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不爱、就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娘亲说,做人不能太作(重生) 作者:冰糖葫芦宝 文案 许可婧直到自己快死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自己作死的 重生后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不作就自己作 重活一世的许府二小姐打算这辈子好好跟大家学做人。:) 毕竟,这要是把夫君作没了多可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主角:许可婧 ┃ 配角:梁介 ┃ 其它:好多人 ============================   ☆、第1章 初醒   弥漫着烟雾的房里充斥着草药味,不停地扇着扇子的小厮时不时咳嗽两声。小心翼翼的神情好似眼前的是什么奇异珍宝。   “咳咳,咳咳。哎哟喂!”头顶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小厮没忍住叫出声来。   “你可小心点,知道这药难闻,可是你也扭过去咳。这要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碍了二小姐看你还有几张嘴咳?”   小厮回头只见一个头发盘叠成双螺髻,身着碧绿的对襟短袄宽袖,配青绫柳叶裙双手叉腰的小丫头,容貌秀丽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更是添几分灵动。   “我的好姐姐,小的这就改,这就改。姐姐可别告诉别人。”小厮摸摸头,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对着小丫头一脸的讨好。   “呸、呸、呸,谁是你姐姐了。动作还不快点,要不是因为二小姐我才懒得跟你多说。”小丫头踢了踢小厮脚下的凳子,皱着眉看着小厮。   “是是,好了好了,这就好了。”   小厮用湿布捏着药罐盖子,稍稍开一点。见着药水已经只剩药材一半,赶紧握住把手将药倒进碗里。用布把碗边擦干净,端起盘子稳稳当当的递给小丫头。   “给,小姐姐。”   “行了行了,真磨蹭。”小丫头接过药转身便要走。   “小姐姐,小姐姐。今后这药...”   小厮趁着小丫头一只脚还未踏出门口,连忙喊住心想,要是这熬药的差事今后没有到自己头上,可就麻烦了。毕竟这寒冬腊月的,房里的活儿可比在外头站着的好。   声音已出,却只见小丫头脚步未停,步伐反而更快了起来。见已出门,小厮低头叹了口气,刚想这差事只怕想不成了。   便听见远远一句,“也不知二小姐这病何时才能见好...”   ***   暗紫绸缎制的流苏帘打下梨花木制床上,躺着一个小脸蛋跟苹果似的圆乎乎的小女孩。脸蛋上泛着红晕,但是紧闭的双眸,皱起的眉头都显示出她的不适。额头冒出点点的汗珠,帕子不停地将汗珠抹掉,也抵不住汗珠不停地往外渗。这一看便知红晕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生病的缘故。   顺着死捏着帕子的手瞧上去,靠坐在床一旁无精打采、满脸愁苦的妇人,身姿倒是窈窕,但是过瘦的身板连身上的衣裳都撑不住,从领口看过去让旁人都觉着凉飕飕的。   “太太,您多少也用些东西吧。这样下去,婧姐儿还没醒过来,您就得倒下了。这可是万万不能的呀!”站在一旁的体态臃肿的老妇人小声的劝着妇人,放在小几上的食物早已不再冒热气。   “可是...可是...婧姐儿一日不醒过来,你让我怎能能用的下...我...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妇人的泪又不止的落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似是要喘不过气来昏厥过去了。   老妇人见着妇人的模样,立马上前掐住妇人的人中,一手扶着妇人。“太太可别再哭了,大夫可是嘱咐过的,这哭多了可是伤眼。您不是还得看着婧姐儿及笄出嫁嘛!”   床另一头立着的,另一个跟刚端药的丫头差不多打扮的,却是着蓝色的丫头低头撇撇嘴,心中暗道,这话说着听着是安慰人了,再细想可不就是又惹着人哭么。   果不其然,听完老妇人话的妇人,哭的越发厉害起来。“田妈,田妈。我的婧姐儿怎的就遭了这样的罪啊...”   “唉...太太/安心,咱们婧姐儿今后啊,定是个有大福的。”田妈叹口气拍拍妇人的背。   蓝衣丫头转了转眼珠、面显焦灼,心道这恬心怎的端个药还没回,要是田妈再这样说下去,太太非哭瞎不可。还今后呢,这不是说着醒来才能作数嘛!   “吱呀”   开门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听的蓝衣丫头迅速的抬起头,亮起眼。天呀,可算是来了。   “你这小蹄子!怎的端个药,如此之久!是不是不想让妹妹好了你!”   刚进门的恬心便被一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挡住,只见那女子桃红腰封梅红腰带,发髻上还插着一朵梅花,整个人就好比花朵儿似的娇艳,在沉闷的屋子里倒是显得最是亮眼不过了。   突的被挡住,恬心急促的脚步猛的停下。反的人向后一仰,眼见手上的药就快泼洒出。一双手扶住肩头,帮她稳住。药这么一晃荡倒是回了碗里。   还好还好,药没事,恬心快跳出来的心回了原地。   “慧心姐姐还是先别急着责怪恬心了。这大冬天的,要是药凉了咱们可都担待不起。”蓝衣丫头语气平稳,面容平静。但在田慧心听来,就是在怪她碍事了。   眼角一挑就要反驳:“怡宁你!...”   只听见妇人发出无力的声音道:“药,快将药端过来。”   “你们几个还不快将药端过来,敢在屋子里如此吵闹。看来是想要被打发去看门了!”田妈说着三人吵闹,自己声音倒是洪亮的碗中的药都泛起了涟漪。田慧心一听,抢过药端了过去。   恬心小声的嘀咕:“明明跟咱们就没有关系。”   蓝衣丫头听了扯扯恬心的衣袖:“少说两句。”   两人抿着嘴悄声走到门口的位置站好,比起顶撞回去像她们这种小丫鬟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乖乖听话比较合适。   田慧心端着药靠近,迎面扑来的药味闻着就苦的不行,颜色更是深不见底。   “这样苦的药,婧姐儿定不爱喝。我可怜的女儿,怎受得了这样的罪...”   说着妇人眼瞧着又要落泪,田妈端起药碗赶忙说道:“太太,我来喂吧。”   原以为妇人会点头答应,怎料妇人霎时间就将眼泪收回去说道:“我来。”   “可是太太,这...婧姐儿本就不易服进药。当心您污了衣服,还是我来吧,太太。”   田妈一时间未听出妇人语气中的坚决,话说的越发不对。   妇人本就是床上孩子的娘亲,娘亲喂药给孩子喂药本就是人之常情,寻常人家皆如此。被田妈这样一说,倒显得是因担心孩子不进药,会将衣服弄脏,为了自己的模样而不给孩子喂药一般。   若让有心人听去,定会令人觉着不耻,俗话说母不嫌子丑。这孩子生病,娘亲不尽心照顾。反而躲得远远,可不是没情谊。   “我来。你没听见吗?”妇人语气甚至带着点怒气。   她本就奇怪,自己的孩子用药许久,就算不易服药,每日一点也该好了不少。但是近月以来不但未好,反倒越发的严重起来。自己已决定亲自好生照顾,偏偏旁的两人总是左顾而言他,阻拦着自己。她就算是再伤心难过,再不明事理。都该听不出对了。   细想来更是愤怒:“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要让我请老爷来才行?我说的话不算话,是不是老太太的话才算话?这个家谁最大,你不会不清楚吧。”   田妈好像是终于听出妇人语气的怒意,言语也越发的重。慌了手脚,立刻跪至地上抬高手。   一旁的田慧心见情势不对也跟着跪下,要知道自己跟姑母可是靠着许家才有现在的日子过得,这要是太太发话跟老爷、老太太一说,她们两就再也不用在许家待着了。她可还没过上好日子,绝不能因为这个而被赶出去。   门口的二人看着是守门,实则一丝也没放过房内的动静。   听到内室传来的声响,恬心嗤嗤的笑出了声儿道:“姐姐你听听,你听听,要我说啊。就像是老太太说的,果然就是该什么样儿就做什么事,那些个拎不清自个儿的自是要吃苦头的。”   恬心越说越高兴,怡宁瞧着她那嘚瑟的样儿刚想说两句来着,可是转眼一想到了那两人平日里的作为,自己也止不住的抿嘴笑了笑。   但是到底是姐姐稳重些,立马抬头说道:“行了,小声儿点。别被人听见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姐姐你说,为什么太太突然发这样大的火?平日里,太太可不这样。吓死我了。”说着恬心还用手拍了拍胸口,一瞧过去一双伶俐劲儿十足的眼珠不停地打转。   听着恬心放轻了声儿,这才把一直盯着恬心的视线撤掉,垂眸略思说道:“谁知道呢,估摸着太太瞧着二小姐这么久了,还未好着急了些。再说了,哪儿次太太生气不是因为二小姐。”   “说的也是。不过二小姐这病怎的还不好?都这么长的日子了,药咱们也听着大夫的嘱咐一日五次的熬了呀!”恬心点点头。   这说来实在是奇怪,每日的药不管是该喝药的时辰还是药量,都是她与怡宁每日去端的。   按当初大夫所言二小姐只是风寒,并无大碍,却怎知一个月了这病都没好,这几日更是每日连床都下不了,每天人都不是清醒的。如果说是迷迷糊糊那还好说,可都没有睁过眼。   府邸上上下下都没有消停的时候,就连老爷平日前去院中都有同僚问起。太太更是每日愁的茶饭不思,人瘦的衣服还是冬季新做的都空荡荡的,脸色比躺在床上的二小姐还差。   奈何再找大夫来,大夫也只是摸摸胡子说:“风寒之症加重罢了,只是这为何昏迷不醒,实在是难解啊。”便离开了。   若不是老爷实在是官衔等级不够,请不了太医,怕是现在太医都要被许老爷请来了。   “这种事,咱们多想也没用。大夫都不知道的事儿,咱们俩能有什么办法?”   怡宁对着双手哈了口气,摩挲着手掌。没两下收回手,再抖抖袖子,将双手互套进袖管。   “姐姐,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你啊,下次就应该跟我一般,多在里面穿两件里衣。你看我,我就没那么冷。”   恬心将手伸过去,把怡宁的手从袖管里拿出来,放在自己手中。用双手将怡宁的手包起来,合上手掌。   恬心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怡宁呵斥道:“你干嘛呀,还不快松手。这可是在外头!”   手使劲儿往外头拔,可恬心捂得越来越紧,动静越来越大生怕里头的人听见,又担心外头的人见着,赶紧不动了。   见怡宁模样,恬心得意的晃着头,笑嘻嘻的说:“我说了吧,我就不冷。你看我多暖和!”   “好好好,你暖和。不过我才不要穿成这样,就跟那刘妈妈灶台上的水壶似的。”着实被恬心那一副‘你要是不说暖和,我就不松手。’的架势逗的没办法,怡宁连忙点点头。恬心手一松,便将手抽了回来。拍了拍恬心,催促着站好。   这话说得,恬心眉头都皱起来了,怡宁不说还好,近来她本就觉着自己衣服都紧了些。提起这种事儿就不耐烦的紧,恬心嘟着嘴刚想反驳道:“唔...我..”   这时,只听见里屋传来一声惊呼:“婧儿?!婧儿!”      ☆、第2章 重生   妇人眸中沉静之色,毫无波澜。地上的二人在她看来,就像不存在一样。   平静的端过碗“过来。”   田妈一跛一拐的起身,着急的膝盖还磕在了地上。   战战兢兢的问:“太太有什么吩咐?”   “扶婧姐儿起来,动作手脚轻巧些,别弄疼了我婧姐儿。”轻轻的吹着碗中的药,搅动着,话说完都没有正眼瞧过两人。   没有妇人的吩咐,田慧心依旧趴在地上。本就不满的脸,听见妇人的话更是直直的垮了下来。   不服气的抬头直言:“太太这话说的是不是太难听了,这可不是嫌弃我与姑姑平日里待二小姐不尽心尽力,还是嫌弃我与姑姑是农家出身。这样的话可不是伤了底下人的心...”   “还不快闭嘴!”田妈假意满脸怒意呵斥道,还轻轻踢了一脚。   看上倒是生气的很,实际上都等着田慧心说完了才说。更何况田慧心这话,说的看上去是在说妇人嫌弃二人的出身。可是这府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前的妇人也是农家出身。   妇人眼皮都不抬了一下,待二人说完淡淡的道:“说完了?”   妇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模样,让二人越发的心慌了起来。从前,这太太可从没有这样过。这难以琢磨的态度,田妈赶紧朝田慧心使了个眼色,两人都不再言语。   “还不快点。”田妈听见连忙将床上的小女孩扶起,在妇人的直视下,一点重力都不敢使。“好了,太太。”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弱了起来。   妇人舀上一勺,喂至小女孩嘴边。只见小女孩儿嘴轻轻张开,将药喝了进去。   “喝了!喝了!”妇人满怀期待的再喂上一口,却见小女孩开始咳嗽了起来。捏起手帕,给小女孩儿擦擦嘴角。   刚擦完,就见小女孩眨了眨眼,睁开的眼迷迷糊糊的叫了句:“娘亲?”   “婧儿?!婧儿!”   ***   “二小姐,该用药了。”   怡宁虽实在不忍出声打搅侧身躺于小榻上的小人儿,奈何已到了服药的时辰了。   小人儿转过身来,坐起。因大病初愈,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稍带沙哑的声线软声说道:“给我吧。”   “是,二小姐。”   怡宁靠近人儿,将盘中的药稳稳的放置在小几上,见小人儿毫不犹豫的端起药一口喝下后,撤掉药碗小步退了出去。   怡宁出来后,门外的恬心一并把门带上,丝毫不出一点儿声响。似是担心里屋的小人儿听见,恬心放轻声音道:“又是一口闷?”   笑看着恬心一脸喝药的苦的是她一般,轻声回说:“恩。”   “哇...二小姐真是太厉害了。那大夫也真是,这药闻着都苦。怎的要不知道开好喝点?”恬心撇撇嘴惊讶道。   每日端药时热气腾腾的药直往她鼻子上蹿。每每这时都要别开脸,担心药颠簸出来不说还得担心自己没看见路摔倒。   “良药苦口,傻丫头。”怡宁边摇头边笑着说完便端着药碗离开了。   其实也不怪恬心惊叹,就连她刚开始也跟恬心一样的反应。   自二小姐醒来,从第一日开始便与以前不同了。   第一日她端药过去时,“二小姐,该用药了。”   原本还想着劝二小姐吃药,想必又是一番折腾。   怎想二小姐未多说只回了:“恩。”   这还不算什么,她刚端起药碗打算喂药时,二小姐抬起手阻止她,语气淡淡的说:“我自己来便好了,把碗给我吧。”   惊的她第一次失仪的大声回:“这...”见二小姐听到她突然放大的声音抬眼瞟了她一眼,她才意识到失仪,连忙将声音放轻说:“可是二小姐,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给我便是了。”她还刚想说些什么时,二小姐却已经直接端过药碗一口喝下去了,眉头都未皱。“我有些乏了。”   二小姐放下药碗后,便躺下了。她也就出去了,原想应只是二小姐一时的兴起,可待到第二日、第三日接下来接连几日时,都是这般。   “真是...这...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   许可婧自那天醒来后,发现眼前的娘亲祝氏。还误以为是娘亲远道而来,前来探望重病的自己。   怎想当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与娇小的身躯时,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幼时的自己吗?自己这竟是重生了?!   一时三刻久久不能平静,刚醒来的日子为了理清思绪,也为了避免让人发现言语表情间的不对劲,特意平日里除了服药之时,都让所有人都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在房中。   为了找回孩童时期的稚感,表情语气还得对着铜镜比对。乏了的话还真不是为了敷衍怡宁,每日如此倒真是疲惫不堪。   “哒、哒”   许可婧刚躺下便听见敲门声,连忙闭上眼。才闭上眼不久,外头又传来:“二小姐?二小姐?”这不是田慧心的声音吗?许久,想是未听见里屋有回复便不再询问。   “慧心怎么样,睡着了吗?”田妈的声音。   “姑姑,里头没声儿了。应该是睡着了!”   原来是田慧心与田妈,她还想着醒来后都不见两人的身影。想必是因为时辰都错开了来,毕竟当年这两人可是一直都跟着自己,从未离开过身边,仔细想来比起爹娘,这两人竟与自己更加熟悉亲昵。   回想起当年的都是田妈将自己带大,慧心也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后来因为爹爹一时鲁莽,酒后难以自制,坏了慧心姐的名声,慧心姐便成了爹的妾室,在之后自己就出嫁了。   反正,无论如何今世定不能委屈了慧心姐,一定要给慧心姐找个好人家。   点了点头,刚起身坐起来,打算唤两人进来,还未来得及张口出声,只听见外头:“今后在她睡着时,悄声儿的将窗子拨开些。不说病好的快慢,这没养好的总能留着点病痛不是。”   这,这...这竟是田妈说出的话?!许可婧捂着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话竟是从那个从小到大一直都疼爱自己的田妈说出来的话。   “没想到,病了这么久。竟然都没取了她的性命去,真是个命大的。”这是田慧心的声音。   “每日里这药都不往里灌,她竟然都给醒了过来。真是白费功夫。”   两人的对话,余下的许可婧已然听不进去,万万没想到,这二人竟是这般的打算。   没过一会儿,窗户果然被打开了来。担心两人还在外头看着,许可婧紧紧的拽住身下的床单,紧张的都快要屏住呼吸了。   这时要是被发现就完了,现在的自己太小了。不仅身体小,力气更是比不上二人。   “田妈,慧心姐。你们去休息吧,我来守夜就好了。”   怡宁,是怡宁的声音。虽然不知怡宁是不是与这二人是一伙儿的,但是怡宁比现在的自己大不了几个年岁,无论如何也比那二人好。   “哦。今日是你守夜?恬心呢?”田妈抖了抖臃肿的身子,脸上肉都跟着晃动。   “是。下半夜是恬心,她已经去休息了。”怡宁轻声回道。   “真是个好吃懒做的。”   田慧心柳条似纤细的身子,柔弱的好似无骨一样的靠在墙上,用手指绕着头发撇着眼道,那娇媚的模样倒是不像个做丫鬟的。   “行了,走吧。听说厨子哪儿今日做的,可是膳食居的金银肘子呢!”田妈眯着眼睛,好似那肘子已经在眼前还咽了咽口水。   “是是是,可不能饿着我的亲姑姑。不过,那府里的那几个婆娘可真会做那膳食居的厨子做的东西?听说要是想去哪膳食居吃,得先给钱等着,等着到你的时候才能吃。”   “会的会的。上次那红烧肉...啧啧啧”   怡宁看着田慧心扶着田妈走远的身影,抿了抿嘴。那么大声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二小姐吵醒,二小姐的病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起色。   “这窗子怎的是打开的,万一进了风可怎么办。慧心姐跟田妈也真是。”怡宁赶忙走过去小心的将窗户关上,动作轻的许可婧都听不到动静。   这么看来怡宁倒是跟从前一般,并没有与那两人一伙。长吁一口气松开了紧拽着床单的手,白嫩的手掌心上甚至都留下了泛着深红的印记,便可知晓方才的情形许可婧有多紧张。   许是因为突然放松下来,呼吸声太过明显。怡宁赶忙走近轻声问道:“二小姐?可是有何不适?”   听到怡宁的询问,许可婧低头浅笑。这下倒是真的可以放下心来,怡宁还是同从前一样,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身体。从前生病用药也是怡宁最为准时细心,从不耽搁,就连每次入口的药都是最适宜的热度。   “没事...夜里凉,记得盖层被子。下次,多穿点衣服吧。”   想到怡宁还同从前一样,许可婧心里便高兴了起来。原一句没事便结束了,想了想再说就多了些嘱咐。缓缓的轻声说道,言语之间有些踌躇,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人说这样的话。   怡宁听到帘子那头的传出‘没事’之后便打算转身离去,却没想到听到了后面的话,呆愣的站在帘子后头挪不动步子。   自家小姐的性子,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不容怡宁有时间去想二小姐为何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时帘子那头又传来声音:“怎么了?”   怡宁晃了晃脑袋找回自己的精神,急忙回道:“没...没什么,二小姐快休息。奴婢先下去了。”   见许可婧应声后,帘子那头的身影翻动了,轻退回隔间。   回过神来,怡宁轻笑的摇摇头,方才小姐那番话,虽言语之间犹豫语气也有尴尬,但是短短几几句话在怡宁听来关怀备至。   自己与恬心自小便被管事从牙子手里买入府中,当时本就是为了给二小姐找丫鬟的,所以是要比二小姐年长几岁,却又不能相差太大。不仅仅是找能服侍的,还要是能当玩伴的。   所以这么说来,自己与恬心是和二小姐一同长大的。而怡宁年岁比恬心还大一些,对于怡宁来说自己更像是看着二小姐长大的。   当从小任性刁蛮的二小姐,说出这样关心人的话,怡宁只是觉着二小姐,是长大了。      ☆、第3章 临终   夜深,沉重的木门都被瑟瑟寒风刮得发出碰撞的声音。   床上许久未换洗的垂帘被风吹着都抖落了灰尘,屋内的空气浑浊,污秽之物的味道弥漫,放眼望去就连摆设的物件上也尽是灰尘。   门被人推开,一名着大红鎏金烟罗裙外披宝紫轻纱薄衣的女子,在周围几人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女子面如桃花,小巧的嘴唇更是殷红饱满,螺子黛细致勾勒的柳叶眉,一双媚眼顾盼之间更是让人总会觉着美人暗送秋波。如此精致的妆容,材质上乘的衣着,一看便知地位不凡。   女子用细嫩白净纤细的手指捏着帕子,走近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个面黄肌瘦、身上粗糙的连下人都不如皮肤包裹着骨头的女人。   女子瞟了瞟周围,轻笑着道:“我的好姐姐,你怎的变成这副模样了?”   还未等床上的女人回复,女子佯怒道:“快说!是不是你们这些下贱坯子没有照顾好我的好姐姐!”   床上的女人像是费劲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努力的抬了抬眼,用不靠近几乎都听不见的声音道:“你...你...都,都是你...如果不是你...”   不等床上的女人一句话说完,女子就跟听不出床上的女人话中颤颤巍巍的无力一般,抚了抚心口道:“还好,还好。看来姐姐身体还不错,我就放心了。香儿!”   “奴婢在呢,太太。”一旁的婢女回道。   听到后头的称呼,床上的女人突然瞪大了已经在整张凹陷脸上突出来眼睛,身子越发用力的颤抖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香儿你懂医?”与床上的女人不同,女子听到后头的称呼脸上遮掩不住的笑,就连语调都升高了几分。   “是呢,太太。”   “姐姐,你看既然这少爷未在府里,老夫人又在祠堂诚心念佛实在是不宜大搅她老人家。妹妹我手下的婢女不才,略通些医术,不如就让她给姐姐看看,再开服药。这病呀,一会儿就好了。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床上的女人艰难的抬起手,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指尖都不似常人圆润,而是骨头似乎都要划破皮冒出来了一样。床上的女人好不容易使劲全身的力气,手就要碰到女子的衣裳。   将碰未碰之时,女子小小的往后挪一步。床上的女人没有了力气,抬起的手直直的落下,骨头与木头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疼痛使得床上的女人胸口的起伏剧烈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香儿,快瞧瞧。你看姐姐着急的,好好瞧,使劲儿瞧。姐姐这病能不能好啊,就全看你了。”女子将帕子虚掩着放在口鼻处,说罢还拍了拍香儿的背。   香儿走上前用帕子盖在床上的女人的腕上,看似轻轻的搭上,实际却连帕子都未碰到。不过会儿,香儿转过去对着女子屈身笑回道:“太太,不是什么大病。待奴婢等下去熬一碗药便好了。”   “行,你快去吧!要是慢了,我可不饶你。”女子挥挥帕子,香儿应声就下去了。   “姐姐,你别担心,药啊,立马就好了。”女子话语刚落下,香儿手里便端了药进来。   床上的女人只有眼珠用力的转动,对着女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她虽然不能动,但是脑子并没有坏。香儿根本就不懂什么医术,这药也根本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这厉氏从来就不怀好意,就是要害死自己!   “来人。帮姐姐把药服了!”厉氏挥一挥手,身后的婢女们便涌了上前。   一人端药,一人压住女人的身体,一人掰开女人的嘴。女人挣扎的打掉压制住自己身体的女人,几人都没想到女人都这样了竟然还有如此大的力气,被吓得都向后一退。   “你们都是傻了吗!都给我上!”厉氏怒道。   婢女们赶忙上前,两人压住女人的身体,两人掰开女人的嘴。端药的婢女看势上前将药一把灌进去。   “小心着点,别将药洒出来,这可是用百年的人参熬煮的。弄洒了,把你们全卖去窑子你们都陪不起。”女子温柔说出来的话在婢女们听来可怕至极。   见床上的女人药用不进去,婢女们手上用力指甲一掐。痛的不得已的女人嘴一下便张了开,婢女们再一掐,在嘴里的药立马从喉咙里灌了进去,碗里的药霎时间便见了底。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陪我的好姐姐,谈谈心。”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厉氏轻摇慢移的走到床边,媚眼死死盯着床上的女人。   “许可婧啊,许可婧。我的好姐姐,你说说你如此人物怎的就到了今日这番模样?”厉氏用帕子在鼻尖轻点道。   许可婧闭上眼,不愿去看眼前的厉氏。厉氏眼里的狠毒,她不是没看见,甚至甚为熟悉。从厉氏被郑铭抬为妾室那天起,她的眼里便日日都是如此神色。   “自姐姐病后,为了管理这个家,我可是操心劳累疲乏的不行。难得今日如此清闲,我便陪姐姐说说话。”厉氏笑道。   可是这笑在许可婧看来,便是犹如锥心般的疼痛。理家之权郑铭竟真交与了厉氏,自己病了这么久,郑铭都未曾来看望自己。不过,不来看也好,自己现在这般的模样定是丑陋至极。   厉氏看着许可婧转了转她还唯一能动的眼珠子,笑了出来。   “姐姐,既然是来谈心。那我们先谈什么呢?是先谈少爷待你为何如此凉薄呢,还是先谈谈我的肚子里这个郑家第一个孙儿。”   “呃...呃...”许可婧两片嘴唇上下剧烈抖动着,脖子青筋突暴,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只有这样。   厉氏自然是知道这两个话题对许可婧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前者许可婧刚进门之时,虽不说夫妻两人两情相悦,但也是相敬如宾。可是后来厉氏被抬为妾室当日,郑铭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她冷漠凉薄,不闻不问甚至再也未进过她的房间。厉氏则被郑铭越发的宠爱,就连郑铭的母亲对其都是喜爱。   后者许可婧进门数年却未能诞下一子,而郑铭都从弱冠之年到如今快及而立。放在哪个门户,都是打击。如今厉氏却在被抬为妾室之后,立马怀孕诞下了一个女儿,才过一年如今又有了,竟然还是男胎。   厉氏见许可婧反应剧烈,笑的越发嚣张起来。   “看来,我的好姐姐是两个都想听了?那我们就先来说说第一个吧。”   “想必姐姐定是知道,少爷上门提亲一事。可是,姐姐你可知道,少爷当初上门求娶的其实是你的姐姐,许玮月!”   厉氏见许可婧眼睛快速眨了起来,知道她听进去了。继续道:“少爷当年本就心仪许玮月,结果是你嫁过来。少爷虽然失望过,但是看在你姐姐许玮月的面子上,想着既是她的妹妹自然是要好生担待的。不过,姐姐你不知道吧,其实少爷是想过跟姐姐你好好过日子,毕竟日久也能生情不是。”   那,那为什么,为什么后来变成了这样!许可婧喉咙继续发出难听的像是割据木头的声音。   厉氏皱了皱秀气的眉,将帕子揉成团塞到许可婧嘴巴里。“太难听了。”   “我之所以能被少爷看上成为通房,也全借了好姐姐你的成全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许可婧在心里呐喊。   “姐姐,难道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吗?许玮月是担得起大家闺秀的,而你呢?”厉氏用指甲轻轻的划过许可婧的脸颊。   “不知礼数、不懂中馈之术、全无礼节教养、不知诗书文字,刁蛮任性、无礼取闹、自以为是、目中无人、好吃懒做、嚣张狂妄、恬不知耻。姐姐,你说,你有什么好的。再好脾性的人,都会被你磨得耐性全无。即使对你生了一点点感情,都会被你磨得消失殆尽。”厉氏一字一顿的道。   “不过,我也帮姐姐你小小的推了一把。我可是花了好多银子托了京内的人,打听到当初你与你姐姐一同出嫁,本来是你嫁给那个瞎子,而你姐姐嫁给少爷。可是不愿嫁给瞎子的你,硬生生的与你姐姐换了过来,再我便把这个消息想办法让少爷知晓...你说...心仪许玮月的少爷会怎么想呢?” 厉氏收回手用手帕擦了一擦,慢悠悠的道。   “少爷的部分说完了,现在我们来说说,孩子怎么样?”厉氏不等许可婧缓过神来,接着往下说道。   “虽说,我为妾之后少爷再未进过你的身。不过之前的日子好歹也有那么些日子,怀个孩子应该也不是个什么难事。姐姐你说,对不对”厉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柔的笑道。   “我猜姐姐,是不是以为是我捣的鬼?不过不是,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心肠。但也不会对孩子下手,而我既有孕那也自然不会是少爷的问题。姐姐你可知,你本就不能生...”厉氏站起身轻轻的捶着腰。   不理浑身颤抖,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的许可婧继续道:“少爷与夫人都是知道的...两人瞒着你是为了不让你伤心,对你郑家人也是仁至义尽了。真不知道你哪儿来这么好的运气,不过你的好运也到头了。我这一剂汤药也只是送你走得快些,免得多遭这苦。姐姐你到下头可别恼我,你的下人们我也帮你打发了。姐姐,保重。”厉氏说罢,由人掺着走了出去。   许可婧一瞬间感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种痛彻心扉她第一次感受到,也难以承受。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关门后外头喧闹一人叫道:“许氏,殁了。”      ☆、第4章 梦魇   “啊!不要!不要!”   许可婧惊醒睁开眼,猛地坐起。   “二小姐?二小姐?可是梦魇了?”   怡宁连外衣都来不及披小跑了进来,蹲在帘子旁问道。   许可婧掀开帘子抓住怡宁的肩头:“怡宁?怡宁?你是怡宁吗?”   “是的,二小姐。是我。”怡宁点点头。   许可婧不回话,清明的眼眸直直的对着怡宁的眼。许久,看怡宁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许可婧放下手,打下帘子闭上眼道:“我没事,你下去吧。”   怡宁向来是知分寸的,也不多问回了声是便退下了。   如果不是这个梦,她都快忘了她从前是什么样子。这些日子完全沉浸于重新回到从前一事,丝毫没有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许可婧摇摇头。不,并不是忘记。她在逃避,她在逃避曾经那不堪的自己。她也不敢面对那个被自己害死的自己,令她觉得羞耻难堪。   厉氏说的并没有错,仔细回想来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许可婧苦笑出声来,连她自己现在都觉得厌恶。在病时她也不是没想过,在床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终日无所事事,只能靠想着从前的日子度日。   小时候在家中任意妄为倒也不是无人管教,但是就是不听不理一直按着自己的想法。结果后来嫁至夫家亦如在家中一般。   许可婧哀叹一声,一切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是嫁人与性子她都能想通,这她本就不能生子一说,实在是不知其然。从小到大,都没听大夫说过她身体有着毛病,这事她定是要弄明白的!想到这儿她哭笑不得,若不是厉氏要前去花一副促她原来药中毒物部分药效增强的人参汤送她上路,她到死都不知原由。她也不知要用那副模样在哪苟延残喘多久,也不知是不是还能回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从前奶奶这句对自己说过的话,当时自己还嗤之以鼻全然不在意,现在想来真是字字珠玑。   既上天予我这重来一世的机会,那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总归不能同从前一般...   ***   夜深,丑时。   这厢,才从翰林院回府的老爷许瀚修下了轿后直直的往里院冲。速度之快过门时守门的小厮连人影儿都没看清,差点就给拦下了。   后头的小厮喘着气道:“老爷,老爷,老爷。您慢些啊...”   “老爷,老爷。您这是要赶着去哪儿呢?”祝氏迎了上去柔声说道。   见眼前的身影是妻子,许瀚修终于是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站住道:“不是说婧姐儿醒了吗?拖了这么些日子才回,婧姐儿醒来若是看见爹爹不在定会生气的。我的婧姐儿现在怎么样了?”说罢提起脚步便要离开。   祝氏赶紧伸手扯住许瀚修的衣角:“我的好老爷,您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婧姐儿很好,现在啊好好地睡着呢。婧姐儿啊,醒了之后不哭不闹,就连药都是自个儿喝下去的。明日等婧姐儿醒了之后再去瞧她可行?”   许瀚修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低头沉思。祝氏无奈的叹了口气,一猜便知老爷定是在想现在要不要去小女儿那儿。   祝氏抿了抿嘴,又说道:“婧姐儿年纪还小,小孩子可是最少不得觉的。老爷现在去,要是将婧姐儿吵醒了可就不好了。”   听完祝氏的话,许瀚修皱着眉头微微点头:“夫人所言有理,那就先就寝吧。婧姐儿若是一醒,夫人定要将我唤醒,我要与婧姐儿共进早食。”   “好好好,你们可都听见了?”   “是。”   “行了吧,我的好老爷快去歇息吧。不然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您也不想明日连同婧姐儿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吧。”见许瀚修不说话,祝氏便扶着他回了房。   外头的人远远的都能听着屋里头说的话,自家许老爷一直喋喋不休,自家太太一直哄着。   “夫人!你说说!你说说!我都同谢大人明言家中女儿重病了!他都不让我回来!就是不给我批!”   “别的大人不也没回嘛!往年不也如此...”   “可是我女儿重病数月!病入膏肓了!别人没事回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往年我女儿也没生病啊!”   “是是是,都是谢大人不对...”   “本来就是!夫人你说说!离会试还有数月呢,乡试结束才多久!出什么考题!准备什么准备!”   “老爷,现在已经腊月了...二月就是会试了...”   “那不是还有一个月嘛!急什么!不急于这一时啊!”   “是是是,不急不急...”   听得旁人一把冷汗,自家老爷真是不怕被人参一本。   前头追着许老爷跑的小厮,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撑着胳膊直喘气。   “我说福临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跟个娘们儿一样。不对,我家那娘们儿力气比我还大,身体比我还好。”   王忠摸了摸鼻子,他家的媳妇实打实的能干,就光那馒头都能吃下十个来。别嫌少,那一打馒头可就是一蒸笼了。   “少废话,我可是一路从翰林院跑回来的。”那叫福临的小厮眼睛都不带的抬。   王忠一听,倒吸一口气:“我的乖乖,那可是大半个时辰的路啊!”   “老爷今日一出院门就跑了出来,说要赶忙回来还让我们都加快步子。”福临直起身往主屋走,边走还边念叨:“老爷身体也太好了...连气都不带喘。”   王忠拍拍自己刚被自家媳妇剃了个光的脑袋,憨笑道:“回去跟媳妇说说,也生个闺女好了。嘿嘿。”   ***   寒冬的天,总是比酷暑之时亮的更晚,辰时初天才刚亮。   外头寒风瑟瑟,厨房里头倒是火热朝天。老爷要与二小姐一同用饭,这可就不能随便做做了。既要顾着老爷夫人平日里的习惯,还得顾着二小姐大病初愈的身子。王家黄氏带头的几个婆子,早早地便备了起来。力气十足的黄大娘砍柴烧火,刀功纯熟的陈大娘切菜剁肉,做饭手艺最是好的张大娘掌勺。三人多年相识配合起来倒是让他人都插不进手来,路过的粗活伙计擤了擤鼻子,厨房里的香味透过缝隙飘了出了,好家伙他口水都快出来了。   “大娘!老爷与小姐到厅里了。”传话的福祉刚到门口,就咽了咽口水。   “好了!好了!”三人齐声回道。   “福祉啊,你过来。”张大娘对着福祉招招手。   “诶!...好烫!”福祉应声急忙凑上前,张大娘拿了个包子放在福祉手中。福祉嗷叫着烫,可嘴上的功夫一刻也不闲着,一口咬下去。   滚烫的肉汁随着咬开的口子往外流淌,在光线的折射下油光发亮,香气越发的浓重。   陈大娘剁肉时不停手的功夫,这五花肉在她手里从肥瘦相间纹路清晰的块状,变成了看不出肥瘦的肉泥。将肉泥放置海碗大的瓷碗里,再加上剁碎的胡萝卜、玉米、豆腐、香葱、姜末、蒜末、木耳、香菇。再在里头打入几个从城外农户刘家哪儿买的家养的母鸡今日下的握在手里还热乎的鸡蛋,只看蛋黄圆润光滑色泽明亮,饱满的都不忍去戳破便知这家的鸡是好饲好料娇养着的。只需再稍稍调味,少许盐、酱油、香油。就是这么简单的调料,将碗里的搅和起来,一定搅拌均匀,要每一掐的馅儿都是同等分量的各色食材,搓成丸状。   由黄大娘使尽了力气揉好的面团,这面团掺了南瓜颜色呈橙黄色,和面时不能用冷水还得用热水这样揉出来的面柔软还有韧劲,揉面时还不能停所以揉面之人的手要禁得起那开水的热。将揉搓成丸状的肉馅儿放入擀好的面皮中,用面皮将肉馅儿包的死死的直到看不见,最后一个旋转顶部呈螺旋状,放进蒸笼里看着时辰便好了。可就这最后一步蒸包子也有讲究,滚烫的开水的蒸汽,加上蒸的时辰不多不少要刚刚好,不然这肉就老了肉汁也干了,包外皮也会湿哒哒的。   “哈哈!咋样啊,福祉。好吃不?”看福祉两三下的功夫,包子就被吃了个干净。黄大娘大笑起来。   福祉忙不迭的点点头道:“嗯嗯嗯。大娘们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行了,还有呢。别让老爷小姐们等急了,天冷小心菜凉了,快送去!”陈大娘催促道。   福祉擦擦手,舔了舔嘴意犹未尽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   “晨时寒意最是袭人伤身,怎的巴巴儿的偏偏赶在这时过来。老爷昨日还说要过去,莫让你受了寒。”祝氏上前亲自解开许可婧身上的斗篷,柔声道。   许可婧抿嘴浅笑轻声道:“瞧娘说的,女儿哪儿有这么娇弱。喝了这些日子的药,病好的也差不多了。”   恬心接过斗篷笑嘻嘻的道:“太太,二小姐今个儿醒来晓得要与老爷太太一块儿用饭,高兴的出门时连斗篷都未披上,奴婢与怡宁差点儿就拦不住。”   许可婧抱住祝氏的胳膊佯怒道:“就数你话多,我得让娘亲把你那嘴塞住,让你多嘴!娘亲你快看她,我不过就是对她好颜色了几日,她就这般欺我。”   祝氏笑着轻拍许可婧的手背刚要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朗声道:“谁敢欺负我的乖女儿啊!”      ☆、第5章 玮月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可婧眼睛一亮娇声道:“爹爹!爹爹!”   庶吉士出身的许瀚修虽不是科举三甲,但也是博览群书寒窗苦读数年。一身石青暗纹交领外套玄色大氅,更是称的他温文儒雅。   “爹爹的好闺女,让爹爹好好看看你。可是消瘦了不少?这可不行,得好好补补。”许瀚修扶着许可婧的肩头让她转了一圈,一脸严肃说道。   许可婧鼻头一酸,从小到大最疼爱的自己的便是父亲。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父亲最先想到的都是自己。就算嫁到杭州去之后,隔三差五的都能收到父亲的来信。但是从前的自己,不仅不孝顺父母从未扶持看望家里,就连父亲的来信都从不曾回过。   眼角已能觉出湿润之意,娘亲与父亲的容颜近在咫尺,两人慈爱的眼神显露无疑。   许可婧一把抱住许瀚修的腰,略带哭腔:“爹爹...爹爹...婧儿好想爹爹”   许瀚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女儿从未如此亲近过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着许瀚修窘态尽显,祝氏掩口而笑。她自是知晓老爷有多疼爱这个小女儿,可奈何小女儿不爱亲近他,虽是一头热却对小女儿宠意不减。女儿大病一场醒后倒是懂事许多,她自然也是喜闻乐见无需阻拦。   直至感觉到胸口的湿意,许瀚修这才反应过来。像是哄还在襁褓之内的幼儿一般,用大掌轻打女儿的背脊,温和的轻声道:“不哭,不哭。婧姐儿不哭,是爹爹不好。爹爹回来晚了,让咱们婧姐儿这么久都没看见爹爹,我们婧姐儿病了这么久都没有陪婧儿。都是爹爹不好,婧姐儿乖,婧姐儿不哭,下次只要婧姐儿一想爹爹了,爹爹立马就回来。”   怎想怀中的孩子哭的越发的厉害了起来,许瀚修神色慌张的向一旁的祝氏望去。   祝氏轻咳两声,略一思忖道:“婧姐儿,该用早食了。你爹爹可是丑时才回府,为了等你到现在还未进食。”   许可婧一听娘亲的话,当即松开父亲。   扯着父亲的衣袖到桌前,哽咽道:“爹爹别饿坏了身子,早食都要凉了。怪婧儿不好,爹爹快吃饭。”   许瀚修看着自家女儿一抽一抽的小鼻子,哭红了的雾蒙蒙的眼。   心疼道:“没事,没事。吃饭算什么,只要婧姐儿高兴什么时辰用饭都行!”   祝氏拉着两人坐下笑道:“瞎说什么胡话,婧姐儿还得用药,莫误了时辰。”   “是是是。婧姐儿,来。”   许瀚修挥开服侍的下人,亲手舀了一碗粥放在许可婧面前。   许可婧捧着碗喜笑颜开:“谢谢爹爹,爹爹也吃。”   伸手也夹了个包子放在许瀚修碗中。   祝氏见两人父女情深的模样,莞尔一笑。   温柔道:“大夫说服药七日后你就能沾油水了,所以呀今日特地吩咐厨子做了你最爱吃的包子。不过,只能吃半个。”   许可婧刚要咬下包子,委屈道:“为什么?娘亲,咱家厨子做的包子,我可是两个都不在话下。唉哟!”   祝氏用食指一点许可婧额头:“知道你会吃,小姑娘家家的怎的老把吃挂在嘴边。你这病才刚好,这分量重的一下用多了,小心难受。”   “哦...”   许可婧不情不愿的语气加上嘟起的小嘴。   祝氏无奈道:“女孩子饭量大,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没事,没事。咱们家婧姐儿这么好,还愁夫家。婧姐儿不怕,能吃是福。嫁不出去又如何,爹爹都会护着婧姐儿的!”   “谢谢爹爹!”   父女俩相视一笑,弄的祝氏哭笑不得。   吃着手里的包子,许可婧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这是许府的厨子才做得出的味道,嫁到杭州郑家后,自己因想念也曾吩咐郑家厨子做过,可惜都不是记忆里的味道。她是知道许府的厨子一直都是那三位大娘,从前是不是不清楚反正自她出生起便是吃这三人做的食物长大的。   待三人用完早食,福临跑了进来:“老爷,太太,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许可婧看向她的姐姐许玮月,着竹叶纹翠窄袖罗衫套碧绿褙子,身披淡蓝色斗篷,轻移莲步裙摆便泛起丝丝波澜。桃腮杏面、蛾眉皓齿。小小年纪,双瞳剪水美目盼兮,一颦一笑之间更是夺人耳目。而许玮月最让人赞道的便是其知书达理、谈吐仪态,真真就是大家闺秀。   许玮月屈膝轻声道:“爹,娘,妹妹。”   许瀚修颔首为作答,祝氏温婉笑道:“来了。”   “姐姐!”许可婧跳下椅子,几步到许玮月面前。   许玮月年长许可婧几岁,许可婧抬起头眉开眼笑道:“姐姐,许久未见到姐姐,妹妹很是想念。”   上扬的语调与表情,似是实实在在的想念自己一般。可是这个妹妹自己知道,自己与妹妹并不亲近甚至有些疏离。当年妹妹还在襁褓之中时自己还曾抱过她,妹妹知事前她也一直与妹妹日日都在一块儿,嬉笑打闹。妹妹那时也是乖巧懂事的,后来不知怎的渐渐的不与她来往甚至能感觉到厌恶,自然而然她也就与妹妹疏远开来。妹妹已经许久未曾用这般欢颜笑语同自己说话了...   看着许可婧眼里的实实在在的喜悦,许玮月心想妹妹自病来到去,自己未曾去探望的确不对,付之一笑:“姐姐也是。”   许玮月的回应是在许可婧意料之外的,在她的记忆里许玮月对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就连她闹着不要嫁给大皇子要嫁给郑铭时,许玮月知道后都是一个“嗯”再无他话,神情态度都是漠然无谓,远嫁之后她也再未听过许玮月的消息了。不过,想必嫁给一个瞎了的皇子比起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许可婧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定要让姐姐过得称心如意。   而刚刚的话她都已经准备好许玮月神色冷淡的回“嗯”,却没想许玮月竟回之一笑。怔住的许可婧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傻愣愣的站在许玮月的面前,眨巴眨巴着眼睛。   “妹妹?妹妹?妹妹可是乏了?”许玮月微微低下头,俯身靠近许可婧,用细腻白净的双手捧住许可婧圆圆的脸。   略带凉意的皮肤温度与说话是湿润的热气,全部传到了许可婧的脸上。一惊,反应了过来。回过神来:“没,没有。没事姐姐,只是姐姐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许玮月一退身朝旁的凳上坐下微低着头,看似是默不言语生气了一般。可是众人都能瞧见在许可婧说完后,许玮月的耳尖瞬间就泛起了红,坐下后更是红了个彻底。   “姐姐,姐姐。姐姐莫不是生气了吧!姐姐对不起,都是妹妹的错。”许可婧扯着衣带掂了掂脚。   许可婧委屈的语气使得许玮月立马抬头,还未等张开嘴想解释。   只听许可婧又道:“可是,并不都是妹妹的错啊!还要怪姐姐,都是姐姐生的太好看了的缘故。不然婧儿也不会看呆了!”   许可婧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的在场的丫鬟小厮都忍俊不禁一个个憋着笑,连许瀚修都掩口而笑,祝氏更是笑得用帕子拭着眼角:“真真是个坏丫头,还不快住嘴。”   许玮月这下便是脸都红了起来,真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娇柔的姿态使人怜爱之意油然而生。   许可婧两只小手捂住嘴睁着眼无辜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正厅内气氛热烈欢声笑语,怡宁掐着时辰端着药走了进来:“二小姐,该喝药了。”   见盘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药碗。许瀚修眉头一皱:“怎的不备些蜜饯?”   不等怡宁回话,许可婧径直上前将药端起一口喝下。流畅的动作看的许瀚修一挑眉:“不怪夫人说婧儿不比从前,懂事了许多。婧儿,就这喝药的功夫可比你娘都要利落。”   听得许瀚修带有调侃之意的话,祝氏媚眼一瞥,许瀚修当即正言厉色“不过,也是你娘亲教导有方的缘故。”   ***   屋外,田慧心与田妈站在转角处四处张望,屋内有说有笑的声音传到了屋外。   “姑姑,你听。”田慧心道。   田妈咬牙切齿道:“真是不知那小蹄子哪儿不对了,费尽心思带成这样,怎么病了一次起来倒是变聪明了。”   田慧心扭着手帕跺着脚道:“姑姑这可怎么办!”   “别担心,再聪明也就是个孩子,在我手里带着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田妈嘴角一撇,用鼻子哼着气。   “但是这些日子她都没让我们近身,都不像从前一般粘着我们。姑姑你说,她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田慧心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烂了。   田妈犹犹豫豫道:“不会,她才多大能懂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田妈也难以确信:“今日待她回屋时,咱们再说说。看看怎么样...”   “嗯...也只能这样了...”   “倒是你,慧心。你得主动点,多去老爷哪儿走走!你这要是整天待在小娃娃哪儿能得什么用?你数数你来这许府多少年了?老爷可有记住你得名字?怕是连你长什么样子、是谁,都不知道。”田妈语重心长的道。   田慧心帕子一打:“我也想啊!可是那老爷本就不在府中多待,那在府里的时候太太又在老爷身边。姑姑说的倒是轻巧!”   姑侄两都愁容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就在这时从正厅门口走出了两个人影,田慧心急声道:“姑姑,姑姑。出来了,出来了!”   两人转身躲了起来,这时她们应是在后院整理的。许府虽不大但规矩也是有条有理,若是冒然出现小的还好敷衍,那个大的定会发现不对。   田妈用手肘推了推田慧心:“快走!快走!”      ☆、第6章 主仆   许可婧许玮月二人相对而视,许可婧笑道:“那妹妹就不打搅姐姐读书了,待姐姐有空了可一定要来找婧儿玩啊!”   “嗯,会的。妹妹回去好好休息,要底下的丫鬟婆子好生照顾着。切莫贪玩沾了寒意!”许玮月说着伸手从恬心哪儿取来斗篷,披上后将两边朝中间拢拢,再仔细的把带子系上。   许玮月眼神温柔语调轻缓,许可婧从未想过自己与许玮月还有如此平和相处的日子。在许玮月看来许可婧眯着眼的样子就像那李小姐养的小猫儿一般,只要李小姐摸上那小猫儿的头,小猫儿就会眯上眼安安静静的伏在李小姐的腿上,乖巧的样子着实惹人喜爱。   心想着,许玮月的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搭上许可婧的头顶,待反应过来时已经摸了两下。赶紧收回手,心中一紧暗道:要是妹妹生气了可如何是好。   只见许可婧笑容可掬应声道是而神色并无其他,嫣然一笑道:“妹妹快回去吧,午时姐姐与你一同用饭。”   许可婧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笑着点点头。   “好好好,那婧儿就等着姐姐了!姐姐可不能失信啊!”   “好。”   即使同是从前一般简单的字眼,但许可婧是能从中听出差别的。不说神色如此显而易见的,姐姐温柔的眼神就像寒冬里屋内炭火的燃烧带来的暖意将她包围。而语气更是不似从前冷冰冰的,语调柔婉语气和缓。   ***   重生过后,许多事细想都是有迹可循的,人与事也都无太大的差异。从今日与姐姐的相处看来,姐姐与自己的关系还未到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而姐姐也并不厌恶自己。为何...果然,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许可婧心中暗想着,底下的脚步更是放的缓慢。那姿态在旁人眼里看来,好似于万花丛中漫步一般流连忘返。   一只脚才跨过门槛,就见田家姑侄二人迎了上来:“婧姐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不对!眼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呢!   眼前二人看似谄媚殷勤,可实际上那眼底却是满满的不屑与鄙夷。许可婧低垂暗道:从前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一心觉着这二人是诚心待自己。她是瞎了眼才不识人心,把这种人当做自家人,竟然还觉得这二人比亲人还亲。   心中默想,面上并不显露。反笑语调上扬:“嗯?”   田妈晃晃头,回过神来,暗道不知为何许可婧的笑让她觉得十分瘆人,不不不,定是她看错了。   “你们两先下去,这儿有我跟慧心就行了。”田妈转头对门口的二人道。   “等等。”   原已应声打算退下的怡宁与恬心,见是二小姐出声,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田慧心与田妈对视神色一紧,警惕起来。   怡宁问道:“二小姐有何吩咐?”   许可婧垂眸道:“你同恬心留下服侍我更衣。”   田妈忙问:“婧姐儿,怎么了?”说话间还向田慧心使了个眼色。   “是啊,妹妹。往日都是我同姑姑陪着你的,怎的近日妹妹都不与我和姑姑亲近了。倒是老让这她们两跟着你,从前妹妹不是还嫌她们两不中用嘛!”田慧心上前附在许可婧耳畔道,似是轻声可是恬心与怡宁都听得清清楚楚。   田慧心瞟过来的眼里的嫌弃,看的恬心火冒三丈。就想冲上前,怡宁死死的拽住恬心的衣袖,微微摇头用口型无声道“莫急。”   恬心深呼吸两下握紧拳头,紧闭着嘴。   许可婧翘起嘴角轻笑道:“我可不知道,我有两个姐姐。”   田慧心原还嘲笑着怡宁恬心而上扬的嘴角,听到许可婧的话一顿。   不等田慧心田妈二人反应过来回话,许可婧继续道:“你们下去吧,我见今日偏门那儿的福顺神色萎靡,想必是当值太过辛苦。今后,你们两就去福顺哪儿吧。”   轻点桌子见二人越发的焦急要说话,又道:“作为主子,这点事我想我还是能做主的。爹爹同娘亲也定不会驳我的,恬心对吧?”   似是询问恬心,但那话语里的笃定是明着都能听出来。   “婧姐儿,婧姐儿。我...我可是老太太...”田妈慌得连老太太都搬了出来。   许可婧定声道:“奶奶当初说的不也是如此吗?在府中寻一份差事。”说着闭上眼幽幽的道:“莫非奴才不行,要当主子了?”   这话一出,本还欲多言的田妈一把拉住横眉竖眼要说话的侄女朝外走去。出门前回头眯着被满脸横肉挤的快没了的眼睛,看了眼依旧闭着眼的许可婧,阴郁的神色让田慧心不敢出声。   屋内悄然无声。   许可婧这么做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许乍一看来是有些太过鲁莽,又或者会认为不过是个奴才若要打发了甚至打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华南朝无论何人,无论何等地位,无论多大的权利。人的生死都是交由官府管理,就连买的奴才、家生子都是如此。人牙子买卖人之前只要去官府报备的,不然若是被报关起来是小,罚的钱可是大的。   自前朝因皇家之子携官员之子无视法度,迫害寻常门户,致使家破人亡犯下灭门大案。可是官官相护遮掩威胁,仅剩的定居外地的亲属赶回,皆至城门下立下血书,将所有尸体摆至一旁,并吊至柱上以身斥法自弑,一时之间血流成河。   在民众看来,如此滔天罪恶竟被掩盖。不公,不平,难以平复心中愤懑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暴动,惶恐的朝廷控制不住情势。失了民心的皇朝,地位不稳。被有心之国乘机侵入,最后只能判罪所有有关人等,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而天子于城门上自刎谢罪,这才平息了众怒。一国人民在最后关键时刻众志成城抵挡敌军,长驱直入杀进敌国收入囊中。   之后继位的君主,吸取了先皇的时期的教训,皆奉法为先、依法治国。更是严苛的制定了法律制度,并命全国上下统一遵从而行。   所以,即使是有卖身契的奴才。除非是生老病死或是意外身亡,若是无故被打罚至死,一旦被检举,主户都是需要付出代价。重则以命抵命,轻则以钱抵命。可是那是一笔不菲的费用,通常是以主户财产来定,有多少罚多少。也莫想着收买人口,万一被收买的人哪天想告发了谁也没办法,更何况人之多无底洞。从而不能轻易的取他人姓名。   田氏姑侄虽是许府奴才,却是特别的奴才。   当年同乡的田氏许家,在许瀚修母亲邵氏生完许瀚修后,奶水不足无力喂养。田氏连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加许瀚修,一乳喂养了三个孩子。而那时的许家正值因天灾使得家中穷困潦倒之际,田氏一家因搬去外地未收一分一毫便离去。   后母子二人定居京城,偶然于路边遇见田氏姑侄沿街乞讨为生。原田氏一家因饥荒,儿子丈夫皆在寻食中被夺食之人混乱中跌至山崖而亡,只剩下了姑侄两硬撑着搭上了最后一批朝中救济车辆,行至京城。后饥荒过去,朝中停止救济。可那时还叫田慧的田慧心又年幼,田氏又因饥荒闹得体弱乱病缠身,两人无法只能沿街乞讨。   见二人可怜的母子两,决定收留二人在家中,不仅治好了田氏更是连带着将田慧心抚养长大。   所以田氏姑侄在许府地位不同于一般的奴才,至少在底下人的眼里她们两就不是一般的奴才。   而也因着这层缘故,现老太太外出闲游未归,许老爷也不会轻易将二人如何。许可婧不能轻举妄动,虽然记不清现在的自己同老太太关系如何,但想必好不到哪儿去。要是随手打发了二人,老太太哪儿可就又被自己塞了眼药。若是被二人胡乱言说,传出坏了父亲的声誉影响仕途,她就罪不可赦了。   现在放置自己身边的话,太过危险一个不注意两人就能害了自己,而自己还无法反抗。只能待老太太回后,再从长计议了。   良久,恬心怡宁面面相觑。这二小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可不敢轻易上前打搅。   罢了,这也不是办法。   怡宁轻声道:“二小姐可是乏了,不如更衣小憩会儿。”   并无回应。怡宁低头亦默不作声。   好动的恬心眼珠灵活的转了又转,摁了摁僵硬了的脖子,就在她还打算扭扭腰的时候,突然屋内冒出“扑哧”的笑声。   两人动作一致的朝声源看去,许可婧已然睁开了眼,一只手撑着头笑道:”还以为你学乖了,同怡宁一般耐得住性子。”一顿,又笑了出声:“哈哈,果然啊果然,还跟那小风车似得,转啊转啊,一会儿都不得停。”   许可婧调侃的话,使得原以为二小姐生气了惶恐的二人放松了下来。   怡宁更是没有憋笑憋的脸都都快红了:“二小姐说的太对了。”   恬心鼓气圆圆的脸道:“二小姐!您怎么能这样呢!就会拿奴婢寻开心...”   许可婧跟文人念诗般晃了晃脑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怡宁直接笑出了声,捂着嘴“哧哧”的笑着。   恬心瘪瘪嘴:“这话也不是这样儿用的呀...”   “唉哟哟哟,看看把咱们恬心委屈的。怡宁,你快瞧瞧那小可怜的样儿,这要是旁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罚了她什么。”许可婧站起身走到恬心身旁绕了一圈后,拍了拍怡宁的肩道。   怡宁捂着嘴点点头,许可婧戳了戳恬心的脸:“怡宁快看!快看!恬心那嘴,噘的都能挂了一个小铜壶了,就算打满了水呀,我赌!绝对不会掉下来!”   恬心插着腰跺了跺脚,大喊道:“二小姐!”   “哈哈哈哈哈哈...”   门外路过的小厮嘀咕:好生热闹啊!      ☆、第7章 大夫   自那日将田氏姑侄赶至门口,许可婧便让怡宁传话予祝氏:“你去同娘亲说,我想请一名带下医。”   祝氏听后当即来到许可婧的屋子,急切的询问道:“婧儿,可是有何不适?为何要请...?是不是...”   如若只是单单的要请大夫,祝氏倒不会这样。但是若是要请带下医,可就不同于一般的大夫了,带下医是专治妇人之疾的。   虽然在祝氏看来,许可婧现在年纪不过八岁而已,实实在在的还是个小丫头。然而这要是往远了的说,事情可就大了。   华南朝普遍成婚较早。普通平民一般是十五、六的年纪,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普通人家多让自家孩子协家助家。   若是男孩儿便是外出寻事儿干活儿,但也有家中能供起读书的那便好好读书,不说非进京参加会试,可要是过了童试成了秀才,今后外出寻事儿也都方便许多,工钱自然也不少。   若是女孩儿则是包揽家中琐碎活计,幼时帮着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八岁左右便能独自理事,让父母无后顾之忧的外出劳作。   而皇室、士族子弟则成家更早了,十三、四的年纪便成婚。至于为何还未等女子及笄,则是为了早早地定下两家之间的姻亲关系,毕竟口头约定或是心知肚明都是不作数的,谁又能知晓今后会发生何等变故。   所以,早早地成婚,不仅仅是单纯的确定好人家的孩童,更是关系的一种确定。而延绵子嗣则不急于一时,待女方及笄过后再孕育都不迟。但是若是男子最迟十八都未能娶妻,女子最迟十六都未能嫁人,就已经是老孩子了,要是想找到好人家就是难上加难了。   许可婧虽不过八岁的孩童,但许府人家虽算不上高官上位大富大贵之家,然而许瀚修堂堂科举进士庶吉士出身,靠实力进了翰林院就职,凭自身的才华在文人之间还有一定的地位且前途无量。   就凭这一点,许府的两位小姐就绝对不会有嫁入低门的可能,就连大富大贵商贾之户或农户可能性都微小。不过并不排除家中父母意愿左右,许可婧重生前便是如此。   像许瀚修,许府如此情况的,一般便是寻翰林院同僚。亦或是,同等及相差等级不大的官职官员两家结亲。而且嫡女多是正妻之位,平妻或妾都是及其微小的。除非是女方太过不堪或是有着致命缺陷难以正当出嫁。   所以许可婧这个年纪要是想请带下医可不能轻视,再过四年便要相看人家了。要是请了带下医有了什么病,一个不小心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可是会误了大事的。若是晚嫁还好,就怕毁了名声姑娘家一辈子可就完了。   许可婧看着祝氏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晓娘亲思虑什么,轻轻的拍拍祝氏的手柔声缓缓道:“娘亲放心,我晓得。婧儿只是想着,这大病一场要是有什么影响咱们早点知道也好不是?要是等到那出嫁的时候或是嫁人之后再请才麻烦了。”   祝氏略一思忖:“嗯,倒也是这道理。”   其实这也是祝氏隐隐担忧的,是药三分毒。女儿如此小的年纪,那么长的日子药不止的灌了下去,再好的身体也会喝出病来。女儿大病醒来无别的不妥已是万幸,听闻京里那曹员外的嫡次子就是好好地身体乱喝药喝的脑子都坏了,现在与那痴人无差。   ***   祝氏回主屋后就与许瀚修说了,许瀚修一听定定道好,当即就命人去寻了京内最好的带下医。若不是职权不够,许瀚修怕是都想去太医院寻女医了。   这带下医可是许瀚修费了大功夫的,是京内医术名声口碑皆上乘的老大夫。这老大夫还不是一般人就能请动的,并非高额而是老大夫耄耋之际,平日里都是底下的徒弟出诊,本人若非涉及性命或是熟人是不会轻易亲自出诊的。   许瀚修既要托人帮忙,却又不能说出是因为自家小女儿,着实苦恼了一番。要是太过虚假他人定是不能伸以援手,可要是实实在在的坦诚言之,这更是不行。   对此,祝氏毫不犹豫的言道:“老爷只要说是妾身的缘故。”   “可是,这对夫人...”   “这有何,妾身不过是一介妇人。且已有女儿,再不过也就是他人背地里的谈资罢了。不碍事的。”   祝氏的态度,许瀚修并无多言。只是上前轻轻的拥住祝氏,将祝氏贴靠在怀里,腾出一只手牵起祝氏的手十指紧握,低哑道:“是为夫无能...”   若是身处高位,何需如此遮遮掩掩。只要前往太医院将女医请来,连原因都不需要。更不用担心,传出外面七七八八的胡话。   “老爷切莫如此,妾身觉着现在这般很好。也不需要与那些个太太小姐们叨唠,只是未能帮助老爷倒是妾身惭愧了...”祝氏闷闷的道。   许瀚修清浅一笑:“我也觉得现在很好,夫人莫自责。我若是夫人这般所想,当年就不会迎娶夫人回家。”   “可是...”   祝氏还想说什么,被许瀚修打断:“夫人可知,伴君如伴虎。”   “妾身虽从未读过书,可是这些年也算是跟着老爷耳濡目染不少。老爷可莫小看了妾身。”   祝氏抬头凝眸直视许瀚修,边说轻捶了一下许瀚修的肩头。   既是轻捶自然没什么力道,在许瀚修看来不过就是妻子的撒娇罢了。往日温柔端庄的妻子难得一见的娇俏模样,惹得许瀚修温和一笑,眼眸幽微:“是为夫的不是,夫人既知晓。便莫担忧,家中安稳就好,在外一切有为夫。夫人若是有着操心的功夫,不如再给为夫育一子如何?”   “老爷...”   祝氏低头不语,娇羞的神态使许瀚修低低笑了出声。此时祝氏要是抬头,定能发现夫君眸中那溢满的柔情。   许瀚修内心并未像表面上沉溺于温情之景,心中思索着今后该如何行事,如何成为上面那位眼中放心驱使的棋子,如何让一家人安度一生。   ***   过些时日,带下医便请了来。   老大夫初见病人是个小女娃娃时,顿时就来了怒意。他这人行医有个规矩最忌欺瞒,这一家人岂不是糊弄自己!   见大夫拂袖转身便要离去的身影,许可婧当即跳下床鞋都未穿的跑到老大夫身前,挡在门口拦住老人。   “小姐这是做什么!”   “大夫,着实对不住。欺瞒您,让您前来实在是晚辈的不是。可...晚辈实在是走投无路...”   “小姐此话从何说起。”   见小女娃娃态度诚恳,面上真心实意不似作假。能将自己请来,定也是知晓自己是带下医。小小年纪竟说走投无路,倒是有些意思。老人耐下心来,抚着胡子道。   许可婧略一思索道:“大夫可信托梦一说?”   许可婧在心中暗道,老人家应该都信这个吧。   “哦?...托梦...那老夫就来听听是何梦。”老大夫踱步至椅前坐下。   许可婧紧随其后,却只是站着。端起茶壶倒入杯中,再将杯子双手递了过去。弯着腰恭恭敬敬道:“大夫您请。”   “小姐请坐。”   到此时,老大夫已然平息了怒火。况且眼前这小女娃娃又颇有礼,反倒是在老大夫心中平添了几分好感。   俗话说的好,礼尚往来不是。有来自有往,纵使前有不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道理,老大夫自然清楚。他也不妨卖给许可婧这个脸面。   “谢谢。”许可婧也不推脱坐上椅子。   怡宁忙提过许可婧落在脚塌上的鞋子:“二小姐,先将鞋穿上如何?莫要再着了凉。”   许可婧不语,杏眸直视老大夫像是在征得老大夫的同意。老大夫也不语,一颔首吃起了茶来。   就着怡宁的手穿好鞋,许可婧深呼吸一口道:“怡宁,去换壶热茶来。”   祝氏在老大夫进门时,便被许可婧劝了回去。三言两语再作小女儿家姿态,祝氏全然只当作女儿害羞罢了,虽不放心怕孩子小不懂,却倒也应了。只道之后定要同她说明如何,便离开了。   “是。”   怡宁应声上前端起明明刚倒出来还冒着热气的茶壶,退了出去不作他想。   老大夫一听,放在嘴边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心道,这小女娃娃一点儿都不伶俐,底下的丫头也是让换就换。听不得直接让人下去不就是,还换什么茶,这一时半会儿的他喝什么。   老人所想虽在面上不显现,但是数年来不受拘束、潇洒自在、喜恶分明的性子,使得有些情绪在周身散发出来,氛围有些微妙的变化。   许可婧莞尔一笑,扬声道:“怡宁,记得盛了那羊汤来。大夫清晨便如此奔波劳累,想必外头那寒意袭上定是逼人。”   “是。”   见老人本黯淡了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许可婧暗道,只怕是个爱食的老顽童。   “大夫稍等,这羊汤虽常见,不过妙在这羊肉,可是娇养的羊崽子的肉。肉质细腻柔嫩,汤更是从昨夜听闻您能亲自前来,便开始熬了起来。这羊汤最是温胃御寒,若是您不介意,不妨稍等一会儿用了再走?”   许可婧缓缓道来,声音虽稚嫩却胜在温和有礼。没有几分信度的话,这般说出来倒是显得格外用心。   “无妨,小姐用心良苦。”老大夫面上一本正经,可抖动的胡须透露了他愉悦的心情。   许可婧笑道:“晚辈大病一场许久未愈,惹的府中上下慌乱无序,诸事繁杂还未能及时处理,不曾管教人多嘴杂办事不周。故还望大夫见谅。”   老大夫一挑眉,原来如此。   果然,这些个官老爷不管大小,家里总有些地方不干不净的。至于什么话是掩人耳目,什么话是真心实意的,便由他人自行想象了。      ☆、第8章 月信   “晚辈在病中之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许可婧轻抿一口茶,曼声道:“是一名女子嫁为人妇日子,而奇怪的是那梦中的女子,竟同晚辈一模一样。那人让晚辈就待于一旁看她的日子,看她在哪一户人家是如何过的...”   老大夫垂眸不语身子一动不动,若不是许可婧见老人胸口的起伏,都要误以为眼前的白发老人是否骤然仙逝了。   “晚辈只见那女子原是加入那一户人家中,虽与丈夫不是情投意合却也是相敬如宾,纵是日子过的不是称心如意,倒也算平和安稳。可好景不长,进门数年却未诞下一子,不说生子就连身子都不曾有过。那一户人家人并不差,可惜抵不住没有香火继承,外头流言四起。无奈之下丈夫纳了妾,偏偏纳妾不过一年的功夫,那妾室就有了身子。都说母凭子贵,那一户人家自然不例外。妾室随着孩子在家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而那女子却因病缠身郁结难解逐渐病入膏肓。最后,妾室被抬为了妻位,女子因病消亡。”许可婧将重生前之事小小改动了一番,缓缓道出。   其实,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许瀚修早在用祝氏作为理由寻老大夫之前,就想好了被揭穿的对策。并着人打听过,当年这老大夫的女儿便是因无子,终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觉不能眠,最后离世。老大夫备受打击,孤身一人,潜心钻研医术, 这才从普通大夫变为专治妇人之疾的带下医。   许瀚修在打听到后便教了许可婧一套说法,不过许可婧在思量过后改为了现在这样。不是许瀚修的不行,只是这样的反而能让许可婧投入感情,甚至说到最后略带哽咽。在老大夫看来才是真真的见到一般,让人信服。   “那一家人怜惜女子独身一人离家甚远,并未告知只将其蒙在鼓里。”略一停顿,许可婧继而道:“大夫可知,晚辈认为,这最可悲的并不是妾室有孕,女子病故。而是,女子在临终时才知晓,自己本就不能有孕,却抱着想有孩子的臆想终其一生。晚辈如此早早预备,只是想莫待到将来临终之时才后悔莫及。”   许可婧重生后一直觉得,上一世最令她可泣哀叹的,并不是何等的无爱无情,也不是死于非命。   而是,她竟一生都从未有过做一位母亲的权利,一生都从未有过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孩子。   从头到尾都垂眸不语的老大夫,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勾起了心事。虽然当年之事已然过去了数年,但若是他人有心打听定能寻到蛛丝马迹,更何况是有交情人脉的官老爷。   他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从前他不愿出诊也有人如此,旁侧敲击劝着求着。这些小把戏小动作他也就看在眼里不会记在心上,可许可婧说的话却正正直击他最遗憾之处。   即使他现在医术精湛如何,桃李满天下又如何,女儿早已不在人世。   他从未忘记过女儿临终时,用曾经如白玉般纤细白嫩,而今却枯瘦萎弱的手紧紧的抓住他,让他俯身至她嘴边听她用微弱的声音艰难道。   “爹爹...女儿不孝...未能听...爹爹的话...”   “女儿...未能...乖乖的...相夫教子...”   “也...未能...让...爹爹享...天伦...之乐...”   “是...女儿...对不住...爹爹...”   “来世...女儿...再孝顺爹...爹”   短短的几句话,女儿说了许久。每每女儿难以喘息时,他都阻止女儿说下去,女儿却坚持要说完。   待泪流满面的他回过神来时,女儿已经没了呼吸。他很想告诉女儿,他从未怪过女儿,从未觉着女儿不孝,从未想过女儿对不住自己。他也是个父亲,他只想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便心满意足了。   奈何,女儿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当初他一早便研学女子之疾,一早便能察觉女儿的不对,一早便...可没有一早,即使是最大的药堂,所有的药只要有钱都能买到,唯独有钱也买不到的,便是后悔药。   老大夫苦笑的摇摇头。心道,人一活久了了,在这尘世间被雾遮了眼。越活越回去,想的多了就岔了路子。   何为医道?行医之人终其一生,不求闻达但求利人。   “大夫...”   许可婧小心翼翼模样逗的老者大笑出声,小小的人儿自以为举止做派成熟稳重若无其事,他可是能瞧见那眸中的胆战心惊。   “哈哈哈哈,小姐莫怕。老夫既然来了,便是应了的。”   “多谢大夫。”   许可婧心中长叹一口气,她赌对了,她就知道她赌对了。   许可婧赌的不是别的,只是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心中就像是一块石头落地,愉悦之情溢于言表,许可婧扬声道:“恬心,去瞧瞧怡宁怎的还未来,杯里茶水可都见底了。”   门外的恬心一听,惊的瞌睡虫都跑了个光回道:“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瞧瞧!”   “小姐可知,只要是女子便会来月信。”   老大夫猝不及防的问题,直白的使得许可婧一怔。她倒是没想过会这般开门见山,从前她也没请过带下医瞧过,原来是这样。   老大夫笑着抚了抚胡子:“小姐可莫害羞,这治妇人之疾不比寻常疾病,最忌一问三不答。”   “是,晚辈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小姐据实答便是。”   “是。”许可婧乖巧的点点头。   老大夫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小女娃娃,他一把年纪最怕的就是哪种只会低头什么都不回答的人了:“嗯...小姐可知,女子多于十二、三的年纪便会来月信?”   “晚辈晓得。”   点点头,老大夫又道:“而女子只有来了月信后,才能有孕。”   “嗯。”   松开抚着胡子的手:“所以,小姐现在的年纪不便瞧病。”   “啊?!”许可婧睁大了眼睛。   眨了眨眼急忙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莫急,莫急。小姐先将腕子伸出。”   老大夫不紧不慢的语气,让许可婧的心都跟着平复了下来。   “那便麻烦您了。”   老大夫把脉的空当,许可婧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大夫,担心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明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许可婧却只觉着度日如年一般。   老大夫收手,许可婧道:“大夫,请问我这身子...”   老大夫道:“二小姐尽管放心,身子并无大碍,恢复的也很是得当。”   “那...”   老大夫道:“小姐只需平日里注意勿饮勿食那些个凉物,滋阴补血之物每隔三日小用一盏。更要注意莫要着了寒,多用热水泡脚少碰凉。好好将养着,并无其他。”   “就...这样?”   许可婧怀疑的语气惹了老大夫“哼”的一声:“小姐莫不信,待几年后瞧着。小姐定会晓得其中的好处。”   “不不不,晚辈怎敢冒犯。不过...不需要用药吗?”   老大夫唤了门外的弟子,起身道:“药补不如食补,小姐只需来月信后再着人寻老夫便是,老夫自会上门来。”   “是。多谢大夫。”   跟着起身,却见老大夫并未朝门外走去,神情似是略有踌躇。   眼珠一转,浅笑道:“恬心!”正好怡宁同恬心走了回来。   “诶!”   “将那羊汤同那肉馍好好包上,叫人给大夫送去。”   “是,二小姐。”刚到门口的恬心,听见吩咐转身便要朝厨房跑去。   果不其然,只见老大夫嘴角微微上扬,那长长的白胡子都抖了抖,眸里突得有了精神一般发亮。许可婧用袖掩了抿嘴而笑的模样,要是这时候惹得这老大夫一个不高兴,可是得不偿失了。   “对了,还有那干蒸烧麦、肉包、玉米糖糕、黑糯米糕...啊,对!还有那黄豆花生骨汤炖的蹄髈,一定要挑那炖的最软烂的。一定要包大娘亲手做的!”许可婧赶在恬心还未走远时又吩咐道。   老大夫听着一旁的许可婧说的不停地食物,在心中暗暗点头。   看来这小女娃娃还是很懂路子,他老人家活到这个岁数什么没吃过,山珍海味还不如这些个小食零嘴家中独做的味道来得好。要是给他个些什么鹿茸燕窝海参的,他可不会捣弄,就像上次哪个府里来着,给了一大堆最后他不还是一个没吃上的卖了。   更何况他可是听说过的,这许府每每到那要做吃食的时辰,那往外飘的香味可不一般,馋的周边家家户户的食不知味,比起京里最有名的那什么居不相上下。这回他定要好好尝尝是不是如那街口儿的小溜儿所言!   “大夫,实在是不好意思。府里也没有些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您可千万莫嫌弃。待下回您来呀,晚辈让人早早地寻些好东西来。”   “嗯...下回子还早的很,不急...不急。老夫今个儿乏的很了,走了。”老大夫说完提歩向外走了去。   “诶。您慢走。怡宁,去送送大夫。”      ☆、第9章 妹妹   这头刚送走老大夫,那头在屋中刺绣的邵氏哪儿便得了消息。一听丫鬟来报大夫已走,邵氏立马放下手中的绣花针:“走。”   “婧姐儿可要用些点心?”   刚回屋坐下的许可婧听见田妈的声音扭过头:“你怎么进来了?若是我没记错,我并未唤你进来。”   田妈刚跨过门槛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搓着手面带谄笑道:“我这不是瞧着恬心和怡宁那两个小丫头不在,就进来婧姐儿瞅瞅。那两个丫头定是有跑哪儿去躲了懒!不好好照顾着婧姐儿,看她们回来了我不教训教训她们!”田妈一副怒火朝天的样子,那模样好像真要好好教训二人一番。   一瞟而过,许可婧不冷不淡的道:“是我叫她们下去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田妈干巴巴的站在原地道:“哦。”   “倒是你,怎的不在偏门儿好好守着,跑到了这儿来。”许可婧看都不看田妈一眼的道。   “我...”田妈刚张开嘴,就听恬心喘着气快步走了进来:“二小姐,太太同大小姐都朝这边儿来了。”   许可婧疑惑问道“姐姐?姐姐怎么同娘亲一道来了?”   恬心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往回走的时候只远远的瞧见了太太同大小姐往这儿走。”   本来在听到太太的时候眼睛一亮的田妈,听到大小姐后神色突然就黯了下来。倒不是她多怕那许玮月,只是那许玮月明明好好漂漂亮亮的妹子,每次都冷着一张脸雷打不动的一个表情,就跟彭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她可最怕的就是那彭氏,管家把的死死的不说,油盐不进,什么话都用一个表情一个语调说出来,规矩也严严实实钻不得一丝空子,当年她可是在彭氏哪儿吃了好几次亏,还被板子打过一顿,可老太太从不多说。   好家伙,可是疼了她好些日子。田妈脑子里想着当时龇牙咧嘴的疼痛,手不自觉的还摸了摸屁股,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隐隐作痛。   还是下次再跟太太说好了,她可不想待在偏门哪儿站着,风吹的她老寒腿可受不住。顺便待会儿到恬心哪儿打听打听今个儿到底是干嘛了,怡宁那死丫头嘴最严,跟被针缝过似的。自己还是快些走吧,她才不想撞见她们。   田妈心里想着,嘴上道:“婧姐儿,我就先回去了。”说完都不等许可婧的回应就用两条大肥腿迈着大步子走了出去。   恬心小声的嘀咕着:“这也太没规矩了,比我还没规矩。”   “你说什么?”像是听到什么声音的许可婧转过头看向恬心。   恬心努努嘴:“说她也太没规矩了,比奴婢还没规矩。”   恬心刚说完前半句许可婧还想点点头,结果一听后半句“噗嗤”的就笑了出来:“你也知道你没规矩啊!哈哈哈哈!”   正好到门口的邵氏和许玮月一愣,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笑着的许可婧用余光瞄到了两个身影,喊道:“娘亲!姐姐!”   站起身迎了上去挽住两人的胳膊:“姐姐怎的同娘亲一道来了?”   祝氏笑道:“月姐儿啊,可是特地来瞧你的。说是要同你一块儿用午食。”   许可婧一听笑弯了眼,转过头对许玮月道:“真的吗?真的吗?姐姐真的是特地来瞧婧儿的吗?”   许玮月嘴角微翘的点点头,心想,原来妹妹竟是这样欢愉,自己就应该早早地来陪陪妹妹,妹妹小小年纪一人定是孤单害怕,寂寞的很。   柔声道:“姐姐今后会常来的。”   “嗯!”   许可婧用力的点着头,发髻上别着的桃丝花蕊上连串的小红珠,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配着许可婧那跟苹果似圆圆的笑脸,甚是可爱。   祝氏轻拍许可婧挽在她胳膊上的手,边带着二人朝里屋走:“先坐下再说,你姐姐身子骨弱,可不像你跟那猴儿似的。”   “娘亲说的是,可不能让姐姐受了累。”   许可婧绕到许玮月身后,一双小手在许玮月背上,这里捶捶、哪里敲敲。小脑袋这儿突然从许玮月颈边左肩冒出来,哪儿又从右肩冒出来。小小的人儿上下扑腾有趣极了。   “妹妹还不快停下,这个样子让下人瞧见了岂不笑话!”许玮月扭过身子,抓住许可婧的小手正颜道。   许可婧嘟着嘴:“姐姐放心!她们才不敢笑我,还是...姐姐嫌妹妹做的不好?”   “行了,行了。你那没轻没重的,就别折腾你姐姐了啊。”祝氏用帕子轻点鼻尖斥道,可语气里的调笑却藏不住。   “娘亲就会埋汰我...姐姐,你看娘亲。”许可婧噘着嘴坐下,猛的又俯到许玮月耳畔:“姐姐,下次啊...咱们俩一块儿吃饭,就不告诉娘亲...让娘亲独自一人吃。哼!”   动作虽是俯身耳畔要说悄悄话一般,可声量是一点都没小,屋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四周的下人们都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可抖动的肩膀透露了她们的所想。   许可婧挤眉弄眼的样子,惹得许玮月也玩心大发。同许可婧动作一样俯至许可婧耳畔:“好。”“你们两个小丫头,看我让不让厨房给你们做饭了!”祝氏佯怒道,心里却是欣慰的。   在祝氏看来,两个孩子若是能走近亲近起来,自是极好的。月姐儿这个孩子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自己进门时这孩子还得让人牵着走,自己也是亲手将她带大。在她六岁之前都还是贴着自己睡的,那时候的许玮月性子同现在差别不大,寡言喜静,只是更柔和些不似现在这般冷硬。   那时许可婧生下来后,许玮月待这个妹妹是没话说的。每天嘴上挂的都是“妹妹,妹妹”的,就连吃着饭都会想起妹妹吃了没,夜里许可婧一点小动静她都是第一个发现的。而且许可婧要是一哭闹起来,她这个姐姐更是比爹娘还急。   一次许可婧夜里梦魇哭闹了起来,许玮月一下从爹娘中间爬下床,外衣都没披鞋都未套的急急冲到了摇篮旁。等祝氏同许瀚修醒来穿好衣点了灯看见时都惊讶万分。只见那小小的人儿吃力的抱着妹妹,一摇一摆的哄着妹妹“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姐姐在呢,姐姐在呢。妹妹不怕,妹妹不怕。”   天寒地冻的穿件单衣,光脚就站在地上也没怕凉着,大半夜的摸着黑跑过去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额头立刻就肿好大一块儿,又青又红。   祝氏给她抹药时,一点闪躲喊疼都没有,反而踮起脚朝许瀚修怀里的许可婧看去,轻声问许瀚修:“妹妹睡着了吗?”   小心翼翼生怕吵醒许可婧的关切的模样,看的祝氏同许瀚修只觉眼眶发热心头一暖,许瀚修蹲下身把怀里睡的小嘴还吐泡泡的许可婧给许玮月看:“睡了。”   “那就好。”说罢小手还抚抚胸口,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可婧。   祝氏忍不住哑声道:“傻丫头,怎的撞成这样了都不知说一声,难道不疼?”   许玮月立马伸手捂在祝氏嘴上:“嘘!娘小点声,别把妹妹吵醒了。”   其实祝氏也是愁的,明明从前二人也是亲密无间的。不知为何许可婧六岁之后渐渐的就同许玮月疏远开来,两人平日里能不碰面就不碰面,就连用饭时都是她偶尔这边一去那边一去。若是一家人坐在一块儿时,两人交谈都不会超过三句。她一直都苦恼该如何让两人同从前一般,毕竟许家没有一个男儿,今后两人能依靠的便是对方了。可是当她与老太太诉苦时,老太太只平淡的回:“儿大不由娘。”   就连许瀚修听后都是笑道:“娘说的没错,两个孩子也渐渐大了,该懂的道理今后自己会明白的。只要她们两不反目成仇从而手足相残,也就随她们去吧。”   两人都是这么说,无奈之下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所以现在两人的样子,祝氏觉得甚好。若是能一直如此,她也就能放心了。   ***   田慧心站在偏门四处张望,打了个哈欠:“诶诶诶!姑姑,姑姑。”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大喊了起来。   田妈气喘乎乎道:“你小声儿点!”   “怎么样?”田慧心放小了声音问道。   “什么怎么样?”   “哎哟!就是请的大夫啊!可是又病了?”说道后半句田慧心语气越发急促兴奋起来。   田妈一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汗:“不知道,没问出来。”   田慧心皱起眉头:“为什么?!”   田妈也没好气道:“那小蹄子没个好颜色的,连个屁都没放!”   “那姑姑你就低声下气点,问完再回来啊!”   许是听出田慧心语气里责怪之意,田妈凶道:“要去你去!”   “哎哟喂,我的好姑姑。我不也是急了嘛,我倒没什么,但我可舍不得我姑姑一把年纪了在这儿受苦。更何况咱们不去前头,在这儿犄角旮旯里的也碰不到老爷啊。”田慧心安抚道。   田妈转眼一想,慧心说的也是,在这儿地方都没个人出进,慧心怎么能近老爷的身,自己怎么可能过的上好日子,这可怎么办啊!      ☆、第10章 原来   不得不说,许可婧将二人分的活儿恰到好处。守偏门,这活除了站着,其他的都不用做。许可婧防的就是万一老太太回来时两人一把告上状,说自己苛待她们。   而这守偏门,更好的一点就是离院内远远的,一般情况下偏门都是无人进出的。偏门之所以是偏门就是偏了,整个许府跑出的小角处,但离的最近的屋子便是许可婧的屋子了,唯一两人最快能跑到找到的就是许可婧的屋子。这样田氏二人既能离得许可婧远远的,又能握在手里看的死死的。现在的田氏姑侄的处境,也就同与世隔绝了。   “我刚到不久,祝氏和许玮月就到了。我不就回来了,下次再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祝氏在的时候说说。”   田慧心问:“要太太在做什么?”   “当然是让她把咱们俩弄回去啊!”田妈瞪着眼睛看着田慧心。   田慧心一甩帕子:“我的好姑姑,可别忘了上次太太是怎么对咱俩的。”   田妈支支吾吾道:“上次...上次那不是她着急嘛...”   田慧心冷笑一声:“急?就数她不急。姑姑你好好想想,咱们俩被赶来了这儿她会不知道?”   “这...”   田慧心绞着帕子:“她肯定知道!这一府里,就这么些人、就这么些大,更何况掌家的可是她!姑姑你想想,她既是知道的,已经几日了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是默许了。”   田妈一脸为难,不可否认田慧心说的是对的:“那...那怎么办?”   田慧心缓缓道:“所以啊,姑姑。我才让你找那小蹄子。”   “找她能行?可是她把咱们赶到这儿的!”田妈疑惑道,难道侄女脑子坏了?   “姑姑,这几年年可是咱们从早到晚在她边儿上。从前她不是最听咱们俩的话吗?她估计就是糊了脑子闹点小脾气,不过就些时日罢了。只要姑姑你好好说说,可不就行了?”   田妈看着田慧心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也在说服自己,应该是没错的。   “唉,说白了。咱们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性子,她这模样不也是咱们教惯出来的。只有这样惹人厌了,我以后的孩子才能被老爷放在心上不是...”   两人相视而笑,只要等田慧心近了老爷的身得了宠,好日子可就来了...   田慧心所想其实也并无道理,若是放在上一世的许可婧身上,或许哄哄就好了。然而,可惜的是,田慧心不知道现在的许可婧已经换了芯,这一套自然也就不管用了。   “姑姑,下次咱们俩一同去。我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   ***   厨房内打的火热,三位大娘正备着午食。两个宽大的灶头上,两锅两蒸笼全部都用了起来。   “老黄啊,再加把柴火,水还没滚呢!”张大娘手拿大勺不停地捞动油锅里的炸肉丸,一边时不时时不时瞅两眼另一个锅里的水。发现水还未滚开,可丸子都快好了,大喊道。   黄大娘一听,动作越发的快了起来:“好嘞!”   抹了把汗,转身弯腰抱起墙角的一捆干柴,熟练的解开。眼睛一瞄挑拣出最合适放的,腾出一只手用火钳拨弄拨弄灶膛里燃烧的柴火,空出点地后将手里的柴放了进去,刚放了柴空出的手又拿起一旁蒲扇不停地煽动。   张大娘嘱咐完,见锅里的肉丸差不多了,不过一眨眼的工夫迅速的将其捞起放置架在锅上的网上。抖抖腿转转胳膊喘口气,又将肉丸放回了锅里再炸一次。   这肉丸再炸一次可不是热热,要想炸的肉丸蒸完之后内嫩肉质饱满外皮却不软糯,一口咬下去还要有松脆之感。张大娘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   肉丸不是纯肉丸,里头是掺了糯米的。糯米和肉的比例一定要好,不然一不小心就是糯米肉味丸或是实心肉丸糯米点缀了。要能吃出肉糜打出的嚼劲和糯米的香软,肉糜必须是剁的泥一般,再用木槌敲打,糯米也要一半用石磨磨称粉,一半用木臼子捣碎,不能太大不能太小。再和在一块儿,打上几个蛋清,揉成一块儿后掐出丸子的模样。直接放进大火烧热的油锅,全部进去滚了一道稍稍定型后捞起来,把火弄小温油锅再放进去炸,瞧着颜色见黄了,再捞起晾一会儿,不能晾久了,还有余温时要再放进去炸。看上去非常的费工夫,可只有这样炸出的肉丸,才是里头熟透了外头金黄的。   虽然需要炸跟珍珠丸子不一样,但是蒸是一样的。不过不一样的是,小蒸一刻钟不到就行了。蒸之前若是撒些糖那便是甜的,若是调上油盐酱椒那便是辣的。当然炒也是行的,不过许府的主子们都爱蒸着用罢了。   “老张?桂花米糕做了没!”陈大娘站在蒸笼前数着屉数,突然发现跟最初定的量差了个,一个个瞧过后才知道差了什么。   张大娘身子一顿,拍拍脑袋:“啊?!哎哟喂!瞧我这记性!”   “没啥没啥,来得及。”陈大娘翻出干桂花用小碗泡上。   张大娘边端着摆好的炸肉丸放进蒸笼里边道:“还好有你提醒我,两个小姐可就好这口。”   “老张啊!老张啊!老了哟!”黄大娘换到另一边的灶膛捣弄着笑道。   这桂花米糕可不同于发糕、绿豆糕,不似发糕的蓬松软糯,也不似绿豆糕细润粉绵。而是两者之间的,紧密却富有弹性。出笼之时玉米面的金黄色泽,里头夹着去核红枣,再用桂花糖浆浇至面上。做起来倒也简单,调制好面糊糊后倒在碗里蒸上就可,故而陈大娘不急。   走近的恬心闻到香味,心里想起出门前许可婧特意说的话:“恬心!你可别吃撑了回不来了啊…我可不会要怡宁去扶你。”瘪瘪嘴,小姐怎的就会笑我,我才不会呢!   “大娘,备好了嘛?”   “哟!恬心儿啊!来来来,大娘这有刚炸好不久的丸子,还热着呢。”张大娘招招手,恬心就朝丸子哪儿跑了去。   “好吃!好吃!大娘,我想吃那个碗里的!”   “行。”   “还有那个盘子里的!”包满了一嘴的恬心估计一时想不起刚刚说的话了。   ***   “对了,娘亲。大夫说暂且无大碍,待过几年来了月信时再寻他来便是了。”   “妹妹怎么了?”正用盖子划着水面上的茶叶的许玮月一听许可婧的话,一惊顿住急忙问道。   许可婧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怕病的伤了底子,寻了带下医来瞧瞧。”   “带下医?!”许玮月这个年纪了,是知晓带下医是作甚的,更惊讶了。   祝氏皱着眉并未放下心,又问:“大夫可有说何需小心的地儿?”   许可婧将老大夫的原话复述一遍,祝氏终于轻叹一声:“那便先如此吧。”   “妹妹,今后可不能同从前般胡闹了。女子本就要注意着些,就着年纪小也不能糟蹋身子底。这几年姐姐听闻你贪凉,又喜饮凉吃寒的。实在放心不下,怕你不听就同那田妈二人道过数次了,让她们小心着些。回来却只说你性子大的很管不得。也是姐姐的不是,原还想着你还小待大了再养养也无妨。怎想你这一病...唉,现下可不能不听了,可知?怡宁,今后二小姐要是不听闹起来,你就到太太或是我这儿来,看看母亲同我管不管的住你!”   在许玮月心里,是觉得自己亏欠于妹妹的。若是自己这个姐姐当初好好地尽了一个姐姐的责任,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听信谗言,觉着妹妹不再是自己的妹妹了。现在想来真是愚钝至极,妹妹还是那个妹妹,还是自己最亲的妹妹。   许玮月语重心长严肃道出的话语,起初许可婧听着还莞尔一笑觉得暖心不已,原来有一个姐姐竟是这般的好。可听了一半却正色起来,管不得?   哪儿是管不得?根本就是不管!这个自己是记得的,虽然自上次偷听到那两人在窗外轻声的话,再也没有让那两人在自己身旁伺候。可是上一世那么多年,到出嫁前都是那两人伴在她身旁的。从小她们就从未管过自己,别说是劝了直接都是告诉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任何事。自然吃食更是她要什么给什么,冰的凉的寒的上火的伤身的她什么都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小孩子本就不爱同大人们一般的喝热茶吃养身的东西,她便也养成了那样的食性,到现在自己都未曾改掉。若不是因病大夫的嘱咐,重生一世自己才听话起来。不然到现在还是那般,就同老大夫说的话怎么反的怎么来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许可婧喃喃道。   祝氏道:“婧姐儿,自个儿嘀咕什么呢?你看看你,把你姐姐急的。月姐儿说的对,多不容易懂事了些,得好好的拘拘你的性子。怡宁,你同恬心莫怕,有我和老爷、大小姐给你俩撑着。”   “是,太太、大小姐。”      ☆、第11章 新年   “说到田妈…婧姐儿,她们可是有哪儿不如意了?”祝氏疑惑道。   田氏姑侄去守了偏门,她是知晓的。之所以有此一问,不过是因为这几年平日里都是这二人带着婧姐儿,而婧姐儿也从离不开这二人。即使知晓两人的事未说什么,也就只是当下人哪儿做的不如意赶了下去。   许可婧略一思索道:“那倒不是,就是觉着放在边儿上难受的紧。”嘟着嘴扯着祝氏“娘亲,娘亲。当年为何是田妈她们带我呀?难道娘亲不想带着我嘛…”   许玮月浅浅一笑:“妹妹这可就说岔了,不是母亲不想带着,而是不能带着。”   许可婧头一偏问:“这是为何?”她怎么从未听过?   “你瞧瞧,京里哪个官家小姐公子能自己走路后还是跟在爹娘身边的。咱们家因为两个都是姑娘,已经很晚了。”   许可婧难解,她不懂为何会走路就不能跟在爹娘身旁。   见许可婧依旧疑惑的眼神,许玮月又道:“既是官家,随的便是宫里。宫里的皇子公主能独自走路后就是离了生母身边的,读书理事都是有人教导的,除了偶尔的与皇上生母相见,剩下的就是自生自行了,即使是皇后娘娘所生亦是如此。”   轻抿一口茶再道:“故而,家中若是有人入朝为官,那家中教法自然都是同宫里一般的。咱们两可都是比起别人家的孩子晚了好几年的,若是再晚可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原来如此。许可婧点点头暗道。   眼珠一转:“那为何是田妈带我呀?”   祝氏轻拍拍许可婧的头顶:“当年家中合适着的正巧就田妈了,若是再寻人还需瞧看一番,不如家中熟悉的来的方便,田妈也是家中的老人了,知根知底。”   许可婧抿抿嘴:“娘亲,方才田妈来了。”   “嗯?怎了?”竟从偏门跑了过来,田妈近年来那越发笨重的身子,向来可都是能不动就不动的。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想打听今个儿我这来的是个何人有何事。”   祝氏眉头一皱,心中觉得怪异的很。这么想来,从前便是如此,田氏姑侄二人对婧姐儿了若指掌,事无大小皆知明细了。   她原觉着想必是因照顾着婧姐儿的缘故,情有可原。可现在细想来,纵是真用心照料着怎会久病不愈,纵是孩童性子大两个大人怎会管不住一个小娃娃。上回她不过就是要喂个药罢了,却三番四次推脱阻拦。   许玮月亦是蹙眉:“不过就是个下人,打听这个作甚?”   在许玮月看来,既是下人就该有下人的规矩,规矩不可乱。主子说什么做什么,听着应着做着就是了。就算是自己身边的小徐嬷嬷,当年也不过就是在一旁提醒着或是看着自个儿,若是做的对了不多说,若是做的错了便直言不讳,从不逾越本分。更何况田妈如今不在妹妹身边伺候了,再如此行事,可就是别有用心了。   许可婧摇摇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心下暗道。   还能做甚,不就是想要晓得自己是不是又病了。现在还不是时候告诉娘亲姐姐田氏姑侄不对劲一事,自己毫无证据不说,若是被倒打一耙,两人再大闹一把的话…传了出去实在有损爹爹声誉,只能静观其变看看这二人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这些日子许可婧都在仔细琢磨,今日再一听祝氏同许玮月所言。许可婧虽能想到哪二人于她并非真心相待,且还故意要养坏自己。   可令她想不通的是,那两人在自己这儿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似嫡实庶的二小姐罢了,并无可图之处啊…故而与其说出这一事平白的让娘和姐姐担心,还不如待下回二人有所动作之时,若那二人真是别有所图,定不得安分。   “娘亲、姐姐,莫忧心。婧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们瞧,怡宁都道我最近的衣裳紧了不少,还短了些!”   许可婧扯扯往上跑的衣袖,抬眼看向许玮月:“娘亲,你看姐姐,就是太瘦了些。衬的我圆圆的…”   “可莫怪到月姐儿头上,你的确是圆润不少。娘可是听说了,你呀近些日子一日要用好几次吃食,就连那些个小零嘴福顺都不知跑了多少趟店子。”祝氏伸出一指就要点许可婧额头。   许可婧小手一挡,盖住额头:“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啊,姐姐今后也要多用些。”   许玮月笑道:“好,今后你用多少,姐姐就用多少。”   祝氏无奈道:“你呀!同老爷只晓得惯着她。”   “嘻嘻,姐姐你瞧,娘亲吃醋了!”   “多嘴。”   ***   正月终至,城内一片繁华景象。   红灯笼、红帖联、红绸子,人行至街道中间都能被感染,喜笑颜开声声道贺吉祥话。千家万户皆如此,许府也不例外远远望去火红喜庆。   “又是一年过去了…”许可婧站在窗前喃喃道。   这是许可婧重生后过的第三个新年,待这一年一过许可婧也就十一岁了。   “是啊…妹妹都要成小姑娘了。”许玮月上前轻声道。   “是啊…姐姐都要嫁人了。”许可婧笑道。   “你呀!”许玮月娇嗔道,脸颊微红媚眼如丝。   “也不知道,谁家男儿如此好福气,能娶得我姐姐。”许可婧笑意更显。   “不害臊!”许玮月轻斥一声转身离去。   许可婧是知道的,若是今世之事同从前无二,这一年的年底郑铭就该出现了。许玮月今年已然十五了,放在其他官家女子早已婚配。许玮月不是因为其他,仅仅只是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三年的工夫,许玮月的样貌越发的出众,言语姿态亦同上一世一般。在现在的许可婧看来,她的姐姐就是好,好到没人配得上自己的姐姐。   若不是郑铭真心一片丹心付之于许玮月身上,而现在也未出现比郑铭更好的选择,许可婧甚至要觉着郑铭都不够。   不过三年的时间,许可婧的日子对她而言可谓是天翻地覆一般,同上一世太过不同。每日与祝氏、许玮月同食不说,与许玮月更是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一块儿。若是轮至许瀚修休沐之时,更是一家四齐聚一堂。   许可婧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何谓家人。   她从前只觉得娘亲懦弱无能,现在知道了娘亲端庄大方更是母为子强。   她从前只觉得姐姐故作清高,现在知道了姐姐温柔含蓄更是视亲如命。   爹爹…倒是同从前一般无二。   至于老太太,听闻老太太出游,至今未归她到现在都未见过老太太。   每每想来,许可婧都嘲笑自己,错的离谱。这三年从娘亲哪儿懂了持家理事,从姐姐哪儿懂了识字读书,从爹爹哪儿懂了为人处世。人,果真只有失去后,才会后悔莫及吗?   重活一世,予她新生。无数次想来,都暗叹无比庆幸。上一世眼界狭隘的她,也不知何天下大小之事,终日碌碌无为对家中之事都漠不关心。无心到,出嫁之后从未想过家中如何,爹娘是否安康,姐姐是否幸福。她从未想过,以先知为利做出一番大事。她只想,挽回过错重新开始。   人活一世,知足常乐,已是万幸。   “二小姐,二小姐。”怡宁小步到许可婧身后,轻声唤道。   “嗯?”回过神来。   “二小姐,田妈和慧心姐…”怡宁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又来了?”   “是。二小姐,那?”   “让她们在树下等我,莫扰了姐姐小憩。”厌恶之色尽显,毫不遮掩。   “是。奴婢晓得。”怡宁低声回道。   怡宁暗自在心中摇头无奈。田妈和慧心姐怎的就不知…唉,几年了二小姐明里暗里都说过多少次了…   田氏姑侄自被赶至偏门后,数次前来寻许可婧。起初还是低声好语:“婧姐儿,要是我和慧心哪儿不好,你和我说,我和慧心改,行不行?”可许可婧的回应:“不用,你们两挺好的。我错了?”   不过几次来来回回,田氏姑侄二人发现无论如何苦言相劝,许可婧都不理不睬。两人见如此无法后,便换了种方法,时不时前来嘘寒问暖一番。   不过,明面上嘘寒问暖,实是暗言:让许可婧勿听他人的胡话,离那非亲的姐姐远点,不要同太太一样的性子,莫被拘了性子…好似整个府里只有她们两实实在在真心为她,摆着一副被误了忠心委曲求全的模样。   轻笑,真以为她还是小孩儿呢。倒也是,若真是从前那个她,说不定还真就信了。   步履轻盈,行至树下,默不言语。   田慧心见三人竟无一人先开口说话,略一思量问道:“二小姐…近日可好?”   许可婧一听,面上笑意全无,实则内心暗笑。她可从未想过向来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田慧心,竟有一天被自己逼至这般地步。   “嗯。可有何事?”   田妈搓搓手:“婧姐儿,外头冷的很,咋不能进去?”   不冷不淡应道:“冷吗?我怎么不觉着…”   田慧心还欲道:“二小姐,你看…”   “二小姐!二小姐!老太太回了!老太太回了!”   “什么?!”      ☆、第12章 邵氏   恬心远处挥着手跑来:“二小姐!二小姐!老太太回来了!老太太回来了!”   “什么?!”三人齐问道。   可不同的是,田氏姑侄语气里满满的欣喜,许可婧语气里仅是惊讶疑惑。   恬心喘着气道:“二小姐,老太太刚到门口呢!”   许可婧曼声道:“知道了。去将姐姐唤醒,记住莫惊了姐姐。”转而又对田氏姑侄道:“你们先下去吧。”   田氏姑侄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终于回来了。   ***   许氏不是什么大家族,所以也就不存在旁系直系、几房哪脉这种复杂的关系。但许府虽不是名门望族世家大族,却也是清清白白的门户官老爷的府邸。该有的规矩自是一个不能少,不该有的劣迹自是一个不能有。   而许府上下,上最大的就是邵氏老太太了。   这邵氏老太太可不一般,年轻时便能牢牢抓住丈夫。许老太爷生前只有这一位妻,通房妾侍全无。并不是因为家中清贫的缘故。   许老太爷满腹才华只因并无大志,在考中秀才后便在镇里教书开办私塾,是镇中乡村远近闻名的先生。所以许多人赶着上着给许老太爷做小,可是许老太爷都毅然拒绝一心只为邵氏。余生专心教书育人,与妻子相亲相爱。   然而天不遂人愿,许老太爷在许瀚修考中秀才时便因病去世,而邵氏一辈子也只生了许瀚修一子,即使当年还有人上门愿二娶,邵氏却不二嫁。   在当地人看来,邵氏不仅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更是一个明理聪慧之人。就连以后与许瀚修一同来到京城,但凡是接触过的人,无不赞誉老太太。为人处事,待人接物都值得人啧啧称赞,圆润而不令人反感,规矩严谨而不至于呆硬死板。言谈之间并不粗俗无礼,绝不是一个乡村妇人的模样。   而有如此母亲,以致许瀚修在之后娶妻入仕时,都深受母亲的影响。甚至许瀚修的原配妻子是由其自己相看,上门提亲的。并不是同常人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许瀚修询问母亲时,邵氏只是浅浅一看言道:“你自己的妻子,你自己看。今后同她相处度日的是你,又不是我。”   邵氏这话一出,不管是原配彭氏,还是之后的续弦祝氏都是由许瀚修自行决定。邵氏不过是接受个茶罢了。   在许瀚修参加科举时亦是如此,连过童试乡试的许瀚修在犹豫是否继续会试时,询问母亲时,邵氏边缝补衣服边说:“你若是想上京赴考争取名利,娘定是与你一同。你若是想留乡教书育人,娘亦是与你一同。决定由你自己,无论如何,娘都是你的母亲,这是不会改变的,你也不用多想什么。”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还会多想觉着定是家人望子成龙心切,隐喻的表明其意。可是放到许瀚修身上,就知晓母亲定是真不让自己多想,随他自己心意。   因为当年无论是许老太爷还是与老太太都未强迫许瀚修参加科举,从小对许瀚修除了日常的基础教育,并未像其他人家一样对孩子要着求哪儿。而是放任自流,却不会放掉底线。   所以,在思虑是否参加童试的年幼的许瀚修询问晾着衣裳的两亲时。   许老太爷提着篮子走过来,边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衣物,边看都不看一眼许瀚修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悦己不悦人。唉唉唉,我来我来。小心些你的腰,快放下快放下!”   年纪不小的许瀚修自是明白父亲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自己高兴就好。他也明白后面的话父亲也不是同自己说的,而是娘亲。   转过身回房读书的许瀚修走到门口还能听见院里传来的对话。   “疼不疼,我帮你捶捶腰?”   “不疼。”   “累不累,去休息一下吧!”   “不累,我饿了。”   “行,我去做饭。等着啊!一会儿就好!”   “砰!”关上门,他要好好读书。   “这孩子怎么了?”   “不知道…”   在后来过了童试,已经是秀才的许瀚修对着父亲的棺椁,向对面面容沉静的母亲询问他是否继续参加乡试,还是继承父亲的衣钵当私塾先生早日赡养母亲时。邵老太太闭着肿的已经睁不开的眼,平静道:“悦己不悦人。”   虽不说壮志凌云的许瀚修,在看着母亲缝补着她自己洗的褪了色发白的衣裳时,就决定了。他定要让母亲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才不愧对母亲这么多年来独身抚养自己成人。读书的书纸笔墨,书院学费及日常花销所有加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如此教养下成长的许瀚修,自然非同凡响。   现许可婧细想来只能在心中哀叹,都不知上一世的自己是如何养成了那副模样。   难怪,老太太从来都不待见自己,不是恶言厉色,而是漠然无视。怕是在老太太眼里,自己都同外人一般,不值得一提。   许玮月站在许可婧身旁轻唤道:“妹妹?妹妹?”   “嗯?姐姐,好了?”   许玮月柔声道:“好了,让妹妹久等了。”   许可婧笑着摇摇头:“走吧。”   ***   许府堂屋正位上座,坐着一位老人。   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齐没有一丝的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眼眸清明透亮有神,不似一般老人那样略带浑浊。不露喜怒的脸上丝丝皱纹,红润的面色挺直的腰板无一不透露着,老人精神矍铄。   许瀚修将老人从上到下望过后才道:“娘,回了。”   “嗯,回了。”安稳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   明明许久未见,可母子二人简单的对话却让站在许瀚修旁的祝氏安下心来。暗道,老爷终于可以放心了。   ***   四年前,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老太太同儿子媳妇道:“我要出游。”   “娘想去哪儿?”许瀚修放下手中的碗看向老太太。   “还不知。”   祝氏一口茶差点呛住,许瀚修倒是习以为常一般:“何时?”   “就今日吧。”   “多久?”   “还不知。”   “好。”   说罢二人继续用着早食,一旁的祝氏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按理道她现下是否应去备好盘缠装点行囊,可是眼前两人如同谈论今日天气如何自然的态度,让她有点缓不劲儿。   察觉到妻子异样的许瀚修,夹起一个虾仁烧麦放在妻子面前的盘中。   清浅一笑:“怎么了?没胃口?乖,少说吃点。”   祝氏尴尬笑道:“不,不是。”一顿,又道:“既要出游,除了盘缠和衣物。娘可还需备何物?”   “不用。”   看母亲回答的太过简单,许瀚修道:“不用担心,娘若是要用银子去钱庄报号取便是了。再有事去驿馆报信便可。无妨的。”   “啊…原来如此。”   “来,再吃点这个。近日你清减不少,为夫很是担忧。”   祝氏桌下玉足轻踹,媚眼一瞥却不多言。感受到妻子的动作,许瀚修面上一本正经,心底一笑。这么多年,夫人还是一如少女一般娇羞可爱。   其实当年祝氏进门之时,对于许家母子的相处方式一时半会儿都不知所措。作为新妇的祝氏实在不知,眼前的婆婆态度如何,而一侧的夫君又是如何。她到底是应偏颇婆婆,还是应偏颇夫君。   但万幸的是,夫君是个良人。每每在她疑惑不解之时,夫君都会立马察觉并悄无声息的帮她,待到夜里再细细道与她听。正如平日里还在婆婆面前时,夫君亦会对自己细心关照。   可她原是听那些个家里有人嫁到大户人家或是做小妾的都说,稍稍有些地位的人家都是极重规矩的,莫要说在公婆面前行为举止皆要小心,就连夫妻二人在房内都不是浓情蜜意的。   所以初时,祝氏还略有抗拒甚至觉着夫君是否对自己有何不满,在婆婆面前如此下面子。后来夫君见她神色异常,晓得后还好笑了她一番,笑的她面红耳赤快夺门而出时才停下。   将她搂在怀里道:“在我的印象里,我从小爹娘就是恩恩爱爱,从不在我面前忌讳些什么。更何况娘也说过,纵是规矩又如何?规矩也不是对自家人用的。而夫人不早已是自家人吗?”   日子一久,她也就习惯了。知晓了这婆婆夫君皆不是迂腐之人,不同于她所闻的官家文人模样。反倒有些地方不拘小节,直直让她都目瞪口呆。   送走老太太后,夜里替夫君更衣之时她踌躇一番:“夫君…”   许瀚修低头轻应:“嗯?”   “夫君…不担心吗?”   许瀚修叹口气搂住祝氏的肩,坐在床边。   “很明显吗?”   “不…”   轻笑一声:“可还是被夫人看了出来,我夫人真是聪明。如此看来,今后可不能轻易在夫人面前胡言乱语谎话连篇啊!”   “促狭!”垂眸娇嗔。   “说不担心…自然是假的。可,这样娘才高兴啊…”      ☆、第13章 告状   “老爷,两位小姐来了。”福祉在门外道。   许可婧挽着许玮月的胳膊走了进来:“姐姐,小心槛儿。”   “嗯。你也是。”   两人于厅中站定,微微屈膝:“奶奶,爹,娘。”   许可婧好似不经意间望过去,扫到老太太时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老人,正是上一世她避之不及的存在。幸亏老太太不喜晨昏定省那一套,不然上一世的她,那时还不知会如何的抓耳挠腮,思索着该怎么不与老太太见面。   那时她一见老太太,就双腿发软连话都说不圆溜。在她看来只觉着老太太就同那庙里的佛像一般,死板严厉。而且对她从未有过什么好颜色,以她那时的性子看来自然更是厌恶见着老太太。   然而,现下想来都不过是虚的。若不是那时田氏姑侄二人次次在她见老太太之时,胡言乱语说三道四的,她也不至于明明是从未细处过的奶奶,每每相见相处都万分别扭尴尬。实际上,除了老太太本就性子瞧上去凉薄冷淡了些,她就从未与老太太有过实的交谈。   所以就算重生过,她也完全不知该如何,同这似乎对自己毫无好感的奶奶相处。   许可婧现在只能心中哀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厅中三人颔首微笑,祝氏道:“原还想着,这个时辰你们俩应是睡着的。娘说晚膳时再唤你们便是了,怎想你们两自个儿倒是来了。”   两人走至一旁坐下,许玮月道:“若不是妹妹唤我,我还不知要睡到何时呢?”   许可婧轻笑出声:“可不是。姐姐呀,睡的不知多香呢!就是不知做了何好梦?那嘴角可翘着就没下去过!不妨...姐姐悄声儿说与妹妹听听?”俯身在许玮月耳畔轻声“难不成...是梦见了姐夫?”   许玮月双颊一红,抬起手作势要打许可婧,嗔道:“可不是当姐姐我好脾气久了,惯会取笑我。可不得让你瞧瞧我还是不是那好性子!”   许可婧一下蹦起一蹿躲到祝氏身后:“娘!娘!你快看!你快看!姐姐要打我!姐姐欺负我!”   许玮月起身道:“长姐如母,我就应该多多管教管教你。妹妹莫忘了这可是娘当着咱俩的面说的。”   祝氏忍俊不禁道:“月姐儿说的有理,这话确实是我说过的。”说罢侧身闪开把躲在自己身后的许可婧显了出来。   许可婧暗道,我当然不会忘记。又一躲,躲到了站在老太太身旁的大徐嬷嬷身后: “嬷嬷!嬷嬷!!您瞧瞧!您瞧瞧!小徐嬷嬷不过几日未在姐姐身边,姐姐竟成了这幅模样!嬷嬷您既回了,定要好好说教说教姐姐。纵是我姐姐这般好,可万一把我未来姐夫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许可婧一双手扒在大徐嬷嬷宽大的袖子上,悄悄摸摸的伸出头来,双瞳剪水。   大徐嬷嬷大笑两声:“二小姐说的是,老奴定好生照顾着大小姐。”   “嬷嬷,怎么连您也这样!”许玮月到邵氏另一旁娇声道:“奶奶,您瞧妹妹。原以为妹妹长了几岁便会乖巧许多,怎的越发皮了。”   邵氏淡道:“我也原以为月姐儿就要嫁人了,便会更文静着些。却没想到越发的活泼了起来。”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是按着许玮月的模子反了过来。   见邵氏不帮着自己,竟也同妹妹一般调侃,许玮月娇嗔道:“奶奶!”   许瀚修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真是女儿大了,不亲爹爹了。夫人,看样子要相看相看哪家公子少爷能将我这大女儿娶了回去了。”   许可婧乌黑的眼珠同那掌柜的算盘似的,滴溜溜的一转,挑眉道:“娘可得仔细着挑拣一番,再给姐姐瞧瞧,得让姐姐满意了不是?娘,行不行?”   祝氏失笑道:“行,当然行。”   许瀚修笑道:“不如也给你瞧瞧?”   “爹!娘!”   “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满室欢愉。   可奈何,总有人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田慧心咬唇暗道,总有一天里头会有她的位置。   “姑姑,咱们进去!”   “啊,现在?”田妈面露难色,她觉得现在这时不合适。   田慧心一拽田妈胳膊:“不是现在,姑姑还打算什么时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老爷,老太太都在一块儿,咱们还能见着的日子可不是常事儿。”   田妈略一思量:“说的是,咱们这就进!”   说罢,手拍拍田慧心的手背,搭着田慧心走了进去。   “老许他媳妇!你可终于回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许可婧抿抿嘴。心道,真是,不见人儿先闻声。   话音刚落,田妈庞大的身子就从门的一侧显露了出来,昂首阔步的走近了邵氏。而靠着田妈的田慧心走的更是,身姿摇曳柔若柳枝。   田慧心柔声道:“邵婶子,瀚修哥。”   “婶子。”邵氏点头道。   许瀚修行楫拜礼:“田妈,慧心姑娘。”   对许瀚修而言,田氏是他的长辈更是乳娘,如此这般并无不妥。故而,纵是现下早已是一般人见着他都需行礼之际,他也从未自命清高依旧礼待田氏。   “修哥儿,田妈可好些日子未瞧见你了。这一看,咱们修哥儿可真是好出息了,越发像个大人,官老爷了!”田妈谄笑道。   这话一出,祝氏垂眸不语,许瀚修邵氏母子俩、大徐嬷嬷皆是面不改色。然而两个年轻孩子却是眉头一皱,眼眸幽微。幸而都还知晓低头掩面,不让眼前二人瞧出不对来。   此时姐妹二人心中都做同想:田妈话中带刺,这般不善。这话可不是说爹爹当了官,就目中无人瞧不起人了。   许瀚修严声厉色道:“田妈说笑了。”   田妈笑容一僵,顿时只觉堵的不行。他这一本正经的说她说笑了,让她怎么回?说她认真的,没说笑?   许可婧脸颊一鼓憋着笑。爹爹可真是不绕弯子,不过也是,对着田妈绕弯子还不如直着来。   田慧心见姑姑光笑却说不出话来,便知姑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上前道:“姑姑近来染了风寒身下不爽,尽说些个胡话。还望婶子、瀚修哥哥海涵。”   邵氏道:“田姐可有寻医问诊?”   田妈挥挥手:“哎哟,哪儿用啊,不过就一些个小毛病,花那个钱做甚!”   许瀚修道:“婶子若是要抓药去便是了,要多少银钱寻夫人取。”   祝氏应道:“老爷说的是,莫误了病。”   田慧心垂眸轻声道:“本也不是个什么大病,姑姑身子向来也好。只是...”   “有话直说就好,我们家同婶子这么些年的情分无需如此。”   邵氏那毫无情感的目光直射向田慧心,明明出口的关怀之话,本应使人感到亲切。可被那眸子瞧着的田慧心竟觉着慌的很,张了张嘴,原先备好的说辞一时之间难以脱口而出。   吸一口气,暗暗下定心继而道:“只是,姑姑年纪毕竟不比年轻人。每日在哪儿风吹雨打的,不易好不说,就怕身子底都差了。我倒是不怕的,就是担心姑姑...”田慧心低着头避开目光,娇柔的声音带着说出的话,让人听着都觉着心疼。   邵氏疑惑道:“风吹雨打?你们二人不是跟着婧姐儿?”   许可婧早在田慧心说田氏病时,早已察觉异样。心中了然,果然没猜错,这两人就等着老太太回来告状了。   不过许可婧只静观其变,不出言打断。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田妈面色红润精神抖擞,难不成没听见方才进门之时那一嗓子,不见丝毫沙哑不说,还声音响亮底气十足的。更何况这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再不济还有爹娘姐姐帮衬着自己,她也是不怕的。她倒是要看看,这二人到底想做甚。   田妈苦笑道:“早几年就没跟着婧姐儿了。”   邵氏问:“那现在?”   田慧心故作惊讶道:“婶子您难道不知?现在我同姑姑在偏门哪儿守着,我们两原估摸着是婶子您的意思,一直在哪儿呢!婶子您竟然...不知?”最后一句说的小心翼翼。   田妈强笑着道:“想必定是我哪儿做的不好,惹的婧姐儿不高兴了。”   邵氏眉微皱,转过头对着许可婧道:“婧姐儿?”   见邵氏语气略显严肃的问许可婧,知情的邵氏许玮月两人眼里一震。   早在田妈苦笑说话时,邵氏就想出头解释,可身子还未动,许瀚修已抬手用大掌盖住了她的手。邵氏瞥见许瀚修神色自若毫无动作,这不像是爱女如命的丈夫所为。但许瀚修行事向来有理,虽不放心邵氏却也按下心来。   许玮月更是不例外,听闻不对第一反应便是转头看向妹妹。正巧与妹妹对上眼,却见妹妹对自己不动声色的用眼神示意。   没事。   为何?皱眉。   放心。付之一笑。   许玮月轻叹一口气,那好吧。妹妹想如何便如何,实在不行她再来。   然而邵氏的态度,让她们再次紧张了起来。   万一,许可婧出言不逊顶撞了老太太可如何是好?   纵是这几年许可婧乖巧懂事不少也甚是招人喜爱,可在她们眼里却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孩童。   一旦惹得了老太太的厌恶,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14章 野心   许可婧不是不知母亲姐姐所作何想,虽哭笑不得却也倍感温暖。   微微一笑,曼声道:“奶奶,从前是孙女我不懂事。惹天惹地一天不得消停,也亏得田妈同慧心姐待婧儿不薄,婧儿才好好的长大。后来呢...婧儿也不知哪儿天就开窍了!心想着,孙女我这么调皮不懂事的,田妈同慧心姐每日劳累疲乏的。可不是委屈了她们俩?”   许可婧手背在腰后,小步向前走近田氏姑侄,步伐缓慢的从二人身边绕了过去。   “田妈待咱们许家可是有大恩的,可不能如此怠慢!对吧?爹爹?”   许瀚修低眉浅笑,轻点头。   许可婧俏皮道:“所以呀!定不能让田妈同慧心姐跟在我身边受了累。可是,府中人人皆各司其职,咱们也不是什么一大家子人多的不行的,就连大徐嬷嬷这般大的年纪了,不是都还照顾着奶奶嘛?更何况都这么些年头了...”该还的也还的差不多了。   最后的话虽没有说尽,未尽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其他人皆心知肚明,田氏姑侄自然不例外。田慧心眼底一暗,看来不过几年,这小蹄子倒是聪慧不少,想来从前的工夫都白费了。   许可婧抿抿嘴,垂下眼帘用满怀歉意的语气道:“婧儿原想着,偏门那儿处再合适不过了。既遮风避雨的又不是繁重的活儿,就门口那儿还有间屋子,屋子大小也合适,离我那儿也近的很,缺了的也已着人补上了。”   许可婧紧紧的攥住袖口:“而且...本想着偏门也不是甚重要的地儿,若是累了乏了或者刮风下雨的还能就近的回屋子!说得不好听,就坐屋子里也算守着活儿不是?却不想田妈同慧心姐…这般尽心尽力。都怪婧儿自作主张,处事不周...奶奶莫气好不好...”说道最后,声音微弱的若不是厅中无声,怕是听不见的。   小小的人儿低头站在厅中央,那委屈的小模样让宠爱她的人止不住的心疼。祝氏和许玮月虽惊讶于许可婧的言行举止不同从前鲁莽,如此看来倒是着实这几年随着她们二人学了不少安心了些。但孩子长大虽是好事,却也难免心下突得空落落的。   田妈同田慧心心下一抖,这是被倒打一耙了?这话可不是说她们二人自讨苦吃,有着好活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田妈向田慧心使了个眼色,这可不行,她们二人难不成还解决不过一个小孩儿?   田慧心不动声色的回了个让姑姑安心的眼神:“没想到二小姐竟是这般的替姑姑着想...”说着田慧心竟还含着泪哽咽了起来。   田妈别过脸道:“都是我的不是,婧姐儿这样好,都是我不知好歹...真是瞎了眼黑了心!真的个老不死的!我这哪儿还有脸留在这儿!我这...”   起初还好,可田氏这话说道后头越说越过分,声音大的引得外头的人张望。   许家都不是愚钝的人,一直默不言语的邵氏开口沉声道:“婶子。”   “诶!”   邵氏缓缓道:“婧姐儿年岁还小,既是一片好心的缘故,处事不周倒也不怪她。”   田氏刚要回话却一哽,这让她怎么回,年纪也不小了?就是比她这个婆子小?   “不过,也没得几年便是要寻人家的年纪了,这般思虑不周进门怕是易得被欺了去。你们夫妻俩得上着点心了。”邵氏忧心道。   许瀚修夫妻俩连忙应声,许可婧抬起头用红着的眼眶笑道:“奶奶这是不怪婧儿了吗?”   邵氏道:“别高兴的太早,待过些日子我就让老徐去你那儿。”   邵氏嘴里的老徐便是在她身后一直安静站着的大徐嬷嬷,许玮月那儿的则是大徐的妹妹小徐嬷嬷。   许可婧挂起不久的嘴角立马垂了下来:“这不好吧...”   大徐嬷嬷道:“二小姐可是嫌老奴...”   话未说完,许可婧急的都快蹦起来,忙摆着手:“不不不,可没有!大徐嬷嬷能来照顾婧儿,都不知是婧儿几世修来的福分,婧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的会嫌这儿嫌哪儿的!嬷嬷可千万别多想!”   一连串不带喘气的话说下来,许可婧脸都憋红了,听得几人都忍俊不禁。   邵氏瞥了眼许可婧道:“首先就得让老徐管管你这性子,光嘴甜说得快可没得用,还得脑子转得快不是?”   大徐嬷嬷笑应:“是呢,不过几年的工夫二小姐可是越发会说话了。老奴要是不尽心照顾二小姐,怕是良心不安了。”   祝氏更是用帕子掩着嘴却遮不住笑意的道:“嬷嬷倒时可莫被她这张嘴哄的软了心,瞧瞧她这跟泼猴儿似的模样,若是今后出门了可不得吓着人家!”   许玮月亦曼声道:“嬷嬷可莫惯着妹妹,妹妹”   “爹爹!”许可婧娇声道。   许瀚修却点点头若有其事道:“夫人说的是,此事就辛苦嬷嬷了,劳嬷嬷多多费心了。”   “老爷这可是折煞老奴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许可婧弄得面红耳赤,只能低头绞着帕子。   一家子人的氛围让人给的旁人一种难以进入的感觉,一旁的田氏姑侄二人面露尴尬。   若是此时有人注意田氏二人,定会发现二人眼底闪过的恶毒。   二人相视一眼,所想相同:果然是邵氏,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人带入了她所说的话里,若不是她们有心,一个不注意的就会跑了去。   可方才依邵氏所言,若是再揪着许可婧不放,她们俩可是捞不着好的。   思及二人原意,田氏小吸一口气,在田慧心确定的眼神下喊出声:“老许他媳妇…”   “嗯?”邵氏直视田氏。   对上邵氏毫无波澜的眼眸,田氏一顿差点就说不出话:“我这…”   邵氏淡淡道:“婶子有话直言便是。”   田氏瞟了一眼田慧心,想着今后的好日子,心下一紧。暗道,算了,老娘这把老脸豁出去了。   “虽然吧,知道婧姐儿是好心。可是…我这把年纪了到没得什么,我家慧姐儿这两年必须得嫁人了不是?”   “慧姐儿年纪不小了吧…”邵氏恍然发现。   田氏搓搓手,嘿嘿一笑:“是了。所以…要是太太不嫌弃的,我想要慧姐儿跟着太太身旁了。不说多久,赶着嫁人前要是能在太太哪儿学着点,我也放心些不是?你说呢?”   田氏这话一出,许可婧一个警敏。竟然要去娘亲哪儿?她可不信什么学着点,定是不安好心的!   要是真要学怎的这么多年了不去,赶着这时候非到了这时候了才想起?   更何况,爹娘感情甚好,爹爹并无妾侍通房,就连二人身边照顾的下人,不是小厮就是陪嫁丫鬟。不出意外,平日里二人定是时时处在一块儿的。这样突兀的…难不成?!   许可婧一想,急眼的向许瀚修祝氏哪儿看去。   却只见夫妻二人侧耳低语,男子低眉浅笑,女子面露娇羞。女子时不时还轻捶男子手臂,男子也不恼怒,只用大掌包住女子的拳头放在胸口。   一挑眉,看来是她多虑了。   许可婧拢拢袖子收回眼神不语,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邵氏若有其事的点点头:“如此说来,慧姐儿怎得还未寻得人家?可是未有中意的?”   田氏拍了拍田慧心的手背:“哪儿啊,不过是我不想让她嫁人。田家就我们俩了不是,舍不得。”   “姑姑…”   田慧心将头靠在田氏肩上,哽咽道。   许玮月朝着许可婧招手:“来,到姐姐这儿来。”   许可婧小碎步的就奔了去,她可不想待在这二人身旁,可恶心她了。   许玮月抬手将许可婧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俯身在许可婧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轻道:“你哪眼珠转两下,就知你在作何想。”   许可婧笑道:“不愧是我姐姐。”   无心在意许家姐妹二人悄声说些个甚,田氏姑侄现下一心都在眼前的邵氏身上。   两人看似相互依偎着,头倚着头。一副姑侄情深的模样,实际暗暗相视齐凝邵氏的反应。   邵氏对着祝氏问道:“你看如何?”   推开耳畔细语的许瀚修,祝氏微红耳尖应道:“自然是行的。”   被推开的许瀚修握拳在嘴边一咳,他这夫人也不知是否清楚娘问的是何事,就这般忙着应下。   轻叹一声,到时候明白了,心里难受的还不是她。   许瀚修道:“夫人这儿身边都是些用的惯了的人,这冒然进来怕是二人都不适应。”   转而盯着田氏又道:“若是婶子觉得行,不如白日里夫人打理府中事务之时,再唤姑娘如何?这般也定能好好学着些,想必夫人同姑娘都能适宜。”   许瀚修这话虽然说的看似直白,实际委婉的不能再委婉了。   言下之意便是:我们两夫妻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在一旁伺候,让你来的的时候你再来。   田氏一听还想开口,衣裳就被人扯了扯。刚还皱着的眉,瞬间舒展开笑道:“行!当然行!好好跟着太太学!知道不?”   田慧心垂眸柔声道:“知道。”   话音刚落,邵氏道:“那婶子就跟在我边上如何,正巧老徐不久后要去婧姐儿哪儿,我这缺人。”   田氏就要回绝,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跟这邵氏一块儿待着,那还有什么油水捞。   田慧心一瞧抢过话:“姑姑可不得高兴坏了。”   瞪眼,姑姑可莫忘了正事儿。   田氏强颜欢笑:“行。”   琢磨田氏姑侄作怪的许可婧听到自个儿的名字一个激灵:“奶奶!真的呀?”   邵氏一瞥:“自然是真的,奶奶还唬你不成?等你出嫁了,老徐也跟着你。”   这下许可婧是忧喜交加了。      ☆、第15章 嬷嬷   “老太太,您说这田氏两人…”   大徐嬷嬷收拾着包袱里的衣裳杂物,将东西都放到原来的位置。   “人啊…日子一过久了,就容易忘了原来的样子。”   邵氏用架子上的布擦拭完手,走到铜镜前坐下。   “是了,人最是不能忘本的。”   大徐嬷嬷上前轻拆邵氏发髻上的饰物,一个一个取下后收好放进匣子里。   “人心,可容易大了…”   “没想得,田姑娘如今也长得这般佳人样儿。想当年,走之前还是个孩子的。”   邵氏轻叹:“可惜了…”   大徐嬷嬷扶着邵氏上了软榻,取来薄被为邵氏盖上。   “倒也是我们许家的不是了,好好的一孩子成的如今这幅德行。”   大徐嬷嬷端过茶待邵氏抿一口:“您可别乱说,终究是田家的孩子。您瞧瞧大小姐、二小姐,哪儿个不是个好的,拿出来个顶个招人喜得不得了。”   见邵氏欣慰之色上已然疲乏不堪,捻了捻被角:“您先歇着罢。”   “嗯。”   ***   田慧心好声好气的劝着气冲冲地田氏:“我的好姑姑,莫气呀…不就是不好相处罢了,忍忍就过去了,咱们俩现下可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儿啊!”   田氏瞪着眼,明明寒天里都能见着火一般:“你以为就是这么容易的不好相处就完了!小祖宗,你知不知道咱们俩现在这些个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从前从小蹄子那儿弄来的!不然你以为就凭咱俩这一点子月例,能用的这样的好东西。”   “我知道呀,哎哟,这不是还会赏嘛!那老不死哪儿难不成还不会有点好处拿了?”田慧心不以为意道。   田氏这下真没好气了:“你见过这许府的人哪个随便赏过人了?”   田慧心疑惑问:“从前那小蹄子不是赏过不少?我记着就连老爷都赏过几次不是?”   田氏白眼一翻:“我的姑奶奶,她们赏的那些个小物件哪儿顶用啊,现下在外头哪儿不用花钱?就你那身红衣裳,我可都是用了小蹄子一支镶珠银钗买来的!”   也不怪田慧心对钱财没什么概念的,从来银钱月例都在田氏那儿放着。   而田慧心身上的衣物首饰也都是田氏置办的,她只需要想着要什么就行了,她自己也不想操这些闲心。   在田慧心看来,她只用每日好好打扮自己,等着某一日同她心里的瀚修哥哥…   田慧心出门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从前在许可婧身旁时,还能偶尔同许可婧一道出门,可自从去了偏门她可就再没出去过。   其实不说一般的未婚姑娘,不可随意出门。就连田氏自个儿,都不让田慧心出门的。田氏只想着,万一哪天侄女就能碰见老爷,然后…   故而,这么细算来。说到底,其实就是自作自受罢了,谁也怪不得谁。   “唉…这下只得快些想办法了。”   田慧心撇着秀气的眉:“什么办法?”   “当然是让你快点爬上老爷的床的办法!”   “姑姑!”   田慧心一惊,上前一把捂住田氏的嘴,小心的环顾四周。   田氏打掉田慧心的手,不耐烦的道:“这可是偏门,偏得很。别说人了,就连老鼠都没见着。”   “那姑姑也不能这样直白啊…”   田慧心一想方才田氏说的话,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   田氏不屑道:“行了吧,看看你那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灌了药了,咱们俩心知肚明的事,有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了,你瞧瞧你的岁数,要是还不快些想办法,咱们俩可就讨不到半分好了…”   话虽难听,但是被田氏直点明处,田慧心一下冷静了下来。   看来,是要快点想办法了。   田氏眼珠一转:“你先快点去太太哪儿瞧瞧,过些日子咱们再看看。”   “行,我明日就去。”   ***   “你可莫要再愁眉苦脸了,小心着留了印子。”   一路回屋,许可婧都皱着眉头,神色哀愁。   许玮月伸手抚平许可婧皱成川字的眉头,捏了捏许可婧的脸蛋。   “好啦,乖。笑一笑。”   “疼!”   许可婧嘟着嘴加快脚步进了屋。   跨过门槛,许玮月身后的白露上前解下披风。   拿着披风放到外头掸掸,问道:“小姐可要用些什的?”   许玮月略一思忖道:“去取点儿绿茶酥同白糖糕来。”   “是。”应声转身要走。   许玮月又道:“莫要取的多了,让厨子准备的小块些。”   “是。小姐可还有吩咐?”   “没了,去吧。手脚快点。”   秋芒接过白露手里的披风,跟着许玮月进屋。待许玮月坐下,才走去将门合上。   看着许可婧懒着身子趴在桌上的模样,许玮月微微一笑。   佯怒轻拍许可婧的手背:“好好坐着!坐没坐像的,若是倒是让大徐嬷嬷瞧见了,可不得训你!”   一听到自己现下最不想听到的人,许可婧越发的瘫软无力,哀戚道:“天哪!姐姐…你可别再说了…”   白日里知了过不久就是大徐嬷嬷来她身边,许可婧心里真真的,又是高兴又是烦闷。   姐妹俩都知道,老太太那话可不是随口一说唬人的。更何况还把田氏留在了她身边,那就更是真事了。   许玮月其实有些难以理解,许可婧为何这般死活不赖的样子。在她看来,能让一入府便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着的大徐嬷嬷跟在身旁,可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好的不得了。   “大徐嬷嬷一身的本事,不说处事。便是为人,若是能从大徐嬷嬷哪儿晓得一点儿半点儿奶奶是如何的,那都是万分好的事儿。况且,由大徐嬷嬷来照顾你,我同娘也安心些。”   “我知道啊…可…唔…”   许玮月语重心长地话,许可婧听着即使再不耐,却也知姐姐是为了她好。嘟嘟囔囔的应着。   “既然知其利,你这又是为何?”   “就是…想着今后有人管着,心烦的不行嘛…”   刚想把下巴搁在桌上,突的底下就多出了一只白嫩柔软的手。   许可婧嘻嘻一笑,直接搁在上头。   “你说说,我念叨了几回了?不可把搁在上头,看你到时下巴平了怪谁。”   “不是有姐姐嘛。”许可婧眯着眼撒娇道。   “那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你身旁,总会比你先走一步不是?行行行,不说这了,不说这了。”   一说到自己会比妹妹先去了,许玮月就见许可婧猛的严肃认真生起气来,赶紧止住话。   心道,也不知怎的,只要她同爹娘每回一谈到这话,就算只是玩笑话,妹妹都会生气道:“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起初还未当真,久而久之发觉妹妹是真不喜,这才作罢。但她同爹娘却也觉着暖心,即使是今后定会有的事儿,可到底是不愿的。   许可婧之所以这般抗拒,自然是因为重生的缘故。如今,没有比亲人更令她在意的了。   另一只手摸摸许可婧的头顶,柔声道:“所以啊,为了让爹娘同姐姐我今后都不担忧你,你定要乖乖的好好的。可好?”   抿嘴点点头,不情不愿的模样让许玮月瞧的无奈。   心道,也不知今后哪家公子会娶得自家妹子。望妹妹寻得一良人,好好待她。   许可婧吃力的抬抬眼,一眼便瞧见了许玮月眼中的忧意。暗道,自己真不知好歹,怎的能让姐姐这般烦心。   瘪瘪嘴道:“姐姐,我只是怕大徐嬷嬷不喜我罢了。”   “这是为何?”   “反正,就是怕的紧...”许可婧声音越说道后头越微弱。   许玮月无奈笑道:“瞎想这些作甚,你跟大徐嬷嬷难不成还能有过节不成?”   不作答,闷闷的眨眨眼当作回应。   其实许可婧这说的,可是大实话。不过,没说出为何而已,她也不能说出口。   许可婧之所以这般,着实不是没原由的。   上一世,许可婧不仅同老太太疏离关系淡漠。连带着从她记事起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大徐嬷嬷也是一般,姐姐那边的小徐嬷嬷也不例外。   倒不是她多蛮横跋扈,其实每回见老太太时她是没什么出头的事的,对着大徐嬷嬷不过也就是装作看不见罢了。   然而,同她不一样的是,每回大徐嬷嬷若是见着她,就算是她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大徐嬷嬷都会恭恭敬敬的站立原地,侧身靠边低头笑着道:“二小姐。”   她若是有事询问或是吩咐,大徐嬷嬷更是:“好的,二小姐。”在她的记忆里,大徐嬷嬷永远是笑着的,就跟那弥勒佛一般,和蔼慈祥的面容面带微笑。   许可婧精神一震,对了!就是这样,因为笑着。永远都是笑着,无论何时。   她终于知晓自己为何这般的害怕大徐嬷嬷了,明明没有任何具体的交集或是何事,可她就是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   纵是她分明是主子,大不了拿出那对着旁人的一幅嚣张任性的模样,指使大徐嬷嬷也无妨,可她就是不敢...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因为无时无刻的笑着,好似从不会生气有不满一般。一眼扫去,你不知她心中作何想法,亦不知她是何情绪,亦不知...她对你作何想.   这么一理清,许可婧倒是好奇了起来,坐直了身子问道:“姐姐,为何大徐嬷嬷好似从来都是一个表情?”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许可婧悄声道:“难不成...是有何难言之隐?”      ☆、第16章 眼疾   “噗嗤”   许可婧刚一说完,还不等对面的许玮月回话。只听身后发出一声笑声,鼓起脸颊回头。   “恬心!你真是长胆了是不是?连主子都敢嘲笑!这些年看你怕是脑子不长,光长衣裳尺寸了。”   恬心猛地跪下:“小姐!奴婢知错了。”   许可婧定睛一瞧,发现恬心那眼眶里都泛了红。心想,刚刚那一跪声儿也不小。   轻叹一声:“行了,起吧。怡宁,带她下去瞧瞧,莫让膝上伤了留了病根。”   “是。”   一旁的怡宁扶着恬心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恬心红着眼道:“谢谢小姐。”   许可婧摆摆手:“快去吧。”   许玮月疑惑道:“从前你不是最疼这两个丫头的,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也不少,怎的今日这般气了?好像近来你都管得规矩多了。”   许可婧垂眸低落道:“姐姐说的是,不也是从前了。平日里私底下若是只有我们三人,小打小闹的不让旁人瞧去也就罢了。”说到这,许可婧亮眼着急的摆摆手:“当然,姐姐先听我说完,我不是说姐姐是旁的人。”   许玮月向来不是个急躁冲动的性子,莞尔一笑示意让许可婧放心,莫急慢慢道。   “我年岁也不小了,虽不知还有几年便得嫁人,但怕是也过不了多久。年幼时,她们俩年岁也不大,若是有些规矩不够的地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可这要是我今后嫁人了,去了别人家中。若是跟谁好言好色的稍熟悉一番,恬心也这般不守规矩的,我是怕让人抓了把柄、挑了刺儿。”   的确许可婧是近两年才对恬心的性子拘了拘,怡宁她向来是放心的。   许可婧这般其实也是没了法子,若是她还是同上一世一般夺了姐姐的因缘要嫁郑铭,自然不需如此。郑铭门户简单,不愁宅子里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   可,这世她是定不会那般行事的。她不仅会按照原本该来的走,还要让姐姐过得好。   故而,若是不出意外,她定是嫁予要大皇子的。即使大皇子身有残疾,基本毫无继位希望。可,毕竟是皇宫,毕竟是皇子。   在许可婧看来,她自己现在这样,自己尚且都不能自保,更别说护着恬心怡宁了。怡宁自幼懂事沉稳,而恬心虽聪明伶俐可太跳脱了。平日里几人私底下小打小闹的不碍事,可若是放在规矩严谨的皇家,一旦出了事,怕是如何葬身都不知的。   所以,心忧这些许可婧难免的严厉了些。   许玮月颔首:“你说的有理,妹妹到底是长大了些。你既清楚,我便也能放心不少。原我还同娘思索着,该如何告知你这些让你能听得进,未想你竟自个儿早早地知晓了。”   “那姐姐是不是得夸夸我?”   “你呀,说两句就翘起尾巴。”   “叩叩”敲门声响起,两人同时噤声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的秋芒道:“大小姐,白露回了。”   “让她进来吧。”   只见门外的白露端着的木盘上放着两小碟,待白露走近。   “绿茶酥!白糖糕!”   白露一摆放好,许可婧就迫不及待的伸手。   “可不敢用多了。”许玮月抿了口茶,嘴角微翘。   “我就知姐姐最是疼我了!”   一口绿茶酥下去,许可婧满足的眯起了眼。   “慢点儿,没人同你抢。怎得吃的这般着急,来喝口水。”   许玮月捏着帕子,轻擦去许可婧嘴角的碎屑,递过去一杯茶水。   “方才你问我的事儿,倒也不怪恬心笑出声儿。你就可劲儿胡说了不是,人嬷嬷好好的怎就有了隐疾了。”   口里的食物还未完全咽下,许可婧别扭的含糊不清道:“那是为何嘛...”   “食不言、寝不语。就你还训旁人呢,我先训你了。”捂住许可婧的嘴,许玮月娇声斥道。   许玮月缓缓道:“我也只记得从我记事起时的事儿了。我记着幼时我若是犯了错,大徐嬷嬷也从不曾训斥于我,而是温柔的同我说道不该做的事,为何不该做,若是做错了该怎么做。那时小徐嬷嬷还未在我身旁跟着,不过的确大徐嬷嬷从未厉色严词过,想必也是因此大徐嬷嬷才能跟在奶奶身边罢。”   许可婧好不容易的咽下了糕点,窃笑道:“没想到,姐姐还有过做错事的时候!”   “人无完人,幼时罢了。再说,也不是甚得丢人的事,总比妹妹如今还要被训好不是?”许玮月笑道。   “姐姐学坏了!”许可婧瞪着眼难掩惊讶。她可从未想过姐姐会调笑自己。   许玮月坦然道:“托了妹妹的福罢了。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   纵是许玮月这么说,许可婧也不过就是放下了半颗心而已。   ***   屋内。   一男子站在书案前,用指腹在绢面上摸索着。   只见这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一袭白衣却也不挡其风华,悠然从容、清朗俊秀.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正可谓“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希,裦如充耳。”   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香几上放置的炉里,烟气袅袅不断的上升。东面的壁衣上面挂着一幅墨虎,张牙舞爪的像要飞舞下来。西壁是一幅山水,那种细软柔和的笔触,直欲凸出绢面来。   书案对面罗汉床上,一男子手持书卷。慵身将背倚在床边,一条腿屈膝放在床上,另一条腿晃动不止。   而这男子相貌同样非同一般,一眼瞧去神明爽俊,但若是定睛一看,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着实引人入目。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一拢青衣,腰系玉带,银丝暗纹镶边云袖。   虽是手持书卷,可男子百无聊赖的神态,实在是难以令人觉着书中内容精彩。   红唇一抿,唇角一勾:“已然两个时辰了,大皇子可有从这其中参悟何圣理?”   梁介收回手,将手摸向右侧,从小几上的水盆中取出一块方布,擦拭完手后便放了回去。   头微侧,用温润的声线道:“薛巍,去将前两日的卷宗取来。”   “是。”一低沉浑厚的声音回道。   罗汉床上的男子一听,扔开书卷翻身坐起大惊失色道。   “薛巍!你竟然在屋子里!”   薛巍冷若冰霜的脸上就连眼里都毫无波动,一个眼神都没回应的大步走了出去。   男子下袍一摆正坐道:“总有一日,我定要将薛巍好好教训一通。”   男子嘴上说着手也不停地比划,面色更是狰狞的如同已经与薛巍惨烈斗争了一番。   梁介剑眉一挑:“廖弈,这话可是今日第三回了。”   廖弈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取卷宗的薛巍正巧回来,大手一握将卷宗牢牢抓在手里。   梁介接过一卷:“口说无凭。”   “这!”   廖弈一张嘴,顺眼将薛巍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作为梁介的贴身侍卫,薛巍没得别的本领,最重要的不过就是一身的武力罢了。   与梁介、廖弈貌柔心壮、音容兼美不同的是,薛巍昂藏七尺,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骨健筋强。魁梧雄壮,更有血性男儿之姿。   瞟了眼薛巍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廖弈讪笑道:“这,还是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   梁介摇摇头,摊开卷宗敷上手。用指腹一字一字抚过,不过几行便皱眉收手。又抽出另外几卷,摊开依照方才那一卷的模样,却仍是不过几行便收手。   冷声道:“烧了吧。”   廖弈一听走了过来:“怎么了?这可是我特意吩咐人做的,一卷可价值不菲。哪儿能说烧就烧。”   “你有特意吩咐人用一卷做多卷?”   “怎么可能,我自然是...”   话未说完,廖弈倒也觉出不对:“莫非...”神色一紧,迅速摊开所有卷宗,一目十行览过。   梁介波澜不惊道:“不过就是些相差无几的卷宗罢了,留了也无用。”   廖弈怒声道:“这些个狗奴才,一不派人盯着便不安分了。”   不为别的,梁介本就有眼疾。   而从几年起,廖弈寻了这描字之法后,便每一卷都刻意着人用针线将其描摹缝纫。   梁介更是认真耐心的习这法子,若是能省得从前必须着人念予他听,他自己感知更好不过。   虽是皇家子弟,但梁介不同其他皇子。或是因身有残疾,从小他就比他人多了一份韧劲毅力。   平日里的琐事不说,就这习描字之法。起初为了了解字体,熟悉手感。从未习字体的他,更是费尽心力的同那书斋幼子般,从头开始读书写字。   熟悉手感,也是日日抚着字帖。即使是再细再软的丝线,都将他的指腹磨破渗血。可他并未因此停止,反而越发的刻苦,不久每个指腹便敷上茧。然而,因茧初期不熟悉时会扰乱他的判断,还得将茧撕下。   梁介的付出,廖弈是看在眼里的,疼在心里。真是因为了解,廖弈从不劝阻梁介,言明其意。   分明,作为一国的皇子。即便现下并非继位第一人选,却也是人上一等的皇族血脉。只要他一声令下,便是不乏上涌之人的,他是不用如此被人敷衍欺瞒。   故而,底下的人不尽职尽责,私底下言论纷纷便也算了。可这般打眼的实打实的欺人之举,胆子竟大到直接摆到主子的明面上来,着实令廖弈愤懑。   “罢了,不在这一时。”   相识多年,梁介自是清楚廖弈心中作何想。无非就是发落下人罢了。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本就不是初次。”成长年岁至今,这些年何人何事未有过,这不过就是不起眼的小事罢了。   “但!”那更不能姑息。   “有人挡眼,不是更好。”只有愚蠢的人在前自作聪明,才能替他们挡了那些多余的事。   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好。”   梁介微微一笑,挽袖提笔。   忍。      ☆、第17章 正妃   廖弈自是见梁介纸上所写之字,嘴巴一撇。   手中折扇一打:“听闻,皇贵妃近来正寻各家贵女。要画像不说,还命人上报为人品性。唉,不知皇贵妃作何打算?”   ***   因华南朝并未立后,故当朝唯一的皇贵妃便是这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而皇贵妃膝下独子,便是梁介。说到这皇贵妃,可不一般。   若是按常理而言,一个不但无深厚背景家世支撑,更是入宫多年膝下只有一子。且这一子还是个瞎子的皇贵妃,不说在外就单单宫内,也定是虚势无权空有其位。   起初封到皇贵妃之位时,众人皆以为只是皇上推一人上前顶位,以封众人论后宫无主攸攸之口。且这女子并无太大权势,故而无人在意。   怎料时过境迁,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眼中一空有外表的女子,竟在这皇贵妃位上一待就是数年。   不仅盛宠丝毫不减,更是后宫之中紧握实权。后宫中除了上头的太后,便是皇贵妃了。   常言道,后宫深似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偏偏这皇贵妃不可同语,倒不是人阴险狡诈手段恶毒。   反之,这皇贵妃不似小家门户出身,身附贵气举止优雅。德行言功,皆为上等。至少,在表面上众人皆臣服于其以德服人之意。   然而,即使大皇子梁介乃逸群之才,父皇赞誉母妃疼爱,却仍是抵不住身有残疾。   在众人看来,不过就是徒有其名罢了。再高的赞誉也无法继位,再多的疼爱也无法永承。   这要是嫁予大皇子,逞一时皇子妃的威风。今后呢,若是皇上驾崩,皇贵妃逝世。改朝换代,谁能保证新帝会善待他,又或是留其苟且存活。   故而,大皇子这年纪不小,已是青年之态。今年便是十八的年岁,这搁在其余几位皇子身上。年岁相差不大的都已有子嗣,年岁相差悬殊的也已有侧妃。而他,连通房都不见影子。   皇贵妃心急之际,却不好轻举妄动。   在她想来,若是强行赐婚下去,女方若心冷面热也罢,若来个悲愤自绝打了她脸面不怕,怕就怕伤了她儿的心。作为一个母亲,她只盼望自己的孩儿寻一良人相伴。   进来这般寻人心切,想必也是实属无奈。而梁介自然知母亲之意,自然也会合了母亲的意。   ***   梁介幽声道:“听闻近来廖太傅四处托媒人打听各家小姐的亲事,也不知廖太傅作何打算?莫非这是要续弦?看来我得备份大礼了。”   廖弈一口茶在嘴里差点吐出来,一瞟案上的书画连忙咽了下去,呛得连咳不止。   他家老头子哪儿来的续弦,这要是敢动这个念头,娘家舅子不得上门动武。   更何况还是打听各家小姐,分明就是给他找媳妇去的。   梁介轻叹一声:“是我的不是,你也莫如此激动。若是早知你会这般欢悦,我定早早替廖太傅寻续弦良配。”   着急说话,廖弈不但未止咳平静。咳得越发的厉害,连眼圈都泛了红。   梁介曼声道:“既然如此。薛巍,去女官那儿拟一份册子,送到廖太傅那儿。记住,定要按这廖太傅进来寻上门的女子要求来拟册子。越快越好。”   “是。”薛巍面不改色应道,提脚便要离开。   终于缓过来的廖弈一个扑身挡在薛巍面前,薛巍面色一凛声色戒备。   廖弈一见薛巍手指一动,忙不迭道:“诶诶诶!莫急!莫急!我不动手!我不动手!”   讪笑道:“多谢大皇子一番好意,家父既未告知朝中同僚,想必是自有安排。还望大皇子体谅家父苦心,小生定会转告家父大皇子的心意。”   意思就是,别人家家事您就莫要多管闲事的插手了,谢谢您了。   梁介遗憾道:“是吗?”   廖弈点点头:“自然自然,读书人不打出妄语。”   “那便好。对了,你方才所问何事?”   “没事!没事!不过就一叹今日天清气爽,您忙!”   许是廖弈话中谄媚之意太过明显,梁介低眉浅笑道:“不怪太傅近来寻思你成家一事,廖家若是靠你,怕是指望不上了。”   折扇几扇,廖弈脸上早已挂上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表情。走回到罗汉床坐下,瘫倚靠背上。   眼眸幽暗,语气懒道:“他早就不指望我了,只想着让我赶紧生个孙子出来给他。”   梁介笔下不停,抿唇微笑不作答。   心中了然,这人虽嘴上不以为意,心里定是别扭难受。   折扇一收,廖弈笑道:“对了,可有中意之人?”   廖弈心想不过要膈应这人几句,怎料对方答道。   “有。”   回过神:“有?!”   梁介搁笔,颔首作答。   像是发觉有趣儿的事儿一般,廖弈突然来了精神,声量都高了不少。   “此话当真?”   “自然。你觉着我可像是那般信口胡诌之人?”   干笑两声:“那倒是,汝同吾等非同道之人。薛巍你说是不是?”   鸦雀无声。   “兄弟。理理我嘛!”   悄然寂静。   尴尬的撇撇嘴:“哪家的姑娘?竟能引得咱们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大皇子...啧啧,想必绝非俗物。”   不待梁介回答,廖弈仰头念念有词。   “可是那右相嫡女?传言那右相嫡女声娇体软。啊,我是听那外头的赖子说的。”   “不对,右相那老家伙可是二皇子的舅公。莫非...是兵部尚书嫡次女?听闻那嫡次女虽天生体弱多病,却也是一我见犹怜的角色。啊,这我也是听那市井上的牙子说的。”   “不对,我若是未曾记错。那嫡次女不是同三皇子侧妃不是双生子吗?莫非...啧,未想你竟是这等人。”   虽然看不见廖弈的神色,却也能其阴阳怪气的语调中感受到异样之感。   梁介也不做解释,幽幽道:“我原以为廖家书香门第家风严谨,竟不未想太傅嫡子这般的平易亲民。了民间疾苦家长里短,知群臣忧虑心怀所想。如此满腹学识、才华横溢,不知今后哪位君主能得其所投,真乃万幸。”   一番调侃的话,倒也亏得廖弈性子本就不同常人。   桃花眼尾一挑,不落下风道:“那是自然,既然有人知晓便好。”   不同于常人相视一笑,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无需眼神,亦能知晓对方所想。   各自无声一笑,人生在世幸事之一无非就是有一知心交命的挚友罢了。   “所以,到底是哪家小姐?”   “翰林院许大人。”   “翰林院?翰林院的许大人?...许瀚修?”   廖弈将翰林院的大人们一一在脑中划过,这翰林院姓许的大人,家中有适龄小姐的就只有这一位了。   梁介离开书案,踱步走至罗汉床另一边坐下。即使双目失明,但多年的这般梁介早已熟悉。无人搀扶亦能行动自如,虽个中辛苦常人不得而知。   手指轻敲桌面:“嗯。”   嘴角一勾:“眼光不错。这许府小姐可是京中贵女们都相继追捧的人物啊,明明身份不高。虽未一睹真容,不过既能如此定然差不了。纵是身份低了些,但若是内外兼修,品性学识容貌皆是上乘,身份家世上头低人一等倒也不怕。更何况还有个颇有前途的爹,不错不错。”   接过薛巍递上的茶,轻拨茶面:“不是那个。”   这下就是廖弈困惑了:“不是?那是哪位许大人?我若是未记岔,这有这位家中有适龄女子。”   轻抿口茶:“你并未记错,是这位许大人。”   廖弈略一思索,面露难色道“这...许家可就只剩一个老太太了。”   “你说的那位是许家大小姐,我说的是二小姐。”   皱眉难解:“二小姐?可许瀚修原配妻子不是生产之时便已故,只留下了一女吗?没听过是双生子啊?”   梁介放下茶碗,抻手拂袖:“不是双生,是许瀚修续弦后的妻子所生之女。”   “续弦?那岂不是连嫡次子都算不上?”   梁介淡然道:“是不是嫡出又如何?”   廖弈面露不满:“话不能这么说,你可是当朝皇子,再怎样都是不能由一庶出女子为侧妃的。”   “非侧。”   廖弈松了口气:“那就好。”   “是正妃。”   睁大双眼,廖弈声量不由自主的放大:“正妃?这可更不可了。”   可廖弈见梁介一幅悠然从容之态便知其早已确定,软声道:“不说外人如何言论,单是皇上同皇贵妃哪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自己已然点明,然而对方仍旧无动于衷。   “好吧,就算会答应。可是为何?”   “我是皇子。”   寥寥四字,廖弈却立马反应了过来。   对,梁介可是皇子。即使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他也是皇子。   若是这失明有一日治好,那这个有资格有资质继承的皇子,对他人来说都是一威胁。就算新皇继位,可谁会不希望这天下由一更合适的人统治。   若是治不好,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女帝登基这一情况出现,从前并不是没有先例。   可,庶女。这样一个非世家大族庶女为正妃,自身亦无支撑后力的失明皇子。再优秀,   廖弈不甘道:“可这也太委屈你了。”   梁介温和道:“何谈委屈,说道委屈倒是苦了人家小姑娘了。”   双腿一伸:“这有何苦!这可是捞了个金龟婿啊!得此夫君,妇复何求!薛巍,你说是不是?”   “是。”   “...这你就理我了。”      ☆、第18章 机会   “二小姐,这花儿可不长这模样。”   “嬷嬷,你瞧!”   “恬心、怡宁你们两快瞧瞧,咱们二小姐真真是聪慧手巧,不过才半日的工夫就将麻雀绣的这般玲珑。”   “嬷嬷...这是大雁。”   “这...瞧瞧老奴这老眼昏花的,二小姐可莫怪。”   徐嬷嬷眼见着面前的小脸在自个儿说完后便垮了下来,面上虽同平日里一般笑着。可心底却暗道,咱们可怜的二小姐。   四人围坐一桌,恬心与怡宁瞅到许可婧手中的刺绣都默不作声,低头继续理着丝线。   当然不能作声儿,谁知这一开口会不会笑出声儿。   许可婧自是知晓自己绣工不精,一瞧两侧二人的模样就知她们作何想。   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扔,噘着嘴道:“我不绣了。”   徐嬷嬷拿起许可婧刚扔下的刺绣,放到许可婧面前。   劝道:“二小姐可莫要半途而废呀,您都练了这么许久莫非要前功尽弃?”   许可婧撇过头不愿看自个儿的大作,不悦道:“可这都半载了,我连根草都绣不好!”   是的,自打年初老太太回后,过完年徐嬷嬷就到了许可婧这儿。别的都好说,可就这绣工,便是徐嬷嬷一来就教,现如今都从冬到夏了,许可婧的绣工仍旧不忍直视。   徐嬷嬷倒也不刻意奉承许可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二小姐现如今不是比初次绣要好了许多?”   徐嬷嬷这话可并非昧着良心道出的,最初许可婧那绣的可是一言难尽。   其实徐嬷嬷原只想着看看许可婧绣工如何,怎想自家二小姐直言:“嬷嬷,我不会。”   徐嬷嬷一下就急了,心道,这可不得了,二小姐都这般大的年纪了,也不知现下还是否来得及。   就此,许可婧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啊,嬷嬷,疼!”   “二小姐可得小心着些,这针利的很!”   “啊,嬷嬷。疼!”   “二小姐可是又扎到了?”   “嬷嬷!你看!我绣好了!”   “这...二小姐绣的是?”   “嬷嬷怎的连这都不识,这是许啊!”   实在是不忍伤兴奋的许可婧,徐嬷嬷只能笑笑:“二小姐,不如咱么先从绣法学起吧。”   所以,从最初连简简单单绣一个字都不会的许可婧,到如今已能有一完整的图案,已是难得的事了。   许可婧盯着桌上篓子里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绣的东西,抿抿嘴:“好吧。”动手拿起了方才扔下的针线。   徐嬷嬷欣慰道:“想必若是在老爷生辰之时,二小姐赠予老爷一香囊,老爷定会欢喜不已。”   本还不情不愿的许可婧一听徐嬷嬷说的话,顿时眼眸就亮了起来。   “嬷嬷说得对,离爹爹生辰还有两月,我若是好好绣定能绣出一个最好看的香囊来!”   说罢,当即更为用心。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针,小心翼翼的比划着。   徐嬷嬷见许可婧,就同待自个儿的亲孙女一般,慈祥和蔼。   望了望窗外,暗道。已然这个时辰了,想来二小姐要用些吃食了,该去吩咐厨子今日备些明目解乏的吃食了。   朝恬心、怡宁二人使了个眼色,轻声儿的退了出去。   ***   偏门处房屋内。   即使田氏姑侄二人皆分到了前头去服侍,但这处的屋子却仍是给二人留着。   屋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除了香味还有吧唧声,食物咀嚼吞咽声。   门被人打开,埋头苦吃的田氏一瞬间停了下来,抬头看向门口。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你可吓坏我了,差点没噎死我。”   田慧心以帕掩鼻,嫌弃道:“姑姑,那老太太不给你用饭?”   不怪田慧心说出这话。只见那桌面上,摆放着满满的食物,一点儿空隙都没留。   而田氏就更不得了了,方才田慧心推门而入之时,田氏正一手抓着那同田慧心胳膊一般大的肘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有着她自个儿半边脸大的烧鸡腿,正下嘴的还是一盘卤肉。   吃的正起劲儿的田氏,脸上都冒了汗,再配上那油光发亮的厚嘴唇,两手那正往下滴流油不止肉。田慧心都觉着那股子油腻的劲儿,反胃的她心中作呕,晚膳的胃口都被作没了。   即使面前是她相亲多年的亲姑姑,这要是一张嘴她当即就能吐出来。   田氏见来人是自个儿侄女,早早地就又吃了起来。田慧心说完话时,她嘴里刚塞进的一口包子可还未咽下去。   只能含糊道:“别说这了,她都不咋吃东西,跟着她哪儿能吃的饱。”   边说那抓着肘子的手还来回挥动,嘴里的包子也还未完全咽下。   田慧心站在门口都不敢朝里走,反倒还不着痕迹的稍稍小退了半步。不是担心那油渍滴落在身上,就是担心田氏口中喷出的残渣溅在身上。   她如今可是在瀚修哥哪儿待着的,谁晓得什么时辰就得见着瀚修哥了。尤其她今日这身衣裳,可是前几日特地做的,既能显得她纤瘦,还能掐出腰来更显她身姿窈窕。   这田慧心就是田氏一把拉扯大的,哪儿能不知侄女心里那些个小九九。但眼下田氏可不会在乎这些,眼下重中之重的可是田慧心如何能尽快的上了许瀚修的床,只要田慧心坐上了姨娘,她的好日子可就到了。   一想到这她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突的反应过来,田氏凶道:“这个时辰不正好是老爷回来?你不去前头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田慧心媚眼一挑:“自然是有好事要跟姑姑说道说道。”   田氏一听,用袖子一抹嘴:“什么事?”   田慧心朝外探了探,左右瞧了瞧之后关上门。田氏见田慧心这模样再笨也晓得她定是要说不能让旁人听见的事儿,随即也不捣腾吃的了静坐着。   “我今个儿从太太那儿听见,听说老爷这次生辰要大办。”田慧心边说边走到桌旁坐下。   “大办?!”田氏睁大了眼,这许家并非张扬之派,此次不过一生辰竟要大办。   “对啊,似乎是因着那个大的。”田慧心抚了抚并未凌乱的发髻。   田氏想不通:“关她什么事?”   “大的不也到了年纪了不是?”   田氏这下懂了,不屑道:“啧啧,那姑娘不是厉害的很?怎么还要靠这来找人家?”   因着许玮月那张脸的缘故,田氏看她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在田氏看来,许玮月就是自以为是瞧不起人。   田慧心一瞥眼:“还不是想挑些好的,顺带着让她自个儿瞧瞧。”   田氏咂咂嘴,暗道不过就个女娃娃,折腾啥呀,又不是男娃娃。   田氏一想到这,得意道:“我跟你说,你到时候一定得怀上男孩儿。这样你在这个家里…啧…我到时候去打听打听些方子来。”   这后头的话都不用田氏说清,田慧心自然明白。许府到现在都没有男孩,自己这要是能一举得男,那今后她在这许府的地位自是不必多说。   不同从前说道起这事儿还会面红耳赤的,如今田慧心已然面不改色。甚至比起从前由田氏催着赶着的,现在她自个儿更为上心。   田慧心从前虽不同于田氏一心只想着钱财,而让侄女去赶着送给人家做妾。却也只是觉着,宁做富人妾不做穷□□。   然而,自打她这半载跟在祝氏身边所见所闻所感。如今,她可远远不同于从前的将就之想了。   虽平日里,白昼之时她见不着许瀚修。可一旦见着,许瀚修待祝氏的样子,都令她嫉妒万分。日积月累,如今她早已不满足于给人为妾,她定要上为人妻。   她不甘。   她田慧心年轻貌美,凭什么那个人老珠黄的能得老爷宠爱。她田慧心聪颖机敏,凭什么那个乡村野妇的能为一宅主母。   她哪儿不如那老女人了,只要她想便没得不行的!从前自己还在那小蹄子身旁时,许可婧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这不过就是的无知的农妇罢了,不成大碍。   这样的想法,日日萦绕于心。田慧心的心早已被浓烈的嫉恨侵蚀,还没当着祝氏的面、众人的面直扑上前,是她最后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了。   田氏道:“这回可是个好机会。”   田慧心恨恨道:“我当然晓得,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回我是一定要得手的,不能再晚了。”   田慧心阴暗的神色,看的田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过也就一顿的时间,田氏反应过来心下暗道,自家侄女终于是要争起那一股子老是攒不起的气了。   “什么方法最快?”   原本因二人不语而寂静的屋子里,田慧心用手背支着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田氏不经脑的条件反射的回道:“当然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田氏定睛:“等等!你不会是打算!”   田慧心虽不作答,但是田氏怎会不知自个儿拉扯大的侄女的想法,忙不迭道:“我的好姑娘,你可要想好了啊!这事要是一不成失手了,你可就连妾做不得了。”   田慧心倒是淡然:“一把成不就得了。”   田氏本还想着劝两句,可眼前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花了她的眼。她也不想这般了,女主若是真一把成了,她也就过上好日子了不是?这要是没成,总不见得还能比现在差到哪儿去了。总归,只要不离了许家都行。   这么一想,田氏当即道:“那行。”   田慧心起身:“我去前头打听打听,姑姑你去老不死哪问问,若是能晓得那生辰怎么办的,咱们也可想好具体怎么做。”   “行,我晓得。”田氏用力的点点头。   田慧心轻应一声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去,要跨过门槛时停步。   “姑姑,我定是要出人头地的。”      ☆、第19章 郑铭   平滑有光泽的桌面上,一个丸状物体在上面滚动,滚到一个碗下碰到瓷面才停了下来。   一双筷子夹起盘子里的丸子放到了小碗中,可丸子刚碰到碗中晶莹饱满的米粒,便被另一双筷子轻轻一挑,沿着碗边跳了出去。   一双筷子又夹起盘子里的丸子,这次都还没碰到米粒,便被另一双筷子挡住了去路。   “不要!我不要吃这个!”娇声道。   “都多大的孩子了,怎得还挑食呢?”温柔的声音轻斥道。   “不要不要,就不要嘛。这东西腥得很!难吃啊!”娇嗔道。   “这又不会害了你,你不试试怎知难吃?”   “孩子要是不想吃,就莫要逼着她了。不吃也不是甚的大事不是?”朗声道。   “偏就你这般宠着她,要不然你瞧瞧这都多大的姑娘家了,哪家的孩子跟她一般?”   “别家姑娘我可管不着,咱们自家姑娘当然得宠着来。”   “行行行,老爷你就可劲儿宠着吧!看今后谁还能宠着她了。”温柔的声音无奈道。   “这要是想娶我许家的闺女,自然得先过我这关!不然,就莫瞎想了!”   “爹爹最好了!”   一桌的邵氏和许玮月虽默不言语,二人眼中却满含笑意。   许可婧趁祝氏垂眸用饭时偷偷的将碗中的鱼丸就要挪出碗里,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将鱼丸夹了过去。   一惊顺着筷子看过去,竟是老太太。   许可婧张嘴刚想说话,却只见老太太将夹过去的鱼丸放进嘴中,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   这下许可婧惊愕的张着的嘴都忘了闭上,被坐对面夹菜的祝氏看的正着。   “傻呆呆的张着嘴做什么?多难看。婧姐儿?”祝氏发觉问了后却毫无反应的许可婧,唤了声。   听到祝氏叫自己的名字,许可婧这才回过神来,一顿不知该如果回话,依旧张着的嘴就被塞了块牛肉。   转头看向给自己塞肉的许玮月,只见许玮月笑道:“妹妹怕是想吃她最爱的肉了。”   许可婧又转过去看另一边的老太太,可老太太却仍旧面无表情,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只能呆愣的咀嚼着嘴里的牛肉,干干地点点头。   祝氏哭笑不得道:“这一大碗菜就搁你面前了,怎得懒得连手都不要动了,就张着嘴等人喂呢?”   许可婧嘴里的刚嚼完咽下,要说话时面前又出现一筷子夹的土豆块,看着自个喜欢的吃食都到了嘴边,不由自主的伸头张嘴吃了进去。   笑看着妹妹吃下去的许玮月雅声道:“无妨,有我给妹妹喂着不是?”   祝氏摇摇头:“你们一个个的呀…”   一旁静观全程的许瀚修低眉浅笑,伸手也夹了一块肉放在祝氏碗中。   “夫人莫要担心,为父给你夹便是。”   “诶…你…”欲言又止的祝氏,抿着嘴抬脚放下。   闷哼出声的许瀚修状似从容道:“夫人近来想必身子比起从前好了不少。”   祝氏道:“自然。”抬脚收回。   许瀚修颔首,不动声色的移开自己的脚。   许可婧保证自己没有看出爹爹的强颜欢笑。   饭后一家子都没有散去,而是同坐一堂。   老太太用了口白水漱了漱口,拿过帕子轻拭嘴。   清嗓后道:“筵席备的如何了?”   刚接过许瀚修用过的帕子的祝氏回道:“已将要上门递帖子邀的客人单子列好了,待老爷过目后便能拟贴了。”   “都请了哪些人?”   许瀚修接过话:“无非就是同僚与大人们,还有极少的商贾之户。”   “商贾之户?”原不过随口一问的邵氏,听到这倒是来了兴趣。   虽说她们许家并非那歧商之人,可碍于许瀚修的官职身份,许瀚修对于商人接触较少,毕竟官商不可勾结。   并且许家本就门户简单,亲戚少不说,也并无近亲是为商之人。故而,这相熟的商人更是少之又少了。   这回许瀚修难得办一宴席庆生,即使实为相看亲家,可只有曾上门说媒求亲的才能被挑选。所以这列的单子里有商贾之户,也就意味着曾有商贾之户上门求亲。   邵氏自是知晓自家大孙女是个好的,只是一般这家中有人在朝为官,文官家中的女子往往都是被商贾之户避之不及的。   敢上门说媒实属不易已然难得,而这厢能被许瀚修过第一道选的更是难得了。   许瀚修道:“是。虽是商贾之户,却也有良莠之分。”   邵氏颔首:“这是自然。”   许瀚修目有赞赏道:“这其中倒是有一人令我在意。”   邵氏虽不做声,可眼有询问之意。能让儿子在意并有好感的人可不多,这儿竟出了个年轻人。   许瀚修自然是通母亲之意,也不故作玄虚。   直言道:“江南郑家独子,郑铭。”   “啪嚓”什么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   “二小姐!”   众人齐向声源寻去,只见许可婧面色惨白的盯着摔落在地碎裂的茶杯。   “还不快收拾了,呆站着做什么!”邻座的许玮月在杯子落地之时就紧张得看着妹妹。   从上到下的将许可婧扫过,见妹妹并未受伤大声呵道。怡宁几人立马上前。   “妹妹?妹妹?”   “婧姐儿?婧姐儿?”   “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   “怕是吓着了。”   座上几人齐声唤着。   见许可婧还是双目无神,毫无动静。   许玮月上前蹲在许可婧腿旁,用双手抱住许可婧的手轻抚道:“妹妹?妹妹没事啊,姐姐在呢。不怕,不怕。”   许可婧猛的惊声道:“姐姐?!”   许玮月站起身搂过许可婧,丝毫无力的轻轻拍了拍许可婧的头顶。   柔声道:“嗯,姐姐在呢,姐姐在呢。”   许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许玮月温暖的怀抱,许可婧闭眼暗道,幸亏…幸亏…   其实早在祝氏提到商贾之户时,这边的许可婧看似毫不在意,实际早已暗暗留神。   随着邵氏同许瀚修的对话,许可婧也在一同回忆上一世之事。却发现她对于这次寿宴有何人前来,全无印象。   只能心中苦笑,这又能怪了谁,上一世她连亲人都不近,别说陌生人了。就这爹爹的生辰,从前她也不过就是一句祝寿之词了事了。   越往下听,许可婧越是好奇。难不成,郑铭曾前来爹爹的寿宴?   若是,那当时她连这寿宴都不以为意,更别说这宴实际为何了。毕竟直到圣旨下来,她才注意到郑铭。   纵是已隐隐猜出,许瀚修嘴中那人是郑铭。且到江南郑家便是确定了,可郑铭二字却还是让她慌了神。   她以为,她早已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不说她对姐姐何意,便是为着上世她也不想再同郑铭有何牵扯。   她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恐惧。哪些她后悔莫及并不想回忆的日子,还是哪个连她自己都无比厌恶的过去。   然而,郑铭二字如同千斤顶一般落在她的心上。一时之间陷入过去难以自拔,失魂落魄而不自知。因手无力而掉落了茶杯,她也毫无感觉。   许玮月临近的声音让深陷回忆的许可婧还误以为是错觉,让她以为她是梦到了姐姐。   直到她在许玮月的怀里感受到了的温度,才回过神。   幸亏她的确是回来了…   幸亏她的确不在过去…   “妹妹,可是要休息了?”   “姐姐…”   “嗯?你说。”   “今日同我一块儿睡好不好…”   “行。”   许可婧将头埋在许玮月的怀里,紧紧的环着许玮月的腰闷闷的说道。听见了许玮月答应的回复,这才放开许玮月。   见许可婧并无大碍的老太太及夫妻二人,这都才松口气安下心来。   听闻姐妹二人的对话,祝氏朝邵氏道:“娘,您瞧瞧。这小孙女真真是越长一岁越小了,明明都满了十二了。这下好,倒是愈发像个两岁的小娃娃了。从前不要与姐姐同睡,如今倒好粘着姐姐不放了。”   “本也就是个孩子罢了。”邵氏这话倒也没错,对于邵氏的年纪来说,许可婧这可是完全不够看的了。   经了这么些日子,邵氏对许可婧的态度祝氏自然是知晓的。这老太太只不过不爱多言,即使只言片语的,可这么些年的相处祝氏也是清楚邵氏为人的。   邵氏对两个孙女都是喜爱的,这偏颇着许可婧的话祝氏倒不觉着意外。就连许瀚修都道,平日里许可婧撒娇逗趣的,倒是令性子冷清的许玮月都同邵氏亲近不少。   试问,谁会不喜一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之景?不过,都只是看有无机缘罢了。   邵氏话一出,许可婧得意道:“就是就是,我还是个孩子罢了。再说了,我喜欢姐姐还不行嘛!”   “行,怎样都行。”      ☆、第20章 寿宴   许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谢大人?李大人!”许瀚修迎上前。   “瀚修兄。”   “许老弟。”   两位身着朱色曲领大袖、腰间束带常服的中年男子并肩而来。   “诶?谢大人,今日怎得来的这般及时!平日里酒宴若是约大人小聚一道,可是得等那酒坛全空了才来啊!”   谢大人挺着大肚腩大笑道:“哈哈哈,还不是看在许老弟的面子上。”   一旁的李大人更是笑道:“我这回可是沾了瀚修兄的光了。”   许瀚修双手一拱,推辞道:“怕是谢大人这回是看在那莲花白酒的面子上了。”   “哈哈哈…老弟可不能戳穿我啊!”   许府不远处墙角后。   一年轻男子稍稍侧身探头,不过看了眼许府门口,便将头缩了回去,背靠着墙面低眸喘息。   微躬着身子在年轻男子身旁,着一身灰色短褐的小厮悄声道。   “少爷?为何要站在这儿啊?”   被称作少爷的年轻男子皱眉回头,用手指放在唇上:“嘘!阿远,你给我小声点!”   阿远见自家少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自觉的放低了声量:“少爷,您不是接到许大人的帖子了嘛?”怎么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过后头这句话,阿远也只敢在心底念叨念叨了。   年轻男子心下暗道,阿远说的对,自己的确是收到了帖子的。对,我是受许大人邀请而来,怎得这般紧张。自己应无需这样…可,说的倒是容易。   深呼口气,男子虽头也不回,可只有二人,故而定是对小厮说道。   “阿远,在许府定要谨言慎行。”   “是,少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阿远说着边还拍拍自个儿单薄的身子,信誓旦旦道。   年轻男子身着靛青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同袖口处都用银线绣有暗纹。头发束起戴着顶嵌玉冠,身形欣长,背脊挺得笔直。长裤扎进锦靴,长腿跨步大步流星。   身后的阿远看着自家主子的样子,竟也不由自主的的打直腰板,抬头挺胸。   刚要随着主子的步子跨出去,虽腿不够主子长,可他能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啊!   “哎哟!少爷,少爷!您无事吧,都是奴才的不是。”   揉揉撞上少爷背红了的鼻子,阿远仓促道。少爷怎么走两步就停下来了呢?   年轻男子对阿远冒犯失误并无反应,转过身面对阿远,踌躇道。   “你看看我这身打扮可有不妥?”   啊?!   阿远心下一抖,少爷这是怎么了?   从前些日子一收到许府递的帖子,就这一直这幅焦虑不安、方寸大乱的模样。要不是他打小就跟在少爷边儿上伺候,他可绝对不信这是自家温文尔雅的少爷。   见阿远半晌没有回复,年轻男子语气中竟有了些灰心丧气之意:“是不是…很不好…”   自家少爷失落的神情实在是吓着了他,惊惶的他急道:“没有啊!没有啊!少爷!真没有!”   不想年轻男子听后更失魂落魄起来,用虚无缥缈般毫无灵魂的声音道:“原来比不好…还不好…”   天哪,少爷这不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嘛!   阿远挠挠头:“少爷,您这身好的不能再好了!这可是您昨日刚制好的衣裳里,最好的一套了!”   年轻男子低声长叹一声,心道,阿远自然是不会懂他为何这般惴惴不安、惊慌失措的,罢了,罢了。总归是要面对的,这回能不能带一个夫人回去,可就看今日了。   转身大步一跨,一转便折出转角。   在年轻男子想来只觉着,这到许府门口的小路怎么这么短,竟然不过几步就到了。   到门口递过了贴子,年轻男子刚跨过门槛便听见一唤他名字的声音。   “可是郑铭郑公子?”   虽是疑问语气句式,可郑铭抬头直视对面之人,那眼中分明是知他是谁,并一见便是是刻意上前寻他。   郑铭自抬头瞧清唤他之人相貌时,早已毕恭毕敬。   作揖:“许大人!”   许瀚修摆摆手:“即是私宴,同我就不必这般见外了。唤我许老爷便是。”   郑铭温润道:“此次进京,能受许老爷之邀,实属鄙人之幸。前些日子,着实是鄙人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许老爷莫要见怪。”   许瀚修只是知晓郑铭所说何意,笑着拍了拍郑铭的肩头,再又吩咐了声福祉定要好生招呼着郑少爷。歉声告辞,便向刚至家中的同僚打了声招呼。   前些日子帖子还未下之时,郑铭便着人往许府送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   起初在许府大门外头瞧见的人们,本来还喧闹了一阵议论纷纷。   “哇!看看这一箱又一箱的!许家厉害了啊!”   “指不定是升官发财了!”   “哪儿啊!说不准,是谁送的了。”   可到后来开始往里头搬动的时候,隐隐约约瞧见被绸子盖着的底下,不过就是些坛子。模样估摸这是酒坛了,况且还散着一股子酒香味。   众人不禁咂舌道,香倒是香的好。可不过就是些酒罢了,没啥看头。   人群不一会儿也就散了。   郑铭这送的礼看似简单,可实际也是想当耗费功夫的。   这一车又一车的酒可不是轻易就能寻到的,郑铭废了多少气力就是为了这酒罢了。   不仅如此,最合适的便是郑铭投其所好,送得对了。   这许瀚修平日里性子平和,对任何人事物并没有那么太值得瞩目的兴趣。   只有这酒,可是许瀚修唯一好的事儿了。万幸的是,许瀚修有一身好酒量,从醉倒不省人事过。   故而,郑铭这个礼。送的不禁及时,还合适。   正午时分,筵席已开。   看似基本全是男子,并除开许瀚修相熟之人多为不惑之年,剩余的倒是都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青年。   可,东边一屋屏风后,几名女子的身影被挡显得隐隐绰绰。筵席开于院中,四方由房屋围绕。   因未婚的姑娘是定不能同男子同席的,故而为了能让许玮月看看是否有中意之人,便悄悄安排了东边房屋的空间,再将筵席布置在了这一处。   “姐姐!姐姐!可有看上中意的?”   自郑铭来后,许可婧一眼就认出了还年轻的郑铭。   不是那个后来记忆里,对自己冷漠平淡的郑铭。   而是年轻的,为了姐姐上门提亲的郑铭。   那日许玮月陪了许可婧一晚,许玮月早以为哄睡了许可婧便也休息了。可听到许玮月轻微平稳绵长呼吸声的许可婧,就睁开了眼。   整整一夜,许可婧就这么骨碌碌直勾勾的,盯着许玮月一晚。   许可婧在这一夜,其实想的很简单。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她的姐姐终于要嫁人了,她欠的终于能还了。为了等这个时候,她等了多久…只要一切顺利便好。   许玮月耳尖微红:“你问这个作甚…”   许可婧挑挑拣拣的捻了一块茶酥,一口塞进嘴里,鼓着脸颊道。   “自然是要在这里头给我找个姐夫了!唔!”   嘴里的茶酥还没咽下,就被许玮月捻的软糯糍塞住了嘴。   “你呀,好好吃你的东西吧。娘果然说的不错,这么些吃的可不够堵住你的嘴。”   许可婧相信许玮月定是知晓这宴席真正用意的,不说许玮月那股聪慧劲儿。   就凭许玮月飘忽不定迷离的眼神,眼如秋水般的模样。   她保证,她亲亲姐姐定是相中了人。可…这若不是郑铭可如何是好…   “听闻爹爹有一欣赏的年轻公子,爹爹赞誉的定是不差。就是不知,这相貌如何?”许可婧旁侧敲击道。   “想必…定是也不差的。”许玮月喃喃道。   许可婧顺着许玮月的目光看去,熟悉的身影!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一般,安心的接着吃了起来。   待吃的高兴了,许可婧这才咽了口茶水下去。无谓道:“算了,管他好不好看。反正呀,我姐姐好看便行了。再说了,我姐姐这般好颜色的,难不成孩子还能丑了去!”   又是一个驴打滚塞进了嘴里,许玮月用帕子捂脸道:“口无遮拦。”   外堂院中突然躁动了起来。   白露跑了进来,忙不迭道:“大小姐,二小姐。老爷说让你们二人速速前去大门。”   “怎么了?”二人齐声道。   纵是让她们二人早已着装完,可若是不出意外她们今日都无需在外见客。可这下既然要去门口,想必防的就是这般意外吧。   “大皇子来了!”   许可婧当即站起身来,同许玮月一同向外赶去。谁也不敢让皇子等不是。   许可婧心下一慌,暗道。不对,这不对!这个地方不对了!上一世大皇子绝没有来府中,同是爹爹寿宴,可是上一世大皇子是没有来的!不然自己一定是会被叫出来的。怎么会这样!这里怎么不一样了!   心中如何慌乱,但许可婧面色不改。同许玮月赶至门口后发觉邵氏、祝氏,连同今日宾客全都齐了。   众人一双双眼,全紧盯停在门口的那辆全然不起眼,朴素至极的马车。   雄壮威武的一男子守在车旁,让人不敢靠近。帘子被一小厮掀开,因他而令惶恐的人们齐聚门口的人,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参见大皇子!”众人齐声道。   唯一并未齐声的许可婧,膛目结舌。   原来,大皇子竟是这般好看。      ☆、第21章 老三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明天更文哟~ 蠢作者回来了~~ 睡饱了~~ 回来乖乖更文了~~ 想不想我! 来个画风不一样的小剧场: 梁介精瘦的身躯压了上来。 只要稍一偏头二小姐就能看见撑在自己耳边有力却不粗壮,青筋凸起的手臂,顺着手臂往上,那形状可见的肌肉。 梁介逐渐靠近,双眸凝视二小姐的眼。 偏头在二小姐耳畔低哑道。 “宝贝,加个收藏吧。”   “大皇子,廖公子来了。”   还在更衣的梁介听到门外小太监的声音,动作一顿,刚想回话便听见外头廖弈大喊道。   “老梁!这都日上三竿了,该起了!”   小太监一听廖弈这说法,眼皮直跳。   心道,这廖公子也真是胆儿大的很,这皇宫中姓梁的主多着呢,尤其是最顶上头那位,也不怕他人听了误会。   可廖弈嘴上叫喊着还不算,那脚眼见着就要上前踢开门。   “诶哟…哎哟…廖公子,不能进啊…”   方才传话的小太监一把挡在廖弈身前,面带愁容道。   见那原想狠踹门的一脚,就要踢上猛的扑身出现的小太监,收脚来不及,只能身子向后一仰。   突然失了平衡的廖弈,只觉着自个儿定要倒下了。手边却无任何可抓之物,放弃的闭上了眼。心中暗道,我堂堂廖家公子,一世英名定毁于此处。   诶?这顶着我背的是何物?哎呀!疼死了!   廖弈只觉着背脊被一硬圆物体顶住,虽是被用力的顶回了原地,可疼啊!   站稳回头:“薛巍,你用何物戳我了?”   薛巍面无表情也不回话,掂了掂手中的物体。   廖弈气急道:“你竟用剑柄捅我!就不能用手扶一把?”   “…”薛巍动了动眼皮。   一旁的小太监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珠直打转。暗道,怎得突然变得如此安静…   廖弈伸出一指对着薛巍,可不过就在胸口的位置,似指非指。   就在小太监以为廖公子终于要同薛巍说何时。   廖弈方向一转,一指对着小太监:“现在可能进了?”   “啊,这…还烦请廖公子稍作等待,容奴才通传一声。”完全未料到廖公子会同自己说话的小太监一时语塞,方才大皇子也未说行或不行。   一个新来的小太监自然是难以料到廖弈会突转对象,毕竟新来的小太监是不清楚廖弈空有虚势,可绝不敢对薛巍如何的。   这若是年久的奴才还会清楚,廖弈全身上下最在意的可就是他那张脸了。   莫要问大家如何知晓的,廖弈第一回惹怒薛巍时可是嚎叫过的。   “薛巍!君子动手不打脸!”   那声儿大的惊得树上的鸟儿全飞了。   故而不在无法避免的时候,廖弈是绝不会对薛巍重言动手的。   理由很是简单,因为,打不过。   廖弈嘴角一扯:“不用了,我自个儿来!”   跟挡住门的小太监左右虚晃,找到空隙一个转身绕过小太监。   高兴的小口哨都吹了出来,张开双手,伸直就要推门。   这时,门双开还未来得及跨过门槛的廖弈就要绊倒。一双手两手分别抓住廖弈的手肘,稳稳的扶住了廖弈。   “不过就几个时辰未见,廖兄未免也太急不可耐了些。”   早在小太监第一声通传后,梁介便好了。   不过,梁介让王公公在门口内站着。听着大概廖弈要进门之时,让王公公将门打开。   如今这场景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是面红耳赤、恼羞成怒推开辩解。   但,这可是廖弈。   偏倒这种时候才反应灵敏的廖弈,反手一把抓住梁介小臂,顺着小臂缓缓移至梁介双手手掌,十指紧扣。   “这还不是得怪大皇子吗,若不是大皇子您这般令人舍不得的…我也不会如此按捺不住呢。”   廖弈阴阳怪气的语调,渗的周边的奴才们觉着自个儿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明明廖弈自身桃花眼一挑,眼中略带深意情感。一眼望去还真似含情脉脉的对着梁介,有情谊一般。   偏生还带着同相貌俊逸的梁介,在旁人眼里直看来,简直就如同二位是被时辰误了的龙阳之好一般。   别的太监宫女嬷嬷不说,就连伺候大皇子时日最长的王公公都被迷惑了眼。   王公公揉了揉眼睛,这下他老人家可真不确定,眼前这二位他自小看到大的二人,是否真是有断袖之癖,又或是他花了眼罢。   纵是周围之人都这般,可梁介不过就声音微扬道。   “清竹馆。”   廖弈手不由得一松,惊声道:“嗯,恩?你怎么知道?”   梁介问道:“昨夜不过就几个时辰的工夫,你竟还跑了趟清竹馆?”   梁介着实不想回廖弈的话,凭着廖弈的性子,今日这般定是前一日做了何事才会被影响。   这一看便是昨日去了清竹馆,除了这清竹馆,他可想不到还有何处会这般。   廖弈一把瘫在椅子上,仰面朝天道:“是啊…累死我了。”   清竹馆,其实就是添袖馆的同类分馆而已。   只是,这添袖馆都是女人。而清竹馆,都是男人罢了。   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许多对男倌有兴趣的,不过是有些放在家中,有些则在外头。   更有传闻,就连那宫里的女人们都有一人养几个面首的。   故而,这些事并没有何太过难以启齿,令人惊异的,只是不摆在面上罢了。   而梁介疑惑的,单纯只是因时间了。   因为清竹馆,要有足够的地方,又要有人住。毕竟还因为不同于添袖馆,故而清竹馆的地点较为偏远,出了城门后还要行一个时辰才能到达。   同样也是因为此,来回耗费时间又折腾,客人一般是定会在那儿住上一晚了。   所以,昨夜短短的几个时辰。廖弈便赶了个来回,一晚上绝对是未休息的。   按常理道,会这么赶着前去的不是有心心念念的意中之人,那便是有急事了。   可梁介也是清楚廖弈并非前者,故而直问:“怎么了?”   一说到这,廖弈倒是来了精神。   灵活的眼睛滴溜滴溜的转动着眸子,神秘兮兮道:“你可猜猜,我昨晚去清竹馆是为了谁?”   “老三。”   原本还想让梁介猜猜,顺便让他逗逗来的。   结果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梁介就回答了。   廖弈一下就泄了气,又瘫回了椅子。懒躺坐着,就同没有骨头一般。   “你怎么知道…”   梁介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自然晓得。”   廖弈嘴巴一撇,不服气的又道:“你可知道同他一道去的是谁吗?”   梁介心下将可能之人过了一遍,可昨晚来报并无特殊之人。   见梁介在思索,廖弈得意道:“兵部尚书。”   廖弈字正腔圆,一字一字吐出的四字称谓。   倒是的确令梁介未想到,头向一侧轻轻一歪,略有思索之意。   廖弈一回想昨夜见兵部尚书那老头子和三皇子一块儿同那……啧…   若是给看得见廖弈表情的薛巍来描述,那就是很简单的几个字。   跟吃了粪一样,恶心死了。   见梁介若有所思的神情,廖弈道:“真没想到,三皇子同他外祖父…啧,真是臭味相投啊…那老头子平日里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真是看不出啊,看不出。”   “倒是未想过如此…年迈的人物了。失误失误。”   不管这边的梁介心中所做何想、有何排布,廖弈这儿眼一瞟到那红穗猛的坐起身。   “诶?对了!今日不是你老丈人寿辰?”   梁介点点头:“是。”   这下廖弈就奇怪了:“都已然这个时辰了!你怎得还不前去?…天哪…莫不是,你未收到帖子!”   前面廖弈还是惊奇疑惑,梁介可不是不守信之人。可待说到一半,梁介也并无出门之意,他后面竟有痛惜之意。   梁介莫名其妙道:“许大人私人设宴,为何要请我?”   廖弈一脸理所应当道:“可他不是你老丈人吗?你不是他女婿?”说完,廖弈才想到:“啊…对,你老丈人不知这事儿是吧?”   梁介颔首,无奈一笑。   廖弈对此倒是不觉有何不妥:“难不成你老丈人不给你递帖,你还不能上门?”   “不请自来可不讨喜。”   廖弈简直觉着面前这人呆板无趣:“你好意上门祝贺,你一皇子都上门了,谁会把你挡外头。再者说,你就不能当是上门与你未来老丈人沟通交谈一番,给人一点好印象,人家今后这女儿嫁的也放心不是?”   见梁介依旧无动于衷,廖弈又道:“哎哟,你就当去跟未来娘子见见面嘛。”   廖弈其实心中一直都觉着,梁介除了眼疾之外并无任何毛病,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万一谁因着这个相貌,愿意嫁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去去去去吧,你就当看看人姑娘如何,好不好相处的性子,万一你们俩合适不就更好了。”   “啊,对了。我就不跟你一块儿去了,你回来告我说说就行。”廖弈边说,边打了一个大哈欠。   “我真不行了,困死了。”话音刚落,不过几个呼吸廖弈便睡着了。   梁介哑然失笑,真是一套套的歪理。   可,他怎觉得自己好像被廖弈的理由劝服了。      ☆、第22章 小心   “微臣不知大皇子大驾光临,让大皇子久等,还望大皇子赎罪。”   许瀚修上前一步打躬作揖道。   还未等许瀚修一句话完,梁介便上前一步实扶一把。   面带歉意道:“无碍无碍。是我不请自来,怎能怪罪于许大人。”   许瀚修见大皇子已这般表态,自己若是再过揽责倒显得不合适了。   不在这上过多纠缠,转而言道:“不知大皇子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许瀚修面虽如往常一般儒雅有礼,可心下暗道,他是知自己几斤几两的,尤其现在可不到能有皇子上门庆贺他生辰的地位。   梁介笑道:“父皇听闻今日乃许大人寿辰之日,朝中多位大人皆聚于此。我看平日大人们并非常聚之人,今日这般不可谓不难得。思及此,父皇想正好借此良机,代我朝万千子民,酬谢各位大人们,为我华南朝繁荣昌盛,鞠躬尽瘁、辛劳之意。”   梁介虽眼不见面前众人是何神情,可在耳中听到细碎的声音及敏感的感知到氛围的变化。   一顿后,又带歉意道:“故而,今日便是由我代父皇前来。还望各位大人们,莫要见怪可好。”   在场众人对梁介所言神色各异,可却都不约而同的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梁介声色并茂,不仅语气温文尔雅,神色更是在道谢众臣之时面带自豪,在言道自己代替皇上时面带惭愧。   更有甚者念念有词:“不愧是大皇子...这番话说的真是...”   一武官猿臂一挥,浑厚有力道:“这有什么!不要说是大皇子代陛下来一趟介不介意,就算是陛下不过嘴上说两句,俺都会高兴的不行!”   众人附和道:“是的,是的。”   武官的大嗓门一出,许瀚修面不改色,不过心下暗道:这人家里不行,这么粗鲁。我家月姐儿可文静的很。默默在武官家门划上一笔。   梁介听声便能辨出是何人,暗道,未曾想许大人竟与黄副将相识。   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各位大人了。小景子。”   在梁介身后低头不语的小厮听到自己的名字,应声上前。双手捧起一用丝帛包裹好的盒装物,放在梁介手边。   梁介手搭上盒子,笑道:“既是宴席,可不能缺了酒。”   许瀚修并未唤小仆过来,而是上前亲自接过:“陛下圣恩,臣感激不尽。多谢大皇子。”身后众人亦附和。   “父皇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我也不过就是借花献佛罢了。若是各位大人不介意,可容晚辈也同饮此物?”   “当然!当然!”   “这有何碍!”   “大皇子多虑了!”   众人左一声,右一声道。皆不以为意,能与皇子一同宴饮可是三世修得的功德了。   许瀚修一接过锦盒,便能隐隐的闻到环绕于锦盒四周,微微飘然的香味。   暗道,能有这般浑然香气的,定是陈年酿制。   许瀚修道:“自然,自然。大皇子有请!”   许瀚修抬手引路,众人分作两边中间留出一道路。   梁介点点头,一手抬起。   梁介不过点点头,小景子早已立马上前。整只手放至颈前,手肘一屈小臂同大臂形成直角。   梁介将手掌搭在小景子手肘关节处,小景子与薛巍一左一右在梁介身侧。   在场之人虽是知晓面前的大皇子失明,可在宫内之时从不见大皇子似一般双目失明之人一般行动困难。   反倒是行动自如,且若是同大皇子相对而言道,也是不敢胡言乱语或是姿态不正经的。   都觉着,这面对着大皇子时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令人倍感窒息难以释然。   故而,位处高出并只要略有头脑的不糊涂的人,都不会因大皇子身有残疾而对其不敬。就算是非处高位,却只要明事理的人也是同样。   这也是为何许多派别之人,不会轻易对其放松警惕不当一回事的缘故。自身资质优异,除了身体缺陷之外,毫无把柄缺点之人,怎能让人不妨。   不过,也就只有那些目光短浅,无脑的人才会不把大皇子当回事。所以,有些人是奴才,永远也只能是个奴才。有因便有果,谁也怪不得谁。   众人见大门口的门槛,都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开口提醒,亦不知该如何开口提醒。   纵是这大皇子在宫中众人所见之时行动自如并不异样,但那是宫中,大皇子从小长大之地。且大皇子也并非从出生之时便已患有眼疾,故而对皇宫也是有印象的。   但,毕竟这不是宫中。而是许府,大皇子可从未来过。   若是这大皇子心中真是要强好胜,定不是爱听这种揭他缺陷之事。可这若是不提,出了事如何是好。   直性子的黄宇正要张嘴都被一旁的人扯住了,就在众人发愁之时一道女声岔了进来。   “小心门槛。”   众人一惊,寻声源找去。   突然发觉所有人都望着自己的许可婧,呼吸一摒暗道,天呐,我竟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场面本就安静,梁介自然也是听见了许可婧未控制声量喊出的话。脚下一顿,头微微一偏。   心道,这是谁?   同样听到的薛巍和小景子,反应各不相同。   薛巍转过头横眉冷眼对着许可婧,握刀的手瞬间收紧,似乎只要许可婧再多言一句,或是梁介有恼怒或是受伤的表现,他都会出手解决了许可婧。   即使许可婧苦着脸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就连身体都丝毫不敢动一下。她都能感受到大皇子身后那个带刀的凶神恶煞的侍卫,对着自己不善的目光。   天呐,她觉着自己一定是疯了,死定了。   而小景子同剩余之人反应相同,身子一僵。惊异抬起头瞟了一眼许可婧便收回了目光,他可得小心着。   其实比起旁人的反应,梁介倒不是这么想。   他自是清楚,众人反应无非哪几种。这么些年来,不是小心翼翼大惊小怪对着他的,就是不以为然踩高捧低的。除了身边亲近之人,还真是少有外人如此直言提醒他。   他知晓,不敢多言的无非就是怕他怪罪,又或是觉着他定是能行,这些对他而言不算甚得。身边这些年除了起初手把手教带他的老嬷嬷,也就只有母妃和廖弈会不顾忌这些直言道了。   暗道,这姑娘倒是个胆大的。   向着声源那边偏头颔首,温润一笑柔声道:“多谢姑娘。”   许可婧听到这句话,当即抬起头眼睛一亮就要回话:“唔...”   许可婧作着口型“娘”,原是祝氏一把抓过许可婧的手,接着前面人的身形挡住动作,在她刚要回话时用力握住。   祝氏并未回话,只用眼神示意。许可婧抿嘴不语,一转看见姐姐眼中的担忧。她也知晓方才之举实在是鲁莽,乖乖的噤了声。   不过,心中却雀跃不止。大皇子真的长得太好看了,还是那种越看越发觉着好看的。   许瀚修拱手躬身道:“大皇子恕罪,子不教父之过,如此无礼今后定好生教导,还望大皇子饶过小女。”   梁介摇摇头:“无事无事,何罪之有。我还想是哪家姑娘如此心地善良,定是家中父母教导有方的缘故。原是许大人之女。”   许瀚修回道:“是,乃二女儿。因是家中老幺,实是被惯得如此,担不得心地善良这一说。”   “许大人切勿妄自菲薄,莫要误了令嫒一颗赤子之心。”   梁介暗道,原来是许二小姐,没想到竟这么快就碰着了。   “那,微臣便代小女多谢大皇子了。”   “劳烦许大人引路了,现下正是晌午用膳之时,本已耽搁了这许久,若是再误了这用好酒的良机,我可就难辞其咎了。”   见梁介转移话题不在这上面过多言辞,许瀚修自是不会不识好歹。   “有请。”   跨过门槛之时,小景子被梁介搭着的手臂向上微微一起。梁介随着小景子手臂的一起的同时,抬脚跨步正正跨过门槛。几个动作,整个行动完全不似双目失明之人。   这若是不知其双目失明之人,定是看不出的。   ***   “姑姑,弄好了没?”   田慧心站在门口小心的鼠头鼠脑的张望。她现下只觉着心快跳出来了,紧张的不行。   “好了,好了,就好了。”   田氏头也不回道,说着手里打开最后一包东西,摊平纸将上头的粉末抖进壶中。   田慧心着急的跺了跺脚:“哎呀,姑姑你快些。那人就要回了。”   “好了好了,行了。”盖好盖子用力的晃动几下壶,放回原位。   “来了!姑姑!你快出来!”田慧心见远处的人,回头对着田氏叫道。   “来了!来了!”      ☆、第23章 下药   见人靠近了,田慧心赶忙迎了上去。   媚眼如丝,娇声道:“真是谢谢大哥了,辛苦您了。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身子向汉子哪儿倾,田慧心说着就要取下手腕上的镯子。   “哎哟喂!不用了,不用了。大妹子,俺媳妇催俺了,等把这些送过去俺就得赶紧回了。”   汉子摆摆手,绕过田慧心朝屋里走去,完全没多看一眼田慧心。   “婶子,谢谢你啊。”   正巧出门的田氏笑着:“没事儿,没事儿,还是得谢谢你呢。”   汉子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两声就走了进去,提过两个大箱子朝外头走去。   “啧,瞧瞧那模样,真是蠢了。”   田慧心扭动着腰肢靠近田氏。竟都不搭理她,就他家那婆子胳膊比她腰还粗。瞎了眼?   “行了,有着这骂人的工夫。你还不想想等下怎么扭你这腰,管别人看不看你了,许瀚修看你就行了。”   田氏拍打着手上的灰,在腰间塞好方才用完的纸。   这东西可不能让人看见了,要是让人发现了她们两就完了,她得赶紧找个地儿烧了这玩意。   “姑姑你还不信我了?你就看着吧,咱们的好日子可就要来了。”说着边拨了拨交领。   今个儿田慧心这一身可花了大功夫,外着红纱内着红绸。只要将内绸交领一拨开,便能瞧见里头的牡丹桃红抹胸,今日田慧心可是连里衣都未着。动作只要微微大些,可就春光乍泄了。   田氏虽是想让田慧心一把就成,可田慧心今日这打扮...从晨时起她就没正眼瞧过田慧心这一身,实在是...   头一撇,眼不见为净:“行。你啊,最好费尽全身的花样,只要能让许瀚修,欲,仙,欲,死的,也就不愧我花大价钱跑去给你买的春宫图了。”   “对了,姑姑,你确定他们今天喝的是这酒?”   田氏肯定道:“当然!我可是亲耳听见的!”   这莲花白酒是前几日那郑家公子送来的,她还特意跑去听了那晚许瀚修、祝氏、邵氏想着这酒怎的用。谁知道三个人东扯西扯的也不知道在扯些什么,最后只说这酒今天就用在这宴席上了。   田慧心总觉着哪儿不对,倒不是她不信任姑姑,可她这心里就是有些不踏实。   “那为什么这些酒里都要下?下一壶不就行了?”   田氏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田慧心:“你今个儿怎得这么傻了?这要是没喝着那一壶可怎么办啊?”   “可是?这都喝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得了了!”   田慧心可不像田氏想的那么简单,什么只要喝了就好。   今天这宴来了这么多的人,万一谁喝了这下了药的,出了个什么这儿的、哪儿的问题。一旦查了出来,麻烦可就大了。   听得田慧心这话,田氏更加不以为然的道:“怕什么,我特意问了的,这东西谁喝了都没问题。再说了,你以为喝了就成了?”   “那不然呢?”   田氏嘲讽笑道:“你以为我花了大价钱买的那香是作甚的?这酒不仅得喝下去,还得有这香才顶用。”   田慧心恍然大悟:“所以姑姑你还特地的收拾了间屋子出来?”   “是了。你以为就收拾个屋出来给你睡啊,那香得离得远远的,点的多了、熏的多了才行。”   田氏说完见田慧心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白眼一番道:“我的姑奶奶,行了。这都跟你备的好好的,你还要怎样?没事儿的,怕什么。再怎么样的,难不成还会没命了?”   田氏这话虽是说的糙了些,可话糙理不糙。   田慧心也只能按捺住心底的不安,是的,都到这步了也没得回头路了。   ***   恬心杵在拱门处时不时探出头,没有焦点的眼神以及被缠绕的快扯出线的帕子,都一一显示出恬心紧张焦躁的心情。   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抹黑影,恬心几个深呼吸,鼓起嘴紧握拳头给自己打气。   暗道,这可是小姐第一次交代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得办好,不能辜负小姐对自己的信任啊!   随着越靠越近,黑影逐渐清晰。确认了来人是自己要找的人,恬心吐出一口气,放平心态不让自己紧张的样子显露出来。   闪身出拱门,高声道:“请问可是刘家老二?”   刘二见面前突然闪出一个小丫头,刚要骂出脏话:“哪来的!...”   定睛一看,小丫头衣着鲜亮那材质可比他身上的粗布,看上去就知道贵得多了。还有那头戴的簪子镶的珠子,都比他当年给他媳妇的聘礼里的好多了。   这也不知道是谁?哎呀,算了,反正比他厉害多了。总归,他小心着点待,不会出大事儿就成。   刘二赶忙收回脏话,将手里提着的重箱子小心翼翼的放下。   抹了抹汗道:“诶,是了。姑娘,您是?”   恬心虽被面前汉子的高大壮实吓了一跳,可见汉子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都收了回去。连忙定了定心神,摆出平时笑嘻嘻的乖巧模样。   轻轻柔柔的软声道:“我是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叫恬心。”   许是恬心无害的样貌让刘二放松了警惕,一时之间刘二也不似方才的那般紧张。   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两声道:“姑娘有啥事儿?俺着急着送酒呢!”   刘二憨实的模样逗得恬心扑哧一笑:“我知道呀,我就是在等你呢!”   这下倒是变成刘二懵的很了:“啊?!等俺,这...姑娘等俺做啥子?”   恬心上前一步:“太太唤我来等你,让我来接这酒。”   “啊?可,这早先没跟俺说啊!俺没记错吧!”   恬心耐着性子道:“你没记错,就是因为没跟你说才让我在这儿等着你啊。是今日太太刚说的,没来得及告你呢。”   “这...”这也没跟他事先打过招呼,如果面前这姑娘说得不是实话,错了主子怪他咋办。刘二挠着头冷汗都滴了下来。   “唉,我还能骗你不成?你看,你也晓得我名字了,我是许二小姐的丫鬟。恬心。而且...”恬心一顿,从袖口掏出一个牌子,直接塞到刘二手里。   “这是我的铭牌,你拿着。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带着这个牌子找我麻烦就好。你看成不成?”   刘二在衣角抹把汗,仔细的瞧着手里牌子转过来转过去。他是认得这个牌子的,许府也的确是有个二小姐。而且,看面前这小姑娘的样儿,也不像个会骗人的。   恩...刘二点点头,下定决心道:“成吧。没事儿,不用牌子的。姑娘你收好,那就麻烦姑娘了。”   没想到恬心摆着手不要牌子,道:“你拿着,万一出了事儿你也放心些不是。今个儿这事完了,你再让你家媳妇把牌子给我就行了。”   刘二倒是没想到小姑娘态度这么坚决,愣愣的收下了牌子。却也小心的放在腰间卡着铜板的地儿,这牌子可是个重要的东西,他可不能给人弄丢了。   恬心柔声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吧。我来就行。”   刘二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诶,姑娘。这两箱子可重了,你行吗?”   面前的小姑娘可还没他胸口高,那小身板的估摸着半个箱子都是拎不动的。   “没事儿!待会儿还有人呢!”恬心摇摇头。   “那行吧,那俺可走了?”   “嗯嗯,您走吧!”   刘二不放心的点点头,一步三回头。他提着这两大箱都嫌累呢,这小姑娘可咋办。可最后一回头,刘二亲眼见着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小姑娘挽了挽袖子,大气都不喘的就拎上来两箱子酒,最重要的是看上去丝毫不费劲儿!   天呐,那里头可都是实实在在装满的酒壶子啊!   这,她这叫啥来着?   啊,对了。儿子说这叫稳如泰山!   恩,对!就是稳如泰山!   这厢的恬心可管不着刘二那惊讶样儿,她现下正满心高兴着呢。   多亏的小姐说让她穿的好了些,临走前还给她插了根簪子。那时她还纳闷儿着呢,不过就是说个话为甚得还让她穿的跟过大年似的。   她还记着二小姐当时是这样说的:“因为这样,更能唬得住人啊。”   先前她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这样看来,二小姐真是说的太对了。看那刘二没几句话竟就信了自个儿了,二小姐可真厉害!   而且二小姐没让怡宁来办这事儿,反倒让她来。   可是特意跟她说了的:“因为我更相信恬心呀,我信你定能比怡宁做的好些。”   恬心一边拎着两箱酒,不摇不晃稳稳当当的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门口,怡宁正在哪儿等着。      ☆、第24章 饮酒   怡宁见恬心到了迎上,忙不迭道:“可累着了?”   看怡宁想接过一个的样子,恬心喊道:“诶诶诶,你可别拎。你可拎不动这跟你一般重的东西。”   想来自己这要是插个手跟帮倒忙没甚差别,怡宁也就不动了。   “都办好了?”   “嗯!”   “那牌子给了?”   “当然!”   恬心放好酒箱,转头眼含不满看着怡宁。   噘着嘴道:“哎呀!我做事了!你还不放心?这可是小姐第一次让我做这么要紧的事儿呢!我一定得做的好好的!哼,你看这次我可比你强。”   怡宁瞧恬心那难得一见的底气十足的模样,本还想夸夸恬心两句的。可一想起二小姐说的话,她这笑意一下就上来了。   见怡宁一副奇奇怪怪的模样,恬心疑惑道:“怎么啦?”   怡宁摇摇头:“嗯,没事儿。你这次做的这么好,小姐定会夸你的!”   “嘻嘻,那是自然!你说...小姐能不能赏我碟桂花麻糬?或者...糖不甩?”   怡宁抿着嘴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啊,我保证!你这次想吃什么,小姐都会答应你的。”   怡宁说话向来靠谱,恬心不禁眉飞色舞起来:“真好!那我一定得好好想想!我和你说!最近啊...出了个玫瑰糖糕呢,我可想吃了...还有啊!那卖的可好了的栗子饼,我也想吃...”   怡宁见恬心这心花怒放的样儿,忍俊不禁。脑子里不自主的浮现出小姐说的话来。   “小姐?为何让恬心去?”   “自然是为了锻炼一番恬心!”   正在潜心苦练绣花的许可婧,头也不抬的理所当然道。   “小姐...”   自己同自家小姐可是一同长大的,自家小姐绝不是这意思。   “好啦,你说说。你这小身板怎得拎的动那两箱子酒了?再说了,她平日里吃了那么多,这时候那些吃食可不就派上用场了?放心,她的那气力我是信的。”   当时她还不敢苟同,可...   面前这活蹦乱跳、不能自己、欣喜若狂,拎了这么久的重物,都无需休息一会儿,喘个气儿的恬心。   怡宁无奈一笑,小姐说的还真对。   这么一想,平日里她是不是也得多用些了?   怡宁边看着恬心的模样边想着,然而恬心那短了的衣袖一下就纳入了她眼里,   嗯…还是算了罢,她就算吃的再多也不会有恬心这气力的。   嗯,对。只是因为力气的原因,绝不是因为怕衣裳穿不下的。   ***   “老许啊!这酒可以开了吧!”   “就是啊!光闻见这味儿,啧啧。真是令人欲罢不能啊!”   “那可不,大伙儿还不快瞧瞧咱们谢大人。这哈喇子,都快滴衣裳上了哟!”   全神贯注于面前酒坛子上的谢运,连自个儿名都没在意,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全在酒坛中。   平日里可完全见不着谢运这番模样,许是因着氛围十足,众人无论官职大小皆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看看他这副模样,回府后我定要画下。”   “这主意甚好!老兄可得记着传阅一道,让咱们瞧瞧您的大作啊!”   众人围于一桌旁,梁介正正坐于副位,往上一个正中的正位坐着的便是许瀚修了。   这可不是许瀚修不懂礼数,皇子驾到还不让他坐正位。这可是以下犯上啊。   但,并不是许瀚修不让,而是梁介推辞道:“今日可是许大人的寿辰,许大人只需当作晚辈是前来祝寿,讨杯酒喝便是,无需多礼。”   既然大皇子都这般说道,若是再谦让反倒是不近情理。   故而,变成了现下这般坐席。   虽然梁介眼不能见,可却有着因长年失明练就的灵敏的听觉。   纵是不能亲眼所见众人的喜态,但光是言语音调,他都能感受到这不同于官场公事时的欢愉。   心中暗道,未想到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谢大人竟是如此好酒。还有王大人竟也是不同于平日所见的一本正经。许多大人,都多多少少有些许不同。   看来,他这今后的老丈人还果真未让他看岔了眼。   不对,是更出乎他的意料。   且不说能被许瀚修递帖相邀的人都有哪些,人数多少,所处何位。   单单一翰林院为职的文官,且还并非上朝之人。能从武到文,从士至商已属不易。   最重要的,便是非令他人忌讳反感的拉帮结派。而是纯粹的交好,许岳父还真是…有意思。   梁介心中作想,面不改色。微微上扬的嘴角在他人眼里,也只是因愉悦罢了。   “诸位莫急,还请大皇子来助微臣一臂之力。”许瀚修站起身,示意由梁介来启坛。   梁介拱手摇头笑道:“这不是说了,今日乃许大人寿辰。谁是寿星,在这酒席上那谁便是最大了。大人着实不用在意礼节。”   谢运眼见着酒坛终于可以开了,心中兴奋难耐。   可许瀚修手一收同梁介的对话,令谢运不耐道:“哎呀!大皇子这话说的甚好!许老弟啊,许老弟!大皇子都如此明道,你还要如何?”   许瀚修无奈道:“怕是这所有人里,也就您最等不及了。”   谢运倒也是干脆,直言:“是,是,是。是我!我还真就等不得了,那你快些吧!”   这谢运的手都快直接抓过许瀚修的手上前开坛了,惊的许瀚修连忙动手。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想同夫人以外的人有何触碰。   唉…今日真是难熬,怎得才午时。也不知何时才能同夫人一块儿,少说也要几个时辰了。   许瀚修心里这些小九九,旁人可不知。众人的注意力早已被即将开启的酒坛吸引,这可是好酒啊!   塞子被揭开,浓郁的香气瞬间挥发。飘散在院中,众人只觉着这酒香萦绕于自身四周。只要这稍微一嗅,就能闻见香味。   “这是…”   “枸杞酒!”   李戚一闻这味,已有熟悉之感。只是还在犹豫怀疑之时,谢运笃定的大声道。   此名一出,众人之间“轰”的一下喧闹起来。   “天哪,竟是枸杞酒!”   “这…这…”   “有生之年,能吃到陛下所赏之酒已属荣幸。竟…竟还是枸杞酒,我真是死而无憾了!”   “是啊!是啊!”   众人反应如此激烈,许瀚修也不例外。不过,不显露罢了。   虽讶异于是枸杞酒,可许瀚修不同于他人感激涕零。反而,更为警惕起来。   这…到底为何意…   说到这枸杞酒,其实并不是多难以得到、有多珍贵,而是这其中所蕴含的意思。   枸杞酒,即为枸杞泡在酒中,被视为补酒。   可,若是单单仅为补酒也就罢了,不过也就是补补身体,好好照顾身体了。   然而,前朝先皇曾将此酒赐于护国大臣,言道:“以益卿寿。”   这话一出,这酒便非同一般。   护国大臣此位,可不是个好角。劳苦功高确有其事,可易令上位之人猜忌避讳也确有其事。   故而,非善差。   这若是倾尽全力尽职守责,可这有着民意军心支撑的位置,太易被防范打压。   可若是遮遮掩掩扮猪吃虎,轻的也就是实力不足被训斥从而降职,重的便是刻意隐瞒被察觉从而命绝。   所以,能赏赐这酒,上头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自此以后,这枸杞酒于臣子们而言,是圣上对于自己的信任,对于自己的赏识,对于自己的鼓励,对于自己的最至高无上的赞赏;于皇上自身而言,这是对于臣子满意的一种认可的表达。   许瀚修虽好酒,可却不是沉迷之人。   端起杯中已然倒好的酒,许瀚修转身对梁介道。   “这第一杯酒,敬大皇子。谢大皇子前来,带了这酒与微臣们一同共饮。”   听到许瀚修这话的众人亦反应过来,附和道。   “敬大皇子。”   梁介朗声道:“晚辈这第一杯酒敬各位大人。幼时我还不明为何父皇那般言道,如今想来父皇所言极是。”   梁介一顿,于众人疑惑的眼神中曼声道:“若非有大人们,又如何会有我华南朝如今这民富国强之景。有大人们辅佐左右,实乃吾朝之大幸。”   梁介这番话道出后,就犹如将士们上战场为国杀敌前,将领说出的豪情壮语,慷慨激昂的鼓舞了人心一般。   梁介话音刚落,便已有人激动不已,更有甚者眼眶微红。   许瀚修举杯朗声道:“为子死孝,为臣死忠。”   “对!为子死孝,为臣死忠!”   众人举杯附和道。   此情此景虽眼不能见,可高昂呐喊的宣言声声入耳。   看来,他这酒送对了。      ☆、第25章 出事   东边屋内,许府女眷齐聚于方才许氏姐妹待的地儿。   本未出来的邵氏老太太和在前打理招呼的祝氏二人,因着大皇子的到来都来了这儿。   担心出了意外,也是寻思着瞧瞧今后许玮月的丈夫。   “月姐儿可有中意的?”祝氏理着本儿,似不经意问道。   许玮月被这一问的想起方才于府门口,不经意间对上的眸子。   深幽却又明亮,那眸里的神采是冷静的面容掩不住的。青年本应意气风发,倒也...确是合意的。   思及此,许玮月耳尖已然微微发红,低眉垂眸柔声道:“由爹娘做主便是。”   邵氏进屋后便闭目养神,听到二人的对话,并未睁眼道:“月姐儿,话可不是这般说道的。且不说咱们许家向来不同于哪些读书人家,从不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仅仅咱们许家的孩子自个儿来看,我也信得这眼光定是不会差的。”   “娘说的是,月姐儿可莫要怕羞。这婚姻大事,可不同一般。女人啊,在这件事情上最好的,无非就是寻一良人,嫁一个好人家罢了。而娘如今,最期望的就是你能寻得如意夫君,今后过得幸福美满。”   祝氏见许玮月这幅样子,就知晓定是有中意之人而非心无所念。   这若是全然无念无想的,那他们替她决定了一个好夫家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中意的,他们却一意孤行的自以为替她选了个好夫家,可不是好事儿。   许瀚修那儿有一中意人选,她是知晓的。今日一见,她也清楚了许瀚修为何选定此人。   若是以最肤浅的相貌而言,虽不比那大皇子之容,却也是相貌端正翩翩公子了。且不说,那大皇子之容也非常人能比的。身姿挺拔,身形颀长。看上去,倒也不似一般富商之子那样庸俗。反而,还有书生之气,应是读了些书的。   再看那言行举止,吐字言谈。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这么看来,教养也是顶好的。   如此从他一人看来便能知晓,想必家中无论如何也定是不差的。话说的糙些也就是那个理了,吃什么饭长什么样。   故而,这人是挑的没错的。只是...如今得看月姐儿如何了。   在她看来,今日这前来的所有人之中,郑铭不可谓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若是许玮月中意之人正是郑铭,那真是一大喜事了。   许是祝氏放下手中之事,温柔关切的话语和那看向她慈爱暖意的目光,令许玮月心中一软。   虽然,当年这位新母亲的出现,让她不是那么适应。可,这么多年的时间...白驹过隙,都说在冰冷的心都能被捂化了,更何况她本就不是那冷然之人。祝氏当年也是父亲明媒正娶而来,自己的亲娘也是因自己而去...与祝氏毫无关系。   故而,她本就对祝氏并无敌意,无论是年幼之时懵懂无知,还是知事之后明了当年来龙去脉,她也从未对祝氏不满或是抗拒过。   且不说早年幼时祝氏待她如何,就连之后妹妹的出世祝氏待她依然如亲生女儿一般。   在她心里...早在祝氏,在她即将摔倒时,不顾一切的扑身用自个儿作垫,摔得全身是伤,却依然拍拍她仅仅是脏了沾了灰的衣裳,然后轻轻的说了句:“月姐儿怎样,有没有摔着啊。疼不疼?别怕,告诉娘啊。”   就那么用受了伤的胳膊抱起她,轻柔的落下一吻后。她许玮月,便将祝氏认为是她的娘了。   娘真心为了自己好,奶奶真心为了自己好她都晓得。   略一思忖,许玮月抛开羞意:“娘...”   “嗯?”   “月儿觉着...那位公子...”   余下之意不用多言,祝氏同邵氏顺着许玮月的目光看去,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欣慰之意涌然而出。   真是太好了,真是郑铭。   “月姐儿,那是江南郑家的公子,郑铭。”祝氏解释道。   既是先前有所耳闻,可再次听到是江南,许玮月情绪还是止不住的低落。   “江南啊...”许玮月喃喃道。   许玮月面上倒还是平日里那云淡风轻的婉约模样,可眼里却一下失了神采。   许是许玮月眼眸中那黯然失魂的样子太过虚幻,惊的祝氏忙不迭的道。   “月姐儿莫要担忧,郑家位处江南杭州。哪儿是个好地儿,山清水秀天朗气清。咱们今后啊,从码头哪儿乘船便能直下江南了,快得很呢。”   一旁的邵氏也道:“出游之时我同老徐也去了趟江南,是个好地方。想必啊,定是适合咱月姐儿的。”   祝氏同邵氏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一唱一和,许玮月心中一暖,暗道:未想,向来沉静稳重不爱多言娘和奶奶,也有这般慌乱急切的时候。   其实,她自己也晓得的...该明白的她都懂,只是心里难免的有些伤感罢了。   抿唇笑道:“没事儿,娘,奶奶。我晓得的,莫要担心。”   不过,今日怎得觉着却了些甚的?好似太过安静了,这不是缺了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嘛?   许玮月见许可婧一直呆愣着不言不语的,平日里这妹妹可是最爱插上两句凑热闹了,今日怎得走神的完全不知这边在发生何事一般?   “妹妹?妹妹?”伸手轻轻推了两下许可婧。   许可婧走神不为其他,正是为了今日在她看来莫名上门的大皇子,梁介。   一进屋内,她便从头到尾的回忆了一遍过去的记忆。反复确认后,她的确是不曾记错的。   大皇子,在这宴席上是不曾出现的,绝对不曾。   就算是他可能暗访前来,她也不可能完全不曾听闻。   但,真的没有来过。   思及此,许可婧脑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因为她的重生,许多事情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那是不是意味着,很多事情都会同她记忆中的有误差,那这就完全无法预料提前知晓了!   那…到底是因为她的提前知晓而作出的举动导致了改变,还是说…本来就不同于从前。   越往深出想,越发觉着恐惧内心无底。   许可婧剧烈晃动的瞳孔,锦制里衣后背处早已被冷汗渗透,寒肤侵骨。   若是前者那无妨,能有变化也正是她想看见的。   可,若是后者…是不是意味着,她有些举措是自以为是的错误的行为。   她,到底该怎么办?   接下来,她该如何是好?   是顺其自然,还是按她所想…   许可婧重生后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心中的大石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到至今为止,这些所做作为到底算甚?   “妹妹?妹妹?”   姐姐,是姐姐在唤她。对,她至少有一点并未做错,她如今有娘亲、有爹爹、有姐姐、有奶奶,她还有她的家人啊!   回过神来:“嗯?姐姐?怎么啦?”   许玮月语气中听得出的担忧之意:“可是身子有何不适?还是乏了?不如姐姐陪你去休息?”   许可婧摇摇头:“没事儿呢,姐姐。我…”   话还未完,后院的翠屏闯了进屋,满头大汗双眼通红,面带惊恐,大叫道。   “太太!太太!不好了!死人了!”   “什么?!”   许可婧眸中一黯,罢了,已然这般了。顺其自然什么的,等这事儿完了再说吧。   ***   “哟,这不是田妈嘛?咋了,今个儿是有啥好事儿了?”   远远望去,田氏面上欣喜笑意不说,还吹起了小曲儿,这摆明了就是有好事心情不错。   “哎哟,这不是老李家的了?怎得没忙活了?今儿不是忙的很?”   田氏特意往这边来看眼,看看刘二哪儿酒送到了没,这样也好安个心。   磕着瓜子的老李家媳妇,嘴角一撇:“有啥好忙的了。”   “这前头酒席不是?不用准备准备?”   咔擦瓜子壳一扔:“准备啥啊,前头来了大人物了。”   “啊,大人物?谁了?”   竟然还来了大人物,这要是能误打误撞弄着大人物,可比许瀚修好多了。   “皇子哟!”   老李家的一说完,田氏眼里瞬间透亮,搓了搓手连忙道:“我地天王老爷啊,那你还不快去准备了?上酒?”   “不用。”   “为啥了?”不用的话,她岂不是白花钱了。   “皇子带酒来了,前头早喝着了。”   “什么?那之前那酒呢?!”   “好像…赏了那些大人们的下人了?”   这,这要是!不行,她得赶紧的去找慧心。这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转身就要走,远处跑来一汉子恐惧道:“俺得奶奶啊,后头有个屋子里死人了!”   “你说什么!!”      ☆、第26章 人命   田慧心置身于屋中,她很紧张。   虽是说嘴上逞能,但实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慌的不行,心里完全没有底的。   屋内,小紫炉里的香烟冉冉上升。红纱的帘子,就连床上的物品都是新的,就如同大婚一般。   姑姑,布置的竟如此非心思。   大婚…洞房花烛夜。   思及此,田慧心脸颊微红。虽不甘于不是真真的洞房花烛夜,明媒正娶婚嫁,大红灯笼高挂。   可,这又有何大不了的!一旦成了,凭她的底子有何怕的,上位为正妻后还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得宠后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到时再补一次便是,这大红最是衬她了。   田慧心上前揭开香炉,扇了扇。没有了烟灰遮盖的香块儿接触了外头,燃烧挥发的更旺盛了些,屋内的香薰味更浓郁了。   窗外的窗上有一影子经过,田慧心心中一紧。   来了,来了。   分明已经备好了的,可真要到了这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   前些日子看的哪些图有什么动作来着?诶,不对…天哪…怎么办…   田慧心慌乱的四处张望,桌上正有田氏提前备好的酒。   田氏起初是做防备来着,一是怕未能全尽药效。二是怕后劲不足。   上前给自己倒出一杯,一口喝下。   喉管中冰凉的液体划过,带起犹如灼烧般燃起的火辣辣的感觉。   没想到,酒竟是这般的烈。   一连灌下三杯,田慧心深吸一口气。香味往鼻子里直钻,一口气的工夫,田慧心就站不住了。   用手撑着桌面,一手拨了拨衣领。   不行,药效竟然这般强劲。她站不住了,双腿发软,全身无力。   “吱呀!”门被打开。   来了,来了。   田慧心迷蒙着双眸看向门口,已然模糊了的双眼视线完全不清晰。   “老爷,老爷。你可终于来了,妾身可是等了你许久了呢!”   越说,田慧心就觉着越发的热了起来。面色红润,白里透红,眼神迷离媚意十足。   面前的女子,衣衫凌乱娇声同自己说话,本涨烈的脑子就如同要炸了一般,深吸一口气后。那涨烈感转换了地方,朝一处涌去。   “老爷,老爷。人家等你许久了,都耐不住了。老爷,你快过来呀!看看人家,今日美不美?”   田慧心娇声软媚道,语气字句柔情蜜意。一句话的工夫,竟开始娇喘出来。   那娇喘就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挠心一般,却怎么抓都抓不住。   美艳在前,怎有不用之理!   大步上前,打横一把抱起女子,向床边走去。   “哇!老爷,好大的力气啊!”   田慧心头倚在宽阔而厚实的胸膛,明明全身乏力,可那一双纤纤玉手却是闲不住,耐不住寂寞的。   伸手扒开衣裳,玉手抚过胸膛在上摩挲着,手指尖顺着轮廓分明的肌肉一点一点的描绘着。   田慧心将脸贴上胸膛,明明同样是一具火热的身体,可肌肤相碰对于田慧心来说却是那么的冰凉。   就如同沙漠中的人,寻找到了一丝水源,迫不及待的汲取。   伸出舌尖轻点,田慧心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抱着自己的结实有力的身体,因为自己的轻点而剧烈的抖动。   田慧心娇声笑道:“哈哈哈,老爷你这不也是等不及了嘛!”   感受到步伐加速,呼吸变得更急促了起来。   “唉哟!老爷,疼!”   田慧心被一把扔在床上,颇有高度的坠落让田慧心身体一震。   田慧心身体还未完全舒展平躺,便感觉一具火热赤。裸的躯体覆了上来。   “老爷,老爷。你可得轻些哟,人家怕疼呢。”田慧心娇媚轻声道。   粗糙厚实的大手,轻易的扯开了田慧心仅有的两件外衣,白。净的胴。体上,如今是剩下一件仅仅遮掩半峰的裹胸。   田慧心这些年来,最引以为豪的便是她窈窕的身段了。   白皙柔嫩的肌肤,该翘的翘,该挺的挺。   不得不说,这凹凸有致的身子,的确有让田慧心骄傲的资本。   带茧的手掌,从上到下的顺着曲线抚过,不紧不慢从容淡定,带着几分兴致,既是粗声的喘息越来越大。   而那一处汇集的肿胀之感,真的要炸裂了。   许是带茧的粗糙同质感,与肌肤的相接触,这种感觉田慧心从未有过。陌生的却令她欲罢不能,田慧心挺起身子,向另一处贴去。   顺着手掌的抚。摸,可以感受到手下躯体的颤抖。那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肌肤,以及向着自己方向贴合的娇躯。   “老爷,老爷。你快些,你快些。人家要呢,人家要呢。”田慧心娇声呢喃道。   一沙哑的声音冲破了喘息冒了出来:“真是个。骚。贱。货,摸。几下就湿。成这样,看老子不。干。死你!”   ***   福祉快步跑到许瀚修身侧,附耳小声道:“老爷,后头出事儿了。”   许瀚修皱眉道:“何事?”   能让福祉跑来传话的,只有夫人。且话语如此颤抖,莫不是夫人有何事?   “后头一屋子里,死人了!”   “什么?何时的事儿?”   “就刚刚。”   许瀚修刚要回话时,只听整个许府上空传来一震耳欲聋的呐喊。   “我的儿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许瀚修眼色一沉,对着福祉道:“带我去夫人哪儿。”   “是。”   ***   两对人马于交汇处碰面,基本上今日到宴之人除了年轻一辈皆在这儿了。   “老爷?这...”祝氏不禁发愁道。   许瀚修安慰道:“无事。”   “大皇子?”许可婧可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还在。   纵是许可婧音量再小,梁介也还是听见了,朝音源处一颔首。   “二小姐。”   许是一众女眷愁容之色,恐惧之意太过打眼。   谢运道:“弟妹莫要担忧这些,今日来人众多。许老弟家中此时有人命发生,可不是小事。若是家中人为到也罢,可若是外人所为那便得好生处置了。”   李戚亦道:“是啊,太太莫要忧心。现在在场之人,并非无事生非之人。更有大皇子在此坐镇,也不用怕那些个人胡乱传散谣言。”   黄副将拍拍胸脯:“大嫂放心!若是有人扰乱欺人的,有我在呢!”   许瀚修拱手道:“许瀚修今日在此,便多谢各位了,往后定好生赔罪。”   “好说,好说。”   一人一句言道,大皇子波澜不惊的模样,让邵氏同祝氏放了心。   看着大皇子并未因此闹事有所不满,不会有不敬之意便好。   一行人由翠屏带着向屋子走去。   走在前方的男人们,突然止住脚步不再向前。   许瀚修伸手捂住祝氏的眼,对着翠屏道:“去,盖上。”   梁介虽不能同众人般见眼前之景,可早已敞开的门窗导致房内香气飘散于空气之中,那一丝的迷情欢好香气被他闻了出来。   再结合许瀚修所言,便能才出发生了何事,面前何景了。   微一侧身挡在许可婧身前,他没记错应该是二小姐在自己身后。   虽有前方众人挡在眼前,可许可婧都能想出是如何景象了,想必与上一世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怎得还闹成了人命?   低头思索之间,前方的靴子脚步一移一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抬头一看,竟是大皇子。   翠屏战战兢兢的上前,刚要靠近。俯在床边的田氏一个回头大喊道:“别过来!”   “啊,啊啊。我不过来,不过了...”   手里拿着单子向后退去,低着头回道:“老爷...这...”   许瀚修沉声道:“婶子,我知你心中难过。可这般...不好。”   田氏回头,嘶哑道:“不好?什么不好?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田氏扯过被子,盖上田慧心赤。裸的身体。   不怪男人们齐齐停住脚步,或许这香艳之景还有人会不自觉看两眼。   可床上那具不知生死,是否还在呼吸的躯体。浑身赤。裸不说,全身上下布满吻痕,以及青紫的印记,浑浊的物体、透明的唾液。   甚至,还有渗血的牙印,以及缓缓向外流血不止的牙印。最难以令人直视的是,下。体出一滩血迹,对不是一丝是一滩。   而且,就在方才,还在向外流淌。那浑浊的暗黄物体随着鲜红的血液一顺的向外流出,空气里弥漫的不止是欢。爱后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一块儿。   不远处许府的守卫几人,拖着一衣衫不整萎靡的男子将其带了过来。   领头的上前道:“老爷,人抓住了。”   “就是这人?”   “是!”   “抬起头来。”   瘫软在地上的男子,不知是因纵。情无力还是被殴打至无反抗之力。   领头的拽住男子的头发将其脑袋一把带起,整张脸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是你?!”      ☆、第27章 动静   “我黄家将门竟然出了你这么个垃圾!真他。妈。是要气死老子!”   黄雄阔步上前一脚踹上了男子胸口,力道之大竟把由领头之人拽住的,全身肌肉大块儿头的男子踢的飞了出去。   这若是放在平日里自然不会,可这偏偏是已纵欲过度全身无力的人。毫无抵抗之力,这时的男子就好比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   男子闷哼一声直坠落地,嘴角渗血张张嘴想要说话,无力的只能捂着胸口咳嗽。   见黄雄还欲上前继续,许瀚修长臂一展,挡住黄雄。   “等等。你可是认得此人?”   这话一出,黄雄脸上以众人都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的通红。   “这,大哥!老弟对不起你啊!这...”   许瀚修安抚,温和道:“你先莫急,这来龙去脉还未弄清。也无人怪罪于你,我许瀚修虽不是何等高人,但这交友的眼光还是有的。我既认你作兄弟,便是信你非这等人般。”说罢,不屑一瞟地上的男子。   即使无论是在许瀚修本人看来,还是外人看来,许瀚修同田氏姑侄都非相熟的关系。   可若是还有良心之人,便不会做这种毁人清誉还将其折磨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最不耻的便是对女人同孩子下手。青楼女子以此求生也罢,可普通人家的是碰不得的。   再说了,以此求生的都有出有得。便是客人,那也是懂得不能危害性命为底线的。   “大哥!”明明是沙场上叱咤风云的壮汉,一时间竟红了眼眶激动道。   黄雄看了眼地上的男子,愤懑道:“他是黄家外门的一家的小儿子,叫黄四。刚送到俺这不久,俺要不是看他还算有些手脚功夫,也不会最近都带着。唉!这...没想到。”   “你还我侄女!”   嘹亮的嗓门不看都晓得是田氏,许瀚修头也不回的一摆手。   方才带上男子的几位守卫便立即上前,拉住张牙舞爪的要扑到黄雄身上的田氏。   许可婧一见田氏扑人的方向,咂舌心道,真不愧是田妈啊,田妈。这讨道理找麻烦的都知道找官大的,真主不找倒是找正主的主子。   被拉住的田氏涕泗横流,扯着嗓子道:“你害死了我侄女!你们都害死了我侄女!你们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废物!唔!...”   用尽全力一口咬住捂住自己嘴的手,满口鲜血的继续道:“一个两个都不是好官!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些垃圾!都不是些好东西!”   领头守卫之所以能做到领头也不是简单的,察言观色的本领便比一般侍卫强上几分。   田氏这番话在大皇子在之时显得尤其大不敬,领头守卫一把捂住田氏的嘴,可抵不住田氏嘴快还牙硬。   那一口咬下去,真是完全不省力气。正好咬上了领头守卫的大拇指连带虎口,连皮带肉的垂危挂在手上不说,还能见骨。   许瀚修眉头一皱,厉声道:“先下去找大夫,手没好之前不要上工。快去。”   他可不愿意为了这事失了个能干的人才。   许瀚修深幽沉静的眼眸一黯,没想到这田氏倒是个心狠的,这一嘴下去也不见怕。寻常女子别说不敢做,就连看都不敢。   “是。”   领头守卫走之前,也不忘用不知在哪儿找的布,揉成一团塞进田氏口中。   “唔唔唔!...”   田氏瞪红了眼,见着的人只觉得那眼神就是想要上前杀了他们一般。   许瀚修道:“抓住了,扯了。当心手。”   鉴于田氏庞大的体型,三个守卫两个抓手臂一个抓腿,明明是三个练家子偏偏看上去吃力的很。   一守卫伸手扯开田氏嘴里的布团,便赶紧收回手。   不出许瀚修所言,守卫一上手刚扯开,那田氏就伸头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上去,若不是守卫的早有防范,怕是已被咬着了。   许瀚修抢在田氏开口前道:“婶子还是先把事情弄明白之后,再寻罪魁祸首讨公道也是不迟的。”   田氏夺过话:“什么祸什么首!就是你们!一群当官的欺负我们这些人!就你们当官的护着当官的!以为我不晓得?!”   这时一道一听便令人安定心神的温润之声.插.了.进来:“婶子莫要这般着急,若是真相大白后真是这人之错,那我跟婶子保证定会秉公办理。不仅是这人,上头的主子也是会罚的。”   看向说话的人,田氏嗤笑道:“一个瞎子顶个屁用,眼瞎就算了,嘴里瞎叫唤个什么劲。”   “闭嘴!”李戚面有怒意道。   “放肆!”小景子高声道。   随之一块儿的,是薛巍出鞘的剑以及凌厉的眼。   “你可知这为你主持公道之人是何人?此乃当朝大皇子,岂能容你随口胡言如此不敬!便是你这番话,就能关了你。”李戚朗声道。   “罢了,罢了。不知者无罪,想必这位婶子并非有意。人之常情,不过人之常情罢了。”梁介温和道。   李戚见田氏那一副惶恐的神情也是知道这人定是不知情的,平静了情绪。   对着许瀚修一拱手躬身,略带歉意道:“瀚修,逾越了。”   “无妨,无妨。便是你不说,我也是会说的。”许瀚修不以为意。   “求大皇子恕罪,民妇不是故意的,还请大皇子给民妇做主啊!”   田氏想要磕头谢罪,可三个守卫用力抓住她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动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就跟鸡啄米似的,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有底气,看起来十足讽刺。   许可婧抿着嘴,凝视着就在自己身前,依然挺拔身形丝毫未放松身体的梁介,心中一寒。   人之常情,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这句话,怎得听得她这般心痛。田氏那么难听的话,他就这么一句人之常情就过去了。   人之常情,那岂不是经常这般?肯定,经常有人因为这事这样对他。   是啊,绝对有好多人常常第一眼看他,就会说这种话...瞎子...她也说过。   梁介如此敏感之人,怎会未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   他相信,定是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可是是谁?感觉太近了,不似远处盯梢。   莫不是...许可婧?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运道:“黄雄,今日这位可有带入院中?”   “没有,没有。在外头等着俺呢。”   “此屋位于后院,且今日若不是由人带着,我是定找不到这儿的。如此看来,不是有人有意为之,便是他早已来过此处。”   谢运这话简洁易懂,轻松的将可能性较大的情况划了出来。众人听后皆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是的确也就是这两种处理法儿,若是前者那就是寻出担事之人,毕竟是一条人命。可若是后者,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田氏自然不会以后者作罢,要是后者这般她可就只能吃了苦往肚子里咽,人财两空了。   嘶哑道:“不!不是!这人没来过!我家慧心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要不是这人...啊...”说着田氏哀嚎起来。   “你确定?会不会是田姑娘未告知于你?”李戚问道。   许可婧不禁腹诽,她当然确定,这事就是她跟她侄女捣腾出来的,最清楚的就是她们自个儿了。   田氏惶急道:“不会!不会!我侄女什么都跟我说,我们家就我们俩了!这人真不认识!”   黄雄转头对着黄四吼道:“你认不认识!我跟你说!你最好给老子说实话!不然回去你就等着家法吧!”   一听家法一词,瘫在地上的黄四剧烈抖动不止。   用气声道:“不认识。真不认识。”   黄雄冲着黄四笑道:“那行,不认识还这样。回去军法也给你加上,让你也好好爽快爽快。”   不知哪个人小声说了句:“天呐,他失禁了!”   是的,黄四听到军法、家法一块儿,便失禁了。这下,连抖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去给我看着他,别让他咽了气。回去好好带给那些人看看,以后一个两个的给老子都乖些,别一天到晚的想着搞事!”黄雄对身旁的亲信道。   “是。”   只见亲信应声后上前,一把拎起黄四。从黄四手肘膝盖的位置,将四肢反向后一折,直接在手掌脚掌贴合的位置用带子捆住。   “啊!”分明早已全然无力的黄四,被踹飞都只能闷哼的人,这时却疼的大叫出声。   “嘶...”   许可婧光瞧着黄四面目狰狞的模样,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关节似乎也疼了起来,不自觉的往梁介的身后躲了躲。   听到身后的动静,梁介无奈轻叹。   不过这样便吓得躲了起来,今后若是进宫...他定是得护着她的。只是,自己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曼声道:“黄副将,这可不是在军营。”   黄雄一听大皇子唤自个儿的名字,立即反应过来看向妇孺的方位。众多女子以帕捂面,侧脸难以直视。   挠挠后脑勺,面色一红窘态十足:“这,真是对不住啊。俺,俺忘了。”   “啊!”   祝氏轻斥道:“翠屏,叫什么?这么多人,不要一惊一乍的。”   只见翠屏一手捂着因惊讶而长大的嘴,双目睁大内含恐惧。一手指着床上的田慧心,全身不停的发抖。   “怎么了?”祝氏柔声道,这姑娘定是方才被吓怕了。   “动了!动了!她动了!”      ☆、第28章 救命   “动了!动了!她动了!”   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汇集于一处。紧盯着床上的人,可过了许久却并无动静。   许是被人怀疑的眼神太扎眼,翠屏生怕大人们都觉着她胡诌,眼中含着泪花一下跪到地上,使劲磕着头。   忙不迭的解释道:“奴婢,奴婢真的看到了!手动了!手动了!奴婢真的没有眼花,太太,太太您相信奴婢啊,奴婢不敢乱说。”   祝氏看着跪在自个儿脚边的翠屏,小姑娘的额头才几下便磕出了血,可见力道之大。   这翠屏在许府日子也不短了,在她身边也是个得力的,是个什么性子她也是清楚的,还没胆儿大到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瞎话,除非是吓得魔怔了。   连忙扶起翠屏,柔声道:“莫怕,莫怕。没人怪你呢。”   许可婧略一思忖,对许瀚修道:“爹。女儿寻思着,这诸位大人皆在场,谅她一奴才想必也定是不敢胡言乱语的,本也未察田姑娘是否已故,不若还是先寻个大夫前来瞧瞧。”   她本意也并非想要田慧心的命,到现在这地步实属她意料之外。既然这好像还活着,万一能救回来,她心里也好受些。   再说了,这若是出了人命同没出人命,处理方法可就完全不同了。最后的结果,也是两种不同的结果了。   她要的可是让这二人身败名裂的出她们许家,指不定的还能入狱了,让她们两自生自灭去。她可不想平白的这罪孽算在许家头上,让她们还沾了受害之人的光。   这要是活着倒是好办了,死了的话。她可就亏了不是,多不划算。   未想竟然自家小女儿这时会出来说道,许瀚修难得堂皇一回。   毕竟这平日里宠着,是平日不是?现在可是正经事儿。   但许瀚修也并未因着是小女儿这般而敷衍无视,反倒是认真思索一番。   没想到今日他女儿这番话还很是有理,并非随口一说。许瀚修点点头,甚感欣慰。   面上最不显露,可心中满意之情溢出,周身都有一股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之意。刚要开口,这时一熟悉的声音道。   “二小姐言之有理,那便如此吧。薛巍,去寻了女医来。”梁介吩咐后,轻声抚慰道:“婶子莫要急,定寻那太医院最好女医。若是并未身亡,定是能救回一命的。”   田氏急忙道:“谢谢大皇子,谢谢大皇子。可,大皇子...”   田氏那副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样,实在是令许可婧觉得反胃。   脑中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一时怒火攻心不悦之意涌上心头。   上一世若不是她们二人在从中作祟,她…她也不会沦落到那般地步!   出嫁前还算计她们一家。也不知那时她离家之后,家里都发生些何事。   反正,定是没有好事的。   许可婧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直冲道:“田大娘无需如此模样,有大皇子在这儿定会给大娘您主持公道。当然,若是你们二人真是被他人陷害的话。所以,大娘你也不用有口难言。”   又是当年那种眼神。   田氏对上许可婧漆黑的眼眸,现在许可婧的神色就如同当年,将她们姑侄两赶去偏门时一样。   她不懂,许可婧为什么这般。明明她们两从来没有对许可婧不好,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啊!   再说了,当年年纪那么小,许可婧能懂什么?   一定是别人教许可婧的,她就知道这一家子早就对她们两人不满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对她们,明明她是他们许家的大恩人,不把她敬着就算了,让她当下人!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她们家故意的!一切都是她们故意这样的!   若是许可婧知田氏现在心中所想,定会不知礼仪为何的一口唾沫吐上去。   田氏已经疯了,完全疯了。   许可婧突然冒出的一番话,即使许可婧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里面的不悦的语气实际不自觉的就显露了出来。   一般人的确听不出来,可在场的皆非普通人。除了亲人,便是在朝为官长年混迹官场的人精了。就算是黄雄这等糙汉武官,却也能感知氛围的不对。   许瀚修刚想为自家女儿补充一番,撑个腰。这时,仍旧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二小姐说的是。婶子,所以您放心便好。既然是关乎人命,那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了。”   许瀚修要出口的话被挡住,一下哽在胸口,握拳虚掩咳嗽一声。   许瀚修身旁的祝氏,关切轻声道:“老爷可是身体不适?”   摆摆手:“无事,夫人放心。”   这大皇子为何三番四次的堵他,莫不是对他不满!大皇子也是,想要彰显他温文尔雅的样子,也无需急于这一时啊。更何况,众人皆早有耳闻,他大皇子的美名可谓是远近闻名。   这时的许瀚修是绝不会想到,眼前这大皇子今后是会作自己女婿的。不说身份上的客观可能性,便是他自己绝不会朝那个方向想的。   在许瀚修看来,他家小女儿还小呢!嫁人这种事早的很!   而且…他都咳嗽了一声,他家婧姐儿都没有注意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女儿这才几日便不欢喜爹爹了。   与许瀚修向靠甚近的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太太邵氏以及同僚年龄相同的李戚,两人对许瀚修也是不同一般的了解,皆明白许瀚修现在做何想法。   老太太自是不用说道,眼前这个便是从她肚子里十月怀胎出来了。许瀚修现在这模样也是她教出来的,这若是她不清楚就荒唐了。   故而,邵氏心里冷漠道,她儿子真是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好当年她没生个闺女。   而李戚则是自许瀚修进京求学备考时,便已与许瀚修为友了。之后,也巧合的二人同在翰林院就职。算一算,到了如今也有了数十年的工夫了。   故而,李戚对于兄弟这爱女的行径自然也是了解的很。这时不过也就是在心中暗叹道,瀚修还真是越发的…疼爱女儿了。   这边的梁介分不出神来注意一句话的工夫,那几人做何感想。在被许可婧的话吸引了注意后的梁介,现下满脑子都在想着。   他这小娘子,真还是个孩子罢了。   看来这今后,自己不仅得好生的看顾着她,还得教着她了。   这,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回去。只怕是…带了个妹子回去养啊。   “大皇子!薛大人回来了!”   小景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几人跑偏了的意识被拉了回来。   被薛巍急忙带来的女医气喘吁吁道:“参见大皇子。”   “劳烦刘太医了,还请您看看床上的女子。”   “是。”   只见刘太医上前掀开被子,仔仔细细的看着。   不过,不愧是宫中高位女医。面对这般场景,面不改色毫无惊讶恐惧之意不说。为人医者,也无任何鄙夷或是怜惜之意,就事论事平静按部就班。   不一会儿的工夫,刘太医便已诊完。开了药箱在纸上写下记录,唤了身后的药徒上前助她。   刘太医拱手道:“回大皇子。此人还活着,并且有医治之法。”   “你说真的!我侄女还有救?!”田氏大声道。   刘太医一听,皱眉道:“我刘莹从不乱下定论。”   许是自打跟着刘莹以来,从未见过有人质疑刘莹。药徒怒道:“大娘若是不信我师傅的医术,您就自个儿来看吧!”   “脾气怎么这么大…”田氏也是怂的,小声嘀咕着。   刘莹漠然道:“大皇子,这人可还要救?”   这话一出,田氏急了:“救啊!救啊!当然要救啊!”   在刘莹这儿,田氏的话自然是毫无意义的,刘莹神情毫无波澜,只等大皇子的吩咐。   梁介颔首:“救。”   “是。只是这,仅仅只能救活一条命。”   “此话怎讲?”   “这位姑娘因药物以及纵欲过度伤了本体,微臣便是费劲毕生所学也只能保住其一条命。今后,这位姑娘定是此生无法延嗣的,并□□已废。且因药物药性原因,不知何时能清醒。便是今后清醒过来,心智也不过超过三岁孩童,或是神智混乱。”   刘莹平淡的一番话却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荡起波澜。   田氏抽搐道:“你!你说什么!我侄女!我侄女!会怎么样!”   许是看出田氏并非识字读书人,刘莹耐心重复道:“意思就是,这位姑娘今后□□瘫痪,大小便失禁。子宫已经坏了,不能怀孕。不知今后能否醒来,便是醒来了非疯即傻。”      ☆、第29章 不悔   “大皇子啊...大皇子啊...求求您给民妇做主啊...民妇可怜的侄女儿啊...命苦啊...”   田氏上气不喘下气,泪流满面哽咽道。   随着刘莹的话,女眷们不由自主的轻呼出声,男人们眉头都已皱起。   唯独许可婧,面无表情情绪毫无波澜。   她,也算是报了仇了吧...   上一世她们两害得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一世她只是原模原样的还给她们。   对,是她们两咎由自取。   她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罢了...   瘫痪、无子、非疯即傻,一字一字的落在她的心上。沉重的字眼,在她心里砸出印记。   环顾四周,爹爹、娘亲、姐姐、奶奶...是的,她没有错,若是田慧心同田氏不作这想,也不会出这种事不是?   自作孽,不可活。她是不会后悔的...   许瀚修道:“刘大人,请问能否看出田姑娘为何会如此?看这黄四的模样,似乎并非单单因着鱼水之欢的缘故。”   众人面上皆露赞同之色,都暗暗对许瀚修之言同感。   眼前这黄四那一身的肌肉可不是虚的,现在人就那么瘫软着躺哪儿,实打实的不用劲儿那肌肉都在哪儿待着。这可不是一身膘,而是一身铁了。   再说了,这人再怎么纵欲,纵欲过度在怎么耗费精力,也是需要时间不是?这才短短的几个时辰了?不对,哪儿是几个了,这也才一个时辰不能再多了。先这不说在场未出嫁的姑娘们作何想,但男人们同已婚已育的女人是清楚这档子事的。   谢运缓缓道:“正是。我也觉着此事定有蹊跷。黄大人先莫要急于判决此人,想必与吾等所见有所不同。”   李戚若有所思道:“方才听黄大人所言,这黄四也是名练家子。想来若不是真有些功夫傍身,定是不会被安排在黄大人身边的。”   刘莹听几人所言,上前察看黄四的情况。   田氏一听觉着形势不对,暗道,不行这样下去是要吃亏的!   连忙喊道:“为什么不可能是他!看这人的样子,一定是他强迫我侄女的!”说着看向黄四凶狠的眼神转向黄雄:“说不定!还是他指使的!”   黄雄是个典型的将门武汉,性格也如同他的武艺一般直接了当。而黄家在战场上可是华南朝的一把利器,向来是这方面的好手。   不过,黄家将虽阵容庞大却不被天子忌惮也是有原因的,同样也是黄家致命伤。   那就是,目不识丁。   虽说这是黄家长老们想出的,使黄家在规模能力愈发壮大时,还能延续下去的最合适的方法。但,这说的好听些是有勇无谋,说的不好听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了。   可这历代天子都喜欢这黄家,却是不争的事实。纵是黄家全族目不识丁,但这么宏大的将门数年来几代相传,依旧能如此的有秩有序,想必定是有其可取之处。   这就依靠于黄家所定家族家训以及黄家军军规了,至于具体内容为何看黄四的反应便能知晓,其中制度之严苛。   故而,由此便能看出,黄家定是有其自成一派的行为处事准则。也因此,在华南朝黄家军中之人,说出去皆是令人不可小觑的。   田氏这话,就像是火苗点燃了鞭炮,一下便能炸开,踩中了黄雄的底线。   黄雄一个跨步,如同在军中训兵一般吼声道:“婶子!我黄家人虽没有读过书,我们也不晓得那些个知乎者也拽文的玩意儿。但是!即使我们除了打仗别的啥也不会啥也不懂,就是粗人一个。可我黄家人,是有黄家人的骨气的!做错了事,我们就会认!可是如果不是,那就不要怪我们黄家人性子野蛮脾气大了!”   黄雄浑厚的嗓音,那上战场的气势一下就散发了出来,同方才那憨实汉子的模样完全不同。吓得田氏噤若寒蝉,田氏现在就觉得她这心啊,慌得她虚得不行。   两人说话的工夫,刘莹已替黄四察看完。   毕恭毕敬道:“据微臣察,两位皆由同一种药物所致。且,他也比那位姑娘好不到哪儿去。这一身的功夫定是废了的,身体精气神没得几年调养是回不来的。还有,今后难以行周公之礼了。”   黄雄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转头一看黄四显然听得到,已面如死灰。只能长叹一声,看向黄四的眼中满满的不成器。   梁介疑惑道:“药物?是何药物?”   “一种在民间常见之药。”   田氏一听刘莹所言,一时间心中惊涛骇浪。   心道,这...那人不是说一般人不晓得的,怎得这要是被发现可怎么办!   李戚向来一心只读圣贤书,对这些隐晦的东西虽说不是闻所未闻,却不是会接触使用这些东西之人。   故而,这李戚更疑惑:“是何药物?竟如此厉害,普通女子倒还好说,怎得黄四这种雄壮的练家子都被放倒?还变得这番模样?”   “这药可不是仅仅一味药,而是需要同香料一块儿使用。药是本,香料为药引。不过就是那些个院、阁之中的人,招揽客人接待客人之时常用药罢了。只要将香料放置炉中点燃,随意如何让人将药粉入口便好。催/情/迷意,更添情/趣。”刘莹见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在场,说的较为委婉。   “如此厉害的药,怎得会是常用之药?”李戚问道。   刘莹摇摇头:“其实作用并未这般厉害,只是两位皆用了酒。并且无论是酒还是药都用量不少,这屋中想必也是点了分量极重的香料。酒本就会催发药效的挥发,而大量的药才致使二位这般。”   在场之人略一听便知这是何情况了,无非就是有人用药罢了。这种手段,在哪儿都不算稀罕。   黄雄虽憨却不傻,对着黄四道:“这药是你带的吗?”   黄四声音细微到难以听见,只能让在他身旁的黄雄听信转达道:“不是。”   见黄四这副模样也并没有人怀疑他,毕竟这药若真是他用,那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吃力不讨好的事了。纵使是尝着了那一会儿的好,可这后半生跟个太监无二的,还得搭着条人命,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梁介不紧不慢道:“那如此说来,便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了。如今便只需查证,是何人而为。”   见这田氏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田慧心不可能问了,那么就只能从黄四哪儿下手了。   许瀚修沉吟道:“既然是酒,那不是在这儿喝的酒,便是在外头喝的酒了。”   “他说,他进屋后并没有用酒。”黄雄亲信传道。   刘莹道:“这酒定是用不久的,若是间隔太长是无用的。”   “他说,他只在外头用的酒。”   谢运疑惑道:“那你是如何进入这后院的?可有人令你进来?”   “他说,酒喝多了想方便的,门口的地儿有人了,他实在是等不急了才问了人进来的。”   “可是有人带你来此处?”   “他说,没有,别人指了个放向,他自个儿找进来的。”   谢运点点头,不说黄四是否由人刻意领路,反而继续问道:“黄大人,他酒量如何?”   黄雄拍着胸脯,得意道:“别的俺不说,这酒量俺们黄家可是传下来的的大。这家伙的酒量是不差的,俺跟他喝过。”   “你们喝的是何酒,你可知?”谢运不急着回复黄雄的话,反而又问黄四道。   “送酒的人说,是莲花白酒。”   许瀚修略一思忖:“的确,我今日是有吩咐人将莲花白酒送予外头的各家大人下人饮用。可,这莲花白酒同枸杞酒一样,不算甚的大酒。”   黄雄不以为道:“莲花白酒算什么?跟枸杞酒一样的话,那我们的酒量喝一坛都不带晕的!”   许瀚修道:“那便不是酒量的问题了,我吩咐下去每家下人一共就一坛,每家里几人一分一时半会便没了的。”   谢运颔首道:“的确,如此看来那药定是直接下于酒中了。”   静默听几人说道的许可婧,杏眸一直凝视田氏不动。看着那田氏随着几人所言,神色怪异眼珠乱转。   心中轻笑暗道,还真是一出了不对,见招拆招想对策?不过,这次她可是敷衍不过去了。少了田慧心这个得力帮手不说,就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别想再出其他路子。   “他说,他是喝了酒后,走到了这屋子门口闻见了一股味道才开始迷迷糊糊了,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晓得清醒点以后,醒来就变成这样子了。”   田氏一听这不对啊,这黄四这么一说不就变成没他什么事了。不行,这黄家可是条大鱼不能跑。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我家侄女活该是不是了?啊?有本事做!没本事认啊!”   梁介安抚道:“婶子莫急,这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想必黄四也只是被伤及的无辜之人。”   见大皇子开口,田氏一下又熄了火。这大皇子可不是她招惹的起的。   许瀚修点点头道:“大皇子所言甚是,看来得找这看酒之人了。夫人,今日是何人负责此事?”   “爹,是我”      ☆、第30章 结束   “爹,是我。”   在众人里头,最不打眼的便是许可婧了。小身板、小个儿的,穿着的也不是很亮眼。被身前的人遮挡住,放眼望去一时之间还真瞧不出许可婧在了。   闻声看去,许瀚修惊讶道:“婧姐儿?”   祝氏柔声道:“是了。”   许瀚修皱眉道:“为何让婧姐儿负责此事?”   许瀚修这倒不是责怪祝氏,也不是责怪许可婧。而是在许瀚修看来,他家小女儿还小,不应让她小小年纪便担事儿,万一累着了可如何是好?   夫妻多年,祝氏自然知晓自家老爷这‘女儿家便是要娇宠长大的’一套道理。故而,并不觉着许瀚修话语中的不悦之意有何不对。在许可婧自荐道要做此事时,她便早已做好许瀚修会这反应的准备了。   可这祝氏了解枕边人虽不觉有何,但在许可婧听来她还是担忧许瀚修怪罪于祝氏。   毕竟这事是她揽下的,如今在爹爹庆寿之日弄得这番场景,况且来的还都非一般人,定是让爹爹在众人面前落下了面子的。爹爹不高兴、生气都是正常的,只是与娘是无关的。   许可婧上前一步,在祝氏开口前抢先道:“爹爹,这事是女儿自个儿求着娘的,娘本还不应来着,是我硬缠着娘,娘被我烦的没法子了才同意的。”   见许可婧满脸愧疚,眼里蕴含着自责之意。语气里的急切,眼神里的恳求他如何看不懂。   许瀚修哭笑不得道:“爹并未有要怪你娘的意思。”   小姑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再看许瀚修难得显露窘态,平日一同处事的同僚低低闷笑。   他们早就瞧不惯许瀚修,平日里在院里那副雷打不动处事不惊的模样了。他们还以为这许瀚修都要修成精了,现下这么看来,倒也不是那种与世无争、云淡风轻的神人了。   果真,一物降一物啊,许瀚修这女儿就是他的命门了。   见小女儿这么护着自己,祝氏心中甚感欣慰。自家娇气的小姑娘,长大更懂事了。   邵氏亦是对此事知情的,拍拍祝氏的手道:“这事儿我也是晓得的,婧姐儿啊,不过是瞧着她娘同她姐姐不想那么辛苦劳累罢了。说想要帮着家中做点儿事儿,孩子也是一片好意不是?发生这种事儿谁也没料到。”   许瀚修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语重心长对他言道的邵氏,暗道,这还是他亲娘吗?这是何人?   他怎得觉着如此陌生?诶?再说了,为何都觉着我会责怪她们?   “等等,老太太。儿子并未要责罚何人啊...”现在的许瀚修看来,颇有些有心无力了,语气里不自觉的还有委屈之意。   这下连梁介也忍不住了,低眉浅笑控制着自己不出声。   真真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许家一家子竟这般有趣,想必今后若是在宫中有许二小姐相伴,定是趣味十足了。   “哦,那行。”   看来,还是他娘。   不知为何,许瀚修就觉着自个儿这心力交瘁啊。他得赶紧的处理完这事儿了,他要回屋休息,让夫人好好安慰自己一番。   清了清嗓子道:“婧姐儿将这酒分下去的?”   许可婧点点头,缓缓道:“是的,爹爹。今日分酒之事,我唤恬心去取的,取到后数好了数便分了下去。所有的酒,依旧是那刘二送来的。”   说到这,许可婧顿了顿,歉声道:“爹爹,都是婧儿的不是。若是婧儿在取酒后检查一番,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许瀚修赶忙道:“唉,不是不是。这下药之人何时下药,下于哪坛酒中,也并非我们能提前知晓的。”   梁介曼声道:“许大人所言不错,二小姐莫要自责,这种事是防不胜防的。”   梁介温和的语气,安慰她的样子让许可婧心中一暖。许可婧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是歉疚难过,实际上是为了不让人瞧出自己的害羞之意,只能低下头。   心道,这大皇子可真是个不错的人,长得好看不说,声音也好听,最重要的是,说话太温柔了!   田氏一直悄悄的听着,越听越觉着心慌不对劲。   他们这话的意思是,本来就会赏酒下去了?意思是那两箱子酒里,本来就是要赏的酒和前面要喝的酒是一样的,还是一块儿放着的?   不行,这样下去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娘就知道!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害的老娘一家!小小年纪这么恶毒!你会遭报应的!”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这时的田氏早已没有了冷静思考这回事。只知道张嘴骂人,能栽赃谁赖着谁就是谁。   可是,田氏已然完全想不到,她这么说下去,必定是会被查出来的。若是这田氏早早收手,便也就不会有事了。   许可婧还没反应过来,一旁静站许久一声未出的许玮月立即回道。   “婶子,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暂且这根本就未查明,此事究竟如何。即便是我妹妹,那也轮不到您来说教。”   向来温柔的许玮月一下如此强硬,令许家人一下都难以置信。   “这哪...”   “还有!婶子若是不会说话的话,就莫要开口了。这一旦开口,还劳烦您嘴巴放干净些。我记得婶子平日里喜用畜生,婶子可得注意了,莫要用的多了便同那畜生相差无几了。婶子还是得记得啊,人同畜生终究是不同。”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知书达理文静优雅的许家大小姐吗?   田氏竟也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张口结舌。她,这是看到了彭氏了?   本田氏的一番辱骂让众人皆面露不满,许家人更是勃然大怒。可许玮月这一开口,反而一瞬的让众人都平静了下来,还是赶紧的查清楚这事比较靠谱。   古人诚不欺我,这平日里不生气的人一生气起来,真真最是可怕的。   自己姐姐这般护着自己,许可婧自然是欣喜感激的。   可是,她还是让这事儿快完了吧。不然她担心,这再下去田氏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姐姐不顾大家闺秀之姿上手,那可如何是好!   许可婧道:“婶子若是对我有疑,大可去寻了刘二来。刘二来时恬心取了酒,到分酒下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便是我能在这些酒中下了药,可分酒之人并非我安排的。可是谢大人同李大人家的下人帮着分下的,莫非李大人与谢大人家中的下人能听我的调度?对了,还请婶子指教了,我如何能知晓哪坛酒中下药,再安排了让谁喝。”   “婶子也莫要说我能提前准备,送酒之事我可是今日才知晓的,难不成我能未卜先知?婶子也别说我会如何早知道了,这些日子可是您同田姑娘,一直跟着准备今日的宴席。”   “再说了,还请婶子告诉我,我若是做了这事,对我有何好处?您同田姑娘是有何好处能让我这般费尽心思下手?既要下药,还要寻人,这儿还得准备香料屋子。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若不是今日刘大人所言,别说我能否弄到这药了,便是连这种药的存在,我可不知。您不嫌麻烦了,我还觉得麻烦。”   许可婧一字一句在田氏听来只觉着咄咄逼人,每每自己要张嘴,许可婧就开口顶了回来。偏偏她说的都没错,自己还没办法反驳。   这酒是自己下的,两箱子酒里可全下了。   这宴席的准备,自己同慧心便是担心错过什么消息,时时刻刻都跟着盯着,许可婧插没插手,知不知道,自己比许可婧清楚多了。   这东西,药,屋子都是自己准备的,一个没有出过门姑娘当然不晓得这种事。   这她们姑侄俩,也的确没什么可让一个小姐图的。   许可婧接着道:“既然如此,咱们便来个明的罢。大皇子,不知可否劳烦这位公公同福祉跑一趟,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觉着一个寻人的工夫,背地里能琢磨什么计谋出来。”   梁介温声笑道:“自然无碍,小景子。”   “是。”   “多谢大皇子,福祉去寻了刘二来。”   “是。”   许可婧不停歇道:“正巧,方才那两箱子酒还有一箱未动。不如一块儿拿了来,婶子您看您想让谁去呢?”    田氏被许可婧一句一句顶的早已脑中一片懵然,她第一次见许可婧这样的厉声严色。   以及不知该如何的田氏,下意识的应了许可婧的话,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薛巍。   梁介道:“去吧。”   “是。”   “怡宁,去带个路。切记,你莫要碰那箱酒。”   “是。”   许可婧笑道:“婶子,等一会儿便好。”   再过一会儿,一切就结束了。      ☆、第31章 报应   田氏在许可婧的紧盯下,只怪时间过得为何如此之慢。眼前的许可婧感觉太过陌生,完全不似从前那个任由她们摆布的小娃娃。   “二小姐!”   “二小姐。”   正巧,福祉同怡宁二人带着该带的已经赶了回来。   许可婧柔声道:“辛苦了。”   刘二抹了抹汗道:“老爷,太太,老太太。”   许瀚修直言道:“刘二,今日你送酒来时可是恬心取的?”   “是的,是的。”刘二转头看了看,找到恬心指着道:“就是这个姑娘。”   谢运道:“可有凭证?”   田氏和声道:“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了钱!”   刘二一听,不高兴了。   他虽是农家汉子只会干些苦力活,可是他媳妇说过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这人钱办脏事就是其中一个。况且这么些年来,他刘二向来都是老老实实干活,从不做他想。   “这是今儿这姑娘给俺的牌子,姑娘说要是有事拿着牌子找她就是了,俺也是怕呀,一直好好收着。”   说着刘二从腰间掏出铭牌递到许瀚修手里,转头看着田氏道:“婶子,你这话俺听着就不高兴了。今天俺还帮了你忙,你咋能这么说俺。俺可没拿你们的东西,今天那田姑娘要给俺塞镯子俺是没拿的!”   刘二这话一出,内里之丰富。看来大有文章,众人似乎觉着寻到了些苗头。   许瀚修翻看了手中的铭牌,点点头:“是恬心的铭牌。”   田氏一撇嘴:“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了,看两眼就说是真的,蒙我呢。”   为了怕几位大人误会,祝氏解释道:“许府的铭牌,不同于别家的牌子。虽然材质简单,都是木制。可许府铭牌每块牌子木头纹路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是除了纹路不同,在纹路的位置还会刻上记号。所以这铭牌不好作假,首先这寻一块与一模一样的木头就很难,其次在同样的位置刻上同样的记号也是不易的。”   怡宁、福祉、翠屏,都掏出了自己的牌子,进行了对比。几人传看下来,发觉这牌子若是造假废的工夫太大了,这木头若是想找到纹路相同的都不知上哪儿寻。   刘莹一一察看了箱子中的酒后,起身道:“这箱子里的酒也有下了药的。”   “什么?”许瀚修面色严肃,惊声道。   几位大人亦是精神一震,面目严肃。几人面面相觑,如此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了。两箱酒,有一箱的已经有人中招,另一箱是他们原本要喝的。   今日若不是大皇子前来带了这酒,他们几人便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黄四了。况且,今日大皇子还在场,这若是大皇子用下...   田氏见形势不对,抢先道:“我说什么了!就是你!一定是你下的药!”   许可婧冷眼回道:“是吗?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下的药?”   “一定是你下的药,不然怎么一箱子的酒都下了药!”   话柄一抓:“哦,婶子如何知晓一箱酒都下了药?”   田氏瞳孔剧烈晃动,磕磕绊绊道:“这,这位大人刚刚不是说了嘛!”   在场都不是愚钝之人,田氏这已经差不多算是自个儿招了。这么一想,许可婧心中便松了下来。   悠悠道:“可我记得,方才刘大人说的是‘这箱子里的酒也有下了药的’。可不是都被下了药。”   许玮月亦与许可婧一样的语气道:“方才我记得刘二说,他今日帮了婶子的忙?刘二,你还记得是何时何时为了何事吗?”   “记得!记得!今天俺来送酒的时候,婶子跟田姑娘让俺帮忙搬个东西了,俺看还来得及就答应了,可是没想到东西那么多...不过俺没有耽误时辰。”刘二想了想急忙道。   许玮月柔声道:“无事,你的确没有耽搁。”   刘二只觉着眼前的大小姐真是漂亮极了,就跟那说书先生说的仙女一样。人温柔漂亮,说话还轻轻柔柔的特好听,比他家媳妇温柔多了。   刘二刚被安慰了松口气时,就又听见许玮月问道。   “可是,你今天去帮忙时,酒就那么放在哪儿不好吧。”   刘二一听被误会了,赶紧摆摆手道:“不不不,没有没有。婶子跟田姑娘帮俺守着酒呢!俺可不敢就那么扔哪儿...”   话都说到这儿了,真相大白。看来这只是个一对姑侄想捡西瓜,却连手都丢了的故事。   见众人望向自己冷漠鄙夷的视线,田氏心里暗道,对,没有证据,她们没有证据。现在没有人说就是她,只要她不承认,只要她说是许可婧就没事了!   田氏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她下的药。一定是你!大皇子!您要为民妇做主啊!就是这个小/贱/人,大皇子,快把她抓起来!”   梁介的神情早已不是温和之色,冷然道:“是吗?”   “是的,是的。”   “证据呢。”   “证据...证据...”   许可婧嘴角一勾,对着梁介恭敬道:“一定是她下的药!大皇子,请您为民女做主啊!就是这个大娘,大皇子,您快把她抓起来!”   原模原样的话听得众人会心一笑,这许家二小姐倒真是个性子活泼的。   梁介笑道:“是吗?二小姐可有证据?”   田氏一惊:“对,证据!”   田氏只见许可婧胸有成竹道:“当然有,想必若是派人前去刘二放酒之处,应该还有残留的药物吧。”   梁介挑眉道:“是吗?薛巍去...”   许可婧笑道:“不用了!这儿有更近的。”   伸手一指田氏:“不知婶子腰间那露出的尖尖小角是何物?好似是纸吧?”   许瀚修冷声道:“拿来。”   抓着田氏的守卫一直未放手,赶在田氏动手前将东西抽了出来。   刘莹上前接过,一闻便道:“就是这个。”   梁介颔首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具在。关起来,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是。”   李戚严肃道:“罪可不小,残害人命,伤及发肤,谋害皇子!”   田氏大叫道:“什么?!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要谋害大皇子的意思!”   谋害皇子可是死罪!天大的死罪!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许可婧见缝插针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心中冷笑一声,暗道,她等的就是这个。   “我...我和慧心只是想...只是想...”   李戚追问道:“想什么?若是没有个恰当的理由,你这杀头可免不了。”   一听杀头,田氏不犹豫了,一把全说了出来:“为了让慧心能当上太太!只要许瀚修喝了这东西,再把许瀚修带到这屋子里,跟慧心...生米煮成熟饭...”   众人听到皆惊讶,大家虽是知晓田氏这样做定有所图,却没想到这么明确,指名道姓许瀚修。   不管众人是何神情,田氏继续喃喃自语道:“只要慧心能当上姨娘,再想想办法就能把太太除掉,我们家慧心就能当上太太,我们田家人就有好日子过了...”   祝氏捂住要惊叹出声的嘴,她从未想过在这人口简单的府里,有人会想要她的命。   许瀚修一把揽过祝氏,扶住祝氏的肩头。他倒是小瞧了这两个人,一直以为这二人不过就是贪图富贵了些。没想到,竟然到了这地步。   邵氏沉沉叹了一口气,心竟大成了这样了,看来早就回不了头了。   梁介硬声道:“将这二人带走。黄大人,此事绝不会伤及黄家军声誉,还请黄大人放心便是。黄四,便由您自行处置。”   黄雄抱拳应道:“微臣多谢大皇子!”又转而向许瀚修道:“许大哥!今日的事情,待老弟回去处置好这家伙,就上门给你赔罪!”   许瀚修摇摇头:“不,今日之事是我许瀚修对不住你。这位小兄弟今后治疗所需药物钱财,皆由我出。老弟莫要推辞了,不然咱们俩这兄弟情谊可就到此为止了。”   黄雄刚要拒绝,就听许瀚修所言,沉声道:“老弟遵命!”   见有人粗鲁的扛起自家侄女,被拖着的田氏叫喊道:“不!不行!我可是你们许家的大恩人啊!你们这么做不怕遭报应嘛!让外人知道了不怕说你们忘恩负义嘛!这样你看看你们家还能不能当官!”   邵氏深吸一口上前道:“大皇子,可容老身同田氏说两句吗?”   “自然,您请。”   邵氏缓缓向田氏走去:“婶子,你扪心自问,这么些年来我们许家可有亏待你们二人?”   “其实若是论报恩,当年街边收留你们二人之时,我想早已报了,一命还一命。”   “想必今日之事即使传出,我许家这些年待人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且不说今日这么多人,在此作证与我许家无关,皆是你们二人自作自受。”   邵氏所言一针见血,字字诛心。   “所以,我们许家是绝不会遭报应的。”      ☆、第32章 过去   入夜。   今日一事太过繁杂,从晚膳起许家众人,便是各自屋中解决,并未一块儿用膳。   正房屋中,许瀚修夫妻二人早早的更衣就寝。   只是,总有人久久不能入眠。   在许瀚修怀中的祝氏,朦胧间醒来发觉自己丈夫还未入眠。心中轻叹一声,她就晓得老爷定会这般。   祝氏心中还在思索着是开口劝劝许瀚修,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比较好。头顶却传来了一声温柔的询问。   “怎么了?”   微微抬头,祝氏双目正对上许瀚修微低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柔情满溢,还有着担忧之意。   “可是要用水?还是难受了?”   祝氏摇摇头:“不是妾身怎么了,而是老爷怎么了。”   祝氏话音一落,不想许瀚修竟轻笑出声,还没来得及面露不满,许瀚修开口道。   “真是知我者莫若夫人。”   祝氏莞尔一笑:“那老爷若是不介意,不妨同妾身说说。”   许瀚修一挑眉:“自然是不介意的。”   “那妾身便洗耳恭听了。”祝氏说着起身想要坐着。   许瀚修见祝氏支起手,长臂一伸从旁扯过未摊开的被褥。垫至祝氏背后,再看祝氏靠的是否舒适,向上整整。   “今日大皇子前来,且不说来着意图为何,便是只说大皇子的态度,我实在是想不通。”   祝氏不懂许瀚修所虑为何,反正她是未看出何有不对的。   “是哪儿有不对劲儿吗?”   祝氏这么一问,许瀚修一时之间竟被问到,不是该如何回应。   心中暗道,的确,夫人这么一问他还真说不出什么不对之处。若是说态度,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实在是挑不出刺,也让人瞧不出大皇子真正所想。   至少,若是今日到场之人看来,定是看不出端倪的,只会觉着大皇子遵从陛下之命,前来慰劳众臣子。   只是,他就是觉着有哪儿怪异之感。可难以言道,仅仅心中别扭罢了。   踌躇道:“这...”   祝氏抿抿嘴:“今日一见大皇子,倒是的确不负其名誉声望。待人接物为人处事,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风范十足。”   许瀚修一见祝氏的神情语气,以及话语中的夸赞。他这心里怎得那么不是滋味呢?   闷闷不乐的小声嘀咕道:“哪儿有这么好了。”   可这再小声的嘀咕,两人也是在一张床上,两人之间更是毫无距离可言。   祝氏自然听见了许瀚修低头小声的嘀咕,哭笑不得。   娇嗔道:“老爷也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吃小辈的醋。”   许瀚修长叹一声:“你们这些人啊,都是被他骗了!这大皇子,绝不是同表面看去这般简单之人。”   祝氏道:“当然不是啊,皇室中人哪有简单之人。”   许瀚修喉间一哽,夫人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怎的衬得他说得甚废话一般。   不过,心本善良的祝氏脸上一本正经,煞有其事道:“不过,妾身也觉着老爷所言不错。那大皇子待咱们家,是不是太过和善?和善到不似皇子一般...”   许瀚修知晓祝氏是在敷衍自己,可祝氏不过是随意一言,对许瀚修而言却是茅塞顿开。   他就说,哪儿不对劲。就是夫人所言,这大皇子态度太好了,好过头了。   “夫人也是这般觉着?我也是这个意思。”   祝氏点点头,缓缓道:“这大皇子虽是说好脾性,可不知为何能觉着大皇子,对咱们似乎隐隐的有种纵容之意。”   许瀚修笃定道:“正是如此。而且,这大皇子还颇有些主动之意。”   今日一整日,许瀚修多次注意到,这大皇子不仅是态度平和,更是有时特别的主动,完全不同于平日。   三番四次的插话不说,而且还是插在他要说话的时候!这平日里的,分明是个若不提及他,他便静待聆听之人。可今日,如此主动搭话回话接话,而且还是他能不说的话。   凭着一个父亲的直觉,许瀚修正色道:“夫人!你说,这大皇子莫不是对我许家的姑娘...”   “啊?”哪儿看出来的?   许瀚修越想,愈发的肯定自己所想不错:“我就说,他为何待咱们家这般好!定是看上了月姐儿!”   “月姐儿?”怎么又和月姐儿扯上关系了?   许瀚修怒形于色道:“他定是知晓了,我这宴席是为了替月姐儿寻夫家而办的!所以赶着这会儿来。不然,夫人你说说,他送完酒办完事就能走了啊,为何留下?而且,你看白日时他一直在月姐儿旁待着,明明地方那么大,他怎得偏偏就是站在月姐儿旁!还有,你说说,他不是老是回婧姐儿话!这看来是要从小姨子下手!”   “...啊”这还振振有词,头头是道了?   祝氏目怔口呆,不知该如何回应面前念念有词的许瀚修。这依据到底都从何而来...   祝氏小心翼翼道:“但,为何一定是月姐儿?虽说咱们月姐儿的确是一等一的好,可...万一是婧姐儿呢?”   许瀚修一听,直言正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祝氏这下倒是好奇:“为何不可能?老爷莫非也太过笃定了。”   在祝氏看来,凭着她作为一名女人以及母亲的直觉,她都觉得这与月姐儿无关。更不用说方才许瀚修所言,完全不足为证。   且不说大皇子从头至尾未与许玮月说一句话,便是同许可婧的对话也全是向着许可婧,与许可婧有关的。   她倒不是说月姐儿不好,看不上月姐儿之类的。月姐儿可比婧姐儿好看多了,不对,就没得甚得好比较的,婧姐儿就一普通小姑娘,放在人群里找不着的。便是才能学识,婧姐儿也是比不上月姐儿的。   可是,她真就觉着,这事首先便是同月姐儿无关的。   许瀚修不以为然道:“便是单看这年纪,月姐儿同大皇子还算相近的。可婧姐儿...她才多大,这大皇子莫不是丧心病狂了!”   祝氏一把捂住许瀚修的嘴,惊惶轻声道:“我的老爷啊!”   许瀚修笑着移下祝氏的手,双手包住放进被子里。喏喏连声道:“是是是,为夫错了,为夫错了。”   “不过...月姐儿的婚事的确得快些了,就怕迟则生变啊。”许瀚修轻叹一声,又像是突的想起甚的似得,问道:“月姐儿可有中意之人?”   一想到这事,今日许玮月那难得小女儿家姿态。祝氏便忍俊不禁:“有呢!”   许瀚修一挑眉道:“竟有?谁?”   他大女儿眼光多高,他可是清楚的。这次竟有被大女儿主动相中之人,那可真是难得了。若是合适,哪儿管那个郑铭如何了,定是先以女儿为先的。   祝氏掩口道:“你猜猜是谁?”   “郑铭。”   祝氏嘟着嘴:“没意思,怎得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许瀚修低眉浅笑道:“知夫人者莫若为夫啊。”   这还真是许瀚修了解祝氏了,郑铭是他同祝氏、邵氏皆合心意的对象。这若是许玮月心仪之人并非郑铭,祝氏便绝不会同他嬉笑了。   揽过祝氏躺下,向上拉拉被子,给祝氏捻好。这夜里可还冷着,千万不能进了风受了寒。   “既然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   “今日,吓着了吧?”许玮月轻抚着许可婧的头发,柔声道。   抱着许玮月的手臂,许可婧抿嘴摇摇头:“没有,姐姐我可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付之一笑:“好,咱们婧儿最厉害了。”   这夜,姐妹两又是在一块儿。   许玮月许是感觉的到,自己过不久就要嫁人了,格外的宠着许可婧一些。   而许可婧呢,则是知晓许玮月快嫁人了,还是嫁的那般远。今后也不知还能见着几回,便格外的粘着许玮月一些。   “今后啊,婧儿不要怕。不管是什么,都不要怕。姐姐不管怎么样,永远都是偏着婧儿的。婧儿只要记着,再怎么样都有姐姐在呢。”   许玮月不紧不慢说的一番话,若是放在平日里,或许许可婧撒撒娇高兴的笑笑就过去了。   可今日不同了,一场宴席让许可婧第一次觉着时间原来过得这般快,一场闹剧让许可婧第一次觉着有些事原来可以阻拦。   而许玮月的一番话,让许可婧第一次觉着,她后悔了。   今后,她可能再也听不到姐姐这么温柔的叮嘱了。   今后,她可能再也不能有姐姐陪着,夜晚不再担惊受怕。   今后,她可能再也见不着姐姐了。   她后悔了,她后悔要跟姐姐这般的好,这般的亲昵。若是同上一世,她也不会这么舍不得,这么伤心了。   埋头不多言语,怕多说她便哽咽哭出声,只能嘤咛:“嗯...”   浅浅一笑,隔着被子像幼时哄孩童睡觉时拍拍许可婧。   许玮月是愧疚的,今日田氏姑侄所为,让许玮月深感震惊。原来,在妹妹身边的竟一直都是这种人,而她竟从未注意到。   还好...还好,妹妹还好好的在她身旁。   “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33章 娘子   “诶诶诶!小安子!别跑啊!来来来,让本公子瞧瞧,瞧瞧嘛。看来近日老梁待你们不错啊,小安子你是不是圆润了不少啊!”   一身着华服披头散发的公子哥,手持折扇追着手端点心的小太监。小太监许是碍于公子哥的身份,不便有不敬之举,只能面带愁容的四处躲藏。   梁介一进宫内便听见廖弈精神十足的嚎叫,无奈摇摇头。暗道,看来这是休息的不错了。   听到宫人们齐喊“大皇子”,廖弈不用回头都晓得身后站着谁了。   头也不回道:“回啦?如何?如何?今日有没有与你老丈人一醉方休!”见小太监越跑越远,可自己已然没有了气力:“诶诶诶,小安子,你别跑啦!我不抓你,把吃的给我留下啊!”   小安子一听,就近的小几上放下手中的点心,立马又躲了起来。   廖弈倒也不是那般无赖之人,只不过是醒后等梁介归来,闲得无聊逗逗宫人们罢了。   只是,这若是宫中的老人们也罢,这么多年倒也是了解了这位廖公子的脾性。不但不会躲,反而还能掐着度回个两句。可廖弈偏偏逗得都是刚来的,一个两个的都不知如何是好。   小安子激烈的喘息声传到梁介耳里,暗道,这快把他宫里的奴才们累死了。   梁介向来是个善主:“下去吧。”   小安子当即回道:“是。奴才告退。”毫不犹豫的小碎步退了出去。   梁介坐下抿了口茶:“行了,也不歇歇。”   廖弈看有意思的小太监下去了,虽一时觉得无趣。可想着面前这个更有意思的可是回来了,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如何?”   梁介面不改色反问道:“如何?”   眼白一翻:“哎哟喂,你可别和我打什么马虎眼。说吧!”   梁介轻笑道:“你这是想听有意思的事儿呢,还是今日许府一行叙述。”   廖弈折扇一打,摇头晃脑同那说书先生一般道:“当然是有意思的事儿了!说说看,这个时辰才回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例如...许府恩人于宴席之时被人/奸/污/致死,许府中人不仅不为其主持公道,反将恩人赶出许府。不知其实情如何啊?”   梁介双眸微眯,神色不悦道:“消息倒是传的挺快,宫里都能听到了。”   廖弈撇撇嘴:“这是自然。俗话说的好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而且今日大皇子大驾光临许府,关心的人自然就更多了。”   “怕是看热闹的人更多了。”梁介冷声道:“传来便是如此?”   “当然,我这可还是为其美言一番了。”   廖弈说的虽不直白,还是好生说过的。可廖弈所言已然如此,这要是原来的定是更加的难听了。   这传言传的可不是甚的好话了,如此颠倒是非会许家可是个大影响。若是别人他也就听听就过去了,可许家自然是不行的。   侧头招薛巍上前,在薛巍耳畔悄声几句后:“去吧。越快越好。”   “是。”   廖弈不用听都知梁介要如何,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梁介竟对许府这般上心。   廖弈似笑非笑道:“心疼今后的小娘子了?”   嘴角一提:“既是我娘子娘家人,自然亦是我的人了。”   “啧...要成亲的人就是恶心。”廖弈瘪瘪嘴道:“对了,你可有和上头两位打招呼?”   不是廖弈担心过多,而是这本就不是甚得小事。如今皇贵妃可还对找媳妇这一事儿,兴致甚高。这要是梁介还未提起过,若是等皇贵妃那边确定了人选后梁介才说,那就大发了,又是一场好戏啊。   梁介道:“今日去许府之前,我便已去父皇母妃哪儿了一趟。”   “我就说嘛,哪儿来的那么大胆量以陛下之名前去,还带着枸杞酒。机智如大皇子啊!这样顺理成章的前去许府,一则是上门庆贺,二则是上门见媳妇。上头有陛下顶着,再大的作怪也冲不过天去。”   梁介不过说去了,并未说明其中细节。可廖弈,毕竟是廖弈。凭着两人多年的相处相伴,廖弈对其所想所为再了解不过了。   正如廖弈所言,梁介前去不仅是为了以一个正当的,不被人起疑的名义前去许府。更是为了去同陛下、皇贵妃言明其想法,免得到时候节外生枝。   他倒不是担心许可婧被人娶走,毕竟据他知许瀚修可是个爱女如命之人。他担心的是,有人要嫁给他。   “不过,大皇子好胆量。”廖弈折扇一打,笑道:“形势如何?可有怒火滔天迎面扑来,滚滚热浪击退你单薄的胆量。”   节骨分明的手指轻点扶手,摇摇头无奈道:“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廖弈所言虽是夸张了些,却还是不错的。的确,他今日可是被训斥了一顿,数次他还未说完便被驳了回来。   “说吧,你怎么说的?”廖弈自是信梁介已然解决这一大事,他不过是好奇梁介到底说了什么。   “我心仪许家二小姐许久,非卿不娶。”   “哎哟!我的娘诶!”廖弈一个想用手撑脸来着,可梁介的话却吓得他一个不小心压住自己的头发。   梁介向外朗声道:“小景子,给廖公子束发。”   “是。”   轻叹一声:“怎得这般毛躁。”   廖弈随意揉揉头皮,正儿八经道:“你真是这么说的?”   梁介不语,点点头。   廖弈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你,这…唉…”   即使看不到廖弈神色,可梁介知晓现廖弈是何神情:“怎么了?”   难得廖弈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大皇子啊,大皇子,你纵是不食人间烟火,可总不会从未听过婆媳只见那难以言喻的牵扯吧。”   见梁介面上困惑不解,廖弈只能心中暗道,他就知道,这位大爷这些情感之事定是缺了些。唉,人无完人啊!   廖弈叹惜一声,便正色暗道,这时候就得他廖大公子出马了!   “这从前至今,所有关系之中最难处理的便是婆媳关系了。我暂且不说这是否因着门当户的缘故,许二小姐是否配得上你。我就单说说,那当娘的如何待自个儿的儿子,才回如何舍不得儿子看不惯媳妇的。”   说了一大段,廖弈灌了口茶继续道:“这可不是说婆婆多好多好便能搪塞的,再好的婆婆心中也是自个儿的孩子不是?皇贵妃多疼你,待你如何你也知晓,众皇子之中只有皇贵妃,是真将你当自己的孩子看了。不说皇室,便是平民百姓之中能出个这样的娘也是难得的。”   见梁介面无不解,反倒是兴趣盎然的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廖弈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这媳妇的出现可不是女儿出现,在母亲看来媳妇就是出来抢自个儿儿子的啊!你说说,这种的白菜都心疼被猪拱了去,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廖弈说到这一顿,诶,他这儿是不是哪儿说的不对?   “唉!反正啊,你这光明正大的去皇贵妃面前,不带任何掩饰委婉的直接说这话,可不是害了许二小姐了?”   梁介虽是略懂了些廖弈的意思,可这怎么又害了许可婧了?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当着自个儿的面,说着中意那位姑娘,不说这姑娘怎么样,自己儿子中意的,母亲都是会膈应的。这就好比你今后若是有了女儿,当着你的面说她有心仪的男子,并且非君不嫁。一个道理!这总明白了吧?”   “唉!我说的再直白点吧!你就不担心皇贵妃心里还未同媳妇相处,就已不喜这媳妇了?本来吧,这二小姐家世上就吃了亏。你这再来一句这话,可不是火上浇油?”   廖弈长篇大论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在梁介听来只有一个感想。   “无事。她既是我娘子,那我自是会护着她的。”   “...行,您高兴就好。”   他这是对牛弹琴还是被怼了?敢情他这都是白说了,他孤家寡人的可不好受。   不行,不行,这人还未成亲呢便已这般,这若是成亲了,他以后得少来这是非之地了!   “想必你心有所属,对方还是许二小姐一事,不久便能传遍皇宫上下,京城内外了。可怜的许二小姐啊,小小年纪的便要受那么多的烦扰。”   廖弈说的不是空穴来风、随口感慨。而是确有其可能,大皇子要成亲了,还是大皇子自个儿提的,还是大皇子自个儿心仪的,还是个小家次女。这一个一个列出来,可都不得了。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廖弈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梁介。   “既然如此,那便早些娶回来罢。”      ☆、第34章 圣旨   “你这话可是当真?!”   “这种事如何胡言。”   廖弈站起身,难以置信道:“我若是没记错,许二小姐怕是还小吧?”   梁介淡然道:“倒也不算很小,母妃便是这个时候进的宫。”   廖弈嘴角一扯:“可,这…你这会不会太快了些…这个年纪好像若是生育,也会很难。”   廖弈话说的委婉,可梁介是听得懂的。哑然失笑道:“我有说现在就要孩子吗?”   “啊?这…你年纪可是不小了。你这年纪若是放在他人身上,怕是孩子都能跑了。再说了,便是你不急,皇贵妃也定会催你的。”   梁介欣然道“这有何,我能成亲已属不易,一时半会儿母妃是不会着急的。”   廖弈撇撇嘴:“话是这么说,可年纪还没三公主大。你这哪儿是娶媳妇,跟带妹子差不多了。”   梁介笑道:“养妹妹便养妹妹吧,养大了就好了。”   “...行,你高兴,你喜欢就好!”   梁介笑而不语,廖弈的脾性他再了解不过了。其实廖弈说这么多,无非是心忧他罢了。   作为皇子,虽身有残缺可终归是皇室血脉。娶一家世并不显赫的次女已然非常事,更何况还是让其为正妃。   外人将如何议论纷纷,如何刁难职责如今也不知,可今后这无论是嫁的人,还是娶的人定是不可避免的。   廖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忘了问了。今儿见到你小娘子觉着如何?”   “什么如何?”   “就是你感觉如何啊!你看,你对这许二小姐也没得什么感情。这两个人成婚,日后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你该怎么办?”   见梁介不作回应,廖弈轻叹口气,暗道,他就说了,得去看看。这许二小姐没得名头的,他也不了解。老梁决定的太冒然了,这人生大事岂能如此敷衍。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甚了,你太草率了。纵是当初你挑她是因为合适,可这人选如此之多,你也不知挑一个跟你合得来一点的。”   廖弈说得起了劲,也不管梁介的反应,自顾自的接着道:“不过你也别太失落了,这感情嘛,是处出来的不是?你们俩便是成了亲,今后日子还长着呢,日久生情嘛,时间长了说不定你就觉着她的好了。”   “慢着,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梁介越听着越觉着不对,抬手打断廖弈。   廖弈回道:“我在安慰你啊!听不出来吗?”   梁介哭笑不得:“我为何需要你的安慰?我并未对二小姐有何不满。”   “那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作甚,浪费本公子的口舌。”廖弈难掩嫌弃之意,他还以为难得的能挖苦一下这人。   梁介不紧不慢道:“我只是在想别的事罢了,今日前去许府倒是发觉些有意思的事。这许大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是今后得用,不失为一枚好棋。”   廖弈倒是未曾想到梁介对许瀚修评价如此之高,的确是来了些兴趣。   “怎么说?”   “胸藏文墨虚若骨,腹有诗书气自华。”   廖弈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既然做爹的如此,那想必女儿定是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梁介垂眸不语,脑中闪过白日在许府之中许二小姐所言。   低眉浅笑道:“的确不差,想必今后定能好好相处。若是她不嫌我,我也是愿意的。”   撩开袍子起身,唤了在门口候了许久的小景子进来。   “替廖公子束好后,安排马车送客。”   廖弈一听忙不迭道:“等等!等等!你这是要赶我走啊!”   梁介曼声道:“该去求道旨意了,不如新年成婚好了。嗯...是个好时候。”   廖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梁介自言自语,语气还颇为欢快愉悦。边说着边走唤了小安子相跟着的出了门,那方向正是主殿。   “天呐...过河拆桥的人啊...”   ***   “爹,娘,奶奶。”   “来了?坐吧。”祝氏柔声道。   许玮月和许可婧福了福身子,寻了地儿坐了下来。   祝氏笑着对许可婧道:“明明就寻了你姐姐来,怎得你也跟着了?”   许可婧近日都同许玮月在一块儿,简直昼夜场地皆不分。一天到晚的,就粘着许玮月。   从用膳到就寝,从出恭到沐浴。真是无时无刻不跟着许玮月,许玮月自是知晓许可婧这般粘着她是为何,她本也是同许可婧一般的想法,故而也就随着许可婧去了。   而这事许瀚修几人是知晓的,她们也猜到了,想必许可婧也是晓得姐姐要嫁人了,也不知今后何时还能再见,现下这般的亲近权当舍不得了。祝氏这一说也不过就是打趣罢了。   倒不想许可婧认真道:“我就是要跟着姐姐!”   许可婧这噘着嘴的模样,倒是有点儿像小时候了。   许玮月捏捏许可婧的鼻子,声音里头满是宠溺道:“行,你还想怎么跟?”   许可婧嘟着嘴道:“跟姐姐一块儿走!我当姐姐的陪嫁丫鬟!哎哟!”   “胡闹!”   许玮月看上去虽是用力拧了下许可婧的耳朵,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一点儿劲儿,再说了她也是不舍得的。   许可婧这么说,许玮月心里是感动的。妹妹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毕竟许可婧看着她说时,那眼底的认真不是假的。哪个小姐会愿意当一个陪嫁丫鬟呢。   不过,这话在上位几人听来,只是童言无忌信口胡诌罢了。   祝氏笑斥道:“真是越大越孩子气了,比小时候还不懂事儿了。本来啊,这每天就同那小跟班似的了,这下真要成小跟班了。”   就连向来随着许可婧意的许瀚修,这回都打趣道:“就你还做你姐姐的陪嫁丫鬟了,这平日里在府中不给你姐姐添麻烦,你姐姐都要谢天谢地了。可别去叨扰人家家里,给你姐姐丢脸了。”   许可婧不回话,扬头哼的一声。   暗道,她哪儿会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爹都跟着娘一般的埋汰自己了。   见许可婧闹起了小脾气,许玮月难得的也不训她。反倒由着许可婧,莞尔一笑岔开话:“寻女儿来可是由何事?”   其实,许玮月不过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她是晓得的,今日寻她定是为了她的婚事。   经许玮月这一提回到正题上,许瀚修情不自禁的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他的女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不过为了不让许玮月看出来,许瀚修不露声色道:“日子已经定好了,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   祝氏递了个册子给许玮月,接着跟许玮月说着,关乎许玮月婚事、聘礼、嫁妆等安排,事无巨细的一点一点全部说出。   说完问道:“可行?”   许玮月柔声低低应道:“一切都听爹娘的,女儿觉着都好。”   祝氏看着许玮月的模样,忍不住的转过头用帕子拭了拭泪。   从小到大许玮月都是个乖巧的孩子,从未让她们夫妻俩多操一点心,就连现在也是这样。   正在一家人伤感之时,福祉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喘着气道。   “老爷!老爷!宫里面来人了!”   厅内,跪了一地的人,众人目光皆不由自主的望向,厅中唯一站着的太监,手中拿着的明黄色的卷绸。   尖利的嗓子出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许府有女许可婧,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堪符皇子妃之尊,特赐婚与大皇子梁介,于择日完婚,钦此。”   “什么?!”   见一屋子人都没反应,年老的太监连忙提醒道:“许大人,还不谢恩?”   许瀚修只能皱眉应道:“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许府气氛一下从之前为了许玮月的伤感,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件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除了许可婧。   不过,纵是早已知晓自己会嫁给大皇子的许可婧,也忍不住惊讶,竟然这么早?   “张公公,不知这赐婚…”   不止许家人,就连张公公也是惊讶的,这赐婚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的。不过,张公公资历摆在那儿,就算他不问也会有人告诉他。   张公公能到如今内务府总管之位,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自然明白许瀚修的意思。   笑道:“许大人放心,这婚事可是咱们大皇子呀,自个儿特意去求的呢!可见这二小姐今后嫁过去,大皇子得多疼呢!”   张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道:“哎哟,不和您多说了。咱家啊得赶紧回去复旨了。”转身就要走。   “对了,这日子定在了年初一,你们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      ☆、第35章 婚事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我就知他不安好心,无事不登三宝殿!”   许瀚修紧紧攥着手中的圣旨,娇贵明黄的丝帛早就被弄出了印记。可碍于手中之物到底是圣旨,许瀚修即使想将手中的物体撕个破碎,却也只能作罢。   祝氏和许玮月早已眼中噙着泪不说,就连邵氏都眼眶泛红。   祝氏倚着许玮月,无力道:“天呐...怎得会这样...”   “妹妹...这...”   屋子里,丫鬟嬷嬷们都面带惊异,主子们更是悲愤难忍,气氛不可谓不沉重。除了低低的啜泣声,便无其他的动静了。   许可婧不是不明白大家为何这般反应,当初她自个儿知晓这消息时,也是这般的伤心、愤怒。   只不过,当年的她在张公公还未离开时,便已大哭大闹起来。不是摔这个砸那个的,就是哭着喊着嚷嚷着要上吊。   如今,见面前亲人们比起上一世来更为激烈的反应。本已无谓的许可婧,不自觉的也跟着伤感了起来。   可终究是不想这样,许可婧笑道:“爹娘,姐姐,奶奶。不要这样嘛,爹您不是说这大皇子是个好人吗?还有啊,我这也算是嫁入了皇家不是?还是正妃呢,你们就不要哭了嘛。没事的,我挺高兴的。”   既是许可婧笑着平静,甚至略带俏皮的说着。可在几人看来,是许可婧为了安慰她们,而强颜欢笑道,许可婧话一说完,几人越发的难过。   许瀚修咬牙道:“都怪爹,若是爹能...我家的孩子也不会...”   许可婧连忙摆摆手:“爹爹!这怎会是爹爹的不错呢!这可是圣旨呀,咱们是不能抗旨的!而且,婧儿是真觉着挺好的呀!”   许可婧上前抱住许瀚修的胳膊,摇摇晃晃道:“爹爹您想想,虽不知婧儿今后能嫁予何人,可这大皇子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呀!您不也清楚这大皇子为人如何吗?”   听许可婧这么一说,许瀚修心中腹诽道,你爹爹我就是知晓这人如何,纵是如今看去是无可挑剔,可终归是皇子啊!   不对,女儿这话中偏颇着大皇子的模样,莫不是那日看上了大皇子?!   许瀚修思及此处,急切道:“婧姐儿!你可不能被他那副样貌给蒙蔽了眼啊!咱们家的孩子可不能这样,以貌取人太肤浅了!”   许瀚修许是因事情与自个儿的女儿有关,难得一见的语无伦次慌乱起来。   许可婧那原本还向外涌的伤感之意,一下被许瀚修所言逗的收了回去。   啼笑皆非:“爹爹,您这话可不对,您这不也是以貌取人了?”   许瀚修这话的确自相矛盾,这话里他自个儿就是不让许可婧光看样貌,可他也是光看样貌一样。纵是他想表达实际并非这意思,而是想让女儿知晓他清楚这人不简单,可不知情的人听到倒是有趣。   刚想反驳的许瀚修一想,倒是被许可婧的话梗住了,许可婧插着这个空档道。   “爹,您女儿我像那种人嘛?不会的,您放心!爹爹你看,没多久我跟姐姐都得嫁人了。家中就只有娘亲跟奶奶了,爹爹您一定得好生照顾着娘亲和奶奶。知道吗!?”   许瀚修与许可婧对视着,直到他在许可婧眼中并未找到任何除了认真意外的情绪。   长叹一声,轻拍拍许可婧的头顶道:“知道了。”   可,纵是许可婧从头至尾眉欢眼笑的,没有一丝一毫失落灰暗的表现。但祝氏却依旧不能放宽心,伏在许玮月身上都不愿抬头看许可婧一眼。   她担心,她只要看一眼,那泪便止不住的淌下。   许瀚修对着许可婧,向祝氏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你娘。   许可婧娇声道:“娘,您别伤心了。别伤心了。爹爹可是悄悄告诉我了的,娘您还挺喜欢大皇子呢!”   上前两手搭上祝氏的肩头,将祝氏转过身对着自己。一边说着一边用帕子给祝氏轻轻的拭泪,擦完后抱着祝氏轻声道。   “娘...别担心。女儿知道您在想什么,可是这就是女儿的命不是?”   许可婧是知道祝氏为何这样的,以她娘的性子无非就是伤心大皇子非健全之人,以及担忧她若是嫁给大皇子,那今后定是要进宫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祝氏一听,双臂紧紧的抱住许可婧。哽咽道:“娘知道,你如今长大了,懂事了,变乖了。可...那个大皇子...他...”   祝氏顾忌的众人都知道,故而也都明白祝氏要说什么,说实在的谁家会愿意自家姑娘,嫁予一身有残疾之人。纵是那人再好,也心有隔阂。   祝氏由着许可婧,为自己擦了擦那根本就止不住的眼泪,稍稍平静了自己的语气。   又道:“而且,你这一嫁过去,大皇子现如今还是皇子,是居于宫中的。这宫里头...不是只有嫔妃才需谨言慎行的,你纵是皇子妃那也是一样的。”   许可婧点点头,软声应道:“娘,婧儿知道。”   许可婧乖巧的模样,软糯的声音。让祝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落了下来。   面前的她的女儿,还是个孩子啊...让一家人都不放心的孩子啊...   许可婧见了祝氏的泪,再也忍不住同祝氏一块儿流泪。   她知道,她如今的年纪并没有多大。平日里在家中,所有人都是将她当孩子看的。这一下来了旨意,让她嫁予那样的人物,是一家人从未想过的。便是她上一世,也是从未想过的。   这若是大皇子已出宫立府,想必家人都不会这般的担忧。她自己也是,她不知今后会如何,那个皇宫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说内里,就连外表的模样她都是没见过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从未进过宫。   那宫中有多可怕,步步为营、步步惊心、步步都关乎生死,她也只听过。   若说不怕,那自然是假的。或许好的她能在里头,安度一生;坏的,便是一条命了。   她不知大皇子会待她如何,也不知大皇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知大皇子在宫中是否会帮自己,又或者任由她自生自灭。   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许久,平复了心情的祝氏直起身,拉着许可婧许玮月的手道:“本来,你姐姐便要嫁的那般的远了。结果你也...”   祝氏轻叹口气继续道:“你们两,今后都要好好知道吗?娘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你们只要记着一点,娘啊...不求你们荣华富贵,只求你们一世平安。”   祝氏说完,邵氏对二人招招手,两人牵着手过去。   邵氏将两人的手包在自个儿手中,那副慈祥和蔼的模样,是上一世许可婧从未见过,而这一世常常有的样子。   邵氏难得的不同于她平日里淡然的性子,沉着的语重心长道。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邵氏话虽少,可细细深思却是值得铭记的。许玮月一听完,便知其意眸中一片清亮。而许可婧便...   “回去让月姐儿告诉你。”邵氏伸出手指点点许可婧额头,无奈道。   许可婧嘻嘻一笑:“那便麻烦姐姐了。”   许瀚修直言道:“看看我之前说的什么,你在家若是不麻烦你姐姐都要谢天谢地了。”   一室哄堂大笑,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方才传话的福祉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老爷,老爷。郑公子到了。”   许瀚修面色一悦,朗声道:“快请。”   许玮月一听到郑铭的名字,耳尖一红低头不语,可脸上那娇羞的模样令人难以忽视。   一旁的许可婧瞧见,挤眉弄眼道:“爹爹!不如我跟姐姐去屏风后头?”   自宴席过后,许可婧早已完完全全放下,对于郑铭的存在已然不同从前。如今,只是她的姐夫罢了。   许可婧这话一出,众人忍俊不禁。这躲着屏风后看男子的事儿,可是哪些大家闺秀初次见未来的夫君才会有的。   明眼人都知许玮月那害羞的模样不点破,可许可婧这么一打趣倒是还逼得许玮月胆儿大了些。   在许瀚修道:“这郑公子便是我特地请上门,想着同月姐儿见一面的。只看月姐儿是想着在屏风后瞧上两眼呢,还是同郑公子谈上两句。”   之后,许玮月曼声道:“只怕那屏风后头站不下我同妹妹两人了。”   “姐姐!我不过就是最近长个头了!不是胖了!”   “谁长个头衣裳是往宽了做,不是往长了作的?”   “姐姐!”      ☆、第36章 姐夫   “许老爷!”   许可婧许玮月二人打闹之际,郑铭已到。   闻声望去,只见郑铭恭敬的站于门槛外。并未进门,在门外作揖。   许瀚修见此心中不禁点头称赞,暗道,不愧是他精挑细选的女婿,不错不错。   许瀚修大笑道:“快进快进。还叫许老爷?”   郑铭刚提起下摆跨过门槛,还未站定听见许瀚修所言,一时之间竟难以回复。   郑铭身后的阿远着急的咬着下唇,却又碍于身份不能出声。只能在心中暗道,他家少爷怎得每回一到许府,就变得这般的愚钝。这要不是他日日跟着少爷,怕是都要怀疑眼前这男子,是不是哪个宵小冒充的了。   许可婧见身旁的许玮月,一脸想上前帮其解围,却又害羞的模样。只能轻叹一声,在心中暗道,这时候就要靠她这小姨子了。   “对呀,姐夫!改叫老丈人了!”许可婧坐在许玮月身旁嬉笑道。   “哎哟!”   没忍住的轻叫出声,几道询问的目光射来。许可婧干笑的摆摆手,连忙低下头瘪瘪嘴,揉了揉自个儿腰间。   啧,姐姐这手艺越发的精湛了。   郑铭被许可婧所言唤回了精神,环顾四周在心中暗暗叫糟,他这是在作甚,竟在许大小姐面前如此失态!唉,失策失策。   松开下摆,郑铭连忙拱手赔罪道:“还望老丈人见谅,今后还望老丈人莫要嫌小婿愚钝,多多指教小婿了。”   许瀚修大笑道:“无碍,无碍。来来来,今日邀你前来,是为了给你引见引见我许家人。”   许瀚修一一示意邵氏、祝氏、许可婧,跳过了许玮月不说,从头到尾都并未提起许玮月。   只不紧不慢道:“想必,剩下的一位,就不必我引见了吧。”   郑铭对着许玮月拱手道:“许姑娘。”   许玮月起身回礼道:“郑公子。”   两人之间生疏的你来我往,看的许可婧是心急火燎的。   我的天,这郑铭不是上门求娶的姐姐嘛!大方点啊!这“六礼”都到了请期了,就差最后一个迎亲了。还这般的拘谨,那爹爹今日唤郑铭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本坐着的许可婧一下站起身,直接挡在了许玮月身前,与郑铭面面相视。   许可婧一瞬不漏的见眼前郑铭的神情,从方才对着许玮月的腼腆激动到懵然惊讶。   心中不禁暗道,她从前怎的不知这郑铭竟同个二愣子一样,怎得呆头呆脑的。真是的,要是这样子,今后怎得好好照顾她姐姐!   “妹妹?”   许是被许可婧突的出现,以及许可婧身上那遮掩不住的气势汹汹惊到。许玮月唤许可婧的声音除了疑问还带着些微微的惊吓。   不行,不能让姐姐站她身后。她待会儿说的话,要是姐姐又上手可如何是好!   许可婧笑眯眯的转过身,抓住许玮月的双臂,将其轻轻的带到椅子上坐好。面对许玮月满脸的疑惑不解也不解释,只冲着许玮月眨眨眼。   转过身,叉着腰道:“不要以为我叫你声姐夫,你就能娶我姐姐了!”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皆轻笑出声,不怪这话是否有问题。还怪着许可婧那动作,就跟那市井小巷中的刁蛮泼妇,要寻人滋事吵架一般。   祝氏刚想出声斥其胡闹,却见对面的许瀚修微微摇头,眼中笑意尽显。   唉,罢了罢了。随这孩子去吧,也闹不成什么大事。   不想看上去可爱伶俐的小姨子,一开口说的竟是这样的话。他还以为这小姨子是帮他的,没想到看着架势,难不成是个厉害角色?   郑铭是郑家独生子,从小也没得别的同龄亲戚,或是小他的弟妹之类。故而眼前这小他不少的小姨子这般年纪的姑娘,他是从未相处过的。   而且这也不是别的商人家姑娘啊,不能当陌生人待不是?这要是一个不好,在他未来娘子面前说他坏话可如何是好?看样子他娘子还很是疼爱这妹妹。   郑铭木讷道:“这...不知...许二姑娘...”   许可婧见了郑铭这模样,她就来气,没好气的挥挥手。   “唉,行了。什么许二姑娘,你不是娶我姐姐吗?”   许是许可婧太过强硬,郑铭一男子竟也被一小姑娘带着走。   连忙应道:“啊,是。当然是。”   “既然如此,那你叫我妹妹不就行了?”   “啊?...”   “还有,既然都是同我姐姐要成亲的人,况且还是你主动上门的,这般生疏形同陌人作甚?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待我姐姐,是不是真心的想要娶我姐姐!?”   许可婧一字一句的气势冲冲,郑铭一句一句的听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得最后两句。   一下着急道:“当然是真心的!在下对许姑娘真心真意,所言之话若是有半点虚假,在下原遭九天罡雷之劫,永不....”   “行了,行了,行了。先别急着发毒誓。”许可婧别过眼摆摆手,就在郑铭以为这小姨子要放过自己时,又听到:“我要问的还多着呢,你得发多少次了?攒着,最后一块儿来。”   “啊....”   “怎么?不行?”   许可婧眼中凌厉之劲惊的郑铭差点向后退一步,还好身后的阿远机灵的撑着。   郑铭咽了口口水道:“不,不会不会。妹妹请。”   只见许可婧清清嗓子,正色就要开口。就在众人皆以为,许可婧定是要为难其姐夫来着,却不想从那不饶人的小嘴里,竟也能说出那般的话。   “你听好了。”   许可婧深呼吸口气,下定决心道:“我姐姐,今后就交给你了。若是欺我姐姐一人嫁至你家,我便是爬都会爬到你家去报仇。若是欺我姐姐你敢行不忠于我姐姐,做哪些不轨之事,我便是不要这条命我也会提着刀将你碎尸万段。”   郑铭倒吸一口气,他这小姨子还真是好狠的一姑娘,这话说的他全身发凉。郑铭刚想开口,就被许可婧抬起的示意他打住的手势憋了回去。   “所以,希望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待我唯一的姐姐。拜托你一定不要让我姐姐为了你伤心,拜托你一定不要让我姐姐为了你难过,拜托你一定不要让我姐姐为了你流泪。”   “我姐姐身子骨弱,所以莫要让我姐姐生了病。炎日里我姐姐厌热,可你要注意莫要让我姐姐贪了凉。冬日里我姐姐畏寒,可你要注意莫要让我姐姐上了火。春秋之际姐姐易困,所以你最好让丫鬟随身备着披风小毯的,好在姐姐不注意睡着时给她盖上。”   “姐姐喜静,你莫要总是带着我姐姐出门凑热闹。姐姐爱书,你定要记着在姐姐读完一本之前,寻上一本新的备着。书不要放多了堆在姐姐身边,沾了尘姐姐易咳嗽。”   “姐姐好甜,可不能常常让她吃甜的,用多了对身子不好,你莫要惯着我姐姐。姐姐用膳也用的少,有时胃口不是很好时,你可以让厨子备点山楂丸子,但是莫要让姐姐用多了,姐姐常常一个不小心就用多了。”   “还有...”   许可婧缓了缓气,还要继续说道。却一下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围绕,脖颈处有湿意划过。不用回头许可婧都知晓,是许玮月。   许玮月紧紧的环绕着许可婧,即使在场之人众多,向来重礼节的她这回都不顾了。将头埋在许可婧的肩颈窝,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不单单是许玮月,祝氏邵氏更不用说,就连周旁候着的丫鬟嬷嬷都眼中噙着泪。   白露秋芒二人脸上的难以置信毫无遮掩,她们二人一直都伺候着大小姐。作为下人她们知晓不能多的议论主子,可有时她们也很不解。   这二小姐虽说是又同大小姐亲近了起来,可是在她们看来,大小姐对二小姐的好,对二小姐的在意,远远的超过了二小姐对大小姐。   有时候难免的会在心中替大小姐打抱不平,可大小姐同二小姐亲近后,性子开朗了许多是不假的,终归是大小姐高兴她们做下人的也就高兴了。   今日二小姐这样实在是令她们讶异的,毕竟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大小姐吩咐她们为二小姐备着何物,不论是吃食还是用具。   可,方才二小姐所说的确都是大小姐的习惯。而且,有些比她们还要更加的精细。   剩下的人不外乎都是同白露秋芒一般所想,在众人看来许可婧一直都是被大家保护着,宠爱着、关爱着,也因着是家中最小的,在众人看来许可婧就是个孩子罢了,到如今也还是个孩子。   眼前的这个许可婧,让她们欣慰却又落寞。原来,那个她们一直护着的孩子,不知不觉真的长大了。   许可婧手轻轻的贴上许玮月的手,十指紧握。   许可婧凝视着郑铭的双眼道:“希望,郑公子能遵从你方才所言。不然,即使老天爷不惩罚你,我亦会替天行道。”   郑铭拱手正色道:“自然,二小姐放心。我郑铭,说到做到。”   “那便好。”   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拍拍许玮月的手背,许可婧松了一口气。   她,做到了。   她终于完成了,这件她日思夜想的事。   许玮月终于要嫁给郑铭了。   她,也要嫁给大皇子了。      ☆、第37章 出嫁   寂静。   若不是还能听见两侧恬心怡宁的呼吸声,许可婧都要以为这偌大的宫里,只有她一人在了。   四周悄然无声的好似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发髻上的发饰从清晨便待在了她脑袋上,她可是眼见着那一根根流苏步摇往她头上插去,好几根呢。   宫里准备的首饰皆非寻常之物,那商铺所卖的是绝不能同其相提并论的。那做工手艺,令人一眼望去就知并非俗物。再来,皇宫之中所做皆是真材实料,这一根根的不说价值不菲,重量就更是不一般了。   故而,这一日下来,光是头上的重量就令她疲惫不堪,就别说那繁冗的礼节了。   况且随着成亲之日的临近,她早在数日前便寝食难安。吃的吃不进几口,睡的都四更天了还没睡着。   这折腾来折腾去的,还没成亲呢,人就瘦了一大圈。早先祝氏还担心着,许可婧这一副珠圆玉润的模样,万一连嫁衣都穿不进可如何是好?   这倒好了,人是瘦下来了。可这消瘦的面色暗黄没点儿精神气,祝氏又急了。赶忙请了大夫来给许可婧瞧瞧,再这的下去,她家姑娘还没嫁出门呢,人就得在家瘦没了。   这大夫一瞧吧,也没说些什么中用的话,开些中用的方子。无非就是那么几句,“忧思在内,心有郁结。”说白了,就是心里有事想得又多。最好的方子不是药,而是心态罢了。   祝氏听没得大病,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又长叹一声,无奈道:“婧姐儿,你这心里都想些什么呢?”   许可婧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每日的里想的,也就是过去那些事,再想想今后会有何事罢了。可这些话,她又不能同祝氏说。   支支吾吾的也只说了句:“我...我没事。”   许玮月在许可婧旁边坐下,伸手覆在许可婧交叠的手上,轻轻地拍打着。   柔声道:“妹妹可是害怕?”   许可婧看着许玮月瘪瘪嘴没有回答,可许玮月清楚的看见,妹妹的眼对上她时,眸中毫无往日的神采,有的只是一片茫然。   许玮月一手抱住许可婧的后脑勺,轻轻的往自己肩头放去。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背脊抚摸。   轻声道:“妹妹可还记得姐姐那晚说的话?”   许可婧当然记得,那天晚上她在姐姐的安抚下,睡的格外的香甜。祝氏带着她睡的记忆,她实在是难以回忆起来。可那晚在许玮月的怀里,她觉着或许当年祝氏,也是这样哄着年幼的她入眠。   感觉到了许可婧轻点的动作,许玮月道:“所以啊,妹妹莫怕,姐姐在呢。”   最后的几日,许可婧是在许玮月的陪伴下,才能将将的小憩不过两个时辰,时辰虽短,却也好过彻夜难眠。   许是许玮月的话,的确点通了许可婧。倒不是说真因着有许玮月的保护,许可婧不担心了。而是同理,许可婧这一世有了家人。不单单是因血缘的牵扯的家人,而是情感的联结上的家人。   就像今日出门时,许瀚修对着许家姐妹俩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样。   “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家里的门永远都给你们开着,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回来吧。”   再怎么样,不管今后会发生何事,她还有她的家人,还有她的家。   轻叹一声,一个中心不稳的动了脑袋。因长时间的一动不动,僵硬了的脖颈酸痛的让许可婧没忍住的嘤咛一声。   “小姐?可是难受了?”怡宁悄声的问道。   怡宁之所以小声,方才恬心怡宁之所以不出声儿,不是因为旁边有人盯着。而是她们已经被太太、老太太、大小姐叮嘱过了好多回,这几个月里更是被大徐嬷嬷严厉教导着宫里的规矩。   今日出门前也是,大徐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二小姐进的是宫里,嫁的是皇子。不比寻常人家,你们随着进宫,定要谨言慎行。不仅要好生的照顾二小姐,还得帮二小姐注意着周边的一切。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二小姐的人,二小姐才是你们的主子,即使有大皇子,你们也得听着二小姐的。”   故而,这进宫之后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可没忘记老太太曾说过,她们两若是犯了什么错被人抓住了把柄,第一个害的就是二小姐。一个不注意,便会危及二小姐以及她们的命。   许可婧也不敢抬起手揉揉脖子,轻声问道:“就你们俩?”   自从红盖头一盖上,她除了脚什么都看不见了。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度过,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就连这永佑宫是个什么模样,她都不知道。   “是呢。”   听到答复,一直挺胸抬头的许可婧一下就松了气垮了肩。用两只手扶着沉重的头转了转,再揉揉后颈按按捏捏肩。虽是能动一动,却也不敢大动。   “什么时辰了?”   许可婧完全不知外面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自个儿在这坐了多久了。自打她坐在这儿后,这永佑宫没多久便静了下来,别说是人说话的声音了,连人走动的动静都没有。   她如今只觉着,纵是她没去过那冷宫,不知那是什么模样有多冷清安静,可至少安静这一点,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该是戌时了。”怡宁见外头已经天黑月高,怕是都快亥时了。   许可婧一听时间,揉着脖颈的手一顿。竟然都这个时辰了,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轻叹一声,小声嘀咕着:“也不知这大皇子何时回,好困...”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不要在背后念叨别人。这话啊,总是有道理的。   由远至近的传来的喧闹声,许可婧细听发现,其中不仅有男声还有女声,还是甜美的好似银铃般清亮的声音。   许可婧心中暗想,那女子定是娇俏美貌,不然不会连声音都那般的好听。   “皇兄!皇兄!快进啊!”   “就是!皇兄!快进啊!咱们大家可都等着了!”   “皇兄怕是不想让咱们见着如花似玉的小嫂子了!”   “大哥哥,大哥哥,晟儿要闹洞房。”   在一群男子闹声中,突然出现一道稚子童声,还是个小男孩儿,一下便吸引了许可婧的注意。   “晟儿,谁教的你闹洞房?”   这话听上去虽是斥责之意,却又是笑着说的,更是无奈之中不乏宠意。   许可婧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心中一软暗道,这大皇子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便是训斥生气都是这么的温柔。   梁介称晟儿的男孩儿还未答话,那甜美的女声道:“大哥哥莫不是被我们吵着了,耽误了好时辰生气了罢!”   “芸儿,姑娘家的谁教你说的这样的话?”   许可婧暗道,大皇子跟芸儿说这话的语气,就跟上面同那晟儿一模一样。   “六妹妹说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不能误了大事。”   春宵一刻值千金...   许可婧听到这句话,只觉着自己身体都热了起来,她的脸定是同这盖头一样红了。   只听大皇子温和道:“既然你们知道,还不快回去。再说了,夜已深莫惊扰了你们嫂子。来日方长,明日再来也行。”   只见这话一出,没得几下的工夫,外头便静了下来。   门被打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许可婧就这盖头看见了一双鞋停在了自个儿面前。   恬心、怡宁齐声道:“参见大皇子。”   许可婧紧张的越发不敢动了,她看见一根杆子伸进了她的盖头,然后挑了起来。可,这大皇子不是看不见吗?   终于重见天日的许可婧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小太监抓着大皇子的手臂摆好位置。许可婧心道,自己得好好照顾大皇子了,他看不见平日里定是处处不便。   一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上前,上面放置着两杯酒。   许可婧拿起一杯放到梁介手里,一杯自己拿着。站起身将手伸了过去,绕过梁介的胳膊。   不止打算帮忙拿酒的小景子,和底下的奴才们愣住。就连梁介在感受到,酒杯是从对面塞进他的手里,许可婧是自己站起来主动伸手绕过他时,看上去面不改色的,可心里还是一惊。   不过梁介也就是一顿,回过神来心中失笑。暗道,真不知是该说他娘子主动,还是该谢他娘子好心在照顾他。   交杯酒的白酒,虽不烈可对于从未喝过酒的许可婧来说,这一口灌下去还是又呛又辣的,一个没憋住使劲儿咳了出来,用力的面红耳赤。   小景子闷笑不敢出声,他看这二小姐那猛的架势,还以为是个厉害的主子,没想到就是个有性子的小姑娘。   梁介自然是听到了的,轻叹一声。凭着方才递酒的方向感觉,伸过手绕到后背轻轻的拍着。   待奴才们一番吉祥话道后,梁介这才开口道:“其余人都下去吧。怡宁,恬心。你们服侍了皇子妃更衣后再下去。小景子,倒点温白水备着。”   “是。”   背后宽厚的大掌依旧在轻轻的拍着,即便说话也没有停下。许可婧抿了抿嘴。   这...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啊...      ☆、第38章 娘子   “小姐?小姐?”   怡宁见前面的许可婧,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起初还等着怕许可婧在想些什么便没有打扰,可这都过去半盏茶的工夫了,许可婧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怡宁这才担心的开了口。   可唤了两声许可婧依然没有动静,怡宁轻拍了一下许可婧的手臂。   “嗯?怎么了?”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的回神,许可婧愣愣的问道。   恬心凑近许可婧的耳畔小声道:“小姐,可要奴婢给您画本?”   这画本不是别的,便是黄花大闺女出嫁前必读的本子了。作用不为其他,就是为了让姑娘家嫁过去新婚当夜能同丈夫,好好的同享那鱼水之欢的乐趣。   画本...她才不要画本!难不成这丫头竟以为自己是因这事才呆站在这儿的!   从脖颈向上一下红了脸,许可婧气道:“瞎说什么呢!走!”   恬心怡宁面面相视,闷声低笑。她们俩难不成真看不出小姐并非因此事而停?不过是缓缓小姐那一副紧张的模样罢了。   可这若是放在平时,许可婧是绝不会气急败坏的回应的,还会反过来戏弄她们俩。看来,今日小姐真如徐嬷嬷所说的那般。   “二小姐今日定会时不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你们两得变着法子解解二小姐的闷子,但也莫要太明显了。”   故而,恬心方才才说的这话。她们俩虽未出嫁,可陪嫁前徐嬷嬷也是教导过她们一些该懂的人事,免得小姐独身进宫身边也没得个贴心知己的人。毕竟这有的话,嫁了人的同没嫁人不懂事的姑娘说,是说不清的。   起初两人还会闪躲害羞,可徐嬷嬷耐心教与她们时那认真的模样,她们俩也知其重要性便好好的听着,如今早已落落大方了。   “可好了?”梁介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向着声源处。   许可婧没想到,梁介一直还是着方才婚服的打扮,在厅里站着等她。心道,他怎么还在这儿?   闷闷道:“好了。”   顿一下才反应过来,轻咬下唇暗自懊恼道,这可是新婚夜,她在想什么呢?再说了,这可是大皇子的寝宫,他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目不能视之人,其他感觉便会更为的敏感与发达。故而,许可婧即使努力的掩盖,缓解自己的不适感,但梁介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   许可婧的回答虽是闷声压抑,可梁介能察觉到许可婧的忸怩。心中无奈轻叹,暗道,他也不是甚的洪水猛兽,怎的许可婧如此怕他。   从他进门起,他就能感觉到许可婧那疏远和别扭。倒不是说厌恶或是对于他失明的鄙夷,若是他定能感觉到。他也能感觉到,许可婧对他的友善、接纳。实际行动上或是话语上,对他并没有抗拒抵触。   可许可婧身上不自觉的散发出那种氛围,他觉着怕是许可婧自个儿都不清楚。早先他还想做是新娘子的害羞,可再一想还是不对,这可不是新娘子的娇羞。   反正...他是想不通的。   许可婧要是知晓梁介所想,定也是难以言喻。只因这许可婧,难免总会想起她嫁予郑铭之时。   同样是新婚之夜,面前不过就是换了个人罢了。可,也是换了个命了。   梁介温声问道:“饿不饿?可要用些吃食?”   虽是问过了宫人,知晓许可婧自进宫并未用膳。可,这饿不饿还是得问本人,若是许可婧无感,那这么晚不用也罢了。毕竟太晚了些,这个时辰吃东西也不好。   只要让膳房明早,备些好进食温胃适体的吃食便行了。况且,以他老丈人爱女如痴的性子,若是出嫁前让女儿用的满腹了,人家并不饿,他已备好一大桌的让人硬吃也不好。   若是到时积了食,半夜三更的传太医,传出去让人晓得。皇子妃成婚当夜用食过多吃撑了,还闹得传太医,嘴碎闲杂之人言道他人调侃询问,怕是这姑娘会羞愤不已了。   梁介这一问,许可婧手就不由自主的搭上了肚子,左摸摸右摸摸的。大皇子不说她还不觉着,这一问她便只觉着,如今她这五脏空空没得精神。   可,她要是说她饿了,会不会不好?一想到娘昨晚同她说的话,许可婧这小嘴就噘得老高。   祝氏面色凝重、语重心长道:“娘跟你说,这既嫁了人,便不是小孩子了。你那吃东西管不住嘴的毛病得改改,见着想吃的爱吃的莫摆在脸上。还有用饭时得像个女子,少点量小点口。人前少用些没事,人后再补便是了。”   那,她现在这是人前还是人后了?   支支吾吾道:“有点儿...但是,只有一点儿点儿。”   梁介轻笑道:“行,正巧我也饿了。小景子,备些好用的吃食来,荤食糕点就不用了,清淡些。”   那岂不是要素菜?难道这大皇子吃素?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少吃点肉?   许可婧如今就是大皇子说什么,她就会不自觉的琢磨着。谁让她对这大皇子一无所知,只得从未知开始了。   许是指明没有荤菜同糕点,许可婧失落之意太过明显。梁介心中无奈笑道,他便是看不见许可婧的神色,可光是站在这儿都能感觉到许可婧的不悦。   不由得开口解释道:“夜深了,若是用的重了,怕会积食夜里难受了。明早咱们再好好用点儿,麻辣鸡丝?栗蓉酥?行不行?”   梁介光是说菜名,许可婧都咽了咽口水。用力点点头,点完才想起大皇子看不见,连忙改成说话。   “行!”   许可婧这次的应答,声量都比方才大些,语气上扬摆明了满意高兴。梁介笑着摇摇头,真是个小孩子,一有吃的就高兴,跟晟儿一个模样。那咽口水的声儿,可不小啊。   对着许可婧招招手:“来,把这水喝了。”   许可婧不明所以的朝梁介走去,却也乖乖的坐下端起杯子。许可婧刚要喝下只听梁介道。   “小口小口喝,一点儿一点儿喝,别急,不烫是温的。”   虽不明白为何,可许可婧还是照做不误。双手捧着杯按梁介所说小口喝进口中,温热的水流顺着喉管划过。不仅湿润了干渴的喉咙,更是缓解了白酒烈的呛的疼痛不适,舒服的许可婧双眼微眯缓缓吐出口气。   听到了许可婧小声喝水的声音,梁介温和一笑,挨着许可婧旁的位置坐下。   曼声道:“喉咙可还疼?”   许可婧张着嘴还在喝着,就着杯口摇摇头。摇完才想起,旁边的人看不见,小心的咽下后忙不迭道:“不疼了,好多了。”   许可婧转头盯着一旁的梁介,暗道,看来她这习惯得改改,今后得回话了。不过,大皇子是长得真好看。   今日梁介红袍加身,虽是正红明艳夺目,却不似他人俗艳。一般人若是着大红,往往会因颜色太过鲜艳,自身不够打眼反而被掩盖,称的更为暗淡也称的红色似那深红压抑无趣,   可梁介不同,黑发白肤,相貌气质更是不用多说。平日无非白衣暗服的,却都不会隐匿黯然。不过平日里多是文雅之气,可这次再穿上红色,则是显得人意气风发。   许可婧瞧的眼睛都直了,不禁摇头暗道,这大皇子真是太亮眼了,太打眼了。这一出去,一眼就见着了,定有许多人会挪不开眼。   “下次莫喝的这么厉害,你又从未喝过酒,这样容易伤嗓子...”梁介一顿,迟疑道:“娘子...”   梁介说着说着,便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不用想也知是一旁的许可婧。不过,视线收回却不回话可不好。   梁介嘴角微提:“娘子若是觉着看不够的话,不用担心。这今后,为夫人都是娘子的了,娘子想怎么盯着看,就怎么盯着看。”   许可婧睁大了眼,这,这还是那个温润儒雅的大皇子嘛!   此时,小景子已带着吃食回了。将吃食一一摆好,用具也摆在梁介惯用的位置。   小景子抬头看了眼梁介愉悦的神色,一旁双颊微红的许可婧。暗道,想必定不用他们伺候了。   如此略一思忖,小景子便毫不犹豫的带着宫人们退下了,顺带的连着恬心怡宁也带了走。   偌大的空间,一时之间便只剩了两人。   许可婧鼓着脸刚要说话,梁介便已拿起筷子道:“娘子莫要急,这漫漫长夜,为夫定会让娘子好好看好好瞧。现在咱们先用了吃食可好?”   “你!...”这人说话怎的这般口无遮拦!根本就不是大皇子嘛!   可奈何对面之人皇子,她总不能破口大骂。深吸口气,她什么都没听见。拿起筷子端起碗,许可婧便埋头苦吃,对一旁的梁介全然不搭理。   许可婧默默无声的反抗,对梁介来说,就如同那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可惜的是爪尖并不锋利。梁介面不改色,只在心中憋着笑意,他可不能再逗这孩子了,若是气急了可不好。   不过,果然不出他所想,今后有这许二小姐相伴,定是乐趣十足。反正,这人都嫁给他了,日子还长,慢慢来就是了。   许可婧碗中的粥都喝了一半了,余光瞥向一旁的梁介,却见梁介碗中食物手里的筷子丝毫未动。   “大皇子为何不用?”不会是生气了吧...   只见梁介一脸无辜,语气中略带难意:“我...”   许可婧张着嘴,恍然大悟,使劲捶捶自己的脑袋。   她怎么又忘了,大皇子看不见啊!周围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肯定是她来了。   轻声问道:“大皇子可有什么爱吃的?有素三丝,凉拌木耳,香菇鸡丝粥,南瓜粥...”   梁介抢话道:“都行,娘子给什么,我吃什么。劳烦娘子了。”   许可婧随手一夹放在碗中,菜还没在碗里待多久,梁介便立马夹了起来放进了口中。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好似是饿了许久了。   许可婧抿抿嘴,软声道:“对不起...”   她从未同这种人相处过,总是想不起或是来不及反应。她也知晓,想必这大皇子平日也不便,男子汉大丈夫的,况且还是皇子,求人之事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在承着他的缺陷之上开口,他定也是不愿如此的。   许可婧暗暗定下心。既然,她已嫁予他为妻,她定要好好照顾他。她的快些习惯了,纵是大皇子是个好脾性的,也容不得她一直这般迟钝啊。   梁介不以为意笑着安抚道:“无事,只是今后都得麻烦娘子了。”   他也知道,他娘子在家中也是做小姐的,看许府的模样就知晓,想必定也是一家子都宠着的。所以,不论是许可婧主动帮他,或者这般软声道错,都已然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只是想着,这许家二小姐只要是个能处着,而且还挺有意思,并未令他反感的就行了,这日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可如今小处一番,有些小性子却不伤大雅,反倒同芸儿一般,是小女子的娇俏可爱罢了。能进能退,也并非全然不识礼数之人,倒是不错的。   许可婧心中也是暗恼的,大皇子越是这么好性子的宽容她,她就越觉着愧疚。这要是放在别的注重尊卑礼节的人身上,她这般的耍着性子给脸色的,怕是早就被罚了。   用勺子舀了粥放在梁介碗中,状似不经意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说的挺明确了。   “那娘子,为夫是鸡还是狗呢?”   “...还吃不吃了。”   “吃,当然吃。”   “对了,娘子,那你是鸡还是狗呢?你说你是什么,为夫便是什么。一切都听娘子的。”   “人。”   “娘子言之有理!”      ☆、第39章 洞房   一顿用膳的时间不过就是小半个时辰,两人即便再坐坐缓缓气,撑死也只能再多一刻。   许可婧站在桌前,呆呆的也不挪动。视线紧跟着收拾的宫人们,胡乱瞟的眼珠就是不往梁介方向转。   毕竟是经过□□的宫人们,手脚利落的还没有一盏茶的工夫,便早已收拾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的桌上,完全看不出方才曾有人进食。   宫人们无声的迅速退下,寝宫内立马恢复到了原本的安静。   小景子在门口躬身道:“主子,水已备好了,您看...”是要宫人伺候还是皇子妃伺候?   梁介略一思忖,暗道,他今日还是不要把小娘子逼得太紧,怕是会吓着她。   随即起身,对一旁的许可婧道:“若是觉着没意思,那边柜上有些书本,或者让恬心怡宁进来陪陪你也行。若是乏了困了,便早些休息吧。不用等我。”   许可婧刚想点头,立马改成了回声:“嗯,好。”   梁介颔首抬步便向左侧走去,许可婧几步上前抓住梁介的手臂。   右手肘被一股力道猛地扯住,整个右半边身子向后倒,梁介连忙稳住身体。   回头柔声道:“怎么了?”   许可婧讪笑两声,收回手背到背后,踌躇道:“我...我扶你去,要是撞着了怎么办...”   原来,是怕他看不见路?   梁介低眉浅笑,温声应道:“好。”   许可婧撇撇嘴,不去看梁介的脸。暗道,笑得再好看也没用,我才不会被你唬住。   许可婧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却也伸出手,不似方才五指用力。而是一手从梁介手肘空隙穿过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则是握住梁介手臂上方。   许可婧见宫里唯一留下的小太监杵在原地,好似完全没有想要带路的意思。   轻咳两声道:“还得请这位小公公引路,麻烦了。”   可眼前的小太监却还是没有反应,难不成是在给她下马威?   许可婧瘪瘪嘴唤道:“公公?公公?”   梁介微一挑眉,朗声道:“小景子。”   小景子身子一震,等等!他是不是听见主子高声叫了自己的名字!   忙不迭道:“诶!诶!奴才在!”   听小景子这回复的模样,梁介就晓得这小景子并非不知尊卑礼数之人,估摸着是在神游了。   轻叹一声,对许可婧轻声道:“这是小景子,幼时便跟在我边儿上是个聪明得力的。明日让他给你唤来这永佑宫所有宫人,一一引给你熟悉熟悉。这永佑宫所有人,你都能使唤,都听你的吩咐。小景子今后就跟着你,你莫要怕,想如何便如何。”   话音刚落,梁介便对着小景子道:“今后你就跟着皇子妃,好生照料着。”   小景子恭敬回道:“是。”   见梁介点点头,便在前面领着许可婧向浴间走去。仗着在前头带路,小景子嘴角一耷拉,面色忧愁。   唉,他又得罪主子了。   可他走神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怪主子。   扶着走?带路?带什么路!扶什么扶!   他这主子在宫里都多少年了,不说这永佑宫里里外外,便是整个皇宫,怕是主子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更何况早在十年前,主子就没让人扶过!平日里走在前头,走得比他们还快!   啧,主子那神情他上回见,还是主子幼时。   每回主子若是犯了错或是皇贵妃娘娘不应何事,主子就这模样对着皇贵妃娘娘,而且还屡试不爽!   下次要是见着廖公子,他定要说与廖公子听。   一到浴间许可婧立马松手道:“我先回了。”   梁介笑应道:“嗯,辛苦娘子了。娘子好好休息,为夫待会儿便好了。”   许可婧闷哼一声算是作答,转身快步出了浴间。心中却止不住的暗暗腹诽。   笑笑笑,笑什么笑!老是笑作甚!随便你洗多久,你爱洗多久洗多久,谁管你。   柔软的轻纱层层叠嶂,却仍是随着轻风飘忽不定。烛火微光照映得一片橙红,包裹着纤细灯芯的火苗,在红烛之上肆意舞动。   身上的盖着的罗衾轻盈却暖和,比家中的都要舒适。许可婧在被罗衾包裹的内里,不停的翻动着身子。   许可婧也不知现在已经是何时,也不知梁介沐浴了多久。   她只觉着,她这样睁着眼四处张望已经许久了,她连这寝宫之内全部的物件摆设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分明已经疲乏不堪,困的不省人事的,为何这双眼就是闭不拢,她就是难以入眠。   长叹口气,转过身面朝里侧。刚闭上眼,许可婧便感觉到床外侧有凹陷。   “娘子这是要面壁思过?”   他洗完了!天呐...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许可婧一想到这两句话,只觉着自己不知为何莫名的开始热了起来。想到旁边有人,身子就绷紧丝毫不敢动。   梁介刚一坐下,便能感觉到罗衾内的许可婧身体僵硬。许可婧的叹气他可是听见了的,却假装睡着了不吭气。   梁介摇头轻笑,无奈暗道。   他这娘子真是,怎得对着他,如同对着豺狼虎豹一般?可许可婧这避之不及的样子,总让他生起逗弄的心思。   梁介佯装不解,吞吞吐吐道:“娘子...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该洞房了?”   许可婧一听,脑中懵的一声一片空白。这,这大皇子难不成不知道?   连忙起身转过去看着梁介,却只见梁介脸上尽是笑意。   “你!你!你这人!”   许可婧咬了咬唇,只觉自己面红耳热,闷哼一声不再出声。   双手抓住衾边向上一拉,蒙住脑袋躺下又转过去,面对内侧背对梁介。   许可婧的大动静,将梁介本坐着压住的罗衾都带了起来。   梁介笑前仰后合,忍俊不禁道:“娘子方才是要教导为夫吗?”   许可婧一听,咬牙切齿闷哼不语。   她就是不说话!这人怎得老是欺负她?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外头的人都是骗子,胡乱传言定是为了讨好这皇子。   梁介见许可婧不出声,强忍笑意止住了笑声,摸索着朝许可婧的位置靠近。   可他一坐近,许可婧就朝内壁挪一下。他再一靠近,许可婧又朝内壁挪一下。   挑挑眉,抬起双脚放上床。梁介干脆直接躺在罗衾之上,反正这罗衾为了合这床,可是大的很。   梁介这下整个人都靠近,直接隔着被子贴着许可婧。许可婧刚想拖着罗衾向里挪,却发现另一边被压住了。   抿抿嘴,许可婧放开被子,只人向内移动。两人就这么一近,一移,来来回回。   梁介一躺下,便用一只手搭在外侧。只见手臂已然全在床上,指尖都难以触及床边。这姑娘怕是脸都贴着墙了,也不吭一声。   轻叹一声,无奈道:“娘子今日这是要嵌于墙内,与为夫隔墙共眠了?”   旁边的人还是毫无动静,梁介向外退开一些,柔声道:“乖,出来点。别着凉了,墙上可不暖和。”   许可婧感受到了空余的地儿,慢慢吞吞的向外移了移。许是担忧身后之人,毕竟是位皇子,自己这般是否太过无礼。   许可婧小心翼翼的,转过身对着梁介,露出半张已被闷的通红的小脸来,只是仍旧不出声。   许可婧的不情不愿,梁介不是没感觉。不紧不慢道:“别怕,我今日不会碰你的。”   梁介能感受到在自己说完后,许可婧投向自己的视线中,满含疑惑与惊讶。   梁介耐心解释道:“且不说你和芸儿相差不过三岁,对我而言同妹妹一般无二。且你如今还小,过早行人事怕也是对身子不好。若是这时便有孕,更不好了,生育之事太过危险。所以不仅今日,这几年都是不会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要娶媳妇,他自然是打听过了的。许可婧请带下医的事儿,许瀚修的确是废了一番工夫掩盖住了。   但他还是能知晓的,而他也顺带将这事藏的更深了些。世上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他再多砌一面墙便是了。   现下他不仅知道这事儿,并且还知晓许可婧如今状况如何。从许可婧初次来葵水,到许可婧知道要嫁予他后,再到出嫁前几日。   每次唤那大夫,大夫所言情况如何,之后又该如何调理。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也知晓这洞房定是得推后几年了。   许可婧眨巴眨巴眼睛,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些话,老大夫是同她说过交代过得。可当时她问老大夫,她如今得嫁人,洞房之时夫婿一定要行事,她该如何应对。   老大夫只缥缈无力的来了句,“那你让他轻点吧。”毕竟,对方可是皇子不是能轻易驳了的,她也只能作罢应了,备了老大夫的药用。   梁介的话她其实有些难以置信,怕是这人又唬她。   可凝神直视梁介,在脸上认真的神色中,完全找不到捉弄她的影子。   许可婧软声喃喃道:“谢谢…”   梁介浅笑道:“这有什么,你如今是我娘子,我是你夫君,本是应当的。”   许可婧踌躇道:“可…”   可她若是嫁予他几年都无所出,岂不是会被他人非议。不是她有问题,就是他不行。   而且,便是不说旁的闲人,可皇贵妃、皇上哪儿又该如何交代。纵是大皇子待自己好,她也承不起。   让许可婧欲言又止的原因,梁介怎么不知。他自己早已想过这事儿,细想过后也不是没得法子。   不过,有些事还是莫让他的小娘子知晓了。   梁介伸手隔着被子,一下又一下的轻拍许可婧身侧,温声道:“没事儿,一切都有为夫在,娘子且安心便是。”   听见小娘子软软糯糯应了一声,梁介笑了笑,手中依旧不停地轻拍。   轻声道:“乖,不早了,明早还得去母妃哪儿敬茶,睡吧。”   迷迷糊糊间,许可婧只觉着,她好似回到了那与姐姐共眠的日子,每日都有姐姐哄着她睡,每日她都能在姐姐温暖的怀里安稳入眠,每日她都不会烦恼忧虑因为有姐姐在。   梁介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停。静静地就这般许久,直到他听见许可婧平稳绵长传来,梁介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小心翼翼的跟着躺下,动作轻柔。同许可婧离的既不是太远,却也不贴近。   伸手把两人间的空隙摁压下时,听见了许可婧嘴里好像嘟囔着什么,凑过去一听。   许可婧吧唧吧唧道:“姐姐…”   轻叹一声,闭眸入眠。可梁介却不禁苦笑。   他这同娘子不过相处的一晚,为何老是叹气?   ***   “于嬷嬷,您说这今儿主子还要不要叫水了?”   从伺候完梁介沐浴更衣,就出来同怡宁、恬心、小安子、于嬷嬷,一块儿在门外侯着的小景子,闲的忍不住搓了搓手问道。   今夜可是他主子初次人事啊,他一定得好好注意着。可这都过了好久了,里头也没听见什么叫唤的声儿。他主子不会是…不会吧…   于嬷嬷道:“许是不会了。咱们主子也不是个孟浪的性子,今日怕是没得事儿了。”   “啊!不是成亲夜里一定得洞房吗?”恬心惊讶道。   这要是不洞房,是不是意味着大皇子不喜欢她们小姐啊?那她们小姐可怎么办啊!   于嬷嬷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这两人若是有情啊,哪夜不是新婚洞房花烛夜。”      ☆、第40章 婆婆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   除夕之夜大雪纷飞,即便过了一日,整座皇宫却依然银装素裹,远远望去好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那看不真切的皇宫。   天还未亮,便有宫人被吩咐着,打扫宫中凡是人所能触之处落雪,以免主子们遭了罪。   许可婧今日一早,是被梁介唤醒的。   迷迷糊糊还带着困意的许可婧,一时之间忘了她已不在家中,起初还以为是徐嬷嬷唤她,刚想着发发懒耍耍小性子,却只听见声线温润的男声在她耳畔道。   “娘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去给母妃敬茶,该起了。”   敬茶?啊,敬茶。她还得去给皇贵妃敬茶的。她的婆婆可不是一般人。   反应过来的许可婧惊醒,双手一打罗衾便坐起。哭丧着脸道:“不会迟了吧?”   梁介安抚道:“不会,不会。咱们用了早膳再去也是来得及的。”   即便梁介当时是这般说的,而两人卯时便醒来,的确不晚。可钟声响起,如今都已辰时。   雄浑洪亮的钟声气势恢宏,响彻回荡在整个皇宫之中。   这钟声不仅提醒了人们已是何时,更是震的许可婧心中一凉。   天呐,都已经这个时辰了!初次便给了皇贵妃一个不守规矩的模样,完了完了。   越想心越慌的许可婧,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被尽职的宫人们清理的地砖,光滑的能映射由雪堆阳光带来的光亮。许可婧脚上的新鞋,也随之光滑同地砖相互摩擦。   “啊...”   身子才微微前倾,口中的声儿还没完全叫喉咙。   许可婧便觉着,一只胳膊从背后绕过腰侧揽住自个儿,大掌放于小腹之处紧紧扣住。顺着力道向后,站直松了口气。   若不是自己身手灵敏,且还在许可婧身侧,怕是他娘子还没来得及见母妃,就已以脸贴地去见太医了。   梁介无奈道:“娘子莫要急,此时不算晚。”   许可婧当即驳道:“可也不早了!若是娘娘...”生气了可如何是好?   梁介缓缓道:“咱们这不是都到门口了,若真是晚了也不差这几步,娘子莫要伤了自个儿。”   梁介的不以为然,在许可婧看来简直不可理喻。   他当然不担心了,他是儿见的是娘。可她是新妇,见的是婆婆啊!还是一个不一般的婆婆。   张了张嘴还想辩驳,可话到嘴边却是一顿:“算了...说了你也不晓得。”   “哎哟,我说呢,这怎得咱们等了这么久都没见着小夫妻俩。原来啊,是躲在这儿呢!姐姐,您瞧瞧,咱们方才还说什么来着,怕这两人生分。这下好,直接都搂上了!姐姐,咱们啊可是白操心了。”   许可婧朝声源看去,只见一身着粉红长裙、孔雀绿翎裘的艳色美人,戴着金丝描画镶嵌红宝石的护甲的纤纤素指,轻搭在身旁一位公公的手上。行动之间袅袅婷婷,显得娇柔妩媚。说话间,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许可婧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梁介,耳畔便传来梁介的声音。   梁介轻声道:“这是三皇子梁琛生母,德妃。”   这封号让许可婧不禁睁大了眼,喃喃道:“德?”   这模样怎么都跟德挨不上边吧?她可一直觉着能称之为德的,定是端庄沉稳的女子。眼前的女子怎么看,都不该是德啊。   同许可婧贴的近的梁介,自然是听见了许可婧带有惊讶疑惑的喃喃自语。   轻声道:“正是不合才是合。”   说罢听到许可婧语调上扬,依然疑惑。又道:“缺什么,补什么。”   “啊...”原来如此。   见这样才明白意思的许可婧,梁介心中暗定,看来今后同娘子说话他还是直白点的好。   才刚理解的许可婧,又听到了德妃后面的话。低头一看,果然梁介的手还在自己腰上。要是德妃不说,她竟还全无察觉。   急的连忙碰碰梁介,而梁介也在许可婧打算掰开他的手之前,自己松开了手。   心中却不由轻叹,他这娘子分明这么在意,怎得不想想,若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前,她来掰开他的手不得又被人拿来言道一番。   可略一思忖,他娘子还小,且家中简单,如今这般已属不已。今后,他慢慢教就好了。实在不成,他来就行。   罢了,罢了。谁让这是他自个儿娶回来的娘子呢。   ***   许可婧踏进宫中,双眸不着痕迹的环顾一圈在座之人。   在两人先前还未请安敬茶之前,她便发觉除去有几位,一见便知定同自己,相差不过几岁的年轻女子,余下的女人不过寥寥四位。   当时许可婧面上不显,只心中暗道。   能在今日来这颐鸾宫的女人,且坐于皇贵妃左右两侧,依次下一两级的女人,定是在宫中颇有地位之人。   在两人请安敬茶后,再由梁介一一引道,她也知道了都是何人。   皇贵妃下一级右侧,是方才说完话便进了门的德妃,左侧的文妃着淡紫云锦长裙,面容清秀,不似德妃明艳,却胜在气质婉约娴静。   而位于上座的皇贵妃,许可婧只瞧一眼便不得不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她算是知道大皇子为何这般好看了。   只见身着一袭金红丝绣以云纹,枣红碧霞罗相映长裙的皇贵妃。泼墨似的青丝高绾望仙九鬟髻,斜插血玉凤尾蝶簪,金镶玉扇形步摇相衬。如玉的耳垂上挂着东珠翡翠耳坠,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   许玮月是美的,可若是同皇贵妃相比较,失的不是色而是韵。一种需要年华的沉淀,从而积累后融合为适宜自己的气韵。   若说打扮,皇贵妃还不如德妃华丽,却令人觉着雍容华贵,不会太过富丽庸俗却又得体适宜。   若说气质,皇贵妃还不如文妃温婉,却令人觉着温雅秀美,不会太过沉闷严肃却又大方柔和。   许可婧这才明白,为何这名女子能坐到这个位置。自己不过随意一晃,便在她这儿挪不开眼。且自己并不会觉着压迫或是威胁,反而自然而然的放松了下来。   “来,到母妃这儿来。”   见皇贵妃朝自己招了招手,许可婧立马上前。皇贵妃拉住许可婧的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来,坐这儿。”   许可婧有些犹豫不决,目光不自觉的往梁介的方向瞟,那眼神里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助。   她本以为皇贵妃只是想让她上前,好仔细瞧瞧她,或是说几句话。可这一上来就让她坐旁边,她还真不知该不该应。   毕竟,听说这宫里的人说话,都是反着来的。   其实皇贵妃本也只是打算,以温柔和蔼的神色对着她许可婧这个新媳妇。   不过,就在许可婧听到自己说的话后,不自觉的朝儿子看去。并且眼中并非是在畏惧或是抵触,反倒是小女儿家的撒娇和不知所措。   新媳妇的这副样子,的确是取悦了自己。至少这意思是,这姑娘并不抗拒这门婚事,也并不是同儿子貌合神离。   毕竟,方才德妃所言的两人亲密的举止,是能刻意装扮或是勉强行事。可许可婧眼中时不时透露出的情绪,并非刻意为之。   况且以她对她儿子的了解,怕是她儿子并非真心实意的,对这姑娘情深至此。许是因着别的缘故,从而这般行事。儿子当时所言能瞒过陛下,却瞒不过她这生身母亲。   然而,纵是她不阻拦,可仍希望儿子能有一良缘相伴。如今这么看来,眼前这新媳妇倒不是不可能。儿子笑中的宠溺之意,怕是他自己都还未发觉。   思及此,皇贵妃脸上笑意不仅多了三分,还实了三分。   打趣道:“别管这家伙,一肚子坏水。难不成母妃让你坐下,他还让你站着?”   双手都牵着许可婧的手,拉着许可婧坐下。皇贵妃柔声道:“平日家人如何唤你?”   许可婧乖巧应道:“婧儿。”   “婧儿?那母妃今后能否也这般唤你啊?”   许可婧用力点点头:“当然,当然。”   皇贵妃笑道:“真是个好孩子。”   说着,从皓腕上戴着的绯红珠链同玉镯之间,取下一串珊瑚链。拿过许可婧一只手,便要给许可婧戴上。   许可婧另一只手立马挡住,软声道:“母妃,这…这…”   皇贵妃见手被抵住也不恼,顺着以另一只手,盖在许可婧挡住自己的手上。   柔声道:“母妃思来想去的,也不知给你准备什么礼合适。今儿看着你,我也想起了当年刚进宫时的样子。正巧也给我提了个醒,这珊瑚链是我当年进宫时便戴着的,也不是劳什子贵重的礼物。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戴着,图个平安吉利吧。”   许是皇贵妃的话,实在是难以拒绝。许可婧顺着皇贵妃的手带上了链子,应声道谢。皇贵妃笑着拍拍许可婧手背,对着梁介道。   “今儿午膳你们俩口子就留下来再这儿用,权当是陪陪母妃了。”      ☆、第41章 皇妃   颐鸾宫外。   在门外候着的小安子,正小心翼翼的同一旁的恬心说着悄悄话。倒不是说别的,只是为初入宫中,对宫内处处皆好奇的恬心答疑解惑。   “小安子,小安子。方才那是宫里哪位主子啊?”   恬心虽是初进宫,但她本就非愚笨之人,又被好生教导了一番。故而也晓得,这有些话她能说,有些话她不能说。有些话她该如何说。   就好比现在,至少在永佑宫外时,恬心也是明白有些人她得称呼主子,有些人得称呼大人。她问小安子的不是那位女子是谁,而是主子。自然是从其身边有人服侍,且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看出的。   小安子听到恬心所问何事后,眉毛一挑,心下暗道,没想到这小门小户出身的丫鬟,也是个知礼数懂些事的。   那像他上回碰到的三皇妃身边的侍女,明明也就是个刚刚随着主子入了宫的小丫头。而跟着的主子,也不过就是个皇子妃罢了,那嚣张的模样简直比她主子更像主子。   同她主子两人一块儿在宫道上走着,迎面碰上了他同小景子。   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人小丫头上前一步挡在三皇妃身前。   下巴一扬,斜着眼道:“见了三皇妃还不行礼!你们两个想要做什么?”   诶嘿!这真是有意思了,他们两有什么想做的?他们两这在宫里头,一没身手,二打不赢这三皇妃的能做什么。唯一还可能做的,都在进宫时断了根后,早没影儿的事了。   不过他自认人怂,也就只敢在心里叨叨两句。   两人面上皆一脸愧色,低声叩首道:“奴才叩见三皇妃!”   三皇妃倒是无谓,随口道:“起吧。”   可他们两还没起来呢,人小丫头又来一句。   “诶诶诶!你们两!磕了头就完了?”   那不然还要如何?这宫里的奴才们哪一个不是跪了磕头,叩见主子就完了,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他向来是不如小景子能言善辩的,所以两人若是一同出门替主子办事,一般都是小景子开的口多,他也就搭把手罢了。   小景子连忙问道:“那这位姐姐的意思是?”   要说什么赶紧说,他们两还急着给主子办事呢!   人小丫头又一昂首,叉着腰厉声道:“本来就是你们两不对的!见了三皇妃不行礼,就是你们有错在先。得受罚!皇子妃你说呢!”   诶,真是奇了怪了。这人怕是找茬的!他们两人面面相视,交换了个眼神。   这三皇妃依然不平不淡的,悠悠然道:“你们两这是去干嘛呢?急匆匆的。”   她是认得眼前的两个小太监的,都是那个瞎子宫里的。不过她这要是能打听到一点什么,回去告诉三皇子,说不定三皇子一高兴,夜里就会来她宫里留寝,就不会到那个狐狸精哪儿了   !   她就是见不得那个狐狸精,说个话声儿小小的舍不得多一点儿气,也不怕自己憋死了。走个路偏偏就是要扭着她那个腰,生怕别人不晓得她腰肢软,也不怕哪天就闪了腰了。   以为自己得宠的了不得了,再得宠也就是个侧妃,她爹也就是个兵部尚书。哪儿能和自己的家世相比较,等自己得宠了她也就好不了几日了。三皇子定会很快的乏了她。   一想到这儿,三皇妃眼眸一亮。旁边的小丫鬟看到了自家小姐的模样,就知道自家小姐肯定是想到三皇子了。   不过,三皇子的确好。上回她帮小姐摘花不小心划了手,三皇子见着了立马上前看了看她的伤口。   然后...还帮她止了血。一想到这,小丫鬟只觉着她的心跳都变得快了一些。另一只手不自觉的,包裹住了另一只手划上的手指。   那时候,三皇子轻声问她疼不疼,还用袖口给她擦手,可不小的口子不是擦擦血就能止住的。   接下来...接下来,三皇子用嘴/含/住了她的手指,那么高贵的人啊,怎么能用金口去包裹,她被各种活儿染脏的手指。   她惊吓的,垂着眼不敢直视三皇子。她至今都记着她的声音有多么颤抖:“三皇子...三皇子...奴婢...”说着就想用力的从三皇子的口中抽出自己的手指。   可她一说完,只见三皇子俊脸微沉,长臂一伸,环着她的纤腰。长臂将她拉过,紧紧的扣在他的怀中。   三皇子、炽、热、滑、腻、的唇、齿、吸、吮着她的手指,舌尖围着伤口的轮廓印记描画、绕、着、圈,时而用滑、腻的舌、尖、抵着伤、痕血、肉、之处,往下辗、转、碾、压,灵巧的、舔、弄、着她的伤口。   她含、羞、带、怯的颤颤巍巍道:“三皇子...不要了...”   三皇子双眸深邃,嗓音却磁性中略带沙哑,丝丝缕缕渗入心扉:“不要什么?”   她早已神志迷茫,微微摇头:“没...没什么。”   三皇子轻笑一声,眉眼浅弯,嘴角荡起一抹醉人的笑意,看的她浑、身、一酥。   三皇子、温、热、的舌、头、继、续、缠、绕、着纤纤玉指,时而重、重、吸、吮,时而重重、啃、咬。   在三皇子的、舔、舐、下,她溃不成军,无法抑制软了身子,完完全全的依靠在三皇子身上,诱人的红、唇、溢、出、娇、媚、甜、腻、的、呻、吟。   若不是那时侧妃跑了出来,说不定!说不定!她一定要帮小姐,把那个狐狸精铲除。这样若是三皇子常去小姐哪儿,自己日日贴身伺候小姐,定也能常常见着三皇子。   小丫鬟紧咬着下唇,用力之大红唇上都渗出了血丝。   高声道:“你们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拿过来!”说罢,就要上手强夺小安子怀中的卷轴。   “三皇妃,奴才们不过是为大皇子跑腿罢了。”小景子连忙对着三皇妃说道。   小丫鬟伸手抓住卷轴一头,使劲儿的往外头拽。他当然不能给这小丫头拿去!他小安子觉着自个儿这一下,像是用出了当年被断根后,没药覆硬扛着熬过去的那股力气。   两人一拉一扯之间,相互力道使得对方同时无力,两人都摔了个四脚朝天。   三皇妃道:“是吗?送给谁的?”   小景子见三皇妃,并没有要出手夺取之意,忙不迭道:“是给皇贵妃娘娘。因今日皇贵妃娘娘哪儿,邀了德妃娘娘同文妃娘娘一同赏花儿。所以大皇子命奴才们赶忙送了这画幅去,至于画的是何物,奴才便真不知了。”   毕竟若是这会武的三皇妃想出手,他们二人怕是拼了这条贱命都是没用的。   三皇妃一听还有自己婆婆在,赶紧后退一步道:“那还不快去?松手!松手!像什么样子!下回别再跟着我了,尽给我丢人。”   她可不能在她婆婆哪儿失了面子,三皇子可孝顺婆婆了,她还指望着婆婆替她说些话呢。   小丫鬟哭丧着脸,叫道:“小姐!”   三皇妃训斥了小丫鬟几句后,又转而朝小景子笑道:“希望没误了公公的事儿,还劳烦公公见了德妃娘娘时捎一句,就说媳妇特意给她寻了一宝贝,还希望婆婆早点回宫里来瞧瞧。”   小景子应道:“是。”扶起小安子,两人齐声道:“奴才告退。”   他们得了赦免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后面这主仆如何他是再不知晓了。不过今日他见那三皇妃身边,并没有带着那小丫鬟出门,估摸着那小丫鬟没得好果子吃。   不过,要不是那三皇妃,的确同廖公子所言一般,只是个莽汉养出的野蛮耿直的性子,没得什么很深的城府,不然他还以为这三皇妃,是个不得了今后要做一番大事的人物了。   小安子这么一想,转头打量了一下恬心。   如此看来,这皇子妃应也非三皇妃那种性子。   唉,罢了。这今后都是一个宫里的,相处着总会晓得为人如何的。   小安子略一思忖,并没有最快的回恬心的话。他得理理思绪,好好同恬心说道说道,这孩子要是出去闯了祸。   她如今可是永佑宫的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丢的可是大皇子的脸面。   小安子悄声道:“我跟你说,方才那位主子是三皇子的生母。刚刚跟着进去的时候,你还记着里头有些谁吧?”   恬心点点头,虽然她现在在外头,是因为小姐让她出来的。   小姐说,让她好好的跟永佑宫的宫人们,熟悉熟悉打好关系,也为了今后她和怡宁好行事儿。若是能打听到一些宫里面她们如今还不清楚的事儿,便更好了。   不过,这话她还是不让小安子知道的好。不然,要是小安子一生气不搭理她了,她可得无聊透了。   小安子欣慰暗道,看来最起码不是个蠢的,这要是整天不带着脑子的,万一哪天真的脑子落地都不知道为什么了。   不过...   “恬心啊,你这衣裳怎得看上去比别人小一些?”   “...小安子,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第42章 妯娌   许是恬心脸上的沮丧的神情,与他说这句话之前的笑容满面反差太大。不知为何,他竟觉着莫名的有些愧疚。   扫了眼附近是否有人,小安子在手上比划着道。   “你看看啊,方才坐在德妃对面的你还记得吧,那位一眼看上去可安静的娘娘。”   恬心应声,她记得那也是一个过目难忘的女子,同自家大小姐有点像。   “那位是文妃娘娘,是二皇子的生母。除了这两位妃位的娘娘,宫里剩余的娘娘们平日里是都难见着的。”   恬心问道:“这是为何?不是要请安?”   小安子摆摆手,轻声道:“请什么安,皇后才有请安这一说。你还是不是咱们华南朝的人了?咱们没皇后没太子的,天下世人皆知。”   恬心撇撇嘴,争辩道:“这我当然也晓得啊,可是难不成平时别的娘娘们,都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的就待在自己屋子了?”   小安子咂咂嘴:“你也不想想,这宫里头多少主子。不说有位份的,叫得出名儿的。剩下的哪些又有多少。”   说着,小安子眼睛瞟了瞟里头:“再说了,有那几位在还要别的做什么?别的怕也只是这几位主子,不便伺候时才记得起咯!”   恬心不得不赞同小安子所说,纵是她也是女子不愿被如此对待。可正是同为女子,她不过是才稍稍看了几眼那几位,却都让她这般难忘,就更别说男子了。   小安子见恬心那副担惊受怕,生怕自个儿得罪哪位不知名的主子的模样,拍了拍旁边的柱子安慰道。   “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别说你了,就连我到至今,都没将所有的嫔妃们见到。能说出名号,对的上脸的也就那么几个。反正啊,你只要在这宫里小心着点。若是拿不准是不是主子的,就当你不知就好了。先报上你是哪个宫的,有大皇子在上头顶着,咱们总不会丢了小命的。”   见恬心乖巧的点头,好似是听进了他说的话。   小安子欣慰之余,便也忍不住多叮嘱道:“但是你也得记住,这在宫里见着任何人,都莫要忘了规矩。比你高位的人不用说,比你低位的也不能怠慢。我直白点跟你说吧,你也不知道你前一日骂了的人,会不会第二日一早便做了娘娘,甚至今后生下皇子。”   她虽还未完全清楚小安子的意思,不过她也晓得一点,总之啊她只要记住了,回去告诉小姐,到时候小姐告诉她就好啦。   “小安子,谢谢啦!下次要是主子赏了好吃的,咱们俩一块儿吃!”恬心拍拍小安子瘦弱的肩膀,笑道。   哎哟...这姑娘怎么力气这么大...等等。   “...恬心,我终于知道为何你的衣裳小了。”   “闭嘴。”   ***   “早就听说,大皇子的正妃是大皇子自个儿求的。大哥,弟媳还以为这大嫂,定是何等的国色天香。今日一瞧,倒是令弟媳有些失望了。”   许可婧闻声看去,只见一同自己相差不大的年轻女子。是那个她一进门便见着的女子。   衣着不可谓不华丽,黄色长裙亮眼也罢,可发髻上那晃眼的金钗,真是比她成亲那日还多。耳垂上的硕大的东珠,她不禁为女子担忧,这若是把耳朵扯坏了,可得不偿失了。   女子相貌虽不是娇柔之态,可独有其一股英姿飒爽之气。不过让许可婧一进门,便见着她的缘故并不是相貌,而是她发髻上插着的牡丹。   梁介淡淡道:“多谢三弟妹,弟妹既是如此觉着,我便放心了。若是弟妹觉着好,我反而要担心了。”   不屑的撇撇嘴:“为何?”长相如此平庸,有什么好的。   梁介欣然道:“我的娘子,自是有我这夫君欣赏喜爱便好。若是众人皆喜好,我可得苦恼一番了。”   小景子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家主子就是这么直白。   我娘子长什么样子,我喜欢就好。管你什么事?谁管你喜不喜欢,又不是给你看的。   德妃抖着手里的帕子,大笑道:“姐姐,姐姐,您瞧瞧,您瞧瞧。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都不把咱们放眼里啊!不过咱们大皇子,成了亲就是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可不是个这般嘴上不饶人的。”   皇贵妃也忍俊不禁,她倒是真没想到,她儿子竟然护媳妇护到这份上。   “可不是嘛,如今这有了媳妇,自然得好好护着媳妇了。”皇贵妃说着,转头看了眼虽垂头不语,可那微红的耳尖都晓得这姑娘定是害羞了。   握着许可婧的手高声道:“我可跟你说,以后你要是欺负婧儿,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德妃面上依旧带笑,可扬着的嘴角微微一顿。   梁介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故作惶恐道:“儿臣遵命。”   他纵是知晓,母亲即便不喜娘子,却也不会刁难娘子的性子。倒是未想到,母亲竟还对娘子颇有好感,至少愿意出言护着。   皇贵妃说的这番话,绝不是单单的为了说与梁介听。而是说与那有意为难许可婧的人,许可婧的家世背景到底是个坎。   更何况皇贵妃虽是以母亲的角度,用最宽容的姿态待许可婧。可并不表示,别人能这般待许可婧。这整日无所事事在皇宫里的人,最不缺没事儿找事儿了。   皇贵妃柔声道:“来,母妃给你介绍介绍。”   皇贵妃指尖一翘,指向方才说话的三皇妃:“这是老三媳妇,比你打不过三岁。是福家的姑娘,福贵丹。你啊,平日里离她远些,她一身的武艺,这要是哪天挥个鞭子伤着了你,我儿子怕是要心疼了。”   福贵丹下颚一扬:“只要大嫂莫惹怒了我,弟妹自然不会乱甩鞭子。”   许可婧面上虽柔顺点头应声,可心中讪笑道,我绝对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会动手的人最可怕了。   皇贵妃又遥指向另一位同文妃一般,一直便只是温柔笑着不多言的女子。   “这是老二媳妇,比你大了四岁吧。不过啊,倒是不愧跟文妃是一家人,你瞧瞧两人是不是有些相像?”   许可婧点点头,的确,即便皇贵妃不说,她都有所猜测。   “路慧。家父路乾。”路慧上前柔柔一福身。   “今后你们可就是妯娌了,妯娌之间得多来往。别的倒也没什么,这皇子里有正妃的少。所以啊,你们倒也省了事儿了。不过,可不能偷着懒,一个个的整日窝在宫里啊。”   “是,儿媳遵命。”   一个是护国将军府福家的掌上明珠,据说还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女孩儿。   一个是右相一族直系的孙女,爹还是状元郎任职吏部侍郎,这过几年便是吏部尚书了。   许可婧苦笑暗道,她这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听闻许家大小姐许玮月,容貌品性才情,皆是人上人。不知能否请问大嫂,是否确有其事?还是说不过就是个虚名罢了。”   福贵丹嚣张一笑。她就是看不惯许可婧,这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装什么大家闺秀温顺乖巧。明明有个厉害的姐姐,偏偏嫁的是这个俗气的妹妹,她就不信许可婧不膈应的慌。   福贵丹这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皇贵妃见梁介毫不为福贵丹所言而不悦,甚至还略带笑意。本还打算出口的皇贵妃咽了回去,她要看看儿子什么意思。   众人只见许可婧笑道:“对呀!我姐姐真的很漂亮。虽然不及几位娘娘,但是我也觉着对我而言,我姐姐便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啊!对了!还有我娘。三弟妹,下回我带你去见我姐姐,你一定也会认为我姐姐好的!”   许可婧为什么这么兴奋,她怎么觉着自己跟练武时,一拳打在了棉絮上一般。而且,还打歪了?   ☆、第43章 芸儿   “噗嗤”   “母妃?您笑什么?”许可婧一转头就见到皇贵妃以帕掩嘴,笑的眼角都泛了泪。   皇贵妃拭了拭眼角的泪花, 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有意思。”   梁介低眉浅笑道:“儿臣也是同母妃一般所想。”   许可婧不是很明白, 为何她说完话,周围一个个的不是笑着, 就是脸上神情一言难尽。   她方才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啊。许可婧抿着嘴,疑惑的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拍着许可婧的手, 笑道:“没事儿, 没事儿。母妃这是夸你呢。”   难怪儿子不让自个儿出头,他也不担心。原来是这般, 可看媳妇眼中那股子认真的劲儿,好似真要是有人说她姐姐不好, 估摸着这是要冲上去跟人动手的。   许可婧鼓着嘴软声道:“是吗,母妃高兴就好。”   虽然她还是觉着不对劲, 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夸她啊...   梁介曼声道:“母妃若是欢喜, 不如让婧儿常来陪陪您,唠唠嗑解解闷。”   皇贵妃眼眸一亮:“这可好。不过你能舍得?”   她平日里在这颐鸾宫,确实是真无趣的很。即便有些时候有人作怪了, 她能看点乐子, 可总归也不是常有的事儿。   这么有趣的儿媳妇, 她可不信她这肚子同墨水一般黑的儿子,能放的了手让媳妇来她这儿, 怕是日日拴在腰带上都是情愿的。   果不其然,皇贵妃怀胎十月耗尽心力生下的孩儿,梁介的心思哪儿能逃了母亲的眼。   只见梁介不紧不慢道:“这便听父皇的了。”   看看, 看看。她就晓得,不就是说只有陛下有事儿唤他,他不能带上许可婧时,才能让许可婧来颐鸾宫。   皇贵妃轻瞟一眼,便不在搭理梁介。她现下不想看她这糟心的儿子,她也悔啊,当年没能生个姑娘。   若是生的闺女,定是贴心暖心的小袄,乖巧听话懂事不说,还会同她撒撒娇,便是耍耍小性子,在母亲眼里看来,那也是喜欢的。   哪儿像她这儿子,聪慧懂事?可行了吧,她生的孩子她还不清楚?   温润如玉,儒雅君子。他也就那张脸唬弄唬弄旁人了,他那些弯弯绕绕的肠子心思,她早就看透了。   且不说在儿子年幼时,她栽在这黑心小子手里多少回,每回都有新招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每回都中招。说到底,她也是被这张脸给蒙了。   如今好了,终于有个乖巧的媳妇她能处处,要是再这么跟他儿子每日两人眼对眼,她不得哽得说不出话来。她定要好好的盯着媳妇,莫要被她儿子带坏了。   一想到这儿,皇贵妃心中一下舒缓开来。柔声道:“婧儿可愿意常来母妃这儿?”   许可婧只觉着,眼前的皇贵妃不过轻轻一笑,眼中含情脉脉,对着她温柔的言道。她便什么事儿都愿意答应皇贵妃,更别说就是个常来陪伴了。   许可婧那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一般:“当然。母妃放心,婧儿一定常常来母妃这儿。只是,母妃倒时可莫要烦婧儿,扰了母妃的清净了。”   这有什么的,她不就是觉着□□静才让媳妇来的不是?   皇贵妃忙不迭道:“不怕,母妃啊就是想你缠着,让这宫里有点儿生气。”   从小到大,梁介怎能不了解他母亲,每回同他就是想争个头。梁介温和道:“婧儿莫怕,母妃这些年越发的爱热闹,你若是在永佑宫觉着闷了,便来母妃这儿走动走动。”   天呐,她这一口气就憋在胸口啊。看看她这儿子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再说自个儿老了嘛!   当年太后最爱在嘴边挂着的话就是“这人啊,年纪大了,就越发的爱热闹了。”   许可婧温顺的应声作答,却不打算多言,眼珠提溜转动。   只因不知为何,她就觉着这大皇子同皇贵妃说出的话,不像面上那么亲昵呢。分明大皇子同皇贵妃都是笑着的,可这两人笑的又好像带些什么。   果然,这宫里就是麻烦的很。她还得学着点,不然若是哪天谁笑着说她的不好,她还以为是赞赏她可如何是好。   ***   “听说咱们宫里的藕粉百合莲子羹是皇宫里最好吃的?”   “是!你怎么知道!厉害啊,这才进宫一天就知道了?”   “那是!我是谁阿!对了,我还听说奶羹团子只有咱们宫里才做呢?”   “是呢!你怎么知道的啊!而且啊,这奶羹团子做的可少了。因为厨子说太费工夫了,如果不是大皇子想吃厨子都不做的。”   “是吗?啊...好可惜。对了!我听说咱们宫里清明时,做的艾草团子不同于别的宫里,是什么样子啊?”   “是了!不是我说,那艾草团子除了咱们宫里的,我就再没吃过比咱们宫里好的。我跟你说,咱们宫的艾草团子里头是有馅儿的!”   “馅儿?!什么馅儿!”   “是咸咸甜甜的那种!根本吃不腻!里头有...”   “小安子。”   说的正起劲,给恬心描述那艾草团子如何做的小安子,一听身后有一沉稳沙哑的声音冷然唤了他的名字,同恬心一块儿吓得身子一抖。   恬心、小安子两个人战战兢兢的转过头。天哪...千万别要是那位大人抓了她们两。   “薛大人!”   薛巍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剑眉微皱。   他还没靠近,在远处便能听见这两人咋咋呼呼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这若是在说些不该说的话,可不好了。   结果他一走近,入耳的竟然是“百合羹?”“团子?”,这两人在说吃食?   不过,说到这。离清明也没得几个月了罢,上回厨子做的团子也太少了些。   两人惊叫的一声,唤回了薛巍的思绪。   正了正神色,冷声道:“主子可是还在里面?”   看样子好像薛大人不打算计较他们两,小安子忙回道:“是了。大人可是寻主子有事儿?”   薛巍微微颔首:“就说是陛下唤主子。”   小安子应声,转身连忙小跑到里头。恬心只觉着她一眨眼的工夫,小安子就看不见了身影。   哇...小安子动作挺快的啊...   “恬心。”   听到薛巍竟唤自己的名字,恬心立马低声回应道:“诶,薛大人。”   只不过是低着头不敢直视薛巍,恬心盯着自个儿的绣花鞋,又看了眼薛巍的马靴。果然,个子高的人鞋也大嘛?她吃的也不少,怎得就是不见高呢?   “你...”   “薛大人,您说。”   “是不是比上回许大人寿辰之时...”   “薛大人您说什么?”   薛巍一见那本低着头,自己还在看她头顶的小丫头。在自己一句话刚说了一半时便抬起了头,直瞪着他的那双眼睛,他竟觉着充满了杀气。   “没...没什么...”   恬心一瞬笑面如花,娇声道:“那就好!”   “...”大皇子,你为何还不出来。   ***   一溜烟进门小安子跑进去后磕了个头,赶紧起身到梁介身边附耳轻言。   梁介起身曼声道:“母妃,父皇传唤儿臣,请容儿臣先行告退。”   皇贵妃毫不在意摆摆手:“去吧,若是午膳有事儿来不了,传人来通传一声。”   梁介拱手道:“是。婧儿还要麻烦母妃了。”   “快去,快去。”让她同她乖儿媳多待会儿,越晚回来越好。   梁介一挑眉,暗道,这有何,他待会儿哄了父皇也来一同用膳就好。   一直不出声的路慧,在梁介一只脚都跨了出去时道:“大皇子。二皇子回宫后,一直对您昨日所言设宴之事念念不忘,今日出门前还着我问您,不知今晚皇兄可会言而有信。”   梁介略一思量,暗道,他原还想着不过几日那个几人定会抛到脑后,倒是忘了还有他们的皇妃了。   回道:“这是自然。二弟既然都这般说了,做兄长的如何能食言。还劳烦两位弟妹转达,今日晚膳来永佑宫一聚,我定会备上好酒招待弟弟们。”   梁介话音刚落,众人只听见一甜美清亮之声道:“大哥哥!大哥哥!芸儿也要去!”   从不主动出声儿的文妃,听见这声音倒是柔柔一笑:“这孩子还真是每回都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芸儿?不就是大皇子嘴上说着的名字?而这个声音,的确是那日她听见的甜美女声。她终于可以见到久仰大名的“芸儿”了。   许是这两日许可婧从梁介口中听到这名字太多次,并且声音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许可婧不禁好奇,暗暗期待这芸儿到底是什么人物。   “芸儿听闻小嫂子如今正好在颐鸾宫,就立马赶了过来!”      ☆、第44章 公主   “芸儿听闻小嫂子如今正巧在颐鸾宫,就立马赶了过来!”   天啊...皇家的孩子难道都长的这般好看?许可婧目瞪口呆的, 盯着边说话边进门的梁妙芸, 根本挪不开眼。   其实真不怪许可婧发出这种感慨,就拿许可婧见的眼前的梁妙芸来说吧。在见到梁介时, 许可婧还只觉着如此谪仙般的人有一个已是难得,如今见到眼前的梁妙芸却仍能震惊。   她还记着梁介说芸儿同自己相差不大, 这么看身量定是比自己要小的, 约摸九、十岁年纪,嘻嘻而笑, 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璨烂,眼里隐隐有光彩流转, 灵活之极,满脸精乖之气。   双眉弯弯, 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 圆圆的鹅蛋脸儿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许是赶过来着急了些又或是兴奋的缘故,两颊微微透着红晕, 周身萦绕着一股活泼的气息。   梁妙芸身上的嫩黄色的绸衫, 随着她的举止微微颤动。虽然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 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晕, 映得她更是粉妆玉琢一般。   虽然年齿尚稚,可如今已然是如此绝色之姿。这若是过几年长大长成,可不是倾国倾城。   而且, 从方才在场众人反应看来,还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皇贵妃佯斥道:“就你耳朵灵,哪儿热闹啊,你就往哪儿凑。”   听到皇贵妃的话,只见梁妙芸眼珠灵活转动一圈,一下就跑到梁介身侧。悄悄的伸出头,露出一双杏眸。   故作含怨,幽声道:“大哥哥,大哥哥。你看,你看。娘娘又训芸儿。”   只见梁介摇摇头,绕过梁妙芸。抬脚提步,悠悠道:“我可帮不了你了,母妃如今可不喜你皇兄了。”   梁妙芸颊边梨涡微现:“娘娘终于不喜大哥哥了,那娘娘是不是打算喜欢芸儿了!”   皇贵妃一瞥道:“看看这小丫头,嘴巴是越发的甜了。听听这都是说得些什么话?”   梁妙芸见皇贵妃不回自己的话,转身又对着文妃娇声道:“文娘娘,您说娘娘喜欢芸儿嘛?”   文妃点着头道:“喜欢,咱们都喜欢你。可高兴了?”   梁妙芸盈盈道:“高兴!”   说罢小跑着上前,一下同许可婧直视,吓得许可婧往后微微一仰,眼神一躲。   “小嫂子?”   许可婧轻轻点头,她说的应该是我吧?   梁妙芸一把牵起许可婧的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小嫂子!”   皇贵妃打趣道:“你又知道了?”   梁妙芸噘着嘴道:“因为大哥哥说过了的。”   这下皇贵妃可是好奇了,问道:“你大哥哥同你说了些什么?”   梁妙芸呶呶嘴:“大哥哥说了,芸儿谁都不能告诉。”   “没事儿,你同娘娘说,娘娘绝对不会告诉你大哥哥。”   梁妙芸这下头直接一偏,幽怨道:“娘娘这不是打量着蒙我呢,上回娘娘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被大哥哥知道了,还罚我临摹了十遍铭文呢!”   德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姐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咱们芸儿好好的听你的话,还被罚的这么惨。来来来,芸儿,让德娘娘瞧瞧,小手是不是都伤着了?”   梁妙芸瘪着嘴,嘴角垂了下来:“德娘娘,芸儿可疼可疼了。三哥哥都不帮芸儿,还故意往芸儿写好了的纸上泼墨。”   “真的?那德娘娘下回见着你三哥哥,一定好好的训他一顿,竟然欺负妹妹,怎么做的哥哥!”   “芸儿也要往三哥哥的纸上泼墨!”   “好!芸儿只管去,到时候要是你三哥哥责怪你,又德娘娘给你撑腰。”   “谢谢德娘娘!”   这一唱一和,一来一往的看的许可婧是瞠目结舌。   这芸儿也太厉害了些,便是公主也太肆无忌惮了吧。最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都应着她。这怎么跟上一世的自己有些相同,不对,她好像在家也这样。   但是,这不是皇宫吗?听她称呼各位娘娘们的,定不是这几位娘娘们所生。那么是哪位嫔妃所生?若是公主都这般得宠,那生母应当早该是高位之人了啊。   “来,婧儿。这是六公主,同你也差不得几岁。”皇贵妃对着梁妙芸招招手,让梁妙芸来她身边。   梁妙芸笑嘻嘻道:“小嫂子,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妙芸、芸儿都行。”   梁妙芸,这名字倒是同她相得益彰。芸芸众生之中,她这声音实属妙音,声声入耳,萦绕于心。   尤其这一撒起娇来,简直就如同在心上挠痒痒一般,却又不令人心生厌恶。   “妙妙?”许可婧也不知为何,她一听梁妙芸的名字第一反应冒出的就是妙妙。   哎呀,可梁妙芸并没有让自己这样叫她,她会不会太过鲁莽了。许可婧小心翼翼的看着梁妙芸的反应,万一这小公主要生气了,她该怎么办?   梁妙芸一听,神色一顿,笑着的嘴角都耷拉了下来。眼底的神采,如同上一秒还是春色璨烂,下一秒却沉入寒冰。   这一刻的梁妙芸在许可婧看来,就好似行尸走肉一般,空有躯体却被抽取了灵魂。   可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小姑娘却又笑靥如花,瞬间如同活了过来。若不是许可婧一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梁妙芸,怕是都要以为,这小姑娘不过就是略一思索,这名字如何了。   “好呀!”   梁妙芸刚一说完,许可婧才松一口气。可梁妙芸下一句话,让许可婧还没松完的一口气一下呛在了气管。   “看来小嫂子也没有大哥哥说的那么笨嘛!”   皇贵妃佯怒斥责道:“怎能用这种字眼对着长辈说呢!你大哥哥...哈哈!”   许可婧扯了扯嘴角,见皇贵妃本就忍俊不禁,却硬生生的憋着佯怒斥责,但实在说了一半就忍不下去了。许可婧漫无焦点的视线扫过宫中所有人,没有一人不带笑意的。   皇贵妃的好意...她心领了,真的心领了。她明白皇贵妃的好意,这不是皇贵妃的错,也不是眼前这小姑娘的错。   看来,今夜她要跟某位皇子好好谈谈了。   很好,她今日丢人丢大发了,姓梁的今晚给她等着。   ***   “可是受了寒?怎得突然打喷嚏了?”   梁介揉揉鼻子,含笑道:“无事,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子极好,不过倒是父皇,寒天莫要受了凉。”   “唉,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仗着身子骨好。朕知你们年轻血气方刚,朕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不过,即便是情深意切,这夜里也得顾忌着点身子,莫要白日里伤了精神。”   “儿臣定谨遵父皇教诲。”梁介低眉恭敬回道。   梁介暗道,他其实想说的是,父皇多虑了,儿臣还早。不过,还没到那时还是不说了。   ***   “小嫂子!这话真不是我说的!是大哥哥说的!”梁妙芸用力挥动着双手,精致的小脸上尽是无辜。   许可婧无力笑道:“没事儿,我没怪你。”   缓过劲儿来的皇贵妃,一边拭着眼角的泪一边道:“芸儿,快说说,你大哥哥是怎么说你嫂嫂的,你大哥哥怎么能这么说你嫂嫂呢!”   梁妙芸用双手捂着嘴,用力的摇着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说!”   许可婧柔声道:“没事儿,我不同你大哥哥说,好不好?”   皇贵妃立马附和:“你看,你嫂嫂都这么说了。你即便是不信娘娘,总得信嫂嫂啊。”   梁妙芸抿着嘴不说话,凝视了许可婧许久。就在许可婧打算放弃了的时候,梁妙芸突然出声儿。   “好吧。”   许可婧笑道:“愿意说了?”   “可是...小嫂嫂你说真的吧,不会告诉大哥哥吧?妙妙真的不想再摹铭文了...太长了。”   梁妙芸拉着许可婧的手摇晃着,娇声的语气听得许可婧心都快化了。   “真的,我一定不同你大哥哥说!我保证!”   “那好吧!小嫂嫂,你听我说。”   ***   梁介一踏进颐鸾宫时,便感觉到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可这些视线,不同于从前哪些,悲悯、不屑、鄙夷、冷漠。而是带着更为的炽热,甚至还有些羡慕、向往、崇拜。   梁介沉下心仔细一想,他近来应该没有什么动静,除了成亲。成亲?难不成又同小娘子有关?   思及此处,梁介脚下步伐加快。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看看,看看。咱们主角儿可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皇贵妃阴阳怪气的语调引的梁介心下一寒,不由心慌暗道。   不好,他定是有把柄被母妃知晓了。      ☆、第45章 拜托   “大哥哥!大哥哥!你就跟芸儿说说嘛!”   梁妙芸趴在书案上,可怜兮兮的看着梁介。可对面坐着读阅案卷的梁介, 搭都没有搭理梁妙芸, 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哎呀...大哥哥,大哥哥。你就告诉芸儿嘛, 我发誓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梁妙芸一脸正色,竖起三根纤如葱段的玉指。可梁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就连呼吸都是平稳的, 纤长的睫毛都未抖动。   谁能知晓面不改色的梁介,心中又是何想。   他才不会信这小妮子的鬼话, 梁家血脉里出来的没一个白的。上回这小妮子也是这般发的誓,发的还是毒誓, 最后还是让母妃知道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狼狈,他到如今都难以置信, 竟然被一个不到八岁的女娃娃, 搬了石头砸了脚,栽了一个大跟头。   他可不是又一还有再的人,俗话说的好, 吃一堑长一智。他定不能再在这同一人手中, 栽两次。   “大哥哥, 我上回错了,真的错了。这回我一定不会这样!”梁妙芸整个人都围绕着书案转起了圈, 在梁介耳边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可是,梁妙芸都说的口干舌燥了,却见眼前的梁介仍旧是毫无反应。双眼一眯, 大哥哥,你既然这般狠心,这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梁介能感受到,本来在他周围跑动的梁妙,芸突然一下缓慢了动作。心想,让她累了,过了这股新鲜劲儿,也就罢了。   只见梁妙芸双手背至身后,轻移莲步,慢慢悠悠道:“听说,我这小嫂子是家中次女?而且,还只是一翰林院文官家中的次女。”   梁介一听,心中暗道,果然这消息传的就是快的很,他前去求赐婚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连六妹妹都知道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错,梁妙芸如今缠着梁介,就是因为听到了梁介前去求父皇赐婚的消息。她听到时不可谓不惊讶,大哥哥从她有记忆起,便有眼疾的。   同样也是从她如今能回忆的时候起,因大哥哥比她大上近十岁,早早的就听说过贵妃娘娘和父皇,为其商讨婚事。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赐婚的意思,可总会在赐婚旨意下达前,大哥哥的亲事又没了。起初,父皇还会气恼,贵妃娘娘还会伤心难过。   可是从大哥哥自己前去向父皇推辞这一事后,自然而然的也就渐渐作罢了,直到后来,干脆不再提起此事。   故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哥哥还是孤身一人。她其实也觉着挺可惜的,她大哥哥多好看啊,哪儿都好,怎么哪些人一个个,都有眼不识珠的。   她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想知晓她这不食人间烟火,从未说过任何一女子好的大哥哥,前去求娶赐婚的女子是什么人物。   而她更想知道的是,大哥哥是为何要娶这人的。   若是个好人或是不错的人,她都不说家世长相是否能配的上大哥哥,只要对她大哥哥真心实意,是个心地好的女子就行了。当然,若是她大哥哥喜欢便更好了。   可若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即便是家世长相都是上乘,对她大哥哥虚心假意的,便是她大哥哥再喜欢,她也会想尽办法让那人知难而退的。   梁妙芸见梁介对她说的话,有了些反应。嘴角一勾,继而道:“想必这般的清白的家世,家中应也是干干净净的。这若是今后进了宫,宫里的这些个暗里藏刀、勾心斗角之事,如何应付的过来啊!”   梁介不得不承认,他这妹妹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   同样,这也是他最忧心的。即使他同廖弈说着,没事儿有他。可若是他不在她身边,并且他的安排被人打破,出了意外他却又赶不回她身边,那该如何是好?   母妃这么多年,走过来有多不易,他是清楚的。而帝王的宠爱,帝王的眷顾,种种所有,皆来源于帝王。   若是到了某一天,动手的人是在父皇的可接受范围,又或是被父皇默许。那这杀鸡儆猴的鸡,便是他这毫无威胁、毫无抵抗之力的娘子了。   若是真到那时,他若在便也罢,他定会拼尽全力护住她,绝不会丢下她一人。可若是调虎离山,他也踩进了陷阱,那他该怎么办。   梁介被梁妙芸这么一提起,心中更是一凉。   罢了,他也只能这样了。   梁介放下案卷,曼声道:“茶。”   梁妙芸心中暗暗欣喜,果然是有效的,廖弈没骗她!   梁妙芸连忙从一旁的案首上沏了杯茶,端到了梁介的手里,恭敬道:“您请用。”   梁介摇摇头,好好的一公主倒是成了奴才的模样。   轻抿了口茶,许久未开口,润润嗓子。梁介终于在梁妙芸期盼的眼神之中,开了尊口。   “芸儿,我拜托你一件事。”   许是梁介的语气太过郑重,梁妙芸不禁同样认真道:“哥哥你说。”   其实梁妙芸很意外,梁介分明是了解她的,不管她能不能办到,她都会答应梁介。可如今这般的正色严声,倒是让她觉着有些不悦。   但她不是不悦梁介,而是她自己。是不是,她不够得大哥哥的信任。   梁介沉声道:“哥哥拜托你,今后定要好好护着你嫂子。”   梁妙芸秀眉微撇,她不明白哥哥的话,什么叫护着嫂子,难道会出什么事?   “哥哥...”   “你一定要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好你嫂子。”   “任何情况?”   梁妙芸不能接受,若是她嫂子是个好人也罢,那即便是哥哥不说,她也会护着。可若不是,她为何这般。   况且,若是按照梁介的意思,任何情况。这就包括了如果是嫂子先动手,做了错事或是不对的事。她也得以嫂子为先,护着嫂子?   梁介自然知晓梁妙芸作何想,不紧不慢问道:“你可信我?”   “这是自然!”这算什么问题?她从未怀疑过大哥哥。   “那便是了。”   原来是这样,大哥哥这不是拿她的话反过来说她吗?   不过,也是。既然她信大哥哥,那他的这句话,更不用说了,她也是信的。大哥哥这么说,定是有他的理由。   梁妙芸虽未出声回应,可梁介知晓梁妙芸定是懂了他的意思。毕竟,这孩子是他,看着一点儿一点儿到如今的模样。   梁妙芸是个适合做皇室之人的孩子,即便这么说有些凄凉。可在他看来,的确是这样。正所谓,欲承其位,必承其重。   便是梁妙芸同他并非这般熟悉之时,他也觉着梁妙芸是好的。梁妙芸自小便是聪慧的,即便是在当年那种情况之下,都得他人手下留情,非易事。   而到了入宫后,能在对短的时间之内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并融于宫中。就好似从小便是在这宫中长大一般,到了如今数年过去,她依旧得众人喜爱,未树一敌。   梁妙芸是聪明的,她知道如何善用自己的优势,她也知道如何将自己的劣势转化为优势。所以,她能让所有人都觉着,她就是每个人心中她的模样。   皇宫里的孩子,注定便是比外面的孩子不一样的。从生下的那一刻,过得便是与他人完全不同的人生。   故而,在危机重重、深不见底的皇宫之中,成长的所有孩子们,都比常人早熟,甚至比普通人家里,有些过了半辈子人生的,来的还要心思深沉。   毕竟,若是不能坚持努力的成长,生存下去。那么,不是默默无声,就是默默无人。可即便如此,皇宫里的其余的皇子公主们,能到梁妙芸这般地步像她一样的却没几个。   所以,即使梁妙芸并未有着深厚的家世支撑,也未有多大的权力。可是光凭着梁妙芸本身的存在,梁介将许可婧交给梁妙芸便是放心的。   梁介幽幽道:“芸儿,你嫂子不是皇宫里长大孩子,也不是皇亲国戚。她,跟我们不一样。”   “她比你大了几岁,可是或许还没有你几年前来的聪明懂事。她也可能,即是嫁予我十年,也不会同你现在一般,也不会同我现在一般。”   “但是,她今后将是我得妻子。”   “虽然,我也不了解她。”   “但是,若是好的话,那么我便能寻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   “可若是不好,我也得护她周全,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毕竟,她是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被我牵扯了进来,是我让她这样的。说不定,若是没有我,她会有更好的人生。”   “芸儿,我们是身不由己。但是,我不想让她在我的身边身不由己。”      ☆、第46章 喂食   “来来来,还杵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快坐着, 就等你了。”   皇贵妃说完, 对一旁的宫人纤手一扬,宫人们便着手上膳了。   自打听见皇贵妃阴阳怪气的第一句话后, 梁介便站在门口不知进退。只能细思自个儿最近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可他近来的确并无何能被母妃抓住的把柄啊,等等...梁妙芸。莫非, 又是那小祖宗?   许可婧见梁介站在门口一直不动, 一旁的皇贵妃又发话了,连忙起身向梁介走去。   扶着梁介的手臂带着他朝桌旁走去, 并小心翼翼的直到梁介坐好,许可婧这才坐下。并且并未坐在皇贵妃身旁, 而是贴着梁介坐在他的左侧。   “婧儿这可是不愿同母妃同坐吗?”   许可婧一坐下,便听见皇贵妃略带幽怨的声音。立即抬起头, 不知所措道:“不, 不,不。母妃不是的,是大皇子他...”   皇贵妃怎能不知许可婧是为何, 只不过就是想逗逗儿媳妇罢了。许可婧惊恐的样子, 在皇贵妃眼里看来就好似小鹿一般可爱。   儿媳妇对自己儿子好, 她作为母亲的自然是喜闻乐见。儿子呆站在哪儿时,根本不是因着不知如何走, 她能不知?   不过看到儿媳妇自然而然的,就上前领着儿子坐至桌前。且那帮扶的举动不似初次,还顺其自然的就着儿子身边坐下。   许可婧细致照顾梁介的样子, 皇贵妃是看在眼里的。在心中欣慰的暗点点认同,许可婧她是越看越顺眼连带着心都顺了。   虽说她这儿媳妇相貌并不出众,可不是她自夸,就凭她儿子那长相,这无论是闺女还是儿子,想必今后都不用担忧相貌的。   反倒她还觉着儿媳妇这小家碧玉可爱长相挺好,她儿子就是长得太过打眼了些,明里暗里的也不知惹了多少麻烦上身。今后两人相互补补,孩子的相貌也就正好了。   可满意归满意,照拂归照拂。这逗儿媳妇来让她高兴高兴的事儿,可绝不能少。   皇贵妃不愧为皇贵妃,那一副泫泪欲滴的模样,可谓是信手拈来,摆弄起来甚是得心应手。许可婧一见着皇贵妃这模样,便越发的难以言喻。   许可婧只觉着她坐着的这圆凳,不知为何的好似如同有火烧一般。她都快坐不住了,只想着起身到皇贵妃身边去。   然而,即便是能骗过段数低弱的许可婧,却是骗不过梁介的。即使梁介眼不能见,看不到自个人儿母妃作了甚,但却也对自己母妃的性子清楚的很。   故而,他一发觉身旁的小娘子,有要起身的趋势手手足无措之时。便一把伸手,抓住许可婧正折磨着长裙的小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继而又将两人交握的手,安安稳稳的放于自己膝上。梁介用自己的力气,牢牢的压制着许可婧的举动,以免惊慌的小娘子想要挣脱。   抢在皇贵妃开口步步紧逼小娘子前,朗声道:“母妃,父皇方才让儿子传话。说今晚会来颐鸾宫用膳。”   “嗯。”果然自己儿子在就是没意思。   即便皇贵妃如今早已不在意陛下是否来她宫中,可在众多宫人面前,该有的样子该有的反应皇贵妃还是有的。   至少在许可婧眼里看来,在梁介说完话后,皇贵妃虽只是轻轻一声应话,可面颊微红那娇羞的模样是如何都忽略不了的。   颐鸾宫的膳房,是除开陛下的建章宫外,宫中宫人们第二用心的地儿的。若是说,梁介的永佑宫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膳房的掌厨。那么这颐鸾宫,则是所有人了。   接连不断由宫人们呈上的膳食,一道比一道精致,道道都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虽是在永佑宫同梁介一起用膳过了,可永佑宫的菜式不同于,这一桌在许可婧看来堪称饕餮盛宴。她昨夜同今早的膳食,都是由梁介吩咐好了的,样式虽少可却样样都是她喜欢的。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今早才吃的那般迟了,吃得她现在也不觉着有饥饿之感。但是,那麻辣鸡丝是真的好吃,还有薏仁红豆粥,熬煮的粒粒红豆都开了花,薏仁更是软糯不失嚼劲。要不..待会儿回去再吃一碗好了。   “婧儿,来,看看可有你喜欢吃的?要是没有合口味的,咱们再让膳房做两道你喜欢的。”皇贵妃柔声道。   听到皇贵妃的话,许可婧刚想摆摆手,却发现手还在梁介手中。连忙改成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转头看着梁介,许可婧扫了眼桌上食物问道:“可有何想用的?”   方才一旁的宫人,早已将所上的食物一一报过。可种类实在太多,若是按在永佑宫梁介所说的依她便好,她可选不出。   “娘子可有什么想吃的?”梁介附在许可婧的耳畔,轻声道。   许可婧眨眨眼,一时间答不上话。她还真没什么想吃的,她现在就想吃红豆薏仁粥,还是放过冰窖的那种。   “唔...”   听见小娘子的支支吾吾,梁介不禁轻笑出声。想必小娘子今早吃下去的东西,怕是还在肚子里捂着。   许可婧今早可吃的不少,宫里的碗小许可婧整整用了四碗红豆粥不说,还将一碟子糕点几道小菜都吃的精光,还有一笼蒸饺。虽说那饺子只有拇指大小,可整整一笼梁介只吃了三个。   起初两碗粥下去,梁介便想着让许可婧莫要再用了,再吃下去不得撑着了。结果许可婧倒好,那笼蒸饺还是她加的。见许可婧吃的高兴,梁介想着也只觉着应是这姑娘饿了罢了。   可梁介见许可婧如今这一副毫无食欲的模样,只能摇摇头。看来,今后他还是得盯着点。   “汤好了。”要是再这让许可婧想下去,他今儿就不用想着用午膳了。   “好的。”   有了目标的许可婧,如同抽了鞭子的马匹,立马便动起了手来,一旁侍菜宫人刚想上前,却只见主子已经打好了。   许可婧端着碗,拿起勺子轻轻舀起轻吹,吹了几口后放置梁介唇边。   “可还烫?”   梁介轻抿勺边,刚碰到汤汁便弹的向后一仰。许可婧见状连忙拿起帕子,将梁介沾到的唇边擦拭干净,复而继续吹了吹。吹好后再次递到梁介唇边,这次梁介只轻抿一下,便直接就着这一口喝了下去。   “这样可行?”   “嗯。”   “那行,可要用些菜?”   “好。”   许可婧夹了一筷子菜,仍用勺子呈着米饭同菜。   “来。啊。”   梁介随着许可婧的声音,张开了嘴巴顺着勺子吃了下去。不小心沾到的汤汁,许可婧依旧拿着帕子将边边角角擦拭干净。   许可婧再打算夹菜时发现,对面的皇贵妃一口未动,就连手拿的筷子都还正巧停在碗边。   “母妃?母妃?母妃可是要用什么?”   听到儿媳妇唤自个儿的皇贵妃晃了晃神,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皇贵妃便恢复成了许可婧印象中的皇贵妃。   “啊,婧儿啊。怎么了?可是菜不合胃口?”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梁介剑眉一挑。   这下,他连猜都不用猜了,便能知晓对面的母妃是何模样。左不过就是同昨晚的小景子一般,差不到哪儿去。   皇贵妃并没有错过梁介脸上的小动作,轻咳两声道“婧儿明日回门的礼可备好了?”   她是绝不会承认自个儿是看傻了眼的,天呐,对面的那恬不知耻如同幼儿一般的人,真是自个儿的儿子?   虽说是幼时便有眼疾,可还未进尚书斋念书时,儿子便早已能自己用饭。不过是夹菜不便,但绝不妨碍自个儿用饭的,至少是绝不需要人喂食的。   自打这孩子到了年纪该离了自己身边时,本按陛下的原话是无需离了自己身边的。可这孩子不过小小年纪,倒是倔的很,说什么定要同一般孩子一样,他不比别人差。   她也是见着孩子坚持,便也让他去了,自己悄悄的派人照看着也就罢了。不过这孩子倒是的确做到了自个儿所说的,没有几年的工夫便无需人处处看顾,除了有些难免不便的事以外,剩余的都同常人一般。   故而,这最简单的走到某处,又或是用膳什么的,在所有事中儿子是最先会的。别说嬷嬷们了,就连她到了这孩子能自个儿拿得动勺时,就再未喂食过。更何况还是递到嘴边的这种,这种还是当年这孩子还在襁褓之中时的喂法了。   喂食?莫不是在同她说笑?她真没岔眼?她儿子用膳让人喂到嘴边?   的确,媳妇对她儿子好,她如何能不高兴,可她儿子这不是蒙人家呢?   怎得娶了个媳妇,孩子还没生出来呢,他就先成孩子了?      ☆、第47章 醉酒   “婧儿明日回门的礼可备好了?”   皇贵妃的话,令许可婧倍感惊讶。不说她, 就连许家人皆是觉着, 许可婧定是不能三朝回门的。毕竟这嫁进宫中,不比嫁进寻常人家。   除非是嫁进已出宫立府的皇子, 可偏偏是因着种种原因都难以出宫立府的大皇子。若是前者,那还能想想期待一番。若是后者的话, 出宫一趟可不是易事。   “明儿?...不是?...”   皇贵妃笑道:“明儿是你回门。若是这礼还没备好的, 可得赶制好了。”说着皇贵妃一顿,略一思量道:“这样吧, 我来置办好。你们两怕是也不清楚,明日一早便得走, 我今儿得好好瞧瞧。”   她虽是放心她儿子,可这二人在她看来到底是年轻人, 她这做娘的得帮衬帮衬。   就在许可婧还没来得及反应时, 梁介便已答话,欣然道:“多谢母妃。”   梁介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的, 丝毫没有推辞之意。   许可婧抿抿嘴, 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既然这样她便同大皇子一样便好了。   “婧儿多谢母妃。”许是这么说着,许可婧只觉着对面的皇贵妃, 不知为何好似有一股忧愁之意,略一思忖又道:“今后婧儿定常来陪着母妃。”   “好!好!好!”   她应是没看错的,皇贵妃的眼里真的突然一下就亮了起来。   ***   午膳后因要备着晚膳的宴席, 两人并未在颐鸾宫多做停留,而是早早的回了永佑宫。   在路上的功夫,梁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问道:“今日在母妃哪儿可还好?”   许可婧想起皇贵妃对自己的温柔体贴,柔声道:“挺好的,母妃待我很好。”   “是吗…那,今日芸儿可有为难你?那丫头最是调皮,你莫要太迁就她。”   梁介缓步道。语气里自有一股,你若是不悦了,同我说便是无需担忧其他。   如今她既是梁妙芸嫂子,那么梁妙芸便得当她是长辈。   梁妙芸若是对她不敬,又或是对她不好,那她就告诉他。   不可否认,梁介这话一出,让许可婧心中有小小的波澜。至少,曾经郑铭从未说过这种话。   许可婧细声道:“没有的事儿,妙妙很是聪明伶俐,那股活泼劲儿我也很喜欢。”   说到这,她不禁回想起梁妙芸在颐鸾宫说的话。耳尖渐渐微红,她也想让自个儿平静下来,可却难以抑制。   许可婧这话,听得梁介不禁笑出声来。抬手摸上了许可婧的头顶,轻轻的拍了几下。   “娘子同芸儿相比也不过只打了两三岁罢了,为夫倒是觉着娘子也不比芸儿文静,就拿今日一早来说罢。”   “说到这儿!今日从妙妙哪儿听来,说是她听她大哥哥说嫂子可是笨的很。不知可是确有其事?大皇子?”   梁介话还没说完,许可婧一听梁介提起晨时的窘态,连忙抢过话。   这下子,方才还因回想梁妙芸所说的话,而耳尖害羞微红的许可婧,这回却是变成难为情的双耳赤红了。   今早那个吃的最后打了个嗝的绝不是她!绝不是!   许可婧说出的话,梁介不用想都知,定是梁妙芸撺掇说了些什么。   不过相比较之下,他更在意的是几次话里许可婧对于梁妙芸的称呼。   而至于梁妙芸在颐鸾宫说了些甚,一对比倒是显得不重要了。   毕竟,就算那丫头再多说些甚,总不会闹的没法收拾的。   妙妙?   梁介心中有了数,他原还不放心梁妙芸会不会真的按答应他的来。可从许可婧说的话一看,他倒是能放心了。   这妙妙的称呼,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不仅是众人本也不惯取中间儿的名,更重要的是这名字对于梁妙芸的意义。   除了梁妙芸的爹娘,倒是再无他人叫梁妙芸妙妙了。而还有一点令他安心的,便是梁妙芸定是对这名字默认了的。   梁介将手渐渐地从头上移下,移至许可婧额头处,轻轻一弹。   “用个早膳都能撑着自个儿,可不是笨得很?”梁介收回手,向前跨步:“啊…看来,今后还是得让膳房将量去掉些。不然,娘子若是顿顿皆如此折腾坏了身子,为夫可就难辞其咎了。”   许可婧气呼呼的捂着额头,这倒好她如今什么旖旎心思都消散了去。   妙妙还说什么担心她,让妙妙好好照顾她,哪儿的事了!定是妙妙为了她大哥哥说的好话。   如今不让她吃可如何是好,他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可也不顶饿啊!   走了这么许久,许可婧只觉着她的五脏六腑早已唱着空城计了,饥肠辘辘无力同这人多言。   方才在颐鸾宫她也没用些什么,她如今只想着吃一碗红豆薏仁粥,最好再配个笋丝。   啊…她好饿啊…   许可婧连忙迈开步子,追上前头缓步的男子。可不过小半会儿的工夫,前面的男子已然离她有些远了。   咕噜的越发厉害,许可婧只觉着自己个儿都没得力气赶上去了。   男子虽未回头,却是能听见后头的脚步声逐渐微弱,他小娘子嘴里还不住的哼哼唧唧。   “小安子,什么时辰了?”   小安子恭敬道:“未时了。”   “竟都这个时辰了,可有吩咐膳房备好夜里的宴席?”   “主子尽管放心,于嬷嬷还在瞧着呢。”   “是吗?那好。今夜的单子可有拟好?”   小安子听到梁介所问,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   单子?哪儿来的单子?一直都是膳房按着主子的口味,想做什么做什么啊?   唉,这要是小景子在的话,定能答上来。等回了宫,得空他还是得跟小景子取取经。   要不然这今后啊,他跟着主子的日子多着了,一问三不知的不得力可如何是好!   若是主子用他的不顺心那倒也罢了,可要是闯了祸可就麻烦了。   不过,小景子平日里说什么来着?要是主子问些什么,他顺着答便是了。那行,他就这么来吧。   “回主子,还是照着原先的来,单子也是拟好了的。您可要过目?”   想必主子定是有自个儿的主意的,他们作奴才的跟着主子就好了。   梁介点点头,看来这小安子倒也是机灵,想来其中应有小景子的功劳罢。   “我记着多加了两道,你将多加的那两道盛了我试试。三弟嘴挑也不知能否合他口味。”   “是。”   小安子不禁暗暗腹诽道,主子何时顾忌过其他几位皇子的口味了,不是向来都是主子爱用什么,就上什么嘛…   后头有气无力的许可婧听到了前面的对话,自然也是有梁介故意提高了声量的缘故。   不过已然满脑子都是各种食物的许可婧,早就无法去细思与平日的不同之处。   吃的?!   小碎步上前,娇声道:“妾身愿为大皇子分忧解难。”   梁介忍俊不禁:“是吗?那便多谢娘子了。”   ***   “怎得用了这么多酒?小安子,备水。怡宁,备碗醒酒汤来。”   许可婧上前从薛巍手里接过梁介一半的身子,原本梁介已经软趴趴的依在薛巍身上,一看那迷离的双眸跟微红的面容就知定是用多了酒。   可许可婧刚一靠近,便被梁介身上那直冲的酒气熏着了。昨日即便是成亲之日,她也没见这人醉成这般好似不省人事。   薛巍冷声不卑不亢道:“主子今日同几位皇子上了兴头便用多了。”   许可婧一听,心道,难不成几位皇子也是这般模样?   忙不迭道:“几位皇子可着人送回了?”   “都已送回了。”   “那行。诶诶诶,等等。先放软榻上。”   许可婧叫住想把梁介放床上的薛巍,薛巍虽不理解却也照做不误。   这往常他都是把主子搁床上,接下来的事有小景子同于嬷嬷在,也无需他操心。   许可婧动作不停,脱下梁介的靴,将被玉冠绾好的青丝散开,解了梁介的外袍。   将梁介的头部放置在软榻一头高处,双手在梁介的头顶按动,又揉了揉头部的穴位,捏了捏脖颈。   也不知是舒适还是难受,梁介方才微微瞥着的眉,起初许可婧按动时舒展开来,可没一会儿皱起,来来回回的看的薛巍疑惑不止。   若是放在平时,看到主子不适他早就动手了。可眼前的女子不是一般人,况且主子也吩咐过他不能冒然对这位皇子妃。   可他真不明白许可婧在做什么,这从前主子也不是没有喝醉过,不过就睡一觉,第二日喝杯茶沐浴一番就好了。   怎得如今这般麻烦?      ☆、第48章 夫君   许可婧可顾不上一旁杵着薛巍在想些什么,她知晓得眼前这醉酒之人完全不似寻常模样。   不过就上手帮着梁介舒缓舒缓头部, 帮梁介更衣散发。可这醉酒之后的人, 捣弄起来格外的沉重。   这还没到就寝之时,她如今已然没了力气。许可婧揉揉肩颈, 暗暗庆幸道。   还好她将薛巍留了下来,不然就凭她跟这屋子里这几人, 都不知这一番折腾下来, 明日还能否晨起回门了。   “主子,醒酒汤好了。”   “主子, 水已备好了。”   怡宁同小安子一同进屋,一个手中端着一碗汤药, 一个手中捧着一叠衣物。   “大皇子,大皇子。醒酒汤好了。”轻轻推推梁介, 许可婧轻声道想要将其唤醒。   只见梁介双眸未睁, 眉头轻撇。嘴里好像嘀咕着什么,发觉听不见,许可婧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喝药...”   梁介边说还扭头别了过去, 许可婧目瞪口呆的盯着梁介的后脑勺。   这人, 再说什么呢?   从怡宁手里接过碗, 将碗大致放在梁介嘴边。空着的手按住梁介的乱动的手臂,生怕一个不小心的梁介动静一大将碗打了。   “大皇子, 大皇子。来,待会儿汤可就凉了。”   不出许可婧所料,梁介手一挥许可婧连忙移开碗, 怡宁赶忙接过。   “主子!”怡宁低低叫道。   这可还是热的,万一烫着可不好了。   “没事儿。将这汤放凉些,用杯子装着。”许可婧摆摆手。   梁介嘴角扯平,面无表情喊道:“娘子,娘子。娘子!我娘子呢!”   只听梁介这愈叫愈大声儿,许可婧连忙应声。   “大皇子,大皇子。妾身在呢,在呢。”   再让他这么叫下去,明儿整个宫里都得知晓了。   “哪儿呢?!我娘子去哪儿了!”   许可婧的应声并没有让梁介停止躁动,反而声音中透着不悦,面容上也尽是愤怒之色。整个人双手乱挥,头也左摇右摆的。   “大皇子,妾身在这儿呢。”   许可婧抿抿嘴,莫非这大皇子还有发酒疯这毛病?   转头对着小安子道:“小安子,大皇子醉酒还会这样?”   一直低头移开视线的小安子,一听到许可婧唤自个儿。惊的抬起头连忙应声:“这...这奴才也不知晓...奴才来的这些日子主子还没醉过。”   许可婧一下也反应过来自己没问对人,小安子来的时间怕是没比自己长多少,即便是来了怕也不是贴身伺候大皇子的。   想着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小景子同薛巍,许可婧刚刚一看过去,小景子就立马摇摇头。   “奴才也不知,许是今日主子兴致上头,初次饮的多了些。”   薛巍刚想说话,就被小景子抢走了话头。见小景子背着的手,使劲给自己打手势摆动。冷冷的附和着小景子哼了一声。   小景子看到薛巍的眼神,就知晓这薛大人想什么。   啧,傻大个儿啊,难怪到了这年纪也没娶亲。   主子是不醉,喝酒以后也就是眼睛不方便头晕脑胀嘛。但是没见着主子这模样实打实的故意了?咱们做奴才的就是得聪明些,得迎合主子嘛。   许可婧狐疑的看了两眼薛巍跟小景子,她怎么就是觉着不对劲。   “娘子呢!我娘子呢!”   梁介的手不停的肆意挥动,许可婧见那手就快要打上实木,连忙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梁介。   天呐,这力道要是打上了,这手青了可不得了。   “娘子!娘子!是娘子吗?”   只见两人的手一相握,梁介用力的握紧许可婧的手,手臂甚至青筋尽显。   鼓起的血管,透着许可婧常念叨的比自己还白的肌肤,纵横交错间,许可婧第一次觉着面前的男子虽容貌俊美,这般一看却不似表面那样柔弱。   平日里穿衣只觉瘦弱的手臂上,如今看来甚至还有肌肉,看来这大皇子也不是病似薄纸、不堪一击啊。   “是呢,大皇子,是妾身,妾身一直都在一旁。”   许是想起梁介双目失明,此时这般同孩童一样儿。若是她什么都看不见,定是心慌意乱恐惧的。许可婧不禁将回话的声音,放轻再放柔。   怎料梁介一把甩开了许可婧的手,大声道:“不!不是!你不是我娘子!你才不是我娘子!”   许可婧张嘴刚想说话,却见梁介扭过头缩成一团,低声继续嘀咕着。   “娘子才不会叫我大皇子呢...我娘子明明都是叫我夫君的...我娘子叫夫君的时候最乖了...”   “...夫君?”   “娘子!娘子!娘子你回来了!”   “……”   等等,他…是不是高兴的太过明显了。没有听到许可婧的回复,梁介一下噤了声,一动不动。   许可婧对着那转向自己的,一脸心满意足的人。不知该做何想法。   这神色清明的模样,哪儿是刚刚的醉酒样。行啊,大皇子。   小景子憋着脸见眼前的夫妇两人,不是他说啊,主子这也太...无,诶不对,厉害,厉害。   许可婧漠然的从怡宁手中接过醒酒汤,递到梁介的嘴边,趁着梁介向着自己说话时,一把倒了进去。   “夫君喝完了吧?”   梁介被汤沾的满是污渍的衣裳,以及从脸至脖颈,甚至渗入了衣领。可许可婧对于此,却丝毫没有反应,也并不打算为梁介擦拭一番。   梁介被许可婧的举动吓得,瞬间忘了自己该有的醉酒模样。   呆呆应声:“嗯。”   “那行。薛大人,劳烦您将大皇子带过去,小安子好生伺候着。”   许可婧说罢,将手中的碗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起身唤了怡宁恬心服侍自己,便头也不回的进了隔间。   小景子上前小声道:“主子,这会不会不好?”   反正他觉着皇子妃定是生气了的,想必方才皇子妃是真担心主子,却没想到主子是装的。   唉,主子啊,主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说道感情这事儿,主子怕是还得跟廖公子学学了。   梁介沉吟片刻,不料嘴角一勾道:“无碍。”   他对许可婧不叫他夫君这件事儿,可是懊恼了许久。听听这叫的多好,夫君,多么亲昵的称呼。   这难道不应该是夫妻俩,逐渐亲近的第一步吗?   ***   “娘子?”   “……”   “娘子,可要用些点心。这芋泥酥,可是今日清晨刚备好的,如今还热着呢!”   “不用了,多谢夫君。”   梁介悻悻然的放下手中糕点,转手一摸拿起一片肉脯。   “娘子,娘子。这肉脯还是用最好的黑猪所制,肉质不用说。就连味道也是难得的好,毫无腥味,也毫无腻味。”   “多谢夫君,妾身不饿。”   梁介轻声道:“娘子今日早膳用的太少了些,不过几口粥,这么一昼下来如何抵得住。”   即便是梁介声音是许可婧欢喜的那种,且早在醒来时便已表明歉意,奈何却实挡不住许可婧心中的憋闷之意。   怎能用身子开这种玩笑,若是真难受了了怎么办?她最见不得病痛了,好好珍惜这或虚或实的一条命不好吗…   然而,怎么烦闷也抵不住梁介的攻势。不过短短的车程,梁介一直不停的向许可婧示好。   许可婧即使面不改色,心中却是忍俊不禁。怕是宫中绝无人能想到,这堂堂大皇子竟这般模样。   “夫君。”   “怎么了?”   听到因自己唤他名字,梁介连语调都提升了些。许可婧难免绷不住脸,还好大皇子看不见她的神情。   “可能将糕点、肉脯给我?”   许可婧话音刚落,梁介便将两包食物递了过去。   “行行行,当然行。娘子可是要用些?不过怕是快到岳父家中了,娘子莫要用多了,想来岳父大人定为娘子备好了茶点罢…娘子?…”话还未说完,梁介便听到许可婧向外唤道。   “恬心。给,你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这两包你要是吃不完就别进许府了。”   被毫无预兆撩开帘子的许可婧,出声儿吓着的帘外几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便被许可婧塞了两包沉甸甸的东西。   “主子?奴婢没说…唔!”   怡宁一把捂住恬心的嘴,抢着说:“谢主子赏。”   眼色迅速的小景子、小安子自然是聪明的应声:“谢主子赏。”   许可婧微微一颔首便又进了车厢里,恬心拉下怡宁的手,嘟着嘴道:“干嘛呢,你快闷死我了。我就是也没说啊,早上吃的那么饱,我还怎么吃的下啊!”   三人只能摇头不语,面面相视满是无奈。这孩子真不知该说她笨呢,还是小呢。别的事倒是精明勤快的很,偏生的两个主子闹别扭却看不出。   “行了,你就留着吃吧!这可是今早主子特意吩咐给皇子妃做的,算你好运了。”      ☆、第49章 可惜   三朝回门,本就是一会令娘家人欢喜愉悦之事, 况且这许家可不得了。   家中的两位姑娘都嫁的好不说, 还是一同出嫁,一同回门, 可不是喜上加喜。   旁人皆想,这回门一日许府定得好生准备。且还得不亚于出嫁时的准备, 即便两位姑娘刚刚出嫁, 也不能掉以轻心。   毕竟啊,这一同回门的小的, 嫁的可是皇子啊!   然而,出乎陌生人意料的, 却又不出熟悉许家行事作风所料。许府并未大肆准备,原本吧大家也想着再怎么着, 也得将家中好好清理一番, 准备些山珍海味之类的,然后再做些新衣裳。   可偏偏,这许家还就同寻常人家一般。   家中长辈穿的不过是看上去喜庆些, 好比许瀚修, 穿的不是平日里的鸦青、紫檀的, 而是苍青描白纹,总归亮了不少不是。   这吃食什么的, 至多也就是同往年年时一般。   其实吧,这说白了,就是两位姑娘爱吃什么, 上什么。女婿爱吃什么,咱们许大人可是全然不在意的。   许是这欢喜的日子,时辰总是过得快些。即便回的再早,对于一家人来说那热热闹闹的就过了。   不过庆幸的是,两户都是预备回门留夜的。而若是放在别人家中,可没得这好意了。这一想法啊,许家两位姑娘却是不知的。   然而,两位姑爷没想到的是,这若是留夜娘家,是不得与妻子同房的。   ***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即便抬头仰望,这天上的星星再少,可在许可婧看来,这些都不算什么。从压抑的皇宫中出来回到家中,她如今只觉着什么都是好的。   “在宫中可好?”   许可婧望着窗外出了神,耳畔突的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挺好的。姐姐呢?郑铭可有待姐姐好?”   “他...很好。”   即便只是三个字,可许可婧转头看到许玮月的神态,可不就是新婚娇妻的模样。看到这个样子的许可婧,也放下了心来。   可转眼一想,许可婧不禁暗暗嘲笑自己真是瞎操心了。   郑铭若不是真心待姐姐,又怎会留下陪着姐姐回门,为此还在京城早早的买好了宅子。据今儿白露所说,这宅子不亚于许府,且内里一瞧便知是用了心的。   位置大小不必说,这宅子中甚至布置的就像是许府的宅子,要什么有什么,下人们也都是有的。   郑铭这不可谓不是一掷千金,只为娇妻了。   一旁刚进门的恬心听见许可婧说的话,不自觉的低头瞥了瞥嘴。一同收拾的徐嬷嬷见了,不由得摇摇头,她太了解这小丫头了,定是有什么想说的不高兴的。   不过,徐嬷嬷无奈之时,却又放心不少。她本就不放心恬心,这丫头同小姐进宫也不知是帮小姐还是倒添麻烦了,她这心里啊是一直沉沉的。   可今日一见,倒是的确却不同从前了。至少啊,这丫头能管得住嘴,不会自顾自的就抢在主子前头说了话。   许玮月自然也是见着了的,她今日本就想知晓妹妹在宫中到底如何,爹娘奶奶自然也是想知晓的。   可今日晨时,见妹妹从马车上下来时那喜笑颜开的模样,至少在当下几人都是面面相视,心中暗暗安心了些的。   白日里,又因着大皇子一直都在,不便直接开口。不过见了妹妹一日的状态,她们也是想好了不急于一时,总有时机的。   如今看来,正是夜里了,该问的都问问。   许玮月朝白露使了个眼色,白露便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恬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宫中没吃的好?”   徐嬷嬷心领神会的转过身笑道:“可是真的?二小姐啊,恕老奴直言,这您做的就不合适了。这进了宫,不让恬心多吃些,如何能让恬心好好使出她那一身儿劲儿呢!”   “哎呀哎呀,白露姐,嬷嬷不是的。”恬心连忙放下手中的衣物,惊慌的摆手。   许玮月柔声道:“这有什么,有什么事儿说便是了。至少在这屋子里啊,大小姐还能给你做主。”   许可婧无奈道:“姐姐,怎么连你也这样啊...”   若是这时在屋内的是怡宁,而不是恬心,或许许玮月还得想想,如何从妹妹那儿得知了。毕竟啊,以她妹妹的性子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定不会告予她。不过,怡宁早被调了去耳房,怡宁那丫头不仅衷心,嘴也可严实了。   屋里的人并不多,除了许可婧许玮月两位主子,便只有白露、恬心、徐嬷嬷了。白露恬心不用说,向来都是跟着两位贴身伺候的。   而大徐嬷嬷自从田氏走后,便回到了老太太身边,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得让一个得心的人伺候着。小徐嬷嬷则是留在了郑铭新买的宅子里,今日这大徐嬷嬷这时来,也是为了看看两位主子身子。   凭着这些年的眼力了,徐嬷嬷自然是早早的一眼,便瞧出了许可婧如今还未破身。但她并未着急着询问,慢慢来许可婧总会说的。   恬心许是琢磨着,这话时候开口。一直都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喃喃道:“这...不是...”   许可婧见恬心这模样倒也觉着奇怪,这丫头怎得这么支支吾吾的,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这样子,倒是真显得跟是自己待她如何了一般。   “这屋子里不过就咱们几个人,说罢。今儿我许你说。”   得了许可婧的话,恬心像是得了大的赦免一般,直言道:“奴婢就觉着!就觉着...就觉着...”   “觉着什么啊?”   “觉着...觉着小姐不该嫁给大皇子!小姐嫁给大皇子多可惜啊!”   恬心这话一出,不仅屋内众人一瞬间屏气凝神,就连屋外要抬起作势要敲门的手,都放了下来。   立即反应过来的白露,一步上前捂住恬心的嘴,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小声道:“天啊,这种话你也敢说!”   徐嬷嬷亦是一本正经,严肃厉声道:“这话你可曾在宫里说过?”   被抱住脑袋捂住嘴的恬心,只好用力摆动着双手示意没有。看到恬心的表示,几人顿时放下心来,想来若不是有许可婧方才的允许,恬心也定是不敢乱说这种话的。   许可婧倒是不同于另外几人所想,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此话怎讲?”   在许可婧看来,许是因着上一世的缘故,她并未觉着有何不妥。甚至在许可婧看来,无论原来的自己,又或是如今的自己,任她怎么想,都是她高攀了。   故而,初次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番话,许可婧不管是看起来,还是言语语气语调中,倒是都显得饶有兴致。   而门外的人,听到许可婧的话,原本打算向后退的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被放开的恬心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小姐定会训她的,她都等着被罚了。   “啊?”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为什么会这么说?”   “啊...这...不是...小姐,奴婢不是...”许是因着方才几人激烈的举动态度,恬心自个儿也发觉了,一时间也不敢随意开口。   许可婧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走到了床边坐下,将身子倚在床头,头开在雕花栏上,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没事儿,你说吧。小声些。”   恬心看了看眼色,可许玮月即便有所顾忌,却又无奈于自家妹妹的态度。不过,妹妹这才进宫几日的工夫,人像是变了些,是好的变化,而不是坏的。她也是乐于见着妹妹如此。   恬心见无人有阻拦自己的意思,吞吞吐吐道:“大皇子...是个...瞎子啊...”   恬心这话一出,许玮月黯然失色,她最不愿直言的便是这个,她只怕这是妹妹的伤痛,一个身有残疾的夫君。   门外之人听后,抿嘴喉结滚动,隐隐间还能瞧见握紧的拳头。他就知道,有些事是避不得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本已想着屋内定是一片寂静,却不料这时听到了一声轻笑。熟悉的声音,令伤神之人打起了精神。   许可婧弯着眼笑道:“就这?”   “啊...嗯,就这个。”恬心想了想,点点头。好像,大皇子也就这个了。   “既然这样,那你说说大皇子有什么优点吧!”   “啊?...这,大皇子读的书肯定很多!”恬心瘪瘪嘴,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这话一出,本沉静的气氛一瞬间又活跃了起来,几人都忍俊不禁。大皇子当然读书多,那可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   “还有呢?”   对,还有呢?      ☆、第50章 便宜   “还有呢?”   许可婧来了兴趣,不着地的两条腿都晃动了起来, 兴致勃勃的问道。   屋外的人听出了许可婧语气中的活泼劲儿, 丝毫没有哀怨之感,看来并非伤感之意, 跟着也同样来了兴趣。   对,还有呢?他倒是也想听听了, 娘子身旁的人如何想的。俗话说得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若是这人今后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娘子哪儿他也不必担心了, 好说也是有个人照应。   恬心咬着下唇,眨巴眨巴眼睛道:“大皇子长得好看!说话声儿也可好听了, 尤其对着小姐的时候,说话比对咱们奴才可温柔多了。”   许可婧抬抬眼, 嘀咕着:“是吗...”   这个,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   “当然是了!小姐您是不知道啊,这每次您要用的吃的,都是大皇子特意吩咐好了的。只要奴才们一应声出门, 大皇子便会招了人问, 然后亲自去说的。”   恬心的话, 听得许可婧懵然的眨着眼。   许玮月微微颔首,莞尔一笑:“看来大皇子的确待妹妹挺好。想来, 若不是大皇子颇为照顾,恬心同怡宁在你身边,也不能尽心办事儿的。”   徐嬷嬷也不由得附和道:“大小姐说的是。”   “是吗?”许可婧疑惑的问道。   哪儿有她们说的那样, 不至于啊...   许玮月耐着性子慢慢道:“且不说寻常人家夫妻如何相处,可你们两不一样,这宫中不单单是两人相处就能好的。你想想,你进的是宫中,看你的样子,想必大皇子定是多有照拂的,不然许多事儿以咱们家的底子,可是帮不上那么多的。况且,大皇子贵为皇子,从小到大想必也是由人伺候的。如今他能事事关照你,并在意你将你放在心上,无论因为如何,这都是好事。感情也是能慢慢处出来的不是?”   屋内的人还没有多大的反应了,这屋外的人已经满脸喜色,许玮月说一句,他就跟着点次头,说一句他就点次头。   若不是不好出声儿,估摸着这会儿都能听到响亮的掌声了。   许可婧张开嘴咽下山楂丸子,含含糊糊道:“是吗...”   其实说实在的,若不是许玮月恬心今日这么一说,她还真不会在意。或许是因着梁介,并未因此而邀功的缘故。   故而,在许可婧看来,这些小事并不起眼。甚至,对她而言潜意识只觉着是理所应当。   唉...她这是老毛病冒头了吗...得改改了。   仔细想想,的确。恬心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些不一样。她虽然知道大皇子对她是好,但是仔细想想,的确好的出乎了她所想的。   不论是同她对话,又或是待她的行为。她倒是有些微微觉着,这大皇子怎么有些像爹爹?   回过神,许可婧又道:“除了这两个,还有什么吗?”   “唔...大皇子...大皇子人好!”   许可婧撇撇嘴,不以为然。人好?哪儿了...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欺负她。   “还有呢?”   “唔...唔...”   “想来大皇子不仅是学识渊博,不然也不会做事都那么的得赏识。”   “对对对!大小姐说得对!”   就在恬心支支吾吾说不出时,许玮月开口道。许可婧噘着嘴暗道,怎得连姐姐也偏向他。   但也只是一瞬的小别扭罢了,不管是恬心还是许玮月说的都是实话,许可婧自然也晓得。心里的小膈应,也不过就是为了三番两次的被逗弄罢了。   呼出一口气,许可婧笑嘻嘻道:“既然这么说,那你的意思就是大皇子除了看不见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小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恬心呆愣的点点头。   屋内外的人都猜不到许可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听许可婧这话的意思还有下文,都静待许可婧说出后话。   许可婧转了转眼珠,一字一顿道:“那么你来说说,我怎么样?”   “啊?小姐?”这下恬心更不敢说话了。   “嗯,对,我。你说说,想说什么说什么。”   “唔...奴婢...小姐...”   “唉...”   见恬心这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模样,许可婧只能长叹一声,她就这么毫无可取之处嘛...即便重来一世也是如此?未免也太无用了。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都说不出...要是这么说来,吃亏的还是大皇子呢。”   跳下床,走到桌边眼疾手快的,在许玮月还没来得及阻止之前,又拿上一粒山楂丸子塞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好吃的许可婧不禁眯上了双眼,满足的样子就好似一只吃饱喝足了的小猫一般。   见没从许可婧哪儿抢过丸子,许玮月只能摇摇头着人撤了。   这东西的,这个点吃的这么多可就不是消食了,怕是要闹肚子了。   丸子小,许可婧咀嚼几下便吞咽了下去。喝口水,慢条斯理道:“你看看你家小姐我,要学识,没学识。要容貌,都只能说是普普通通。这持家之道吧,我也是一知半解。这性格吧,也就勉勉强强。”   说着,站起身转了个圈:“说到底,你家小姐我,除了这个人。说得好听些四肢健全、身体康健,不好听些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还占了大便宜呢!”   “怎么了...”许可婧只见自己话音一落,整个屋子便寂静无声,小心翼翼的想着,方才自己应该没说错什么话啊。   “噗嗤”   许玮月最先笑了出声,剩下几人便也没了忌惮都笑了出声。而屋外的人只能暗暗摇头,嘴边却噙着笑意。   许玮月无奈道:“你啊,也莫要这般的妄自菲薄。”   许可婧喃喃道:“我才不是妄自菲薄呢...说的都是事实啊...”   许玮月在许可婧对面坐下,捏了捏许可婧的脸,柔声说道:“你啊,虽说没得什么大本事。但是好歹也不是个愚钝的孩子,若是你愿上心好好学学,总不会差在哪儿去。”   只见许可婧一脸的不以为意,由此可见许玮月的话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许玮月笑着揉揉许可婧的头顶:“那便这么说罢。反正呢,我妹妹别的不说,但是知足常乐可是你最大的可取之处了啊。”   许可婧不由得鼓起了脸:“真是辛苦姐姐这般费力的给妹妹找好了。”   许玮月恨铁不成钢的敲了许可婧的头顶:“你啊!若是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许可婧或许还并不理解许玮月所说是甚,可屋外的梁介自然是清楚的。对于许玮月所言,也甚是赞同的颔首相应。   的确,这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简直是数不胜数。可若是能在尘世中,抵住所有的苦难喜乐带来的种种。以一颗知足常乐之心应对,那么自然会水到渠成。   向一旁的小安子虚一抬手,小安子立马离开,一瞬间便不见了身影。   抬手轻敲门,朗声道:“娘子!娘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的许可婧立马起身,当即向外走去。只见门一开,门外的梁介正用一只手摸着墙,一点点的摸索着直行前进。   “娘子?是娘子吗?”   许可婧连忙伸手抓住梁介虚摆着的手,问道:“夫君怎么来了?”探头四处张望一番,竟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又急忙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安子呢?怎得也没让个人跟着?夫君怎么来的?天呐,可有磕着碰着?”   一连串问题抛了出来,许可婧嘴上不停的说着,手跟眼也不停的左摸摸、右瞧瞧。   虽然娘子这样的提问,让梁介心中很是愉悦,看看他娘子多关心他,不仅言语上护着他,心里也是实打实的想着他。   但是...   “咳咳...娘子,娘子。这虽是在岳父家,可屋外这般怕是不好罢。”   他娘子动作也太大了些,刚刚摸到他腰间之时,颤的他都不知该如何抖动。只怕颤动的太过明显,让人看了去。   梁介话音一落,许可婧两手立马收了回来。若不是接着天色已晚,梁介又目不能视,怕是她脸上的微红在人看来,早已是赤红了。   “你...说真的呢...”许是想起身后还有姐姐跟下人们,许可婧声音突然软了下来细声道。   梁介笑道:“无事,娘子放心。我方才问了下人,是下人帮我指的路,到了我便让人下去了。”   “小安子呢?怎得也没跟着。再说了,时候不早了,怎得如今过来了?”   “他们也对这不熟,所以我就想着直接问问许府的下人便好了。我本想着,若是娘子睡了,我就不扰娘子了。不过,下人告诉我房里还亮着灯。”   “娘子,为夫想你了。”      ☆、第51章 廖弈   “说什么呢!姐姐还在呢!”   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他竟然就这么说话!怎么说这样的话呢!天啊!   许可婧方才还微红的脸色, 如今即使是夜晚也挡不住几人的视线了。只见从脖颈到耳尖, 红了个透彻。   许玮月对着恬心道:“去给小姐姑爷那两件披风来,外头天凉, 穿的这般少小心受了寒意。婧儿也真是的,怎得穿着里衣就这么跑了出去。”   恬心还想问, 这怎得天凉直接让两人进来啊, 还在外头做什么。却被一旁的白露推了推,轻声在她耳畔道:“莫要扰了二小姐跟二姑爷, 怕是要说些私话了。”   恬心恍然大悟的模样,在许可婧看来不用想都知道这丫头想什么呢!方才姐姐说话声儿也不小些, 怎得说的这般直接嘛。   梁介故作一副,好似许可婧自己误解了的模样道:“娘子, 娘子。我不是...是他们也都不清楚许府来着, 没人帮我...”   说着说着,到最后梁介的声儿便小了。偏偏梁介还是一副委屈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的许可婧心下一软, 方才这人说的什么浑话她也算了。   扶着梁介的手, 柔声道:“是我没想到, 对不起。来,我陪你去梳洗, 等你歇息了我再回来。”   许可婧一说完,梁介顿住了脚步,停下认真道:“还是不用了, 那也太晚了些。娘子,你快回屋吧!是为夫思虑不周了,这天寒地冻的,都入夜了我本就不该来扰了。”   “哎呀,夫君你这说的什么话!那要是你不想我去,我着人去照顾你?无事,定是放心的人。”许可婧本还想坚持,可梁介自责的神色不似作假,且语气严肃她便打消了念头。   梁介还未来得及答复,许可婧便唤了徐嬷嬷来。   “嬷嬷,今儿还得麻烦您了。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儿,您直接嘱咐小安子便是了。”吩咐完徐嬷嬷,许可婧又对着梁介道:“这是原先在府里照顾我的嬷嬷,你放心。”   徐嬷嬷一如既往的和蔼的点点头,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是梁介看不到的。   “麻烦嬷嬷了。”梁介颔首温声道。   “二姑爷有礼了。这是老奴的本分。”   梁介的这一举动,已是敬人之举。在徐嬷嬷看来,对这位大皇子甚是满意。只不过...   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用的娴熟。对小姐而言,也的确最是有效。   徐嬷嬷不禁暗笑道,只怕自家小姐,这今后只得被吃的死死的了。   送走了梁介,直到转角过后不见梁介身影,许可婧这才回了屋子。只是这一进屋,便是许玮月嘴角含笑,眼中清亮的脸,眼底的含义更是毫不遮掩。   “姐姐!”   “怎么了?”   许玮月也并未有何举动,依旧坐在原地看着许可婧,脸上还带着被许可婧叫过了无辜之色。   “你!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许玮月说的没错,她的确什么都没做。也因此许可婧只能咬牙切齿的幽怨的盯着许玮月,偏偏还只能对着那张笑颜毫无办法。   啊!好恼火啊,嫁人了的姐姐变得恶劣了...跟那谁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相视片刻。而最后,举手投降的自然是许可婧。   许可婧气的直跺脚,噘着嘴回了床上,一把钻进温暖的罗衾中。   许玮月笑着摇摇头,吩咐白露熄了烛,也上了床。   抱住许可婧,许玮月带有怀念之意的揉了揉许可婧的头发,轻声道:“生气了?”   许可婧转过身,面对着许玮月,却不直视许玮月,只是低着头闷闷的道。   “没呢...婧儿才不会生姐姐的气。”   既然妹妹这么说了,那么...   “你们可圆房了?”   “姐姐!”许可婧猛地抬起头,她姐姐这也太直接了些罢。   可见姐姐的确是关心之色,并无捉弄之意。许可婧只能应声道:“没有。”   “没有?”   大皇子已经这个年纪了,血气方刚的男子不说,也是知事之人,新婚之夜未圆房对外可不好言说。   “他说...我还小,等过些日子。别的...叫我不要担心。”   “原来如此,那既然这样,你也趁着这些时候好好养养身子。大夫的嘱咐定要听,知道吗?”   许可婧用力的点点头,那凌乱的头发随着动作全跑进了许玮月的嘴里,许玮月笑着一弹许可婧的额头:“行啦,快些歇息了,也不瞧瞧什么时辰了。”   听到许可婧这样的话,许玮月心中暗暗定心,看来这大皇子的确不错,若真是这般那妹妹也不算是所嫁非人,双目失明倒显得不重要了。   ***   梁介不知为何,他只觉着今儿早离开时,这岳父大人待自己的态度好似比昨日好了许多。不对,好似全家人都是。   许可婧见梁介若有所思的,连手中的毛笔早已干了都不知,出声唤道:“夫君?夫君?”   “啊,娘子怎么了?”   “笔干了,该沾墨了。”   “啊...是吗...”   “不愧是成了家的人啊!看来咱们大皇子这日子过得可真是不错!”   不听声音,光听这语气,梁介都知晓这是谁来了。   放下笔,挑眉道:“孤家寡人自是不懂。”   廖弈这扇子刚打到一半,剩下一半还没打出来就跟卡住了似的。不由得咂砸嘴,这人真是三日不见,嘴上功夫倒是越发精进了不少,越发的直白了。   “这是...”   “参见皇子妃,在下廖弈。”   在许可婧还未说完,廖弈便自个儿先开了口。   “廖公子。”   自打进门起,两人便在互相打量。   在廖弈看来,眼前这小个子的姑娘,相貌至多也就可爱罢了。或许这打扮打扮还能小家碧玉,这身板怕是还未张开。以方才他进门,这姑娘的第一反应来看,怕也不是个特别聪明的。   而在许可婧看来,眼前这手持折扇的男子,相貌与大皇子不相上下。不过嘛...这身打扮,玫红浅紫的一身,这也太打眼了些。不不不,还是她夫君好看些。   然而,最令许可婧惊讶的,则是廖弈的言语间的潇洒自在、全然无谓,完全不似是在同皇子说话。   而梁介也亦是如此,至少在她看来,梁介对廖弈神情上更为放松,比起平日里多了些无所顾忌。   “这是太傅家的公子,也是我多年好友了。同他,你也无需客气什么。我对他什么样,你也如此便好。”   “哎哎哎,老梁!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这话说的不得把我弟妹吓着了,要是弟妹同你对我那般尊敬,我可吃不消。”   她,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她应该没听错吧,这人到底再说些什么。   许可婧不知所措的看向梁介,可看到梁介一副不以为意习惯了的模样。许可婧一时间只能呆呆点头,告了声辞转身回了寝殿。   这两人,她还参与不来。她如今需要休整,昨夜睡的也太晚了,今日又是天未亮便醒来。她现下没得哪个空闲脑子想这些,她得好好休息一下。   许是许可婧之前的视线太过强烈,梁介只觉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都快燃了似的。   轻叹一声:“你别欺负我娘子。”   “啧啧啧,听听,娘子。唉...几日不见,你这恶心人的工夫见长啊。”廖弈抖的直接扔下了扇子,双手交环用力的抚了抚自己的双臂。   廖弈这幅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梁介来说不算什么。   全然不在意道:“如何?”   “说什么呢?你这小娘子?挺好的,看你这白净的模样就知道她把你照顾的不错。你这脸上也有了气色,看来小日子过得很高兴嘛。”   梁介挑挑眉,那副神色对着廖弈,在廖弈看来就好似在说。   那当然,他娘子好他当然晓得,还用得着自己说?   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猛地灌了口茶下去。不行,他要堵住自己的嘴,他生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来,这人怎得娶了媳妇之后越发的可怕了。   好不容易咽下,过了会儿也没见梁介催自己,廖弈还是瘪瘪嘴自个儿交代了。   “我这几日好好看了看,那几个都没得什么动静,安分的不得了。而且...”说道这,廖弈欲言又止,他是真不想提这事。   “而且什么?”   面对梁介的追问,廖弈只能无奈道:“哎呀...那两人又一块儿去清竹馆了。啧,这回还弄死了一个新倌儿。”   “弄死?怎得还出了人命?”   “人多呗,一块儿上,那雏儿那受得住啊。”      ☆、第52章 试试   “人多呗,一块儿上, 那雏儿哪儿受得住啊。”   廖弈理所当然的瘫着倚在椅子上, 双脚直接搁在小几上。若是太傅见了这模样,也不知会不会上手敲竹板了。   “...”   “哎呀!我说什么了!你偏让我说。老梁啊!你可知那几位老大人们多厉害啊!真是啧啧...一个个的, 如狼似虎、宝刀未老。天呐...不行,我不能再说了...”   廖弈虽话是这般说, 可没说两句, 就觉着自个儿用的午膳都要吐出来了。   “那这人命该如何?”   “这就是你不懂了,在这一行, 你若是进了馆子接了客,还是接的身客, 那么后果自个儿负责。无论几人,无论年龄, 无论来这是谁, 都由那人自个儿决定。”   “可这也未免...”这般不管生死的活,竟有人如此不顾一起。   “你可别小看了这清竹馆,这若是做得好了, 一举成名馆中头牌, 金银财宝接连不断, 大富大贵今后不愁。若是不成,也不过就是一条命罢了。你说说, 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这诱惑。”   的确,若是按照廖弈这么说,那便没得什么值得他感叹的了。   他虽说不爱理这些事, 可何人会进清竹馆他也是知道的,多少人迫于无奈情有可原,都是无可奈何的事罢了。   添袖馆亦是如此,在无情的世间,从无男女之分。   “不过,既然如此。看来,我还真是娶对了。”   能让几家人都一同如此逍遥,定是毫无顾虑了。完全没有手忙脚乱的露出一丝马脚,这么看来想必是放心的很。   “的确,你这取个媳妇对他们来说完全不在意。但是,其实之前都挺警惕来着,不过第二日就好了,为何?”   第二日?那不就是娘子敬了茶那日?文妃、德妃、福贵丹,路慧。   几个名字赫然出现于脑中,梁介了然一笑,她们倒是及时。   “还能为何,定是有人报了信。”   廖弈抬眼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不过,还有一消息,可比这几个老头的事儿有趣多了。”廖弈舔了舔唇边,笑道。   “什么?”   坐直身子,廖弈缓缓道:“这宫里今后要多一对姐妹花了,还是双生子那种呢。”   “姐妹花?”   “是啊,还是两朵金花。”   金氏...等等。   “莫非。”   “嗯。”   “插在何处?”   “最高的地儿。”   梁介不由的感叹出声,他倒是没想到竟有人愿如此下大功夫。   ***   两朵金花不是别的,真是金氏姐妹,一母同胞出生。   金氏姐妹并非大家世族,而是风尘女子出身。   可即便是出身风尘,却也是风尘中不一般的人物。金氏姐妹可以说是,出生于风尘,亦是出身于风尘。   不错,她们娘亲金氏,本就是风尘女子。两人的存在,也是她们娘亲一意外之举。   故而无父的二人,便随母姓。   许是从小便于添袖馆长大,且娘亲也是馆中佼佼者。长成之后,这金氏姐妹好似顺其自然的,步了母亲的老路。   不过,两人不简单。擅于两人共侍,且容貌虽并非上佳,却有着上佳的身段以及情韵。一举一动间,便已是风情万种。   数年来,多少男子皆臣服于二者身下,难以自拔。   故而,这许是位高人胆大,两人非大工夫难以现身,更别说斩断后路,一举送进宫中。   ***   “不过,意欲为何?这两朵花,可是坐不上高位的。”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没听过...”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对嘛!你看,你这不是知道?”   梁介却仍是不全然确信,父皇虽非君子,可却也不是会被美色所迷惑,难以脱身之人。若是他,这一步虽快,却着实是冒险之举。   廖弈捡回自己的折扇,装模作样一打:“还得看看,是谁敬献的不是?有的人,可不是随便两句便能打发的。”   “主子!六公主来了!说是寻皇子妃来的!”   门外突然传来小安子的叫喊声,梁介眉心微撇,朗声道:“让她来这儿。”   “是。”   自打听到六公主这三个字眼,廖弈就吓得蹿的老高,一听梁介所言连忙叫道:“等等!你叫她来这儿做什么?”   “娘子正在休息,她这去岂不是扰了娘子。”   “那我呢!大哥!不带这样的!”   “你又没休息,长了两条腿不会自个儿跑?”   “行!大哥!你行!”   说着,廖弈连忙跑到门口,开门临走前转身道。   “不过你这媳妇是真掀不起波澜,两个字,平凡。”   “难道你没听过,有一种好叫,平凡?”   “有缘再会,近日无缘。”   ***   冬去春来。   即便不过几月的时间,许可婧的身量,却也高了不少。当然,许是因着梁介喂得好的缘故。这不仅是高了,连带着出嫁前瘦的,都胖了回来。   “什么时辰了?”   许可婧快步的走在前头,一边问着后头的小景子,一边暗暗腹诽。今早就是那大皇子,要不他让自己吃完那碟点心,她如今也不用这么赶了。   “主子,还有半刻。”   “什么?!快走。”   可抬脚不过几步,许可婧只觉着肩膀与人擦碰相撞。   可力道之大,却硬生生的,让她朝一旁跌跌撞撞两步,若不是后头的恬心顶着,她怕是已经崴了脚了。   “这谁啊!哟,大嫂?好些日子不见,身板子是壮了些,怎得人还这么虚呢?一碰就倒了。”福贵丹站在原地,斜着眼道。   这话一出,令人不由的皱眉不悦。   这撞着人的人,不道歉也就算了,竟还如此嚣张。这话好似在说,我撞到你,没站稳就是你的不对了。   许可婧靠着恬心站直身子,深吸口气道:“是吗?那为了三弟妹这句话,嫂子今后定会好好的养着身子。唉,只可惜啊,也不知是为何,我这身子怎么养偏偏就是没得用。这衣裳啊,过些日子就大了些。”   许可婧身后的恬心同小景子本还想着若是主子吃了亏,她们两回去该如何跟大皇子说来着,这下好,主子自个儿顶了回去。偏偏还顶的这么...让人抓不住把柄。   不过,她们怎么觉着主子这话,那么像大皇子说的话呢?   许可婧这话回的,实实在在的戳中了福贵丹的痛处,就跟在伤口上撒盐似的。   这福贵丹,也不知是因着名字的缘故,还是因着出身武将家中的缘故。这身型倒不是用圆润形容,而是壮实。   再加上她不低的个头,骨架也大,这在三皇子身边,倒是显得她像丈夫,三皇子像妻子了。   许是因着名字里三个字都是大富大贵只显的缘故,这人也的确是人如其名。又或是因着将门,练武不说,这人吃食从小也比一般的孩子量大些,久而久之便如此。   时间不多,许可婧也不愿与福贵丹多说,她还得赶着去颐鸾宫,听闻今日可是有人进宫。   许可婧抬脚刚走两步,便被身后的福贵丹踩住了裙摆,许可婧立马回过头。   “哎呀,大嫂啊,都怪弟妹时不时的啊,就爱伸伸腿脚,这一个不小心啊,就踩着了。”福贵丹直视许可婧的双眸,边说边抬脚,说罢还随着说的话抖抖腿。   “是吗?你们这些人,伺候主子竟这般不尽心!没见着你们主子身子都不适了吗?三弟妹,听你说这还是常年累月的事儿了?这可不好,改日啊,大嫂给你寻那太医院最好的太医给你瞧瞧。这要是有病得早些治啊,你说这碍着你也就罢了,若是碍着三皇子可不好了。”   分明一大段话,许可婧语速加快,听上去好似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从头至尾面不改色,甚至连语调都平静如水。   小景子同恬心虽是低着头,可这心里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主子说话真是越发的像大皇子了,就跟大皇子同廖公子说话一个样。   “不用麻烦大嫂了,这宫里的太医怕是也没得什么真工夫。不然,怎会十几年连眼睛都治不好。”福贵丹下颚一扬道。   她这话可没直说,三皇子可是教过她的,说话可不能太直接了些,只要让人听得懂便好了。看来这豆芽菜,应该是听懂了。   福贵丹就等着前头的人转身过来,她就是要看看这人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就一直野鸡,在她面前装什么样子。   许可婧的确转了身,不过并非福贵丹期望的火冒三丈。反而,许可婧眼底沉静毫无波动,而嘴里说出的话,更是让福贵丹觉着心中沉重至极。   “太医医术如何,三弟妹可要试试?”      ☆、第53章 梁琛   “大胆!竟敢跟三皇子妃这么说话!还不快...”   “薛巍!”   “啊!”   福贵丹身后的太监还未来得及说完话,便只觉着膝窝一疼, 疼的他直直的跪了下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与名字, 许可婧立马回头道:“夫君!”   听出了许可婧话里明显的惊喜之意,梁介正色的面容都不禁软了下来。快步到许可婧身边, 由着许可婧的手搭上自己的胳膊。   小景子悄声对着小安子道:“大皇子怎么来了?”   小安子心有余悸道:“在皇贵妃宫中见皇子妃还未到,主子便出来了。”   方才主子叫薛巍时, 那声儿里可不是平日里的温和样。他还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 怕是发怒了。想着小安子还拍了拍胸口,今后他可得注意着点。   福贵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只听梁介朗声道:“三弟宫中的下人,怕是还得打回去管教管教了。”   “皇兄说的是, 冒犯嫂子了。丹儿脾性从前便是如此,还望嫂子多多见谅, 改日我定带着丹儿上门给嫂子赔罪。”   这是许可婧第一次如此近的瞧见三皇子, 上次因着她堂皇的很,实在是没有注意到各个皇子的长相。   只扫了一眼便退下了,印象中她也只记着是个相貌好的皇子。却没想今日一见, 真真不愧是德妃所生啊。   三皇子, 梁琛。相貌随德妃, 带有德妃的风情,却不同于德妃的明艳。德妃之貌, 宛若牡丹。   而梁琛,则是昙花了。虽是花,却只在最美好之时昙花一现。给人以错觉, 让人心中留着那最好的印象,而忽略了其阴暗的本质。   只见梁琛身着一身浅紫长袍,许是因相貌阴柔,这绛紫在他身上,可比女子更为合适。   不同于廖弈的桃花眼,分明是丹凤眼,凡是对上视线的人,却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自诩这些日子以来,见过不少相貌上乘的男子的许可婧,见到梁琛都不禁在心中暗暗咂舌,这若是女子,该俘获多少男子。   许可婧见到梁琛不过就是感叹其容貌,而福贵丹则不然。便是福贵丹用尽全身武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颤抖,可内心的惊慌恐惧,如何都不能遮掩,让她欺骗自己。   她,绝对惹三皇子不高兴了。她是不是给三皇子丢人了。   她,她好不容易才让三皇子这些日子待自己好些。   可,她,这可怎么办。   爹爹,对。她要去找爹爹。只要让爹爹跟三皇子吃个饭,说说话就好了。   对,只要这样就好了。   “三皇子...”   福贵丹不甘心于嘴上的称呼,三皇子。凭什么,她只能叫三皇子。而许可婧却可以叫夫君,同样是正妃...    “嗯。走吧。让几位娘娘等你,成何体统。”   三皇子言毕,上前牵起福贵丹的手带着她向外走去。在福贵丹听来,只觉着这嘴上说着好似是责怪,却没有直说她对大皇子的不是,就连让她道歉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竟然还牵了她的手。莫非,这是在说她做好的?   一想到这儿,福贵丹这心中美滋滋的,就同小时候她说想吃糖葫芦,爹爹便将那整个做糖葫芦的人的摊子都搬回了府中一般。   这越想,福贵丹这心里就越高兴。重新扬起了方才的嚣张模样,连带着经过许可婧同梁介身旁,都不带斜眼的。   刚过身,福贵丹便听见:“三弟妹放心,待嫂子寻了那太医,定立马让他去你宫里。唉,不行。算了,我还是去宫外给你寻好了,这宫中的太医我也不放心。”   福贵丹疑惑的看向许可婧,她倒要看看,这人又想说什么。   “三弟妹说的对,这宫里的太医啊,医术怕是不精进。不然也不会这什么病也治不好了,你说是吧,弟妹?想必三弟妹这病也是不易。”   “嗯。”抬抬眼,漫不经心道。这许可婧到底要说什么。   “不过,也不怪他们。谁让这脑子,最是难已医治。”   “你!”这不是在说她脑子有病?!   福贵丹刚要上前一步,就被梁琛扯住了。回过头不甘心的看着梁琛,却只见梁琛面不改色,如寻常之时笑着摇摇头。   “哼!”   只见福贵丹下颚一扬哼一声,便转身走去。梁琛对着梁介许可婧颔首笑道:“还望皇兄、皇嫂,莫要见怪。”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笑应答,不再多言。待福贵丹同梁琛走远后,梁介这才带着许可婧向宫里走去。   一想到方才福贵丹的样子,许可婧这心里就窝火的很。什么人嘛,还大家出身。   “可有伤着?”   梁介当然能感受到一旁小娘子的怒气,如今他都能想象的出,小娘子定是嘟着嘴低头,盯着地在跟着他走。   方才在颐鸾宫,他就觉着这心里不对劲,他家娘子是绝不会迟了的,尤其还是要见母妃时。娘子虽是有些小性子,却是识得大体的。   故而,他就是怕出了乱子。毕竟进宫许久,他离娘子身边可是少数几回,偏生的还没回都能出岔子。   上回带着恬心怡宁两个不清楚宫里的丫头,也不知跑到了哪个宫里,差些被当成刺客。   这回果不其然,待他听到下人禀报,回话道:大皇子妃同三皇子妃在道上见了,三皇子蓄意挑衅,欲对大皇子妃不利。   一听到这儿,他就坐不住了。他家娘子可不是能对的过那野蛮女子的性子。跟母妃打了个招呼,他便走了,没想到出门正巧撞见梁琛。   赶到时听到二人的对话,虽惊讶于许可婧的沉稳之态和话语,心中倒是不自觉一暖。他娘子这是在护着他啊…   他本是担心娘子被人欺负,如今一看娘子的嘴,也不是个会轻饶人的。这倒是真不愧,是他的人。   许可婧扭动扭动脚腕,软声道:“没事儿。”   “大皇子,才不是啊!主子被那位大小姐,撞得可不轻。刚刚差点儿都崴了脚,主子也没给我们瞧瞧,也不知脚腕是不是肿了。”   恬心可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方才福贵丹那般也就罢了,可底下的宫人却也哪样对待自家主子,她可不是怡宁沉得下心,她气的可不行了。   恬心话音刚落,梁介便已是眉头一皱,蹲下身握住许可婧脚踝。   许是从未有男子碰过许可婧的脚,就连身边的下人们都是少数。突然被梁介这般触碰,许可婧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已被稍稍拿起,另一只脚在慌乱之下完全找不着重心,眼见着就要倒下。   只见梁介手快的松了许可婧的脚,立马站起身一把搂过许可婧的腰,抓起许可婧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身体。找准许可婧所站的位置,背对着许可婧的正面,直接将许可婧背了起来。   “夫君!夫君!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下!夫君!”许可婧脚一离地便反应了过来,立即在梁介的背上挣扎了起来。   不怪许可婧反应如此剧烈,这梁介乃皇子。即便两人是夫妻,可这皇子之尊,实实在在的到底是皇子。   这一举动若是放在两人私底下,无论是在房内还是在永佑宫内,那都并无大碍,可偏偏这是在外头。   “夫君,夫君。这不是在永佑宫,还不快将我放下。这样不好啊!”   即便是周围的几个宫人早已识趣的故作不知,可这宫里头人来人往的,又不止永佑宫的这几人,想必不用几时这宫里定就传遍了。   “娘子可莫要再乱动了,若是再动为夫可就直接朝永佑宫回了,咱们今儿就把洞房花烛夜给补上。”   梁介只觉着自个儿话音刚落,背上的人便安安分分起来没了动静。无奈之下只能摇头浅笑。   他也不知这该如何是好了,若是按这般情形下去,他得那一日才能同娘子圆了房。这怎么开口,都不合适啊。   方才摸了摸许可婧的脚,应是没得大碍。只不过怕是回了宫得好生按按,活活血揉揉腕儿。自家娘子可是娇养出的身子,平日里磕磕碰碰的都得留个印记,且便是用了药,也得好几日的工夫才能好。   颠了颠背后的人,让许可婧不会往下滑,双手相扣牢牢的拖住许可婧。梁介不禁轻叹出声,他家娘子何时才能同他撒撒娇,耍耍性子了。   这脚腕怕是疼了,也不愿跟他说一声。以福贵丹那身板,这一撞可不是自家娘子的小身板能抵得住的。   “夫君,那三皇子明明不喜欢那人,为何也不管管?”许可婧伏在梁介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声量悄声道。   “竟连娘子都看出来了?”   “什么叫竟嘛…”   “这不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不会在意,便由着她去好了。”   “原来如此…诶?那不就是…”   “娘子只要知晓,为夫定是将娘子放在心上的就好了。”   “…谁理你呢”      ☆、第54章 梁晟   “哎呀,婧儿这是怎么了?”   “回母后, 婧儿方才在宫道上不慎伤了脚腕。故而不便下地走动, 不敬之处还请母妃恕罪。”   梁介这话一说,许可婧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手, 偷偷摸摸的掐上了梁介的腰间。   悄声道:“你说什么呢!放我下来吧。”   她脚可好好的,别说走了还能跑动呢。哪儿就成了他说的这般严重, 这若是被人戳破了可怎么办。   “怎得这么不当心, 快快快,还不给皇子妃个座儿?捣腾的好一些, 莫要再伤了脚。”   皇贵妃手帕挥挥,便有数名宫人上前, 将椅子上铺上软垫,并在跟前放上可搁脚的小榻。梁介小心翼翼的, 将背后的许可婧放置好。由着宫人服侍, 站在许可婧身旁。   许可婧悻悻然的见着这阵仗,真是知晓得这是伤了脚腕,这不清楚的还不得觉着她断了腿?再者说, 方才在外头那么多人见着了, 自个儿也没伤着啊。   心底放不下的许可婧还是觉着这不合适, 转头看向梁介。只见梁介面不改色,一如平日的神态, 那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连她都要觉着,自己是真的伤了脚不能动了。   其实许可婧的担心完全是多虑了, 这皇贵妃觉着她媳妇脚伤了,那这就是脚伤了。况且,知子莫若母,梁介的哪些歪理肠子,她怎能不知。   还不用说,这宫中是否有她的耳目,是否会将外头宫道上一事告予她。便是她随口一问身旁的嬷嬷,那便有人自个儿巴巴的的上来,将这事清清楚楚的说给她听了。   这也不用自个儿儿子开口,对许可婧甚是满意的皇贵妃,自然也得出了她那护短的性子。自己儿媳妇被人欺负了,她当然不能放过那人。这就是没得病,见着人她也得说出病来。   这厢福贵丹自是知晓面前这人是否伤了腿脚,她竟能坐下凭着什么。方才在自个儿跟前趾高气昂的,走的分明快得很啊!   奈何方才梁琛临走前特意叮嘱她,说让她不要有动静。不然以她的性格,早就冲上去了。只能鼓着脸,双目委屈的看着德妃,指望着自己这婆婆能为自己出出头。   只见德妃正抚着自个儿新做的指套,罢了罢了,她还是下次跟爹爹说好了。哼,爹爹要是知道了自个儿被欺负了,定是会为她出头的。   “母妃,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去吧,待会儿啊这完了,我着人去唤你,你再来接人。”   “多谢母妃。”   梁介俯身在许可婧身旁悄声说道:“若是有什么事,便唤人来寻我,知道吗?”   “嗯。”   “乖,莫让为夫担心。”   “嗯。”   “行了,行了。人在我这儿你还不放心?时辰可不早了,莫耽搁了事儿。”   ***   今儿正是那进宫不久的金氏姐妹进封的日子,二人双双晋了嫔位,这位置离妃位可只差一步了。   进宫的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手便能数的过来的月份的事儿。可短短的数月的时间里,二人便已是轮流圣宠不断。月月连着的承宠,月月连着晋升。   众人皆能料到,若不是陛下还记着,这二人出身着实底下,不宜晋升妃位,怕是如今早已是妃位之选了。   无论是这后宫,还是前朝。又有多少人日日夜夜的心思沉重,或是暗暗欢喜。后宫众人有多少人咬破了帕子,前朝又有多少人日思夜想的商量对策,以来应对其中一方出的这一手段。   要说这金氏姐妹得以进宫,实在是跌破了多少人的眼。多少人只能暗暗记恨,早知这歪门的美人计能行得通,怎会让别人逞了心机。多少人对这二人早早的起了心思,不过是碍于条条框框不敢动手罢了。   这姐妹两人,是多好的两把剑。既不怕划上了自己,却能划伤了别人。至少在许多人看来,差不多皆是这般多想。毕竟,谁让这姐妹俩,一不能生育,二没有背景。在有些人看来,如此好把握的二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然而,几方之间却又只能互相猜测。这二人进宫好似神不知鬼不觉,待大家回过神时,二人已然受了封位,已是后宫嫔妃了。   有廖弈这般消息灵通的,可没几个。故而,早早知晓此事的梁介,并未有任何举措。   在梁介看来,这美人计虽是有效,可父皇年事已高,早已不是当初壮年之身。况且,当年的父皇,都未能沉迷于几位娘娘的美色,更何况是金氏二人。   说到底,能为一国之主之人,如何会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欲虽不能避免,却不会被其迷惑,不然如何能成大业。   而自从金氏二人进宫后的情形来看,梁介更是放下心来。   这接连不断的一级一级的晋升,到底是真晋升,还是做给他人看的。这接连不断的一担一担的赏赐,到底是再添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还是闲来无事。这接连不断的一夜一夜的宠幸,到底是真夜夜笙歌,还是静观其变。   其他人所想是其他人,他可不是那些人。不说能清楚君主心做何想,可数年来从小到大,自己陪伴于父皇身边,父皇的行事作风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们梁家,父皇传承给他的儿子们的唯一的相似之处,怕是只有骨子里的冷漠了。没得什么能那么轻易的软了心,动了情的。   梁介同廖弈,从前不是没商讨过美人计这般的计策。可无论二人如何分其利弊,都实在是不妥。便是在孤家寡人,独身一人的棋子,她既能接受一利,那便能受更多的利。无论是倒戈,还是其独身一户,那也是变了的。   一个一开始便受了迷惑的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信赖的,便是为他所用都难以用心。   ***   “晚膳可有想用的?”   “唔...面!”   “面?”   “嗯嗯,面。炒面、拌面、煮面,什么面我都想吃!”   “行,那便让厨子每样都做一些,量少点儿,这样你也能多吃些。”   “嗯!再来两个小菜同点心就好了!”   “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嫂嫂,嫂嫂,晟儿也要吃面面!”   还未进门的许可婧猛地停住脚步,她的腰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一样,肚子的位置还埋了一颗黑乎乎的头?   “晟儿。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这样抱着你嫂子。还不快松开。”   梁介虽看不见梁晟的举动,可他方才牵着小娘子的手,硬生生的就被打开了。以他的手的位置能碰到的人的个子,还有这声音,除了梁晟不做他想。   梁介说着将一只手按在梁晟的头上,大掌扣着梁晟的脑袋,硬使劲儿的想把那碍事的小脑袋扯开。这孩子在作甚,娘子的小肚腩他还没躺过呢!怎么能抢先于他!   “不啊!不啊!不啊!小嫂嫂,小嫂嫂。大哥哥欺负我!大哥哥欺负我!小嫂嫂我头疼!”   虽说许可婧还没见着,埋在自己肚子上的小黑球的正脸。可就这声音,都让她不由自主的护了上去,一把拍掉梁介的手道。   “这么压着他的头,也不担心他今后不长个儿,哪儿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娘子都发话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梁介撇撇嘴移开手,只能转头叫道:“小璇子!”   “奴才在。”   “怎么跟着你家主子的,还有怎么就回宫了?不是得一两年的工夫?”   小璇子跪回道:“回大皇子,因那先生说主子天资聪颖,该学的都已学了。无需在多在他哪儿耗费时间了。”   “哦,是吗。”   梁介对梁晟天资聪颖一说,不以为然。这孩子是个聪明的,他早就知晓了。再加上梁晟自个儿,还比寻常的孩子更为刻苦一些,今后如何便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聪明归聪明。回的早也就算了,这聪明人怎能一回宫就抱着嫂子不放手呢!   “咱们家晟儿真聪明!”许可婧摸了摸梁晟的头顶,笑道。   梁介面色一正,这就咱们家了?   “谢谢小嫂嫂!第一次有人夸晟儿!晟儿好高兴啊!”说着梁晟抬起来头,笑眯眯的样子看的许可婧更是喜爱了。   这圆圆的头,圆圆的脸蛋儿,就是个小包子嘛!   “咱们晟儿这么棒,怎么会没有人夸呢!”许可婧一说完,只见梁晟方才还笑眯眯的眼,说着就耷拉了下来,眼角垂了下来,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让许可婧一下就心疼了起来。   “大哥哥从没有夸过晟儿...”   等等,他怎么没夸过这孩子了,瞎说什么呢!梁介一听,回过神来。   “没事儿!今后啊,嫂嫂就只夸咱们晟儿!好不好!”   “好!那嫂嫂不能夸大哥哥哟!”   “当然,就只夸咱们晟儿。”   好不容易梁妙芸消停了一段时间,这又回了个梁晟,两个人没有个好的。   他该怎么办?是不是得问问廖弈?   ☆、第55章 眼睛   “方才我见着不方便问,晟儿生母是?”   许可婧一边擦着头发, 屏退了几人, 走到床边坐下,问着倚在床头手上不知在把玩何物的梁介。   晚膳时她见气氛愉悦, 虽然她也好奇为何梁晟回宫不先去见自己的母妃,然而她也担心这若是直接问了, 出了岔子砸了气氛可不好。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梁介感受到身旁凹陷, 有人坐下。自然而然的接过,移了移位置, 让许可婧坐在自己身前,轻轻的帮许可婧擦拭了起来。   “问问嘛。”   她其实也是见梁晟这孩子讨人喜欢, 可爱懂礼数的孩子,谁不喜欢?更何况还是这般小的年纪, 自己当时可不如他的。   许可婧从小便是家中最小的那个, 这进了宫后除了梁妙芸,也没有比她小的人了。偏偏这梁妙芸许是听着梁介的话,相熟不过几日后, 便回了原状。   整日教导着许可婧, 同一个小大人一般。偏偏这梁妙芸还每每的都有理有据, 说的头头是道让她难以反驳。总让她觉着,面前的人好似是她姐姐一般。   而梁晟的出现, 不得不说是给了许可婧一个机会。刚到自己腰部的小团子,而且还是个可爱的孩子,让她怎么能不喜欢。   她如今只觉着, 这样的好孩子,若是她弟弟便好了。不过,即便不是,她也能将他当弟弟对待。   “好。先去换件里衣,这后背都湿成这样了,也不怕着了凉。”   将擦拭的差不多的头发放回许可婧肩部,轻轻拍了拍许可婧的头,推了推许可婧的后背让她先去将衣服换了。   “那你边说我边换嘛,又不冲突。”   说道平日里换衣这一事,许是因着梁介看不见的缘故,许可婧在这事上,倒是从不扭捏,都是直接当着梁介的面换,无论里衣或是外披。反正,梁介也看不见不是?   “好,这就说。晟儿他娘是难产而死的。”   “难产?死了?...”听到这儿,许可婧换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只单纯的想着,许是这孩子的母亲身份太低,不能养着他。却不想,竟是已逝。   “先把衣裳穿好,天还凉着也不怕生病。”梁介一听这没有衣裳摩擦的动静,就知晓自家娘子定是换着换着衣裳就愣在那儿了。   “啊,好。可,如果是这样,那晟儿...”这么小的孩子,在宫中如何成长?谁能带大他?“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母妃!母妃真是人美心善啊...”   听了这话的梁介就很不是滋味了,抿抿嘴道:“娘子,为何不想想为夫呢?”   “你?”换好了的许可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了床上。   梁介轻叹道:“对,我。”   许可婧鼓着脸,略一思忖道:“没想过。”   “...娘子,可否莫要这般的直白。”   ***   梁晟不同于梁妙芸,是货真价实从里到外实实在在的皇家血脉。只不过,这血脉不怎么正统罢了。   梁妙芸其实也是皇室之子,不过是皇亲国戚之子罢了,而梁晟则是当今陛下的儿子。   梁晟生母邱氏,乃是宫中宫女,且还是最底下的清扫宫中大大小小杂处的宫女。故而,这相貌也只是过得去,家世更不用说了。   说来也可怜,分明邱氏再过两年便能熬到出宫了。虽说在这宫里干的是最低下的活儿,可好歹月例十几年存留下来,也是不少的。运气好的时候,还有主子们的打赏,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可偏偏不巧的,正是某一夜这陛下,醉酒在御花园将邱氏破了身。虽说事后陛下并未将其完全抛之脑后,好歹给了邱氏一个家人子的位份。然而邱氏这没长相没家世,加之其本就对陛下不在意的心,渐渐的毫无音讯。   说来许也是上天眷顾,不过就御花园的一夜,几月后邱氏便被查出有了身子。虽说这女子并不为陛下喜爱,可抵不住这宫中子嗣稀少,寥寥的几位皇子中,好的也没几个。   故而,自然而然的邱氏这肚子受到了重视,位份也水涨船高上了才人。余下养胎的日子,虽称不上事事顺心,却也是平平淡淡。   然而,这平静的日子,却仍是被皇帝陛下打破了。许是这就是命吧,还没得几月,这宫中另一位嫔妃的孩子因故流产,据说还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因着这事的打击,陛下直言道,只要邱氏能将肚子里这孩子生下,无论男女今后皆好。   这是多大的承诺,多大的保障。这句话,不禁激起了后宫之中,分明刚因一母子逝世而沉重的气氛里,那巨大的波澜。   这话,不仅使没有子嗣傍身的嫔妃动了心思,就连有了子嗣的嫔妃,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也动起了心思。   说起这,若不是有皇贵妃的庇佑,怕是连梁晟都是生下来的没得气的。这怀胎十月,邱氏过得不可谓是不煎熬。这煎熬,既有身,也有心。   而待梁晟生下来后,虽是个男胎,可这同邱氏更为相似的相貌,令陛下不禁敬而远之,他不喜邱氏,而这梁晟的相貌,他一见,总会想起邱氏。   即便是为了弥补梁晟同邱氏,他给邱氏升了位份。但那又有何用,母亲是妃子有何用,都已经不在了。   故而,梁晟就这么被打发给了宫人们带着。   可若不是梁介一次兴起,同廖弈打闹之间,两人无意之中,撞见了宫人们虐待梁晟的模样。之后直接将梁晟带回了永佑宫,不然估摸着如今的梁晟早已是一堆白骨。   梁介将梁晟带在身边教养,待其就如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可倒也是,谁能对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狠得下心。怕是只有那些早已被皇宫磨得,人丧无心的宫人了。   然而不过几年的工夫,梁晟三四岁之时,梁介便发现梁晟这孩子极为聪慧早熟。这些年来,不知何时的,不知不觉梁晟早已耳濡目染宫中这些事。   可梁介这么一想,若不是自己早早的发现了这孩子,梁晟若是侥幸活下,那他的这份聪慧是否还在,是否会被他人恶意所用。   许是梁介的手把手的教导的确费心,在梁晟身上也出了成效。梁晟即便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也并没有对万事嫉恶如仇。   反而,更是将自己的聪慧隐藏的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不过就是个听话懂事,乖巧努力刻苦读书的小孩子罢了。   ***   “没想到夫君倒是善良之辈。”许可婧煞有其事道。那语气真真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样,听得梁介哭笑不得。   “娘子这话,可真是伤了为夫。”梁介说着,还做出一副捧心垂泪的样子。   “不过,夫君同母妃为何会这般?我听说,这宫里不是都是你杀我打,互相残杀?”许可婧说着,手里还不停的开始比划了起来,假意一双手是刀剑一般,做出刀光剑影的姿态。   可这床上的空间再大也不是外头,许可婧比划之间就误伤到了难以躲避的梁介。   “娘子...”   “啊啊啊,夫君。夫君,我错了。打疼了没?”许可婧只能揉着她那一肘子下去的地方,看着梁介的表情,她都觉着疼。   “娘子可不能以偏概全。虽说是有这种明里暗里的你争我斗,可晟儿只是个襁褓之中的孩子。”自家娘子帮自己揉,他当然不会拒绝。转移话题,让许可婧不知不觉的并未停手。反而便揉还边听着。   “孩子?”   “嗯。虽说有时手段的确不能少,可做人要有底线。一个刚出生降临这个人世的孩子,他总是无辜的。如何下手的对象,都不能是孩子。”   这话,她好像还在别处听过。都是同样的,孩子。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下手,太过下作。   揉着自己的手虽未停下,但一旁的人却是没了动静。梁介笑笑继续道:“不过,许是也有同病相怜之意吧。”   同病相怜?许可婧一下还没想明白,抬起头一见梁介那毫无焦距的漂亮的眸子,抿着嘴低下了头不吱声。她想,若是这双眼重新有了神采,定是好看极了。   等等,这么说梁介的眼睛...   “那...夫君的眼睛...”   梁介笑着安慰道许可婧,示意许可婧莫要顾忌,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对于这一双眼睛,他早已能自如言道。   “嗯。我的眼睛不是出生就看不见的。”他的眼睛的确不是出生就见不着,在他的印象里实实在在的,年幼时他是能看见的。   “不是?那...”是因病呢,还是有人故意陷害。   “谁知道呢...”      ☆、第56章 出门   “谁知道呢...”   许是梁介的这幅模样,是许可婧初次见到梁介如此发自心底的低沉。深呼吸一口, 许可婧就靠了去过, 一只手将梁介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   “夫君!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有我啊!”   梁介虽真的很是感动, 可许可婧的力道实在太大,他的下巴磕到许可婧的肩头实在是疼的很。梁介抬起手回抱道。   “那, 今后的日子便麻烦娘子了。”   “当然!保我身上。”   梁介浅笑着, 双臂渐渐的收紧搂住许可婧。他这算进了一步了,娘子可是初次这般亲近自己。也不知, 能否称得上是投怀送抱了。   在许可婧看不见的背后,梁介眼底深幽微黯。看来, 他得去拜访一下那位大夫了。   ***   “大哥!这天都还没亮呢!找我来做什么啊...”   “女孩子家的,要有坐像。”   “是, 是。”   梁妙芸嘴上应着, 可身子仍是不由自主的向着书房的罗汉床躺去。两条腿直直的搭在罗汉床的栏边,躺在床上的姿态好似在自个儿房中那般自在。   “姐姐,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这话听的梁妙芸身子一僵, 当即就坐了起来。挺直着腰板, 那姿态全然看不出是方才瘫软在床上的六公主。   “小屁孩儿, 都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小心长不高。”   只见自己一坐起身, 梁晟便迈着小短腿坐了上罗汉床的另一边,那悠然自得的模样,看的梁妙芸牙痒痒。伸出双手捏着梁晟两边的脸颊, 故作恶狠狠道。   “啪”的打掉梁妙芸的手,梁晟往梁妙芸的反方向挪了挪,抬着下颚道:“在我长不高之前,你是嫁不了廖弈的。”   “你!过来!看我不扒了你的裤子,替哥哥教训教训你。”   “行了,行了。等我说完,今儿你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也不知两人到底是因听梁介的话,才乖乖的坐正等着梁介说话呢,还是因着那后半句,早些听完早些打架。   “哥哥你说,你说什么妙妙都听着。”   “哥,你说。你说什么姐都会忘的。”   “梁晟!跑了趟外头回来长进了是吧!”   “好些日子不见,姐也长进不少,可惜的是光长了个子。”   见面前的这二人说着又要上手,梁介只能长叹一口气,他不应将这二人放一块儿的。本这两人打小就不对头,这下好梁晟学成回来,性子越发的厉害了。   不过,梁介这么想着的时候,若是让廖弈知晓了定会不齿。他们这几人真不愧是姓梁的,三人分明这骨子里都是一个模样。哪儿还能嫌弃别人了?   “我这几日,怕是要出趟远门了。”不搭理二人,梁介直接开口道。   “哥出就是了,可是要我们俩相伴?”梁晟这话还没说完,另一边的梁妙芸立马就接上了。   “所以说啊,梁晟,你还小了。哥哥这叫咱们来,意思定是他要出远门,让咱们在他出远门的这些日子里,好好的护着咱们小嫂嫂,莫要让他不在的日子里,小嫂嫂出了什么事。”说完,梁妙芸看着梁介笑道:“对吧,哥哥。”   梁介颔首应声:“正是。”   梁妙芸得意的对着梁晟一挑眉,好似在说‘你年纪还小,好好跟姐姐学学。’   “哦。”   多么简介明了的回话,梁妙芸只能咬咬下唇。真是一竿子打不出一个活的来,憋的一个字也不嫌闷的慌。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说了。这出门的日子,我也不知到底要多久。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这么久?”梁晟圆圆的脸上,满是正经之色。他这才回来没些日子,季节还没换呢,哥就要出门了。   梁妙芸一手撑着下巴,点点头道:“难怪了,要是一两天的事儿,怕是哥哥也不会同时找咱们俩了。”   “这一去,也是为了重要的事。”   梁晟道:“我们也不能说吗?”   梁晟梁妙芸两人的一下低落了起来,虽说有时她们也不是对何事都清清楚楚,可大哥第一次嘱托这般重要事,却有些不被信任的感觉。   见两个孩子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里还有着被伤害的落魄之意,简直就像两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伤心不愿离去时,用着湿漉漉的眼神凝视着主人。   梁介都不禁腹诽道,真真是宫里的孩子,厉害了。   梁介不多说,只用手点点自己的眼睛。   “真的吗!”两人同时叫喊出声,可却又不约而同的避开了那个隐晦的词。这可是一件大事,不可以耽误的大事。   梁介道:“主要是寻人也不知得多久,那人处何地又待多久,这些一无所知。实在是太悬了,若是好运说不定能有办法,若是不行我便会早些回来。”   “何时启程?行李可准备好了?”梁妙芸激动的站起身,好像只要是梁介说哪儿差了,她定会十倍百倍的补上一般。   “嫂嫂知道吗?”   梁晟这话一出,梁妙芸的激动之情也平静了下来,两人都看着梁介。对,这可不能忘,若是嫂子不知道,她们两说漏了嘴可不好了。   梁介摇摇头,神色黯然。   其实,他也不知该不该同娘子说。若是说,以许可婧的性格定会担忧这担忧哪儿,说不定会要同他一块出门。可这一路上,他也不知会发生何事,难以预料的事太多,他双目失明在外都难以保证自己是否完好,更何况许可婧,他也不愿许可婧跟着他在外吃苦,这一去定是瞒着人的。   至于这今后眼睛能不能好...罢了,还是等眼睛真能好再说吧。   “那我们俩便不提这事吧,只当做是来陪嫂子解闷的好了。”梁妙芸道。   梁晟鼓着脸点点头,沉吟片刻道:“哥,不论成不成都没事儿。”   “嗯,是的哥哥。有咱们呢!”   “嗯,我知道。”   梁妙芸略一思忖道:“哥哥,那可有我们需要注意之人?”   虽说能长时待在永佑宫不出宫,可若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他们这身份难以拒绝的,便只能用别的法子注意着了。   “老三那边注意着些,若是福贵丹上门不用挡,若是邀娘子前去就拒了。老二那边,注意着路慧,对路慧就跟对老三一般便好,对福贵丹就同对老二一般便好。几位娘娘们哪儿,除了颐鸾宫,别的你们都挡着。若是实在挡不住,便去告诉母妃。”   梁晟疑惑道:“那为何不让嫂嫂直接这段日子住皇贵妃哪儿?”   梁妙芸摇摇头道:“行不通,哥哥出门的日子太过长了。一两日还能说是陪陪,可若是日子一长那就明摆着哥哥出门非常事,将嫂嫂完全放在皇贵妃哪儿,简直就是挂着一张条幅明写着,我有问题,你们快来找我。”   “正是如此。所以,我即便是同母妃打了招呼,可平日里母妃还没你们两来的方便。”   梁晟本就住在永佑宫,而梁妙芸正是玩闹的年纪,且这宫中同梁妙芸年纪相仿的,也就只有许可婧了。平日里,梁妙芸也来得勤快。故而,即便是梁介出了门,梁妙芸依旧天天来,仍是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梁介怕的,正是自己的太久不在宫中。引的他人怀疑,若是想对许可婧动手,这个机会再好不过。虽说许可婧家世不够,可随着前朝许瀚修的晋升,当然最重要的是发现了许瀚修的才能,如此一来许可婧已隐隐的引起了一些人的提防了。   “好的,哥。我知道了。”   “哥哥,包在我们身上了。”   ***   “出门这么久?何时走?”许可婧惊得手中的汗巾还未搭上架子便落了下来。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这也太久了些,她嫁进来都不过半年的时间,这一出门又是半年?   “明日一早。”   “啊?可,可我都没给你备好包裹行李。”   一听梁介说的要出远门的事,许可婧好似一下失了魂缺了主心骨一般,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太久了,在这个宫里,她一人在里面实在没底。不对,自己当初刚进宫时可不是这么想的。许可婧不禁叹口气摇摇头。   她果然是被梁介惯的了,太依赖他了。这平时的日子,吃的有他注意着,穿的有他安排着,别的更没得什么事了。这么一细想,梁介平日里简直给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她咳嗽一声都知道她是嗓子痒,还是受了寒生病了。   他这一走,自己就是一个人了。   许可婧的低沉之意太过感染,梁介既心疼舍不得离开,却又暗暗喜于许可婧的态度。请叹一声,上前拉住要外出唤人的许可婧。      ☆、第57章 爷爷   许可婧的低沉之意太过感染,梁介既心疼舍不得离开, 却又暗暗喜于许可婧的态度。请叹一声, 上前拉住要外出唤人的许可婧。   将许可婧背对着自己拉到自己怀中,两手环过许可婧的纤腰, 牢牢的锁在怀里。将下巴靠在许可婧的肩头,从背后拥抱住许可婧。   温柔的声线低声道:“别怕, 我很快就回了。”   “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许可婧软声道。   原本她还觉着走了便走了, 她一个人一定能行。可梁介这么一说,她却只觉着自己鼻头一酸, 眼前突然雾蒙蒙的一片,说起话来都有些含含糊糊的。   唉, 小娘子这样,他该怎么舍得走啊。   不过叹一声气的工夫, 他竟觉着手背上竟有湿意, 眼泪?连忙将许可婧转过身,手刚想碰上许可婧的脸,许可婧却直直的将脸埋在了自己胸口。   “你不是一个人。我让晟儿跟芸儿都来陪你了, 好不好。”胸前的娘子抽泣的动静, 使得梁介声音越发的温柔起来, 轻轻柔柔道。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走, 我不要她们,我要你陪我!”   一个接连一个的不要,音量语调都越发的用力。就连说着这话的许可婧都觉着, 自己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重来一世她什么都没做成,到了梁介这全部回了原地。   梁介只听着许可婧说着说着,连话里都带着哭腔,只着了里衣的他,都觉着胸口有了湿意。又只能长叹一口气。   娘子这可真是折磨他啊,若不是自己这一行定是要走一趟的,不然便是方才许可婧的一句不要留她一个人,他便会立即不走人。   他从未想到,自家娘子初次同自己撒娇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真的让他不知所措了,他对眼泪可是真没办法。   “好,好,好。我不走了,好不好?”   梁介原以为自己这般顺着说了,许可婧就会停止哭泣。却不料,许可婧抬起头抽泣道:“不行,你要走。你是出去有事儿的,不能不去。”   他都不知是该庆幸自家娘子善解人意,还是该想着他到底是回答去还是不去。   许可婧用袖口一抹眼泪,娇声道:“你一办完事就得回来啊,办好了就快些回来知道吗?”   “好,我答应你。”   梁介伸手拿开许可婧,用袖口粗鲁的擦拭自己眼泪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的,一点点的拭去泪珠。温和柔软的安抚感,让许可婧不由自主的静下心来。   “你说的,你答应了我的。”   “嗯,说到做到。”   许可婧只觉着,随着这一句话的出现,自己的眼睛上有一温热柔软的物体触碰。   她,这是被亲了...   ***   “哥,真的不用嫂子来送你吗?”   “不用了。”梁介嘴上虽说是这般好似是他不用,估不过摸着昨晚他的举动,怕是吓的小娘子要缩回龟壳里了。   “哥哥,可这一不见就是好些日子的事了。”梁妙芸还是觉着梁介应该叫醒许可婧,让许可婧来送他走。   三人正在宫门口踌躇不止,马车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哎呀,行了,行了。早点出门早点回了,哪儿那么多事。再说了,人家这小夫妻俩的昨夜,说不定早就卿卿我我、腻腻歪歪了,还用得着你们两操这心?所以说啊,你们还小,这有些事小孩子就是不懂。”   梁介伸手一把按住廖弈的头,将廖弈塞回了马车里,对着两个孩子说些什么话呢。   “哎呀,大哥下手轻些。别把我绾好的头发弄乱了啊!”   不知为何,在廖弈说完后便沉默了的二人。梁介只能笑笑:“快回去吧。”   “哥,小心些。”   “廖弈!保护好我哥哥...也好好护着你自己。”   梁妙芸原以为,以廖弈的习性是绝不会应声的。却不料廖弈从马车另一边的窗户口子伸出头来,使劲的摆摆手。   “知道了,你也是。哎哟,我的头!”   ***   自从梁介同廖弈出了门后,每日都在打听同寻找韦大夫中度过。这一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可二人却仍是毫无收获。   “再这样下去,怕是一年都要都有消息了!天啊,这都入夏了,太热了。”   廖弈边说着,手中折扇一打。他也不想泄气,可这天就跟火炉似的,根本就打不起精神。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却见另外两人完全都未搭理自己,不由得撇撇嘴,三个大男人就是没意思。   此番出行,便只有三人。梁介、廖弈、薛巍,廖弈跟着自然是好比梁介的眼,而薛巍自然是武力护身了。   “不过,老梁。当年这韦大夫走的时候,都没跟你说过什么话?”   梁介略一思索,沉声道:“的确没有,大夫只说,等我今后想去寻他之时便去寻。”   “等等?那这个意思是,他能治好,还是不能治好?”   廖弈听得简直是难以理解,这话说出来不就是在忽悠人吗?按那大夫的说法,岂不是早能治早就得治好了?还等到这时候?   “我也不知。”   “哎哟诶,我的娘诶,咱们几个找了这么久,难不成就是在找个庸医!专门骗人的那种?”廖弈这气势磅礴的话,捶着桌子还没说完,只感觉一重物击打了自己的头部。   “那个宵小之辈竟敢暗伤本小爷!”   “我是你爷爷!”   廖弈顺着这中气十足,却又的确是老者的浑厚沙哑音色看去。只见一位老者杵着大木棍站在门口,衣衫凌乱褴褛,破烂不堪,一旁的店小二正做让其出店的举动。   而听到这声音的梁介,立即站起身,惊喜道:“韦大夫!”   “韦大夫?”廖弈一脸吃惊的看向老人,老人却只是哼声下颚一扬,神采奕奕的双眸之中,竟是轻蔑神色。   韦大夫跺跺手中的木棍:“走。”   ***   一行人随着韦大夫前行,一路上用廖弈的话说,就是跋山涉水,他都不记着他爬了几座山,过了几条小溪了。他只知道最后到达了地方,他身上的衣裳早已刮得成一团布条似的,一缕一缕的晃悠着。   “爷爷,你这小破屋能不能遮雨啊?”   廖弈晃着手中的树枝,一边踮起脚尖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屋内走去,那举动好似碰哪儿哪儿会碎,脏乱都没地儿下脚了一般。   “谁是你爷爷,乱认什么亲戚。”   韦大夫对着廖弈的举动,连着眼神都不屑于给他。自顾自的走到小板凳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叼起嘴中的狗尾巴草。   廖弈瘪瘪嘴,委屈道:“这不是刚才您说的吗?”   廖弈这话,使得韦大夫这嘴里的狗尾巴草,一个没叼住掉落了下来。嫌弃道:“说啥你听啥啊,是不是傻啊,这孩子。诶,你,对就是你,穿的最花的。”   廖弈看了看三人的衣裳,只见一人白衣、一人黑衣,还真就自己穿的花衣。扯了扯衣裳上前,不情不愿道:“爷爷有事呢?”   “是了,乖孙。快去给爷爷去山的那头摘根狗尾巴草来。”   “山的那头?为什么要那头的,这边的不行吗?”廖弈目瞪口呆道,他这衣裳可经不起第二次回爬山了,再爬他可就衣不蔽体了。   “那你看看,这边可是有狗尾巴草给你摘了?”   廖弈环顾四周一看,竟然还真没有。可廖弈还是不信,连忙将小破屋围着的一圈跑了个遍,还真一根都没让他见着。   “爷爷你要狗尾巴草做什么,这不是有一根吗?”   “这一根不是被你弄掉了吗?”韦大夫见廖弈还有想再争辩之意,又道:“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兄弟治眼睛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得咬根狗尾巴草才能看病。”   只见廖弈舌头顶着嘴里一周,深一口气道:“行,我这就给你去摘。”话音刚落,廖弈转身便跑了出去。   韦大夫一见廖弈身影立马就不见了,捡起地上那根狗尾巴草又叼起:“你这兄弟不错啊。”   “这是自然。”   这可不是就说,他的兄弟当然是不错的。   这话听得韦大夫嘴角一抽,这么多年这死孩子还是这样子,他得快些治好这人,要是让他们在他这儿待久了,他不得天天吃颗静心丸。   “倒是没想到,你竟会这么晚才来找我。不过嘛,晚些也好。”   梁介秀眉微瞥:“晚?”难道这晚了?   “当初我还以为你会隔日就来找我,没想到这都多少年了,你才来。看来,日子过得倒也不错啊。”   这话听得梁介一顿,难不成听韦大夫这意思是,若是他早些找他,他也能治好自己?   那他这些年是在做什么?      ☆、第58章 狠心   “想什么呢,也想得太好了些。”   梁介回过神, 只见韦大夫叼着狗尾巴草, 连瞟都不瞟他一眼的朝外走去。略一思忖,想的太好?难道并非他所想那般?   思及此处, 梁介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至少不是真让他虚耗了这么些年。虽说也不至于虚耗的地步, 可到底让他不禁要怀疑自己的脑子了。   “啧, 放心,不是你太蠢。这要是当年我一把就能治好你, 人害你还有什么意义。”   韦大夫这话虽说的不中听,却的确是有道理的。梁介拱手示意, 望韦大夫多做解惑。他虽知晓多事,可这病理却是不通的。   “你这病, 当年的确我能给你治。但是那时你太过年幼, 这不管是药量,还是药性都不好说。况且,这下药之人怕是也没下了狠心。”说到这, 韦大夫扯过竹架子上的一簸箕草药, 边说边颠了颠, 让晒着的草药翻个身。   “此话怎讲?”   没下狠心?难不成让一名幼童失明不算狠心?   梁介想不通其中之理,皱眉无解。这事, 当年他也确实太过年幼,连一句话都说不清的年纪,具体自己是如何失明, 到底是谁下的手,这如何能知晓。   韦大夫一脸嫌弃的摇摇头,这种官家的肮脏事他最不喜了。放下手中的簸箕,取出一个耙子,拨弄着另一个架子上的草药。   “给你下的药,并非全幅药剂。少了量不说,里头还少了一味药。”说着回过头看了眼梁介,只见梁介一脸困惑,似是在思索其中道理。   梁介犹豫道:“若是全了,可是要了命?”   轻笑出声,努努嘴继续道:“要是要了命还算好的了,倒也是死得痛快。偏偏这药若是全了量,全了药。那你便不是失明,而是痴儿脑瘫了。”   梁介还没从最后半句中反应过来时,韦大夫又道:“倒时你就如同傻子一样样,当年你什么年纪,如今你就什么年纪。而且,还不长个子,一辈子也就那模样了。哦,对了,还有外貌还是会随着年纪变化的。”说罢,韦大夫手中的活也做的差不多,将耙子放回原来的地儿。   嘴里啧啧出声:“你说要是真这样,这到底算是人善留你一条命,还是人恶留你一条烂命。”   不得不说韦大夫的话,对梁介来说冲击十足。他是想过要的不过就是一条命,却没想到结果比要一条命还要可怕。   如今自己双目失明,对外只是因病,暂且并未称是由他人所为。以他同母妃的处境,当时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反态的。   若是自己真变得像韦大夫所说一般,那这可不仅仅害了他。最重要的更是母妃了,既能让自己失了权,也能让母妃失了势。   既有意做此事,定是知晓她们母子二人的处境,且明晓下一步作何办法。自己真那般,那对外便是只能称他因病或是天生如此,那么这样母妃势必是受重击了。   一个孩子,出了这样的问题。并非他人陷害,那么便是母体有异了。说的难听些,他们母子两怕是要被人当做妖物的。   即便是今后母妃再有身孕,那怕是也会被人作一把柄,都是留不得的。这倒是真是,比要了命还狠心了。   如此说来,倒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别动。”   韦大夫上前,打量了一番,再将梁介检查了一遍,点点头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话中得意之色尽显。   许是身有奇才的老人,多是古灵精怪的顽童罢。梁介浅笑道:“还请大夫多多指教。”   韦大夫一挑眉,他就喜欢跟这种好打交道的人说话。聪明人总是便宜些说话还中听,不像有些人事多人还蠢,也不知那脑子长在头上作甚的,这就算是摆看他还嫌丑呢。   “你的眼睛,随着年数的增长,有所好转。”   这种事还能好转的?他并非因病,为何会如此?   许是梁介的怀疑之色太过明显,韦大夫不满道:“竟敢怀疑我?!”   梁介赶忙赔罪道:“不敢不敢。”   “这就是我说的为何你年幼也不好治。你这年纪大了,身体好些了,病治起来自然方便些。这药量本就是减轻了的,你当年年幼自然是大药量,可年长之后,这身子会缓冲药性,自然而然就好些了。再说了,当年你那么点点大,我才不要留在宫里给你看病,什么时候你药里又被人下了药,可就怪我了。”   “不过,看来你这些年在宫里挺费心思啊。”病情并未加重,定是小心翼翼有所调养的。   梁介略一思忖道:“不知,如今医治需多久?”这要是太久了,他家小娘子也不知会如何。   “怎么,家里有媳妇等你啊。这么急。”   “是的。”   “你竟然娶媳妇了!”   “是的。”   “啧,看样子不错啊。”   “是的。”   韦大夫刚翘起的二郎腿,一个不稳就搭了下去。低头不舍得看了眼,因为没咬住而掉落的狗尾巴草。这次不能捡起来了,都快被他咬没了。   韦大夫转头对梁介怒目而视,娶了媳妇的人了不起嘛?一脸春意作甚。他才不是孤家寡人,他活的潇洒自在。   若是廖弈此时也在,想必定会同韦大夫同仇敌忾,两人这会儿定是知音了。   韦大夫转过头去,他眼不见为净:“时间长短,就看你了。配合的好,日子就短。不好...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梁介颔首道:“晚辈定好生配合您。”   “别把话说的这么满,这眼睛可不好治,你这都堆在眼睛上。这若是想又快又好,可不一般。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你再好好想想吧。”   韦大夫说罢,便继续低头掰着自个儿的药。这嘴上说的好的人,他可是见得多,听的也多了。不过这一般都是还没一个疗程,就嚷嚷着不行了。费时又费药的,最后还都是枉费。   韦大夫手中一株药还没清完,只听一旁的梁介已然开口:“全听您吩咐。”   见梁介都未思索一番,韦大夫撇撇嘴道:“年轻人就是好啊。”   话音刚落,便只听从远处传来一阵叫喊:“爷爷!爷爷!”   韦大夫头也不抬的高声回道:“爷爷什么爷爷!说!”   只见廖弈从远处高举着手中的狗尾巴草跑来,在韦大夫前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我,我,我摘回来了。能,治了,吗?”   韦大夫一抬头,只见眼前的视线,全被绿色占据。手一拂,看见廖弈的模样,人一抖:“见过送一束花的,没见过送一束草的。你弄这么一大把做什么?”   只见廖弈一手,满满的抓住一大把狗尾巴草,狗尾巴草那么细的枝干,都能在廖弈的大手中占据的丝毫不留空隙。顶端的毛绒尾巴一大簇的,在微风中随风摇曳。   而廖弈脸上的汗水,也顺着脸庞的轮廓滑下,低落在狗尾巴草上。也不怪韦大夫吓一跳,这一大把毛茸茸的草上,顶着一个红彤彤的脸。这脸吧,好看是好看,可惜就是有些狼狈了。   “至少这一月里,一日一根,够您老叼了吧!”   “不,我要新鲜的。我这又不是吃草,还带着晒干了当粮食屯呢。”   廖弈好不容易平了气息,应声道:“行。明儿我再给你摘去。什么时候能治?”   许是没想到廖弈答应的如此迅速,突然觉着一下没了意思。韦大夫站起身朝屋内走去:“明儿带个人来就行了。天一亮我就得见着人,不然我可就不管了。”   “爷爷谢了!”廖弈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笑道。   只见韦大夫头也不回的用脚将门踹上,便回了屋子。   薛巍上前递上汗巾,看到薛巍从衣里掏出的汗巾,汗巾洁白的廖弈都不敢接过。赶忙后退两步,用手中的狗尾巴草挡住脸的大半,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眸。   颤颤巍巍道:“干...干什么,这是什么...”   “擦擦。”   “啊...哦...”廖弈迟疑的接过汗巾,小心翼翼的摊开。那模样好似一块布里,会藏着甚暗器一般。   “多谢。”   薄唇吐出的两个字,让廖弈擦汗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看了眼薛巍,嘴角微勾道:“要是谢我,不如背我回去吧!老薛,我已经走不动了。诶,老薛,别走啊,老薛。”   三人刚转身要回,只见屋门突然打开,韦大夫伸出一个头叫道:“明儿记得给我带吃的!要肉!口味重些!要辣!”   话音刚落,韦大夫头便已缩回,门被重重关上。几人面面相觑间,屋内又传来一句。   “要热的!”      ☆、第59章 答应   “陛下。”手拿拂尘的太监杵在门口道。   只见被唤之人并未被扰,依然做着手中的事。头也不抬, 手中笔触不停道:“说。”   “无大人求见。”   “传。”   “是。”   言罢太监出门传唤, 一着一般大臣服饰男子进屋。可男子并未像大臣一般行礼,反而直直行至宣烨帝身旁, 在其身旁轻声道。   “人已找到。”   短短四字,却令宣烨帝停下了手中的笔, 神色一顿。只见宣烨帝眉眼之间, 好似浮着一丝轻松之色。沉吟片刻,再开口的声音, 早已不是方才的生硬冷漠。   “可行?”   “可行。”   “退下吧。”   “是。”   应声后男子便出了门,来去之间时间短暂。在外人看来, 好似只是一臣子普通的谏言。   太监上前换掉已然冷却,甚至能微微发现水面上浮着的灰尘的茶水。轻声笑道:“陛下终于可以放心了。”   端过新茶, 拂过茶面漂浮的茶叶, 宣烨帝轻抿一口茶,没有言语。可伺候主子多年的太监却知晓,宣烨帝面上虽不显, 还略有面无表情的冷然之意。   然而, 就凭着那抿的一口比平时多的茶水, 太监都能知晓主子这心里,定是放心且高兴着的。   “今儿去蓬莱宫罢。”放下茶杯, 宣烨帝说罢便继续动起了笔。   “可还是同之前一般?”   “嗯。”   “是。”   太监应声后便推到门外唤小太监们传话,心下暗道,也不知这金氏二人能否聪明起来了, 不然啊...可惜了哟。   ***   “小嫂嫂!小嫂嫂?小嫂嫂!”   “嗯?妙妙啊,怎么了?”   见许可婧回了神,梁妙芸才放下在许可婧面前挥动的手。不着痕迹的同梁晟对视一眼,两人只能无奈叹气。   许可婧一定不知道方才梁妙芸在她面前挥了多久,两人碗里的饭都快吃完了,许可婧不过才动了三筷子,这三筷子中间还有一筷子夹空了,许可婧自己吃到嘴里都不知道。   “小嫂嫂,你这样可不行啊...”   看着许可婧那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好似安然无事的模样。梁妙芸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语重心长道。   “我...”   梁晟眨眨眼,高声道:“啊!晟儿知道了!小嫂嫂肯定是想大哥了!”   许可婧连忙摆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摆着摆着,许可婧才发现手中的筷子还没放下。   “是吗?可是小嫂嫂,这都一个月了哟,你可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梁妙芸转动着眼珠,努努嘴调笑道。   左右夹击,闹的许可婧耳尖微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担心而已。”   是的,许可婧就是担心。   即便嫁了时日不短,同梁介相处也有许久。可在许可婧看来,梁介再如何有能力,他也是双目失明的,这总会影响他的。   况且,除了廖弈跟薛巍,梁介竟然别的下人一个也没带着。这即便是别人家的公子出门,也是有着两人以上的人跟着的。这一路上,谁照顾梁介。   听到许可婧的话,梁妙芸同梁晟两人虽面上不显,可心底着实的欣慰的。许可婧同他们哥哥感情越好,他们就越高兴。许可婧越在意他们哥哥,他们就越放心。   自打知晓梁介娶许可婧的原因,以及梁介娶了许可婧后,对其并非仅仅只是利用之意,甚至有想今后真的携手共度的意思。梁妙芸同梁晟对于许可婧,对梁介作何想以及心中是何意,甚是在意。   故而,不管是许可婧明显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又或是不经意间的小举动。都让梁妙芸同梁晟二人安心许多,至少不是自家哥哥一厢情愿单思了。   不过,自打梁介出门的日子。许可婧经常魂不守舍,每日里似乎都没有精神,有时甚至会犯一些她们觉得莫名其妙的事儿。梁介什么时候回,她们谁也不知道。   若是真按梁介所说,半年的工夫。这半年下来许可婧不得没得人形了,每日行尸走肉的最后真是尸了。   况且,真要等大哥回来见着自己媳妇变成了那模样,估计她们两人是没得好下场了。   “小嫂嫂,我知道你担心哥哥。不过啊,真的没事儿的!哥哥从前也这般出行过,那时还是只有薛巍一个人跟着呢。”   “对啊!小嫂嫂!虽然晟儿不知道,但是大哥哥最厉害了!上回晟儿想吃冰糖葫芦了!然后大哥哥就亲手做给晟儿了呢!”   “冰糖葫芦?!”   梁晟随着梁妙芸所说转移话题,见许可婧来了兴趣,两人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做冰糖葫芦嘛,自然是随口胡说的。   这时默契的姐弟两向着一个话题道:“对啊对啊,上次大哥哥做的冰糖葫芦可好吃了。要不是晟儿想吃,我还吃不到呢。”   梁晟扒了一口饭道:“小嫂嫂,大哥哥有没有给你做过吃的呀!”   许可婧想了想,只能低落回道:“好像...还真没有。”   糟了,梁晟是不是反而说错话了!   梁妙芸一见许可婧的低着的头,低落轻声的语气,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这本来想换一个话的,怎么越说越不对了。   我怎么知道?   梁晟一眼回过梁妙芸的眼神,他可是真不知道。他这不是在转移话题吗?   “没事儿!小嫂嫂,下次让大哥哥以后给你做满汉全席!如何?!”梁妙芸赶忙道。   “这...会不会不好?”让一个皇子给自己做东西,是不是不好啊...自己都还没有给他做过。况且,夫君那眼睛怎么做东西啊!   不过,她好像也不会什么。不行,得去厨子哪儿学学了!   “没事儿的!皇贵妃娘娘也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小嫂子不用担心,哥哥这样照样儿能做。”   “是吗?”   “真的!”   ***   “怎么了?感了风寒?”   廖弈听见床上的梁介突然一个喷嚏打出声,惊的他连忙唤韦大夫来看看眼睛哪儿的针可有动。   “这都什么时候了,从早到晚的毒日头,哪儿能受了寒。”韦大夫嘴上说着,却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梁介扎的针。   梁介摆摆手,笑道:“没事儿。许是娘子想我了罢。”   “...”   “...爷爷,咱们出去罢。”   “行。”   不过说笑归说笑,梁介在韦大夫这儿医治也将近一月的工夫了,三人风雨也未间断的每日都来。就凭此,韦大夫都对梁介刮目相看。   这治疗可不简单,单单从方法上来看,暂且不说医者如何辛苦吃力,便是患者更是难事。汤药、针灸、按摩、拔罐、膏药,这几乎大家知晓的都用上了。   况且,还有这药的苦、针的疼、按的酸、拔的热、膏的凉,一个个的日复一日,若不是韦大夫自己本就不同于其他普通大夫,就连他自己都难以坚持下去。   然而梁介令韦大夫不得不赞叹,光是配合的程度就令他少了许多事了。这些有多疼有多苦他都是知晓的,但是梁介这么久以来,从未多说过一句话,不叫苦不叫痛,最多都只是皱皱眉了。有时因着针的缘故,梁介不能皱眉,梁介也是默默的自己攥着拳头,即便手用的劲儿,在手心留下了疤痕。   “不疼?还行?”韦大夫倒不是怕别的,他就怕这孩子硬撑着,撑到某个度可就不好了。   却只见梁介笑道:“无事,挺好。”   韦大夫只能长叹一声:“行吧。时辰到了叫我。”便出了门。   廖弈坐在床边看着梁介身上、脸上的针,脸上掩盖不住的恐惧。啧啧出声,这些针光看着他就觉着疼的不行,别说扎了。   “你真还行?可别硬撑着啊。这么大的药量,咱们也不差这些时候啊,慢慢来总不会这么难受的。”   其实这到底多难受,廖弈光从每夜同薛巍帮已经全身无力的梁介时,便早已看出。汗湿的衣衫、留下印记渗血的下唇、留下疤痕显血肉的手心,血迹染得指甲缝里都是殷红。   还要如何证明难受,这便是最好的证据。可梁介从不向他们两说,沾了水不小心碰到也只是闷哼一声。   若是为了大业,他是不能理解的。都这么些年了,是绝不差这一年半年的。说的直接些,当今宣烨帝可是正值壮年,若是等下一朝,若非禅让传位,这十几二十年的,怕是无差的。   “你说说你,这何必呢。这才一个月,要是真等的半年,你身上还能不能有块好的地儿了。你打算拖着那破烂的身子回宫?”   许久未听到回应,廖弈低头看梁介咬着的下唇,也知道这家伙定是疼的出不了声。刚想摇头再劝两句,只听一微弱却坚定的声音道。   “她在等我,我答应了她的。不让她一个人,早些回去陪她。”      ☆、第60章 雏儿   阴暗环境中,只有微弱的火苗在摇曳生姿。   恍惚间, 只见被火苗照射出的地方, 并非是普通的房屋摆设。一块儿一块儿砖块的堆积,比起房子, 好似更像是一个洞穴。   “那两人办的怎么样了?”苍老的声音在窑洞之中回荡,沉闷的语调严肃的语气更是透着不善的气氛。   “虽说是得宠, 可是看样子估计是上不了妃位了。”一女子的柔声回道。   “上不了妃位有什么, 只要是有了实权有了盛宠有了陛下的心,位置就不重要了。”   女子点点头无声作答, 一男子声从远处传来:“办的如何了,不如先开一刀试试。”   “什么意思?”   “随便拎一个出来试试就好了。”年轻男子的声音平缓无情道。   “你是说...”女子踌躇道, 语气中好似有些不忍。   “说过多少次,不能心软。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的人, 又不是让她死了。”男子斥责道。   “我知道了。”   许是见气氛有些僵硬, 老人道:“那便让她们去做吧,不过就是个家中无权无势的女人罢了,若是这都办不好, 那她们两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嗯...”   ***   宽阔的床, 几具身影在上肆意滚动。空气中弥漫的情, 欲之气,透着门缝飘到了外头。门口的宫人们, 即便是堵着耳朵不让自己听见里头的声儿,却腾不出手捏住自己的鼻子。这气味让一个个人都不禁红了脸,心中只想着离开, 却只能在门外候着。   “陛下,她们几个人真没意思。”   “就是,陛下。你看看她们,害羞的害羞,胆小的胆小。真是无趣极了。”   若是让外头遐想的宫人们见到里头的场景,怕是会惊的都不敢呼吸了。   这宫殿内的实景,并非外人所想一般。许是香,艳,可香,艳的主角却不是众人所想的人。   是的,并非宣烨帝同金氏姐妹。而是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人,有的是宫人,有的好似是宫外的人。   床并非同寻常一般摆在靠墙,而是摆在宫殿中间。宣烨帝同金氏姐妹,则是在真正的床上,相互依靠看着眼前的场景。   且宣烨帝身着常服,连里衣都不是。不过,金氏姐妹两人却是只身披薄纱,衣不蔽体。可即便是身边两侧是柔软的胴体,耳畔两侧是娇柔的声音。宣烨帝仍是寻常之色,不过语调微微上扬罢了。   “那,爱妃说如何才是有趣呢。”   “不若,让妾同妹妹来。陛下便会知晓,什么是有趣了。”左侧姐姐金琳娇笑道。   “是呢,要不陛下今儿瞧瞧,妾同姐姐一块儿,定会比上回一个人有趣多了。”右侧的金雨喂过一粒果子在宣烨帝嘴中。   “既然这样,爱妃高兴便好。朕便好好瞧瞧了,若是不能让朕觉着有趣了,可是要罚的。”   “是。”金氏姐妹二人口中应道。   只见在两人的吩咐下,出现了下人们将中间床上的女子拖下了床,几名女子有的满脸泪痕,有的已然没有了知觉,有的已疯直至被人手刀下去昏厥。   女子们被拖下床后,便又有一波下人们手中端着盘子,盘子上是一盏盏的液体。金氏姐妹二人着人取了身上唯一的薄纱外披,赤、裸身体的二人走向中间的大床。让床上的几名男子喝下液体,两人齐齐回头,对宣烨帝笑道。   “陛下,您可要看好了。”   ***   “怎么样!能看见什么?”   “孙子,着什么急,人都没醒。”   梁介迷迷糊糊的睁眼,虽然并非清清楚楚,双眼却是有了光,甚至是有了人的身影,即便是模模糊糊,梁介也能察觉自己心中已是万分的高兴。   “廖弈,太近了。”一睁眼,便是廖弈的整个黑影,旁边的另一个身影定是韦大夫了。   “什么吗,又说我。”廖弈还没埋怨完,反应了过来,惊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凑的太近了。”   “你能看见了?你能看见了!”   韦大夫在一旁笑着不紧不慢道:“应该不是完全看见了,是不是能见着光见着影子了。”虽是疑问,可里面的笃定,身为大夫对自己医术的认定,是毋庸置疑的。   梁介点点头道:“的确。”   “厉害了呀!爷爷!明儿给你带好吃的!对了,薛巍快去给咱们爷爷抓一大把狗尾巴草回来!”廖弈刚说完,只见薛巍转身便跑了出去,不过一眨眼便没了身影。“啧...老薛从没这样听过我的话。”   “我当然厉害了,还用你多说。”韦大夫瞟了眼活蹦乱跳的廖弈,撇撇嘴:“整日就你吵的不行,跟只猴样儿。”   “哎哟,爷爷。别嫌弃孙子啊。要不是你孙子我陪着你,这些日子你可就寂寞了。”廖弈上前,一手就搭上了韦大夫的肩膀,同平日里对着梁介一般。   韦大夫一把打掉廖弈的手:“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对爷爷怎么样,尊重长辈呢。”   “是是是,爷爷,小的错了。”   “真是没正经的,还大家公子哥了,市井泼猴。”韦大夫虽嘴上嫌弃,可那副不介意,甚至是高兴的模样,语气里的欢愉。在场的两位可是听得出的。   韦大夫又道:“在坚持个几个月的,就差不多了。”   “多谢大夫了。”   “谢谢你自己吧。”   ***   “主人说,让你们两快点行动。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忘了正事。主子可没那么多耐心等你们两在这忽悠。”   “知道了。知道了。哪儿有那么快,以为我们俩是什么呢。”   “你们俩可莫忘了,如今你们可是主子的人。该怎么做,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嗯。”   来人见眼前的姐妹两仍是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上的蔻丹,似是对他所说的话全然不以为意。只能摇摇头离开,他还要回去复命,没时间陪着这两人折腾。   “姐姐,我觉着他们这可没意思了。不如像你上次说的那样如何?”金雨扔掉手中的小须子,嘟着嘴道。   金琳舔舔嘴唇:“我也觉着,拿钱有什么用。若是咱们俩成了上头的娘娘,还差哪些钱吗。”   “那不如找那小丫头过来玩玩。”   “行!吹吹耳旁风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抓到面前来玩玩。”   “姐姐,我跟你说,昨日我见那小丫头。竟还是个雏儿,嫁人都一年了竟然还是个雏。你说这是哪个皇子不行啊,还是这小丫头不行啊。”   “所以啊,这就得咱们俩好好教教她了。咱们这不也是为了大皇子好嘛?”   “就是。”   金氏姐妹嘴中的小丫头,便是许可婧了。在经验丰富的二人面前,许可婧被一览无遗。不过一眼,便能瞧出还是不是个处子。   而二人的任务本是在宣烨帝耳边吹吹耳旁风,说道说道这皇室子嗣一个不知规矩的皇家媳妇。不过,对于金氏姐妹来说,任务在她们眼中可不算什么。她们自然是要自个儿高兴了的,让一个雏知晓人事,可比吹耳旁风有意思多了。   正如梁介所想那般,这种计策是站不住脚的。金氏姐妹便是如此,在她们两看来,如今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早已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如她们自个儿坐上那位置,手里拿到那权利,有什么便有什么,应有尽有事事顺心。至少,她们便是这么想的。再多的、再深的这两人,怕是也想不到了。   但的确,对二人来说,的确无所畏惧。金氏姐妹,在这世间早已是无念无憾了。没有把柄的她们,没有任何需要在意的事物。无非,就是图个好玩有意思罢了。   起初这进宫还能吸引她们两玩玩,可如今日子久了,可就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了。   金琳放下手中的小罐子,高声道:“来人。”   一宫人从外进来,躬身道:“主子有何吩咐。”   问道此,金琳对着金雨道:“妹妹,今儿估摸着陛下是不会来了。不如...咱们俩...”   金雨自是笑应道:“好啊。不过,这回姐姐可得挑的好些了,上回那几个多没劲儿,长得是高高大大的,怎么那么虚的很。”   金琳点点头道:“说的是。今儿可有新人?”   宫人恭声道:“有。陛下一早便着人送了新人来。”   金雨眯着眼睛满意道:“不愧是陛下。”   “可有女的?”   “有的,主子。”   金琳点点头,刚想出声,一旁的金雨便插话道:“姐姐!不如今儿换个地儿吧!”   “行啊,哪儿?”   “不如,浴池!”   “那行。带着那些人去池子哪儿,让一个个的都好生的备着。”   “是。主子。”   “姐姐!看来,今儿定是能高兴高兴了。”      ☆、第61章 帖子   “陛下...”   “怎么了,爱妃莫要伤心。有何事, 同朕说!难不成有人敢欺爱妃!”   宣烨帝不这么说还好, 这么一说金氏姐妹从方才的娇柔,直接哭的梨花带雨。那副模样, 就如同收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一见这场景,宣烨帝直起身拍桌怒道:“怎么!竟真有人敢欺负爱妃!谁那么大的胆子!”   “妾...妾知晓妾同姐姐乃风尘出身, 不说能进宫侍奉陛下, 便是进寻常百姓人家,这都是不行的。”金雨立马勾着宣烨帝的手指, 啜泣着哽咽道。   宣烨帝连忙坐下,将金氏姐妹拥入怀中, 轻轻拍着二人道:“那个管不住嘴的下人敢议论主子,你们直说, 朕定好好惩治。”   金琳用手背拭去眼泪, 轻声道:“陛下,妾同妹妹知晓。妾同妹妹是不能同皇子娘娘皇子妃们相提并论的,但是...但是...”   “没事儿, 说便好了。若是有人起了那等嫉妒的恶心, 朕定会为爱妃出了这口气。”   “不是的...陛下, 妾同姐姐只是想...至少,能同宫里的女眷们亲近亲近。”   “是朕考虑不周了, 如此说来,的确你们两好似整日就在蓬莱宫中转动,怎得都不出宫?”   金雨从宣烨帝的怀中直起身子, 轻贴近宣烨帝的耳畔道:“因为要伺候陛下呀。”   这话一出,宣烨帝大笑出声,搂着二人的纤腰道:“爱妃可莫要因着朕这般。”   金琳娇声道:“陛下。”   “爱妃说,朕这不是在吗。”   “陛下,那日在皇贵妃娘娘见着了几位皇子妃,妾同妹妹一见着便觉着几位皇子妃亲切的很,想必平日里几位皇子妃关系定是密切的很呢。”   宣烨帝一听,点点头道:“的确,朕的几个儿媳年纪相距也不大,若是亲近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金雨立马问道:“那妾跟姐姐,能不能也同皇子妃们说说话啊。”   “这么一说,你们年纪倒是同她们相似的很。同她们亲近些,总好过先同年长的亲近是不是?”   金氏姐妹一同笑道:“陛下英明。”   宣烨帝大笑道:“那去就好了,这么说来,你们两还是她们的长辈,有空同她们说说话也好。你们两啊,也别一天到晚的就闷在蓬莱宫里了。多多出去走动走动,这宫里多有意思。”   “陛下说的是。陛下,这宫里妾同妹妹也不熟,能不能先让皇子妃们来蓬莱宫呀。妾同妹妹定会好生招待皇子妃们的!”   “好,不过就是喝喝茶说说话,这有什么不行的。”   金雨嘀咕道:“可若是皇子妃们不来...”   “不若朕来卖个面子,爱妃可高兴了?”   宣烨帝话音刚落,只见金雨喜笑颜开:“陛下最好了!”   ***   “主子,三皇子妃同二皇子妃又递帖子了。”小景子跑进屋内,对着在刺绣的许可婧上前道。   许可婧喃喃的放下手中的针线:“又?不是上个月刚回了吗...”   “是的,主子。”   一旁的恬心一听皱着眉道:“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是了,主子。已经连着回了几个帖子了,再回可就不合适了。”怡宁端着糕点进了屋。   “说的是啊...我也知道啊...可是,怎么办?足智多谋的小景子。”许可婧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小景子身上,她就指望着小景子了。   许可婧猝不及防的夸奖,令小景子慌了神,这要是被大皇子知道了还得了。不过实在,他一个奴才暂时也想不出好办法。连着回好几个帖子的他从前也没有过,况且这若是回的位子比许可婧低的人,那会多少都没事儿。   可三皇子妃同二皇子妃,说到底同自家主子是一个位置上的。连着回了不止三回了,两位皇子妃背后的家世,以及在宫里的皇子们娘娘们可不是简单的。大皇子可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宫,皇贵妃娘娘也在前几日同陛下出了宫。   小景子这越想心里越没底,只能干笑两声:“这...奴才也不知怎么办了...”   正在几人不知所措,如何对应绞尽脑汁之时,门外传来一熟悉的甜美之声:“回了。”   闻声来的自然是梁妙芸了,刚跨进门的梁妙芸不禁浑身一寒颤,小嫂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怎么那么奇怪...   “妙妙!”   不过,许可婧叫声里求救之意倒是取悦了梁妙芸。原来有人撒娇的感觉这么好,难怪大哥哥总是希望小嫂子跟他撒娇了。   “小景子。去回了,就说是大皇子妃得了皇贵妃娘娘的令,好好待在宫里给皇贵妃娘娘绣屏风。”   “哈?”她怎么不知晓她要给母妃绣屏风。   “六公主,真这么回?”   “回去吧。”   “是。”   许可婧不放心道:“这能行吗?”   梁妙芸不以为意:“当然能行,小嫂子就别担心了。”   “可若是到时被拆穿了...”   “被谁拆穿?怎么拆穿?”   梁妙芸的反问一下问住了许可婧,令许可婧直接哽住不知如何回复。梁妙芸耐着性子道:“且不说皇贵妃娘娘是定会给小嫂子你打掩护的,你可见过真有人会跑到别人面前问是不是有这回事?那人可是皇贵妃娘娘,可不是哪个家人子的。”   “再说了,你如今是大皇子妃。即便是不想去推脱了,大哥哥回了后也定会处理了后头的事的。小嫂子你只要好好的待在这永佑宫,便万事无忧了。”   许是梁妙芸的理所当然感染到了许可婧,那字里行间的不可反驳之意,听起来还挺头头是道的。许可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隐隐的有些疑惑,   可,这意思不就是反正有夫君在,让她什么都别管?   “对了,妙妙。你可知晓夫君去办何事了吗?好像都挺久了...”   许可婧的落寞之意,不禁让梁妙芸闪躲了起来。许可婧眼里的神色,会让她忍不住道出真相的。小嫂子不能做出那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模样嘛,弄的她都快心软了。   “这...我...”   “大哥哥去办父皇交代的事了。南方较远,路程都需月份的工夫了。”   “小土豆!”   “小嫂嫂!你看!姐姐欺负晟儿!”   就在梁妙芸不知该如何作答之时,梁晟的出声可谓是雪中送炭,崖边递绳。只见梁晟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儿,说着话进了屋。   这半年的相处,许可婧早已清楚了面前两人的性子。当然,不是梁妙芸、梁晟藏得不好,这只能说明二人已然认同了许可婧的存在,并且认可其在梁介身边的位置。   故而,已然不需要对许可婧隐瞒,只要不涉及梁介不愿让许可婧参与的部分,两人都是无谓了的。对两人来说,这多了个家人,可是好事。   “下学了?诶?今儿怎得下的这般晚?”   往向窗外,这时许可婧才注意到外头早已是日落了。许可婧看了看桌上的绣品,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绣了这么久了。   其实梁晟是无需在进学的,不过自然是维持这面上的样子。但是,令梁晟意外的是,许可婧在发觉梁晟本性后,并未对其有何变化,仍是像从前一般待梁晟同弟弟,该宠的宠,该说教的说教。   许可婧这样对于梁晟而言,倒是的确是自己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便是梁介将梁晟带大,可终究只能做到哥哥或是父亲。许可婧的出现,好似在梁晟的生命中插入了一个母亲的角色,毕竟梁妙芸这姐姐跟妹妹没什么区别。   有人关心他的冷暖,有人关心他的吃穿,有人关心他的心情。而且这种关心,仅仅是温柔的关怀,没有其他的私心,也不同于哥哥待他。   他可以跟许可婧撒娇,他可以跟许可婧耍性子,他可以跟许可婧说很多。这些不是他在别人面前所刻意表现的状态,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依赖,就好似从前他见过的那些小孩子们跟自己娘亲相处一般。   “今儿有人犯了错,都晚了。啧,那些人真是笨死了。那么简单的诗都背不会。”   许可婧苦笑道:“你怎么能拿人家跟你比呢,根本就比不了呀。”   “我才没有跟他们比,当年二皇兄都比他们好。”   “那...的确是他们笨了吧...”   容不得许可婧不认可,这二皇子本就在梁介、梁晟、梁妙芸嘴里,都同样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了,可谓是有勇无谋,光一身腱子肉,脑子也成腱子肉了。   可许可婧却忘了,这三人是何人,他们的话怎么能同常人比较呢...      ☆、第62章 回去   在破落的好似风一吹,便会被卷走的小屋子里。   一老人神色轻松叼着狗尾巴草, 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   一穿着华丽的年轻男子神色紧张, 精致的五官全部挤成一团。   一手持名剑的冷漠男子双眸寒意尽显,握住剑身的手用力的青筋毕露。   三人的面上表现的并不相同, 但三人的眼神全往一个位置望去,那便是躺在屋里炕上的梁介了。   随着梁介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 令人不禁越发的焦急起来。今日是计划内的最后一日, 若是成了那便是成了,可若是不成, 那便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用韦大夫的话说,这要是全部用完了, 治好了那也就无后顾之忧了。可若是今日一到,最后只能仍是之前所能看见的模样, 那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廖弈不放心, 刚要开口问韦大夫之时。炕上的梁介闷哼一声,指尖微动眼珠也在转动。清楚的见梁介喉头一动,眼皮有张开的迹象。三人不知不觉中, 都如同停了呼吸一般。   “你们...怎么了。”   梁介只觉着他一睁开眼, 就看到自己眼前杵着三个木头人一般。身子一动不动。就连眼珠都没有转动。   等等...他看到三个木头人...   “老梁!老梁!”廖弈一把上前抱住了梁介, 狠狠的捶着梁介的后背。高声哭喊道:“老梁啊!你终于好了!老梁!不枉我这些日子一天到晚伺候你了!”   梁介轻咳两声笑道:“那真是辛苦你了。”   薛巍并未有廖弈的举动,可薛巍泛红的眼眶, 颤抖的双手让梁介懂得了他的心意。对薛巍颔首笑道,眼中感谢之意在两人之间无需多言。   挣脱廖弈,梁介下床对着韦大夫单膝跪道:“多谢韦大夫。如此大恩, 晚辈毕生难忘。今后若是有晚辈力所能及之事,只要大夫一句话,晚辈定会尽责到底。”   梁介的单膝下跪,若是放在常人来说,这种治好了这么重要的事五体投地都不为过,可若是以梁介的身份来说,已是重谢。且之后的保证,那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梁介的为人韦大夫如何能不知,一言九鼎的作风韦大夫也是放心的。   便是今后他并没有事需要梁介的帮助,但今日的这一跪、这番话,已是足够。他行医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不说大富大贵、功勋官爵之家,就说普通百姓那也是有毫无感恩之意的。   这行医者,本就不为其他。但若是有这份心意,自是更好。至少,他不会觉着心有寒意。不是说给人治病便是必要的,其余的都是错的。   梁介刚跪下,韦大夫便上前将梁介扶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除非是在你媳妇哪儿,不然莫要随便跪了。”   韦大夫多言一时间让激动的几人笑了出声,梁介连忙应道:“大夫所言甚是,晚辈受教了。”   廖弈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晃道:“看样子这是要回去找媳妇了。”   韦大夫拍拍梁介肩头道:“快回去吧,出门这么久了。你难不成不想你媳妇?”   “想。所以,晚辈这便打算动身。”   廖弈的狗尾巴草一下停止了晃动,苦着脸道:“现在?拜托,老大。能不能休息一日,小的很是疲惫啊。”   梁介看了看同样叼着狗尾巴草的二人,一挑眉对廖弈道:“不若你留下陪陪韦大夫,我听这半年你们爷孙俩相处甚欢。”   廖弈来回的瞅着韦大夫的模样,再看看自己的模样。好像,他怎么同韦爷爷越发的相像了。不行,他要回京。都半年了,府里定有许多新衣裳备好了,只等他回去宠幸了。   廖弈扯了扯身上穿了半年,都没换样式的衣裳,干笑两声道:“爷爷,一块儿进京耍耍呀!”   “不了,快走吧你们,再不走可就出不了山了。”韦大夫摆摆手,躺到了原先梁介躺着的炕上,闭上眼好似就要睡着了一般。   三人拱手示意,便转过身作势离开。廖弈转头对着背朝他们的身影道:“老头子,下回再来找你玩啊!你可别翘辫子了。”   “你爷爷我好的很呢!再活个几十年都行!”   听着中气十足的回应,廖弈笑道:“那行!下回给你带好酒!”   爬山的路,如今在梁介看来早已不同从前,不似从前需有薛巍廖弈的提醒,不似从前需有扶持之物,不似从前那不由自主惶惶的心。   正处山顶,梁介不禁站住了脚步,望向远方。一眼望去,四周景色尽入眼底。他...真的可以看见了。   “老梁,恭喜。”   “多谢。”   虽说这一喜事令人愉悦,可他这心里为何一紧,这般的不安。梁介也不再沉浸于此,转身厉声正色道。   “咱们快些回去。”   廖弈被梁介严肃的模样,吓得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松掉在了地上:“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   “我总觉着,要出事。”   半年,果然还是太久了。   ***   “主子...主子...”   正在用膳的三人,看着喘着大气跑进来的小景子,梁妙芸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太冒失了。”   许可婧唤一旁的恬心倒了杯茶水递给小景子,柔声道:“喘喘气。”原本在后厨的小景子突然这么跑进来,定是有事的。   “主子,有帖子。”   梁妙芸不以为然道:“回了便是了,帖子如何。”   梁晟直接白眼道:“问问是谁,要是能回的他会是这样?吃饭吃的脑子都不用动了啊...”   梁晟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大口肉,梁妙芸一字一顿道:“好好吃饭吧,弟弟。多吃些,长高些。”   小景子一脸正经道:“主子,这回是蓬莱宫递的帖子。”   “蓬莱宫?哪儿?”   “蓬莱宫!”   梁晟、梁妙芸听到许可婧后半句,不禁看着愣愣的许可婧呆滞不动。难以置信,眼前的女子竟是进宫快一年的人。   怡宁在一旁道:“蓬莱宫是琳嫔同玉嫔二位所在的宫殿。”   许可婧恍然大悟道:“噢,金氏姐妹啊。诶,怡宁你知道啊!”   见许可婧一副不知事态的模样,梁妙芸只能无奈道:“小嫂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许可婧喃喃道:“我知道啊,夫君有说。”   “那便好。照常回了便是。”   可梁妙芸、梁晟还未回神,小景子便一脸苦相道:“主子,这帖子怕是不能回了。”   “为什么?”   “这帖子,是陛下许了的。”   “什么?!”   梁晟、梁妙芸面面相视,眼中神色一致。能动到父皇的,怕是难办了。   小景子将方才自己打听的仔细回道:“此次的帖子不单单是主子一人,还有二皇子妃同三皇子妃。且是陛下放话,若是有人回绝便以陛下的名义下贴。”   “如今皇贵妃娘娘正是不在宫中的时候,挑这个时候下帖子...去不得。”梁晟低声道。   许可婧、梁妙芸并未多言,她们自然也知是去不得的。但,既然是有陛下在后,那这帖子是不能轻易回了的。   “不如...我抱病?”许可婧自个儿也没有底气的弱声道。   “何时赴宴?”梁妙芸问道。   “明日午时。”   时间这么紧,若是这时报病不用想都知是如何了。梁妙芸、梁晟二人面无表情的看向许可婧,眼中的不赞同之意不可谓是不明显。   许可婧讪讪的笑道:“算了...”她也知道这一招没用啊...   梁妙芸抬眼道:“不过,若是折手断腿的话,还是行的。”   “那等哥回来,你就等着折手断腿吧。”梁晟不冷不淡道。   许可婧摆摆手:“还是算了吧。怎么想,还是只能去的。”   梁晟略一思忖,缓缓道:“看来只能多派几个人跟着小嫂子了。”   梁妙芸点点头,嘱咐道:“这身边的人是换不了的,只能暗处盯着了。”   梁妙芸对着怡宁、恬心、小景子道:“明儿你们三人,定要寸步不离小嫂子身边。若是一旦你们被拦且毫无办法帮小嫂子,那便想着自己脱身来寻我们两。记住,若是想办法脱了身,表面莫要露了痕迹,定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要想着义无反顾的脱身跑去护着小嫂子,就凭你们怕是只会一块儿死了。明日我们俩会在蓬莱宫旁的宫里候着,今晚便去探探路。”   三人边听边点头应着,他们三人也不是那等愚笨憨厚之人。忠仆可不是以身士卒的才是忠仆,如何对主子最有利的才是忠仆,想不通不会动脑子的那是愚仆。   梁晟、梁妙芸只能暗暗祈祷,大哥快些回来吧,这边挡不住了。      ☆、第63章 赶路   “怡宁,左边那个叫什么来着?”   许可婧目不转睛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几人, 稍稍熟悉些的二皇子妃、三皇子妃领头在前, 至于她们身后的那些宫人们,她也完全没有只晓得必要。   不过, 两个皇子妃叫什么来着?   对于自家主子悄摸摸的小声问自己的话,怡宁无奈答道:“左边那位是路慧, 右边那位是福贵丹。”   “诶?福贵丹是不是瘦了一些?”   “是的, 三皇子妃衣裳比上回小了两寸。”   “诶!怡宁,这你都看的出来!不错嘛!”   许可婧杵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想到怡宁能看的这么精准,要是早知晓怡宁会这么多事儿, 她一定会好好的用上。   福贵丹、路慧并肩一同走向蓬莱宫,对面独自一人的许可婧显得格外打眼。   许久未见, 如今这撞面二人定睛一瞧, 这近一年的工夫,许可婧身量拔高了不少,面容也长开了不少。   若是说之前刚进宫的许可婧还同孩子一般的话, 如今的许可婧倒是有了少女的身姿。不知不觉时间飞逝, 当初在二人看来的眼前的小丫头, 竟也快同自己一般高了。   比起身旁的福贵丹一见许可婧,那股子滔天火急火燎的气势。路慧倒是平静的很, 面前的许可婧现下这番模样,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谁能想那个刚进宫不起眼的小麻雀,在大皇子精心保护下还能成长。不禁微一挑眉, 不怪有人关注起了许可婧,看来大皇子对待许可婧,的确是花费了心思的。   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但再好的装饰,之前许可婧也是那副模样。比起衣服顶人,倒不如说人撑不起那一身好东西了。   在重重保障下的许可婧,没有越发的软弱无力,路慧还是觉着不错的。毕竟,她也是听闻了上回子,许可婧同福贵丹的事儿。   看不出,也是张伶俐的嘴。   而一旁的福贵丹,则不是路慧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就连她身旁的侍女,都能觉着自家主子一见到大皇子妃,格外的亢奋。那一股子劲儿,就跟每回三皇子带着侧妃一同用膳时一般。   若要问福贵丹为何如此,倒也不怪她。只因自打上回宫道上的事儿后,福贵丹便咽不下这口气,可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能好好将许可婧修理一番。   许可婧那边即使没说什么,但许可婧微小的表情神态,在她看来都觉着定是同自己有关。不然,怎得一见着她就这副模样。   “哟!这不是大半年不见的大皇子妃吗?看来,这大半年的,大皇子妃定是在宫里一心养病了。看样子是不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了不少?”   福贵丹一开口,许可婧这暗暗的在心里腹诽道,真是一如既往地的大嗓门,不愧是练家子,听听这中气十足的。   她虽是有想过,福贵丹定是想着法子要找她麻烦的,以福贵丹的性子来看,嘴上不饶人也是肯定的。   不过,今儿妙妙同晟儿可是再三叮嘱她,重要的事儿可不是同皇子妃们纠缠,而是要随时注意蓬莱宫的两位。   许可婧心下一静,妙妙同晟儿说的也是。今儿要是真跟福贵丹杠上了,福贵丹那一动手,可就没人能背自个儿回去了。   抿抿嘴微微一笑道:“劳烦三皇子妃如此上心了,我身子的确好了不少。这日日好几餐的,想不好也难啊。你们看看,我这衣裳半年里都不晓得改了多少回了。”说着许可婧拉了拉腰间明显有余的,布料与布料之间的间隙。   路慧柔柔一福身,浅浅道:“皇嫂。”   许可婧只见随着自己的动作,福贵丹眉毛上扬的越发厉害,同核桃一般大的圆溜溜的眼睛,瞪的许可婧只觉着里头好似能冒出火花来。   回路慧一礼,连忙道:“方才我还想呢,这远远的看着,我都不知是谁来了,看身形应是二皇子妃。还想说,怎得不见三皇子妃。直到你们走近了,我才发现竟是你们二人一同来。”   许可婧见福贵丹那渐渐舒缓的表情,又道:“真是不得了。这半年的工夫,三皇子妃你怎得消瘦成了这副模样。我都快认不出了。”   许可婧这话,自然是有夸张的成分。   路慧是身形纤细,且这瘦弱样儿是打娘胎里出来便如此。说白了,福贵丹这一生若是单说瘦,是绝不会到哪模样的。   所以,福贵丹即便是瘦了一些,那远远一望,两人分明的身形也绝对是分的出的。   但,对于女人来说谁不爱听这话。更何况福贵丹本也知晓,自个儿的确衣裳逐渐大了些。   用手将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福贵丹侧过脸故作含蓄道:“是吗…”   “是了。”   恬心同怡宁躲在小景子身后,悄声道:“怡宁,你发现没,咱们主子越发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是了…”   说话间,一个太监走了出来:“请各位皇子妃屏退左右,随奴才进去。”   路慧秀眉微皱,却仍是温柔道:“一个奴才也不行?”   太监一听,连忙道:“不,能带一位贴身伺候的。其他的便罢了。”   在许可婧身后的,恬心、怡宁、小景子三人相视一眼,怡宁同小景子对朝着恬心点点头。   如果只能一人,还是恬心比较好。虽说比起另外两人,恬心较为鲁莽,且也并非周到聪明。   但,最重要的好,就好在恬心力气大。即便是被人挟持,或是有人欲对许可婧不利。恬心凭着力气,也能拖延时间。   再不济,也有大嗓门傍身。   怡宁定声道:“恬心,交给你了。”   恬心难得的一脸严肃点点头:“嗯!包在我身上。”   小景子细细叮嘱道:“见机行事。只要能护着主子的性命,那便不要强来。”   “嗯!”   “有什么事儿,等大皇子回来便都好了。”   ***   “老梁!诶!老梁!你等等我啊!老梁!”   骑马骑到无力的摔下马的廖弈,瘫着躺在地上转头,朝梁介奔向的方向嘶声喊着。   廖弈见前面本已逐渐消失的两个身影,又渐渐地现出了,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瘫了回去。连带着方才还伸直的手,都放松了下来。   不怪廖弈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同于梁介好的身子底和薛巍那结实的体格,廖弈可是纤瘦的好似风一吹能倒的公子哥。   别说这一段时间为了赶路,日夜不分的骑马前行。就连平日里,能坐着他就不会站着,能马车带的他就不会步行。   在廖弈看来,梁介这就跟疯了一样。除了为了生存而塞的两口干粮跟水,剩余的时间,除非是根本睁不开眼就要晕倒了,梁介都是要赶路的。   对于薛巍而言,这都不算什么。可是,这就苦了廖弈了。廖弈只觉着,自己这如今真是凭借着为了活下去的毅力硬撑着。   不行,等回了京。他一定要好好逍遥一段日子。   马蹄声由远至近,在廖弈的耳里听来,变得逐渐清晰。从马蹄声便能判断出,那两人的速度仍是那么快。   声音到了耳边戛然而止,廖弈吃力的睁开眼,他如今都只觉着,自己的上下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样,使出了他现在的全力都只开了一条缝。   只见高大的能遮住太阳的两个马上的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是无奈。   廖弈挣扎着抬起手:“兄弟,帮我一把。”   “薛巍,带上他。”说罢,梁介扯了扯绳子,转身离开。   “是。”   话音一落,廖弈只觉着自己被人拦腰抱起。脊椎尾狠狠地落在马背的骨头上,廖弈不禁哀嚎出声:“老薛…轻点儿…”   话虽这么说,廖弈也不抱希望。但是,廖弈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舒服了许多,低头一看,自己坐着一个包袱上。   点着头满意道:“不错嘛!老薛!有长进!有长进!”   “再说我就把这个抽掉。”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缓口气,就着水囊喝口水,廖弈转头对着并排骑着的梁介说:“你眼睛这才刚好,不休息休息就这么通宵操劳,可不好。”   “无事。”   见梁介毅然决然的样子,廖弈只能叹气道:“算了,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不过你也不需要着急了,以咱们这个速度,不过也就是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就快进京了。”   梁介并未对此作答,只定睛前方道路,手中鞭子不停地抽打着身下的马,他如今只希望这马能越快越好。   “廖弈。”   “嗯?”这么郑重的语气?   “那事怕是要提前了。”   “…你确定?行吧,我知道了。”      ☆、第64章 教导   许可婧、路慧、福贵丹,三人刚一进门。宫殿四周像是被布挡住了一般, 突然暗了下来。大门处出现了数个守卫, 几人齐齐立在门口,落锁的声音清清楚楚。   福贵丹大声道:“这是干什么!”   随着福贵丹的叫喊, 宫殿内四根柱子上挂着的蜡烛被点亮。一个个蜡烛逐一被点亮,待所有的蜡烛都被点亮后, 众人这才发现, 明明一进来时空荡荡的房间,此时不知何时已经被放置好了物件。   对于她们来说, 物件的摆设相当奇怪。正中的是一张方形的硕大的床,围绕着床的四周。   正对着门的位置, 摆放的是一个双座的罗汉床。而另外三面,则是普通的座椅, 仅仅一张椅子。   “请各位皇子妃们就坐。”方才的太监道。   太监刚说完, 三人面前便各出现一名宫人,令着走到位置上。福贵丹、路慧坐左右两侧,许可婧则坐在门口处, 正对着罗汉床。   “请各位皇子妃们稍等。”说罢, 太监便退下了。   福贵丹叫嚷着:“这是做什么, 逼着我们来怎么还不待见我们。弄得这副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样。吓唬谁呢!”   路慧安慰道:“妹妹稍安勿躁,不过也就一会儿的工夫了。”   福贵丹转过头盯着许可婧道:“怎得大皇子妃一进来到现在还没吭声, 莫不是害怕的都不敢出声儿了。”   福贵丹那一副老是要找茬的模样,惹得许可婧一口气叹出了声。福贵丹是很闲吗?找茬也不知道看环境。   许是许可婧叹气叹的真的太明显,福贵丹眼角一挑, 就要开口。   “各位久等了。”   闻声望去,只见金氏姐妹分别依在两名年轻男子身上。两人携手漫步走来,在罗汉床两座坐下。   “两位娘娘,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真是让我们好等。”   福贵丹这话一出,许可婧不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向福贵丹瞟去。心中不禁暗道,难不成她是因着家世的原因,说话才这么不经脑子?   金雨一边摸着一旁年轻男子的手,轻声道:“我们姐妹俩,不也是为了送几位皇子妃们一份大礼吗,才备了这么长的时间。”   福贵丹听得这话,下颚一扬鼻子哼出了气儿。在她看来,眼前这两位看似是娘娘,实际就是两个下、贱、的连宫人都不如的人,能送出什么礼来让她高兴。   路慧柔声道:“多谢两位娘娘如此费心,不过不知今日两位娘娘为何...”   金琳同金雨动作一般,摸着另一个年轻男子的手,不过与金雨不同的是,金琳直接是坐在年轻男子身上:“我们姐妹俩,只是想同几位皇子妃们聊聊罢了。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还从未同几位皇子妃们好好的说过话。说起来,咱们还年纪相仿呢,你说是不是,大皇子妃?”   突然被点到名儿的许可婧神经一紧,沉下心来安定自己。如今这屋子里可只有她自己,恬心的话...罢了,她还是自己看着办吧。她可不能再出岔子了,一定要专心些。   许可婧回过神道:“是了。若是我没记错,两位娘娘应还是二八吧。”   听了许可婧的话,两人虚掩着嘴大笑起来,相视一眼。这个小丫头果然有趣,看她那模样,就跟掉在狼堆里的羊,还想着假装自己是狼一般。   “大皇子妃可太会说话了。我们俩啊,早就不是那年纪了。”   “姐姐可说岔了,咱们俩不过也就大了几岁罢。”   两人虽在上自顾自的有说有笑,可福贵丹那一双大眼,死死的盯着伴着两人的年轻男子。心中暗暗想道,莫非,这就是面首?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金琳注意到了福贵丹目不转睛的模样,娇声唤道。   “三皇子妃莫不是看中了这两人?姐姐,还不快快让他们过去,好好伺候着咱们的三皇子妃。”   金雨话还没说完,福贵丹连忙摆着手道:“不不不,不用了。”   金雨又道:“三皇子妃可莫要小看了他们,这两个啊,可是我们姐妹俩,花了大工夫找到的面首呢。床上工夫可是一个顶三,自从他们两来了的这些日子,我们姐妹两可天天都舒爽着呢。”   三人虽有想这二人的身份,却全然没想到金氏姐妹会说的如此直白,甚至是毫不遮掩。这话或许在金氏姐妹听来,是普通的在普通不过的话。可在三人听来,简直如同天方夜谭,根本就是违背伦理世俗。   “这...两位娘娘这么做...不怕陛下...”金雨说的这番话,直直的坠在福贵丹心里。她可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这二人还是在宫里,可不是在外面那烟花柳巷里。   金琳顺着身后面首敞开的衣领,将手伸了进去:“三皇子妃多虑了呢,陛下可喜欢这样了。”   三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悄然寂静之下,金琳抬起双手轻拍两下,便有数人鱼贯而入。本来三人周边还无人看守,如今每人身边都有着四个男子围绕。   福贵丹刚想站起:“这是什么!我要回宫了!”双肩便被一边一只手摁了下来,福贵丹用力挣扎着咬牙切齿道:“你们疯了吗!敢对主子动手!还不给我放开!”   福贵丹转头想唤跟着的下人,却发现下人也早已被男子们控制住。而即便自己如何挣扎,如何使力如何谩骂,这些男子就如同木头人一般,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波动。   金琳微微瞥了一眼福贵丹这边的动静道:“三皇子妃莫急,我们姐妹俩可没大胆到敢对镇国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如何。”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福贵丹便镇静了下来,除了面有不爽嘴中喃喃却也没有了过激的举动。福贵丹也是这么想,自己怎么说也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别人想要对自己动手,不看三皇子妃这位置,也得看镇国将军府的面子。   而许可婧早在一旁出现了人时,便早已对恬心使了眼色。如今还不到要反抗的时候,恬心不能轻举妄动。再转眼看向另一边的路慧,只见路慧虽面有难色,却仍沉下心不做动作。许可婧暗叹道,不愧是平日稳重的人,遇到这般的事仍能镇定下来。   许是见人多,另两人一个只在起初乱了方寸,另一个则并无大举动。许可婧不自觉的也沉下了心,随着二人定了定心神,无声的喃喃道,一定会没事的。   可眼前金氏姐妹的举动,让几人一下平静不了了。   ***   “啊!终于回来了!我头一回觉着京城是个好地方,山美水美有什么用!京城人更美啊!”廖弈说着,悠悠然的一打手中的折扇,慢慢摇动。边说还边想一旁路过的姑娘们一笑,顺带抛个媚眼。   薛巍冷眼的见着身旁男子的举动,男子一动姑娘们就一笑。这人定是在山里被关的久了,久到他都要忘了廖弈的性子了。   “人散就走。”   梁介话音刚一落,薛巍便起步动身。若说这为何现在是梁介在薛巍身后,自然是因着梁介的眼睛了。在这京城里,可是无人知晓大皇子已经不是个瞎子了。   “诶!喂!老梁!都进京了!你还跑这么快做什么!”廖弈一边叫着,一边也动了身。   梁介望着远方逐渐落下的落日,昏暗的天色如今就好比梁介的心,他只觉着心里头慌得很。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   “好了,接下来的礼物,就得让咱们的皇子妃们试试了。”   “不...不...你们放开我!”   “三皇子妃,听说三皇子进来日日夜宿侧妃哪儿?唉,我们姐妹俩来教你,定会让三皇子日日夜宿你哪儿的。来吧!”   “我才不要!你们这种、贱、人、的方法,就是、贱、人、才会用的!”   福贵丹大力的挣脱一旁两个男的控制,可还没跑过两步,福贵丹的眼前又出现了两个男子。回过头看着床上的浑、身、赤、裸的几人,福贵丹恐惧的摇摇头,她才不要这样。   金雨微一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贱、人?那让我来教教你,真正的贱人是什么模样好了。”   “对了,二皇子妃呢?可要来试试?”金雨转眼看着路慧道。   路慧用力的摇了摇头以示拒绝,她早已说不出话,头上的冷汗随着路慧的举动滴滴滑落。   金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妹妹,听闻二皇子妃可是已有孕了。”   听到这话,路慧这下也在乎不了遮掩怀孕这件事了,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真动手。不过,其实路慧下意识捂着腹部的举动,早被两人看在眼里,这话不过是调侃罢了。   “是吗?真可惜...那大皇子妃?”      ☆、第65章 演示   “大皇子妃,大皇子妃。你觉着呢?”   金雨走下床, 一步一步的靠近许可婧, 对着围着许可婧的男子挥挥手,男子们便腾出了地儿, 朝两边散去。   许可婧起身离开椅子,不自觉的向后退去。金雨不着、片、缕、赤、裸、的身体, 向许可婧步步逼近。虽说并没有什么动作, 可许可婧就是觉着心底一凉。   方才自己看见的那一幕,由于离的太近, 清清楚楚的动作她看的一清二楚。男、女、交、合这种事儿,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许可婧难以置信自己见到的一切, 金氏姐妹的所作所为简直颠覆了她从前的观念。这么多人一块儿...教她...怎么教...   许可婧越退越靠近恬心,一摆手示意恬心, 恬心便扯开嗓子叫喊着:“主子!主子!主子啊!”   金氏姐妹不是愚蠢之人, 自然知晓恬心的举动。这么大的声儿,屋内的人耳朵都觉着聋了,屋外的人隔多远都听得见。金雨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竟敢坏她的好事, 这么有意思的事可不多见, 打扰了她兴趣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向挟着恬心的两边的男子一个眼神, 两个男子便立马动起手来。   “唔...”被两个男子齐齐一捶肚子的恬心闷哼一声,她只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嘴里也被人塞住。   “恬心!啊!”   许可婧刚叫出声儿, 就觉着自己的被人抓住了手。只见许可婧左右两臂皆被人抓住,就连脚也被人踩住。如今的许可婧就是呈着一个大字,丝毫不能动弹。   金雨仍是方才笑着的模样,一步一步的靠近许可婧,但是这步伐幅度却微小到好似未动。   “咱们的大皇子妃,这进宫都一年的功夫了,还未同咱们大皇子圆房,是不是不好。”   许可婧抿嘴道:“陛下同皇贵妃并未不允。”   “哦,是吗...但,今儿可是陛下同意了让我们姐妹俩来教教咱们大皇子妃的。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好。”   许可婧冷眼道:“不劳琳嫔同玉嫔费心了,我自己学就好。”   随着金雨的缓步靠近,许可婧只觉着四肢像是已经麻木了一般,从起初的疼到如今的毫无知觉。许可婧不是没想过挣脱,可旁边两个男子将全身的重量压在许可婧的一双脚上,全身的力气握在许可婧的胳膊上。   从一开始说话的一字一顿,到方才的有气无力,许可婧心想自己的手脚大概是要废了,断了吧。可,若是这样自己唯一有用的点,都没有了。   “这么说,咱们大皇子妃想必是会了。不如,大皇子妃给咱们演示演示,姐姐还不快来。”   在场的男子众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知晓这些人会做什么。故而,不仅方才福贵丹不敢如何,许可婧也是这般。若真是如金氏姐妹所说那般一模一样,许可婧自己在见到梁介之前,便早已悬梁自尽了。   金琳听罢便从床上也走了下来,两姐妹一同到许可婧的面前。金琳用指尖轻轻划过许可婧的脸,嘴中啧啧出声。   “看看这皮肤,真是让人嫉妒。嫉妒的让人想划破,白净的脸蛋上若是出现鲜红的血液定是极美的。”   “姐姐说的是,瞧瞧这身上的皮肤,多滑多嫩。年轻几岁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   许是随着两人的动作,许可婧难以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到剧烈的抖动。许可婧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第一回见着这种事儿的许可婧全然掩盖不住。   人太多了,夫君不在,薛巍不在,妙妙晟儿也不在,小景子怡宁也不在。   金琳抬手唤了一旁的宫人,宫人连忙上前。只见宫人的手中端着一个用锦缎装饰的木盘,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排指套。   金琳用指背抚过所有的指套,定在一个指套上:“就这个吧,虽然不好看,不过胜在锋利。”一旁的宫人立马上前帮金琳戴好指套后,便退了下去。   “大皇子妃,你说说这个如何。就是不知道,这个若是在你脸上一划,是不是会划破了呢。”   金琳还没碰到许可婧,却只见许可婧偏过头。   “姐姐莫不是心软了。”金雨见一旁的金琳迟迟不肯下手,上前直接用自己并未带指套,却修饰的好的指甲直直的抓了上去。   许可婧一个低头躲过了金雨的手,金雨的手直接落在了许可婧头上,然而金雨仍然顺着头,直直的抓起许可婧的头发,强迫许可婧的头抬起。   “妹妹这不是在说笑吗。”金琳嘴上说的缓慢,可下手动作却快,直接冲着许可婧的脸下去。   即便头发被抓住,许可婧不能动弹,但是因金雨抓住的是头发,而不是头。许可婧忍着头皮被拉扯的疼痛,用力的别过脸。   金琳下手的位置,从脸颊变成了耳侧。锋利的指套尖,从许可婧的太阳穴直直划到了耳垂以下。   “动作还挺伶俐的。来吧,让我们看看咱们大皇子妃身手如何。”   说着两人便要人抬起许可婧向床走去,这时一直不放弃挣扎的恬心见许可婧都被举起来时,一把冲了过去大力的推开两人。   抬着许可婧的两名男子,许是未曾想到一个小女孩儿竟然有这般大的力气。一时间也站立不住,双双松了手,无力的许可婧直直的落在了恬心身上。   “恬心...恬心...你怎么样。”   许可婧连忙从恬心身上翻下来,虽说无力的其实是滚的下来。可刚脱离两个男子桎梏的许可婧,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完全抬不起来,也完全不能用力。脚就更不用说了,连知觉都没有。   “主子...”   金雨冷笑一声道:“主仆情深呢,开什么玩笑。”   路慧柔声道:“两位娘娘,这般作为是否不太合适,这位可是大皇子妃。若是教导,我们也都知晓了,还望两位娘娘早些休息。”   路慧不知晓的是,从方才金氏姐妹两人的行为过后,她现下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看似一句话是好好说出来的,可那早已不是一滴一滴滑落,而是似水般流下的汗水。   金雨冷眼道:“二皇子妃,莫非也管的太宽了些。”   金琳一抬手,旁边的几个男子便涌了上来。将许可婧扔开,几人齐齐的向恬心下了手。“恬心!”   金氏姐妹二人则上前着许可婧的手,温柔齐声道:“来吧,咱们的大皇子妃。”   许可婧摇着头,瞳孔都在抗拒两人的举动。金氏姐妹二人拉住许可婧的手,一人一支。转身便向床边走去。   福贵丹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个如同破布的人,哪儿是哪天在宫道上跟自己斗嘴的人。这也太可怕了,自己想过要找茬可从未想过要这样...福家有训,若是有何便在人前光明正大,这般的行为是不耻的。   这两人根本就是疯子,这要是在自己身上...若是下一个便是自己...   “你们...你们...怎么能拖着人这样!”   是的,许可婧被拖着前行。无力瘫软的许可婧,好似二人拖着的一块儿破布一般。许可婧还有感觉落得贴在地上的身子,腿被地上磨的生疼。   前面的金氏二人并未绕过摆放的物件,两人自己绕过,将许可婧直直的撞着上去。许可婧在倒落的椅子身上,一下一下的咯的生疼。许可婧只觉着,自己已经疼的难以出声了。   “没想到,咱们的大皇子妃也不是个瘦弱的身子。真是累死我了。”金氏姐妹二人将许可婧扔在床边,两人倚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许可婧。   金雨一边说着,晃了晃自己的脚:“哎呀,你说说。大皇子妃,你怎么能正正好将头放在我的脚边呢。”   许可婧刚吃力的挪开被脚踢着的头,可金氏姐妹二人正巧收回了脚,二人俯下身凑近许可婧。   “咱们的大皇子妃,开始吧。”   许可婧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两双手却无能为力:“不要...不要...”   好累,好痛。她要支撑不下去了...夫君为何还不回...   腰带被解开,“主子!你们不要碰我家主子!你们两个!”   “打。”   外衣被掀开,“你们!还不快住手,过分了,这可不是能对皇子妃做的事!”    “二皇子妃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学学吗?”   又是一层衣领被拨开,“还不快住手!再不住手!我镇国将军府可不会放过你们的!”   “来吧,我们俩也只有一条命了。任凭处置。”   最后的里衣带。   “夫君!!夫君!!”      ☆、第66章 回来   在外听见恬心的大吼后,外面的怡宁、小景子便立马反应了过来。两人连忙转身向外跑去, 可奈何被重重包围看守的蓬莱宫, 不是那么容易让人出的。   两人一动身便冒了出来的守卫,手拿武器挡在两人身前。怡宁、小景子二人急忙对视一眼, 怡宁上前一步先发制人,小景子找到空隙跑了出去, 即便被划伤也没有停下脚步。   脚下不敢停的小景子刚跑到一旁的宫殿口, 便看见宫殿口的薛巍。   隔得远远的连忙大叫:“薛大人!薛大人!”   薛巍快步上前,让受伤的小景子不用使力的带进宫殿内。一进殿内, 小景子便看见在桌旁的站立的梁介。   喊道:“大皇子!大皇子!快去蓬莱宫!”   梁介一听立马转身,小景子身上的伤痕、鲜红的血液刺痛着他刚好的眼, 更加刺痛了他的心。奴才尚且如此,那么他的小娘子又该怎么样了!梁介连忙向外奔去。   梁晟、梁妙芸赶忙吩咐人跟上, 薛巍放下小景子也跟了出去。慢一步的梁晟、梁妙芸在小景子一旁停下脚步, 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怡宁挡着。六公主、八皇子你们快去好不好,怡宁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上命了。”   梁晟、梁妙芸对视一眼,竟到了这种地步, 怕是两边都不好办了。   梁介不知晓后头的人是否跟着他, 不知道蓬莱宫到底有多少人。但是, 里头有他的娘子。   这是梁介第一次埋怨皇宫之大,从前瞎了后刚开始走宫里的路, 他也不觉着辛苦,他也没有埋怨这宫里的路有多难走,这个宫里有多大。   但是如今他只要一想到那边蓬莱宫可能发生的情况, 他的心里就一紧。以宫里的这些肮脏事,还有据回报金氏姐妹从前哪些疯狂的举动。越想,他的心里就越慌。   他头一回这么怕一件事。他怕他接受不了,他能看到的那些东西。一旦许可婧真的出事,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举动。他不想,他能看见了,却回来看见的是最不想看到的。   他一直等着自己回家的小娘子,他就不该离开那么久,让小娘子一人面对这些。   虽是最大限度的快速,实际是片刻的时间,可在梁介的心里却是度日如年。刚进蓬莱宫门口,被守卫们抓住满身是伤的怡宁,便被梁介身后的薛巍一把救了出来。   怡宁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把方才还在自己颈边,被薛巍打到地上的长刀。在薛巍的怀中,无力道:“薛大人,小景子呢。”   “放心,他好好的。”   薛巍话音刚落,怡宁便坚持不住的昏了过去。薛巍将手中的怡宁交给后头来的人手上,对着低声道:“主子,这些人...”   “一个不留。”   “是。”   这一群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分明就是宫外的打手,还是精心培养过的打手练家子。根本不是宫里的侍卫,能动的了这么大批人的人,宫里没几个。   即便能在外听见宫殿内发出的各种声音,扯着嗓子的叫喊、呐喊声声传入了梁介的耳中,那从外看来便已是黑色的宫殿,让梁介的眼底一黯,手中下剑的速度也越发的快了起来。   涌上的守卫一波又一波,好不容易到了门口。   “夫君!夫君!”   手下的剑刚进守卫的身体,梁介一个使劲一剑穿过守卫的身体。将守卫扔在一旁,劈开上了锁的大门,一脚踹开。   梁介被眼前的场景刺痛了眼,他宠都来不及的小娘子,竟被人那般对待着!   “薛巍!一个不留!”   被打开的门由外、射、进殿内的光,直直的刺向金氏姐妹的双眼。所有人都被黑暗的殿内突然出现的光刺激了双眼,一时间视线模糊,众人一时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光打在墙上的影子让许可婧欣喜若狂,用尽力气转过头,许可婧喃喃道:“夫君...夫君...你,真的回了,真的回了。”   梁介不停止的脚步,不停止的剑,以及一个个倒下的守卫。让金氏姐妹连忙反应了过来,大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然而同样快速的也是梁介手里的剑,凌厉的动作很难让人想起,眼前的这个是哪个瘦弱多病的大皇子。   金氏姐妹刚要动手拎起许可婧为盾,可两人的动作却快不过梁介手上的剑。两人刚刚拽住许可婧的衣领,喉间便被两把剑顶住。冰凉的刺痛,传到了两人的脑中。   随后而来的梁妙芸同梁晟,见到眼前的场景同样惊讶万分,而当二人看到许可婧时,那惊讶立即转变为了愤怒,梁妙芸连忙在梁介、薛巍下手前道:“先别杀,一剑下去太便宜她们俩了。”   许是梁妙芸的话唤回了梁介仅有的理智,将手中的剑给了一旁薛巍。梁介脱下自己回后还没来得及解下的披风,将衣衫凌乱的许可婧裹住,小心翼翼的将许可婧打横抱起。   走到门口,脚步不停道:“交给你们了,看着办。”   “好的,大哥。”   梁妙芸转过身,可爱娇俏的面容,扬起一抹纯真的微笑。但这笑再怎么使得这张脸越发的可爱,却只让人觉着瑟瑟发寒。   “留活口。全部绑上,扔到藏冰地窖里去。”   方才梁介所言全然不似平日的模样,但是梁妙芸同梁晟知晓,大哥只是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刚刚小嫂子的模样她们俩人看着都已是这般,更何况大哥了。   且不说一刀杀了便宜了她们,便是那些后头的人也是能问出来的。至于如何来,只能等梁介恢复理智了。   梁晟转头对着梁妙芸道:“对了...老六。”   “嗯?”   “你说...咱们俩,这算不算没有完成好大哥交代的事。”   “不管了,敢这么对我家小嫂子。看我不弄死她们。”   ***   一踏出门的梁介,抱着许可婧却不敢快跑,他生怕自己的冒失颠簸,弄疼了怀里的人儿。   梁介仔仔细细的看着一遍许可婧的脸,身上如何他不知,但是看许可婧的表情,他都能想到,定是很疼的,定是有伤的。   单单许可婧脸上这一道长长的印记,便已让他痛了心,他的小娘子一定很疼。   他的小娘子,就同他想的一般。长的软软的,温温柔柔的,笑起来的时候一定很可爱,生气的时候也一定很可爱,撒娇的时候、耍赖的时候一定一定都是这样可爱。   梁介看着许可婧,便能将从前两人间的举动代进。他的小娘子,出门前还抱着他哭,说不让他走的,他当时就不该走。   仔细一看,许可婧的脸上都没有泪痕,可对上许可婧含着泪红着的眼眶,梁介都红了眼。他乖巧的小娘子,见着他都不敢哭出声。   “夫君...”   许可婧细细软软,无力的声音听的梁介鼻头一酸:“嗯,为夫在。”   “夫君...我没事儿。夫君不哭。”   许可婧尽力的想抬起的手,却因疼痛的一皱眉,仍然没能抬起。梁介看着许可婧的模样强忍着眼里的泪水:“没哭。”   “夫君...我是不是做的不好,又夫君惹麻烦了。都怪我不听话,要是我能再...”   许可婧的声音越说越微弱,越来越难以听见,梁介连忙道:“不,娘子已经很好了。娘子很听话,娘子有乖乖的。咱们回家,夫君回了。不怕。”   “夫君...你是不是真的回了...”   梁介轻轻的在许可婧额头应上一吻:“嗯,你看为夫是不是真的回了。”   “婧儿怕。夫君,婧儿怕。”   额上温热柔软的触感,让许可婧找回了感觉。她的夫君真的回了,她不是一个人了。想着许可婧便忍不住眼泪,从在蓬莱宫到刚刚都未留下的眼泪,终于在眼眶里待不住了。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许可婧眼角滑落,心疼的梁介柔声道:“不怕啊,娘子不怕,为夫回了。”   “夫君,婧儿怕...婧儿怕...又一睁开眼睛...还...在那个黑屋子里。夫君...不在,只有些奇怪...的人。”磕磕绊绊的说出一句话,许可婧从一点点滑落的泪珠,变成了泪水浸湿了梁介的衣裳。   梁介眼眶湿润之意让他难以忍受:“没事儿,乖。为夫回了,好好休息吧。我保证,你再次睁开眼睛,我绝对在,好不好?”   “真的吗...”   “嗯!为夫保证。”   “那好吧...夫君会陪着婧儿吗?”   “会的,一定会。等娘子醒来,为夫一定在娘子旁边。”   “真好...夫君...”      ☆、第67章 受伤   “于嬷嬷,准备些东西。”   “天呐!皇子妃怎么成了这样!”还在帮梁介收拾东西的于嬷嬷, 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小安子, 去叫太医来。”   “啊!是!”搭手的小安子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将许可婧直直的抱进寝殿,一杯茶的工夫不到, 小安子便带着气喘吁吁的太医来了永佑宫。   “庄太医。”   “是,大皇子。臣这就看, 天呐...”   听见梁介的唤, 庄太医刚应声跑到床边,可一见许可婧的模样, 庄太医便没忍住叫了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   “天...”   于嬷嬷手中的盆直落在地, 小安子都不禁叫了出声。只因梁介方才拿开了披在许可婧身上的披风,将上的最重的四肢露了出来。   只见许可婧被抓住的双手手臂早已是青紫红肿, 而被踩住的双脚更因长时的血液不流痛, 呈现黑紫。其他隐隐约约能见着的地儿,基本都是青紫印记。这些伤虽不是见血刀剑,但却比刀剑好的更慢, 用药不比刀剑直接。而且, 本就白嫩的肌肤, 一看上去全是有色的,找不出一片儿好地。   最主要的是, 用庄太医的话说,有些在骨头的地方,都是伤了骨头的, 撞到了骨头可比骨折还没办法,完全不能上药,只能慢慢的养着。并且这些伤以后即便是好了,许可婧今后也是有可能是有错觉的,时不时的觉着哪儿疼痛难忍。   “大皇子,这胳膊是折了的,怕是得先掰回来,再固定好。不然,好了后是会长歪的。”   庄太医小心翼翼道,眼前的这位大皇子,可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如此愤怒。这平日里不易怒的人,一生起气来才是最可怕的。   果不其然,庄太医只见梁介冷面怒声道:“那还快动手!”   “可...可这是相当的难忍的疼痛,不知大皇子妃还是否能忍受。还需固定好病人,不然若是掰正时,动了可就还得重来。”   梁介深呼一口气,沉声道:“你动手。”   “是。”   只见梁介上前抱起许可婧的上半身,将许可婧的头肩放在自己的怀里,双手从许可婧的腋窝处穿过,牢牢的锁住许可婧。   “腿呢?”上半身定住了,可这下半身一动也定是无用的。   于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上前:“老奴来吧。”   庄太医上下打量了眼于嬷嬷的体格,点点头道:“行。注意些大皇子妃的脚,这脚的位置可不能再碰着了,不然可就废了。”   “废了...”两个字眼一下进了梁介的耳中,从盯着许可婧睡颜的样子渐渐挪开,梁介闭上眼,用让人听着好似坠入冰川的声音道:“若是废了,你这条命也别要了。”   “臣...臣定会好生医治大皇子妃。”   “还不快动手。”   “是。”   庄太医咽了口水,快步上前握住许可婧的手臂。可刚刚一碰到手臂手肘非骨折之处,许可婧整张小脸便皱了起来,嘴里喃喃着什么摇着头。   梁介稍稍凑近,只听见许可婧软软糯糯道:“疼...夫君...疼...”   不听还好,这一听梁介立马抬头斥道:“没听到主子说疼吗!会不会动手!”   庄太医苦笑道:“大皇子...这如今不疼以后就疼了,就一下就好了,就疼一下。最好能让大皇子妃咬个什么,怕咬了舌头。”   小安子从桌上拿起一个叠好的布条,递给梁介。梁介接过,温声道:“来,娘子,张开嘴。”   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许可婧乖乖的张开嘴,梁介眼疾手快的将布条塞进去,示意庄太医快些。庄太医得令,立马动手,一起一落间,不过是从床上番了身,两个手臂便都接好了。   “唔!...唔...”   许可婧从一声大的闷哼,到之后孱弱的似刚出生的小猫一般的叫声。微微弱弱的,听得在场的人心里都好似被猫儿挠了痒一般的难受。   果不其然,在掰正的那一下。许可婧的身体剧烈的向上弹起,抖动的挣脱力道之大,梁介同于嬷嬷都差点要控制不住。   可就在掰正过后,许可婧两只手臂都结束后,便晕了过去。   “庄太医,庄太医。你快看看!”一见许可婧没了反应,梁介连忙慌乱的叫着庄太医。   “无事的,大皇子。大皇子妃不过是晕了过去,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赶紧给大皇子妃处理一下别处。不然,醒着的时候只怕是更痛的。”   “主子,庄太医说的有道理。小安子,快来搭把手,咱们赶紧些。”于嬷嬷对着呆滞的不知该如何动作的梁介道。   眼前这一副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男子,带大梁介这么多年,于嬷嬷也是头一回见到。看了眼床上晕过去的许可婧,于嬷嬷摇摇头轻叹一声,都是些可怜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   庄太医点点头,缓缓道:“若是肿了的地儿,便用第一个小瓶子。若是青紫的地儿,便用第二个小瓶子。若是青紫又红肿的地儿,便用第三个小瓶子。”   “于嬷嬷,麻烦您了。我还是就这么抱着她吧。”   于嬷嬷点点头,唤了一个女子进来,小安子虽说是太监但还是避嫌的好。两人小心翼翼的解开许可婧的衣服,刚进来的女子不禁叫出声:“啊...”   于嬷嬷一个眼神瞟过去,女子立马紧紧的闭住了嘴。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只是眼睛突然瞪大,忍着不出声儿。   两人手脚都快,不一会儿便已将许可婧收拾好了。上了药,换了衣裳。于嬷嬷道:“主子,那奴才们先退下了。”   见梁介毫无反应,于嬷嬷摇摇头,将女子带了出去。小声儿的带上门,同小安子在门外候着。   梁介惊呆了,他是惊呆了。他的毫无反应,不是因为其它。他在想,他这么做是否是真的正确。   今后的事,下一步的计划,以后也不知会出些什么乱子。如今自己还是个瞎子便已让自己娘子,受了如此的罪,变成了这幅模样。若是今后让人知晓了自己眼睛已好,那么那些手段呢,那些计谋了。是会变的更厉害,还是明暗同来。   他没有把握了,他是不是改加快进度。梁介初次这般的怀疑自己,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最后,他到底能不能让娘子同他好起来,若是不行,又该怎么办...   方才于嬷嬷上药时,于嬷嬷仅仅还以为他是因为看不见,梁介不是不会,但是他怕,怕到下不了手。梁介脑中会止不住的想着,他一碰娘子会不会觉着很疼,若是他下手重了弄疼了娘子,可若是他下手轻了药又没上好呢。   可,娘子身上的印记,他看的一清二楚。第一次见着娘子浑、身、赤、裸的模样,他不觉着局促不安害羞,他只觉着心里一顿一顿的疼,好似有一把刀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的插下。   原来见血的,不仅仅是从额角到耳垂哪儿的划痕。身上的碰撞,被利物划破衣裳后划上的肌肤,也是有渗血的印子。   那一个个块儿状的印记就更不用说了,从手臂到前面的胸口到脚背,后背的从肩到脚踝。他都不知,是什么举动能让小娘子全身是伤,上下不止还有前后,没有一块儿好地儿。   他家小娘子,从前他是那么的宠着。不让磕着,不舍得碰这,如今他不过离宫这才多久,便成了这样子。正如他从前所顾虑的,这次还是他赶了回来,可若是他没赶回来...   梁介不禁深吸一口气,蓬莱宫的阵仗比他想的大,里面数不清的守卫,还有疯狂的金氏姐妹。若不是这回...他回了...那..   “主子,您要不先沐浴吧。在外头这么久了,还是洗好了陪着皇子妃吧。”于嬷嬷在外轻声唤道。   梁介定了定神,对,自己在外面赶了那么久的路,一身也定是不干不净的,若是就这样陪着娘子休息,娘子知晓了定会不喜的。   以最快的速度沐浴完后,梁介快步回到床边。看自己走前摆好的,担心许可婧在睡着时乱动碰到伤处,而放满的软枕围着的罗衾。   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可婧。梁介定定的看着许可婧的脸,好似许可婧只要一个皱眉,他便把今夜驻在永佑宫的庄太医叫来。   待头发干了后,梁介上前掀开罗衾,在许可婧的靠外的一侧坐着。就那么倚在床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许可婧。   只见许可婧瘪了瘪嘴,砸吧砸吧的不知在说什么,梁介连忙凑上前,只听见让他哭笑不得的话。   “好饿...”      ☆、第68章 招供   许是因着那日的一场闹剧,使得许可婧疲乏且昏厥, 一连好几日都未能醒来。   气的梁介直接将庄太医留在了永佑宫, 庄太医即便知晓是何原因,却也奈何不了心急迫切的主子, 只得兢兢业业的为许可婧医治。   不过,倒也托了福, 在永佑宫众人同庄太医, 齐心协力专心细致调养之下,许可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好了起来。   这若是放寻常人身上, 只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要用来消肿了。   但是,不仅永佑宫里的药几乎都耗费在了许可婧身上, 就连收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皇贵妃,也急忙将颐鸾宫的药送了来。   若是平日别人这不醒的好几天, 估计粒米未进的还会瘦不少。   许可婧倒好, 面色红润有光泽,不看脸上被划伤的地儿,只怕是觉着, 这人定是好几日, 好吃好喝的不知多健康了。   其实, 要说这众人每日不隔一个时辰的换药,将药运用到极致。   按摩化瘀, 热敷活血,还为了许可婧不怎的动,担心许可婧醒来一时半会儿会僵住, 一天三回比用膳还准时的帮许可婧动动筋骨,按摩身体之类的活儿。   不单单是因为担心许可婧,更可怕的是哪个一天到晚都处于怒火边缘的人。   从前好脾气的梁介,大家都知晓这只是看上去,自家主子本就是个不外露的性子。   这下好,女主子一出事儿,男主子就爆发了。本来从前只要不触及梁介的底儿,大家都是安安分分好好的在永佑宫做着事儿。   如今啊,只要放个碗儿的声儿大一些,梁介就像是点燃了引线的爆竹,敏感至极。   “庄太医,这都多少天了?怎得娘子还未醒来。”   梁介用着冰凉的卷起来的布条,轻轻的在许可婧的脸上敷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包裹的地儿多了,许可婧觉着闷的很,经常皱着眉满脸不适的哼唧,后来发现只要是用凉的敷在许可婧的脸上,许可婧又会安安稳稳的沉眠。   若不是许可婧嘴角还是微微笑着,梁介早就要发落庄太医一个医术不精的名头了。   庄太医正在将刚用来日常把脉的帕子收好,听到梁介的话,手上动作不停背对着梁介的脸上,却是难以掩盖的为难。   苦着脸还在想如何是好的庄太医,耳边又传来一声鼻音:“嗯?”   糟糕,沉默太久没做答。连忙收好手上的东西,庄太医略一思忖,道:“大皇子莫要着急...”   “这都多少天了,让我如何不着急!”   庄太医见自己话还没说完,梁介已经忍不住反驳,那射向自己的目光凌厉的像是用刀割一般,暗道,明明是个双目失明之人,为何眼神却能如此厉害。   知晓在皇子妃这件事上,决不妥协退让的梁介的态度,庄太医忙不迭道:“大皇子妃并非因病不醒。”   梁介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疑惑道:“并非因病?那是什么!中毒?”   庄太医看着眼前的梁介,不禁感叹道,情之一字如何乱人心,从前的大皇子可不是这个模样,真是关心则乱。   “不不不,大皇子放心,大皇子妃的身体,如今除了身上的伤处,已无其他问题。大皇子妃只是睡着罢了。”   “睡着?...睡着?”   “是的,之前臣也来给大皇子妃看过。当时大皇子妃便是入夜难眠,想必是久积深压,这回顺带着好好休整一番。”   庄太医这话一出,梁介手中不由得下意识停住了动作,拿着卷布条的手停在半空。低头凝视自家小娘子的容颜,半晌低笑出声。   怎么说呢,这么一看还真是睡的很香。   回来的这几天,梁妙芸同梁晟、就连宫里的这些下人们,也有跟他提过。说他不在的的时候,自家小娘子经常是一个人念念叨叨的,吃饭也吃不好,睡觉也睡不老实。   难怪他回来的时候,那两人还负荆请罪。原来是没照顾好自家小娘子。   罢了,罢了。这回先放了他们。   梁介伸出手捏了捏睡的香甜的许可婧的脸,倒是养出了些肉感。   既然无事他也就放心了,那就让小娘子好好的睡吧。   有些事他得动身解决了,不然可就来不及了,离下一步没多少时间了。   ***   比起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永佑宫,宫中的那不为常人所知的地牢里,可就与永佑宫大相径庭了。   阴冷潮湿自不必多说,那在优异的环境下生长的生物们,也一个个不同于寻常尺寸,能飞斗大的蟑螂,有人一根手指粗的蜈蚣,还有那体格长得跟兔子一般大的老鼠。   “啪!”   鞭子甩动打出的声响在地牢里回荡,随着鞭子的甩动未溶解的盐粒也随着洒落,金雨甚至能感受到打在她脸上一粒一粒的盐粒。   “你若愿开口,那这一鞭子也就不用你受了。”   金雨吃力的抬起头,看到站在上边的梁介,俊美的脸上尽是冷漠之色,连眼底都不带一丝温度。   已无力转头,只能用余光一瞟,发现金琳已然晕厥,微微起伏的胸口告诉着金雨,金琳还活着。   金雨冷笑一声:“难不成还差这一鞭子。”   听闻梁介也并无其他颜色,手指一点。一旁的下人便将鞭子抽了上去。   不过一鞭子,比一般麻绳粗,几乎等同于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粗细的鞭子上去。金雨的肩部便多了一道伤痕,一鞭子皮开肉绽。   以动手之人的力道,不超过三鞭子,女子这般娇弱纤薄的身板,便会见骨。   金雨死死的咬住下唇,偏生连气都不吭一下,好似还坚持得住,但是那渗血的下唇便知多大的力道。   梁介虽是冷眼旁观,然而这金氏姐妹俩受刑的毅力倒是令他惊讶,他是绝不会信这二人是忠仆,效忠于人绝不背叛的。   毕竟,这两人可不是一般的性子。单单据他所打听到的,这件事原本的意愿只不过是吹吹耳旁风,让人对他这边不满。却不想这二人不听指令,私自行动,违背了主人的意愿。   可是,即便梁介打听到了这么多,却在最后即将找到人时,断了消息。守住那一派最后消息的人,在被梁介的人发现后便自尽,全然没有透露背后正主是何人。   这才是忠仆。水牢里这两个,撑死就算个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的。   一鞭子下去,都以为金雨大概是不会作答的,却不想金雨竟还使出力气,抬头以狼狈之姿,勾出媚人一笑:“不知咱们的大皇子妃,回宫后有没有让大皇子快活快活。”   不说也罢,一说梁介脑海中又出现了许可婧当日的模样,双眼微眯眼光一凛,眼眸幽微深不见底,薄唇轻启吐出一字。   “脸。”   一旁的下人得令,下一鞭子直直的朝这金雨的脸上打去。金雨的脸上,一瞬间从额中到下巴呈现了一道鞭痕。   “我说了,难道你就会放了我们?当我傻呢?”   “我的确不会放过你们,不过是看如何死罢了。”这般伤了他娘子的人,他如何能让她们活在世上。   蓬莱宫那日参与了这一事之人,早已被他杀绝了,血洗蓬莱宫,他早已做到。   如今面前不过两个女子,若不是还有用他定不会让她们还在这儿待着,早就扔上木马,再来个檀香刑便完了。   她们不是喜欢这些个口味重的东西,他便让她们在这种事上死去。他这可是在行善积德,谁能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死去的。   梁介从一进来便未瞧过金氏姐妹,连一个眼神都瞟过。对梁介来说,两人的举动不仅污了娘子的眼,他若是瞧见了,回去娘子再见着他,岂不是间接的污了娘子的眼。   “你若是说出来,我便让你高高兴兴的死了。你若是不说...”   听到这儿,金雨讥笑道:“笑话,什么时候还分死的高兴跟死的不高兴。”   “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今日亲眼一见,转眼一想,梁介便已想通。为何这些日子金氏姐妹不愿开口,并非是因为忠诚,而是她们性子本就如此。   就好比他从前不屑以美人计,尤其是金氏姐妹这种。性子独特之人,太难掌握。金氏姐妹凭心情行事,她们怎么高兴了,她们就怎么来。   这不开口,纯粹只是因着她们就是不想开。只要她们想了,那便什么都说了。   除了张嘴说话,金雨唯一还能动的眼珠,灵活一转。好似想到什么似的,人都有了些底气,来了精神来了兴趣。   幽幽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弄瞎的?”   ☆、第69章 偷亲   “不想。”   简简单单清清楚楚的两个字,使得金雨笑得嘴角僵硬, 就那么凝在了嘴边。   “你说什么?等等…你说什么…”金雨抬头大声叫道, 这时却只能看见一道衣尾。   走到门口,梁介在薛巍身边站住, 沉声道:“留条命就行。”   “是。”   梁介要求很简单,在这两人开口之前, 只要留着一条命, 其余的都随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梁介走出地牢, 刚抖了抖明明洁白无渍的衣裳,小安子便小跑了过来。   “主子。皇子妃醒了。”   话音刚落, 小安子只见一道身影从他面前闪过。双手撑着膝盖,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 抹了一把汗。   “主子, 等等奴才呀…”   ***   待梁介快步赶到永佑宫,只见自家小娘子乖乖的躺在软榻上倚着,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而自己母妃则坐在榻边。   不过看小娘子那面红耳赤的模样, 定是母妃同小娘子又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了。   这还真是梁介误会他娘了, 许可婧只是被茶水烫到罢了。   仔细将小娘子躺的软塌看了一遍,嗯, 很好。还垫上了好几层的棉被,看来伺候的人机灵了不少。   刚一走近,便只听见自己母妃不停道。   “婧儿啊, 最近啊你就一个劲儿的使唤那小子。”   “你要他往东,他要是往西。你就告诉母妃,母妃帮你好好教训那小子。”   “竟然让自己媳妇被欺负,这些年白养他了!”   “不过!母妃跟你说,那小子眼...”   眼字一出,梁介就知晓自己母妃定是要说漏嘴了,连忙出声:“娘子!”   高声两字直接盖住了皇贵妃的声音,直直向软塌走去。   可惜的是,自家小娘子那可怜兮兮的娇俏模样,他还得当没看见。如今眼睛是好了,结果他还得当看不见,时刻注意着不得穿帮。   一醒来并没有见到梁介,许可婧语调不禁上扬,惊喜道:“夫君!”   “嘶...”奈何声音太大,动了一下身体,伤痛地儿更明显了。   虽然自家娘子这活力的叫唤,他听到甚是高兴。但许可婧一咬牙,梁介便忍不住了。   连忙上前好好的扶住许可婧,将许可婧靠在自己身上,轻拍两下许可婧的头。转头看向皇贵妃,真是再多说两句,母妃又得说漏嘴了。   “母妃,时辰不早了。万一父皇在等您可就不合适了。”   看着皇贵妃一脸不知所以然的神态,梁介不得不暗暗赞叹自己,他真是有先见之明。早早的以母妃的名义,邀父皇一同用膳。   “但是...”今日宣烨帝可没有派人传话。   “万一。”   梁介同皇贵妃二人直面相对,相视对流。不过对上梁介一眼,皇贵妃便知晓了,定是梁介在从中捣鬼。   她就知道!皇贵妃如今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懊恼了。自家儿子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下眼睛好了更不得了了。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不通理的人,小夫妻嘛,小别胜新婚。说道两句,皇贵妃便离开了。   见皇贵妃真要离开,许可婧连忙想动身,虽说送不了,但是至少还是要起个身的。   原还以为许可婧是因为他的搂的太紧了嫌难受,结果梁介发现,这傻丫头竟然想下地走动。   一只手穿过许可婧的腿下膝盖的位置,一个打横将许可婧抱起。梁介笔直的朝床上走去,永佑宫的下人们一个个可都是眼见力儿十足的,见两主子这模样,连忙悄声却有序的退了出去。   见下人们迅速的腿下,害羞的许可婧将脸埋在了梁介胸口,扭动着身子,娇声道。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   可奈何梁介力道之大,许可婧如今又是个柔弱的,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你啊,还没好,不要乱动了。”   到了床边,梁介小心翼翼的将许可婧放下,生怕一点儿磕碰到许可婧,那模样神情好似对待什么名贵的宝贝一般。   “夫君!”   刚坐下,许可婧便上手搂住了梁介的脖子。梁介虽是一惊,可一边小心注意着许可婧的手,一边应着许可婧。   “怎么了?”   看着许可婧这鲁莽生猛的模样,梁介就愁。一双手还夹着板子呢,就这么大的动作,万一一个不好碰到了可怎么办。   “嘻嘻,好久没见夫君,想的很。”   梁介一挑眉,这倒是难得,一回来娘子都变得会撒娇了许多。   但梁介暂且却不知,许可婧不是变了,只是原来压着的性子回来了。   掐了一把许可婧脸蛋,梁介温声道:“你呀,这些日子好好养身体知道吗?”   许可婧闷哼一声点点头,不高兴的模样显而易见。梁介将许可婧缠着自己脖子的手放好,让许可婧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梁介稍一低头,都能看见许可婧嘟着的小嘴。   “怎么啦?”   许可婧呶呶嘴道:“我说好久没见夫君,想的很。夫君都不搭理我。”   轻笑出声:“我怎么没搭理你了。”   “你...你都...不想我。”   梁介憋着笑道:“想,特别想。为夫在外面时时刻刻都想着娘子,这晚上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娘子。害得我都没睡好,娘子你说说,该当何罪啊?”   “不知者无罪。”许可婧理直气壮道。   这个回答倒是令梁介一下愣住了,他家小娘子何时学的这样了。不用想,定是同晟儿、妙妙在一块儿待得久了。   啧,看来今后得让她们两离娘子远点儿。   一个激灵,许可婧扭过头踌躇问道:“对了...那个...金氏...”   两个字一出,梁介脸上严肃之色差点儿没缓住。但也不过就是一瞬的事儿,梁介又恢复了回来。   “夫君...”   “没事儿,不用多想这些。”   轻轻的拍着许可婧的头顶,梁介语气中透露的便是让许可婧放心,不要多想这些事。许可婧自然也清楚,抿着嘴乖巧的点点头。   看着被自己好好养着越发乖娇的许可婧,梁介一想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儿,就放心不下。   整个人都有些患得患失之意,他不禁想若是太过艰苦、太过艰难,小娘子承受不了要离开,他真的放不下,该怎么办?   “娘子...”梁介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万一许可婧的回答...他...   “嗯?”   梁介深呼一口气,缓缓道:“若是今后,为夫做不了皇子,变成了平民,甚至是下地那种的话...娘子会跟为夫一块儿吗?”   “夫君,你在说什么傻话呢?”   梁介话音刚落,梁介只觉着下巴像是被重物撞击,疼的他捂着下巴直哆嗦。   “娘子...你这是为何啊...”   梁介勉强睁开眼,只见许可婧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夫君,我早早的便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夫君今后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夫君,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儿。”   说罢,许可婧松下神情,柔声道:“再不济,只要夫君不嫌弃,我养你。”   梁介不惧自己或许会被发现已能看见,双眸凝视许可婧。半晌,见许可婧的确是真心实意不似作假,他一时间感动却又更是犹豫。   他不是不相信许可婧,反之,是太相信。   在梁介看来,许可婧为人简单,很容易就被看透。   然而,他只是想,若是许可婧这番话只是为了敷衍他,欺骗他,随口胡说的也就罢了。   偏偏,许可婧是认真的。   若是假的,他也就不在意哪些,很容易变放下心,定下决策。   可这是真的,他不禁会想到,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他不能不知前方是何,而毫无畏惧的上前。   因为若是这样,伤了的不仅是他自己,还要许可婧。   相处的时日不短,且梁介在许可婧面前,除了些事儿,这个人是没有保留的。   故而,梁介这异样的反应,许可婧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许可婧不由轻叹一声,她怎得莫名有些伤感,好似不被信任一般。然而,她明明能感觉到梁介不是这个意思。   拍拍身旁:“到我对面来。”   梁介虽不知所以然,但也听话的坐到了许可婧的对面,脸上的疑惑之色,同方才的迷惘相纠结。   许可婧吃力的忍着痛,伸出一双手,梁介见了连忙用自己的手,支撑起许可婧。   捧着梁介的脸,许可婧温柔笑唤道:“夫君。”   “嗯?”   “你要记住,我许可婧是你娘子,你是许可婧的丈夫。”   “那,娘子,作为丈夫的我,能不能使用一点小小的权利。”   “行啊...你要唔!”   又偷亲我!这次还亲嘴!      ☆、第70章 流放   “陛下。”   “如何。”   “皆已办妥。”   “东西呢?”   “已到手。”   短短的几句对话,言毕宣烨帝沉声道:“下去吧, 以计划行事。”   “是。”来人刚应声, 却突然停下出门的脚步,回头低声道:“陛下, 真要如此吗...”   “下去。”笃定又决绝的二字。   “是。”许是察觉了上面那位的怒意,来人连忙应声退下。   在门口守着手拿拂尘的太监见来人出门, 端着备好的茶水便走了进去。上前换掉桌案上早已凉了的茶, 换上热茶。   太监低头一看,一口未动。   刚想悄无声息的退下, 便听到声音叫自己:“老马。”   “诶,奴才在。”   “你知道, 老鹰是如何带自己的孩子的吗?”   “属奴才愚钝,奴才不知, 还望陛下...”   “罢了, 罢了。下去吧。”   “是。”   ***   梁介回来已有数月,不知不觉又是一年的春季,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然而, 这一片生机勃勃的气氛, 并未感染到永佑宫。   待来人已然宣布完圣旨离开, 永佑宫众人却仍是呆呆的在原地,没有一人有动作。   最先反应过来的梁妙芸立马跪这匍匐到梁介身前, 双手抓着梁介的肩膀,使尽了全力摇晃,失控大喊道。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是骗人的对不对!是骗人的是不是!”   “怎么能这样!父皇怎么能这样!”   “那一对金氏姐妹是那样的人!哥哥你又没有做错!”   “是她们欺负了嫂子, 我们又没有做错!”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父皇!父皇定是年纪大昏了脑子了!”   “梁妙芸!”   刚要起身的梁妙芸,便被梁介叫住,愣在原地。   梁晟上前握住梁妙芸的手道:“话不能乱说,姐。”   被一吼一劝,梁妙芸好不容易静了下来。宫人连忙将永佑宫的门关紧,有人在外看守,这么大的事儿,主子们定是要说话的。   梁妙芸不停的劝着自己。   对,哥哥跟弟弟说的对,不能乱说话。她刚刚的话可是大不敬,一个不注意是要遭大罪的。   但是:“那也不行啊...哥...”   忍不住的梁妙芸,头一回有了哭腔,并非是演技做派,而是真的哭了出来。这让多年,从未见过梁妙芸如此模样的梁介跟梁晟,也有些小惊讶。   “哥...这可怎么办啊...”   “父皇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样做啊...”   “贬为庶民啊...流放啊...”   对,让这么多人反应如此剧烈的正是这个原因。   梁介被贬为了庶民,夺取皇子身份与头衔。并且...   流放承德馆。   原因,便是血洗蓬莱宫,对金氏二人动用私人,滥伤人命。更有暗中结党、不尊至上等,如此惨无人性,毫无人道的人,不配为皇室中人。   当然这背后,自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哪些不可明说的事便不会在圣旨上写出了。背后的势力,想一同掺上一脚的党派。   即便不是大事,一人一本折子,也够宣烨帝看了。   说到底,所有人都觉着不过就是一个瞎了眼的皇子罢了,少一个就少一个。就着这个机会,还不动手,他们可是会后悔的。   这承德馆,别看名字这样。说的好听是承了陛下的恩,来此处进行德行休整、学习。   然而,实质便是哪些行为不端正,不规矩的人才会被流放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在哪儿的人多为粗俗野蛮之人,除了流放必做的苦工劳力外,承德馆还是教学之处。   故而,只有从武之人会被流放到哪儿。梁介文自是不必说,这从古到今,还从未有皇子被贬到承德馆的。   说到这,梁晟不禁也皱起了眉,小包子脸鼓的老大,正色道:“的确。那地方,对于皇室来说可不合适。”   梁晟所说的不合适,并非是地方多差。   而是承德馆,地处南越之地。   这说到底人总有些不好的念头,有钱的商人,在野蛮的穷人来看最是厌恶。南越这么多年,都是个流放地儿。   离京城远不说,人们野蛮的原因也是因着地处偏僻,物资匮乏,人们总要有些劲儿才能为了生存活下去。   故而,这有钱人在哪儿都讨不找好了,更何况,梁介这个皇室中人。   皇室之人,身份高贵,寻常人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梁介这又是头一回,这高高在上的皇子,被贬成了庶民。   人,没有那么有多远见,见识广的人。更何况,还是在一片荒地的南越。   就好比从前梁介双目失明之时,总有那些不长眼的下人或是上位之人,欺负、鄙夷。如今,情况亦是如此。   梁介这一去,好的便是撑得住在哪儿寻到了一席之地。   这不好的,便是被各种人踩在脚底了。被分到南越的没有好差事气急的守卫,被自己所触及不到的地儿而嫉妒的普通人,被同是皇室所打击的曾经的官员。   万一,还碰到迁怒的...   梁晟严肃道:“哥!”    梁妙芸、梁晟这般,梁介却只是平静的将许可婧扶起,自家娘子身子还没好全,不合适这般就跪。   “母妃哪儿可有事?”   “皇贵妃娘娘哪儿无事。”梁晟道。   梁妙芸气急道:“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咱们应该想想办法啊!”   “怎么想?想什么?想了就有用了?这个天下如今谁在做主?”   梁介一连串的疑问,将梁妙芸一下问的反应不过来。扶着许可婧在椅子上坐好,刚想做到另一旁。   却发现许可婧的胳膊死死的环住他,两手更是扣得死死的。不让梁介离开,轻叹一声,梁介也就站在许可婧旁,任由许可婧环着腰。   “陛下决定的这么大的事儿,我们还是不要动手的好。本来我同母妃就是没有家底之人,若真是反抗成了,那你们怎么办,被连累的别人怎么办?”   “再者,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相信我吗?这么多年了,莫非还不知。”   梁妙芸嘟着嘴,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抽泣着哽咽道:“我知道...但是...我不高兴。”   梁晟则是随着点点头,不吭声。   梁介轻叹一声道:“那在我不在的日子,便劳烦你们替我好好看着永佑宫了。”   “是...”   好不容易安抚了两个小孩子,梁晟同梁妙芸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明日梁介同许可婧就得离开这皇宫,朝着那遥远的地儿去,这如今能多待会儿,她们是绝不会离开的。   梁介捏了捏发着呆的许可婧的耳垂,轻声道:“娘子。”   许可婧缓缓的抬起头,双目无神微笑道:“夫君。”   许可婧面上虽逞着强,但是那眼底的无助实实在在的印在了梁介心里。   梁介连忙蹲在,同许可婧呈同一视线,轻靠在许可婧的肩上,痛声道:“娘子,都是为夫的错...娘子若是...”   话还没说完,梁介的头便被许可婧推开。将自己的额头,碰上梁介的额头,两个人的距离从未如此近过,只要谁一呼气,那气定是能到对方的脸上的。   “夫君可莫要再说了,再说我就生气了。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许可婧的语气中有些不自然的连她自己都不知晓的撒娇,一字一句的戳软了梁介的心。这哪儿是责怪,这根本就是娇嗔。   梁介只觉着本坚定的心,都被软化了。连忙避开许可婧的视线道:“为夫知道了!”   许可婧摸着梁介的头,缓缓柔声道:“我,除了夫君的眼睛。什么都不担心,知道吗?这一回,夫君不要上前。有娘子在前面呢,只要夫君好好的,就好。答应我,好吗?”   许可婧虽然不知晓那承德馆是一个什么地方,但是从梁妙芸同梁晟的神情里,态度反应里,她知道一定不是好地方,绝对不是单纯的将夫君贬为庶民。   流放...这个词...她听着就不喜欢。   她不怕,但是她担心梁介。梁介的眼睛,在他不熟悉的地方梁介可怎么办。   不过,许可婧担心的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挡在前面,她绝不会让梁介出事的。这在宫里,梁介怎么护着她。如今在外面,她便怎么护着梁介。   许可婧松开梁介,让梁介站起身。许可婧环着梁介的腰,将头靠在梁介胸口。好久,她好久没有这么抱过夫君了。   “夫君,没事儿。最多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刚说罢,许可婧招招手让梁介更靠近她,凑近她的耳边。   “夫君...我们今夜洞房吧...”      ☆、第71章 离开   清晨的永佑宫,寂静无声。   不似春季该有的活力, 继而的是一片沉沉死寂。昨日, 分明还是活跃之景。今日,却是冷宫。   早早的将几件衣物收拾好的两人, 推开门便打算悄然无声的提前离开,不然要是以永佑宫这些人的性子, 怕是会拖的两人被人还没流放便厌弃了。   刚推开门, 齐声的:“主子早!”   无力倚着梁介的许可婧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得不说真的很壮观。   乌压压放眼望去的一片人群, 打头阵的第一排,自然是老熟人了。   仍旧冷酷正面的薛巍, 仍旧风姿十足的廖弈,仍旧还红着眼圈的梁妙芸, 仍旧是鼓着包子脸的梁晟。   后面第二排, 亦是身旁伺候的人。被贬为庶民的人,是没有资格将宫里的人带走的,便是许可婧带着嫁进来的恬心、怡宁, 最多也只能回许府罢了。   伤刚好不久的怡宁、恬心, 一个支撑着小景子, 一个支撑着小安子。两人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比起主子, 没有好全的奴才的身子早已耐不住她们。   后面的便都是永佑宫的人了。   梁介许可婧面面相觑,为何大家都能这么不知不觉的就在她们门口守着,她们两却毫无察觉。   梁妙芸嘟着嘴气道:“你们两能悄悄摸摸走, 我们为何不能悄悄默默等。”   廖弈倒是不同其他人,笑道:“也不怪你们听不见,洞房之夜春宵旖旎,如何能注意得到外面的动静。”   这话一出,许可婧早就红的同那煮熟的虾子一般。   梁妙芸破泣为笑,揪着梁晟的衣袖抹了把泪,语气中这两日难见的愉悦道:“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能有小侄子了!”   梁晟人小鬼大的故作正经道:“终于有比我小的了!”   几句话的工夫,方才沉重的气氛,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就连于嬷嬷都难得插上了嘴:“老奴定要好好照顾小主子。”   小安子立马道:“那嬷嬷你可得多活几年。”   “还用得着你说!”一个巴掌就打在了小安子头上。   一时间,永佑宫的笑声,比起往日更要欢悦。   “梁介在这多谢各位了,今世难以报答的,来世梁介定双倍奉上。”   廖弈一个上前便拍到了梁介的背上:“说什么呢,还想着来世。今世我便要你还了。”   梁妙芸则又哭了出声,抽泣道:“可是大哥哥,我还没还完呢。”   恬心、怡宁被小安子、小景子掺着上前,两人齐齐在许可婧面前跪下。这一举动,吓得许可婧向后一退。   “你们两这是做什么!”   怡宁沉声道:“怡宁未能遵老爷、太太嘱托,好好的照顾二小姐。”   恬心含着泪道:“二小姐,让我们两跟着你吧。”   许可婧将两人扶起,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掉两个人脸上的泪水。   她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就连她自己也是不清楚的。更何况,恬心、怡宁她一直让她们养伤,她们刀伤的刀伤,断腿断胳膊的都有,不是像自己不过就是淤青罢了。   看着两个从小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二人,许可婧不禁笑道:“你们啊,该嫁人了。”   自己都嫁人了,自己都十五的年纪了。更何况面前二人。早该好好的寻户良人,嫁了去。   二人还没来得及反驳,许可婧又道:“你们啊,从小便跟着我。我的恬心、怡宁是最好的,绝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嫁了出去。”   言罢,却又低头内疚道:“可是,如今我也没办法帮你们找户最好的人家。”自己如今连许府的小姐都不是了,流放的庶民。   不过许可婧转过头对着梁妙芸道:“妙妙,嫂子能否麻烦你一件事儿。”   “哪里是麻烦!包在我身上了!”梁妙芸自然是知晓许可婧说的什么,拍着胸脯做着保证。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谢谢妙妙,那我也能放心了。”   恬心、怡宁还想说些什么,许可婧又道:“待你们回许府后,我还得拜托你们。可否代我,好好照顾爹爹同娘亲。”   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果然是不孝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许可婧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自己这一重生,还真是没得什么用。   “二小姐言重了!”   “二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见几人再这么说下去,自家娘子都要哭成泪人了,梁介连忙带上许可婧向外走去,时辰可不早了。   ***   从京城出发还有宫里有些地位的人送,从前有交集交往的不说,即便是没有的,廖弈也打好了招呼。   故而,从京城出发一路之下南边。梁介、许可婧不说过得好,至少没有其他人流放时的鞭子抽打,也没有怒意辱骂。   这两人在一群人里,就好似穿着囚服的路人一般。   然而,两人这般,自然是会有人不爽的。同是流放之人,为何这两人就过的好些,就不用被打。   当然,在路上许可婧有想上前阻止,毕竟哪些老弱妇孺的,被官兵用粗壮的鞭子抽打,有的离得远的还只是红色的印痕,有的却是皮肉模糊。   健壮的男子也就罢了,可这些都是老弱妇孺啊,里面有年幼瘦弱的孩子,有怀有身孕的女人,有步履蹒跚的老人。   但是,梁介阻止了许可婧。   他们也是被流放之人,若不是他们打好了招呼,那如今他们也是这群人中的人。   再者说,他们除了打好招呼保住自己。如今却是没有任何资格,能保证保得住别人。若是冒然上前,说不定还是害了别人。   这些官兵即便是下手狠,却也知道人没到是不能死的。不然,就是失职。不听上头指令的人,是要被责备的。   梁介的一番话,许可婧能理解的了,她也分得清轻重。自己若真是上前了,那么说不定他们两人也要被鞭打。   自己也就罢了,夫君是绝对不行的。   而之后的路,许可婧也只能别开脸,当做看不见罢了。   在一休适的驿馆,官兵们皆在坐在桌上谈天说地,喝酒吃菜。而被流放的她们这群人,自然是在驿馆外地儿蹲着,有驿馆的人看守。   “你,过来。”   许可婧一个激灵,见那手指的方向,以为是自己。刚要条件反射的吓的起身,便被梁介拉下了,死死的拉住。   梁介轻声道:“娘子,你做什么呢。”   “我...我刚刚只是以为是在叫你。”   梁介双手有锁链,无法环抱许可婧,只能握住许可婧的手,安慰道:“娘子莫要太过担忧,在没到之前是不会叫咱们的。”   “为何?...天呐...”   许可婧话还未问完,只见方才被叫过去的女子已经被官兵们带上了驿馆的房间,还未进入房内,女子的衣服便被扒的精光,几个官兵的粗糙的手,在上面不停的抚摸着。   梁介见到,连忙将许可婧的头放在自己肩头,不让许可婧接着,看到那门都没有关上,便已开始的事儿。   “怎么了?”如今的他可还是看不见的,他得记得。   许可婧颤颤巍巍道:“我看到一个女人...被...被带了上去...她...她被...脱了衣服...”   梁介自然知道许可婧这么大的反应,是在担心什么。定是在担忧是否会发生在她身上,梁介连忙用脸贴贴许可婧的脸,解释道。   “娘子莫要怕,不会的。”   许可婧连忙坐起反驳:“怎么不会!我都看到了!”   “这女子已不是第一回,不过是娘子之前累的睡着了罢了。”   其实早在第一个驿馆之时,这个女子便已上前了,而且还是女子主动的。   “是吗?”   “夫君可有骗过你?“梁介笑道。   许可婧疑惑道:“但是...那也只是说第一回啊,有一就有二。可是第一回就!”那才出京城多久啊!   梁介摇摇头:“咱们这群人里得人,都不是普通犯了事儿的人。这些人定是那位曾经的大人的家眷,也算是有底儿的人了。”   故而,从京城里出来按押这一批人的官兵,是不敢随便犯事儿的。   毕竟,万一哪一家的旁支来报仇,他们可就担不起了。   许可婧半知半解道:“所以呢...”   “那人,是自己上去的。”   “自己!”   梁介点点头。是的,梁介亲眼所见,那女子早在京城刚出还不到一里路,便开始引诱官兵,那熟练的搔首弄姿之态,让梁介不禁怀疑这到底原先是哪一家的家眷。   正在许可婧还吃惊完全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之时,不远处听见一声叫喊。   “婧儿!”   ☆、第72章 姐姐   “婧儿!”   熟悉的声音,使得许可婧毫不犹豫的就回了头, 惊喜道。   “姐姐!”   来人正是许玮月夫妇, 回过神,许可婧才发觉原来他们到的离苏杭很近的地儿。   想起身, 却又不敢的许可婧踌躇着不敢上前。   “姐姐...”   梁介见此,直接将许可婧带起, 直接走向许玮月所在之处。   因为这驿馆, 只有官兵可住进。寻常人是不行的,故而许玮月夫妇两便只是在门口待着, 而梁介、许可婧同样的也只能在门口。   “姐姐!”   “婧儿!”   太久不见的二人,隔着官兵的兵器, 两人找到缝隙双手交握。那触碰的实感,让两人才能感觉到, 回忆起, 原来这是家人。   两人眼眶含泪,虽同是姐妹,如今这境遇却着实不同。   许可婧将许玮月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视线最后落在了许玮月隆起的肚子上。   “姐姐...你, 怀孕了!”   许玮月含蓄的笑笑却不答话, 一旁一直扶着的郑铭倒是正大光明道:“对,六个月了。”   “天呐!这不是快生了吗?我快要有小侄子了!”   看得出不小的肚子, 可听到郑铭所言,许可婧却是感动的眼泪径直的滑了出来。她的姐姐啊,拖着这么笨重, 冒着危险也要来。   这万一发生一个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   梁介拱手道:“恭喜姐姐,恭喜姐夫。”   许玮月这时倒是回道:“也恭喜妹夫了。”   梁介自然是知道许玮月什么意思,许可婧打量许玮月的同时,许玮月自然也打量了许可婧。自己的妹妹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真正的为了人妇了。   还在高兴自己有个小侄子,有担忧姐姐身体的许可婧,可完全没空在意这边的你来我往。   见到许玮月的模样,许可婧很高兴。郑铭的确将她姐姐照顾的很好,不单单是衣着打扮,而是女人心态上的变化。   正所谓相由心生,有人爱的人,总会好看些。   她的姐姐比从前更漂亮了,眉眼间更舒缓了,从前总有冷淡之意。眼里,笑里,话里也更开朗了些。   “谢谢姐夫。”郑重的向郑铭道谢,一时间郑铭还反应不过来。   不过,许是想到当时自己在许府,小姨子对自己的交代,郑铭不禁笑出声,还别说小姨子说的话,他还真在娘子的身上印证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郑铭话音刚落,梁介亦道:“多谢。”   他方才是看到了的,郑铭给门口的守卫的好处,那一大叠的银票可不少,至少在这地儿买一栋大宅子可是足足的。   郑铭这可是花了大本的,都说商家之人重钱财,其实并非如此。看眼前的人,那便是重情了。还有一谢的原因,那便是因着郑铭愿带着许玮月来了。   至少若是许可婧怀有身孕六月,让许可婧跑这么远,还是这种危险不讨好的事儿,他定是会担心,甚至有可能拒绝的。   但是郑铭带了许玮月来了,并且言语间神色也没有怪罪许可婧之意,并非单纯一自私自利之人,就凭方才他的一句都是一家人,他便是要谢他的。   最重要的便是,许玮月能到来,可是一件好事儿。   自家娘子随自己走了这么久,本就入宫离家有了一段日子,这么久没有见家人,就连出宫前也没见着。   实在是太过匆忙,他们也不过是昨晚在母妃哪儿敬了杯茶便离开了。   今后在承德馆,他也不知道要待多久。若是没在走前,见一眼自己的亲人,娘子绝对心中会是有郁结的。   而郑铭方才是同梁介对上了眼的,也知晓梁介在说什么,笑笑便也应了。   许可婧一想,不禁疑惑道:“不过,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家中的消息,还有你的消息。我都让夫君注意着,怡宁、恬心,回了府后,府中便知道了此事。之后便是让府中的人加急传来了。我还担心赶不上呢,这下还好是赶上了。”   “姐姐...”   许玮月这么一说,许可婧刚压下去的泪便又涌了上来。   自己的姐姐多好,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不知珍惜。不过,还好。这一世她并未做错。至少她的姐姐,就在这儿牵着她的手,问着她的好。   见两人没说的两句上眼泪,梁介连忙道:“姐姐可是有身孕了,不能多哭的。娘子。”   许可婧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抽着鼻子道:“对...夫君说的对,姐姐不能哭。姐姐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又要哭了...”   这话听得许玮月破泣为笑:“乱说,什么叫我哭你就哭,分明是你哭我才哭的。”   正在这边叙旧之时,驿馆内的楼上传来了动静。   梁介连忙道:“有话得快些说了,时间不多了,等他们出来就不好了。”   许玮月点点头,她明白梁介的意思。赶忙从郑铭带着的袋儿里掏出了许许多多的财物,数量之多令许可婧瞠目结舌。   “天呐...姐夫...你真有钱...”   的确,这里面金银不必说,还有各类的珍珠项链,首饰、玉镯、、玉佩、还有手钏,最重要的是哪一大叠的银票,比方才梁介看的郑铭给守卫们的那一叠,还要更厚。   随着他们动作的是驿馆二楼的房门打开,里面走出的官兵同方才的女子,女子正倚在官兵身上。   梁介当机立断的从郑铭的手里抽出一叠银票、还有碎银子以及铜板,动作迅速的卷成一个小管,分别放在他同许可婧的头发、衣裳里头、鞋子里,每个地儿都不是很多,但是却分散的很多。   “那这些呢?”许可婧疑惑道,为什么只拿银票。   梁介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动手一边解释道:“那边怕是连当铺也没有,东西当不得。而且若是带着这些,定是会被那些人抢走的。”   郑铭亦点头道:“的确。银票各种面额的,我都给你们准备了些。碎银子铜板怕是你们常用,打发或是日用,自然还是这些方便。”   许玮月一听,手肘就朝郑铭的肚子上去:“你都知道那你方才不提醒我,还让我拿了这么多。”    郑铭不揉自己的肚子,反而揉了揉许玮月的手肘,还吹两口,生怕是许玮月打的疼了。   笑道:“这不是看娘子装的高兴吗?娘子高兴,为夫自然愿意多拿一些。没了,咱们再买便是了。”   男人同女人所想的便是不同的,男人所想,多是从实际的角度。   而女人或许会想着,好看或者当掉之类的。然而男人则更为直接的想,直截了当的钱是最好的。再加上,还有些需要向外交际的东西。   听见脚步声越发的靠近,梁介连忙带着许可婧回了原地。而许玮月同郑铭则赶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起来,装作只是为了看亲人的人罢了。   “都给老子起来,还不快起来。”   “一个个的,都是猪啊!还不给老子起来,起不起!起不起!”   听到的人们一个个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这些人如今不仅因为饥饿全身疲惫无力,更因为伤痛而疼痛难忍。   这刚出来的官兵看到这些人的样子,顺手解开腰间绑着的鞭子,一个上去就一鞭子抽到了三个人。   梁介见鞭子正好朝她们的方向来,带着许可婧连忙向人群中一闪,故作惶恐。   “你、他、妈、的!站都站不起来了!你还起不起来!老、不、死的!老子要杀绝对第一个杀了你,真、他、妈碍事。”   “一群死猪,长没长脑子。吃了、屎、啊,臭不垃圾恶不恶心啊!别在这儿碍着人家的店子!你们他妈的走不走,一群王八蛋的。上辈子死了人家,老子真他妈是到了八百辈子的霉,押着你们这群屎走。”   “老子下次不把你们脑袋按在牛粪里,老子就不是男人!真他妈的一个个的!走不走!”   一字一句全是污秽的话,边说着手上的鞭子还不曾停下。不说里面的这些人,许玮月同郑铭在外看的都愤懑不已,要不是郑铭按着,许玮月怕是早就要开口冲上前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婧儿可怎么办啊...”许玮月如今只能紧紧的抓住郑铭的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一想到自己妹妹也在里面,她就心慌。   郑铭也只能紧紧的回握许玮月的手,另一只手按上许玮月的肩,沉声道:“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来,许玮月脚下的步伐就是忍不住的跟上前。刻意落在后头的许可婧连忙开口阻止:“姐夫,别让姐姐跟上。姐姐可走不得...”   只见许玮月蹒跚的向前走着,拖着前面巨大的肚子,吃力的咬着牙走着。郑铭连忙上前,双手直接从胸口拦住许玮月。   “放开我...!放开我!我妹妹在前面!那是我妹妹啊!那是我妹妹啊...”   “我的妹妹啊...”      ☆、第73章 簪子   “老梁家的,走嘞!”   泥胚的茅草房外, 一个上着暗红色衣裳, 下着土黄裤子的女子在门外等待,脚上是用麻绳编织的草鞋, 手上是一个长的快到女子胸口的锄头,和一个大的跟女子腰身差不多宽的耙子。   “好的, 好的。就来啦!”许可婧最后拉扯拉扯身上的衣裳, 整整头发便打算走了出去。   刚要推开门,一只手便抓住了许可婧的肩膀, 许可婧站定了身子,转过头连忙问道:“怎么啦?”   她起床时刻意小心着些的, 可奈何外头高嫂子的声音太过响亮,夫君定是方才被吵醒了。   见许可婧担忧的模样, 梁介笑笑摇头作无事, 只上前抬起手:“娘子莫动。”   “啊...好。”梁介一抬手许可婧就开始动起了脑袋,她好奇夫君做什么罢了。   不过,梁介这么一说, 许可婧立马乖乖的安静下来。   许可婧只觉着梁介的手在自己头上摸索着, 然后好像有一个东西插进了她的发髻里。见梁介的双手已经放下, 许可婧直接上手碰头发。   这个形状?...簪子?!   抓住簪子头就想伸手拔出来看看,梁介连忙阻止道:“娘子快些出门吧, 莫让高大嫂等急了。”   许是为了印证梁介的话,外头的高大嫂,正巧大喊道:“老梁家的, 你别是还没起吧!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啦!”   高大嫂这话一说,许可婧慌慌张张应道:“诶!诶!诶!就来了,就来了。”   回完高大嫂的话,许可婧转过头看着梁介,面容严肃道:“回来再问你!”   可严肃的脸,一见梁介浅笑点点头的乖巧模样,许可婧却又忍俊不禁日常嘱咐道:“自己小心些,要不...还是就去钱大人哪儿?”   梁介不直答,掰过许可婧的身子,推着许可婧朝门只道:“娘子快些出门吧,若是晚了,为夫可不愿娘子被责罚。”   一想到那凶得不得了的侍卫,许可婧身体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点了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对...对,快点。”   “娘子!”双手的力道加重。   “嗯?”站住回头。   “小心些,为夫等你回来。”   轻吻朱唇,梁介在许可婧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将许可婧推了出去。   反应过来时已经在门外的许可婧,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高大嫂。   “哎呀,老梁家的,咋脸这么红了?”   许可婧缓缓的上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忙不迭道:“没事儿,没事儿。估摸着就是起的急了些。没啥大事儿。”   高大嫂性子直,同样的想得也简单,不疑有他,反还赞同直言道:“也是,这天渐渐的热起来了,昨儿夜里狗子还热得睡不着觉,闹得我给他打了好一会儿的扇子。”   夫君怎得到了这儿反倒是更调皮了,总爱偷亲她,只要休息的时候都巴不得粘着她。   许可婧虽是想的脸上满是笑意,不过也只是想想,便同高大嫂叨唠了起来:“小孩子嘛,不跑动都跟火炉子似的,这每天再动动更不得了。”   “就是了,这还没入夏啊都这样了,真入夏了可怎么的了。”两人说道着朝地里走去。   ***   梁介、许可婧来到承德馆已经有些日子了,两人从一开始到这儿的惊异、堂皇到如今的自然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过,也亏得梁介是个缓得快的,没得一日,便已经熟悉了起来。   承德馆坐落于一座山峰之巅,承德馆四处以及山地都有专人把守。   从山脚下作上山的准备,便已要经过重重守卫关卡,且不说到了山顶,还得接受审查。然后,再在承德馆的门口,也得经过堪查。最后,才能进入承德馆内部。   若要问为何一个流放之地还要把守的如此严苛,首先自然有为了不让人逃跑的缘故,其次则是这流放承德馆的非一般人。   说白了,若是能行是会被召回朝廷再次重用的。故而,人才不易找,便是犯了错不能一刀砍没了,大不了吊着,这万一以后用得上的便还是用的上的。   承德馆呈四合院的形状,就好似一个大院子围着。一大圈的过去,一户一户的全是土坯茅草房。屋子里头除了床跟桌子,剩下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这屋子并非是按人来。而是按户来,一间屋子就这么大,你们若是一家子数十人,那也是挤这一间屋子,你若是一人也是一间屋子。   毕竟,没得说流放到这儿,还给你安排好住地儿的道理。   就好比高大嫂家,这吕大哥从前是一个官位不高的武将,是因着得罪了上头的人后被人小鞋了流放的。除了夫妻两人,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有些年纪了跟梁妙芸、梁晟差不多大,另一个却还是刚刚会走路。一家四口人,全挤在一个屋子里。   承德馆除了四周的屋子,在承德馆的中间便是书斋了。不过啊,这说得好听些是书斋学习知识读书的地儿,说得直白些对于武将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活受罪。   一群莽汉们畏畏缩缩的在桌前盘腿坐着,面前还摆着本不晓得是什么的书,上面写的简直就是天文,跟一堆蚂蚁一样,根本就看不懂。偏偏还不能不来,这每户的粮食发放,就是看读书的事儿了。你要是不去,你们一家子就饿着肚子吧。   所以啊,这是比让武将们让他们做苦力还要烦的事儿,这个惩罚可是比所有的惩罚,都来的折磨人,他们还宁愿去做苦力。但是,反而到了承德馆做苦力的都是女子了,男人们就在书斋里罚着吧。   而许可婧、梁介夫妇两虽说是缓了过来,但是正如梁晟他们所担心的,偏还真有人看不过梁介从前的皇子身份。如今见皇家之子落魄到如此地步,少不得的要上前讨两句嘴,冷嘲热讽几句图个快活。   “你们看看,真是当个皇子有什么好的,最后不还是连条狗都不如。”   “也不知道这瞎了眼的来这儿能做什么,别怕是让人伺候了。”   “哎哟喂,我的娘啊。可别。这要是打扰了我家的,下个月吃什么啊。”   酸的冷的还没少说,这时便是对门家的高大嫂出来泼了盆水:“管的事儿这么多,吃你家米了?大中午的睡着呢,也不嫌吵得不行。”   几个妇人还想多说,也直接被高大嫂一句话怼了回去:“下午还要干活呢,这么闲不知道早去?”   这话说的几个人吓得连忙回了屋,长舌妇品性就跟嘴巴一个道理,这样的人可不愿多吃一点儿亏,就爱占些小便宜。平日里本来就是能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的,要让她们早去在哪儿晒着,她们还不如好好的回去睡觉了。   “谢谢大嫂。”许可婧连忙道谢,梁介在屋里,她也不想梁介听到这种话。所以让梁介在屋里熟悉环境,她就是在外头整理一下门口的杂物了。   高大嫂点点头,甩甩手里的大脸盆:“行了,快点收拾吧。待会儿还得下地的。”   高大嫂一家是早就来的,对于这承德馆的规矩,可是懂得不能再懂了。都来承德馆了,怎么可能还让你在屋子休息个一天,第二天下地。这绝对是要跟着大家伙儿的一块走了,片刻也不多浪费。   虽说承德馆戒备森严,但是承德馆内部并非尽是守卫。不过也是在外面已经查的差不多,都没得什么好查的了,并且承德馆内规矩也是严格的,若是私底下打架斗殴的,是会被罚的,但犯了错,那罚的也是不小的。   所以这承德馆内部,大家人虽然多,却没有乱。甚至相当有秩序,全然不像是一个被流放的人们聚集之处。井然有序的好比军队,这也是两人到这儿后放心了些的原因。至少不会话不多说,便动起了手来。   许可婧下地劳作,梁介则是进书斋。不过幸运的是负责书斋的钱大人,从前同梁介还有过共事之缘,对梁介还很有好感。钱大人如今在这儿,并非因为被贬,反倒是因为年纪大了,想找个地儿便自请来此。   故而,梁介也很好的有了钱大人的帮助,能在书斋中任以书童。   然而许可婧这边,情况一开始便不如梁介这边好了。都不说从小到大,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许可婧何曾做过这种事儿。且都不说到做的份上,就连看许可婧都没看过,更别说怎么动手了。   这刚下地,许可婧可不是一般的不知所措。虽说许可婧来前便已做好准备,脏累重她都不怕,可这事儿,她都上不了手,根本就不会动啊。所以这愣着站在一边的许可婧,自然而然的也就被人误会了。      ☆、第74章 摔跤   “看看,看看。我就晓得, 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 就是吃不得苦。”   “就是,看看那傻不拉几的样儿。”   “哈哈, 对。一看就是啥事儿也不会干的,啥也干不了的。”   “可怜见的, 这到时候吃啥啊。这儿可没人伺候着给他们做饭哟。”   “天啊!不会上咱们哪儿讨饭吃吧!”   “啊哈哈哈, 就算讨饭我也不给。”   “别说啦别说啦,万一人家在后头骂咱们呢。听说这宫里的邪门巫术可厉害了, 人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死了哟。”   田里挽着裤腿的人们扎堆的在一块儿悄悄摸摸的说这话, 不过也不算悄悄说了,反正站在上边的许可婧是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一开始说的也就罢了, 后头怎得越说越奇怪了去, 什么神魔鬼怪都来了。不过,许可婧印象深刻的,果然是做饭两个字眼。   “做饭...”   这会儿她不得不感叹, 幸好当初徐嬷嬷要死要活的让她学了些, 不然这儿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是...也不能高兴的太早, 谁知道这到时候,能有什么做着吃。   想着想着, 许可婧只觉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还没来得及回头,只听见一阵粗犷的叫喊:“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晚上还想不想回去了!啊!”   还没反应过来,有一个鞭子抽了过来。这会儿自己的背定是伤着了, 许可婧想着脚下也不敢停住,趔趔趄趄的就要往下走,刚一到地脚下便踩着了石头,重心不稳的扭了脚就要向下。   许可婧忍不住闭上了眼,都已经准备好摔倒时,腰部正好被一双手卡住。许可婧连忙站稳,回过头。   “没事儿吧!”   方才帮助自己的对门的人,许可婧赶忙道谢,却不想对方直言道:“行了。跟着我来吧。”    许是连着两次帮了自己,许可婧隐隐的对她有信任好感,不知不觉的跟着走去,犹犹豫豫问道:“那个...请问....”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   “都叫我高嫂子。”高嫂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啊...好的,高嫂子。我叫...”   “我晓得,你们还没来大家都晓得了。”   许可婧话还没说完,高嫂子就说道。许可婧支支吾吾的点点头,跟着高嫂子的脚步向前。只见从一块地,走到了另外一块地。   “高嫂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许可婧刚问完往下坠,前头的高嫂子正巧停下了脚步。高嫂子转过身将手里的锄头递给许可婧:“拿着。”   “啊!”好重!   见许可婧手里的锄头直直往下掉,高嫂子直接上手拿过,瞄了眼许可婧的身板:“得了吧,你这小细胳膊的,跟我家狗子的胳膊差不多了。”   虽然还不知道高嫂子家那个叫狗子多大,但是自己明明胖了不少的,之前受伤的时候明明被夫君喂胖了不少的,衣服都整整小了一圈。   高嫂子掂了掂手里的两个用具,好像没什么差别,又把耙子递了过去:“你先拿着吧,这儿也没得再给你重做一个,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许可婧自然也知道,点点头刚想说话,高嫂子又道:“跟着我来,我教你。”   “谢谢嫂子!”这个时候她要是推脱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也不知道得在这儿待多久,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总不能麻烦别人,还不如这会儿好好学的,之后什么时候在帮回去,扭扭捏捏的也不合适。   高大嫂眼中满意之意不掩,挺好的,直来直去的就好,她最怕的就是遇上那种害羞的小姑娘。   之前听老卢说的时候她还担心了,这两口子从京里来的,又是那样地位的人物,怕是在这地方不适应。不过今儿午时一看,现在一看还行,应该没什么久了就习惯了。   但是刚一看见许可婧她还是惊讶的,这小姑娘的年纪不大,身板子也小,一看就是没生育过得。那小胳膊小细腿的,来了这儿之后的农活做饭可咋办,厨房里那柴都得自己劈了,锅铲子都有这锄头一半重了。    许是梁介、许可婧夫妇俩给高嫂子的第一印象不错,高嫂子人也直热心肠,所以都有帮忙。   就拿现在来说,高嫂子直接上手就在许可婧面前示范起来,许可婧认真的开始学了起来。   这边的许可婧在大太阳底下农作,那厢的梁介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边有一堆的女人们扎堆说话的,女人们自然也是有家人的,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梁介的情况就大同小异了。   都觉着男人们怎得会嫉妒,的确男人们一般还真不嫉妒,不过表现的不是嫉妒,而是瞧不起罢了。   女人们往往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好,她们得不到而嫉妒的尖酸刻薄。男人们却往往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好如今却如此落魄,从而他们瞧不起鄙视轻蔑。说白了,两者这都是落井下石的。不过是表达方式的不同罢了。   梁介的到来,他们这一瞧越发的轻视。这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小白脸罢了,在他们东西眼里看来跟面首没得差别,而不为人知的,这些个目不识丁的大汉背后想些什么肮脏的事儿也不晓得。   梁介刚一走进房内,便能感觉到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如今他眼睛虽好了,可毕竟他一直藏着掖着也没让人知道,至少在场的人都是不知道的。   不过倒也多亏了从前那些年了,即便眼睛好了,他却仍能找到那时失明的感觉,并且完好的装作一如从前,至少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早已好了。这要是直接用廖弈的话说,那梁介这就是活生生的最直白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承德馆自然也不例外,要是被拆穿了那便是前功尽弃了。故而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更让人可信,毕竟这不比宫里有众人,知晓他这么多年虽眼盲,却行动自如的先入为主的观念。越新越陌生的地方,越容易被不了解的人发现,起码在大众的认知里,他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应当是什么都做不得的。   所以,梁介刚一跨进门就来了个失误,大摔一跤。不过,梁介自然还是晓得分寸的,这要是真的伤在脸上,他就不要回屋了。   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梁介另一只脚的脚背就顶住了门槛,梁介一个趔趄就向下倒去。整个动作在别人眼里看来,就好似是梁介因为看不见的原因,虽然能抬高脚跨过一只脚,可后面一只脚不知抬了多高被卡住了,直接倒下。   可这边梁介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正正好门口就能有个高大嫂等着他的。只能靠自己的梁介,用双臂护着自己的脸,直接趴在了地上。梁介咬咬牙,他可没想到这么疼。不过龇牙咧嘴的表情,也隐藏在了他的双臂之中了。   旁边响起了能轰了着屋顶的笑声,一时间满堂议论纷纷。   “哈哈哈哈!老子就说啊!看看这样子,就跟个小鸡仔一样样儿。”   “就是,连俺家娃子都比不得。”   “听说那有钱人家里头养的玩意儿也是这样,长得一样样的,瘦不拉几的小身板。你说这放在咱们平时能做啥玩意的,不就是只能让那些人玩玩。”    “啧,这要是能让咱们也试试多好。老子可一直想搞清楚,这搞男的跟搞女的到底有啥差别了,你们说到底哪个更爽快些。”   “这我可不晓得,还是得试试才行啊。”   “哈哈哈哈!说的对,试试。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下次咱们找个机会试试!”   并非所有人都是这般,不过就那几个入不得眼的,也是扎堆的。有句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几人在这说时,剩下的人虽不说上前帮梁介,至少这不会参与在一块儿。   毕竟这几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清楚。不过,眼前的梁介到底是皇家人,这即使流放了,在他们看来也还是流着皇家血的人。更何况从前的身份那么高贵,如今也不是好瞧的。   静观其变,他们也不是会上前没事儿给自己惹得一身臊的人。再说了,也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在这儿还是好好的顾着自己一家子就好了,一户人家就不容易了,谁还顾得上别人。   还吵闹着时,一个好似官府惊堂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一温润儒雅的声音响起:“吵吵闹闹的做什么,还不快做好。今儿是不是不想回去吃饭了。”   众人立马撒开回到原位,梁介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刚抬头不由惊讶暗道。   怎得是钱大人?      ☆、第75章 背书   要说这钱大人,也是个不亚于梁介丈人的角色, 甚至更为厉害。   年少便高中状元, 但虽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不是那等高高在上不屑于世俗之人。   兢兢业业为上头任职, 然而令人不懂的是,还在不惑之年便自请降职, 直言道不愿在京朝中, 宣烨帝虽有留其之意。   但奈何其去意已决,只道不过是不在朝中, 若是调任远方也是行的。   由此,宣烨帝便任其自选, 最后就到了这承德馆了。   由于这钱大人离开的太早,并且不是高调之人, 在退离京城后便销声匿迹的隐于外间。这承德馆天高皇帝远, 说得难听些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儿,也没别的官员愿意前来。   故而,其实这位置的钱大人, 是直接跟宣烨帝相连, 由无大人做中。   而梁介则是因钱大人离开那时年纪还小, 只听过朝中有过这样一人物。   后来有一共事的机会,也仅仅是在翰林院的一次小事罢了, 并且那一次机会并未特别的相熟深入交往。   至少,梁介是这么觉着的。那时的梁介眼睛还未好,虽然不记得长得什么相貌, 但是梁介的听觉比常人敏感,故而这钱大人声音一出,他便反应了过来,知晓了。   站立原地,梁介拱手道:“钱大人。”   不料钱大人只是略一颔首:“自己找个位置。”   不怪钱大人反应冷淡,梁介这才记起,自己如今可是庶民身份,还是戴罪流放。   钱大人这态度已是最为合适,若是真熟稔了,怕是还会给他在这群人中添了麻烦。   坐在前头的卢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梁介。鼻子哼出一口气,走上前抓住梁介的手臂:“来。”   梁介认出了这是对面屋子的男人,听自家娘子说对面的女人午时还帮了她一把,便没有反抗也没有介意卢力的力道。   卢力拉着梁介走到了自己坐的桌子旁边,他反正是觉得这人怪可怜的,本来就是个瞎子还这么瘦,看样子也不像个那种跋扈有钱人,那大腿都不知道有没有他小腿粗。   卢力瘪瘪嘴,就是不知道今儿回去他媳妇会不会骂他,要是说他多管闲事可咋办。   卢力先让梁介坐下,本来是一人一张桌子,但是明显的这房子里就没有给梁介的桌子,卢力摸摸后脑勺:“这,今儿先挤挤吧,现在找桌子也来不及的。”人家长得这么精致的人,跟自己一个糙汉在一块儿坐着,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梁介当然是不会介意的,这人是在帮助自己,更何况他也不拘这种小节。轻声道谢:“多谢。”   卢力周围可没有人跟自个儿这么温柔的说过话,连忙摆摆手,笑道:“没啥的,没啥。”   梁介倒是的确是真心感谢,卢力这样可不是简单的帮忙,他不仅看还能感受到,这屋子里对他有敌意的人多了去了,还有冷漠的人。   卢力能这样上手帮自己,绝非易事。无论卢力是真无谓,还是人性格简单,总是一份心意他定不会忘。   然而这坐是坐下了,可是旁人那副看笑话的表情却着实难以忽略。卢力想不通为何,可梁介却大概猜了出来。   “都把书收起来,上回说到的地儿。一个个背出来,背不出来的今儿没背出来今儿就别回去了。”   卢力一下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看了眼梁介。   哎呀,这可咋办,背?背什么背了?这人都看不见咋背,啥也不知道啊。可是自己也不会啊,总不能念给他吧。   梁介自然晓得周围的人这是做什么,这是书斋。来这儿便是念书的,但在这儿可是不会给他准备看不见的他能读的书,也不会有专人教他了。不过,本来看一眼就好。如今已经开始便看不了了。   许是察觉到一旁卢力的懊恼,梁介安抚一笑问道:“你可知要背的是什么?”   卢力摇摇头:“哎呀,这我也不晓得。我现在还只能认得几个字了,这书上面写的啥我都不知道。”   梁介略一沉吟,抿嘴道:“那可有人会?”   卢力连忙点点头:“有的,有的人来就早,会的多些。”   “那就行了,可是一个一个背?”   “是了。一直都是从那边第一排开始的,然后一个一个往后。”卢力可不懂梁介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人看不见,可麻烦了:“你要干嘛啊,你打算咋办啊!”   梁介却不直答,反卖个关子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你要是不全认识,没事儿,晚些我教你。今儿你定能回去吃饭。”   卢力看得出梁介定是读过书的,读书人脑子可都好使。反正卢力就是这么觉着的,卢力也不推辞,咧着嘴拍了拍梁介的肩膀:“那太好了!兄弟!”   力道...真大,梁介抵挡不住卢力这力道,轻咳两声道:“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叫卢力!人都叫我大力!”   梁介隐隐觉着这肩膀比他方才摔的还疼,心中暗道,倒真是人如其名。   “梁介。”   “梁老弟!今儿大哥就靠你了!”   那头的人已经开始读起,梁介示意卢力莫要出声,便仔细的听了起来。卢力是弄不懂梁介干什么,难不成这人想听几遍就背出来了。   正是这样,会的人就几个,不会的太多。这不一会儿的就到了梁介这儿,虽然背不会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这也不妨碍他们看笑话。说到底,他们唯一觉着比梁介强的,估摸着也就只有看得见了。   卢力心里七上八下的,梁介倒是直接就开口背了出来,众人只见梁介一字不差的流畅的背了出来,错了哪儿他们不知道,但是至少这么听起来,跟那几个背得出的可是差不多。   他们虽然不知道,但是钱大人可是清楚的。而钱大人自然也是晓得前面的梁介本来如何,他早知这对梁介来说不算什么。   当然,他也听得出,梁介背的跟前面的人一样,前面的人错在哪儿梁介便错在哪儿。   并非是梁介不知道纠正,而是这材料是钱大人自己写的,梁介还真不知道。   一时间旁边的人都鸦雀无声,方才嘲讽的人更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瞎子啊...   不一会儿便所有人都过了,钱大人直接收起书:“既然这么多人不会,那今儿也就不要上课了。你们什么时候背出来了,什么时候回吧,已经背好的就能走了。”   这话一出,底下瞬间炸开了锅。开什么玩笑,能走的就四五个,一屋子几十个人呢,这算什么。一屋子人都不会,他们通宵都不要回去了。   更令人不悦的是,他们走不得。那个瞎子刚来的竟然都能走了,想当初他们刚来,在这书斋里睡了多少天,快把他们逼疯了。   立马有人大叫:“凭什么!他绝对是假的,哪有听几遍就会的。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   “就是!一个瞎子搞什么!”   有一个人带头,便有一群人不满。人都是这样,分明是自己做不到的,别人做到了就是会觉着不对。起哄起来快得很,一群人快将屋顶掀翻了。   卢力感受到很多人恶意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连忙摆手不满道:“我才没有告诉他啊!我都不会!说什么!”   钱大人桌上的木头块儿又是几下敲打,一堆人又静了下来,虽然有哪儿窸窸窣窣的声儿。钱大人拿出纸、笔,上前放在梁介桌上:“那你就默出来,写对了就算你过。”   这当然行,一群人立马同意。他们还真就没看过瞎子会写字的,这要是真能写出来,他们就服了。   梁介抬头看了眼钱大人,心中暗惊,这钱大人分明是知晓自己的,如此岂不是在帮自己。   对,帮自己。   梁介看着钱大人无所谓的神情,一下就清楚了。这钱大人,是在找最快的方法,让他融入这儿,找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让他在这群人里有位置。   对于这群人来说,他若是个读书人,那对他们可是还有帮助的。毕竟在承德馆,书斋里的念书,是跟活着挂钩的。   接过笔,为了不露痕迹直接在纸张的中间开写。只见不过几下的工夫便写好了,他们虽然不识字,但是直接打开书对照还是看得出的,这就跟看图一样。   “我的娘诶...一样...”   “真一样...”   钱大人抬抬眼,幽幽道:“既然这样,你就负责他们背书吧,过一个时辰我再过来。”他帮了忙总得让他轻松点不是。   还不容梁介反应过来,钱大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诶...钱大人?钱大人?”      ☆、第76章 厨房   这时候的梁介,就好比在狼群中的小白羊。   只见钱大人一说完, 所有人都涌了上去, 争先恐后的喊道。   “老大,老大。”   “老大, 老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小的一马吧。”   “老大, 帮帮小的吧!老大, 小的错了。”   “老大,求你了, 老大...教教小的吧...”   早早被人群挤到了外围的卢力,只能踮着脚挣扎道:“诶, 你们等等啊!我先来的!”   上下左右全部被包围起来的梁介哭笑不得,他这该如何是好。一个个脑袋巴不得全部挤到他的面前, 本就升温的日子, 他觉着越发的热了起来。   他都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了,武将们也不是头脑简单的啊,面前的这些人, 这未免也太容易摸清了, 喜好分明。一下从皇宫到这地儿, 他都要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太多心了。   若是放在京里,这些人一个个的表象, 他定要觉着是表面功夫了。可偏偏这一个个的,那股劲儿他都不能忽视。   不过,其实这也正是武将们的可取之处了。他们的世界, 其实正是这个世界最直接真实的本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是其他人,花了太多的东西去掩盖了这一道理。而这些武将,就显得更为直接了些。   谁强,谁就厉害。不说别的,只要他们服气了,那就什么都好说。   即便是武力方面,梁介比不过他们。但是,说到读书他们就是弱梁介一把,那事实就是这样。梁介既然在这方面比他们厉害,他们就得承认他们就服气。   而他们之前错了,那也就是他们错了。说到这个,他们就是认的。所以,梁介这么一显,他们立即道歉认错。   “好。”梁介一开口,四周立马便安静了下来。缓了口气,梁介又道:“既然这样,那便都听我的。”   “行,行,行。”   “老大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反正他们只有一个想法,今儿若是能让他们早些回家,那就谢天谢地了。只要能快些回去,离这鬼地方越远越好,不再待在这儿,怎么样都行。   梁介干笑两下:“以后可别叫我老大了。”这次听得他瘆得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了某个山寨了。   “是,老大!”   算了...“先回各自的位置吧。”   梁介这边总算是安稳了起来,井井有条。可是太阳将将就要下山,好不容易农活结束的许可婧,用着衣袖大把的抹着汗,衣领早已湿透。   但是,刚回到承德馆,在厨房里看着面前的景象的许可婧很是无奈。她晓得厨房是这个模样,只是没想过都是这么的大。   当时在许府,徐嬷嬷为了教她一点儿手艺带了她去后厨。但是,为了当时年幼且一无所知的许可婧,徐嬷嬷用的不是许多户人家用的那种大炕锅。而是特意给她搭了小炉灶,上面的锅也是小锅,哪儿是面前这明明能装的下一个她的锅。    “高嫂子...这锅怎得这么大啊...”   高嫂子一听,睁着大眼回头道:“这锅不都是这么大?!”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呢?   “啊...”可是她怎么觉着这锅比许府厨子用的还大...   高嫂子放好东西,起身拍了拍手道:“不过,好像这锅是看这儿人多,特意做大了一圈。”   她就说嘛...许可婧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锅,高嫂子一看许可婧那纠结的模样:“想啥呢?”   “嫂子,你们吃什么啊?”   “下个面吧,这儿也没啥好做的。”   “面?我没见着面啊?”她如今是什么都没见着啊。   高嫂子从她回家了趟的篮子里头拎出了一个大罐子,放在桌上。许可婧凑过去一看:“面粉?”面粉怎得还从家里拿。   高嫂子过去洗砧板,洗着菜道:“这儿每户的东西都是自己家的,放外头怕有人拿了用。所以都放在自个儿家里。”   “粮食你们应该还没发呢,刚来的都能用自个儿那柜子里的米,但是也就刚开始来的时候一户也就一罐。之后就得看你家那口子行不行了,好的话下个月粮食就多一些。”   “而且,这也没啥好吃不好吃的,填饱肚子就好了。”   高嫂子说着话的时候,动作快的手上已经和起了面,没得几下的工夫都揉好了。许可婧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又比量了一下高嫂子的手臂。   她可能花了高嫂子两倍的时间都揉不好吧...   高嫂子把面放好的时候,一回头发现许可婧还站在原地:“傻孩子!还不快回去拿了米来。现在人少,她们都喜欢休息一会儿。不趁着现在把饭做了,晚点你们吃啥!”   许是因着这么久以来,各家的媳妇都晓得自家丈夫是个什么样儿了,她们下工回来时,男人们绝对都还在书斋了。所以,往往一回来,她们都会在自个儿屋里歇个半个时辰的再去做饭,等男人们回来了,她们也就做好了。   许可婧一听,当即就跑了回去。即便那腿都已经酸痛的抬不起来了,想着晚上可能要饿肚子,她就忍不住的跑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能没饭吃。她都快饿死了!   一进屋子,亏得屋子里没什么物件,整个屋子一眼望去就一览无遗。打开整个屋子里唯一的柜子,许可婧看到了空荡荡的柜子里,就一个塞着布的罐子。   还挺重的。许可婧原本想一只手拎起来,发现不可行。还是将罐子抱了起来,向着厨房跑去。回了厨房后,高嫂子都已经将菜都洗好了。   一进厨房,许可婧就把罐子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连带着整个人也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不行...太重了...”   高嫂子走过来拎起来抖了抖,点点头:“还行,没少你们的。”   许可婧抿了抿嘴,看高嫂子那都不用吸气,直接就拎起来的样子,虚虚的问道:“嫂子,你不觉着重啊?”   高嫂子瞟了眼许可婧,一个转身笑道:“就你那小身板,哪儿能跟我比。”说罢,捯饬了一下砧板上的菜,对着许可婧招了招手:“来,过来。”   如今许可婧这满心都是,高嫂子说的话都是对的,自己定要好好听高嫂子的话。整整一天这么关照自己的高嫂子,许可婧对她深信不疑。高嫂子不过招招手,许可婧已经屁颠屁颠的过去了。   “嫂子。”软软的叫了声嫂子,惹得高嫂子低头看了眼许可婧,暗暗叹道,这么娇的姑娘,硬生生的被弄得跑到这儿来吃苦,何必呢。   “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菜。”高嫂子指了指砧板上的菜。   见许可婧没有反应,可惜道:“不过,没得肉了。每次肉一发下来,一个月还没过得一半,就要被他们吃完了。”   许可婧半张开嘴,呆呆道:“嫂子,这...”   不不不,这可不是肉的问题,不是每家每户的菜都有定量吗?就这么给她不好吧?而且高嫂子一家四口人,这些指不定都不够他们自己家吃。   “哎哟,行了。就你们两口子这小身板能吃多少了。再说了,不要点菜,你们两口子难不成打算光吃米?”   高嫂子自然早就想到这个了,虽说主食给不了,毕竟得吃得饱不是?但是菜她还是能给点的,再说了她反正是觉着,对门两个人怕是一个月吃的还不如自己家好几天的了。   听到这儿许可婧连忙摆摆手:“不不不,嫂子。我可能吃了的。”   高嫂子一听就笑出了声儿,大笑道:“那可劲儿行,你看你能吃多少,下个月还我不就得了。”   这还行,不白拿她觉着还是可以的。许可婧暗暗在心里点头,这样她拿的也不会觉着不好意思了,到时候下个月有粮食她再还就好了。   虽然夫君眼睛不便,但是她家夫君聪明啊。她相信要是在书斋的话,她家夫君是绝不会差的。   高嫂子一想起梁介的长相,也跟着点点头道:“也是,你家那个长的就一脸很会读书的样子。书肯定读的很好吧,很聪明吧!”   许可婧也不谦虚:“嗯!我夫君可聪明了!特别厉害,读书写字都可好了!”梁介如今或许应该高兴才是,在许可婧心里可是跟许玮月一个位置了。   “那说不定,到时候肉都会多些...不过你在田里也得好好做啊,不然也一样的。”   许可婧一本正经的应声:“嗯!嫂子,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只是还得麻烦嫂子你再教教我了,嫂子你能不能带我一段时间啊...好多我都不会...”觉着太麻烦人家,许可婧这话越说越没底气。   “这有什么!当然行了。”   “谢谢嫂子!”      ☆、第77章 做饭   “快过来,看看要吃什么, 拿了去。”   高大嫂说完就没再看许可婧, 拿过自己的面团开始抻面,烧了水就要煮。   看着一气呵成的高嫂子, 许可婧则一脸忧愁。这锅这么大,一时间她还真的想不出做什么。而且, 当初徐嬷嬷教会的也是粥品、汤一类的, 毕竟自己什么都不会,也就这种比较简单了。   “好像...也只能煮粥了。”   高嫂子刚将面放下, 便转头对着许可婧道:“妹子,帮我看着下面。我去劈个柴, 待会儿怕是不够用了。”   “柴?!”还要劈柴?许可婧瞪大了眼,看了眼屋内, 她以为至少会有柴火的。怎么这个还得自个儿弄了, 看来她还得学劈柴了。   高嫂子看许可婧这模样,一时间放不下心。算了,她还是等面煮好再去。   “你打算煮粥了?”   “是了。”   “菜咋办?”   “菜粥?”   高嫂子盯着许可婧, 犹豫道:“能吃饱?”   许可婧干笑两声, 她其实也觉着吃不饱, 她的饭量可不止几碗粥。   “而且粥可顶饱了,你要是半夜饿了也就算了, 明日也得去地里的。”高嫂子这话倒是提醒了许可婧,的确,这样粥可不适合晚上喝了。   高嫂子走到桌子旁, 从篮子里拿出了两个鸡蛋递给许可婧:“要不,你炒个米饭吧。这样也快,有些油水也合适了。”   许可婧接过两个鸡蛋,戚戚的看着高嫂子。高嫂子只觉着这眼神瘆的慌,含含糊糊道:“妹子...有话就说...”   “嫂子,我不会炒饭。”   “我教你,你先去把饭蒸上。咱们去劈个柴,回来就差不多了。”   高嫂子话音刚落,用筷子搅了把锅里的面,看熟的差不多了,赶忙捞起来放在凉水里过了边。将一团团的面放在簸箕上放好,淋上些香油拌动两下。   “好了,走吧。”   这边高嫂子弄完,许可婧正好也将米放上了蒸笼,随着高嫂子走了向了后头。面前的柴火木头,可不是一般大小。而是完整的一整个确实需要劈的,整个木头的大小有许可婧的腰粗了。   高嫂子上前抡起斧头就是一下,一下去木头就变为了两半,干净利落速度。   许可婧看着只觉着,不知道为何,她莫名的想起了恬心。   “来,你试试这个。”   高嫂子指着自己已经劈开了的两个,都不用想她都知道许可婧绝对劈不开一个。还是自己先劈一半,看许可婧能劈多少是多少吧。   “啊呀!”应声斧头卡在了木头上   “声儿倒是挺大的,就是没劈开。”   许可婧试图拔起沉沉的斧头,无奈的笑了笑。她也没办法嘛...   见许可婧怎么拔都出不来,高嫂子叹了口气上前接过,一口气的劈起了所有的柴火。语重心长道:“你啊...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行啊。也不知道得在这儿待多久,你们两有没有想过咋办?”   在高嫂子看来,两个人是真的让她觉着心疼的紧。许可婧就跟她娘家最小的妹妹一般大,但是就跟着丈夫跑到了这种荒凉的地儿。许可婧家的丈夫就更可怜了,还是个看不见的瞎子。这平日里她们家老卢还能帮她了,许可婧怕是回去还得帮丈夫的。   而且这一日下来的,许可婧也没喊过去,也没怨过累。反倒是经常还笑嘻嘻的,但是就是这样才更惹的人心疼。   一整天下来,许可婧也能知道高嫂子是什么意思。下午的干农活,晚上做饭,这明日一早定是还得洗衣裳。全部是体力活,而她也从来没做过。   虽说出来时,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她都得坚持下去,不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梁介。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得好好照顾我夫君,再苦再累我也会撑着的!”   高嫂子暗叹口气,她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在她们哪儿就有远来的姑娘家的,也是在家娇娇弱弱的一个人,嫁来了村子里得干活。   这城里的姑娘本就不可能习惯这种活儿,还硬撑着最后把自己给撑病了。她不是说姑娘不好,许可婧就跟那小姑娘一样,都挺好的。但是她这做大姐的,真的就见不得小姑娘们这样,你说这从没做过的事儿,就不该是这种命,她们何苦这样对自个儿。   像自己这种事儿,打出生起就是做惯了的。反倒是那一日不作了,她还就不习惯了。但是精精细细长大的小姑娘们,她就觉着应该那样过下去。   “你自己注意着身子,别到时候病了自己还不晓得。”高大嫂知道这样的小姑娘,自己也劝不得。不说劝不劝的动,如今这情况许可婧也没有其他办法。   许可婧点点头,乖笑道:“嗯!嫂子,我知道。”   两人说话间,柴都已经劈好了。两人分别抱上一些,回了厨房。高嫂子帮许可婧拿出米饭,看了眼蒸的一颗颗晶莹剔透饱满的大米,高嫂子点点头赞道:“米饭蒸的不错嘛,你要不直接炒两个菜算了。”   砧板上有高嫂子留给许可婧的胡萝卜跟大白菜,在配上鸡蛋差不多了。许可婧也不挑,如今这只要有饭吃了,吃什么都无所谓。再说这有青菜有鸡蛋的,她觉着真不差。之前她可是还想过光喝白米粥了的。   “那你就先看我炒一个,然后你再炒。”   说着高嫂子就上了手炒放在面上的码子,许可婧只见高嫂子娴熟的将油倒下,菜倒下,她只觉着还没多久,高嫂子便已弄好了一大盆子的菜,都装好了。   “来吧!”   许可婧深吸一口气,上前:“嫂子,我先弄什么?”   “你看吧。”   许可婧拿过胡萝卜,她记得这个不容易熟,就这个好了。   “诶!等等!你还没切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就切。”   ***   厨房里一番波折,总算是被许可婧捣腾出了三个菜,煎蛋、炒白菜、炒胡萝卜,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总归能吃嘛!许可婧是这么想的。   同高嫂子端着菜回自家屋子里的许可婧,两人一出厨房到了院子,就见到承德馆院中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你这个婆子!老子在书斋闷了一天了!结果回来还没得饭吃!”   “这...今儿咋这么早回了...”   “你怎么在房里睡觉!?也不怕饿着儿子!”   “这...今儿咋这么早回了...”   基本上所有的屋里都是一样的对话,男人的怒吼跟女人的惶恐。高嫂子一听乐不可支,对着许可婧道:“我就说,早晚这样会被发现的。”   “为什么?”许可婧话还没问完,便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   “娘子!”   许可婧还未走近屋子,就见梁介在门口站着,对着自己大叫。   “夫君?”   他方才回来还奇怪,为何屋内没能见到许可婧,难不成这个点了还在地里。想着梁介就要出门去找许可婧,还是大力说应该是去做晚饭了,他才放心不少。   眼睛死死的盯着厨房的方向,一见许可婧出来,梁介立马高喊。只见许可婧手上端着一个巨大的木盘子,上面放着好几个碗。梁介连忙上前接过,这么重的东西自家娘子怎么拿得起。   “你怎么知道是我?”   梁介一听,刚好接过盘子一顿道:“听见了娘子的声音。”   许可婧虽然觉着这听力未免也太好了,但是刚想再问,一旁的高大嫂便问起了自家老卢。   “老卢,今儿咋这么早就回了?”   卢力也接过了高大嫂手里的碗道:“还得多亏了老弟啊!”   “老弟?”   “就是梁介啊!”   高大嫂转过头看了眼梁介,连忙对卢力斥道:“你又到处乱认什么兄弟!也不看看是谁你就弟弟的。”   梁介笑道:“无事的嫂子,今日要不是大哥帮我,我可就麻烦了。”   许可婧一听双眸目不转睛的看着梁介,立马将梁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紧紧的盯着梁介的眼睛。她就知道肯定会出事,他一个人在外面的。   梁介自然看到了许可婧的动作,安抚的笑笑,口型道:无事的。   高嫂子摆摆手笑道:“哎呀,他能帮什么,不添麻烦就不错了。我还能不晓得,木头脑袋一个。”   卢力倒是好脾气的不反驳,反倒是憨笑一下。看的梁介、许可婧一个不注意笑出了声儿,这夫妇两也是合拍。   “再说了,你帮忙让他早回来,我还得谢谢你了。”   许可婧扯扯梁介衣裳道:“今儿嫂子也帮我了,你要好好谢谢嫂子。”   梁介一听点点头,连忙认真对高嫂子道:“多谢嫂子照顾,太麻烦嫂子了。”   “你们麻烦来麻烦去的,多麻烦了...媳妇,我饿了。”   “夫君,我也饿了。”   ☆、第78章 夫妻   同对面家的两人道别后,两人便回了自个儿屋里, 至于外面有多吵闹, 那就不管两人的事儿了。   两人进门后,梁介便将手里的盘子放了桌上。再将盘子里的菜、米一个一个端出来。看着一个个样貌虽不怎么样, 但是却可以看出用心了的菜式。   梁介心中虽暖却寒,他从未想过, 许可婧嫁给自己后, 还要做这种事儿的。他真的就想着能好好的养着他的小娘子,让小娘子乖乖的在他的保护下。   但是, 如今事实却是这般。自家娘子在家中如何,他是清楚的。之后到了宫中, 他也从不让许可婧动手。可现在却是下了地,又进了厨。   梁介看着那边正在清理自己的许可婧, 一天了头发也乱了脸也脏了。许可婧被汗浸湿的衣裳, 许可婧那微微透露出被衣裳遮掩的皮肤,一下便同在外被晒了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才一天啊,他的小娘子就累成了这样。那手上的伤, 还有方才他就看出来了的吃力的身体。他家娘子定是累极了, 娇软的身子刚来便要做这么多的活。   他今日在书斋里都听到了, 哪些人说的。男人在书斋待一整天都是有的,而女人们则是下地劳作。一年四季, 日日皆是如此。   这才是春季啊,就这般了。这要是夏季可怎么办?   不行...不能到那个时候,绝对不能。   收拾好了自己的许可婧, 不过是洗把脸她都觉着异常舒适。拍拍脸走到桌前坐下,抬头看了眼还站着不动的梁介,许可婧拉了拉梁介的手。   “你坐下啊?怎么了?”   回过神的梁介连忙坐下,轻声道:“辛苦了。”   刚拿起筷子的许可婧动作一停,笑了笑淡淡道:“没事儿,不辛苦。一直有高嫂子带着我了,所以也不是很累。真的。”   梁介也知道,许可婧定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给许可婧:“来,多吃点。”   许可婧眯上眼,盯着梁介道:“说!”   梁介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道:“说什么?”   “不要装傻,说吧,今天发生了什么?”   梁介浅笑道:“真没发生什么。”   许可婧直接放下筷子,抿着嘴:“你要是不说,我就不吃饭了。”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点上,梁介喂许可婧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她饿着。但是他总不能说他今天摔了一跤,这要是说了他可就看不到好脸色了。   所以,他得挑着说:“今天去书斋的时候,没有位置,是卢大哥让了一半他的位置给我。”   许可婧虽说平日里想的不多,但是这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略一挑眉:“真的?”   梁介点点头,一脸诚恳道:“真的...”   许可婧直接上手捏上了梁介的胳膊,这么宽大的衣裳以为她看不见里头呢?手上微微一用力。   “唔...”   毫无防备的被许可婧捏着手臂摔着的地方,即使他能忍住,许可婧的力道之大他还是闷哼了一声。   “娘子...不能这样啊...”   然而许可婧却没得什么表情,冷漠的看着梁介:“不能怎么样?嗯?”   许可婧说着,手下都没有放开,而且力道愈发的大,好似要把掐断了一般。梁介疼的一只眼眯了起来,咬着下唇含糊道。   “娘子...疼...”   话音刚落,许可婧便松了手:“疼?这下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   起身走到柜子哪儿,打开两人带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来是备好的药。   要来的时候,于嬷嬷、小安子都备上了永佑宫哪些最好的药,还有颐鸾宫的也放上了。虽不多,但是精。有些只要略用一些,便能好了。   梁介自然也知道,所以这也是梁介摔的义无反顾、毫不畏惧的原因。   许可婧放下瓶子,并没有打开瓶子也没有坐下。而是站起身向外走去,梁介一看连忙站起拉住许可婧。   “娘子,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许可婧也不回头,继续要朝外走:“去打水。”   “打什么水?娘子渴了?我...”   “去打水给你沐浴。你先吃,待会儿我烧完了水就提回来,然后你洗完了,我就给你上药。”说着许可婧伸过另一只手,就要把梁介的手掰开。   梁介一个用力,拉回许可婧,将许可婧扣在怀里。看着许可婧紧闭着嘴,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模样,梁介只能叹气低声道。   “娘子...为夫错了。”   许可婧仍是紧闭着嘴,垂着眼就是不愿看梁介。梁介低下头,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梁介越发的好声好气。   “娘子,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许可婧的双手,拽着他的衣服越拽越紧。放开额头,将自己的下巴搁在许可婧的肩头,双手环住许可婧的腰,软声道。   “娘子...说说话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娘子...”   也不知是梁介的真诚道歉让许可婧有了反应,还是梁介的撒娇让许可婧有了反应。   许可婧挣脱梁介的怀抱,后退一步抬头看着梁介。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   梁介摇摇头,略一思忖,犹豫道:“因为...我受伤了?”   许可婧没有回复,那看来是不对了。梁介再一开口:“因为...我没听你的话?”   许可婧仍是没有回复,梁介苦着脸道:“娘子...”   许可婧长叹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生气,你不告诉我。”   “不告诉?”   梁介有些疑惑不解,许可婧微微点头:“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下梁介都是乖乖应答:“摔跤了。”   许可婧又道:“怎么摔得?”   “过门槛的时候摔的。”   许可婧听着听着走到了桌边坐下:“过门槛?咱们今儿刚到的时候我就带你去了一遍。”   今日午时一到,在收拾完屋内以后,许可婧在走前连忙带着梁介走了一遍承德馆,除了每个人的家里,都去了一遍。许可婧知道的,以梁介这样是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过门槛而摔倒的。她一直不放心的,只是别人如何对待梁介罢了。   毕竟,如今梁介身边没有小安子,没有薛巍、没有廖弈,她也不在。   梁介看着许可婧严肃的样子,也不自觉的心虚了起来。   许可婧仍是不出声,只静静的盯着地面。许是因着许可婧第一次这般模样,梁介也不知该如何,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想起他娘子明明念叨了饿了的。   小心翼翼道:“娘子...饭要凉了。”   许可婧一直不动的身子,终于是有了动作。许可婧长叹一口道:“坐回来。”   娘子一放话,梁介立马坐回了位置,眼睛却仍是不离许可婧。   “我知道的。”许可婧好像是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一般。   梁介却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点,许可婧说的知道。   许可婧不理梁介的反应,继续道:“我知道的。这个摔倒是你自己这么做的。”   被许可婧说中的梁介知道,自己若是这时候还反驳绝对不行,自家娘子已经发现了。即便如此,他家娘子变聪明可不太好,但是不聪明他却不放心。   “我生气的是,你不告诉我。你没有提前告诉我你打算这么做。”许可婧一说完,见梁介想说道什么,又道:“不要说是临时起意,那你也没有打算回来告诉我。”   “总之,你不想让我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儿,你有你的决定,你有你的考虑。我不会干涉你的,我也不会阻止你的。可是夫君,能不能让我知道。让我知道这些事是你安排好的,你有考虑的你自己知道的,而不是咱们俩都一无所知的事儿。”   许可婧其实是知道的,梁介许多事不让自己知晓,无非就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有些不太好的事,既不想让她太担心,也不想让她害怕。   但是...“如今不是在宫里了。夫君。”   “如今不是在宫里了,我会担心你。你越不让我知晓,我越担心。”   “这不是在宫里了,你旁边没有薛巍,没有小安子,没有廖弈。只有我了...”   “我怕啊...”   “我不知道咱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其实无论多久我都不没关系。但是,我不想发生什么不好得事儿。”   “夫君,我是你的娘子啊。”   “之前咱们说过的,我一直都在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说着说着,许可婧便红了眼眶。从前她并未这么觉着,今儿她真的觉着心有余悸。今儿梁介可以只是摔跤有些小伤罢了,下次若是有什么事儿,有什么大伤,甚至危及性命可怎么办!要是让她突然知道,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她真的不一定承受的了。   “夫君...我们,不是夫妻吗?”      ☆、第79章 夸奖   “哎呀,你能不能别晃了, 老姐。老是这么转悠着, 你也真是不嫌累的慌。”   “不是,梁晟我就问你, 你难道就不担心哥哥?”   一直不停走动的梁妙芸停下了脚步,一个转身坐到了在罗汉床上躺着看书的梁晟旁边。   梁晟放下手里的书, 孩童特有的稚声道:“我当然担心。但是你这样的担心表现, 能有何实质性的意义吗?”   “我…”   “你这么转,能帮大哥跟嫂子过在那边得好吗?”   “我…”   “你这么转, 能让大哥跟嫂子早些回来吗?”   “我…”   “你看,都不能。”   “你让我说完行不行!”   梁妙芸忍无可忍的一声吼, 梁晟停了下来,以眼神示意, 请便。   梁妙芸深吸一口气, 以平复自己的情绪。她真怕在这样下去,哪天她就忍不住要跟梁晟打一架了。   “哥哥交代的事,我都有去做, 如果这样能让哥哥早点回得话, 我只是在等消息罢了。”   “哦。”   感情她说了一整句, 就回了一个哦。就在梁妙芸本就因身体不适而脾性有变,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时, 来人了。   “奴才给两位主子请安。”   门轻开跑进来一个看似瘦弱,但是那太监服底下,隐隐约约可见的肌肉线条是明显的, 只要仔细观,便能发现他手上老茧。   “你的人?”她不认识的,就肯定是梁晟的人了。   “也不算,大哥的人。”回了梁妙芸得话,梁晟对着还行礼的人点点头:“说吧,事情查怎么样了。”   “回主子,上次本已查不到断开的地儿,这次不知为何又连上了。奴才们顺着痕迹查了下去,发现是…”   “哪儿?”   梁妙芸逼问道,什么人能让他们禀报的犹豫,这相当于他们自己怀疑自己所查到得消息。   “回主子,是…是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二皇子?”   “不,二皇子一直在西北练兵。且并无消息传递,所以并非是二皇子。奴才们查到的,是二皇子妃。”   这一个人是出乎梁妙芸、梁晟意料的,果不其然听到回复,两人面面相觑。   梁晟不确定道:“她的确是怀孕了吧。”   “是的。”   这下两人更是不知如何了,他们不可能对孕妇有什么作为。若真是发生了什么,这二皇子的第一个嫡子,可是意义非凡的。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动手。   “你确定,是二皇子妃?路慧?”   “千真万确。”   梁晟对于女子的心思可不了解,他绝不懂,为何怀有身孕还要安排哪样的事儿,在蓬莱宫那么一闹,对胎儿定是不好的。   路慧的胆子,是绝没有大到能以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为依仗的。   “我觉着应该是右相的私自行动,并未跟二皇子商论。而路慧作为右相的人,是脱不了干系,不能推脱的。”   梁妙芸进宫的这些年,见过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之所以对二皇子的怀疑不大,则是因为想蓬莱宫里的这种事儿,绝对不是二皇子能做的出的,也绝不是二皇子的性格。   而路慧,从路慧嫁给二皇子的这几年来看,也不是个这样的性子。   毕竟,以梁妙芸来看,路慧太过容易心软。只适合做棋子,绝不适合做下棋的人。   两个人想了想,梁晟突然发现了不对。“等等,你刚才说,是不知为何又连上了?”   “是。”   梁晟同梁妙芸对视一眼,两人想到了一块儿。那这么说来为什么之前严防死守,如今却又突然查的到。   这不是真的有的缺陷,那就是有人故意下的。但是,这让他们查到是想让他们知道,还是让他们看到想给他们看的呢…   “你先下去,继续按这个方向找。若是再有情况,再来寻我。”   “是。”   来人听到指令便立马退下,一出门便融入了宫人中,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太监了。   “梁晟…”   “嗯?”   “你说,当年害哥哥的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   太过优秀的人,总是会让人起意的。   ***   “娘子...”   许可婧的这一番话,让梁介心中一颤。那到时候...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至于梁介听不听得进,到底懂了没有,听进了多少。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拿起碗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梁介碗里:“吃吧,再不吃就凉了。我真的饿的不行了,明儿还得早起呢。”   许可婧一说,梁介立马开吃,不过菜刚进口。仔细的咀嚼两下,再细细的品尝,一直默不言语表情也没有变化的梁介,这样吃的许可婧有些心虚。   许可婧嘴里还包着饭,便等不及的含含糊糊解释道:“我...我可是第一次做,我知道做的不怎么样,你不可以嫌弃我!”   许可婧话音刚落,梁介总算是咽下了嘴里的菜。点了点头道:“挺好的。”   “哈?”她自己觉着挺一般的啊:“你不要哄我了,我知道,不怎么样。”   梁介摇摇头道:“我没有哄你呢,我说真的。真的挺好的,比我想象的好。”   前半句话许可婧还高兴了会儿,可这后半句话,许可婧就说不出话了。   鼓着脸道:“什么叫比你想象的好!”   梁介又吃了一口,直到咽下才回道:“我原本想着,还不能咽呢。没想到还不错,至少能吃不是?”   “梁介!你能不能好好对你媳妇!都不能夸夸我!”   “好,好,好,夸,夸,夸。我媳妇做的饭最好吃了!”   “太敷衍了!”   许可婧摇头晃脑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空荡荡的发髻引起了梁介的注意。走之前许可婧什么首饰都没有带,在这儿估计也不好带。   他可爱的小娘子,他得送个礼物了。      ☆、第80章 早点   到了承德馆的第二日,梁介一大早就在许可婧还睡着时便出了门。梁介倒也没去别的地儿, 去的正正是厨房。   从屋里柜中收拾好一些早膳打算做的, 看到柜子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原本还想着要不就凑合凑合, 可是想起娘子同他可不同,是要干重活的, 这可不能凑合。   面对着空柜子, 梁介突然一想到昨日许可婧同他说的话。   “高嫂子说,每家的东西都是定数的。咱们这些日子没有的话, 可以先上嫂子家借着,咱们到时记得还了就行了。”   嗯, 既然如此。关上柜门,回头看了眼床上还睡着的许可婧。见许可婧睡的熟, 梁介便放心的出门了。   即便天还未亮, 但炊烟袅袅便是一日又一日生活开始的象征,飘远的香味阵阵扑鼻,唤醒了安宁了一晚的平日里喧嚣的肠胃。   还未走进厨房内, 梁介便已觉着饥肠辘辘, 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叫嚣着, 需要食物的补充。   看来已有人备起了早膳了。梁介步伐幅度加大,若是已有了人, 怕是做起来要晚一些了。万一娘子来不及吃,可就不好了。   “诶?”   梁介一脚刚跨过门槛,便听见了一声惊呼。抬起头, 只见高嫂子正站在桌边大力的揉面。   “高嫂子,早。”   对比起高嫂子的激烈反应,梁介倒是显得有些冷淡了。不过,还好脸摆在那儿,微微一笑反倒还令人觉着稍稍有些愉悦之意。   “你怎得来了这儿?你媳妇呢?”惊讶于梁介的出现。毕竟,梁介可不是让她觉着,能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儿出现的人。   梁介进门后走到椅子一边,从墙上取下一条围布,仔细的系上:“娘子还在睡着呢。我想着早起点儿,给她做好早点,这样娘子也能多睡会儿。”   高嫂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揉好的面团放置发酵,去另一边桌上拿起了菜刀将菜一个个的切碎。   “这样啊…诶!你能行吗?”   她都要被这人连贯的动作给弄得忘记了,穿穿衣裳,捯饬捯饬啥的也就算了。可是这做饭,她反正觉着还是不行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的切到了手,可就不得了了。   听到高嫂子的话,梁介笑了笑走向高嫂子:“行不行,还得麻烦嫂子了。”   一听这话,高嫂子手上的刀都还未放下的摆着手:“哎呀,说啥客套话。这大哥大嫂的都叫了,难道还能把你们当外人了?说吧,要怎么帮?你说就是了,嫂子能帮的就帮。”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嫂子借些吃的。”梁介还是头一回开口向人借东西一说,难免有些不自然。   怎知高嫂子一听便大笑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昨儿跟你媳妇就说好了的,要什么你们自个儿拿便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梁介也不多说,上前就找自己要的东西。   娘子喜欢吃的哪些东西,这儿还是没有的。自己只能看着做了,若是能合娘子的口味,自然最好不过了。   梁介拿着手上的菜洗净时,这边的高嫂子的包子都开始包起来了。   一边包着包子,高嫂子忍不住看向梁介,关心道:“你媳妇可见不得你伤了啊!”   听到许可婧的出现,梁介脑中便浮现了许可婧昨晚的怒状,眉头一紧,神情严肃笃定道:“嫂子说的是,我也不敢,我定是会小心的。”   毕竟昨晚那样儿要是再来个一回,他可受不住。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软软绵绵的娘子,真一较起劲儿来,也是倔的很。   要不是娘子还不知他眼睛已经好了,他怕是早就要睡板凳了。说到这儿,梁介浑身一个打颤。   对,还有眼睛的事!他给忘了!这要是以后被娘子察觉了,可怎么得了…   梁介慌乱下没有焦点的眼一瞟,只见一旁的高嫂子包子都包好上蒸笼了。暗道,不行,不早了。   只等包子熟,只需要再弄几个凉拌菜的高嫂子已是不急,动作都慢了下来。有了空闲,腾出工夫瞅了瞅一旁的梁介。   这不瞅还不打紧,一瞅不得了。梁介竟然在和面!   难以置信的高嫂子磕磕巴巴道:“这...你...”   你怎么还会这个了?她可从没听说过,这皇宫里还要主子会做饭的。   让高嫂子惊讶的,不是梁介看不见在做饭。而是那娴熟的手法,丝毫没有犹豫的动作,才最令高嫂子惊讶,真真叫人叹为观止。   “啊...这个啊,跟着宫里的学了些。闲来无事的时候捣弄捣弄。”   事实远比梁介的说笑来的无奈,若不是自学一身手艺,只怕梁介早已饿死在某个不知名的院中。哪些馊了的饭菜,连老鼠都不愿触碰。他又能怎么办...   从梁介的和面,到抻面,再到切菜,最后下锅一气呵成。等着面好的时候,高嫂子还没忍住伸出手在梁介眼前晃了晃。   若不是梁介早有准备,权当没看见不闻不问的,怕是下意识的反应就要拆穿。   而做了这举动的高嫂子,只能在一旁咂咂嘴。真是不得了,要不是她亲眼所见,她都要觉着面前这人是个骗子了。   “嫂子,包子好了。”   “啊?...啊,啊。”   梁介一出声儿提醒,高嫂子立即回过神来。着急的上前将蒸笼拿起,匆忙的忘了拿布子,还被烫的弹回了手。   刚要转身去拿,只见一旁出现了一只手拿着布子。高嫂子没来得及反应,只得赶紧接过将蒸笼取下灶台。   “嫂子可有烫着?”梁介手上还拿着双筷子,只预备着捞出锅里的面了。   高嫂子连忙打开蒸笼偷瞄了眼包子:“啊,没事儿,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的,不怕这个。”   “嫂子可千万别这的说,大哥要是知晓了,怕是疼还来不及了。”   见高嫂子这模样的梁介,一回想方才的场景就心有余悸。蒸汽才最是烫人,要是自家小娘子这得被伤着了,可多难受。   不行,以后他都来提前做好了罢。娘子白日里也太累了些,这样长久下去可不行。   许是提及了自家丈夫,高嫂子难得的抿了抿嘴微红了脸。老卢对她好,她自己也知道,在屋里也是,他自个儿能做的,就不会让她动手。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个作甚...”   梁介笑笑不语,只将面捞起,然后再用方才弄好的料盖上去。看着碗里的面,点点头。   嗯,应该是够娘子吃了的。他可是找了海碗了,这儿要是再大的,可就只有锅了。   自个儿这边刚弄好,耳边又传来了高嫂子的声音:“来,拿着。趁热的,也不晓得你们吃不吃得惯。”   梁介赶忙拿过一个碗,接过高嫂子递过来的热腾腾、软乎乎的包子:“嫂子这是哪儿的话,娘子昨晚还说嫂子手艺好,以后还得跟嫂子学呢。”   “哎哟,她啊。行行行,绝对教。还用得着她说了?我怕是自己就忍不住上手了。”   高嫂子收拾着自家的早饭,一想到许可婧昨儿做饭那折腾样儿,苦笑着摇摇头,虽看上去是苦笑,可这眼角却是实实在在的笑意。   虽然没说自个儿娘子的好,梁介却也难得的附和道:“真是麻烦嫂子了,要不是有嫂子在,我是万万不能安心的。”   这话说的高嫂子大笑起来:“你还真别说,要是她一个人在这儿捣腾,还真是不能放心的。”   等高嫂子起身同梁介齐平要出门,梁介这才注意到高嫂子头上的木头簪子。联想到昨日卢大哥说的话,梁介上前道。   “嫂子,这簪子倒是难得一见。”   的确。要说这木头簪子花样是多,可这上头花色是个包子的,还真怕是没几个。   梁介原不确定这木头簪子,正是卢大哥所刻的,只是依据花样推断的。可高嫂子突然这一副难见的女儿家姿态,倒是让他确定了想法。   果不其然:“你说这个啊,唉呀,什么难见的。这么丑的也没几个了,大街上肯定是没得卖的。你说说,这样儿的谁买。”   “那嫂子既然觉着不好看,怎得还买?”   “我哪儿会费钱买这些玩意儿,还不是老卢。闲的没事儿做,一天到晚的也就只晓得做这活了。这好不容易磨个簪子出来吧,他还给我在上头刻个包子。也不晓得他咋想的。”   “那也抵不住嫂子喜欢不是?”   两人边说边走,梁介这话一出,高嫂子羞的声儿都小了些:“谁...喜欢了...”   见高嫂子这模样,梁介不禁喃喃道。   “想来,娘子应当是会喜欢的。”      ☆、第81章 嫌弃(修)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久等啦~已经修好啦~~ 可以看啦~~   正是梁介回屋关上门的一瞬,连着的几间屋子的房门一一打开。随着各家妇人们的出门, 承德馆原本的平静, 立马被打破。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院子里一块儿出现的女人可不止三个。   梁介进门后本还见着许可婧未醒来, 动作悄悄的。怎想自己刚关上门的一瞬间,外头就吵闹了起来, 聒噪的将许可婧吵醒了。   一觉睡得不可谓不好的许可婧, 别说梁介回屋了,就是起床出门她也是没有感觉的。   天本就亮了起来, 阳光缕缕照射进屋内。睡得时辰也差不多的许可婧,早就感受到了那打在脸上的微亮。迷迷糊糊间, 双眼半睁不睁的许可婧,都能觉着那光有些许刺眼。   外头的喧闹一下带着许可婧醒了过来, 一时半会儿还没清醒。许可婧还在床上翻了个身, 摸了摸一旁早已凉了的位置,心想,许是夫君上朝去了。   可当睁开眼, 视线清晰的许可婧, 看见这与永佑宫完全不同的地儿, 这才猛的想起来,已不是在宫中了, 她在承德馆。   那夫君去哪儿了!   惊吓的直直坐起:“夫君...”还未叫完,一双手便从许可婧肩头环过,许可婧耳边只听到:“梦魇了?”   在梁介看来, 只觉着自家娘子不知为何的猛地坐起,瞪着的圆眼满载着惊慌失措。在许可婧翻动身子的时候,梁介便已将手里的东西轻悄悄的放在了桌上。   一见许可婧不对劲,梁介一个跨步便到了许可婧身旁。伸手将许可婧揽在怀里,低头只见伏在他胸口的许可婧喘着大气。   腾出一只手,沿着许可婧的背脊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直到许可婧顺好了气,轻声问道:“怎么了?”   身边萦绕着熟悉的气味,一呼一吸间入了鼻。熟悉的声音安慰的话语,这才让许可婧平静了下来。   揪着梁介的外衣领口,许可婧抬着头对上梁介的脸,可怜兮兮道:“你去哪儿了?”   湿漉漉的眼跟小鹿似的,看的梁介一阵心疼,捏捏许可婧的脸道:“给娘子做吃的去了。”   “你怎么做?你会做?啊,对,你会做。”   说着许可婧这才想起,梁妙芸说过梁介手艺好这件事,倒是没想到在宫里没吃着,出来倒是吃到了。   “你会用?没受伤吧?”快速的将梁介从上到下的打量一边,怕是也不晓得哪儿磕磕碰碰了又不告诉她。   到底这可跟在宫里不一样,宫里有人打下手伺候着,这儿连柴火都得自己来,可不是熟悉了地儿就方便的。   “没事儿,嫂子正好在,帮我了挺多的。”   “是吗?有嫂子在我就放心了。”   扶着许可婧坐稳,将许可婧掰朝外坐着。梁介再蹲下身帮许可婧把鞋套好,到一旁的架子上去了衣裳给许可婧套上。取过湿巾动作轻柔的将许可婧的脸擦拭干净,再给许可婧挽好袖口,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头发,再拢好。   全程许可婧都没动,直到梁介带着她到了桌前坐下,看到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面,这才来了精神。   “这是你做的?!”未免也太好了些吧!   “这根本就不比永佑宫的厨子差啊!”   不怪许可婧这么惊讶,眼前的海碗里的面条一根根圆润饱满,胖乎乎的就想上去咬一口。上面盖着的菜自然不必说,比自己昨日那黄不黄、黑不黑的要好的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将筷子塞进许可婧手中,梁介也不多说,只帮许可婧拌好碗里的面,笑道:“快吃吧,久了面可就不好吃了。”   “嗯。夫君你也快些吃。”   话音刚落,许可婧便直接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下去连头都没有抬。梁介对这个黑漆漆的头顶,只听得到许可婧发出的支支吾吾的声音。   “如何?”   无奈许可婧对着他也没有任何反应,梁介只淡淡道:“看来,娘子昨夜想必是饿的狠了。”   这一句许可婧倒是听着了,也不知是方才梁介声儿太过温柔小了些,还是正巧许可婧吃了不少要喘口气。   “本来就是嘛...”许可婧口里的面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只能含含糊糊道。对于梁介的话打扰了她吃饭,好似还颇有些不满,   自家娘子的耿直,让梁介一时半会儿还真回不上话。听这语气,自家娘子还委屈的不行了...   “好好好,快吃。小心些,别噎着。”   给许可婧倒了杯水放在碗边,许可婧轻抿一口便二话不说的又吃了起来。嘴上是这么说,可梁介心里却也是愉悦的,总归自家娘子能吃的好、吃得香,自然吃好事。   只是...他怎么觉着自家娘子,这饭量是越发的大了...这一个海碗可都是要见底了的。   “待会儿是不是要去地里?”   “嗯。嫂子说,这边的地差不多了,就得去那头的山里了。”   啊...吃完了。许可婧不舍的拨弄着碗里的碎末,却见梁介才吃了一半。眨巴眨巴眼睛,暗道,不行,我吃饱了,对我已经吃饱了。   低头摸摸肚子,可是她真的老觉着自己饿着是怎么的。啊,真的好饿。   “山里?去山里做什么?”   这话听得梁介眉头一下便皱起,可手下也不忘将碗放到许可婧面前,换过许可婧的碗放在自己。他虽说觉着许可婧吃的的确多了些,难免怕撑坏了胃。可一想到许可婧在外头做活,不知得多累多辛苦,想必一旦弄起来,这怕是没多久就得饿的。   一见又有得吃,许可婧没多说便又开动了起来:“听说是在山里建屋子。”   “建屋子!?”   来前虽是想过这承德馆的确是让女子干活,但他可从未想过,这建房子一事竟也是女子来做。也未免太过繁重了,女子如何能承得起那重量。   “不过,其实她们都可有劲儿了。一个个的一上午干完活儿,都不用喘气。我光做活都没力了,她们还能一直不停的说话。你说厉不厉害!”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的许可婧,一回想起哪些大姐们,厉害的她都想放下筷子给她们鼓掌了。   “她们什么样,你什么样。”梁介对此不以为然,哪些大姐们他不是没见过。都无需一同做事,他都能知道这些人是个什么样。   每个个都是抵得了两个自己家娘子,再厉害一些的三个都不为过。最主要的是,那还都不是虚的肉,实打实的力气就在身上了。   他可忘不了昨儿午时,他刚一进门,第一眼见着的就是几个妇人背着柴。从头到脚同她们自己一般高,手上还拎着两桶水。   这不是他觉着人家如何,第一时间下意识的他就看向了自家娘子。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他如何能放得下心来。别说背着柴、两桶水,这怕是一桶水也是拎不动的。   三两下就解决了面的许可婧,乖乖的坐着不动,等梁介帮她擦好了嘴,便起身整理自己去了。   边走边道:“不过,你还别说,大姐们真的能干活也能吃。”   “不吃的多怎得能有力气干活。”梁介虽是这么说,心底暗道,可惜娘子吃得多也没什么力气。好似娘子身边的恬心吃的也挺多的,力气还相当大。   说到这儿,许可婧正巧换上衣,看了眼自己仿佛粗了些的腰身,一个激灵。哀嚎道:“夫君!”   “怎么了?”   “你别过来!”   一听许可婧的哀嚎,便立即当下手里正收拾着的碗筷的梁介,直直的朝床后走去。许可婧的话一出,脚步正好停在了门口。   听到许可婧还有些哭腔,梁介只能着急道:“怎么了?”   “夫君...”许可婧捏了捏腰腹的软肉,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磨磨蹭蹭的套上衣裳。心中一急,却只能暗道,万一自己长胖了,夫君不喜欢她了可怎么办!   “嗯?怎么了?”耐着性子又问一边的梁介,从话里听不出一点的不耐烦。   “夫君...你觉着哪些大姐们如何...”要是夫君这时候说一句不好的话,她今儿开始就不吃饭了。   梁介透着帘子隐隐约约的瞧见了许可婧的身影,光看影子许可婧的动作好似在...掐自己?想了想方才二人说的话。   憋着嘴浅笑道:“挺好的。”   “真的吗...”   “嗯。真的,为夫何时骗过你。”   透过布帘的影子,能见着许可婧的手在自己的腰腹摩挲。梁介一手作拳状,虚掩在嘴处,憋着自己想要笑出声的想法,认真道。   许可婧小声嘀咕道:“可是...那样不好看。”   “你可有见卢大哥觉着高嫂子不好看?”   许可婧仔细一想,摇摇头:“没有...”还真没有,卢大哥对高嫂子可好了。   但...:“夫君,你觉着哪儿好?”   “嗯。好生养。”   “闭嘴!”   对于梁介所言,许可婧并未做多回复。换好衣裳后,挽个发便打算出门了。   许可婧正对着镜子挽发,头一次见这种情形的梁介,好奇着上前。这手就不由自主的摸到了头发上,两下便将许可婧好不容易挽好的头发弄的凌乱。   气的直接上手一打在梁介的手背上:“啊啊啊,你干嘛呢?”   搅开梁介捣乱的手,只能重新的挽上头发,噘着嘴气到:“时间不早了啊,啊啊啊...你好烦啊...”   不管不顾的依旧摸上头发的梁介,问道:“娘子就这样就行了?”   头发上不用弄些首饰什么的?他记着在宫里见到一些娘娘们的时候,那简直就是头上多了个头。   “嗯。不用。做事儿的时候,东西多了反而不方便了。”仔细拨弄好头发,许可婧便起身打算出门了。   走到柜子里拿了水袋、汗巾,昨日没有备好的东西,今儿得好好的带着,不然又得麻烦嫂子了。   “是吗...原来如此。”沉吟片刻,本喃喃自语的梁介,一见许可婧打算出门,跟在许可婧身后直到门口。   “娘子,定要小心。莫要伤到自己了。”   “嗯,夫君也是啊。”   众人都要走了,两人也不好再多言。许可婧赶紧拎着东西,小跑到了高嫂子身旁。   见许可婧弱小的身影,就连影子都只有妇人们的一半,在人群中一站怕是都要不见了身影。   “还是不能这样...”   原本他想着夫妇两一同这般,想必也不会如何,两人一块儿总比一人好。   却不想,真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是接受不了的那个。这要是一个人,什么事儿他都能受得住。   可,自家娘子在了,舒适的确是舒适,高兴些也确实是高兴些,这日子在他觉着不说实际物质,单说两人相处之类的感觉、氛围,倒是同在宫中无差。   然而这一旦脱离那些虚的东西,一看实。这么累,这么辛苦,这么危险,他根本就舍不得自家娘子这般啊...   他估算到这些事没错,的确也都在自己的范围内。但,却不想自己完全没有预料自己的想法。   看来,还是得好好重新计划一番。   送走了许可婧,梁介便也赶去了书斋。   经过昨儿一事,这各家的人早就将梁介看成了先生一般的地位。   只见梁介这还未进门,屋中有人见着梁介的的身影,便大叫起来。   “梁哥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人,早就站了起来大叫道。   “啊!梁哥!梁哥!”一时间都沸腾了起来。   “梁哥,俺这个不会!可不可以练练俺!”一男子晃着手里的书本叫道。   可还未起身,男子便被人压制了下来:“诶!你这人不能这样,大哥这才刚来,不得让咱们大哥注意一下,喘口气。”   “就是,你是不是就想回家吃饭了?”   要说这些人为何不过一日就变得这般,只能说昨儿他们都回的可比平日里早了不知道多久。从前是天黑了还不定能回,如今天还没黑都能回家了,当然再好不过了。   这事说来是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能让他们早些回家吃饭睡觉的,怎样都行,别说叫大哥了,就是大爷都行。   “梁哥...”   到了门槛处停住了脚步,梁介听了这称呼,嘴角微微僵直,这称呼真是让他觉着,自己怎得跟山寨大王似的。   分明昨日说了只要叫他名字便好,也不知为何就变成了这模样。这叫法可真是颇有负担,这要是万一哪一日没让他们早些回去,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小梁啊,来。这儿,给你新找的位子。”   听到卢大哥的声音,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卢大哥拍了拍一旁的桌子,还对着梁介挥了挥手。   “多谢大哥。”   昨日卢大哥便同他说给他找个新的,没想到还真一早找来了。他本还想着会不会太麻烦,却不想卢大哥只道。   “这没什么!去后头库房里要一个搬来就是了。就是得自己搬,怕你搬不动。”   毕竟,梁介的身板在卢大力眼里,太孱弱了些。不过,想来若是大力进趟宫,怕是才会发现宫里的男子不同于军营的,一个个可都同梁介一般,也就会见怪不怪了。   搬不动这话,梁介本听着有些不对劲。这他还是行的,自家娘子他不也抱起来了。但一想到这样,还不如早起去给娘子做饭。细想一下,梁介也就应了。   没有什么事儿,是比喂养自家娘子更有意思的事儿了。每回许可婧吃的好,他也觉着不错。   就是,他还是觉着娘子这食量未免也越来越大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胃哪儿不好了。   思及此处,梁介脑子里不禁想着,要不午膳给娘子熬个粥好了。不行,不合适。粥消化的快,下午娘子岂不是会饿着。看来,午膳还是大米好了。   说到吃什么,他们出宫以来已是一月有余,这么久的日子可都是没有用过荤食了。   但是,荤食不太好借。这基本每户人可都比他们夫妻俩多,自家都不够吃如何借给他们。   都不说借不借了,只怕是月底这个时候了,家里都没有了。不过,也还好是月底。下月初,虽说来的晚,但若是按高嫂子说的算法,他家的荤食应该是有的。实在是不够的话,再想想好了,办法总会有的。   “小梁啊?大人来了。”见梁介一直低头不语,卢力便唤了两声。   “啊,谢谢大哥。”   许是相处了一日倒也了解的梁介的性子,大力没再多说摆摆手也就听课了。盯着大力略一思索,梁介进门前被打断的思路找回。   簪子。   “大哥。不知可否麻烦您个事儿?”   不过相处一日的工夫,大力都习惯了梁介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且平时说什么都是这样客客气气的,突然这么一说大力也没觉得多突兀。   “你说?有啥我还能帮你的,都行。”   大力心想,梁介即便是麻烦他什么事,也真麻烦不到哪儿去。好像,挺多事儿梁介自己都能弄好了。   “那我待会儿午时再同你说罢。”他总觉着上面的钱大人,老是瞟自己,目光还不怎么友善。   “啊,行。”刚要转回头继续听了,大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对了,小梁。咱们今儿个能不能早些回去了?”   昨儿早些回家实在是太好了,他都不晓得有多久没有日落前回家了。早早的回家吃了饭,跟儿子耍耍,还能早些抱着老婆睡觉,一觉睡得又香又久。真是不试不知道,这一有了一次就晓得了,舒服的不得了。   梁介听了也就一笑,卢大力想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不说他们,就是他自己,也是想早些回去的。   “大哥放心,今日会的。”他还得回去有事,还是不先告诉大力好了。   而卢大力,也在梁介这句话的说出,一直在期盼着。时间是好不容易到了,可惜卢大力还回不去。   “大哥,且慢。”   他是不知道且慢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慢了吧。   都到了家门口,但仍旧停下了脚步的大力回头道:“怎么了?”   “大哥,听说您会做簪子。”   “簪子?”什么簪子?大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尽是不知所谓。   “就是嫂子头上的簪子。”   “哦!哪个啊!”想起的大力憨笑着摸着后脑勺:“这不是什么厉害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介摇头浅笑道:“大哥未免也太谦虚了。这东西可不容易,那么精细的手艺活。一般人可都不会。”   还真别说,的确这磨簪子也就罢了。在簪子上弄出花样,可不简单,的确不是一般人都会的。   “是吗?嘿嘿。”感觉自己被夸得还挺不好意思,弄的大力都红了脸。   还真没有人这么夸过自己。   “不知大哥还有没有做别的?”   “有,有,有。你说嘛,怎么可能就只做一根。我做了有一匣子了。想看?我去给你取来,你等着啊。”其实一开始他还真只做了一根的,可后来自己媳妇提的多了,他就干脆再做出一盒子来。   见着大力脸上无奈的表情,梁介浅笑赞同。暗暗忧愁道,想来自家娘子估摸着,也是会要这么多的。   大力话音一落便跑进屋拿去了,小跑出来递给梁介:“看!都在这儿了。”   “大哥,这活如今你还能做吗?”   梁介将簪子一根根细细打量了一番,为了不让大力起疑,手上也在摸索。看着的确挺不错。若是能再细心钻研一下,定是更精致好看的。   “能啊!”   “那...大哥可能教我?”   “啊?!这怎么教你?!”   这都看不见的,他可怎么教?   “你想做什么啊?你这样可不行的,会伤了自己的。”   “我...想给娘子做一个。”      ☆、第82章 商讨 作者有话要说:  81章里面的后半部分,会在晚一点点的时候换上。 换好了以后,葫芦会在评论里留言。 这一章不影响上一章的后半,宝贝们可以晚点回头看后半部分。   永佑宫   “主子。廖公子同薛大人已到。”   “那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梁妙芸话音未落,便能听见外头廖弈的声响:“俺老廖来也!”   梁晟手里到嘴边的茶停下, 挑眉道:“这人, 最近在家天天看话本?”   说罢,书房大门一开, 廖弈挥着手中的折扇跨过门槛。   “非也,非也。不过是昨日去茶馆听了个说书的。”   廖弈三步并作两步, 直往罗汉床奔去。用扇子顶了顶梁晟的胳膊, 话语中不掩嫌弃之意。   急忙道:“过去,过去。给爷让个地儿。”   “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坐?!别推, 别推,茶水要出来了。”梁晟嘴上虽是这么说, 可还是起了身。   梁晟还未起身时,廖弈便已坐下, 双脚一抬搭在边上。   说着就要躺下:“我赶过来得多不容易, 你们可晓得外头多热!小景子,小景子。来个酸梅汁,冰的那种。”   “是。”一直在一旁守着的小景子听到唤自个儿的名字, 也不打小差了, 上前拿了个杯给廖弈满上。   “咱们廖公子还挺得空啊, 有闲暇跑去听说书,真是逍遥自在的很。”就着勺儿来了口绿豆汤的梁妙芸, 拿起块绿豆糕眼角一挑,对着小景子道:“行了,想来这酸梅汤怕是也不必喝了。小景子, 撤了。”   “啊。”他听谁的,如今这永佑宫六公主住着,他还在永佑宫,想来应该还是挺六公主的。   可…小景子一转头,手刚抬起还没碰到杯子,就被廖弈一脸“你敢!”的表情吓得停住了手。   这也不是个好说的主啊…   在小景子手一顿之时,廖弈已抢先夺过杯子,一口闷直接灌了进去。   “啊!爽!我就说嘛,这永佑宫就连酸梅汁都要比外头的好喝。”   “啧...差不多点儿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廖太傅如何亏了你。”年纪渐长,梁妙芸越发的觉着,难怪哥哥这么对着廖弈,敢情都是一样的人。   装模作样的还不被人察觉。   哈出一口气,廖弈放了杯子直接躺倒在罗汉床上,又拿起了他的扇子,缓慢的煽动着。光看那享受的表情,就知晓微风吹得好不惬意。   “你们两在宫里待着不晓得,这外头可热闹的很。”折扇一打合拢,开说正事儿。   “怎么,外头可是又有动静。”   梁晟早就走到了书案前,站在定制的梯子上,身高还就正正好的合着桌子。   “那当然。也不想想,那日二人被押走,可不是悄悄的事儿。这正大光明的游了趟大街,得有多少双眼睛瞧见了。这种事儿,即便是老梁到时候回来了,都是不得消停的。”   梁介的这一流放,可让不少百姓惊了眼。   要说这皇子虽说也是按法理办事,可任谁也想不到皇子还能流放的,这可是头一遭。再者说,如此大的事儿,可不正是给人们增了个饭后谈资。   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谁都好奇着呢。故而这京城大街小巷的,哪儿哪儿都能听着这事儿。即便是二人走了几月了,这气势丝毫没有消退。   毕竟只是一个皇子,这一事并未昭告天下,也没有让全天下晓得前因后果。故而,这还无需一天,不过几个时辰说法就能换个花样,番了又番。随便打听一下,都能在十个人口中听出八个不同的原因。   但是,这几种原因里,实际上对梁介不利的却少之又少。可以说,八种里七种再说梁介的好。隐约间,本在众人眼里只是双目失明的皇子的梁介。随着众人的了解,对其的人品才华都有进一步的认知。   大家对其因果争论不休,八卦这皇室的这些事儿,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梁介。甚至,都有声音道,宣烨帝的这一旨根本就是昏君所为。   可,他们分明是没有派人出去的。而另外那些人更不可能花费这么大的工夫,去给梁介这个敌对造声势。若是说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话,梁介背景家世可挖掘的东西,太过透明,给不了打击的余地。   这么大的影响,分明就是有人引导的。也就是说,有一派系,在其中助他们一臂之力。而这一力,在梁介回来后,可是重中之重,称其为金牌令箭都不为过。   故而,几人一思量,在朝中,如此浩大的声势,能动用这么大手笔的。且在陛下眼皮底下做这事儿,都不会被陛下发现制止的。   可不就只有无大人了。那个唯一听命于宣烨帝,掌管着暗卫的人。   但从不站派系的听从于宣烨帝的无大人,这么做,到底是宣烨帝全权授命的意思,还是他自己在宣烨帝许可的范围内行事的意思。   总之,这也是宣烨帝的态度。无论是放在他们自己身上来考虑,还是别人来考虑。都不禁会在意,陛下的意思到底是对梁介有意为主,还是要敲打其他的人的意提醒为主。   “我现在,是真不懂父皇的想法了。”梁妙芸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摇摇头。   “开什么玩笑,你们两也不想想,上面那位是谁。能在哪个位置上的,能是简单人物?且不说年岁,这吃的盐怕是比你们出生以来喝的水都多。为人处世、见闻思事,也不是你们这个年纪能晓得的。就单单说如今这华南朝,繁荣昌盛、百姓安乐,谁能不以此为荣。能做到这个份上,可不是光是你们两的聪明能懂的。”   对于廖弈所说的,梁妙芸也只能鼓着脸应下,梁晟一顿停笔不久又提起。   这,的确是实话。   两人虽说不上引以为豪、自满得意这份上,但是至少也自觉是比常人要好。只是好的久了,身边也没得什么对比的人,这么一来便有些忘了。   廖弈这么一说,两人也不得不承认,并记起了,上头的那位是什么人。若是他们真能随随便便的轻而易举的,猜测出了那位的所想的。怕是那皇位,早就不保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们自己一派有自己,可世人这般多,那些人也能寻得上奇能异士。他们再厉害,也就是几个年岁加起来不过百的年轻人。这么些年来,即便是经历了常人所未经之事,可同样的有些事他们也未经过。   若是那些人能寻上一个长于他们,几个等同于他们的。这么一比较,他们也不是什么优势了。甚至,本来从一开始,没有背景的他们就是出于劣势的。   就好比梁介的眼睛,到了如今,他们也没能查到是谁下的手。   早在梁介走后,剩余的三人就在一块儿商讨过,此事到底为何。梁介走的急,只能暗里用书信或是特传回报上来。至少,怎么想他们都不觉着,以梁介做的事儿能到流放的程度。   即便,此事的范围程度,如廖弈所说是在预料以内。   廖弈同两人后来交代过,顾及二人年岁太小,早许久梁介同他便已策划过诸事。到这一步,也算是按部就班的依着计划行事。只是有些计划提早了罢,例如这回。   然而,按估算的常理。他们所把握的仅在贬为庶民一度,流放的下令让他们还是有了一时的慌乱。   可到了如今,他们不得不承认。如今外面的形势,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他们不禁要想下一步到底如何行动,也再次提醒了他们,莫要忘了上面那位。说不定,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是在上面那位眼里瞧着的,清清楚楚、毫无遁形。   他们自以为自满的计划,是不是那位早就有所猜测。还是说是顺着他们的计划自然而然,甚至是再加一把火,让其烧的更加旺盛。还是,打乱他们的计划,再加一把火,让他们灰飞烟灭。   但是又一想,他们又会认为,若是以上面那位的手段、能力,根本无需绕圈宛转,一击便能中。   “那...咱们还是照着原来的步子吗?”梁妙芸有些犹豫,难得说一句话这么踌躇。   可廖弈却也不能确定的回答他,到了这样这件事太大,已经不在他们思索的范围。他们还需多规划。   况且,梁介如今在的地方可不是京城,不能三言两语就能弄清的。两边都要顾及,只能静观其变了。   “再等等吧,看老梁那边怎么样。若是有情况,老梁回传回来的。到时候,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对了,皇贵妃那边可还好?”   廖弈一问到这儿,梁妙芸难得在梁介不在管教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的不能再白的白眼。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昨儿父皇还赏了一箱玉如意给皇贵妃玩。”   “玩?一箱?”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以拿来玩!   “嗯,因为娘娘前一晚说想看看玉如意能怎么玩。”   “什么怎么玩?”   “怎么摔,才能摔不碎。”   “...哦”      ☆、第83章 难受   即便是觉着奇怪,抱着怀疑的态度, 可大力到底还是教了梁介。   且为了安全保险, 梁介一要做时,一直都守在梁介身边。手把手的教, 生怕有不对。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将将一月的工夫过去了, 这簪子终于是做出来了。   一早也到了许可婧的头上。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 许可婧如今到了地里,地里的人也不似起初那般对她。要说这是为何, 那自然是因为梁介了。   梁介在书斋可谓是大展身手,这能用的能教的, 知道的不知道的可都说了。每家每户不仅丈夫回的早了,这下一月的粮食都多了不少。   这说的不好听,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 毕竟许可婧夫君摆在那儿,她们这些妇人也不好对真对许可婧如何。   这相处下来,渐渐的倒还真是相处的好了不少。女人吗, 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起初再多的不悦, 如今大家也都半斤八两的, 没得什么谁比谁好不少。   故而许可婧一到地里,头发上的簪子一下就被人瞧见了。     “小梁他媳妇啊, 你这簪子好看的紧嘞!”   “还别说,真的比我以前在外头那店子里的还好看些。”   许可婧轻碰了一下头上的簪子,她也没看到底是什么, 也不敢轻易的拔下来,轻易的动。   方才梁介那么做,她还有点堂皇,不知怎么办。若是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在外头可就不好了。   但,这么看来,自己夫君还是挺有分寸的。许可婧心中暗道之时,手上也没停着,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这簪子到底是什么形状。   大婶们说的,她都想取下来看看了。这说的再好看,她也瞧不见啊。   “诶,这前两日还没见着,这么好看的簪子怎么不早戴着?”   “新买的?不对啊,最近可没得能出去的时候。你在哪儿买的啊?”   紧紧抓着锄头,许可婧抿嘴道:“我也不知道,今儿一早夫君给我的。哪儿出来的我也不晓得。”   “哎哟小夫妻就是好。看看我家那个,唉,不说了。糟心。”   “这哪儿是小夫妻啊,就是嫁得好。我家那个别说以前,从来就没有过给我东西。你的可得长长心,这么好的丈夫可别跑了。”   “就是。就是。这男人啊,可得好好抓牢了。不然啊,可就不一般了。别以为现在在这儿地儿,男人不会跑了去。”   一妇人招招手,让众人聚拢,悄声道:“你们可晓得那边当头的看人的头子吧。他啊,上回子搞大了一人户家的侄女儿的肚子哦!”   “天哪!”   “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别不信我。你没见着那侄女儿都不见了,住人家家里头了。还是个男娃娃嘞!那头子一家如今可把这娃娃当个宝了。所以说啊,这在哪儿都不能放下心来。”   “还生下来了?!”   “生是生下来了,可惜就是那侄女好像生的时候坏了底子,以后都生不得了。”   “你是打哪儿晓得的啊?”   “我?...当然是...”   一群妇人们越说越起劲,活都不打算干了。而且这说的话越发的隐私,连床上怎么生男孩都谈到了。   高嫂子见许可婧被围在人群里头脱不开身,这听的话人都一脸难色。一把撞开几个妇人叫道:“行了行了,还干不干活儿了。那头人还站着呢,就这么在后头说。也不怕被晓得的打了。”   一听要被打,人群立马散开。各归各位的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一般,那一个个认真的劲儿,许可婧都要以为自己梦一场了。   “行了,走吧。”   高嫂子拉着许可婧就要走,一只脚踩了一半发现后头的人不动。一转头,只见许可婧皱着眉手在心口处抚着。另一只手用锄头作为支撑,整个人相当于压在锄头上。   “怎么啦?吃坏肚子了?”皱着一张脸,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许可婧微微抬头,无力苦笑道:“或许吧...怕是早上吃的多了...”可仔细一回想,她也只吃了碗馄饨啊...   见许可婧那副走都走不动的模样,高嫂子只能摇摇头,上前去扶着许可婧,叮嘱道:“你啊,这也少吃点。这每回子在厨房,小梁每天都不晓得要做多少。老觉得你会吃不饱,我看着都看饱了。”   “这不是干活了动的多了,就饿了嘛。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最近越吃越多了,越来越能吃了,老想吃东西。”借着高嫂子的手,支撑着点力气。   “我知道。”   “为什么?”   “小梁做的好吃呗,上回我试了一口。哎哟我的娘诶,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高嫂子夸张的反应倒是逗得许可婧一笑,夸自家夫君她也高兴不是。   不过,好像是有些不对劲。最近,渐渐老觉着有些难受。   可想想,还是觉得应该就是太累了。以前那简直算得上是逍遥日子了,一下转成这还是得习惯习惯。   就是她这心里老觉得怪怪的,虚得慌。在这儿要是生病了,可就麻烦了啊。   ***   几个时辰,干起活儿来倒是过得快的。   很快就到了午时,许可婧和高嫂子两人收拾收拾,也就打算回去了。   可这偏偏一上午的工夫,许可婧愣是没怎么好。一直难受着的样子,根本没有缓好一些。   就连提篮子的时候,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弯腰起身的动作。许可婧突然眼前一黑,只觉着那种眩晕感令许可婧一下吐出了酸水。   见许可婧找不到支柱点就要倒下,高嫂子一脚跨过杂物到许可婧旁边抓住许可婧,让许可婧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天啊!你这是咋了?这么难受了?”平时好好的许可婧突然一下这样,让高嫂子猝不及防。   “唔...”她说不出话。   许可婧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又会吐出来。全身无力的倚在高嫂子身上,许可婧即便喘着气,却都好像是没有呼吸一样的微弱。   高嫂子连忙在许可婧背后轻顺着,她也不敢用劲儿。   “你先别说话,咱们不急着回去。缓缓啊,先缓缓。”   也不知道许可婧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时半会儿的高嫂子也不敢轻下决断。   犹豫道:“小梁知道吗?”   许可婧摇摇头,要不是高嫂子盯着许可婧,只怕这幅度小的都看不出的摇头,是会被忽略了的。   “不知道?那…这,还是跟他说一声儿吧。你这可不得了,得请大夫瞧瞧才行啊!”   高嫂子低头看着怀里的许可婧心里都没底,面色惨白的不说,嘴边还有血。   许可婧小声哼唧道:“不行的…不要说,我就是一时不舒服,待会儿就好了。千万别告诉我夫君。”   许可婧都能预料到,这若真是告诉了梁介,绝对不会简单完事儿。如今在这儿地方又这么不容易的,不比在京里,还是不让梁介担心的好。   “真的?你能行?我还是觉得不好啊,你都成这样了。”高嫂子是真怕哪天这傻孩子憋的就倒下了,看现在这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许是为了证明自个儿能行,许可婧深呼吸后,硬撑着高嫂子站起身。   弯了弯嘴角道:“真没事儿,嫂子不用担心的。我就是一下晒得难受了,肯定是方才起的猛了,力道太足了,没缓得过劲儿,脑子晕了。没事儿。”   在高嫂子明显怀疑的眼神下,许可婧还转了个圈,语气尽量活泼一些道:“嫂子你看,真没事儿的啊。”   高嫂子可不管许可婧说什么,反正前面说了一大串她也没听懂。反正,□□不离十的也就是个说有事儿没事儿。   但是她看在眼里的,是许可婧这分明站都站不稳,转个圈整个人都在打晃。   伸出手稳住许可婧,无奈道:“哎呀行了。行了。你都这我还能咋,行了行了别转了。来,抓住我,咱们慢慢走回去。你好好回去睡一觉,不然下午可怎么办,太阳这么毒。”   点点头,许可婧也不推脱,就紧紧扒着高嫂子的胳膊。   而东西许可婧更不可能拿的了了,毕竟现下能走动都不容易了。   全部是高嫂子挎在另一只胳膊上,时不时的还看两眼许可婧,看还有没有力气、喘不喘气儿、走不走的动。   快见着承德馆了,这时许可婧面色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嘴唇已经正常,不是发白的。就是那一双眼睛里,仔细看还是能得出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高嫂子不放心道:“诶…我还是觉着,要不你下午别去了,你这样子我可怕出事儿了。”   “不了,那活儿嫂子你全做了我可受不了。”   也不全因为若是许可婧不去,那高嫂子自然得承包许可婧的全部的活儿。   更重要的是,这要是下午在屋子里休息,岂不是明明白白的难受有问题,提醒梁介注意着呢。   “你啊…真别逞能,出大事儿就不好了。”      ☆、第84章 休息   “没事儿的,真的。就是嫂子走的时候叫我声儿吧。”   “行, 回吧。好好睡一觉, 中午可别再吃多了,不然你下午又得难受了。”   许可婧抿嘴笑点点头, 她实在是有些没有力气了。还得缓缓,不然很容易被夫君发现的。至少声音得听起来有精神啊, 虽说看不见她面色不好。   高嫂子也不多说, 只拍拍许可婧的肩推着许可婧到了家门口。看着许可婧进了门,这才转身回了家。   “娘子, 今日怎的这么晚?”正巧摆着中饭的梁介,听到开门的声音, 抬头道。   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映入眼帘的, 就是许可婧那张惨败的脸, 眼神里分明毫无精神。   许可婧尽量用如今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提高了音调道:“想着下午早点回,我跟嫂子就多干了点活。所以晚了一些, 夫君, 吃的好了吗?我饿啦!”   嘴边的话一卡, 顿住的梁介只能勉强笑道:“早就好了,都快凉了。来, 快吃吧。”说着上前,朝许可婧走去。   若是这时许可婧打起精神仔细瞧着,便能发现梁介的嘴角有些僵硬, 不同于从前的弧度。   梁介装作揽过许可婧虚扶着走向桌子,实则将许可婧直接靠在自己身上。梁介微微低头,许可婧不说且还故作精神,他当然知道自家娘子为何这般,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而且,方才若不是娘子抢过话先道,怕是他就要暴露开口“脸色怎么这么差!”了。偏过头在许可婧看不到的地儿梁介瞥眉不悦,暗暗思索这是怎得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出了事儿。   他光揽着许可婧,都能感觉到那气息不稳,全身无力状态。眼神移到许可婧身上,将许可婧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许可婧自己都未发觉的愁容,微微皱起的眉,眼角都是耷拉着的,眼皮更是半睁不睁。嘴巴紧紧的闭着,抿的嘴唇都有些微微的发白,额头冒汗。   既然这样那就不是遭人欺负出了事儿,应该是身体不适了。   许可婧有意隐瞒,且声音都这样,他也不能明问,看来只能委婉的找个时候引引了。   “来,快吃。”   扶着许可婧做好,虽不知许可婧因何不适。但是梁介下意识,夹的菜都是清淡的素菜。许可婧看着碗里的青菜,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那个平时一夹就给自己夹肉的夫君怎么变了!即便是她现在或许是吃不下肉的,但也不能这样啊。   许可婧这下皱眉的加深可就不是因为不适了,故作不经意看向许可婧的梁介,本见自家娘子表情更加不好了,急的就要开口,却只听到。   “夫君...我想吃肉...”   “啊?...好。”   原来如此。悬着的心微微平稳的梁介,连忙将肉夹了过去。   “夫君...今天的菜没有昨天的好吃。”许可婧嚼着嘴里的菜,觉着有些寡淡无味的,看着桌上的菜也有些没有食欲。   “是吗?那,不如晚上我做点别的?娘子想吃什么?”   自己的手艺如何,梁介是清楚的。看许可婧那一副同平时不一样的吃饭的模样,梁介隐隐也有些猜到,这想来是肠胃不适了。   还是挑些清淡的东西吃好。还是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的梁介,将许可婧碗里多的没吃的肉直接夹过吃掉。   “唔...没有什么想吃的。”许可婧一边想着,手中的筷子却不像平时有所动作。只是一动不动的放在碗上,嘴里的青菜也一直干巴巴的嚼着,连口饭也没有吃进。   眼眸一黯,他以为娘子只是不适,看来严重到了这地步,几下下来,连饭都没吃得几口。   梁介等不了直问道:“娘子可是不适?今儿吃饭可大不同与平日。”   “啊?没有啊,我只是在想嘛...”许可婧刚要理直气壮的回复,可一对上梁介正经的面容,咽了咽口水声音直接回到了原来的音量,弱弱道:“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   “真的?”语气越发的冰冷。   “...我也不知道哪儿难受...头晕脑胀的,好像肠胃也有点不舒服。”   见都被发现了,许可婧也不装模作样了。直接就放下了筷子,一口没再多动。嘴巴还瘪着,语气好不委屈。   见许可婧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梁介只能无奈叹气摇摇头,冷漠的语气瞬间消失,一下软化。   像哄小孩儿似道:“咱们再吃几口好不好?你这一共吃进去的怕是半碗都没有,就再吃几口好不好?”   摇摇头,许可婧软软糯糯道:“不要...”   “那...就两口?就两口,行吗?”梁介说着碗都端了起来,这已经是要喂饭的架势了。   可许可婧是真头一回这么不想动筷子,还是要着头闷声不语。   “行...那咱们现在休息好不好?”   “嗯...”   许是察觉了许可婧的确到了极限,梁介连忙放下筷子,一只手从许可婧腋下穿过,环过许可婧的胸口,将许可婧带起来。   反正已经暴露了,许可婧也就毫不遮掩的整个身体彻底的靠近梁介怀里。稍稍弯腰,一只手穿过许可婧的膝窝,微微用力将许可婧打横抱起。   可梁介掂量了一下怀里的许可婧,还好,没有瘦。   先将许可婧放下,帮许可婧把脚上的鞋脱下。散开头发,解开外衣。弄好枕头,打开被褥。扶着许可婧躺下,再给许可婧捻好被子角。   梁介斜靠坐在床边,许可婧早在梁介怀里就已闭上了眼,虽说还没睡着,却已是预备休憩状态。   伸手把许可婧散乱的头发理好,碍事的前发别到耳后。用打湿了的帕子轻轻的将许可婧的脸擦拭干净,仔细的瞧着许可婧的面容,梁介心里一疼。   自己为何要让自家娘子遭这么多罪。   许可婧小声道:“夫君...我难受。”   嘤嘤的声音听得令人只觉着心疼,梁介急忙回道,:“哪儿疼?”   “肚子那一块儿...”   许可婧含含糊糊的说着,她也不知道哪儿不舒服的。但是就是难受的紧,下腹坠坠的感觉,却又像是胀痛一样。   打开被子用最小的缝隙将手伸进去,大掌轻搁在许可婧的腹部位置,温柔问道:“这儿?”   “差不多...”   许可婧话语也不准确,梁介略一思索,轻揉的范围扩大到了肚脐上下。掌法以圆圈的方式,梁介也不敢下重了,轻柔的却不能像没有,慢慢的一边揉着一边观察许可婧的反应。   许可婧眉头舒缓,那就是好些了,紧皱那就是重了。   快要睡着前,许可婧还喃喃道:“夫君,我下午还得去呢,记得叫我。”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许可婧还想到了,她好像还没问簪子的事儿...不过,算了,先睡吧。   ***   即便梁介不想让自家娘子去,但外头高嫂子还是准时来叫了许可婧。   “小梁家媳妇,到时候了!咱们该走了!再不走就迟了!”   早在许可婧睡着后便直接也跟着上了床,一直抱着许可婧观其状态的梁介,就算是没睡,都被高嫂子的高声叫喊惊了一下。   怀里的许可婧身子一抖,也睁开了眼:“是不是到时辰了?”   的确是差不多。梁介只能点点头。平日里高嫂子午时是不会来叫的,看来是自家娘子要求的。   许可婧打起精神爬着起身,即使休息了一中午,身体却还是有些无力。只觉着疲惫不堪,腰酸背痛的。梁介一直想阻拦,许可婧却直接跑了出去。   “怎么样?好些了没?”许可婧一小跑出来,高嫂子就接过了许可婧怀里的东西,关切道。   许可婧还是用用具撑着自己走,走的有些慢还显得吃力:“好多了,睡的可沉了。”   “你下午少干点活儿,只要不被发现,就别动了。这点活儿,嫂子还行。你可别硬撑着啊!”   见高嫂子一脸“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不让你去了”的神情,许可婧笑着应道:“好,嫂子放心。我会的。”   “中午没吃得啥吧?”这幅模样一见就不是吃好了的样子,许可婧每回吃好了出门,可都是红光满面的。   “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我就晓得。来接着。”许可婧话音一落,高嫂子就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袋儿,让许可婧接着。“这是山楂丸子,我拿了点给你开开胃。我多加了些糖,不是很酸。”   “谢谢嫂子!”她都好久没有吃到这种小玩意儿了,许可婧笑道:“没想到嫂子还会做这个!真厉害!”   “这有什么,等你好些了,我教你。这可比做饭简单多了。”   “行!谢谢嫂子!”   “要不,我还是直接教给小梁好了。”      ☆、第85章 有孕   午后的阳光最是毒辣,寻常不做事, 就光站在那儿可都会出汗湿了衣裳。即便是有休息的时候, 过了那个毒日头,可说白了也没好到哪儿去。   就连劳作久了的妇人们, 一个个都开始抹起了汗,时不时偷懒喝口水, 要不就偷懒扇个风, 总之是受不了了。   出门不小心穿的多了的更是受不了,里衣是不晓得湿成了什么样子, 怕是回家换了衣服都能拧出水来。而最外的衣裳,透了汗不说, 衣领更是直接被头上流下的汗打湿了。   嘴里嘀嘀咕咕的小声念叨:“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还没到三伏天, 都快跟三伏天似的了。”   “谁说不是, 真的往年没见得这的。今年子怎得搞得跟旱灾一样嘞。”听到隔壁妇人的说道,两人犁地擦肩而过时停下来小声回道。   另一个稍远些的也凑了过来,眼睛瞟着上头的守卫, 嘴皮子不停道:“怕是有什么事惹到了天上的神仙啰。”   “神神叨叨的念些个啥啊, 小心被发现, 你们真是,要敬菩萨的回家敬去, 在这里菩萨可保佑不了你。还不快瞧瞧那顶上,再说几句可就要被盯上了。”   一个光是远远瞧着,就晓得这几个人是在偷懒聊天的妇人连忙走了过来, 假装要拿东西借过的模样,从两人中间岔过去,打断了几人的谈论。   三人一听要被发现,不打眼的赶紧散开,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抽神一瞟,还真是盯着自己,心有余悸的低着头只管干活,手下的动作比方才还要迅速,看上去不知道有多实在了。   高嫂子眼都不带正的扫了眼哪些人,只低头低低的抹了把自己的汗,暗道。   不带脑子出门也就算了,真是命都不要了。在这儿都多久了,又不是没被打过,怎得就是不长记性。   踩踩铲子接口,把地压的实一些。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地方,点点头。   嗯,弄得差不多了。可,这天真是不得了的,太热了。   放下工具,从篮子里拿出水袋和干粮,她得吃两口东西,不然待会儿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拔开塞子,就这饼子咬了口的高嫂子灌了口水,刚嚼了两下汗又留了下来,正巧留到了眼皮子上的汗水,水珠挂在稀疏的睫毛上摇摇欲坠。高嫂子眼疾手快的将汗水擦掉,灌了一大口水,匆忙的将饼子咽下去。   吃了两大口也就差不多了垫垫肚子,瞄了眼袋子里的另一包,包的好好的饼子,高嫂子想到另一边的许可婧,抬起眼望了过去。   心下还道,今日怎得这个时辰了还没过来念着饿了。   不想一抬眼,见到的却是无比狼狈的许可婧。   只见许可婧整张脸五官全部都皱在了一起,发白冒汗都不用多说,那头发远远看去都能看出是被打湿了。   被咬着的下唇都已发紫,眼皮更是半搭不搭。紧紧的扒着耙子的双手,除开光看发紫发黑就知晓有多用力的指尖,还有手背已暴起的青筋。   若是说别人的衣裳,仅仅是透着汗而已。那许可婧简直就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浸湿了又晒干了衣裳都是发白的汗渍。   高嫂子光看上去,都知道许可婧定是全身无力的。双腿发软的多几步都走不动了,整个身子都是发颤抖动的频率不一半。   就在高嫂子心想,这可不是单单的不舒服了。这怕是真的要出事之时,果不其然,许可婧支撑着耙子的身子,走动了一步整个身子晃动了两下,便直接倒了下去。   “天啊!”   “娘啊!这是咋了!”   “天啊!这可怎么办啊!”   “哎哟,我的娘啊,不得了了啊!”   这边的高嫂子还未叫出声做出反应,那边跟许可婧离得近的妇人们,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在许可婧倒下后便大叫出声。   不一会儿,四周的目光便全集中在了许可婧这儿。见有人倒下,人们便慌乱躁动了起来。一群妇人们便嚷嚷了起来,动静惊动了远处的守卫们。   “哎哟喂,天啊,有人晕倒了!”   “哪儿?哪儿?怎么晕了?”   “这是怎么了?就这么倒下了?”   赶过来的守卫们还站在边上,人未到嗓门便已喊了出来:“干什么!想造反啊!”   “还想不想要命了!想死是不是!”   “一个两个都是活腻了!不想干活了?!不想干活了就给老子过来!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三四个守卫全部围了过来,人虽然不多。但是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模样,各自就不低,牛高马大的块头,再站在上头更是有种压迫感。   一个两个都是有大力气的,若是要拎起许可婧,一只手便是足矣。绷紧的肌肉,好似要冲破衣裳爆了出来。粗犷的模样,再搭上手上那根用几根麻绳拧在一块儿,同常人手臂一般粗的鞭子。   这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还真是要命的,可是不一般的。   几人手里的鞭子腾空一甩,凌厉的声音吓得妇人们顿时就静了下来。倒下的许可婧也没围着了,一个两个回了原地做自己的事,那模样就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几人站在上头刚打算下来时,高嫂子几个大跨步过去。一只手绕过许可婧的膝下,直接将许可婧打横抱起。找到能踩上去的地儿,几个蹬踩上去,直接朝承德馆的方向跑去。   路过熟悉的人身旁时,还不忘说句:“待会儿记得帮我把东西拎回去。”   就在高嫂子上了上头的时候,几个守卫刚下地。   对着远处大叫道:“诶!站住!还不快站住!”   “跑了!跑了!”   听到躁动的领队正好过来:“这是怎么了?”   “头子,头子。跑了!那个娘们跑了!”   领队手握拳,作势要打,怒吼道:“跑了不晓得追啊!傻子啊!还不给我追上去!”   几个守卫一听,手臂肌肉一个用力,撑着厚实的土坯往上。别看身子笨重,真动起来,那体力可不一般。   “快站住!还不给我站住!”   “想不想要命了!还不站住!”   一直朝前跑的高嫂子,一听后头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从一开始的跟回声似的小声到即将逼近耳边的怒吼。   抱着人跑起来已经好一会儿的高嫂子已经有些吃力了,可一低头看见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叫唤了两声都没有答应的许可婧,高嫂子一个咬牙咽了口气抬头加速朝前跑去。   快到了门口,见门口有侍卫看守,高嫂子敞开嗓子就是一阵喊。   “梁介!”   “梁介!梁介!”   “快出来!梁介!快出来!”   “你媳妇出事儿了!要死了!”   “快出来啊!还不快出来!”   这边书斋的梁介恍恍惚惚见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倒是一旁的大力比他反应的还快:“诶?这不是我媳妇的声儿?这是咋了?”   这个时辰还不是放的时候,要是这时候会还是这么急促大声的喊叫,定是有事儿的。比梁介早站起身的卢力还没站稳,梁介便已听到后面一句。   一个惊神,梁介立刻起身。要朝外跑时还不忘回头对钱大人道:“麻烦钱大人了。”话音未落,书斋便已不见梁介身影。   “诶呀,等等我,等等我。”卢力跟着也跑了出去。   钱大人对一旁的两个侍卫招招手:“你,去让门口的放人。你,去把大夫找来。记住要快。”   “是。”   说罢,钱大人对着发呆的众人道:“看什么?做你们自己的事儿,要是待会儿我回来发现你们还没完,今儿就不用回了。”   “不!!天!!!”   起身挥挥袖子,钱大人便出了门,他才不管那些人要怎么嚎叫。   已经有快步跑出来的听了命的侍卫,命门口的人放人。梁介上前接过高嫂子手里的许可婧,慌神道:“嫂子...嫂子...婧儿,婧儿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她今儿就不舒服。刚刚一下就晕在地里了,我叫她她都不应。”   卢力、高嫂子两人搭了把手,开门整理床,再帮忙把许可婧放在床上。可就在放在床上的一下,倚在梁介怀里的许可婧,扒着床沿就吐了起来。   可是没有进食的许可婧,吐得全是酸水。整个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吐到可见血丝。   梁介慌乱的直接用自己的衣裳给许可婧垫上,用袖子给许可婧擦着汗,嘴中含糊道:“婧儿...婧儿...”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眼疾的大力看到了进了馆门的侍卫和大夫,看得出两人脚步匆匆向屋里赶来。   “小梁啊,快放手。让大夫看看。”   “啊...啊好,好。”   给大夫移开位置,梁介坐到许可婧的床头的方向,眼睛不松神的在许可婧和大夫身上来回看。   只见大夫把脉之时,从一开始的眉头紧皱认真神色,到后来的面露不悦,再到眼中显而易见的怒火。   “胡闹!简直胡闹!”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得还这么折腾!”   “真是不要命了!”   “什么?...大夫?...您说什么?有身子?”   “快三个月的身孕,你们自己难道不知道?!”      ☆、第86章 乱心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   “快三个月的身孕,你们自己难道不知道?!”   “有身子!”   “三个月!”   一时间, 几句话在梁介的脑中旋回。   从未想到这一件事上的梁介只觉猝不及防, 呆楞着只知道紧紧的抓住许可婧的手,再做不出任何反应。   “真的啊?大夫?!”   “这是自然。”大夫继而查看了一下许可婧其他情况, 点点头到了自己放着医箱的桌上。   高嫂子自然是对大夫的话万分相信的,随即对着梁介欢喜道:“小梁啊!这可是件大好事啊!大喜事啊!”   被唤到名字的梁介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啊...是...”   不想大夫拎了箱子过来, 冷冷道:“别高兴的太早, 这孩子能不能保下来都难说。”   这话一出,梁介精神一紧彻底的回过神反应了过来, 正色道:“大夫,请问我家娘子...”   梁介话到一半, 大夫便道:“这位夫人可是之前有遭大难。”   虽说是个问题,可大夫确实实实在在的陈述。梁介立马道:“是。受了伤。”   “你们这有孕的太草率了, 这之前本就伤了底子, 身子骨还没养好这就有了身子,胎就不稳。即便是以之前的身子,这十月安度, 最后生产之时也是不易了。”   “更别说现在了, 顶着这副身子有了孩子。还折腾成这样, 到现在还有一条命都不得了了。人精力都被耗掉了一半,这辈子怕是活不长了。”   大夫虽是好似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 可梁介心里可是波澜四起,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如今就如同海边的浪潮, 波涛汹涌。   “生产不易...难产...活不长...”紧盯许可婧的梁介喃喃道,全然不知自己的表情早已是面如土色。   然而大夫才不管梁介作何想,一边开着箱子在找什么似的不经意道:“不止活不长,这即时再出点事儿,一尸两命也不意外。”   梁介一听,更是难见的呆滞。倒是一旁的高嫂子道:“天哪!死俩?!这可不行啊,大夫。还有得治没?”   “本就是难产的,结果现在还弄成这副模样,别想着生孩子了,保不保得住还难说。”   “大夫...孩子....若是保不住便保不住了,劳烦您定要救救我娘子。”   梁介如今全身心只在许可婧身上,孩子这没有出现跟他都没有相处的生物,他现下也找不到什么感情。   但,他只知道他的娘子是最重要的。即便是娘子醒来后要怨他,那也得先醒来再说。   已经脑中一团混乱的梁介,全然没有了好脸色。连带着对着这都不说还未出生,就是不一定能保下的孩子满是不满。   只见大夫并未对梁介的话做任何反应,反而是对着高嫂子道:“你留下帮忙吧。”   “诶!行。有啥事儿您说就行。”许是在场的就自己一个女人,高嫂子并未觉着为何不让梁介留下,反倒是让她留下。   “去备好一盆温热的水,再备好就好拭汗的。然后你再给她换身衣裳,留里衣便可。再在一旁备好一身衣裳就好了,外面随时备好热水。”   “诶,行。”高嫂子一听便找到了盆出了门,高声对卢力道:“老卢啊!快过来,去打个水。再去水房把水烧上,仔细盯着提过来,别被人拿了去了。”   “行嘞,等着啊!”   而这边的梁介,大夫只对其说了一句:“你出去吧。”   “大夫!”梁介下意识高声道,但也不过是一瞬,便反应了过来许可婧还未醒来。   转而低声道:“大夫,我要留下。”   这是他娘子,他有什么留不得的!他自己的人,难不成他还得避嫌!   “留下干嘛?给我添麻烦?”   大夫平淡的话却堵住了梁介,他还不曾给人添过麻烦。刚想辩解,只听大夫又道:“还不快出去,还想不想你媳妇活着。”   一语中的,梁介不再多说,起身看了眼许可婧,一步三回头的便出了门。   “诶?你怎么出来了?”   卢力刚递的水,在外头见梁介竟然走了出来,还关了门,不禁奇怪道。自己出来能理解,毕竟是外人这得避嫌。可丈夫出来算什么。   “不知道。”梁介无力道,见一旁一直从头到尾在门外站着的钱大人,梁介即刻对钱大人作揖正色道:“钱大人。”   钱大人也不是愚笨之人,直言道:“直说便是。”   “不知大人可否帮草民传送一封信件,越快越好。”虽说这话看似是询问,可梁介的神情根本不是求人之色。   这模样让一旁的卢力看的胆战心惊,暗叹这梁介胆子也太大了些,敢这么同官大人直视。现在这梁介不是已经被贬为庶民了,怎么敢这样,官大人性子再好也是要怒的啊。   却不想钱大人并未做他所想,只是点头道:“何时。”   “今日。”   “既然现下有闲暇,大夫的医治应是不短,不如你直接到我哪儿去。这边若是有情况,派人来报便是。”   钱大人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梁介略一思忖,娘子醒来后他定是脱不开身的。   这若真是日夜加以照料,怕是连写封信的时间都腾不出。如今可不得再拖了,娘子情况这般差。   无声作答,钱大人倒是也懂其意。唤来侍卫在门口等候,随即转身便带梁介离去。即便是有侍卫,梁介却仍是放心不下。   临走前还嘱咐卢力道:“烦大哥帮忙看顾一二,若是里间有需要...”   话未说完卢力便拍着胸脯道:“老弟放心,这点事儿大哥还是能做的。有事儿就去吧!”   在屋门口,便只留了卢力同侍卫大眼瞪小眼了。   里屋的人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一切都在大夫的吩咐下按部就班的行事。   高嫂子将许可婧早已被污秽、被泥水混着汗水弄脏的衣物换了,在用布子浸了温水把许可婧的身子细致的擦拭了一遍。心想着要是那样,许可婧醒来定是觉着不适的。   却在擦拭时,瞪大了眼叫着转过去避了嫌的大夫:“大夫!大夫!这可怎么办啊!”   这么快的时间衣物定是没有换好的,大夫也不鲁莽,只回道:“何事如此慌张?”   “见血了!大夫!见血了!”   这见血也算是在大夫所想范围内,并未太过惶恐。但这拖延的太久更不好,只能急切道:“快把她衣物换好。”   只见恍然失措着急的高嫂子,一手拎着沾了血的布条、一手还卷着沾了血的下衣。听到大夫的话,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拿出了饿的时候赶着时间做饭,眼疾手快的工夫三两下便把许可婧的衣物全换好了。   整理了一下许可婧换下的衣裳,放到另一个空的桶里。起身对大夫道:“大夫,好了。你看看还要啥不?”   “你过来看着点她,她要是一动你就压着。”   “诶!行!”   梁介心不在焉的跟着钱大人的步子,可根本放不下心,心心念念全是在床上的许可婧。双目无神的前方毫无焦点,故而这到了钱大人书房门口,都没有发觉。   “到了。”   “啊,多谢大人。”   回过神的梁介打量着钱大人的房间。对于一个大人的房间来说,太过简洁。仅仅只有桌椅、床、和书案书架,再无任何其他物件。   许是察觉到了梁介的诧异之情,钱大人走向书案淡然道:“只需必要之物即可,其他的都是虚无。”   话虽简单,可梁介也是认同之意。的确,华南朝众多官员。反倒是这越有实力真干实事儿的,勤勤恳恳两袖清风。那些世家子弟,倒是空有名头毫无底蕴。   “你可知大夫为何不让你留下?”   钱大人一边从柜中拿出少有的砚台,一边悠悠然道。语气好似漫不经心,内容却是让梁介起了意思。   “恕晚辈愚笨,还请大人指教。”   “你不是愚笨,你是乱了心神。”钱大人说罢,走到书案抽出纸张便开始磨墨。   乱了心神...   梁介听后细想之间,见钱大人竟动手磨墨,连忙上前接过。却不想钱大人只是微微扬扬下颚,眼神示意于纸笔,意在让梁介动手。   在梁介走到案前思索时,钱大人一边磨墨一边缓缓道:“你不镇定下来,大夫如何放心你在屋内。若是一个心急,那便是一条人命,要慎重。”   方才里屋的话钱大人都是听得清楚的,梁介的反应他自然也看在眼里,对于梁介的异常钱大人不以为然,再精明稳重的人,总有踩了石子会滑到的时候。   许可婧,就是梁介的石子。      ☆、第87章 等待   寂静了许久的永佑宫,今日终于热闹了起来。一时间, 那火热的气氛几乎要翻了天。   “廖弈!!!你说真的?!!!”甜美的声音透露着讶异和焦急。   “这话可不能乱说!”   “廖公子!这可是真的!”清扫整理这宫内的宫人, 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廖公子!可是千真万确的消息?!”   “廖弈,这要是假的, 你给我等着。”   手里还捏着信封杵在门槛处的廖弈,这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讪笑两声道:“大家...不要戾气这么重嘛...”   放了狠话的梁晟不自知, 激动的打碎了手边的茶杯的梁妙芸不自知, 宫内伺候的小安子、小景子等亦是如此。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得事,就连那给梁晟托着茶杯的小厮都顿住停了下来。   “我嫂子有孕了, 这种重要的事儿,这样难道不是情有可原?反倒是你, 还不快快交代清楚!”   梁妙芸双手叉腰,表情严肃。   这可是她的小侄女或是小侄子呢, 可不能耽搁了。   廖弈一见梁妙芸那副若是他不快说, 就直接把他手里的信抢过去,再把他扔出去的模样。   忙不迭道:“我这不也很惊讶吗?昨夜收到信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廖弈睁大了眼,眸中满是真诚。那表情好像是在证明自己真是如此, 不是扯谎。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梁晟一挑眉, 冷淡道:“你的意思是说, 你昨晚就收到了消息。”   不及时联系他们,真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梁晟已在心里暗暗算到, 得让薛巍好好教训教训廖弈了。   难道廖弈会不知道宫里的大家时时刻刻都在想大哥夫妇两人,颐鸾宫的皇贵妃娘娘亦是如此。若不是碍于在宫中,眼线较多多有不便, 他们哪儿还会等着了。   廖弈只怕自己再站在门口,怕是要被赶出去了。   几个大跨步进入内部,迅速占到一个位置。他已经想好了,坐下就别想让他动了。   将手中的信件用作扇子,轻扇着的廖弈悠悠道:“哎呀,我这不是一大清早就来了?我可是天没亮就出门了。”   梁家姐弟二人也不是不清楚廖弈的性子,廖弈绝不是真收到信就酣然大睡,把事情抛之脑后的人,想来也定是连夜安排好了事,一切都妥当了才抽身来的。   “信里怎么说?到底说了些什么?真的有身孕了?大哥大嫂可还好?”   只见廖弈一听便苦着脸、捂着耳朵,两只手交叉挥动,梁妙芸一连串的问题,在廖弈挥舞的双手里停了下来。   “不好。”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顿,气氛刹那降到零点。无声且脸色黯淡。   梁晟皱眉道:“怎么回事?”   “唉...你们也知晓你们嫂子那个身子,还没好全呢,那身子还未好本就不宜有孕。结果,如今有孕了,还是在这个时候,几个月里没少折腾,现在情况...唉...怕是真不好,老梁连信里都没写清楚,若不是我的人来报哪儿边的事,怕是都不晓得。”   “怎么弄成了这样!那嫂子怎么样,可还好?...”   梁妙芸这时第一想到的倒不是她的小侄子或小侄女了,毕竟侄子侄女还有,这许可婧可就只有一个了。   “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想来应该不到生死攸关。不然,若真是到了那地步,你哥可不会就这么一封信就解决了,估计人自己都连夜赶回来了。”   倒也是...廖弈这话说的梁妙芸不禁点头附和,别看她哥表面上温和,要真那样了,她哥还真做的出这种事。   “可是都安排好了?”梁晟放下手中的茶水道。   毕竟,这一夜的时间还是很短的,要面面俱到可不容易。   “自然。”   他廖弈是谁,再说了本来就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如今也只是提前了一些罢了   “可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   廖弈唇角一勾,笑道:“还真有。你们也别想闲着。”   “怎么?”   “宫中便靠你们了,我是外人不便参和宫中内务。这一家人的事,自然还是家里人自己解决的好。”   “这简单。我大哥虽人已不在宫中,可那声誉可是不会几个月就散了去的。”   的确,不过就是在宫中吹吹风,煽动煽动气氛。围在一个圈子里的人们是最容易被控制的,更何况情况本就对他们有益。   “那外面?”   “轮不到咱们动手,总会有人操纵的。别忘了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大人。”   “对了,这事皇贵妃还不知吧?”梁妙芸杵着下巴道。   “还不知。我也没有着人通知,向来消息不会传了去。”廖弈捻起一块他觊觎已久的芙蓉糕,不进宫的日子他根本吃不到这么好的糕点。   梁晟一听梁妙芸所言,亦颔首道:“这个的确不能忘。我看先不要告诉皇贵妃了,等那边收到稳定了的消息,咱们再斟酌斟酌说。不然,若是让皇贵妃知晓了,咱们俩可就麻烦了。”   梁妙芸悻悻然道:“是了,你们可都别说漏了嘴。”   不用二人明说,众人也知晓为何不能让皇贵妃知晓。盼着孙子盼了不知道多久的婆婆,如今要是知道媳妇成这样,还是儿子弄成这的,那是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的。   这可不是说两句就能完了的事儿,且如今这梁介又不在,迁怒的自然是弟妹二人了。凭着皇贵妃的那股子劲儿,她们定是会没有好日子过的。   再说,这等大喜大悲交加之事,还是莫要让上了年纪的人晓得了。   “对了,那大概多久能行。”梁晟比较在意的还是这个,若是安排好了时间还是晚,他是有些等不及了的。   “不出三日,旨意定会到达承德馆。想来除了顾忌着许可婧的身子,应是会最快的速度回来的。”   只要上面那位的确如大家所分析的一般,那么也就这两日的事了。   “过去定是不比回来的,若是乘船想来不过一月便能抵达京内。”   “放心,船也安排好了。但是...就是不知到时候许可婧乘不乘的了船了。”   最令人担心的,其实说到底还是只有许可婧了。许可婧如今可不是一个人,若是按照情况来看那么不好,这中间一旦出现任何的闪失,其结果是在场的任何人都预料不到的。   还是只能做两手打算,最好的和最坏的。   “那先这样吧。咱们俩也得把宫里好好准备准备了。”   梁妙芸揉揉额角同梁晟道,梁晟点点头。宫里的琐事可不少,若是现在还不开始,指不定倒时还安排不过来。   这已经换了个季,衣裳物件一个不能少。最重要的还是许可婧身上,太医药物等等都得备齐了,以备不时之需。   “会没事儿的...”   如今,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   “陛下。”来人单膝跪在案前,低头恭敬道。   “说。”宣烨帝并未有所特别的注意,一如平日的平淡无意,毫无情感。继续端着茶,翻着桌上的折子。   “启禀陛下,大皇子妃已有近三月身孕,且情况危急。”快速的回话,来人直言将重点说明,多余话语一概不提。   “咔擦”   因持杯人突然的站立,高度变化了的高举的茶杯落在书案上,将多到数不清的堆起的奏折浸湿。还有不低热度的茶水,水顺着人的方向滑动,在书案前人的衣袍上流下,印下了道道的水渍。   “陛下!”   见宣烨帝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在门口守着的老太监连忙上前。   “陛下可有烫着?”   只见宣烨帝深呼口气,轻摆摆手。老太监虽担心,却仍是听令移至一旁。   从茶杯掉落,到太监上前。来人身子动作一点幅度都没有变动,依旧低着头听宣烨帝的安排。   “愚笨!”   “把人带回来!若是有丝毫闪失,提头来见。那边也无需在意,不用留手,直接处理了。”   “是。”来人连忙退下。   一切瞬间寂静,让人根本感觉不出方才的动静。没有人的对话,没有动作衣物的摩擦,没有脚步,什么都没有。   老太监上前,将动作放到最轻,几近悄然无声。没有唤来门外的小太监,自己动手将摔碎的茶杯收拾好。退出去沏了杯新茶放在宣烨帝面前,再把书案的东西整理好。   全程一直站着的宣烨帝,只有呼吸再无任何动静。   直到老太监打算再次退下时,老太监才能听见那平日里威严浑厚沉稳的声音,如今竟带着一丝的波动和喑哑。   “老马啊...”   “诶,奴才在。”   “小鹰要飞了。”   “是。”   “越飞越高了。”   “是。”   “老鹰也老了。”   “是。”   “终于,老了。”      ☆、第88章 回家   “大夫啊,这都几天了, 怎么还没醒啊!”   高嫂子一边帮大夫磨着药, 一边抱怨道。   真不怪高嫂子这么抱怨,自打那天过后许可婧就昏昏厥厥的, 半醒不醒。可要说醒的时候吧,这喝口水喝个药就又睡下了。   一连着好几次大夫施针的时候, 许可婧醒来叫了声她, 她还高兴了好一会儿,结果刚叫完又睡下了。   大夫擦拭着手里的银针, 气的嘴角的胡须上下抖动。   “你懂什么!她这个身子,要是醒的早了那就是回光返照了。”   大夫这话说的高嫂子动作一顿, 上手就要打大夫的耳巴子,这都要上手了, 终于想起这不是自家娃子而是大夫。   连忙放下手, 在身上擦擦。一边用力的磨着药,将方才手上的力道使在了药上。   咬牙切齿道:“大夫啊,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不吉利。”要是她这得说, 她不得被她娘扇死。   大夫用力的关上药箱道:“我能不知道不吉利?老夫到如今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用得着你来教。行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好生照顾着些, 要是醒了再来叫我。”   可这刚走出去没两步,大夫又转身大声道:“别一惊一乍的,真有事儿了再叫我!”   “嘿嘿, 行嘞。大夫您走好啊。”   高嫂子憨笑道,也不反驳什么。到底她还真做过这种事儿,没什么好解释的。   一回许可婧不过就是扒着被子咳嗽了两声,高嫂子硬是跑到了大夫家门口,嗷着嗓子把酣睡的大夫叫醒,一路拎着过来的。   结果,这到了许可婧跟前,才发现许可婧就是翻个身又睡了,没得什么大不了的。   那时候真是气的大夫没把药箱扔在高嫂子身上,可一摸他的宝贝箱子。   走的时候还嘀咕道:这里头都可贵了。   自打许可婧晕倒,高嫂子将许可婧带回来的那日起。   接下来到如今几日,钱大人也允了梁介和许可婧的停活。高嫂子和大力则是抽空来帮忙,毕竟就梁介一人是远远不够的。   照顾一个昏迷不醒的许可婧就已经很吃力了,尤其对于还从未独自一人照顾人,并且还是病中成这般的许可婧。   梁介实在是每日□□乏术,既要注意许可婧实时状况,又要联络廖弈那边。   前两日时,根本抽不出身。   为了给许可婧煎药,自己三餐都未进食。高嫂子和卢力来看时直言道:真不晓得这病的是你还是你媳妇了。   故而,高嫂子这本就心中以二人嫂子、姐姐般为命。这照顾二人的活儿,便自然而然的也帮上了忙。   这吃的倒也不用担心,梁介家的两人本就吃着有余,更何况如今许可婧还吃不得什么。将两家的一合并,餐餐都丰盛的不得了。   为了让梁介更好的照顾许可婧,高嫂子直接将熬药、做饭、洗衣这些活儿也揽了下来。在大夫来的时候,更是给大夫打下手。   高大嫂这般,卢力自然不会冷眼旁观,亦是一同帮忙。   这么长的日子以来,二人帮梁介许可婧的不止一丁半点。   梁介虽是忙得不可开交,却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里也盘算着,定是要想办法报答的。   那一日大夫给许可婧施完针,梁介那边信件也正巧写完。   回来后,见许可婧未醒来,本已想到不好的地方,不过还好大夫及时开口道。   “孩子跟大人,保是都保住了。但你可真的得注意了,今后的这些日子,可就一丁点都不能磕着碰着。让她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每日吃的得吃,但也不能吃的过了。这要是吃的太好了,最后孩子太大可就生不出来了。虽说不能累着,但你也得带着她动动,每日用了晚膳后带着她在外慢慢走动走动。不过,得等她身子好一些。还有,这一个月可是下不得床的,下不得地的。”   在卢力和高嫂子听来,只觉着这大夫说了一大串,他们啥也没听懂。当初她怀孩子时没这样啊,不过也是许可婧身子不好,看来每日得好好养养。   而梁介自然是一一记在心里,不动声色的听着,最后大夫语毕,也只是作揖道谢,没再多言。   梁介靠近许可婧,视线从上到下将许可婧扫了一遍。眼见许可婧的确,比起初的脸色表情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   坐在床边,手覆上许可婧放在腹部的手,眼眸一深。   暗道,难道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是有感觉的吗...   大夫在一旁用余光一直都能看见梁介的表现,直到梁介的手覆上了许可婧放在腹部的手,凝重的面色这才稍稍有所缓解,但仍是有所担忧。   他还是觉着,梁介对自己孩子的态度令人堪忧,若是哪一日这孩子影响到了许可婧,想来梁介定是不会手下留情。   只能出门前再道:“想来,母子二人能坚持下来,定也是心心相印的。”   大夫走前所说的话,梁介直到半夜才想通。不禁责备自己,想来当年自己在娘的腹中时,定也不是个乖巧的样儿。   一定也是给娘带来了许多的麻烦的,如今自己能做的也只是更加多心看顾自家娘子了。   心中轻笑道,若是娘子如今醒来知晓自己从前所想,定是要怨他的。今后孩子若是知晓了,不知是不是也会怨他。   而这些日子以来,对于眼睛一事。早在许可婧出事儿的那日,便露了馅。一开始慌乱时众人倒是还没察觉,待他到了钱大人书房时,这才被提醒。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若不是钱大人想来是宣烨帝的人,梁介怕是早就下手为强了。解释后,钱大人自然也非愚笨之人。   反之助言道:“你得想好一个说辞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这话正正好提醒了梁介,在慌乱之中的自己没有感觉,可一旦平静下来,便能察觉很多的破绽。   幸亏这次就几人在场,并未被他人所见。万一有其他派系之人,自己还未回到宫中之时便会被解决了。   自己身边即便是有钱大人维护,然而却抵不过暗中黑手。   同钱大人仔细商量一番,寻一个合适的点。   在此后,梁介找了个恰当的时机。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寻了个地儿就撞了上去。   不过接的人,是钱大人已安排好的人。这一出粗暴简单的戏码,在他人看来仅仅就是媳妇出了大事儿受不了,想寻短见了。   再合着人,传许可婧身子已经差到病入膏肓,想来没有些时日了。这番说法,也让忌讳的人根本不想靠近这一家子,离得远远的不说,另一边屋子里的人还搬到别的屋去了。   这最后就是找了大夫来。   诶!巧了,这醒了发现眼睛能看见了。撞得一下,还把眼睛给撞好了。   本来这些事儿若是放在平日里,这一个个的不得了,怕是真发生了也没有人信。   可,当所有的事儿都发生的时候,人们反而觉着,这是天上降的灾祸,是在找人替罪。人心惶惶,大家也越发的不愿靠近二人。   但,这正是梁介、钱大人觉着正好的效果。离得越远的,与不容易露陷。即便是眼线,也会因为没有把握而不敢随意动手,更不敢随意呈上消息。   待众人毫无感知之时,突的一来梁介要离开,那时对于眼线来说,也就差不多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最好的时机已过,可再也寻不到了。   没有快马加鞭的消息,也传不回人哪儿。这头有钱大人盯着,宫里有梁妙芸、梁晟,路上有廖弈同薛巍。   一切都安排好的梁介,除了许可婧再无要担心的。   偏偏这个除了,正是最令人没有把握、放心不下的。   没日没夜守着许可婧的梁介,可以说是盼着望着。若是视线能成火,怕是如今早就穿透了许可婧的身子了。   一面照顾着许可婧,一面安排着大小事。回宫后的路,不好走。太多的东西有所变动,梁介自己也没有完完全全的把握,最主要的是,如今偏偏还是娘子有孕,身子却非常不好。   这对梁介来说,简直是在软肋上已经插了一刀。   待梁介安排好了细致大小事儿时,廖弈口中不过几日的圣旨也到了。   “圣旨到。”   许久未有圣旨光顾的承德馆,这次的出现却是梁介立刻的离开。有人欢喜有人悲,欢喜的自然是高嫂子同卢力,悲的自然是剩余的人,惊讶而又失落,离开的为何不是他们。   并且这圣旨,也是令众人大吃一惊。   这贬为庶民的皇子,还真有恢复原位的时候。这恢复原位不说,竟还成了个王爷。   圣旨接过,还不等他人献媚。高嫂子便从屋内跑出来,高声欢喜道:“醒了!醒了!”   梁介起身几个大步进屋,坐在床边,轻抚上许可婧的脸颊。终于是被自己养出些肉来了。   “夫君...”长久未出声,第一声怯生生的沙哑,还有久违的娇气。   “娘子乖,咱们回家。”      ☆、第89章 很好   内里装饰豪华的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 平稳而又迅速。令车内还迷迷糊糊的许可婧, 丝毫没有不适之感。   从许可婧醒来,圣旨一到。本就是晨时的圣旨, 午时待大夫将许可婧的身子检查一遍过后,便动身出发。二人来时没带什么, 如今也就没什么要带走的。   许可婧不能下床, 梁介便吩咐下去,着人在车内安置好物件。软垫不够, 直接将棉花被一层一层的铺上。准备好药,食物, 水等东西后,再弄出一个许可婧无论是躺着还是坐着, 都能舒适的位置。   在梁介将许可婧抱上去时, 还未彻底醒来,迷蒙睡着的许可婧只觉着,自己好像到了另一张更舒服的床上。再加上特别寻来的驾车年久还好的老师傅, 一路平稳妥当。许可婧从头睡到驿站, 中间就没醒来过。   若不是许可婧的确经过了大夫的察看, 是已好了的。梁介是绝对不会相信,只会觉着许可婧这是不是又昏过去了。   跟着大部队人马来的廖弈同薛巍, 别说见着许可婧,或是跟许可婧打招呼了。   自打二人一到,梁介便已许可婧需要安静修养, 觉着他们二人会吵闹,将二人拒之门外。   再一次能有机会见着许可婧时,却是梁介直接将许可婧裹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卷。然后打横的抱到了马车里,全程还不允许别人出声儿。   别说是见着说话,到如今在路上了,连许可婧的脸还没见着。   若不是见梁介这神情还行,他们都要怀疑许可婧是不是真有不测了。   马车一路往下,直行至船处。因着赶路的缘故,中间没有任何休息。   最终,倒也是赶在晚膳前到了船上。   许可婧仍旧是梁介抱下马车,并且这船上的布置自然不会比马车上差。进入房内,这装饰简直能比的上宫内了,光是那张床垫厚度同马车上相差无几的床,都能看出廖弈为了布置这些花了多少工夫。   “晚膳在房里用?”   “嗯。估计在回宫前她是都不能下地的,若是你们有事来房里寻我便是。我就不出来了。”   就在梁介出来吩咐琐事的空隙,廖弈问道。梁介的回答倒也是令廖弈微微讶异,幸好他将太医同药材都带上了,看来还真是排的上用场。   “我将太医安排在了你们隔壁,药材库也在附近。想来若是在屋内伺候,你们或许会有不便。所以我让所有人随时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人就行了。”   梁介点点头,便转身打算回屋。兄弟不言谢,如今他整个人都是吊在许可婧身上的。这不过就是出门说两句话,他都觉着心中有些不安。   知晓梁介现下的情形,廖弈也不多说,低头坐着自己的事儿也不管回去的梁介。   也不知是梁介的回来使得许可婧隐隐有了感觉,促使许可婧醒来。还是说晚膳的香味,促使许可婧醒来。   梁介回屋时,见着的便是许可婧倚靠在床边。眼珠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面前桌上的晚膳,双手揪着被子,上唇咬着下唇。   见着情形,梁介不禁轻笑出声:“饿了?”说着,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不少,至少在娘子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   “夫君!你何时回来的?”   除了早晨醒来时朦胧的一眼,睡着后许可婧便又没有了印象。许可婧只知道自己定是许久不醒的,有时迷迷糊糊的也能听到高嫂子同大夫说话的声儿,还有夫君自言自语的声音。   见到许久未见的夫君,许可婧杏眸中就像是闪着火花,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夫君!”   梁介还没回答上一句,许可婧便又叫了出声。娇娇软软的声音,软糯似撒娇,却又有活力。梁介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自家娘子这样的叫唤了,笑着上前拥住许可婧。   “怎么了?不过,想来定是娘子甚是想为夫?”   过了许久的拥抱与对话,二人默契的下意识不愿提起那发生的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过一难,也只是让二人觉着眼前的一切,弥足珍贵。   “唔...”许可婧瘪着嘴摇摇头:“夫君,我饿了。夫君能不能喂我?”   看似小心翼翼的表情,圆圆的眼眸里却全是狡黠嬉闹。欢快活泼的模样,看的梁介心中也随着轻快起来。   好心情的应道:“是吗?既然不想为夫,为夫又为何要喂娘子?”   然而即便如此,许可婧也不同于从前的红着脸娇俏轻斥。反倒是勾了勾唇角,眼角一挑直言道:“必须得喂,因为你儿子也饿了。”   “为什么不是女儿?我才不要喂儿子。”抵触儿子的存在,梁介只觉着若是女儿定是乖巧亲人的玉娃娃。   “我不管,反正都是咱们娃。”   “行行行,娘子说的都对。”   将许可婧背后的靠枕调整至合适的位置,梁介便扶着许可婧,一手绕肩拥入怀中。唤人进来,将桌子向床边挪一些。这么多的东西,罗汉床上的小几是摆不下的,还不如把桌子移到床边来。   “对了,夫君。高...”   “你夫君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这种事儿定是不用放心的。”   许可婧话还未说完,梁介便能知晓许可婧要说的是什么。直接为了一口饭给许可婧的梁介,回了许可婧的话。   “不知道。”许可婧嘴里包着饭,含含糊糊道。说着时,还不忘手指一道菜,让梁介喂给自己。   “卢大哥一家,应该过两日便能回老家了。”夹过许可婧指定的菜,拌上一点米饭,又是一口喂进嘴中。   许可婧一边嚼着一边吞吞吐吐的道出两个字:“老家?”   按理说不是一般都是往高的地方去吗?难道不是应该让卢大哥在某处寻个位置,一家人也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许可婧即便是不说出心中所想,可那张不做掩饰的脸,表情跟眼睛都告诉了梁介。梁介夹过一块鱼,仔细的将大刺小刺都挑掉,再喂给许可婧。   “好不好,不是咱们说的算的。你得看人家要什么,不是吗?”   “是吗?...啊,这个好吃。”吃到好吃的食物,在梁介看来许可婧的眼睛,好像是突然就放亮了一般。“难不成大哥大嫂想回老家?那孩子们呢?”   从另一边拿过一个空碗,梁介在舀了些汤,稍稍吹凉用唇边试了试温度,再喂给了许可婧。   “孩子们还小,若是今后需要也不迟。以前同大哥谈过,大哥好似不是很在意这个。从前进军营,也只是有些钱,能给家里。”   许可婧点点头:“哎呀!这个汤好鲜!”咂砸嘴,只见自己一说完,嘴边便又来了一勺:“好像是这样,以前我也同嫂子说过。嫂子那时候也说,她其实挺想回去的。悠闲自在的生活,简简单单的,也不用想太多。”   许可婧既然已经懂了,梁介也不多说。再适当的给许可婧吃些,便差不多了。他可是好好记着大夫说的,这吃得吃,但也绝不能如同之前一般,吃的那么多来的,那样本也就对身体不好。   许可婧喂好了,梁介这才开始用膳。草草的夹了些,也就勉勉强强的就着饭用了。其实这白日里走之前高嫂子还做了一顿,满满的填了肚子,他如今也不饿。   两人间虽没有对话,却也没有觉得别扭和不妥。许可婧轻轻的贴在梁介的胸口,扭着身子头靠在了梁介的手臂上。   感觉到了许可婧的动静,梁介立马停下手中的筷子,眼中关切之情尽显,急忙道:“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适?”   半晌,许可婧也未回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梁介眼睛一眨也不眨,时间一久都红了眼框。就在梁介皱眉打算唤太医时,许可婧的手轻轻的抚上了梁介的眼。   “夫君...”   温和道:“嗯?”   “眼睛,真的好了吗?”   “好了。”放下筷子,紧紧的将许可婧拥住。   “太好了。”   “嗯,很好。终于可以看见娘子了。”      ☆、第90章 回宫   沉寂了许久的永佑宫,时隔许久终于再一次的热闹了起来。   京城内的几人收到消息后, 连夜便动起了身。根据情况, 安排了最好的环境。只待梁介、许可婧夫妇两回来了。   “六公主,这搁哪儿?”一宫人使尽了全身的气力, 小心的环抱着手中的象牙玉雕。   站在寝殿中央,双手叉腰这儿指挥着、哪儿指挥着的梁妙芸, 闻声抬眼瞧去。   “这个?不行!去换一个成色更好的来!”   “是。”   连忙退下的宫人与进门的梁晟廖弈擦肩而过, 由于玉雕挡着视线,连礼都未行。   看着一个在半空浮着的玉雕飘过, 梁晟、廖弈还差点被吓了一跳。转眼只见,寝殿中央的梁妙芸朗声对着来来往往宫人们道。   “诶!那边!那边!对, 就是你们两。绸子都歪了。”   “啊!你们还不小心着些!别把这个打碎了,这可是本公主从库里挑的最好看的了!”   进门的二人见这情形, 面面相觑。   这...又不是成亲啊。   早先信件到达, 二人确定要回后。梁妙芸一脸兴奋的,那劲儿他们都狠不下心拒绝她。可如今,这情况也太过了吧。   起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清扫清扫, 再准备些衣物、用具之类的。   这下倒好, 哪儿是准备, 简直就是翻新。床褥、帐子、饰品、用具,一应换新。而且, 这墙上还不知挂的是些什么绸子,还偏生是大红绸子。   “姐,差不多就行了。”   梁晟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梁介的寝殿要是再这般下去,可要比宣烨帝的寝宫还要打眼了。夫妇两回来一进来,跟从前的风格相距甚大,别说放心了,这下得被吓着。   “怎么了,怎得就差不多就行了。咱们大哥跟嫂子可是在哪儿地吃了那么多苦的,如今好不易得回,当然要给两人准备最好的了。”   梁妙芸一脸,'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的神情,看的梁晟喉间一噎。   他才不是这意思!   廖弈晃晃手中为打开的折扇,笑道:“就是这理。”   廖弈话音刚落,梁晟一个眼神便使了过去。这算什么,弄得他好像不是人似得。   廖弈回一眼神,莫急莫急,他不还没说完嘛。   “两人从那般偏远的地儿回来,最想的可不就是个舒适。你嫂子可还病着,还是素净些的好。”   许可婧病着这一点,倒是提醒了梁妙芸。   沉吟片刻,颔首道:“的确。算了算了,那些个绸子撤下吧,还有那个色儿也换了。”   梁妙芸倒真是一向的说得快、做的也快。   梁妙芸问道:“对了,大概还有几日?”   梁晟答道:“不出意外,应是三日左右。”这也是他方才从廖弈哪儿知晓的。   “真是太久了...”都一个月了。   廖弈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孩儿,连忙安慰道:“行了,这已经算快的了。都已经是水路了,若是陆路可就三个月的功夫了。”   “皇贵妃哪儿呢?”   梁妙芸这几日忙着永佑宫的整理,都未去颐鸾宫请安。不过也是皇贵妃知情儿子、儿媳要回,即便是梁妙芸不动手,她也是会动手的。   “皇贵妃娘娘挺好,近来也没让膳食局闲着,早早的就在备着食材了。还有太医院那儿,也是安排好了的。一切都妥当了,如今只等二人回来了。”   有些他们几人不便使力的地儿,皇贵妃便出手相助。毕竟,这宫里除了宣烨帝,皇贵妃可就是头大的了。   “那就好。”梁妙芸放心的点点头,但这心里仍是把所有的东西细细的过了一遍,生怕还有哪儿漏了的地儿。   “啊!对了,把恬心、怡宁接进来吧。想来这二人照顾嫂子,也会安心许多。”   “行,明儿我就去把她们从许府接回来。顺路,也得给许府消息。”廖弈应声:“没事儿,三日一晃眼便过去了。你们就等着吧,到时候我去城外迎。”   如今,真的只等两人回来了。   ***   正如廖弈所说,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主子,到了。廖公子在外。”马车停在了城门口,薛巍对着车内回声道。   听到薛巍声音的梁介抬起手,敲了两下厢璧。两声过后,本停下的马车又行驶了起来。在平地起,行驶的更加平稳了。   城门口的廖弈见薛巍的动作,也知晓了意思。车厢内想来许可婧正在休息,几人无言回到宫内。   因着正是清晨,就连京城中人都未醒来。天刚微微亮,街道还是一片寂静之景。故而,一行人车马快速的便回了程。   到了宫门口,便有备好的轿子在候着。   将熟睡的许可婧用被子包的严严实实,连脸部就留了一个口子,让许可婧不透一丝风、不受一点儿寒。   本就在梁介怀中的许可婧,从下马车便这一直被梁介抱在怀中。两人一块进了轿子。   轿夫都是早先精挑细选过得,寻常四人抬的轿子,这回特意改装了一下让六人抬。找的轿夫,还是轿夫里头最身强力壮的。   就算人没有,也从别宫里寻了过来。这行为还是宣烨帝、皇贵妃默许了的,论谁不满都不敢开这个口。   不同于寻常时候,人坐在轿子里有颠簸感。清醒着时刻关注怀中许可婧的梁介,都能感受到那平稳之感。   不知不觉,就到了永佑宫宫门口。   今日一大清早天还未亮,早几日回到宫中的怡宁、恬心,便在永佑宫宫门口守着。任谁劝,都不愿进去。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可念主心切的二人,丝毫未觉得疲惫。眼力好的二人,远远地瞧见了轿子,恬心便高兴的跑了进宫里传消息。   一同在宫门口等着的小安子、小景子、于嬷嬷,也都是激动不已。   听到恬心消息的梁妙芸、梁晟二人,随即也跟了出来。   “诶?怎么只有薛大人、同廖公子?主子呢?”恬心踮着脚尖伸头,好像这般就能看的更远更清楚似得。   怡宁略一思忖道:“这不是还有顶轿子吗,想来主子应当是在轿子里。”   后脚跟着出来的梁晟,貌似不经意的抬头:“瞧瞧廖弈那表情便能晓得了,大哥大嫂定是在里头的。”   那浑身透着愉悦,脸上莫名的还带着自豪之感。不是做了好事,就是看了好戏。   轿子还未靠近,廖弈骑着马匹几步赶了上来。在宫门口道:“安静。”   简单的两字,常人或许还不懂他的意思。但梁妙芸秀眉微蹙,扭头吩咐道。   “吩咐下去,让里面的宫人们动作都轻些,最好做到悄无声息。”   小景子转身对着恬心、怡宁小声道:“你们两待会儿可得控制着点自个儿,别一个不注意叫出了声儿。”   人都还未接近,恬心、怡宁两人便已红了眼眶,虽不止这二人,于嬷嬷亦是如此。但这嬷嬷到底是老人了,这两人可还年轻着。   恬心皱皱鼻子:“你也是。”谁不晓得你整天不也是盼天盼地的,每天夜里还求神拜佛的。   被撞见过的小景子还真是不占理,讪讪的点点头便转了视线。不过几月不见这两丫头,这嘴越发的伶俐了。   自打这两人这两日进了宫,说起话来他们还就没站过上风。   一次耐不住随口一说,只听二人道:“从前在宫里,主子也是百般的护着咱们。我们俩总想着,若是咱们自个儿也能争点气,强硬点儿,主子也不会受那么多苦。说到底,也是我们胆儿小,赖着主子的护,苟着这条命。”   这话一出,一时间几人间都沉默无言。不得不说,两人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这条命,活到如今这般模样,可不都是靠的主子们。   即便主子们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成了个这。给他们安排的,也是好好的。说得难听的,他们这些人奴才活的跟主子似的,主子们都不如奴才了。   “来了!来了!”   “嘘!都别出声儿了!”   一瞬寂静,一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   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视线。一齐集中在了越来越近的轿撵上,随着轿夫们的步伐,调整着呼吸。   轿子,终于是停下了。   几人刚想上前动作,却不及薛巍的身手来的迅速。   只见薛巍一个翻身下马,两步并做三步上前。也因着身手敏捷,动作轻巧。直至掀开帘子,整套动作下来几乎毫无动静。   在几人眼里看来,帘子拨开,梁介怀抱一物着地。定睛一瞧,那物体还有幅度。   “小姐...”怡宁、恬心不禁一同出声儿,喃喃出声。   二人难以置信,那个乍一看根本毫无生命迹象的存在,竟然是她们曾经活蹦乱跳的小姐。   梁介嘴角微勾,颔首。   “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家。”      ☆、第91章 错误   “我们回来了。”   短短五个字,却让等待的人们, 眼眶含泪, 皆略带哽咽之意。   “终于回来了...”   “欢迎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梁介微微点头以示回应:“进去吧。”   “是了。这不是说话的地儿, 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咱们先进去再谈。”见大家沉浸其中, 廖弈道。   反应过来的几人, 就数怡宁、恬心动作最快。   怡宁连忙道:“可要寻了太医来?”   梁介怀抱许可婧的手微微收紧:“寻了来。”说罢,便抬脚向宫内走去。   “没事儿, 婧儿睡着了而已。”   见周围的人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神情一个比一个凝重。梁介边走边道:“可有备好的热水?”   梁介的话使得大家一齐松了口气, 即便梁介的表情没到最差,却也不比从前寻常时候。一时间, 她们开口都不知如何对应。   还好, 真是万幸。   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已将一切调配妥当。   给许可婧梳洗的、伺候梁介的、寻太医的、准备吃食煎药的,各司其职不慌不忙的。   本来梁介还想着他亲自来, 可被人阻挡。   廖弈坐在椅子上, 灌了口茶直言道:“主子爷还是先打理好自个儿吧, 这么多人在也没得那么多担忧。”   于嬷嬷也劝道:“主子快些去吧,老奴同怡宁、恬心两个丫头一块儿。三个人想来也是够了的, 主子还不如赶紧的捯饬好自个儿。这么久的路下来,还是梳洗一番的好。待整理好了,再来照顾皇子妃也不迟。”   于嬷嬷都打算亲自动手了, 自然是能让梁介放心的。   粗略一想,的确这路途遥远的。不仅是他,许可婧也是。一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打理自己。   如今既回来了,让许可婧舒舒服服的捣弄一下也好。她们三人来,总也好比他一人弄得好。   嘱咐了一番大夫之前的话,梁介半忧半放的去了。   待梁介将许可婧抱回了寝殿,他不想假他人之手。   将许可婧先放在软榻上,在软榻的一头看着榻旁的三人动手。   或许是因梁介在一旁盯梢,又或许是因她们只觉着许可婧情势严重,却不知实情到底如何。三个人的动作都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手。向来手脚伶俐的三人,这回倒是磨磨蹭蹭的跟新手一般。   就生怕哪儿碍着、磕着、碰着,好不容易小心翼翼的将许可婧的衣裳换下。再由梁介抱着放入浴池,这池子还是这回为了他们回来新修建的。   一直站在池边紧盯着的梁介,直到被身旁的小安子唤了两声,这才回神向内间走去。   一步三回头。暗道,他得动作快些。   也不知是太过舒适还是真的累极了,这么久的工夫许可婧还未醒来。   三个人的动静便越发的轻了起来。轻轻的擦拭这许可婧的身子时,手刚触及到许可婧的胳膊时,怡宁这泪就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嘴中不自觉的喃喃道:“我家小姐怎得成了这幅模样...”   其实,许可婧身上倒也没有伤痕。就是在承德馆的日子,每日日头底下暴晒,这皮肤早已不如从前白净细嫩,粗糙的还不如宫里头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   并且,因着怀孕的缘故,这身子也消瘦了不少。即使梁介好生的养着,可到底这药水也坏了胃口,加上一路上颠簸身子越发的觉着不适。这一把摸上去的,就是骨头了。   “快莫哭了,这今后啊,咱们好好伺候着。方才听大皇子道,皇子妃今后得好好的养着。这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可是得万分注意的。”   怡宁、恬心抿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儿,用力的点头应着。手下的动作却仍是轻柔,丝毫不敢放松。   洗漱收拾打理的工夫,太医也请好了。梁介比许可婧要快些,早早的就在外候着了。   外间,不仅梁介同太医在守着。就连梁妙芸、梁晟、廖弈都在,许是想听听许可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一个两个的也安静的待着。   为了不吵着许可婧,梁介同太医的对话也是微声。只有小范围的几人,才能听得见。   小安子低身进门,给太医上好茶,便侧身退到了一旁低头默声的候着。   梁介先同太医交代了如今许可婧的状况,只见太医沉思片刻道:“还是待臣细查过后,再下定论。毫无把握,臣不敢妄言。”   “这是自然。”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出现了恬心的身影。恬心还未开口,梁介便已起身向内走去。   不会儿,走出来的梁介怀中仍是抱着许可婧。快步却稳当的走向床,太医紧跟其后。   先将许可婧的身体轻放好,梁介抽出原本支着许可婧身子的手,一手放置后脑处,动作缓慢的将许可婧的头放在枕上。   又动手给许可婧盖好被子,捻好被角,这才让太医上前医诊。   太医一时间还沉浸在梁介的整套动作里,心中还在暗叹:这大皇子竟这般亲力亲为,看来着实重视这大皇子妃。   这床也是在两人回来前,便都备好的上好的蚕丝鹅绒被,好不舒服。就连底下的垫子也是上贡的永佑宫库里最好的毛料拼起来的,最巧的是因毛质柔软且顺滑,躺上去即便是夏日里也不会觉着炎热,只会觉着舒适让人一旦躺上去就不想起来了。   许可婧一上床,便不自觉的蹭了蹭枕头,在被子里打了个转。   众人都乖巧的不吭声,只等太医察看完。   可只见太医从头到尾都眉头紧皱,面色更是愈看愈凝重。太医一收回手,梁介便抬手示意换地说。   临走前,梁介又交代了一边怡宁、恬心、于嬷嬷三人,让其好好看着。   “傅太医,这...”梁介还未开口,梁妙芸便已急不可耐了。   只见傅太医语气严肃对梁介道:“大皇子可得做好准备了。”   梁介手中一紧:“傅太医这是何意?”   傅太医沉吟片刻,斟酌道:“生产之时,保大或保小。”   梁晟终于忍不住道:“这么严重!!”   听了这话,几人视线投向梁介,廖弈道:“可是,先前不还没到这地步?”   大家都是收到过信件的,分明之前还是过得去的。没到说成这话的,结果这才一个路程的时间,竟然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臣细细查看了一番,想必之前那位大夫也是尽力了。将皇子妃从生死关头拉了回来,可是臣也不能断定无碍。这怀胎十月,时间漫长。中间一旦有任何意外,都会对生产有碍。一个不慎,便会危及生命。”   “想必大皇子也知晓,这生产之时,本就是时时刻刻都有危及生命的存在。且不说生产一事对于身体康健的妇人们来说,都是一件难事,这也不能保证她们生产之时不会发生意外。更别说对于大皇子妃而言,可是难上加难了。”   说白了,就是许可婧如今看上去壳子是好的了,可是芯子里都是坏的。   “大皇子妃的身子底,定是要早产的。这么算来,也不过四、五个月了。若是这些日子里,皇子妃母体有任何的细微不对劲,都能成大难。”   “就好似,普通轻微的风寒,都可能会到恶寒的程度。再严重到感染,直接丧命都有可能。”   这些话,并非是傅太医危言耸听。只是,傅太医将这最差的情况说了出来。如此,才能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唉,大皇子也莫要太过担心。虽说状况不尽人意,但若是在宫中的情况来看,想来也是能平安的。臣定会同太医院的同僚,竭尽毕生所学。”   见自己说完后,梁介的眼里好似瞬间黯淡了下来。傅太医摇摇头低声慰道。   “多谢傅太医。”吩咐人按太医的嘱咐办事,梁介送人道谢。   “不不不,这是只是臣的本分罢了。”   太医一走,梁介便回头对小景子问道:“皇子妃醒了没?”   边问边向屋内走去,小景子还未来得及答复,便能听到外面高声道。   “皇贵妃到。”   梁介连忙收回刚踏过门槛的一只脚,向外迎去。   一见到梁介,皇贵妃初次如此不顾仪态的张嘴大喊:“你这个!”   可偏偏还没吐出几个字,便被梁介一个噤声的手势憋回了声。   “母妃小声些,婧儿还在休息。”   本就不悦,皇贵妃再一听到梁介的声音。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宫人们摆摆手,让外人下去。见整个宫殿内只留下了几个熟悉的孩子,皇贵妃几步上前。   虽说降低了音量,可这头一回的上了手。   几人只见皇贵妃上前就揪着梁介的胳膊:“你这个家伙!啊!从前在宫里想如何就如何,我也不管你,不出大事儿也就罢了。”   “你瞧瞧现在啊!闹出大事儿了吧!如今高兴了?满意了?这才知足?”   “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但是,这都不是让婧儿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理由。”   “儿子,这回你真的错了。”   “错的离谱。”      ☆、第92章 伤人   皇贵妃一通的教训,听得梁介沉默, 一字未吐。   两人对视良久, 相顾无言。   “罢了,都到了这地步, 我还能说什么,再多说也无用。”   皇贵妃一个甩手, 转身坐在了上座。语气中的无奈、布满整个精致脸庞的失望, 毫不遮掩。   端起一旁梁妙芸递上的茶,轻抿一口。   茶的清香微微的冲淡了皇贵妃的怒火, 语气平静不少:“你们几个一块儿瞒着我,就真当我只能从你们这儿知晓?真以为你们那些把戏, 能瞒过所有人的眼?若不是有陛下的默许,你们以为, 一切能如你们所愿?”   皇贵妃也不愿说重话, 看梁介的反应,她就知晓自己儿子也是后悔至极,怕是这些事本不在他的筹划里。   平日里温柔的眼, 如今一一凌厉的扫过眼前的人。梁妙芸、梁晟、廖弈, 都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一个个都是从小到大的机灵乖巧, 从不需多加操心的。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开口。   “我知道, 你们一个个都有主意,也都聪明。可这世间,聪明的人多了去了。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 不差你们几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也知道,这话你们自己清楚。可是,这光是清楚又有什么用。它没进脑子里啊,既然你们在这个地方,就要知道,你们不是独自一人。”   “即便你们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的想法。有时,还是得多考虑考虑旁的人。亲人、朋友、爱人。”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这天到底不是真的只有天。人,也在天里。”   在皇贵妃看来,这几个孩子最好的便是自个儿行。可偏偏同样,最不好的也是自个儿行。   几个孩子从小到大的,就不是在好环境下长大的。不是家中遭难,就是所遇非人,又或是...总之,诸多的难言之隐。   故而,几个孩子能正,都让她感到欣慰。   可到底,他们这辈子不会是一个人。   剩下的几个孩子或许还早,可梁介却已成家。长久以来都是独自在意自己的想法,只觉着按他来的便好,无论如何他一人也能扛下去。   这么多年了,早就定了性。   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可能习惯身边有个人。而这个人,还可能陪他一生一世。   如今,她也只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告诫他。   “儿啊,若是再这般,今后莫寒了婧儿的心啊。”   这句话,才让许久没有反应的梁介抬起来头,回了神:“什么?”   深吸一口气,皇贵妃道:“你有多少事藏着掖着,你自己清楚。”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皇贵妃别开眼抚额道:“你若是藏,要不藏一辈子,永远不要让她知晓。要不,就早些掏个空。”   不然,最后便是双方遍体鳞伤。   谁让这终究,是动了情。   梁介垂眸不语,可紧闭着的唇隐隐的透露了他的意思。   一时间,气氛降到最低。梁妙芸、梁晟、廖弈一个都不敢出声,面面相觑使着眼色。   ‘还不快上去说两句?’   ‘你去啊!’   ‘别,你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小公主?公主大人,您请。’   ‘小矮子,你去!’   ‘凭哪份!’   ‘凭我是你姐!’   三人自以为交流的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尽入了皇贵妃眼里。到底是她看大的孩子,秉性她都清楚的很。   “行了,消停点。”放下扶着头的手,皇贵妃眼一一扫过几人,淡淡道。   廖弈在二人的威逼之色下干笑两声上前:“呵呵...娘娘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就是个小孩子罢了。”   这话说的,惹的皇贵妃扑哧笑出声:“油嘴滑舌,就你这张嘴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见皇贵妃不再是方才的神情,梁妙芸甜甜一笑上前给皇贵妃添了杯茶:“咱们娘娘才不生气呢,我听说长得漂亮的仙子都是不会生气的。”   伸出一根手指,轻点着梁妙芸的眉间:“你们啊,一个个的别在这讨巧了。”   只见梁晟小跑到梁介旁边,大胆的捶了捶梁介的手臂,转过身对着皇贵妃邀功道:“娘娘快看,晟儿好好的教训了大哥。”   圆滚滚的小脸上写满了‘快夸我’,惹的皇贵妃笑道:“你们一个个的真是...”   梁晟扯扯梁介的手,带着梁介走到了椅子边上坐下。   皇贵妃看着三人又道:“你们几个也莫要窃喜了,你们在后头做些什么,我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帮手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廖弈讪笑道:“娘娘,咱们几个...”话未说完,只见皇贵妃微微抬手,廖弈便止住了话。   “婧儿的情况我也知晓,想来接下来的日子你应该是还有事得办。也不一定抽得出身来,这些日子,我来照顾婧儿。”   这意思是要让婧儿住到颐鸾宫去了?这还有好长的日子,那他岂不是都见不着婧儿。   梁介一个警醒,下意识不愿的情绪使他就要开口反驳:“母妃...”   “你先等等。”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了嘛,你性子什么时候这么急了。”   梁介灌了口茶,以掩盖自己焦急的神色。定下神,镇静的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曼声道:“你也知晓婧儿如今身子什么样,你若真是在意,便该在她临盆前便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难不成还要等着她生产之时,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些不好的话。犯了那些个晦气?”   “五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看看,你们在承德馆不也一晃眼便过去了。你的时间没有那么充裕了,为了婧儿你也该将心放在你该办的事上。所有的都好了,这才能让你的妻子、儿女没有任何的忧患。”   “我也不会把你媳妇带走,只是这边我会抽人照看着。你放心,等婧儿月子也做好了,身子也养好了。稳定了,我也就不插手了。”   不得不说,其实皇贵妃的这话,着实是递给了梁介一根最好的绳子。   毕竟,这下回宫后诸事皆未完善,很容易留下岔子。可许可婧这边的情况,也是让梁介难以安心。   若是皇贵妃真的帮一把,至少许可婧这边他完全能放下心,一心投入前方。   “多谢母妃。”   “行了,这也是我儿媳。”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了,你可有告知婧儿家人,若是这时婧儿双亲能进宫来看看她,想必定会好不少。”   “已着人说了,等过段日子婧儿身子养好了些,便接进宫来。”   “也是,情绪波动太大,容易伤身。”   母子俩好不容易平和的说着话,小安子敲门跑了进来。   “皇子妃醒了。”   梁介当即起身向寝殿走去,直接将剩余的几人抛在了后头,连皇贵妃也是这般。   梁妙芸掺着皇贵妃,手虚搭着的皇贵妃撇撇嘴,冷声道:“你们就看着吧,不出多久他得吃苦头。”   “娘娘如何知晓?”一听老梁要吃苦头,廖弈这就来了兴趣。   “经验。”   梁妙芸一听,对着廖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年轻人。”   ***   径直走到许可婧的床边,只见许可婧呆愣愣的依着背后放着的枕被上,目光都没有一个焦点。   “婧儿?娘子?”   闻声转过头的许可婧回过神道:“夫君。”   走近,坐在床边搂过许可婧。梁介拨了拨许可婧凌乱的发丝:“睡的怎么样?可安稳?”   还没睡醒的许可婧只眨了眨眼,软声问道:“夫君,咱们何时回的宫?”   “清晨了。看你睡的太熟,也就没唤你。”   “是吗...”许可婧低头喃喃道。   梁介捏了捏许可婧的脸,温声道:“怎么样,可饿了。咱们用膳好不好?天色已晚,若是再晚些用,可就不合适了。”   许可婧闷声不说话,点点头当做应了。   拍拍许可婧的头顶,梁介刚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听外间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叹口气起身,去架上给许可婧取了外衣,帮许可婧穿上再仔细的系上扣子。   边系着扣子,嘴里还念叨:“以后白日可不能让娘子睡的这么久了,若是夜不能寐可就得不偿失了。午膳也还是得唤你来着,实在是见你睡的太香。待会儿用膳,可不能吃急了。”   即使穿好了衣裳,许可婧拉起被子往下就是一趟,钻回了被子里头,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圆球。   “怎么了?可是冷了?”梁介直接上手,双手环住圆球。对着许可婧唯一露出的的脸,额头抵着额头。   梁介说话热乎乎的气迎面扑来,暖和的感觉让许可婧小脸一皱。   软绵绵道:“困...”   抱着许可婧的手一收,圈的更紧了些。梁介轻笑出声:“可不能再睡了,再睡就能见着明儿的太阳了。”   “唔...”   这时,寝殿大门一开。   一宏亮的嗓音瞬间传到了许可婧的耳里:“婧儿!母妃好想你啊!”   梁介发誓,她从未见过许可婧的眼里亮的如此之快。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母妃来了!”      ☆、第93章 隐瞒   只见许可婧掀开被子,一副就要下床的模样。   急的梁介赶忙伸手拦住许可婧:“娘子这是做什么?”   刚进门的皇贵妃, 也正好见到这情景, 忙不迭道:“婧儿就别下来了!”   一时间,两人的神态实在是夸张, 许可婧恍然失措:“不就下个床嘛...”   皇贵妃快步上前:“下什么床,身子不好, 咱就好好休息着啊。跟母妃不用顾忌这些虚礼。”   话虽如此, 许可婧虽未下床,却仍是微微屈身以示行礼, 嘴里也还是那些话。   皇贵妃将手放在许可婧放在被子上的手背上,轻拍道:“真是个乖孩子。”   说罢, 又抬头瞟了眼仍旧环抱着许可婧的梁介:“哪儿像这人。”   我又怎么了!   对上梁介无奈的眼神,许可婧低头抿嘴弯唇, 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果然, 最能治得住夫君的,还是母妃。   见如今气氛正好,皇贵妃抓住机会开口柔声道:“婧儿。虽说你们这刚回宫的, 小夫妻应当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不过, 想来宫中的情况你也了解。”   听到这儿, 许可婧第一反应则是:“夫君要出远门办事吗?”   梁介立马插嘴道:“不,不出去。”那着急的反驳的模样, 与平日差异甚大。梁介很少这般。   不是梁介故意这般,可是实在是他听着这对话,隐隐觉着哪儿不对劲。   照理说, 不过就是母妃会多多照顾娘子一些罢了,哪儿需要这么含蓄委婉的。   可偏偏母妃方才还解释保证过,这也没说些什么,总不好打断母妃的话了。   梁介嘴边的话一噎,咽了回去不作声响。   这人那么着急做什么,不出去就不出去嘛。   许可婧瘪嘴不理梁介,继续同皇贵妃说道:“那是?”   见梁介的反应,皇贵妃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与得意,面上却仍是温柔之色。   “这不是见他要忙,母妃也是担忧这孩子照顾不周。说到底是个男子,总有些事儿上,会不了解不细致不周全不是?”   皇贵妃说的的确有礼,许可婧点点头。   这有孕一事,且不说梁介这是初为人父。便是有经验的,也不一定知晓女人怀孕的艰辛。   “说到这儿,若是母妃不嫌弃婧儿愚笨,还望母妃能多多教导婧儿。”许可婧回握皇贵妃的手,眯起眼睛笑道。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许可婧的脸蛋:“傻孩子,说什么话呢。只要你倒时莫要嫌母妃唠叨又常来就好了。”   果然,乖巧的媳妇撒娇是最可爱的。   “若是让母妃常来多不好,不若还是婧儿去寻母妃好了!”   许可婧话音刚落,梁介立即道:“不行。”   许是这声不行太过突然,又或是太过严厉的原因,吓得许可婧同皇贵妃,二人的视线瞬间齐落在梁介身上。   看到二人眼中的不满,梁介连忙将语气调整过来,温声缓缓道:“方才太医才看过。娘子如今的身子不宜外出,若是着了凉或是晒着了,都不好。所以,咱们啊。还是在咱们自己宫里,静养一段时间的好。”   咱们自己宫里?这话她这个做娘的怎么听着觉的,这么膈应的慌呢。   许可婧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若是母妃不嫌弃,婧儿便直接去颐鸾宫陪伴母妃可好?”   这话听得皇贵妃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当然好了,这样最好不过了。”   等等,哪儿不对啊。   梁介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等等,刚刚说好的可不是这样的。   “那就这么决定了。今儿母妃先让人收拾收拾,都给你备好。待明儿一早,定都妥当了。到时候啊,让咱们大皇子送你过来。顺道也就在母妃哪儿,咱们一块儿用个午膳。”   “嗯,婧儿都听母妃的。”   许可婧听完皇贵妃所言,只微微一笑点点头并未多言。   见着许可婧这乖巧的模样,皇贵妃心里是高兴了,这梁介心里可就憋的不行了。   梁介的神情完全映入了几人的眼里,廖弈低头闷声道:“这就是吃苦头?”   梁妙芸咬着牙憋笑道:“这哪儿是经验,分明就是计划。”   背着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的梁晟,摇摇头叹道:“这女人啊,就是惹不得。尤其,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   等等,他怎么觉着背后一凉。   ***   便是如那日所言,许可婧次日就搬到了颐鸾宫。   自始至终,梁介脸上只能挂着平日的笑容。不过,许可婧总觉着那笑里怎得有些勉强?   要说许可婧在颐鸾宫的日子,那可真是舒服自在。   皇贵妃本就不是爱管束之人,对着儿媳自然更不可能拘着束着。   况且,这在颐鸾宫好吃好喝的更是少不了。大到山珍海味,小到市井零嘴。只要许可婧说得出名儿的,那么不出半个时辰,那东西定会出现在许可婧面前。   新鲜的,热乎的让许可婧样样都止不住嘴。就这样,许可婧那一身的肉,是实实在在的给养回来了。   这不出两三月的工夫,许可婧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一圈。   虽说自个儿早已嫌弃的不行,可偏偏这美食都是送至嘴边的。再加上到皇贵妃,下到颐鸾宫的茶水宫人。   全部都只道:“这可是补身子的,补身子的东西多吃些是不会有事儿的。”   而梁介一旦有时间来了,也只是喂她喂的越发的厉害。当许可婧问道自己是否圆润了不少,梁介只道:“哪儿有,娘子如今还是太过消瘦了些。为夫方才让父皇那儿的厨子,给做了些娘子爱吃的东西。”   说罢朝外一挥手,扬声道:“来人,呈上来。”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所有人都以她身体不适,不宜下床出门的理由。制止了许可婧想要透透气儿走走的想法,就连她想回永佑宫都不行。   不过,许可婧又不得不承认。颐鸾宫的人伺候的是真得当,自己这每日吃吃睡睡的,也没什么想法。不回,也罢。   反正,每日梁介都会同一日三餐似得,一次不落的来颐鸾宫。   可这人,总归是喜欢在悠闲的日子里捣腾点儿事出来的。这不,就在从傅太医哪儿获得准许,能出门的那一刻,许可婧就按耐不住她那颗躁动的心了。   在皇贵妃哪儿松了口,许可婧自己死死的保证后。皇贵妃答应让许可婧回趟永佑宫,刚要让人传信给梁介时。   “母妃,儿媳就是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这么久的日子,每日都是梁介来的颐鸾宫。许可婧早就动了,想回永佑宫找梁介的念头了。   她也知晓梁介进来忙的很,虽说她不知到底在处理何事。   可是这宣烨帝日日召见梁介,总归不是闲事。再者说,从梁介哪儿时不时能听到些陌生的词语,她也只能盼望梁介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因事伤身了。   这些日子都是梁介给她带吃的,今儿她就带吃的去慰劳慰劳梁介好了。   带着人同食物,回到了永佑宫,却不见梁介的身影。下人回报却也只道是出了宫,却不知去了哪儿。   见此,许可婧也只能吩咐道:“那我便在里头等着了,待大皇子回来,你们可莫要说漏了嘴。”   “是。”   在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屋子里,许可婧绕着曾经熟悉的用具打着转儿。当是强身健体的转了好几圈,不一会儿身子便已有些许疲惫之意了。   唤了怡宁进来,将侧间的帘子打下,让她能小憩一会儿。   闭眼前还同怡宁道:“若是我待会儿睡着了,便睡着了罢。待快晚膳时大皇子要是还未归,你再进来唤我。”   “是。”怡宁应声出去将门带上。   许可婧也不知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是被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今日建的如何了?”   这不是廖弈的声音?   “还行吧。”夫君的声音听上去为何如此疲惫?   “啧啧,你说你这日夜奔波的折腾个什么劲。那么多事也没完,陛下哪儿的事也多了去了。你怎么还腾得出精力弄这些?”   夫君这是在忙什么吗?果然,又没有注意身体了。   “只是想让她高兴高兴罢了。想来,婧儿应该会喜欢。”虽说声音疲惫,可语气却是欢喜的。   “啧啧啧,感情使人盲目。想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了,说什么来着?不过是身份合适,时间适宜在一起罢了。结果看看现在,还跑去许府问许大人许夫人,人家女儿喜好。”   “那又如何?现下我觉着合适,就行了。”   “得了吧。要是真心悦的不行,就好好过着。上回皇贵妃可没说错,你要是瞒有些东西就瞒一辈子。别哪天被拆穿了,可就后悔莫及了。”   瞒?...瞒什么?      ☆、第94章 殿下   “儿臣,参见父皇。”   这是梁介回宫后, 前往宣烨帝所在之处, 对着自己的父亲说的第一句话。   而父亲也仅答:“嗯。”   再无多言。   宣烨帝仍是在书案前坐着,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从前被贬的大皇子, 如今回了宫。可是掀起了大浪,明里暗里的不知有多少人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就这案上的折子, 有一半都是对着此事上奏之人。   对此早有预料的宣烨帝, 并不恼怒。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景象。   父子二人在同一空间,却没有任何的交流。   梁介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可之前新上的茶水。如今,水面上都漂浮着一层浮尘。   批好一本折子的宣烨帝:“如何?”   “多亏父皇照料, 一切尚好,并无大碍。”梁介动了动微微僵硬的双臂, 作揖手势低头回道。   “是吗?”   宣烨帝语气中好似不以为意的回应, 又从一旁的折子堆上拿下一本。翻开,拿起笔。   “是。”   梁介一步上前,在宣烨帝拿折子之时, 便动手磨起了墨。   不料宣烨帝冷哼一声:“并无大碍, 怎得连妻子都保护不好。”   手中的动作稍有停顿:“这...是儿臣的过错。”   摆摆手, 让梁介停下手中的动作:“自然是你的过错。”   “既然回了,那便做好自己该做的。”   梁介整了整衣袖:“是。”   “上回路家的事, 你办的很好。”仍是平淡的语调,然而这难得的内容一时间倒是不像是宣烨帝的作风了。   对于宣烨帝话,梁介眼中神色微微一黯。果然不出他们所料, 当时所有查到套出的信息,最   后在进他们手之前,最先的就是进宣烨帝手中。   “不过...”话到嘴边,宣烨帝又咽了回去:“罢了。”   宣烨帝这话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然而梁介却懂了。   到底,他还是太过年轻。   自己的所有计划中,不完善之处太多。考虑的也不够周全,太过片面。   母妃说得对,若不是有父皇的默许,以及暗中的推动,自己怕是...   “多谢父皇。”   父子之间本就无需多言,宣烨帝、梁介都不是话多之人。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人老了,不比从前了。”宣烨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道。   “父皇...”   梁介刚要搭话,宣烨帝背着梁介走到窗边,微微摇头。   “那些话,耳朵听得都起了茧。”   在位的这些年,不论是奉承之语,又或是真心实意。说到底都相差无二,这么些年他也没听到些新的有意思的。   “时间不多了。”   他也要休息休息了。   “父皇!”   宣烨帝的语气,如此的缓和。使得梁介一时之间慌了神,父皇这是何意。   从小到大,他从未听过父皇这般的语气。就好似,上山的樵夫放下了背篓,一身轻松。   “你还年轻,时日长得很。”   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艰难苦楚。   从前他也不觉着自个儿会老,身子骨会经不住。   可偏偏,如今他分明还是正值壮年。却因长年累月的疲惫,亏了身子。   老了,没有精力了。   老了,支撑不住了。   老了,如今一个风寒,他都得花个大半年的工夫才能好。   “你也不用担心,还是慢慢来的。只是,你也早些做好准备吧。想来,时日不长了。”   ...“是。”   接下来的日子,梁介便如宣烨帝所说,忙着处理手中的事。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自己的弟弟们了。   梁琛的书房,同梁介大相径庭。   墙面四周挂的卷轴,各式各样。   仕女图、山水画、花草画、大家的书法之作,若是头一回进其中,定是目不暇接。   梁介从前还想过,他这个三弟弟,应当能同廖弈交好。   谁让这二人,看似都是一个秉性。   可,到底是看似。   “来了。”   梁琛正坐在圆桌前,边说边倒着手中的花茶。那语气,听上去比起好久不见的故人,还有更加的亲昵。   就好似,只是白日出了趟门的兄长,日落归了家。   梁介走至梁琛对面坐下,似乎梁琛是早就预料到了梁介会坐在哪个位置,那倒好的茶水同他的行动,一块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可是弟弟专门出宫去寻的匠人,制的花茶。”   一口下去,便见了底。本就是茶道的小茶碗,明明平日里是品茶的。如今,却同喝酒一般。   见梁琛的动作,梁介眼中一黯,不动声色。   “啊,是弟弟太过大意了。忘了皇兄不爱这些东西,来人,换个清水上来。”说罢,取过梁介面前的茶,一口饮下。   “我来是为了什么。”并非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梁介确信,梁琛是知晓的。   “难道不是品茶?”梁琛笑道:“我还想着,皇兄消息可真快。我这儿不过是今日一早刚到的新茶,皇兄便来一试了。”   “梁琛。”   ‘啪’的一声,梁琛放下手中的杯。   狭长的双眸,对上梁介的眼,满是笑意。   “弟弟还以为,皇兄不会开口的。”   “既然如此,梁琛只拜托大皇子一事。”   “不行。”梁介直言。   梁琛要说什么,他都不用猜就能知晓。除了饶德妃一命,还能有什么。   梁介的回答太过凌厉,梁琛神情速变,眼中的笑意瞬间替换成了冷漠。   “你莫要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救回来的。”   梁介道:“那又如何?”   “德妃串通人对我下手,要取我命。而你,让我留下了一条命。难不成我要因此,饶了德妃一命?”   “笑话。”   手一拍桌,梁琛站起身怒吼道:“梁介!”   “梁琛,莫非你还觉着如今,你还能同我谈条件。”不同于梁琛的火冒三丈,梁介慢条斯理回道。   也不知,是这句话点醒了梁琛。还是梁琛放弃了。   “那...若是最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能不能将我同母妃葬在一块儿。”   梁介点点头,并未多言,起身便离开。   待梁介行至门口,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哥,谢谢。”   梁琛望着梁介的背影,直接端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灌下水。   不过梁介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时间,茶壶里的茶水便没了踪影。   恍惚间,梁琛无力的坐下,头一回没有形象的趴在桌上。   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   梁介想,或许,他来这儿。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所想,是正确的。   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不过三步便听见后面的骚乱。   “主子!主子!主子!”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主子!”   “还不快去叫太医啊!”   “还不快去叫太医啊你们!”   停下脚步,垂眸不语。   当年德妃给他下药,要他命。可救了他一命的,却是他弟弟。那个要他命女人的儿子。   既然梁琛愿后退一步,那他便不步步紧逼了。   梁琛的救命之恩,他也报了。   德妃的弑命之仇,他也报了。   下一个...该到谁了呢...   还未进书房,刚到正殿门口,宣烨帝身边的马公公,便迎了上来。   年迈的公公,笑的那般和蔼,一如从前:“大皇子到了。”   “马公公。”   “陛下可等了好久了,方才还问奴才,大皇子何时能到。”边说着,马公公便带着梁介向里   走去。   行至书房门口,马公公停下了脚步。   用只有互相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恭喜殿下。”   殿下?   待梁介进了书房,等着他的便是宣烨帝的一句话。   “下月为典礼如何?”   “父皇!”   这么多朝代以来从未有过太子,如何能在华南朝,如何能在他身上破例。   “这又有何碍?这早就华南朝了,不再是从前。”梁介所想,宣烨帝自然早早的想到了。   他甚至都能想到,等自己在朝堂上宣告这一事时,那些老家伙们的反应。以及,在那之后看都看不完的折子。   但,那又如何。   这是他的朝代,他是这个王国的帝王。   这是他最满意,最优秀,最喜爱的儿子。他愿意将这位置,给他的儿子,有何不可?   哪一个朝代,没有新的改变。   只要是对这个国家,对人民好的,那都是好的。   “国有明君,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便是好。其他的,都是虚无的条条框框罢了。”   “说起来简单的也是这个,可最难的到底也是这个。”   “所以,孩子。你要知道,这并非是好事,并非易事。”   的确。   所有人都以为,能继承皇位,当上下一代的帝王是天大的好事。   可,真能看到里面的又有多少人。   责任越大,担子越重。   总有一天,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95章 意外   瞒?瞒什么?   许可婧到了嘴边的“夫君”,又咽了回去。   她其实知道, 梁介一直有事瞒着自己。有许多事, 梁介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些,她都清楚。   无论好的, 坏的。可是,即便知晓是为了她好, 她还是想了解一些。   这到底是她的丈夫, 若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她才回觉得奇怪了。   听了廖弈的话, 梁介垂眸走向椅子坐下,捏了捏鼻梁。   见梁介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廖弈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就憋着吧,那真憋出事儿来了。可别找我。”   廖弈几个大步在梁介对面坐下, 打下手中的扇子:“要我说, 你们夫妻俩都是一个德行。憋吧,憋吧。你们两就该在一块儿了,互相憋着去吧。”   梁介倒不觉着, 也不知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原因。梁介对于自己的所为不觉有何问题, 倒是廖弈从那日被皇贵妃一训, 一个还未成家的人,倒是先明白了起来。   廖弈只能深深地叹口气, 他也不希望自己兄弟过得不好。   可,看梁介这样子。他就知道,那天皇贵妃所言, 这人根本就没听进去。   “你还别真不在意,那天皇贵妃说的真没错。”   廖弈起身换位置,做到梁介一旁:“你想想看吧,不说从前了。至少如今咱们大皇子妃,可是一心向你啊。莫要负了这番真心了。”   “不会的。”梁介闭眸回道。   “诶,你还别说不会。你这些个事儿,按照我对咱们大皇子妃的了解,要是知晓的定会生气。”   听到这儿的许可婧,不得冒出了一丝疑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单说这眼睛的事儿,就够女人生气了。要是让她知道你早就好了,还做出了哪么多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计划,不得气慌了。”   说罢,廖弈还拍了拍梁介的肩头:“不过你放心,兄弟。我呢,是不会说的。别人,我就不保证了。”   眼睛?眼睛?   ‘要是让她知道你早就好了。’   早就好了?   本就越听越打起精神的许可婧,这下直接从榻上站了起来。   什么眼睛早就好了?还伤身?   “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的大恩大德。”梁介边说边瞟了眼廖弈。   “唉,这就不用了。到时候让小皇孙认我做干爹,就够了。你...谁?!”   廖弈摇头晃脑的说着,被风吹起的绸子微微起了波澜,让廖弈从中瞄到了意思人影。   一直闭目养神的梁介,听到廖弈的话立即睁眼望去。   “娘子....”   梁介、许可婧双目对视,相顾无言。   梁介只觉着,若是自己一旦开口,好像什么东西就打开了一样。   而许可婧只觉着,若是自己一旦开口,好像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永佑宫了。   夹在中间的廖弈,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晃荡,咬咬牙:“大皇子妃真是好久不见啊。”   “廖公子,够了。”   许可婧的语气并不严肃,可偏生是这种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语调,更让廖弈感到惶恐。   他可是刚刚才跟老梁保证的,也不知许可婧听了多少去了。这,如今岂不是干儿子无望了。   梁介连忙起身走向许可婧:“可是在里间睡着了?怎得跑过来了?莫不是一个人跑过来的?太医的嘱咐也不听了?”   梁介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这番话说的多么混乱,时间顺序都不对。   过去手刚要揽过许可婧的肩,不料许可婧直接伸手挡住梁介,脚步还向后一退,让两人的距离变得更远。   “啊,我刚刚想起来。今儿一早出门前,老头子还让我今日早些回去来着。唉,看我这记性,竟差些给忘了。那我...”   “廖公子好走,不送。”   已经悄悄小步移至门口的廖弈,听了许可婧的话脚下一顿,转过身摆摆手:“不送不送,不用送了。”   出去,还特意将门好好的关上了。   “娘子...”   他现下可没心思管那个跑路的人了,眼前的娘子最重要。虽然他还是没有特别清楚到底该如何应对,可若是按之前廖弈同母妃所言的意思,他先认错就好了!   “娘子...为夫错了。”   这话一出,许可婧并未像他预料的一样,笑着对他道无事。   反倒是毫无反应,朝这外面的椅子走去。   梁介抿了抿嘴,跟在许可婧身后,小声道:“娘子...我错了...”   梁介只见前方的许可婧,突然停下了脚步。轻叹了口气,转过身。   还好,还好。娘子,面上没有怒气。   许可婧一转过身,明显能看见梁介眼中闪过的安心。心下不由一凉,安心吗...她就一直没安过心啊...   “眼睛,是什么时候好的?”   “我第一次出远门。”   “我刚进门半年不到的那次?”   “嗯...”   对着许可婧的眼睛,梁介说着说着也不知为何的,渐渐没了底气。   许可婧不想,竟然那么早之前就好了。那这么长的日子里,她都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晓?她竟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这下一时半会儿的,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如今都不知是该气梁介的隐瞒,还是该怪自己的愚笨了。   不由的伸出手敲了敲头,真是笨,这么久的工夫日日夜夜的在一块儿,她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诶,娘子。”   许可婧抬手他还以为是要打他,却不想娘子竟打到了自己身上。梁介当即抓住许可婧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娘子要打,也打我啊。”   打你?打你有什么用。   许可婧回想起方才廖弈说过的话,‘做出那么多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计划’这又是什么?   “计划又是什么?”   “这...不过就是些事儿罢了。”   “有事,有事。每次你都是跟我说有事,可是你连一丁半点儿都不能跟我说吗?是真的不能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说?”   廖弈的那句话绝不是随便的打趣,伤敌一万、自损八千,那绝不是什么好的事儿。   自损,自损。   那便定是伤了他的,到底是什么!对于梁介如今用有事来回答,许可婧已经难以接受这个答复了。   现在,她只想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事,伤人还伤己。   她嫁给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本就是一个平民百姓罢了,说的不好听自打上一世过后,这嫁谁不是嫁,她算是明白了,总归这日子也是自己过出来的。   可是,既然已经嫁了,那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不是...”要是真说了,他好日子就真到头了。   “不是?什么不是?”见梁介神情闪闪躲躲,许可婧自嘲一笑:“说到底夫君是不信任我,不把我当妻子罢了。”   许可婧话音刚落,梁介立即反驳道:“不是这样的。”他可从没想过,娘子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   “那行,若是能说夫君便告予我,若是真到丝毫不能透露的地步,那我也就不问了。”   这如何能不说,丝毫不能透露。可廖弈都是知晓的,娘子更不存在不能说了。   “娘子先坐下,莫要动气。”   “我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让她出事的。”   梁介虚环着许可婧的肩,他倒是也想碰,这一碰娘子就躲啊。让许可婧在椅子上坐下,刚说完,便被许可婧的话顶了话头。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罢了。例如,被贬。”   “被贬?”   ...竟然是被贬?   脑中细细想过,许可婧难以置信的看着梁介:“意思是,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是你的计划之中的?”   “是。”   “为何?”   为何要用这种方法?不是她吃不了苦,觉着委屈了。可,梁介为何一定要用这种方法?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夫君可莫要跟我说卧薪尝胆这种话,夫君你可不是勾践。”   梁介如今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方法并不妥当,想来若是真好了,宣烨帝也不会说道了。   “那...被贬,到回来。所有都是夫君的手笔了。”   梁介点点头作应答,眼神却不自觉的闪躲。   许可婧不禁笑出了声:“那,孩子呢。”   孩子呢,这孩子到底也是计划之内的,还是计划之外的。   若是计划之内,那是否当时那般的危急之时也是计划之内的。   若是计划之外,那是否如今这个计划外的孩子,倒时还要不要留下也是未知的呢。   “不是。孩子,是意外。”   许可婧面上虽笑着,可那眼里的落寞伤感却刺痛了梁介的心,一时间口不择言。   “与其说,孩子是意外。不如说,娘子是意外。”   许可婧就是个意外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成了他最大的软肋。      ☆、第96章 心意   “意外?...”   或许是许可婧不平不淡的反应刺激到了梁介,一时好似为表心意一般, 梁介单膝跪在许可婧身旁, 一双手包住许可婧的紧握的拳头。   “是的,就是意外。”   “这么说, 娶我也是个意外?”明明是问句,许可婧说出却是陈述, 越发冷淡的语气让梁介不禁有些微微心慌。   轻微的摇摇头:“不, 不是。”   语气笃定的否认,却不能让许可婧的神情态度好转。平静的眼神, 让梁介咽了咽口水,长叹一声。   真是败给娘子了。   傅太医的嘱咐在脑子里环绕, ‘受不得刺激,一点儿刺激都不行。’‘情绪也不能有大的波动, 最好流泪、生气都不要。’   许可婧淡淡道:“大皇子无需一定要向妾身解释。”   得了, 这大皇子都出来了。哪儿还能不解释。   许可婧一出声,这回即便语调神情不变,可梁介却也知道许可婧绝对是不开心了。   “当时我要娶你, 的确是因为娘子比较合适。”   “合适?”   深呼一口气, 梁介微微抬头对上许可婧的视线:“对, 合适。我需要的地方,很合适。”   不用梁介特意说明, 许可婧都知道这个合适绝不是因为外貌。这才情她也没有,性情怕是也没那么好的评价。   那么,这就代表并非是一般相看女子的条件。合适?梁介需要的?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 梁介最重要的...无非是位置了。   这么一想,许可婧便想通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许可婧喃喃道。   生怕接下来的走势不对,梁介连忙开口:“娘子....”   刚说两字,便被许可婧打断:“原来我还奇怪,为何会是我。”   “论才情、论相貌,我都比不上姐姐。论年纪,也更不是我。”   “这京城千千万万户的人家,如何就我一个这样平凡的人,能进皇家。”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这样。”   因为她既算是嫡出,却不打眼。   因为爹爹为文官在翰林院,却有仕途可望。   一切,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不是她有多讨人喜爱,也不是她有多长于她人。   仅仅,只是因为她合适。   不过,这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吗?许可婧自嘲一笑,自己几斤几两,她自己本该最清楚不过了。   许可婧的一笑,并没有逃过梁介的眼。这种笑,梁介从未在许可婧身上看到过。   梁介急忙道:“娘子,我...”可是现在不是这样了啊...   正是因为娘子,许多事才有了变化。   许可婧努力的抑制自己,尽力使得自己笑得更温柔:“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之后的事。大皇子不是说,同妾身说吗?还是说,不方便?”   其实,许可婧虽是这么说。渐渐的,却也能猜到些了。只要把一开始的口子打开,之后就能理清思绪了。   这么猜想来,那么之后的事想来都是有梁介的手笔。   许可婧在心里,一一划过自打她进宫以来发生的事儿。   ‘伤害?’   若是按廖弈所说,在眼睛好了之后,还有其他事的话。严重的便是...莫非是“贬?”   这个字眼,使得梁介眼底一黯。   梁介的反应再明显不过,许可婧干笑道:“果然是被贬...”   “那这么看来,回来也是大皇子的意思了?”   “妾身,是否应该多谢大皇子的救命之恩了。”   说着,许可婧作势就要起身谢礼一般。梁介皱着眉,双手按住许可婧的肩,严肃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许可婧抬头对上梁介的目光,自然道:“妾身怎么了?”   “你...”你一定要这般说话吗...那么隔阂。   许可婧的态度让从未有过这般经历的梁介,一时间不知所措。许可婧自从嫁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其实,还是梁介这么多年不曾有过情感因素的参与。对这方面,总是要弱些。   就好比现在,若是廖弈在定会说‘你现在可别先急着解释,女人在这个时候早就对你下了定义了。’   ‘除开她自己想的,剩余的一切都不接受。’   ‘真有什么误解,过两天等气消了,真的平静了再去。这看上去的平静,可不是真平静。谁知道那心里不是波涛汹涌、浪潮翻滚的。’   但是,偏偏梁介不知道。   作为一个这么多年来,即便受过气。可,到底是个皇子。   哪些气,再他看来也不过是小蚂蚁的挣扎。完全不需要放在眼里,在大业面前,那都是过眼云烟,丝毫无需在意。   这些年,他在意的除了身边的这些人,便只有该做的事了。   故而,在感情这一块儿真真是一片空白。   这下,他也不知该如何。   大致的扫了眼梁介,见这吞吞吐吐的反应,许可婧暗叹道:想来,也是她想的太过了。本就是皇子,她这般也太无理了。   轻巧的拨开梁介的手,许可婧柔声道:“时间不早了,妾身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起身,梁介制止许可婧的动作:“回?回哪儿?这是永佑宫。”   “回皇贵妃娘娘哪儿,早先出门前,是同皇贵妃说好了的。晚膳得回了,还得用药的。”   一听到用药,梁介立马松开了许可婧的肩。   “啊...我送...”   “太晚了,大皇子忙了一日,想来定是疲惫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许可婧摇头道。   见许可婧一副好似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梁介呆在了原地。   许可婧垂眸扬声道:“怡宁,走吧。”   “是。”   许可婧毫不留恋的一走,永佑宫瞬间空荡荡的,只剩下梁介一人站在殿中央。   小安子跑进来,看到了里间案上还放置着的未打开的食盒,几个快步过去拿着就要出去。   “站住。”那个位置是刚刚许可婧休息的地儿。   “过来。”   小安子拎着食盒连忙几个小步到了梁介跟前:“主子。”   “这是何物?拿出去作甚?”   不知情的小安子,误以为是梁介觉着他偷拿永佑宫的东西了,忙不迭解释道:“主子,这是皇子妃方才特地送来的,本说是要给主子用的。是刚刚皇子妃让奴才给拿出去。”   一听是许可婧特地送来的,梁介直接从小安子手里夺过,在桌子上打开。   里面,正是自己平日里爱用的一些小食。   悄摸的瞅了两眼梁介的神色,小安子小声道:“主子,不如奴才拿下去热热?”   “嗯。”   得令的小安子,快步的就退了下去。小安子一退下,永佑宫更加没有声响。   难得无力的梁介,拖着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躯壳走向了书房。   可刚到门口,便能听见里屋的热闹。   “诶…你们说,哥哥跟嫂嫂会不会发生争执啊…”   “应该不会,嫂子就算不在意大哥,也定会在意孩子。不会轻易动气的,只是生闷气就不一定了。”   “闷气对胎儿可更不好了啊,廖弈,你说呢!”   “嗯?”   “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呢!”   “我?想咱们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皇贵妃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你们瞧,皇贵妃说的话这不就是应验了!”   廖弈不是走了?这几个人,趁他不在,竟然在背后议论起他来了。   “不过啊,要我说…”   “要你说什么。”   门推开,书房里屋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三人难得一齐,讪笑道“回了啊!”   梁介没好气道:“你们几个真是…”   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这话说的他也难受。   廖弈笑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我们也是关心你嘛!说吧,打你没?”   “怎么上来就问打,嫂嫂那么温柔的人,不会动手的。”梁妙芸可就不依了。   折扇一收,在手心敲打几下,廖弈有神道:“看着他这模样不就知道了,绝对没谈好。崩了。”   本想回嘴的梁妙芸,偷偷撇了眼梁介,却也不得不承认廖弈的话。抿了抿嘴,不再多说。   见梁介一副明知砸了,却不知从何下手的模样。廖弈不禁笑着摇头,暗道,正是他廖公子出手的时候了。   “你可有同她表明你的心意?”   表明心意?梁介看向廖弈,目光带着疑惑。   “行了,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行动啊。”见梁介不清楚,廖弈又道:“你既心悦她,就向她表明心意。”   “诶?不要问为何。女人嘛,总是爱听些说出口的,还有实际的。”   “总之你在她原谅你之前,都不停地表达你的意思就好了。无论是行动的,还是言语的。”   这话听的梁介眉头微皱:“原谅?”   他怎么就这么确信,娘子生他的气了?走的时候,不觉着啊…   只见廖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向梁介:“那明日走着瞧吧。”   “走着瞧之前,咱们是不是该算算,今日这说漏嘴的账算谁的。”      ☆、第97章 折腾   这下好,自打那日起。不说廖弈说的明日走着瞧, 如今都一个多月过去了, 许可婧对待梁介的态度,真真就是四个字。   相敬如宾。   那日廖弈说完后, 第二日天刚亮,梁介就赶往了颐鸾宫。   问了宫人, 同皇贵妃打了个招呼。见许可婧还睡着, 便悄声进了许可婧住着的寝殿。   清晨还凉的很,本还想着搂住许可婧再休息一会儿, 可看了看身上还泛着的凉气,摆摆手让旁的人下去。   自个儿搬了张圆凳, 在许可婧的床边坐下。   上手给许可婧往上捻了捻被子,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一言不发。   梁介靠着床边儿微微犯了困, 等他醒来时,就见许可婧已经是睁着眼看着他。   “娘子!醒了?饿不饿?”   刚要上手搂过许可婧,却被许可婧躲开了。   许可婧扶着大的已经看不见脚的肚子, 慢慢腾腾的下了床。   “大皇子多事缠身, 怎得还有空来颐鸾宫。”   这意思就是, 您老忙,别来了。   好不容易赶过来, 第一下便被许可婧堵着话。   这等到了用膳之时,梁介刚想一如往常一般喂着自家小娘子。这到了嘴边的勺子也被避开了,美曰其名。   “大皇子, 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用了赶去前边儿吧,可莫要让人等着了。”说着,许可婧还夹了筷子笋丝,堆在梁介递过来勺上。   梁介脱口便想回道:“等着。”   却被许可婧抢先一步:“这样不好。”   接连着午膳、晚膳,都是如此。   许可婧总能想办法说出别的话来,堵他的嘴。让他无言以对,难以反驳。   偏偏,自个儿亲娘还在一旁看热闹,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象。除了在一旁笑,就是笑。   他都不知晓,自家亲娘原来是个这般爱笑的主。   娘子的态度不是不好,可是两人间根本不似从前那般。中间的那面墙,不用摸到他都知道存在。   如今,连许可婧刚嫁给他时,都比不上了。   即便是每日三餐不落的来,想尽了办法向着许可婧喜好的方向去做的梁介。最后发现,他对于许可婧的喜好没什么印象,除了吃食。   没办法,只能把许可婧想吃的,能吃的一样一样搜罗了来,往颐鸾宫送。   而且,都是亲自送去。若是没找着,那下厨也不是没有的。   然而,仍旧没有什么改变。   许可婧的肚子,越发的大了。据傅太医所言,或许是在颐鸾宫过得太好。胎儿如今不仅是健康,许可婧的身子骨也好了不少。   不过,由此以来。更令傅太医担心的事儿出来了。   胎儿对于许可婧所能承受的范围来说,太大了。基本上是许可婧的身体,所不能承担的。   这话也不知说了多少回,可孕妇本该有的摄入量,再加上许可婧的身子底不好,也不能忍着。   到如今,这随时可能分娩之时。傅太医也只能精细的准备着,以免到时候堂皇。   而太医院那边,也听好了嘱咐,基本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近日来若无大事,都得在太医院候着。   虽说一切看似都无碍,有这么多太医的医术加身,加上宫中药材应有尽有。说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天朗气清,颐鸾宫的后院里,许可婧正同皇贵妃一同在亭子内小憩。   微微射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只觉着暖暖的。底下躺着的榻子,还是竹木制的,镶着玉,只要是在阴地里就是凉快的。对于畏热的孕妇而言,最是合适不过。   嘴里还嚼着梁介方才才送来的奶糕,许可婧简直觉着自己有些昏昏欲睡了。   “主子,夫人来了。”怡宁小声在许可婧耳边道。   听了这话的许可婧瞬间清醒了过来,双眼一亮。转头看向了一旁悠哉品茶观书的皇贵妃,娇声道:“母妃!”   不用想,就知道是皇贵妃让人寻了她娘进来的。   这么些天以来,基本每过几天祝氏就会被接进来。起初许瀚修夫妻俩一同进来,许可婧还高兴的不得了。   那时候还想着,也不知下一次见面是何时了。却不想皇贵妃为了她,时不时的就唤了祝氏进来看望她。   而有娘在身旁的陪伴,许可婧每日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听着许可婧的撒娇叫喊,皇贵妃只是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不过嘴角上扬:“高兴啦。”   许可婧笑笑低下了头,皇贵妃对她好,这些日子以来她更是清楚了。原本她还以为,只是因着这肚子里孩子的缘故。   却不想,每次她同梁介会关心孩子的时候,皇贵妃想到的却是她的身体。   当时傅太医说过生产危险后,皇贵妃还说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候,保大。小的,顺其自然吧。”   即使是放在寻常百姓人家,也是难得听见要大人的。毕竟,都想着留个香火了。若是一胎得   子更不得了,母亲也就不重要了。说句不好听的,媳妇再娶就是。   这样的事,她可听过不少。   祝氏由恬心带着进来,许可婧本还想着起来迎接母亲。却不想祝氏反应极大:“天呐,这才几天的工夫,你这肚子怎得大成了这?”   “快别动了,快别动了。”赶忙上前让许可婧躺回去,同皇贵妃行了礼,祝氏便坐下了。   见祝氏也提了这,皇贵妃也不免的说上两句:“若是高兴了,这点心可得少用点了。即便是那小子亲手做的,你也不能次次都用完了啊。”   许可婧手里刚拿起一块奶糕,悻悻然的放下。不是她好吃,梁介的点心做的可是真美味的。   听到是梁介做的,祝氏摇摇头无奈道:“还闹着小脾气呢?”   早在那日许可婧同梁介的谈话后,两人之间不一样的气氛,以及许可婧明显有些不同的情绪。很快的便被两位母亲发现了。   皇贵妃倒是觉着晾晾她那儿子也好,反倒还很支持许可婧的做法。祝氏则不然,虽是早时就念了许可婧几句,可到底女儿嫁的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这在宫里话也不能随便说。便也就作罢了。   “我没有闹小脾气。”许可婧不满的嘟着嘴回道。   许可婧躺在椅子上,嘴里嚼着东西的说话的模样,除了那个大的肚子。在祝氏眼里看来,真真还就是当年家里那个爱撒娇的奶娃娃。   “你的脾气娘还不清楚?这就算不闹脾气了,都多久了也太不像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祝氏同许可婧见面数次皇贵妃也在场。时不时许可婧还听不懂两位母亲间的谈话,日子一久两个本身份差异颇大的女人,倒是没了什么距离。   就好像是平常的好友,带着孩子在说道一般。   “娘…就只会说我,我又没做错。”也不知是不是皇贵妃一直在许可婧这边,许可婧自然而然的有了底气。   “你这孩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脾气也不知道是谁给惯的。”祝氏无奈道。   皇贵妃这时倒是放下了书回道:“还能有谁,咱们大皇子呗。洗手作羹汤啊,我还是托了婧儿的福,才试了几次大皇子的手艺。”   皇贵妃的调侃,让许可婧霎时从脖子红到了耳尖,娇声道:“母妃…”   “行行行,不说了咱们不说了。”媳妇脸皮薄,每日只能调戏几次。皇贵妃一直对这个比较可惜。   “那你说人家错在哪儿?上回你说的,我也不觉着是多大的事儿。”   早在之前,也不知是不是因着两位母亲在的缘故,许可婧难得的一股脑全给说了出来。   祝氏同皇贵妃二人听后,反应倒是不大。或许是因着,许可婧本也不是情绪很大的模样。再说,小夫妻俩的事还是二人自己解决的好。   故而,两位母亲并没有给什么意见。   “不是多大的事儿?娘,你还要怎么样啊...”许可婧委屈道。   那股子委屈的劲儿,都泛了酸了。不过孕妇本就情绪夸大些,祝氏也没得什么意见。   “唉,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如今大皇子对你可是没话说,听到方才娘娘说的没。你啊,就知足吧。”   祝氏的确不曾想过,自家女儿还真的嫁的这么好。   对方相貌才情品性不用多说,却不想这待自家的女儿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的不得了。这时时刻刻照顾着许府不说,就连远在南方的许玮月也不忘。   这么久以来,听说为了建一个许可婧喜好的府邸,日日跑到许府打听许可婧从前的喜好。每日忙成了那般模样,还是亲自去了府邸监工。   这份心意,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哪儿有那么容易过去啊...再说了,那么多事呢...”话回的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其实倒也印着许可婧本也是想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就只是差人家认同的几句话罢了。   “唉...你这孩子,真是个死脑筋。你想想吧,这事儿不愿告诉你,其实也是有为你好的意义不是?”   “只是,或许方法是硬了些。你有些不习惯,可不能因此而否决了他的心意啊。”   祝氏说的很有道理,她的确应该满足,但是她也不知道她哪儿就是不舒服,总觉着心里卡这一根刺。   “他心里是有你的...这么明显了,要是还看不出可就真是难为了咱们大皇子了。”   “再说了,要是这样说来。娘都要为大皇子鸣不平了,你想想你当初嫁过去可也不是真心心悦大皇子的,这感情是处出来的。如今都有了,你却要折腾没了。这不是可惜了?”   许可婧瘪瘪嘴,她又不得不承认,祝氏说的的确是对的。其实她自己是想到的,只是祝氏说   了,她更加确定罢了。   “听到了没?”   听到是听到了,可她这肚子好像...好难受啊...   许可婧皱着眉将手放在肚子上:“娘...好痛啊...”   “哎呀,这是要生了吧!快来人啊!来人啊!”   “快去传太医!去找大皇子来!”   “娘...好痛...”      ☆、第98章 大结局   许可婧迷迷糊糊中,能听到一个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   还有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好似是在哄着小孩子一般。   可惜, 哪个小孩子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一直不停的哭着,哭声越来越大。   许可婧皱着眉翻动了一下身子, 暗想:这谁家的孩子,怎的都没有人管管。一个劲儿的就只知道哭闹, 这是烦的紧。唉, 希望今后自己的孩子,可不要像哪个孩子一般。   这样想着, 许可婧手自然而然的就摸上肚子。这个习惯她都有好久了,自打她知道自个儿有孕后, 总会摸一摸肚子,感觉感觉孩子的存在。   诶?等等?!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呢!   许可婧猛的睁开眼叫道:“我的孩子!”却被自己嘶哑的声音, 一时间吓到了。   “娘子, 娘子。孩子在这儿呢,在呢。你看。”   许可婧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梁介手中抱着一个锦缎襁褓。将手中的动作微微倾斜, 她便能看见里面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干干净净得孩子。   “娘子?娘子?梦魇了?”   见许可婧没有什么反应, 梁介怀抱着孩子不停地摇晃,按照母妃教的一边哄着孩子, 一边问着许可婧。   可孩子仍然没有停止哭闹,反倒是梁介晃着晃着。还哭的更大声了。   梁介小声道:“天哪,这小祖宗怎的都不歇会儿。怎么都不停啊?”   许可婧摇摇头, 起身靠在梁介给垫好的枕头被褥上。朝梁介伸手道:“给我。”   梁介并未即刻就递过去,反倒是怀疑的看着许可婧:“娘子,你还有力气?”   这生孩子都精疲力尽,娘子可是睡了将近一天啊,那么弱的身子难道就好了。   许可婧无奈强调:“我现在就在床上,抱着孩子也不需要花多少力气。”   见梁介犹犹豫豫的没有行动,怀中的孩子却仍在哭喊着。板起脸道:“给我。”   说到着,生完孩子醒来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只记得后面周围的人都喊着“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儿!”她便直接晕了过去。   见许可婧态度强硬,梁介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孩子递了过去。本来他也就是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敢用点点得力。   却只见许可婧将孩子直接接了过去,而那孩子也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到了许可婧怀里便停了哭喊,只是同许可婧大眼对小眼,嘴里还冒着泡泡。   “这…怎么不哭了?”梁介连忙坐下,喘了口气。这才抱多久的孩子,真是太累了。   许可婧瞟了眼梁介,将小指放在孩子嘴边,只见孩子就这小指便开始吮吸了起来,许可婧连忙拿开手指。   对着梁介道:“快叫乳娘来,怕是饿了。”   梁介一听,也不管坐下几秒钟,当即起身唤人。   许可婧看着怀中的孩子不禁笑出了声,只见这时孩子并未因手指的收回而哭喊,反倒是看到了许可婧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没良心的,跟你爹笑起来一个模样。”说着,点了点孩子的额头,回应她的却是孩子笑声。   听到笑声,梁介立马转过头:“怎么了?”   看着梁介紧张兮兮的模样,许可婧笑道:“无事,我不过就是逗逗他罢了。”   孩子被抱了下去,刚醒来看到了孩子无恙的许可婧,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靠在了被褥上。   宫人们全在门外侯着,屋里面只有夫妻二人。梁介踌躇的走到了床边的圆凳上坐下,这凳子又是他自个儿搬的。   一时间两人竟无人开口先说话,梁介小心翼翼的将手伸了过去,先盖住许可婧放在外面的手,见许可婧没有要挪开的反应,稍稍大胆了些十指紧握。   “娘子…昨日真是吓死为夫了…”   这话梁介可不是说的假,回想起当时得状况,梁介如今还有点后怕。   梁介本在永佑宫书房处理事宜,小景子一来报他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在路上心里还想着:娘子那般怕痛,不知道这时得多害怕。   可等梁介一到颐鸾宫时,见到的并非是想象中的慌乱场面。   反倒是井井有条,每个宫人们都在做着分配给自己的该做的事儿,也并未窃窃私语,倒是一个个的只闷头做自己的事儿。   寝殿外,正是两位母亲各坐一遍,面显平静。或许就是这样,顶上的主子稳了,底下的人自然不会慌。   可,若是仔细看了的话,便会发现两位母亲那隐隐紧张的反应。微微颤抖的手,和不停向里望去的眼神。   梁介一走近,便直接到了寝殿门口。还未等他出声儿,便有人拦住了他。   皇贵妃直言:“别想着进去了,添乱。”   相比之下,祝氏语气更为柔和:“大皇子先坐下吧,这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杯茶得工夫。咱们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外面等着便能让婧儿安心了。”   而整整将近一整日的工夫里,许可婧自己或许已经意识模糊记不清了,可梁介记得可是清清楚楚。   他一直在外面侯着,晚膳根本没有胃口。祝氏虽然劝了两句,可不过也就劝了两句。   用皇贵妃的话便是,男人嘛,饿一顿也不会有事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从听到许可婧的阵阵难受的哼唧,到□□到呐喊。   听的他撕心裂肺的好几次想冲进去,却都被人死死的按住。皇贵妃更是道:“你现在进去,岂不是要了婧儿的命。”   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血水、药水,看的他心中一寒。好不容易一个太医出来了,他拽住人家就问:“我娘子怎么样了!”   “这…这…皇子妃意志坚定,一直在努力。”   气的梁介将人就是一甩:“这算什么回话!”只能背着手来回踱步,心中祈求一切平安。   “你急也没用,女人生孩子本就这般,婧儿的身子你我都清楚。如今已经是最好的情况的。”   梁介难以反驳皇贵妃的话。是啊,如今的确是最好的状况的,至少没有太医跑出来回话:“保大,还是保小。”   若真问他了,他怕是会先进去,不回话了。   夜深,外面的三人仍在守着。没有人劝对方回去休息这种话,因为根本就抽不出那个心思。一心,只想着只要里面的人平安就好。   而待里面的人出来传达“生了。”的时候,梁介根本就没看孩子,直接往里面闯了进去。   看见的,却是在染了血的床上,无力躺着全身是汗,没有了意识的许可婧。   若不是傅太医在一旁赶忙解释,许可婧只是累了无力了,昏睡过去而已。怕是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要没了脑袋了。   梁介从那时便一直守在许可婧身旁,孩子还是方才更衣时皇贵妃塞过来的。   说着:“这都多久了,你也不看一眼孩子。”   看了,啧,长的竟然像他,还是个男的。   突然没了兴致的梁介,抱孩子也抱不好。而孩子或许也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或许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一时间反抗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许可婧醒来时的那一幕。   “没事,都过去了。”是的,都过去了。所有的事,都过去了。   虽说只是睡了一觉,可许可婧觉着这觉也没白睡,好像在睡觉时她还想了许多事儿一样。   那些梁介对她好的情景,历历在目。不管是她看到了的,知道了的。还是从别人哪儿知晓的,这么细细数来,自己还不如梁介的心意了。   自己缺了什么,这人会添上。   自己想要什么,这人会给她。   自己不高兴了,这人会逗她。   自己不舒服了,这人特着急。   ……反正,好像他的确是很在意她。   “娘子…”见许可婧许久没说话,梁介握着许可婧的手,不知不觉的又紧了紧。   “夫君?”   听到夫君二字,梁介只觉着自己竟有些激动,好像有好些日子,没听见夫君这个称呼了。   “娘子…我有话,想同你说。”   梁介深呼吸一口气,面对着许可婧道:“上回,我说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娘子,是真的意外。”   “意外你的出现,意外我对你会有情感。”   “意外那些情感,意外情感使我因此改变了很多决定,打乱了很多计划。”   “意外即便计划改变,我还是愿意因此而改变。”   “意外,我得计划里已经不单单只有我,还有你。”   “意外,到最后我的所有,竟都是在围绕你而变化。”   “意外,即使这样,我仍旧心甘情愿。”   “娘子,咱们回家好不好?”永佑宫又只有他一个人的这段日子,真的好冷清。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习惯那种感觉了。那种孤独感、寂寞感。   没有人在他回来时,高兴的娇声唤他“夫君”,也没有人在他一个人待着时,轻悄悄的柔声道:“我陪你。”   没有人会在晚上抱着他,好像是哄小孩一般对他说:“乖,睡吧。”   没有人会在晚上抱着他,好像任性的小孩一般撒娇道:“今天我要睡外头!”   梁介紧张着颤抖得双手环过许可婧的肩,将下颚搭在许可婧的肩上。   “娘子,咱们回家吧。”   许久,久到梁介已经放弃时。一双手环抱着他的身体,一只手放在他的背上,另只手拍了拍他的头。   “呆子,不要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长,但是真的希望小天使们可以读完。谢谢你们,浪费你们一点小小的时间。 啊…完结了。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可是一时半会儿一下真说不出口了。 这是葫芦的第一本小说,完完整整的写完,并且几十万字的小说。 说实在话的,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写完一本小说,还是第一次来着。∠( ? 」∠)_ 这本小说有很多的不足,作为葫芦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葫芦也是很紧张的。 不足的很明显,相信很多小伙伴都能看出来。故事并不好,文笔也不咋样,深刻的内容主题也没什么,真的感觉都挑不出一点点的好。 但是,因为这是葫芦的第一本,能写完葫芦真的真的很满足。 终于,我也有一件可以说得出口的事了。 最后,葫芦真的非常非常谢谢,各位小天使。无论是陪伴了葫芦很久的小天使,还是新的小天使。 有给葫芦留言的小天使,有给葫芦灌水的小天使,葫芦都记得的! 真的都非常非常谢谢你们,鞠躬,抱腹。 谢谢你们愿意看下来。谢谢你们不嫌弃事精一样的葫芦。葫芦不是茫茫晋江海里的好作者,甚至可能可以说…凭着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到了现在写完一本,并且入v。 但是,葫芦会继续努力的。不管是多读小说,还是多读书。哈哈哈。但是,葫芦真的会好好学习的!继续努力的!希望能给小天使们看到更好的小说。 真的真的,非常谢谢你们。如果有缘,小天使们下一本见。 如果无缘,那就等葫芦再成长一些也是可以的! 谢谢一直以来的小天使们,鞠躬,抱腹。爱你们,真的,么么么哒! 今后有新的小天使,也可以认识⊙?⊙! 下本见~~~ 本书由 不爱、就滚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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