在街头卖艺为生,有人亲眼看到她有一天被城中一个贵人买下,谁知几日后,她便进入了青楼,也真是奇怪,自她畏罪自杀之后,一夜之间她那个弟弟也消失了,八岁大的孩子一直没人知道他的踪迹” 安国公的眉头狠狠的一皱,双手握成拳头“你是说,那青楼女子之所以行刺我儿,是受人指使的?那个人是谁?” 安国公果然是上道,一点即通,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程婓淡淡道 “放眼朝中,安国公最忌惮谁,那便是谁了?何况令公子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不少,有些不该碰的人也敢去碰,也不怪那人会痛下杀手啊!” 程婓虽然说得不大明白,可安国公不糊涂,立马就想到这个可能的人是谁,如今在朝中他最忌惮的无非就是定国公和镇国公,以及那个雄踞西州的秦王殿下,成为他的心病。 程婓既然投诚,自然不可能是他,镇国公与他同僚数十年,他的脾气他清楚,绝不会用这等手段,那就只剩下慕容昀了! 安国公江效内心一震,内心一股滔天的恨意席卷而来,尽管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眼里却仍然露出一丝狰狞来,他咬咬牙道 “老夫已经心里有数,多谢定国公” 一会儿,程婓神色自若的离开安国公府,那顶不起眼的青呢小轿子被四个身体健壮的下人抬着打道回府。就在同时,不远处的巷口处,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这个消息,不久之后传到了秦王的府邸。 慕容昀从打仗回来之后,便一直留在上京城里,西州的诸多政务由他几个得力的部下在处理,西州如今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旁边的小国也不敢来犯,倒是一直很太平,他这个王爷也无需忧心些什么,只是京中的局势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然皇帝的龙椅却一直坐不安稳,外戚干政,如今皇后一直无所出,安国公有意劝说皇帝,将贤王慕容曜的长子过继在皇后膝下,并立为太子,谁不知道,这贤王的王妃乃韩国公严家的次女,而韩国公府与安国公又是表亲,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对安国公的勃勃野心已经十分不满了。 这是慕容昀留在京城的理由,皇帝还需要他。 慕容昀在书房里批完一堆西州送过来的折子,听李疏将安国公府上的情形说了一遍,随后将手上的笔给放下,轻轻抬眸道 “前段日子,本王让你查安国公府上的事情,如今查的怎么样了?” 李疏如实说道 “属下已经派人搜查到了江重楼做恶的诸多罪证,另外还有安国公强行圈地,抢夺老百姓的田地来修建陵墓共二十来条罪状,都有人证物证,王爷就等着看安国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慕容昀点点头,身体往后微微一仰,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扣了扣,他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说道 “你做的很好,既然定国公想要安国公来对付本王,那本王也给他送一份厚礼,他既然敢利用七公主来摆脱云家的婚事,那自然要付出代价才对!” 李疏眸子转了转吗,一时没有弄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慕容昀勾了勾嘴唇道“本王那七妹本身就是个爱拈酸吃醋,刁蛮任性的,她能对程婓动情,这其中定然少不了定国公有意撩拨她,若是她知道程婓只是在利用她摆脱云家,你觉得七妹会怎么做?” 李疏听他说完,顿时眼睛一亮“七公主说不定还会闹到皇上面前去,说不定到时候这定国公免不了要看公主脸色,并且忍受公主的脾气了”接着又说道 “这也太便宜定国公了,公主殿下既然心慕于他,断然不会真的跟他解除婚约,定国公只不过要受点气而已” 慕容昀冷冷道“我慕容皇家的女人,都是骄傲美丽的,尤其是七公主,程婓既然要娶她为妻子,那往后忍气吞声的日子才真够他受的!” 李疏嘴角抽了抽,心想王爷说的还真是没错,先帝留下来的子嗣当中,还真没几个脾气好的,尤其是自家这位。 七公主慕容雨久居深宫,只瞧着程婓这般琼枝玉树的男子分外的动心,那俊美男人又主动来靠近她,三五几回慕容雨便对他生了情愫,还未定亲前,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订了亲,慕容雨心里头踏实了不少,只等着公主府修好,良辰吉日嫁给自己的驸马。 她虽知道程婓与镇国公府上有婚约,但是对程婓与云家姐妹之间的瓜葛全然不知情,以为程婓是碍于皇上赐婚,被迫答应下来的,一味的相信自己的情郎所爱之人是她,谁知这日却偶然听到情郎的风流事,那几个宫女说的绘声绘色,这程婓与云家二姑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己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七公主顿时就打翻了醋坛子,勃然大怒,让人赶紧送信去定国公府,让程婓进宫来。 程婓下了朝,忽然间斜刺里跑来一个小宫女,说是公主要见他,那小宫女神色严肃,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程婓微微一愣,正在这时,慕容昀从他身边经过,忽然闲闲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定国公与七妹妹天赐良缘,本王还没来得及恭喜定国公,只是可惜了那云二小姐,一直饱受相思之苦,至今还以为国公会娶她过门呢,国公怎么就将这昔日的恩情给忘了” 程婓听了这句话,脸色顿时沉下来,瞥见那七公主身边的宫女神色越发难看,他表面上维持镇定道 “秦王殿下的话微臣听不明白,微臣与云二小姐是表兄妹没错,可是在微臣心里,一直当她是小妹妹,绝无半分非分之想,秦王殿下说话,还请慎重” 慕容昀讥诮道“到底有没有,定国公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便拂袖而去。 第88章 渊临岳峙 第90章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狭长的光线投射在皇宫金黄色琉璃瓦上,程婓在宫中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出来,他穿着朱红色的圆领朝服,一张脸暗沉沉的,哪里还有昔日翩翩君子的风度。 路上遇上的小黄门给他打招呼,瞅着定国公可媲美锅底的黑脸时,暗暗同情定国公,如今他虽和公主还不曾成亲,可娶了公主的麻烦定国公这辈子得担待了。 程婓步行至宫门口,骑马而行,赶在天黑之前出了皇宫。 正逢紫陌大街上的夜市开始,华灯初上,护城河两旁的灯火如同明珠般连成一串缀在黑夜里,街上人来人往,传来各种欢呼吆喝声,有当街摆摊的小贩,来回走动的贩夫,还有表演杂耍,十分的热闹,然而程婓的心情却无法被这种热闹的气氛感染。 若是七公主忽然召见他,是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那这些风言风语又是谁传入宫中的,想起下午在宫门口看到慕容昀的情形,程婓是个聪明人,他并不觉得慕容昀会无缘无故的同他说话,想来这件事与他是脱不了干系的,一定是他! 对于慕容昀的阴招他防不慎防,至于为什么他忽然要对付自己,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那便是他知道自己与安国公往来的事情,程婓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秦王的手段还真是厉害,不过他倒是要看看,慕容昀能嚣张跋扈到哪个时候。 他行至半路,忽然有人当街拦住他的马,程婓冷静的勒住缰绳,定睛一看,原来是慕容昀身边的护卫李疏,只听那李疏说道 “我家主子知道国公爷今日必然会路过这里,特地请国公爷去楼上一叙” 程婓脸上并未露出不愿之色,冷着脸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朝李疏拱拱手道 “有劳李护卫领路” 李疏点点头,走在前面将程婓带进去了。 摘星楼的雅间里,慕容昀点了几样小菜,一壶酒,一人独饮。 此时,屋内灯火煌煌,他身体坐的笔直,手肘撑在桌面上,凤眸微垂,虽然并不曾言语,然而他这样安静的姿势,却如同渊临岳峙一般,大气从容,又深不可测。 程婓从容走进去,朝慕容昀抱了抱拳道 “秦王殿下独自饮酒,真是好兴致” 慕容昀抬眸轻轻的瞥了他一眼,微微勾唇道“本王知道定国公从宫中回来,定然是心里头不痛快,特地备了薄酒在这里迎接定国公,让定国公一醉解千愁,请坐吧” 程婓在他对面坐下,他知道秦王殿下从外不与任何人客气,如今这般礼贤下士的姿态,定然是没有好事的,何况他这明显是在讥笑他呢,他冷笑道 “秦王殿下有事,不妨直说!” 慕容昀实际上也懒得跟他啰嗦,放在平日里,莫说跟程婓坐在一块,便是多说一句话也是不愿意的,今日还能耐着性子说两句拐弯抹角的话,不过是他讥诮程婓罢了。 他勾了勾嘴唇,气定神闲的说道 “程大人,实不相瞒,今日本王是想要像你讨要两个人,前些日子,你在城门口扣押了两个本王想要放走的人,本王劝你,还是将人给放了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程婓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说道“不知道秦王殿下想要什么人?” 慕容昀的眸光恢复一如往常的锋凌锐利,他淡淡的说道 “本王要的是什么人想必程大人心里清楚的很,若是本王得不到,程大人不妨替令姐着想,如今皇后一族日渐强大,令姐在宫中处处受到压制,程大人若是继续助纣为虐,将来皇后有了过继来的皇子,恐怕令姐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吧,大人逞一时之痛快,同谋安国公,来对付本王,熟不知这也是害了柔妃娘娘,你以为安国公的势力,凭你能对付的了么?程婓,你未免太天真了” 程婓的脸也一阵红一阵白,他的手狠狠的握成拳头,眸光中似乎有惊涛骇浪在翻滚着,好一个秦王,果然是厉害,程婓咬咬牙道 “好,我答应殿下,殿下好自为之!” 没错,他的确扣押了上次杀江重楼的那个女人,将两人关押在定国公府,本来他是想要以这两人为筹码来扳倒秦王,可秦王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要从他这里来拿人,还拿自己的姐姐来威胁他,为了定国公府的利益他不得不做出妥协,还有他心里也在想,且让安国公与秦王斗个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云沐已经跟景行书院的玄梦先生告了假,这段日子便不在去书院学画了,她在玄梦先生那处学了两年,如今这技艺已经十分精湛了,少数几幅画作流传出去,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也不知道是怎么地,她擅作画的消息,不胫而走,竟然传到了宫中娘娘们的耳朵中,那些娘娘也是挖空了心思想要争宠,想要找个优秀的画师来替自个画画,听说这云家的三姑娘画的一手好丹青,便给云沐下了帖子,请她进入皇宫,与自己来作画。 这个下帖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云沐大嫂孙心怡的亲妹子孙思怡,这孙思怡倒也是个独特的女子,偶然一次进宫,隔着一丛梅花,瞧见了当今的天子站在冰天雪地的梅林里面,梅花欺霜傲雪,冷艳逼人,而那人更是遗世独立,容貌极为俊美,自此便动了心思,不顾家中父母的反对,偷偷的跑去参加秀女选拔,她是个大家闺秀,才貌双全,平平稳稳的进了宫,不到一年的功夫,便成了宫中的昭仪娘娘。 只可惜皇帝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得他宠幸的宫妃少得可怜,这昭仪娘娘的命运并无差别,一腔的幽情无处诉,便想了个这样的主意,借着这画师的妙手丹青,呈到皇上面前,希望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孙心怡拿着帖子来青箩院给云沐看,云沐接过那张烫金黑字的请帖,打开迅速的看了一眼,孙心怡知晓她素来不喜欢外头的应酬,但是她亲妹子所托,做姐姐的又不能不帮她,瞧着小姑子脸色平静,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愿意。 孙心怡也不想为难云沐,柔声说道 “阿眉,替宫中娘娘画画像本不是你的分内之事,你若是不愿意,嫂嫂便回绝了她” 妹妹什么心思她当然是明白的,可这断然是不能跟云沐说的,妹妹也是费尽心机想要等到皇上的宠爱,天真的以为一幅画像便能打动皇帝,可那皇帝若是心里头当真有她,她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 云沐沉吟了一会儿,慢慢的说道“嫂嫂,既然昭仪娘娘是你娘家的妹妹,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愿意进宫” 孙心怡脸上露出喜色,握着云沐的手道“阿眉,嫂嫂替昭仪娘娘先谢过你了” 隔了一日,宫中便有轿子到镇国公府门前,将孙心怡和云沐两人接进宫中,因为这些宫人都是奉昭仪娘娘的旨意出宫来的,带着娘娘的腰牌,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直达来碧落宫。 因皇帝妃嫔少,因此这偌大的碧落宫只得昭仪娘娘一人住着,两人下了轿子之后,早有昭仪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出门来迎接。 这掌事姑姑倒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是镇国公府的少夫人和姑娘来了,知礼又客气,将二人给领进去见娘娘。 虽然是自家姐妹,可这礼数也是不能废的,两人给殿内主位上的娘娘行礼,那昭仪娘娘是个活泼的性子,赶紧去扶二人起来,等她走到近前,仔细的看了云沐的容颜,眼前人仿佛皓月白雪,让人眼前一亮,昭仪娘娘不由得惊叹起来 “云家妹子,你生的可真是美啊,若是我有你一半的姿色,何愁皇上不会喜欢我” 这昭仪娘娘说话倒是个直率的,那掌事姑姑听着这话有些不对,但是有客人在场,也不好纠正主子的错误,倒是孙心怡先开口说道 “瞧你这张嘴,如今都是皇上的妃子了,怎么说话还这般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注意,这可是宫中,不是咱们的尚书府” 孙思怡虽然仪态上像极了昭仪娘娘,可说话仍然是心直口快的,这不又让姐姐给数落了一顿,云沐倒是觉得这昭仪娘娘性子开朗活泼,虽然久居深宫,不得皇上宠幸,却不是那等深宫怨妇,自怜自伤。 不过这昭仪娘娘的容貌的确只得中人之姿,秀丽白绣,比之孙心怡尚且要差一些,不过身量却是苗条婀娜,丰胸细腰,加上锦衣华服,珠玉为饰,眉眼间又露出几分小儿女的天真直率,倒也是另外一番风情。 云沐笑道 “昭仪娘娘仪态端方,活泼开朗,倒最是让人喜欢” 孙思怡得了云沐这般夸赞,顿时就高兴起来,她拉着云沐的手道 “好妹妹,你今日可得替本宫画一幅画像,让皇上见了本宫的画像,愿意来宫中看本宫,本宫能见皇上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第89章 秋日采莲 第91章 在昭仪娘娘的宫里喝了茶,云沐也不多耽搁,放下手中的杯盏就与孙思怡说道 “昭仪娘娘瞧瞧在哪个地方作画较好,咱们选一个景色较好的地方,有景物衬托,方才能更显娘娘的美貌” 昭仪娘娘偏头想了想,便抿唇笑道 “倒不要去其他地方,这附近就有一处碧波湖,此时正好湖中荷花盛开,莲子渐熟,咱们就去那儿就好” 云沐点点头,看了眼昭仪娘娘身上的华丽衣裳,眼睛转了转,笑了笑说道 “娘娘,臣女有一个意见,您看妥不妥当,既然咱们要去那荷塘里,娘娘何不换一身衣裳,就按着采莲女的穿着打扮来,这皇宫多的是严妆华服的丽人,娘娘何不妆容别致一些,倒是能更吸引皇上的注意呢” 云沐虽然并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皇宫的妃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可这个昭仪娘娘是个真性情的人,她倒是喜欢,倒是生出几分想要助一助她的念头,刚才听她提到荷花,心里头便马上有了这个主意。 那姑娘说话柔柔软软,顾盼有神,眉眼间笑意盈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孙思怡听着舒坦,怪不得姐姐常说起这位小姑子时,神色欢愉,原来她真是个好相处的姑娘,又会替人着想,而且这个主意是极好的,孙思怡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了,笑道 “妹妹这主意可真是极好的” 待孙思怡收拾打扮之后,一行人簇拥着她步行到碧波湖边。 碧波湖真是名符其实,碧波粼粼,湖内莲花盛开,荷叶团团如盖,七月流火,如今这荷花里已经长出饱满的莲蓬,被裹在荷花的米分色花瓣里,湖畔停着一艘小船。 难得是个多云天气,湖边又垂柳掩映,倒是不显得热,微风阵阵吹来,十分的凉爽。 云沐指了指那艘小船,笑着对昭仪娘娘说道 “娘娘,宫女划船,你则坐在船上,采摘莲蓬,姿势尽量自然些,和寻常没什么两样,臣女就替娘娘画一幅秋日采莲图” 孙思怡现在简直是云沐说什么她都答应,赶紧开始行动,由宫女划船,而她择将目光投在莲蓬上,她本就活泼大方,即便此刻有人在作画,也半分不显拘谨,待那小船划入荷花深处,她伸出纤纤玉手将一个莲蓬采摘下来,然后又似乎想起什么,忽然回眸一笑。 当然,她这个动作保持的时间较为长久,云沐也正是将她最美的一个神态和动作画在画上。 碧波湖这边荷花灿烂,美人如花,云沐凝神作画,没人敢上前打扰,她落笔神速,一幅画不到一个时辰便做好了,只需稍加润色便可装裱起来,那昭仪娘娘摆了许久的动作,自然是累坏了,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活动肢节,宫女将小船从湖中划出,岸边的宫女将昭仪扶上岸。 正在这时,十来个宫女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一个美貌的少女过来,孙思怡看清那人的容貌,愣了一愣,从容走向前去。 环佩叮当的声音传入耳中,孙心怡和云沐也同时偏头看去,一行人也走近了,最前的是个穿淡米分色绣芙蓉花襦裙的少女,只见她乌发挽成一个双环望仙髻,头上带着芙蓉花冠,耳缀着小指头大小的南珠,鹅蛋脸儿,雪肤花容,五官艳丽动人,额间贴着芙蓉花钿,细看那女子的眼神,虽然是圆圆的妩媚杏眼,可眼底却透着几分骄矜之色。 云沐正猜测此人的身份,便听到孙思怡向前,微微笑道 “七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湖边?” 那七公主慕容雨瞥了孙思怡一眼,见是她皇兄的一个妃子,虽然往来不多,倒是还记得名字,孙思怡的这般打扮,让她有些讶异,虽然眼前的人生的并不美,可这打扮倒是有几分新鲜感,她颇有兴致的说道 “孙昭仪,你这一身采莲女的打扮,莫非是在湖中采莲么?” 听到孙思怡叫七公主,云沐与孙心怡同时露出惊讶之色,对视一眼,从垂杨柳下的小案后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向前去,屈膝行礼,孙思怡还未回话,慕容雨便见眼前多了两个人,瞧着打扮不像是宫里的女子,便将目光投向孙思怡。 苏思怡解释道“这是臣妾娘家的姐姐,以及她的小姑子云三姑娘” 慕容昀一听是“云三姑娘”几个字,顿时警惕起来,一双眼睛里露出锐利的光“可是镇国公府云家的小姐?” 云沐听到公主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缓缓的抬起头来,正好迎上公主意味不明的眼睛,她不知道这七公主听到云三姑娘几个字为何会反应这般大,平静的回复她 “没错,我镇国公府的三姑娘” 云沐看到那公主似乎带着些敌意的目光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之色,然而她在看清自己的脸时,似乎更加不高兴,眉头不自禁的微微蹙了蹙,云沐不解,她是哪里得罪这位公主殿下了吗,明明她们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慕容雨两日前,好不容被程婓哄下去的恼火在看到云沐这张脸时再次升起来了,她生的这样美,可想而知她府上的二姐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张脸深深的刺痛了自己,微撅着红唇道 “你说,你二姐是不是和程婓暧昧不清?” 云沐冷不丁的听到这样一句话,倒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云浅和程婓是不是暧昧不清,和她有什么关系,听闻这七公主刁蛮任性,还真是没错,这种话居然也能问得出口,既然自己在意从前程婓与云浅的婚约,那她又何苦喜欢程婓,弄得自己不痛快 她摇摇头道 “臣女不知,臣女打小养在江南,回来不过两年,对程婓表哥与二姐姐的事情并不清楚” 这只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程婓与云浅的关系,一对狗男女。 慕容雨见她说话不卑不亢的,神色磊落,碰了一颗软钉子,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孙思怡怕她为难云沐,忙站出来打圆场道 “七公主,云三姑娘进宫来时替臣妾作画的,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七公主莫要生气” 作画?听到作画两个字,慕容雨的神色变了变,目光瞥见不远处,垂杨柳下摆着的小案,上面似乎有一幅墨迹未干的画作,她挑挑眉,错身往柳树下走去。 慕容雨看完云沐的秋日采莲图,原来那画中的女子就是孙思怡,平素里看住孙思怡容貌秀丽,端方从容,在宫妃里头并不算出众的,然而,在这幅画里,她却是十分独特的,尤其是那回眸一笑的瞬间,眼波灵动,小嘴微微上扬,身量纤细苗条,一身藕荷色半臂襦裙,乌发用米分色头巾包裹,显得生动别致,清新脱俗。 她端详了片刻,然后指着一旁的云沐说道 “你既然擅作画,那便替我画一幅画像,要画的比这个更美” 她微微扬起下巴,声音虽然不大,可听着却是在命令云沐。 照礼说,她是皇家公主,云沐断然不能拒绝,否则就是犯上,可云沐最不喜这公主骄纵,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何况她最不愿与人画画像,这次不过是看在嫂嫂的份上才勉强答应的,若是再替公主画画,显然就违背她的意愿了,她不紧不慢的说道 “公主殿下,臣女技拙,恐怕难以描幕公主万分之一的美貌,皆是若是画的不好,岂非是对公主殿下不敬,还请殿下让宫中画师为公主画画像,画师技艺高超,定然将公主画成画中之仙人也” 她这一番话,虽然是在推辞,却也是给公主脸上贴了不少金,若是知趣的,定然不会为难她,可此人偏偏是慕容家的公主,自负美貌,极为任性,一听云沐不肯替她作画,顿时气的杏眼圆瞪,恼怒的用纤指指向云沐道 “你敢拒绝本宫,不怕本宫砍了你的脑袋么?”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倒不是怕慕容雨真的砍了云沐的脑袋,而是觉得公主殿下这话甚是不妥当,谁不知道秦王殿下为了这云三姑娘连命都可以不要,公主的话未免太冒失了。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身后一个冷静沉稳的声音响起 “哦,公主殿下真是脾气大,连本王未来的王妃脑袋也要砍么?” 慕容雨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打了个机灵,目光穿过垂杨柳的枝条,看到大步走近的玄色绣金蟒袍的男子,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好像见了鬼了一般,她下意识的揪紧帕子,张了张嘴,心虚的叫了声 “三哥…” 慕容昀已经到了跟前,就在云沐回头往前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过去,往前跨出一步,站在慕容雨的面前,同时也将云沐护在身后。 看慕容雨的神色,显然是极为害怕这位三兄,她仰头看着慕容昀俊美冷酷至极的容颜,瞳孔缩了缩,吞咽了一口唾沫,勉强维持镇定说道 “三哥,本宫一时不曾想起,她是你未来的王妃…” 他面色如霜,下颌线绷的紧紧的,凤眸微眯了眯,显然是极为不悦,他沉沉的说道 “那你现在想起了?” 第90章 虎狼之心 第92章 慕容昀将云沐给带走,安国公告状,慕容昀将安国公的罪证给拿出来,安国公树倒猢狲散,连夜出逃,谁知在半路上却被慕容昀给一剑击毙。 慕容雨瞧着秦王不善的脸色,一时心跳如鼓,慕容昀从小就是皇宫里的霸王,他从前在宫内的时候,除了帝后和今上,谁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尤其他拉下脸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冰冷霸道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慕容雨一直很怕他,压根不希望他回到上京,也不想看到她。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偏偏今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眼前的人,让人恐惧,甚至…厌恶的。 慕容雨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说出口,她忍气吞声的说道 “三哥,本宫知道了,既然如此,本宫不让她为我做画像便是” 慕容昀“哼”了一声,没在理会她,七公主自觉脸上无光,带着宫女们灰溜溜的走了。 留下昭仪娘娘和孙心怡以及云沐和众位宫女,慕容雨刚刚走,众人都松了口气,谁都知道这公主极为难缠,可谁也想不到公主居然怕慕容昀怕到这种地步,几乎不敢顶撞他,倒是替众人出了恶气。 昭仪娘娘对慕容昀虽然有些畏惧,可眼下他替云沐解围,等于是替自己解围了,心怀感激,微微笑道 “臣妾见过秦王殿下,适才,多亏了殿下及时赶到,不然咱们几个还不知道如何应付公主殿下” 慕容昀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随即,一双黑湛湛的眸子落在云沐身上,杨柳风都化不开的冰冷目光此刻才稍显得柔和了些,孙心怡看了两人一眼,忽然盈盈笑道 “秦王殿下,臣妇与妹妹好不容易见一面,想在宫中多待上一日,阿眉一早与我说,不在宫中过夜,若是秦王殿下顺路的话,劳烦您送阿眉一起回去” 慕容昀觉得这妇人甚是识趣,当即点头答应了 “那是自然” 送我的女人回去难道还要别人来么? 暮色时分,马车从宫门内缓缓驶出来,秦王弃了自己的马,和自家的小娇人挤在她那辆马车里,四面轻纱垂坠,微微轻轻拂来时,里面的人影隐隐可见,倒是有些明目张胆的。 云沐先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四下里看,生怕别人发现了一般,慕容昀瞧着她一双眼睛如山涧清泉一般,水光潋滟,又极为清澈灵动,白嫩的肌肤,脸颊桃花般的色泽,心头血热涌动,他忽然将她搁在膝上的手抓住,微微笑道 “沐沐,你怕什么,咱们可是名正言顺有婚约的,谁敢说咱们?” 时下,有许多年轻男女但凡有婚约在身的,一同游玩逛街也是常有的事情,可在未成亲之前,也没有亲密到同坐一辆马车的,云沐虽知男女之事,可终究脸皮是薄了些 她垂着眸子,两排细羽般的长睫眨动,小声的说道“不是还未曾成亲么?” 慕容昀最爱的便是她这幅小模样,瞧着她米分颈低垂,娇羞妩媚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的亲个够 “沐沐,我可真恨不得立刻将你给娶回去,这样就不用日夜牵肠挂肚,诸多顾忌了。” 他的声音低柔,音线却极为动听,仿佛如陈年的老酒一般,是极醉人的,慕容昀想要娶她过门,她也想嫁给他,可却又不能像他这般说出口,只是红着脸扭过头去不理他,然后,又嘀咕道 “你着急做什么,我又不是不嫁给你” 慕容昀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低低的笑了一会儿,忽然就忆起儿时两人相处的情形,他长云沐五岁,他□□岁的时候,云沐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她小时候可不像如今这般害羞,每回见了他,便像只小猴子般抱着他的腿,撒娇嚷嚷让他抱,然后搂着他的脖子,拿着湿漉漉的嘴唇在他的脸上蹭,他记得那时是他人生当中最美好的岁月,如今她回到他的身边,于他而言,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到镇国公府大门口,慕容昀扶着云沐下了马车,看着她被丫鬟们簇拥着进去,方才跨上马背远去。 过了几日,江重楼的头七便过了,因为他是未曾成亲的男子,还不曾留下子嗣,按照时下大燕的规矩,便是连祖坟也是入不得的,安国公虽然宠爱儿子,可也不敢坏了祖上的规矩,找了个会占卜看风水的江湖术士选了块地,听说用薄棺材儿子的魂魄更容易转世投胎,便弃了金丝楠木棺材,换成一副薄棺,选了个宜下葬的日子,抬出城去葬了。 约莫十日后,朝堂上发生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安国公上奏皇帝,弹劾秦王,列出秦王十来条罪状。 其中暗中派人谋杀自己的亲儿为一条,另一条,便是秦王殿下拥兵自重,虎踞西州,西州将士不听皇上调度,这简直罪大恶极,是要造反啊,单单这一条罪,就可以治得了秦王了。 另外还有几条欲加之罪也是在指控秦王的,慕容昀也不担心,同样上了一份奏折,弹劾安国公,安国公这些年仗着自己是国丈,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做事也完全没有顾忌,做了不知多少专横跋扈的事情,只不过这些事情被他给压下去了,从前并无任何然胆敢揭穿他,他便有些掉以轻心了,谁知此刻却被慕容昀全部捅出来,背负着十来条人命,就算不死,也足够他声名扫地了,何况另外还有一些贪污,私吞库银的罪名。 这些事情众人心知肚明,可有一天终于昭告天下,也足足让人震撼的。 皇上勃然大怒,暂时将安国公和事情有牵扯的官员全部抓起来关入了天牢。 云佑这日很晚才回府,踏着夜色进门,一肚子心事,便不曾去哪个小妾屋子里,而是独自来了自己的书房。 云沐得知此事,早早就熬了滋补的燕窝,听到丫鬟来报说国公爷从外头回来了,便让杜若端着燕窝与她一同来书房。 夏夜凉爽,月光如水照中庭,回廊下树影婆娑,云沐款步走到云沐的书房外,抬手轻轻扣门,里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进来” 云沐推开门,与杜若一起进去。 屋内灯光明亮,烛火跳跃,云佑靠在黄花梨西番莲纹圈椅上,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双眉微蹙,略显得有几分疲惫。 云沐上前给他行了礼,听云佑淡笑道 “这么晚了,阿眉怎么来了?” 云沐看了杜若一眼,杜若会意,将燕窝搁在云佑的书案上,云沐的目光从燕窝蛊上移到云佑的脸上,微微笑道 “听闻爹爹回来的晚,想着爹爹到现在还未用晚饭,便熬了燕窝,另外让福嬷嬷做了两样小菜给爹爹端来” 云佑见女儿体贴,心里头甚是感动,只不过此时他却没心思吃东西,望着女儿,温和的说道 “爹爹在想些事情,一会儿就吃” 云佑自诩风流潇洒,平日里若是没有繁琐的公务,这个时候早去小妾的院子里,抱美人在膝上,听小曲快活了,怎么可能会待在书房内愁眉苦脸,能让云佑心烦的,自然是朝堂上的公务,云沐细细想了一番,上辈子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有那么一档子事,不过矛头却是指向安国公的,而不是镇国公府,那爹爹愁什么? 云沐黑玛瑙般的眸子转了转,刚要开口问他,便听得云佑忽然问道 “阿眉,如今皇上将你赐婚给秦王,爹爹知道你和秦王殿下有自小的情分在里头,因此便没有拦着你,可若是有一天,秦王对付爹爹,你会帮爹爹,还是会帮秦王?” 秦王虎狼之心,如今天子式微,朝中的势力,一分为二,其中一派是安国公的党羽,一派是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为首终于皇上的人,另外的一股势力,最为强势霸道,让人闻之生畏的,便是这个远居在西州,先帝最为宠爱的秦王殿下。 当年他就劝慕容昳不要有妇人之仁,不要对这个兄弟心慈手软,终究是放虎归山,让他有一天强势归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空置了整个朝中的局面。 他的气魄和胆识,谋略和手段,让他看起来比慕容昳更像一个君王,更加让人容易臣服。 云佑一直对多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他认为,以慕容昀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一定会对付定国公府。 云沐听了此话,略微怔了怔,顿了顿,方才说道 “爹爹,若是秦王有一天对付整个镇国公府,女儿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会护咱们府上所有人周全” 云沐此事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前因后果她都清楚了,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嫁给程婓,可她也记得,那一年的慕容昀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他助皇上铲除了安国公和江皇后的党羽,震摄朝野,大燕秦王之名,从此简直是振聋发聩。 云沐微微心惊,不出几日的功夫,这上京城又有大事情要发生了吧。 第91章 风雨前夕 第93章 云沐去夜昙寺烧香,被安国公派人给抓住,安国公挟持她为人质,威胁慕容昀,是程婓出手相助,将云沐从安国公的手底下逃生。 约莫半月的功夫,刑部与大理寺联手将安国公的几条大罪都查的清清楚楚的,并将这些上报给今上,病怏怏的慕容昳终于龙颜大怒,下令惩处安国公,以及安国公在朝廷中的党羽。 如今安国公被关押在天牢里,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些与他交好的同僚,这件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安国公骄奢跋扈,坏事做尽,他一倒台,百姓们拍手称快。 杜若将消息带入青箩院中,云沐听了先是怔了怔,停了一瞬,这才说道 “这也是他的报应,安国公罪有应得” 杜若倒是没有云沐这般平静,她显然有些高兴,扬扬嘴角道 “若不是秦王殿下在朝中坐镇,安国公以及他的党羽哪里能束手就擒,按奴婢说,咱们大燕就是不能没有秦王殿下” 云沐知道慕容昀在她们这些暗卫心里头,是有着神圣般的地位,他就是至高无上的,所有的安慰都愿意为他拼命,杜若虽然当暗卫这么多年,可自从跟了云沐之后,就是重见天日了,她活在阳光底下,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渐渐的松懈下来,毕竟也就是个十七八的女孩儿,有些时候说话稍微不经大脑,也是能原谅的。 云沐并没有怪罪她,只是提醒她道 “杜若,此话只能说与我听,千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说,否则会连累你们家王爷” 杜若猛地一想,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掩嘴,脸不由自主的红了红,低着头道 “奴婢知道了。” 朝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几日慕容昀忙着肃清江效的党羽,因此并没有空来镇国公府探望云沐,虽说他的确所向披靡,可云沐仍然有些担心,便修书了一封,让杜若想法子送到秦王府上去,也好知道慕容昀那边的情况。 待云沐写完信,交代杜若之后,杜若得心应手的来做这件事情,吹了个口哨,便有信鸽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台上,杜若抓过信鸽,将书信塞入小小的竹筒里,用红绳子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用手托着信鸽伸出窗户,信鸽展翅飞到半空中,一会儿越过镇国公府的屋檐,消失在视野里。 慕容昳下旨,将此事由慕容昀主要负责,刑部大理寺协理,这一日,慕容昀查封了安国公府,将安国公府上的家眷和下人全数关入了天牢里头,另外又追捕一些牵扯进来的官员,名单上的人数足足有三十来个,因此,他从早晨忙到天黑,直到子时方才回到府中。 那鸽子趴在窗台上都睡着了,不过慕容昀何其敏锐,很快便察觉到它的存在,伸手将鸽子抓住,手指利落的将竹筒给拆下来。 他坐在软榻上,将书信打开,看到上面娟秀的簪花小楷,顿眉头一松,仿佛冰雕般的严肃面容在那么一刻忽然闪烁着柔和的暖意,嘴角微微上扬,他借着灯光,仔仔细细的读了两遍,只感觉一股暖意在心里流淌,然后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感觉到通体的舒坦。 云沐的大致意思很简单,问他对付安国公棘不棘手,当然云沐的重点不是关心这件事情,而是关心他,慕容昀很感动,走到书案后,提起狼毫,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言简意赅的告诉她,让她莫要担心,一切都会过去。 云沐看到他的回信,自然也就安心下来了,如此,一晃过了三日,京城里依然还算平静,云沐这些天乖乖的待在府上没有出去,云佑和云朝都很忙,没什么时间过来看望她,倒是云腾,从军营里回来总是要来她院子里转转,陪妹妹解解闷。 这日,她去给老夫人请安后,回来,趁着太阳不太强烈,去院子里头打理花草,每年,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回京两年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终于不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从花园里出来,她的襦裙裙摆上沾了些红泥和露水,便换了一身海棠色的齐胸襦裙,又喝了一碗滋补的燕窝,抬头便见云腾高大的身影从窗外闪过,眨眼的功夫,便掀开帘子进屋来了。 云沐抬头看向他,声音清脆说道“哥哥,今日怎么这般早回来府上了?” 云腾一撩袍摆,在她眼前坐下,现在秋老虎的势头很盛,他冒着大太阳进门,额头上直冒汗,云沐起身,从袖里拿出自己的罗帕,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云腾见妹妹这般体贴,心里头那股烦躁顿时就消失了,他缓了缓语气说道 “沐沐,哥哥特地回来告诉你,京城恐怕要出大事了,这几日你哪里也别去,就在府上待着,等平静下来,咱们再出门” 云沐知道云腾说的那件事定然是与安国公脱不了干系的,见云腾如此紧张,似乎慕容昀那边事情进展没这么顺利,便好奇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了,哥哥与我说一说,也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云腾也没往深处想,一股脑儿便将朝堂上的事情都告诉云沐了 “沐沐,你知道如今安国公府已经被抄家了,皇上是想彻底铲除他的党羽,然而安国公权势滔天,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去死,现在他从天牢里逃出来了,如今全城戒备,都在搜捕此人,更危险的是,这老狐狸不知什么时候给远在南疆的节度使江敬送了书信,现在那江敬居然领着五万大军从南疆赶回京城,不出三日便能抵达!” 云沐一震,她就知道安国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老东西,居然阴险到这种地步,秘密调回江敬的五万大军,他这分明就是要造反啊! 也不知道慕容昀能否应付得来。 云腾说完之后,再次叮嘱了一句 “沐沐,你可千万不能出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哥哥可会难受一辈子的” 云腾向来不是个啰嗦的人,可唯独对云沐便有些婆婆妈妈的,放不下心来,云沐瞧着他这般忧心忡忡的样子,投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道 “哥哥,你放心吧,既然京城可能面临动乱,那我自然是不会出去的,只不过哥哥既然在军营里,自当万分小心才是,珍重自己,妹妹才能安心” 妹妹反过来嘱咐自己,云腾心里头十分的开心,当即跟云沐点头保证,这番回来时间也是很紧迫的,他也不多耽搁,起身出去了,在府中并不曾停留,直奔军营去了。 且说这镇国公的四子云胧,这段日子在府上行事小心谨慎,生怕让人注意到他,自从好友江重楼死后,他又听到些谣言,说那事是秦王安排人做的,他便有些战战兢兢了,作为那件事情的帮凶,云胧很害怕慕容昀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的。 可等了许久,慕容昀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反而,江重楼死的事情仿佛是一根导火线一般,瞬间将整个安国公府都给引爆了。 这一切自然都是秦王殿下的大手笔。 既然秦王殿下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安国公的身上,那么自然就不会多出心思来对付他了,云胧松了口气,不过同时也明白过来,云沐这个妹妹,自打她回府之后,就好像又金刚护体一般,不仅任何事情都能化险为夷,而且谁对付她,谁倒霉,云胧亏吃够了,好在还留着小命,对这个妹妹,也不敢再下手了。 现在城中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花街柳巷的生意虽然比往日要冷清了许多,可依然是有客人去光顾,云胧和江重楼是狐朋狗友,臭味相投,哪怕姓江的在青楼里废了,云胧依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腻了府上的通房丫鬟,便去紫陌街旁边的一条西子胡同里闲逛, 云胧是个翩翩公子,锦衣华服一看就知道是世家纨绔子弟,刚路过,鸨母便殷勤迎上来,将他拉进去,眉开眼笑的给他介绍楼里面的姑娘 云胧挑了个丰胸细腰鹅蛋脸的姑娘,姿色虽然比不上他府上的诸位妹妹,可声音软耨,身段柔软,又温顺乖巧,云胧瞧着还算满意,抱着那姑娘便上了楼,谁知,刚一进门,转身就被人用匕首抵住了脖子。 他一回头,刚才那温柔小意的佳人忽然换了一副面容,冷冰冰的十分吓人,那把抵住他脖子的匕首,冰冷又锋利。 云胧身子一僵,脸色微变了变道 “你想做什么?” 那女子瞧着他忽然变得有些发白的脸,眼底闪烁着惊慌之色,不由得有些鄙夷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还以为镇国公府上的公子都是有铮铮傲骨,临危不惧的,没想到你却是个胆小怕事之徒” 云胧“”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间,从房内的屏风后面传来沉稳的男声 “他若不是孬种,又怎么会轻易被我们制服!”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似乎有人起身,转眼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人一身的黑色斗篷将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在云胧惊愕的目光下,缓缓的揭下头上的帽子。 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略带沧桑的面容来,居然是安国公江效! 第92章 姑娘失踪 第95章 云沐因为慕容昀的书信出行,被偷袭,安国公抓住了她,以此威胁慕容昀,慕容昀追捕他,被他逼得跳悬崖,云沐跟着跳下去,谁知两人一前一后都掉入水中。 镇国公府。 虽然这几日京城略微有些人心不稳,镇国公府除了云佑与云朝兄弟稍显忙些,一切都很平静。 青箩院这边,慕容昀数日不曾来探望云沐,两人每日书信往来,倒是显得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这思念也是难熬的很,这日云沐忽然收到杜若拿来的信,上头依然是慕容昀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的字,那字迹力透纸背,非同一般。 可书信的内容却让人诧异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思卿之心,如同东流之水,绵绵不绝,盼来摘星楼一叙” 落款是慕容昀的字,子赢。 云沐的确不解,云腾昨日还嘱咐她,京城动乱,要她留在府上哪里也不去,慕容昀也在书信里反复的提及此事,要她切莫出府,可这次为何忽然约她出门? 可镇国公府上她一直与慕容昀书信往来的事情,只有自己和身旁的丫鬟知道,更别说外面的人,瞧着字迹也不像是有人冒名顶替的,放眼上京城,可没几个有单子敢来算计秦王,云沐虽有疑惑,但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去准备马车,换了身象牙色如意纹缂丝牡丹襦裙,挽了芙蓉髻,乌发间插着云脚珍珠卷须簪子,模样娇俏明媚,眼眸如秋水,双颊微带红晕,那颜色是极为鲜艳好看的,如同枝头上刚刚盛开的花。 收拾妥当之后,云沐携着杜若与绿萼出府,临走时,她又留了个心眼,给门口的小厮留了个口信,说若是两位公子问起她去了哪里,就说是去摘星楼,小厮应了,云沐这才离开。 她前脚刚走,云胧便跟着从里头出来了,走到小厮身边,问了几句,那小厮都一一回答了,云胧听完之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不多时,便到摘星楼,云沐下了马车,被门口的小伙计给请上去,去了指定的雅间,她推开门进去,入眼处便是黄花梨卷草纹圆桌并三条海棠式三开光绣墩,挨着窗口摆放着,屋内熏了淡淡的檀香,可却并无半个人,云沐也没多想,转头吩咐那小二道 “你先出去吧,等那位客官过来,咱们再点饭菜” 摘星楼是上京城中一等一的酒楼,这里出入的人非富即贵,云沐头上戴了帷帽,面容隐在轻纱里,虽看不清容貌,可瞧着这妙曼的身段,都已经让人有些想入非非了,她衣着华贵,身后的丫鬟容貌气度俱是不俗,小伙计不敢怠慢,点头眯着眼笑道 “那客官昨日定的房间,要小的在门口专候小姐,小姐稍候片刻,客官定然片刻就到” 云沐点点头,没多说话,小伙计识趣的赶紧转身出去了,顺手将门给带上,云沐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杜若给她倒了一杯水,因为天气热,两个丫鬟俱是有些口渴,云沐喝了一杯,抬头对两个丫鬟说道 “这里没有外人,若是渴了,便倒水喝” 绿萼正盼着云沐说这句话,她话音刚落,绿萼便亟不可待掀起一个骨瓷茶盏,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咕咚喝下去,然杜若却没有动静,只是用鼻子猛地嗅了嗅,皱着眉头道 “小姐,奴婢觉得这屋子里有些不对劲,你闻闻这檀香的气味似乎有些奇怪” 云沐愣了一下,微张开红嫩如米分色樱花般的唇瓣道“哪里奇怪?” 话刚说出口,便隐隐感觉头有些痛,她抬手轻轻扶额,瞬间也明白过来,她一手紧紧握拳,指甲掐入掌心里,脸色剧变 “杜若,檀香有毒,快跑!” 说完,双眼一黑,倒在圆桌上,对面的绿萼也整个身子都栽倒下来,杜若来不及去扶她,便听到“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蹿开,与此同时,杜若也拔出腰间的长剑,回身将剑指向外面的人,可对方来人却不少,迅速的涌入十来个黑衣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蒙面。 杜若执着长剑挡在云沐面前,冷哼一声道 “你们想干什么,竟然敢对秦王的未婚妻下手,你们不想要命么?” 屋内的人进来之后,直接将门给关好,为首的那黑衣人一双眼睛目露凶光,瞪着杜若,只见剑光一闪,三尺寒锋已经抵住了杜若的脖子,对方功夫非同小可,杜若并非对手,不过那人显然是没有想要杀他的意思,一记手刀砍过来,杜若感觉脖子上猛地一痛,便晕倒过去了。 那黑衣人显然对小丫鬟没有兴趣,他除了身上的夜行衣,只管抱起云沐,用一个麻袋装了扛在肩上,在窗台上轻轻一点,纵身一跃,落在街上,迅速的消失在人群里,其他人怕动静太大,只是除掉黑衣,然后从门口出去。 云沐消失之后,两个丫鬟醒来已经是午后,匆匆的去镇国公府上报信,然而,此时几位公子都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绿萼和杜若只能将事情告诉老夫人,朱老夫人惊得将手头上的楠木念珠掉在地上,一张气色极好的脸瞬时便失去了光彩,不过震惊过后,她又冷静下来吩咐道 “赶快去衙门里通知老爷和两位公子,另外派府上的家丁出去寻找三姑娘,不许声张,若是坏了姑娘的声誉,往后便不要在镇国公府待了。” 她身边的郑嬷嬷领命去了。 云沐昏昏沉沉中感觉到一阵颠簸,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隔着关紧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一片漆黑,没有月光。 屋内她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屋内却是点了一盏灯火,烛光在眼底摇曳,她的思绪慢慢的回拢,目光迅速将屋内打量了一下,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桌并三条矮凳。 她的目光落在矮凳上坐着的人身上,那人两鬓苍苍,虎眼浓眉,五官周正,眼角有些深刻的皱纹,唇上留着胡子,看着五十来岁的年纪,双颊有些深凹,若不是云沐识得安国公江效,几乎不会认出眼前这个消瘦沧桑之人居然是当年那个能拉开百斤大弓,老当益壮,权倾朝野的太尉。 云沐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安国公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她,忽然间,他开口说话,声音沉稳厚重 “小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么?” 云沐挣了挣手上的束缚,发现绳索绑的很紧,粗糙摩擦着娇嫩的肌肤,有种疼痛感,她选择放弃了,抬头看着安国公,她的眼睛大而漆黑,如同明珠在夜里发光,有种无谓和平静,她道 “自然知道,如今江伯伯虎落平阳,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如今走投无路,您还打算拿我来要挟秦王殿下,好为自己求一条生路,对不对?” 对付安国公一直都是秦王在负责,当然他不可能是拿自己来威胁云佑。 江效见十六岁的少女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雪肤玉容,美得让人惊心,也怪不得自己的风流儿子要去招惹她,这丫头的确有红颜祸水的资本,若是换在他年轻的时候,说不定会做出同样的糊涂事情来,所以江效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用她来威胁慕容昀是最好的筹码 不过他江效如今一败涂地,时已暮年,再要卷土重来已是不可能的,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杀子之仇却不能不报,他 “丫头,你猜错了,江伯伯我是想拿你威胁秦王不假,可却不是为了求生,而是要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 秦王殿下与云三姑娘郎才女貌被上京城中百姓传为佳话,两人的情谊非同小可,从秦王为了她得罪他这个当朝国丈就可以看得出来,不管她的分量有多重,江效也要赌一把,让慕容昀为自己的儿子偿命。 慕容昀从刑部出来已经到了夜里,因为他在审讯烦人,李疏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出来,这才递给他一封书信,上面是字迹如银钩铁画,力道极大,他拆出信来,上面只有一行字 “欲救云沐,明日日落时分,来落雁峰” 没有落款,然而慕容昀看到这几个字,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脸色在黑夜里冰寒如霜雪,双眸沉沉比夜色还要暗淡,他紧紧的抓住信,一会儿那封书信在他的手里化成齑米分,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 “江效,你个老匹夫!” 李疏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使在黑夜里,他也能感觉到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他在八月天的夜里,无端的打了个哆嗦,他神色凛然的问道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慕容昀的声音凝重 “沐沐如今在江效的手中,召集暗卫,就算把整个上京城翻遍,也要将人给找出来!” 李疏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赶紧又恢复平静,领命下去了。 慕容昀在府衙门前跨上马背,朝着镇国公府的方向,打马一阵狂奔。 第93章 以死谢罪 在大燕国境内,一更三点敲响暮鼓之后,便禁止出行,街上只有空空的夜色,急促的马蹄声在寂寥的大街上尤为清晰,夜里巡逻的衙役只见长街上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拔腿追到一半,见那骑马之人如同鬼魅,迅速拐过街角消失不见,马蹄声也渐渐远去,知是追不上了,只得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慕容昀并未到镇国公府,而是在半路上遇上带着家仆出来找人的云朝,两人马上相逢,慕容昀赶紧勒住马缰绳,□□骏马长嘶,仿佛要撕开夜色,前蹄高高扬起,马上的男人却是神色冷肃,那张如羊脂白玉般的俊美面容,如同寒冬夜雪反射着冷光。 长街被仆从手里举着的火把照亮,街的两头仍然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汇聚的地方,火光煌煌,在夜色里尤为清晰,云朝也勒住马缰绳,身后的二十来个家仆也齐齐停下脚步,他看到慕容昀这般急匆匆的样子显然是有些吃惊,失声道 “殿下,你可是要去我府上?” 骏马在原地踏了几步,慕容昀面色沉沉的说道“清辞,别找了,明天本王会将沐沐带回来!” 云朝今日下午得到消息,撇下公务从衙门里回来,从两个丫鬟嘴中问明情况后,没有报官,带着府上的护院家丁在外头寻找,尽管如此,依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他找了整整一个下午,翻遍了全城也不曾将人找出来,越是如此,越是心急如焚,焦虑不安。 云朝的眉头紧紧拧住,一颗心沉入谷底“殿下,你知道阿眉在哪里?” 看慕容昀的神色,他心知云沐的处境并不太好。 慕容昀冷静说道“江效抓了她来威胁本王,那老匹夫约本王明日在落雁峰上相见,我一人去即可,你们留在城中等消息,本王一定平安将沐沐带回来” 妹妹被人抓了,云朝哪里还能坐得住,他恨不得现在立马去将云沐从江效的手里救出来,握住马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后说道 “我随你一起去,到时候若是这老匹夫有个什么动作,你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慕容昀与云朝相交数年,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性,若是不让他去,恐怕要跟自己翻脸,轻轻点头道 “好,走吧” 说着,调转马头,夹紧马肚子,“驾”的一声,打马先行,云朝随后跟上去。 两人连夜赶路,直奔城外三十里处的落雁峰。 落雁峰高达千仞,乃上京城外第一高峰,因峰高陡峭,耸入云霄,大雁飞不过去,往往在半途中掉落下来,因此得名落雁峰。 江效的速度很快,日夜兼程的赶路,日出时分,便已经到达,云沐睡到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到有人在身上猛推了两下,睁开朦胧睡眼,混沌的意识在看到安国公那张严肃的老脸瞬间就清醒过来了,眼底也褪去了刚才的一层迷蒙的雾气,她平静的问道 “江伯伯,我们这是到了那里?” 江效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镇定的不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倒是让他对小姑娘的胆量有些惊讶,不过这些丝毫不能减少他想要报仇的决心,他冷哼一声道 “落雁峰,快点起来,江伯伯带你上山” 一会儿,云沐从马车里出来,仰头看了眼不远处巍峨的高山,绵延百里,山脊如利刃,顶端有云雾缭绕,一轮红日从山坳处升起,晨光熹微,照透薄雾,浅浅的金色,落在少女的脸上,云沐眯了眯眼,转过头对江效说道 “江伯伯,你确定要上去么?” 江效一时没听出来她是什么意思,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已经察觉到这姑娘虽然安静少语,却是个极为聪慧的,他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那自然,老夫与你一起上山,日落之前,若是秦王来了,他肯自刎谢罪,我便让你安然无恙的下山,他若是不肯能,小姑娘,你可别怪老夫心狠,我那死去的儿子还未成亲,就只好送你去黄泉路上与我儿做个伴” 云沐神色自若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惧怕的,反倒是扬起唇角轻松的笑了笑 “江伯伯,到时候若是下不了山的是你,侄女看在你与我爹爹同朝为官的份上,定然会为江伯伯准备三杯薄酒,以慰江伯伯在天之灵” 江效察觉到这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不与她多说,给身边的几个黑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会意,推着云沐往前走了一步,恶狠狠的说道 “快走吧,别磨磨唧唧的,否则将你剁碎了喂狼!” 云沐禁声,江效率先一步迈出去,几个黑衣人押着云沐跟在身后。 约莫一个时辰,一行人才到山顶上。 云沐累的气喘吁吁,被扔在峰顶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偏头一看,只见孤峰绝壁,往下是万丈深渊,看不见底,饶是云沐一路过来都冷静非常,此时也不免微微色变。 一会儿,悬崖后方的山林里,悄无声息的涌出数百来个身披黑甲,腰悬长剑的侍卫,云沐看着这阵势,吸了口凉气。 她心底里希望,慕容昀不来才好。 可是她唯一一次希望慕容昀不出现,他却偏要出现。 渐渐的日头渐高,八月的秋阳高照,尤其是绝峰,比在下头的平地上,要更加炽热几分,灼着娇嫩的皮肤微微有些刺痛感,云沐双颊被晒得有些发红,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抬眼处,只见一个高瘦笔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渐渐的,她看清了他俊美的容颜,仿佛是高岭之花,孤傲又惊艳,玄色衣袍上的四爪金龙在阳光底下闪烁着细细的光芒,随着他的出现,一双眼睛也越过人群,落在悬崖边上的少女身上。 冷肃锐利的目光有一丝心痛飞快闪过,旋即又沉入那黑沉沉的眸底,了无痕迹。 正在这时,江效提起地上的云沐,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云沐感觉到脖子上丝丝的凉意仿佛割破了肌肤,隐隐有些刺痛感。 她的目光望着慕容昀,双瞳泛着水光,却又倔强,里头没有千言万语,只是在示意他,不要过来,快点走。 慕容昀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却不能答应她,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来保护的女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在别人的手里却不救,只要他有一口气在,他就要护着云沐周全。 他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冷冷的看着安国公江效,沉声说道 “安国公,你既然恨本王,那便冲着本王来,何必为难一个女子,你这样做,未免太不光彩了!” 江效的脸阴沉如暴风雨前的苍穹,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慕容昀,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死我唯一的儿子,今日你若是以死谢罪,老夫便放了这个丫头,你若是不肯,我便杀了这个丫头,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之人的滋味” 说着手上的匕首往云沐的脖子上送了几分,雪白的脖颈上渗出丝丝的鲜血来。 慕容昀心疼自己的女人,看着她受苦受累,他恨不得将江效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脸上却平静的扬扬眉道 “本王答应你,你要取本王的性命,本王给你,先放了她” 江效冷哼道“秦王殿下若是果真有此诚意,便将此匕首往胸口上捅一刀,老夫便放了她”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匕首扔在慕容昀的面前,这悬崖顶上,有一百来个黑甲侍卫,在秦王出现之时,众人持刀戒备,可却没有任何人胆敢上前,众人都畏惧秦王的功夫,知道他在战场上以一当百,若不是秦王不自己动手,谁也没有把握能杀的了他。 秦王从容的捡起地上的匕首,握在手里,端在眼前看了看,匕首雪亮的寒芒照着他狭长冷睿的凤眼,他抬了抬眼皮,沉声道 “你可是要说到做到!” 说着,他将匕首一抬,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口,只听到一声闷哼,他身体半分没有动,仍然笔挺的站立着,如同悬崖上被风吹雨打却仍自挺拔的孤松。 云沐只感觉在匕首插入他胸膛的片刻,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成一片片的,隐隐阵痛。 阳光剧辣,明晃晃的刺眼,眼前似乎有些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她眨了眨眼,透明珠子般的眼泪顺着发红的脸颊滑落下来 江效看到他往胸口插入匕首的瞬间,心头的仇恨在一瞬间得到了宣泄,仰起头疯狂的大笑了两声,他面目狰狞扭曲的说道 “慕容昀,你也有今天,哈哈…!”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他抵住云沐的匕首微微有些松动,忽然间从林子后面一只羽箭破风急射过来,待江效察觉,已经来不及,羽箭已经到了眼前,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来不及躲闪,下一秒,羽箭直接射穿他的手腕,“铛”的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云沐赶紧将他推开,迅速的往慕容昀的方向扑过去,慕容昀展开手臂,揽住她的纤细腰肢,将她拢在怀里,压在胸膛上,在娇躯贴上自己的一瞬间,慕容昀才感觉到自己掏空的心忽然间又回到了身体里。 第94章 洪福齐天 羽箭在射中江效的时候,从林麓深处忽然涌出许多劲装打扮的黑衣人,手里头提着雪亮的长剑,江效被射倒在地上,他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另一支箭也紧跟着来了,箭如破矢,几支连发,分别射中安国公的四肢关节,让他彻底站不起来。 与此同时,黑衣人与黑甲武士已经开始厮杀起来,两方人马刀剑相交,在悬崖顶上打的十分激烈。 云沐的手抚上慕容昀胸膛上的伤口,触手一片湿黏,她颤抖着将手抬起来,只见掌心里全是鲜红的血液,她一瞬间就懵了,苍白的脸抬起头来看慕容昀。 慕容昀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很是镇定,目光灼灼的望着怀里的少女,她神色惊慌,手指轻轻的发抖,他搂着她腰的手臂紧了紧,另一只手抬起来摸摸她的脸,替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 “别担心,我没事,我带你下山去” 云沐的一双大眼睛里水光浮动,她微微的咬了咬褪色的唇瓣,她刚才都看到了,匕首插入了慕容昀的胸膛心脏的位置,怎么会没事呢,云沐内心紊乱,已经完全冷静不下来了,那一刻,她真的以为慕容昀会立即死掉,她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握紧,决然道 “你若是死了,我便同你一起去,黄泉路上好歹有个伴” 小姑娘面如死灰,慕容昀一时半会也没法一下子说清楚,无奈说道 “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不会死,走吧” 云沐还没明白过来,慕容昀却拉着她,李疏在前面掩护,穿过厮杀的人群,往山下走去。 慕容昀身子受了伤,他自行封住胸口的穴道止血,走出没多远,李疏便喂他吃下药丸,并在胸口覆上金疮药,慕容昀从头到尾都没有哼一声,云沐在一旁看着却暗暗心惊,等上好药,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慕容昀,足足又花了两个时辰才到山下。 云朝在山下不停的来回踱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忽然间看到三人从山上下来,顿时就朝几个人飞奔过去,他先是将云沐拉过来,左右端详了好一会儿,见她脖子上有一丝血痕,顿时就拧紧了眉头,他是又心疼又气愤,然后看到慕容昀脸色苍白,衣襟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他赶紧过去搀扶着他,心里头的感激难以言说,和李疏架着他往山下走。 慕容昀受了伤,不方便骑马,云朝在附近的村庄里借了牛车,将慕容昀放在牛车上,李疏赶车,云朝兄妹分骑两匹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云朝兄妹并没有立马回府上去,只是让□□的护卫去镇国公府报了平安,到了□□,将秦王搀扶进去,李疏亲自去请大夫,那大夫几乎是被李疏从药铺子里头揪着出来了。 云沐始终在慕容昀身边陪着他,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焦虑之色,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苍白的侧脸,见他胸口的血渐渐止住,他自行用内功疗伤,这会子气色反而好了不少,可云沐仍然放心不下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慕容昀一刀插在胸膛上心脏的位置,居然还能活着,直到那大夫过来替慕容昀把脉过后,大惊失色道 “真是世所罕见啊,老夫一生从未见过这等奇怪的事情,秦王殿下真是洪福齐天,天佑殿下,若是换了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可秦王殿下的心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恐怕是稍微长偏了一寸,这才避开这个致命的刀伤” 慕容昀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并不曾惊讶,只是点点头道 “去替本王开药,其他的事情无需理会” 那大夫点点头,领命下去了。 慕容昀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云沐,微微笑道 “这下你可放心了?” 虽然不是致命伤,可匕首插入胸膛,深约几寸,流了那么多血,她的心也仿佛被揉成了一团,她却好像是失而复得一般,扑入他的怀里,泪水从眼眶里涌出来,她闷声道 “你吓死我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害我担心这般久” 慕容昀靠在床柱上,她依偎在怀里,压着胸口隐隐作痛,可越是痛,他爱她的感觉却是越发深刻,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柔声说道 “沐沐,是我不对,你别哭了,要不然我的心可要碎了” 云朝和云沐兄妹深夜才离开□□,镇国公的大门一直是敞开着,里头灯火通明,云沐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所有人都整宿的担忧睡不着,云腾更是按捺不住那火爆性子,要带人马出去寻她,可又接到云朝送来的消息,左等右等,眼看就要坐不住了。 云沐兄妹终于从外头回来了。 云沐见一家子人都在正厅里等候她,老夫人手里头捻弄着佛珠,嘴里头不断的念佛,云佑则严肃的坐在主位上,一脸沉重之色,看到久违的家人,云沐眼眶一热,提着裙子飞快的朝老夫人的怀里扑过去 “祖母…” 她声音哽咽,脑袋埋在老夫人的怀里,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云佑看到失踪一日的女儿终于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起身去将云沐扶起来,自己的亲生骨肉,当然是心疼的,他上下打量着云沐 “乖女儿,你没事吧?” 云沐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关切,这还是回府以后,她第一次看到爹爹这般在意自己,感受到那种血浓于水的父女之情,云佑没有说一句怪罪她无故出府的事情,云沐有些动容,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了,点点头道 “我没事,让爹爹操心了” 一家人都放心下来,面上焦虑的神色都舒缓下来,事情也不忙着一下子交待,老夫人先让丫鬟扶着云沐下去沐浴休息,然后让厨房准备吃的东西给她送到青箩院中,家人们也都各自回了院子里。 云沐并不曾受重伤,只是脖子上蹭破了一点点皮,敷了药之后,三四天就没事了,她虽然受了惊吓,可到底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经历过的,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便恢复正常了。 如今安国公已经被擒拿到了天牢,他罪孽深重,作恶多端,皇上已经下旨诛杀满门,男的十二岁以上的都被斩首,女眷充为官奴,这百年世家一夜之间瞬间轰然倒台,京城上下的百姓无不称快。 云沐这几日一直往□□跑,每日在府上熬好参粥鸡汤给慕容昀送过去,慕容昀的身体康复的很快,除了伤口还没有愈合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不过看着云沐每天替自己担心的样子,亲自在榻前伺候,温柔小意,他倒是十分受用,看着那佳人微透着胭脂色雪嫩脸颊,微微张着嫣红的小嘴说道 “昀哥哥,这可是我亲自为你熬的参粥,极为滋补,你现在身子还未康复,不宜吃饭菜,喝点粥更好” 随后,舀了一勺子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后,送到他的嘴边上,慕容昀欣赏了一番她明媚如三月桃花般的脸蛋儿,见她一双眼睛水光湛湛的,唇瓣润泽漂亮,他难得没有顺从她的意思吃下去,只是抬手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瓣,忽然凑到她身边,在她的耳边呵着热气,声音暗沉道 “沐沐,不要拿勺子喂我,要用你的嘴来喂” 他的指腹轻轻的压着她红唇,目光晦涩难测。 云沐听明白他的意思,抬头含嗔带怒的瞪了他一眼,有些羞赧的红了脸,便如那天边的红霞,极明媚动人的,慕容昀喉头发紧,只感觉心里头的那头野兽又似乎在蠢蠢欲动了…他真的有点等不及想要要她了。 云沐未曾察觉到他面容下的真实意图,只是羞得将脸垂下去,如小扇子般的长睫轻轻扇动了动,然后,她低下头,喝了一口粥,再次抬起头来,朝慕容昀的嘴上亲去。 慕容昀眼底仿佛有烟花盛开,笑意扩散到了眼角,他拥着佳人的身体,微微张开嘴巴,让她顺利的将参粥渡入自己的嘴中,然后慢慢的吞下去。 待她要将脑袋移开,他却捧着她的脑袋,含住她滑嫩香甜的舌头,狠狠的品尝,云沐呜咽了一下,没有挣脱开他,慕容昀利索的将她手里头的粥碗拿下,放置在一旁的香几上,将听整个身子往床榻上一带,翻身压在身底下。 慕容昀撑着手臂在她的身侧,用力的亲吻她,舌头疯狂的在她嘴里翻搅着,云沐被他亲的浑身都发软,媚眼里含着莹莹的水光,酥软的胸脯起伏着,慕容昀的眼角瞥见那道诱人的风景,抬手去把控。 云沐身上披着的薄衫褪下,露出圆润如美玉般的香肩,抹胸不知不觉的被解了绳子,没有布料的阻隔,慕容昀握着那姣好的白兔儿,正好是充盈整个手掌的大小,比两年前似乎要更加饱满了些,他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的叫嚣着冲动着,云沐羞得整张脸都是红的,一会儿,慕容昀放开她的嘴,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被他下一个动作弄得惊呼出了声 “你…” 他的牙齿轻轻一啃,那顶端的酥麻感顿时传遍了整个身子。 第95章 落日熔金 太阳偏西的时候,云沐才从□□走出来,虽然重新梳过的发髻是一丝不苟的,但是襦裙上的褶皱,以及少女脸上如滴露玫瑰一般的娇艳潮红,还有异常红肿的唇瓣让明眼人轻易就能看得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进去的时候,杜若是一直守在门外的,秋高气爽,拳头大的秋芙蓉盛开在枝头上,院子里静静的,家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离开了,她听到里头小姐娇软如幼猫般的叫声,臊的脸都红了,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小姐的声音听着极为酥骨头,仿佛是一杯让人容易沉醉的酒,只消沾上一点,便能上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平静下来了,隔了一会儿,小姐才出来,她先瞧见云沐的脸蛋儿,是上了釉的白瓷里透出来的米分红,媚眼横波,如秋光下的水塘,鳞光斑驳。然后是小姐走路的姿势,也略微不太对劲,脚步似乎有些无力。 云沐虽然努力的维持着平静,可内里的一些不舒坦还是只有自己知道,与慕容昀在床榻上缠绵的画面在脑海里停留了许久,他极爱她的身子,又滑又嫩,如同含在嘴里的豆腐花似得,她一身的衣裳都被他除掉了,被他爱不释手的来回把玩,头也一直埋在她的胸口,嘴里喊着说香,还用手指进去双腿间的蚌肉,她尚且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忽然的侵入感让她十分不适,那人却恶作剧一般,将手指拿出来当着她的面舔干净。 最后并拢她修长白嫩的大腿,纾解了他久久压制的渴望,然后巾帕将两人的身子都擦干净了,才让云沐穿上衣裳,云沐浑身的肌肤都十分的娇嫩,腿间被他弄出些红痕来,折腾了一下,倒是觉得腿上有些不舒服,走路也怪怪的。 杜若虽然看到这一切,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反正迟早是□□的王妃…这样,并不碍事。 云沐回到镇国公府已经到了落日时分,夕阳的余晖落在青色的屋顶上,正打算回青箩院,却在前院里看到云佑,云佑看了女儿一眼,他知道云沐去了□□,毕竟慕容昀是为了救云沐才受的伤,他也没好多说什么,不过女儿去的时间有些长,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上两句 “你一个姑娘家老是往外面跑爹不放心,往后要早点回来,或者出去的时候,叫上你的哥哥们,有他们保护,就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若是往日云佑说这句话,云沐定然不当回事,可今日却无端有些心虚,点点头道 “爹爹说的是,女儿记住了” 云佑本来也有烦心事,没空与她多说什么,既然她乖乖的听了,也不会揪着不放,说道 “回屋去吧” 云沐行了礼,带着杜若离开了。 晚饭是福嬷嬷替她准备的,碧粳荷叶粥,清淡的鸡丝炒香菇,肉糜白菜心,两样点心,糯米虾仁丸子,翠玉绿豆糕,云沐长在江南,饮食方面比较偏向于清淡,不喜吃辣,荷叶粥放凉了,她这才一口口的用勺子吃起来,还没吃多少,外头便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妹妹,看来二哥哥我又赶上好时辰了,咱们镇国公府上的饭菜,就属你院子里头的最好吃,哥哥我正饿着肚子呢” 话音未落,人就跟着进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银灰色宽边卷草纹直裰,星眸长眉,嘴角带着笑意,瞧着似乎心情不错,他大步走到桌子旁边,撩起袍摆坐下,抬头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水仙,说道 “水仙,快快给爷盛一碗粥来,爷与妹妹同吃” 云腾向来是大大咧咧的,和下人相处也没有什么架子,往云沐的院子里跑的次数多了,丫鬟们和他也渐渐的熟了,水仙笑道 “二公子,福嬷嬷今儿特地煮了一大锅粥,就专门等着二公子过来呢” 说着,便能亲自去添了一副碗筷了,替云腾舀满一碗粥,然后将碗搁在他的面前,云沐放下手中的碗,狐疑的看着他道 “二哥哥,你今日为何这般高兴,好像是打了胜仗一般!” 云腾也不着急吃东西,他望着云沐的小脸,嘴角的笑容敛了敛,忽然间,正色道 “妹妹,哥哥当然高兴,因为出卖你的帮凶现在已经被江效那老家伙给招供了,等哥哥吃饱了,就替你手刃这个仇人,以泄我心头之恨” 说到后面,眼底的冷而狠的神色才露出来,眼里射出来的光如同利剑一般,恨不得马上插入那人的心脏,云沐保持着镇定,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向是个快意恩仇的人,能让他报仇的事情,他自然就有些兴奋。 就算江效不招供,云沐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唯一一个能探听到她行踪,并且极恨她之人,镇国公府上只有一个人,她心里冒出一股凉气,严肃道 “哥哥,他不值得你动手,若是杀了他却误了哥哥的前程,这是万万不可行的,我们看爹爹如何处置,我就不信,到了这个时候,爹爹还会包庇他!” 云腾有些诧异,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来,斜眼睨着妹妹的脸道 “沐沐,原来你早就知道是谁了,何不早些说出来,你也别劝我,这口恶气若是不出,我这个做哥哥的岂非白当了!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杂种来设计你!” 云沐知道要改变云腾的主意并不那么容易,立马就拉下脸来,撅着小嘴说道 “哥哥,你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就去江南了,不再继续待在上京城里,免得将来哥哥再为我的事情去做傻事” 云腾脾气虽然硬,可在妹妹面前凡事都会服个软,他可不想妹妹再跑回江南了,这不又得让个牵肠挂肚好多年么,当即不赞成道 “不许再回江南,二哥哥答应你便是,不过不弄死他可以,但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若是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以为没人管得了他了!” 只要不弄死云胧,云腾要怎么做她都没有意见。 云腾在青箩院吃饱喝足了,趁着月色,从抄手游廊上一路走到云胧的院子里。 云胧虽然知道安国公被抓了,可料不到安国公会将他给招供出来,这几天府上虽然平静,可他内心却一直忐忑不安,每日只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 这天夜里,他一个人坐在灯下细想,琢磨着慕容昀和云朝兄弟不可能成就这么算了,终于下定决心,还是逃离镇国公府上,虽然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给予他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一旦危及性命,他就没有这么舍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云胧只要能逃脱升天,留的性命,不愁将来没有机会回来。 屋内伺候的下人被他使唤出去了,事不宜迟,云胧赶紧收拾细软打好包袱,打算趁着夜色逃出去。 他换了身黑色的夜行衣,背上背着沉甸甸的包袱,刚打开门,迎面差点就撞上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人,那一瞬间,云胧的脸色只有惊慌两个字足以形容。 他转身要进屋,被云腾一只大手提起衣领,然后身体腾空,云腾二话不说,举起他的身子就让院子里扔去,云胧整个身子飞了三尺远,又跌落在地上,耳中听到“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之声,他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惊得外头槐树上栖息的宿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啾啾两声,消息在夜色中。 云腾不等他起身,迅速的走过去,往云腾身上蹿了一脚,然后跨坐在他的身上,抬起铁锤一般的大拳头,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的照着云胧的脸上招呼。 镇国公府四公子的院子里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听着让人胆战心惊的,闻声赶来的下人看到院子里的这一幕,也不敢上前去劝架,只得抖着身子来找云佑。 云佑到来之前,云胧的脸已经肿的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满脸是血,身子仰躺在地上,站不起来,而云腾打累了,就站在一旁,云佑从外头进来,院子里的家仆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看到行凶的二儿子以及地上奄奄一息的四儿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往常那样生气,他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云胧的脸,严肃而冷漠,他的头转向云腾,隐隐有些克制的说道 “腾儿,你为何要将他打成这个样子?” 云腾丝毫不觉得理亏,他愤恨的说道 “儿子为什么打他,爹爹自己心里清楚,时至今日,还希望爹爹能给儿子一个说话,若没有郑夫人和她的子女,我国公府何至于家宅不宁” 云佑听了这话却有些生气,吼了云腾一句“混账,照你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爹我错了不成!” 云腾没有辩解,冷哼了一声,忽然间语气倒是软下来了 “爹爹,今日殴打兄弟,是儿子的不对,儿子愿意接受家法处置,可是这混账串通外人要致妹妹于死地,这笔账儿子断然不会这么算了,还请爹爹给儿子一个说话,不然的话,儿子就不是将他打伤这么简单了!” 云佑沉默了一会儿,在院子里站立了许久,凉风拂起他的衣袍下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 “胧儿,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为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过你机会,可你却不知道珍惜,反而变本加厉,我云佑真的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了,既然你二哥手下留情,放你一条生路,你就离开云府吧,从今往后,你的名字便会在族谱上除去,爹爹不想再见到你!” 云胧嘴里发出呜咽之声,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血还是泪,云佑的话他听得很清晰,一字千斤重,砸在他的胸口,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和这里,再无关系 第96章 新伤旧伤 第99章 云家作乱的鼠辈都被赶出去了,总算是彻底清静下来了,再也没有人敢在府上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一眨眼都到了冬日,一场初雪下过之后,整个京城都是银装素裹的,白皑皑的一片。 街上出行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镇国公府小姐的马车一如既往的去□□,她换了辆普通的玄色马车,外面的人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有自己府上的人知道,三姑娘又往□□去了。 慕容昀的复原速度换在平日里都是极快的,稍微严重点的皮肉伤一个月也就好的差不多了,偏偏这次一连三个月也没有见到完全康复,这也是云沐不得不经常去□□看望他的原因。 马车在□□门口停下,云沐带着帷帽下了马车,北风刮得紧,她身上穿的倒是极严实,月白色卷草纹镶雪貂毛披风挡住外头的风雪,手上抱着一个汤婆子,一左一右两个丫鬟伺候着,府上的下人马上领着她进去,直接去秦王的静渊院。 因着慕容昀受伤之故,连续几个月都没有上朝,皇上也只是让他在府上将养着,并不曾为难他,云沐到了他屋子门口,杜若抬手将帘子打起,她弯身进去,里头暖融融的,如同春日一般,与外头的冰天雪地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云沐将手里的汤婆子交给绿萼,随后把帷帽给摘下来,又解下身上的披风给绿萼,露出乌发雪肤的精致面容来,慕容昀听到脚步声,已经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了,见少女的肌肤比外头的白雪还要晶莹,屋内顿时就亮了不少,大步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抱个严实,大掌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揉了揉,说道 “冷不冷?” 感觉她的手上温度还过得去,便只轻轻的捏了捏。 一双狭长的凤眸含笑看着她。 屋内的丫鬟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忽视眼前的一切,秦王殿下当真是宠爱这三姑娘呢,谁都知道殿下向来不怕冷,身子跟铁打的一般,无论是在哪里,冬天里都不用地龙,只有今年三姑娘往返镇国公府和□□之间,刚刚入冬的时候,外头寒风呼啸,秦王殿下便让人挖了地龙,把热气引进屋子下面,也好让三姑娘来了之后,不感觉冷。 慕容昀是生的极为俊美的,他拥有一点胡人血统,五官比一般的大燕的男子还要深邃许多,肤色如泛着光的温润美玉,平日里不笑不说话的时候,从骨子里面透出的王者威严足足以震慑任何人,但是一笑的时候,就如寒冬白雪里盛开的红梅一般,极是让人惊艳。 云沐被他搂着,不知是被屋内的热气熏的,还是有些羞涩,脸蛋微微发红,她的唇瓣红而柔软,微微启开,露出里头晶白的贝齿,她微微笑道 “我不冷,今日为你熬了滋补的鸡汤,你趁热喝一些,对你的身子好” 慕容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往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柔声说道 “沐沐,你每日为我熬汤补身子,昀哥哥心里头真是开心,及时让我在挨一千刀一万刀,我也愿意” 云沐却不愿意,微微握紧他的手,急急的说道 “那可不信,你若是在挨一千刀一万刀,那我可不得伤心死,以后再莫说这样的话,我可不想看到你再受苦” 慕容昀见她这么舍不得,低低的笑了一声,然后和她分开,隔着一张小桌坐下。 杜若将手里有提着的食盒子拿过来,一层层打开,里头不仅有一盅热腾腾的鸡汤,还有一碟山药糕和水晶饺子,杜若将东西摆好放在桌上,然后拿出两副碗筷,替云沐和慕容昀各舀了半碗鸡汤,两人一起吃。 慕容昀舀了一勺子鸡汤喝下,嘴角沾了些亮泽的水光,他微笑道 “每日喝沐沐亲手熬的鸡汤,是本王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其实每回慕容昀喝的时候,都是云沐陪着他一起喝,时间长了,自己倒是有些腻味了,她隔着一层蒙蒙水雾,湿润的大眼睛认真的望着他说道 “昀哥哥,你要早日好起来,等你好了,对我来说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隔三差五的陪着慕容昀喝鸡汤,她着实是感到有些腻味,可是为了他的身子,她又必须坚持这么做,否则慕容昀才不会老是吃这些孕妇才会天天吃的东西。 屋内的丫鬟偷偷的瞥着自家王爷的满足劲儿,忍住嘴角的抽搐,王爷你这病要装到什么时候啊,依照您的身子恢复情况,这每天一大早还能练一个时辰的剑,早就已经能活蹦乱跳了,也只有三姑娘,能这么相信你了 慕容昀吃完,将屋内的丫鬟全部打发出去,云沐一双眼睛水盈盈的瞪着他,她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果然慕容昀起身坐到她身边,云沐只感觉浑身一轻,整个身子被他抱起来坐在大腿上,随后,慕容昀便握着她的手,压在受伤位置,嘴唇贴着她白嫩的耳垂,轻轻的说道 “近日又感觉受伤之处有些隐隐作痛,劳烦沐沐帮我揉,方才能纾解” 云沐不知他这是在玩花样,还是真的痛,倒是有些担忧了,紧张道 “前几日还好,怎么忽然又疼了,可是这下雪天太冷了?” 慕容昀闷声说道“不知道,你帮我揉一揉,我就不痛了” 云沐并没有拒绝,这些天,慕容昀伤口上药都是她在做,倒是没什么尴尬的。 慕容昀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放在床上,自己将身上的衣裳解开,这个时候,云沐的脸也红了。 他倒是毫不掩饰的展现在云沐面前,慕容昀的身子极为健壮,肤色是瓷白色的,这与他常年征战的经历并不符合,也许也是他天生的好皮肤吧,然而,云沐看到,他身上的伤痕有不少,新伤旧伤加起来总共十来处,看着有些惊心,云沐免不得有些心疼,他的战功都是用命换来的。 他肌肉的线条弧度十分的流畅,结实又有弹性,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气一般。 然后他坐在云沐的身边,抓着她的纤细玉手按在伤痕处,那个疤痕依然很鲜明,微微凸起。 云沐怔了一会儿,抬头见他精致的下巴就在自己眼前,微微有些出神,她的昀哥哥,总是给人一种眩惑感,慕容昀朝着她勾了勾唇,她便将什么都忘记了,果真是答应下来了。 那小手的力道很轻,软软的,勾得他心头火起,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何必矫情,他就是特别想要她,将她整个身子往怀里一拉,云沐没什么防备,脑袋往前一撞,唇瓣正好贴着他的伤口处。 慕容昀神色晦暗,抱着她一个翻身,整个都压在床榻上,吻上她的素颈,她的香滑柔软,他用嘴亲吻,仿佛是品尝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云沐鬓发散乱,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眼前炸开,白光耀眼,躺在床上,被他掌控着。 待得慕容昀餍足之后,云沐这才娇懒起身,又被他在怀里头抱了一阵,他的下巴搁在发顶上,轻声说道 “沐沐,咱们的婚期快近了,等咱们成了亲,你便随我一同去西州吧,上辈子我一直想带你走,可终究没有实现这个愿望,西州富饶美丽,民风淳朴,你一定会爱上那个地方的” 他的封地在西州,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里,云沐明白,既然选择了他,那便要放下京城的一切,她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道 “我愿意跟你走,可是皇上以你养病为由,并不曾下旨让你离开,到时候,咱们怎么离开京城?” 慕容昀一下下的抚摸她的发顶 “这个无需你操心,我自有办法离开京城,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了” 三日后,云沐的嫁衣终于送到府上来了,她这件嫁衣耗了不少时间,是十来个□□阁顶尖级的绣娘,花了四个月的时间赶制出来的,一针一线都十分精妙,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十分华美,云沐十分的满意,觉得让□□阁做这衣裳,花了好些银子,还是物有所值。 同一天,传言中一直久病,闭门谢客的秦王殿下终于出了□□,直奔皇宫里去了。 皇上拖着久病的身子,每日处理政务十分吃力,可却依然不曾立太子,这让朝中的臣子们很着急的同时又忌惮着秦王,生怕他觊觎着皇位。 慕容昀没有起马,而是选择用马车,进了宫,直奔皇上的乾元殿。 这几个月里,皇宫里又发生了许多事情,皇后失势后,又被人诬陷用巫蛊之术企图毒害皇上,已经被打入冷宫,如今这后宫里,已然成了柔妃娘娘的天下。 乾元宫很暖和,慕容昀在门口将身上的玄色团巢纹嵌紫貂毛披风解下,大步进宫,先给皇帝行礼后,起身后不经意的看了皇帝身边伺候的妃子一眼,竟然就是上次云沐为之作画的昭仪娘娘! 那昭仪娘娘退下了,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慕容昀咳嗽了两声,问道 “皇兄身子好了些没有?” 慕容昳气色依然不大好,他抬起眼皮,目露关切之色 “这么多年朕都习惯了,倒是你这次伤的重,养了这么久,现在好了没有?” 慕容昀道“臣弟差点在鬼门关回不来了,如今身子倒是好了些,经此一事,臣弟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慕容昳眸光微动 “想明白什么事情?” 慕容昀道 “如今大燕朝奸佞已除,臣弟愿意交出大燕十万兵马,回封地西州,以安陛下之心” 慕容昳一惊“王弟,你这是何意?” 慕容昀道“皇兄,我意已决,请皇兄成全” 慕容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你是否以为朕怀疑你?” 第98章 新婚礼成 乾元殿内 慕容昀坐在一条黄花梨嵌珐琅圈椅上,他的上首坐着皇帝,兄弟二人的眉眼极为相似,从这相似的眉眼里都映着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慕容昀道“皇兄,臣弟并非此意,而是臣弟倦怠沙场,如今又身负重伤,已然不适合再统领大燕的精锐之师,还请皇兄给臣弟一个机会,让臣弟会西州养伤” 慕容昳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勉强,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朕准你所奏” 直到慕容昀从袖里拿出青铜虎符,交给慕容昳,慕容昳迟疑了一会儿接过去,心里头的一块石头倒是终于落地了。 事情办完,慕容昀便从皇宫里出来了,乘马车直接出宫。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九,云沐和慕容昀成亲的日子。 提前三日,云淑便从陆家回来了,她如今做陆夫人,这日子可是比当镇国公府小姐还要舒坦,陆皙被皇上重任,如今已经升到了工部左侍郎,年轻有为,云淑可算是跟对了人,这次回来,已经坏了四个月的身孕,眼看云沐的婚期已经到了,陆皙拦都拦不住,执意要过来,无奈之下,陆大人只好嘱咐身边的婆子和丫鬟好生伺候着。 这一日,镇国公府上热热闹闹的十分喜庆,里外贴了不少红纸喜字,外面的鞭炮和唢呐声不绝于耳,府门前的聚集的人占据了半条街,府上的小厮穿着崭新的绸衣裳,拿着一把把的铜钱在外头打赏,引得人群里传来一阵阵的吆喝。 云朝兄弟在门口招呼前来祝贺的客人们,说实在话,前来镇国公的客人还真不是特别的多,早就知道镇国公要摊上秦王这么个女婿,偏偏关键时候,还弃了手上的兵权,从炙手可热的权臣变成了闲王,到这种时候,谁还去巴结他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镇国公府嫁女的热情。 青箩院中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仿佛比过年还要热闹,丫鬟们出出进进的全是为了伺候里头屋里的小祖宗。 里间更是坐了不少人,老夫人在,慕容氏在,云淑姐妹也在,云沐端坐在卷草纹铜镜前,铜镜里便映出一张美人精致的面容,她的身后替她梳妆打扮的是云淑。 云淑这是坏的第二胎,身子骨十分灵活,压根一点也没有行动不便,云沐一头乌黑如水藻般的长发披在脑后,太过丝滑柔软,抓在手里马上就从指缝里溢出了,云淑用象牙梳子将头发梳了三下,然后在头发上打了桂花头油,手上利落的将头发挽成发髻。 有全福人用五色丝线替云沐开脸,因为她的皮肤底子很好,十分光洁,那全福人也只是做了做样子,乌发如堆云,在发间插上镂空飞凤金步摇,带上金色的花冠,花冠上垂着金色的流苏,将她白皙美艳的小脸给遮住了,云淑将金流苏暂时固定花冠之上,先是薄施了脂粉,用螺子黛替她画好远山眉,胭脂用簪子挑起,轻轻的抹在朱唇上,余下的在脸颊上抹匀称。 妆容完毕,镜中那张精致的面容变得更加惊心动魄了,美得让人窒息,完毕之后,丫鬟过来伺候她穿上凤穿牡丹的红色嫁衣,腰上系璎珞祥云纹玉带,将纤细的腰肢尽数展现出来。 云沐走到老夫人面前,双膝跪地行礼,她说道 “祖母待孙女恩重如山,如今孙女要嫁人来,往后不能再膝下尽孝,希望祖母保重身子” 老夫人听着这话,顿时就老泪纵横,双手将云沐从地上扶起来,哽咽道 “好孩子,你的一片孝心祖母都知道,就算嫁人了往后也要常常回家来看看祖母,祖母就很高兴了” 说着,便从手上退下一个通体雪白的羊脂玉镯子套在云沐的手上,说道 “孩子,这是当年你娘临走时交给祖母的,一直由祖母来保管,她希望等你成亲那日,祖母亲自替你带上,如今祖母终于盼来了这一日,祖母心里头真的高兴极了” 慕容氏看着老夫人舍不得孙女,忍不住也跟着眼眶红了,用帕子将眼睛擦了擦,赶紧劝着老夫人道 “娘亲,快莫要哭了,你都将媳妇的眼泪都招出来了,这大喜的日子,咱们这般哭哭啼啼的都不吉利啊” 这时外头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那欢闹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还要热闹了几分,全福人便提醒云沐道 “姑娘,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老夫人这才收住眼泪,拍拍云沐的手背,握了握,看了看孙女的脸,终于是放下手了,云沐由全福人扶着出门,去云佑的院子拜别亲爹,女儿一张妆容明媚的脸,让云佑不禁想起了初嫁他的朱柳,不由的有些感伤,说了两句话,便让她走出去了。 云沐头上带着红盖头,只能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地面,全程都是由着全福人牵着她往前走,跨过门槛的时候,她们会提醒她,直到大门口,唢呐声十分响亮,外头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和慕容昀。 她跨过大门口,由全福人扶着进了轿子。 一会儿,轿子被人抬起来了,新郎官打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迎亲的队伍,然后是新娘的轿子,最后面是云沐的嫁妆。 镇国公嫁女当真是比公主也毫不逊色,云沐的嫁妆拢共由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慕容昀的聘礼,另外一部分是老夫人和云佑为她准备的嫁妆,还有一部分是她的娘亲朱柳从前的嫁妆,数目之庞大,让人咋舌,街上的人看到镇国公府嫁女的这个架势无不惊叹,前头的队伍刚到□□,后面的也堪堪才离开镇国公府,等整个队伍走完,已经用去了半日的时间。 云沐被慕容昀从轿子里抱着出来,他抱着怀里的新娘,走入□□的大门,跨过火盆,然后走入行礼的正厅。 今日是秦王殿下的大喜之日,这主婚之人自然是德高望重,是皇室宗亲,皇上不能亲自前来,由宗亲长辈主持也是合理的,随着主婚之人高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完毕,她这就算和慕容昀已经拜堂完毕了,接着就是送入洞房。 云沐被全福人搀扶着出去了。 洞房内,红烛高燃,屋内静悄悄的,几个丫鬟在屋内守候着,一直等到夜深了,才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 慕容昀一身红色喜服从外头进来。 他往日里便俊美无俦,穿上红衣裳之后,更加显色肤色白皙如玉。 他走到床榻前,看着云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偏头从丫鬟呈上的红漆木盘里,拿出秤杆,这时,丫鬟便说了一句“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慕容昀微微一笑,用秤杆上头的金钩,将红盖头给挑起来,紧接着,他便看到一张微垂着的脸蛋儿,金色的流苏挡在她的面前,慕容昀抬手将金流苏别在耳后,这时,另外的婆子便端着两个酒盏过来,笑眯眯的说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从此恩恩爱爱,合二为一” 慕容昀将酒盏端给她,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四目相接,心照不宣的,两手交握,仰头喝下交杯酒。 喝完交杯酒,屋内的丫鬟和婆子便识趣的退下了,将门轻轻的关好。 等屋内的人退去,慕容昀见她头上的花冠似乎有些沉重,压得她脖子都偏了,他抬手将她头顶的发冠取下来,柔声说道 “带了一天,可累坏了?” 沉重的花冠终于从脑袋上移开了,云沐瞬间感觉浑身都轻松下来,她用手揉揉酸涩的脖子,撅着红唇道 “可不是,脖子都被压弯了,真不舒服” 慕容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挨着她坐近了些,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脖颈处的肌肤莹莹如霜雪,抬手覆上去,细滑柔腻,触手温软无比,他帮她捏了捏,力道不轻不重,让她感觉到十分舒坦。 他将她整个身子都抱在怀里,手摸摸她的肚子,嘴唇贴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处 “夫人,你一个下午没吃东西,先填饱肚子,咱们再做其他事情,如何?” 云沐知道他说的其他事情是指什么,微微红了脸,不过还是真的饿了,点点头。 慕容昀看着她吃完东西,忙不迭的将人给往床上抱。 屋内的红烛闪烁,火苗往上直窜,销金红帐,在烛光里层层放落,里头面对面的坐着一对人。 慕容昀捧着云沐的脸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云沐本就生的极好的,今日上了妆容,更加有种精致明艳到极致的美,慕容昀心里头的思绪起伏,仿佛是一阵阵惊涛骇浪在涌过,想起了前生种种,他们之间经历的那些生死离别的事情,眼下如同做梦一般,然而他内心最多的是感动,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回到她的身边,他唯一的珍宝,如今终于完完全全的拥有了。 他俯身亲亲的吻上她的嘴唇,然后加深了那个吻,将舌头探进去与她纠缠在一起。 第99章 洞房花烛 这可是等了两辈子才盼来的洞房花烛夜,秦王终于抱得美人归,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的激荡,搂着怀里佳人,一阵亲怜□□,怀中香软让人浑身热血沸腾,殿下又是旷了这么久的身体,此时的饥渴更胜平时。 云沐被他吻了一阵,平日里都练习过许多次的,轻车熟路的替她宽衣解带,抬手将她乌发间的簪子□□,满头的青丝便如水一般泄开,屋底下烧了地龙,云沐被他这么亲,浑身都热起来,双颊红艳欲滴,身子绵软无力。 那如乌缎般的黑色映衬着如雪的肌肤,让慕容昀的眼底盛放出奇异惊艳的光芒,比满天星辰还要耀眼炫目。 他抓着云沐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玉带上,他诱哄般的说道 “沐沐,快替为夫解开” 云沐眼睛含着两汪泉水,娇媚的看着他,虽然有些害羞,却还是抬起绵软无力的手,将他的衣带来解。 一会儿,衣裳褪尽,散落在床榻旁边 慕容昀亲吻她的脖颈,大手游曳如水中的鱼儿,极是畅快恣意,他浑身的力气,只想将她狠狠的疼爱,然而又不敢太用力,怕伤到她了,云沐却刚好相反,浑身都没了力气,身子轻轻的发颤。 香汗泠泠,泛滥的爱意,账内有种奇异的香味,慕容昀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沐沐,忍着点” 云沐“恩”了一声,慕容昀扶着她的腰肢进去了。 她痛的眼泪都出来了,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脊背,染了豆蔻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他的皮肤里。 外头的丫鬟听到里头传出来交缠在一起的两种声音,脸颊微微发烫,羞得低下头去,连天上的明月也有些不好意思躲进了云层里。 一室旖旎。 快到了天亮的时候,终于云收雨歇,两人出了一身的汗,云沐已经累的筋疲力尽,脚下一动就能扯到那儿,腰又酸又疼,仿佛被折断了一般,慕容昀躺在她的身边,铁臂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见她双眼皮打架,眼看着就要陷入黑甜梦乡里,抬头吻了吻她的耳垂,柔声道 “沐沐,我抱你去沐浴,沐浴完毕睡觉比较舒服” 云沐无力的应了他一声,慕容昀便掀开被子,抱着她从床上下来,走到里间的浴房里去。 热水都是早早的准备好的,慕容昀将她放入浴桶里,然后自己跟着进去,水下面布满吻痕的身子曲线玲珑浮凸,让他有些控制不住,可今夜里的她确是累坏了,慕容昀心疼,将自己的渴望压制了下去。 云沐被温热的水包围着,只感觉浑身都十分舒坦,脑袋枕在桶沿上,一会儿便睡着了,全程都是慕容昀在替她洗身子。 完毕后,慕容昀擦干两人身上的水珠,抱着她回到床榻上,此时,床榻上的被褥全部都换了新的,他将她放下去,紧跟着自己也躺倒在她身边睡下了。 醒来,已经到了次日,云沐睁开一双大眼,涣散的意识慢慢的聚拢,听到耳边还有平稳的呼吸声,她偏头一看,慕容昀正好躺在身边,她则依偎在他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手臂搂着自己的腰肢,一直都没有松开,云沐抬起眼,看到他如白玉般的下颌,微抿着的薄唇,挺拔的鼻梁,紧闭着的凤眼,两排睫毛纤长如羽,小扇子般的弧度,十分好看。 那双眼睛毫无征兆的睁开了,她的娇颜在眼前,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一会儿,慕容昀抬手摸摸她的脸颊,薄唇扬起一个弧度,说道 “醒来了?” 云沐的脸如初春的桃花,双颊有一层薄薄的粉红色,她大眼水润灵动,点点头,因为保持着的姿势有些久了,身子微微的扭动,膝盖却不经意的蹭到要害之处,小小的一个动作,被子上面拱起了一个弧度,慕容昀眼神晦暗又克制,他哑着嗓子说道 “沐沐,不要玩火” 声音里,有一丝警告的味道 云沐哪里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昨夜里的那些画面在脑海里还记忆犹新,平日里对她千般疼宠的男人,居然这般狠狠的占据着自己,换了好几种姿势,弄得她又疼又哭,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逼着她说的那些话,如今想起来都有些脸红。 慕容昀看到她这微垂着眸光,脸飞红霞,有些忐忑的模样,恨不得将她吞下去,可是他忍住了那些动作,只是轻轻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将脸凑到她眼前说道 “昨夜里夫君这般宠爱你,沐沐,你心里可喜欢?” 这种事情云沐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脸更加烫了,将他瞪了一眼道 “你昨夜不是问过了么?” 慕容昀低低的笑,唇角扬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他的手指在她的唇瓣上来回的摩挲 “哦,是么,我怎么忘了,沐沐再说一遍给夫君听听?” 云沐才不肯呢,这么羞人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将头扭到一旁,吸着鼻子道 “我才不说” 慕容昀将她的脑袋扳过来,固定住,然后翻身压着她在底下,双臂撑在她的脑袋两侧,眸子幽幽的盯着她 “说,不然,夫君今日就让你下不了床” 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云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说秦王殿下霸道无理,她今儿算是见识到了,这秦王在外头跟别人不讲理,到了床上,照样是不讲理,他刚才说的话,明显有几分威胁的味道,云沐可不想下不了床,传出去了,还不得被府上的人笑死,只好撅着小嘴,红着脸说道 “喜欢,喜欢夫君昨夜里对我的疼爱” 慕容昀又逼问“有多喜欢?” 云沐道“非常喜欢” 慕容昀眯着眼“既然喜欢,那我们再来一次吧” 床板晃动的声音传出去,门外正要叩门的丫鬟侧耳一听,抬起的手再次放下去,红着脸转身出离开了。 云沐成亲第二天,便亲身体验到了在床榻上夸赞一个男人的后果,完事之后,她整个身子仿佛从水里头刚刚捞出来的一般,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也不知道慕容昀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力气,折腾完之后,越发的神清气爽,餍足之后,将哭花了脸的小娇妻,搂在怀里好生的哄着,可云沐怎么也不买他的账,只将一张小嘴撅着,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再也不肯搭理他。 慕容昀起身穿衣裳,坐在一旁含笑睨着她,展臂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低声笑道 “沐沐,先洗洗身子,一会儿再好好睡” 云沐再也不相信他,那眼睛瞪着他,粉脸带着薄怒 “让杜若和绿萼来伺候我,你出去” 她怎么知道他一会儿不会再做那些羞人的事情。 慕容昀此时心情太好了,自然什么都答应她,低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将她放下,起身出去将两个丫鬟叫进来,吩咐二人好生伺候王妃,知道云沐不喜欢他待着,意气风发的出去了。 杜若和绿萼的目光扫了眼凌乱的床榻,和撕成片的衣裳,脸红的跟柿子一般,绿萼上前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心里头为自家姑娘心疼,这个秦王殿下,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些,居然把姑娘弄成这副模样,绿萼真是心疼,忍不住说道 “姑娘,秦王殿下未免也太凶了,也不知道轻些,姑娘的肌肤这般细嫩,轻轻一碰疤痕好几天都不能消除,看看这一身的痕迹,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呢” 杜若听着绿萼数落主子,也不好插嘴,虽然这夫妻恩爱是正常之事,可殿下未免也…太用力了些。 绿萼扶着云沐下床,落地之后,云沐只感觉脚尖踩在棉花上一般,半丝力气也使不出来,杜若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她,才将人扶到里头的浴房里。 云沐沐浴完,被褥又被换了一次,她躺在全新的绸被底下,真的是累坏了,沉沉的睡过去了。 知道天黑的时候才醒过来,屋内已经燃起了红烛,窗外黑黝黝的,杜若听到动静,将帐子掀起挂在玉钩上,她见云沐睡觉起来之后,精神好了许久 “姑娘,肚子饿不饿,厨房里已经备好了饭菜,姑娘吃一点吧” 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秦王回来了没有?” 杜若道 “秦王殿下来了一趟,见姑娘睡得香,便没有打扰,只嘱咐奴婢好生伺候着便是,不要打扰姑娘休息” 云沐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吩咐杜若道“倒是真有些饿了,杜若,你去去厨房里拿饭菜过来” 杜若领命去了。 一会儿端来饭菜,这时慕容昀不偏不巧的也进来了,坐在她身边,微微笑道 “沐沐,夫君陪你一起吃饭” 云沐抬眸露出一丝讶异“昀哥哥难道没有吃么?” 慕容昀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搂着她的肩膀道 “我自然是要等你一起吃的” 云沐虽然恼他床榻上出尔反尔,可下了床,那恩怨倒是要放下才是,便点点头道 “好” 她的脚落地,穿上缀着珍珠的绣花鞋,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那姿势说不出的奇怪,慕容昀忍着笑,往前一步,打横将她抱起来,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副看穿她的表情 “夫君抱你过去” 云沐狠狠的挖了他一眼。 第100章 桥边红药 第102章 □□里厨子,是慕容昀从上京城高价买回府上的,南北菜式都很精通,慕容昀早早的就吩咐他做些江南菜,随口说了几个菜名,那厨子给记下了,此刻端来给王爷和王妃食用的。 丫鬟上菜完毕,杜若在一旁伺候,云沐看了眼,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与往日在镇国公府上倒是没什么两样,同慕容昀吃饭菜她倒是比以前还要吃得更多了,慕容昀比她先吃完,放下碗筷,在一旁看着她细嚼慢咽。 饭后,杜若和水仙撤下碗筷,云沐打了个饱嗝,慕容昀搬着凳子往她身边挪了挪,抬手揉揉她的肚子,比没吃饭前圆鼓了些,他微微笑道 “夜里积食不好,待会我吩咐下人用山楂陈皮泡些茶水过来,你喝几杯,肚子就不涨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平日里饭后,她皆要在院子里散步半个时辰,今日这腰腿酸软,半点提不上力气,如何还能行走,都怪这个男人,要不是他,自己何至于走都不能走,她偏头瞪着他,有些埋怨道 “都怪你,若不是你让我走不得路,这会子我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该多好” 只要不是在床榻上,慕容昀愿意一切对她言听计从,他将脑袋凑过去,嘴唇贴着她白嫩的耳垂,她耳朵的形状也极好,耳垂如同珍珠一般,他马上认错道 “好,都怪我不好,弄疼了你,待会夫君替你上药,为夫人赔不是” 声音虽然小,周围的丫鬟却都能听得到,云沐一阵脸红,这个男人真是个没羞没臊的,当着人家的面也说的出口,不过她自己不好意思,旁边的丫鬟可都已经习惯了秦王殿下在老婆面前简直和在外人面前威风八面的那个判若两人。 云沐小脸通红,粉锤往他的胸膛上打下去,慕容昀任她撒气,只是抱着不放。 一会儿,从门外走入一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姿容冶艳,身段玲珑,纤腰丰胸,十分妙曼。 云沐的目光落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她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一直跟在慕容昀身边的红药。 红药手里头托着一个红漆木盘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她盈盈下拜道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王爷要的东西,奴婢都拿来了” 慕容昀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点点头道 “起来吧,将东西放下” 红药起身,款步走向前来,一张脸在烛光里缓缓的抬起,云沐仔细将她打量了一番,发现红药年纪并不大,最多也就十七八的年龄,中上之姿,她曾听说,红药自打慕容昀还是小皇子的时候,便在身边伺候他,是先皇后赏赐给他的宫女,她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武艺高强,并且精通琴棋书画… 虽然是个丫鬟,可是在□□的地位却是与旁的丫鬟不同的。 她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来,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过慕容昀的脸,短暂的停留似乎泄露出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云沐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 这些慕容昀都没有发现,他再次吩咐红药道 “你去泡一壶山楂陈皮茶来,本王要与王妃共饮” 红药正要答应,却听到云沐忽然说道 “王爷,我身边的水仙最擅长茶艺,这种小事,何必劳烦红药,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扭过身子,脑袋故意在慕容昀的怀里用力蹭了蹭,像粘糖似得沾着他不放,声音软绵绵,带着一丝丝微微咬舌的尾音,又嗲又软,慕容昀自然是经不起她这般撒娇的,低头看着她的时候,神色间透着一丝宠溺,点头道 “好,就让你身边的水仙去吧” 然后抬头看了眼红药,神色平静道 “你先下去吧” 红药神色平静,屈膝福了福身子,转身就出去了。 然而,在她转头的一瞬间,脸色骤然一变,双眸中翻滚着浓浓的不满和哀怨,她拢在袖底的手,也握成拳头,指甲陷入肉中也毫无知觉。 刚才慕容昀看云沐的眼神她都清清楚楚,她心里头一直敬畏敬仰的秦王,那个威严冷漠的主上,居然会露出如此温柔的神色,这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些年,她一直陪在秦王身边,虽然知道秦王牵挂着云三姑娘,总以为以秦王和云佑的关系,两家是不可能结亲的,可事情最后出乎意外,秦王娶了他心里的姑娘,他有了自己的爱的人,做属下的原本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她的心里是这般的痛苦。 一会儿,水仙将山楂陈皮茶端上来,云沐和慕容昀都喝了几杯,不多时,慕容昀便抱着云沐往床榻上走,同时手里头还拿着适才红药送来的楠木描金盒子。 云沐刚沾上床,整身子便往床里面滚,抗拒的说道 “昀哥哥,沐沐身子疼,你怜惜些罢,今夜别碰我” 慕容昀坐在床榻边上,抬手将她捞到怀里来,她把他当做什么了,这般害怕,真以为自己是禽、兽不成,他失笑道 “沐沐,昀哥哥今夜不对你做哪些事情,不过你下面疼,我帮你来上药,上了药之后就不停了,明日就能下床行走” 云沐的目光从他手里的楠木盒子上扫过,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他,忽然想起红药那张在灯光下尤为明艳的脸,她皱了皱眉,撇了撇小嘴道 “这要可是红药去买的?昀哥哥,沐沐不喜欢你与红药这般亲近,往后你要离她远一些” 自家夫人明显在吃红药的醋,这都哪跟哪,她都想到哪里去了,自己怎么可能和红药有什么,不过她为自己吃醋,他倒是有些高兴,笑着道 “沐沐,你可别多想,红药只是□□的一个下人,她是先皇后留给我的人,可是我从未对她有任何想法,只等有一天她找到了如意夫婿,便替她准备些丰厚嫁妆,将她风光嫁出去,我心里头只有一个人,占的满满的,就是你,容不下其他人” 云沐喜欢他说的这么直白,嘴角微微扬起,偷偷的笑,只要慕容昀心里头只有她便好,其他的不重要,若是其他人惦记着自己的夫君,那她最好明白,她云沐的男人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解释清楚了,慕容昀见她终于是云开见日,便放心下来,惦记着她身上的伤,抬手将红色的销金幔帐给拂落,手上利索的解下她的腰带,将裙子到脚踝处。 如玉的双腿白皙修长,光泽好像是上好的丝绸缎子,慕容昀贪恋了片刻,也不多耽搁,将楠木盒子打开,里头装着一个小玉匣子,以及各种玉瓶,他将玉匣拿出来打开,里面装的是淡绿色的膏药,散发着阵阵的清香,用手指挑了一点点。 因为要上药的缘故,云沐双腿往两旁放,风景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慕容昀稳住心神,替她上好药,完毕,深吸了口气,替她穿好衣物。 是夜,两人搂着安稳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慕容昀仍然在身边,云沐一点点动静,他便睁开了双眼,轻声道 “沐沐,今日咱们去宫中谢过皇兄,毕竟当年若是没有皇兄赐婚,可能我也不会这般顺利的将你娶进门” 云沐没什么不愿意的,两人又痴缠了一阵,这才起床来,慕容昀自行穿好衣裳,云沐则是由着绿萼与杜若来伺候,今日既然也要进宫,自然要穿的隆重些才好。 梳洗完毕,慕容昀便开始自己束冠,云沐朝杜若使了个眼色,让她替慕容羽束冠,杜若愣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云沐看着她目光不动,杜若不敢上前,只得说道 “姑娘,并非奴婢不愿,而是王爷自来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凡事都是亲力亲为” 杜若虽然是暗卫,可秦王身边的事情对于她们来说并非秘密,多年前在西州,有那些稍有些姿色,妄想攀高枝的丫鬟,主动献殷勤伺候王爷穿衣梳头,企图让王爷注意自己,谁知刚碰上王爷,便被王爷一脚蹿开,没多久就被赶出去了,这还算是轻的。 有些做的过分的,王爷直接让李疏带下去处理掉,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云沐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提着裙子走到慕容昀身后,见他拿起一把玉梳正在替自己梳头,忽然间梳子被女子纤细的手指抓住,轻轻用力夺过去,听她软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从此以后,我来替夫君梳头束冠,这些事情本该女人来做才对” 慕容昀低低的笑,没有反对,将手放下来,轻声道 “交给夫人了” 云沐的手指在他的乌发间穿梭,梳理,然后用赤金嵌玉冠将乌发束好,头发一丝不苟的,里头的俊美男人,瞬间变得精神奕奕,他夸赞道 “沐沐梳的真好” 两人梳妆穿戴完毕,又用了早膳,慕容昀早早的就命人准备好了车马在门外候着,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两人便相携着出门了。 与此同时,一轮红日在上京城的天空上冉冉升起,冰雪初融,一阵阵寒风袭来,虽有些冷,可两个人彼此依偎着,便是寒冬腊月的冷雪寒风也驱散不了的暖意和甜蜜。 两人一同坐马车,李疏赶车,直奔去皇宫。 第101章 新婚回门 金光撒在皇宫的千叠琉璃瓦上,慕容昀牵着云沐走入乾元殿的大门,此时,皇上正好下了早朝的时间不长,刚好宫人侍奉完汤药,在殿内与臣子讨论政务。 小黄门通报了一声,慕容昳吩咐请二人进来,程婓立了片刻,然后拱手道 “既然秦王殿下来了,那微臣就告退了。” 慕容昳并不强行留下他,临了,又说上一句 “对了,程婓,七妹在皇宫里娇生惯养,从小任性,如今嫁给你为妻子,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多忍让担待些,凡事顺着她的意思” 程婓脸上神色平静,点点头道“皇上请放心,既然微臣已娶公主为妻,往后便会疼她敬她,断然不会让她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慕容昳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出去,程婓能看穿皇帝的心思,毕竟皇家公主嫁给朝臣,一举一动都关乎皇家颜面,若公主受了委屈,皇帝的脸往哪里搁,自然要提醒几句。 程婓退下,在门口刚好遇上进门的秦王夫妇,冬日的阳光已经照到了门槛的位置,程婓的眸光在阳光底下闪烁,不经意间瞥见高大挺拔的男子身边站着的娇小女子,她身上披着一件云锦嵌白狐毛绣兰花纹斗篷,下头露出浅粉色襦裙下摆,脸蛋粉盈盈的,似春日里新开的桃花一般,眸光也似含着秋水,柔软娇媚,眉梢眼角,都透着一丝丝少妇的风韵。 哪怕只是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程婓也有些不舍得挪开目光,被男人滋润过之后,她竟然是这般的美,他时常回忆起上辈子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她也是躺在自己的身下,乖顺的像只绵羊,任由他索取,她那么甜美,那么诱人,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的女人,被秦王抢走了。 暂时将心中的不甘压制住,他朝秦王夫妇二人拱手道“见过秦王殿下与王妃” 慕容昀成亲当日,程婓并没有亲自前来,只是派人送上贺礼,如今遇到两人,也不说恭喜,只是简单的问候一句,慕容昀当然知道他这是有多么的不甘心,不过女人已经是他的,程婓若是跟他来抢,最好看清楚自己的分量。 “前些日子大人与公主大婚,本王正好在筹备与王妃的婚事,不曾亲自来喝喜酒,在此,给程大人道一声喜” 他神色威严冷静,声音平平稳稳的,说是道喜,听着却没有多少诚意 程婓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不愧是兄弟,连说话的用意都是一样的,不就是想要提醒他,自己已经娶了皇家的公主,不能对其他的女人抱有非分之想么,他勾了勾唇,不知道是笑还是讥诮,点头道 “那微臣就多谢秦王的好意了,微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着拱了拱手,转身拂袖而走。 慕容昀眼底的一丝冷意一闪而逝,紧紧的抓住一侧云沐的手掌,牵着她往里面走。 进去后,给皇帝行了礼,皇帝赐座上茶,云沐刚低头抿了口茶水,便听皇帝说道 “弟妹,你是朕和王弟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特别喜欢朕的王弟,如今他已经是你的了,往后你可得替朕好生照顾他” 云沐轻轻抬头,只见龙椅上的皇帝正看着自己,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慕容昳的肤色一如往日苍白没有血色,五官偏于俊秀柔和,不似慕容昀那般凌厉逼人,只看了一眼,她迅速的收回目光,低下头道 “请皇上放心,妾身定然会照顾好秦王,一生一世对他不离不弃” 虽然知道她心里头只有自己,可是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却还是有些动容,慕容昀锐利的目光里似滑过一丝暖意,又飞快的被浓墨般的黑色淹没,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为了她这一句一生一世对自己不离不弃,哪怕要他为她去死也是值得的。 “沐沐”说着,他牵着她的手站起身来,两人齐齐给皇帝行礼,慕容昀道 “皇兄,如今臣弟的婚事已成,想要择日携王妃一起回到西州去,今日一来是感谢皇兄为臣弟赐婚,二来也是想跟皇兄辞行” 皇帝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多留,沉吟了一会儿,便点点头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皇兄也不为难你,只是你这么一走,皇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你也知道,如今皇兄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膝下尤虚,若是有一天朕不行了,希望你能继承…” 话还未说完,被慕容昀及时打断,他严肃的说道 “皇兄乃真龙天子,一国之君,必然能长命百岁,往后千万别说这等话” 云沐知道,皇帝说这些话未必都是真心的,他们虽然是兄弟,可这情谊早就被至上的皇权给消磨的干干净净了,他居然这么费心来试探慕容昀,看来真的是不信任他的。 心里头不禁生出一种悲凉,就算慕容昀没有称帝的野心,皇上也未必真的能容忍这么一个功高震主的兄弟吧。 回去之后,两人一同坐在马车上,慕容昀比往日里要沉默许多,只是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隔了许久,云沐抬起头看他,并轻轻的说道 “昀哥哥,皇上既然对你动了猜忌之心,那他为何这般轻易的答应放你走?” 她的话,将慕容昀从沉思中拉出来,他低下头,眸光恢复往日的柔和,抬手轻轻的捏着她的雪颊,云沐与他一起重生过来,将来会发生什么,两人心里头都有数,他将她抱紧了一些,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沐沐,你这般聪明,难道猜不到么?” 云沐双手搂着他的腰身,闷闷的说道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将虎符交出来,他才放你走” 毕竟是亲兄弟,不管怎么样,哪怕慕容昀到最后杀入皇城登基为帝,他心里头对这个唯一的兄长或许还有一丝丝的感情,所以还留有余地,在他最鼎盛的时候,没有立即逼宫,依照慕容昀现在的实力,他若是想要当皇帝,简直易如反掌。 慕容昀低低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夸她道“真聪明” 午后,两人回到府上,慕容昀吩咐李疏去准备礼物,明日陪王妃回门用,反正他没有掌管军务大权,这段日子都十分清闲,一个下午,便陪着云沐在房内耳鬓厮磨。 入夜后,便将俏丽香软的佳人早早的抱着到了床上去,云沐先是推拒他,可硬是没抵制住他软语哀求,万万是想不到平日里冷漠无情的秦王,在床榻见居然用那等下流话来说与自己的夫人听,云沐听得浑身燥热,加之他手上和嘴上都不停歇,直弄得她娇喘吟吟,浑身酸软无力。 他见她眼底情意绵绵,想起今日程婓虽一直与他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瞥着自己的娇妻,不由得心里头腾起了怒火,上辈子,白白的让那混蛋享用了这绝妙的身子,真是糟蹋人,他心中愤恨,眼底瞬间就迸出冷意,三两下就将她身上的衣裳解个干净。 她真的是惹人怜爱,剥掉衣物之后,白嫩嫩的,让人血脉愤张,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云沐被他忽然发狠的眼神吓到了,想要逃,被他死死的压住,打开一对长腿,让他顺利的挺进去。 他用了许多种姿势,直让云沐招架不住,最后哭着哀求他,用娇滴滴的声音哄他,甜腻腻腻的叫好夫君,最后见她实在承受不住了,慕容昀才释放了出来,抱着她沐浴后,躺在床上,相拥着入睡。 从此以后,就算被同胞兄弟猜忌,他也还有她。 次日一早,便是云沐的回门之日,夫妇二人早早起床梳洗,用早膳。 李疏进来告诉她,去镇国公府的礼物都已经备好了,云沐心里头高兴,觉得慕容昀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一如既往的细心体贴,处处都为她着想。 两人准备妥当,坐马车出门,不多时,便到了镇国公府邸上。 下人们见是三姑娘回来了,顿时就眉开眼笑,可一看到她身边的慕容昀,脸上的笑意又给憋回去了,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领着二人进去。 夫妇二人先是去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看到一对小夫妻,心里头也十分高兴,拉着二人的手在身边坐下,不由得感慨道 “殿下,从小沐沐就喜欢粘着你,你待她好,把她嫁给你,老身我放心,你也知道沐沐从小在江南长大,我这个当祖母的,也没有将她养在身边好生照顾近几年,老身一直愧对哥嫂和侄女,往后,这个事情就交给殿下了,好好照顾她” 慕容昀见老夫人这般郑重嘱托,点头答应 “老夫人放心,沐沐是本王的人,本王这辈子都不会辜负她” 两人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各院子里的人都到了正厅里,两人进去与众人见面,慕容昀给云佑行礼,叫了声“岳父大人” 云佑点点头,他心里头一直对秦王极为忌惮,脸上却平静无波,他微微笑道 “听说秦王要回西州?” 第102章 西州行宫 迟早要去西州,慕容昀对此并不隐瞒,如实相告,云佑因为一早就知道,此时听他亲口承认,也没什意外的,倒是云朝兄弟很是惊讶,慕容昀的去留不是他们能干涉的,只是妹妹才在府上只不过待了两年,这下子又要跟着夫君离开,让两个做兄长的很是不舍,然而再多的不舍,也不好为此干涉妹妹,只是嘱托秦王殿下好生照顾妹妹,别让她受委屈。 慕容昀自然一一应允,是夜,夫妇二人在娘家住了一夜,云沐留在老夫人的房里,慕容昀则难得和云佑这个老丈人围炉夜话,次日清早,用完早膳,慕容昀便带着云沐回府上了。 离京的日子已经选好了,正是云沐从娘家回来的第二天,李疏早就打点好了一切,正好又是出行的好日子,事不宜迟,慕容昀吩咐丫鬟下去替王妃收拾收拾,又将府上所有的丫鬟小厮婆子都叫过来,一部分仍然留在王府,另外的小部分跟着去西州,次日,便准备离开京城。 虽然是仓促了些,可云沐对他的决定却没有反对,秦王和王妃回西州这一日,城外驻扎的西州铁骑已经进城来接人了,在王府门前等候多时,云沐看到这些精悍勇猛的铁骑兵,心里头暗暗夸赞,这只铁骑兵是慕容昀亲自训练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就算慕容昀没有大燕朝廷给的十万兵马,西州封地的他自行招募的兵马也是不容小觑的,不过这上京城中甚少人知道,云沐也只是心里头明白,并未说出来而已。 来接驾的马车五辆,王妃单独一辆马车,剩下的用来载王府的女眷,红药与其他几个一等丫鬟在一辆马车里,等慕容昀扶着云沐上了马车,他则跨上马背,一行人就启程了。 秦王素来不向奢华,一切从简,因此这番离京,动静也不大,慕容昀骑马在最前面,身后跟了四五个将士,中间是王府的马车,最后面又是骑着战马的铁骑兵,走过紫陌大街的时候,百姓纷纷往两边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到了城门口,云朝兄弟以及陆皙带着夫人过来相送,云沐下了马车见自己的兄弟姐妹,云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拉着云沐的手,眼眶有些发红,哽咽道 “你我姐妹二人,今日分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阿眉,你说你随着秦王殿下离开京城了,让姐姐心里头好生舍不得,往后连个说话的娘家姐妹都没有了” 云沐其实也好生舍不得,心里头微微酸涩,虽然回京的日子不久,可是她这兄弟姐姐待她的心都真的,只是她比云淑的心要稍微硬一些,忍着那股子舍不得的情绪,握了握她的手道 “大姐姐,虽然妹妹要去西州,可妹妹的心里还是一直会惦记着姐姐,往后姐姐若是想与我说话,咱们可以书信往来,而且往后妹妹也并非不会来了,只要每年秦王受召回京,妹妹定然随着他一同回来,到时候咱们姐姐又可以相见了” 云淑点点头,眼泪却依然热不住垂下来。 陆皙见不得自家女人哭成这样,赶紧将人给拉到一旁,给她擦擦眼泪,将云沐让给两位兄长,云腾比云朝更容易的表露出情绪,眼看着妹妹就要走了,他拧着眉头,眼底的不舍越发是浓烈了 “阿眉,慕容昀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来信告诉哥哥,哥哥来西州替你教训他!” 云朝虽然不相信秦王会做出这等是事情来,可是作为兄长的拳拳爱妹之心,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和云沐话别之后,他去和好友道别。 慕容昀从马背上下来,拍拍云朝的肩膀,微笑道 “好兄弟,我会替你照顾好沐沐的,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们就放心吧,往后能回京,我一定带她回来见你们” 云朝并不怀疑他的话,点点头,目光与他对视,忽然说道 “子赢,多谢你” 慕容昀笑了笑,他嘴角微扬起,眉眼中透着几分少有的意气“你我兄弟多年,何必言谢,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一一辞别之后,云沐复登上马车,一队人马渐行渐远。 城门楼上,一个身穿玄色滚毛连帽斗篷的男子负手站立许久,直到那一堆人马慢慢的缩小成黑点,最后消失在视线了,他这才将目光收回来,侧脸被帽子挡住了大半,看不清神色。 他紧紧的抿着唇,下颌绷的紧紧的,云沐,迟早我要将你夺回来。 秦王的人马在路上走了将近十日,才到达西州,城内的众位官员,听说秦王回来的消息,早早的就在城门口等候了,虽然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小刀子割过,可这也没有就此让他们退缩,从清早一直等到晌午,这才看到秦王的队伍出现的视线里。 日光底下,铁骑兵的冷灰色铠甲折射出寒光,威严醒目。 直到近前,众官员看到前面的英武不凡的秦王,齐齐下跪请安,脸上皆有欣慰之色,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将秦王给盼回来了,能不高兴吗,西州虽然政治清明,百姓安乐,可秦王不在,到底也是群龙无首,何况这些官员们各个都是人精儿,秦王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皇帝给扣留下来了,看着他平安回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慕容昀让他们免礼起身,往城门内打马前行,见秦王回来,西州百姓夹道欢迎,云沐听到城内的欢呼雀跃声,就可以猜到慕容昀在西州受欢迎的程度,她忍不住打起帘子往外看,见着西州景象与上京城是全然不同,屋宇少了些华丽富贵之气,倒是多了几分厚重感。 两旁都是商铺,酒楼,还有住宅,百姓十分的热情,这西北的民风淳朴彪悍,男子都生的很是粗壮,女子也不是上京那般白皙娇小,肤色略深,人也高大。 秦王的府邸在西州城正中间,说是府邸,其实是按照封王的大小而建造的宫殿,外有宫墙,和护城河,里面的宫殿大大小小不下十来座,不过修建这些宫殿倒并非秦王的意愿,这前朝就存在的,秦王只不过是袭用而已。 知道进了王宫,马车才停下来,慕容昀打起帘子,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他看着她微笑道 “沐沐,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喜欢这儿吗?” 云沐抬眼四顾,重檐殿顶,黑瓦白墙,另有一种浑厚古朴的气息,与这西州的景物相得益彰。 头顶上是湛蓝纯净的天空,没有一片白云,阳光灿烂,凛冽的北风从遥远的地方刮过来,吹得整个人衣裙舞动,她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回视慕容昀道 “昀哥哥,我喜欢这里,和你在一起的地方,我都喜欢” 慕容昀听她说喜欢,自然是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咱们进去吧” 多年以前,我就想过,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看看,想着也许你也会喜欢这里,终于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后面的文武百官以及王府的下人跟着走在后面,进入大殿之后,慕容昀转头看着云沐,柔声道 “你也累了,我让红药带你去住的地方歇息一会儿,我忙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陪你” 他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西州,城中有官员将西州上下的事务打理的仅仅有条,重要的事情都有人快马加鞭送信到京城来,让他定夺,所以政务一点也没有耽搁,西州也一直处于物阜民丰的状态里,今日他回来,自然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云沐也不耽搁他的做事,点点头应了她的话。 红药将云沐领到平日里慕容昀住的长风殿,丫鬟手里头带着云沐平日里用的物件,在殿内一一摆好,云沐坐在软榻上歇息了一会儿,见红药在指挥着几个下人做事,云沐不动声色的看着,红药在慕容昀身边的地位显然是不一般的,整个秦王王宫里头,就她一个女人的权利最大,虽然不是正经主子,可在下人的眼里,红药跟主子没什么差别。 这让云沐心里头微微有些不舒坦,她将红药叫到身边来,那女子转了身,步伐轻盈的来到她面前,行了礼,然后脸上带着一丝得体的笑容道 “王妃娘娘,你的行李奴婢都让人给安置妥当了,这儿的奴婢都是从京城王府带过来的,王妃不用担心这些人不会伺候,您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尽管跟奴婢说,奴婢一定帮王妃打理的妥妥当当的” 红药对这里的确比她要熟悉,感情她想要做什么,想要吃什么,还得经过这个奴才的同意不成,敢情都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云沐不悦道 “红药,你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想要干什么,自当问过你们王爷答应,莫要以为你可以替我做主 红药听了她的话,不由得脸一红,这王妃娘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点点头道 “奴婢失言,请王妃恕罪” 云沐轻轻的瞥了她一眼道 “本妃累了,你下去吧” 红药起了身,刚要转身,听到云沐又说道 “这长风殿里留下从前我房里伺候的丫鬟就好,其他的都带走,还有你,往后少来长风殿” 红药身子一僵,一瞬间脸色极冷,背着云沐点点头,应了声“好”这才使劲维持着镇定走出去。 第103章 红颜祸水 第105章 今日秦王回封地,西州的较为重要的官员都到齐了,他身上穿着玄色江牙海水齐肩圆领蟒袍,头戴赤金白玉冠,俊美的面容上透着一丝威严,双眸冷冽凌厉,仿佛只要坐在那里,便能让州府官员精神一震。 文官中以张齐,赵璞玉为首,他们一个是西州府尹,一个是总揽财政的西州长史,武官里面为首的是薛赋以及陈冬至,两人都是将军头衔,为慕容昀的副将,殿中总共十来个官员,各司其职。 赵璞玉率先走出一步,说道 “殿下,您在京城一待就是半年之久,微臣等心中日夜挂念殿下,如今殿下平安归来,我等心中着实是高兴” 慕容昀的目光在他脸上短暂的停了停,然后又听到薛赋扯开嗓子,大喇喇的说道 “王爷,你若是再不回来,我等就要杀入京城,去将殿下给强行带回来” 慕容昀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怕他和皇帝兄弟之间有了嫌隙,皇上对他下毒手,这些人跟了他这么多年,个个对他是忠心不二,当然这些话,慕容昀是信的,他们猜的也没错,他淡淡的说道 “此番回来,也受了些波折,皇上多疑,要消除他的戒心,放本王回来,并不容易,除非本王给他想要的东西” 几个武官们平日里只懂得带兵打仗,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自然不太在行,也不太会撺掇慕容昀的心思,倒是赵璞玉和张齐两个颇有城府,虽然是在西州,可对朝中的局势也是了如指掌的,两人齐齐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约而同的说道 “难道王爷是把当年先帝爷命王爷掌管的十万兵马大权交出去了?” 这话一说出口,官员们齐齐色变,要知道,那十万兵马已经跟了秦王八年,占据西州兵马的大半数,如今秦王将兵权交出去,无非就是帮着皇上剪断了自己的羽翼,往后还拿什么与其他人去抗衡? 薛赋是个急性子,心里头想什么,嘴上就说出来了,拧着眉头着急道 “这十万人马虽然并非西州的精锐之师,可也养了八年,这么多人马一下子就交出去了,这也太可惜了!” 下面的官员议论纷纷,慕容昀却神色平静的很,他的目光投向和他一样十分平静的陈冬至,忽然问道 “陈将军,你以为如何?” 陈冬至乃慕容昀膝下第一大将,不仅骁勇善战,并且十分有谋略,他冷静的说道 “属下以为,虽然殿下将这十万兵马都交出去了,可是这十万人马跟了殿下八年,与殿下出生入死过多次,一直只服从殿下的调度,如今就算是被其他人掌管,这些将士们也未必会服从,而且我西州就算没有这十万兵马,咱们的八万铁骑兵也照样能所向披靡,所以臣以为,用十万兵马换殿下归来,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殿下一直未归,咱们西州群龙无首,这才是最大的损失” 慕容昀唇角有了一丝笑意,点点头道“不错,冬至最知本王心意” 其他的官员也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倒是不再为那十万兵马扼腕叹息了。 慕容昀从议政殿内出来,直奔长风殿,殿外站着两个丫鬟,他径自走入,拂开珠帘进入里间,云沐已经换了衣裳,着象牙色绣卷草纹宽边褙子,下面搭着浅粉色绣折枝玉兰花襦裙,身段玲珑妙曼,他的寝殿内的陈设主要是黑色,她这一身打扮,让色调清冷的寝殿里忽然有了一抹亮丽,好像是白雪里露出的点点粉色梅花。 慕容昀心情畅快,快步走到她面前,柔声叫了句 “沐沐” 云沐闻声回头,屋内烧了地龙,暖融融的如同三月的春日一般,将她的雪白脸蛋熏得微微红润,慕容昀展臂将人抱住,往暖榻上一坐,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瞟了眼屋内的丫鬟,只有杜若和绿萼还有水仙三个,那三个丫鬟知趣,悄无声息的退下了,慕容昀却问起来 “怎么还只有这几个丫鬟,我不是让红药替你多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么,这寝宫可比王府的院子要大多了,若是你身边的丫鬟忙不过来,也好有人帮着做些事情” 云沐抬眼望着他,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便倒映着他的身影,她抿了抿唇道 “不必,若是旁人过来伺候,我定然不习惯,反正这几个丫鬟用着最顺手,暂时没什么问题,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让人过来,昀哥哥,你答不答应?” 慕容昀被她一双大眼睛这般望着,哪里能不心软,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他忽然凑近,眸光晦涩道 “这只是小事,不过许久不曾与夫人同榻就寝,心中甚是想念,夫人玉体香软,若是让为夫品尝一番,让为夫做什么都可以” 云沐被他说的脸红,这个人,就是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她用拳头轻轻的捶了他的胸膛,被慕容昀整个抓住握在手里,然后也不经她同意,抱着人往床榻上去了。 在路上走了十日,慕容昀治军严明,以身作则,一路上除了在马车里与她同睡之外,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寝宫里,搂着她在怀中,那蓬勃的*便压制不住了,只想与她宽衣解带,*一番,方能缓解他这块荒地的饥渴。 云沐半推半就的被他脱了个干净,每次他都是不疾不徐等她适应了再进去,这次许是真的憋得有些久了,扯掉身上的腰带,连上衣也不曾脱,往两旁扳她的*,将身体往前送进去了。 起初,云沐有些痛,一会儿才渐渐的有了快意,后来慕容昀的势头越来越猛,她又哭起来,断断续续的,破碎不堪,*初歇,已经是傍晚了,两人沐浴穿戴好之后,一同用膳,慕容昀替她盛汤,见她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红晕,微微笑道 “累了一个下午,你晚上早些歇息,明日我派人陪着你出去逛一逛,这西州不比京城繁华,可也另有一番景象,不过外头风大,出门的时候要多穿一件衣裳,别冻着了” 云沐的脸微微发热,这个男人,在床上凶狠的要命,下了床,才是她认识的慕容昀,瞧了他一眼,道 “我正想和你说要出去逛一逛,你答应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云沐这一路上颠簸,并不曾睡好觉,下午慕容昀回来之后,又折腾了一两个时辰,真的是累坏了,晚上躺在榻上,一沾枕头就睡了,慕容昀夜里处理了堆积十来天的政务,天亮时分才回寝宫,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早早起床去议政殿与官员们议政了。 云沐醒来的时候,慕容昀已经不在身边,水仙伺候她梳洗之后,用了早膳,准备出门,李疏早早的就在外头等候了,见她出来,脸上已经有了笑意,恭谨的行礼 “王妃娘娘,王爷政务繁忙,今日就属下陪你一起出去吧” 云沐对李疏十分放心,自然是答应了,出门时,水仙又给她披上银色雪貂毛嵌边的连帽披风,又在手里头塞了一个汤婆子,这才随着一起出门。 李疏赶着马车送她出去,一路上给她介绍这西北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好去处,云沐仔仔细细的听了,一下子就明白了,西州民风自有特色,云沐让李疏先带她去酒楼里吃些当地的特色食物,李疏便将马车一路赶到西云楼,这马车是秦王的,许多百姓都认识,这不,云沐一丛马车上下来,便引起了不少的轰动,这样一个绝色姝丽从秦王的马车上下来,不难猜测她的身份,虽然是秦王的女人,可她的美貌便如天上的月亮,让人忍不住驻足仰望。 云沐见路人频频侧目,并不十分尴尬,她这张脸不论在哪里,都会有所反应,她见惯不惯了,跟着李疏坦然自若的进去。 李疏找了上好的雅间,让小二去准备特色的食物,其中了有手抓羊肉还有雪莲子松茸烩豆腐让云沐很是喜欢,经过李疏在一旁介绍,她知道这手抓羊肉的吃法有三种,因为她不喜欢吃生冷食物,便选择热吃,切片后上蒸笼热醮三合油,上桌后,夹起来一块放入红油酱汁里头沾了沾,吃下去,味道极好,另外雪莲子松茸烩豆腐味道也极好,尤其是松茸的味道十分鲜美清甜。 吃饱喝足之后,李疏便带着云沐去逛街,云沐处处觉得新鲜,买了些衣裳首饰,逛的心满意足,李疏也不敢耽搁的太久,大约逛了一个时辰左右,便送她们回去了。 她一露面,第二天,秦王娶了一个天仙般的秦王妃,就在西州城内传开了,本来也是美事一件,可后来传着传着就变味了,成了秦王为了娶秦王妃,拿出十万兵马大权出来做礼物送给皇上,皇上这才决定给秦王赐婚的,这样一来,英明神武的秦王殿下,形象便有所折损了,而秦王妃美艳如此,让秦王做出这等错误的决定,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第104章 谣言四起 第106章 云沐一时成了人人说道的对象,城里城外为此津津乐道,秦王神勇,一直是西州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因此他的举动才格外的让人注意,不过对于百姓来说,只不过一点说道的资本,其实也并不在意秦王丢了那十万大军是不是影响自己的前程,可是对于忠于秦王的官员来说,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自从秦王掌管西州之后,西州从几十年前的蛮荒之地脱胎换骨成大燕西北最繁华热闹的州府,这里百姓富足,政治清明,兵强马壮,从前城中到处是行乞之人,如今却哪里能寻到半个,这一切都得归功秦王的励精图治,如今西州渐渐富饶,大燕朝中天子式微,佞臣弄权,四境强敌环伺,皇帝无嗣,自家主子又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加上秦王是个难得一见的明主,秦王并非没有野心,这些她们君臣之间都是心照不宣的,却为何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事情在西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也传进了慕容昀的耳朵里,不过他对此却并不理会,这两三日,议政完毕之后,便来长风殿内陪着自己的王妃,烹茶作画,十分雅趣。 煮茶的是水仙,茶叶是云沐从上京城中带过来的,是上好的庐山云雾,是朝中的贡茶,云佑极是喜欢,给她备嫁妆的时候,放了两罐子,云沐给带到了西州来,水仙将煮好的茶水倒入薄胎白瓷梅花纹茶盏中,茶色清亮,香凛持久,慕容昀捏着白瓷盏喝了一口,茶水醇厚味甘,他隔着薄薄的白烟笑望着云沐 “沐沐,夫君这些日子衙门里事情多,陪你的时间不多,你心里可别不高兴,等忙完这一阵,明天开春了,我带你去西郊外看桃花” 他不在的时候,自个的确是自在,可是他若是真不在身边,自己心里头倒是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他常在前头忙,她一个人呆在这殿里头,有时候的确闷得慌,她偶尔也想去缠他,可也知道慕容昀断然是不允许的,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回了房,两人用了膳,他又亟不可待要去床榻上做那些事情,被他看穿了心事,云沐吐吐舌头道 “这都被你看穿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闷,你不在的时候,我正好抽空画画儿” 慕容昀听得出来,她这是在为自己掩饰,那么不会说谎,一下子就看穿了,他也无心喝茶,隔着小案桌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托过来,搂在自己的怀里,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那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脸上,声音低低的十分醇厚 “王妃的花鸟画可以赶上大燕名家水平,可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画,最是香艳无比,让看了的男女情意缠绵,春心荡漾,改日为夫将那画买回来,给王妃看看,让沐沐学着些怎么伺候夫君” 他的声音低低的,贴着她的耳边说出,热哄哄的气息窜入她的耳朵里,只有云沐一人听得到,顿时红色从耳根子蔓延到了脸颊上,他居然要拿春宫画给自己看,云沐真是哭笑不得,这个男人,自己在那方面纵着他,他便越发的放肆了。 一会儿,李疏从外头进来,说是城中官员找王爷商量要事,慕容昀见他神色透着几分古怪,将云沐放下,理了理衣冠,和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一路往前走,西北的大风在王宫的顶上盘旋,呼啸而过,刮在脸上有着一丝丝粗糙之意,慕容昀目光沉沉的,从李疏的角度去看,他的下颔极为冷硬,仿佛是冰雪雕刻的一般,眼神凌厉,如同西北的夜色,极冷,极寒 “有没有查到这背后造谣的是谁?” 李疏正色道 “属下正在派人下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既然会传出这种消息的,必然是破坏殿下在官员们心中的形象,让官员们觉得殿下为了女人可以不顾一切,是个昏庸无道之辈,同时也抹黑了王妃娘娘” 慕容昀冷哼一声道“本王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可若是胆敢造谣伤害王妃,若是让本王抓到此人,必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李疏点点头,又说道“王爷,前殿内的官员们吵得厉害,还是去看看怎么应付吧” 慕容昀走后,云沐在附近四处走走,她身后跟着杜若和水仙,杜若在这西北宫中待了数年,这里头的一草一木她都很熟悉,这不,领着云沐来了宫中的梅园逛一逛,云沐踩在未消的雪地里,在梅花园中穿梭,那梅花胭脂红的颜色,凌寒而开,欺霜傲雪,十分的冷艳,有些花瓣落在雪地上,斑驳零落。 隔着梅花丛,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是个丫鬟,声音清脆利落,只听到那人说道 “红药姐姐,你听说了没,这城里城外的都传开了,说咱们王妃是个红颜祸水,让秦王殿下丢了十万兵马,切断自己的羽翼” 另一个人也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吗,咱们的王妃生的这般貌美,将秦王殿下迷得神魂颠倒,如今连红药姐姐也抛开在一旁,要知道从前,红药姐姐可是王爷身边伺候的第一人,谁也不能改变姐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如今王妃一来,什么都变了,红药姐姐为王爷付出了这么多年,婢子真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得啊!” 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叱喝声 “你们不过是王府的奴才,这些话岂是你们能乱说的,今日我听了能饶过你,若是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两个奴婢显然是被红药的声音和神色给吓到了,赶紧诺诺的应了声,匆匆的跑开了,云沐驻足听了一会儿,脸上并无神色波动,反倒是杜若和水仙两个丫鬟,脸上已经有不忿之色,云沐平平静静的说道 “杜若,咱们回去吧,看来这王宫里头,也有人要跟我们过不去啊” 回到长风殿,杜若义愤填膺的说道 “王妃娘娘,这些奴才们也太大胆了,居然敢在王宫里诋毁您,简直不将您放在眼里,按照婢子的想法,这些奴才一个个都应该拿去杖责一百棍,也好让她们知道这王宫的主人到底是谁!” 向来脾气好的水仙,也蹙着眉头,不悦道 “姑娘,红药在王爷身边伺候了多年,如今王爷有了姑娘,就疏远了红药,这些话会不会是红药故意放出去的,损坏王妃的名声” 云沐听两人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杜若,你去查查那两个说话的丫鬟从哪里来的,听着这口音不像是西州的,倒是有些上京城的味道,至于红药,我想她不会这么傻,连秦王也算计进去” 杜若一听,似乎有些明白了,点点头,这就出去了。 慕容昀在前殿内安抚住官员们,那个抗议声最重的,已经被他除去乌纱帽,给关入了西州大牢里,剩下的人也就全部闭嘴了,事情因此不了了之。 夜深了,慕容昀带着一身的冷意进入长风殿,他脱了身上的斗篷,先暖了暖身子,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云沐已经熟睡了,黑夜里传来她细细的呼吸声,慕容昀无声无息的除去身上的衣物,上床在她身边躺下,察觉到身边的动静,云沐忽然睁开眼睛,在黑夜里直视着他。 慕容昀正想抱着她,忽然看到她眼底的一抹清光,愣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凑过去,她的身体又香又软,往自己怀里挪过来,然后将脑袋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慕容昀贪婪的嗅了一口,低声道 “一直没睡么?” 云沐抬起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仰头在他的下颌处亲了一口,小声嘀咕道 “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慕容昀仰天躺下,将她整个身子抱起来放在身上,他抬手轻轻的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平静又温柔 “沐沐,外头的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一定是有人在造谣,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查清楚了,一定将此人揪出来,让他付出代价” 云沐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声音轻轻的说道 “我等你回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 然后,她就将在宫里听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慕容昀,慕容昀的目光里在黑暗里陡然射出一抹寒光,仿佛是三九寒星星芒暴涨一般,旋即又暗了下去,他的嘴角勾起一丝丝冷冷的浅笑,似想明白了一般,原来如此。 抱着她的身子浑身都暖了起来,她双手双脚都缠在自己身上,腰肢抵着他的腹部,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一般,慕容昀将那些烦心事情都抛在脑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隔着薄薄的一层寝衣,他张嘴含住她那鼓鼓涨涨的顶端,声音含糊道 “进来觉得沐沐的身子似乎长了不小,这儿也大了,看来还是和为夫的勤劳分不开的” 云沐被他咬的发出一声娇吟,比起从前,她现在更加敏感了许多,一碰就浑身绵软,心里头暗暗有些懊恼,他这哪里是勤劳,分明就是占便宜嘛 第105章 挑拨是非 次日一早,慕容昀去处理政务,云沐用完早膳,想起一件事来,问杜若有没有查出昨日那两个丫鬟的身份,杜若如实说道 “昨日那两个丫鬟是王爷成亲之日,皇上赏赐给王爷的,一共二十来个,会做些宫中的小点心,其余的王爷都退了,只留了这两个,王爷便安排在王宫中替两个厨子打下手” 云沐微微颔首,吩咐杜若去将两个丫鬟给叫过来。 不多时,长风殿里便进来了两个瞧着脸生的丫头,杜若将人带进来之后,便退到一旁,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给云沐行礼,自报家门,原来一个叫碧玉,一个叫碧云,从前都是皇宫里的宫女,云沐将二人打量了一会儿,都是一身青碧色的对襟褙子和挑线裙子,头上挽着双丫髻,发髻上别着一朵珠花。 云沐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们来西州王宫也这么久了,近日可曾听到一些不好的谣言?” 碧云和碧玉刚才还不明白王妃忽然之间召见她是为何事,这么一听,瞬间全部明白了,两人神色微便,一会儿又恢复平静,碧玉抬起头来,镇定的说道 “王妃娘娘,奴婢两人一直待在厨房里,平日里也甚少出来走动,倒是没听到过什么谣言,不知王妃,指的是什么?” 碧玉的话音刚落,碧云紧接着也说道 “是啊,是啊,王妃娘娘,我们可什么也不知道” 云沐不动神色的挑了挑眉毛道“昨日,你们可曾见到过红药?” 碧云虽然不知道云沐的意思,可眼下最好还是不要承认的好,猛地摇摇头道“奴婢们一直待在厨房里,没有见过红药姑娘” 碧玉也赶紧附和,说自己也没见过 云沐也没有多问,这个机会已经给过她们了,既然她们不承认,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淡淡的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 碧云和碧玉松了口气,起身谢恩,转身出去了,许是内心有些慌,走路的时候,脚下有些乱。 云沐的嘴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入了慕容昀的耳朵里,他让李疏将人给带到前殿去,当着西州城官员的面来审问,顺道也将那个牢中关押官员给带出来,当场对质。 结果那两个丫鬟迫于秦王的威慑,又怕秦王对自己用刑,被李疏恐吓了一下,将事情的真相如数的说出来了。 那名一直嚷着指责秦王的官员,名叫张智平,祖籍东山,是先帝元德四十五年的进士,后来因为受人贿赂,被贬来西州,他满腹经纶,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慕容昀破格提拔,负责西州府文化礼教诸事。 此人一直自诩才华过人,有青云之志,觉得自己在秦王底下做事,有些太屈才了,做梦也想被调回京城,加上他性子狂傲,西州府的官员没几个与他为伍。 谁知竟然被人买通了,做了人家的内应,目的就是要离间秦王与西州文武官员的感情,此人开始还死咬着不认。 慕容昀坐在正殿中央的椅子上,他冷冷的睨着地上跪着的三个人,那两个丫鬟浑身抖的厉害,不住的打哆嗦,反而是张智平镇定许多,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殿内鸦雀无声,不多时,慕容昀低沉清冷的声音说道 “张智平,本王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出卖本王?”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一丝波澜,可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寒意,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了。 张智平身上穿着囚衣,十分狼狈,他咬咬牙,抬起头来,目眦尽裂,等着坐在上首的慕容昀道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秦王一味的痴心妄想,盘踞西州,拥兵自重,企图谋权篡位,我作为皇上的臣子,断然是不能容忍秦王你的狼子野心,这是我的责任!” 慕容昀身子往后仰,靠在椅上,手指搁在圈椅上,轻轻的敲了敲,闻言,他微微抬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么说来,是皇上让你这么做的?” 众人看着秦王这幅模样,额头上冷汗涔涔,跟了慕容昀多年的人都知道,秦王越是不动声色的时候,越是可怕,不过这里没有一个人替张智平求情,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秦王待他宽厚,他居然反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正经主子,真是该死。 他的目光冷厉如同刀锋,射过来的时候,有种寒而刺目的光芒,惊心动魄般,让人不敢直视,张智平转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咬着牙道 “是谁指使我的并不重要,叛君之臣,人人得而诛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慕容昀不怒反笑,轻轻点点头,平平静静的说道 “本王知道张大人一直很是挂念京中八十岁的老母和兄长,前些日子本王还在上京城的时候,特地派人过去探望了一番…” 秦王清冷的声音钻入耳朵里,张智平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刺到了一般,那张宁死不屈的脸在一瞬间垮掉了,他双眼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 “你想怎么样…殿下,臣下的老母和兄长都是无辜的,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她们吧!” 慕容昀冷声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本王还能保你老母兄长一命” 张智平跪伏在地上,重重的磕头,额头贴着地面 “臣下什么都愿意告诉殿下” 慕容昀朝李疏使了个眼色,李疏将面如死灰的张智平给拖下去,另外又来了四个侍卫,将两个丫鬟也带走,即使没有用刑,这些人也扛不住,三两下就把秘密全部吐露出来,原来这张智平和王宫里的丫鬟受命都是同一个人,李疏知道后,一脸沉重,回到议政殿内将事情告诉慕容昀,同时殿内的其他官员也全部听到了他的说话,只当他讲出那人的名字时,皆是露出惊讶之色。 定国公程婓,居然这般不要命的与秦王来抗衡,慕容昀听到他的名字时,身上迸发出来的寒意让大殿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分,张齐见主子面色不善,站出来说道 “定国公如今权倾朝野,连王爷的岳父镇国公也被他给压下去了,不过他在朝堂上有多么风光,可不我关们的事,若是敢伸手来西州拨弄乾坤,挑拨是非,他也太不将咱们王爷放在眼里,这事情,可不能这么算了。” 众人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对秦王的误会解开了,刚才差点就中了别人的奸计,让君臣之间离心,不过秦王并没有怪罪之意,这让臣子们都很是感激,同时对算计他们人也十分憎恨,张齐的话,是说出众人的心声,一瞬间上下便开始同仇敌忾起来。 薛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冷哼道 “这个混账,胆子可真大,王爷他也敢对付,咱们也别受这个窝囊气了,杀入上京城,逼皇帝退位让贤给咱们王爷,王爷当上皇帝了,到时候看谁还敢不服的!” 谁都听得出来薛赋这是奉承话,也不当回事,沉吟了一会儿的慕容昀说道 “将张智平和两个丫鬟的脑袋砍下来给定国公送过去” 天黑时候,慕容昀回到长风殿,暖了暖身子后,去软榻上将云沐给抱住,他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头呵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上,云沐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嘴角的笑容如何看都很是甜蜜的 “外头的事情解决了?” 慕容昀将她身子整个抱起来,他柔声说道 “若非沐沐聪明,本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将事情处理好” 他将她整个身子都调转过来,低头吻在她雪白的脸颊上,云沐将他的身子推开,仰头笑盈盈的望着他,说道 “帮夫君解决隐患,我很开心,我也是无意之中听到两个丫鬟在梅园说话,心里头觉得奇怪,便叫了问了句话,她们撒谎骗人,自然是古怪” 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慕容昀不想再谈那些事情,手掌揉了揉她的腰肢,低声道 “沐沐,真是难为你了” 云沐双手搂着他的腰肢,柔声道“昀哥哥告诉我,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慕容昀根本不想在她面前提程婓两个字,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床榻上走去,放下她的身子,自己又覆上去,轻轻咬住她白嫩的耳垂,声音略显暗沉 “朝廷上的明争暗斗,你莫要忧心,凡事有我在,沐沐,你只需要在床榻上伺候好夫君就好,昨夜里我觉得那几个姿势甚是好,你叫的最欢,我很喜欢,不如现在咱们来温习一遍如何?” 云沐脸微微的发烫,低头一看,他的手已经探进去了,在她那儿如同揉面一样,收紧又松开,粗糙的指腹刮着她柔嫩的肌肤,反而更加刺激她,她微微咬着红嫩的唇瓣,双手情不自禁的搂住他的脖子,慕容昀得了她的回应,更加卖力了。 屋内的丫鬟识趣的都出去了,将门给关好,一会儿,床榻摇晃,吱呀做响,女子细细碎碎的哭声可怜又娇软,听着让人脸红。 水仙在外头暗暗为自家姑娘忧心,秦王这般宠爱姑娘,还未到睡觉的时辰便将人抱到床上了,也不知道长此以往,姑娘的身子会不会受损,看来隔三差五的要给姑娘进补才行了。 第106章 西郊桃园 109章 自秦王斩杀官员张智平和嚼舌根丫鬟的脑袋后,从西州王宫到州府官员,再无任何人胆敢传那些莫须有的谣言,至于民间,也就是三五天的热度,等新鲜事一来,就忘得差不多了,何况西州太平,百姓丰衣足食,秦王治理的这么好,对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诋毁他。 秦王的铁骑兵日夜兼程,将秦王替定国公准备的一份厚礼送到京城,彼时定国公还未下朝,礼物便由好事的七公主慕容雨给收下了,并且按捺不住好奇心,将红漆描金的盒子给打开了,等看清楚里面的物件,顿时脸色发白,双眼一翻,晕过去了。 程婓听闻公主晕倒,丢下一对的政务,火急火燎的跟着前来报信的下人回府,这七公主可是金枝玉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皇上怪罪下来可就不好,程婓问明事情的原委,并且亲自看来慕容昀送来的“礼物”,一张脸霎时黑沉如锅底,让下人见了比看到几个死人头还要害怕。 好在太医为公主诊断后,又开了安神的药,公主没多久就醒来了,程婓进去探望她,公主显然是被吓坏了,抱着自家夫君又哭又闹,程婓听了心烦,揉了揉眉心,虽然声音放软了,可脸上并无怜惜之色,公主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见程婓脸色冷冷的,好像半点也不关心自己,心里头又委屈又恼火,一肚子窝火,开始撒泼了,将程婓推开,把陈年旧账翻出来,也不知她从何处得知程婓与云沐的事情,无所顾忌的拿此奚落嘲讽程婓,程婓心中十分不悦,不再低声下气的去哄她,转身拂袖而去。 开春之后,万物复苏,关外积雪未消,然关内却是桃花盛开,春意盎然,闻说西郊桃花盛开,慕容昀早早的就将政务给处理好,特地腾出几天时间来,带云沐去西州看桃花。 本来这三日的阳春佳景,在处处锦绣的上京或者江南本也不算什么稀罕之事,然而到西州却是难得的很,云沐也在王宫里头待了整个冬天,眼看着外头春光明媚,柳条冒出新芽,虽然春风里头还有稍许寒意,却也阻挡不住她一颗向往之心了,头一个晚上,当慕容昀跟她说出去踏青赏桃花时,她高兴的将慕容昀的脖子给搂住,狠狠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在他怀里腻歪着不想动,小嘴跟蜜糖一般的甜,红嫩的娇唇微微扬起,她笑容明媚道 “我的好夫君,就你对我最好” 来西州的日子,夫妻两人的日子过得好像是蜜里调油一般,分外的甜蜜,云沐每日里心情十分舒畅,倒是比从前在云家的那段日子要开心许多。 春日里天气忽冷忽热,屋内还烧着地龙,云沐身上穿着嫩绿色的对襟齐胸襦裙,外头罩着比甲,乌压压的发丝衬着雪白的肤色,一双眼睛明若澄塘,她的眼里含着笑意,柔情蜜意,似乎带着钩子,挠的他心痒难耐,慕容昀每日里都是龙精虎猛的,虽然是日日要她,可却也经不起她这般诱惑,此时,屋内的丫鬟都退下了,屋内的烛光摇曳不定,佳人的脸,半明半灭,慕容昀深吸了一口气,幽暗的眸光在灯火里闪烁不定。 他低下头,凑到云沐的脸颊边上,呵了口热气,然后含住她娇红的唇瓣,她唇瓣上的味道刚刚好,淡淡的香甜,一会儿,他并不满足只品尝她的唇瓣,便撬开牙关探入里面吸允,一双大手如同长了眼睛般,迅速的将佳人的衣裳脱得只剩下一件水红的肚兜儿,他眸色一暗,并不着急将那肚兜给脱下来,反而是让她继续穿着,那红色映着玲珑起伏,白皙无暇的肤色,简直可以让人发疯。 喘息凌乱了,慕容昀将她修长白皙的*往两旁分,进去了,两人融合在一起,他闷哼了一声,咬着她的耳垂说道 “沐沐,替昀哥哥生个孩子” 这一夜下来,也不知道屋里屋外哪个春意更加浓烈些。 *夜短,次日一早,水仙和绿萼过来伺候云沐梳洗更衣,福嬷嬷准备好早膳,两人一同用膳,慕容昀让李疏备好马车,等两人吃完,李疏的马车也备好了,慕容昀先出来,在庭内等云沐出来。 初春的庭内,有丝丝的春风拂过脸上,带着一阵新意和草木清香,云沐从里头款款走出来,她身上穿的是一件丁香色的对襟襦裙,外罩着芙蓉半臂褙子,春寒料峭的,水仙在外头给她加了一件披风,脸上依然是脂粉未施,可在慕容昀看起来,佳人越发窈窕婀娜,少妇的风韵,似乎更加迷人了,他走过去轻轻挽着她的玉手,俯身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柔声道 “今日真漂亮” 云沐回视一笑,将他的手牵着,声音绵软“昀哥哥,我们走吧” 马车很快就到穿过大街,到达西州城郊,迎着春寒出来的不仅有秦王夫妇,还有诸多喜爱风雅文人仕子,以及一些身穿便服的将士们,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西郊桃园已经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乃是前朝官员司马梁出使西域各国时在此栽种的,桃树的种子是从上京城中带过去的,为的就是想让戍守西州的将士们,思念故乡的时候,可以来看看故乡的桃花,久而久之,这个习惯就被西州的官员们沿袭下来,每个上任的西州长官都来桃园栽种桃花,所以,桃园由最初的几棵树,发展到了今天的几百棵,形成所谓的桃园。 马车从桃园内驶入,穿过两旁的花树,和热闹的人群,云沐轻轻的挑起帘子往外看,只见落英缤纷,桃花如雨,在眼前如同帘幕般后退,一直往僻静处走,直到一个精巧的小庭院前才停下来。 慕容昀扶着云沐下了马车,云沐举头朝庭院望去,只见黑瓦白墙,墙外栽种着十来株桃花,与这西北的浑厚大气全然不同,颇有几分江南水仙庭院的味道,慕容昀牵着她的手道 “走,进去看看” 云沐跟上他的步伐,门口的门童见了秦王夫妇,赶紧将大门往里面打开迎接,两人进去之后,先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十分精巧,抄手游廊蜿蜒向前,两旁栽种了花草,假山怪石嶙峋,水塘中绿水荡漾,云沐“呀”的一声,偏头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惊讶道 “这庭院与我在江南住的院子简直一模一样,昀哥哥,莫非这院子你是为我建的?” 慕容昀偏头看着她,见她眼里含着笑意,他颇为平静,声音低低的说道“是么?我倒是不知道,你在江南的院子也是这般模样” 云沐知道他不肯承认,自己在江南的时候,他偷偷的派人过去看望过自己,也不追问,笑了笑移开目光,继续跟着慕容昀往里面走。 两人走到正厅,云沐陡然发现,厅内此时也坐了四个人,都是些陌生人的脸,她全部不认识,那些人见秦王夫妇进来了,赶紧站起身来,抱拳行礼,这问安的内容,当然还包括她这个王妃在内,云沐微微怔了一下,这才走进去,和慕容昀一起,在正厅的主位上坐下来,其他的人分别坐在下首。 此时的慕容昀已经不像刚才的那个人,他看起来威严又冷静,然而他偏头对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藏着温柔的,仿佛是寒风里的春意,让人感觉到温暖又心动。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文士打扮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上带着方巾,一身大袖直裰,他微笑着朝云沐行礼道 “王妃娘娘,下官张齐,咱们兄弟几个为王妃备了一点小礼,不成敬意,还请王妃收下” 说着,便从身边的案桌上提起一个长形的红漆木描金的盒子,双手捧着呈上来。 云沐吃了一惊,不知为何慕容昀下面的官员忽然要送自己礼物,只是偏头瞧着慕容昀,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慕容昀瞧着她迷茫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道 “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话到了这里,云沐也不好拒绝,将礼物收下,然后张齐又给云沐介绍了其他的三个人,穿玄色直裰,头戴金冠,方正国字脸,浓眉大眼的是薛赋,同样文士打扮,穿杏黄直裰,眉目俊朗的男子是赵璞玉,还有一个麦色肌肤,长得高大健朗,五官周正的男子是陈冬至。 一一认识之后,慕容昀到最后又补充道 “沐沐,当年本王来西州的时候,只有十岁,若非这些兄弟们对本王忠心耿耿,断然不会有今日的西州,也不会有今日的慕容昀,虽然他们是本王的下属,可在本王的心里,他们都是本王的好兄弟” 云沐点点头,然后微微笑道 “诸位大人是王爷的兄弟,那往后就是一家人,各位大人以后切莫如此客气了” 张齐和赵璞玉,以及陈冬至都笑了笑,这不是秦王大婚的贺礼没补上么,这王妃娘娘也真是个好性情的,不仅模样好,说话也亲切,完全没有半点王妃的骄矜和架子,哪里是什么红颜祸水,亏得他们还因此误会秦王殿下。 薛赋的嘴巴最快,嚷嚷道 “王妃娘娘,这贺礼可是咱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快打开看看吧!” 第107章 饥民入城 张齐等人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王妃雅擅丹青,便花了银子高价买了两幅字画送给她,王爷成亲那会,西州的官员们也没给送礼道贺,去年又无端将王妃污蔑成了红颜祸水,张齐几个心里头过意不去,愧对秦王夫妇,因此便准备了这份礼,明面上没说什么,实际上的确是为了赔罪。 云沐在众人的目光里将描金红漆木盒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两幅卷轴,她猜测必定是书画,眼睛顿时就亮了,拿出来,将卷轴上头的绳子拆掉,并缓缓的打开。 丫鬟过来帮着她把另外一幅画卷也打开了,云沐手里的画卷也由丫鬟接手,双手拉着卷轴两端展开在她眼前。 这是一幅《秋山烟雨图》,以及《东郊牧马图》,两幅画都是出自前朝的元秋大师之手,到如今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上京城的古董街上,便是赝品也要卖到一二百两银子,这两幅画却是元秋大师的真迹,十分难得,张齐等人为了这两幅画,定然是花费不少。 云沐对于书画,就好像好酒之人看到美酒一般,所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了,她仔仔细细的看着画上描绘的细节,暗暗为大师炉火纯青的技艺感到惊讶。 慕容昀在一旁看着云沐的神色变化,知道她是对此极喜欢的,眸光从云沐身上移到诸位官员身上,张齐等人看到秦王平静的脸色,心知今日这画算是送对了,王妃满意自然秦王也满意了。 云沐看完画作之后,让丫鬟好生收起来,将目光放在张齐和赵璞玉身上,微微笑道 “多谢几位大人的心意,元秋大师的画本妃很喜欢,只是让几位大人破费了” 王妃娘娘国色天香,唇角含着浅浅笑意时,如同春日晨光里初绽的粉桃般,极是明媚,赵璞玉等人不敢直视,低着头拱手道 “王妃客气了,王爷待我们几个恩重如山,这些都不算什么” 看完画之后,几人便去园中赏玩桃花,丫鬟早早的就在园中摆好宴席,准备好了瓜果点心以及酒水,席位设在园中的一处阁楼里,阁楼上四面都开了窗子,不仅可以看到远处的青山和城郭,还可以看到近处的桃花和游人,视野极好。 几位分宾主坐下,丫鬟们给诸位上满酒水,琥珀色的酒水倒入玉杯中,顿时清香四溢,慕容昀举起杯盏同各位敬酒,云沐也端起玉杯,凑过去闻了闻那股子酒香味,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酒,偏头看向慕容昀,似乎在等待他给答案。 慕容昀微垂眼皮,嘴角轻扬,声音低低的“这是果酒,用西州特产的果子酿成的,你可以喝一些,不容易醉” 云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底映着清澈的琥珀光,轻轻地笑,然后将酒杯凑到嘴边尝了一口。 果然是好酒,甜甜的,夹杂着一点点的酒香味,味道好,温和柔绵,很适合她。 云沐一边饮酒,一边赏玩桃花,下面官员们喝的是关外带进来的马奶酒,酒过三巡,薛赋喝酒上脸,那张方正的国字脸已经通红,抬头往主位上看过去,慕容昀高大挺拔,他是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尊贵,而云沐这身材放在西州诸女子当中算得上是娇小的,她挨着慕容昀坐下,端丽温婉,又娇媚精致,两人看起来竟然十分的般配。 薛赋嘴巴快,嚷嚷道“王妃娘娘,五年前秦王殿下命人建造了此院,往年我总觉得这院子与西州的风景格格不入,直到王妃娘娘出现,下官才发现,这院子原来专是为王妃娘娘准备的,只有娘娘住在这个院子里,方才与这个院子相得益彰” 她这话自然是在夸云沐,可是此话一出,不就是说明他们王爷早有意图么? 赵璞玉将薛赋瞪了一眼,薛赋不糊涂,自知失言,自罚了三杯,赶紧闭嘴。 宴罢,几个官员各自都散去了,果酒虽不浓烈,可云沐本就酒量差,又贪多喝了好些,这会子竟然有了七分醉意,出了阁楼,被风一吹,酒气就涌上来,迷迷糊糊的,被慕容昀给抱了回厢房里去了。 慕容昀将她放在床榻上,正要起身,去吩咐丫鬟煮醒酒汤,被云沐抬起双手勾住脖子,慕容昀的身子被固定住,低头看床榻上的女子,只见她红唇微张,双眸迷离,犹带着烟雾,他停了一吸,低声道 “沐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沐带着醉意,小嘴里嘟嚷道 “昀哥哥,你告诉我,几年前你是不是去江南看过我?” 慕容昀一怔,被她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闪过多年前的一些画面,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眼里面满满的是宠溺,声音轻而温柔 “怕你过得不好,所以偷偷的去看过你” 可是事情和他想象中的显然不同,她在江南的外祖母外祖父对她真真是好,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爱,所以,他才没有狠下心将她带走,不然他们应该早相见好多年。 是夜,云沐醉醺醺的样子,着实引的慕容昀心痒难耐,加上她又不知死活的撩她,慕容昀自然是不会放过她,谁知她竟然出乎意料的热情主动,这让慕容昀完完全全爆发了,直把那惹祸的人弄得哭啼不听还不肯罢休。 次日一早醒来,云沐感觉到浑身酸软,埋怨慕容昀,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想起昨夜的事情,顿时又脸红起来,怎么自己喝醉酒之后,这么不矜持了,居然主动要和慕容昀做那些羞人的事情,真是把脸都给丢尽了。 收拾完毕,秦王夫妇回了西州王宫,然而在慕容昀送云沐到长风殿里,刚进去,外头便匆匆走入一人,丫鬟还来不及通报,便听到他在身后朗声道 “殿下,刚才南城戍守的士兵来报,有大批从南边来的灾民涌入城中” 慕容昀转过头去,看到跪在地上的李疏,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回头对云沐说道 “我去看看” 云沐点点头,李疏起身,跟在慕容昀的身后出去了。 慕容昀这一走,到天黑时候才回到长风殿,云沐见他的嘴唇干涩,泛起白皮,他的眸子里凝着一抹忧色,倒出一杯茶水递给道 “昀哥哥,外头的事情是否棘手?” 慕容昀就着她手里的杯盏喝了口茶水,温热的茶水润过嗓子后,感觉舒服了不少,他回视云沐道 “如今南边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家里面没有余粮,田地里的稻谷又刚刚种下去,于是这才有了饥民,这些饥民在当地受到驱赶,于是便来了西州” 民间的疾苦对于身处高门大院的姑娘公子来说是很难体会的,不过云沐并非没有受过苦,深知受苦的日子十分难熬,她想了想说道 “昀哥哥,虽然这些灾民不属于西州,也轮不到西州府来救济,可若是他们在当地能解决吃饭问题,也不会一路北上流落此地,王爷不如准备一些粥食和馒头,在城外设立粥棚,分给这些灾民们吃,也好让他们不再挨饿。” 慕容昀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安排下去,西州府连年丰收,官府衙门里的粮食颇丰,也不缺这点粮食” 对于慕容昀采纳她的意见,云沐感觉到很高兴,很快慕容昀的命令放下去之后,官员们便开始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赵璞玉和张齐都是公私分明的,并不赞成此事 “王爷,属下打听过了,这些饥民都是南方的廉州逃荒而来的,本不属于西州之人,咱们西州府断然没有救济的道理,属下以为,要将这些饥民快速的送到城外去,莫要滋扰西州城外百姓才好” 慕容昀默了一瞬,然后问道“如今廉州的都督是谁?” 张齐道“是隋何意” 隋何意? 慕容昀的身子往后靠了靠,双手叫交握放在身前,修长手指在手背上敲了敲,然后说道 “张齐,你修书一封给隋何意,让他把饥民的事情做个解释,另外,咱们在前雪关戍守的将士如今也要填补一些,你明日就去城门口外征募士兵,这些饥民但凡是年轻体壮之人,即可征入兵营,并给与钱粮,若是老弱妇孺,不能劳动着,打发一些干粮,让她们返回自己的家乡去”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既可以解决目前西州封地缺少兵马的问题,又可以妥善的安置这些灾民,还可以给廉州的隋何意送一个人情,这可是件一举三得的事情,张齐觉得此法可行,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是不知道的,最重要的是秦王还讨好了自己的妻子。 西州官员的办事效率较高,事情很快就安排下去了,于是,城外便多了两个棚子,一是发放干粮的,另外一处是征收士卒的,饥民一听说能让自己不饿死,还有钱给,都争着抢着要入伍,那些妇孺老小们得知有干粮吃了,哭的跪地谢恩,说秦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第108章 择门亲事 111章 早起梳妆,绿萼看着镜中脸蛋比之前要圆润了些的云沐,笑着说道 “姑娘,自从你来西州之后,气色日见的好了,嫁给秦王殿下还真没错呢” 起初姑娘嫁给秦王殿下,她内心还忐忑,秦王殿下这般可怕的人,她生怕姑娘嫁过来之后,会受委屈,如今看着两人每日里如胶似漆的,倒是证明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的。 云沐在白嫩的耳垂上戴上嵌珍珠的耳坠,回头笑看了她一眼 “小妮子,就比这张嘴会说话”她顿了一下,然后又问道 “这段日子,京城可有来信?” 绿萼想了一想回复她“姑娘的书信五天才寄出去,这一来一回起码得半个月的时间,自然还有些时日才到” 云沐经过她的提醒,这才猛地想起这件事情,她的确是五日前才给家里头送过书信,前些日子大哥说祖母染了风寒,也不知道现今好了些没有,是以她心里头有些担忧了,盼着兄长的书信赶紧送过来。 然而,这山长水远的,也只有耐心等上几天。 慕容昀这段日子忙于饥民的事情,每日早出晚归,十分辛劳,云沐体谅夫君的不易,亲自煮了些燕窝,给她送过去。 长风殿到议政殿的距离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因为是王妃,所以外头伺候的下人便没有进去通传,云沐身后跟着绿萼一前一后直接进去,这是议政殿的偏殿,里面的陈设很简单,靠着南窗设了书案,旁边摆着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对面摆着软榻,慕容昀坐在软榻上,他旁边一个明艳的红衣女子正站在一旁,瞧着她的动作,正给慕容昀盛汤。 云沐的目光在红药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淡淡的移开,她有段日子没见到红药了,看来她应该多来慕容昀这边走一走,免得让别人有机可趁。 慕容昀和红药都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头过来,云沐立马换上了笑盈盈的脸色,娇娇的喊了一声 “昀哥哥” 慕容昀那双淡漠的凤眼,在看到她的时候,眼底陡然绽放出亮光,他扬起嘴角 “沐沐,你怎么来了?” 云沐款款走过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是不是我来打扰到夫君了?” 说着,眼睛似有意无意的扫过红药的脸,红药眼神一闪,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赶紧给云沐行礼,云沐也没搭理她,只是抬了抬手,让她起身,慕容昀拉着她的手往怀里带,直到整个人都坐在自己身上,他用手臂圈着她的腰,便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用脸颊蹭了蹭她的白嫩脸蛋儿,轻轻说道 “什么打扰,我时刻都盼着你过来” 换了往日,慕容昀当着下人的面与她这般亲密,她多少会有些脸红,这回却出乎意料,抬手勾着他的脖子,仰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曼声道 “我瞧着你连日来辛苦,给你炖了燕窝粥过来补补身子” 红药见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内心一阵酸涩,王妃出现前后王爷神色的差别太大了,王爷居然在笑,这让红药对此十分诧异,总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并非如此,慕容昀是真真切切的很高兴,冰雪雕刻的人仿佛一下子有了温暖的气息,红药只感觉一阵刺眼,垂着眸子掩住那一丝的痛意,她平静的说道 “若是没有其他事,奴婢先退下了” 慕容昀点点了头,目光始终都在云沐身上,待红药出去之后,云沐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手也从他的脖子上松开,慕容昀见怀里的小玉人变脸如此之快,凑到她的脸上亲了亲,低声道 “沐沐,这是怎么了?不高兴?” 云沐丝毫不给面子,将头给扭到一边去,微微撅着米分嫩的唇瓣,慕容昀将她整个脸都扳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问 “沐沐,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两人四目相对,说完之后,慕容昀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点点笑意,她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云沐气哼哼的将他瞪了眼,说道 “你上次可是答应过后,往后离红药远一点,可你分明没有做到,你还和红药在单独相处!” 慕容昀见刚才的红米分佳人一下子变成了小悍妇一般,他低低的笑道 “此事乃夫君一时不查,断然不会有下次了” 连日繁忙的公务,让他忽略了许多事情,他的确记得云沐曾与他说过这句话,他一直放在心上,只是今日,他埋头公务,一时没有想起来,不曾让红药出去,小家伙进来就看到两人单独在一起,心里头不高兴。 云沐仍然是微微的撅着小嘴,不理会他。 慕容昀俯下身,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交融,他说 “沐沐,难道我对你的心,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我心里头除了你之外,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你若是不相信我,我便替红药择门亲事,将她嫁出去,免得惹你心情不好” 他目光灼灼,云沐抬起头来,见他眼底倒映着自己的脸,他的神色亦十分认真,云沐心里头当然是相信他的,他既然说了将红药嫁出去,那自然不会是假的,这才缓了缓语气道 “好,我相信你” 慕容昀喝完云沐送来的燕窝,因为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送她出门,忙了一阵,让李疏去将红药给叫过来。 红药先还欣喜,可到了殿内之后,听到慕容昀说的话,她便全然高兴不起来了。 慕容昀想要将她嫁出去,红药脸色煞白,眼睛里已有了水雾,她咬着唇道 “殿下,红药六岁就跟在你身边,殿下就如同红药的亲人一般,红药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伺候殿下!” 慕容昀脸色十分严肃,他说道 “红药,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留在本王身边只会白白耽搁了,本王已经让李疏去拟定一个西州府二十五以下,优秀男子的名录来,只想要你看上谁,本王都替你赐婚” 他这样说,已经是十分看得起红药了,红药不是旁人,她是先皇后赐给他的宫女,打小留在身边照顾他,他自然不能亏待了她。 红药苦苦的摇头,眼睛里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滴落,她哽咽道 “殿下,我不嫁人…殿下,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难道…” 还未说完,被慕容昀给及时打断了,他厉声道 “红药,这是本王的命令,轮不到你来讨价还价!” 红药被他冷峻的声音吓得双肩一抖,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咽进喉咙里,变成压抑的低泣声,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凄然的望着慕容昀,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绝情。 然而,慕容昀从头到尾神色都极为平静,见红药不再反对,他淡淡的说道 “你先下去吧” 红药抹着眼泪,哭着离开了。 没过几天,李疏便将西州城内达官贵族未成亲的男子都录了下来,给红药送过去了,红药当着李疏的面,平平静静的接过去了,等李疏一走,她将名录给打开,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将那份名录给丢进火盆子里,火舌卷住名录,不多时便烧成了灰烬。 她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她从头到尾都只爱过慕容昀一个人,要她如何嫁给别人,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留在慕容昀的身边。 云沐听杜若说,李疏已经替红药写了册子送过去了,对慕容昀的办事速度十分满意,只是不知红药到底愿不愿意? 她派人去红药的院子里打听打听,来人告诉她,红药在仔仔细细的挑人选,房门也不出了,在绣嫁衣。 云沐虽然有些奇怪她为何一下子想通了,不过只要她能安分的嫁出去,她爱做什么,与她半分关系也没有。 天黑的时候,慕容昀从外头回来了,云沐吩咐水仙和绿萼摆饭,两人一同用了膳,完毕,慕容昀道 “沐沐,明日我要去一趟边关巡查,约莫是三四天的时间方能回来,你在王宫内好生待着” 云沐愣了一下,说道“为何?是不是边境有人作乱?” 慕容昀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巡查是一年一次,我亲自去看看士兵防守的状况” 慕容昀要去的是西州的边境,出西州府约莫六十里地,绵延的山脉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西州与关外隔开,地势险要,这边把守的将士也比较多,现在又是春日青黄不接的时候,这附近的贼匪约莫也是要缺粮食了的,他带人过去看看,会比较放心。 云沐点点头,他既然决定要去,她当然是不会反对,只是这样一来,给红药择婿又要耽搁了。 慕容昀出门的时候,随身带了一队人马,天蒙蒙亮就离开了,红药打扮成士兵的模样,偷偷的混入队伍当中,随着慕容昀去边关。 第109章 祖母病危 慕容昀到达边关已经是天黑了,连绵的山脉在暮色里起伏,仿佛是更深刻的夜色,夜色里有寒鸦扑棱翅膀飞过的声音,关口的大门已经紧闭了,里外并无一人出入,城楼上燃着火把,守关的将士神色十分严肃,一个个严阵以待,没有丝毫松懈。 知道秦王过来,守关的副将赵据从城楼上赶下来,近前抱拳行礼 “属下知道殿下今日过来,已经备好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赵据守关十余年,一直尽忠职守,兼职英勇善战,虽已至暮年,却仍然是老当益壮,慕容昀对他十分敬重,客气的说道 “赵将军辛苦了,咱们许久不见,本王也正想与赵将军喝一杯” 赵据唇上的胡子已经花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殿下,这便请!” 慕容昀和赵据一同吃了酒菜,赵据就陪同他上城楼查阅,慕容昀见边关一切正常,将士们枕戈待旦,对此十分满意,嘱咐赵据这些日子警惕些,以防贼人闯入关中欺凌百姓。 如此,大半夜过去了,将士们早就就地将营帐给搭建好了,慕容昀回到营帐里,在案上摆了一张地图,营帐内一灯如豆,他挺拔的鼻梁在脸颊上头上淡淡的黑影,垂着眸子,神色认真,那张如玉的俊美脸孔,在灯下也略减到了几分凌厉。 红药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她如今身上的打扮是随行的士兵,因此并未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她在帐外迟疑了片刻,然后打起帘子,低头进去了。 慕容昀听到脚步声,轻轻抬眸,语气是一贯的冷厉 “谁让你进来的?” 秦王治下,军法严明,是没有人胆敢不经通传而私自进入的,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淡淡的不悦。 红药知道自己这次来是想做什么,鼓起勇气将头抬起来,脸蛋微红,她略斟酌了一下,开口 “殿下,是我…” 慕容昀把诧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浓眉的墨眉皱成川字,他冷声道 “红药,谁让你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军中的规矩么?” 他的声音冷硬,脸色严肃的可怕,然而,红药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水润多情,她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慢慢的朝他走过去,抬手将头上带着的盔帽给脱掉,青丝如瀑泄落下来,紧接着她的手落在铠甲上,利落的将铠甲除掉,露出穿着白色中衣的身子,曲线妙曼婀娜。 慕容昀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待红药的手再要解开中衣的带子,一只大手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住了那个动作,慕容昀欺身到了眼前,脸色冷的吓人,他的大手隔着衣袖紧紧的钳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大的吓人,似乎要将她的手腕给捏碎了。 红药疼的脸色煞白,还没开口,自己的身子便迅速的飞了出去,“碰”的一声,落在地上,红药感觉到浑身疼的厉害,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慕容昀已经调转了身子背着她 “滚出去!往后,本王再不想见到你!” 他的声音一字字重若千斤砸在她的胸口,红药只感觉疼的说不出话来,然而,不等她缓过神来,营帐的帘子微微晃动,帐内已经凭空多了两个黑衣人,红药的瞳孔骤然紧缩,声音微微发颤 “殿下,不要…!” 慕容昀没有搭理她,那两个黑衣人走到红药身边,一左一右将她整个身子都架起来,然后听到慕容昀无情冷漠的声音 “送她走” 黑衣人齐声应了一句“是”,红药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然而在看到那个决然的背影时,又陷入一片死灰,无力的让黑衣人给架走了。 红药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心情,第二日,慕容昀继续巡阅边关,到第四日才启程返回西州,回到西州城已是第五日。 虽然才几日不见他的小娇妻,可他心里头已经很是想念了,他进入王宫之后,直奔长风殿,见到云沐一身藕荷色半臂襦裙坐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出神,他赶紧快步上前,展臂将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云沐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在他的臂弯里转过身去,但见慕容昀一张略微有些风尘的脸,几日不见,他的唇上已经长了淡淡的胡须,她双眸含着盈盈笑意 “昀哥哥,回来了?” 慕容昀抬手刮了刮她挺秀的鼻梁,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然后捏捏她白嫩的小脸蛋,笑着说道 “刚才在想些什么,这般出神?” 云沐一双乌湛湛的眸子灵动的转了转,嘴角扬了扬 “你倒是猜猜我在想些什么?” 慕容昀揉了揉她的脸,额头凑过去抵住她的额头道 “我猜你在想我” 云沐抬手搂着他的脖子,轻轻的摇晃了下,眼睛直望着他“听说红药跟着你去了边关?” 慕容昀不知道她为何知道这个事情,但也没想过真的要瞒着她,他低着头在她雪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嗅着她身上似有似无的一股淡淡香味道 “沐沐,她混入队伍中跟着去了,我让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云沐并不打算深究此事,她没必要怀疑他的任何决定,她们一起历经过两世,曾经深深的痛苦折磨过他们,而如今,她们历尽艰难走在一起,没有谁比两人更清楚,这种幸福多么来之不易,所以,她彻头彻尾的相信慕容昀。 云沐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轻声说道 “好” 她这轻轻的一个吻,如同火苗子般在慕容昀的身体内点燃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夫妻二人分离数日,憋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到家中了,又搂着娇软的小佳人,自然要好生恩爱一番才是。 不等云沐移开脸蛋,他将脸微微一转,狠狠的稳住她的唇瓣,继而更加伸入的去缠住她的丁香小舌,这番热吻下来,直等到云沐浑身酸软才罢休,慕容昀将脸蛋红扑扑的小佳人抱起来,往床榻上走,一会儿里面便传来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喘声,外头进来伺候的丫鬟,纷纷在门外止住脚步。 云沐总算也是体会到了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儿,待停歇下来,浑身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半点力气也没有。 三日后,云家的书信抵达西州,见是王妃的家书,赶紧给送到了王宫里。 云沐盼了好久的家书终于到了,接到家书的一瞬间极为欣喜,飞快的将信拆了封,目光迅速的将书信内容看了一遍,然而,在看到书信内容之时,却大惊失色,指尖一颤,薄薄的信纸从白皙的手指尖掉落下去。 杜若见云沐的神色不对,赶紧将信捡起来一看,看过之后,脸色也有些不平静了,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病危,还是云朝公子的亲笔书信,看来是不会有假的。 她拿起书信,赶紧上前安抚云沐道 “王妃,你先别着急,将事情给王爷说一说,咱们一起想法子!” 云沐跌坐在软榻上,嘴唇失了颜色,她怔怔道 “此时,还能有什么法子,我得赶紧回上京去看祖母” 云沐对老夫人的感情深厚,大家都是看在眼来的,断然没有老夫人病中,她还能心安理得的留在西州,很快,消息便传到了慕容昀的耳朵里,慕容昀将手上的公务暂时搁置了一下,从议政殿内回到长风殿,将略微失神的云沐搂在怀里,柔声道 “沐沐,你若是想要回京去看看祖母,那便去吧,我让李疏将你亲自护送过去” 云沐那颗不安的心,仿佛一瞬间找到了落脚点,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我记得上辈子,祖母是建元十一年才病中,可是现在却是建元十年,为何却整整提早了一年,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祖母么?” 慕容昀的手一下下的抚摸她的发丝,低声道 “老夫人生平并未得罪任何人,想来也不会有人对她下手,你莫要胡思乱想,回到上京城看过情况再下定论不迟” 他虽然是在安慰云沐,然而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却闪烁着寒冷的光芒,他并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到底是何人会对老夫人下毒手,那么他的意图又是什么? 他看了看怀中的女人,此时此刻,他并不希望云沐真的离开他去上京,因为这既然是个陷阱,若那人的目的是自己的爱妻,那么定然会有凶险在等着她,然而,他又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无论如何,她都会不顾一切回到上京城,所以,除了保护好她之外,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云沐被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没那么担心了,她仰起头看着慕容昀俊美的脸,那双凤眼里透着某种坚定沉稳的力量,她用力抱紧她道 “昀哥哥,你最懂我的心,等祖母好了之后,我便马上回到西州来” 第110章 王妃回京 114章 夜里两人温存一番,缠绵过后,慕容昀将娇妻搂紧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云沐本来觉得有些呼吸不顺,可又舍不得放开他,忍了许久,两人相拥了一阵,慕容昀瞥着她脖子上的一根红绳子,他用手指挑起红绳子,将里头坠着的玉佩拉出来,然后他握着那块色泽莹润,沾染了她体香的温玉,微微出神道 “沐沐,有时候我真想像这块玉佩一般,你能时刻被你佩戴在身边” 云沐低头看着他掌心里的玉佩,复又抬起头来,望进他狭长深邃的漂亮凤眸里,她柔声说道 “有此玉佩在身上,就好像昀哥哥时刻陪在我身边一般” 慕容昀仍然抿着唇,好像还是不高兴,云沐干脆往他怀里蹭,如同猫儿般拱了拱,咕哝道 “昀哥哥,若是祖母无事,我定然很快回来,你高兴点嘛…” 她这般娇憨的样子,让慕容昀不忍心继续绷着一张脸,有些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道 “沐沐,与我写书信,让我知道你在京城的情况” 云沐点点头。 当天晚上,绿萼和水仙便将云沐随身穿的衣裳都收拾好了,次日一早,云沐起床之时,发现慕容昀还未离开,仍然躺在她的身边,睁着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脸,一会儿,他说道 “我送你出城吧” 云沐展颜一笑,亲了亲他的嘴 “昀哥哥,你真好” 起身梳洗,慕容昀也跟着起床来,平日里他不惯用任何丫鬟,都是云沐替他穿戴,今日却是自己动手,利索的穿好之后,走到正在梳妆的云沐身边,鸦青色的发髻盘在头顶,慕容昀看了看她未施脂粉的容颜,仍然有种清水芙蓉般的丽色,他伸手越过她的肩膀,将梳妆台上的一只碧玉芙蓉簪子拿起来,替她插在发间。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低声道“沐沐怎么打扮都好看” 镜中的两人目光相缠,他的眼底仍然是浓浓的不舍,云沐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站起身来,慕容昀搂着她出去,两人一同用完早膳,一切都妥当了,送王妃回上京的马车已经准备好,秦王另外还安排一百多个将士一路护送她回去,此刻,都在王府等候。 慕容昀送云沐上了马车后,跨上马背,低声下令众人前行。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城来,云沐打起帘子往外面看,看到外头披甲带剑的将士,不禁微微咂舌,慕容昀这样也太大张旗鼓了,这种阵势回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恃宠而骄。 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云沐放下帘子。 慕容昀一直送到城十里之处,队伍停下来,他打马回头,挑起帘子,正好与云沐看出来的目光相撞,他克制着想要将她搂在怀里亲一亲的冲动,压低声音说道 “沐沐,一路上小心” 云沐应了声“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接下来,队伍前行,慕容昀坐在马背上,直到一队人马渐行渐远,最后缩成一个小点,终至消失在视野中,方才调转马头,打马前行。 离开西州之后,马车在路上一行便有十天才到上京城,因为云沐在出门之前,早就给云朝回过家书,因此云朝知道这一两日云沐会回来,早早的就在城门口等候,远远的看到一队人马过来,略显凝重的眼底浮出一丝喜色。 一会儿,马车在城门口停下,云朝打马走过去,李疏瞥见云朝的身影,勒住马缰绳,朝云朝拱了拱手 “大公子,你来了” 云朝回礼“李侍卫,别来无恙” 云沐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迅速的打起帘子,久别重逢,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她双眼里流淌着亲昵的神色 “大哥,你来了” 云朝半年不曾见到妹妹,心里头亦是想念的紧,见妹妹脸色尚且红润,似乎比在上京城中,更家要饱满圆润许多,知道她这些日子在西州定然是过得不错,心里头已经放心了,他嘴角轻轻的扬了扬道 “妹妹” 云沐问起老夫人的情况 “祖母的身子如何?” 此时此刻,也不方便说这些,云朝道“沐沐,咱们回去再说!” 马车穿过依旧繁华的上京城,很快就到达了镇国公府,门前的小厮见到三姑娘回来,满脸的欣喜,然而在看到她身后的一百来个骑兵时,顿时瞪大了眼睛,那些骑兵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西州的彪悍和精锐,让人望而生畏,两个小厮微微色变,心想,这秦王的架势也太大了吧,一百来个人乌压压的站在镇国公府门口,将整个青云街都占据了大半。 不过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的给云沐行礼问安,云沐只点了点头,从大门口进去了。 云佑已经从衙门里回来了,她自然先给云佑请安,云佑见了离家许久的好女儿,一阵感慨,问了几句她的境况,也不多耽搁时间,让她快速的去探望老夫人。 老夫人身边的郑嬷嬷看到三姑娘回来了,一时激动的也忘了称呼,只是摸着眼泪说道 “三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念叨你” 云沐看了一眼抹着老泪的郑嬷嬷,有点揪心,赶紧走入内间,绕过屏风,虽然已经到了四五月,屋内仍然烧着雪炭,床榻上躺着一个神色憔悴的老人,脸色苍白,仔细一看,乌黑的发丝里夹杂着不少银丝。 老太太见云沐进来,一双眼睛便落在她身边,云沐瞧着老夫人瘦了好几圈,顿时就心疼起来,扑到床榻边上,握着老夫人的手,她哽咽道 “祖母,孙女回来晚了!” 老夫人将她的手紧紧握住,可手上却并没有什么力气,一双清亮的眼睛也略微泛着浑浊之色,她的脸上浮现出那种欢喜乍然出现后又熄灭,忽喜忽忧,最后,终于化成一声叹息 “沐沐,你…为何,回来了…” 云沐拉着老夫人的手,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祖母,我回来看你,你老人家怎么病成这样子了,孙女走的时候,你还好端端的” 老夫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郑嬷嬷眼泪流不停,她替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无缘无故就病了,连宫中的太医都查不出原因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多少汤药都不管事”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已经是日薄西山,斜阳下影子拉的很长,院中的常青树在晚风里摆动。 云沐心事重重的离开院子,上辈子,她也一直奇怪,为何祖母会得如此严重的病,她身子骨健朗,还能打拳舞剑,平日里连一点风寒也没有,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祖母么? 可祖母这般善良,平日里对下人都很是宽厚,缘何会得罪什么人,云沐感到很费解。 不管祖母是被陷害的,还是真的病了,她定然要查清楚。 回到她昔日住的院子里,里头花草幽幽,进入里屋之后,发现屋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连一点灰尘也没有,她有些诧异,在这里负责看守的丫鬟小雀说道 “王妃娘娘,大公子吩咐我们每日打扫一次,所有的摆设都是按照王妃出嫁前的模样摆放,园子里的花草也不曾动一丝一毫,只是那几株山茶花,自从王妃出嫁之后,便没有再开花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沐此时无心关心这些,只是将小雀夸了几句,然后吩咐她下去。 屋内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云沐朝杜若招招手,杜若会意,到她身边 “王妃有何吩咐?” 云沐微眯了双眼,眼睛里透着一丝凌厉的光芒,她冷声道 “杜若,你去帮我查一下,除了府上之人,到底还有何人出入老夫人的院子里,还有老夫人的汤药一直是谁来煎的也一并查清楚告诉我!” 杜若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云沐累了一天,水仙准备好饭菜,她简单吃了一下,绿萼备好热水之后,她沐浴更衣,也着实是有些疲惫,不等杜若回来,躺在床上,不多时便进入了黑甜的梦想。 第二天,云沐早早的就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杜若已经查清楚了,给老夫人一直煎药的是郑嬷嬷,而这些天,除了府上之人,另外还有定国公老夫人以及定国公来了几趟,都是过来探病,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云沐内心沉重,云程两家的交情已经再也不似往年那般好了,如今皇上重用程婓,他的势力在朝野上下扩张,他野心勃勃,早已不是当年的程婓了,可是他若是要用这种龌龊手段来对付老夫人,未免太让人心寒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设想,到底是否如此,还未可知。 伺候老夫人用完汤药,云沐便将郑嬷嬷叫到一旁问道 “郑嬷嬷,本妃听说老夫人的汤药一直都是你在煎,煎药的时候,可曾让其他人接手过?” 郑嬷嬷摇摇头道“老奴亲自煎药,没有任何人碰过” 云沐的确是怀疑过郑嬷嬷,可是想一想,郑嬷嬷与老夫人一起长大,对老夫人忠心耿耿,断然是做不出这等事情来的,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下去了。 第111章 刁奴捣鬼 郑嬷嬷似乎察觉到云沐的意图,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三姑娘,老奴与老夫人打小一起长大,老奴虽是个下人,可老夫人待老奴却如亲姐妹一般,老奴是断然不会做对不起老夫人的事情啊,就算是要老奴自己的命,老奴也绝不会伤害老夫人” 云沐微微点头,将郑嬷嬷扶起来,她缓了缓神色道 “本妃没有怪罪嬷嬷的意思,嬷嬷无需多想” 云沐不怀疑她,郑嬷嬷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云沐又道 “嬷嬷将老夫人喝的药的药渣拿过来” 郑嬷嬷微微颔首,垂着的眼眸里却划过一丝心虚,恰恰是她此时的脸色,让云沐心底生出一丝疑虑,她偏头看了杜若一眼,不动声色道 “杜若,你随郑嬷嬷一块儿去” 杜若答应了一声,郑嬷嬷内心有些忐忑起来,再次抬起头来,看到云沐严肃的脸,那双眼睛里放出来的寒光让她心底打了个突,让她也明白过来,这三姑娘如今和往日里大大的不同了,是个不好糊弄的。 郑嬷嬷暗暗里咬咬牙,只得硬着头皮和杜若一块儿去拿药渣。 一盏茶的功夫,杜若将药渣用盘子装了端过来,郑嬷嬷跟着在她身后,神色难测,云沐只让她将药渣放在一侧,并没有近前去看。 不多时,张太医给老夫人诊治,云沐一直在外头等候着,张太医出来给云沐行礼,云沐问了一些老夫人的状况,反正老夫人的好坏云沐心里有数,也没什么好隐瞒,张太医顿了顿,将老夫人的病情说的明明白白,没有半点隐瞒。 云沐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张太医,既然你是对症下药,那为何老夫人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 张太医捋捋花白胡子道“王妃,老夫人得的是风寒之症,按道理说,只要按照下官的方子吃药,十天半月身子康复是完全没问题的,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云沐给杜若使了个眼色,杜若微微颔首,将药渣从一旁端过来,云沐说道 “张太医,这盘药渣你看一看,里面的药物到底是不是与你开的药物是一样的?” 张太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道,拿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忽然间脸色骤然一变,道 “王妃,这个里面有种辛味草,乃大寒之物,若是混合在药中,不利于脾胃吸收药效,每日喝完药之后,等于是没有喝” 这下,众人都茅塞顿开,云沐也找出来这其中的症结所在,原来有人在药里动了手脚。 送走张太医之后,云沐命人赶紧将老夫人服的药换掉,并且让府上的下人扣押了郑嬷嬷。 很快,她将事情如数告诉三房的夫人和老爷,众人听说是郑嬷嬷在其中捣鬼,是又气又恨,这个老奴才,跟着老夫人五十多年,居然还能做出这等背叛陷害主子的事情,就是连慕容氏也忍不住将她痛骂了一顿,并且嘱咐府上的下人将她看好,千万别寻了短见,郑嬷嬷为何会陷害老夫人这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自然不能让她出事。 云沐让杜若赶紧派人调查郑嬷嬷的底细,弄明白她在外头到底与那些人有瓜葛,郑嬷嬷在府上能有今天的地位,受益于老夫人,没有老夫人她可什么都不是,不会无缘无故害老夫人,除非是被人利用或者胁迫。 经此一事后,云沐也不打算再安排其他人来伺候,干脆带着丫鬟婆子住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自己亲自来伺候。 第二天大早,定国公来府上探病,得了云佑的准许,直接来了老夫人的院子。 正逢四五月,已到春暮夏初的时候,春归无处寻觅,院子里绿浓红稀,因为天气渐渐的热起来,云沐穿了一身月白色绣百蝶穿花半臂襦裙,正好在回廊下替老夫人熬药。 她俯身往前,手里头拿着一把小小的蒲扇在扇动,炉子上的药壶正冒着一阵阵热气,草药的气息顺着风来的方向吹到正大步走来这边的男子的鼻端,男人看到那抹娇小玲珑的身影时候,脚下微微一顿,然后呼吸也跟着滞了滞。 程婓站在回廊底下,一瞬不瞬的望着正在熬药的云沐,她乌压压的发丝堆叠在头顶,发间别着一只红珊瑚梅花簪子,侧脸白皙精致,她垂着眸子,两排长睫轻覆在眼脸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弧度,时隔多日不见,她忽然的出现,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程婓放缓脚步走过去,不多时,便到了她的身边,云沐已经看到了晃动的衣角,将手上的动作略停了停,偏头朝他看过去。 待看清来人一张俊美如玉的脸时,云沐愣了一下,随后将手中的扇子交给身边的杜若,抬起身子,程婓望着她说道 “阿眉,好久不见了,这段日子,你在西州□□过得可好?” 他的目光不经意的上下打量她的脸,问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她过得好不好,不就一眼可以看出来么? 肤色红润娇嫩,如同初春的海棠一般,艳丽芬芳,让人更加忍不住想要采摘。 程婓喉咙一紧,望着她的眼神也越发的露骨了。 云沐对他无爱也无恨,她根本不想搭理他,神色颇为冷淡道 “表哥,你为何来了此处?” 程婓痴痴的望了她一会儿,克制住想要将她抱紧在怀里的冲动,说道 “我来看望外祖母,她如今身子可好了些没?” 这个云沐阻拦不得,既然她是来看望祖母那便让他去吧,反正他也待不了多久,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表哥去吧” 程婓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而是站在她身边,低着头看她的脸道 “阿眉,你与我许久不见,待会表哥想找你单独说一会儿话可好?” 云沐本不愿意答应,可是老夫人生病不愈她还有许多的疑虑没有解开,也不知道程婓与此事到底有没有关系,她想要弄清楚,权宜之下,便答应下来, 程婓此次前来,并非完全是为了老夫人,他主要来见云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从里面出来了,站在门口等着云沐,云沐将熬药的任务交给杜若,走到程婓身边,低低的说了声 “走吧” 程婓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往镇国公府的花园里去了。 到了花园里,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程婓还未说话,云沐便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问 “程婓,我查过了,这段日子,你和姑母来定国公府的次数可不少,祖母久病不愈的是不是你们在其中动手脚?” 程婓气定神闲的望着她,在他眼里,此时的她眼角微微上挑,脸色微凝,带着薄怒,在他的眼里,亦是十分美好的。 他慢慢的开口道“阿眉,你不要因为你自己恨我,便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的头上来,外祖母是我的长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她动手” 云沐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冷哼一声道 “是不与不是,待我查清真相,到时候看你如何狡辩!” 说完,起身就要走,程婓眼角余光一瞥,迅速的伸出手将她的手腕给抓住,云沐脚下一顿,甩也甩不开,只能用一双冷眼瞪着他。 程婓顺势站起身来,往前几步,走到她的跟前,两人的距离挨的很近,他稍微俯身下来,下颔就能碰上她的头顶。 他的呼吸吹在头顶温热,他克制而温柔的说道 “阿眉,这么久不见,你难道除了怀疑我,心里头就没有别的想法吗?你不知道,你离开这么久,我心里头到底有多么想你!” 云沐抬起头来,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如果我没有记错,定国公已经成亲了,还成了咱们大燕国的驸马,如今国公爷在这里说你想我,若是让公主听了去,也不知道公主该如何伤心难过呢!” 程婓已经领教过表妹的伶牙俐齿,倒是因为许久不曾听到,如今听起来却甚是悦耳,恨不得她多说上几句才好,他冷静的说道 “阿眉,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是灵魂重生回来的?” 云沐听到“重生”两个字,陡然色变,她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说什么?重生?” 程婓嘴角勾起一丝冷冷的笑意,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被自己说中了一般,既然这样,她应该能想起上辈子,他和她在一起的事情,见她呆愣着没有动静,程婓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腰肢往怀里带,搂在怀里,他低着头,微微笑道 “阿眉,你一定知道,上辈子咱们才是一对的,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慕容昀只不过是个插足你我之间的混蛋” 云沐脸色神色变化不定 什么? 程婓也是重生回来的? 怎么可能? 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和慕容昀知道的事情就不是秘密了,他知道秦王最终会登基,他会逼宫夺位,要是程婓也知道这些,并且将此事禀告皇上的话,那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程婓见云沐半天没有吱声,然后他又说道 “阿眉,上辈子咱们没有做一对长久夫妻,是我的错,既然重生一世,那就是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弥补上辈子烦的错,沐沐,我心里只有你,如今你回来了,我再也不想放开你” 第112章 云家落难 118章 程婓往前迈进一步,云沐便往后退一步,直到把她逼到假山下面,背抵着假山,程婓在她眼前俯视着她,他刚才的一席话,不仅没有勾起云沐对过去的回忆,反而让她内心难以平静,十分惊慌,她双手紧握成拳,陷入掌心里 她冷笑道“程婓,你以为你重生能改变些什么?慕容昀一定会登上皇位,你一定会死!” 程婓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的注视她的双眼,薄唇微启道 “你以为他这辈子还有这样的机会吗?沐沐,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不管你和孩子的死活,可是孩子和你,都不是我杀死的,是云浅动的手” 云沐眼睛里滑过一抹讥诮之色,她咬着牙道 “程婓,你少惺惺作态,你既然能狠心杀了我和孩子,为何又要推到别人的身上,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么?” 程婓默了一会儿,云沐死后,他的确查从朱鹭那儿问过她临死前说的话,她说她恨自己,要自己偿命,定然是误以为是他杀了她和孩子,可这一切他并不知情,眼下,他之所以要和她解释清楚,就是不相信云沐对自己真的这般绝情 “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害你和孩子,是云浅动手的,不关我的事” 云沐并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只是冷冷说道 “程婓,关不关你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不让你偿命,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瓜葛,但是你若是敢伤害慕容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斩钉截铁说出来的话,如同刀子般戳在程婓的心头上,他怔了一会儿,被她推到一旁,然后云沐怒气冲冲的从他旁边走开,也许是刚才的话说的太狠,程婓忘记要留下她,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很远。 她如此绝情,可他却不能真的放手。 郑嬷嬷被揪出来后,云沐亲自给老夫人熬药,因为老夫人病了一月有余,要完全康复还是需要些时日,不过这几日,已经有所好转了,眼见的精神了不少,云沐在一旁看着十分高兴。 至于郑嬷嬷那边,府上的人盘问了许久也不见结果,这老奴也是无颜活在世上,夜里,将自己的衣裳撕成一条条接起来,往房梁上一绕,把脖子挂上去,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眼看着就要死无对证了,可这事情还有最后一个知情的人,足足等了一个月,老夫人的身子这才痊愈了,云沐扶着老夫人在回廊上散步,提起郑嬷嬷陷害主子的事情,老夫人冷声道 “此事,这郑嬷嬷也是被人胁迫,她是被逼的,她如今已经死了,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云沐一惊,老夫人虽然病在床上,可任何事情她都不含糊,她既然知道是郑嬷嬷动的手脚,那必然是知道到底是谁在后面捣鬼,云沐问道 “祖母,你知道郑嬷嬷幕后之人是谁?” 朱老夫人点点头,神色冷下来,她道 “是定国公” 云沐倒吸了口凉气,程婓,果然是他,她并没有猜错,他真的是狠啊,对祖母这个不问世事的老人家都能下这种毒手,这个混蛋! 可是,这笔账还没有找程婓去算,镇国公府就出事了。 云佑混迹官场多年,官至中书令,在朝堂上多少是有自己的一些势力,早些年他也栽培了不少门生,如今一个个都在朝廷里混的风生水起,有些官员尝到了当官的好处,也做了不少以权谋私的事情,前段时间朝中有个叫李冶的吏部左侍郎,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查办,他是云佑的门生,居然把云佑给招供出来,说私底下都是云佑授意他这么做,并且自己暗地里也给了不少好处给云佑。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朝会之时,文武百官参合云佑的官员有不少,皇上迫于臣子们的压力,将云佑暂时禁足在家,不让他上朝了。 加上,云佑是秦王的老丈人,有些官员们唯恐天下不乱,将事情越描越黑,说云佑和老子野心的秦王暗中勾结,意欲图谋皇帝的皇位,皇帝本来就起了疑心,如此一来,对云佑就更加不信了,也有了想要除掉镇国公的想法。 事情没多久就查清楚了,刑部找出了各种证据证明云佑的确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道圣旨下来,直接将云家推入沈渊。 如当年安国公府被慕容昀查办一般,云家这个百年的大家族也在一夜之间垮台,除了在外行军的云腾和云佐之外,云佑和云朝已经被关入大牢里,女眷被赶出云家,眼看着这些豪门的贵妇和姑娘就要流落街头。 云沐当机立断,将所有人都接到了□□。 秦王的一百多铁骑护送着这一家的老小去□□,浩浩荡荡的从紫陌大街上穿过,惹来一阵阵唏嘘,云沐坐在马车里,外头可以听到嘈杂的声音,有不少人在指责云家,也有人在嘲笑,还有人同情,这些她都没有理会,而是冷静的坐着,想下一步的对策。 听说在朝堂之上,定国公大义灭亲,举报了镇国公好几个罪,云沐知道他这是蓄谋已久,他想要整垮云家,他想让她低头去求着他,可她不会这么做。 慕容昀远在西州,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并且他一旦得知了自己在京城被困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赶回来,那就坐实了要谋反的罪名,皇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他。 如今慕容昀已经少了十万兵马,实力远远不如上辈子,此时就算是逼宫,也没有太多的胜算。 因此,云沐并不想让慕容昀来插手此事,然而,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救云家老小。 就算此事明明去□□并非好的选择,她也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轻轻的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很快马车到了□□,云沐扶着老夫人进去,不多时,便将镇国公府的女眷在府上都安置下来,秦王的铁骑在外头将整个□□护的严严实实。 老夫人虽然突遭此大难,可神色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十分镇定,她见云沐脸色不太好,反而拍着她的手安慰道 “孩子,你别担心,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我们云家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老婆子相信,你爹爹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朝廷和皇上的事情,咱们是清白的,老天一定会还咱们云家一个公道!” 云沐轻轻的点点头,一旁的慕容氏和王氏都很是平静,爹爹的那些小妾走的走,散的散,关键时候,也只有这几位亲人与自己患难与共了,慕容氏看看老夫人,又看看云沐,坦然道 “阿眉,本来这是云家的事情,你如今已经嫁给秦王做妻子,你如此帮助我们,倒是连累了你” 云沐微微一笑“三婶,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受苦” 慕容氏被她这句话说的眼眶有些泛红,低着头拿帕子抹着眼泪,喉头发紧道 “好,好,阿眉,你可真是个好孩子!” 云沐刚刚回□□不久,得知消息的朱今许便赶过来了,被外头看守的人拦住,府上的小厮来给云沐报信,云沐听说是朱今许,让人赶紧放他进来。 朱今许一看到云沐,当即严厉的说道 “沐沐,你可知道这么做有多么危险,你将云家人带到这里来,会连累自己的!” 云沐苦笑道“表哥,眼下难道我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朱今许望着她的双眼,镇定的说道 “自然是有,你将云家的人全部带到芙蓉山庄里去,那里如今我已经托人买出去,不再是我名下的产业,你将人安置在那里对你和对云家的老小都有好处” 朱今许的一番话,让云沐茅塞顿开,若是想要保护好云家的老小,去芙蓉山庄显然比留在镇国公府更加安全,云沐点点头道 “好,我听表哥的” 于是,云家的老小,一夜之间又转移到了芙蓉山庄。 而她自己,则还要想办法救出云佑和云朝,自然不能和老夫人一起留下,她回到□□。 连夜给慕容昀送了书信,这件事情,就算她不告诉慕容羽你,她身边到处都是慕容昀的人,自然是瞒不住的,必须如实告诉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书信在经过驿站的时候,却被人扣下来,并送回京城的定国公府上。 程婓捏着那封被他打开了书信在手里,脸色阴冷,一会儿,他将书信撕了个米分碎,想找慕容昀帮忙么? 他不能给她这样的机会,他要她来求自己,求他救云家。 第113章 结局 120章 没多久,云沐被软禁了。 如今,上京城的□□,除了秦王铁骑之外,还有皇上的御林军,将整个□□团团包围,围的水泄不通,皇上这样的做法,明显是和秦王叫板。 秦王在西州行天子之政,招募兵马,然后秦王就被扣上了意图谋反的罪名,程婓截了云沐的书信,可这并没有阻止消息传入西州,京城局势变幻莫测,皇上处置了镇国公,慕容昀这边的探子早就连夜送信去西州。 秦王收到书信,招来西州官员来商议,此时的西州王宫内百官肃穆,气氛沉闷,秦王冷着脸,双眸冷锐,光芒如同刀锋般凌厉。 赵璞玉站出来道“不管殿下如何决定,臣下等愿意誓死追随殿下。” 随后,朝中的官员异口同声的符合“臣下等愿意誓死追随殿下” 慕容昀站起身来,目光直视前方,他低声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十分清晰 “王妃被禁,本王不能不救,众位随同本王杀入上京城,救出王妃,待大事一定,立下功劳之人,本王一定铭记在心,给与封赏!” 众位官员齐齐跪拜下来,朝着慕容昀施礼“臣下等愿意与殿下同生共死,救出王妃!” 建元十五年,六月十七,上京皇宫接到急报,秦王率领三万兵马直逼京城,打着营救王妃的旗号来的,皇帝扣押了秦王的王妃,秦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一个女人,不惜犯下谋反这等大罪,老百姓肉眼凡胎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只道是秦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其实救王妃只不过是个幌子,想要谋反才是真的。 在乾元殿的圣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居然气的吐了口血,脸白的像张纸,然后双眼一翻,整个人就晕过去了,圣上龙体孱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沉疴已久,想要治愈也不大可能,一直以来也都是用药物控制着,眼下受了点刺激,气急攻心,一下子晕厥过去,让乾元殿内的大臣们顿时手足无措,皇上怎么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呢,眼看着秦王就要杀入京城了,圣上晕倒了,谁来主持大局啊? 赶紧派人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为皇上诊治,程婓暂时的稳住混乱的局面,他冷静的说道 “众位大人,切莫慌张,皇上不会有事的” 如今安国公满门被杀,镇国公又下狱,上国柱是个粗人,向来只会打打杀杀,如今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定国公一人了,众人六神无主,这圣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但是朝廷上面总得有个能做主的人,大家就好像商量好了的一般,齐齐看向程婓,拱手长揖道 “程大人,咱们该怎么做,你倒是给我们指一条明路啊,这秦王眼看着就要到上京城了,若是再没个决策,那咱们就只能等死了!” 程婓镇定道“众位大人先莫要着急,等太医为皇上诊断过,咱们再商量如何?” 众人一听,也十分有道理,皆点了点头,出了乾元殿,在外头候着。 现在,宫中的娘娘已经来了,皇后被废之后,如今主持大局的就是柔妃娘娘,定国公同父的姐姐,太医在里头诊断了半个时辰方才出来,跪在地上给柔妃娘娘请罪 “娘娘,皇上自小身子羸弱,多年以来一直靠药物延缓病情的发作,可也终究是有个时限,皇上病入肺腑,臣下等也是无能为力啊,请娘娘降罪!” 柔妃娘娘听罢之后,脚下一软,宫女及时过来扶住她,险些就倒在地上,她脸色惨白,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道 “此时,不许对外宣扬,你们只说圣上龙体欠佳,需要静养便是,若是谁敢对外说圣上大限已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赶紧磕头答应。 等人散了之后,柔妃招了朝中几个得力的大臣过来,将朝中的大事交给程婓来决断,下令文武百官必须得听命于他,众位官员也是群龙无首,程婓又是皇上的近臣,向来是足智多谋,众人也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一夜之间,上京城进入紧急戒备当中,城门内外都有禁军把守,皇宫内外被御林军严严实实的包围着,另外程婓拿虎符调动京畿地区十万的守备军前来守卫京城,还有远在边境的云佐和云腾叔侄也被秘密调遣回来,和京城的兵马一起对慕容昀的三万大军形成包围之势。 朝中天子命不久矣,程婓一手遮天,虽然说是为了圣上守护大燕的江山,可实际上这场叛乱全是由他一人而起,他的目的就是要逼着秦王造反,然后与他拼个你死我活,以报夺妻之仇! 是夜,云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如今慕容昀怎么样了,她既然已经被软禁了,那就是说皇上已经准备要对秦王动手了,他们想要激怒他,可是慕容昀,他断然是无法忍受这种屈辱的,他一定会带着西州的大军杀入京城,到时候京城已经准备好十几万兵马在等候着他,慕容昀贸然前往,未必能取胜。 这一切,并非她能阻止的,云沐心里头有些难受,纵然上辈子慕容昀成功的攻入皇宫里,逼的皇上退位让贤,可是这辈子什么都变了,程婓重生了,他事先知道了一切,也知道如何利用秦王的弱点来对付他。 正当云沐思前想后的时刻,忽然间眼前一亮,□□的院子里顿时灯火通明,外头响起一片兵刃交接的声音,云沐一惊,赶紧从床上起身,将衣裳迅速的穿好,绕过屏风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云沐站在门开处,望着院子里黑压压的站着一堆人,将士们身披铁甲,手里头举着火把,外头还有人,应该是和秦王的铁骑将士在厮杀。 火光照耀着每个人的脸,云沐看清了站在正中间的那个人,他身穿着圆领斓袍,一张脸白皙如玉,五官俊美不凡,云沐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程大人,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婓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她的面前,他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云沐往怀里带,云沐没站稳,一个踉跄扑入他的怀里,被他用单臂搂住,头顶上响起他冰冷的声音 “秦王谋反,你是秦王妃,现在跟本大人走吧,也不知道你在秦王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秦王为了可愿意放弃这大好的江山!” 云沐一口银牙紧咬,她恨恨道 “程婓,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以为用本妃就可以威胁秦王么?你做梦吧,识相的就将我赶紧放了说不定秦王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程婓用手指捏着她的下巴,眼皮垂下来,微阖的眸子露出森冷幽寒的光 “是么?本大人倒是要看看,秦王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说着,将云沐打横抱起来,带出□□。 云沐被关押了十天,她所在的地方,是定国公府后院的柴房了,说来可笑,上辈子,她就是在这间柴房里断送了性命。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难道又要在这里死一次么? 也不知道如今慕容昀到底怎么样了? 他来京城了吗? 临死之前,是否与他能再见一面? 终于在第十一天,柴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头给撞开,程婓满脸是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把带血的长剑,血珠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形成浅浅的一小滩。 云沐被程婓眼底森冷的目光吓得往里头一缩,程婓步步逼近,这方寸之间,她无论如何也是逃不开他的,接着,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程婓带血的手握着她的手臂 他张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跟我走!” 不管云沐愿不愿意,他拖着她就往外带,云沐从柴房里出来之后,看到定国公府上的仆从四处逃窜,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程婓,你打了败仗,输给秦王殿下了,对不对?” 程婓回头瞪了她一眼,白皙的俊美脸蛋上沾了血,显得有些狰狞,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云沐,你是我的,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下地狱,他休想得到你!” 云沐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印象里,好像从未看到程婓这般狼狈的样子,可是她觉得十分解气,上辈子程婓将她们母子害死,如今终于得到报应了吧,哈哈,真是老天开眼,让她能看到自己憎恨的人下场如此惨淡。 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他能下地狱,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想到这里,云沐反而坦然了,这辈子本就是个例外,她能和慕容昀在一块,她心里头已经很满足了,老天爷终究是没有亏待她。 她的脸色渐渐的柔和下来,也不反抗,就这样跟着程婓出去了。 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如今秦王大军杀入京城,城中的百姓四处逃散,早就乱成了一团。 程婓将云沐丢上马车,自己紧跟着也上去,然后命令侍卫赶马快行,马车穿跃混乱的大街,往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他这边的马车刚走,慕容昀带领将士们已经到了定国公府,他骑马直入定国公府,一干将士们在府上大肆的搜查,抓了不少女眷,然而,却没有程婓和云沐的身影。 慕容昀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瑟瑟发抖的婢女 “说,程婓去了哪里?” 此时的秦王,银色的铠甲上染满了鲜血,他站在日光底下,脸上带着残酷和冷漠,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 那婢女吓得肝胆俱颤,双肩不住的抖动着 “国公爷…带…王…王妃…跑了” 慕容昀带着人马一路追到城外,在城外将人给程婓的马车给堵住。 程婓带着云沐从马车上下来,他手里头拿着匕首,匕首贴着云沐的脖子。 慕容昀站在对面,目光锁住云沐清瘦下来的小脸蛋,眉头狠狠的一拧 “程婓,你放了王妃,你要什么条件,本王都答应你!” 等他说完,程婓好像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他仰天疯狂的笑了几声 “慕容昀,她本来就是我的,是你从我手上将她抢走了,除了她,我什么也不要,不过你若是想要夺回她,我宁愿让她跟我一起死!” 慕容昀的人已经将他整整包围了,可碍于王妃在她手里,不敢贸然动手。 两方对峙着不动,慕容昀正要松口,忽然间传来有一个女子的声音 “夫君,你等等我,别走!” 忽然间,一辆马车冲入重围当中,将士们往旁边一闪,那驾车的是个宫装女子,头上的发髻歪歪斜斜的坠在一旁,直奔程婓和云沐二人,待众人看清那女子的容颜,马车已经停下来了,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朝程婓扑过去。 居然是七公主,慕容雨。 程婓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冰冷的望着自己的夫人。 “你来做什么?” 慕容雨来不及收势,整个人都跌在地上,趴在程婓的脚下,她仰起头,殷切的望着他的脸道 “夫君,我是来救你的,你跟我一起走。” 然而,在程婓冰冷的目光里,她站起身来,朝他走近,停在他身边,忽然间,她张开双手从后面抱着他的身子,脸贴在他的脊背上,轻轻的说道 “夫君…” 程婓无动于衷“公主,不要胡闹,放开” 慕容雨的手并没有松开,依然紧紧的抱着他,她贴着他的身体说道 “夫君,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我,可是我心里头只有你” 忽然间,她的手腕里滑出一柄匕首,紧接着手腕翻转,那把匕首又狠又准的刺入程婓的胸膛。 你如果要走,我想到的唯一能留下你的方式,就是让你永远走不了,死了就永远走不了了。 程婓,我不让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想你一直陪着我身边,生也好,死也罢。 眼泪,从慕容雨的眼中滑落出来。 程婓手腕一松,匕首掉落在地上,云沐迅速的推开他,飞快的朝慕容昀扑过去。 程婓回过头来,去看慕容雨,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不相信,慕容雨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 慕容雨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疯狂的笑意,她抱着摇摇欲坠的程婓,残忍的说道 “你想跟其他女人跑,我宁愿杀了你…” 那边,慕容昀抱着云沐,紧紧的搂在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沐沐,让你受苦了!” 云沐热泪盈眶,她摇摇头,抱紧他的身体,泪水落在他冰冷的铠甲上,哽咽道 “昀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 慕容昀抬手轻轻的抚摸她的黑发,柔声道 “不哭了,咱们回去吧!” 建元十五年,皇帝晏驾归西,膝下无子,朝臣奉秦王为天子,改年号为承元,封镇国公女云氏为后,朝中作乱的奸邪,定国公等人已经被尽数清除,圣上欲要镇国公官复原职,镇国公推脱不受,致仕回乡,再不问朝堂之事。 承元三年 云皇后为圣上产下一女,圣上封为长公主,赐名明宜 承元五年 云皇后为圣上产下一子,圣上封为太子,赐名慕容珏 此后,帝后二人一共有三子二女,恩爱无比,圣上更是为了皇后,虚设六宫,没有一妃一嫔。 ==================== 本书由【gase99】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