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夏离紫殇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之拣宝笔记》 作者:二十二浮流 文案 一觉醒来,男朋友劈腿出轨, 绿茶婊对着她笑得炫耀又得意,世界好像变了个模样。 只是…… 她发现自己也多了个金手指—— 买什么什么价值大涨,摸哪里哪里有宝贝, 再搭配上重生一趟带回来的记忆, 啧啧,这是要成为白富美迎娶高富帅,成为人生赢家的节奏么? 本文又名《女主分分钟捡到宝》O(∩_∩)O 女主金手指必须大,男主必须高富帅,必须甜宠, 渣男贱女必须虐!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主角:谢流韵,周复 ┃ 配角:童歆 ┃ 其它:天作之合 ======================= 第1章 梦境   高楼之上,风正喧嚣。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也无心听。或许站在高处,离太阳更近,阳光刺眼得很,远处高楼大厦的玻璃外墙刺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茫。   向下看,人小得像蚂蚁,几乎看不见。道路上行驶的车辆仿若流动的甲虫大军,东来西往。这座城市无比繁华,繁华的背后是无数人日夜奋斗的身影。   曾经她也是这繁忙人流中的一员,坐在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敲打着键盘做着手头上的工作。那时候的单纯快乐,轻松惬意的生活,在她如今沉重的心里如浮云般掠过,连只影片羽都未留下。   她深呼了一口气,小小挪动了下脚步。   风势如此狂烈,发丝纠结着飞舞,时不时拍打在脸上。她的身形有些飘忽,站在高处,只要往前一步,就能解决心头所有的痛苦,多容易!   事到临头,她反而有些不舍。   只是,细想一下,却回忆不出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或者人。   生活固然枯燥乏味,也有这般那般的麻烦和不便,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如果那天时间回转,或许……然而,生活最不缺的就是如果,最容易来得也是最害怕的!   又是一阵狂风刮来,顶层的风格外的大,吹得她几乎站不稳。她下意识地用力站稳,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抵抗风的力道有些可笑。   只这么一恍神,脚下力道松了些,她的身体被风吹得一歪,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跄了下,一脚踩空,整个人从高空跌落。   风声更大了,狂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细韧的发丝疯狂地拍打着她的脸,让她眼睛忍不住沁出泪水。她似乎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却并不觉得恐慌,心里意外地彻底放松下来。   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再也不用想那么多。   再也不用…… 第2章 庄周梦蝶   窗外的夜色渐渐消退,从地平线溢出的光芒一点点地将昏暗驱散,清晨的空气清新自然,早起的人呼吸着清冷的空气锻炼着。   往常这个时候,谢流韵已经匆忙踏上上班之路,然而今日,她还在沉沉睡着,只是眼皮覆盖之下眼珠转动,两条纤长的眉毛紧紧拧着,眉头皱起,贝齿狠咬着润红的嘴唇,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想挣扎醒过来,却又无法摆脱。   略古旧的小蜜蜂打铃闹钟指针滴滴答答地跳动着,短胖的时针指向六时,闹铃头部的小钟锤动了起来,敲得飞快,铃声突兀响起,格外喧嚣。   “叮叮叮叮叮……”   突如其来的铃声惊得正在梦中的谢流韵浑身一震,她拧着淡而修长的眉毛,乌黑卷翘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几次颤动之后,像是终于聚攒够了力气,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醒过来,她还有些怔忪,眼神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租来的公寓房,房主并没有仔细装修,只简单地粉刷了墙体,天花板是一片雪白,经了些年头变得微微泛黄,唯一的物体是简单安装在墙上的白炽灯,灯管两端略黑,熏得墙面上也带了些黑影。   直愣愣地盯着这乏善可陈的天花板,好半天才眨了下眼睛,眼睛酸涩地让她一瞬间有些想哭。   而她,也确实哭出来了。   泪珠一串串的从眼角划过脸庞,滴落在枕头上,仿佛永不干涸的泉水一般,不多时就打湿了枕头,打湿了耳畔的发丝。即便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不知为何满心悲痛,她根本无法忍住眼泪。   过了好久,神经忽然一阵抽搐,而后她下意识抱住头,闷哼一声,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一颗颗往外冒的冷汗。   她的头疼得厉害,无数飞快闪现的画面填塞进大脑,粗暴地完全不考虑大脑本身的承受能力,疼得她几乎要满地打滚。嘴唇已经被咬得出血,若不是还心存了一丝理智,她怕是自己不顾形象地哀嚎出声了。   十分钟,对她而言仿佛过了一辈子,疼痛停下来时,身下的床铺已经被泪水和汗打湿得湿津津的。   “呼……”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躺在床上,半点不想动弹。然而,肚子咕噜噜地发出强烈的抗议声。   饿!   很饿!   从来没有这么饿过,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啃咬着!   强烈的饥饿感让她一时间喘气都喘得发虚。她强撑着身体起身,踉踉跄跄地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门,翻出早先采购预备当早餐的酸奶、土司,三口两口地吃下去。   往常能填饱肚子的份量,如今却完全不够。吃完足够几天分量的酸奶、土司,肚子里却丝毫没有饱腹感,仅仅是减轻了一点儿心慌。   好歹腿脚不发软了,她摸了摸仿佛依然空荡荡仿佛什么也没吃的肚子,咬了咬牙,先拆开一板巧克力含着,在厨房里下了满满一锅的面条,加了鸡蛋、香菇、熏肠、青菜……色香味俱全。   她端着锅直接坐在餐桌前,埋头吃了起来。   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吃完了一锅之后,总算觉得肚子没有那么饿了。她抚摸着肚子,有点难以置信自己这一顿居然吃了两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的存货。但是直到现在她也只能说是七八成饱,并不是撑的厉害。   一时间她有些惶恐,琢磨不定自己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心烦意乱之际,她下意识地摸上胸口的那个吊坠。这个动作仿佛打开回忆之门,脑海中种种画面呢扑面而来,她顿时回想起了很多东西。   ——那些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发生在即将到来的未来的事情。   谢流韵从小就喜欢陶成。   谢家和陶家工作单位相同,谢流韵和陶成在同个家属院长大,上得是一样的学校,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陶成长得俊俏,学习成绩也好,他爱笑爱交际,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与此相比,长得漂亮但成绩不佳的谢流韵,在以成绩为重的学校里,多被人看作是绣花枕头。   谢家只是个小职员,陶父的职位却越升越高,陶家穿戴的也与其他人不同。家境相差很多,学习上又追赶不上,看着周围那么多光鲜亮丽气场不凡的女孩子,谢流韵只能默默地把这份萌发的暗恋藏在心里。   高考之后,陶成以高分考上了京城的大学,谢流韵报了个不怎么样的学校,也追着陶成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都市。大学毕业顺利找到典当行的工作之后,在同事的劝说下,终于鼓起勇气抓住各个能利用的机会,去给陶成送特产、打扫卫生、整理衣服、做饭……忙忙碌碌地仿佛是家政小妹。   城市太大,熟人难遇。久而久之,陶成似乎也接受了她,愿意陪她吃饭,被她强拉着陪逛街看电影,接电话也能说出些关心人的话。   一切似乎都往好的地方发展,她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但是,在童歆出现之后,初初成长起来的感情遭遇到了头一次打击。   “这是我的同学童歆,你俩年龄差不多,应该有共同语言。没事你们可以一块去逛逛街,你多跟着童歆学学穿衣打扮,别整天清汤挂面似的。”咖啡馆里,她看着对面并肩做着的两人。男子介绍旁边妆容精致的美女,介绍完,相视一笑。   当时,她看着对面默契十足的两人,除了辛酸之外,心里剩下的全是被关心的感动。刚刚感情有了起步,她愿意相信任何好的猜测。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童歆面上笑得甜美,实则对她有种暗藏的敌意,敌意的来源,毫无疑问是因为陶成。   女人对感情的敏锐度,堪比福尔摩斯。她曾吞吞吐吐试探地问陶成,陶成的反应是很不耐烦:“你的疑心病怎么那么重?!都说了是同学!你知道同学什么意思吗??我总不能连点儿自己的交际都没有吧?!”   她讷讷不得语,见陶成态度坦荡,也就放了一半心。   然而,事情却没有像她期望地那样往好处发展,相反,陶成与童歆走得越来越近,很多时候,童歆与陶成和朋友们在客厅里谈笑晏晏,她却在厨房清理满是油污的盘碟碗筷。   有意无意地,童歆总能用一两句话,从打扮、学历、谈吐抑或是和陶成的亲密度上打击她。而陶成并不觉得童歆说得有错,反而总是说让她好好跟着童歆学。   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意外在古玩市场捡了个漏,在老前辈的帮忙下卖了个天价,手里攒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就算在这个首屈一指的城市里也着实不少。她欢喜雀跃,直接告知了陶成,她天真地认为,有了这笔钱,能帮到在证券交易所上班的陶成,两人的感情就会升温。   确实升温了,陶成着实对她好了一段时间,连她提出不要见童歆的要求也答应了。两人度过了一段“甜蜜”的生活,她还憧憬着等陶成有空,带她回老家结婚的场景,做梦都要笑醒!   谁知,有一天,童歆会挺着大肚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约谢流韵在咖啡馆里谈话,装出弱不禁风惨淡的样子,言辞之间撩拨谢流韵的情绪,在她失控站起来准备离开时,童歆已经一脸惨白地跌倒在地,抱着肚子痛呼,身下甚至流出鲜红的鲜血。   她当时就懵了。   再之后,事情的发展就不受控制了。   不知何人将拍摄的一段视频发到了网上,帖子取名为“太残忍!言辞不和竟将孕妇推得流产!”,在主贴和回复里义愤填膺地以旁观者的身份说着颠倒是非的话,一点点把谢流韵推上道德败坏的量罪台上。   视频里从侧面看,确实像是童歆被谢流韵推倒了,被情绪操控的网民人肉出了谢流韵的详细信息,不仅在网上侮辱谩骂,有些好事者还追到她租住的房子、上班的地方,对她打骂出手。   丢了工作,被房东赶了出去,最让她伤心难过的是,陶成竟然也义正言辞地指责她,她看着眼前那么陌生的男子,瞬间觉得心脏被冻成了冰。   为了给陶成冲业绩的钱拿不回来,证券公司的员工文质彬彬地告知她“您的账户是空的”。没有合约,没有字据,全凭着一腔爱恋和信任把钱交给了陶成,她连起诉都办不到。   收拾行李回到老家,网上的言论早传到了家里,谢家父母也跟着倒了大霉,远亲近邻指指点点,风言冷语伤透了人。   她仿佛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被背叛、被伤害,恨意、痛苦混合着对父母的愧疚,一念之差,她踏上了高楼上的不归路。   她垂眸,解下自己胸前的玉坠,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那是一枚极为普通的玉坠,白中泛青的玉质,算不上什么好,造型倒是独特,雕刻成了缠枝莲花的造型。雕刻工匠的手艺精湛,在为泛青的那一片雕刻成了玉莲叶的形状。   这句玉坠是她在绝当品中看到的,她看见这只玉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正巧工作上的便利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早在他人之前咬牙花了几个月积蓄买下来。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到,这只玉坠居然能救她一命。   梦里她从高楼坠下来之后,那呼呼的风声,那从眼前无限滑落的景色,那悲伤无奈痛苦的心情,仿佛全世界的黑暗全部压在心上,叫也叫不出来、眼泪也流不出来的痛苦,让她今日醒来之后还没回忆起发生的事情,却已经被悲痛压垮,至今回想起来,依然是内心一片阴影。   当时,胸□□出浓烈的青白色光晕,她整个人被笼罩住,昏迷之后再清醒过来,已经回到了现在!   这种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可确确实实发生在她身上了。   仿佛小说中的经历一般……   她托着那枚玉坠发呆,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了,屏幕上跳动着陶成两个字。 第3章 觉悟   铃声是她喜欢的女歌手的吟唱,空灵而优美,往日里她最喜欢听的歌,如今却让她厌烦不已。她干脆利索地挂断电话,顺手把电话关机,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挂陶成的电话。   挂了电话,她竟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她嘲笑自己: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居然还想要为了那个渣男再跳回火坑里?!   去特么的!   她起身,把碗筷送进水池里,自己走到镜子边。等身的落地镜照出她的全身,她凑近了看镜子里的那张脸。   眼睛底下黑眼圈极浓,仿佛是打了眼影;皮肤乍一看很好,细看却苍白无色,眼角额头显出丛丛细小的纹路。染成亚麻色的头发烫成了大大的波浪卷,松散地扎成了一束,乱糟糟地垂在脑后,将穿着皮卡丘睡裙的她衬得邋遢不堪。   她的底子很好,却被糟蹋得厉害,为了像陶成说得向童歆看起,她整日地化妆,一丝不苟地做发型,就为了得到一声称赞。除此之外,常常买了水果美食带去给陶成,这也导致她的工资流水似的花得飞快。   既然已经工作,她不想向父母伸手要钱,于是在工作之余,还在网上找了兼职,赚钱补充日常所需。常年熬夜,繁重的家务活,压抑的心情……所有的因素加起来,她的肤质变得越来越差,对着镜子时也越来越不自信,脸上的化妆品涂了一层又一层,陷入了恶性循环。   仅仅不到十年的时间,她憔悴得厉害,站在保养得当的童歆面前,哪里能比得过?!   她双手合十,把玉坠合在手心中,默默感谢上天,让她回到这个时间点。   现在一切都刚刚开始,她还没有搬去和陶成一起住,未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到陶成身上,她有足够的时间爱护自己,保护家人!   放下手心,她环顾四周。   这个租来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大,房东装修得简单。她住进来之后,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东西,让这个房间显得简单却有温馨。然而,现在看来,有些东西格外碍眼!   盘起头发,换上利索的短袖短裤,她拖来一个大纸箱,把那些东西连带着回忆,通通毫不留情地扔进去。   装了陶成和她合照的相框——难得陶成应约和她一起游玩故宫,她笑得格外开心——扔!   和陶成家相似的抱枕——她跑遍了好多市场,才买来的,摆在沙发上假装是情侣款——扔!   餐桌上的马克杯——后来才知道这款可爱的马克杯根本就是童歆买了送给他的,可笑她当时还美滋滋地高价买了同款——扔!   ……   每扔一件,她都能想起当时买时的心情,甜蜜与心酸,隐隐地烦恼和窘迫……种种情绪交织,青涩酸甜。这一切,在她心中升腾起来,而后消散地无影踪!   把所有该处理的扔进纸箱里,整个房子空荡荡了许多。她擦了把汗,随手拿起钥匙和钱包,推着装满了东西的纸箱出了门。   好在住在高层,电梯是标配,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群垃圾扔掉。   扔完垃圾,她出了小区,搭车去了超市。刚才扔掉了许多日用品,必须得补充回来。走到小区门口,她看到移动的营业厅,想了想,进去补了张手机卡。   一番疯狂采购,她拎着大袋小袋回到家,几乎要累瘫了。   不得不说,花钱确实是调节心情的利器,精挑细选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她的心情简直不能更愉悦,除了□□上的余额略让人心痛之外,再没有其他弊端了。   她哼着歌,先把一束半含半放的新鲜香水百合插进瓷质花瓶里,调整好角度,满意地点头之后,再将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放回需要的地方。   房间的变化并不大,她却觉得,整个环境都焕然一新,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欣赏了一遍新布置好的家,她的眼光落在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上。从口袋里取出刚办好的SIM卡,在卸下电池之前,顿了顿,先按下了电源键。   手机屏幕亮起,开机之后,“嘀嘀嘀……”连续几个短信声响起。   三条来电提醒,六条短信,来自于陶成和童歆。   她点开短信,最后一条正是童歆发来的,口吻很是贴心:“流韵,约好的时间你还没到,我们就不等你,你自己搭车来映月湖这里吧。记得千万要多带点儿你做的点心,成哥现在很生气。”   在往上翻,还有两条童歆的短信,她忽略掉,直接看来自陶成的短信,三条相差时间不远。   “为什么不接电话?”   “快出门,别磨蹭了!琼海花园门口,速度打车过来!”   “手机关机是什么意思?先前是你说要跟着去的,现在又不接电话,以后你也别想再提一起出去玩这种要求。我们走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完短信,轻哼了声,什么也当没发生过,直接翻到通讯录,将电话号码储存进手机里。再取下电池安上新的SIM卡,给通讯录中的熟人发短信,说明换号的事。   映月湖……   她前生乐颠颠地背着沉重的背包,跟陶成、童歆以及他们的朋友一起去露营。那还是她软缠硬磨之下,陶成才勉强同意带她去见朋友,她也想好好表现一把。   结果,背行李、扎帐篷、烧水煮饭、清理垃圾……他们玩得兴致高昂时,她却累得只想坐下休息。   那次之后,陶成他们外出野营,也会带上她。她曾经开心地以为自己融入了陶成的圈子,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够可以!   免费的女佣当然人人都喜欢!   她毫不留恋地将原手机卡扔进了垃圾桶,自然也不会把新号告诉陶成和童歆。   忙碌了这么久,一停下来,她的肚子咕噜噜的就叫了起来。身上累得很,不愿意再费力气做饭,她拿着钱包到楼下去吃牛肉面。   楼下新开了没多久的牛肉面做得非常好吃,早晨时分买的新鲜牛肉卤煮了一上午,块块入味,不柴不腻,红油汤头浓香、醇厚,面身筋道,嚼起来很有口感,搭配上青嫩脆生的生菜,色香味俱全。店长小哥长得又帅,每到中午时间牛肉面馆里总是坐满了人。   自从发现了这家牛肉面馆之后,谢流韵常来吃面,连带着和店长小哥也熟悉了。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还有不少人在吃面。店长小哥靠在收银台上,懒洋洋地玩手机,抬头见她进门,笑道:“来一小碗?”   她原本想要叫小碗面,想到早晨时吃下的那么多,再加上饥饿的程度,她犹豫了一下,道:“一大碗。”   “确定一大碗?”店长愣了下,又问,见她十分肯定,便不再发问,出声吆喝后厨做面。   面很快上来了,黑瓷大海碗满当当的一碗,顶上铺着厚厚一层牛肉。这家的面分量很足,往常她吃小碗面就足够,今天拿起筷子时,一时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吃完。   很快,她就不再怀疑了。   推开已经吃光的面碗,她抬手示意店长小哥:“再来一大碗。”   一碗牛肉面吃完才有两分饱,第二大碗吃完之后,虽然还没有饱,她却不好意思再叫了。店长小哥的眼神在她的肚子上溜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是担心她吃坏了肚子,还是怀疑她有了身孕。   忍了忍,临走之前,她还是叫了两份面,堂而皇之找借口说给邻居带。   付过钱,她捏着薄薄的钱包,心里有些小小的萧瑟:倘若她的饭量一直这么大下去,那……她还真有点怕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别说啃馒头就行,经过今天这两顿,她也看出来了,吃肉可比吃米面更解饿。   应该是重生的后遗症,她的身体像是缺乏大量的能量,热量越大的东西,越容易满足。如果不考虑口感和身体正常所需,那吃糖反倒是一个好办法。   这年头,赚钱不易,花钱倒是利索。单单今天上午超市那一趟,就花了快四位数,再每天吃这么多,以她薄薄的积蓄,根本撑不了多久。   说到钱,她顿时想起来了她捡的那个漏。   算算时间,这个时间,她还没有买到那个青花瓷瓶。按照记忆,买到瓷瓶是两个月之后,她却没有耐心坐等,下定决心明日起就去古玩市场逛逛。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前生误打误撞都能捡到的漏,没道理这一次有了经验还买不回来。等卖了钱,她一定要给父母买好多东西,带他们出去环游世界,再也不浪费在别人身上! 第4章 鬼市   凌晨四点,夜色依然浓郁,只有路灯光照亮了周围。谢流韵从出租车上下来,望着不远处潘家园的入口,心脏微微打鼓。   她前生捡的漏,就是在潘家园鬼市上买到的一只青花荷塘鱼藻纹瓶。   当时,童歆听她说了些典当品的故事,对古董生出几分兴致。但她对绝当品这种已经鉴定好的东西没多少爱好,非要去鬼市逛逛,自己亲手挑选碰碰运气。   谢流韵自然要陪她去,正巧她早和陶成有约,陶成知道她们那么早就出门去逛鬼市,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难得放下架子,说要陪她们去逛。   她在北京多年,头一次进鬼市就是跟着童歆去的。那时的她仿佛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琉璃厂、鬼市……古董交易市场顿时在她脑海里有了立体的印象。   童歆一进鬼市就发誓要买什么,拉着陶成替她选。谢流韵在一旁又是心酸又是无聊,索性调转视线,观察旁边的地摊。离她最近的地摊上卖的全都是瓷瓶,描绘花纹美丽动人,只是大眼扫过一看便知是做旧的工艺品。   摊主是个年轻人,见她有兴趣,就风趣地招呼道:“美女,我卖的这些瓷瓶都是顶顶真的真货,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假一赔十的哟。”   工艺品自然谈不上真假,谢流韵被这位小哥逗笑了,也生出几分兴趣,蹲下身,就在摊主售卖的瓷瓶中挑挑拣拣。   这些仿古瓷瓶种类颇多,有明清时期的,也有唐宋时期的。多是明清时期的,其中又以青花瓷居多。   摊子上的这些青花瓷尽管是仿品,品质却不错。色泽清雅,釉面莹润平净,在灯光下线条勾勒出花鸟虫鱼花纹,笔法细腻,纹饰精细秀丽,赏心悦目,以现代瓷器的眼光欣赏,倒也不失为好瓷器。   谢流韵的工资不高,日常花销之外,和陶成外出总要打扮一番,如此一来花销剧增,这也是她近来攒钱越来越少的原因。只是,摊主小哥察言观色,见她看了哪个就介绍哪个,很是殷勤,如此这般热情,她招架不住,正巧家里还缺些摆设,心想买两个摆在家里也好。   既然决定要买,她挑选得也就认真许多,反复比较了很多次,才选中了这对青花荷塘鱼藻纹瓶。   究其原因,无非是最仿真。   她虽说学的是经济,可从小就喜欢古董,私下里看了不少这方面的典籍。到了典当行之后,因缘际会,和典当行高薪聘来给古玩掌眼的孙老搭上了关系。   正好孙老是个好脾性,又乐于教人,流韵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经孙老手验出来的真货也不少,近水楼台,她跟着观摩了许多。自己私下里也看了不少书,去古玩市场上转悠过。虽说囊中羞涩,买不了什么贵东西,却增长了不少观察赝品的经验。   这个摊子其余的瓷瓶都有各种那种极为明显的仿制品痕迹,唯独这一只青花荷塘鱼藻纹瓶,她百般细致地想要找出问题,却始终找不出来。心里纳闷之下,就买下了,顺手连带着另一只花纹相同的花瓶也买了。   拿回家之后越看越疑惑,明明是仿古瓷,她鉴定不出来假在什么地方。最初她只怀疑自己眼力不够,后来见孙老并不介意多指点她,才壮着胆子拿去给孙老看。   谁知,她竟是撞了大运!   只可惜,卖的钱却完全没有用在自己身上,反而被……一想到自己冲动到连给谢父谢母汇回一部分都没有,直接给了陶成,她就悔恨地要撞墙!   她拉了拉帽檐,朝潘家园的入口走去。   遗憾要弥补,可不是在心里想想就行!   潘家园鬼市里,人影重重。   鬼市并不如名字那般阴森,四下里都有灯光,只是不那么明亮。许是种种传说很多,一进入鬼市,气氛也变得和外面不同,带着几分神秘色彩。   进了大门,市场里人流量极大,多得是专程来买东西的人。他们或是蹲在地摊边上仔细研究,或是漫不经心地四处走动。还有带着满脸新鲜好奇的神色,那一看就是来观光的游客。   她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摊的摆放位置,一进门,就直奔过去。   只是,远远地,看到摊主的模样,她就失望了。现在占着地摊位置的是个老年人,神态悠然地端着个褐色大陶杯滋滋地喝茶,地摊上摆着的也不是仿古瓷瓶,而是些蛐蛐罐、鼻烟壶之类的小玩意。   时间还早,她在市场上溜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记忆中的年轻人,遗憾的同时,却也不得不安慰自己:时运不到,果然与宝物无缘。   既然来了,虽说没能达成所愿,她也不准备就这么回去。放下心中的急切渴望,她沉下心来四处淘宝。   说是古玩市场,也不是每个摊子上都是真东西,真真假假,真迹赝品,全靠买卖双方自己判断。能不能在沙砾中淘到钻石,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谢流韵因缘际会,跟着孙老学了些皮毛。孙老样样皆精,她却只敢先专注学瓷器一样,无它,相比起纸质、印鉴、印泥、字迹……各方面都需要慎重鉴定的书画来讲,鉴定瓷器需要的知识量没有那么庞大。   即便如此,加上前生十几年,她的经验也不怎么丰富,并不敢随意出手。   忽略自己不擅长的书画文玩不提,她只寻了有瓷器的地摊看。只是尽管成排成排的地摊售卖的东西以瓷器居多,以谢流韵的水平,一眼就能看出来假的东西处处都有。等她看过一排之后,也就没有耐心挨个地摊都蹲下来仔细看了。   走马观花地逛了两排摊位,她意兴阑珊,心里略失望。就算没有再捡漏的运气,可走了这么久,连件真品都没看到,也太扫兴了。   她不免有些怀疑,究竟是自己眼光有问题,还是潘家园名声虽在,其实难符?!   摇了摇头,挥开这种想法,谢流韵在心里严厉地自我批评:还没踏进古玩的圈子,就敢这么轻视,实在不是好心态。   她潜心静气,从身边这家地摊继续看。   这家地摊上东西不多,二十来样瓷器,看起来颇有些年头。她挑了几个拿起来仔细看过,机器加工的痕迹很明显。她放下,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感觉胸口的地方略微发热。   发热的正是她脖颈上挂的玉坠。因戴的时间长,它早已和体温相近,几乎感觉不到,又紧贴着皮肤,因此温度略高一点儿,就十分明显。   只是,玉坠怎么会突然发热起来?   谢流韵先是不解,而后想到某个可能,顿时脸色大变。   这个白玉坠,正是她重生回来的关键,除了她坠楼那次之外,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偏偏今天出现异状,难道是……   心里忐忑不安,坐立不定。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起身之后匆匆向潘家园的大门口走去,心想至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以观后效。   越走,她胸口的玉坠越热,她越是心慌。偏偏越忙越容易出错,她步子迈得太快,和一个锁着肩膀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时,只觉得肩膀被撞了下,而后听到“扑通”“哗啦”两声响,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哎,你别走……”中年男子拉住谢流韵的胳膊,大叫道。   谢流韵正心慌,猛地被人拉住胳膊,反射性地往外挣,怒道:“你做什么?”   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地上的运动包,道:“你把我的古董撞到地上了,里面可是有价值不菲的真品,现在全碎了,你看怎么办吧?!”   理智回归,回想起确实和这人碰了下,谢流韵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路……”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的这件汝窑瓷碗值好几十万,现在一文不值了,你一句对不起就这么值钱?!”中年男子余怒未消,面色极为难看。   他蹲下身拉开背包,里面果然有只天青色的瓷碗,瓷碗上明显已经有道长长的裂纹,边上也有磕碎的瓷片。   原本有背包缓冲,未必会碎,可架不住他的背包底部还装了块黑溜溜石头似的东西,质地坚硬,磕碰之下,不那么坚硬的瓷器定是经受不起。   谢流韵面色难看,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   若真是古董,那她今日卖了自己也还不起。   越是关键时候,她反而越冷静,索性也蹲下身,边帮中年老子收拾,顺便估摸下到底值多少钱。   等她上手,就明白了一个事实。   ——这个人,分明就是个碰瓷的! 第5章 碰瓷   《格古要论》说:“汝窑器,出北地,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土脉滋媚,薄甚亦难得。”   汝瓷名列中国五大瓷器之魁首,釉色极美,引人追捧。然而传世珍品极少,南宋时已有“近尤难得”记载,流传至今的珍品不过几十件。   明代前期景德镇德御厂曾一度仿烧,清代雍正、乾隆时更有年希尧、唐英等督窑大量仿烧,但鲜有乱真者。民间曾有有句话,叫做“总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   之所以提这么多,是因为她手里这个天青色的瓷碗,论年代,连民国都到不了,根本就是现代制造的,釉色、器型粗劣得很,估计在陶瓷店里连三四十块钱都要不了!   那中年男子却仿佛碎的是他的五脏六腑,表情痛苦万分:“几十万啊,我家儿子能不能上大学,全靠这个碗了,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他猛地扭头,抓住谢流韵的胳膊不放,恶狠狠地说:“你得赔我,赔钱,不赔别想跑!”   若不是他眼神里隐隐流露出几分龌龊,谢流韵还真被他的演技骗到了。   论表演,谁不会呢?!   她当即露出疑惑的神色,讷讷地问:“这是古董?看着不想呀,不会是……您家吃饭的碗吧?”   中年男子噎了下,随即更是怒发冲冠,他一把抢过那只天青色碗,唾沫星子喷到了她的脸上,色厉内荏地道:“小姑娘家家别乱说,懂不懂古董呀你?这可是五大名窑之一的汝瓷,你才见过几个?我这可是专家鉴定过的,能进博物馆的真品!值好几十万的!”   说是这么说,他的眼神里露出几分紧张神色。   谢流韵也不揭穿,直接露出惊恐的神色,看着那只天青色的小碗束手无措,看神情似乎要哭出来了:“这,这么贵……我没钱,赔不起。”   “没钱也得赔,我不能白白亏了这么多钱。”中年男子的眼神隐晦地往她的胸前溜了一遍,面色却依然是怒气冲冲的样子。   谢流韵咬着嘴唇,眼睛往四处瞅,像是要找个人求助。偏巧这会儿人少,周围的地摊主埋头不理会闲事,游客们也深奉“不趟浑水”的要诀,只有几个人远远地望着,也不靠近。   她失望地收回视线,再瞧了眼手中的天青色碗,小心翼翼地问:“我也是刚毕业,没什么钱,能不能少赔些?”   中年男子咬咬牙,比出两根手指:“至少二十万,不能少!”   “……”   谢流韵的全部家当,算下来连三万块钱都不到,二十万?若不是她心里有底,这个时候怕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刚才环顾了一周,没发现有像中年男子同党的人。再说,要是有同党,这个时候怕是也出来和稀泥了。看来这个碰瓷的是孤身一人,这种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对付。   她原本想找个借钱的理由打电话报警,以她手里的录音还有这摊不值两百块居然敢要价二十万的“古董”,告一个诈骗罪妥妥的。谁知,原本发热程度还可以忽略的玉坠这会儿温度飚地厉害,简直到了发烫的程度。   对未知的恐怖导致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再加上忽然涌上来的强烈饥饿感,她的心脏扑通通跳得厉害,张口还没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   中年男子傻眼了。   他就是附近的二流子,混混,整日无所事事,没有生活来源。前段时间听同伴闲聊时说什么碰瓷好来钱,还说了几个套路,心动之下,也准备试试。   今儿出门时他随手从家里摸了个碗,再加上平时从别处顺手牵羊摸回来的小玩意,装进包里,打扮得一本正经,想好了说辞,在鬼市里转悠了几圈,终于瞅准了目标。   谢流韵孤身一人背着背包满场溜达,看物件看得有模有样,打扮也不像是穷得咣当响的。年纪轻轻,对古玩有好奇,没朋友在,好糊弄也好吓唬,正是碰瓷的好选择。   他故意绕了一圈,撞了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往外跑的她,顺理成章地讹上了人。   眼看快要成功了,谁知一听价格,这年轻女子居然脸色发白,满头冷汗,抓着胸口昏昏要倒。难道他今儿点儿背,把人吓得心脏病发作了?   他胆子小,又是头一回碰瓷,眼看情况不对,顿时有些立不住了。万一闹出来个事,别说钱拿不到,说不定还要吃官司。   他再也不敢碰谢流韵,腿脚发软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她,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没事吧?拿,拿不出这么多也没事,我……”   缓过一阵儿,谢流韵艰难地从背包里摸出只瓶子,倒出一把巧克力豆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嘴里。德芙的巧克力豆原本是塑料包装的,她嫌拆包装不方便,索性拆开用塑料瓶装着,谁知,这花花绿绿的巧克力豆被对面那个中年男子当成了心脏病药,更是无比恐慌。   谢流韵哪里想到那么多,她心里正懊恼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再加上心慌得厉害,只想赶快打发走这人。奈何身上没劲儿,想放狠话,气势也提不上来:“二十万,我拿不出来,现在,只能给五百块……”   “五百块就行,五百块就行……”中年男子忙不迭地说。   话还没说完,对方居然这么配合,丝毫没有寻常碰瓷人那种扒皮抽筋的狠劲儿,谢流韵愕然了。   虽然不甘心掏钱,不过,能用五百块解决,她也很愿意。   从钱包里取了钱,递给对方,就见对方逃跑似的转眼消失不见,连地上的背包也没捡,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她坐在地上又缓了会儿,积攒了些力气,撑着身体起身。走之前看到地上的这个背包,心想既然花了钱,就当是艺术品拿回家摆着算了,就一并拎起来走人。   好不容易走出了鬼市大门,她抬手招了辆出租车。管它价格贵不贵,先到卖早餐的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兜兜转转,一圈回来,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打开家门,踢掉脚上的鞋子,她疲惫地直奔沙发而去,等窝进软绵绵的沙发里之后,浑身一点儿劲儿也不想使了。   不知为何,胸口这枚玉一直在发烫,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除了饿得厉害之外,也没有别的异状。就算她现在已经填饱了肚子,温度还没降。   精神绷紧得时间长了,她索性也就不当一回事。   终归是捡来的这条命,断头刀早一点也是挨,晚一点儿也是疼,除了后悔没能早点赚到钱给父母之外,就是没有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哪怕是回家看看也好。   结果,忙乎了一上午,什么也没办成不说,还平白地打水漂了五百块。   想到这里,她挣扎着起身,走到门边把随手扔在这里的背包打开,翻翻看到底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好歹花了五百块,扔也要看个明白。   首先肯定是那个磕碎了一角的碗,放在一边准备等会儿扔掉。   接下来是一个黑黝黝的香炉,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香炉里厚厚一层香灰颠簸着磕下来,摸得她一手灰蒙蒙。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拿到香炉时,有股凉凉的感觉顺着她的手向上窜。静静地体会,反倒又感觉不出来。她心想大概是香炉材质的问题,也不当一回事。   接下来是一本烂册子,被虫咬的坑坑洼洼,页面发黄地很,抖一抖就要掉渣的感觉。封面上还能看清几个字,“佛说阿弥陀经”。认出这几个繁体字,知道是经书,她也就失了几分兴趣。   看看背包里没有瓷器了,她也不耐烦一个个拿了,直接拎着背包的底部往下倒。   “哗啦啦……”   从背包里倾倒下来不少东西,有几枚钱币咕噜噜地往外滚动。   她随手拈起来一枚,铜钱有杏子那么大,表面有些发绿,锈迹斑斑,正面方孔四周有四个楷书大字,“保大元宝”,书法俊秀拙朴,背穿上镌一天字。   “保大元宝?”她念了一遍,脑海中似乎有什么印象。   正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凉意顺着她捏钱币的手指往上满眼,她没料到,惊吓之余猛地一抖,已经把钱币扔了出去。   铜钱咕噜噜地在地上转动,转动,而后停了下来。   谢流韵盯着那枚发绿的铜钱,简直像是看到了异形、怪兽!那股凉意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很多,比如盗墓、墓穴、死人……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胳膊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地鸡皮疙瘩。   再看看已经倒在门口的这一小堆铜钱,她深深地后悔自己的速度太快。 第6章 意外   心里襂得慌,可总不能看着这一堆锈迹斑斑破破烂烂的东西摊在门口不管。   谢流韵从家里寻了双烤箱用的手套,硬着头皮把铜钱收拢起来,装进摆放在书架上的瓷罐里。那本旧经书也塞进去,顺便撒了几把盐,盖上盖子之后用红绳缠绕了几圈。   “阿弥陀佛。”   她虔诚的双手合十,希望传说中盐能辟邪的说法是正确的。   天青色饭碗直接扔掉。至于香炉……她有些为难。   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她的外婆是个和蔼善良的人,虔诚地信着本地的神佛。换做别人,大概会说那是迷信,不屑一顾,但谢流韵却不那么认为。   她虽不是虔诚的信徒,却也知道敬神佛而远之。因此,对于这个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香炉,处理起来难免踟蹰。想了想,索性先放在书架上,改日拿去哪家庙里好了。   这么做完,她心里还有些哆嗦。   毕竟从小经历无神论教育,突然遇到这种事——重生归重生,她坚定地认为没有见到牛头马面就不算——害怕也是难免的。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她抱着零食去敲隔壁的门,准备在沐妍家蹭一天。   沐妍是典型的宅女,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吃饭也多半是外卖打发了事。开着空调在家码字,手边零食水果不断,潇洒惬意地很。据说她在网上粉丝不少,码字收入不菲,比起普通人上班的工资还要多,要不是没有这个天分,谢流韵也想试试了。   谢流韵来的时候,沐妍应该正在码字,过了好久才来开门。   标志性的蓬松丸子头探了出来,沐妍叼着一根抹茶味的pocky饼干,戴着黑框眼镜,见她出现在门口,问也不问就放她进来。关上门,沐妍直接问:“你这是怎么了?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没……”谢流韵有点尴尬。   她和沐妍年龄相差不多,可沐妍看起来比她成熟得多。有时候遇到感情挫折,她总愿意来找沐妍倾诉。   沐妍以前就不看好她的这段恋情,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智,飞蛾扑火似的追逐着陶成。   前生她卖了捡漏来的瓷瓶把钱给了陶成之后,两人感情升温,她搬去和陶成同居。临告别时,沐妍告诫她了许多话,只是当时她正开心得意,选择性忽略了那些。如今想想,自己当时真是魔怔了!   想到沐妍对她的关照,她清了清嗓子,说:“我想明白了,我和陶、陶成不合适。我准备和他分手……”想到了什么,她摇摇头,呵呵两声,“说分手太高看我自己了,或许我们从来没有交往过。”   总是她追在陶成身后,忙东忙西,与其说是女朋友,倒不如说是合心意的老妈子。   她把自己放的太低,太低,低进了尘埃里,仰望着再高大上不过的他,心里满是欢喜。可他的眼睛却总盯着遥远的天空,根本看不到她从尘埃中开出的花。   沐妍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态度真切,才开心地笑道:“没想到你一下子想开了。真是值得庆祝,今儿我做东,请你吃楼下的牛排。不过,看你这脸色,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看那人的样子,应该不至于恐吓你吧?”   可不就是受了惊吓么?!   谢流韵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避开空调的风口。有人和她说话,刚才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消了点儿。   虽说和沐妍无话不说,可重生、玉坠什么的,任谁也不告诉。至于今儿发生的事,她删删减减,道:“……今儿凌晨我去潘家园鬼市溜达呢,遇到了碰瓷,太吓人了……我把那个背包拎了回来,谁知道里面装了不少绿森森的铜钱,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拿到手里凉的很……”   “铜钱?值钱么?”沐妍顿时来了精神。   “不知道。单单是康熙通宝那种大通货,有值三块钱的,也有值三千块的,要看铜钱的铭文和背文,版式、品相等等。”谢流韵坦诚地道,“我学艺不精,对铜钱没什么研究。”   沐妍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丢下一句“等等”,就起身到书柜面前翻。   她这个单身公寓里什么不多,书最多。一面墙的胡桃色书柜里满满当当全是书,分门别类摆放地整齐易找,和房间里其他地方的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沐妍直奔书柜的某列,弯腰看了会儿便取出一本书,喜滋滋地拿过来递给她:“呶,华国泉界五十珍,这上面可都是传说中很稀少的铜钱。快看看,你那堆有没有这上面的铜钱,有的话就发了!”   “怎么可能……”谢流韵哭笑不得。   泉界五十珍,正是因为稀少,才珍贵,要是她随便被人碰个瓷都能凑巧拎回来一袋,那她岂不是运气太好了!   话虽这么说,她来沐妍家除了零食之外没拿别的,既然她递过来这么一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增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她翻开了书。 序言之后是目录,五十珍的名录按照年代,从战国开始依次往下列。桥足半釿布、三孔布、博山刀、晋阳匕……光听名字,就让人心荡神摇。   她正准备往后翻,挨个地研究,眼光在目录上瞄到了什么,心头一震,连忙翻回目录,定睛细看。   只见,第二十三列,明明白白写着“保大元宝(背天)”几个字。   愕然之下,她直接翻到二十三页,只见上面文字印着“保大元宝(背天):南唐钱。李璟保大年间(943-957)铸,背上‘天’字,形制厚重,存世极少。”文字之下,又有铜钱的正反面照。   看着那几张照片,回想下刚才被她扔进瓷罐里的那堆铜钱,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拎回来了几枚保大元宝的铜钱?!   她连忙喝了两口水,压住心中的惊讶,顺便安抚自己:钱币有真伪,泉界五十珍名声响亮,难保没有伪造品。能用碰瓷来骗钱的人,手里怎么会有真的五十珍呢?!要是有,早拿去花钱了。   她却不知道,那中年男子丁点古玩知识不懂。能说出“汝窑是五大名窑之一”,还是听一起蹲墙角晒暖儿的哥们信口开河时学来的。再说,保大元宝,连她见了,也一时没有想到五十珍,连点儿皮毛都不懂的混混怎么知道?!   想到很有可能是伪制品,她镇定多了。   沐妍却不知道一瞬间谢流韵心里想了这么多东西,只看到她直接翻到了保大元宝这页,盯着看了许久,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其中必有隐情,便好奇十足地问:“怎么,还真有?”   “有是有,可能是伪造品。”谢流韵摇头道,“泉界五十珍名声在外,仿品也不是没有。就算康熙通宝也有呢。”   闻言,沐妍的兴趣少了几分,不过,能见到五十珍的仿品也是好的。   被沐妍催着,谢流韵硬着头皮回家抱来了那罐铜钱。但在开罐之前,她慎重地提醒道:“这东西不知从哪里来的,摸起来超凉,有点阴森,你可要想好啊。”   见她抱来的瓷罐外面密密麻麻缠着红绳,沐妍心里已经笑尿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邻居有多怕鬼,看个《僵尸医生》都能吓得一晚上睡不着,听大悲咒到天明。   她敷衍似的嗯嗯两声,就催着谢流韵赶快把罐子打开。   掀开瓷罐的盖子,把塞在最上面破破烂烂的经书先取出来放在一边,沐妍寻了张报纸,哗啦一下把钱币全倒了出来。   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一枚,辨认上面的字:“咸、通、玄、宝……这个应该是唐朝的。咸通是唐懿宗的年号,我上上本书写的就是唐朝,记得很清楚。”放下之后,又拿起一枚,这枚她不是很确定:“天显通宝……这个是,这个应该是辽国时候的钱币吧?”   “应运元宝、应历通宝……这都什么鬼?!”她又拿起几枚看看,饶是古代知识丰富,也难免有些抓狂,抬头看谢流韵,催她,“你快来看看,书上有这些么?”   “……”   谢流韵已经麻木了。   她翻着书页,挨个念:“咸通玄宝,唐咸通十一年桂阳监钱官王彤所铸,寻即废止,存世极罕。”   “天显通宝,太宗天显年间铸,仅发现1枚孤品,该钱已流入日本。”   “应运元宝,系北宋淳化年间李顺起义所铸起义军钱……”   “应历通宝,辽国穆宗皇帝应历年间铸造,现存世仅有数枚。中国古钱“五十名珍”之一,珍罕,美品。 ”   “……”   两人大眼瞪小眼,沐妍双眼放光地道:“没想到,这一堆居然这么多五十珍,流韵,恭喜你,你真是发了呀!”   谢流韵原本就觉得这些不可能是珍品,这下更加肯定了。她镇定地合上书本,有理有据地反驳沐妍:“泉界五十珍,寻常人能搜集到一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居然有这么多。”   她指了指那枚据说“仅发现一枚孤品”的天显通宝,说:“这玩意,我刚才还看到了一枚呢。你想想看,这会是真的么?”   沐妍想了想,又有点不甘心地问:“既然已经流传到了日本,谁会这么有本事跑到日本看看真品,再仿制呢?”   谢流韵晃了晃手中的书,“这本书上都能有图,怎么别人就不能按照图仿制?”   沐妍遗憾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谢流韵说的有道理。   她意兴阑珊地把铜钱放回地上,转移话题笑道:“这铜钱一点也不凉,你怎么就觉得阴森了?”   听她这么说,谢流韵纳闷之下,鼓起勇气,拿起一枚手边上的天显通宝。刚一入手,她就飞快地扔了出去。   入手冰冷,简直像摸一块冰疙瘩!   “哎,就算不是真的,也不能这么随便扔呀。”沐妍连忙起身把那枚咕噜噜滚动着的钱币捡起来,数落谢流韵,“造假造的这么难得,收藏起来看着玩也是好的。”   见她毫无异样,谢流韵满脸讶异。   她狐疑地伸手接过沐妍递来的钱币,入手冰冷的感觉一如既往。她忍着惊愕,淡定地把钱币放下,开始思索到底为什么她和沐妍拿到时的手感不同。   应该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问题了,   她和沐妍,区别在哪里呢? 第7章 验证   她和沐妍,区别在哪里呢?   若说细节,谢流韵和沐妍的区别大得很,单单长相就不同,更别提年龄,爱好,生活作息……等等众方面。但是铜钱可不是人,单纯的物体,能分辨出来什么?!   若说别的……   难道是因为,她重生过一次?!   心情烦乱的时候,谢流韵下意识地摸上了胸口的玉坠。   玉坠持续发烫,这种烫似乎体现在她的灵魂里,体表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要不然,她的胸口早应该被烫出红印子了。不过现在,玉坠的温度像是降下去了许多,她还以为是错觉,又认真感觉了下,才确定确实是凉了些。   她低头看了看玉坠。   这只并蒂莲白玉坠前天看起来灰扑扑地,石头一样,甚至表面还有几条不明显的裂纹。她之所以认定就是她的玉坠,除了它独特的造型之外,就是一种心有灵犀:这是拉她重生回来耗费了能量导致的。   可现在,它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已经比最开始看起来好些了。难道说,那凉凉的气息,是玉坠恢复需要的能量?   为了验证她的想法,谢流韵挨个地拿起铜钱试验,顺便做了个小小的分类。   这一小堆铜钱里有一枚“三孔布”,两枚“大夏真兴”,两枚“咸通玄宝”,三枚“永平元宝”,一枚“广政通宝”,一枚“保大元宝”,两枚“应运通宝”,三枚“天显通宝”,两枚“应历通宝”,还有数枚“天国通宝”。不得不说,就算是伪造品,收集这么多也要花不少心思,这上面每一种都在五十珍名录里,尤其以“天显通宝”和“应历通宝”最为珍稀。   让她意外的是,这二十余枚铜钱,入手时都有凉意,凉度却大有不同。最凉的是战国的“三孔布”,冰的让她怀疑自己的手指头都要被冻掉了。其次是“大夏真兴”……几乎是依照着年代顺序,凉意渐渐降低。   她忍着冰冷的触觉,拿起一枚天国通宝,任由那股冷意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涓涓细流般汇入到胸口。胸口处的玉坠有股吸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凉意从胸口皮肤处径自流入玉坠中。等到凉意消退,她拿起玉坠再看,果真有种不明显的亮度提升。   咦??   还真是能量??   她不信邪,陆陆续续又试了好几次。同时她卖了个乖,既然玉坠需要,索性就握着白玉坠去碰那些铜钱。果然铜钱上的凉意只通过她的手指流向玉坠,再没有绕那么远。   说起来慢,实则很快。一枚铜钱不过四五息的时间能量就消失了。这二十多枚铜钱,用了不过两三分钟。不过,效果却很明显。至少,白玉坠上的裂纹已经消失,它现在看上去像是一块质地低劣的杂玉。   重生回来之后,她碰过不少东西。为什么别的东西不可以,偏偏是这些铜钱呢?   谢流韵看着白玉坠,再看看散落一地的铜钱,心里若有所思。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的确定,但却不敢肯定。   次日,又到了工作日。   早早起床,叼着面包挤地铁,倒公交。京城的人流量巨大,正是上班高峰期,地铁口、公交站台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   她所在瑞泰典当行正在三环内,从燕京的四环往内城赶,路途花费的时间不短。再加上堵车、公交晚点,她每天都要早起很多,才能做到不迟到。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羡慕沐妍的生活。她也自知自己做不到,所以每次也只是想想罢了。   八点多,晨光正好,她从公交车上下来,迎着朝阳往上班的写字楼里赶。   脚步匆匆地进了写字楼,直奔电梯口去,正巧电梯还没有离开,她脸上露出喜色,叫了声“请等一等”。坐上电梯,她用手扇了扇风,让运动过后发烫的脸降降温,抬头对上按着电梯开门键的眼镜男笑了笑:“谢谢你们等我。”   “啊,啊,没关系……”眼镜男手足无措地挪开视线,又情不自禁地瞥了她两眼,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   他心里有点纳闷。   以前他也见过谢流韵,可当时只觉得容貌还可以,却怯生生地没多少气质。今天一见却觉得大不同,远远望见就让人眼前一亮,走到近前更是觉得整个人仿若是珍珠一般晶莹温润,美丽动人,比这周围排出十大美女也差不到哪里去。   殊不知,谢流韵从小自信被压制住,及至成年,懂得美丽容貌的价值时,却因为暗恋陶成,把自己摆得太低,更是无法培养自信。一旦懦弱自卑,再美丽的人都会黯然失色。   谢流韵并没在意他的动作,只盯着电梯的楼层数,等电梯门一开,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踩着高跟鞋往办公室走去。柔顺黑亮的长发扎成一束,发尾随着她的步调在腰间微微摆动。   刚上班,又是从周末的闲暇中脱离开,人们还没能进入专心致志的工作中,趁着打开电脑,烧水冲茶的空隙,闲聊几句。   谢流韵进办公室时,她的同事苏湄正拎着水壶倒水,看到她,眼神一亮,啧啧两声,说:“谢美女,容光焕发呀,看来和你的男朋友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周末,好浪漫……”   看到苏湄,谢流韵眼睛一亮。她环顾了眼已经打扫干净的办公室,再看看对面青春洋溢笑容满面的苏湄,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落感。   能重新回来感受生活,她真的不知有多感激!   只是,对上苏湄的话,她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她前生追陶成追得不高调,却搞得人尽皆知,最终说不定在旁人心里落个笑柄。对于她上辈子的脑残行为,实在不想多提,只可惜热心的人总是很多。   “怎么了?和你家陶先生吵架了?”苏湄把她的杯子端了过来,调侃地问。   闻着水杯里沁人心鼻的花茶香气,谢流韵向苏湄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摇头道:“我根本就没见到他,怎么会吵架呢?”   见苏湄脸上有些尴尬,谢流韵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解释道:“我周末有别的事情。”   苏湄心里好奇地很,要知道周末和陶成的约会,谢流韵足足挂在嘴边上了好久,也很用心准备了。忽然说自己有事,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她心里百爪挠心般痒痒,却也知道分寸,不过多追问对方的隐私。   苏湄有心多聊两句,谢流韵却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做。   瑞泰典当行每隔一个月,就要把手头上的绝当品和过了赎回期却没有赎回的抵押品对外出售一次。每次提前一周预展,今儿正是预展的第一天,展品将会在十点展出。   展厅里,几名员工正忙忙碌碌地布置现场,奢侈皮包、手表、珠宝……等物品琳琅满目。与此相比,古董的数量就少了点儿,只占据了一角。有几名同是典当行的同事,正在皮包和珠宝面前徘徊。   谢流韵直奔古董而去。   她记得这次的展品中,有个清代的古玉勾云纹扳指,是孙老鉴定后拍板确认是真品的古董。比起古书画、瓷器什么的,坚硬不怕损伤,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如果她能摸到那枚玉扳指,说不定就能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身为内部员工,自然是有身份优势。她提出要看玉扳指,顺利地拿到了手里。   刚一入手,有股熟悉的凉意顺着手臂往上,她早有心理准备,没有惊叫出声,不过,这股凉意恰恰验证了她的猜测。   展厅里物件很多,为了再次验证,她试了许多东西。   爱马仕包包……没用!   卡仕达手表……没效果!   清朝黄花梨臂搁……有凉意!   珠宝……宝石上略有凉意传来!   古善本……有凉意!   ……   满场东西都拿了一遍,搜集了不少信息,回到办公室的路上,她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猜测。   白玉坠带着她的灵魂穿越时间和空间,可想而知,耗费的能量多么庞大。它既然有如此强大的能力,也定是有灵性的,知道如何修补自己。   时间和空间的能量她不知道怎么寻找,然而,古董这种承载着光阴的器物,看样子是有的。要不然,玉坠也不可能在接近的时候就有隐隐的预警,并在触摸时自动吸收能量。   她若有所悟。   先前在鬼市上,白玉坠发烫,分明是感受到了能量,也就是古董的存在。但是她却误以为是别的,慌了神,不过错有错着,反倒让她捡到了一背包的宝物。   同样是古董,清朝的物件只有薄薄的一层凉意,那些铜钱却让她有手被冻掉的触感,可想而知,年代有多么久远!   这么说……她瓷罐里先前认为是仿制品的五十珍,是再真切不过的珍品!   二十多枚泉界珍品,还有五六枚极为稀少的特一级珍品!   这代表着什么?!   就算谢流韵再无知,她也能想象到,如果这些铜钱暴露于众人视线之后,在古玩圈内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更俗气的想法是,这些铜钱能给她带来多么大的收益!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天国通宝,这是上班前鬼使神差从瓷罐里摸出来的。   心随意动,心情不同,此时再看,铜钱上的斑斑绿锈再没有所谓的阴森感,反而透露出历史的厚重和古朴。   她紧紧地把铜钱握紧手里,嘴角扬起大大的笑意。 第8章 青花瓷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古话拿到现在,也是绝对的真理。整日背负着生活的重压,为了钱财忙忙碌碌,哪有心思再去想别的?   幼年时,谢流韵曾有许多梦想,想学琴,想学古筝,想学书画……然而,最终梦想一一打了水漂。无他,家里的财政不支持。   及至到了燕京上学,昂贵的学费以及生活费让她不免捉襟见肘。为了减少父母的压力,她早早地就开始勤学打工,忙碌地团团转,很难花费多余的时间和金钱在打理容貌上。偶尔出现在陶成面前,不等他的眼神扫过来,一身朴素的她已经被他周围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同学们映衬得面色无光。   为了能体面地走在陶成身边,她打工,做兼职……打扮自己,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终,替她赢得陶成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巨额钱款的□□。   这不能不说,对于从小接受书香熏陶的谢流韵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   重生回来,她的思想虽然没有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自此拜倒在金钱的脚下成为金钱的奴隶,却也承认,这个社会,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   不偷不抢,没有犯罪,她的东西来得合情合理,拿去卖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至于玉坠这个金手指,是上天赐予她的宝物。她只需要怀着感恩的心,适时回报社会,取之有道,用之有道,也就够了。   话虽这么说,谢流韵却没有把手头上的五十珍拿出来。   泉界大珍名声赫然,却未必能卖得上合适的价格。特一级的天显通宝、应历通宝固然有市无价,可正因为稀少,鉴定真伪反而成为最麻烦的地方。次一级永平元宝之类,价格也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高昂。与其卖几万块,倒不如留在手里。   当天回到家,她从瓷罐里取出一枚天显通宝,送给沐妍。若不是她,她说不定就把这罐铜钱拿去上香了。   沐妍翻来覆去地看着铜钱,不可思议地道:“这是真的?”   谢流韵虽然有万全的把握,却也不敢把话说死,只含糊地嘱咐她:“应该不假。你若是急需钱,就把这枚钱拿去靠谱的拍卖行。这枚铜钱存世极少,说不定能卖个好几百万,解一时燃眉之急。”   “好几百万?!”   “应该吧……”谢流韵也是估计的。   她查过资料,保大元宝能拍卖到六十万,大夏真兴能拍卖出一百多万的价格,一级珍品尚且能拍卖到如此价格,没道理只有一两枚现世的天显通宝卖不出高价。   原本以为只值几万块,听她这么说,沐妍反而不敢收了。   两人推拒了好久,沐妍最终抗不过她,小心翼翼地把天显通宝收了起来,说:“我先替你收起来,只要你需要,随时来找我。”   谢流韵抿唇一笑,不做声。   她感谢沐妍,前生她从开始到最后都试图挽回她,如果她当时没有鬼迷心窍,听进去沐妍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落到后来的情况。等到陶成和童歆的事情败露,她落得一无所有,站在高台之上时,她十分怀念沐妍,怀念她数落自己时的恨铁不成钢和失望。   只可惜,前生的谢流韵看清渣男贱女的太晚,等到她无处可去,想到投奔沐妍时,却得到了沐妍生病住院的消息。   她去了医院,得知沐妍生的病时,已经傻了。等偷偷看到病房里沐妍苍白的笑容,听护士门一脸惋惜地私下讨论着什么“药费不够”“父母居然也个个推三推四”“还年轻着呢……”之类的话,心里恨陶成恨得无以复加。然而,那个时候她手上只有回乡的路费,连面也不敢露,愧疚难当地离开了医院。   重生回来,她发誓要一点点挽回她拥有的美好,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   有金手指在手,又有众多珍品宝钱打底,谢流韵心里很有底气。因此,并不急于拿铜钱换钱,而是按耐住性子,每逢周末便去寻她前生曾得到过的青花瓷瓶。   莫名地,她心中有强烈的执念,她的第一桶金必须是那个瓷瓶!   前生的遭遇让她留下了众多心魔,面上不显,偶尔发作起来,便极为激烈。眼下这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所幸,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遇到了当初那个年轻人出现在鬼市的地摊上。谢流韵观察了几次,没有在摊上没有她曾经见到的瓷瓶,她也不着急,只静静地等着。为了不错过,她还向主管请了长假。   年轻的摊主人机灵,能说会道,地摊上的瓷器卖的很快,频繁更换,果然不久之后,她就看到两只极为眼熟的瓷瓶被摆了出来。   在看到那两只熟悉的青花瓷瓶时,谢流韵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   她装作观察周围的商品,挨个地拿起看看,还出手买了两个小物件。等到走到摆满了青花瓷的地摊时,她咦了声,蹲下身子,拿起手边的一个瓷瓶,看了起来。   “美女,您手里拿的正是清代乾隆年间的青花云肩花卉纹盖罐,”年轻摊主正在玩手机,见顾客上门,手机一放,便笑眯眯地道,“您看那花纹……”   谢流韵放下手中的瓷罐,摇头说:“太大了。”   摊主面色不改,依然笑眯眯地,他指了指手边的青花缠枝莲纹碗,笑道:“也有小的嘛,你看这只瓷碗,缠枝莲纹连绵不断,生生不息,摆在博古架上好看又吉庆。”   “可是,我不喜欢摆碗、盘,感觉怪怪的。”谢流韵摆了摆手,视线在瓶瓶罐罐上徘徊。忽然咦了声,拿起一只瓷瓶,道:“这个花纹看上去不错呀。”   一上手,熟悉的凉意顺着她的手指向上,她心里欢欣雀跃:就是它,就是她曾经买到过的明朝成化年间的青花荷塘鱼藻纹瓶!   曾经她对着瓶子苦思冥想,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寻出来哪里是赝品的痕迹,对这只瓶子熟悉得闭上眼睛都知道瓶身上描绘的图纹。现在就算没有金手指帮助,她也能分辨出,这就是她极为熟悉的那只!   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眼神流露出一丝喜爱,又像挑剔地客人那般,翻来覆去地看,寻找点儿瑕疵以便搞价。不过,她太喜爱这个瓶子了,非但没有找出来什么,反而越看越喜欢,二话不说,问摊主:“这个瓶子怎么卖?”   “美女,您的眼光真是好。”摊主只看了一眼,便满口夸赞道,“这只青花荷塘鱼藻纹瓶可是不多见的,您看看那水藻,活灵活现……”   从她的神情和动作,摊主看得出她根本不是买古董,而是来买装饰品的。他有心宰一刀,又担心要价太高,把客人吓跑了。再说他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这些青花瓷瓶全都是从瓷窑里进的,别说有几百年历史了,怕是连几个月都没有。   斟酌了下,他试探地道:“这只瓶子品相这么好,至少也要两万块。”   听到价格,谢流韵吓了一跳。前生她可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价格,她记得当时只花了四百块,就买了一对瓷瓶。她蹙起眉头直摇头:“太贵了……”   “古董本来就贵嘛。”摊主笑着说,“不过呢,看在美女的份儿上,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   “……”   做生意就是这样,你来我往。价钱谈不拢,总有办法。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谢流韵用她不熟练的搞价技巧,咬紧了价格不送,最后还是按照前生的价钱买到了这个瓷瓶。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盯着摊主连连嘱咐:“帮我包的严实一点儿,我要坐车呢,别在路上颠碎了。”   “哪儿能呢。您放一百个心!”   摊主打着包票,果然把瓷瓶包裹地严密,箱子的边角上填充了满当当的报纸。瓷瓶装在里面也不会晃荡。   抱着瓷瓶出了鬼市的大门,谢流韵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一路上像是抱着金子似的,小心翼翼把装有青花瓷瓶的箱子。经常从鬼市这边路过的司机,看多了像她这样以为淘到了无价之宝的人,眼里满是笑意,殊不知,旁人抱得未必是真品,她抱的,却是再真不过的价值千金的古董!   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拆开箱子,取出青花瓷瓶,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破损磕碰,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只青花荷塘鱼藻纹瓶,外形完好,没有一丝破损,瓶身两侧均有青花荷塘鱼藻纹,青鲤鱼或游或跃,身姿摇摆形象生动,水草飘荡,荷花与荷叶交织,发色淡雅素净,图案栩栩如生,足部有“大明成化年制”几个字样。   终于拿到手了!   她欣赏着眼前的青花瓷瓶,满心畅快地笑意。   有了这个瓷瓶,未来的第一桶金,也近在眼前。 第9章 珍品   手里拿着价值千金的东西,为防止夜长梦多,次日,她早早就在办公室等候孙老出现。   前生这只瓷瓶就是通过孙老出手的,重生回来她也不打算另找门路。   孙老是这家典当行高薪请来的古董专家,眼光毒辣的很,一件古董上手之后得出的真假结论从没出过岔子。听说本身也是古玩收藏家,身家不菲,典当行的老板有故交,才能被请来撑场子。   他的工作室在楼上最安静的地方,原色的木门给人以古朴厚重的感觉,站在这扇门前,谢流韵忍不住擦了擦汗湿的手心,反复几次,才敲了三下门。   以孙老的地位,谢流韵本来是没有权利来找他的。只是孙老往日指点过她,隐隐有教导的意思,靠着这点没有点名的桃李之意,谢流韵就厚着脸皮来找孙老,饶是上辈子也这么做过,还是难免有些窘迫。   砰、砰、砰,敲门声仿佛敲到了她的心头。   “请进。”孙老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她扳下门把,轻轻挪动脚步进了门,脚下是亚麻色的地毯,踩上去让脚步悄然无声,她规规矩矩地在离孙老的工作桌前两米处停下。孙老手执放大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一把紫砂壶,对于她的进来,只轻轻点了点头,仍然埋头在这个瓷瓶上。谢流韵没有丝毫的烦躁,耐心地静静等候在一旁。   片刻之后,孙老直起身,把放大镜搁在一旁,抬手招谢流韵:“流韵你过来,看看这只紫砂壶。”   谢流韵依言上前,先把紫砂壶盖小心地放在桌子上之后,才上手观察这只宫灯式样的壶。   能拿到孙老办公室的,多半是已经鉴定是真品的东西。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懈怠,认真地查看。   这只紫砂壶身晶莹润亮,纹理清新、圆润,触手细腻却不打滑,壶嘴、壶盖、壶把手在一条线上,宫灯的纹路清晰,壶底有款。谢流韵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是杨彭年的款识。   杨彭年是清朝的制壶大家,尽管这把壶造型并不繁杂,却沉稳如山,精神气饱满。壶身又有经年润扬而生的光泽,古拙之气扑面而来,毫无疑问,是真品。她忍不住多摸索了一番,细细体会此时的手感。   孙老点正想说什么,眼睛一溜扫见了放在谢流韵脚边的背包上,奇道:“你带了什么?”   谢流韵一愣,连忙抓住机会,放下紫砂壶,把青花瓷瓶从背包里取出来,道:“孙老,我从鬼市上买了只瓶子,想请您给指点下。”   “唔……”孙老往椅背上靠了靠,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她心知自己是在冒险,以孙老的身份地位,冷哼一声都会带来她承受不起的结果。可她也在赌,赌孙老的好脾气和往日的栽培之情。   她恭恭敬敬地把瓶子放上了桌子,道:“这瓶子是我前些日子在鬼市淘来的,价格不贵,摊主说是工艺品,可我反复察看,越看越觉得这瓶子有股真意。所以,想冒昧地请孙老您给掌掌眼。”   孙老打量了青花瓷瓶一眼,眸中的兴致高了些。   他拿起瓷瓶,上下观察了一番,看着底部的印鉴,头也不抬抛出一个问题:“你来说说看,这明代成化年间的青花瓷,有什么特点?”   谢流韵不假思索,开口道:“成化多淡描青花。纹饰布局前期疏朗,后期繁密,多画三果、三友、九秋、高士、婴戏、龙穿花等。花叶似手掌撑开状;叶子多齿边,花叶均无阴阳正反;鱼藻的水草飘似海带……胎质细腻洁白,釉极细润有玉质感,但稍微发青。款识除“天”字罐外,还有“大明成化年制”六字单、双行款……”   这些资料在她脑海中盘旋多日,此时倒背都不成问题。   孙老从瓷瓶上移开视线,他放下放大镜,向后靠在椅背上,转过头来正眼看着谢流韵,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只青花瓷瓶,淡淡地问她:“那你觉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谢流韵脱口而出。   孙老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他看着谢流韵,抬了抬下巴,又问:“说说看,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两辈子的底气在,她态度落落大方,组织语言说明缘由:“这只青花瓷瓶的胎质细白,迎光透视,隐约可见胎体泛出淡淡的肉红色,这是成化瓷器的重要特征……”   “另外,孙老您教过我各朝各代款识的鉴定方法,成化年间的款识还有六句歌谣,‘大’字尖圆头非高,‘成’字撇硬直倒腰,‘化’字人匕平微头,‘制’字衣横少越刀,‘明’日窄平年应悟,‘成’字三点头肩腰。这些我都对比过……”   “还有,瓷瓶砂底呈褐黄色,上手摸却无粗糙感;笔法用小笔触,青花发色浓重,有浓淡层次和黑褐色结晶斑……”   “……”   前生她做了无数多的功课,就是为了先排除赝品的迹象。越看越觉得再真实无虚,这才敢拿来给孙老看。这辈子有金手指在,更是敢打包票。将自己的理由说完,她抬眼窥探孙老的神色,正好看到孙老挂着满脸的笑意,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孙老此时的态度,曾经她捉摸不透,忐忑不安。如今再看,不过是长辈考校后辈惯常的严苛罢了。   “不错,你说的都对,所以,”孙老笑吟吟地指了指桌面上的青花瓷瓶,“这是一个真品,而且,是个保存极为完善的,不折不扣的官窑珍品!”   不折不扣的珍品!   她的全部神经,就等着这句话!   闻言,仿佛点燃了无数丛烟火,身体里奔涌的血液一下子冲垮了刚才满心的紧张,只觉得浑身有数不尽的劲,唇角眉梢的笑意灿烂明媚,收也收不住。好在早有心理准备,倒不至于像上辈子那么失态。   孙老静静地笑看她整理情绪,见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心里默默颔首,才笑着问道:“流韵啊,你这只瓷瓶,要出手么?”   “出手?”谢流韵下意识地反问。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暗自嘲笑自己还是有些不冷静。   “是啊,这只青花瓷瓶的品相很好,拿出去绝不愁买家。我的老友有个正好喜欢青花瓷,若你有出手的意思,我就倚老卖老,截个胡。”孙老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放心,我那老友有钱的很,价格上绝对不打马虎。我可以为他作保。”   谢流韵重重地点头道:“嗯,那就麻烦孙老了。”   她的反应似乎不出孙老的所料,他冲谢流韵点了点头,拉过桌面上的固定电话,随手拨了个号,可见对对方的号码熟记于心。   电话拨通,孙老没有提话筒,按下了免提,对方爽朗的笑声通过电波传了过来:“孙老头,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什么事?”听声音,对方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也难怪,被孙老称为老友的,也不可能是年轻人。   谢流韵竖着耳朵听孙老和对方寒暄了两句,孙老就直奔了正题:“老周,我有好事找你。”   对方有点纳闷:“什么好事?”   “我这里有只成化年间的青花荷塘鱼藻纹瓶,品相很好,前段时间你不是正嚷嚷着要收一个么,要不要?”   “要要要!怎么不要?!!”周老激动的情绪通过电话就能听出来,“果然是老朋友,惦记着我,你要是今儿把瓶子给我拿来,我那坛封藏了上百年的女儿红就送……咳咳,就给你打一瓶子!”   听到这里,谢流韵忍不住咬着嘴唇,生怕泄露出笑意。   孙老略有些尴尬,他抬眼瞄了谢流韵一眼,一本正经地道:“谁是为了你那酒……对了,准备好钱,我这就带主家去找你。”   “太好了,那我的酒就可以省下来了……”周老的关注重点歪了一下,随后又追加了句,“钱没问题,我孙子有的是大把的钱孝敬我哈哈哈哈,羡慕不羡慕啊老孙?”   笑声传过来,直让孙老的眉毛跳了跳,他拎起话筒捂上,转头对谢流韵说:“你先去收拾收拾,十分钟之后出门。”   谢流韵连连点头,转身出门,体贴的关上门。   门板的隔音效果不那么强,透过门,她还能听到门里孙老拍桌子气急的声音:“……酒……不能少……开玩笑……能当真么?”   谢流韵偷笑着离开了二楼。 第10章 时也命也   孙老在典当行的地位很高,他只说了句要带谢流韵出去,老板什么也没说,笑眯眯地就放人了。   孙老的车是一辆奥迪,不便宜,可和谢流韵想象中的豪车差得太远。车上的专职司机看模样应该是退伍兵出身,沉默寡言,听孙老说了声“去周家老宅”,默默地发动了车。   见谢流韵有些拘谨,孙老从副驾驶座上探过头,安慰她道:“放心吧,老周人品不咋地,信誉还是有的,卖给他东西不比拿去拍卖场低,还没有手续费,不宰他宰谁?!”   说完,他又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去年苏富比拍卖过一个类似的青花瓷,青花缠枝并蒂莲瓶,成交价810万,不过那个瓶子没你这个品相好,我估摸着你这个能卖到1000万。要是那老家伙出价低于这个数,你就别理他。我再给你找个好买家。”   说道最后,他气哼哼地磨了磨牙。   谢流韵笑着应了声。一想到马上就有大笔钱进账,亢奋之下,整个人的精神又紧绷了几分。为了放松心情,她索性向车窗外看去。   首都的道路什么时候都是车水马龙的,现在虽过了上班高峰期,路上的车流量依然庞大。司机老李开车稳稳当当,不抢不赶,速度却不慢,不知不觉,从谢流韵工作的地方开到了老城的胡同里。   从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转到红砖青瓦的胡同里,有种莫名的时空穿越感。   这条胡同意外的宽敞,和一辆车迎面而行,也足够过去。   谢流韵坐在司机后排的位置,没在意车的方向。她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胡同前后的景色。红墙白瓦,几许绿叶从院子里探出墙。不同于高楼大厦的冰冷,这个更像是她的老家,充满了生活气息。   这时,车停了下来。   孙老一侧的窗户打开,他和善地招呼道:“明远,你这是要出去?”   对方车的玻璃也摇下了,从她的角度看不分明,只听到有位年轻男子低低地应了声,嗓音清越,犹如流水击石,又仿佛玉石之音,悦耳非常,却意外给人一种沉稳有力的感觉。   或许是时间不对,前生从来没有遇到过,她好奇心没有那么重,知道不是自己能攀扯上的人物,只静静地坐在车内,不出声也不张望。   孙老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一老一少交谈了几句,便各自离开了。   又走了没多久,孙老的车在一处四合院后门处停下,无需鸣喇叭,只片刻功夫,四合院的后门便打开了。司机老李习以为常地把车开进了四合院里。   车停稳,见孙老开门下车,谢流韵也跟着下了车。司机开着车去停放,她则是跟着孙老往前院走。   在京城了这么久,这是谢流韵第一次到私人住的四合院里,又是在皇城根脚下,可见房宅主人的能耐。或许路上紧张过头了,到了这里,提着装有青花荷塘鱼藻纹瓶的箱子,她反而心态放松了许多。   这里的每处地方都流露出经过时光雕琢出的古朴,屋檐上的蹲兽,梁柱上的描花,青砖上的图案……都有各自的典故,一路走来,看得她目不转睛,心向往之。   她不由得琢磨,自己拿到钱之后,是不是也能买个这样的院子住?   她记忆里,燕京的四合院放开交易限制之后,价格水涨船高。听说有的四合院单单售价已经飙升至几亿,还不是寻常人能买的到的。   如果能买到个四合院,就算自己不住,拿来投资,也是极好的。   绕过带有流水池塘的庭院,转到东侧院,院子里种着一棵年头颇久的枣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细碎的叶子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地面光影斑驳。   今日来见的正主在枣树下伺候一盆开花的建兰,周老的年龄比孙老要大,面上却看不出来,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正在为建兰修剪枯黄断叶。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还没说话,越过孙老的身影,直接瞄见了谢流韵,眼睛顿时一亮。   周老笑眉眼开地放下手中的竹剪,吩咐下人上茶,不理会孙老,先笑眯眯地看着谢流韵,夸赞道:“小姑娘长得真俊俏,今年多大了?”   谢流韵鼓着商谈的勇气来的,谁知周老先和她套家常,顺着他的话聊了两句,已经把自己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似的倒得干净。两辈子都没什么长进。   孙老看不下去了,喝住他:“老周,你这是做什么?”   “抱歉抱歉,我家小孙孙正好到了结婚的年龄,见到小姑娘,就忍不住问两句,哈哈……”被孙老这么一喝,周老连连道歉了几句,态度平和近人,仿若是街角巷尾随处可见的老人。   “你家小孙子,可不愁对象。”孙老呵呵一笑,“刚才我才见过,坐得板正,眼神清亮,说话有条不紊,一看就是个好料子,你可真算是后继有人。”   周老感叹道:“再怎么好,连个女朋友都没带回家,我这不是着急吗?!”说罢,他还忍不住又扫了谢流韵一眼,眼神中的遗憾劲儿十足。   虽说知道这遗憾不是针对自己,谢流韵唇边的笑意也忍不住僵了下。   周老,光听这个称呼或许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可她毕竟不是满心满眼只有陶成的谢流韵。周家的能量远不是她能接触到的,而周老的孙子虽说年岁不大,却已经是庞大跨国公司的掌控者,说起来羞死她这个重生者!   不过,听孙老的意思,她刚才和那位传奇般的周少擦肩而过了?!   “言归正传,”周老被孙老一提醒,他的眼神盯上被搁在茶桌上的箱子,道:“这里面装的,就是孙老头你说的瓶子?快打开,让我看看到底怎么样。”   谢流韵动手,打开了箱子。   箱子内包装很严密,除了厚厚的铺垫物,四角还有专门固定瓶子的软胶支架,这是孙老专门吩咐她的。自打看出这只青花瓷瓶是真的之后,对于她用一个旅行包把瓷瓶背来背去的举动,孙老简直看得牙疼。   揭开最后一层包裹的素色丝绸,青花荷塘鱼藻纹瓶的全貌便显露了出来。   周老戴着眼镜,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并在征求了谢流韵的意思之后,亲自上手拿着放大镜从各个角度看,模样也很是专业。   过了许久,他满意地点头,笑呵呵地道:“我倒没想到,小姑娘你拿来的这只青花瓷瓶竟是难得的珍品,器形美,花纹描绘一气呵成,实在不错。”   沉吟了片刻,他对谢流韵说:“恕我冒昧,小姑娘,你这瓶子从哪儿来的?”   “这是之前,我从鬼市上淘来的……”   提起这个瓶子的来历,谢流韵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从来没想到,童歆居然还能带给她好运气!若不是童歆提议去鬼市,她自己怕是不会去的,更不会遇到这个瓶子,重生回来之后自然也不会专门去寻!然而,上辈子就算她买到了瓶子又如何,到最后,钱八成落到了陶成和童歆的手里,真是时也命也!   听了她半真半假的一番解释之后,周老不由得感慨:“小姑娘的运气真是好,这简直是空手得来的宝物。”   孙老在一旁说:“我徒弟生性老实,把底细都亮给你看,你可不准欺负她。”   周老吹胡子瞪眼地道;“我是那种人吗??”他气呼呼的转头,对谢流韵说:“小姑娘,你这个瓶子,我出一千万买下来,你觉得这个价钱怎么样?”   谢流韵笑道:“我不懂行情,周老您是我师傅的好友,给的这个价钱对我来说十分很惊人,想来定是存着照顾后辈的好心,我只能道声谢。”   周老笑着指了指她,叹道:“你们师徒,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完他叫来秘书,吩咐了几句。不多时,那位穿着严正的秘书从外面进来,拿出两份拟好的古董交易合同。谢流韵被孙老普及过,大眼扫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签了字。   不多时,谢流韵的手机响起滴答的短信音,她拿起一看,银行的短信通知来了,自己的个人账户上多出了好多个零,一时间不由得心情激荡。想象和现实毕竟不同,看到这个,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一息之间暴富了!   可能是今天得到了宝物,周老的心情很好,对谢流韵笑道:“小姑娘有了这么多钱,想做什么??”   谢流韵想了想,笑道:“之前从来不敢想,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得了这么多钱,我怕是要好好想想才知道了。”   周老给她出了个主意,说:“这钱,只存进银行里那是死钱,要流转起来赚钱才不亏。你要是不懂理财,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操作。我给你个理财师的名片,你打电话咨询咨询。”   谢流韵心里的感激不知有多少,她向笑眯眯地周老连声道谢,双手结过周老递来的名片,低头一看。   名片的材质很不错,光滑明净,正面的内容十分简介,只有“周复”两个大字及一串电话号码。字是手写体,应该是主人的亲笔,挺拔硬朗。   周复,周复,这哪里是什么理财师,分明是周大少!   谢流韵默念了两遍名字,想到其中关窍之后,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是哭笑不得。长辈逼着相亲,果然无论男女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免不了的。   毕竟有十几年的生活阅历,别的不长,胆气总要长点儿。看得出周老是个态度洒脱的人,谢流韵也不拘束,此时笑着称赞道:“周老的理财师这手字写得真好,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定是练过多年的柳体。”   这句话大概夸到了周老的心坎,他哈哈笑道:“小姑娘眼神真好,点评也很到位,看来你也练过?”   谢流韵点头道:“从小父亲教过。”   周老来了兴致,拉着谢流韵让她写几笔。谢流韵忖摸着周老定是在家闲着无聊,才对陌生人这么热情。既然如此,她也不拘谨,况且对自己的书法确实有几分自信,便应下了。 第11章 周老   见她应了,周老乐呵呵地派人搬来条案,取来笔墨纸砚。   周家果然家底深厚,拿出来的笔墨纸砚俱是上等品。砚是端砚,单看就润泽有光;墨是少说存放了二三十年的松烟墨,面上泛着一层白;长长的宣纸铺在条案上,右上角压着一块小叶紫檀素面镇纸,似有落款,也不是寻常人用的物件。   从她进到这个四合院,所见所用俱是不凡。谢流韵便打量这些物件,心里忍不住揣测起来。   能培养出周少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普通人家!纯粹有钱,也未必能在这里买到这么大的四合院。   不过,信息太少,况且她也不关注这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随即,在心里哂笑,京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多得是,终归和自己是两重天地,想再多也无用。   即便她已经有了一千万这对普通人来说极为庞大的金额,对真正的有钱人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   她净手之后,稳住心神,捏起墨锭在砚台上磨墨,墨按在手里慢慢的转,看似磨得慢,实际上用了暗劲,不多时就磨好了。   谢父最爱书法,自小被谢爷爷教导,喜欢用墨锭磨墨写字。她小时候学写字,也是从磨墨开始的,这手功夫练得稳妥,周老一看她的架势,就笑道:“这可不是空架子,小姑娘手下有功夫。”   她沉心静气,提笔挥毫,就着这一方宣纸的尺寸,写了古人的一首四言绝句:“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   这是一首咏兰诗,刚进院子时看到周老在伺候兰花,此时她的脑子里首先浮起的就是关于兰花的诗赋。落笔之时有些犹豫,很快,也就坦坦然下笔了。   她搁下笔,周老上前看了两眼,对诗没做什么评价,只针对字点头道:“这一手字写得不错,有柳体的五六成韵味,只是笔力不足,少了几分硬朗。不过,小姑娘写成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周老见过的书画名家不知凡几,指着一笔一划开始和谢流韵讲解。   “你看这一笔,起笔是方圆结合,出现二次转锋折笔,要比一般多出一个棱角,这样用笔,字的笔画显得厚重遒劲……”   谢流韵自己知道自己的根底。   她自小练习书法,长大后这一事虽没有丢下,却练得也不勤快。尤其是和陶成关系渐入佳境以后,她着实丢下练字一段时间。等到后来他加班、出差渐多,躲避和她见面,她又发现了些……端倪,整日胡思乱想猜测不已,想静心之下这才重新捡起练字。   重生之后,也没把这两辈子的习惯丢掉,没想到今儿还能在周老面前刷一把存在感!   对于周老的指点,她洗耳恭听,态度谦虚却不低微。   照说,以周老的性格,对于陌生的后辈指点也有,却从没像今天这么亲近过。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谢流韵今儿赶了几个巧。   先是带来了他一直想要的明代青花瓷瓶,品相又这么好,足以让他下次和圈子里的爱好者们交流时面上增光不少,心情自然很好。另外,孙老头难得带人来,言辞间还比较看重,他闲着也是闲着,指点指点好友弟子的书法,也是一件雅事。   再者,他上午刚好和孙子谈过话,周老想要抱重孙的心思和自家亲孙的心思撞不到一块儿。也不知为何,自己的亲孙一提起交女朋友之事,就转移话题,时间长了,周老心里也颇为纳闷。   虽说自己孙子不配合,可周老的心却不死,正因为此,反而让他对年龄合适的小姑娘们十分热情。   谢流韵容貌长得好,言谈间不卑不亢稳稳当当。而且字也写的不错,还学得一手古董鉴定,这比起那些夸夸其谈些国家政治、宏观经济的小姑娘们,更让长于书香门第的周老看得顺眼。   指点之间,见谢流韵听得认真,周老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分心,说道:“你再看这个‘看’字,应伸左取势,中段稍细,两端微低,中间高拱如覆舟。这样处理,避免字形瘦长,显得字体舒展,生动多姿……”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拿起狼毫,蘸了墨,伸手拉过来一张纸,挥笔边写边讲解给谢流韵看。   周老不知练了多少年的字,下笔有神,笔划间韵味十足。同样是柳体,周老的字柔中带刚,入眼便能看出一股气势。书法如人,由此可观其性格也定是如此。   孙老闲着无事,在条案边上旁听,偶尔也插一句嘴:“我看小谢这笔写得挺好啊……”   周老瞪了他一眼,气骂道:“你这人研究过柳体没啊?别带坏了徒弟……”   被这么一嫌弃,孙老也挂不住脸了,哼道:“说起柳体,我是没你懂得多,可好歹也有欣赏眼光吧……”   周老对字画颇有研究,孙老专注于瓷器上,可触类旁通,对于古董字画也有几分底子,说着说着,两人为了一笔一划的意境也能吵起来,不多时,又恢复如初。   机会难得,谢流韵着实补充了不少寻常听不到的干货,获益匪浅。   专注在这件事上,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近午,周老意犹未尽地停下,招呼两人留下吃午饭。   孙老捧着茶碗在一旁悠闲地看了许久,此时也不客气,直接点菜道:“上次吃的那个神仙鱼做得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厨师哪里来的?!我小孙孙费心请来的名家,水平怎么会差!”周老的眉毛挑动,得意的神色流露于言表。他吩咐下人再加上这道菜,回过头还不忘继续夸赞,“我那儿子,一颗心只扑到工作上,倒是我家孙孙,整天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子……”   “行了行了,你家孙子最好,我的耳朵都被你念叨出茧子了。”孙老告饶似的抱了抱拳。   周老嘿嘿笑了,说:“老孙头,羡慕了?嫉妒了?有本事,你也找个这么有出息的孙子……”   孙老抱着茶碗,眼皮都不爱抬的。   一个人干得瑟没人响应,没什么意思,见孙老不应,周老悻悻然,也就失了兴趣。   午饭四菜一汤,菜肴的味道着实很好。两荤两素,除了孙老点的那道鱼之外,还有一道小炒黄牛,素菜用的俱是时令青菜,没有使用太多的调料调味,吃起来满口自然清香。   餐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周老和孙老两人偶尔说上一句,气氛很放松。谢流韵默不作声地用心吃饭,顺便琢磨着饭菜的做法。   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了会儿,孙老就带着谢流韵准备告辞。   周老不挽留,也不起身送,他乐呵呵地和两人摆摆手,对着谢流韵多说了一句:“小姑娘人不错,有空来玩啊。”   谢流韵笑着应了声,自然也知客套话,不必当真。 第12章 白玉坠   跟着孙老从前门出去,司机李师傅早等在那里了。车里的温度清凉舒适,只一会儿,谢流韵额角的汗便落了。   人上了年纪不怕热,院子里有绿树荫凉,手里拿把蒲扇摇摇就够了。谢流韵工作之后吹惯了空调,反倒有些不适应,坐进车里才觉得温度正好。   车行了一会儿,孙老开口叫她:“小谢。”   谢流韵应了,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讲话。孙老缓缓地开口:“你这次得了一笔钱,我想听听,你接下来的打算。”   老实说,谢流韵先前曾经幻想过拿到钱之后要做什么,甚至还列了满满几大页纸的计划。然而此时□□在口袋里都觉得十分烫手,今天回去之后,她怕是要先去银行一趟仔细确认确认才会安心。要说日后的打算,她的脑子里还很迷茫,不过孙老这么严肃地问,她自然要认真地回。   “我……大概要先给父母买套房子,接她们搬来住吧。”在燕京漂了几年,还没有个固定的居所,实在让人心无法安定下来。如果她父母愿意来,房子肯定要有。   “然后…”她从口袋里取出周老给她的那张名片,又看了一遍,笑道说,“周老前辈说的是,术业有专攻,钱拿去给专业人士打理最好,只是……他老人家的理财师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我怕我还入不得他的眼。”   “我想在银行里买个理财,只要不亏本就行。随时取用方便。”   让日理万机的周大总裁替她理财,她还真没那个胆量。也不知周老是多急着抱孙子,万一她冒冒然打电话过去,说不定直接会被拉进黑名单了吧!   至于周老主动替她在周总面前说好话……这种天方夜谭,她连幻想一下都觉得不可能!   与其冒险,倒不如安安生生赚银行理财,本金多,利息算下来一年也有不少钱呢。   孙老瞥了眼她手中的名片,呵呵笑了声,换了个话题又问:“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继续工作。”谢流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又笑了,“现在的工作我很喜欢,我也想象不出来无所事事的情景。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没有打算,成为专业古董玩家?”   孙老的神情很淡定,像是随口问的,但对于这个问题,谢流韵很谨慎。   孙老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她这么多,既然他问,必定有他的原因,说不定……想到某种可能,她心飞快地跳了两下。   仔细地想过之后,她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的鉴定水平还差得远,这次纯粹是凭运气,若真去以此为生,怕是大大地丢人呢……我还得再多学学才行。”   从发现金手指之后,她不是没有想到这种事。只要去古玩市场上溜达一圈,扫荡真品差价买进再反手卖出,肯定能赚不少。然而,她只随便想了想,就放弃了。   就算有金手指在手,一味依靠外物根本不是正路,自身要有实力才行。   原本以为孙老会失望,谁知他反而爽朗地笑起来了,看着谢流韵颔首说道:“学到老,活到老。鉴定这门技术,什么时候也学不完。你有这份觉悟,可见还没有被这次捡到的大漏冲昏头脑。”   谢流韵被夸得略脸红,她正想谦虚两句,就听孙老问了句:“小谢,我看你在鉴定古玩上很有天赋,愿不愿意跟我专心地学?”   没想到这辈子竟有着这造化,尽管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这样的变化,谢流韵依然惊喜万分,连连道:“愿意,愿意!”   孙老摸着胡须笑了。   他在瑞泰典当行里不过是闲着打发时间,没想到却无意中谢流韵这个好苗子。   她眼光敏锐,对古玩很有天赋,再加上爱学,肯埋头用心研究典藏书籍,这点比有天赋还难得。这才有一两年的时间,就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能捡漏捡到成化青花瓷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他眯起眼睛,心想:正好趁此机会敲打敲打那两个徒弟,省得两人太自信,尾巴翘得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说也都是好事。   另一边,周老躺在竹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皱起眉毛,总觉得自己今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仔细想了一遍,又觉得该做的都做了,该收的都收了。按理说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偏偏心里不安定,有个捉摸不定的心绪就好像猫爪子似的,在他心尖上挠一下,再挠一下,挠得他连躺在床上都躺的不踏实。   “老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他长长地喟叹了声。   到底想不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翻了半天,索性按着竹榻起身,圾着鞋在屋里转悠。   走到桌案边上,他随意地瞄到被佣人收好的那张谢流韵写的字,正踢着鞋想往别处去,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思索着走近桌案,再次打量着那张还没被丢出去的字,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笑骂道:“好小子!居然用这招来试探我!!!”   他像是窥到了什么秘密似的,喜不自胜,围着桌案团团转了几圈,看了看字,再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原本就打消的不多的睡意,这下彻底没了。   摸出手机,他按了个快捷键,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电话。   清洌洌的声音在盛夏听着格外解暑,对着自己的亲人,声音柔和了不少,“爷爷,现在才两点,您今儿怎么不午睡了?”   “睡?我怎么睡得着啊?!”周老哼了声,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我说孙孙,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正式带回家啊?”   “爷爷,我不是说了么,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见自家孙子不承认,周老爷子脑子转了几个弯,自以为明白过来了,苦口婆心地道:“对着爷爷,你还瞒什么?!早上问的时候你还不承认,今儿上午人家女孩子可就出现了。人长得挺好,性格也不错,家境差是差了点,可只要你喜欢,咱们家也不需要那锦上添花的联姻什么……”   “爷爷,你说什么?!”手机那头的人,被周老这么一长串话说得无比纳闷,“我真的没有交女朋友!你是不是被谁骗了?!”   “真的没有?”周老不相信。   “真的没有!”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丝毫没有迟疑。   周老还是不甘心,带着疑惑又问:“那你母亲当年戴的缠枝莲白玉坠儿,我记得,是要当成传家宝传给儿媳的,怎么我今儿就在流韵小姑娘脖子上看到了?”   他可算想起来了,就是俯在桌案上挥毫之时,那个坠子从脖颈处滑落,他瞄见了眼。毕竟不是老不休,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等谢流韵写完字,起身时,坠子已经被衣领掩住,他当时没在意,后来潜意识里觉察出了疑问。   缠枝莲的造型很普遍,可做成坠子的不多,尤其是他家儿媳的那个白玉坠上有抹天然的青色,被雕刻师傅寥寥几下雕成了莲叶的纹路,仿若天然而成,颇有几分特别。   时间那么久,他还能回忆起白玉坠的样子,除了这特别的造型,就是它的来历。他可以确定这坠子不会被随意送人,那么,也就只有他猜测这一点了。   谁知,他的孙子沉默了会儿,问了句:“流韵……是谁?”   “你不认识?”周老傻眼了。 第13章 巧合   拜师是件大事,孙老是老派人,讲究黄道吉日,还要请人来观礼,不是简单敬杯茶就完了的事儿。   孙老如此郑重,正显示出他对谢流韵的看重,谢流韵十分感动。   一日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情绪波动大,回到家之后还喜悦非常。毕竟,一千万对她来说着实是不菲的数额,不要说多少人打拼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个数,想想她先前的薪水和存款,就知道这笔钱对她来说有多么巨大!   况且,不知行了什么好运,又得孙老青眼入他门下,这件事的惊喜值完全不低于得到那笔意外之财!   双喜临门,又都是如此巨大的惊喜,谢流韵开心之余,只想找人分享。因此,千里之外的谢父谢母,被她突然投过来的信息震惊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谢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在燕京工作的女儿,居然说她卖古董赚了一千万?谢父想都没想就觉得不可能,自己绝对是听错了!   完全能体会谢父的心情,谢流韵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我是说,我刚赚了一千万,爸,你和我妈干脆辞职来燕京吧,这里商场、超市、公园什么的很多,购物也好逛街也好都方便极了。周末咱们一家还可以集体出去玩……爸,你在听么?”   谢父被她几声唤回了神智,他揉着太阳穴,直接把话筒塞给了一直在拽着他衣袖的谢母,决心冷静一下。   他知道自己女儿从小对古玩有兴趣,小小年纪就爱收集邮票之类,略长大点儿,买的课外读物也很多古董国宝什么的,只是上高中之后就全抛开了。可他万万没想到,女儿居然有一天能凭着这赚钱!   他抓着杯子喝了口茶,抬眼再看,谢母的表情也是一脸震惊,比他还要夸张。他顿时乐了,反而摆出气定神闲的架势,滋溜滋溜地吸着茶水。原本只是一般的茶叶,硬是让他喝出了狮峰龙井的滋味。   谢母惊魂未定地挂了电话,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活似看到了仙女下凡!   两人一个暗自喜一个明里惊,面面相觑,眼神里的惊疑不定都没散去。   “老头子,你说这……”谢母完全不敢相信。   谢父假模假样地叹气道:“女儿有本事了,能赚大钱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眼角眉梢都挂着笑,嘴里却还酸溜溜的念一句。   “说什么呢?!”谢母嗔了他一眼,脸上又是为难又是压制不住地开心,絮絮叨叨地道:“哎,我女儿就是厉害,一般人谁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就这么能赚钱!还要给咱们买房子,还说带咱们出去旅游,咱们院子里哪家有咱女儿这么孝顺……”   “……”   “……不过,一有钱就乱花这可不行。”谢母话锋一转,板着指头说,“韵韵还小,以后结婚,生孩子,供孩子上学……都是要花钱的事。现在时代不同了,孩子要养好,得学这个学那个,补习班贵得很……不行,我得给韵韵打电话!”   “哎……”   谢父不明白谢母的脑子怎么转得那么快,一眨眼可想到那么远的事儿了。他刚一吱声,就招来谢母一阵数落:“哎啥呢?!咱俩的钱还不够花?女儿有孝心是好事,可咱们也得为她考虑考虑……”   对上一牵扯到钱就瞬间激发“为未来打算”天赋的谢母,几十年来谢父都没赢过。他倒也不是想花女儿的钱,别的不提,他也有小金库,只是……自己买的,和女儿孝敬的,那说出去能一样么?!   不过……算了算了!   他再给茶杯里加满了水,准备下楼找棋友们下几盘棋,打发打发时间。   门还没开,身后又追来一句:“老头子,咱们韵韵赚钱的事,你可不能和其他人说啊。”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傻子……”谢父冲她摆了摆手。   看着谢父出门,谢母拿着话筒,又把电话拨了回去。   谢流韵接到电话,被谢母和风细雨一番被教育,什么不能乱花钱,学会理财,未来预期……听得无比头大。尽管如此,挂上电话时,她却无比地难过和愧疚。   她暗暗下定决心,父母不要她买,这多半是因为节俭的习惯所致,但是她真正买到手,难道还要退回去?!再说等到她向孙老拜师时,定是要自己父母也来的。住在宾馆哪有住在自己家方便!   况且,燕京的房价未来可是涨的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如果不趁现在下手,未来花的代价可就高太多了。这个完全可以当理由解释给父母听!   快刀斩乱麻似的,她理清思路,就上网寻找起来楼盘的信息,准备趁着双休日去看房子。   她不知道的是,另一边,有人也在搜索信息,只不过,全是关于她的!   帝都首屈一指的写字楼,毫无疑问是天河写字楼。   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高高的楼层让它俨然成为地标式建筑,离得极远也能看到一尘不染的宝蓝色外墙玻璃反射出的阳光。   顶楼的办公室敞亮,办公桌后的人正低头批复文件。他的眼神专注,手中的笔却如有神助般不停顿,写得极为流畅。   助理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文件袋,道:“周总,这是您要的资料。”见桌后的人微微点头,他不多言,轻手轻脚地将纸张放在桌子上,再轻悄悄地离开。   批复完手中的文件,那人才抬起头,把手边的文件放在批阅好的那堆上,伸手拿起放在右手边厚厚一摞文件之上的文件袋。   打开文件袋,里面是薄薄的一打纸。   私家侦探收费固然高,可办事效率也快得惊人。简单装钉起来的A4纸上,打印着谢流韵的个人资料,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再到工作地点,父母、至交好友……种种资料极为详细,连孙老决定收她为徒的消息也有。   随着纸质信息一同来的,还有几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上的女子正握着手机,眼神犹豫地看着屏幕,眸子里似有千万重情绪波荡。她身着浅绿色的花朵长裙,乌黑如鸦羽般的发丝居中平分成两份,斜编成麻花辫在耳侧盘成两团花髻,既显得柔美又凉快。   周复的记忆力很好,只扫了一眼,就认出来是当时孙老车里的人,不免诧异了下。   孙老和他的爷爷是老相识了,两人关系很好。当日里在巷子里相向而语,他停下来和孙老打了个招呼,临走时无意中扫到后座上的人影。和当时车里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不同,眼前这张照片倒鲜活了许多。   不过,他惊讶倒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他没想到自己寻了那么久的东西,居然不久前就曾遇到过。   再联系到她前几日还出现在自己爷爷的身旁……   帝都说小并不小,常住人口达到两千万之多,这样的人口密度,居然还能这么巧的遇到……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周复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只扫了眼照片,接下来便一目十行看起来她的资料。大学之前的资料他并不在意,等到看到她工作之后的情况,才放慢了速度,细细查看。   她的人生轨迹中规中矩,和其他人相比没有什么不同,从字里行间分析出先前的确实是巧合之后,周复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及至看到其中一行,他蓦地眼神一凝,执笔在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经查,谢小姐曾于前年购买过典当行中死当的玉坠一只,系一中年男子所当。玉坠样式如图。”   随文字附上的依然是一组照片,玉坠的样式清晰分明。   那是一只并蒂莲纹的白玉坠,雕刻师傅的技艺很好,纹路清晰流畅,不拖泥带水。玉坠的样式不复杂,玉的材质也一般,却因那抹天然青色雕成的莲叶纹,有了几分特别。   收集资料的人办事相当牢靠,短短几天时间,除了找到以前典当时的图片资料之外,为了准确对比其间,还拍了些近期的图片。   也不知这些人使了什么手段,在哪里拍摄的,总之,送上他案头的资料中,就有谢流韵俯身捡拾资料,白玉坠从衣领里滑出的照片。   周复对着照片端详了许久,他生性冷清,尽管心中几多波动,面上却看不出来。   他伸手拿起话筒,拨通电话后,直接道:“陆昊,你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又翻看了一遍资料,难得没有重新投入工作中,而是捏着那张并蒂莲白玉坠的图片陷入了沉思。   特助陆昊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他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实则心里已经无限震惊——   #天啊撸顶头上司居然对着美女的照片发呆#   #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个眼科#   #一定是我推门的动作不对,这世界变得太快我看不明白#   ……   此时他的心理活动,一时间与谢流韵无限接近。   然而,周复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剧烈的心理活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疑惑。只是,能做到特助这一职位,陆昊自然不是什么蠢人,也懂得“不要过问太多”的道理,只应了声是,拿着文件袋离开了周复的办公室。 第14章 交易   “叮当当”,悦耳的铃铛声随着推门的动作,欢快地响起来。   “欢迎光临。”   谢流韵推开茶馆的门,环顾了一遍店里,选择了个靠近店内侧的靠窗位置。青春洋溢的店员笑容可掬地送上了茶单。   这家“暖熙茶社”的后院布置成了个小巧精致的花园,颇有些年头的合欢树枝条伸展,镂花的古典黑色铁艺栏杆上爬满了蔷薇花藤,一簇簇粉粉白白的重瓣小花开得灿烂。几只麻雀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与花朵间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啄食着什么。   细碎的阳光透过合欢树的枝叶洒进窗户来,落在桌子上。一杯橘红色的果茶袅袅地升腾起白烟。亚麻色的布艺沙发松软,纯钢琴的乐声和缓,小角落被绿萝细长枝条垂落自然形成的帘幕一遮,自成一个不受干扰的小空间。   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果茶也是她爱喝的,只是,她蹙着眉头,握着手机,有些心思重重的样子,完全没心思享受从前曾觉得奢侈的悠闲时光。   昨天接到了陌生人的电话,对方称是广宇集团的特助,想要和她见面商谈。   广宇集团,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周家掌控的集团,现在的掌权者毫无疑问,是周老的孙子周复。广宇集团的特助找她,也差不多相当于周复的意思了。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周少,找她会有什么事?   她接到电话之后,胡思乱想了许多种猜测。   无论是周少接到周老的电话准备接了她的理财业务这种玛丽苏之极的猜测,还是周老不喜欢那个青花瓷瓶准备退货这种让她有些紧张的猜测……都显得极不靠谱。   想到后半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象力有些贫瘠,对那个特助语焉不详的说辞产生了巨大的不满。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她放弃原本看楼盘的计划,约了对方在这个茶社见面。   她抬手,按开手机屏幕。旋转木马背景上,秒针正一顿一顿地跳跃着,庄重而缓慢。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来得太早了。   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放下之后,她忍不住看向门口。正巧有人推门进来,铃铛震动发出“叮当当”的响声。   门把上系着的铃铛又响了。   她偏头,透过绿萝的茎叶看是不是她等的人到了,结果,看到的居然是个熟人——童歆!   她打扮入时,踩着高跟鞋,笑语嫣嫣地挽着一个女子的手进了门,笑着对对方说:“这家的玫瑰果茶很赞,你要尝尝么?”   “好的……”   两人谈笑晏晏,并不打算坐下,站在柜台边等茶饮装好。下意识地,谢流韵往里缩了缩,让茂盛生长的绿植挡住她的身影。   重生回来之后,除了头一日看到陶成和童歆的信息之外,这段时间她忙着寻找古董,忙着吸收古董的宝气修复玉坠,忙着……一时之间竟把这两人抛在脑后,当然,也有她刻意的成分。如今,没有防备地突然看到童歆,她瞬间想起来了很多,统统是不好的回忆:   ——紧靠着陶成坐着,笑谈间时不时地小动作,或是拍下陶成的胳膊,或是不经意地往旁边靠上陶成肩膀。   ——当着陶成的面,笑着对她说:“我们是相处了四年的同学,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工作,关系自然要亲密些。”说完,还不忘和陶成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   ——“……你用的居然是这么廉价的唇膏,颜色真难看,早知道我就把我的那半支给你了。你看你的妆,眉毛根本不协调,怪怪的……”在她满心喜悦去给加班的陶成送午餐时,当着满办公室的人,既夸张又关切地说。   ——刻意挺着肚子,以胜利者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展示着手上的戒指,骄矜地说:“你知道么?他根本不喜欢你。只不过觉得用着顺手罢了。我们早就约好了,一有孩子就结婚。你看,我们刚去挑好的钻戒,10克拉,够璀璨吧?这还要多谢你提供的起步资金……”   ……   一时间,她的心情恶劣了很多。   陆昊推门进店时,略有些尴尬。   这种小清新的店更适合女孩子,他一个大男人来,总是有些古怪。不过,为了完成上司的吩咐,刀山火海他也要硬着头皮上!   上午时分,店里人不多,他环顾了一圈,在外侧的桌边没有看到谢流韵的身影,往里走了几步,才隐隐约约地看到绿植后面有人。   “您是来找谢小姐的么?”店员窥着他的神色笑着问。   见他点头,店员热情地为他带路。向里走了一段,拨开层层垂落的绿萝,他看到了这次约见的人。   靠窗座位上只有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怔怔地望着窗外,从陆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柔和的侧脸。看过谢流韵照片的陆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来的目标。   陆昊干咳了声,脸上扬起笑容,道:“请问,是谢流韵小姐么?”   谢流韵的情绪正低落,一时没有注意到又来了人。此时听到说话声,不免被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才疑惑地应了声:“是我。你是?”   眼前这人精神气十足,笑得和善却带了几分傲气,想来应该颇有几□□份,她下意识联想起来当时周老身边的助理,心里瞬间明白过来:“你是陆先生么?”   陆昊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脸上挂着千锤百炼出来的笑容,态度和善又诚恳。他从口袋里取出名片,递过去笑道:“谢小姐,我是广御集团的特助陆昊。我受人委托,前来和您谈一笔交易。”   “交易?”   接过名片,再听完陆昊的话,谢流韵整个人都糊涂了。   这是她从来没有联想过的情况。   广御集团经营的范围以房地产为主,仅仅在帝都就有多家商场、连锁百货、楼盘……等等。她心心念念想买的一处房子,就是它旗下开发的。这样庞大集团公司里的特助,或者说能指挥特助跑腿的周少,找她这个陌生人谈什么交易?!   难道是……   没等她胡思乱想脑洞开到天际,陆昊从文件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我的雇主追查这个白玉坠已经很多年了,最近才查到了它的下落。没想到被人拿到了典当行里,还被谢小姐您买下了。”   “这个白玉坠并不是昂贵的东西,然而对我的雇主却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他愿意以您当时购买时的十倍价格赎回来。”   看到照片,谢流韵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脖颈上挂着的白玉坠。   现在人来典当行大多选择活当,拿钱去周转生意,正儿八经选择绝当的不多,却也不是没有。这只白玉坠就是绝当的东西。它的材质只能说一般,雕工虽好,式样却简单,再加上又是新料,连民国的边儿都沾不上,因此价格并不高。   她那时刚上班,一眼就看中了这只玉坠。尽管这玉坠式样简单,她却爱不释手,买下之后从不离身。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有一天有人愿意以十倍价格赎买回去。就算是现在拿出去卖,这个玉坠本身也是不值这么多钱的。   话是这么说,谢流韵并不愿意卖,摇了摇头回绝了,道:“不好意思,我不缺钱。”   被拒绝,陆昊并不气馁,笑道:“是我说错了话。谢小姐,我的雇主很有诚心也很想要赎回这块玉,不知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打动您?”   谢流韵只是摇头,道:“我什么也不缺,这块玉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不会出手。”   她不缺钱,□□里的存款让她说这句话很有底气。真心喜爱的东西并不是能用钱交换的,现在发现东西很有重要意义,那当时为什么会送去典当行绝当?!   再说,这个白玉坠,可以说是她目前,最宝贵的财产!   带她穿越时空重生,又直接间接造成了她探寻古董的金手指,如果为了几万块就卖掉,那她就是天字一号的大傻瓜!   “谢小姐,不要拒绝的这么快,您可以再考虑下。您不缺钱的话,或许有什么您自己无法办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帮您办。”   “不好意思,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我们可以不用再谈了……”   谢流韵的态度很坚决。   陆昊努力劝说了半天,最终没有成效,反而被谢流韵以“精神不济”的借口婉拒了再沟通的意思。   事情没有办成,陆昊有些不知道回去怎么和上司交代。对于这种水泼不进的顽固派,再高明的谈判手段、再优厚的条件也都没用,重点是对方没有丝毫愿意交易的意思。   其实要真想拿到这个玉坠,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不确定自己的上司对玉坠有多上心。另外,早上时看到的那一幕还留在他脑海里。身旁的女子长得确实不错,万一他把玉坠买到手了,却给自己日后挖了个坑,那就不划算了。   向来对人冷漠得如北极冰山般的顶头上司,难得对着一张照片出神,这种事可真的不多见!   陆昊里揣磨着得失,从桌边站起来,笑得依然谦和:“谢小姐,如果您改变了主意,或者有什么要求,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话没说完,有人打断了他的话。   高跟鞋蹬蹬地脚步声渐近,童歆笑语盈盈地从绿植后面走到近前,满脸流露出自然之极地惊喜:“流韵,好久不见了,刚才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陶成,还换了新的电话号码,是和他闹什么别扭了么?”   亭亭立在绿植旁,童歆笑得明媚无比,眼角妩媚而又隐晦地扫了陆昊一眼:“这位是?” 第15章 童歆   童歆向来爱打扮,从来没见过她素面朝天出门的样子。   她的妆容精致,眉毛勾勒地极好,微微卷曲的长发搭在肩膀上,衬得鹅蛋脸小巧可爱。她穿着Gucci的新款卡迪丝绸无袖及膝连衣裙,深V领让雪白细腻的肌肤显露无疑,笑起来红唇勾起,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看起来妩媚动人。   和她相比,谢流韵只穿了条简单的棉麻长裙,不着粉黛,没有首饰,简直像灰姑娘一般不起眼。   不过,陆昊身为集团特助,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童歆固然长的不错,却还没有到让人惊艳的份。更何况,他此次来的目的是找谢流韵,如今任务没完成,他根本没心情理会陌生女子拋过来的眼神。   碍于礼貌,他不好当即就告辞,况且,这个女子的来意不善,几乎是在她出现的瞬间,他敏锐地觉察到自己身旁的谢小姐,浑身扬起了战意。谢流韵的资料在他心里打了个圈,他内心抱着赚点儿好感度的打算,默默地站在一旁。   谢流韵哪里猜得到陆昊的想法,她没想到在这时候会和童歆对上,意外之余,见到童歆的眼神,听到她的话,蓦地升腾出一股怒气。   她像是才看到对方,敷衍地打了个招呼:“童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不巧,我们要走了,麻烦不要挡路。”   “你……”没料到得到的是这样的回答,童歆眼里的怒气一闪而过,她咬着饱满的红唇,嗔怪似的道:“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和我这么生分?你知不知道我们最近很担心你……”   这番话,听得谢流韵腻歪得不行!   她真心佩服童歆,多肉麻多虚假的话,都能真情流露地说出来,若不是她对童歆的态度记忆尤深,说不定还会质疑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不由得被气笑了:“多谢你们费心,不过,我不打扰你们,反而更好吧?童小姐,您往日总认为我的出现很碍眼,倒没想到您还会想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童歆睁大了眼睛,甚至想来拉她的手,“我和陶成只是同学而已,关系是比普通同事要好一点儿,可我一向是支持你们的,给你们制造过很多机会……”   “是啊是啊,你们聚会时,拉我去打扫卫生;你们去野营时,带我去是为了做饭;去游乐园,你们玩得开心,我替你们看行李背包……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制造机会,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谢流韵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她前生已经忍了十几年,现在完全不打算忍下去!尤其现在是在公众场合,她已经看到店里客人好奇望过来的眼神,再和她说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她一句话坑进沟里。   她不打算再和童歆纠缠下去,直接了当地道:“你说的没错,你们男才女貌,都是精英里的精英,我一个不入流学校毕业的怎么配和光芒万丈的你们站在一起?!多谢你,我已经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打算再追陶成了,祝你们幸福,再见!”   说完,她冲童歆点了点头,拨开绿植让出一条通道,请陆昊先走。   没有等到出手的机会,反而被谢流韵发挥了一把,站在旁边看八卦的陆昊有些惭忸。出了店门之后,他连忙弥补地道:“谢小姐,您去哪里,我送您。”   谢流韵还有对陌生人的警惕,她客气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走。”   请了几次,都被拒绝了,陆昊一边在心里哀叹着好感不容易刷,任务不好做,一边无奈地先行离开。   谢流韵抬手看了看时间。她和陆昊没谈多久,此时时间还早。   想到自己原本定好的计划,她抬手招了辆出租车,坐上后报了个地名。出租车起步时,她从后视镜里瞄到童歆一脸怒容地推开店门,左顾右盼,似乎是想找她的样子。   她收回眼神,刚才心里起得那么点儿波澜,已经被抚平。   重来一次,她看得清楚,童歆和陶成的关系未必有那么亲密。要不然,童歆也不会对陆昊抛媚眼。   至于她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恶心她,还是为了攀高枝……说不定两者都有之。   单看陆昊的打扮、气场,就不像是普通人。她能看出来,身处在激烈竞争中、见多识广的童歆更应该能看出来。比起陶成,陆昊身上几乎贴着明晃晃的“成功人士”标签。   不过,这已经不关她的事,管他们怎么折腾,怎么发展!   前生搞得那么凄惨,绝大部分的原因在她身上,毕竟,如果不是她太痴迷地追陶成,一味地想要得到心目中的爱情,也不会酿成最后的苦果。重生回来,她不是没有报复的想法,只是,人的心力有限,她现在应该把有限的心力投入到合适的地方,而不是和人勾心斗角徒增戾气。   从暖熙茶社追出来,童歆环顾四周,没看到谢流韵的身影。刚才强压住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好在脑海里还有些理智,没把手里拎着的茶点扔掉。   她恨恨地咬着嘴唇,发泄似的踩着高跟鞋往来处走。   今天她陪公司的同事黎莉出来逛街,黎莉是刚调来的新人,看上去软萌可人,但她在茶水间里听人说她身家背景很厉害,因此,最近,颇费心力和她打好关系。   华春路上的这家暖熙茶社,茶饮相当不错,刚好在附近逛街口渴,她就带着黎莉来买茶。谁知竟无意中看到了谢流韵。   说实话,童歆从来就瞧不起谢流韵。   长得漂亮又怎么?不会打扮,整天灰扑扑的,再天生的好容貌扔进人堆里也不显眼。   丝毫不会利用女性的优势,反而跟上世纪出土的文物似的,只一味地送水果,送饭,任劳任怨地安帮忙做家务,连点儿漂亮话都说不出来,能显出什么好?!这么傻的追人方法,几百年前都没人用了!   她和陶成是同学,陶成又多高傲,她心知肚明。能做到和陶成的关系变得现在这般亲密,她足足花费了不少心力。   大学里不是没有比陶成更优秀的人,天子脚下,身份背景说出来吓人的男生多得是,她却偏偏抓住陶成不放,自有她的道理。   她又不傻,那些有身份的男生她攀不上不说,还容易成为靶子,就算攀上了,未来也未必能登堂入室。陶成却不同,他来自外地,家庭背景虽然不深厚,却有的是钱,日后不用吃苦头。毕业之后,两人留在燕京工作,还不用考虑和公婆一起住的烦恼。   表现自己最光鲜亮丽的地方,在陶成面前给其他竞争者上眼药……甚至毕业之后跟着陶成进了同一家公司,眼看着陶成对她和别人不同,她以为自己要做到了。   偏偏谢流韵这个出土文物,突然跑来和她抢不说,而陶成的态度,居然还有松动的迹象?!这怎么可以?!   她有意无意地打击她的自信心,在她面前炫耀她和陶成的关系,炫耀朋友圈,逼退竞争者的手段她多得是,偏偏在谢流韵这里,却起了反效果。她固然受了刺激,却没有退缩,反而更有动力了。   至于陶成,他看似什么也不管,看上去像是坐岸观火,可在童歆看来,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很多东西。   上次映月湖的野营,谢流韵没去,陶成刚开始还当什么也没发生。可连着一个多月没见谢流韵来,尤其是她的电话居然一直打不通,他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眼神里的担心和焦急却瞒不过童歆的眼睛。   偏偏他以前太傲,除了被缠着录在通信录里的手机号之外,谢流韵住的地方、她的上班地点,都不放在心上,以致于只能干着急找不到人。   他甚至还问童歆,知不知道她在哪里上班。   这也是童歆为什么怒气上头,找理由支开黎莉,不理智地专程返回来给谢流韵添堵的原因。只是,她从来没想到,以前软绵绵的谢流韵,今天居然尖牙利齿反把她呛了!她一时愣住了,竟没来得及问别的,就把人给丢了!   还有,她说的“不打算再追陶成了”,是真的假的?   想到这里,童歆放慢了脚步,细细思索着。   刚听到时,她下意识地想要嘲讽两句:就凭她之前追陶成那痴心样,这分明就是句气话!然而,现在冷静地想想她说话的语气,再联想下近一个多月她都没出现在陶成面前,难道她说的竟是真心的?可究竟是为什么?   转念想到今天在茶社遇到的那个和谢流韵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童歆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   ——没想到不吭不响的谢流韵,竟还能做出这样移情别恋攀高枝的戏码,不知道陶成知道了,会怎么想呢?说不定会有好戏看!   追着陶成追了这么久,她早就累了,偏偏陶成还三心二意,从不给她正面的回复,呵呵,就让她看看,到底谢流韵在他心里,能占多少分量!   她心里冷笑着,抬眼看到正在不远处徘徊的黎莉,脸上表情一转,扬起灿烂的笑容:“黎莉,怎么在太阳下等呢?”   “我怕站得太隐秘,你回来寻不到我。”苹果脸的黎莉笑眯眯地跑近了,接过手提袋,探头看了看,“啊,红豆饼,闻起来就很香甜。真是麻烦你了,又专程跑了一趟去买。”   “知道麻烦,就要好好吃完,那样等下吃饭就能给我省点钱了。”   “……童歆姐,你原来打得这主意!”黎莉惊讶地控诉道,“我吃得一点儿也不多。”   “哈哈,骗你的……”   “……”   两人嬉笑着,向下一家店走去。 第16章 回家   谢流韵没有想到只不过遇见了次童歆,事情会发展得让她都有些傻眼。   和陆昊分开之后,她直奔春信华庭的售房部。   这是她早看好的楼盘,地段好,交通也格外便利,两百多平的奢华跃层结构,站在高楼之上能远眺附近郁郁葱葱的公园,环境极好。最让她心动的却是安全系数极高,五星级的安保服务,密码指纹入户,还有屋子里遍布各个角落的报警系统。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买个四合院,坐等升值,然而四合院这种资源稀缺的东西,她一个小老百姓,想要拿到并不容易。尤其是孤零零的一个院子,住起来未必有设施齐备的小区安全便利。   日后她家里必定有不少古董,不一定都要卖出,价值不菲,一旦遭贼就是沉重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安全定然是第一选择。   出于对未来的预知,她知道春信华庭房子卖得极好。日后升值空间也很大。毕竟是广宇集团的房子,有信誉有品质,多的是不差钱的买家。因此,既然有机会回到开盘之日,手里又有钱,她下手快狠准,直接买下了三套楼。   她想的极好,一套自家住,另两套租出去每年也能收不少房租。   春信华庭的房价比别家高,但相对于未来的房价来说,此时开盘的价钱简直是捡到一般,再加上一次性全款付清的优惠,她花钱花的爽快,转眼间一千万的存款就刷走了一半多。好在春信华庭自带精致装修,她到时候只需要拎包入住就行。   办完这件大事,她心情大定。想到好久没有见父母,归心大起。   她在超市单在商场里采购了滋补养生品,大包小包的踏上了回乡之路。   火车咣当咣当咣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路上的景色从眼前拂过,她归心似箭,贪婪而又期盼地望着迅速后退的景色,真想一眨眼就回到家。   下了火车,改乘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带着她在城市里穿行,一座座建筑沉默的从她面前掠过。城市的变化极快,10年之后,这些民间的老建筑已经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新楼房,和规划好的地铁站。   离家越近,越有些退缩。   从出租车上下来,谢流韵拎着大大小小的包,看着熟悉的家属院,反而不敢往里走。   她不敢想象,前生她跳楼之后,父母会是何种反应。   她出生在计划生育的年代,一对夫妻只允许要一个孩子。谢父谢母都是知识分子,拥军爱国,坚定不移地支持国家的政策。谢流韵出生之后,夫妻俩从来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从小尽心尽力把她养大,她和同龄人相比,从来没有少过玩具缺过零食。   好不容易长大,她没来得及报答父母,带给家里的却是悲痛,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痛得仿佛要裂开。   “韵韵,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穿来,她身体一震,连忙回头,外出买菜回来的谢母手里拎着装满菜的环保布袋,惊喜地看着她。   谢母才四十多岁,她心态好,从没和谁置过气。今儿她穿着蓝白撞色的丝质连衣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一个花髻,和同龄的周阿姨站在一起,相比起来要年轻好几岁。   谢流韵眼眶一热:“妈,我回来了……”   “哎,回来就回来吧,怎么拎这么多东西?”谢母笑得合不拢嘴,眼角扫到她买的东西,忍不住又怪道,“买这些燕窝人参做什么?!我和你爸身体好着呢,不需要……”   和谢母一起的周家阿姨笑道:“哎,看这老婆子口不随心的。韵韵孝顺,你还嫌弃,买什么都是儿女的孝心,您呢,只管享福就行了!”   “没挣多少钱,大手大脚花着,怎么过日子呢。”谢母随口说着,还不忘冲谢流韵眨眼暗示。她空出手想要去帮她提东西,谢流韵躲开了,眨眨眼忍住眼力的泪水,笑道:“妈,我能拎动。”   “哎,那咱们回家。”   谢家住的楼房是老楼,她家所在的楼层偏高,楼梯光线暗,台阶又高又陡,谢母边走边提醒谢流韵脚下慢点。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早知道你回来啊,我应该再买条鱼,再买些肉,中午做一顿好的。哎,刚好你爸爸在外面呢,让我给她打电话。”   谢母拎着东西,爬楼时气喘吁吁,跟在后面的谢流韵听着她的脚步声,想到前生回家时看到的鬓角雪白的父母,忍不住泪流满面。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把手里拎着的菜放下,谢母回头来接谢流韵手里的东西,谁知一转头就看到她无声流泪的样子,登时被唬了一跳。   “韵韵,你是怎么了?”   谢流韵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她自己一个人时,并不觉得委屈地要哭,偏偏回到家,看到谢母之后,眼泪忍都忍不住,直往外流。越是听到谢母手忙脚乱哄她的声音,眼泪流的越多。   谢母先是惊愕,见哄不住之后,慌得给谢父打电话,又哄着她,生怕谢流韵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哄着哄着,她越想越担心,也哭了起来。   谢父回来时,看到母女俩哭成一团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父是书香门第出身,平时总是不紧不慢,今儿慌忙回来,眼镜也都忘带了,买的鱼菜也拎得七零八散。黑色塑料袋里的鱼很是新鲜,一挨着地就扑腾起来,带动袋子也发出扑簌簌的响声。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谢流韵此时对上父母担忧的脸,不免露出几分羞赧。自从成年之后,她已经没这么再在父母面前这么狼狈哭过。连带上梦里梦到的前生,她已经年龄不小了,现在真是丢脸。   她接过谢父递来的纸巾擦干眼泪,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带着鼻音说:“没事,我没事……”   对上父母明显不相信的眼神,不好把真正原因说出来,她脑子一动,随便拎出来了个理由,垂眸状似难过的样子道:“我……陶成他有女朋友了……”   原来是这样!   这个理由说出来之后,谢父谢母相信了,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谢父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家女儿喜欢陶成不是一年两年,也没瞒过他俩的眼睛,高中毕业非要选燕京的大学,原因可不是因为她当时说的那些狗屁不通的道理。他和谢母当时不忍心伤了女儿的心,也答应了。   然而,这男女之间的爱情,不像种庄稼,投入了就能得到回报。他原本就不看好谢流韵去追陶成,那小子下巴抬得高,眼睛里全是野望,哪能看得上他女儿。   他俯身去拾掉在地上的菜,谢母抱着谢流韵翻来覆去地拿话安慰她,不外乎是“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不愁嫁”“以后咱们找个更好的”,谢流韵赖在谢母怀里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不好意思了。   谢父是知识分子,从来没进过厨房,一把年纪了洗菜洗的满身都是水。见谢流韵没事了,谢母连忙起身,把活接手过来,谢流韵也要去打下手,被谢母推出了厨房:“你大老远坐车回来,去看电视歇会儿,和你爸聊聊天。”   谢母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几盘菜,谢流韵爱吃的鱼也没少。   谢母的手艺很好,谢流韵很久没有吃到谢母做的菜了,吃饭的时候什么都觉得好吃。谢母被夸地笑眯了眼,连连给她夹菜。一家人坐在餐桌边,和和美美地吃饭。   吃过饭,谢流韵向父母讲起自己捡漏的事。   谢父谢母先前听她说卖古董卖了许多钱,震惊过后,心里还是有点惊疑的。出于对女儿的信任,倒没有说不相信。如今听了她讲的半真半假的过程,就连谢父也听得津津有味,谢母更是表情生动。   说到卖了古董得了一千万,尽管有心理准备,谢父谢母俩人还是表情动容了。只见谢流韵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推了过去。   “爸,这是我卖青花瓷瓶得的钱,不过前两天我在燕京买了三套房子,现在卡上只剩了三百多万了……”谢流韵说话略小声,头一次花这么多钱,她毕竟有些忐忑。   窥着谢父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重提旧话:“爸,你和我妈一起去燕京吧?房子面积大,我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再说,鉴定专家孙老说要收我为徒,您和我妈总得露个面吧?”   “……”   谢父谢母两人面面相觑,谢父捧着茶杯,拍板定了:“那咱们就去燕京一趟。”   银.行.卡两人都没收,谢母看着她,笑得开心:“我和你爸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倒是你,在燕京的开销大,手里有钱还是有底气。”   闻言,谢流韵的眼泪又想流出来了。   回到家之后,她像是回到了能保护自己的贝壳里,整个人脆弱了许多。   她偷偷地擦干眼泪,扬起笑脸:“哎,那我先收着。”说完,她装作无事的样子扭头看向谢父,询问道,“爸,听说我还有两个师兄呢,到时候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对于拜师这种事,谢父也是头一次见。   他拧着眉毛想了半天,给出了个大而化之的意见:“孙老既然是古董鉴定上的专家,你的那两个师兄应该也是走的这个方向。倒不如你买两个带点儿年头的小玩意,比别的烟酒手表要更好吧?”   谢流韵想了想,谢父说的也对,所幸手里还剩的有钱,不必买太贵重的,捡些吉利的小物件也不会花多少钱。   泺城东就有个古玩城,她小时候跟着爷爷逛过好多次。干脆趁着这次回来,去古玩城淘淘宝,说不定能淘到如意的物件呢。 第17章 古玩城   清晨,谢流韵早早就起床,陪谢母去菜市场买菜。   家属院早起的人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买菜的拎着篮子袋子,锻炼身体的沿着围墙绿化带慢跑。院子小,有点风吹草动,满院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因此,一路上就听到谢母走走停停,和人唠嗑。   “韵韵在燕京升职了?哪儿的事儿啊!她年纪还小呢,升职也轮不到她啊,呵呵,干了这几年,也就是够个吃喝罢了……”   “确实拿回来了不少东西。这不,昨儿我就训她了!你说整天省吃俭用,带回来了这么多我们用不上的保养品,亏不亏?!”   “那是,韵韵确实孝顺,这点不是我夸……”   “……谈朋友?哦,你是说你那个亲戚家的儿子啊……这,韵韵以后想留到燕京,两地分居恐怕不好吧。”   “……”   七大姑八大姨,你一嘴我一嘴地,来回菜市场的路上,谢母就没有消停。至于谢流韵,她乖巧地站在一旁,时不时乖巧地笑笑,充当合格的背景板。   等回到家,谢母足足灌了一大碗水,才缓过来,忍不住抱怨:“你说人的八卦心怎么那么重啊,韵韵才带回来了点儿东西,就传得众人皆知……”   说是说,她心里可不知有多美。   谁都知道自己女儿孝顺,专门从燕京买回来了好东西孝敬父母。整个家属院,就算在本地工作的,也没见给父母买过多少东西,反倒是整天往外拿个不停,啃老啃得理所放然。   再说,谢流韵这次回来,大概是因为想通了不再强求追陶成的缘故,仿佛是蒙了尘的明珠忽然被擦拭掉了灰尘,精神焕发。自信,有气质,再加上原本容貌就好,稍一打扮就闪闪发光,也难怪好几个人都想给韵韵介绍对象。   想到这里,她又抱怨:“那谁,她家亲戚的儿子我见过,长得个子那么矮,工作也没定住,居然还敢开口说和韵韵很合适,真是不知多大脸……”   谢父干咳了一声,谢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上了嘴,悄悄地瞧谢流韵的脸色。   谢流韵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拎起背包笑道:“爸,妈,我去古玩城逛逛,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   “哎,行……”   谢父谢母两人正心虚,连忙应道。   关上门,把父母挤眉弄眼的表情也关在门后,谢流韵下楼的时候,忍不住想笑。   谢家父母俩生怕提到男朋友一事,让她想起来陶成心里难过,殊不知,现在在她心里,陶成这个名字已经不能掀起多少风浪了。不过,她既然拿陶成当了幌子,自然不会自己拆穿自己,再说,有陶成在前面顶着,她有一段时间不用考虑相亲的事了。   好朋友薛芸曾向她抱怨过多次,什么“刚毕业就催谈朋友,刚谈朋友就催订婚,刚订婚就催着结婚,结婚了还要催生孩子”,简直苦逼到家!   人生那么漫长,她刚从一个泥沼里跳出来,才不想那么快就跳入另一个泥沼!   城市的公交很便利,随着公交车摇晃了半个多小时,谢流韵就出现在古玩城边上。   泺城的古玩城,很久以前只是一个面积较大的地摊广场。后来政府进行市政规划时,建了个仿古的建筑群,古董商、旧书商齐聚于此,就成了约定俗成的古玩城。   谢流韵小时候跟着爷爷逛过,那时什么也不懂,只顾着吃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上学时倒是来过,淘过旧书,也贪便宜买过旧书摊里藏着的盗版书。   如今,再去逛,走过楼里一家家店铺,走马观花地看着铜钱书画,心里颇有几分感慨。   谢流韵原本打着慢慢来的主意,一家一家的看。不过,连着看了几家之后,她就意识到,以这种速度怕是几天也逛不完,更别说她的探亲假本来就不长,没有太多时间耽误,索性直接根据玉坠的反应做判断。只要玉坠毫无反应,直接就离开走人,并不停顿。   具体要买什么,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她是谢家的独女,从小到大难免也幻想过有个哥哥或是姐姐什么的。如今突然多了两个师兄,听起来又年龄相近,说不期待那是假的!她甚至把武侠小说里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大师兄形象也套了进去。   为了接下来见面时不失礼,谢流韵出门之前,特意向李管家打听孙老和两位师兄的喜好,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李管家是孙老的管家,据说在孙家工作的年头颇久,为人和善。听谢流韵打听两位师兄,他在电话里笑得开怀,随后详细地道:“先生之前收了两位徒弟,一位是褚绎心,一位是韩执易,他们俩比你年长不了多少岁,先后入门。小褚人和善好说话,小韩傲气了些,不过年轻人么……相信你们以后肯定会很有很多共同语言。”   至于礼物,李管家也给她出了主意:“孙老好说,小辈送什么他都开心,最重要呢,是有人陪他聊天。小褚和小韩么……小褚喜欢鼻烟壶,收藏了许多。小韩爱盘玉,他现在盘着的一枚清康熙年间的玉鱼少说也得有三年了吧……”   有来自李管家的这番资料,谢流韵有的放矢,专门寻找这两样东西。   古玩城的店面虽多,刨除卖工艺品、卖似是而非的玉石以及卖旧书漫画言情小说之类的店,正儿八经卖古董的店面集中在建筑群的正面一二楼。还有些店可能店主外出进货的缘故,并没有开门,所以,找起来也很快。   谢流韵一路跟着玉坠的感应走,只可惜,转了一上午,都没找到合适的物件。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在古玩城楼下吃着味道不怎么样的面,脑海里盘算着还有多少店没有看,冷不防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谢流韵?”   “啊?”她茫茫然地抬头,对上一张充满惊喜的脸。   “谢流韵,真的是你啊……”对方自来熟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兴奋地道,“刚才我看着背影像是,没想到还真能在这里能遇到你。这么多年没见了,听说你去了北京……”   他巴拉巴拉说了好长一堆,谢流韵茫然听着,慢慢才从脑海中翻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试探地问:“孙绍?”   “是我。”听到谢流韵叫出他的名字,孙绍很是激动,看上去是个挺阳光的人,此时耳朵尖去都红彤彤的,笑道,“没想到谢大美女还记得我的名字。”   谢流韵尴尬地笑了。   老实说她对高中同学认知度并不高,除了埋头学习之外,就是暗恋陶成,结果这两样哪一样也没得到成果。   “你来这里买东西?”孙绍试探地问。他观察谢流韵了一段时间了,要不也不会贸然地叫名字。她看上去刚从古玩城出来,或者就是要去古玩城里,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附近吃饭,毕竟这附近还真没有什么好吃的。   见谢流韵迟疑地点头,他开心地咧开嘴,笑道:“正好,我对古玩城熟得很,你想买什么,我带你去,正好替你杀价。”   谢流韵本来是想婉拒的,她想买古董这种事,身边跟着个算不上熟悉的同学,这算什么事儿!然而孙绍却热情地很,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似的,对于这种黏皮糖,不擅长拒绝的谢流韵还真没办法。   吃过饭,谢流韵别扭万分地被人陪着逛街,孙绍倒确实对古玩城很熟悉,进来之后,不少店里闲着无聊没有开张的老板都和他打招呼,开玩笑。   “小绍,怎么一转眼就带了个美女来?”   “哎,长得这么漂亮,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小绍,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   孙绍一边拿套话“这是我高中同学”打发那群起哄的人,一边窥着谢流韵的脸色,神色忐忑地解释道:“我爸在这儿开了家店,现在是我在看店。和大家熟悉了,他们开玩笑开得比较厉害,你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听到谢流韵摇头表示“不在意”之后,他反倒有些失落。   失落归失落,孙绍很快就打起精神,询问谢流韵有没有想买的东西。老实说她已经打了退堂鼓了,只是不好意思拂了他的面子,只好道:“我想买几样礼物送人,若是有略带了点儿年头的古玉,或者是鼻烟壶,有这类小物件就最好了。”   “古玉,鼻烟壶……”孙绍重复了一遍。   他没想到谢流韵居然是来买古董的,这两样算不上大物件,说不珍贵,一时也难寻,尤其是还要带点儿年头的。若是仿古的还好说,真古董……古玩城里的猫腻他心知肚明,一时竟不知把谢流韵往哪里领。   思索了会儿,他猛地一拍额头:“想起来了,我记得乐叔的店里有几个鼻烟壶,你跟我来。”   孙绍在前面带路,谢流韵跟在后面,在楼里拐了几个弯。谢流韵上午的时候没有走到这边,此时还真有些意外。   走到一处,孙绍停下了脚步,他们面前不远处的店门上铁将军把门,一看就是没有开业。孙绍难免有些尴尬,解释道:“做古玩这行,经常三天两天出去收货,也说不准,要不,我再带你去别家看看……”   谢流韵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的玉坠。   越走得近,玉坠越是发热,说明这附近肯定有宝贝,只是,离得最近的这家居然没开门……古董圈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话她也有耳闻,也听说,有些店主一年只开张一段时间,更多的时间是去全国各地淘货,难道,她这次要和宝贝擦肩而过?   以玉坠这种反应程度,定然是个年头久的古董,这么错过,想想真是不甘心!   她打量下四周,乐叔的店附近有一家宣纸店,一家书画店,还有两家货物比较杂的古董店。隔得远远地,她就看到一家店里有瓷器有青铜器,门口摆放着个木箱子。   她想了想,朝其中一家古董店走去。   总归不甘心,还不如去看看。 第18章 电话   想了想,她朝其中一家古董店走去。   她对青铜器没有什么爱好,但是越有历史感的东西,对玉坠的修复作用越强,说不定是因为青铜器的缘故,因此她先去这家有青铜器的店家。   谁知道,在店里转了一圈,上手的青铜器,都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心里早有预料,她倒也没怎么失望,出门右拐,准备进第二家古董店。   第二家古董店,店门口古旧的木箱里堆得东西杂乱,表面上还有些浮灰,也不知放了多久。她看了眼,先进到店里。孙绍也跟了上来,想说什么,见她开始看店里的东西,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口,反而跟在她身旁,默默地看着,偶尔说上两句话。   这家店里的店主赵略和孙绍差不多年纪。两人大概关系一般,虽说见面了,却只打了个招呼。赵略正在玩游戏,声音开得很小,却也听到传出来打斗的音效声。对上谢流韵四处查看的动作,他也不在意,只偶尔抬头瞄一眼。   古玩店能摆在外面的东西,都不会有多珍贵,见店主这般态度,谢流韵心里明镜一般,但也不气馁,见到喜欢的,就问赵略。   赵略玩得正专注,从游戏里分出一点儿精神,瞄了眼她指的东西,漫不经心地点头应道:“您随便看,只是要小心。我这里的东西都是老物件,挺贵的。”   孙绍撇了撇嘴,对着她使眼色,似乎想要说什么。   谢流韵只点了点头,并没有跟着他出去,挨个地拿起货架上的东西细看。就算玉坠没有提示,单凭上手之后看到的细节,就够她明白许多了,不过,知道赝品怎么造假,也是一门学问。   在货架上看过一遍,她本来想问赵略有没有别的物件,只是见赵略玩游戏玩得入神,也就不准备看了。   出门时,她又瞄到了那个木箱。   箱子颇有些陈旧,看上去像是旧时代大户人家装衣服的箱子,灰扑扑的,里面装的东西也杂,零零总总空架着。最上面是一本表面泛黄的《汉书地理志汇释》。   《汉书》是汉代历史学家班固的著作,它的特点之一就是首创了《地理志》。班固创立《地理志》以西汉时期的孤域政区为主,分录其山川物产等内容。   谢父虽说这么多年搞的是研究工作,实际上对历史杂颇感兴趣,他特意办了张图书卡,闲来无事就去市里图书馆看书。受他的影响,她看到这本半新的《地理志》,一时停下了脚步。   “咦?”   只停顿了片刻,她不由得在心里惊讶出声。   她之所以在店里看得那么细,是因为玉坠发热的原因。只是没想到,店里没有发现什么,店外这个破木箱里反倒有宝贝——在这个位置,玉坠的反应最为强烈。   她不由得蹲下身,翻看那个木箱里的东西。   木箱里大部分是书,还有几副画,她抽出一卷打开看了看,额头上顿时满是黑线——就算她不懂水墨画,也觉得这团四不像的画大概是卖不出去的。   或许是游戏告一段落了,赵略从电脑桌边起身,探头看了看,顿时来了兴趣。他从店里走出来,话里带了几分热情:“美女,看你对这些画有兴趣?”   “……还好吧。”谢流韵用了个模棱两可的词,这些话不值钱,可这箱子里,怕是有值钱的东西。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轻踢了踢脚边的木箱,“这里面书不少,怎么卖?”   赵略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又忍住了,一本正经地看了眼木箱,说:“这些书……咳,都是有年头的收藏品,你看看这品相……哎,美女你别走,你先听我说完……”   孙绍忍不住开口了:“赵略你这不是胡说么?要是有价值,你怎么不摆在店里卖?我听说前些日子卢四哥去掏老宅子碰到赵叔了,这堆东西,怕不是掏宅子整箱买回来后挑出来的垃圾吧?”   “可我也没说错啊。”赵略眼皮一挑,随手拎起来一本,念念有词地反驳道,“你看,封面完好,也没虫洞,还是59年出版的,这年头,去哪里寻这么古老的版本?!这可不是垃圾。”   “59年出的中国历史第四册 ,这玩意就算凑成一套,能值个三五块钱?”孙绍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谢流韵说,“你不是想买鼻烟壶么?我刚才问了,还有一家也有老物件,咱们去看看?”   赵略不死心,也在旁边说:“美女,你想买的话,我可以便宜点儿给……”   谢流韵神色犹豫,踟蹰不定,她又稍微翻了两下,看了两眼,对赵略说:“这个箱子的书一共多少钱?你给报个价。”   “流韵,你买这些……做什么?”孙绍满脸疑惑,直没把嫌弃露出来。   赵略也竖着耳朵在听。   谢流韵面不改色,说:“我爸喜欢,让他出来淘成套的书也是一种锻炼方式。不过太贵的话,那我还不如去旧书店淘成套的。”   “那……500块。”赵略出价迟疑了会儿。   “这些不值五百,我最多出三百。”谢流韵踢了踢箱子,还价,“这箱子太沉了,有别的东西装么?”   “三百就三百。”赵略瞄了眼木箱,摇头道,“我有塑料袋可是你这东西装不下,太沉了,还多。直接就箱子搬走多方便,其余的东西就当是赠品吧。”   “……”   木箱子本来就沉,又装了许多书和零零碎碎的东西,谢流韵一个女孩子绝对搬不动,孙绍自告奋勇帮忙。或许是怕谢流韵不买,又或者是对美女的优待,赵略把店门关了,也搭把手帮忙抬着,两个男人把木箱抬出了古玩城。   有这一箱行李缀着,谢流韵自然没有时间再去看鼻烟壶什么的,事实上,她满心的好奇如同迅速生长的蔓藤,骚挠着她的心,她巴不得早点回家,看看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孙绍明显有些失落,等赵略走了之后,他陪谢流韵等车时,充满期待地问:“流韵,你明儿还来么?乐叔今儿回老家了,明儿就回来。他店里有几个鼻烟壶,很精致……”   他话还没说完,谢流韵的电话响了。   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个陌生号码。拒绝骚扰电话拒绝得熟练,谢流韵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去,对孙绍笑道:“嗯,会来,我要买的礼物还没……”   “哒啦啦啦……”短信提示音响起。   她郁闷地重新取出手机,打开短信,上面简明扼要地几个字:“我是周复,请接电话。”   周复?   周复?!   “周总?!”她惊讶出声。她刚才挂掉的电话是他打来的?!   没等她反应过来,刚见过两次的电话号码又开始在屏幕上跳跃,铃声欢快地响了起来。   谢流韵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稳定心情,接通了电话:“喂?”   “我是周复,孙老先生带你见过我爷爷。谢小姐应该记得吧?”对方丝毫不浪费时间寒暄,听到她应了声后,直截了当地说,“前些天我派特助找谢小姐您,想要赎回我的家传玉坠,不知谢小姐因为什么拒绝了?是价格不满意,还是……”   电话里穿过来的声音犹如林籁泉韵,玉石之声,仿佛海上生明月般纯澈,偏偏又因电波传输的缘故,偏磁性。谢流韵最受不了声音好听的人,头一次离得这么近,她听得晕陶陶的。   毕竟是周氏集团的实际掌控者,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忽略的上位者的气势,这点足以让她清醒。   而且,她很为难。   她没想到偌大一个周氏,顶顶尊贵的周总居然这么执着于这块玉坠,但是她真的舍不得放手,左思右想,婉言道:“周总,不是钱的问题。这块玉坠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所以我……”   “这枚并蒂莲白玉坠,它本身玉质不出色,价格也不昂贵,但是我母亲最爱的玉饰,是我外婆传给她的,所以,请你体谅一下我身为儿子的心意,价格不是问题。”   “……”   谢流韵的心摇摆不停,反复挣扎着。   她从来不知道这枚玉坠会是谢家的家传之物,如果是这样,那她坚持不卖,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可是,若是卖……任谁得到了金手指之后又不得不失去,总是不情愿的吧!   她陷入痛苦的挣扎中,几次挣扎,都没有顺利说出话。   对方似乎明白了什么,淡淡地说:“我明白了,谢小姐,或许我们需要面对面谈谈。听说你回老家了,那么,后天下午,你能回燕京么?”   “能。”她反射性地回答。   “后天下午三点,我会派司机去接你。”   “啊,好……”   挂上电话,谢流韵的心情一下低落了,以至于孙绍对她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不得不打起精神,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孙绍今天本来很开心,他从没想到高中毕业那么久,还能遇到曾经暗恋过的谢流韵,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容貌比起上学时更美丽,气质清新脱俗,他几乎在认出来她的那一刻,心脏就砰砰砰跳个不停。   只是,虽然没听到具体对话,可谢流韵惊呼的那一声他却听得明白。就算不知道周总是什么人物,可能被称为“总”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他心头的火热被浇灭地干干净净,有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升腾起来。   谢流韵也看得出来,不知为何孙绍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淡淡的。不过,本来是意外遇到的人,并不是什么至交好友,能带她跑来跑去买东西,还肯花力气搬东西,已经够好了。于是,对上孙绍摇头表示无事的脸,她郑重地道了声谢。   如此一来,孙绍反而窘迫起来,他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直到谢流韵离开,他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第19章 陶成   意外接到周复的电话,谢流韵不得不改了她原本的计划。   好朋友聚会什么的,以后再回来也就是了,只是谢父谢母现在如果赶去的话,未免太仓促,可时间不等人,如果这次不去,回头两位长辈自己坐车去燕京,火车站人来人往,接车就麻烦的很。   谢父想得开,拍板定案:“也不差在家呆的几天,收拾收拾,咱直接跟着去得了。”   既然一家之主发了话,谢母便拉着谢流韵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有谢流韵时年龄已经不小了,早两年就退了休,如今来去自在,不用向谁请假。衣服带上两三身替换,再带上洗漱用的物品,其余的也没什么要拿的。   倒是这两天谢流韵回家后,谢母买了很多菜,她原本准备大显身手做两顿好的,可看看买回来的菜量,怕是他们三人三五天也吃不完,更别说今儿就要出发。谢母只好一边可惜着,一边把菜拿去送给隔壁邻居周阿姨家。   不过半天时间,谢流韵和父母带着行李出门时,满院都传遍了“谢家女儿赚了大钱要带父母去燕京”的消息。   满脸笑容地和同院的老邻居寒暄完,出门坐上出租车时,两老脸都是僵的,就连谢父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免不了摇头叹道:“八卦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火车站从来都是人潮拥挤,这个季节不是旅客高峰期,车票买起来稍微容易些。   为了旅程方便,谢流韵包了个软卧的包间,四人间的软卧房间住了他们一家三口,两老住在下层,谢流韵住在上层,一路上说说笑笑,也很惬意。   火车摇晃的人发困,坐在车上没两个小时,出行的兴奋劲头散去,向来有午睡习惯的谢母就打着哈欠,靠在枕头上沉沉睡着了。谢父也眯起眼睛,合眼养神。   包间里没有别人,无聊之下,谢流韵把她今儿特意从木箱里拣出来的两个物件拿出来,仔细参详。   这两件,其中有件是一块瓦片似的东西,表面厚厚的亏着长年累月的积土,擦也擦不掉。如果不是玉坠提示,她根本以为就是老房子顶上的瓦片。   昆山的锦溪古砖瓦博物馆里,收藏着许多朝代的砖瓦,曾被冠上“中国之最”的名头,可见,有年头的砖瓦也不是没有收藏价值。只是,谢流韵对于砖瓦没多少鉴定知识,看不出来她手里这块应该是何年代的东西,再说手头上也没有相关资料,单凭手机查起来太慢。   把瓦片收起来,准备回燕京再查。她随手拿起另外一件。   这件是卷水墨画,然而,让她无比困惑的,是这幅画上根本就是瞎胡闹地乱画一团,水墨画浓墨不匀,山水比例失调,左上角还有个巨大的墨滴,整幅画看上去像是小学生的作品,就连画上题的字,也算不上是什么有水准的作品。   若不是因此,这幅画也不会被赵略的店当废品清理出来准备扔掉。   从画风上,她根本看不出是谁的作品,再加上画上落款是“廖秋生”三个字,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书画界爱起名号,落款以本名落的,更是寥寥无几,而廖秋生究竟是谁,她半点头绪也没。   她低低地念叨着廖秋生这个名字,在手机上查了好半天。网上有是有,可都是近现代的人,历史上没有这个人物。   谢父听她嘟囔了半天,忽然发话了:“你念叨廖秋生的名字做什么?”   谢流韵一愣,从上铺探出头向下看去,顺便压低了声音:“爸,你知道这个人?”   “怎么不知道?!”谢父看起来并不困,他也压低了声音,说,“廖家在解放前就是个大家族,解放后廖家虽然很低调,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比得了的。那十年被翻出来了老底,家里人着实吃了些苦头,廖秋生当时和你差不多年纪,就被折腾得……唉,还是这些年好啊,你们这些娃娃一出生就跟享福似的……”   “咳咳,说偏了。廖秋生是廖家的长孙,听说自幼聪慧,能书会画,可是个有名的才子。只是后来伤了手,再也没动过笔……”   谢父好一通长吁短叹,谢流韵听得却更迷糊了。   她对照着画卷再看一眼,确定没看错“廖秋生”那三个字。   既然这个人是现代的,为什么玉坠的反应同样那么强烈?!如果按照玉坠的反应判断,这幅画至少应该是在宋朝之前!   她拿着画一筹莫展,这个时候更加清醒地意识到,就算玉坠再给力,自己的知识达不到,也依然是见宝而不得门入的尴尬场面。   抛下心中的遗憾,她把画卷和瓦片好好地收好,以免在路上颠簸或是发生碰撞损伤了。同时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到了燕京之后,一定要找孙老请教下这两样到底是什么玩意。再列个书单,好好扩充下自己的知识!   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反而,最迫在眉睫的,是周复的邀约。   谢流韵抱着头苦恼了一路,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索性把“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种套话拿出来安慰自己。   次日凌晨到了燕京。从火车上下来,谢流韵带父母直接去了春信华庭。   因为是现房开盘,交款的当日她就拿到了钥匙。为了方便父母居住,她买的三套房子除了两套在高层之外,一套在十几层,不高不低,窗外正对着公园,出门散步极为方便。   谢母拎着行李进了房门,左瞧瞧右看看,眼睛都不够使的。   这间房子的装修风格是偏东方的,柔和的胡桃木作为基调,多宝阁、书柜、贵妃躺椅……应有尽有,每个房间都规划妥当,装修得尽善尽美,空间感十足。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四处亮堂,挑高的跃层结构,让整个房子显得宽敞许多。谢母沿着楼梯上上下下,连连追问了谢流韵好几次:“这真是咱们的房子?”   “是真的。还有两套呢,在更高层。你看咱们住哪一层?”谢流韵不厌其烦地回答。   “这一层就好,这一层就好……”听她回答了几次,谢母满口应道。她喜气洋洋地四处走动,琢磨着买什么回来。   新房子里一切都准备地周全,不过床褥之类是要自己准备的。正巧附近不远处就有大型商场,谢母拉着对逛街没什么兴趣的谢父,兴致勃勃地跟着谢流韵杀进商城,采购东西。   也不知是怎么个碰巧法,三人居然在商场,遇上了陶成。他正坐在一家店门口的休息椅上,漫不经心地玩手机,看上去很无聊。   谢母眼尖,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眼花了,后来反应过来,怕自己女儿触景伤情,直接拉着谢流韵想加快脚步迅速走过这一段。谁知,越不想来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她们还没往前走多远,就听见有人惊讶的叫:“流韵?伯父伯母?”   只见陶成站起身,惊喜万分地看过来,同时迈步,往他们这边走。   谢流韵早就看到了陶成。   谢母的维护让她很是心暖,再说,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陶成,除了感情上的因素之外,就是因为,她之前回家时编的半真半假的话,在陶成出现之后,根本经不起推敲。   因此,眼看着陶成越有越近,她反而紧张了起来,手心里津津出着汗。   正在这时,从陶成坐在门口的店里,童歆穿着一身鹅黄地连衣裙,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笑语嫣嫣地开口:“陶成,你看我这身……”   话没说完,她一怔,“谢流韵?”   真是棒极了!   看到她出现,谢流韵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儿真是巧,所有演员都粉墨登场,如果她不是其中一员,现在附近看热闹,应该是极好的,可惜…… 第20章 见面   原本今天,陶成是不耐烦出来的。   难得周末,约三五个朋友外出游玩,或者好好睡觉补补精神,晚上泡吧,才是正事。他和童歆充其量算是同学加同事的关系,陪她出去逛街,算什么?!   他知道童歆对他有意思,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子不知有多少,童歆的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童歆长得算不上漂亮,但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而童歆的打扮绝对是高分,衬得她原本只能打四分的容貌,看起来也不比八分的谢流韵差。反倒是长得好的谢流韵,不懂得打扮,连颜值也被拉低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点遗憾。   男人嘛,总希望自己身边带着的女人既漂亮又有气质,还贤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要是童歆和谢流韵两人能合成一个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他对谢流韵态度差,实际上内心也觉得谢流韵其实很不错,长得漂亮,厨艺绝佳,文文静静从不吵闹,尤其是她脾气软,对他很痴迷,人又单纯容易哄,放在家里当妻子再适合不过。   只是,最近,这个原本在他心里已经属于手到擒来的女人,居然露出了叛逆的一面,自从上次野营失联之后,一两个月都不露面!   陶成刚开始很生气,却也笃定谢流韵迟早会出现他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最近的所作所为,以后依然乖乖地随叫随到。可随着时间一步步地推移,他渐渐不那么肯定了。   嘴上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当初态度那么差,要不然,也不会在童歆打电话说有谢流韵的消息时,嘴硬了一会儿之后,又乖乖地出来了。   正无聊地等童歆试衣服出来,没想到一抬眼,就看到很久不见的人。   只不过两个月不见,他差点要认不出来不远处那个人了。   商场的灯光璀璨明亮,无论什么人都照得光彩夺目,只是,在她面前,几乎所有路人都成了背景。她穿着如荷叶般青碧色的连枝花纹长裙,映着无数光点的眼睛熠熠生辉,唇角挂着甜美的笑意,跟在两位中年人身旁,姿态落落大方。她抬起右手,像是在指路似的对中年夫妻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他几乎是惊喜地站起身,叫了声:“流韵……”   站起身走了两步,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太热切了,脚下迟疑了片刻。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陶成已经拿定了主意,为了防止以后谢流韵自傲心膨胀,养成骄娇之气,他收敛起脸上的热切,矜持地上前,向谢父谢母客套地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也来燕京玩么?”   谢母本来想避开陶成,谁知道,他居然迎了上来。看到跟在他身后姿态暧昧的女人,扫到自己女儿没什么表情的脸,再脑补一下她现在的心情,谢母整颗作为母亲的心都忍不住一阵心酸:“小陶啊,好久不见,你后面那个女的是谁?不介绍一下?”   陶成没有想到,谢家父母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和善,谢母的语气里还带着些不满。他看了童歆一眼,因为习以为常,他并没有觉得童歆在有什么不妥,只在考虑怎么介绍:“她啊……”   童歆笑语盈盈地上前,似有若无地贴近陶成的胳膊,接过话头笑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陶成的大学同学,现在和他在同一个公司。今儿正巧休息,他陪我出来逛街,没想到正巧遇上了你们。现在快到中午了,不如咱们一起去吃顿饭,我知道这里有家店味道吃起来很不错……”   “这就不用了。”谢母心里腻歪地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板着脸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逛街了。年轻人么,难得一起出门,跟着那么多灯泡可不好。”   “小陶,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怎么会……”   陶成没料到童歆一出面,事情就急转而下,两句话没说完,就有分道扬镳的架势。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童歆来得真不是时候。只是这时再怪她也没用了,眼看着谢家一家三口迈步离开,他犹豫了半晌,终究没有追上去。   他心里极不舒服。   谢母的态度还算其次,今儿从遇到开始,谢流韵的眼神就没有落在他身上,偶尔扫过来一眼,也像是没有看到似的,以前那点痴迷,完全消失不见了。   窥着他的脸色,童歆在他身边轻笑道:“我正要和你说,上次我见到流韵时,她好像正和一个年轻的帅哥在茶社喝茶,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关系不错。对了,那个人是广宇国际的高级助理。”   陶成的双手紧握,越听脸色越发青,像是听到妻子出轨的丈夫,怒不可遏,但还强忍着怒气,冷声问:“你怎么知道?!”   “当时黎莉也在,她认出来的。”童歆轻轻松松丢出一个挡箭牌。   童歆也没想到,黎莉只听她随口描述了几句,就给出了答案。当然,没有亲眼见到真人,黎莉也只是“大概”“可能”“像是”地猜测了一番,但不妨碍她模糊概念。   广宇集团这个庞然大物,能在里面工作的人不知凡几,年纪轻轻能成高级助理,实力可见一斑,当然,身家必然是丰厚的。就连童歆,当初听到对方的身份时,也生出对谢流韵浓浓的嫉妒心。   因此,陶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他只脸色变了一瞬,冷静下来之后,摇头道:“流韵不是那种人。”两人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后来他家搬到了高档小区,可上的学校终归是同一个。十几年的相处时间,他不会看不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童歆在心里冷哼,面上却懊恼又惭愧地说:“是我想差了。我看那个男的,对流韵态度很好,所以我就……”   这点正巧戳中陶成的死穴,他脸色沉了下去,终究没有再开口。   另一边,正在超市大采购的谢母,也在谆谆教导谢流韵:“……小陶不是能安定下来的人,他那个女朋友也不是心眼少的。你呢,既然已经放下,就别想那么多,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才是重点。优秀的男孩子多的是,咱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谢流韵尴尬地点头:“嗯……”   她不会说童歆也算不上是陶成的女朋友,不过谢母有这样的误会,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以后这两人也会在一起。   既然决定要住下,要买的细碎东西很多,日用品,米面油盐……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谢家三口推了两辆车还没有买全。站在超市门口等出租车时,谢流韵不免感慨:要是有车的话,就方便多了。   回家之后好容易才把东西规整好,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匆忙打理好头发,换上件得体的衣服,再淡淡化个妆,对着镜子转了几圈看看没什么疏漏的,镜子里的人精神奕奕,她才放下心。   三点整,电话响起。   接听起来简单应了几声,知道周总来接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她挂断电话,深呼吸了几次,拿起钥匙出了门。   周复派来的车很低调,司机也很沉默寡言。她上车之后,只说了句“谢小姐,我是周总派来接你的司机,您请坐好”,就再没开过口。他的开车技巧很好,即便是在红绿灯密集的区域,也没有给人频繁的顿挫感,等心思重重的谢流韵注意到时,已经驶出了她认识的范围。   车一直向城外行驶,行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拐进四环外的一条绿化得极为精致的道路。路的深处是郁郁葱葱的园林,林木修剪地整齐,安静祥和,鸟雀的鸣叫声清脆悦耳。   园林内坐落着一处富丽堂皇的建筑,欧式的大门高挑,洁白的雕塑栩栩如生地矗立在房屋的高处,整座建筑华丽而不是庄重,气派万千。司机开车驶入建筑旁的停车场,下了车,谢流韵随意一扫,停车场里就像是豪车展览场一般,入眼认识不认识的车琳琅满目。   跟随在司机身后,谢流韵的脚头一次踏入这等豪华场所,心里难免忐忑。   穿过金碧辉映的大堂,司机挥退上前带路的领班模样的人,带着谢流韵径自往里走,直到把她领到了楼上独立的会客室,才停下了脚步,推门示意谢流韵进去:“谢小姐,请。”   一路上鼓足了勇气,此时做好了完全准备的谢流韵,踏进这个对她来说不亚于虎穴的大门,原本以为进门之后,就会看到曾经只在经济杂志封面上见过的人,谁知,会客室空荡荡的。   站在她身后的司机一板一眼地开口:“谢小姐,周总还有要事要办,请您在此稍后片刻。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按铃招侍应来,我先告辞了。”说完,他朝谢流韵点头示意了下,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   谢流韵整个人都愣了下。   见人走得坚决,她也不好追上去,都是打工一族,自然明白顶头上司的意思不容违背。既然周总有事不在,她又是头一次来这么奢华的地方,满心的好奇蠢蠢欲动,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窗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窗外是一望无垠的草地,修炼整齐的绿地如茵,远远望去似乎还能看到湖水的波光,几辆摆渡车灵巧地在草地上穿行,洁白的球杆,草地上的坑洞……让她明白自己是到了一处高尔夫球场。   只是,这球场看上去门槛相当高,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从高楼林立的城市突然到了这个地方,看到这满眼青翠的景色,谢流韵难免有种想要四处逛逛的想法,只是,能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并没有忘。   从落地窗边回来,她坐回茶几前,饶有兴趣地查看会客室备着的茶叶,毫不意外的是,这里存放的都是好茶。既然周总有要事,怕是一时半会过来不了,她也并不拘束,挑了大吉岭红茶,请敲门而来的女侍应泡茶。   金黄色的茶汤荡漾,麦香中又有葡萄的清香,上品的茶叶难得,喝一口就仿佛浑身都沾染了好闻的茶香。她捧着净白的茶杯,无比满足。   周复推门进到会客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第21章 协议   周复推门进到会客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乌黑顺直的长发披散在背后,侧脸露在柔和的光线下,她唇角挂着明媚的笑意,柔和沉静的气质让她与这古香古色的环境相映衬,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的茶香和悦耳的笑声,瞬间侵袭了他的感官。   只这么一瞬间,他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最后浮现在心头的想法,让他心猛地一跳。   他神色不变,仿佛刚才的停顿再自然不过,继续迈步往里走。   门被推开的时候,正在听女侍应讲解各类红茶与茶点搭配方法的谢流韵下意识地转头,正迎上他的身影。不需要任何介绍,单看他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就已经认出来这是她能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她挺直了腰背,做好拉锯谈判的准备。只是,等周复矮身坐在她的对面之后,她才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准备从一开始,就少了最重要的一项——对美色的抵抗力!   相比起梦里经历的后世,此时的周复要更年轻。   他的身材挺拔修长,肩宽腰瘦,身着白色的休闲衬衫,以谢流韵的眼光看不出是什么品牌,只是穿在这个人身上显得英姿勃发,俊逸非凡。或许是刚从运动场下来沐浴过,他的发梢沾上些微水汽,更显得眉目如画,浑身如刀锋般锐利的气势也被软化了些许。   她在杂志上见过不少男模,也去过人气爆棚的明星的签售会,就连陶成,也是出了名的帅哥。可这些人,在周复面前都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明明前世在经济杂志上看到周复时,也仅仅是欣赏而已,可如今直面他,反倒觉得目眩神迷,连呼吸都隐隐有些不稳。   有种人,天生自带了炫目的光环!   谢流韵的心里又是赞叹又是自惭形秽:明明周复只比她大一点儿,可气场相比起来,却不知要强出多少倍!   正胡思乱想着什么,坐在对面的周复开口了。奇怪的是,周复并没有像之前电话里那般开门见山,而是问了一句闲话:“谢小姐很喜欢喝茶?”   “是啊……”谢流韵下意识地扬起笑脸,而后一愣,斟酌着字句回道,“我父亲爱喝茶,我受他的影响也更偏爱茶一些。”虽说不知道对方问这么一句为了什么,可谢流韵很坦然,她深知对方身为集团的总裁,身价不知几许,总不会计较这么点儿茶叶钱。   或许,只是缓和一下气氛吧。   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周复轻点了点头,转头吩咐侯在一旁的女侍应:“去,把这里所有的茶给谢小姐装一份。”   “……”   看着女侍应躬身之后离开的身影,谢流韵收回震惊的表情,努力神态自然地道了谢:“多谢周总。”有钱多金的人,大方起来真是好棒!   然而,随着女侍应关门发出的微乎其微的卡塔生,她意识到,会客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仿佛侍应的离开带走了一部分氧气似的,空气有些紧缺,周复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不知为何,她觉得脸有些发烫,头顶开始想冒烟,心跳声也跑出来捣乱,扑通扑通地响得格外大声。   她强作镇定,面上坦然,捏着盛满金黄色茶水的杯子柄,喝了口茶,茶水入口,却尝不出来先前感受到的那般清香甘甜。   在这时候,周复的声音仿佛是天籁一般,把她从窘迫中解救出来。   他端坐在对面,窗外绿意盎然的草坪果岭、蓝天白云成了最好的背景。他的声音不急不缓:“谢小姐,失礼地问一下,玉坠你随身带着么?”   见谢流韵点头,他伸出右手,道:“请允许我……”   余音未尽,谢流韵却明白了。   她解下脖颈上挂着的玉坠,递了过去。   在她重生回来之后,玉坠一度变得仿佛石头一般,灰扑扑,甚至表面还有几条不明显的裂纹。在她这段时间不断地去古玩城、玉石店等等地方吸取宝气,总算裂纹不明显了,可玉石的质地还没有彻底恢复。   她这段时间翻来覆去地思索怎么合理地拒绝周复的要求,最让她安心的,无疑就是这块玉坠的改变了。   果然,周复接过去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谢小姐,这块玉坠……”   对上眉头紧皱的周复,谢流韵的心头蓦然升起一抹心虚和愧疚,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打好了的腹稿怎么也说不出来。僵了会儿,只好开口,模糊地解释说:“前段时间发生了点儿意外,玉坠因此……”   周复没有开口,只是反复地打量着手中的玉坠,眼眸中的惋惜之意清晰可见。   把对方的传家之宝糟蹋成这样,谢流韵想想也是万分愧疚,讷讷地道:“您放心,玉坠会慢慢养好的……”   “谢小姐有所不知,这个并蒂莲白玉坠,是我母亲的陪嫁。”将玉坠轻轻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周复神色里的遗憾不变,言语里似乎带了叹息地开口,“她一直说,要将这玉坠传给儿媳。前几年,我无意中将这枚玉坠遗失了,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它,没想到,再次拿到手,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越听,谢流韵越是愧疚。   她完全忘了,自己原本就没打算将玉坠转让,原本就打算固执己见耍赖也要保住它,谁知道,周复连提都没有提到,她就已经叛变了。而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满怀着愧疚地想如何才能让玉坠恢复地更快。   经过反复的试验,她发现翡翠、玉石这种经年的玉石,虽说比不上古董内蕴含的能量丰富,然而,玉石易寻,古董却难找,尤其是上了年头的。她甚至开始想着,要不要像小说里那般,去腾冲或是瑞丽这些翡翠原石市场上走走。   只是,她加上梦里的前生十几年,也没有接触过传说中的赌石市场,贸然前往,人生地不熟,万一出了意外就麻烦了……   她还在沉思,那边,周复又开口:“谢小姐,据说孙老要收你为徒,那么你对古玩定是有研究,依你看,这块玉坠多久能养好?”   “这……”   谢流韵自然说不准,一切要看未来她的运气如何。当然,如果给她几个博物馆,东西可以随便上手,说不定吸足了宝气,玉坠很快就会恢复,只是这种话,她不能说。   周复不知为何没有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一时间气氛沉寂。   谢流韵有心说点儿什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仅剩下的一点儿清明,让她隐隐觉得,从周复进门起她就处于纯然的被动。被他的气场压着,本质是小市民的她完全无法抵抗。   在这种压抑地沉默中,谢流韵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以周复的能力,如果想要迁怒的话,她定时没有办法抵抗的。然而,从刚才的接触上来看,他并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富二代,胸有城府,为人正派。   那么,他会怎么做呢?   正在这时,周复像是结束了思索,停下了手指,直视着谢流韵开口:“我家的传家玉坠变成这个样子,即便谢小姐愿意让我赎回,我也无法向母亲交代。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如果谢小姐不介意的话……”   “您请讲。”谢流韵努力保持镇定。   周复的嗓音里带了些漫不经心,他说:“按理说,这块玉坠就算丢了,也没什么。只是,玉面上的青影和式样难得。”   “周家不缺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不难办,只是一时半会儿寻个同样质地的玉石不容易,我母亲偏偏最近催我催得紧,这块玉万万不能拿到她面前,谢小姐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谢流韵点了点头,静候下文。   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能让时间宝贵的周总铺垫这么久,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样的建议。下一刻,她便听到了。   “据我所知,谢小姐没有结婚,也算不上有男朋友,既然如此,不如和我签个协议。”周复竖起一根手指,漆黑深邃的眼底,倒映着谢流韵专注倾听的身影,“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未来一段时间,谢小姐充当我的女友。作为补偿,你可以提任何要求,玉坠我也不会再追讨。”   “不知谢小姐,你意下如何?” 第22章 决定   一吨散发着皮卡皮卡闪亮夺目光芒的钻石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路人眼前,而后,土豪的飞机潇洒地飞过来,他看了看钻石对路人微笑着说:“嘿,这玩意太沉了,我不方便携带,就送给你吧。你觉得怎么样?”   谢流韵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吓懵了的路人!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非但没有让她欣喜若狂,反而因震撼而惶惶不安。   她手忙脚乱地处理刚才不慎碰倒的茶壶,泡得久了的茶水四溢,蜿蜒曲折地在桌面上流淌,她慌忙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去擦拭。明明是如此失礼的行为,她却无法感觉到窘迫,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算重生过一次,她也没有面临这种场景的经验好吧!   周复恶趣味地看着她小蜜蜂般忙碌的身影,桌面上那么一点茶水被她用手帕擦来擦去,那认真的模样像是要把桌面的清漆都给擦掉一层似的,实际上她内心的纠结和惶恐早已透过发呆的眼睛流露武无疑。   之前进门时见到那个端庄大方的姿态不翼而飞,她仿佛是被敲破壳的小鸡一般迷茫不安,偏偏还要强撑出笑容,有趣极了。   找个人冒充女朋友是刚冒出来的决定,鬼使神差地说出口时,他还有些淡淡的懊悔,现在想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脑海里浮现出二叔别有用心地介绍女孩子给他认识,他不由得再心里冷哼。   如果说父母和爷爷的催促,是担心他的终身大事,那么他这个好二叔打得就是别的主意。单看他介绍的那群女孩子究竟是什么人就知道了。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上……呵呵,他可是听了不少颇有趣味的传闻呢。   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他还不想和他的长辈撕破脸面,这个脱口而出的主意倒是个不错的缓冲剂。   想到这里,他不免抬起头再观察还在无意识地做着无用功的谢流韵。   外表对他来说并无太大意义,不过,能长得漂亮点儿,毕竟是好事,不用找太多借口。根据得来的资料看,品行很好,性格略有些软弱,这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若是野心勃勃的女孩子,他反而绝对不会提出这个建议。   他在心里微微一笑,开口道:“谢小姐,不知你考虑得如何?”   “啊……”正陷入各种胡思乱想中的谢流韵被吓了一跳,好容易清醒过来,她蹙起眉头,硬着头皮面对周复询问的眼神。   这种事,再给她一年的时间她也未必能考虑好!   不过,事到临头,她只得绞尽脑汁,分析其中的利弊。   或许是不忍心看她决断得太艰难,周复嗓音淡淡地道:“谢小姐,你不要误会。我的这个建议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双赢的。我只需要一个能在长辈面前露面的挡箭牌,并不会提出额外的要求。至于你,也能保留你手中的玉坠,甚至可以在合理的范围对我提出要求。”   “你看,你只需要付出几次出面的机会,既能帮我的忙,落个人情,又能获得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思维已经被当前情况搅得一团糟的谢流韵,只觉得对方磁性无比的嗓音仿佛是海妖在礁石上歌唱那般动人,吐出的字句异常诱人,她不知不觉就被牵着走了。   唯一的一点清明奋力拨开遮天蔽日的迷雾,提出了弱弱的疑问:“真的只需要露几次面就可以么?我能不能问一下约定的期限是多久?”   “这点么……”周复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容,“要看究竟多久能寻到玉坠的替代品。不过,谢小姐不用担心,最久不会超过一年。”   “……”   “如果谢小姐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个正式的协议。”   摇摆不定的谢流韵,内心最后一点儿纠结在周复这句话落地之后,彻底倒塌。她开始转而想,似乎周复的提议,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影响。   那么多女孩子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中二时期也不是没有梦想过有个白马王子。如今就算是虚假的,好歹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不是么?   更何况,别的好处不说,能保住玉坠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周复不知道,可她却知道这枚玉坠有多么神奇。和这神奇的金手指相比,仅仅是冒充一段时间对方的女友,这个代价几乎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甚至细想想她都心虚得要脸红了!   头脑一热,她点头道:“我同意。”   “明智的决定。”周复微微弯起唇角,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这么个姿态如果换成别人来说,八成会被解读成傲慢。可周复生得极好,眉目清俊,气派万千,先前端坐在那里直让人觉得不可冒犯,如今,淡红薄唇勾起的弧度让他瞬间多了几分魅惑人心的光彩。   谢流韵垂下眼眸,心跳如鼓,心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诗经中的句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耳琇莹,会弁如星”。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胜任周复的要求。   周复抬起手,轻拍了两下,先前送她来的司机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静静地站在两人面前,听候吩咐的姿态。他向谢流韵介绍道:“这是我的司机谭英,在我们协议期间,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和他联系。”   从会客室出门,谢流韵愣愣地跟在司机后面,她的思维还沉浸在会客室内,一时转不过来弯。   今儿发生的一切比她得到玉坠这个金手指还要来得玄幻,相比起前世,她的人生简直是来了个七百二十度大转弯,甩得她晕头转向,迷迷糊糊。   郊区的气温比城市要低,几场秋雨下来,天气也逐渐转凉。再加上天色渐渐变暗,凉意加重,走出大堂的正门时,被室外的冷空气一激,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理智顿时恢复了些。   回想到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她几乎想让时间倒回,把那个头脑发昏的蠢货拖出来扔进凉水里好好泡泡!周少的女朋友有那么好假扮的么?不提别的,他的那么多追求者就能把她撕吃了!   刚才大脑迟钝,想不起来,现在她忽然想起来了好多关于周少的事。   像周少这种的人,从来不缺媒体的关注度,然而相比起其他的富二代来说,早早成为集团的掌权者这点更是让人瞩目。   要知道,多少富二代宁愿自己独立开公司,享受说一不二的权威,也不愿意接受家族产业,和那些食古不化倚老卖老的董事元老们扯皮。偏偏周复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刚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不过几年时间,已经将公司大权抓在手里。几次动荡,非但没有折损筋骨,反而让周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在谢流韵重生回来之前,在周复的掌控下的周氏集团,版图越扩越广,成为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庞然大物。   财经上的信息她看的不多,花边新闻却还是记得一些的。比如说,辛氏集团掌权人的小女儿迷恋周复,疯狂追求;再比如说,杨家二女与戚氏的长女当众明争暗斗,又或者是……想到这些事情,想到八卦传闻中那些女子背后的身家,她忍不住汗毛倒竖。   这时候,再回头对着周少说要反悔,不知道成功率会有多少?   不过……   握了握胸口的玉坠,她的眼眸里又燃起熊熊烈火。   不管怎么说,为了保住这枚玉坠,她也要努力试一试!人生几何,难得拼搏一次,也是值了。再说,以周大少的本事,还怕保不住她一个小女子?!   斗志高昂的谢流韵上了车,司机安静地开车驶出会所的范围,拐弯时,迎面与一辆白色的卡宴擦肩而过。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谢流韵没有分心在意车外的动静,卡宴里的人却不同,她是奔着周复而来的,见对面的车牌是熟记在心的那个,忍不住叫了声“停车,快停车”。   驾驶座的司机依言,迅速地将车停下,而她迫不及待地按下车窗,还不忘露出对镜练习许久的笑容。而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谢流韵乘坐的车已经从她面前掠过。   副驾驶空空如也,后座上也空空……不对,后排座位上有人,还是个女人!   妆容精致的女子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消散殆尽,她眼眸里情绪起伏不定,不知在想什么。司机也不敢轻易动作,车里一阵压抑至极的静寂。   良久,她才转头,吩咐:“开车,继续走。”   车窗缓缓升起,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后排座位上的女子靠着椅背,神色冷然,连身上暖色系的衣着都无法让人产生亲近之意。 第23章 拜师   谢流韵原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很久,谁知,当天晚上到了平时睡觉的时间,就哈欠连连,洗漱过后倒头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忙着挑选礼物,和父母一起布置家,再加上许久没有接到电话,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忙碌起来一时把这件事扔在了脑后。   很快,拜师的日子到了。   对着黄历挑出来的好日子,当日老天爷也极为给脸,临近秋天天高气爽,瓦蓝的天空中朵朵白云飘然而过,正是燕京难得的好天气。   谢流韵及父母早早地赶到孙老住的地方。和周老居住的四合院不同,孙老住在一处开发完善的别墅里,安保措施做得极好。若不是孙老的管家赵管家候在门口迎接,恐怕很难靠近门口。   等进到别墅区,芳草萋萋林木茂硕,小巧流水残荷翠竹,鹅卵石小径通往千孔玲珑的假山之处,又有循环往复的水道与不远处的小湖连通,湖岸边亦有别墅存在,入眼所见处处景致精美繁盛,让人目不暇接。   她们来得尚早,位于小区深处的别墅里,还只有孙老一人。他今天穿的也很郑重,暗蓝色的刺绣唐装衬得他更精神了几分。见到谢流韵三人来,板正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得这么早,吃过饭没?”   谢父谢母来之前想象过很多种孙老的形象,结合谢流韵所说的“严格、黑脸”什么的,不知脑补了多少东西。来的路上两人一个比一个面色严肃,如今看到孙老开口寒暄,意外之余,谢父两人的精神也放松了些。   不多时,褚绎心和韩执易两人也陆续到了。   褚绎心年纪略长,三十多岁的样子,面上看着温和,实际上却不好接触,谢流韵和他寒暄了几句,隐隐感觉碰壁之后,就不再去尝试。韩执易却不同,刚来时谢流韵见他打扮的一丝不苟,英气逼人,还以为是和周复那样的类型,谁知一开口,逗比属性暴露无遗。   “哇,小师妹长得好漂亮!师傅,您老总算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声,太好了,以后说出来,我也是有小师妹的人了!”韩执易喜滋滋地凑到谢流韵身旁,热情地道,“小师妹,我是你二师兄韩执易,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给我打电话,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谢谢二师兄……”谢流韵舒展眉眼,笑得开心。不管能不能做到,敢说出这样的话至少也表露出来了亲近之意。相比起不好接触的褚绎心,她顿时对韩执易生出了几分好感和亲近。   除了他们,孙老还请了数位相交的好友。身份摆在那里,能和他结交的,多半是古玩界的名人,除了做个见证之外,也有让老伙计帮忙照看之意。   周老也在其中,他乐呵呵地看着谢流韵,还抬手叫她过去说了两句话,态度十分和蔼。   前段时间他的明成化青花荷塘鱼藻纹瓷瓶在藏友圈里一露面,就引来不少关注。无他,青花瓷常见,明成化年间的青花瓷却不多,尤其是品相还这么好的。若不是知道他有钱的很,怕是不少人都想要出价了。   享受着其他人眼馋的神色,周老最近着实出了不少风头。人老了,活着就是为了一个乐趣,能在小伙伴群里这么扬眉吐气,周老心里美得要冒泡,看她自然也格外顺眼。   和他坐在一起的钱老奇怪地问:“你认识老孙的徒弟?”   “嗨,前段时间我不是买了个明成化青花瓷么……”提到这茬,周老的话篓子又止不住了,得意洋洋地又絮叨了一遍。   周老的青花瓷瓶不知炫耀过多少遍,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过几遍,只是之前瓷瓶是从哪里来得,大家都不清楚,今儿算是解了惑。   这么一来,钱老这些坐在旁边来参加拜师仪式的人,对谢流韵的印象也丰富了些。原本只是来走个过场的,现在看她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谢流韵不知道就两三句话的功夫,她在几位老前辈的眼里已经从先前的酱油角色,变得留有一些印象了。这些老者开头都不小,可以说是古言界的顶尖人物,能入他们眼的话,未来就不用为事业发愁了。而她借着周老的关系,无意中做到了最难的开头一步,不得不说,机缘巧合。   前生同样是出手瓷瓶,同样是换了钱,现在与上辈子已经是两个不同的发展方向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临近,拜师仪式正式开始,孙老和谢父谢母上座,来宾也依次坐在厅上,而她敛容肃穆,袖手而立。   拜师仪式说来郑重,实际上过程并不繁琐,随着赵管家的唱礼一步步进行,很快,就完成了拜师礼。   孙老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示意赵管家送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谆谆教诲道:“学海无涯,古董鉴定一眼真一眼假,多少深谙此道的人都打眼过,多学多看,多上手,慎之又慎,才是取稳之道。”   钱老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谢流韵恭敬地应声道:“是,老师。”   孙老送的礼物是一只黄花梨八仙笔筒,雕纹精致惟妙惟肖,从色泽上便能看出时光的痕迹,至少清朝以前。入手的清凉感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褚绎心和韩执易也随了礼。   褚绎心随的是件古玉,中规中矩。韩执易随了块天蓝冻的水坑寿山石,笑道:“小师妹正好拿来刻印章。”   谢流韵笑着收了,回头取来自己备的礼物,分别送给两人。这回礼倒是让两人惊讶了一番。韩执易还好说,讶异过后乐滋滋地收了起来,褚绎心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流露出了点错愕,犹豫着拿起来之后,仔细看了眼,下了判断:“这,这是玉髓雕灵芝纹鼻烟壶,看这雕工,是清代的没错……”   他很意外,正想说什么,那边,孙老叫了声:“流韵,你来一下。”   谢流韵冲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去了孙老那边。   孙老的周围,一群老者正众星拱月般围着他,他对谢流韵招招手,等她走得近了,和善地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长辈。”   “这位是故宫博物馆的顾馆长……这位是嘉和拍卖行的首席鉴定大师罗大师……这位是……”孙老挨个介绍,谢流韵乖巧的顺着他的介绍向人打招呼。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不假。这一群古玩界的长辈,有的她以前只在书上见到过名字,没想到全都是孙老的知交。周老却是个意外,在这群专家大师中,他一个纯藏家的身份十分突兀,不过,他却不在意这个。   周今儿心情大好,从刚来就笑眯眯的,直到现在见谢流韵向他问好,更是笑眯了眼,又有些莫名的得意,看得谢流韵心里纳闷不已。不止她,其他老者也是讶异地很。只是,问出来,周老却摆手说没事。   他心里得意地很,却又不能说。   先前他大概只是眼花,看错了小姑娘带着的玉坠,只向小孙孙略提了句,结果他孙孙那么看重他的话,把人查了个底朝天之后,又直接派车接了人私下里见面,这又说明了什么?!他的孙子重视他说的话!   自己的孙孙,向来抵抗认识女孩子,八风不动的样子简直让他快要急坏了,前两天却突然提到了她,还居然说人不错,这代表了什么?!   至少,他的孙子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他着实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得意:如果事情发展顺利,那他就完全是媒人、背后的推手!   要不是因为事情还没定,一切还说不准,那他早就炫耀开了。现在只能略遗憾地看着谢流韵,心里安慰着自己。   而另一边,介绍了一圈声名赫然的前辈,也收了一摞名片以后,孙老对谢流韵道:“他们都是一方的大家,日后有什么拿不准,都可以请教他们。”   那群老者起哄,纷纷:“老孙你倒是会省事……”   “……”   孙老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谢流韵顿时想起来她带回燕京的瓦片和书画。 第24章 铜雀瓦砚   自从淘到那两样古怪的旧瓦和水墨画卷之后,谢流韵不是没有花费心力研究过。   水墨画她确实不擅长,饶是一时去研究,落款,纸张,印鉴什么的,不是花费长时间研究有心得,还真无处着手,索性搁置一旁,先去看那瓦片。   说是瓦片,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它比普通的瓦要厚很多。原本她以为是积年尘土厚厚覆在瓦上所致,回到燕京之后,小心翼翼地将沉积物去掉,却发现完全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而清除完灰土的瓦片,更是不起眼,除了比普通的瓦片更厚些之外,并无其他特点。   唯独让她在意的一点,是清洗过后,旧瓦片上下各有两圈纹路,看上去仿佛就像是三明治似的,上下两层旧瓦夹着中间的一层不知什么东西,连质地也看上去井然不同。   只可惜上下两层与中间一层粘得格外地紧,她试了几次,没将这些分开。她怕手法不当伤害到不知名的宝贝,没敢继续。   至于字画,毕竟不擅长,她硬着头皮研究了一番,最终也没得出个什么结论。   今儿拜师仪式,她来时本来就打着请教孙老的意思,随身带着那片瓦片,只是没好意思拿出来,原本想着等到最后,私下里请教。此时听到孙老的话,明知道是场面话,一时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好。   她这个时候神色一动,露出的几分踟蹰,正被周老看在眼里。他心情正好,看谢流韵不知多顺眼,于是大包大揽地笑道:“看这神色,怕是还真有什么拿不准的东西吧?既然这么多专家都在,还怕得不出结论?!”   众人转头看向她,见她听到周老的话,满脸窘迫,身材最圆润的顾老也笑了,和善地说:“看来今儿个真是巧了,我们也来看看,什么样的东西能难倒老孙的弟子。小姑娘,你去拿来让我们都瞧瞧。”   谢流韵拿眼看孙老,见他微微点头,心里一定,坦然笑道:“让前辈们见笑了,其实是个小物件儿,只有有些古怪之处,晚辈眼光不济,无法看破其中的秘密。还请前辈们稍等片刻。”   她随身带的东西放在背包里,由谢父谢母拿着。两人在拜师仪式结束之后,在偏厅喝茶,见她匆忙而来,还以为有什么要事。谢流韵把事情一说,谢父谢母也起了兴趣,跟着她一起去到会客厅。   几位前辈悠闲地品着茶,她恭敬地上前,把手中捧着的瓦片送到前面,道:“老师,前辈们,就是这个东西。”   在座的众人都是浸淫古玩几十年的人,深知有的宝物其貌不扬,并没有露出轻视之意。作为谢流韵的师傅,孙老首先拿起来细看。   甫一上手,孙老“咦”了一声,屈指敲了敲瓦片正中。普通整片的瓦片敲起来发声清脆,这块瓦片却发出扑扑的响声,说明其内必然有空隙。   他戴上眼镜,细细地摸了一圈,作出了决定:“这瓦片中间有古怪,应该是粘合起来的。”   经他这么一番下手,其他几人原本没什么兴趣,现在也好奇地挨个接过去看看,看完之后,柳老忍不住叹道:“怪事!我还是头次见到这样的东西。”   顾老接过瓦片,细细打量了一番,笑道:“老柳你玩古玩这么多年,岂不知古玩界里的障眼法层出不穷,能说出花哨名头的就不下数十种。眼下这种,可不就是最多见的石中藏玉?!”   “可有办法将里面的宝物取出来?”周老提出了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在这方面,顾老看起来相当有经验,笑道:“要想把这两片瓦分开,不能用暴力手段,要不极易伤到里面的物件。我倒是有个妥帖的法子,不过得向老孙借点儿东西。”   众人齐齐看向孙老,孙老哪里是小气的人,直接叫来褚绎心,让他听顾老的吩咐去取东西。家里有的直接拿来,没有的就去外面买,不一会儿时间,准备好的材料就拿了过来。   顾老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紧不慢地动作着,因是古玩,虽不知究竟是珍贵还是寻常可见的东西,顾老的动作也是格外小心,生怕弄坏了。   不过十分钟,因其难得一见,在座的人喝茶也好,闲聊也好,时不时都要扫过去一眼。倒是谢流韵,笑眯眯地站在厅堂一侧,时不时给在座前辈的茶杯中续水。   她自己清楚,不管里面是什么,定然是个年代久远的古董,可别人不知道她身怀金手指,只当她养气功夫修的好,一时间称赞孙老会选徒弟。   孙老乐呵呵地摸着胡子,笑容满面,谢父谢母也忍不住笑得开心。   “成了!”随着“咔啦”一声细微的响动,钱老喜形于色,叫道。   原本坐在厅上闲的无聊地诸位专家顿时群拥而去,顾老不耐烦地打蚊子似的,哼道:“去去去,还没好好清理掉粘合的痕迹么,再等等。”   说着,他自己下手加快了几分,身为拆解人,在看到中间藏着的物件时,就忍不住瞩目了,只是东西长年被瓦片包裹着,难免有些粗糙。他一边心疼地清理,一边吩咐褚绎心取了桐油,兑水擦拭。   有眼尖地,从形状就猜出来了:“是瓦砚?!”   “不错,从手感上就能感觉出,定然是有很多年头了。”顾老也肯定道。   随着钱老的打理,经久不见天日的瓦砚终于在众人面前露相了。   包浆自然纯厚,触摸细润如儿肤。背有隶书阳文“建安十五年”字样,正中挖出了砚堂和水池,四周印鉴、落款、铭文等等琳琅满目。旁的不提,单看到“建安十五年”这几个字,就有人讶异道:“是铜雀瓦砚?!”   随即又有人驳斥道:“铜雀瓦砚这么多年我见的多了,统统都是后世的仿制品。我看呐,能流传到现在的铜雀瓦砚,可以说就没有真品……”   孙老干咳了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道:“《晁氏客录》中记载,‘铜雀瓦砚有三;锡花、雷布、藓疪是也,风雨雕镌不可伪’。真正的铜雀瓦是伪造不成的。究竟是真是假,咱们直接上手鉴定一番,看个分明。”   “知道老孙你护着徒弟……”有人呵呵笑着,不忘调侃一声。   “……”   话是这么说,众人也知道孙老说得不假,凑过去依次地观察。反倒是瓦砚的原主谢流韵,被挤在外面,远远地根本看不清楚。   索性她也不挤上去,轻声细语地向不明所以的父母解释铜雀瓦砚的由来。   建安十五年,曹操下令在邺城修筑铜雀台,据说烧制筒瓦时用材十分讲究,用的是后来四大名砚之一澄泥砚的材料,“澄泥以络络滤过,碎核桃油方埏填之,故与众瓦异焉”。只可惜,如此富丽堂皇的铜雀台,最终也没逃脱名殿的命运,被付诸一炬,宫殿从此破败不堪。   瓦砚的由来已久,无外乎材料易得,价格低廉。不过,普通的砖瓦材质疏密不均,储墨易干,于是废弃荒野的宫殿那些久被地下湿气浸润的殿砖殿瓦就成了抢手的东西。因做工考究,铜雀瓦砚不知何时起开始走红,及至宋朝时,已经称得上是万金难求了,当然,这里指的是真正的铜雀瓦砚,而不是那些逐利的商人们做出来的赝品。   关于这点,虽然阮老说得不中听,谢流韵也是承认他的话,那就是,真正的铜雀瓦砚能流传至今,可以说寥寥无几。至于她手里这块,玉坠的反应固然强烈,但若确切地让她说出是什么年代,她还真不能肯定,只知道,年头定是很古。   她有信心的是,就算是仿制品,那也是古董,相比起她当时买那一大箱子东西花的三四百块钱,绝对是超值的。   谢父谢母的眼皮跳的厉害,两人也见过谢流韵摆弄那个几乎要掉渣的瓦片,根本不相信那玩意居然是古董,谢父还笑着说:“要是这瓦是古董,那你爷爷留在村里的房子屋顶上,满满的都是古董了。”   如今,看看那群围在桌子边争论不休的老专家们,他们有点不能接受。   和他们相同的,是同样在大厅里看热闹的褚绎心和韩执易。   本来两人以为,今儿走完拜师仪式就已经算是结束了,谁知,转眼间新来的小师妹就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意外。   褚绎心推了推眼镜,看谢流韵的眼神几经变化。   他是孙老的第一个弟子,入门最早,技巧掌握的也最完善,在一个小拍卖行工作。当然,和罗老相比起来差得远了,不过,在燕京也算是个很不错的工作了。   他出身一般,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一点点奋斗,因此,在富家公子韩执易拜入师门,他和韩执易面上保持地还好,实际上两看两相厌。他认为韩执易难得拜入孙老名下,却不认真钻研,只搞些看似花哨实则没有半点用的小手段。   对于谢流韵的入门,他面上不说,对孙老看人的眼光并不怎么相信——这么年轻漂亮一个小姑娘,谁相信她会认真学?!大概是孙老被朋友拜托才不得不收下的。   因此,对上谢流韵,他的态度才显得有些冷淡。不过,在收到谢流韵送的清代鼻烟壶后,先是一惊,等现在再看到顾老他们的举动,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不对。   正在他考虑要不要上去再和谢流韵好好沟通一下师兄妹的感情时,韩执易已经笑眯眯地走向谢流韵了。   他在心里暗骂了句,反而挺直腰背,不再去看谢流韵他们如何。   正在这时,顾老群里爆出一句:“居然看不出来赝品的痕迹,难道是真的?!”   一时间,满厅堂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第25章 铜雀瓦砚2   要说铜雀瓦砚是真的古董,谢流韵并不惊讶。   因利驱使,造假冒充是铜雀瓦砚的,千百年来始终不绝。市面上那么多铜雀瓦砚,真正称得上古董的也不在少数,毕竟宋明清哪一朝的器物,放在今天,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可顾老他们见惯了价值连城的古董,还能爆出这么惊讶的一声,除了谢父谢母不在状态神色茫然之外,谢流韵,连带着褚绎心、正朝她走来的韩执意两人,意识到顾老等人话里的意思之后,也都愣住了。   他们下意识地往前走两步,想要听得更仔细些。   厅堂正中,围成一圈的顾老他们没工夫理会褚绎心他们,还在争论不休。   有人驳斥道:“瓦片是多么脆的东西,本来就不容易保存,几千年下来,还能保存的这么完好,岂不是件怪事?!再说,现在造假的手法也很高明……”   “那你看看这锡花、这雷布,还有藓疪,不经年累月,哪来的这种痕迹?你给我说说怎么个造假法……”   “哎,老徐,老罗,你俩别那么大的火气,咱们再看看,再看看。”   “老罗说得对。而且,就算不看锡花,砚台上的刻章年代不一,落款也都不是同一个人,正是传承有序的表现……”   “……”   一行人就此争论不休,听得旁边围观的谢流韵等人精神贯注,情绪激昂。   没想到今儿来,还有这等开眼的机会,韩执易收回被惊呆的神智,笑逐颜开,凑到谢流韵身边,先乖巧地向谢父谢母打了个招呼,之后对她悄声恭喜道:“运气不错呀小师妹,真正的铜雀瓦砚价值不菲,拿去拍卖场上绝对力压群雄……”   “老师他们还没得出结论呢。”谢流韵笑道。   “呵呵,别看还有人反对地激烈,你接着看就知道了,徐老就是嘴硬,战斗力渣地很。”韩执易信誓旦旦地说,“你看现在十个人有六个都说是真的,还有两人不敢下结论,那就有八成可能是真的。”   果然,论到最后,大部分人都达成了共识:这块瓦砚是真正的铜雀台瓦砚。   严格来说,在场的都是一方专家,眼光锐利的很。而铜雀瓦砚到底长什么样,规制如何,身为古玩界的大拿,自然记得清清楚楚,鉴定方法也别无二致。至于不相信,无非是瓦砚真正流传至今确实不易,猛然有人轻描淡写地拿出来,情感上很难相信罢了。   但真的毕竟是真的,能蒙过在场这么多人的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流传至今的铜雀瓦砚,有多么珍贵呢?从宋朝至今的的诗词中可以看出来,什么“往日奸文须九锡,今朝片瓦尚千金”,什么“土花蚀残瓦,价重珊瑚枝”,一砚难求,及至传到了现在,更是不得了。   难得冒出来这么一个真砚,还保存得如此完好,传承有序,勾起了满场前辈们的收藏之心。先前那般争论激辩的场景瞬间变了一个模样。   “哎,老夫的收藏里正好少了件名砚,这砚台配上我那块乾隆御提十景诗彩墨,可是相得益彰,诸位老友,可不要和我抢。”   “去去去,你那古墨才值多少钱?这瓦砚可是稀缺之极,放到我们马上要开始的秋季拍卖会上,我敢担保卖出天价……”   “说钱就无聊了,一锤子卖了日后不能欣赏,岂不是憾事?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宝物。我有一幅齐白石的画作,要是瓦砚的主人愿意,交换收藏也是一件美事嘛。”   “对了,瓦砚的主人呢?”   一群沉浸在瓦砚中的长者们这才想起来,抬头四顾。   “小姑娘,你过来。”最先反应过来的顾老笑眯眯地冲谢流韵招手,他原本体型圆润,笑得眼镜眯起,应该是憨态可掬地神情,偏偏被人瞧出来了几分奸诈。   谢流韵在旁听了不知多久,见顾老叫她,连忙上前去:“顾老,您叫我?”   她对顾老的感觉很好,无论是从外形看,还是拜师仪式之后顾老最先招呼她,很能增加好感度。偏巧,旁边有人不客气地拆台,笑道:“小姑娘,我劝你离老顾远点儿,他叫你可没什么好事。”   这个话题看来颇得众人心,连连有人附和:“对嘛,我们可被他敲过不少竹杠……”   “老顾一叫,登时觉得自己的收藏不安全了……”   顾老尴尬地朝周围拱手:“行了行了,几十年的老伙计,给老夫点儿面子。再说,现在博物馆里什么宝贝没有,还稀罕你们那些破铜烂铁不成?”   众人大笑。   闻言,谢流韵反倒有些惴惴不安了。   看到她的神色,顾老放缓了神色,扯出自然之极的笑容:“小姑娘,你这砚台,准备出手么?”   从砚台被解出来,到现在鉴定是真正的铜雀瓦砚,算下来还不到两个小时,谢流韵确实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个砚台。   放在家里?   还是卖出去?   选择恐惧症的她对上面前这么多双期待她回答的眼睛,尴尬地道:“众位前辈,我才知道这居然是真铜雀砚,之前从来没想过……”   她先前觉得就算是古董,价值也不会高到那里,索性收在家里自己欣赏得了。可现在……   这种价值千金的古董,放在家里未必安全,单看眼下谢父谢母惶惶不安的神色就知道了,非但不是什么荣耀之事,反而成了负担。   在座的都是人精,见她眉眼间神色浮动,就知道有机会,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当场竞价。今儿本来是来当拜师礼的座上宾,谁能想到还能遇到这么个稀世之宝?!就算有人意动,盘算盘算手头上的资金,能拿出来够这个瓦砚身家的,也确实不多。   有几个念头通达的,已经考虑到怎么回转资金,或者以物易物了。现在不成,回头再找老孙做中间人,也方便地很。   这些念头,众人没表现出来,因此一时之间,气氛缓和,顾老笑眯眯地道:“没想好就认真想想,这可是件重要的事,再怎么慎重也不为过。”   说到这里,有人就问起这物件的来历了。   毕竟,若是没有解开外面的瓦片,谁也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一件瑰宝,可要说人眼能透视,那在座的人谁也不相信。就算换成是他们,在市场上看到这件东西,也未必会生出兴趣去看,十有八、九会错过。   谢流韵也没吊众位前辈的胃口,想了想道:“前段时间我回老家了一趟,想给师傅和两位师兄挑选礼物,就去了当地的古玩城……”   众位老者猜得出这东西来得途径巧妙,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从店家掏完老宅之后,准备处理垃圾的东西里淘出来的,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叹气连连。   有人感叹那十年间被毁去的珍宝,道:“我当时见过那场面,垃圾回收站里堆满了古书古画,没办法,自己家里不敢保存,被查到就是……唉,可惜,太可惜了。”   “要是没有那几年,现在的古玩界里不知多出多少珍品呢。”同样感慨万千的顾老说,“咱们圈子里那个出名的老九,不就是靠着捡垃圾攒下来那么多古书古画么?”   “这廖家,想的也是好办法,掩人耳目藏宝,谁知道子孙竟不知道有宝,唉……”   倒是柳老兴致勃勃地说:“照这么看,有一就有二,这廖家说不定还藏有别的宝贝呢,倒是便宜那家古玩城的店主了,不过呀,眼光不济,再好的宝贝也留不到手里。小姑娘,说说看,你在他家淘到别的物件了没?”   诸位前辈想到她买了一整箱的“垃圾”,不免期待万分地催促道:“还买了什么?拿出来看看,免得看走眼了宝贝。”   他们原本只是好奇,心里未必觉得会有,这种捡漏之事来得凑巧,哪能好事都落到她的手里。谁知谢流韵想了想之后,笑吟吟地开口道:“还有幅水墨画也有些古怪,只是卷轴很长,不方便携带,所以……”   还真有?!   水墨画没随身携带,偏偏此时众位老者兴致都很高昂,直接说要派车带她去取。   谢流韵却之不恭,原本不想这么高调,只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再瞒着也没用,迟早她总会拿来给孙老看。现在拿出来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免费捞到个鉴定,学习学习知识,索性大方地坐孙老的车,回家取。   来回车程两个多小时,等她再次赶回来,几位长辈一个也没走,兴致勃勃地喝茶聊天。让她意外的是,远远地,她居然看到了周复的身影。   他怎么在这里? 第26章 短小番外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是。”   陆昊看着坐在办公桌后的上司,尽职尽责地报告道:“沈思琪小姐刚派人送来的。主题是为了保障妇女幼童的人身安全,给需要帮助的妇幼提供适当的医疗援助,特意向社会知名人士发送请帖,希望通过慈善义卖的方式募得资金成立基金会。”   周复挑了挑眉,不予置否。陆昊在他手下工作了几年,自然知道没有明确拒绝就是可去可不去的意思。把请帖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便退了出去。   批阅完手中的文件,舒展了下腰背,坐得时间长了点儿,周复起身活动活动四肢。看到桌面上秋香色洒金竹叶纹的请帖,伸手拿起来,随意地翻看。   这类请帖内容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的。只需看主办人和地点就够了。   身为“社会知名人士”,周复收到类似的请帖不知凡几,若是每张请帖都亲自去,人早已被累死了。   不过,这张不同。   沈思琪是他舅舅沈万里的女儿,他要称呼表姐的人,从小就极为照顾他,于情于理,他都要出席捧场。   想了想,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回家里一趟,从周老的收藏里寻一样合适的东西带去交差。   刚下电梯,他接到一个电话。   看到号码他直接反手塞进口袋里,任由电话铃声响到停止。对方很执着,在他走到车旁边的一路上,连续打了两三次电话。在他准备发动汽车时,铃声又响,这次,换了个音乐。   他停下动作,摸出手机看了眼。   来电人已经不是刚开始的那个,而是她的哥哥孙觉辛,作为自己的死党,他总得给兄弟点面子。   电话一接通,孙觉辛抱怨地嗓音就传了过来:“明远,你接个电话敷衍两句就挂,那也算啊,不接电话她就骚扰我,我的电话都快被她打爆了……”   身为哥哥,孙觉辛也对自己的妹妹孙琳很头疼,不同于早晚要背负家业的他,她从小被父母宠爱,以至于大小姐脾气养得厉害,什么事都要达到她满意。   周复向后靠在驾驶座椅上,嗓音淡淡地说:“你是我的死党,知道我对她是什么态度。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劝劝她,不要做多余的事。”   “如果能劝得住,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孙觉辛苦笑道。   周复毫无疑问,是他们一代里的佼佼者,家世,能力,人品气度都没得挑,是众人眼中再称心不过的女婿首选人。   他虽觉得自己的妹妹刁蛮霸道,独占欲强,可是这么多年来对周复穷追不舍,可以说感情真挚。如果真的周复成了他妹夫,不仅是她妹妹的好事,对孙家的发展也是一大助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孙家并没有阻止孙琳痴迷的行动,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难保万一成功了呢?!孙家父母本来就疼爱孙琳,甚至有意推波助澜,他身为周复的死党,扛不住压力,只能对他说抱歉了。   对于他家的情况,周复心知肚明,沉吟了会儿,问:“你打电话来,是为了慈善晚宴的事?”   “对。 ”孙觉辛见他主动挑起话题,连忙道,“你去么?去的话缺不缺女伴?”   “不缺。”周复极为肯定地道。   挂了电话,他发动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就算没有女伴,他也不会选择孙琳,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   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很期待,今天晚上她的表现。 第27章 三合一   谢流韵拿着画卷走近,看到周复正和周老说话,恍然大悟。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过了午时,很有可能是见周老没在家,才过来的。   定了定神,她继续往前走。   那边有老者看到她来了,早就等得没多少耐心,眼睛一亮,抬手招她道:“小姑娘把画取来了?”   闻言,所有在场的人一时间都转头看向她,被这么多目光同时关注,谢流韵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往前快跑,面上露出练习许久的微笑。当她的视线扫过周复时,看到周复竟也对她露出笑容。   今天周复穿着休闲式的三件式西服,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周老身旁,精致合体的深色衣裤将他衬得越发挺拔,肩宽腰细,身材比例完美之极。唇角含笑偏头的一幕,若是拍成照片放出来,不知会被多少人舔屏。   或许是阳光太灿烂,她忍不住抬手挡了下眼睛,刚运动过的关系,混合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心跳错乱了一拍。   顶着众人的视线,尤其是周复的视线,等走到众人面前时,她手脚的动作已经僵硬了几分,还好她还能控制住,至少面上看不出来。   她脸上挂着笑容,把拿在手里的画轴送到孙老面前,等孙老接过,在座的前辈们已经呼啦啦地围了上去,簇拥着孙老把画摊平放在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人手一双白手套,带上去凑近了看画。   被挤到了外层的谢流韵只听有人道了句“纸质太厚,果然有古怪”,就被叽叽呱呱听不清楚的嘈杂争论声贯耳。前辈们里外围得严密,以她的身高,即便踮起脚也未必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好退到一旁静静围观。   等站定了,她才发现,自己正好退到周老的座位旁。   周老不知为何没有去看画,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捧着茶碗,见她过来,笑道:“小姑娘真是好运气,以前那个青花瓷瓶就是捡漏来的,如今又捡到这么两件宝。别看他们那群人端着长辈的面子面上不显,心里呀,怕是要嫉妒得百爪挠心了。”   对于这种话,谢流韵不知道怎么答,只好微笑再微笑。   所幸周老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起身向那一圈走去,念叨着道:“差点忘了,我还没看到这幅画呢……”   他一走,空荡荡的座椅两边,只剩下周复和谢流韵两人。想到前段时间那个羞耻度爆棚的见面,谢流韵只觉得脖颈有万斤重,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她想要说点儿什么,以证明自己此时还存在有智商,认真想了想,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四顾,正巧韩执易走过来,冲她灿烂地笑道:“小师妹,叔叔阿姨在后面花园里晒太阳呢,你是要找他们么?”   这个台阶来得正巧,她暗暗松了口气,道了声谢之后,往后院走去。   刚走两步时脚步还稳稳的,四五步过后她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脱离背后仿佛被探照灯照着似的感觉。等拐了个弯,踏上别墅左侧的鹅卵石小道,她才呼出一口气,顿觉精神放松许多,连脚步都轻快了。   “谢小姐?”   正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含笑的嗓音,她受到惊吓猛地转头,只见周复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脚步轻浅地向她走来。明明穿的是皮鞋,落脚却声音极小,难怪她没有听到。   “周先生。”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默念了好几遍镇定,才露出惯常用的客套笑容,刻意轻快地道,“您也要到后花园赏风景么?”   周复瞧着她,不知为何唇角的笑意加深了,笑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   这次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唇角的笑意僵得自己都觉得累,扯了两次没扯出来,也就放弃了,换了张严肃脸道:“请问,周先生是有什么事?”   “并不是什么要事,只是,上次我在爷爷面前提到过谢小姐,可能他误会了什么,最近心情一直很好。”轻描淡写地说着话,周复脚下慢慢地靠近,“今儿恰好又见面了,有些细节,想和谢小姐沟通沟通,免得出了岔子……”   谢流韵专注地听他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涉及到两人的密约,她颇有种做贼心虚的心理,因此,对周复压低的声音并无反对,反而觉得应该再低点儿才好。因此,不知不觉,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周复已经到了她近前,和她不过一臂之隔。   一米八多的身高,站在她的身侧,压迫性满满,收敛过后依然强大的气场,再加上有玉坠这个不确定因素,对上周复,谢流韵有种面对自己顶头上司的即视感。意识到这一点,她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觉得紧张!   她的脚刚想往后挪,被周复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再不敢动,只尴尬地笑了笑:“您的意思是……”   “谢小姐不觉得,你现在对我的称呼很疏离?”周复竖起了一根手指,不赞同地摇了摇,“周先生,您……这些词听起来,就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这样,可是容易被看穿啊……”   “那……周少?”窥着他的神色,谢流韵试探地开口。   “有什么区别?”周复定睛看她。   两人面面相觑,谢流韵先顶不住压力,视线掠过他的脸而后低头看地,眉头紧蹙,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周复只略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头顶,柔软发丝正中的发旋也规规整整的,看上去格外乖巧。   周复的手略微有些痒,不知为何想摸上去感受一下,是不是发丝如他想象中一般软滑。他干咳了一声,率先迈步往前走,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找叔叔阿姨么,还不快点儿?”   “啊,对……”谢流韵连忙地抬起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后院走去。   心里暗暗地想,同样是称呼叔叔阿姨,为什么韩执易说的时候,她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偏偏从周复口中说出来,听在耳朵里各种奇怪呢?!   而且,他怎么也要向后院去?   转念一想,人都有自己的自由,爱去哪里去哪里,说不准人家就是有事呢?   安抚好自己,她定神往前走,耳边已经听到了父母的说笑声。周复腿长步子大,只走了几步,两人之间已经空出很长一段距离。眼看周复挺拔的身影已经走出了阴影处,她也步子加快了,匆匆往前走。   走出别墅的遮挡范围,谢流韵目光扫向声音的来处。   孙老的别墅后院颇有生活气息,他没有摆设假山或是规划地整整齐齐,反而把能开出来的土地都开了出来,种上各种蔬菜水果。此时已经到了秋季,一片红彤彤的朝天椒鲜亮惹眼,豆角架略蔫儿,几棵果树上挂着累累硕果。   谢父谢母坐在苹果树下的石桌边,两人正和人聊些什么,笑得开怀。让她意外的是,陪她父母说话的,是他的大师兄褚绎心。   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师兄,谢流韵有些看不透。刚开始对她态度很客气,甚至能感觉到几分冷淡,只是眼下,却又能陪自己的父母聊天逗乐……她父母在刚才的场合怕是也不太适应,能有人陪着聊天,她很感激。   她往谢父谢母所在的地方走,身侧的人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看方向,竟是和她去往同一个地方。   谢流韵不解地往前快走两步,停下来转头看周复,以眼神问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复笑了笑,没回答,只是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眼看已经靠近谢流韵父母坐的地方。   谢流韵蒙圈地跟在他身后,满脑子已成浆糊,理不出什么头绪。   不是她没智商,而是眼前这人,做事根本不按常理来!   褚绎心不知道在说什么,谢父谢母两人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意识到有人走近,笑意也没消散。两人本来就是和善的人,见有人和她并肩而来,脸上的笑容没变,只是多了点儿疑问。   “韵韵,你旁边这位是……”谢母率先问了出来。   两人在周复来之前已经到后院里了,刚才没见过,此时瞧着他眼生。只是,看他和谢流韵两人走得很近,揣磨着关系应该不错,什么时候自己女儿认识了这么出色的男子?   容貌身材没得挑,更重要的是,腰背挺直,双眸晶亮,看上去自信大方,精神气饱满,一路行来,举手抬足间流露出的气质磁力般吸引人的视线,就像强大的发光体,刺眼却又几乎让人挪不开欣赏的眼光。   心系谢流韵婚事的谢母眼睛闪亮,从上到下打量着周复,越看越满意。她心里冒出无数个念头,催促着她赶快介绍。   “他是……”怎么介绍周复?谢流韵一阵为难。   正在这时,周复接过话头,客客气气地笑道:“我是流韵的……朋友,我姓周,叔叔阿姨叫我小周就行。今儿来接爷爷回家,正巧听说叔叔阿姨也在,就想跟来拜访一下两位长辈。希望不会显得太冒昧。”   “哪里哪里,不冒昧,不冒昧……”   谢母这辈子见的人不少,可像周复这般贵气逼人,待人又客气谦和的,实在是平生少见。听他说是要来接爷爷,前面的某个老者都不是寻常人,想来定是身价不菲。如此还能平易近人,比起小地方有点权势就嘚瑟的某些家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听话听音,好歹活了几十年,谢母从周复的话里听出来了不少东西,她的眼睛发亮,看周复的眼神越是热切,连忙拉着他坐下,道:“小周,快坐下来喝点儿茶。”   周复依言坐下,接过谢母推过来的茶杯,道了声谢。   谢母笑眯眯地看着周复,转眼见到自己的女儿瞠目结舌地立在不远处,那样子别提有多蠢了。她恨铁不成钢地快步上前,挡住别人视线的同时,悄悄戳了她一下,低声道:“还立着做什么,快跟上。”   “……”   周复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地啜饮着茶水,转头看过来时眼神含着的笑意,让她彻底哑口无言。对上石桌边最后一个挨着周复的空凳,她自暴自弃地上前,坐稳了。   她抱着水杯闷头喝水,耳边听着谢母笑意盎然地对周复做调查问卷,多大年纪,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零零总总,简直是相亲问题大汇总,听得她不知有多尴尬。   她父母不知道,她却清楚地周复是何等身份的人,借给她上百个雄心豹子胆,也未必敢打他的主意。   不想再窘迫,她趁谢母一个问题结束,连忙挑起了话题:“爸爸妈妈,褚师兄,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开心的事?”   谢父笑道:“你师兄给我们讲了些古玩界里的闲闻轶事,听起来很有意思。韵韵,古玩真是深似海,你既然拜了师,就要好好学。”   谢流韵应了声,道:“我会的。”   “小师妹刚上手就买到了铜雀瓦砚这样的稀世珍宝,可见很有天赋,日后成就恐怕不可限量。”褚绎心脸上挂着笑意说,言真意切态度诚恳。   自从周复到了之后,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刚才还是谢家父母关注重点的褚绎心顿时被衬得黯然无光,他也并不显得尴尬,和谢流韵两人打了招呼之后,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此时终于就着这个话题开口发话。   “这只是运气,人哪能全靠着运气过活,还是要靠真材实料,要不是顾老先生,谁知道瓦片里还藏着这种好东西。”谢父摆了摆手,并没有被他的夸赞冲昏头,转而问谢流韵,“画拿过来了?”   “拿过来了,前辈们正在看,好像也有玄机。”   谢父点了点头,叹道:“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有学问就算是宝贝放在眼前也认不出来……韵韵,你不在前面学着点儿,怎么跑来找我们?”   谢流韵哪里好意思说,是为了躲周复。她正支吾,谢母轻拍了谢父一下,笑着对她说道:“过来坐也好,这天气好得很,不冷不热。还是有个院子,种点儿东西好啊……”   谢母一辈子爱操持,以前在家里就在阳台里种各种小青菜之类,现在看到孙老这一院子的蔬果不知有多喜欢,但也知道这房子绝对价格昂贵,怕自己女儿多想,又道:“好是好,打扫起来也艰难。”   褚绎心推了推眼镜,正巧接过话题笑道:“阿姨,哪里用得着您打扫。小师妹这个铜雀瓦砚要是拿出去拍卖,绝对能拍出来天价,到时候您只用雇几个人,轻轻松松搞定家务,自己出去听听音乐跳跳舞,得空了全世界风景看遍,岂不是件美事?!”   说得轻轻松松,实际上,他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谢家父母,揣磨着她们的表情变化。   他所在的拍卖所比不上嘉和这种全球连锁的巨无霸拍卖所,每季虽然有不少拍品,看上去琳琅满目,可实际上能拿出手的真品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在知道谢流韵带来的瓦片里居然藏着铜雀瓦砚的真品,他当时就意识到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若是他能说服谢家人把这块铜雀瓦砚交给他去拍卖,不仅他在拍卖所的地位会直线上升,他的知名度也会大大地提高,未来一片光明!   他深知,若是嘉和的首席拍卖师罗老开口,无论是拍卖所还是拍卖师,他都毫无竞争力,因此,趁着谢父谢母两人在后院休息消食的时间,提前过来打好关系,走走人情关。   虽说谢流韵和周复的突然到来,一时打乱了他的步调,不过,趁着刚才这个机会,他还是把话题绕了回来,等待谢家父母的回答。   对于谢流韵的意见,他反而不是很在意,毕竟,铜雀瓦砚这种珍贵的东西,怎么能由她做主?!   从听到褚绎心说什么时,谢流韵就明白过来他的来意。   她确实有把瓦砚出手的想法,至于要怎么出手,她还没有想好。拍卖场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毕竟不是随随便便的小物件,拿出去拍卖,拍卖所的口碑和人脉、拍卖师的水准都是要考虑的东西,选错了,损失的可就不是一两百块。   她和褚师兄才见面一次,论好感也达不到值得牺牲自己利益的程度,可要直接拒绝,也显得太不给面子,不免有些后悔自己怎么起了个这个话头。   谁知,周复此时开口了,他说:“看来阿姨爱养花草一类的植物,说起来,离你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个大型苗木市场,盆栽种子球根什么的应有尽有,带回家里养着很方便……”   “是嘛?我还没去逛过呢。”谢母笑眯了眼,顺其自然地接过话,向周复打听苗木市场的具体位置。   刚扯开的话题顿时又被周复拉了回去。   褚绎心功亏一篑,偏偏身为孙老的徒弟,他认得周复,也深知周家的实力,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知有多憋屈。冷眼瞧着周复仔仔细细连坐几路车都说得明白,再想到因他横插这一杠子,未来光明前景几乎成了泡影,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控制不住冷道:“想不到日理万机,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周总,居然对民生这么关注。”   装,再装!刚才说什么自家开了个小公司,什么时候周氏集团也成了小作坊?!   “谬赞了。”周复粲然一笑,对上谢父谢母讶异地神色,开玩笑道:“刚才谦虚过了头,看来被人揭穿了。不过分分钟上千万,还是当不起的。”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自然地道:“前面差不多也该有结果了,咱们去看看?”   刚才在谢母心中,周复几乎刷出来百分二百的高感度,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恢复理智之后也没粉转黑,反而更觉得年轻人低调不张扬再好不过。此时听他这么一说,谢母应声起身,还不忘拉拉谢父的衣服:“老头子,走了。”   谢流韵就这么看着短短二十分钟不到,谢母已经被周复攻陷,心中不知有多崩溃。   她心里含气地跟着众人一起到了前厅,周复估算的时间正好,他们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孙老下了定论:“这张图就是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诸位都没有异议了吧?”   “印鉴、落款齐全,右下角这两方收藏印。一为民国高官马瀛,一为知名实业家廖化,和谢小姑娘说的来历正能对上,如此传承有序,假不了!”铿锵有力的声音,分明是徐老。   先前的铜雀瓦砚他力抗众人,硬是不承认是真品,换成了八大山人的画作,他的嗓音里都带着喜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哈哈大笑出声。   还有其他几位吵吵嚷嚷的声音,听不大分明,偶尔冒出来一句“别挤,哎让我再看看”之类的话。   韩执易站在会客厅的一角,听得眉飞色舞,眼角斜斜瞄到正进门而来的人,忍不住跳起来,叫到:“小师妹,快来快来,又是一件稀世之宝,八大山人真迹!有名的《芙蓉鸳鸯图》,哈哈哈哈,你发达了知道不?!哈哈哈哈……”   兴奋得就像宝物的主人是他一般,眼睛里却没有多少负面情绪,只是单纯地为她高兴。看他笑得这么开心,谢流韵也忍不住笑弯了眼角。   此时,聚在一群的诸位长者也站开了,露出桌子上铺着的立轴中堂。孙老朝谢流韵招手,向来神色冷清的他,今儿露出笑容的次数着实不少:“流韵,你来看看你的这幅画。”   桌面上除了平铺着的画卷之外,还有揭下来的一张图,细看竟是当时谢流韵看到署名“廖秋生”的那张水墨山水图。见她恍然大悟,孙老笑着解释道:“这廖家人看来极为熟悉古玩里的行当,使出这种障眼法蒙过普通人的眼,藏起这两件稀世珍宝。”   “这张芙蓉鸳鸯图,是八大山人临终前所作,实属难得,可谓是代表性的作品。如今你得了,就要好好珍惜。”   谢流韵正要开心,却听孙老又板起了脸,严肃地道:“你在古玩上很有天赋,只是基础扎得不牢稳,还得多学多看,这样,等会儿我列出书单,你回家之后好好学。”   “……”   经过上下午这么长的时间,又是精神专注情绪激昂,年事已高的诸位前辈们支撑不住,纷纷告辞。   送走了他们,原本热闹的孙家院子里除了孙家原有的人之外,就只剩下谢家三人,倒是周复,没有跟着周老走,而是留了下来。   等谢流韵拿到孙老列的书单出门,见到他的身影,有点愣住了。回想一下他今天的所作所为,谢流韵猜不透他的目的,只好静观其变。   秋日的下午气温还是有点热,然而周复看上去清爽之极,他体贴地以“出租车不好叫”的理由送谢父谢母回了住处。而后,文质彬彬地向谢家父母提出请求:“最近我有些私事想请流韵帮忙,她之前已经同意,只是怕两位担心,有些为难,所以我亲自来见两位长辈,解释一下……”   谢父看了看他文质彬彬正人君子的做派,再看看谢流韵,干咳一声:“韵韵,你自己考虑吧。”   “……”父亲你什么时候也沦陷了?!   先前有协议在,周复今天居然还这么放下身段给足了面子,谢流韵根本说不出反悔的话,在他含笑的注视下,登上车。   车驶出谢父谢母的视线,谢流韵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难得大胆地开口:“周先生,您今天这是……”抽风了吧?   一整天不去工作,反而放下身段和她父母聊些再大众不过的话题。刚才忍着没有露出疑惑,实际上她的眼睛都快脱眶了,一时之间只觉笼罩在周复身上“高冷”“男神”“只可远观”之类的炫目光环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与此同时,她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感,付出多少才能得到多少,尤其是对上周复这种和她天差地别的,能让他这么平易近人,还不知她要付出多少代价……   周复手握着方向盘,轻描淡写地道:“纯属巧合。不过,和你的父母打好关系,日后有晚会需要出场,总不至于误事。”   “……”您想的真周到!   “不过,今天遇到你也正好,免得再特意打电话通知。我现在送你去会所,好好打理打理,晚上我需要你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谢流韵头皮一麻,结巴地道:“晚、晚宴?”   “对,慈善晚宴!”周复应了句,转头冲她露齿一笑,在她眼里却仿佛恶魔露出了牙齿,惊恐万分,“务必表现得大方坦然,撑得起场面,懂了么?”   救命!现在跳车,还来得及么?!   谢流韵不是没参加过晚宴,不过她去过最高档次的,也不过是银行举办的百万金卡会员晚会,从头到尾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那些穿着礼服长裙的女子谈笑宴宴,羡慕地很,回到家之后自己模仿着别人的姿态,对着镜子却越看越做作。   气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出来的,就算有钱,也要有时间去培养,她尚欠缺时间。   她原本以为会循序渐进,没想到刚上来就是hard模式,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惊恐之下,她脸也不要了,结结巴巴地开口:“周少,您看,我还是新手,什么也不懂,带出去怕是会给您丢脸。不如我先参加个培训,练个一年半载再……”   “谢小姐,你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想要违约?”周复把车停到了路边,一手支在她的座椅上,盯着她,语调平平地开口问。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对方的气息侵占了她的领地,让她的呼吸慢慢开始不畅。尤其是他的睫毛长而浓密,眼神专注地看过来时,实在让人控制不住脸上的红晕。谢流韵的心都停跳了一拍,忽然有些后悔上车了。   “不……”谢流韵握着胸口的玉坠,下意识地摇头。   “那就好。”周复重新发动了车,却没走,想到了什么,问了句,“你会花钱么?”   “会!”谢流韵条件反射地回答,不会花钱买东西,她怎么活到现在?!   “那就够了。”   “……”   来不及拒绝,周复已经踩了油门,车轰鸣着汇入车流中。   半个小时之后,等谢流韵被放下车,站在高级美容会所门口时,她心里只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周复忙得很,能抽空送她来已经很不容易,只把她带进会所里,点名指了店长负责她之后,丢下一句“等会儿谭英会来接你”,就径自离开了。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头一次来这种场合,她有些发怯。   店长是个年轻男子,烫得蓬松的褐色头发打着卷,被叫出来的时候睡眼朦胧,一副“心情不好”的愠怒表情。等他看到来人是谁时,瞬间精神起来,只可惜周复没有给他八卦的机会就离开了。   遗憾之下,注意到谢流韵,他顿时眼眸一亮,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美女,我是这里的店长丁晨,初次见面,方便透露一下,你和周少是什么关系?”   怎么回答都不妥帖,谢流韵纠结着,对他弯起唇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爱说话可不行,要想修成正果,勤笑嘴甜会表现,缺一不可。”丁晨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边领着她往里走,边热心地指点她,“不过,你可是他这几年头一个带来的女孩,光凭这一点,就稳赢……”   谢流韵听得尴尬,只是周复和她的协议并不能说出来,只好面带微笑听丁晨说着,边打量周围。   这家美容会所装饰得极为华丽,古典宫廷风格浓郁,处处可见精致的描金花纹勾勒,洁白的花卉浮雕栩栩如生,流畅的线条和唯美的造型打造出奢华精美的洛可可风,脚下踩得大理石光洁顺滑,通往建筑物的深处。   越往里走,脚步声以及人对话的声音随之接近,悠扬的音乐随着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走到这里,已经听不到门外嘈杂的车鸣声,隔音效果极好。   谢流韵以为丁晨要带她去工作区,谁知他带着她推门进了一间华丽的工作室,几位年纪轻轻的学徒早已候在那里,见两人进去,熟门熟路地迎了上来。   丁晨妥妥地话唠一个,短短的这段路上不知说了多少话,眼下却表现地极为职业,绷着脸吩咐学徒们准备需要的东西,表现得极为专业。   谢流韵被请到座椅上之后,再也不需要她开口,她就好像一个模型,只需要摆出姿势,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丁晨出手。   dior、gucci……她听说过没有听说过的大牌当季晚礼服琳琅满目地挂在衣架上供人挑选,一件件衣服在她面前比划着试看。选好衣服之后,开始打理头发,同时见缝插针地敷上面膜保养皮肤。   木偶似的任人摆布,一系列繁琐地让她原本的紧张情绪消散殆尽,反而有些昏昏欲睡。   陆昊来得时候,丁晨正专注在给谢流韵上妆,细细勾勒出眼线,层层推上眼影,刷出来的眼睫毛自然卷翘,腮红自然纯净,涂上唇膏,将这套妆容打上尾声,他向后退了两步,反复地从各个角度看,满意地点头,正想说什么,余光扫见了陆昊的身影。   “你来的正好。”丁晨瞄见陆昊手中捧着的首饰盒,眼睛一亮,拍手道,“来得好,正需要这个呢。”   一整套钻石首饰在工作室的灯光下显得璀璨夺目,尤其是那条镶满了碎钻的项链,细碎如太阳掉落在人间的碎片,每个棱角都耀眼非常。学徒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一整套首饰替她带上,而后,请她到镜子旁观看。   在镜子里,谢流韵头一次见到如此耀眼的自己!   灯光下,她整张脸白皙柔美,细腻地看不出任何瑕疵,五官的优点被凸显出来,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流露出精致温婉之美。   精心挑选的卡夫稠乳白晚礼服,丝毫没有遮掩住她皮肤的颜色,反而将人衬得更白皙亮丽。脚下的镶钻高跟鞋将人身材凸显地玲珑有致,高挑纤细,而成套的钻石饰品成了整个造型的画龙点睛之笔,为她的容貌增添璀璨的光辉。   重生回来之后,她固然也开始打扮自己,然而,由专业人士打造出来的妆容,将她整个人的活力都激发出来,年轻洋溢,青春烂漫,一时间对着镜子,她有些恍惚。   身后,丁晨轻轻地鼓掌,赞美道:“谢小姐,你现在看上去美极了。” 第28章 孙琳   从她进入美容会所,到整个人被妆扮完毕,足足花了几个小时。   陆昊来的目的,除了为她送来首饰之外,还有就是提醒她已经到了出发的时间。她跟着陆昊从工作室往外走时,整个人飘忽忽晕沉沉,仿佛踩在柔软厚实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   直到坐上车,后坐力带得她惯性往后靠,本能却让她努力保护刚做好的造型时,她才从刚才发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马上即将踏入战场了。   意外地,她反而并没有最开始那么惊恐,尽管还有些担心未知,相比起最初,已经镇定了许多。   精致的妆容和华美的服装,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套金光闪闪的战甲,她无法确定会得到胜利,却至少有了全身而退的信心。   这一点,在她看到周复眼眸里一闪而现的惊喜时,信心进一步增强。   周复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他以欣赏的目光打量谢流韵,轻笑着夸赞道:“谢小姐,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接下来,你只要记得,端着姿态拿出气势,千万给我撑得住场面,一切就完美了。”   “我想请问一下。”谢流韵看着他,面色严肃地道,“周先生今天晚上的晚宴,会不会有对您的爱慕者出现。以您的身份地位,一定不缺这种人,万一您的爱慕者发疯了,那可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能扛得住的。”   周复愕然,而后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谢小姐如此敏锐。”   他点了点头说:“是有那么几个,不过你放心,他们都不会掀出什么浪花。今天我带你出来,就是表明我的态度。如果他们还不死心,我也不会再看着他们家人的份儿上忍耐。”   这并不能完全放心。她看着周复,郑重地说:“我希望,周先生能把这一条写在我们的协议里,如果是我一个人我并不在意,可是我父母也在燕京,我不能,我不能让他们有受伤害的可能……”   见她如此郑重,周复想了想,向她保证道:“谢小姐,如你所愿。这样吧,我会另外请一队安保,暗中保护你的父母。你放心,以周氏的实力,想要护住几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谢流韵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在她记忆中,周复的那些追求者,似乎也没有闹什么大动静。所以前些日子和周复第一次见面时,她并没有细想。   只是今天,听到要正面和那些人对抗,她才多想了点儿。见周复这么保证,她才安心了些。   见她神色放缓,周复又笑道:“其实谢小姐您想的太多了。你可能不清楚孙老的具体身份,而且你今天所见的这群人,开头也不小,入了他们的青眼,敢再招惹你的人在燕京可不多。”   谢流韵没想到还和孙老有关,不过,不管孙老是什么身份,能护得住她家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结束了这个话题,一路上默然无话。   夜色越发暗沉,路两旁的路灯亮起,一排排橙黄色的光晕,与高楼大厦、五光十色变换色彩的广告牌、千家万户的窗口里露出的光芒交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明亮。   他们乘坐的车经过的地方越来越繁华,随后驶入一家豪华酒店。   在周复绅士地迎接中下了车,谢流韵抬头打量眼前这座通体明亮的帆型酒店,这家酒店的名声斐然,出了名的昂贵,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踏进这里。   高跟鞋撑起了她的脊背,她挺直腰身,随着周复往里走。   酒店顶层装饰得奢华,璀璨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而又无比美丽的光芒,柔软的红毯从门口延伸至最深处,穿着妥帖制服的男女侍应在大厅里来回穿梭,为宾客送上饮品。   角落里的沙发上,孙琳端着一杯红酒,面色阴沉。她的小姐妹们正在劝她。   “以前不也是这样吗?周少要不然一个人来,就算带了女伴,不是他的表妹就是堂姐,能有什么威胁?”   “对呀对呀,琳琳你就是想太多,以你的美貌和家世,周少怎么会不满意呢……”   “等会他就来了,赶快整理好心情,给他一个美美的笑颜,说不定,一下子就被他放在心里呢……”   “……”   被她们围着劝说,孙琳只觉得一阵烦躁,忍不住摔了手中的酒杯:“你们都闭嘴,吵死了!”   她抬眼扫过周围一群小姐妹,把她们或是惊讶,或是愠怒,或噤口不言木呆呆地神色收进眼底,却仿佛看到了她们表面安慰之下满满的嘲笑。   是啊,孙家的小公主,抛下脸面追了周复四五年,却连个女伴的身份都得不到,就不知有多讽刺。在其他人眼里,她怕是早已成了笑柄。   眼前这些人,看似安慰,实际上心里还不知有多开心。周复这么好的人,谁不想站在他的身旁成为别人瞩目的对象,想想就骄傲万分,这种情况下,谁还把谁当做好姐妹,谁还愿意鼓励别人追他?!   虚伪!   她冷笑道:“你们不用这么安慰我,同情我,看得烦!有种你们自己上,也让我看看你们怎么手到擒来。”   刚才她猛然摔了杯子,大家还以为她心情不畅,可是现在,她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却惹来了不少不快。   “琳琳,你在说什么?!”和她关系最好的何敏嘉最先开口,她强压住心头的怒气,道,“大家都在安慰你,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心虚了吧,被我看穿了吧?!我说,你们不用拿我当探路石,还当我看不明白?!”孙琳是痴迷于周复,却也不是傻子,她恶意满满地盯着何敏嘉,看到她眼神里的闪烁,嗤笑出声,“我这么多年来,可让你们看了不少笑话,拿我当试探周复的棋子,好用么?!”   何敏嘉脸上的怒意终于掩饰不住,她咬牙道:“好呀,我竟不知道你是这么看我们的。行,你能的,从今儿起,我再问你一句,我就自己承认自己贱!”   说完,她扫视了周围的其他人,哼笑道:“走吧咱们,别好心没送到,反而碍了这小公主的眼。”   她率先离开,有几位被刚才的红酒溅上了裙摆的,毫不迟疑地跟上去。其他人面面相觑,看了看何敏嘉已经走远的背影,再看了看咬牙切齿的孙琳,为首的一个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孙琳一句“怎么,你们还需要我送?!”给呛了回去。   既然如此,她们也不愿在当场看孙琳的脸色,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不过一会儿,原本热闹的角落已经寂然无声,孙琳支着头,有些不适应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心里生出了一丝丝懊恼。   她原本不是这么暴躁,没有理智的人。以往周复带女伴,她也没有这么暴躁,只是这次,当她听说周复有了女伴之后,心中就升起了强烈不安。   上次去高尔夫球场找周复时,他车里那名女子的身影,仿佛是针扎似的□□她的心中,拔也拔不出来,痛得厉害。明明连她长得什么样都没看出来,女性的第六感却让她升腾出了强烈的敌意。   今天她和以往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早早赶来等周复出现,可是,这么多天来的不安,发酵到现在,已经膨胀成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怪物,以至于刚才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   她捂着脸,不让自己的懊悔流露出来。   无论如何她不应该那么说何敏嘉,何敏嘉的心思她看得明白,是真的喜欢她哥哥。可是刚才鬼迷心窍一般脱口而出,此时确实后悔了。   她心里想,今天之后,回去给哥哥说说,让他去找何敏嘉约个会,这样一来,何敏嘉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拿定主意,她抬手招来侍应,正准备再要一杯红酒,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明亮的灯光照耀下,门口缓缓而来的一对璧人刺痛了她的眼睛。   男的如此英俊潇洒,一身手工定制的西服穿在身上,仿佛是从画册里走出来的俊美王子,举手投足间带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魅力。   而在他的身侧,俏丽的身影小鸟依人般地立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美丽到让人嫉妒的容貌,都让她心中怒气勃然而发,强烈的嫉妒心噬咬着她的心脏,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的眼神如此之好,能看到他温柔扶在对方腰间的手;也从来没有痛恨过自己的直觉,那个女子明明就是当初周复车里的人!   她面色狰狞,猛然起身,准备冲过去,撕了那个小贱人的脸。   有人在旁边拉住了她手,使劲儿甩了两下没能挣来,她怒气冲冲地回头,想看是谁如此好胆,敢阻挠她。   刚一回头,她满心的怒气仿佛遇到了冰水,滋滋地扑灭,她讷讷地开口:“哥?”   “你想做什么?”不知何时赶来的孙觉辛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臂,盯着她低声喝道,“乖乖地坐下,别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人现眼。”   “哥!你怎么这么说我?!”孙琳昂着脖子看着他,不服气地道,“我怎么丢人了?!”   “那你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想撕了那个小贱人!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孙琳面不改色,说:“我看周少来了,想和他打个招呼。”   “你什么时候,看到周复会这么平静?!”孙觉辛冷哼了声,“我不管你想什么,今天你给我好好地跟在我身后,不准有多余的动作,要不然,别怪我断了你的零花钱!”   “我的零花钱又不是你给的,爸妈也在家呢!!”闻言,孙琳也冷哼道。   她怕孙觉辛是因为他从来不给她留什么脸面,从小教训过她许多次,偏偏他是孙家的未来接班人,孙父孙母再宠她,也不可能无底限地任她胡闹。可她的钱从来都是父母给的,两人绝对不会看她连衣服也买不起。   孙觉辛不为所动,吐出一句话:“忘了告诉你,今天咱们的妈妈看了宣传片,心血来潮拉着爸爸去欧洲的小岛上度假了,把你托给我照看。你的零用钱,自然是由我出。”   孙琳顿时傻了眼。   她手忙脚乱翻出手机,接通的过程中她咬着嘴唇,困兽似的来回打转,好不容易传来声音,她还没开口就听到机场特有的广播声,心里顿时一沉。   孙母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她笑得开怀道:“琳琳,忘了给你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机场,刚才妈妈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岛,等我和你爸爸去看看,合心意的话就把岛买下给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开心不?”   “妈,可是……”   “好了,不说了,飞机马上要起飞了。等我们回家,忍耐一下,嗯?”   挂了电话,孙琳心中的失望溢于言表,即便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得到期盼已久的小岛,也无法驱散心头的郁闷。   她花钱花得厉害,每月几十万的零花钱根本不够,还是靠着撒娇卖萌从孙母那里再弄点补贴。孙父孙母这么一走,她就完全没办法了,只能受制于人。   她不甘心地看了看门口被簇拥着的两人,再看了看,冷着脸的哥哥,不得不乖乖地道:“哥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这样最好。”见她乖巧起来,孙觉辛松了口气,也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地道,“这么多年你应该看得清,周复本来就不喜欢骄纵霸道的女孩子,你老是触他的霉头,又怎么会让他喜欢呢?!我打听到,他身边的女孩子可 第29章 拍卖   自从踏入会场,谢流韵心里就绷紧神经。   尤其是进门时,周复的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手掌的热度透过礼服的面料透过来,她几乎有种被烫伤的感觉。   “稳住,撑起场面。”   他凑近过来,温热的吐息烫得她耳朵发红,身上香水的气味也冲进她的鼻腔,除了某人,她从来没和其他男人这么亲近过,只觉得脸颊开始发烫。   她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假的,才把飘忽不定的心拉了回来。她扬起礼貌性的笑容,面对自从踏进门之后,陆续围上来的客人。   深知自己的身份,面对其他人或是恭维或是赞美,亦或是调侃的话,她只微笑面对,并不开口多话。而这些人来的目的,本来也只是为了周复,除了最初,因为好奇把注意力投放在她身上之外,接下来就是和周复客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得从某处出来强烈的敌意,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她的头皮都发麻了。   可惜她不能东张西望,无法确定到底是谁。   对于这种场面,周复经历得多了,他含笑一一应付过去,不一会儿,就把围在身旁的人打发走。   沈思琪笑语盈盈地迎了上来,她长得小巧,眉眼嘴巴都很精致,却又灵透,看人的眼神里带着亲近之色,刚一照面,她就亲热地拉住谢流韵的手,道:“小弟居然带着这么漂亮女孩子,我刚才都看傻眼了,回过神已经落在别人身后,你们可不要怪我失礼哦。”   “怎么会呢。”周复笑道,“思琪姐你的反应向来慢别人一拍,我早就习惯了。”   沈思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讨打!”   只这么一个对话便能看出两人的亲厚关系,谢流韵乖巧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寒暄了一两句,周复转入正题,介绍她们认识。   沈思琪是这次慈善义卖的主办人,站着和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匆忙去招呼别人了。周复带着谢流韵在会场上转悠了两圈,和同样到场的熟人说了会儿话。谢流韵也因此,见了不少周复的朋友,当然,也免不了被调侃。   不多时,邀请的客人全部到了,众人在侍应的带领下陆续入座。   原本璀璨的灯光一转,暗淡下来,一束明亮的光束聚集在台上,沈思琪笑容可人地款款登台,笑道:“谢谢大家能拨冗前来,支持我这个慈善义卖的想法。我保证,本次义卖会的交易金额全部用来……”   在她发言期间,周复也低声对谢流韵说:“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尽管举牌,你买得多,也算是我积极支持她的事业。”   谢流韵点头应了声,低头打量着手中的号牌。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晚宴,对什么都很陌生。   沈思琪的发言很短,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头一个拍卖的,是她拿出来的蓝宝石项链。晶莹剔透的土耳其蓝足有指甲盖那么大,镶嵌在一条精致的白金链子上,造型人并不花哨,却将蓝宝石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沈思琪最钟爱的一条项链,能拿出来做慈善拍卖,也代表了她的态度。   她静静离场,取而代之的是专门请来的一位拍卖师。女性拍卖师从各个角度展现这条项链以后,笑容可掬地道:“诸位先生美女,此条项链的底价是300万人民币,每次加价10万,现在开始拍卖……”   “310万。”   “320万。”   “……”   听着周围人一个接一个的叫价声,谢流韵在周复提醒的眼神下,也别扭地举了牌。她只觉得手里的号牌无比沉重,而周围人的视线似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好的,1号客人加价了,410万,还有没有……5号客人再次出价,420万……”   拍卖师热情洋溢的话转移了她的视线,有了头一次之后,就有第二次,看周复的态度,是一定要将这条项链拿下来的,她几次举牌之后,也坦然许多。   很多事情,没有经历时想象的万分神奇,高不可攀,接触之后就会发现,并没有那么可怕。   这条蓝宝石项链喜欢的人大概很多,价格一推再推,转眼已经到了七八百万,竞价的人也追得很紧。周复大概觉得太磨蹭,示意她举牌,直接说道:“1000万。”   “1100万。”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人也跟着报价。   那是位同样精英打扮的青年,见周复蹙眉看过去,冲他点了点头。周复看了他两眼,认出是沈思琪某位颇有诚心的追求者,他回过头,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再一次报价,“1300万。”   两人你争我夺,最后周复放弃了,对方以三千多万的价格艰难地将项链拿到手。   周复靠在椅背上,对上谢流韵纳闷的眼神,勾起唇角:“他既然想追我表姐,总得表现出诚意。”   “……”   和他接触了这么一段时间,谢流韵曾经的敬畏之心消散了不少,此时发现他这么恶劣的一面,还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你表姐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好么?!   或许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周复忽然开口道:“男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付出得越多,越不舍得放手。越是轻易得到的,反而不知道珍惜。懂了么?”   越是轻易得到,反而不知道珍惜……   这句话,让她想到了自己,岂不是她亲身的写照?!   她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陶成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她心中的毒瘤,刻意抛之脑后,然而一想起来,心头又泛出几分疼。   努力挥去心头的阴霾,她闷闷地应了声。   见她情绪低落,周复挑了挑眉,并不多言,接下来,只在他拿来的一尊福禄寿三喜木雕出来时,吩咐她一定要拍下,除此之外并没有多指挥,任由她随意举牌。   她也记得自己的职责,既然周复都不介意多花钱,花出去的又都是用于慈善,何乐而不为?!索性见到有趣的拍品,就要竞价试试。   一来二去,倒也买下了不少东西。   沈思琪的号召力很强,来的人很多,然而毕竟都是年轻人,能拿出像她那么珍贵的东西的并不多,大部分物品的价值在几十万上下。   谢流韵至今,不提刚鉴定出来的铜雀瓦砚和八大山人,手头上的现金只有几百万。在场众人中,怕是她的身家最低,可她并不会不舍得花钱。   在拍下一只玉镯之后,她还有心思想,回头问周复买下来送给自己的妈妈,她很少首饰,而戴玉养人。如果不是没有途径,她反而更想去买些玉石,直接做成镯子,毕竟人戴过的玉镯没有新玉更温和。   慈善拍卖的节奏很快,除了沈思琪的项链之外,再没有别的拍品拉锯似的争夺个没完,不过,托沈思琪那些追求者的福,以及周复的慷慨,最终成交额也有一亿多。   再次上台时,沈思琪的笑容灿烂非常,她连连鞠躬向众人道谢。   结束拍卖之后,服务员迅速将会场清理好,空出宽敞的场地。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原本严肃的拍卖场地转眼变成了舞会,时间尚早,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还没到休息的时间。   谢流韵却有点儿顶不住了,她的作息一向规律,今天意外地没午睡,现在又拖到这么晚,强忍了几次哈欠,眼泪汪汪。   周复也没有要跳舞的意思,和沈思琪说了两句话,就带着她离开了。   回到春信华庭的住处,夜色已经极深,她睡眼朦胧地下了车,还不忘礼貌地给周复告别。   家门紧闭,谢父谢母都已经睡了,她脱了高跟鞋揉了揉发疼的脚踝,蹑手蹑脚地去洗手台卸妆。   对上镜子,看到自己身上还戴着的钻石首饰,不免愣了下。   她小心翼翼的去下整套的首饰,寻了个柔软的首饰盒放下,寻思着明天给谭英打电话,托他带回给周复。   躺回床上,明明很困,她却睡不着了。   今天的所见所闻,仿佛给她开了另一扇窗户。她就像被冰层密封盖在水面之下的鱼,猛地发现了一个被凿开的洞,循着光线往上游,从洞口探出头,呼吸到水面之上的空气,看到一片和水底完全不同的世界。   原来,人生还可以是这样的! 第30章 野心   并不是说,谢流韵羡慕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生活。   人生苦短,纵情享乐固然能很好的享受生活,一旦精神垮了,玩乐不动,那么剩余的人生就是一片荒芜。能有个为之奋斗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的谢流韵想法很朴实,找个好工作,稳稳当当做事,谈恋爱几年之后结婚,生个漂亮的小女孩,可以穿母女装在街上卖萌,和家人一起幸福地过着小日子。   可惜眼光不济,一头栽进陶成这个烂坑里,自作自受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   如今再重头,生活却变化得太快,短短几个月间她的生活和上辈子相比,已经面目全非。回头再看看自己当初的目标,依然是美丽的小幸福,可也太过平淡无味。   钱她已经不缺,如果手中这两件稀世之宝卖出去,足够她一家人生活富足。可若是安于平淡,坐吃山空,她也会不甘心。为什么她不能尝试着做出一番事业,像沈小姐那样活得光彩夺目?!尤其是,和其他人相比,她有足够多的优势——未来十年的发展,尽在她脑海中!   高楼之上凉意习习,微风染上了秋夜的凉意,暖橙的路灯光及周围建筑物发出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比月光还要明亮。   谢流韵再也睡不着,她翻身下床,踩着拖鞋走到窗户边,看着这个在夜色里也美丽非常的城市。   居高临下,她能望得极远。露在睡衣之外的皮肤被夜风吹得发凉,胸口里却有一种火热在升腾,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十年间这个城市会发生多么大的变化,或许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到。而她,熟知这一切,能不能凭着脑海中的讯息,搭乘上这一班发展的列车?   她痴痴地望着夜色,想入了迷。   过了白露,秋天一天比一天凉,昼夜温差能达到十多度。穿着夏季睡裙在夜风中想入非非许久的谢流韵,次日一早被闹钟吵醒时,头昏昏沉沉地泛着微疼。   她还以为是自己睡的太晚了,没多在意,匆忙吃过谢母亲手做的早饭之后,就出门准备上班。谢母瞧着她脸色不对,叫住她,探手挨了挨她的额头,眉头顿时皱起来:“有点烫,发烧了。”   带病上班这种事谢母常常做,可换做是自己女儿,她就不舍得了。连连催着谢流韵打电话向上司请了假,赶她回床上躺着,量了体温,38.5度,不高不低。   自打谢母来了之后,家里各种东西都置办得齐全,常用药也有的是。挑出对症的感冒药让她喝了,谢母端着水杯和药瓶出卧室的时候贴心的关了房门,让她安心睡。   昨天晚上没睡好,谢流韵原本还以为自己睡不着,打了两个哈欠之后,浓郁的睡意涌了上来,不一会儿就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中途似乎被叫起来做什么,完了之后,又倒头就睡,睡得昏天暗地。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发暗,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有点分不清楚时间。   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七点多。   烧退得差不多了,身上还有些发软,她掀开被子起床。睡了一天,肚子饿得厉害,她打开房门正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差点和准备开门的谢母撞在一起。   “韵韵你醒了?”谢母面上一喜,先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见温度退下了,才有心情笑道,“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下面。”   她应了一声,先去洗手间洗脸清醒一下,往餐厅走得时候,眼光扫到了客厅里放着的几样包装精美的礼品。她不由得讶异道:“爸,这是谁来了?”   自打他们搬到这里之后,还从来没有来过访客,更何况,她的父母人生地不熟,怎么会有人专门拎了礼物来拜访呢?单是看这些包装,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   谢父正在客厅里看书,闻言从书页里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恍然道:“哦,下午时有人来过,就是昨天你拜师时到场的其中一位,他自称姓罗。据说是什么拍卖所的理事,想问你那两件古董要不要拿去拍卖。”   “罗老?”谢流韵听他这么说,很快就从回忆里翻出罗老的形象。   她虽尊称他为罗老,实际上他外表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头发染得乌黑发亮,精神奕奕,走路带风,嗓门也是格外地洪亮。尤其是他的仪态,彬彬有礼颇有绅士风度,当日里在一群争论的老者中非常引人注意。   她不意外罗老会找她谈拍卖的事,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想到自己一下午呼呼大睡,连迎接也没,不免有些懊恼:“爸,罗老几点来得?怎么不把我叫醒?”   和她担心自己会不会太失礼不同,谢父反而镇定许多,翻了页书笑道:“老罗不让,说生病就得好好养着,他明儿再来。既然这么说,他一定也不着急。你呀,也别太放在心上。”   “……”   一下午时间,谢父居然能称呼罗老为老罗,这距离可一下子缩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她父亲天赋异禀亲和力强,还是罗老平易近人。   既然罗老明天还来,那就要认真考虑一下他提出的问题了。   想了想,拿不定主意,她不由得问谢父:“爸,以你的意思,罗老是为了铜雀瓦砚和《芙蓉鸳鸯图》来的,那咱们……”   “东西是你的,你自己怎么想?”见她问,谢父阖上手中的书本,看着她认真地道,“韵韵,我和你妈两人一辈子勤勤恳恳,赚的钱还买不起现在住的房子。那两样宝贝是你眼光敏锐买回来的,怎么处理你说了算,钱要怎么花,我和你妈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身为父亲,我还是要对你提几点要求:不能碰毒品,不能*,不能奢侈浪费。只要能保证这些,我和你妈也就放心了。”   原本听得鼻腔发酸的谢流韵,下一刻哭笑不得:“爸,你女儿是那种人么?!”   “当然不是!”谢母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盛满面的碗边走边说,“你爸那老头子今天看了一天《继任者》,那个富豪家的女儿孔珍珍花天酒地的样子,看得他快走火入魔了,一天忧心忡忡地,也不看看我女儿多乖,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来来来,韵韵来吃饭,别理他!”   谢父干咳了一声,举起书本挡在面前,仿佛看得入了迷。   次日九点多,罗老再次携礼而来。   谢流韵将他迎进家里,泡好了茶水,请他品尝。茶还是当日从高尔夫球场离开时,谭英拿给她的,女侍应果然按照周复的要求一样装了一盒,现在家里茶叶琳琅满目,最为不缺。   罗老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喝了口,和她就着茶叶寒暄了两句,之后,转入正题:“小谢——我倚老卖老叫你一声,不介意吧?我的来意想必你也知道,铜雀瓦砚和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这两样,无论哪个都可以说是稀世珍宝。我猜你也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这种价格昂贵的宝贝,寻常能买下的人可不多。”   “论名气和人脉,嘉和拍卖所都是一等一的。马上我们就要进行秋拍了。不知你有没有意愿,将这两样宝贝放在秋拍会上进行拍卖?”   谢流韵昨天就已经想好了,听他说完,笑道:“罗老,嘉和的名声我听说过,您能详细和我说一下秋拍的事么?”   罗老爽朗地笑道:“当然没问题。”   对于谢流韵就事论事,并没有因为他前辈的身份直接应下,罗老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他详详细细地把嘉和本次秋季拍卖的流程对她讲了讲,又列举了几个已经定住的拍卖品,同时,还不忘向她分析了一番她手中两样物品的起拍价和预计可能会达到的交易价。   在古董交易市场,传承有序的书画价格一向高于其他古董,而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名声在外,一旦拿出去拍卖,只要宣传得当,成为今年的标王都不成问题。   然而,谢流韵想了想,却决定把铜雀瓦砚拿出去拍卖,不过有条件,嘉和必须对她的身份保密。   罗老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两件珍宝能拿下一个,就已经是不小的收获了。两人草签了个协议之后,罗老看着她,感慨万分地道:“小谢,你是我见过运势最好的人,光是这两个捡漏,若是传出去,你就会在古董圈里名声大起,偏偏你不肯公开。”   谢流韵抿唇笑道:“罗老,咱们老祖宗说得对,财不露白。您看我们家都是普通人,哪里经得起人拜访的。”   罗老想了想,也笑了。   虽签订了协议,为了防止中途出意外,铜雀瓦砚还是要先存放在她这里,等到预展前一天,罗老会亲自来取。   送走了罗老,谢流韵收起他送的几张拍卖会入场券,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再说,她早上已经请过假了,只是上班赶时间的习惯性动作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想到今天请假时,电话里传来主管的话语里带着浓浓地不满,谢流韵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次日一上班,主管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第31章 妄想症   谢流韵的上司霍主管年过四十,常年保持严肃的表情,不苟言笑,对人对事都要求严格,毫不留情。她刚毕业时参加工作,被训哭过许多次,这也成了她心头的一抹阴影。   敲门进去之后,她敏锐地注意到霍主管的嘴角一绷,这是她要发火的前兆。   最近一段时间,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请假,耽误工作,她早料到要挨训了。只是,如今或许有了要离开的心思,不受制于人,反而不再害怕她的脸色。   不等霍主管开口,她先上前一步,把手中的辞职申请递了上去:“霍主管,最近我私事较多,怕影响工作,想申请离职。”   从主管的办公室出来,谢流韵身心轻松。   虽然要等新人来接手交接完手续才可以正式离职,不过,以瑞泰典当行的薪酬待遇,完全不担心招不来人。最多几天,她就能不受工作的牵绊,做些以前想做却又没法做的事。   和苏湄共事了那么久,辞职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和她说一声。   “你,不会来真的吧?”苏湄有些不敢相信,看看她手中已签过字的辞职申请,再看看她的脸,有点不可思议,“流韵你怎么突然想要辞职?”   瑞泰典当行的生意很好,员工工资和福利都远超过其他地方,在苏湄看来,能进瑞泰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可谢流韵居然说辞职就辞职……   她不免替她遗憾:“离开之后,要想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可就不容易了。”   苏湄是真心替她着想,两人相处了几年,关系一直很好,谢流韵想了想,就向她透露了部分事实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对古董感兴趣,又碰巧投了孙老的眼缘,向他学习古玩知识。前段时间通过孙老的考核,蒙他老人家收我为徒,我当然要用心学习。如此一来,工作反而容易让我分心。”   “哇……”苏湄听得目瞪口呆,打量她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电视剧里的人物,惊叹道:“简直运气太好了有没有!”   身为瑞泰典当行的老员工,她深知孙老的地位,如今自己的小伙伴居然成了孙老的徒弟,她又是高兴又是起哄:“请客,必须请大餐!”   谢流韵自然应下。   对谢流韵拜师孙老的经历,苏湄简直好奇极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提供点心水果,催她讲来听。   谢流韵挑了些不关紧要的过程给她讲了讲,她托着腮帮子听得入迷。听到她还有两个师兄,更是陶醉:“多棒!多精彩!像小说一样,师兄师妹日久生情,经历一系列甜蜜事件,最后结成一对伴侣……对,你有两个师兄,这样可以坐观两人争风吃醋,完美……”   “喂!”谢流韵听得哭笑不得,真心觉得她应该把苏湄介绍给沐妍,两人的脑洞一般,大出了天际。   听完,苏湄声称自己陷入了强烈的羡慕嫉妒恨中,为了抹平她的心魔,谢流韵必须请她吃才行。她还特意指了家据说做菜很好吃的私房菜馆。   苏湄身为本地人,不用担心房子,和同校毕业的男友关系又好,心无旁骛之下,所有工资都拿来探索美食,标准的月光族。   下班坐地铁去店的路上,苏湄滔滔不绝地向谢流韵分析这家私房菜馆的菜色,并竭力向她推荐这家的甜虾:“你尝过之后,就知道花的钱很值。”   提起美食,苏湄眼神发亮,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神色,和她相比,谢流韵揣摩了一番,却没寻出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心里很是可惜。   世界那么大,处处皆是精彩,没有太多体验的人生确实可惜!   苏湄指的店很偏,下了地铁搭上出租车,在她的指挥下,司机左拐右拐,在胡同里行进,费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家私房菜馆。   丁香私房菜馆门口,两只竹制宫灯高高挂起,红细纱灯笼罩上各有一个“丁”字,在渐渐昏暗下来的黄昏里发出红彤彤的光,除此之外,再无旁的标识。两扇朱红的木门半开,能窥见门里同样朦胧的灯光。   饭馆里的前庭后院十分宽敞,庭院里养了不少花木,郁郁葱葱。院子里的房屋颇为类似于古代的建筑,青砖灰瓦,依着地势划分成若干个小院落。院落里青竹摇曳,花木生香,环境清幽的很。   后面庭院里应该是雅间,她们两个人完全没必要去。在前面的小二层楼上找了个位置。   虽说位置偏,这家私房菜馆的生意却很火爆,此时天色刚有些昏暗,楼上的不少座位已经有人了。她们两人倒也不讲究,在楼下寻了处桌子坐下,正好临着庭院里,能欣赏到精心布置过的园林景色。   知道什么好吃的苏湄抬手招来服务员,叽叽咕咕地点着餐。来之前狮子大开口地声称要刷爆谢流韵的卡,到了这里,她却只点了两三道菜一道甜汤,以她们俩的饭量,也差不多了。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谢流韵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个陌生号,原本以为是骚扰电话,可这个电话持之以恒地响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让她按下了接听键:“你好?”   “你好,哈哈,谢美女,你的电话好难找,终于打通了,我太开心了……”电话那头是个自来熟,刚接通电话,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这么熟悉的声音和大咧咧的说话风格,很容易辨识,谢流韵只想了下,就叫出她的外号,“莫晓珂?”   “对对,是我,就是住在你们宿舍隔壁1207的莫晓珂。”对面的人更兴奋了,哈哈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呀,太好了……”   她越拉扯越远,谢流韵没有打断她的话,耐心地听她拉哈些往事。   莫顾本身乐天派的性格让她很容易能和人打成一片,说话又风趣,谢流韵听她嬉笑怒骂说起学生时代发生的趣味八卦,不知不觉心情爽朗了许多。   倒是莫晓珂说着说着忽然哎呀了声,听声音像是拍了下自己的头,满是歉意地说:“呀呀,不好意思,我太啰嗦了,险些把正事给忘了。谢美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毕业后留在京城了吧?”   “是,你问这个是……”   “事情是这样,咱们毕业两三年了,留在京城的人也不多,大家想坐在一起聚一聚,交流下感情。时间定在下周末……”对面听到她问,丢啦啦地把事情说出来,难为她说得既快,又清晰有条理。   原来是大学聚会……   谢流韵有些意动,上学时她忙着打工,与班里同学接触的不多。等毕业之后,知道人脉的重要性,她难免有些后悔,如今能有机会和曾经的同学续上联系,她心里很开心。   正要应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组画面。   她心头一悸,到嘴边的“好”字又收了回去,无视电话里催促的声音,她拼命地回想刚才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无数画面从脑海中穿梭而过,头一次主动回想,前生的场景来得如此凶猛,一瞬间她的思绪混杂一片。好半天,才意识到她还在听电话,而电话那头,莫晓珂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疑惑和焦躁——   “谢美女?喂喂……电话没问题呀,喂,谢美女,听到没?”   “不好意思,我周末的时候有事要做,去不成的。”谢流韵摇了摇头,意识到对面的人看不到,她开口又说,“我就不去了,祝你们玩的愉快。”   “哎哎哎,谢美女,别拒绝得这么快呀,难得聚这么一次……”对方急了,说话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只是,谢流韵打定了主意不去,自然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拒绝了几次之后,见对方还要再劝,她说了声“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直接而又坚定地挂断了电话。   旁观的苏湄挑高了眉毛,啧啧两声,调侃地竖起了大拇指:“霸气!”   “鸿门宴罢了。”谢流韵蹙起眉毛,刚才的好心情转淡。   刚开始她说话时,她没回想起来,可等她说起同学聚会,谢流韵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模模糊糊的印象,仔细回想了下,才想起来,前世的她可不就是去了这趟同学会?!只可惜,这次同学聚会非但没让她放松心情,反而带来了噩梦。   莫晓珂提到的同学聚会,是在一家酒吧,aa制包了夜场。但去的不止是同系的同学,还有同学的朋友之类旁人,混杂起来有几十号人。   梦里的谢流韵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索性打着去散心的心思去了同学聚会,谁知,聚会上有人带来的朋友竟看上了她!   那人被她婉拒之后丝毫不知退缩,从莫晓珂她们手里要来了电话号,又不知怎么弄到她的地址,电话骚扰、地铁上尾随,时不时还在写字楼下等着……看起来深情又执着,实则让她苦不堪言。   报警,请朋友劝说,请人假扮男朋友……该用的办法都用了,统统没有用。有段时间,她不得不换了手机号,换了住处最后搬到苏湄家借住,就是为了避开他。   回想到这里,谢流韵的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把痴汉的行为当痴情,恶心不带掉渣的!前世今生都让人有种想要练拳击的*!   上辈子这么悲催,这辈子要从根源上掐掉,她根本不打算去参加同学会,为了避免莫晓珂再给她打电话软缠硬磨,她索性把她的电话拉近了黑名单。在她换了电话之后还能找到她的号,莫顾也真算是有心了,只可惜了她现在在谢流韵的心里,印象也一落千丈。   大概是想到了那件事,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她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他。好几次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安全回到家时,她不由得嘲笑自己,是不是妄想症发作了。 第32章 黄花梨   这辈子没有参加同学会,跟踪狂什么的,自然不会这时候出现。谢流韵嘲笑完自己敏感之后,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瑞泰典当行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天,就有新人前来报道。   新招来的女孩子嫩生生的,身上的学生气还没退,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她满口带笑,见了谁都甜甜地叫上一声,让谢流韵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刚毕业时的情况。   带着这种心理,她交接工作时也格外耐心。她的工作本身就不复杂,只是涉及和财务相关的手续繁杂些,不过有苏湄在旁边随时提点,也不是什么问题。   教完她,去人事上办理正式离职手续,再到财务室结算了工资。收拾东西时,她满心感慨。   东西不多,前两天已经陆续带回家了些,此时只用一个背包就能装完。这一离开,以后怕再见面会很难,尽管还是上班时分,苏湄也坚持要送她到楼下。   下到一楼大厅时,两人意外地撞见了孙老一行。   孙老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前走着,典当行的李总跟在他的身侧,眼光瞄到她们两个,并不在意,依然低声地对孙老说着什么,谁知孙老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停下来,开口冲着不远处两个女孩子叫道:“流韵,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这还是拜师之后,谢流韵第一次见到孙老,她袖手而立,规规矩矩地道:“老师,我刚办了离职手续,正准备回家。”   “离职?”孙老的脚步一顿,看着她。   谢流韵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最近私事较多,影响到了公司的工作,我前两天已经主动向公司提出了辞职,今儿新人来了,我也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想到当初她曾给孙老说过自己喜欢这份工作,那时真的是没有考虑到还有现在这种情况发生。   李总原本袖手站在一旁,还以为孙老碰到了自己的子侄,谁知听着听着,额头上的汗已经冒了出来。   典当行刚招了个人这事他是知道的,对于离职员工的申请,他签字时正巧也瞄了一眼,此时回想起来,可不正是孙老叫的这个名字!把孙老的弟子辞退了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孙老心情不畅,那……   他正焦急着要解释,却见孙老点点头,道:“年轻人嘛,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这样,你先别回家,跟我们出去看看。”   谢流韵乖乖地应了声是,拎着背包跟在孙老后面。李总经过她走进时,还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   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苏湄,见到李总出现时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见谢流韵回头对她摆手再见,她冲谢流韵挤眉弄眼,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谢流韵来不及和她说话,只回了个“回头再聊”的眼神,就跟着孙老她们出了写字楼。   这次坐的依然是孙老的车,李总的车在前面带路。她安静地坐在后排,想到上次坐孙老去了周老家之后,最近发生这一系列的事情,就无比感慨。   孙老坐上车之后,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这是要去哪儿:“李总的客人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想把历年收藏里的精品当了换些流通资金。正好你没事,过来多见识见识也好。”   见孙老还有话要说,她也保持着聆听的姿态。   看孙老的样子,似乎有些为难,顿了下,才问,“流韵啊,你上次的那两件珍品,出手了么?”   原本还担心孙老是不是在上次宴会之后,发现她和周复的事了,谁知居然是问这个。她暗暗松了口气,回答道:“罗老先后两次到我家拜访,昨天我和他签了协议,准备把铜雀瓦砚拿出去拍卖。八大山人的画被周……被周老的孙子买走了。”   “是老罗啊。”孙老点了点头,感慨道,“他这人,向来不注重面子这些虚的,见到合适的物件行动起来就很迅速,也难怪。明远下手也快,人又孝顺,周老有他这个孙子也确实值得得意。”   以前去周老家时,见周老得瑟的样子,虽说孙老没有理睬,实则心里还是赞同的。   谢流韵心里纳闷,孙老问过这句之后,就没再开口,她也不好问。转念一想,既然孙老不问,看来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她也不必再烦恼这些。   那位据说收藏颇丰的客人居住在位于清源区的豪华别墅里,从小区门口起往里走的过程相当繁琐,车时不时地停下来通过设置好的路障。下了车,谢流韵跟在孙老的身后,和李总一起进了别墅时,更是先验证了身份,大门才开启。   这家客厅装修风格是纯中式,进门后是仿清款的八仙渡海浮雕屏风,雕刻人物栩栩如生,刀法玩转流畅,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精品。转过屏风,造型优美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摆件,搭配着客厅里古色古香的同色家具,仿若回到古代大户人家的厅堂。   刚开始谢流韵还在感叹这家主人的财大气粗,就她入眼所见,以及玉坠给她的反应,恐怕这里就连装饰用的真品也数不胜数,难怪这家主人对外的安保措施如此小心翼翼。   等多看了两眼,她的注意力顿时被摆放的家具吸引到了,无他,这些家具,远比摆放的这些器物值钱——刚才没有注意到,现在她猛然发现,这家主人所用的桌椅,乃至屏风、博古架……等等,统统是黄花梨质地!   黄花梨木质细腻,手感光滑,温润如玉,纹理或隐或现,色泽不静不喧,尤其是不易变形的特质,是制作家具的上等之选。谢流韵之所以最开始没有往黄花梨上想,实在是选用木材做装修的人家太多,而这里的黄花梨家具实在太多。   然而,定神一看,便能看出这些家具表面上特有的“鬼脸”,普通木材上可没有这么鲜明的特点!   一时间见到这么多黄花梨制作的家具,她在惊叹之余,脑海中略过了什么。   只是,这家别墅的主人潘先生已经和孙老、李总等人寒暄完,正要带他们去看准备拿来当的物件。她不得不收起脑海中的想法,跟上去。   收藏品早已被潘先生整理了出来,妥善摆放在一楼的小客厅里的长桌上。物件有大有小。大的正如及腰高的木雕,小如巴掌大的鼻烟壶,零零总总共有七八件,各个做工精致,器型优美。   孙老看了眼谢流韵,指了指长桌,说:“流韵,你先去看。”   知道孙老的意思,多上手多看,才能学得更快。谢流韵依言,上前几步,先从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碗看起,边看,边组织语言分析。   本身她的知识掌握得就不错,再加上有玉坠提示,除了一副字画是她的弱项,无法分析透之外,其余的物件都说得*不离十,眼光瞄到孙老频频点头,她心头大定,说起来也更加流畅。   总体上潘先生的收藏以真品居多,七八件中只有三件是赝品,剩下的几件真品,总估价超过一千万,以典当行的惯例,潘先生能到手的钱是这些物品估价的三分之二。   这个价格似乎不尽人意,潘先生蹙起眉头,颇有些犹豫不定,最终还是放弃了典当。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劳烦他们跑一趟,他连声说着抱歉,送他们出门时,给每人送了样小礼物。   一出门,李总先前保持的平和面色转为愠怒。   收藏界里真品少赝品多,买了古董之后拿不准是真还是假,能找专家看看,总能让人安心。可专家不好找,鉴定费又贵,有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典当行身上,毕竟要收典当品,行里至少也要有懂这些的人。   潘先生是他朋友介绍的,说急需钱,古董又多。看在是自己好友的面子上,他才好说歹说请动孙老出面,谁知,这位连基本的脸面都不要,鉴定完就反悔,单看这包装好的小礼物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强忍着怒气向孙老道了句歉,孙老摆摆手,道:“我只是带徒弟来见见世面,生意成交不成交,是你的事,不用给我道歉。”   李总还是愤愤难平,生意没成倒没什么,被耍了这么一下子,才让他郁闷。   临上车时,谢流韵瞄见他面沉如水地拨了电话,也不知是给谁打的。   一上车,孙老把他得的小礼物也给了谢流韵,道:“拿去玩吧。”   面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大概孙老心里也不爽快,坐上车之后,除了刚开始地那句话之后,就没再开口,闭目养神。   或许是从头到尾跟来打酱油的,谢流韵心态倒是很平和,还有心情思索刚才一闪而过的灵光到底是什么。   和黄花梨有关,她只想了片刻,就想到了。无他,相比起房地产、股票之类有风险的东西,黄花梨实在是投资的好途径!   在她记忆里,未来海南黄花梨木的价格一涨再涨,几年时间已经翻了数百倍,这是什么投资都赶不上的速度!这种疯狂的涨势,一是因为资源稀缺,海黄的生长时间远远赶不上人们的需求,价格一再炒高。再有就是,有人故意炒作。   不过,能赚到钱就是好事。   她对股票并不精通,投进去怕是打了水漂,对黄花梨木反而有几分自信,若是操作得当,正好赶上这波行情,不仅能把手头上的现金盘活,也是她目前所能想出的事业的起步!   她没有车,家又离得远,孙老派司机送她回家,路上,她接到了二师兄韩执易的电话。   “什么,掏老宅?” 第33章 二师兄   掏老宅这种事,谢流韵从来只是耳闻,并没有时机去过。但她对这种事十分向往。   别的不说,她手头上两件宝贝,就是古玩城里的店家掏宅子弄回来的,虽说他没得到好处,反而被谢流韵劫走了,这也说明,老宅里确实有好东西。   因此,听韩执易提出邀请之后,她只考虑了几秒钟,就应下了。   次日一早,她早早就起床,收拾了手电筒、放大镜……等等许多她能想到的工具,用背包装起来。谢母以为她要出去野游,还准备给她背包里放干粮,直把她囧得满脸尴尬。   下了楼,韩执易已经在车旁等着了。   今天他穿着一身看似简单的蓝白色休闲装,衣服下面是常年锻炼的匀称身材,妥帖合身的剪裁烘托出几分与众不同贵气。他靠在雷克萨斯车门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车钥匙圈,更显得身高腿长,早上跑步的人频频把眼光投向他,他却习以为常地眼睛都不抬一下。   一看到她,韩执易顿时站直了身体,双眼发亮,冲她招手打招呼道:“小师妹早啊。”   谢流韵扬起唇角,顺着他的话回了句:“二师兄早。”   “……小师妹,下次叫我韩师兄就好。”韩执易的表情飘忽了一下,义正言辞地强调。二师兄这个词,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只贪吃懒做的净坛使者。等听到她回答好,韩执易干咳一声,转移话题,同时也是好奇地问,“小师妹,你都带了什么,怎么像是要去郊游?”   “手电筒、放大镜、面巾纸……”   见她一样样地数着,韩执易简直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哎呦,小师妹,你还以为是野外探宝呢?”   大早上连续两次被囧道,谢流韵满脸通红,讷讷不语。   谢流韵今天穿着一身浅色的运动装,乌黑顺滑的发丝在脑后扎了长马尾,被笑话得红着脸的样子别提多乖巧,看到韩执易心里有根草,呵痒痒似的挠着他的心。   韩爸爸生了三个儿子,韩执易是老小,一家子阳盛阴衰。韩妈妈念叨着生个小女儿念叨了不知多少年,最终也没能如愿,反而也把小韩执易带得满心眼里想要个妹妹。   他上学时格外爱看武侠小说,本身就有恋妹情结,对小说里的小师妹痴迷得简直走火入魔。如今居然真的有了个小师妹,还又聪明又漂亮,他不知私下里在家里欢呼了多少次,引得全家人都好奇万分。   他心里默念着“小师妹嘛本来就是用来逗的”“师兄理所当然要疼爱小师妹”……一边堂而皇之地把手摸上了她的脑袋,边陶醉,边还摆出师兄的身份,安慰她道:“没关系,带得多咱们也看得仔细,免得打了眼。”   谢流韵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父亲,还没被谁摸过头,心里只觉得怪怪地。还没反应过来,韩执易的手已经放了下去。   韩执易对她解释说:“这次咱们去的是苏家老宅,据说祖上当过外任的官,这种事你听听也就算了,用不着当真。不过,小师妹,你可一定要发挥你的超强运势,咱们这次能不能捡到宝,就靠你了。”   “……师兄,你入门比我早啊。”谢流韵无语地看着他,言下之意很明显,身为师兄,竟好意思这么说。   韩执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羞愧的,反而笑得很爽朗,冲她飞了个眼神:“你以为,为什么我和你勤奋上进的褚师兄关系不好?”   以韩家的身份,他就算什么也不做,也不会缺衣少食,对于古玩他确实很有兴趣,可相比起在古玩行业混饭吃的褚绎心,他没有压力,自然动力也就少了点儿。可在他看来,统统都是在学习,谁能比谁更有资格嘲笑别人?   不过,他没打算把谢流韵拉过来站队,自嘲了句之后,绅士般地打开车门,邀请谢流韵上车。   正要关车门时,他忽地一愣,转头四处打量,问她:“小师妹,你……有没有种被人偷看的感觉?”   闻言谢流韵呆了下,也跟着他向四周看,不确定地道:“我没有感觉到……”事实上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韩执易身上,并没有在意周围。   寻了半天,韩执易也没发现附近有什么端倪。他今儿来见小师妹,说出去也是正大光明,因此也不怎么在意。抬手看看时间,他招呼谢流韵上车,踩着油门轰鸣着冲出了院子。   这一趟去得并不近,韩执易开车行了许久,穿过曲曲折折的道路,绕到了交通不怎么好的老城区,又在胡同里转来转去。但这一路上,谢流韵丝毫不觉得闷。   韩执易的言行举止带了点儿豪门子弟的做派,可为人体贴,善解人意,生怕她在车上拘束,一路上东拉西扯,古玩界的八卦轶事,他曾经打眼买赝品的旧事……讲得风趣万分。虽说还是头一次和他相处,谢流韵却觉得两人仿佛认识了许久似的,等下车时,已经没有太多生疏感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个外观有些破败的四合院,前后分成三四户人家住。韩执易和卖家打了个电话,才带着她往里进。   迎接他们的中年人一脸老实相,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要不是家里困难,也不会变卖祖先传下来的宝贝”之类的话,听得她们耳朵都要起茧子。   韩执易跟在他的后面,悄悄对着谢流韵撇嘴,她抿唇笑而不语。   这招在来的路上,韩执易早就和她讲过,卖家十个有九个都会来一套,都快成古玩界里的套话了。谢流韵自己去古玩市场溜达时,有的摊主也会长篇大论提些旧事,她都当做是闲风过耳,不往心里去。   不过,等进了所谓的库房,看到那堆摆放杂乱的东西,谢流韵顿时觉得,这次来的不亏。就她所能感知到的,确实有宝贝。   她确实喜欢古董,并不仅仅是它代表的价钱。最近到手的几样因为各种那种的原因,都没有留下来,心里总有些遗憾,如今有机会再收藏些,自然很好。   两人兴致勃勃地在库房里翻找合心意的东西,时不时地凑到一起相互探讨一番时,却不知,跟在她们身后的某人已经气急败坏了。   上次宴会,孙琳被哥哥教训,一晚上安安生生,就连竞价时看着谢流韵频频举牌,也因为零花钱被扣不得不忍着,眼里都能冒出火。   气不过,她不敢惊动孙觉辛,私下里寻了家业内传闻很有实力的私人侦探,调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当然,若是能拍到什么能当做是把柄的照片,就再好不过了!   谁知,几天之后,私人侦探居然回给她一句:“抱歉,这单子我们做不成。”   孙琳还从没有过被人拒绝的经历,谁知,任她在电话里威胁利诱使了个遍,对方硬是不接。不仅他家不接,别的家也不接她的委托。   在家里不知摔坏了几部手机,孙琳咬着牙发了个狠——不就是跟踪么?!这种小事她自己也能做!   那家私人侦探别的没透露,倒是无意中说漏嘴,让孙琳知道谢流韵住的地方。春信华庭这个周复旗下开发的楼盘看似只是个复式住宅小区,里面住的人却鱼龙混杂,超五星级的安保让居住的人安全*保密性极强,就孙琳所知,她有两个发小就在那里买了房子,当是偶尔玩疯了不回家时的小窝。   借了门钥匙,买了望远镜,定了闹铃,满怀斗志地盯梢,也是她的运气,第一天就看到谢流韵上了韩执易的车,她大喜过望,紧赶慢赶追了上去,想要抓点儿什么把柄。   只是,接下来她的行程就没那么顺利了。   孙琳向来喜欢豪车,今天开的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一辆法拉利跑车。但凡跑车,底盘都低,韩执易的雷克萨斯能过去的地方,她的法拉利未必也能过去。在路不好的老城区,孙琳开车跟在后面,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尤其是行至正在改造的一段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赌气硬着头皮走了一段儿路,豪华的法拉利不知哪儿除了问题,彻底动不了了。不得已,孙琳只得在众人看笑话似的围观下,咬着嘴唇给孙家的鲁管家打电话。   等到管家派司机赶到,接上孙家的小公主,孙琳整个人已经被吹得灰头土脸,不知有多狼狈。   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孙琳回家梳洗过后,重新恢复光彩照人的样子,可心里越想越气,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郁闷之下,一晚上都没睡好,越想越憋闷得慌,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上楼了。   次日一早,她怀着满腔的怒气,直奔广宇集团而去。   追了周复这么多年,她根本不能接受,周复居然喜欢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明被周复带着出席晚宴,转天又还和别的男人勾勾扯扯,而像她这么痴心一片追了这么多年,周复居然不喜欢她!   不管如何,今天她也要得到一个回答! 第34章 意外   不是谁被刁蛮霸道的公主看上,死缠烂打地追着跑,都会觉得有意思,而后日久生情修成正果的。尤其是,以周复的身世,完全犯不着委屈自己屈就她的脾气,一句话就把她挡在门外。   谢流韵也并不知道,人的嫉妒心居然能强烈到捕风捉影,捏造是非的地步。   虽然提醒自己,和周复的约定可能会带来潜在的危险,不过,当天晚宴上的风平浪静,以及最近几日的无事,让她意外之余,精神上放松了许多。   最近和韩执易去苏家老宅淘宝,两人各有收获,韩执易开心之下,约她过两天再去津南的鬼市练练手。还没出行,她就被周复一个电话叫了出来。   燕京的云顶餐厅位于奥德大厦的最顶端,人气极旺的商场顶楼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开餐馆并且经营的红红火火,餐馆的格调可想而知。听说餐厅的主厨是米其林三星主厨,在整个燕京,获得这个荣誉的厨师也不多,因此用餐的价格也并非寻常人负担得起的。   如果没有周复带她来,谢流韵自己定是不会踏进这样的场地。   落地玻璃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火辉煌,夜色如海,流动的灯光似船,一切喧嚣都被挡在玻璃之外,而店里,气氛悠静又有几分肃然,让人忍不住挺直腰背。   她穿着浅金的小礼服裙,坐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翻看着手里这本菜谱。满眼的法语对她来说就像一个个蝌蚪文,完全认不出来。站在附近等候点餐的外籍侍者态度温文有礼,灰蓝色的眼眸里又隐隐带着一丝高傲,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早就心浮气躁地坐不住,然而现在,她却能保持平稳心态。   看得出她不懂法语,对面的周复体贴地包揽了点餐一事。   等侍者离开,两人之间归于宁静,唯有餐厅里和缓柔美的钢琴曲悄然回旋,夜晚的餐厅里,灯光不那么明亮,生生营造出暧昧的气氛。无意中看到数位情侣的举动,谢流韵神色尴尬地收回视线,对于周复选在这个场合用餐,内心里不是没有意见的。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她清了清嗓子,看着周复问:“周先生,上次宴会上佩戴的那套钻石首饰,我托谭先生送回去,可是他不肯替我转交……”   “谢小姐,男人追求女人时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周复也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要习惯接收。”   “……”   每次听周复开口,谢流韵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处于不同的时空,信息在漫长的传递过程中出现错误。若不是她清楚两人之间是怎么回事,说不定还以为是真的呢。   对上周复的眼睛,谢流韵找出一个妥善的理由,干笑道:“做戏做全套,这道理我懂,不过礼物价格较高,被我的父母发现了,不好说明来历。”   事实上,上次她头疼发烧时,草草收起的钻石项链被谢母发现过,她以各自理由搪塞过。为此还被谢母念叨着“勤俭持家”念叨了许久,更别说拍卖会上她拍下来的东西,居然都被谭英送了过来。   好在她父母只知道她手里有钱,并不知道有多少,只当是她激发了购物癖,一发不可收拾,多念叨了两句。   不过,长此以往,难免会露馅。   “实话实话就是了。”周复轻轻弯起了唇角,不紧不慢地说,“需要我上门拜访二老亲自解释么?”   “那就……麻烦了?”她赌气道。   谢流韵不相信周复会费这个时间,如果她没有记错,两人只约定了一年时间,他的时间寸秒寸金,怎么可能会说真的。但或许是逐渐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对上周复没有先前那么忐忑不安,还能小小的露个爪子,试探着挑衅一下。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失言,正想改口,就见周复蹙起了眉头,眼神看向她……的身后。   后知后觉发现这个不渝的神色不是因为她,谢流韵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盛气凌人。   这是谢流韵的第一感觉。   踩着一双恨天高的镶钻高跟鞋,浅栗色的大波浪直到腰际,蓬松的发丝衬得脸庞小巧,被浓浓的眼影描绘出的眼睛很大,在迷蒙不明的灯光阴影里,最惹眼的是她那被大红唇彩涂得饱满的娇艳红唇。   从阴影里款款走开的女子,眼角眉梢满满的恶意,每一个细胞都洋溢着压抑过后的战斗意识,谢流韵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浑身上下的警惕被激发出来。她看似坐着不动,腰背却已经蓄势待发。   周复看到她,条件反射似地扬起眉毛,神色不快:“孙琳,你来做什么?”   说话间,孙琳已经走到了近前,听到这句话,她直直地站在那里盯着周复,又是倔强又是含怒地脱口而出:“周复,你是不是很烦我?”   “是。”周复想也不想就回答。   听到他回复的那刻,孙琳的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人猛地甩了一巴掌。她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一瞬间看起来可怜极了:“我就这么惹人讨厌?!”   周复却不为所动,说:“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有和孙家联姻的可能。”   “那你喜欢她?”孙琳的手扬起,尖尖的指甲直直对着谢流韵的脸。她没有擦眼泪,只冷笑道,“你看不上我,倒是看得上她。我倒觉得,她和你在一起,还没有和刚认识的人一起更开心……”   “这是我们的事,和你无关!”打断她的话,周复的声音不高不低,偏头看了眼谢流韵,再看她道,“我们之间感情如何,并不需要表演给不相干的人看。”   “你……”   被他一句话连着一句话呛着,孙琳的情绪原本就不稳定,如今更是眼含怨怒。正巧侍者端了餐前酒过来,她劈手夺过一杯,方向一转,就要往谢流韵的头上掷:“你个小贱人……”   谢流韵早就有所准备,下意识地往后闪避,比她更快的,是周复。   只听“扑”的一声闷响,而后是玻璃落地的清脆破裂声,在氛围轻缓的餐厅里格外刺耳,一时间整个餐厅都安静了许多,不少人探头看过来,窃窃私语。   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如此迅速让人措手不及,等谢流韵定下神来,就见周复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一只手紧紧攥着孙琳的手腕,他的脚下碎玻璃和酒液混合着流淌,背影异常可靠。   谢流韵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起身,去看看周复有没有被伤到:“周先……额,你有没有事?”   这时,周复慢慢放开孙琳的手,低头轻声对她说了不知什么,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孙琳咬唇忍痛的脸一瞬间神色大变,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惊慌。   她咬着牙,闪烁不定的眼神从周复转到谢流韵身上,流露出的情绪极为复杂,然而谢流韵还没分辨出多少,就见她擦干眼泪扬起下巴,武装好自己,冷讽地道:“看到我这么狼狈,你却这么受维护,得意吗?”   “你也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像你这种身份的人,终究是别人的踏脚石……”   “……”   还没等她开口,孙琳抛下一声冷哼,转身离开。   对于她临走前的预告,谢流韵并不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假的,是踏脚石又如何?!她看向周复,刚才为她挡的那么一下,于情于理,她应该道声谢。   刚才发生了那么多,周复的表情却没多少变化,他说:“不用谢,我承诺过,你不会收到伤害。”   被一杯酒砸在身上,他没有受伤,只是那杯酒几乎大半都洒在他的身上,原本白净的衬衫顿时染上了酒渍,呈现出半透明状。   前来送餐的侍者被刚才这么一折腾,现在才把餐盘送上桌,为了弥补刚才的工作失误,他殷勤地问周复:“先生,我们这里有更衣间,您需要整理一下么?”   周复点了点头,对她说了一句:“稍等。”   谢流韵坐在座位上,目送他的身影缓缓离开。   经此一事,晚餐来时,周复的心态依然平稳,谢流韵的心里平添了几分波澜,饶是吃着传说中水平卓绝的主厨做出的美食,她也不能把心思全部放在品尝滋味上。   一顿饭吃完,回想起来,竟想不出究竟吃了什么。   送她回家时,周复在路上突然开口:“不必在意孙琳的话,身份如何,并不能成为人一辈子的标签。”   意识到他是在安慰自己,谢流韵眨了眨眼,扬起唇角:“我知道,谢谢你。”   太拙劣的安慰。   身份并不是人所有的标签。但是,钱可以赚得飞快,地位却不会随之一跃而起。   普通收入至中产,很多人只能奋斗到这一步。而孙琳,天生就是更高阶层的人物,或许,在她之上还有别人,不过,她什么也不做,就能俯视很多人。   尽管谢流韵现在手里拥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转到的钱,在孙琳眼里,怕是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能被周复这么安慰,实在是她极为意外的事。   经过今晚,她对周复的认知,又刷新了一些。 第35章 拍卖会   流言总是传得飞快。   谢流韵作为周复的女伴,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出场时,尽管众人惊讶从来不带陌生女子出现的周复居然破例,心里却没有当回事。   靠着一张漂亮脸蛋努力往上爬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可十有八、九结局只有一个:用不了多久就被看腻了,而后从他们这群人眼前消失不见。这种事他们不知见了多少,虽然意外周复居然也会有一天破例,可在他们看来,谢流韵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过不了几日带着从周复那里得来的好处流星般一闪而过。   没想到,被眼里揉不进沙子、嫉妒心冲昏头脑的孙琳这么一闹,居然会让众人得知这么震撼的一件事!   周复是圈子里难得的洁身自好的人,就连他的死党孙觉辛也有过黑历史,却从未听说他的身边出现过男男女女。如今他亲口承认“和她的感情”,这让听到这个传闻的人都炸锅了。   “不可思议,周复这是玩真的?!”最少不了惊呆的人,“谁告诉我,今天是愚人节?”   “开玩笑的吧,周家怎么可能愿意他娶一个普通人?而且也见不得有多好看,气质也不拔尖,那谁谁,还有谁谁,可都胜过她一大截!”这人的话里充满酸溜溜的滋味。   “听说也算不上普通人了吧,孙老可是收她做徒弟了,以孙老在孙家的影响力,随便找个人认她做干女儿也不难……啧,这么说起来,就算孙琳没成功,孙家也不亏……”   “那孙琳岂不是要气炸了?听说她最近脾气可是大的很,连和她关系最好的何敏嘉都吃了不少挂落……”   “谁让何敏嘉喜欢孙大少……”   “……”   最近的聚会上,寒暄过后,最火热的恐怕就是关于周复和谢流韵等的八卦讨论,面上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惊讶、拒绝相信、酸溜溜、嫉妒……远远望去,各个名媛脸上的表情足够凑齐了京剧脸谱。   上次慈善晚会,并不是所有人都去了,有些没有去过的,只能从别人的转述里努力扒出一些弦外之音。   不管是嫉妒不嫉妒,所有内心无比好奇的人都盼望着下次周复带人出场的机会,至少这一次,众人会好好评估一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因此,听说周复会和谢流韵一起去参加嘉和的秋拍时,不少人蠢蠢欲动,以各种途径去寻嘉和的邀请函。   因询问的人太多,嘉和拍卖所始料未及,此次嘉和秋拍本来定于世纪酒店的二楼会厅,座位已满,不得不临时改了场地,换到了华林会馆,面积足足扩大了一倍,总算满足了众人的需求。   提起这个,来去铜雀瓦砚预展的罗老,也是困惑不已,不过人来的多,对拍卖会也有好处,   谢流韵身为拍卖品的主人之一,罗老送给她几张更换过地址之后的邀请函,她原本想和父母一起参加,没想到周复也对她提出了邀请。他的邀约理由很简单:“上次孙琳离开以后,我听说很多人在拍卖会上等你露面。我记得,你是不希望父母暴露在她们那些人眼里吧?”   这个理由,谢流韵无法拒绝。   她想要放弃去拍卖会的打算,陪父母去别的地方游玩,可作为宝物的主人,拍卖时她应该在场,在成交之后履行交割手续。因此,不得不遗憾地寻了个借口,转移父母的注意力。   好在谢父谢母两人,对去看拍卖会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大的激情。谢父还笑呵呵地道:“正好了,我可以和楼下的老何约着去看艺术会馆的书画展,他提了好几天了。”   谢母也有别的计划:“我和院子里的几个同伴正要排练舞蹈呢,缺一天,回头还得花大功夫补出来,这下也不用了。”   “……”   原来她们早有安排,恐怕去看拍卖会,还得推了自己原来的计划吧?   见她神色惊讶又沮丧,谢母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我知道你怕我们在这里住着无聊,可我和你爸我俩加起来上百岁的年纪,交个朋友的本事总是有的吧?”   被打击之后,谢流韵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自从谢父谢母来燕京之后,只要两人出去做点什么,她恨不得全程陪着,生怕他俩摸错了方向回不来家,偶尔自己出门,恨不得千交待万嘱咐,现在看来,她明显反应过度。   既然父母俩有自己的行程,谢流韵也就放心地出行了。   依然是谭英开车,送她打理妆容之后,再去接周复,熟悉了这个流程之后,她还能抽空趁着路途中消耗的时间阖眼养神,以备迎接拍卖会场上的挑战。   果然,车行至拍卖会所在的场地时,她一下车,就有种被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包围的错觉。而被周复牵着的手,甚至快要被交织的视线熔断了。这种强烈程度,比起头一次出现在晚宴上时,不知高出多少倍!   重生之后,对敌意格外敏感的谢流韵,看着走在她旁边的周复,由衷地佩服他能保持始终坦然无比的神色。   进入布置好的拍卖大厅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有个年轻男子十分熟稔地走过来和周复寒暄,几句之后,顺理成章把话题转到了谢流韵身上,眼角眉梢都挂着好奇和评估:“这位是?”   “我的女朋友。”周复的回复十分吝啬,却又再明白不过。   谢流韵最近锻炼出了厚脸皮,听到这样的话,她的笑容依然甜美客气,丝毫没有最开始脸红得厉害的囧状。   来人对于周复的回答并不满意,调侃道:“周少,您这保密得也太厉害。名字不说也就罢了,是谁家的千金总得提一句吧?要不然,让我们往哪里猜呢?!”   “这都猜不出来,枉费了你那么灵通的消息网。”韩执易突然横插一杠子,从旁边站出来,不咸不淡地抛出一句。   看到他出现,谢流韵惊讶之余,面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她叫道:“韩师兄……”   韩执易转头冲她笑了笑,夸赞道:“小师妹,今儿打扮得很漂亮,难怪我第一眼就看到你。”   “……”   韩执易居然也在,而且明显是在为她出头,这种事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因此,在遇到时格外感动。   周复握她的手力道略重了两分,不等谢流韵开口,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力道。他朝着韩执易点了点头,随后对脸色大变的年轻男子道:“以安少的手段,自然知道往哪里猜,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安少被人撺掇着,跳出来试探周复的态度,却没想到,韩执易会突然出来给谢流韵撑腰,而周复的态度明显是恼了他,连着得罪了两个人,清醒下来不知多懊恼。   他咬着牙灰溜溜地离开,心里把撺掇他来得人骂得劈头盖脸。   经由此一出,不少蠢蠢欲动的人安分了下来。   韩家的实力比不上鼎鼎有名的那几家,却也不可小窥,有韩执易给谢流韵撑腰,一路上都没离开过,这种明显的态度摆出来,不少人就退缩了。   尤其是,或许被刚才安少的话冒犯了,周复的神色由进门时的轻松转为冷冽,更是镇住不少人。有想讨好孙琳的,也不免考虑下为此得罪周复和韩执易两人值不值得。   在这种情绪下,拍卖会未开始前,气氛诡异,众人笑得和气一团,暗流涌动。   落座时,谢流韵松了口气。   韩执易坐得离她有几个位置的距离,见她望过去,冲她咧了咧嘴。谢流韵回了个笑容,见拍卖会还未开始,便拿起拍卖品展示目录,慢慢翻看。   今天嘉和的拍卖主题是“莹净一色”,拍品种类繁多,从瓷器到黄花梨家具,再到玉石,颜色纯净美丽的古董在今天都有推出。谢流韵的铜雀瓦砚排在末第三的位置,有两样更加珍贵的古董压轴,如此一来她反而松了口气。   心里安定之后,她被目录上的一只雍正胭脂红小杯迷住了。   杯子不大,胎体轻薄,玲珑俊秀,内白釉,外施胭脂红釉,又被称为“洋金红”,或是“蔷薇红”。这只杯子的红釉颜色浅,可以称作是“淡粉红”,匀净一色,漂亮极了。   谢流韵的收藏很贫瘠,除了刚淘回来的两样黄花梨围棋子盒,就是当时拜师时得到的那几样,胭脂小杯的估价不高,谢流韵决心拿下来,收回家当做是自己的生日礼物。   拿定主意,在拍卖会开始之后,等到胭脂小杯拍卖时,她听了一段时间报价之后,举牌示意自己加价。   她坐在前排,位置显眼,拍卖师一眼就看到了她,笑道:“前排这位年轻女士出价30万,还有人要加价么?”   “40万。”   “45万。”   “50万。”   “……”   雍正年间的胭脂红瓷器不少,这只小杯又不成对,尽管有人报价,想要购买的情绪却不怎么热烈,但在她举牌之后,一时间报价众多,很快把价格推高了几十万。   谢流韵喜欢这只杯子,可见报价已经超出自己的心理承受范围,不免有些踟蹰。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周复,抬手报价了:“70万。”   谢流韵一愣,看向他。   对上她的视线,周复紧跟着出价之余,对她扬起唇角,笑道:“既然喜欢,就别想那么多,错过了才可惜。”   他说得不错,这么长时间,她在古玩市场并没有见到这样的胭脂红杯,之后刻意去找,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刚下定决心,要接着继续拍,拍卖师已经落槌定音:“周先生,恭喜你。”   “……”   直到现在,谢流韵已经被动地收了周复不知多少东西,加上这件胭脂红小杯,总价值可以说相当庞大。偏偏周复做事大方又霸道,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再收回,让谢流韵相当困扰。   别的东西好说,迟早有一天她会送回给周复,只是这只杯子她确实喜欢得很,既然拍下来,她就不准备再送出去。   想了想,她决定再拍下一样古玩,送给周复当做是交换。   她至今仍记得当时周老送给她的名片上,周复那手毛笔字,写得极好。她在拍卖品目录上看到一只宋朝定窑系黑釉瓷笔洗,正好送给他使用。拿定主意之后,她开始参加报价。   只是,这次在她报价片刻之后,又有人接连报价,听声音,似乎和刚才是同一波人,而且,就音色来看,有个声音很像刚才那个安少。不一会儿,就把笔洗的价格推到了虚高的位置。   见周复似乎又想要举手报价,谢流韵眼疾手快,迅速按下他的手:“稍等,让我来。”   周复愣住了,眼光从她的脸上向下落,最后落在盖在他手背的柔荑上。   周复的皮肤是健康的浅麦色,手指纤长,可能是长期写字的缘故,食指上磨出薄薄的一层茧子。而谢流韵的手指同样纤长,却柔软非常,按在周复的手上,对比异常分明。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谢流韵也愣住了,说不出是羞涩还是困窘,脸上火烧火燎的。   饶是如此,她依然没忘记自己刚才的想法,坚持道:“让我来。”   要送他的礼物,怎么可以是他出钱的! 第36章 拍卖会2   经过一轮激烈的竞价,谢流韵最终以相对于市价来说高昂的报价,得到了她看中的这件宋朝定窑系黑釉瓷笔洗。   竞价到了最后,只有一两个人在和她抬价,可能见她势在必得,对方紧跟着她出价,这次每次多一两万的,如附骨之蛆一般挥之不去。竞拍成功之后,她耳尖地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哈”地笑了出声,低低地和同伴不知在说什么。   她侧了侧脸,正好看到安少得意地笑着,抬眼对上她的视线,昂了昂下巴,十足挑衅的意思。   “他是安家的人,追孙琳很久了,看来今天是想替她找回点儿面子。”周复见她回头,也跟着看了眼,并不把安少当一回事,评价道,“只是格调太低,不敢追得狠,又不敢抬价高,生怕砸自己手里。这么畏首畏尾,难成大气,在安家没人看重,就想高攀孙琳联姻提高身价,呵呵……”   “……”   意味深长的“呵呵”二字,被谢流韵听出了无限的嘲讽。   那边安少笑得嘴角歪起,这边周复淡淡地丢出一句毒舌评价,这样的场景反差,让谢流韵心里的那么点愠怒消失殆尽,还有点想笑:如果正笑得欢的安少知道周复这么评价他,说不定脸都会气青。   也是,一个在家里没地位的富二代,一个手握财政大权的青年总裁,本身就不是同一等级的。   她原本琢磨着,既然姓安的这么爱跟在她后面竞价,不如给他设个套,让他也尝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被周复这么一说倒有些同情安少,想想也就作罢。   台上的拍卖师见多识广,没有把这点儿客人之间的小波澜放在眼里,笑语盈盈地继续介绍下一个拍品:“现在拍卖的一套七只明代磁州窑黑釉瓷盏……”   拍卖会的拍品由次到珍贵,逐步炒热气氛,别的不提,单单看现场在拍卖师的操控下越来越火热的气氛,就知道最后几件压轴珍品出场时,报价会多激烈。就连谢流韵,原本只打算收手看看,却在激烈的氛围中忍不住又出手两次。   同样是拍卖,嘉和的秋拍气氛比沈思琪的慈善义卖不知激烈多少。   俗话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国家稳定经济繁荣,越来越多人投身于古玩行业,单论瓷器价格,近年来已连续升值,拍卖场里屡屡出现天价。除了炒作之外,也多多少少反映出人们的购买力。   就拿现在来说,一只南宋哥窑小杯的成交价已经高达一千多万人民币,而从目录上看,这只哥窑杯在拍卖品中连末五名都排不上。   越到后面,竞争越激烈,等铜雀瓦砚出来时,已经过了快二十分钟。   台上,拍卖师比起开场精神昂扬了些。   一场拍卖会的重头就在最后的压轴之作上,一件拍品的成交价有可能就决定了这场拍卖的成交额达到多少,因此,拍卖师精神抖擞地介绍着铜雀瓦砚:“众所周知,铜雀瓦砚是古今罕见的名砚,只是,市面上从未见过真正的铜雀瓦砚,可以称得上世之罕见。”   “如今,由京城十余位古董鉴藏大家亲手鉴定,锡花、雷布、藓疪等特征鲜明可见,这方铜雀瓦砚历经千年风雨,流转至今,价值不可估量。起拍价两千万,每次加价一百万起……”   秋拍之前的预展,有兴趣的人早已看过,此时一等开拍,报价声不绝于耳,不一会儿,价格已经被推高到了六七千万。   超过七千万之后,再报价的人,态度谨慎了许多。拍卖师在台上眉飞色舞,以强烈的语气刺激人的竞价*:“七千七百万,这位客人出价六千七百万了,还有没有更高的?”   “八千一百万……”   “八千五百万……”   “……”   坐在前排的谢流韵,听着一声声报价声,内心原本是应该激动的,只是,前段时间,周复刚以一亿的价格收购了她手中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对于铜雀瓦砚不断攀升的身价,她高兴固然高兴,却没有到雀跃的地步。   据说钱多得到了比尔盖茨的份上,人对钱的*就会降到最低。她没那么多钱,不过现在赚的钱足够满足生活需求,暂时又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反而对钱的渴望没有那么高。   出价的速度越来越慢,拍卖师在台上重复地问:“九千八百万,这是目前的最高价,还有人出价没有?”   “九千八百万一次,还有没有买家要出价的……”   “九千八百万二次……”   等待了片刻之后,见没人报价,拍卖师高举木槌,正准备落锤定音时,有人突然报价:“一亿。”   这个来自电话的报价顿时将铜雀瓦砚的身价推上了亿元的门槛,上亿和千万,这个等级差足以让不少人望之心生退意,拍卖师在三次询价之后,见没人再报价,干脆利索地落槌。   对于铜雀瓦砚,眼下的拍卖价格已经远远超出典当行的估价,这个意外之喜让拍卖师的心情大好。他停顿了会儿,缓了缓精神,才开始继续下一场拍卖。   “恭喜。”周复转头,对她笑着道。   刚才听到报价,谢流韵愣了下,回过神之后扬起唇角笑着向周复道谢。此时手机屏幕一亮,坐在不远处的韩执易也发来道贺的短信:“恭喜小师妹成为亿万富翁,这漏捡得太厉害了哈哈!请客请客,快让师兄我也沾沾你的喜气!”   谢流韵看得忍俊不禁,忍不住回复道:“壕师兄,你想吃什么?”明明是富二代,却这么接地气,完全没有距离感!   等她发送完短信,周复状似无意地问:“看来,你和韩执易两人关系不错?”   “嗯,韩师兄人很热情,又风趣,”突如其来地被问起这个,谢流韵回了句之后,想了想,又认真地加了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捅娄子的。”   她以为周复担心她和韩执易的关系影响到两人的约定,就含蓄地提了句,谁知,周复回给她一个诡异的眼神,她看不太懂,正纳闷时,周复已经转过头,漫不经心地观看竞价。   此时,台上换成了压轴的拍卖品,一只宋代永乐年间雨过天晴汝窑莲花尊。   相比起铜雀瓦砚,汝窑的精品流传至今也有几十件,只是,相比起偏门的瓦砚,瓷器书画之类更容易被藏家喜爱。   这件雨过天晴莲花尊品相绝佳,釉面温润如玉,又如清澈的湖水,色质绝佳。单看外观,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更别说传承有序,向上追溯至民国时期,历任主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收藏家。   也不知安少为何对这只汝窑莲花尊如此执着,咬定价格不放,偏偏对于这件汝窑,很多藏家都志在必得,出价越来越高,两千五百万的底价,此时已经竞价到了六千万。   谢流韵没有竞拍的意思,却不妨碍她围观安少越来越紧张的眼神。   不知他手头上究竟有多少钱,对于这种富二代来说,如果没有在公司里任职或者没有自己创业,能支配的不过是家族每年固定给的花销。六千万,对于他来说,应该也不是轻易能拿得出的。   眼看别的竞争对手慢慢放弃,安少面上露出喜色时,周复报价了:“七千万。”   周复在此次拍卖会上,除了替她拍下胭脂红小杯之外,并没有拍别的。此时对上这只雨过天晴碗,他等竞价到了尾声才开始加价,一出手,就把价格拉升到了七千万的大关。   刚开始,谢流韵只以为他单纯喜欢这只莲花尊,可等几轮报价之后,她对此产生了怀疑——这不是刚才她竞拍时的翻版么?   安少咬牙切齿地报价,周复轻轻松松地加价压过他一头,转眼,这只雨过天晴莲花尊的价位已经飙升到了八千万。   “……七千三百万。”安少的报价有些虚,这个价格对他来说,已经超出心理预期了。   安少一心想进家族企业搏个前程,把希望放在安老爷子身上。他深知他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不佳,为了扭转这个印象,在下个月安老爷子生日会上,献上一个重量级的礼物就成了当务之急。   只是,没想到开拍前一时冲动,反倒让他此时骑驴难下了。   安老爷子喜欢瓷器,这是人所共知的,这件天青色汝窑莲花尊他一定要拿下,可周复的报价,却让他听得眼前一黑,心里不知多痛恨!   另一边,周复依然不紧不慢地出价:“七千五百万。”   拍卖师心里乐得开花,有人竞争,最后的成交价才会越来越高,更比说他的奖金直接和成交额挂钩!他环顾四周,大声地问:“七千五百万,还有客人出价没?”   “七千六百万。”安少咬牙报价。   “七千八百万。”   周复面上云淡风轻,拿出去小一亿对他来说完全是小事一桩,可对于安少来说,已经无法在承担,他面色变换之后,咬牙切齿地放弃了出价。   有了这个波澜,最后一件藏品拍卖时,谢流韵无心围观,对周复欲言又止。偏偏周复什么也不说,只靠在椅背上,扬着唇角定定地看拍卖师表演。   整场拍卖结束,散场时,谢流韵和周复又和安少打了个照面。   安少丝毫没有最开始的精神,满脸郁闷地站在那里,见谁都没有好脸色,此时看到谢流韵,或许是想到了刚才拍卖会上的场景,新仇加上旧恨,他脱口冷嘲道:“周少好风光,一掷千金为美人啊……”   “好说。”周复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安少也好阔气,看来最近事业有成。”   一句话被戳中死穴,安少脸上一白,再无话可说。   追上来的韩执易正好听到这句话,冲着谢流韵眨了眨眼,正想小声说什么,对上周复扫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身上一凉。   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他发出一句感慨:“看来天真是冷了。”   “……” 第37章 礼物   有周复在,韩执易没提让谢流韵请客之类的话,只冲她扬了扬手机,就告辞了。   有铜雀瓦砚拍出的那个高价,谢流韵妥妥地不缺付笔洗的钱,而周复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缺付拍品的钱,因此,离开时,两人刚才拍到的东西已经被拍卖行包好送上。   天色渐深,在外面用过晚饭,周复驱车把谢流韵送回家。   看着她的身影进了楼里,晕黄的楼梯光应声响起,周复向后靠在车椅背上,吩咐谭英:“回家。”   车平缓地滑出,他坐在后座,从手边上拿起只盒子。茶色的素净盒面上勾勒着一串华丽的英文字母,嘉和拍卖行的惯用包装他熟悉地很,只是,不同于以前他自己拍回的东西,这次,里面装的是谢流韵送给他的礼物。   不用多想,他就猜得出,里面定是那个宋朝黑釉瓷笔洗。   对于谢流韵能知道他的爱好,他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为了公平起见送给他的礼物,尤其是,对方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却还坚持这么做,真是……十分新奇的感受!   想到今天他出手拍下胭脂红小杯以及汝窑菊花洗时,谢流韵呆愣之后的表现,他就有些莫名的想笑。或许是觉得让他破费,心里愧疚,她才费了一番功夫拍下这个笔洗。   虽说出身于普通人家,可她的脑海中自有一套成型的理论,越相处的时间长,他越能看得出来,她的性情绵里带钢,平时很好说话,对上自己认定的事,却很坚持。   这世界上多得是漂亮的女孩子,削尖了脑袋想往有钱人身边凑,用青春年华和曼妙身姿换取工作赚不来的物质。这种人他见过不少,除此之外,借着女朋友的名义要求买这个买那个的也不在少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态度,对于这些,他不予置评。   而谢流韵明明有这个便利,却还能坚持本心,已经难得,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什么,唇角扬起的笑容淡了下去,心情一瞬间恶劣许多。   他有自己的住处,离周氏集团的写字楼不远,专门布置了一套舒适方便的酒店式公寓,备着他随时过去歇息,只是今天,他却不想回去感受那一屋子冷清。想了想,吩咐谭英调转方向,将他送到周老那里。   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此时正到桂花盛开的季节,院子角落里种的金桂花香随着微微凉风溢满院落,一路走来甜香扑鼻。   沿着青砖小路一路走到灯光亮起的厅堂,远远地就听到咿咿呀呀的京剧唱腔声,时不时还冒出一两句附和着拿捏腔调的嗓音,周复一听就知道,他爷爷这是在唱戏呢。   周老的爱好有三样,古董、兰花、唱戏。   古董和兰花两样爱好都很安静,唯独唱戏……周老五音不全,退下来之后跟着名家学了很久唱腔,也没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经验,依然是七拐八拐十九个弯,跑调到天边,到后来索性他也不在意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唱得自己开心就好。   周复进门时,周老正跟着电视哼唱,见他进门,收声装作干咳了一声,停下来端起茶碗若无其事地喝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用过晚饭没?”   “从嘉和的秋拍会上出来,在外面吃过了。”   回着话,周复脱下外套挂起来,手里还拎着嘉和包装严实的盒子。汝窑菊花尊他还有用处,倒是黑釉瓷笔洗带了回来,准备放在这边书房里。   眼尖地瞄到他手里的盒子,周老好奇问:“拍了什么回来?”   最近刚得了八大山人的《芙蓉鸳鸯图》,周老得意地很,换做平时,早在老伙计们面前嘚瑟了。只是现在这幅画在自己手里热乎劲儿还没过,万一被哪位脸皮厚的强行借走参研……周老还是舍不得的,索性连拍卖会都没露面。   他是各大拍卖会上的常客,今儿不去,心里毕竟还有些发痒,眼见自己孙子带了礼物回来,头一个反应是:“又给我买什么了?先说好瓷器我是不缺的……”   话是这么说,他催着周复拆包装。周复从善如流,将笔洗拿给他看。   周老玩了多年的古董,拿起笔洗扫了两眼,就说得头头是道:“唔,釉面滋润光亮,色黑如漆,这只黑釉瓷品相还不错,看形制像是定窑,油滴斑纹不错,只是足底胎土粗糙,算不上是精品……不过也好,我这里正缺个新笔洗。”   他心想自己孙子就是体贴,正准备收起,这时,周复开口了,道:“爷爷,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流韵送我的礼物。”   “……”周老瞪大了眼睛。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女孩子送自己孙子礼物,反应过来,他直接拍了下大腿,然后“嘶”地跳了起来,真疼!不过,他更关注的是,“你说什么?流韵那丫头送你的?”   见周复点头,他嘿嘿了两声,再嘿嘿两声,笑得满脸欣赏:“这丫头,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倒挺有胆量。说起来,她的铜雀瓦砚今儿也上了拍卖场吧,怎么样?”   生怕自己孙子脸上挂不住,他窥着周复的脸色,转移了话题。虽说没有拿到黑釉瓷,他心里却仿佛喝了蜜糖一般美,再次对自己当时敏锐的眼光表示满意。   听到瓦砚的拍卖价格,周老不太满意,毕竟对于全国上下独一份的铜雀瓦砚,价格再高都是可能的。若不是鉴定结果出来的当天,那么多人心里都打着算盘,怕是老顾那个家伙就该忽悠小姑娘捐给国家了。   谢流韵身份还不明,周老却自觉地把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讲理地心想:老罗倒是跑得快,回头他可要好好数落这家伙,哄着人家小姑娘拿宝贝上了拍卖场,却没拍出好价钱,看来他忽悠人的本事也下降得厉害。   不过,想到这里,他也感叹道:“这小姑娘,运道旺得很呐。”   “谁家捡个百八十万的漏,都能津津有味吹上大半年。这还不到半年时间,流韵这丫头先是捡了个成华青花瓷,这次又是铜雀瓦砚和八大山人,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算下来,她现在的身家也不算少了。”   对于周家来说,她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可是能白手起家到现在,对于谢流韵这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来说,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只要周复能谈个女朋友,周老就万事满意,尤其是小姑娘人品不错,性情也还好,这就最好不过了。至于仪容气度之类,完全可以后天培养。他只发愁一件事,就是以谢流韵的家世,和周复站在一起怕是会被人说嘴。   如今看来,怕是用不着她担心,小姑娘自己这么争气,比那些蜜罐里泡大的娇娇女们不知强多少。   想到这里,周老心头火热地很,仿佛看到了过两年自己抱孙子的场景。他美滋滋地取了酒,吩咐厨房做了两个下酒菜,非要拉着周复小酌两杯。   端着酒杯,周老不忘提醒他,说:“下个月,你二叔家的文茵要举办婚礼,记得带上流韵那丫头去参加婚礼。”   “好。”周复顿了下,应道。   闲聊了些话,周老精神不济,嘱咐他早点休息之后,就先回房睡觉了。   时间还早,周复常年熬夜睡得晚,此时还不困,眼光瞄到桌面上的笔洗,索性拿着去了书房,借着酒意,磨墨,铺纸,挥毫写了几幅大字。   落笔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字,杂念丛生,笔画之间都带着心浮气躁之意,摇头叹气,伸手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对于周老的情绪变化,周复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免生出淡淡的懊恼。   当时被催得心浮气躁,在加上见到谢流韵的第一面失神想到了别的什么,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个主意,现在反倒让他左右为难了。日后和谢流韵的约定到期,还不知自己爷爷会多么失望。   偏偏谢流韵,只在第一次见面时对着他失态,接下来这几次,固然对外表现得中规中矩可圈可点,撑得住,实际上大概是拿下属对待上司的态度,恭敬有余,亲密不足。   先前只是在陌生人面前出场,见人面带三分笑,并不需要多互动,勉勉强强还能蒙混过关,若是在文茵的婚礼上露面,以周老和他家人的锐眼,说不定当场就会被拆穿。   “真是头疼……”   可以说,这是他当前最大的危机,就连马上面临的事关未来两年规划的土地竞标,也没让他这么头疼。   心里思虑繁多,周复手上动作却不急不缓,亲自将书房收拾好之后,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屋休息。   回屋的路上,月光皎洁,白墙之上花木影乱,他无心理会这些,缓缓行走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第38章 忙碌   或许是拍卖会太容易调动人的情绪,回家之后,谢流韵精神奕奕,丝毫没有睡意。既然如此,她索性开了书房的门,整理一下最近得到的宝贝。   拜师时,孙老送了她一只黄花梨八仙笔筒,摆放在书房的书案上,深得谢父的喜爱。   褚绎心送的是古玉,只是她已经有了白玉坠,又没有盘玉的耐心,便和韩执易送的水坑寿山石一起收藏在书柜下层的盒子里,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前段时间掏宅子,淘回来的香薰铜球、黄花梨围棋子盒,以及一箱子旧书。旧书避光晾晒了两日,去了潮气之后被谢父珍之又珍地收在书柜里,这两日闲的时候总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并没有把这些当古董供起来。   围棋子盒日后可以再寻摸个棋盘凑成一套,倒是那只香薰球,上面锈迹斑斑很不雅观,谢流韵先搁置在一旁,准备等空闲了除去锈迹,再认真研究。   剩下的全是周复送的。   参加晚宴时佩戴的钻石首饰,慈善义卖会上拍到的羊脂玉镯、新派画家易志谦的桃花油画,以及限量版首饰、古董手表之类的小物件,再加上今天拍下来的胭脂红小杯,零零碎碎有十几件之多,这一堆价值不菲。   想到最近几次和周复相处的请进,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周复的态度里,抛开骨子里的绅士风度不提,他对她,似乎并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而是带了一些她分辨不出来的复杂情绪。   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发呆,手机传来悠扬的铃声,她顺手拿过手机,对上屏幕上跳动的“沐妍”两个字,愣了下之后,接通了电话:“沐妍,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流韵,帮我个忙。”电话那头,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沐妍呼吸急促,忍痛的声音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似的。   大半夜收到朋友的求救电话,谢流韵表情顿时转为焦急。   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下楼,脚步不停地奔往小区门口。此时夜深人静,街道上一片安静,唯有路灯光幽幽地亮着。越是焦急,反而越是看不到出租车的身影,更别说早已经下班了的公交车。她急得直跺脚,深深地后悔没有去买辆车。   好不容易坐上出租车,谢流韵赶到医院的时候,沐妍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室门外团团转,见有护士出来,谢流韵连忙赶上去问病情,得知是急性阑尾炎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之前接到电话的一瞬间,谢流韵直接想到了记忆里沐妍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的样子。在等待护士回答的几秒钟里,她非常恐惧下一秒就听到曾经听说过的消息。   还好,一切都还没发生。   沐妍的病几年之后才检查出来,只是,查出来时就已经到了晚期,手术或是药物治疗的效果都不佳。她本来就宅,又靠着写作赚钱养活自己,作息不定,除非必要,很少去医院。几个月前她曾旁敲侧击,提醒她去检查身体,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   既然这次到了医院,无论如何,她也要劝着沐妍,顺便做个全身检查。   阑尾炎的手术做完,沐妍被护士推出来时昏昏欲睡,直到进入病房换到病床上,麻醉的效果依然没有消退。   顶着家属的头衔,谢流韵坐在床边守夜,注意着点滴的速度。精神绷紧的情况下,竟不觉得困倦,直到天色泛白,她起身活动时,才恍然,自己竟已经坐了一夜。   晚上不困,反倒是现在,看到外面天光明亮,浓重的困意似乎一下子涌了上来。   出去打水洗了把脸,回来时,她听到了熟悉的手机铃声,沐妍最爱的一首歌。怕误了什么要紧事,她顺着声音从床头翻出沐妍随身带的小包,取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好吃”两个大字。   这是什么鬼?!   谢流韵满头黑线,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你好,请问……”   “你是谁?沐妍她人呢?”没等她说完,对方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道,语气焦急而又紧张,“她现在在哪里?”   “……你又是谁?”被这么连珠炮似的追问一通,谢流韵满心不爽,不客气地回问。   “我是她男朋友。”   闻言,谢流韵愣住了,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下一刻,对方居然准确地叫出来了她的名字:“是谢小姐么?我在你们楼下开了家牛肉面店,你还记得我吗?不好意思刚才我还以为是陌生人……”   被这么一提醒,她瞬间回忆起来好吃的牛肉面,以及店里的帅哥老板,浓眉大眼,记忆力格外的好,抛开这些不提,他的声线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只是……两人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摸不着头脑,谢流韵只谨慎地说:“是我没错,你……找沐妍有事?”   “我上去给她送早饭,敲门没人应,你们现在在一起么?”认出来她的声音之后,对方的语调和缓许多,解释道,“她最近胃不舒服,按时吃饭比较好。”   挂了电话,她盯着沐妍看了会儿,想不明白既然有男朋友,为什么还大老远地召唤她?两人是闺蜜,赶来的话她毫无怨言,只是,帅哥老板明明离她更近,更方便,也不至于在她进手术室时没人候在门外。   难道是,吵架了?   胡思乱想着些八卦,谢流韵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见沐妍有转醒的迹象,就去洗手间端了热水和毛巾,替她擦脸擦手。   沐妍眼睛是睁开了,只是提不起精神,动过手术之后说话也是飘虚着。听谢流韵说帅哥老板要来,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急了:“他来做什么?”   谢流韵迷糊了,疑惑地问:“……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胡说,我才不承认!”沐妍气急地反驳,马上就因扯到刀口疼痛地“嘶”了一声。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好半天,沐妍才沮丧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算了。”   刚动过手术,只说了两句话,沐妍就露出疲惫的神色。她勉强拿手机向编辑请了假,明明困了却又不睡,只靠在枕头上阖眼休息,时不时睁开眼睛向门口望去,再不就是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谢流韵实在捉摸不透两人的关系: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偏偏她又这么激烈地反驳……   手术之后要禁食几天,不需要给沐妍准备饭食,倒是她自己熬了一晚上,现在饿得不行,既然沐妍一时半会儿不睡,她准备去附近随便吃点儿什么。   还没出门,谢流韵的手机响了,她下意识接通,“你好。”   “谢小姐,我是周复,你……”听到电话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周复顿了顿,问,“你现在是在医院?”   从房间里走出来,扑面而来的暖风让她想要打哈欠,想到自己在打电话,把哈欠强压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是啊。”   “什么医院?”对方追问道。   谢流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了她的所在地。   收起手机,她晃了晃被睡意侵袭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不明白周复问这个干嘛。不过,民以食为天,饿得不行的谢流韵加快脚步,四处寻找吃的。   填饱了五脏庙,回沐妍所在的病房,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站在沐妍床边的年轻男子,侧影她熟悉地很,分明就是常常倚在柜台边玩手游的帅哥老板!   谢流韵条件反射似的去看沐妍。   只见沐妍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玩着手机,像是并不在意对方来看她。实际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藏在沐妍头发丝下的耳朵尖都泛了红。   而帅哥老板还在扮忧郁,语调低沉地问:“为什么难受的时候不给我打电话?明明我才是你男朋友吧……你就这么白占我便宜还不愿意承认我的名分,是嫌弃我是残疾人?”   正在换药的护士“噗嗤”笑出了声,马上又绷住脸,手法利索地换下要滴完的点滴。   众目睽睽之下,沐妍终于玩不下去手机了,她面红耳赤地反驳道:“只不过切菜时切到手而已,算什么残疾人?!”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帅哥老板很执着,“为什么不让我照顾?”   “……”   对上沐妍求救的眼神,谢流韵默默地向后退,关上了病房门。   无视病床上某人愤愤然比出的“叛徒”口型,她心想:看来,不需要她操心沐妍住院的照料问题了。   编辑条短信发送给沐妍,准备离开时,想到周复莫名其妙的电话,谢流韵犹豫了下,纠结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   没等她鼓起勇气拨通电话,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远远地驶来,径直停在她的身旁。周复推门下车,上下打量着她,原本脸上的担心转为疑惑,问:“谢小姐,你……”   “朋友昨晚生病住院,我来照看她。”谢流韵听懂了他的意思,意识到他是专门赶来的,心里的某个角落被触动,“多谢费心了。”   周复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他点了点头,邀请她上车:“我送你回家。”   困意一阵阵地袭来,谢流韵确实撑不住了,她顺着周复的意思上了车。为了抵抗睡意,她挑起了个话头,问:“周先生,你今天找我,原本是有别的事吧?”   “不急,等改天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谈。”   丢下这么一句话,周复就不再多说。谢流韵原本想再多问几句,只是头脑确实被困意填充得满满的,没多少思考的余地。   刚开始,她还能勉强忍住哈欠,强打起精神看着前方,安慰自己马上就要到家。然而,毕竟很久没有熬过夜,眼皮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坐在行进中的车上摇摇晃晃,不知不觉,双眼已经阖上,呼吸变得绵长。   这一觉睡得极长,谢流韵醒来时,有点摸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很快,清醒过来之后,她发现,自己确实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间卧室的装饰风格、摆放家具……她统统没见过。整个房间简洁明快,更重要的是,并没有多少女性色彩。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地起身,心脏剧烈跳动。 第39章 去英国?   陌生的地方!   谢流韵心跳如鼓,坐起身,薄软顺滑的凉被从身上滑落,少了遮盖的东西,秋夜里的丝丝凉意侵袭而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连夜赶着出门,随便换上的一套休闲装此时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双腿挪到床边,一双新拖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脚,踩上去,不大不小。   贴心的细节,多少缓解了她心头的不安。   她抬手看了看表,九点多,屈指算了算,她睡了足有十二个小时,难怪头这么昏沉。   窗外夜色正浓,又唰啦唰啦地下着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线从漆黑的云层连至漆黑的地面,透过玻璃向外望去,原本五光十色璀璨夺目的霓虹灯们在雨中显得无比模糊,远远望去像是虚幻的梦境一般朦胧。   房门轻轻一扭就开,打开门的瞬间,从客厅传来的柔和光线侵泄而来,刺得处于黑暗中的她眯起了眼睛。   缓过一阵不适,她四下打量着外面的环境。   她所住的地方应该是间客房,出门一眼能看到客厅。房间里并没有别人的身影,灯开得却很亮,犹如白日。这样明亮的环境,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回肚,也有心情打量房子的格局。   大面积的平层住宅华美大气,家具也好摆设也好,充满时尚气息,然而从细微之处却能看得没多少人气,像是售楼公司装修好的样板间,看上去华美舒适,仔细看来只觉得满室清冷。   应该不是常住的地方,她心里揣摩着。   除了客厅,还有一个房间亮着灯。门没锁,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流露出来,她放缓了脚步走过去,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只能听到敲击键盘的噼啪声。   等了会儿,始终没听到人声,她踌躇着,敲了敲门。   “请进。”门里传出周复清冽的嗓音。   确定知道自己是在他这里,一时间她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尽管相处的不多,但是几次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周复的信任感大增,无论是言行举止上的绅士风度,还是骨子里流露出的君子作风,都表明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很能让人安心。   推开门,她入眼是整排的书柜,琳琅满目的书籍摆满了柜门,高高低低错杂,整个住宅里唯有这里看上去最有生活气息。门敞开之后,她才看到书桌之后周复的身影。   他正在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见她进来,停下手中的工作,不等她开口,就先解释她在这里的原因:“……睡得太香了,到了你住的地方依然没醒,偏偏令尊也不在家,电话打不通,就先带你回了我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沉!   谢流韵脸上一红,顿时生出一种“老了”的沮丧,曾经熬几天夜也精神奕奕的历史一去不复返,更羞耻的是,竟坐在车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呼噜流口水……尤其是,她是怎么在睡着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的?!   不能细想,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蒙头团成一团滚出去!   在外面她还是想要点儿形象的,尤其是,面对周复这样的高富帅时,身份上的差异让她尤其不想丢脸。清醒的时候要保持形象已经够了,没想到一觉睡过去之后前功尽弃!   她只能讷讷地道了声谢,紧接着提出要告辞:“一天没有回家,父母一定会很担心。”   谁知,周复淡淡地抛出一句:“我已经给令尊联系上了,她们知道你在我这里。”   “……”   闻言,谢流韵惊愕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脑海中无数思绪纷涌而至,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接下来她回家之后被父母追问的情景!   “此时雨下的大,我已经查过了,高架桥附近的道路积水严重。刚好回你的住处必须经过那里。”像是没有看到她震惊的表情,周复神色如常,继续说,“况且,谭英不在这边,我手头上的工作很急……”   他确实很忙,这点谢流韵看得见,不过,她原本是想说下楼找个出租车,可既然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她再坚持反倒不美。再说,这种天气,就算有出租车,也未必能把她送到家,更何况下了楼也不一定就能等到车。   无心自虐,谢流韵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她翻出手机,准备出去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周复已经继续忙碌起来,头也不抬地道:“厨房里大厨做好的饭菜,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拘束,你自便吧。”   被他这么一提,谢流韵顿时感觉到一阵饥饿。   照顾沐妍时,她早饭吃得匆忙,接下来又睡了一天,刚才提着心才没觉察出来,此时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   她出门,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谢母明显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小声道:“韵韵,你不是去照顾以前的邻居了么?怎么是和那位周大少在一起?”   果然少不了被问及这个!   她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报了声平安,说明因为天气因素不能赶回家。谢母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声音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心,临挂电话还特意强调让她“就算情绪上来,也要记得做好保护措施”。   谢流韵:“……”   挂掉这个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的电话,她转去厨房。布置敞亮的厨房里一尘不染,一应俱全的高级品牌厨具银光闪闪,一看就没有用过。   桌面上放着个四四方方的保温提盒,保温提盒上印着酒店的logo花纹,打开提盖慢慢把盛放的食物拿出来,一小罐枸杞山药粥,四个荤素搭配的菜,一笼小巧玲珑的龙眼包,托保温食盒的作用,还带着温热。   看分量不像是一个人能吃完了,猜想着周复也没有用餐,她热好了饭菜之后,又去敲门问:“周先生,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明远。”   “诶?”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两个字,她一时有些懵。合上笔记本,起身走过来的周复看着她,认真地道:“你一直叫我周先生,太疏远了。明远是爷爷给我取的字,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谢流韵犹豫着,对上他的视线,试探着叫了句:“……明远?”   周复微微扬起唇角,应了声:“嗯。”   想想也确实如此。在外时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往往她在人前多半只是抿唇一笑,生怕自己开口漏了馅儿,如今倒好办了。谢流韵心思一阵翻腾,努力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餐桌上食不言,两人默默地吃完饭,谢流韵习惯地收拾餐桌,清洗餐具。   忙完这些,擦掉手上的水珠,她下意识抬头,却见周复站在厨房门口不远处,正在看她,她手上的动作一缓,忍不住回想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却见周复对上她的眼睛,一下子回过神,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调转视线,再自然不过地说道:“流韵,你忙完,来书房一趟。”他很自然地把对谢流韵的称呼也改了。   再次进到书房时,谢流韵想到睡着之前周复似乎找她有事,只是看在她困得厉害的情况下,才没有说出来。心里猜测着究竟会是什么事,值得他郑重其事。   找到了替代的玉石?亦或是有什么重要的宴会需要出席?   周复一开口,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全错:“后天我要启程去英国谈个合同,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   “咦?”谢流韵愣住了。   老实说她对于能出国旅行,内心十分期待。   重生之前就不提了,出于时间和金钱两个理由,她很少外出旅游,最多只在燕京转转。重生之后,她心里提着股劲儿,把自己逼得很紧,明明心里有无数憧憬,却日复一日地忙忙碌碌,完全没心情游玩。如今被周复提起来,她的满心渴望蠢蠢欲动。   相比起来,她更希望能和父母一起外出。不过,既然有约在身,她总要按照对方的安排行事,正要点头,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的签证……”后天就要出发,她明天去办来得及么?   “把资料交给陆昊去办。”周复轻描淡写地说。   想到精英范十足的陆昊曾经找她谈判过,为她送过钻石首饰,如今还要跑腿办理证件……看来特级助理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内心吐槽着,见他没什么要说的,谢流韵出了书房,心里开始罗列出门要带的东西。不知不觉,心情已经雀跃起来。   而书房里,继续对着电脑敲打的周复,停下手中的动作,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出了神。   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从谢流韵在车上睡着,家里没人接听电话,再到突然下起了大雨,今天发生的一切听起来颇有些戏剧,不过……自从遇到谢流韵之后,他所要做的事情全都顺利地不可思议。   去英国谈合同是他生意扩张目标上的第一站,临时起意要带谢流韵一起出发,无他,共同旅行有助于提高亲密度。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他学不会韩执易那种能和谢流韵一见如故的性格,借助于环境,也是不得已而为。   想到韩执易之前和谢流韵两人对视时流露出的默契,他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一丝郁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股郁气来得没有道理。 第40章 同住?   头一次出国,还是千里之外的英国,谢流韵雀跃之余,除了收拾行李,就是担心语言问题。   两天根本来不及抱佛脚,她翻了几页英文单词之后,索性撒手丢开。学了那么多年英语,总不会连简单的沟通都不会吧?!   临行前,她特意去看了还在住院的沐妍。   休息了一天,沐妍的精神已经好多了,和她说话也不发虚。手术过后没有排气,就还不能吃东西,看到她带去的水果,沐妍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哀怨的神色。   谢流韵到的时候,帅哥老板正巧不在。昨天发生的事情太意外,她不由得八卦起来两人的关系。   一提及他,沐妍顾左右而言他,装傻充愣:“什么男朋友啊,我们只是稍微熟悉了点儿……”   帅哥老板匆匆忙忙从外面赶回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没来得及和沐妍争论,抬眼先去看挂着的吊瓶,再看悬在床边的尿袋,而后才顾得上反驳:“岂止是稍微熟悉,你对我的身体分明是很熟悉的吧……”   “……”   直接在她面前说这么劲爆的话好吗?!   谢流韵脸爆红,她瞄了瞄沐妍,沐妍也在偷瞄她,两人视线对上,她的脸瞬间红得快要头顶冒烟了。她攥着拳头捶床,恼羞成怒地叫道:“薛小丁,你给我出去!”   薛大帅哥没有动,倒是谢流韵干笑着往门口退:“你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出了病房门,她还能听到沐妍和帅哥老板的斗嘴,不管沐妍说什么,薛帅哥的嗓音很淡定,不急不缓,尽管沐妍不承认,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极了情侣。   这个事情发展得意外,回想前生的记忆,她对于帅哥老板没有丝毫的印象,倒像是这辈子才遇见的人。   她去了服务台,刷卡为沐妍垫上大笔的医药费,顺便让医生给她开了个全身检查的单子。   有收获幸福的机会,不管如何,她都希望沐妍在这一回能健健康康地步入礼堂。看得出来,薛帅哥对她确实很好,眼神里的宠爱和关心流露无疑。错过这样的幸福,实在可惜!   想到这里,她心里生出几分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遇到这样的人呢?   正要出医院大门时,她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一个女人。   她对于外人并不怎么注意,只是这人捂得太严实,丝质的银灰色长围巾蒙住了大半张脸,双眼被巨大的黑超眼睛挡住,还戴着软软的圆沿帽遮住额头,连头发丝都不愿意露出来。   来医院捂成这样的人不多,注意到之后反而很醒目。尤其是,她低着头往里走,看到谢流韵时,整个人顿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难道是个熟人?   谢流韵回头看了眼,对方整个人被风衣笼罩着,看不出什么身材,但身高还是看得出来的,而且,越看她越觉得身影熟悉。   像是……童歆?   想到这个名字,她依然会有不快之感,然而,这么点情绪并没有困扰她太久。   离她重生回来的那日,并没有过去多久,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忙碌间,刚回来时那种深恶痛疾,随着时间渐渐转淡。她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走上了与曾经截然不同的道路,并且会比曾经走得更远,她完全不用自寻烦恼地去和那些人争来斗去。   回头头,踩着稳稳当当的步伐,她将所有的那些抛之脑后,走得轻松坦然。   陆昊的速度很快,在未出发之前真的把签证办好了,这样的办事效率让谢流韵直感慨,果然能当上特助的都不是普通人!   她先从家里出发,在机场的候机室等候了不多时,周复就到了。   或许是直接从工作地点出来,周复穿得十分正式,银灰色的三件套西服衬得他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场极强。在他出现的一瞬间,喧嚣的机场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无数目光围绕着他的身影转动,跟随在他身后的随行人员成了完美的陪衬。   看着这个容貌俊美的男人向她走来,谢流韵似乎感觉到无数利芒刺着她,羡慕、嫉妒的眼神快要把她淹没。这种仿佛带着杀伤力的目光,在周复低头轻声和她交谈时,到达了最高峰。   对于这些,谢流韵曾经很惶惶不安,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这次跟着周复出来的,共有四男一女五个人,意外地是陆昊没有跟随着。这几人谢流韵都不认识,不得不努力记下他们的人名和容貌。   等他们自我介绍完,周复朝那唯一的那名女子招了招手:“夏晴,你过来。”   夏晴年纪不大,浅灰色的职业套装包裹着□□的火辣身材,神态却冷冷清清,这种冰火二重天的姿态别有一番风情。听到周复叫她,她上前一步,恭敬地道:“周总。”   “到了之后我未必能随时和你在一起,若是有事或者需要外出,你可以找夏晴。”对夏晴点了点头,周复转头对谢流韵嘱咐。   原本以为她要全程陪同的谢流韵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完全可以私下里游玩一番,边想着这个,她对着夏晴露出客气的微笑:“你好。”   夏晴也微笑着道了声好,两人寒暄了几句,便不再多言。   时间到了,一众人开始陆续登机。   十一个小时的漫长飞行时间,足以抵消任何对头等舱以及国际旅行的雀跃。好在,头等舱的座位宽敞舒适,又有完善的硬件设施可以娱乐消遣,甚至舱身里还有个小型吧台,可以品尝红酒、香槟等饮品。   孙老写得书单她看完的寥寥无几,为了防止旅途无聊,谢流韵随身带了几本书,静心翻看,困得时候放倒座椅睡一觉,时间过得也快。   到达伦敦的希思罗机场时是下午五点半,时差的缘故,从北京出发是下午,到了伦敦依然是下午。   早有人在出口等着他们,那是位面貌端正的中年男士,褐色的发丝一尘不染,单单站在那里,就有股经年沉淀而成的绅士气派。   见到他们一行认出来,他上前迎接时,语气不急不躁,热情地笑道:“周先生,我家主人派我来接你们,请跟我来。”   坐上唐瑟管家带来的车,出了机场又行了两个小时,在所有人都坐得枯燥无味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谢流韵下车时,忍不住四下打量着。   她猜测了许多种情况,却没想到到了英国这里,居住的地方不是五星级酒店,而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庄园。   他们乘坐的车刚进门,就能看到一尊喷泉,洁白细腻的雕塑小天使捧着水壶倾泻出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数不清的花木植株盎然生长,簇拥着一个像是古堡似的建筑群落,尖尖地屋顶看上去像极了童话故事里。   贝克先生早已在客厅等候他们,一见到周复,热情地上来拥抱他:“亲爱的周,你终于来了。”   视线转向谢流韵,他表现得极为惊喜,笑道:“真是不可思议,知道你有女朋友后,我一直在想会是多么优秀的女子能俘虏你的心……果然美丽动人。”   被满口称赞的脸发红,谢流韵没有想到居然这么遥远的地方,都有人知道她的伪装身份,忍不住脑补出了几千字。   深知长途旅行的疲惫,简单用过晚餐之后,贝克先生和周复尚有话要聊,两人转移去书房,而唐瑟管家则安排她们几人先休息。客随主便,况且,确实需要倒时差,一行人毫无异议地接收安排。   跟随着佣人往住处前行,夏晴他们陆陆续续到了住的地方,佣人依然带着谢流韵往里走,又走了几步,在一件房间门口停下,他彬彬有礼地打开房门,躬身道:“谢小姐,你和周先生的房间到了。”   “……”   意识到她的房间和周复是同一个时,谢流韵的脚步仿佛要粘在地板上,再也无法往前走。前两天留宿在周复的房子里纯属意外,她没想到现在居然又要住在一起……   “小姐?”领路的佣人奇怪地看着她,疑惑她怎么不进去。   脚步僵硬的进了房间,豪华而宽敞的房间堪比锝上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间,然而谢流韵却无心欣赏这里奢华的布置。她首先去看的就是房间的床。看到映入眼帘的巨大心形双人床,她内心最后一点希望也不翼而飞。   住在一个房间也就罢了,可要和周复睡在同一张床上……   就算她对外身份是周复的女朋友,没有结婚,不住在一起也是正常吧?   总不能学电视剧里那样,床中间摆只盛满水的碗吧?   ……   控制不住想要吐槽,只是,吐槽完,要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依然是紧要的事。   周复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谢流韵明明很困,却不睡在床上,反而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睡得极为不舒服的姿势。   他只看了眼卧室,就明了贝克先生的安排。   贝克先生是好意,准备的房间也是用了一番心意的,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亲密。   在心里叹了口气,见谢流韵睡得眉头紧簇,他走上前,俯身将人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地将人送到床上。   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吵醒谢流韵,她睡得香甜,只是,能舒展开身体之后,眉头明显放松了许多。 第41章 同床   夜半,谢流韵忽然惊醒。   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以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她记得自己是在沙发上躺着的,而现在,却是在柔软舒适的床上。   不远处有一盏晕黄的灯光,这种场景像极了当时在周复家……   对了,周复呢?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贝克先生最为痴迷于古堡建筑,但真正的古堡居住不便,他便专门建了这么一座仿古庄园,满足个人居住喜好。按照城堡的格局,这里是整个古堡里用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房间,再加上夜深了,周复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光线,她坐起身,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他的身影。   避着落地台灯柔和的光线,周复坐在最靠近角落的真皮沙发上,单手支着头,双眼合上,浑身姿态很放松,像是在阖眼养神,又像是陷入沉睡中。   谢流韵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靠近了几步。   没有丝毫警觉反应,走得近了,越发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印证了“他已经睡着了”这个猜测。   昏黄不明的灯光洒落在他的侧脸上,薄薄的眼皮下,长而细密的睫毛带出一抹阴影,遮住白日里锐利的黑眸,鼻梁高挺,润红的薄唇唇角微微弯起,柔和了整个人的气场。他睡得很沉,完全没发现有人正在打量他。   也难怪,漫长的空中飞行旅程之后,又经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尚且能简单吃点饭就回房休息,他又和贝克先生聊了会儿,疲倦了也是正常。   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把床让给了她,而自己却靠在沙发上睡,谢流韵的心里一阵悸动。除了父母之外,这是头一个如此温柔对待她的人,这种微不足道地细节,最易打动人心。   或许是夜色太深沉,灯光太朦胧,她的内心柔软地仿若是一团棉花,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场景。   第一次见面时的惊艳,以及气场完全被压制住的惊惶……   参加晚宴,他仿佛看透了什么,淡淡地说“越是容易得到,反而越不知道珍惜”……   晚餐时,挡在她面前的背影,脚下的碎玻璃渣反射着刺目的光……   ……   以及现在。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积累了如此多的记忆。   和曾经相处过的陶成相比,周复简直就是完美的男朋友,优雅俊美,气质超群,温柔体贴,霸道却又有能随时保护,满足了任何内心里藏着粉红色公主梦的女孩。   她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如果,如果她能找到像周复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不需要如此俊美,不需要手握大权身价千亿,只要能如此温柔的对待她,她就再也没有别的要求。   只是,想要达成这个愿望,似乎并不容易。谁知道,她认识的下个人会不会和陶成一样,是为了钱才和她在一起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瑟缩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你在想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问她。   “想要个温柔的男朋友。”   下意识地回答完,谢流韵忽然一愣,回过神,眼神正对上正饶有兴趣看着她的周复。   大半夜,冷不防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她条件反射性地惊叫出声,仓皇往后急退的时候似乎绊到了什么,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从坐着的沙发上起身,周复弯下腰,手伸到她的面前,微微扬起唇角,整个屋子仿佛被他的笑容照亮了,他轻轻地问道:“流韵,我就那么吓人么?”   “啊,不……”   谢流韵的脸一瞬间红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究竟在周复面前发了多久的呆,对着他幻想自己未来男朋友这种事,实在太羞耻了,而且自己居然说出来了?!   如果地上有个洞,她绝对会学习鸵鸟的高明办法,把自己的头埋进去好好冷静冷静!   看着谢流韵的动作,周复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笑意。   回到房间里之后,他确实累了,又不方便再去寻个房间住下,才会靠在沙发上假寐。只是没想到,谢流韵会忽然醒过来,而且轻手轻脚走过来。   在她靠近过来的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时,只见她手托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憧憬,一会儿沮丧,面部表情变化得极快。   只是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他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许多,看着她此时尴尬失措的样子十分好笑,却也没有露出来,而是岔开话题,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外出做客,断然没有赖床的道理。如果不好好休息,时差倒不过来,明天无精打采也不合适。   周复体贴地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这点让谢流韵很是感激。只是,听了他的话,她心头泛出一阵纠结,终于鼓起勇气,道:“周……明远,你去卧室里睡吧。”   被周复看了一眼而自动改口的谢流韵,知道他此次来定然不是出来玩的,如果精力不济,谈判时思维不敏捷,在生意场上吃了亏,那可不是十万百万的小事。   她没有那么不知好歹,明知如此还对他睡沙发的情景视而不见。   “那你呢?睡沙发?”周复静静地看着她,以商量的口吻吩咐,“床那么大,足够我们两个人睡,一人一边,怎么样?”   “……”   话是这么说,周复也确实准备这么做了。如果谢流韵没有醒过来,他自然不会冒然行事,如今她醒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地提出建议。   英国气温偏低,夜晚更是如此,无论谁睡在沙发上,没有额外的毛毯凉被保暖,明天一早绝对会着凉。不管她们两人谁生病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好。”情势逼人,谢流韵思索了会儿,也就抛下自己那么点儿廉耻心。   她自暴自弃地想,加起前世的那么多年,她的心理年龄比周复大得多,和这样的美男睡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呢,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话虽如此,重新躺回床上,她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床边上,僵硬地厉害。   落地台灯没有关,晕黄的光线柔和地照亮了那么一片,长毛地毯上的花纹精致典雅,与线条优美色调柔和的壁纸相连接,银线描绘出大朵大朵美丽花朵的壁纸一直延伸到头顶,光线触及不到那里,昏暗不明。   周复似乎真的累得狠了,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呼吸重新变得绵长均匀。听着他的呼吸声,谢流韵的眼皮也忍不住耷拉下来,她掩手打了两个长长的哈欠,看着头顶模糊不清的花纹,意识逐渐朦胧起来。   临睡前,她还有心情想:他的睡相……应该很好吧?   ……   她错了!   她应该先考虑自己的睡相才对!   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滚到了对方的怀里,甚至是考拉抱着尤里斯树的造型,谢流韵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居然睡品这么差!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侵染了房间里的空气,透过窗户,能看到薄薄的云彩轻缓地从这一方天空飘过,又是一个完美的清晨。谢流韵却无心欣赏,绷紧了神经,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脚从对方温暖的怀抱里挪出来。   她逃也似的下了床,躲进洗手间里洗漱,差点要用洗脸池里的水把自己淹死。   蔫哒哒地洗漱完,出来时,周复已经醒了。   没敢看他的脸,谢流韵心虚地道了声早,她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索性推门而出。人生地不熟,她并不好意思四处闲逛,就在这条走廊上,欣赏墙壁两侧悬挂的油画。   按照传统,墙壁上悬挂的是家族人物的画像,往上追溯几代,家族的容貌特征清晰明了。除此之外,还有几幅从不同角度描绘的城堡油画,手法细腻,光线明亮,虽说没多少年头,看上去也是精品之作。   以她的审美观,相比起油画,还是更喜欢古色古香的水墨画,意境悠远。只是,在国际市场上,物品的价格是随需求走的,西方名家的油画、素描,屡屡在拍卖场上拍出天价,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思维发散了会儿,来回徘徊了两圈,周复就也出了门。见到他,谢流韵反射性地移开视线,脸腾地烧了起来。好在周复并没有问太多,只说了声“走吧”,就带头向楼下走去。   她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又莫名地沮丧。   餐厅里,佣人们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考虑到他们的身份,早餐里还有小笼包、蒸饺这些熟悉的食物,味道还算不错。   吃过早饭,周复要和贝克先生一起出门,随他来的那些男员工自然全程跟随,而谢流韵和夏晴,则被留在古堡里。   “若是无聊,城堡里的车随便使用,去附近走走看看也很不错。”贝克先生和善地对谢流韵说,“就是去附近的城市,也并不远。”   见周复点头,她向贝克先生道了声谢。   贝克先生笑呵呵地摸了摸胡须,道:“周就像是我自己的子侄,你是他的女朋友,自然也是我的后辈。在我这里用不着拘束,有什么需要,找唐瑟管家就行。”   唐瑟管家是来时到机场迎接他们的人,谢流韵对他印象很深。   送走了周复和贝克先生这群人,谢流韵原本想回屋看书,转念一想,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既然来了英国,不出去游玩一番,实在浪费了机会。   有贝克先生出门前的吩咐在,唐瑟管家早安排好了车,又贴心地叫了位对地理环境熟悉的随从,跟着她们一起。 第42章 博物馆   大本钟、温莎古堡、肯辛顿宫……这些对谢流韵的诱惑力,都没有大英博物馆强烈。   伦敦城市里的博物馆林立,大英博物馆毫无疑问是其中最为闪亮的明珠,其中存放的收藏品琳琅满目,可以说囊括了全世界的珍宝。既然来了,不去欣赏一番,实在可惜。   有唐瑟管家派来的随从安德鲁带领,谢流韵和夏晴一路顺畅地到了大英博物馆。进门之后,谢流韵几乎要被展品的密集程度而震撼到了。   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涉足范围之广,从博物馆里的展品就能看出一二。馆内的东西几乎可以用“一堆一堆”来形容,埃及的泥板、罗塞达碑石,希腊的雕像,复活节岛石像……世界各地的文物将展馆填充得满满当当,当然,少不了中国的文物。   谢流韵每走一步,都要惊叹一阵。在这个宽敞的展馆里,从青铜器至掐丝珐琅,从石器时代到清朝,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宝藏,精品陈列地让人目不转睛。   同样有反应的,是她从不离身的白玉坠。   自从进到大英博物馆之后,白玉坠便骚动起来,有一瞬间,在这封闭的场馆中,一阵极为轻柔的微风朝她扑面而来,似有若无。   冥冥之中,整个博物馆的上空,似乎陡然出现一种不可见的力量,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扭转着无形中的气息,由慢至快,由快至飞快,像是黑洞般旋转吸引空气中的能量,而后,凝聚成股的能量,被牵引着直扑向她而来。   外人无法察觉,她却能感觉到,整个展馆内古董发散出的宝气,如涓涓细流一般汇入白玉坠中。若是这个场景能够具现化,定然像极了传说中的龙吸水。   能量涌入玉佩的同时,逸散的细微能量包裹着她,她有种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清凉而又新鲜的空气略过皮肤的错觉,舒服而畅快。与此同时,仿佛有什么零碎的图像,也顺着能量蜂拥而来。   一时间,谢流韵沉浸在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直到有人推了她一下:“谢小姐,您站在这里发呆呢?”   回过神,正对上夏晴的脸,她面色冰冷,眼神里却流露出许多情绪,开口说:“谢小姐,展馆的空气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您往前移步,看看文物?”   夏晴从来没有被人以看乡巴佬的眼神看过,今天拜谢流韵所赐,头一次遭遇到这种待遇,内心不知有多懊恼。   一进大英博物馆的门,谢流韵就好像中了邪似的,脚步越来越慢,走到专门展览中国文物的展馆时,更是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地把好奇的眼光透过来,跟在她旁边的夏晴,脸羞得火烧火燎。   她自认是广宇集团中精英之一,此次能跟着总裁出来,内心不知有多开心,谁知居然会被派来跟着这个一看就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不甘心的情绪在胸口翻腾,话里也带出了几分不满。   情绪上来,冲动开口之后,夏晴心里有些后悔,只是,见谢流韵从善如流地去看离得最近的文物,内心又把她看低了几分。   哼,就凭这么软绵绵的性子,怎么配站在总裁身旁?!   谢流韵不是没注意到夏晴的神色,只是,她无暇多想,精神更多地放在了别处。   在此之前,她曾经纠结过白玉坠修复速度太慢,而且,她必须亲手接触古董才能吸收到里面的宝气,如今才知道不是白玉坠的条件苛刻,而是周围的古董太少!   她喜欢古董,这里环境对白玉坠也好,两相适宜之下,整整一天她都流连在展馆中,看得如痴如醉,倒把从昨天到今早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闭馆,她才恋恋不舍地乘车回贝克庄园。   带着满怀的喜悦,踏进城堡的大门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天出了那么一个乌龙,今天要怎么面对周复呢?   她满腹纠结,想要组织着语言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忧心忡忡地往里走,这时,迎上来的唐瑟管家,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谢小姐,晚餐已经为您二位准备好了,您现在要用么?”   她敏锐地发现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问:“贝克先生和……明远他们呢?他们都用过了么?”   “主人和周先生一行今晚会在外面休息。”唐瑟管家温和而又不失恭敬地道,“周先生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没能打通,特意交代我转告您一声。”   谢流韵取出手机一看,果然有数个未接来电。   进入大英博物馆的正门之后,为了防止影响他人,她自动把手机铃声调成了静音,没想到居然会错过周复打来的电话。不过,周复也发了短信过来,意思和唐瑟管家说的别无二致,总之,晚上他们是不回来的。   “不回来呀……”   意外之余,谢流韵原本以为自己会大大地松一口气,可这口气没有吐出来,反而憋闷在心里,硬生生憋出了些失望和忐忑的情绪。   初来乍到,又是离家千里之遥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唯一熟悉的人就是周复。他在的时候尚没觉察出来,他一离开,反倒让她感觉到几分孤单。   晚餐十分丰盛,并没有因为只有两位客人而做得敷衍。只是,昨天和今天早晨,长长的餐桌两侧坐满了人,旁的不说,气氛终归是好的。而今天晚上只有她和夏晴两个,吃饭时静悄悄的,单单看到夏晴冷冰冰的脸,她就有些食不下咽。   吃过饭,谢流韵回到房间里看书。   今天在大英博物馆里看展品时,明明是熟悉的东西,却看不太懂铭牌上的文字介绍,连蒙带猜,十分费力。尤其是许多专有名词格外难懂。偏偏中途,夏晴不知去了哪里,跟着她的安德鲁却不会中文,她连个能咨询的人都没有。   好在她随身带了本字典,夜里拿出来消磨时间,顺便学几十个词。临时抱佛脚这种事,就算没有太大用处,多少也是一种心理安慰。   况且,尽管知道这里住着不少下人,可夜里的城堡,这个形象本身就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诡异,也不知是下人住的太远,还是墙壁太厚,周围静悄悄地听不到人声,连虫鸣声都离得格外元。整个房间里空荡荡的,更是让她心里发毛,惴惴不安。   这个时候,她尤其想念周复。   宁可面对他尴尬些,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么……的房间里!   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灯火通明,多多少少抵消了些胡思乱想带来的恐惧之心,她裹着毯子缩在床角,努力把注意力全放在字典上,挑着眼生的单词默记。   不知是不是专心致志的缘故,她发现,自己默记单词的效率格外高,快要到扫一眼就记住的地步。惊讶之下,她连着翻了十几页,从头回忆看过的单词,竟能默得□□不离十!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天才,过目不忘这种事,就连她记忆力最好的高中时期都没有过,要不然高考时也不会只考上了所普普通通的学校。突然开发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她有点不敢相信。   想了想,她把这个归结到今天玉坠发生的异状上。   或许是被玉坠来不及吸收的能量冲刷了身体,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呢?   不确定这效果能保持多久,谢流韵趁热打铁,翻看字典的速度很快,也不知用了多久,翻完了整整一本字典。阖眼用心回想,数量繁多的单词她居然能回忆起来得七七八八。   她尤觉得不满足,顺便找出她来时带的几本文物方面的书,继续地看。   精神亢奋之余,无暇他顾,等到她注意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蒙蒙的亮光。一宿没睡,也不觉得困,只是习惯性地微微眯了会儿,养养精神。   有了这个重大的发现,谢流韵自然不会错失难得的机会。况且,博物馆中的文物她看过的不过十之二三,还有许多没有看,吃过早饭,她就迫不及待地出发,赶去大英博物馆。   刚进门,熟悉的能量波动重新席卷而来。这次,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呆住,脚步不停继续往里走,直到走到上次看过的地方。   昨天晚上看书的成果显现,今天的文物介绍意外地好懂,语言沟通上不存在问题,也不会被打断思绪,谢流韵全身心沉浸在一只只造型精美的文物上,入神地不可自拔。   直到身边忽然有人开口:“……hello?”   她迷茫地偏头,思绪尚未从一尊明清时期的菩萨雕像上回过神,眼眸里映入一张五官深邃的外国人的脸,对方灰蓝色的眼眸笑吟吟地看着她,问道:“se?”   “yes……”   至少这句她是绝对听得懂的,条件反射性地回答之后,她疑惑地看着对方。   他身着一件宽松的套头毛衣,偏金色的短发自然蓬松,下巴略尖,怀里抱着一叠资料,看上去像是刚毕业的学生。见她看过来,他唇角扬起灿烂的弧度,笑着说出一长串话。   单词的意思能理解,可发音尚拿捏不准,对方说得一快,她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听明白他的意思:他选修了某个教授的课程,想以中国文物为题材写一篇论文,有些资料看不太明白,所以想请教一下。   她左右扫了眼,夏晴不知去了哪里。安德鲁见她为难地看过来,热心地劝道:“谢小姐,既然您对古董有研究,不妨帮帮这个小伙子吧。”   她是想帮,可是她的英语水平……想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正好一个好机会,可以试试自己昨天的成果么?   拿定主意,她对对面的年轻人笑着说:“我可以试一试。” 第43章 告白?   克劳德的问题不多,在网络上却不好找,难怪他会在博物馆里守株待兔,据他所说,已经询问过不少人了,能给他回答的寥寥无几。   也是,大部分来博物馆的都是纯粹的游客,像谢流韵这样专业研究的不多。   她逐一翻看过之后,心里有了足足的底气——是的,她居然都能看得懂!对于她来说,最大的难题就是语言,反而不是知识量。克劳德拿出来的问题,看得出很用心,谢流韵也愿意认真地给他讲。   展馆里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欣赏展品,他们低声聊了两句之后,克劳德就笑着比划了个方向,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请你们去喝咖啡可以吗?”   态度谦逊的帅哥人见人爱,谢流韵呆在展馆的任何地方,对玉坠吸收能量并无影响,因此也就应了。   一进咖啡馆,谢流韵意外看到了夏晴的身影。她正坐在角落里,惬意地喝着咖啡,对上她的视线之后,眼神一瞬间有些惊愕,很快就定下神,款款走来:“谢小姐,你看完了么?这位是?”   夏晴冷淡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微笑,冰美人笑起来格外动人,克劳德却只扫了一眼,转向谢流韵,笑着问她:“这位,是你认识的朋友么?”   “是陪我来的人。”谢流韵认真地道,夏晴绝对谈不上是朋友。   言词上的纠正之后,亲疏远近分明,克劳德眯起了眼睛,不再多问,只指了指附近空出的座位:“我们去那边坐好吗?”   圆桌旁边围着四个独立半圆沙发,谢流韵和安德鲁坐下之后,面色不愉的夏晴也跟了上来,趁着克劳德去买饮料的空当,盯着谢流韵说:“谢小姐,周总不在,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谢流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夏晴的意思。她不由得气笑了,周复派来的究竟是个翻译还是个嬷嬷?在周复面前是一套,在她面前又是一套,最初那个冰山白骨精的印象已经被她毁得一塌糊涂!   她也不愿意再忍,在周复面前做小伏低,是因为她自知抗不过,可夏晴,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   “夏小姐,你的话,我原样还给你,注意你的言行。”她平平淡淡地说,“如果你无法胜任明远交代的事情,不如今天就回国去吧。”   “你……”   不只是被气得,还是从话里听出了什么,夏晴的脸刷得一下变得雪白。   谢流韵不再理睬她,必要的时候,狐假虎威也是很有效的,可毕竟不是生死大敌,没必要踩得太死。   正巧克劳德端着托盘回来,她接过递过来的暖洋洋的咖啡,道了声谢,捧在手里。   在展馆里专注地看藏品时还不觉得,坐下来时就觉得身上的凉意挥之不去,有一杯热饮暖身确实幸福,也难怪夏晴会呆在这里。   克劳德坐下之后,就开始拿资料上的问题咨询。听得出来她对英语尚不太熟练,语速放得很慢。   谢流韵听得专注,斟酌着用词解释。偶尔无法解释清楚的,就用手势辅助,两人一问一答,速度虽然很慢,却也沟通无碍。   刚开始时,她还时不时停顿下来,考虑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听着克劳德的温画,又讲得多了,慢慢她讲得也流畅起来。   克劳德问的这些问题,对于谢流韵来说,只是入门级的常识问题,答案信手拈来,对面的克劳德听得眼睛闪闪发亮,落笔如飞,看得她心中的满足感爆棚。   交流的速度虽然慢,终归问题不多,花费的时间并不十分漫长。解决完心头的疑惑,克劳德满脸愉悦地收起资料,道过谢之后,看了看时间,邀请道:“已经中午了,我知道附近意大利餐厅做的不错,请允许我请你们用个午餐,表达下感谢。”   安德鲁是陪客,并不多言,只拿眼神看谢流韵,等她做决定。   冷着脸的夏晴坐在一旁生闷气。原本她坐在这里端着架子,就是抱着谢流韵迟早会求她翻译的心态,谁知,克劳德一开口,她反而蒙圈了。惯常在商界打转的她,对于古董方面的词汇了解不多,连乾隆粉青釉缠枝莲抱月瓶都无法翻译通畅,更别说其他了。   她又羞又恼地想:难道谢流韵之前是在耍她玩?看她现在和别人交流通畅,明明前两天还摆出一副英语不好的姿态……   一直被忽视的她刚想开口,被谢流韵淡淡地瞥了一眼,心头一寒,不得不闭上了嘴巴。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和你聊天我也很有收获。”谢流韵客气地婉拒道。她看中大英博物馆的环境,一心想要趁此机会多停留会儿,玉坠的修复,是她当前最心急的事情。   克劳德被拒绝了之后也不气馁,他不再坚持去外面吃,索性就在咖啡馆里点了几分简餐。   等午餐端上来前,克劳德用他灰蓝色的眼睛看着谢流韵,好奇地问:“谢小姐对古玩这么熟悉,是专业从事古玩研究的么?”   谢流韵点了点头。   “看来我的运气真的很好。”他愉悦地笑了,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皓齿,“如果今天上午再没有收获,我就打算去肯辛顿教堂街的中国古董店里碰碰运气,只是我并不觉得他们有这么深厚的知识储备。还好遇到了你。”   “肯辛顿教堂街?”   “是啊,那里有不少高档的古董店,很多家经营中国的古董,还有邦德街,店里的瓷器琳琅满目,美妙极了。”见她对这个有兴趣,克劳德从脑海中回忆此类知识,继续说,“波斯拜罗路也有古玩集市,各国的古董都有,只有周六才营业。除此之外,坎普顿公园有一月两次的跳蚤市场,也很热闹。”   谢流韵有些心动。   外国的古玩市场到底长什么样子,和潘家园像不像?鸦片战争之后,欧洲列强不知从清朝洗劫了多少珍贵文物,拿汝窑瓷碗打了洞当台灯罩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就是发生在欧洲,可想而知,多少有价值的东西被鱼目混珠,在这里淘到宝物说不定比在国内还要方便。   不过,想也知道,跳蚤市场不可能经营时间很长,如果离得远,那也没有必要去。毕竟,能不能淘到东西还是两说。   明天正好是周六,若是还像这两天这么悠闲,倒是可以去波斯拜登路的古玩集市逛逛。   简单吃过午饭,克劳德便告辞了,说要回去整理论文。谢流韵继续在博物馆里欣赏展品,或者说,让玉坠继续吸收能量。经过昨天一天的吸收,今天玉坠吸收能量的速度更快,空中凝聚成的能量龙卷比之昨日更庞大,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到了天黑还不舍得离开。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而且舒畅,而且自己的记忆力能够突飞猛进,如果说是因为英国清新的空气和环境,不亚于是个笑话,最有可能的,还是因为这些无形的能量冲刷。   或许是玉坠吸收能量不少,晚上回贝克庄园时,谢流韵取出玉坠仔细打量,发现表面的裂痕基本上已经消失殆尽,隐隐蒙上一层朦胧的青光。   她很期待,等玉坠真的修复完毕,能带给她多大的惊喜。   也不知周复在忙什么,从来英国的次日出门之后,就没有回来,今天的餐厅依然是谢流韵和夏晴两人使用。只不过今天,夏晴的姿态明显放低了许多。   晚上,她看书时,周复打来了电话。   “抱歉,这两日忙得脱不开身,你在老贝克家里住的还好么?”   “还好。”猛然听到他的声音,不免生出几分安心。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谢流韵回答完,踌躇了会儿,开口多加了句:“你很累的话,不如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说完这句,话筒里传开一阵沉默,在她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对方忽然轻轻笑了,说:“是有点累,但是我更想和你聊聊天,流韵不想和我说话么?”   “啊……”谢流韵脸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让她承认自己接到电话时确实松了口气这种事,倒不如让她承认自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没有继续追问,周复换了个话题,笑道:“听阿姨说,你从小就胆小怕黑,昨天晚上我让夏晴去陪你,你睡得还好么?”   “……我妈妈怎么会给你说这个?!”谢流韵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前半句,她真的脸红了!长这么大还怕黑,听起来还像小孩子似的,矫情得厉害。   “临出国前,阿姨打电话给我,问我们是什么关系。”顿了顿,他放缓了声音,柔声问,“流韵,你愿意做我真正的女朋友么……”   “……”   今天的震撼一个比一个大!   挂了电话,谢流韵整个人晕乎乎地,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夏晴来敲门时,她直接拒绝了她的陪伴,躺回床上,她忍不住抱头□□:这都是怎么发生的?! 第44章 古董集市   因为周复的电话,谢流韵一晚上没睡好。   她连夜里的阴森都不在意了,整个晚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想得头都疼了。她以为两人的关系将会一直像这样,直到某天彻底脱离关系,回归个人的轨迹上,没想到,周复会这么轻轻松松丢出这么一个炸弹!   直到夜深,她还是睡不着,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思绪混乱不成章,最后忍不住翻出手机,打电话给谢母。   心里满腹疑问,电话一接通,她就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妈,周复他到底给你说什么了?”   “什么?”   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谢母此时正在吃晚饭,听到她没头没脑的问话,一时有点迷糊,反应过来才打趣笑道:“怎么?不打算瞒着我们了?”   “……他到底说了什么?”谢流韵不答反问,心里已经有了某种预感。   “小周说他正在追求你。韵韵,这是真的么?”提到这个,谢母半信半疑。   “……这怎么可能?!”电话这头,谢流韵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像是对谢母解释,又像是警告自己,“妈,你知道他的身份么?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周氏集团的现任总裁,身家不知多少个亿,周围全是名门闺秀、集团千金,凭什么看中我?”   说到这里,她心里酸溜溜的。   “可是,我看小周很有诚意啊,头一次见面又礼貌又贴心,你们出发之前,他还特意来家里拜访呢。看他的本人就知道是家教很好的孩子,不像是会说谎啊……”听到谢流韵的话,谢母也糊涂了,她专门回忆了一番,实在想不到印象中彬彬有礼谦逊恭然的周复会做出表里不一的事。   想到这里,她也奇了,反问:“要不是他在追你,那你说,你们算是什么关系?”   被谢母问的卡了壳,谢流韵好半天才回了句:“算是上司和员工吧……”   她不愿意贬低自己,然而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尽管之后对周复的言行举止很动心,可也只想找个类似的。前两天她才说漏嘴想找个温柔的男朋友,这时候周复这么说,是耍她玩么?!   越想越恼火,挂了谢母的电话之后,她直接拨通了周复的电话,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周先生,我会好好履行我们的约定,你不要再试探我,或者误导我的父母,不然,我可要违反约定,向周老告密了!”   说完之后,她气呼呼地挂断电话,一头蒙上被子,满肚子闷气也不知是因为周复,还是因为自己。   接到电话的周复唇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抿直了,他眉头蹙了起来,站起身正想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就听到嘟嘟嘟的挂断电话声。   夜深人静,总统套房的灯光却亮了很久。   次日醒来,谢流韵心头的郁气还没散尽。吃早餐时气压低沉,连吃了什么都尝不出来味道,恍惚间,连最不爱吃的肥熏肉都吃了两块。坐在她的旁边,夏晴瞄着她的脸色,动作又放缓了些。   昨天接到总裁的电话,问她这两天谢流韵心情如何。虽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男女朋友,却不直接问她本人,她心虚地回答了之后,越想越不安,准备照着吩咐去□□时,似乎当时谢流韵的神色就不太好。   难道是……两人吵架了?   不过,能和铁面无私的周总顶牛,周总看上去还对她很在意,看来,她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牢固地多!   胡乱猜测着,见谢流韵已经放下叉子,她也连忙放下餐具,准备起身,暗暗下定决心,今天该做什么坚决不打折扣。不管他们感情如何,至少,她不想撞在枪口上!能屈能伸,才是职场求存之道。   古玩市场开市极早,为了避免白跑一趟,她们出发时天尚未亮。坐上车之后,一夜没睡好的谢流韵阖眼养神。因为她的低气压,一车人都安静了许多,就连之前活泼爱说笑的安德鲁也极有颜色地不打算聊天,直盯着前方的路。   就算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大家,谢流韵也不愿意改。   她心里烦透了!   上辈子因为陶成做小伏低,重生回来之后,明明决定抛开一切,有钱任性地过完这一生,谁知,遇到了周复,所有的计划顿时被打乱地理不清头绪。而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直到现在,她依然是那么软弱的性子,仿佛谁都可以踩上来一脚!   改变自己,就这么难么?为什么她不可以挺起腰板,放下那么多顾虑,该生气的时候生气,该不给面子的时候不给面子?!   这股鼓噪了她一晚上的邪气,直到到了波斯拜登路的集市,看到鳞次栉比的摊位,以及来自世界各地五花八门的货物,才散去了几分。   面对古玩,必须要保持冷静地心态,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就算有白玉坠这个金手指在手,她也不会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外力终归是外力,而学到的才永远是自己的。   刚开始逛,就撞见了克劳德一行人,个个身材挺拔,颜值不菲,克劳德是其中最显眼的,初升的阳光打在他金色的发丝上,耀眼极了。   见她出现,克劳德惊喜地望了过来,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了过来,笑着道:“嗨,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   夏晴瞥了他一眼,心想:真假!明明昨天就已经知道她们会来这里,还来搞偶遇这一套!   然而,谢流韵却颔首,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道:“确实很巧。你和朋友来淘古玩么?”   回头看了看附近那群满眼八卦的损友们,克劳德面露尴尬,干笑道:“我来寻找素材,他们纯粹是来闲逛的,不用管他们。”   自打昨天在博物馆里撞到这个东方来的美女之后,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对方站在展品前俯身看铭牌,蹙起纤长细眉,或是浅浅微笑,或是将垂落的发丝撩起来别在耳后的姿态,都让他看得着迷。   想办法制造说话的机会,没想到灵机一动的念头竟会带给他这么大的惊喜——对方不仅和他有共同话题,聊得很开心,而且,连次日的行程也确定了。   昨天晚上他推了几个邀约,早早睡下就是为了今天制造偶遇,谁知,那群只嫌八卦不够多的损友们居然厚着脸皮跟来了。见谢流韵看向他们,一个个欢快地摆手打招呼,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甚至还吹了口哨:“美女,早啊。”   克劳德黑了脸,连连对他们使眼色,却没人愿意走。   谢流韵被逗笑了。   赶不走专心要看八卦的损友们,克劳德无奈至极。因此,逛街时,谢流韵的身后除了跟着安德鲁和夏晴,还跟着克劳德和他的一大群损友,浩浩荡荡,拉风极了。   克劳德说话风趣,又很体贴,边走边告诉她各家店的特色,听得谢流韵兴致勃勃。   女人生气的时候,爱逛街买东西,谢流韵从前总是克制自己,今天却因为心情的缘故,抛开心头的那么点克制,赌气似的买买买。   造型优美的古希腊陶瓶,买!   维多利亚时期的纯银浮雕花卉三件套茶具,买!   汉代青釉投壶,买!   ……   她出手快很准,只要上手认定是真品,心里又喜欢,就不吝啬花钱。夏晴今天很积极地帮她刷卡付钱,提拿东西。不多时,一行人手里都拎上了严密包扎好的古玩。   进市场之后不久,她已经花出去了十几万英镑,让跟在后面的人直咋舌。克劳德被他的小伙伴拽走不知说了什么,等他回来时,面色如常,笑吟吟地继续帮谢流韵拎东西。   用不了多久,古玩集市上的卖家就风传,市场上来了个出手阔绰的东方女子,似乎根本不仔细看,也不在意年代和真伪,喜欢就会买下来。这也让谢流韵接下来,走到哪里,都有人热情地招呼她。   “嗨,小姑娘,来看看这件明朝年间的五彩鱼缸……”   “整个市场上独一无二的唐代剔红漆盒,只有我这里有哦……”   “我这里有清朝皇帝官窑的精品瓷器……”   “……”   买归买,谢流韵却也不是好糊弄的,有以次充好、故意报价虚高的,她扭头就走。好在英国的古董商人,大部分将信誉和名声看得极重,并不会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所以,她的购物旅程还算满意。   此时,她蹲在一家地摊面前,观察着手里这只小瓷杯,外壁描绘的两组鸡纹栩栩如生,灵动似要破壁而出,黄、青、褐、绿等色彩鲜明亮丽。夏晴揣磨着她的神色,问老板:“老板,这杯子怎么卖?”   老板是个和善的老人,发丝银白,笑呵呵地道:“清代仿制的斗彩鸡缸杯,成色也很好,至少值1万英镑。”   谢流韵点了点头,夏晴会意,上前付款。   店老板将鸡缸杯放进特制的盒子里,固定好,填充了减震的东西,谢流韵耐心地等他装好,不等夏晴伸手去拿,自己直接接了过来拎在手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可见十分喜欢。   起身正要离开,她瞄到不远处一个英式手绘边柜,实木打造的边柜造型规整,柜门上以黑地单色描绘古希腊女神耕作和采摘的场景,充满浓厚的古典及田园氛围;抽屉把手和支脚上装饰着彩绘纹饰。整只柜子入眼庄重而充满历史气息,十分漂亮。   然而,更让她心头一动的是,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从边柜里传来莫名的吸引力。 第45章 见面   那个边柜里有东西!   明明看起来是个笨重古典的实木柜子,柜门严密地合着,偏偏她就是知道,里面有东西!   仿佛有什么荡平了眼前的障碍,细碎的意识在她心里聒噪:边柜有些年头哦,边柜里面藏的东西也有些年头了哦……   这是一种很惊恐的事,谢流韵在感觉到的一瞬间,寒毛都激了出来,还以为自己鬼上身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因为所有的意识出自于她本身——并不是有人在鼓噪,而是她确实能感觉到,柜子里夹层里的东西的存在。仿佛一瞬间这个柜子被x射线扫描过,而她就站在显示屏的这边。   非常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看到刚才的鸡缸杯,就知道那绝对不止是清朝的仿制品那么简单一样!   事实上,今天来逛古玩集市,谢流韵买古玩的如此爽快干脆,也是因为只要看到东西,潜意识就分辨出了年代是否久远,再一上手,就知道没有看走眼。因此买起古玩来格外顺手,在外人看来似乎连仔细看过也没有,实际上她已经再确定不过。   之前她以为是自己情绪高昂,再加上最近勤学苦读出了成果,所以感觉会这么敏锐。眼下看到这个英式边柜,感觉到里面有东西,意识到自己完全不可能看到柜子里的事物,她才恍然大悟。   摸了摸胸口的玉坠,她心头情绪激荡。   不管是真是假——她内心已经确定是真的——她起身,向那只边柜走过去。   夏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看到她目不转睛盯着那个立柜,一走近,就问摊主:“那只边柜什么价?”   刚才她们买斗彩鸡缸杯时,摊主就注意到他们这群人了。见付款付的那么利索,再看看人手里拎着的都是小物件,心里还有些惋惜。没想到转眼她们就走了过来,还问价,顿时笑开了,顺着夏晴的手看过去,直接了当报价道:“一万五英镑。”   随后又解释:“这只边柜是从温莎王朝流传至今的东西,用得是上好的核桃木,你瞧瞧,至今为止完好如初,用起来也没问题……”   谢流韵挨个拉开抽屉看了一遍,在别人看来像是检查柜子的完好程度,可她却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看到所有的抽屉和立柜都空荡荡的时,她意外之余,又生出几分兴奋。   ——外面看不出来,可她又确定里面有东西,毫无疑问,这柜子里定是有夹层。   传说中的夹层,可是宝藏的标配!   这个报价比起正常价格略贵些,可她不是想要这个边柜,而是好奇里面的东西,因此也不还价,直接拿下。   边柜又沉又大,不可能扛着逛街,安德鲁找人抬着送去车里。唐瑟管家知道她要逛古玩集市,今天派的车是一辆悍马,车后箱可以装大件物品,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买了这件,她也不急着走。   逛了这一路,古玩集市上的好东西确实不少,她才看了三分之一。克劳德依然跟着她,时不时还和她聊两句。对于她一路买买买,克劳德的脸色始终未变,只是笑吟吟地道:“我还以为你更喜欢中国的东西。”   “确实,不过,国外的物件也很精致,别有一番感觉。”谢流韵点头道。   边柜里的奥秘不能说,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   就像刚才她买的银质茶具,镂空花纹细密而繁琐,还有现在这个实木边柜,希腊女神耕种的画像优美精致。单看华美的外观就看得出工艺精湛,而美丽的东西不管出自哪里,都让人爱不释手。   闻言,克劳德赞同地道:“就像我喜欢中国的瓷器一样,器型和花纹都美得震撼人心。不过,年代和款式分辨起来真的很难……”   两人的话题转到清代瓷瓶的款印上,气氛十分融洽。   虽说谢流韵一路上买买买,像是专注于购物,然而克劳德却总能见缝插针地和她聊上两句。对于各国的古董他都懂一些,说起来头头是道,言辞又风趣,性格爽朗又体贴。聊得时间久了,他稍微离开片刻,回来时拎着装满饮品的袋子。   就算夏晴在旁边白眼他,他也没忘记给她带上一份,以致于接到饮料的夏晴,神色尴尬,接下来态度缓和了许多。   临近中午,克劳德邀请她去附近的餐厅用餐:“逛了一上午了,暂时歇歇脚,吃点儿东西怎么样?”   早上尚未消气,吃得丁点儿食物,在逛了一上午之后早就消化殆尽。谢流韵的思绪被拉到用餐上,顿时觉得必须要给五脏庙上供了。   没同意克劳德请客,她摇头道:“我请客吧,多谢你们今天上午陪我逛街。”   没错,克劳德的那些损友们居然一个也没走,就跟在她们身后,刚才安德鲁抬边柜时他们也帮了忙。不管怎么说,她总要表示一下谢意。   她转身,正要问身后那群年轻人愿不愿意赏光,话还没出口,先看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人。无他,太显眼了。   整个集市上的摊主也好,游客也好,穿得都很休闲,甚至不乏奇装异服,然而,来人却穿着再正式不过的西装三件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再引人瞩目不过。   他的神色坦然,像是对周围人的眼光习以为常,步伐稳重而坚定,姿态优雅,仿若是上个世纪的贵族出行,路过的地方人们摩西分海似的让开一条路。他彬彬有礼地道了谢,脚步不停,直向这边走来。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夏晴惊呼:“周总?他怎么回来这里?”   这句话完全道出了谢流韵的心声:周复怎么会来这里?!   “谢小姐,那个人是来找你的吗?”   跟在她身旁的克劳德自然忽略不了径直走来的周复,他眯了眯眼睛,状似无意地问。   谢流韵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应该是。”   “他是你男朋友?”   “……”   夏晴还在旁边,谢流韵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蹙起眉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情十分复杂。   任性地花钱买了一上午,对古董的喜爱和精挑细选消磨掉了心中的暗火,她冷静了许多。然而,即便如此,她现在也不想面对周复。   她的怒火是被夏晴勾出来的,谁知台风尾扫到了周复。昨天夜里冲动说出的话,就好像小孩子受了欺负准备向对方家长告状一样幼稚,又有点……仗着对方态度软和下来而逞威风的意味。   不管她心里多么纠结,周复终究走到她的面前。   他的神色里露出几分疲惫,眼睛却亮得惊人,专注地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语调柔和地让人的耳朵发痒:“流韵,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想和你谈!   这种赌气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把视线移开,不和他对视,说:“我还要请人吃饭的。”   “那正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吃完聊。”周复顺着她的意思说,此时他的注意力才分给了克劳德,冲他伸出手,笑道,“谢谢你们陪她逛街,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个午餐怎么样?”   “不用谢。”也不知从她的态度里猜出了多少东西,对上周复,克劳德丝毫没有被压制地黯然无光,他笑得很灿烂,“我很开心能陪她一起逛街,你来之前,我正要请她吃午餐呢,不是本地人很难找好的餐厅,你知道哪里做的好吃么?”   两只交握起来的手,暗暗较劲,客气的表面之下,是相互打量的神色。   两个同样身高腿长颜值高的帅哥站在她的面前,天雷勾动地火般,气氛剑拔弩张。这场面像极了漫画书里的事情,谢流韵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来来往往的游客指指点点,甚至有的还拿出手机拍照。克劳德的那群损友,更是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各种加油的手势。   为了防止被围观群众围起来,谢流韵不得不开口,打断两人的动作:“刚才说过的,我要请克劳德你们吃午饭,走吧。”   她看了看周围,率先迈步向刚才克劳德指的店走去。   不多时,其他人陆陆续续跟了上来。   餐厅里人算不上多,毕竟已经过了正午最繁忙的时间,一楼里三三两两吃饭的坐在一起。二楼上没有人,勉强能做聊天场所。她和周复,以及克劳德三人坐在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其他人坐在外围。点过餐,侍应离开之后,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和克劳德只相处了两天不到,他的态度很热情,谢流韵还以为是外国人的特性,就好像安德鲁一样自来熟。直到刚才,她才看出来几分端倪——他是准备追求她么?   等侍应离开,她快刀斩乱麻,对克劳德笑道:“能认识你真是很幸运,今天来古玩集市收获很大。日后你若是去中国玩,我也可以给你做导游。”   “你要离开英国了?”克劳德看着她,浑身燃起的斗志仿佛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了上去,一脸不敢相信。   “再过几天就走。”   这一趟英国来得莫名其妙,她完全不知道周复让自己来是做什么。不过,能有大英博物馆和今天的收获,她也不算白来。   “这是委婉的拒绝么?”对中国颇有研究的克劳德,很快就反应过来。从早上起就光彩夺目的容貌,似乎瞬间黯淡了下来。   “我……”   看克劳德的神色,像是下定决心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却被周复打断了。他冲克劳德比了个手势,礼貌地说:“劳驾,我想和她单独聊聊,可以么?”   送走蔫哒哒的克劳德,真正面对周复,谢流韵的心一阵紧缩。   正在心里打着腹稿,想怎么和他沟通,她脑海里勾勒出郑重而又据理力争的场面,这时,她的肚子却毫不客气地拆台了。   “咕……”   再多的气势,都挡不住这一声五脏庙的抗议,她的脸顿时烧得厉害。 第46章 告白   人在气头上,很难沟通。   周复昨晚没有当即回来,而是等上午的谈判告一段落才赶回来,是想等情绪缓和下来,再好好谈。迅速将手头上的工作挽了结,赶到波斯拜登路的古玩集市时,远远就看到谢流韵正拿着一只彩釉双耳杯看。   她穿着一件burberry的长款风衣,今天天气略凉,她束起了腰带,衬得腰身极细。鸦羽般黑亮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脖颈上围着一条淡灰色的围巾,时不时牵住几缕发丝。   她长得好,淡眉纤长,眼睛清澈又黑白分明,研究古董时神色专注,听人说话时也很专注,目光看过来时,仿佛满心满眼里都只有一个影子。此时,正神采飞扬,对克劳德说些什么,眼角眉梢流露出强烈的自信,感染力极强,明媚的阳光也成了笼罩她的光晕。   人高马大的克劳德像金毛似的围着她团团转,衬得她尤其娇小。他灿亮的眼睛里带着欢喜的神色,连带着唇角扬起的笑意,在周复看来,无一不刺眼。   他定定地看着,忽然想起最初见面时谢流韵的模样。   和现在相比,她的容貌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当时身上笼罩着的一层暗沉情绪,显得人黯然无光。慢慢洗刷掉之后,整个人便破茧成蝶般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而现在,和刚来英国之前比,又多了几分气势,光彩照人。   也难怪,引来这么多狂蜂乱蝶。   不过这股气势,随着“咕噜噜”的一声,如雪化冰消一般转瞬消失不见,坐在对面的她强撑着严肃的神态,脸却飞快地漫上绯红的色泽,连耳朵尖也不能幸免地红了。   周复强忍着没有露出笑意,生怕她恼羞成怒,反而不美。恰巧服务员陆续送上午餐,他拿起刀叉,神色如常地说:“先吃饭吧,忙了一上午,我也饿了。”   他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坐在他对面的谢流韵,埋头吃饭,羞得不好意思抬头。   从昨晚积累到现在的气势,毁于一旦。   有了这个开端,接下来,每每想要鼓起斗志,可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她总能想到刚才的一幕,别说斗志了,能撑住场面不塌台,已经是极好了。   刚才说要吃饭,一是因为想要转移话题,二是她确实饿了,可这个小餐厅毕竟不是谈话的地方。周复他固然愿意等谢流韵逛完集市再聊他们的事,可她的心已经无法放在淘宝上了。   既然如此,索性回去再聊。   临走之前,克劳德恋恋不舍地和她告别,顺便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他不理会在一旁的周复,只殷切地对她说:“我家里收藏了许多珍贵的古董,我很欢迎你来常住,还有,他的脾气看来不太好,如果你不和他在一起,请考虑下我……”   周复脸色有些发黑,咬着字句冷声说道:“当面挖人墙角可不是绅士行为。”   “我只知道,爱情和战争都是不择手段的!”克劳德丝毫不畏惧,反驳道。   “……”   这么偶像剧的场景,若是换做15岁的谢流韵,一定少女心爆棚,捧着脸陶醉地不行不行的。然而她现在只觉得难为情。   ——上辈子求一份爱情而不可得,这辈子却突然有两个风格不同的帅哥围着她,仿佛她重生之后顺便开启了“海伦·玛丽苏光环”似的,虚幻得不科学!   出了集市,夏晴和安德鲁,以及跟着周复来的助理很有自觉地上了悍马,谢流韵硬着头皮跟着周复坐上了商务车的后排。随着周复按下按钮,缓缓升起的玻璃阻隔了前排司机和他们的空间,小小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整个车里连空气也燥热了几分。   事到如此,谢流韵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暗自呼出一口气,让心情平缓下来,无论周复说什么,至少她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这种防备的姿态,瞒不过周复的眼睛,他几乎是叹息地说:“流韵,我有那么可怕么?!”   顺着周复的眼睛,看到自己交握拧紧的手指,这正暴露了自己的心情。谢流韵垂下眼眸,并不掩饰,只说:“周先生,若是您处于我现在这样的弱势,怕是也少不了防备的心理。”   “所以,我说希望你做我的女朋友,就这么可怕?”周复哭笑不得。   若是他对京城中那些名媛淑女们提出这个请求,不知多少人会欣喜若狂地接受,当即就摆出女朋友的娇滴滴姿态,可在谢流韵这里,却硬生生碰了个钉子。   “我现在不也算是么?”谢流韵反问道。她偷换了概念。   “那你是承认了?”周复顺水推舟,轻巧地说,“既然如此,那回国之后,我能正式拜见令尊么?”   “……”   谢流韵盯着周复,满心郁结凝聚于心,却不知道怎么说。这人,嘴皮子比自己厉害得多,她有预感自己就算和他吵上几天几夜,也未必能赢!   周复看着她,眼光敏锐地直接点出了重点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是因为初次见面时的约定?”   见她没有回答,言下之意也就是默认,周复一阵头疼。他真的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驴踢了脑子!不过,倘若不如此,或许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亲近。   他想了想,斟酌着字句,慢慢地道:“我第一次听说你,是我的爷爷打电话过来,问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闻言,谢流韵愣住了,她从来不知道,他们能认识,原来是因为周老的缘故。   “我曾经说过,你戴的白玉坠是我母亲的家传之物,样式很特别。她曾笑着说要传给未来儿媳。”谢流韵伸手,摸了摸脖颈上带着的玉坠,听他继续说,“当时听到我爷爷问是不是把玉坠送了人,我很惊讶,也……很心虚。”   咦?!!!   谢流韵顿时打起了精神,眼睛里几乎能冒出大大的好奇。无他,周复居然也会心虚,这种事在她看来根本不会和他有关系的好吗?!   她等候了片刻,周复却停顿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再开口,含糊地丢下一个炸雷:“那玉坠,是我弄丢的。”   这个大八卦,震得谢流韵目瞪口呆,她几乎是呆愣地盯着周复,实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黑历史!实在大快人心!   不过,接下来,他的话就没那么让她心情舒畅了。   “当时听爷爷说他在你那里见过之后,我派人调查了一番,确实是我丢的那块,所以派陆昊去求购,没想到被直接拒绝了。”周复说的是之前他们头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如果我爷爷没有见过玉坠,反而不会想起这个,可见到之后,他心心念念不忘。”   “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生出了这个念头,首先,满足了我爷爷催我结婚的心思,其次,我也少了被催婚的烦恼,再有……”   他看向正僵着脸听他回溯历史的谢流韵,唇角弯起的弧度动人,声音也放得轻缓:“再有就是,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心动了。”   头一次看到谢流韵的照片,他就在想,外表娇娇软软地,眼神里却能看得出复杂情绪中暗含的坚定,她的心性定然沉稳无比。只是,饱含痛楚忧郁的情绪,并不适合出现在她柔美的脸上,就好像明珠被置于粗糙的石匣之中,实在让人痛心。   如果……   因此,在求购玉坠的陆昊无功而返时,他并不觉得可惜,反而平添了几分当时没有琢磨明白的愉悦,甚至在百忙之下的某天,亲自打了电话给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直到真正见面之后,感受到胸腔之中扑通扑通跳动的雀跃之心,他才明白了几分。然而,一步错,步步误,他快要开始后悔自己当时下的决定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听得谢流韵整个人都懵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竟一时不知所措。   “我当时只想,能多接触,才能有下一步进展。”在她满心震撼中,周复继续坦然地道,“现在看来,当时想到的完全是个馊主意。虽说相处多了,你在我面前却始终无法放开。”   “你会以为我是在误导令尊,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其实,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   “可……”听到这里,谢流韵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下意识地想到找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可,京城里那么多名媛贵女,为什么你会看上我?”   “我为什么不能看上你,非要看中她们?!”周复也反问她。   “你是周家的人……”   你是周家的人,你站得更高,你的婚姻不仅关乎于自己,还与整个集团有关,难道你就不想联姻,多个可以相互进退的帮手?   她的言下之意分明,周复笑得很收敛,却也霸气外露,他淡淡地说:“我是成年人,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周家如何,不需要别人来锦上添花。”   “生意场上有无数种方式,比联姻更值得信赖,而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第47章 信心   “生意场上有无数种方式,比联姻更值得信赖,而我,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这句话,谢流韵是相信的。   从重生之前的记忆里,她知道,在她短暂的前生里,周复并没有结婚。尽管他的事业蒸蒸日上,涉足的范围越来越广,在全球范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然而,却始终没有结婚。   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胆大想要搏名的狗仔,媒体的疯狂劲头是几十年前所不能想象的,为了能增加销售量,什么争议的话题都敢说,什么能炒作就疯狂炒作。然而,没人挖出周复有什么秘密情人。   有些小报甚至胡乱猜测,称周复是无性恋,或者有难言之症,不过,很快就接收到了以诽谤罪被起诉的法院传票,再之后,就没人敢这么炒作。   想到这里,谢流韵面色古怪地看了周复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同情。然而,对于他的话,她却不知道怎么面对。   能被这么表白,毫无疑问,她的内心震惊之余,不可思议之余,有绵绵不绝的喜悦像是冬日里被冰封于水面之下的鱼,顺着光亮跃出了冰层。但是,尽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跃出水面的鱼却只能无助地在冰面上扑腾,再也回不到水里。   正如她此时,整颗心仿佛被悬在了半空,半是喜悦,半是惶惶。   她逃避地躲开周复的视线,向车窗外看去。   尖顶的小阁楼沿街道两旁林立,砖石结构的建筑物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充满了风雨沧桑的历史感。造型古朴的路灯顺着他们行进的方向飞快地向后退,入眼的红色电话亭,以及圆鼓鼓的出租车,路两边营业着的商店和行人,处处充满了异国风情。   这两日来回于贝克庄园与伦敦,她对经过的路很有记忆,眼下走得这条路并不在她的记忆范围,意外之下,她免不了想,或许是走了一条新路。   “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吗?”见她不打算正面回复自己的话,周复失望之余,很有耐心地换了个话题,闲聊似的说。   闻言,谢流韵后知后觉地问:“我们不回贝克庄园?”   “不回,今天换个地方住。”周复露出一抹笑意,像是等她继续问。   无论是住在贝克庄园,还是住在别处,对于她来说并无太大区别。终归是客人,客随主便,谢流韵哦了声,便沉默不语。   车里一片寂静,这股寂静慢慢向外延伸,明明只有车中间隔着一道隔音玻璃,却连车窗外的拥挤人潮都变得安静下来,时光缓慢地像是被施了魔法。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   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等她回过头,只见周复看着她,叹气似的缓缓说道:“你不相信我会喜欢你,也不相信自己能得到这份喜欢,我说的对么?”   谢流韵咀嚼着他的话,一时间,仿佛被戳中了伤疤,整个人都不由得蜷缩成团,刺猬似的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儿信心!”   “……”   抛下这句话的周复,并不再逼谢流韵当即表态,他靠回椅背上,阖眼养神。   昨晚没有睡好,今天谈判耗了大量精力,又挂念着她匆忙赶来,这一趟下来心里耗费的着实不少,他需要养养精神。   和他处于同一空间里的谢流韵,看着他疲惫的神色,心里一阵酸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上带着浓浓的前世痕迹。   对陶成的执着追逐,以及最后悲伤绝望地放弃生命,身心受到重创,这个失败得彻底的例子让她从内心深处畏惧再次投入感情。她吝啬地想要把所有的感情收回来,只放在不会伤害自己的人身上。   父母,沐妍……对于他们,她愿意拿出十二分的感情,但是,对于她生命中的陌生人,她却吝惜投入一分。   口口声声说着想要找个温柔的男朋友,实际上,对于任何人的追求,她都会退避三尺,生怕自己再受到伤害。她的心已经疲惫不堪,经不起这些洋溢着青春活力的事情。   重生,就能把前世全部抛开么?   是的,她对陶成、对童歆,确实不像刚回来时那么痛恨那么避恐不及,而日常生活甚至不会再和他们产生交集。她有信心,就算遇到两人,神态也会正常地仿佛只是看到了有点眼熟的陌生人。   然而,不同于外在的淡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烙印,却难以消除。   带着沉郁的心情,谢流韵和周复一起,被司机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依然是在伦敦的城市里,深秋的树叶飘落满地,时不时有打扮入时的人牵着大狗小狗从树下走过。这个安静的富人区里,绿化极好,大大小小的别墅相隔着一段距离,保证居住的*和安静。   在其中一个花园处停下,镂花黑色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司机开着车继续往里走,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正门口。   周复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谢流韵犹豫了会儿,开口叫他:“周先生,醒醒。”   叫了两次没有叫醒,她硬着头皮轻轻推了他几下,边叫他。或许是睡梦中听到了,周复浑身一震,睁开眼睛。他的眼神还有些惺忪,看了看车窗外,才清醒过来:“我们到了?”   “嗯……”   推门下车,周复体贴地给谢流韵挡住了车门的上侧,等她下了车,他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谢流韵想把手抽出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前两日住在老贝克家,一是生意上需要老贝克搭手牵线,再有就是这套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整理收拾再布置人手,也需要时间。”周复的语调平常,像是刚才路上什么也没有说过,只是,握紧了的手宽厚温暖,驱散了些许她内心的阴霾,“紧赶慢赶终于收拾好了,离开之前,还是来住两天比较好。”   踏上台阶,早有三人神色恭敬地候在正门口,见他们两人进来,三人躬了躬身。   穿着燕尾服正装的是管家亚瑟,两位中年妇女负责厨房和日常清洁,这是这栋别墅的常驻人员。周复一一介绍完,问她:“要我带你四处先看看么?”   “好。”谢流韵犹豫了下,答应了。   这个别墅上下共有三层,书房、游戏室、健身房、音乐室……应有尽有。谢流韵的房间是在二层,紧邻着周复的房间,他笑着道:“若是夜里害怕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   他越是表现得如常,谢流韵的心里反而越难过,为了他的一番苦心。   再回到一楼时,夏晴他们也到了,正小心翼翼地把她上午淘的古玩往客厅里运,不多时,便聚了一小堆。   见状,周复拉着她去看。   出于莫名的弥补情绪,她从刚才起就十分配合。不过,在看到越堆越多的古玩时,她自己也愣住了——当时觉得只买了几件而已,谁知摆出来看竟有这么多!   她先把小心翼翼保护了一路的斗彩鸡缸杯放好,而后着手整理这一堆东西,按照价值很快分成了三堆,贵重的,不怎么贵重的,一般的。类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陶器,瓷器,银器……琳琅满目,占据了客厅的桌子不说,连地面上摆放的也有。   大部分古玩是小巧玲珑的瓶瓶罐罐铜镜书册之类,最为笨重的,就是那个英式手绘边柜。   周复吩咐管家他们,收拾出一间房间专门摆放古玩,看到这个边柜时,特意问她:“要放在你的房间里么?”这么大的摆件,收起来难免藏灰或是被虫子啃咬,倒不如日日常用,反而更容易呵护到。   想到柜子里的玄机,谢流韵对于周复的提议很动心。   英式边柜到了卧室,放在沙发边上,意外地风格很融洽。谢流韵看着它,心里的好奇心压倒了其他情绪,连和周复说话,也带了几分神思不属,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么?”刚才周复似乎说了什么。   周复丝毫也不着恼,又说:“你喜欢这类的家具么?我派管家收一套回来替换上。”   “不是……”   对于这种宠爱意味十足的话,谢流韵有些招架不住。   她反省自身之后,鼓起勇气,想要试着多放开些自己,接受别人的好意。况且,在这栋别墅里住,无论她要什么都瞒不过同一个屋檐下的他,说不定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因此,想了想,也不瞒着周复,说:“这柜子里,好像有夹层。”   “夹层?”   闻言,连周复也生出几分兴趣。   他没有问谢流韵是怎么发现的,只是兴致勃勃地说:“古董柜子里的夹层,里面藏得东西说不定也是古董,好眼光!”   谢流韵上前,打开边柜的柜门之后,在内侧轻轻敲打,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声音略发扑,不像实木的地方声音清脆,也不像敲到中空的地方时声音变大,她只能确定,柜子里确实东西还在。   “要拆开看看么?”   “要!” 第48章 钥匙   本身就好奇边柜的夹层里放了什么,又为了缓和气氛,谢流韵表现得很兴致勃勃。   找到夹层的位置之后,她认真地把四周摸了一遍,却发现,夹层能在古董商那里不被发现是因为它确实很隐蔽。甚至为了做到这一点,原主人在所有的柜子及抽屉内侧糊了一层厚厚的印花塑料纸,既为了清理方便,也遮挡住了所有的痕迹。   印花塑料纸粘的很紧,很难清理,容易让柜子里面坑坑洼洼的,大概也是考虑到美观的问题,古董商并没有动它。谢流韵上手试了一会儿,连夹层的半点痕迹都没露出来,只得苦恼的败下阵来。   她瞪着柜子看了会儿,考虑要不要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开柜子拉倒。可不确定里面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就这么毁了柜子,近二十万人民币只能当柴烧,也太糟蹋东西了。   周复挽起袖子,说:“让我来。”   既然谢流韵不太在意柜子里的美观程度,他用的方法简单而又粗暴。   用细挫刀先磨掉表面的塑料贴层,再用酒精溶解掉牢牢黏在柜子上的胶水,这个工作枯燥而繁琐,重复性劳作不一会儿就胳膊酸疼,谢流韵提出要替换,都被他拒绝了,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才清理出了一小片。   看得出来谢流韵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不假人手,亲自动手,等夹层的痕迹露出来,向来神色沉稳的周复,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有了开端,接下来就好办了。   按照这样的步骤,等天色微暗时,整个夹层已经暴露在两人的眼前了。从外面看,夹层大约只有巴掌大小,谢流韵不由得想,到底什么东西会藏的这么严密。   不等她多想,周复已经用工具将外面的挡板撬开了。   他探手,从夹层里面取出一团压得紧实的已经发黄的棉花。剥开棉花外层,露出一个小巧的袋子,他手指轻巧地抽开袋子的系绳,倒出两样东西,一只古朴的铜制印鉴,一把经历了光阴侵蚀依然铮亮的钥匙。   钥匙没什么好看,谢流韵靠近过去,拿起印鉴看了几眼。   对于欧洲的东西她的鉴定知识还不够多,只感觉得出来,这东西大约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不过,花费了这么大功夫,就为了藏起这么两样东西,她怎么也想不通。而且,钥匙是哪里的钥匙?   “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钥匙。”   听到周复的话,谢流韵一愣,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把问题说了出来,不过这个答案让她有点懵:“保险箱?”   拈起手中的钥匙,周复观察了一会儿,十分确定:“这是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钥匙,凭着预留在银行的印鉴和保险柜钥匙,可以取出存放在里面的东西。”   “能用保险箱保存的,不会是普通的东西,”他看着谢流韵,语调轻松地说,“看来,真的是有宝藏。”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保险业务总会过期的吧。”谢流韵持怀疑态度。   周复沉吟了下,说:“瑞士银行的保险箱是无限期租用的,租金可以定期划扣,也可以一次付几十年。如果是一次付清,倒是有可能还在,我们去看看不就行了。”   谢流韵面带犹豫:“这……”   明白她心里在挣扎什么,周复安慰她:“先去看看,若是保险箱已经过期,那就算了。若是没过期,就从古董商那里打探卖家的消息,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家的东西,再考虑取不取的问题也不晚。”   被他这么一说,谢流韵豁然开朗,点头道:“对。”   解决了这个问题,心头一松,他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并非是因为知道有宝藏,而是证明了她的金手指居然升级了!尽管新的功能在她看来作用不大,不过,日后若是经常去博物馆里吸收能量,玉坠会变得如何,就是一件相当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回家之后,她第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周复看着她,也忍不住弯起唇角,觉得自己一下午的辛苦没有白费。   他把钥匙放回谢流韵的手里,嘱咐道:“唯二能取出保险箱东西的凭证,就是印鉴和钥匙,这两样你收好。时间不早了,我去看看晚餐准备好了没。”   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谢流韵的心里五味陈杂。   谢流韵下楼到了餐厅,两位佣人正忙碌着摆放食物,夏晴等人早已在那里候着了。长长的餐桌上唯一空着的位置,就在周复旁边。   吃晚餐时,或许是下午劳碌的缘故,周复拿筷子的动作有些僵硬,连肩背也不那么灵活,可脊背依然挺得笔直,从清冷的神色上看不出来多少情绪。偷瞄到这一点,她连难得吃到熟悉的中餐,也没尝出多少滋味。   “你应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她又回想起这句话。   夜里,她辗转反侧,再一次睡不着觉。   和燕京的夜晚不同,即便是处于伦敦这座大城市里,她居住的地方也依然清净,夜里几乎听不到什么嘈杂的声音。窗户宽敞,低垂在两侧的窗帘被夜风微微吹动,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无端地让人觉得冷。   隔壁的周复似乎也没有睡,她隐隐约约能听到轻微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腰背不舒服的缘故。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隔壁静了下来,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瑞士银行在伦敦有海外分行,吃过早饭之后,谢流韵乘车前往。   进入瑞士银行庄重肃穆的正门,在她说明来意之后,大厅接待员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他先把她请进了贵宾室,送来茶水和点心,过了不多久,一位明显是更高职位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自我介绍名叫布伦特·特纳。   坐定,他开门见山的示意:“小姐,请允许我查看一下您的凭证。”   谢流韵会意,将印鉴和凭证这两样东西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对谢流韵说了声稍等,放下印鉴出门不多时,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本厚厚的资料。他翻开资料,与印鉴上的花纹比对,又核对了钥匙的纹路,终于,他露出笑容,恭喜谢流韵。“您来得实在太及时了。”   “这只保险箱的租金马上就要到期。之前,我们试图联系上保险箱的主人或者后人,一直没有找到下落。如果到月底再没有人出现的话,本银行将申请通过本国的公证机构来开启保险箱……啊,还好这一切尚未发生。”   谢流韵的重点,放在他的前半句上。   现在距离月底,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以银行的能力还没有寻找到原主或后人的下落的话,那她就更不可能找到了。   如此一来,对于接手这个保险箱,她的抵触少了许多。   对于保险箱里究竟有什么,她内心十分好奇,因此,在布伦特询问她是否要去查看自己的保险箱时,她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乘坐专用电梯,向下直到存放保险箱的保险库,在此过程中,布伦特不失骄傲地向她介绍瑞士银行完善而又严密的保管条件。   头一次来这里,谢流韵发现电影上的场面果然不可信,保险库所在的位置确实防守严密,而且需要层层验证身份才能通过,却也没有电影里指纹验证那么炫酷。而且想象中的手提箱似的保险箱不同,她面对的这个保险箱格外的宽大,几乎有四个手提箱平铺在一起那么大。   在安静的房间里,她用手里的钥匙,加上布伦特向她提供的另一把钥匙,怀着激动和期待的神情,开启了保险箱。   看到里面存放的东西,她一时有些意想不到。   ——竟然是一幅油画!   没有所谓的珍惜手稿,或是举世稀有的宝石首饰,只有一副装裱好的油画,箱子的尺寸正好能容下这个油画框。这个有些年头的油画描绘的是一个美貌而端庄的女子侧脸,她发丝卷曲面容柔和,层层深色的背影上描绘着些浮雕似的花纹,黯沉的背影更凸显出她的美丽。   她对着这副画作研究了许久,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来历,可作者高超的画技却让她入了迷,人物的眼神极为传神,画外的她仿佛能看到感受到她眼眸中的慈爱和坚毅。   用如此保管严密的保险箱存放这么一幅油画,谢流韵猜想,不是这幅画本身价值不菲,就是画中的女子对于原主来说很重要。   对这幅画,她一时看入了迷,被提醒可以呆的时间已经结束之后,她想了想,索性叫来保险库的员工,请他拿个替代的箱子,直接把画带走欣赏。   回家的路上,她看了看时间,让司机拐去最近的中国市场,买了些食材。   晚餐时分,从外面赶回家的周复,一进门就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从厨房飘来。   他换了鞋,走进客厅,四处张望,透过落地窗,看到正在后花园里打理已经开败了的玫瑰的布兰达和凯瑞。两人说说笑笑,并没有看到他,也没有注意厨房这边。   厨房里传来零星的响动声,他放下手里的资料,脚步轻浅地走过去。站在厨房的门口,入眼就看到正在忙碌着的谢流韵。   她的头发高高地扎起,身穿着轻便的衣服正认真地切菜,刀工很娴熟。他定定地看了会儿,才离开,上楼去换衣服时,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而厨房里,感觉到周复离开了的谢流韵,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却松了口气。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刚才自己有些紧张! 第49章 缓和   自从谢流韵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饭之后,她和周复之间,仿佛一夕之间打破了什么冰墙,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这种缓和表现在多个方面,午餐时特意给周复做的补身体的牛肉汤,聊天时活跃气氛的努力,还有并不避讳周复,自然而然研究那副从保险箱里带回来的油画……   对于这副油画,周复有他的看法。他说:“能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一放几十年,不会是普通的家族画像,就算再尊贵的人也不至于如此,除非这副画的作者,十分有名。”   谢流韵想想,确实如此。   贝克先生的庄园里,家族成员的画像随处悬挂在墙上。越是荣耀尊贵的人,越挂的醒目,并没有藏起来不能示人的意思。而不能挂出来的画像,又怎么值得保存这么严密?!   她的研究方向是中国的文物,对国外的古董了解不多。搬回来油画之后,她特意购买了不少有关于油画方面的书籍,日不离手的查阅。只是,一不清楚油画的来历,二不知道油画的作者,查起来相当有难度。   另一个办法,就是去比对。   玉坠能给她提示古玩的时间,却不会具体到有多少年的历史,她遇到的多了,大概能分辨出来个模模糊糊的情况。如果说边柜和印鉴的年代差不多,那油画的历史会更久远,毫无疑问,是传承了几代才到了印鉴主人这里。   而几百年前的油画,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古董了。   看惯了大英博物馆的收藏,再加上玉坠的能量吸收也到了瓶颈,最近,谢流韵转去其他博物馆内参观。因新到手的油画的缘故,她更倾向于国家美术馆。   论起油画,大英博物馆不多,而位于伦敦中心的trafalgar广场,英国国家美术馆的收藏反而更多些,至少悬挂在外面的油画,举凡是知名画家的都能看到一二。画风、笔触……这些,都可以作为参考对象。   这日清晨,用过早饭,谢流韵正准备出发,周复收拾整齐,也要出门。   明明有两辆车,两人却共乘一辆,司机先将她送至国家美术馆,下车前,周复对她说:“晚上不要回去太晚,美术馆跑不了,没看完,多看两天也无妨。”   谢流韵嗯了声,体贴地问:“晚上你要吃什么饭?”   前两日沉迷在美术馆的展品中,早出晚归,回家略晚,自然是赶不上做饭。她瞧得出,周复在吃布兰达做的意大利面时,脸色有些发苦。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布兰达做的牛排之类确实不错,只是做出来的中餐和外面中餐馆吃到的差不多,各种酸甜口。别说周复,就是最不挑嘴的她,也不能坦然面对摆在自己面前酸甜味的番茄酱炒牛肉。   吃了几天国外的饭菜,她的中国胃都要抗议了,周复想必也是一样。因此,听她这么一问,毫不客气地报了自己想吃的菜:“蚝油鲜菇,大煮干丝,小炒肉,再碗白粥,就这几样好了。”   谢流韵在心里默了一遍,运气抬头,睁大眼睛瞪他。   这些菜听起来简单,却要先绕路去中国人开的超市采购食材,耗费的时间也不少,这么一来,她能呆在美术馆的时间就不多了。   周复丝毫没有接收到她眼里的抗议,冲她笑得温柔,摆了摆手:“我今天也会早点回家,晚上见。”   “……”   看着汽车远去的影子,她转身进美术馆的同时,心想着,还是让夏晴跑一趟好了。   夏晴在她身旁呆了这么一段时间,她也看出来,原来最开始的冰山纯粹是假面。她身材火辣,自然怕别人说她升职升得不正当,索性拿着一张冰山脸唬人,反正顶头上司就是这么冰山,上行下效,十分在理。   也是因为夏晴,她才知道,原来周复工作时,和在她面前时,完全是两个样子。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终归,酸酸甜甜的更多。   伦敦的天气变幻莫测,出门时天空晴朗,不多时便乌云密布,云层压得很低。等到她从国家美术馆出来,冷风一吹,刚才身上残存的一丝暖意被吹得半点不剩,她忍不住双手环抱,抬头张望。   这两天她熟悉了美术馆附近的环境,也不拘着司机和夏晴她们在这里陪她,让他们随意行动。往日里她们总会在她出来之前赶回来,今天不知因为什么,到了约定的时间,却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trafalgar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许多人,密密麻麻地席地而坐,场面浩大,拉扯着横幅,不知是有什么活动。   她看了看天色,取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正在她看的时候,又一个电话拨通了进来,是夏晴。   接通电话之后,从电话里听得出她那边十分嘈杂,夏晴的话语里带着焦急和担心,寒暄都没有就匆匆说道:“……谢小姐,我们现在被堵在路上,这边有很多很多人在游·行,听说今天场面很大,游·行的人很多,trafalgar广场上也有部分,你要小心点儿……”   “游·行?”   谢流韵下意识地重复,她抬眼张望不远处那些还在静坐的人,这时才看得出来那边的气氛有些紧张,不少身穿警服的人来来回回地走动。身后美术馆的保安也都出来得很齐,全副武装,面色严肃。   电话里,夏晴还在说:“听说是工会组织的,抗议政府裁减公共开支的政策……”   谢流韵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国外时不时就大规模活动之类,没想到来一次英国,竟还能亲身体会到。   她又看了看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既然夏晴她们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估计晚上回家要晚了。她翻出管家的电话,打过去,让家里先准备着饭菜。   挂了电话,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周复说一声,思索了会儿,便做罢了。想想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特意打电话。   收起手机,她转身返回美术馆。   不管在哪里,人一多,就容易出问题。与其在外面围观,还不如回美术馆再欣赏一会儿名画。而且,看了两日,她有了一些发现,却还不确定。   画作最易仿作,越有名气的越容易出现赝品。就算乾隆皇帝的收藏中,也不乏做工精妙的仿制品。对于她拿手的瓷器之类古董,在没有金手指之前,尚且不敢百分百肯定,更何况,她对国外的油画这些研究并不多,只是最近多看了些书,更不敢随意下结论,生怕犯了纸上谈兵的错误。   徜徉在迷宫似的美术馆画廊里,这里多的是美术学生,他们只拿着干面包和水,就能陶醉地在美术馆里呆上一整天。   谢流韵在达芬奇、拉斐尔,以及米开朗基罗的画作走廊上徘徊了许久,寻到一个看起来脾气温和的学生,和他聊起这些名家的油画。   提起这些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画家,以及他们的作品,这位学生如数家珍,连作品的风格差别,也讲的很细致。   “……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多数是雕刻,绘画不多。”   “拉斐尔的作品圣母像很多,他笔下的多数是青春健美,充满母性慈爱光环的形象,如《椅间圣母》,圣母温和,端庄。色彩和谐,构图古典端庄,人物爱用姿势造型,很容易辨识。”   “达芬奇则是偏爱用深色打底,底色多半是偏暗黄棕色,人物的轮廓模糊,表情似笑非笑的特色鲜明,造型圆润……”   “……”   难得有人求教,这位学生讲的同时,还在对应的作品前指给谢流韵看。   正在这时,谢流韵的手机震动起来。   为了防止打扰到馆内其他人,也为了不错过来电,谢流韵的手机调成了震动,她朝对面的人道了声抱歉,取出手机看了眼,是周复打开。   往外走出东展馆的门,她接通了电话:“明远?”   “流韵,你还在美术馆?”周复直接问,她见瞒不过,只得答了声是,随即又说,“夏晴她们在路上,我晚点儿就回去了。”   “我也在路上,你在美术馆等我。”他的语调强硬,没有往日的柔和,只是话里的意思却不是如此。   挂断电话,谢流韵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   总觉得……周复有些紧张?   她透过玻璃,看看天色,阴沉的云层厚厚的,光线越来越暗,让人看不出时间。而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柔和的广播声响起,美术馆的闭关时间到了。   原本准备在这里静等周复来,无奈,她只好和刚才热心的学生道了声谢,随着人流往外走。出了美术馆,她并没有远离,在附近找了个台阶随意坐下,看着聚集在广场上的人潮发呆。   这还是来英国之后,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心里生出几分感慨:原来伦敦的市民也不少啊……   没等她感慨完,远处似乎出现了骚动,人群涌了上去,传来的声浪也越来越高。   这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站起身,踮起脚尖远眺。只是场面太混乱,又离得远,看不分明,只能看到远处那座宏伟的百货大楼建筑物下面,人潮凝成了一个漩涡,有的人要挤进去,有的人要冲出来。   她没反应过来,就见台阶下有人匆匆忙忙的往广场另一端跑。   “……”   她顿时踟蹰了起来,考虑要不要跟着跑。   在这里站着不是什么好事,看广场上的局势,难免会被波及,可是要往哪里避开呢?夏晴她们还没赶到,说明路上的情况也不乐观,而且,万一她和周复擦肩而过怎么办?   正迟疑,她眼尖地看到不远处跑来的人里有手持金属长棍似的蒙面男子,当即再没有犹豫,拔脚就往外跑。   边跑,她还不忘摸出手机,给周复打电话,心里暗骂自己这该死的运气!   从来没有听说过出国还能遇到这种事的好吧?! 第50章 危险   “救命!”   在中国度过了平平安安的几十年,谢流韵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网上说的国外好像理想乡一般,处处美不胜收处处品德高尚,随时能收获心理感悟,她现在只想说:滚犊子的心理感悟!   也不知是她东方人的面貌惹来了注意还是别的原因,那个蒙面男子竟一直追着她不放。知道他绝对不会是来套近乎的,谢流韵不得不拔脚狂奔。   广场上的警察全部被百货大楼那里的情况吸引住,而美术馆这里的保安也像没有看到似的,柱子似的守在美术馆门口。   “嗨,警察,这里有人危险了……”   有两位路人发现她这边的情况,大声疾呼,匆忙想制服她身后的人,谢流韵还来不及感谢,只听身后发出惨烈的痛呼声。她分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被蒙面男子一棍撂倒,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那个蒙面男子,竟又追了上来。   如此锲而不舍,好像她的身上藏有所罗门王的宝藏!   她心里叫苦不迭,咬牙想往人多的地方跑,又怕无意之中让更多没有防备的人遭殃。好在玉坠吸收能量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应该被洗刷了,气力充足,跑了很久也没疲惫。   而沿途遇到的人,虽然不敢再贸然上前,但有扔东西阻挠蒙面男子的,有大叫着警察求助的……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安慰。   “流韵……”   正在狂奔,远处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   脑海里考虑怎么甩掉身后的人,谢流韵抬眼看到不远处正飞快跑来面色担忧的周复,脑子不知怎么一抽,非但没向他跑去求救,反倒紧急拐了个弯,想要跑去别处。   匆忙赶来的周复,看到她被人追得的场景,整颗心提到了喉咙眼儿里。他边跑边脱下妨碍行动的西装外套,直接扔到了地上,丝毫不顾及它昂贵的价格。此时,他的眼里只有不远处被追得狼狈的谢流韵。   可是,她看到自己,竟然跑远了?!   周复几乎要被气坏了,他加快脚步,无视一路上的人群直冲她而去,沿途顺手拎起被人扔在地上的抗议标牌作为武器。   而另一旁,谢流韵的心里懊恼不已,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时候究竟是在想什么。分心之下,她跑得没有之前那么专注,一不留神踩到了张宣传单上,脚下一滑,霎时间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时,她只觉得胳膊肘和脚踝钻心地疼。   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那名蒙面男子已经追了上来。她几乎能看得到他眼睛里兴奋的光芒,以及看上去就让人害怕的金属棍。   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再努力一把,很快就因为脚踝处的疼痛直冒汗。   呼呼的风声从头顶传来,她下意识抱头躲避,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报废在这里了!   她的心头,浮现出许多遗憾和不甘心。   重生回来之后,她似乎还什么也没做,居然就这么要结束上天赐予的新生?   生命何其珍贵,她从来不敢赌自己还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然而……难道她现在真的就要赌玉坠能不能带她再重生一次?!   下一刻,却听到不远处有噼里啪啦碎物落地的声音,接下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嗷的痛呼出声,拳脚与*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她偷偷睁开眼睛,只见周复一个旋身,力道极大地把蒙面男子踢飞了出去!   “噗通”!   那个男子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惨叫的声音让谢流韵都为他觉得疼。不过,心头大快!   死里逃生的强烈喜悦洋溢她的身心,没来得及跟着围观群众一起叫好,就见周复扔下抢夺来的金属棍,黑着脸朝她走来,她不由得瑟缩了下,下意识往后退。   “你再躲!”   周复的脸色黑得无以复加,怒意隐而不发,他朝她走过来,一字一句地道:“你也知道怕?!”   如果这世界上有内力,周复此时定是衣摆无风而起,一步一个脚印,气势十足,高手风范令人崇拜而又惊惶!然而,谢流韵却不害怕,她心里只有不断攀升的暖意。   “对不起……”刚被人救了小命,谢流韵再怎么放低身段也不为过,她压低了声音,软软地道谢:“谢谢你……啊!”   周复单膝支地,腰背挺直,姿势优美之极。然而做的事却并不优美:他把她的脚抬起放在自己膝盖上,手法极轻地脱下她脚上的鞋袜,仔细观察她的伤势。   只这么一会儿,她扭伤的右脚脚踝已经青青紫紫,甚至微微发肿。   她不安地蜷着白嫩嫩的脚指头,努力想把脚缩回来,干笑道:“没事的……”   出门了快一天,不停地走路,又遇到突发情况跑了这么久,她不相信自己脚会是香喷喷的,尽管周复一点儿嫌弃的神色都没有,她却很不好意思。   周复没有理她,他双手搓热,手法轻柔地摸着她脚踝处的骨头,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问:“疼么?”   “疼!”   身上的痛觉忽然敏锐了许多,脚踝和手肘处的刺痛让她鼻头一酸,红了眼眶。没有人关心的时候她很坚强,可是一有人关心,她一下子变得脆弱无比,矫情万分,就像小孩子一样。   周复的眉头明显蹙了起来,他摸完她的脚踝,把她的脚放下。   见他放下她的脚,谢流韵失落之余,乖巧地单手支地,准备起身,却感觉腰间和腿弯处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而后她的身体猛然向上升,贴近了另一个温热强健的身体。   “啊!”   惊魂未定,谢流韵愣了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在怀里。   腰身被有力的臂膀紧紧揽住,她怔住的一刻,周复的脸前所未有的靠近,她能看到对方的睫毛长而卷翘,皮肤光滑细腻,神态再动人不过。而后唇上一热,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   她心跳地飞快,耳边传来围观者的尖叫声、欢呼声……所有的思绪如坠梦里,云雾缭绕,混沌一片,她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卷入这突如其来却又火热无比的吻中。   他抱得如此紧,温热湿润的唇辗转厮磨,那么亲密的贴近,所有的不安和躁动都被抚平,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仿佛从接触的那处燃起的火花,迅速地窜到了全身,点燃了身体里潜伏的情绪。   一吻结束,她被按着贴近周复的肩膀,散落在身后的乌黑长发遮挡住了发烫的耳朵和红润的嘴唇。行走间的顿挫感分明,淡淡的薄荷混杂着汗水的气息,如同最上等的香水,充斥着她的口鼻。   她鸵鸟似的装作没有听到周围传来的口哨声,欢呼声,还有“再来一个”的叫好声,只觉得通往车的这条路如此漫长。   直到上车,她的脸依然烫得厉害。   周复吩咐司机回家,顺便拨通电话,通知管家去请位医生,挂断电话之后,他就不再说话。   车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谢流韵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点。她不安地瞄了眼周复的脸,他精致的容貌像是凝结成了冰块,下巴绷紧,眼眸里透不出情绪,没有说话,气势却压得人恨不得躲得远远地。   毫无疑问,他还在生气!   谢流韵将心比心,倘若有人敢怀疑她鉴定出来的古董是现代赝品,她一定会气坏的。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他这么厉害!照面只几下的功夫,就把那么凶暴的蒙面男打倒,对比起来,自己摔倒在地的场景一定蠢到了家。   她舔了舔嘴唇,有心说点什么,意识到自己嘴唇现在被吸吮地肿了起来,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腾地上来了。   ……算了,日后再说吧。   回到家,周复不假人手,直接把她抱进了客厅。管家请来的医生已经到了。一头卷发的中年医生随身带着两名护士和几样仪器,见人回来,手法柔和地为她做了检查,甚至临时拍了个片子。   手肘上的擦伤只是看上去可怕,实际上算不得什么,护士用双氧水替她清理掉磨破的皮肤,包扎起来静养。脚踝的扭伤却有些麻烦。   医生推了推眼镜,对着客厅里的人交待:“……伤到了韧带,还好没有骨折。今天用冰袋冷敷,三天过后热敷,晚上睡觉前脚抬高放置,最近不要剧烈运动,不能吃辛辣食物……”   “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好?”谢流韵问,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   中年医生透过眼镜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会儿:“短的话两三个星期,晚的话一两个月也是有的。”   “……”这么久!   一想到她腿脚不利索,要吃两个月西餐或者酸甜口的中餐,她就有些头皮发麻。   然而,几天之后,她发现,吃饭的问题不大,最大的问题是,周复不理她了!   明明救她的当天还吻得火辣,可转过了天,正眼都不瞧她,更别说和她说话了!   几天过去了,他的气还没消? 第51章 冷战   脚踝受了伤,自然不能随意走动。   前两日谢流韵还早出晚归,泡在美术馆里欣赏各位名家的油画,如今只能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对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副她从瑞士银行带回来的油画。   手边上堆满了厚厚薄薄的书,封面上各色油画分明。管家派人买来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关于优化方面的书籍,贴心地按照时间顺序层层堆叠,供她查阅。   床边支着的矮桌上,摆放着茶具,清亮的红色茶汤盛放在彩绘描花白瓷杯中,色泽诱人。刚出炉没多久的几样甜点,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外,布兰达和凯瑞两位佣人总有一个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被如此精心的照料着,谢流韵感动之余,又有些意兴阑珊。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   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刚才布兰达进来,说她要下楼拿东西,一时不会回来。她费劲儿地挪动着身体,尽量避开还没好全的脚脖子,从另一侧溜下了床。为了避免碰到受伤的脚,她单脚一跳一跳地蹦到窗户边。   从她这里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前庭花园里新来的花匠正在打理花木,而道路上,金黄的落叶缓缓飘落满地,偶尔有车驶过,带起一阵旋风,落叶便随风起舞。她盯着远处隐没在树冠中的道路,发呆似的望着。   不多时,一辆熟悉的车,从黄绿相间的树冠下穿行而出。   看清楚了车牌,她赶快蹦跳回床边,重新坐回床边,心里把要说的话,反复地在心头再过一遍。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之后,她竖起耳朵,听着别墅里的动静。   此时不免有些懊恼,房子太大,缺点在这时暴露无遗——她很难听得到楼下传来的声音——尤其是在隔音效果不错的情况下。   透过没有合拢的门缝,她把自己的听觉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咔嗒,关门声。   含糊不清的人声,像是有人在说话。   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声。   ……   她点了点头,没错,是周复的脚步声,他回家之后,总要先换衣服。   之前她早出晚归,对于周复的作息不太了解,这两天躺在床上闲来无事,有时间观察,对他的行程记得烂熟于心。因此,她也发现了个极为有趣的事——周复绝对是个计划狂!一连几日,他的行程几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时间相差不超过五分钟。   胡思乱想着,她还不忘竖着耳朵默默查数,转角楼梯总共十八阶,周复已经走了十二阶、十三阶……她重新站起来,蹦跳到门口,悄悄打开门,从门缝里偷偷观察,屏住呼吸等着他经过。   这时,或许是发现了她的视线,周复忽然抬头看了过来。谢流韵猛地往后一闪,后脑勺差点撞上了墙,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回过神,她忍不住对自己嗤之以鼻:明明是找他有话要说,为什么害怕成这样?!   她索性把门拉开,扬起笑容,坦然面对门口,可这么久了,周复怎么还没上来?   定睛一瞧,她笑容一僵,忍不住直跳脚:他怎么又下楼了?!   “……”   心情郁闷地跳回床边,谢流韵后仰倒在床上,闷闷不乐地用抱枕盖住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沮丧的脸。想到房间里没有别人在,她索性挡也不挡,翻身趴在枕头上懊恼地捶床。   当日获救之后那么甜蜜的亲吻和拥抱,每每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脸红一片,她终于能确定周复对她的心意了。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冲上来救她,她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安的?被抱回房间时,她以为从次日起,世界就会是新的面孔。   没错,确实很新,因为,从第二天起,她终于见识到了周复的冰山脸!如夏晴所说,非常冷,真的!   “啊啊啊啊啊……”   她郁闷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发泄自己心头的郁气。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傲娇算什么!   她知道周复是在生她的气,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向他求救?可是,前面那两个被撂倒的男子还在地上翻滚,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冒这个险——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周复为她受伤。   可是……   她从来没想到,周复的身手会那么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可他的视线从没落在她的身上,话也不说一句,若不是送到房间里的书,以及布兰达她们善意的调侃,她还以为,这段关系还没开始就到了头!   她有心想找周复聊聊,缓和一下气氛,可就像今天一样,他不是看到自己掉头就走,就是根本不出现,就算她把脸皮武装成城墙,也无计可施。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接近。   她头连抬都懒得抬,听得出来,这是夏晴的脚步声,轻快利索,和周复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相差极远。   夏晴的脚步声直奔她的房间而来,一进门,看见她就连声道:“谢小姐,你的脚还没好利索,怎么能下床呢?让我扶你躺好……”   谢流韵无精打采地冲她摆了摆手:“躺得累了,我先趴会儿。”   说完,她抬起头,原本想向夏晴打听下周复的行踪,想了想也就作罢了。倒是看到她面上还未消退的惊慌,十分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刚在楼下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若不是心理素质坚强,夏晴连哭得心都有了。见谢流韵问她,不答反问,语气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哀怨:“谢小姐,您和我们*oss什么时候和好?”   从前几天被堵路没有接到谢流韵的次日,看到报纸上一系列百货大楼及商场的破坏以及警方的活动,她就知道,自己这次免不了要挨批了。谁知道现实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要不是自家boss及时赶到,说不定谢流韵这时候就会是在医院里躺着了!   可,英雄救美,本来应该是增加感情的事,放在boss和谢流韵之间,反而成了冷战的开端。前几天晚上回来时空气中飘荡的红心泡泡,早就摔落一地。   屡次被台风尾扫到的她,还有布兰达她们,最近几日已经被周冰山冻得快要僵成狗!   她求救似的看向谢流韵,谢流韵摊了摊手,十分无奈。   连人都见不到,她还能怎么做?!   或许也清楚冷战的起源是因为周复,夏晴也不敢去捋老虎胡须玩,她头顶着“嘤嘤嘤”的字眼,有气无力地飘出去给谢流韵端晚餐。   端着冷艳范儿可内心戏十足,夏晴强烈的反差感十分有趣,若是放在以前,谢流韵或许会忍俊不禁笑出来,可现在,她只是翻了个身,闷闷不乐地让自己靠着床坐直了。   今天的晚餐,是凯瑞做的香烩牛腩,奶油蘑菇汤,焦糖布丁,她拿着叉子戳着软嘟嘟的布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楼下,周复正在小客厅里看书,手边的咖啡杯升腾起袅袅白雾。   这一页不知看了多久,始终没有翻动,他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咖啡苦涩香醇的味道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还没喝两口,助理从门外进来,恭敬地走到他的身旁:“老板。”   周复微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双手手指搭在了一起,直直地看着他。   知道自己顶头上司最近心情不好,助理丝毫不敢碰雷。他眼神低垂,像是没有看到他身上没有换下西装外套,尽职尽责地汇报着调查来的消息。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名蒙面男子和其他在几天前游·行中制造混乱的人是一伙的,不过他在行动前看到了谢小姐,临时改变了目标。据他招认,在事发当日之前,曾看到谢小姐出入瑞士银行,计划趁混乱……”   听到这里,周复冷哼出了声。   身前传来的声音似乎带了浓浓的杀气,助理硬着头皮汇报结束,袖手站在一旁,收腹含胸屏息站立等候吩咐。   片刻之后,周复淡淡地开口,“联系约翰·麦凯恩,告诉他,我需要最合心意的结果。”   “是。”   等候了片刻,见没有别的吩咐,助理快步离开。   等出了门,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看来boss真心发怒了,约翰·麦凯恩那张嘴在法庭上,几乎能翻出花来,更何况这妥妥的绑架未遂,再往严重上的方向靠,那个头脑发热的混球非得吃牢饭不可!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他忽然想到还有另一件事,之前通过邮件联系的达芬奇研究专家已经回复了信息,希望能亲自看一眼画作,可刚才一激动,就直接离开了。   回头看了看来处,他内心悲壮地重新返回小客厅,却已经没了boss的身影。   “……”   抬眼看到夏晴,他拉住她,问:“boss呢?”   夏晴指了指楼上,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刚才她端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托盘下楼,boss远远地瞄了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再从厨房出来时,就瞧见他起身上楼的身影。   两人面面相觑,决心在boss低气压未结束之前,还是低调点儿好。 第52章 解决   天色渐昏,房间里的灯打开,橙黄色的光昏黄不明。   没心情吃饭,又不能随便乱走动,谢流韵无精打采地趴在枕头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坐起身,翻出来手机上网,找了个国内最热门的论坛,发帖求助。   集思广益,总能找到合适的办法吧。   她动了动手指头,组织语言,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编辑好帖子的内容,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之后,满意地点头,发了出去。   【标题】   【正文】前两天因为一点小事冷战了,现在他不愿意见我,连道歉也没办法当面说,现在好苦恼,不知道怎么办啊小伙伴们帮帮忙,给个建议吧。   满怀着期待抱着手机,她一会儿刷新下页面,等着回复。   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家里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然而,论坛大,夜猫子也多,尤其是这种八卦意味很重的帖子,很戳人眼球。刚开始她的帖子发出去就被埋进帖子堆里,再刷新时,已经被顶到了最上面。帖子里涌进来一群人,回复地五花八门。   “很正常,不要理他!”   “说点儿好听的哄哄他,甜言蜜语搞得定!”   “哄毛毛!楼上一群脑残。楼主,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冷战的男朋友,哦,还不是男朋友,你还要他做什么?!赶快分分分!”   “楼主,说的详细些,你们相处多久了?为什么会冷战?”   “对啊,楼主说得清楚点儿,你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同上……”   一条条回复翻看下来,忽略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谢流韵耐心地回复了最有建设性的几条,对于帖子里的疑问,她想了想,也认真地回复道。   “没多久,才几个月时间。他家境很好,人也很好,据说有点高冷,不过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次一起外出旅游,中途遇到了歹徒。他想救我,我却害怕坏人伤到他,所以没有向他求助,没想到,他身手很好,三两下就干掉了歹徒。回到家之后,他像是生气了,一连几天都不理我……”   此回复一出,帖子里静了会儿,而后,所有进贴的人都沸腾起来了,各种回复刷得不一会儿就翻了几页!   谢流韵把页面往下拉,满屏神烦狗doge脸的回复让她目瞪口呆。   “大晚上虐狗,真的可以么?!!!”   “110么?快来救命,这里有人在炫耀,场面控制不住了!!!”   “家境好,人也好,对外人高冷对楼主温柔,身手好,有勇气有担当……这样的男朋友给我来一打!”   “我也要1……”   “我也要10086……”   “……”   除了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回复之外,也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说:   “楼主,找他好好聊聊,你们两个都是为了对方好嘛,没什么好冷战的。”   “终极大绝招送给情商低的楼主:把自己绑上蝴蝶结,送到他面前。没有什么比甜蜜的爱爱更能解决冷战了!”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甜蜜的亲吻,还有软软的撒娇,一切矛盾就烟消云散……”   “……”   对上如此劲爆火辣的回复,谢流韵病急乱投医,居然还思考了一瞬。不过,强烈的羞耻心让她很快打消了主意。倒是撒娇卖萌和道歉,这样的程度还能接受。   她单脚跳到镜子旁,对着镜子调整表情,眼睛要睁得大大的,眉头要微微蹙起,摆出可怜巴巴地姿态,清了清嗓子,娇娇软软地说:“对不起……”   话没说完,自己已经被自己恶心得不行了。   沮丧地扑回到床上,闷在枕头里了一会儿,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她抬起头,打起精神整理了下头发,露出微笑:“请进。”   来人是布兰达,她手里端着个托盘,碧蓝色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谢小姐,晚饭做的不合口味么?先生让我重新做了一份中餐,你来尝尝看看。”   “谁?”   闻言,谢流韵条件反射性地问。   布兰达听明白了她没头没脑的问话,善意地说:“刚才先生看到夏小姐端下去的餐盘,您晚餐几乎没动,他担心您晚上会饿,特意让我重新做了一份……”   餐盘上摆着的是最普通的饭,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牛奶粥,一小份意大利面,切成块的水果上面没有沙拉酱,这是西餐中最接近中餐的食物。   布兰达一边摆放餐点,一边笑道:“先生真是心细……”   自从被请来这里做事,布兰达和谢流韵相处得很好,她们俩一个英语水平正在练习,一个耐心好,再加上都有一番好手艺,交流起来很有共同话题。她看着谢流韵尤显得年轻的东方面孔,就好像看自己的女儿似的,忍不住母爱泛滥。   最近这两天别墅里的气氛有些古怪,源头就是主家这两人,一个别扭一个扭捏,不算是什么大事,又明明都关心对方,偏偏弄成现在这种情况。   她看在心里,想做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看着谢流韵的表情若有所思,她笑着继续说:“刚才我听先生吩咐管家,再去买点儿打发时间的小说之类,您不妨安心地养伤,等脚伤好了,再活动。”   “刚才您下床活动那么一会儿,正巧被先生看到,当时照顾您的夏小姐可是被批评地脸都白了呢。”   “……”   想到刚才夏晴端着餐盘进来时,惊魂未定的脸,她的心里泛出一阵酸甜。可即便如此,周复对她连话也不说,单是这样,又有什么用?!   喝了一口燕麦粥,她索然无味地放下勺子,满怀歉意地看着布兰达,道:“抱歉,布兰达,我吃不下。”   “是不合口味么?”布兰达停下手中整理东西的动作,惊讶地问道。   “不是。”摇了摇头,谢流韵咬着嘴唇,犹豫了会儿,下定决心地说,“布兰达,你替我转告周复,说我要见他。”   布兰达应了声“好”,随即笑眉眼开地出了门。   她听着噔噔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跳也在加快,把所有想说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滚,再咽回去,静静地等着结果。   不多时,走廊上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不停顿地来到她的房间门口。   “咚咚咚。”   不急不缓地敲门声像是敲到了她的心头,她悄悄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请进。”   随着脚步声接近,周复从门口走了进来,一打照面,谢流韵心里一突,顿时明白为什么夏晴的脸色会那么惊慌。只见周复浑身都带着一股闲人免进的冷漠,清澈的眼神仿佛凝了无法融化的冰,莫名地让她感觉到一股冷意。   夏天的时候,绝对能当空调用,只是,这时候冰山威力全开,实在太冷了……   “听说你要找我?”说话间,周复浑身的清冷似乎消融了些,脸上没那么紧绷,他扫了眼像是没有动过的餐点,问,“为什么不吃饭?”   能说话就好!   谢流韵心底暗暗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只是,对上周复的神色之后,想说的话又卡壳了,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   说完那一句之后,接下来就顺畅多了,她眨了眨眼,放软了声音说:“我太冒失了,遇到那种紧急情况自然是应该找人求助的,多一个人,总比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空手搏斗要好。如果早知道你身手这么好,如果有下次,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向你跑过去。”   撒娇,卖萌,凸出对他的信任……这样掉节操的事,自觉自己能做到其中的三分之一,说完的时候,她的脸都憋红了。   和她想象中的场景相反,周复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反而脸越发紧绷,沉声说:“你知道就好。”   “……”太冷了!   谢流韵有心要搓搓胳膊,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可接下来,她却被周复突如其来地抱住了。   “那天,看到你的情况,我几乎要被吓坏了。”周复的手抬起来时,她还以为周复要摸她的头,谁知他俯身伸开双臂,把她紧紧揽进怀里,在她耳朵边上说道,“你居然还敢往反方向跑,嫌自己还不够危险么?!我很生气,真的!”   咦?!   谢流韵一下愣住了,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可是,当时有两个人,都被歹徒伤的很厉害……”   “你以为我是谁?!”她的头被不满地拍了下,周复冷哼了声,高傲的声音也动听之极,“我自小学武强身,蒙面人那么点儿花架子,还能伤得了我?!”   鼻端呼吸着他的气息,耳边是他好听的声音,轻而掷地有声:“我也有错,我应该早点去接你才对。不过下次,多相信我一些,我会保护好你的……”   “嗯……”   谢流韵晕滔滔地点了点头,下巴搁在周复的肩膀上,心里胡思乱想着,看来男人要哄是对的,不管长到多大,都像是个大孩子。   不过,这么好哄,总有些遗憾呢…… 第53章 弥补   仿佛要弥补最近几天的冷战,周复坚持要喂谢流韵吃饭。   他应该很不擅长这项工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小银勺,动作非常小心翼翼,明明面色严肃,眼神里却能看得出几分紧张,连带着谢流韵也紧张了起来。一碗燕麦牛奶粥,吃到快凉了,他才大发慈悲地停手。   谢流韵大大地松了口气,她本来就不饿,硬生生又被喂了大半碗粥,还好意大利面已经凉了,没办法吃了,要不然她真怕周复会让她再把面也吃掉。   不过,喂饭也带来了一些好处,那就是:周复的冰块脸终于回暖了,只是似乎有些矫枉过正……   吃过粥,她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没想到,周复把餐盘端走之后,不多时,又返回到了她的房间里,理所当然地问她:“要不要洗澡?”   谢流韵正在刷牙,没想到他会重新回来,还问了这么一句,惊愕之下被牙膏泡沫呛住了,趴在洗手台上咳嗽得厉害,狼狈地很。   止住咳嗽,她用清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镇定地说:“洗,请帮我叫布兰达上来,谢谢。”   “……”   布兰达再回来时,笑眯眯的。   看到周复和谢流韵的关系缓和,她的心情很好,在浴室门外笑眯眯地道:“太好了,先生心情一好,明天我们就能轻松些了。”   浴室里,水气袅绕,谢流韵坐在小凳子上,听着门外的声音,忍不住点头。   对于周复的冰山脸,她也终于体会到了,而且傲娇这点儿太难办,她已经可以想象工作中的他会有多难搞,下属们说不定都要练就一身抗冰绝技。   满头水汽地从浴室里出来,被布兰达扶到阳台的躺椅上躺下,替她吹头发。   前两天她还试图自己吹,然而布兰达外软内刚,很坚持,况且她的手法确实比自己要好,索性她也不抵抗了,只是有些苦恼,自己好像慢慢地变得懒惰起来,果然由俭入奢易啊,金钱的腐蚀性太强了。   身后吹风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重新想起来时,从发丝间穿过的手指触感也变得不同。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别动。”   是周复的声音。   她有些受宠若惊,连腰板也挺直了几分,不过很快,闻到头发丝烧焦的味道时,她就忍不住了,心疼地避开电吹风,一把抢回自己的头发。把头发养到及腰的长度,她爱惜的很,平日里护理地很精心,没想到今儿被周复这么来了一下。   摸到被吹得狠的地方,她欲哭无泪地瞪了周复一眼。   清澈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瞪人的时候非但没有凶狠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心头一颤。看到她的神色,周复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歉意,道:“多练练,熟悉了就好。”   “……”   没能保住自己吹头发的权利,周复像是一夕之间,对各种小事生出了强烈的兴趣,谢流韵胆颤心惊地听着头上嗡嗡嗡的吹风声,生怕下一缕牺牲品要出现。   好在周复的学习能力很强,吹焦了一缕头发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低级错误。等头发吹干,他爱不释手地用手指缠着她的发丝,一缕一缕的玩得兴致盎然。谢流韵不得不充当一个合格的雕像,让他发挥难得的童心。   直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周复才松开手,问:“困了么?”   “嗯。”谢流韵点头应道。   换作平时,这个时候她早就睡了。早睡早起身体好,谢母整天念叨着这句话,谢家人的作息都很规律,谢流韵也不例外,当然,偶尔也有熬夜的情况出现。   她看着周复,期盼着他回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谁知,周复松开她的头发之后,就像刚才问她洗澡一样,坦然地问:“你要睡床哪一边?”   “你不会你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么?”谢流韵张了张口,困惑地问他。   周复以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遇到被歹徒追杀的情况,你难道不害怕么?”   “害怕,可是……”   周复打断了她的话,霸道地做了决定:“那就行了,为了防止你做噩梦,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你不觉得这已经迟了么?   当天回来之后,谢流韵却是很害怕,做梦时甚至梦到自己没有逃过一劫,变成幽魂在异国他乡徘徊,遇到吸血鬼、狼人……等等种种混乱而可怕的场景。然而,几天之后的现在,她已经完全调节过来了。   她有心想开口拒绝,只是对上周复不容拒绝的眼神,不得不把到了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自暴自弃地心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出门在外,谢流韵从来不爱关灯,即便是睡觉,也有一盏昏黄不明的夜灯,不远不近地照亮一小块范围。这个房间和曾经住过的仿古城堡里明明不同,却让她生出一种时光转移的错落感。   躺下之后,感觉到身旁不远处均匀的呼吸声,她体会到了久违的身体僵硬的感觉,正想用数羊来转移注意力,忽然,周复开口了。   他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似的,淡淡地说:“我的父亲爱好书画,骨子里是个彻头彻尾的艺术家,浪漫的天赋十足。上学时,他爱上了我母亲,两人如胶似漆,结婚之后更是形影不离,不到两年,就有了我。”   “?”谢流韵听得迷迷糊糊,她十分有眼色地闭口不言,只静静地听。   “我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父亲是他的大儿子,在外人眼里,他是毫无疑问的周氏集团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尤其是,我叔叔家只生了两个女儿,我是周氏集团第三代中唯一的男丁。所以,从小爷爷就请来了教练,学我各种防身技巧,既是为了强身,也是以防万一。”   听到这里,谢流韵恍然大悟。   富贵人家的继承人,不好做。想到小小的周复一本正经地蹲马步,她心软之余,忍不住生出几分心疼。   只是,周复的话还没有结束,他继续说:“我母亲祖上显赫过,只是到了她的这一辈已经没有什么家业了,家境只能说是一般。不过,我父亲结婚时,并没有受到长辈的阻挠。我爷爷带着周家走到现在这一步,靠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我也是。”   他侧过身,就着昏暗不明的灯光看着谢流韵,弯起唇角道:“所以,你看,没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我没有顾虑。”   对上对面人的眼睛,谢流韵垂下眼眸,底气不足地低声反驳。然而,她心里却明白,周复说的没错。   她确实担心,相比起自己小门小户,周家完全是个庞然大物,因此,即便相信周复对自己的心意,却也不敢奢望太多。事到如今,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担心周复受伤,还是不想给他添麻烦的心理作祟。   “那就好。”没有再多地追究下去,周复的呼吸声接近,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脊背,淡定地放了个雷,“对了,你的这幅油画,我派人拍照发给了个达芬奇研究专家。”   “达芬奇?”   原本浑身不自在的谢流韵,闻言顿时愣住了。   温热的呼吸声扫过她的脸,痒痒的,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周复的话里,他淡淡地说:“这几天你看的书大部分是和文艺复兴时期有关的,而且倾向于达芬奇的资料,应该是有什么结论了吧?”   谢流韵愣愣地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周复会这么细心,难怪这两天管家送来的书里关于达芬奇的部分很多,资料查找起来很顺畅。   她斟酌着字句,说道:“从绘画风格和年代上看,像是达芬奇,不过,达芬奇的学生也很多,谁知道是不是模仿的作品呢。而且,我对油画没什么研究,所以……”   她为难地停下了,让她在周复面前承认自己的水平不够,确实有些难堪。   周复贴着她的耳朵,说:“那个研究专家除了对达芬奇的作品有研究,还对同时期的艺术品都了如指掌。他说想要看实物才能确定,你愿意让他来看么?”   能确定是谁的作品这点,对于谢流韵来说很有必要,这关乎这幅画未来的保存。如果只是普通的画作,那她带回家悬挂在客厅里很可以,若是名家之作……那就还是存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最为保险。   所以听到周复这么问,谢流韵下意识地答应了:“好。”   谁知,接下来,周复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你要怎么感谢我?”   “谢谢?”   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变化,谢流韵结巴地道了声谢,陡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妙。她想要从周复的怀里挣开,却被揽得更紧,听到一句:“这可不够。”   话音刚落,周复微凉的唇已经落了下来,轻轻覆盖住她的,吸吮轻舔,逐渐加深。紧贴着他的胸膛,谢流韵喘息着,无助地被他带动着,思绪划入一片迷雾之中。   隔着半个地球,燕京。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孙琳将车驶入车库,打着哈欠摇摇晃晃准备回房间里休息。经过客厅时,她没有留意直接往楼梯走去,却听到有人喝道:“孙琳,你还知道回家?!”   她的脚步顿住,迟钝地转头,露出一抹妩媚轻浮的笑容:“什么呀,哥哥你还没睡?”   听管家说,孙琳夜不归宿,孙觉辛在客厅里等了一晚上,才终于等到她回来,只是看到她醉醺醺、衣着凌乱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向来对孙琳没多少管教的爱好,这是孙家父母的事,他插手非但没什么用,往往还会惹到一身腥。可他实在看不惯孙琳这么放浪形骸的样子,忍不住冷讽道:“你还知道你是孙家的大小姐吗?!整日里出入那种混乱的场所,你就不能为父母考虑考虑?!”   孙琳翻了个白眼,昂起下巴嗤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可不像你的何敏嘉那么乖!再说,我再怎么玩,也不能再染指你的好朋友,不会破坏你们情比金坚的兄弟情分,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对了,不用拿零花钱要挟我,爸妈都快回来了,你这招已经不管用了……”   抛下这句话,不去理会脸色发青的孙觉辛,孙琳一路哼着歌,摇摇摆摆地上了楼。回到房间里,踢掉鞋子,孙琳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捶着床:“该死该死该死!!!” 第54章 见面   或许是为了弥补前些日子的缺憾,周复毫不餍足,慢条斯理地把她吃得透彻,以至于早晨起床的时候,谢流韵揉着腰,面色纠结,心里暗骂上辈子胡编乱造的小报记者。   去特么的有隐疾,去特么的性向不明!   洗漱的时候,只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谢流韵就用水打湿了脸,再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双唇微肿,更别提脖颈上的点点红痕。她磨蹭着甚至不想走出洗手间,直到周复来敲门:“流韵,需要帮忙么?”   她蔫蔫地打开门,下一刻,便被周复打横抱起,轻柔地放在餐桌边:“你的脚伤还没好,小心点儿养着。”   谢流韵暗自腹诽:昨天也没见你想到这一点啊!   早饭是纯中餐,白粥,小菜,包子……从饭盒里取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这些一看就知道不是布兰达或者凯瑞的手艺,也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味道好极了。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布兰达、夏晴……通通都不在,这让脸皮薄的谢流韵自在很多,唯独瞄到已经被重新铺好的床时,眼神飘忽。   ——不管是谁来打理的,她都不想知道!   吃过早饭,周复把她移到了阳光明媚的阳台上。从阳台上能看到后院泛黄的草坪,游泳池的波光潋滟,以及街道上黄绿相间的道旁树树冠。难得明媚的天气,隔着一层玻璃感觉不到室外冷飕飕的风,温暖自在。   谢流韵捧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时不时抬眼瞟一眼周复。   今天周复没有出门,他坐在谢流韵不远处,也拿着一本书在看,面色和缓,唇角微微扬起,一派温暖和煦的样子,和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察觉到她的眼神,他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于是,谢流韵很疑惑地提出问题:“你今天不去工作么?”   周复沉吟了会儿,坦白地道:“不需要了。事实上,该做的事情,来这里的头两天已经完成了,之后我不过去巡视下英国的产业,你有兴趣去看么?”   谢流韵摇了摇头,意识到一个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国?”   “不着急。”周复的眼神重新回到书上,他悠然地翻了一页,淡淡地道,“总要等国内的老鼠冒出头。”   事关商业,谢流韵没有一点儿兴趣,因此埋头继续看书,偶尔端起茶杯喝一口。再次端起茶杯时,忽然想到茶杯就那么大,她却已经喝了好多次了,茶水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少的样子?   放下杯子,抬眼时,只看到周复提着长柄雕花白瓷茶壶,慢悠悠地为她添水。   谢流韵盯着他修长的手指,这双手昨天晚上不知在她身上游走了多少遍,想到这里,她就心浮气躁,脸色发烫,注意力不能专注于在书上。   反观周复,除了心情意外地好之外,并没有别的反应,让她心里格外不公平。   ……说起来,昨天晚上,他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她愤愤不平地端起茶杯一口喝完,盯着周复继续为她添水的手,恨不得一口咬上去。把这股气发泄到喝水上,不多时,她不知不觉灌下去了一壶热茶。   把茶壶拎到门口,吩咐候着的人去泡茶,周复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谢流韵懊恼地表情。她咬着嘴唇,眼睛滴溜溜地转,长长的眼睫毛蝴蝶羽翼似的轻盈扇动,让他想到昨天亲吻时,扫过自己皮肤时的痒意。   他干咳了一声,打断自己的思绪,缓解身上陡然燃起的燥热,也让谢流韵回过神。他问:“无聊了?要出去逛街?”   明显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书上,想想她在房间里已经闷了好多天,说不定会想出去透透气,就算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也比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强……   “不去。”   没想到谢流韵听到他的问话,直接摆手拒绝了。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责怪他问的不合时宜。周复的眼光扫到她的脖颈,恍然大悟的同时,也生出淡淡的懊恼。他也不愿意让旁人见到这时候的谢流韵。   反倒是谢流韵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那个达芬奇研究专家,什么时候来呢?”   周复瞄了瞄她的嘴唇,淡定地道:“后天。”   牛津大学的艺术学教授马丁·坎普,是达芬奇画作研究专家。   他潜心研究达芬奇的画作十几年,对于达芬奇画作的特点如数家珍,除此之外,他对其他艺术品的鉴赏能力也很卓越。世界各地的收藏家们常常把油画的照片发给他的邮箱,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忙完了一天的讲课,回到家,他习惯性地打开邮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看到一个邮件标题的时候,他啧了声:“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   文艺复兴时期,最有名的人物毫无疑问是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当然,还有一些声名没有那么显赫的人。介于他的名声,以及不可避免的侥幸心理,许多慕名而来的人都声称自己拥有达芬奇的画作。   达芬奇的画,流传至今的可以说寥寥无几,把全世界博物馆都扫一遍,确定出自他手的画也不过十几幅。马丁·坎普见过无数多的伪造品,以及根本搭不上文艺复兴边儿的油画,心里并不抱太多希望。   点开邮件,下载附件之后,等图片处理程序一点点展开照片,他的目光禁不住一凝,握着鼠标的手顿住了。   这是一幅极有达芬奇特色的画作。   画中人物的轮廓略朦胧,却也在昏暗背景的衬托下明显地辨析出来,脸庞尤为显得洁白圣洁,轻柔、慈爱的表情栩栩如生。构图的和谐整体,昏暗的色调……等等,无不特点鲜明。而光暗之间的对比,让整个画作有一种奇特的凹凸感。   以往的赝品,往往他很快就能找到不和谐之处,可这篇,在他挑剔地看过十几遍之后,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他摸了摸下巴,握着鼠标点击了“回复”,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上的字母键:“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参观一下实物?”   邮件发送出去之后,他又把照片翻了出来,看了一会儿,心头痒痒的,可是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实物,只得不满地挑剔起照片拍摄的水平。   水平没有对齐,灯光太昏暗,像素差强人意……这个照片照的太敷衍了吧?!   他不由得遗憾,对方的邮件里居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而以他一周两次的收件频率来算,就算他现在发了回复过去,对方什么时候看到,还不一定!   没想到,只过了一天,他就收到了回复,约他隔两日见面。   两天的时间,足够他对照片里的画作研究地更细致些,每次想做更深入的研究,都会失望地发现,这不过是一张看不太分明的照片罢了。悬之未决的谜底在他心头招摇,艺术家的执着犯了之后,几乎睡觉都不得安宁。   在家等得焦急,好容易等着日夜轮换了两次,他大清早兴奋盎然地赶往对方给出的地址。   意料之中,对方居住在罗伊斯区的富人区,绿化面积极大的园林风景,街道两旁点缀着造型优美的别墅,房前屋后的绿地游泳池打理的井井有条。   敲开门时,佣人看了看天色,意外地神色让他老脸一红,好在对方什么也没说,客气地把他请进了客厅。   不多时,有人从楼梯上下来。   他抬眼看了过去,对方是位东方的男子,腰细腿长,模特式的绝佳身材。对上他的眼神,脸上流露出鲜明的东方式彬彬有礼,眼神淡漠,言行却客气周到:“辛苦教授跑这么一趟了。”   “不辛苦。”马丁·坎普摆了摆手,没有心情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需要鉴定的画呢?”   “在楼上……您先稍等。”   周复丝毫没有请他此时就上楼的意思,而是请马丁喝了两杯茶,这才动身领他上楼。不过没有去谢流韵的房间,而是去了专门布置好的空房间,那副黑岩少女形象的油画已经妥当地挂在了墙上。   马丁·坎普一看到那幅画,整个人身心都扑了上去,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他从怀里取出眼镜戴上,从右上角的留空到左下角刮刀的痕迹,都研究地细致,时不时还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录着什么。   那神态专注地,别的东西再也入不了他的眼睛。   周复静静地往后走,隔着一道墙,谢流韵正在听马丁·坎普会说什么。周复坚决坚持不让她出面,无他,就连她自己看到镜子里红肿得更厉害的嘴唇,都不想要见人了!   她心里哀嚎着想:今天晚上,绝对不能再和周复一起睡了! 第55章 珠宝   以马丁·坎普的专业知识,在面对这副油画不到半天,他就敢肯定,这副油画的作者如果不是达芬奇,那一定是个绝佳的伪造师。   一个人画画的习惯,变化不大,达芬奇的画细节丰富,尤其擅长以粗细不同的阴影线来表达光影的微妙变化,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达芬奇本人是个左撇子,他的笔触和惯用右手的人相比起来并不相同,非常独特。   画像栩栩如生的魅力让他着迷,面对油画的主人,他滔滔不绝的说了自己的发现,便建议道:“从各个方面都展示,这幅画非常有达芬奇的特色,然而人眼是并不怎么精妙的,如果您愿意,我希望能带这幅油画做一个碳14鉴定,以及高分辨率的多光谱扫描图,这有助于更清晰地分析这幅油画,得出结论。”   谢流韵思索了片刻,便同意了。   这副油画可能是上百年之后又一次现身的达芬奇真迹,对于这有可能成为历史性的鉴定时刻,马丁教授的表情十分激动。   不需要他人帮助,马丁教授自己亲自去取了一小片无损油画外观的碎片,乘车前去做碳14。他激动昂扬的情绪,直接表现在连片刻停顿下来喝杯茶都不愿意,周复派了辆车,免得他激动之下跑错了地方。   送走马丁教授,谢流韵若有所思。   碳14的结果,她并不担心,有玉坠在,她对于油画的年代,有模糊的了解,至少也在文艺复兴的年代范围内。不过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如果真的是达芬奇的真迹,那就是有副油画过海关容易吗?”   况且她还买了许多古董,买的时候只觉得花钱很开心,可是买完之后想想,能怎么运回家才是个问题。   和达芬奇相比,其他那些银器、陶瓷之类可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件。达芬奇可是能一个人代表一个时代的巨匠,他的作品可想而知,流传至今的真迹会有多么打动人心。   听她这么问,周复的眉头微微一挑,自信地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办。”   他沉吟了会儿,轻轻松松地道:“如果真的是达芬奇的画,那这幅画的价值至少有一亿英镑,流韵你的运气真的很强。短短半年时间,身家已经超过不少人了。”   现在谢流韵能听得出他隐晦的安慰,于是抿唇一笑。   能捡漏捡到达芬奇的画,这是她也没有想到的事。然而世上能有多少个达芬奇,又能有多少恰好被她捡到呢?而这一切好运,全源自于她一直随身戴着的玉坠,甚至连着玉坠也是周复母亲的家传之物。   想到这里,她好奇地问:“令尊,我是说你的母亲的职业什么?”   按照周复前两天的说法,他的母亲是个普通人,可谢流韵能通过玉坠拥有金手指,周复的母亲怎么可能没有呢?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问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周复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他说,“我的母亲沈端和是名医生,不过结婚之后她就放弃了工作,两人一起外出旅游采光。她的脾气很好,你不用担心日后的相处,而且她会随着我父亲一块儿外出,并不会长时间呆在家。”   “对了,回国之后我们要去参加我堂姐的婚礼,到时候你就会见到她们。”   谢流韵被他突然宣布的消息震惊了,她瞪着眼睛看周复:“什么时候??”   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周复算了算时间,轻松地说道:“十天之后。”   “……”   天哪!   她从来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周复的父母,她什么也没有准备,皮肤、头发……全都需要保养,就连穿什么衣服也都没有考虑过,头一次见面的印象值有多重要,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么突兀地接到消息,她能不慌乱么?!   她几乎是懊恼地看着周复,而周复眯着眼睛,神色愉悦地看着她手足无措地,等到被瞪了眼,才笑道:“需要我陪你挑选衣饰么?”   “……要!”   谢流韵从没像现在这样,期盼着一天能有七十二小时供她挥霍!就连红肿的嘴唇她也不在意了,大不了出门围上厚厚的围巾,这种天气,围巾正是出门的标配!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周复说的购物居然是这样的……   卡地亚珠宝店的员工站在她的面前,初冬的新款珠宝琳琅满目地存放在保险箱里,随着她的视线,一件一件地展示给她看。   她手里捧着一本宣传册,美丽的模特摆出各种造型,竭力展现珠宝的特色,只要她的视线停顿一刻,店员便挂着礼貌性的喜悦,将吸引她注意力的那款从保险箱里取出,和其他被挑选出来的珠宝放在一起。   以至于到了最后,她完全不好意思再看,草草翻过宣传页便罢。   至于衣服,成排成排悬挂着各大品牌的新款冬装的衣架,络绎不绝地运送至别墅里,为此,她房间里的衣帽间已经存放不下,在隔壁新修整出一间房间,用来存放多余的衣服鞋子。   这么多衣服鞋子,即便是一件一件的试,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可是周复却似乎还不满意。这日,他带着谢流韵去参加拍卖会。   和国内的嘉禾拍卖会不同,这所名为苏美尔的拍卖会充满了异族风情,而这场拍卖,正是关于珠宝的特拍会。坐定之后,周复解释道:“店里的珠宝总是缺乏一些底蕴,一些家族珍藏的珠宝,不会出现在那里,而这些珍品,只能通过拍卖会得到。”   “周家的藏品属于我母亲,我不能随意取用,不过,无论什么时候,我会给你打造一个新的珠宝箱。”   “……”   如此霸道!   谢流韵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碳14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毫无疑问,那副画像诞生于达·芬奇在世期间,且其历史坐标与画家生平经历相符。画纸可能是用小牛皮制作,碳同位素测定显示其年代处于1440~1650年之间。   马丁教授通过人物的服饰研究表明画中人来自15世纪90年代的米兰宫廷,当时流行将头发束成精美发辫。达·芬奇于该时期生活在米兰,靠为宫廷成员画像赚取工钱。   如果没有差错,这幅画应该十拿九稳,他虽说还需要和其他专家沟通,可语气里的肯定激动是无法忽略的。   有达芬奇的画像在手,谢流韵的底气很足。   因此,坐在拍卖会上,看着一件件珠宝被拍出高价,她的心情很镇定。 第56章 回国   在英国呆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回国了。   夏晴、布兰达、凯瑞忙得团团转,帮她收拾行李,谢流韵对着满屋子的书、琳琅满目的衣服一筹莫展。来的时候只拎了一个行李箱,如今行李多的十个行李箱也未必能装下。   面对这种情况,周复也哑然了。   人冲动的时间,总能做出各种傻事,周复也不例外,直到现在他才想到:完全可以回国之后再买,也不至于现在为难。   到最后,随身携带的只有重金买来的首饰以及几套谢流韵喜欢的衣服,其余的全部留下。至于书……抓紧时间翻看完毕牢记于心,胜过随身带着。   布兰达对她们要离开恋恋不舍,最为不舍的,却是马丁教授。   他已经把油画拿去做了多光谱扫描,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比对。然而,真迹在眼前和在隔着半个地球的中国,那是两种概念,单是欣赏难度上就高出好几倍。因此,最后几天,他几乎泡在周复的别墅里,油画被送走的那天,他心痛欲绝的表情着实让人为之动容。   “艺术家的情感,真是充沛。”谢流韵不由得感慨。   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绅士模样,可转眼就能演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看着他的目光,她有些怀疑她和周复在他心里的形象是棒打鸳鸯的恶毒家长,活生生拆散了油画和他。   说给周复听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眼眸中的愉悦熠熠生辉。他俯身贴近谢流韵,温热的呼吸挑逗着她愈发敏锐的肌肤神经,轻声说:“你以后,更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反应过来,谢流韵的耳朵尖都红了,她摸着发烫的耳朵无法应对,只得寻了个理由遁走:“我去收拾行李。”   身后传来压得低低的笑声,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了房间才甩掉后脑勺上炙热的目光。   说是收拾行李,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大件的衣服都已经装进旅行箱,珠宝由夏晴随身携带,她只用手提包装几样必需品。   挥别了管家等人,一路轻车简行穿过伦敦市区,前往希斯罗机场。等坐上飞机,看着机身穿出漫无边际的云层,宝蓝色的天空澄澈无比,机舱内的播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才忽然有种要回国了的真实感。   漫长的十一个小时飞行旅程枯燥而乏味,头等舱的座位固然比公务舱要舒服,可连续乘坐也不是好玩的,飞机降落在地面上之后,着实让人松了口气。   出了机场,早有车在外面迎接。谢流韵和周复乘坐一辆,其他人跟在后面,不过中途就分开了,那些跟着周复出行的助理有别的事要忙。   周复将谢流韵送到春信华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万家灯火通明。   燕京的气温比伦敦要低,下了飞机直接进到车里,尚未感觉到气温的差异,等到下了车,站在夜风中,谢流韵才觉得一阵冷意席卷而来,身上的暖意随着下车的时间越长流逝得越快,冷风吹来时忍不住一个寒颤。   身上忽然多了一件外套,尚带着些体温,谢流韵下意识抓住衣服边缘,宽大的外套遮挡住冷意,浑身上下重新温暖起来。   脱掉外套的周复仅着一件浅色的薄羊绒衫,绒线间细微的缝隙挡不住肆虐的寒风,他的神态自若,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他从车内取出谢流韵的行李,优雅地走向她,问:“需要我送你上去么?”   小小的行李箱里只装了丁点东西,很轻,谢流韵自己完全能提动。她犹豫了下,摇头:“我自己能拿得动。”   “那好吧……”   周复的声音里带着些微遗憾,相处了这么久,他也能摸清谢流韵几分性格。他把行李箱递给谢流韵,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回家之后,好好休息。”   在英国的这段时间,她每天跑来跑去,消耗的能量不少,偏偏英国菜的菜品乏善可陈,吃得又少。崴住脚之后,行走不方便,吃得更少了。在他看来,谢流韵的脸几乎瘦了一圈,愈发娇小。   谢流韵提着行李箱,踌躇了会儿,说:“那我走了。”   周复抬手摆了摆,没有说再见。   拖着行李箱转身,谢流韵向院子里走去。夜色下路灯光昏黄而又温暖,行李箱的轮子碾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唰啦唰啦的摩擦声,随着她的脚步声一起,在路灯照亮的路上回荡。   走了一段儿,她心有灵犀般,停下脚步回头望。门口那辆黑色的车还停在那里,周复在路灯下站着,所有的光线似乎都被他吸引,格外耀眼。   看到她回头,周复意外之余,唇角缓缓绽放出一抹小小的笑容,隔了这么远,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神色里流露出的暖意。   他缓缓迈开步子,穿过院门向她走来。   腰细腿长,双腿迈动间步伐大,稳稳的步速走起来比谢流韵快不知多少,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来到谢流韵的身边。他伸手接过行李箱,轻笑道:“怎么,怕黑么?”   明明不是,谢流韵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嗯。”   话音刚落,左手被温热的手掌握在手里,站在身侧的人俊逸非凡,腰身挺直端正,单手拖着一只卡通造型的行李箱,明明毫不搭调,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周复冲她微微一笑,说:“走吧。”   乖巧地被牵着手,慢慢向小区深处她家的方向走去,这段路,她走过不知多少次,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像踩在云端一般脚步虚浮,绵绵不绝的喜悦从心底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连拂在脸上的夜风,都包含着春日里的明媚和暖意。   漫长而又短暂的路程,总有尽头。   进入住宅楼一楼的电梯间,玻璃隔绝了室外的凉意,灯光照得地板亮晶晶,以相同的步伐走在上面,默契十足。   周复抬手按了电梯的按键,看着显示屏上的楼层缓缓下降,他握了握谢流韵的手,在谢流韵以为他要松手的时候,他反而又握紧了几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明亮的光线流泻而出。周复握着谢流韵的手,率先走入电梯。   “……明远?”谢流韵心情忐忑地看向他。   “做事要有头有尾,这是我的原则。而且,这么空旷的电梯,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害怕孤零零一个人。”清冷的嗓音放得轻缓,周复低头看着她,唇角的笑意盎然,“流韵,叔叔阿姨会欢迎我么?”   “我不知道……”   茫然中的谢流韵,心情和电梯向上的那瞬失重重叠了起来。她看着周复眼里的郑重,随着楼层向上,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   出国之前夜宿周复家,面对母亲的疑问,她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而如今,才出国了一趟,她就把男朋友带回了家,这节奏来得太快,不知道父母的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接受这一点。   怀着这样的疑惑,电梯门打开时,她竟一时不敢迈出去。   深吸一口气,在周复催促而鼓励的目光下,她脚步沉重地出了电梯,朝家门口走去,摸出钥匙,试了两三次,才终于对准了钥匙孔,打开门。   “爸,妈,我回来了。”   门口的灯光亮着,而客厅里光线黯淡,唯有电视上的仙侠剧正在播出,照亮了屏幕前方的一块儿地板。就着门口橙黄色的光线,她看到客厅里,谢母正靠着沙发的扶手打盹,身上拢着一个小薄毯,悠长的呼吸声说明她已然睡着。   应该是等她回来时,精神不济,才昏昏沉沉睡去的。   或许是听到了声音,谢母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她的身影,顿时精神一振,起身踩着拖鞋快步走过来,一叠声地问:“韵韵,你回来了?饿不饿,我做了粥和几样小菜,要吃么?咦,这位是……周先生?”   看到周复时,谢母只愣了下,就回忆出他的身份。她看了看周复,又看了看谢流韵,犹豫地问:“周先生这是?”   “我送流韵回家。”面对她打量的目光,周复坦然笑道,“阿姨您忙,我不打扰你们团圆了。”   “哎,小周你先别走,要不,一块儿用碗粥?”睡意一下子被驱散,谢母虽然还有些迷糊,却不妨碍她好客地发出邀请。   周复委婉地拒绝了:“多谢阿姨,我刚下飞机,想早点回家休息。”   “哦,那好……”   目送周复离开,谢母八卦之心发作,跟在正放行李的谢流韵身后,追问:“韵韵,你怎么和小周一起回来了?”   “我和他一起出去的,当然会一起回来。”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谢流韵打马虎眼,见她还要问下去,撒娇道,“妈,我饿了。”   “好好好,我去热粥……”   谢母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过去,念叨着要做什么,快步去了厨房。   把行李箱的东西取出来放好,谢流韵出门,靠在厨房边上看谢母忙碌着热饭,边开玩笑似的说起国外的饭菜,直把谢母说得心疼不已,当即拍板承诺明天起顿顿好吃好喝。   吃完饭,哈欠不断的谢流韵被母亲催着洗漱,赶快去补眠。她顺理成章地躲进屋里,关了灯,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终归不好意思,她像鸵鸟一样,能拖一天就想拖一天。   柔软贴身的薄被盖在身上温暖舒适,身下是她精挑细选软硬适中的床,明明很困了,不知为何,却有些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摸出手机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想到了什么,她脸一红,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再不去看,团成一团,努力想要睡着。   “叮咚咚咚……”   一串悠扬的钢琴声响起,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腾地坐起身,伸手去拿手机。   屏幕上,一条来自周复的短信:“晚安。”   “晚安。”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好久,最终,也只发了这两个字。 第57章 韩师兄   在伦敦时尚能好好安睡,回到家,谢流韵反倒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有混乱繁杂的梦接踵而至。   梦里似乎有百花盛开,巴掌大小的花仙子翩翩起舞,小巧美丽,繁花似锦的花园里处处精致华美,恍若天堂;抑或她站立在高山山腰之上,冰雪覆盖脚背,不多时,温暖的阳光透过山巅直射过来,从雪面上照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天使和小恶魔争斗不休,洁白的铃兰迎风摇摆,手风琴的乐声穿透迷雾,响彻她的耳畔,曲调极为熟悉……   零零碎碎的片段,扰得梦境里喧嚣不断,非但没有消除疲惫,反而睡得越来越累。次日一早,被谢母叫醒的时候,她的头昏昏沉沉,疼得厉害。   她勉强睁开眼睛,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先安抚地问:“妈,怎么了?”   “韵韵,外面有人送来好多东西,说是你在英国买的。”自从来到燕京之后,谢母不是没见过她购物的情景,只是今天,这情况有些不同……   看不下去她慢吞吞的速度,谢母上前替她披上外衣,催促道:“你快去看看。”   思维迟钝的谢流韵脚步虚浮地进到洗手间,掬了捧冷水洗了把脸。初冬的自来水冷意刺骨,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困意顿时被激得消失殆尽。   下楼时,她从楼梯上居高临下,瞄了一眼。   数十个颜色不一的行李箱在墙角直立摆放,几乎集齐了所有甜蜜的糖果色。除此之外,包装妥帖的纸箱平放在地板上,林林总总数不出来有多少箱。如此多的东西占据了不少地盘,宽敞的地板堆放得满满当当,别的地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唯独沙发处还算清净。   面对这么多行李,就连向来处事不惊的谢父也捧着茶杯站在阳台上,目光愕然,也难怪谢母会那么惊魂未定。   对此,谢流韵不禁赧然:总觉得,回来时没有装这么多箱子吧?!   见她出现,客厅里站着的夏晴恭敬地道:“谢小姐,您的物品已经送到,请清点。”   从空气中荡漾的气息,谢流韵能感受到自己当初购买的古董全部都在。她点了点头,客气地笑道:“辛苦了。”   “……份内之事,您太客气了。”   自从经历过冰火二重天的情况之后,夏晴对谢流韵生出了深深地敬畏:能把千年寒冰似的上司融化成一汪春水,这是何等的厉害!上班这么多年,她还真没有见过自家上司笑出声的场景,这次出门倒是见识到了!   因此,对上谢流韵,她格外恭谨,上前两步打开其中两个箱子,展示排列整齐的盒子,道:“周总和您购买的首饰全在这里。那副油画,我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至华泰银行的保险柜里,钥匙和印鉴都在这里……”   “……”糟糕!   “周总”这两个词出现时,她瞬间觉察到父母的眼神顿时敏锐了很多。硬着头皮打断了她的话,谢流韵干笑着说:“好的,我知道了。你这么早就来我家,一定没有好好休息,需要我送你回家么?”   夏晴滴溜溜的黑眸在客厅里略过,意识到了什么。她抿了抿唇,面露感激之色,诚恳地道:“多谢谢小姐关心。这些东西十分贵重,我昨晚一宿没敢合眼,确实困了呢。”   “疲劳驾驶可不好,我送送你……”   两人一唱一答,配合默契十足,和和美美地出了门。谢流韵还来得及给父母留了句:“爸,妈,那些纸箱里全是我买回来的古董,很,我回来自己收拾。”   关门时扫见谢母黑着的脸,谢流韵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装作没看到。   有外人在的时候,谢母总是要给她面子,不舍得批评她。她嘛,还没考虑好怎么给父母说,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好了。   出了春信华庭的院门,运送行李的车早已开走,夏晴直奔一辆白色的宝马迷你而去,她从手包里取出车钥匙,开口问:“谢小姐,您想去什么地方?”   对上夏晴的脸,谢流韵想了想说:“要不,你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家好了。”   夏晴说得“不敢阖眼”,她是相信的,毕竟,加起来价值几千万的东西,换了她她也不敢大意。夏晴的妆容很精致,精神奕奕,却遮掩不住眼睛里的红血丝。   “多谢您的好意,我还要先回公司向周总汇报呢。”夏晴很心动,迟疑了会儿,仍然摇了摇头,笑道,“既然谢小姐一时想不出要去哪里,不如您也来广宇大厦走走,周总一定很高兴。”   谢流韵摇了摇头,婉言拒绝道:“我还有事,这样,你忙你的吧。”   挥手送走夏晴,谢流韵回头看了看春信华庭的大门,踟蹰了会儿,心知自己回去之后必定会接受一番审问,索性先不回去,找个地方避避想想怎么解释。   毕竟,周复和她的关系,不怎么好说。   一见钟情,契约女友转正,这种狗血戏码就算说给父母听,说不定会被斥为“当我们没看过肥皂剧”。若是现编一个……总要有理有据逻辑够才行。   正琢磨着要去哪里,手机响了。她取出手机看了眼,竟是她二师兄韩执易的电话。   “小师妹,欢迎回到祖国的怀抱。”   一接通电话,韩执易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他兴致勃勃地道:“我等你回国等了好久,怎么样?愿不愿意接受师兄的邀请,出来感受一下燕京的美味佳肴?”   这个电话来的正是时候,她当然愿意。报上所在位置之后,在附近等了会儿,韩执易便到了。他开着辆黑色的跑车帅气地甩了个漂移,停在谢流韵面前,笑得露出满口白牙:“嗨,小师妹,等久了么?”   “还好。”拉开车门上了车,谢流韵饶有兴趣地问:“师兄你要带我去哪里?”   韩执易一边开车,一边调侃说:“文圣路新开了家广式早茶店,味道很正宗。你出国了这么久,还是去的英国,哈哈哈哈,带你去重置一下味蕾。”   “……”   英国的食物,果然人见人吐槽。   一路上风驰电掣,韩执易把方向盘打得陀螺一样转不停,油门踩得要飞起来。不到半个小时,谢流韵头晕目眩地从车上下来,从来没有想到,韩二师兄开车还能这么有激情。   被服务员热情十足地请到二楼包间坐下,她恹恹地捧着杯大麦茶暖手,时不时喝口水压压胃里的翻腾,对上韩执易的笑脸,她满腹无语。   只是,韩执易的一句话,让她瞬间打起了精神。   “听说,你和周复在一起了?”   “师兄,你怎么知道……”谢流韵吃了一惊。   “小师妹,不止是我知道,该知道的快知道了。”韩执易提壶为她加了杯水,坐下之后,眼神里的八卦跃跃而出,他挑着眉毛说,“英国小报上,都快把你和周复那小子夸成情侣中的模范,虽然报纸流传的范围不广,可挡不住有心人敏锐的视线。”   “……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谢流韵震惊地连手中的茶杯也差点摔了。   她居然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上了报纸……不,不对,重点错!她居然和周复在报纸上秀恩爱了?好像也不对……   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圆圆的杏眼也忍不住瞪大,澄澈分明的眼眸里除了震惊就是震惊,披散在耳侧柔软顺滑的黑发,衬得她的鹅蛋脸越发小。看着她的表情,韩执易心中生出几分好笑心软,以及不知名的惆怅。   他忍不住问:“后天周复的堂姐结婚,你要去么?”   “要的……”提到这个,谢流韵有些羞赧,她稳了稳心神,尽量坦然地道,“要去的,周复的家人也会去,他说要带我去见见。”   韩执易的手指,在原木餐桌上敲了敲,忍不住提醒她:“你要小心。”   “周文茵是周复二叔的女儿,也是他的堂姐是和黎家的大公子联姻,黎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到时候场面浩大,去的人也很多。我担心会有像孙琳那样的人对你出手。对了,你见过孙琳吧?”   谢流韵点了点头,眉头蹙了起来。   她还没有忘记上次在云顶餐厅时,斗志昂扬恶意满满的孙琳。如果论起对上流圈·子人物的相交和熟悉程度,她的劣势很明显,如果孙琳想动什么手脚,她很难意识到。   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握了握拳,谢流韵的心底扬起昂扬的斗志,双眼闪亮,真心实意地对韩执易道了声谢:“韩师兄,谢谢你,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韩执易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正想说什么,服务员在门口敲门,推着小车送来了热气腾腾的虾饺、干蒸烧卖、奶黄包……等等。静静地等上菜完毕,周复拿起筷子,扬起笑脸,说:“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透明的澄粉面皮包裹着粉红的虾肉,半月形的虾饺上褶子捏的漂亮,看着就能让人生出食欲。谢流韵夹起一个,慢慢地吃着,心里却还在想着后天要面对的事情。   韩执易的眉头蹙了蹙,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说得太早了。他开口,转移话题:“小师妹,你上次不是要问黄花梨的事情么?我已经打听出来了,我叫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等吃完饭,我们好好聊聊。”   黄花梨?!   谢流韵瞬间想起来当初她列出的未来计划,没想到韩师兄的路子这么广。她似乎可以看到闪闪发光的未来,心情舒畅之余,笑着应道:“好!” 第58章 黄花梨木   有黄花梨木这根胡萝卜在眼前吊着,谢流韵吃早餐吃得很快。   见她优雅而不失速度地吃着虾饺,韩执易心里,不由得生出许多感慨。   ——短短几个月时间,谢流韵的行为举止,已经沾染上了周复的气息。   韩执易跟着孙老学鉴定这么久,本身他又是韩家的人,聚会上见周复的次数不多也不少。对于这个和他年龄相仿却已经大权在握的同龄人,时常被拿来对比的他心里难免生出许多不服气,有机会见面也会明里暗里观察。   意识到谢流韵的小动作像周复这一点时,韩执易生出几分莫名的焦躁。   他闷着头吃了两只烧卖,见谢流韵不催不促,只捧着茶杯喝茶,唯独一双水光盈然的美目里流露出几分期待,美味的早茶吃在嘴里,也比往日少了几分滋味。   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他索性也不吊着她,开门见山地说:“黄花梨木有海南黄花梨和越南黄花梨之分。海黄的品质比越黄好,小师妹你想要的也是海黄,只是海黄资源枯竭,木材商少之又少。我打听了很久,得到两个路子。”   上次带着谢流韵外出掏宅子,以往总是遇到赝品,偏巧在她的参详下,他买到的全是好东西,翻手涨几倍。他不缺钱,可买涨这种事说出去十分长脸,实在令人扬眉吐气。因此,难得小师妹拜托他一件事,他心里打着帮衬的念头,很下了一番功夫。   他相交广泛,消息也灵通,等她一回来就直接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莫名地先提起了周复的事,每每回想起来就懊悔不已。   为了挽回刚才的失误,提到得到的渠道,他丝毫没有藏着掖着。   “燕京西城附近有个木材交易市场,市场内有家店经营海黄木材,和别处边边角角不同,他家有整根的木材。另外,彤城有人屯了不少明清的老料,这两年也在陆续出手。正好你回来了,有时间的话,我们去看看?”   谢流韵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多,时间还早。既然暂时无处可去,她想了想,道:“韩师兄,我们先去西城的木材交易市场看看行么?”   韩执易自然没有不行的,他取出手机,和对方打了个电话,回头对谢流韵解释道:“先约好时间,免得去的时候店主不在。”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西城不远,既然早饭已经吃过,两人起身直奔交易市场而去。   木材交易市场与谢流韵想象中不同。   在她想象中的木材交易市场更像是大型的仓库,成堆成山的木材散发着原木特有的气息,客户们对着木材评头论足,大型卡车来来去去。因此,到了之后,对于这个只有七八排商户的市场,她略有些失望。   进到市场里面,她就明白过来,店里只放了样品,不需要大面积。   韩执易带着她往里走,熟门熟路带她到了一家店。还没走到门口,身材略圆的店主从店里快步迎了出来,圆圆的脸上他带着弥勒佛似的笑容,伸出双手笑道:“韩先生,你来得可真快。”   “庄老板,寒暄的话就别说那么多了,”韩执易霸气侧漏,简单介绍了下谢流韵,道,“时间不早了,麻溜点儿带我们去仓库,让我小师妹看看货色。”   “好嘞,您二位放心,我这里绝对都是好货。”   庄老板的双眼笑眯地更厉害,他回店里交代了下店员,自己开上门口的车,在前面领路带韩执易两人去看木头。   黄花梨木存放的地点与木材交易市场有一段距离,对于这种寸木寸金的珍贵木材,庄老板的仓库外围看管得很严密。   庄老板打开库房,扑鼻而来是黄花梨木独特的降香,混合着干燥的尘土气息。谢流韵定睛一看,偌大的库房里摆放着数十根木料,根根粗大,看年头应该长了上百年。   黄花梨木唯独木心能制作家居器具、手串把件,偏偏木心长得极慢,没有五六十年不能成材,明清时期消耗过多,到现在仍在生长的黄花梨不多。   偏偏黄花梨木又有“十木九空”的说法,只要树苗树心被虫咬过,生长越久,木心的空洞只会越来越大,无法使用。单从外表看,却绝对无法分辨出来木心的好坏。因此挑选黄花梨木,本质上和赌木也没什么区别了。   围着这些黄花梨木转了几圈,谢流韵暗自思索不停。   对于这种一体的东西,玉坠没有多少提示,她也没有金手指可以依仗,全要看自己的运气。   单从截面看,木心很大,若是解开之后果真如此的话,毫无疑问存放几年之后价值会倍增,可若是有空洞,那她肯定是损失惨重……   “小师妹,怎么样?”   见她转了好几圈,翻来覆去地看,韩执易凑过来问她。   谢流韵冲他眨了眨眼,没有回答,而是抬头问庄老板:“庄老板,这一库的木料包全了,什么价?”   闻言,庄老板几乎乐开了花。他努力想要合拢笑开的嘴,可惜效果不佳,咧着白牙花子,笑着比出个大拇指:“小姑娘好气魄!我这仓库里存了三十五根料子,若是你能包全,我给你个实在价……”   停顿了片刻,他犹豫了下,伸出右手来回一翻,斩钉截铁地道:“一千万。”   “……”   听到价钱时,谢流韵眨了眨眼,愣了下。   倒不是太高了,反而是太便宜了,合下来一吨不过十万块,和几年后一吨两三千万的疯狂价格相比,这简直是捡来的!她内心狂喜,面上却神色自若,眼睛眨也不眨地还价:“太贵了,庄老板,你也知道木心空洞看不出来,这个价钱我太冒险了……”   庄老板犹豫了下,他囤积这些木材有些年头了,从他买到现在,升值也不少,只是每年的仓储费、管理费……林林总总加下来,开支不菲,再加上他现在做的木材生意正旺,现金周转不开,才想到卖掉这些黄花梨木套现。   能遇到谢流韵这样能整个包圆的大客户,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他不想放过。因此,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敲定了八百五十万的价格。   出门时谢流韵没有带□□,双方约定明天付款。   和庄老板的满脸喜色相比,谢流韵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多少情绪。等和庄老板分开之后,坐上车,韩执易握着方向盘,笑道:“小师妹大手笔,几百万面不改色就甩了出去。”   “这不是还有你在么?”这时,谢流韵脸上的笑意才盈然而出,她笑眯眯地看着韩执易,“师兄,需要你的时候到了,愿不愿意帮师妹分担一下风险?”   韩执易翻了个白眼,假模假样地哭穷道:“别看师兄出门潇洒地厉害,实际上手头零花钱少得可怜,你一件藏品拍卖出一亿的天价,手头上现金让我嫉妒得眼睛发绿,还用得着拉着可怜巴巴地师兄掏空口袋?!”   “好吧,其实我是分发财的机会给你,爱要不要!”谢流韵轻哼了声,压平了唇角,故意板着脸道。   学周复的冰山脸没学成,看到韩执易囧呆的表情,她再也崩不出脸,噗嗤笑出声,好一会儿才平稳了气息,解释道:“师兄你信我,黄花梨木的升值空间很大,我敢保证,咱们绝对能赚到钱。”   “好好好,让我跟你发个财。”韩执易的话里带着无奈,声音里却满是笑意,“时间不早了,午饭想吃什么?”   “师兄你定就好,反正我今天没带钱。”谢流韵摊了摊手,一副任君安排的模样。面对韩执易,她的脸皮厚得可以。   一上午高效率,吃饭的时候谢流韵依然兴致勃勃,胃口大开。   正巧今天看到夏晴的迷你宝马,谢流韵想到自己连辆代步车都没有,吃过饭之后准备去看车。韩执易闲来无事,也陪着她去。   对于开车,谢流韵还是个新手,驾驶证考过了几年,还没正式开车上路过。有了钱之后,她给谢父买了辆沃尔沃,谢父开车跟着伙伴们钓鱼也好爬山也好,出行很方便。而她自己则更偏爱外观小巧可爱的。   在4s店转悠了好久,最后定了辆宝马z4,流畅而又精致的外观让她一见钟情。韩执易要替她付钱,这次,被谢流韵拒绝了,笑道:“不敢再敲诈师兄,良心会过不去。”   见她很坚持,韩执易只好失望地收回钱包。   转了这么久,再磨磨蹭蹭终究要回家,谢流韵搭车回到春信华庭,挥别了韩执易,往小区内走得时候,把这一天关于周复和她关系的脑洞整理下,编成绘声绘色的故事准备讲给父母听。   拿钥匙打开门,毕竟心虚,她刻意欢快地道:“爸,妈,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看到鞋柜处摆放着一双男士皮鞋,简单大方的风格十分眼熟。她下意思往前走了几步,探头看客厅。   原本密密麻麻摆放着包裹的客厅已经收拾整齐,沙发上,西装革履的周复永远坐得腰身板正,谢父谢母坐在他的对面,三人像是在说什么,听到她的话声,都抬头看了过来。   被三双眼睛盯着,谢流韵顿时压力山大,她内心忐忑,面上却是惊讶地道:“咦,明远你怎么会来?”   谢母起身把她拉到沙发旁,按着她坐下,半是欣喜半是嗔怪地道:“你和小周谈恋爱的事,怎么不早说?”   “啊?”谢流韵一愣,看向周复。   周复放下茶杯,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谢流韵低头喝茶,心虚地不敢看他。   耳边是谢母絮絮叨叨地话:“小周很早就来了,你倒好,整整跑出去了一天,谈恋爱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和你爸又不是老古董……”   “……”   左耳进右耳出,谢流韵悄悄抬头,扫了眼周复,正巧和他的目光对上。两人双目相对,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暖意和点点思念,谢流韵的唇角忍不住上翘。   只是一天不见,就已经有些想念了。 第59章 夜色   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难得周复来家里,目的还是开门见山地表明两人的关系,谢母开心之余,坚持要留周复吃晚饭。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人食指大动,不多时,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坐在餐桌边上,谢父专门拆了瓶周老带来的茅台。和周复碰了碰酒杯之后,他看着周复,语速缓缓而又郑重地道:“中国有句古话,叫门当户对。我不是古板的人,非要插手孩子们谈恋爱,只是,生活的环境相差太多,相处起来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矛盾……”   内心还正心虚,上桌之后只埋头吃饭的谢流韵闻言,筷子一颤,没有抬头,只悄然竖起了耳朵,心也悬在了喉咙口。   “老头子,你说什么呢?!”这话谢母不爱听,她暗暗戳了戳谢父,给他使眼色。   谢父却不管她,只继续说:“韵韵是我的孩子,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我知道,性子偏软,好哄骗,可心里却强硬得很。若是日后……”   空着的左手一暖,被人握在了手心,干燥而又温热,有力的劲道像是向她表明自己的决心。在她的身侧,周复同样郑重地道:“叔叔你放心,我不能保证日后我们没有争吵,但我绝对会好好保护她,不让她收到任何伤害。”   “我相信像你这样人品出众的孩子,说话有担当。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谢父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听出谢父话里的担心,谢流韵的眼眶一红,不敢抬头,只能埋头吃饭。   突然,一双筷子伸来,碗里多了一块糖醋小排,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到周复神色坦然地夹了块小炒黄牛,放在她面前的餐碟里,对着正看着他动作的谢母笑着恭维道:“阿姨做的菜真的很美味,韵韵做的菜也好吃,前段时间出国之后,多亏她我才吃到家里的味道。”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跟着谢家父母叫她“韵韵”了。   “好吃就多吃点儿。”谢母乐不可支,连连招呼他吃饭。   谢家的饭桌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行事作风,吃饭也是聊天的时间,谢母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她们的事,周复回答的滴水不漏。刚开始还提着心的谢流韵,到后来全交给周复去做,只竖起一对耳朵听。   这个过程中,周复坦坦荡荡给谢流韵夹了好几次菜,全是她爱吃的。看着他的动作,原本一直皱着眉头的谢父,神色也好看了许多。   吃过饭,周复又陪着谢父谢母聊了会儿话。   在谢流韵回来前,身家背景、亲戚朋友……该知道的事情周复毫不隐瞒。既然没什么好问的,谢母也体贴地不打扰他和谢流韵,打发他们道:“时间还早,韵韵,你陪小周出去转转,消消食。”   “好的。”   楼下月色正明,夜风带着几分凉意,外面的路上有零零星星的人吃过饭在散布。谢流韵本来想找个地方坐坐,没想到周复竟真的按照谢母的意思,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散着步。   明明是枯燥地道路,走起来却毫不觉得乏味。行走在昏黄的灯光下,身影交织在一起,气氛也越发暧昧。   谢流韵忍不住开口,打破空气中无形的暧昧,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周复瞥了她一眼,眼角挑起的弧度勾的她心头微颤,他语调平平地说:“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向令尊解释我们的关系?”   “……”   谢流韵装傻,干笑不语。   她没问周复怎么会知道,有夏晴在,相瞒也瞒不住他。只是,没想到他竟这么迅速地来了,而且直截了当地解决了问题。她的心里洋溢出暖暖的感动,握着周复的手又紧了些。   她忍不住放软了腔调,半是撒娇地道:“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只是还有些紧张……还好你来了呢。”   每一次他做的事,都让她更加眷恋他的体贴,为此,她能做的,也只有更用心地爱他。   周复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眼眸里的笑意盎然:“那你怎么谢我呢?”   这个话题似曾相识。   想到上次发生了什么事,谢流韵的脸烧红了起来,她顾左右而言他:“我看你今天带来了好多礼物,像是茶呢?”   “嗯,你和叔叔都爱喝茶……”   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往下说,周复想到最初见面时,谢流韵捧着茶杯喝茶的样子,格外美丽。与此同时,谢流韵也想到了,抬头冲他一笑。那时的她从来没有想到,两人居然会发展到现在的关系。   一路上,偶遇几位相识的叔叔阿姨们,调侃打趣的话听得她耳朵发痒。   “小谢,男朋友长得好帅,一表人才啊……”   “今儿这是来见家长吧,看来快要结婚了,我可是要准备好喝喜酒了……”   “……”   对于这些问题,谢流韵统统拿微笑搪塞过去的,反倒是周复意外地接地气,还能和她们聊上两句,赢来满□□赞。   转了几圈,时间不早了,从春信华庭回周复的家还需要些时间,谢流韵把他往停车场送。眼见车就在不远处,而附近光线不那么明亮,她拉了拉周复的衣袖,示意他低头:“明远,你低头,我有话给你说。”   周复依言,低头看她。   眼前忽然被一双微凉的柔荑挡住,黑暗之中,暖暖的吐息接近,扑到脸上痒痒的,他的唇部触到柔软而温热的双唇,对方似乎有些慌乱,感觉却又是极好的,温柔,而又缠绵。   只是这个吻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块。谢流韵一触即离,像是要离开。这怎么可以?!   在压得很低的惊呼声中,周复单手揽住触手可及的纤细腰身,把她往自己身旁拉近,非但没有结束这个难得的吻,而是坚定用力地吻上,撬开对方的唇,缠着贝齿之后呆呆的嫩舌起舞,绵长交织的呼吸,和加深的喘息声,让人目眩神秘。   夜色那么静,角落里只能听到尚未消失的虫子发出寂寥的鸣叫声,微风吹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从高枝上翩然落下,发出极轻的啪哒声。而他们两人,全然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炽热的气氛把冷飒的夜风也染上几分旖旎。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道:“很棒的离别礼物。”   谢流韵的脸完全红了,她眼神挣扎,像是懊恼自己羊入虎口,然而,红润双唇禁不住上扬的弧度暴露了她的心情。   磨磨蹭蹭,想要告别,又舍不得松手,依依不舍的心情仿佛回到了豆蔻年华。   “真想早点带你回家。”周复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道。   谢流韵脸上的红晕久久不下,接触他嗓音最近的耳朵尖烫得厉害,之前只觉得周复的声音好听,如今却觉得,仿佛是恶魔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在挑动她的内心。   她要怎么回答呢?   无法回答,只能微笑,看着他被光线描绘得精致动人的侧脸,微笑起来。   这日,周复终归要离开。   望着他坐在车里,凝视着她摆手的样子,谢流韵有种只要她靠近车一步就被会强硬带走的错觉。她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拥抱时的气息,摸了摸红肿的嘴唇,在院子里徘徊,怎么也不好意思上楼。   意外地,在她蹑手蹑脚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灯光是熄灭的,谢父谢母两人应该出去了。   刚松了口气,奔去洗浴间洗漱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父母俩出去散步时,正巧撞上她亲吻周复的时候,怎么办?!   ……简直不能再羞耻!   把自己吓唬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破罐子破摔,决心就当自己什么也没做过的谢流韵不知道,就在不远处,有人正咬牙切齿地摔着房间里的摆件。   欧式风格的房间里里,摆放在落地窗旁的沙发椅绵软,深色的地毯带着大朵大朵的印花,与墙壁上的暗纹遥相呼应,细节尤显低调奢华。茶桌上的花瓶里,含苞的郁金香吐露出新鲜的芬芳。只是,布置得再精致贴心,住的人也无心关注这些。   叮铃铃,手机铃声拯救了桌面上的一对白瓷花瓶。   编贝皓齿紧咬着饱满的红唇,握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孙琳接通电话,恶声恶气地道:“什么事?”   “琳琳,你在哪里?”何敏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像是怕刺激到她,声音轻软柔和,带着几分焦急和担心,道,“别和你哥哥闹别扭了,这两天没见到你,他快急疯了……”   孙琳冷哼一声,道:“何敏嘉,别想拿我去刷我哥的好感度,而且,你的谎话简直连鬼都骗不了!”就凭她哥那冷清样,能担心她才是见鬼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怒气冲冲地把手机摔到了床上椭圆的公主床很是柔软,手机在玫红色的床上弹了几下,终究没有掉下去,免去了四分五裂的命运。   扔了手机还不过瘾,她随手抽出花瓶里的郁金香,狠狠地掐着,这间布置华贵精致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人,不怕被人看到,也不在乎自己的表情是否美观。   静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又把手机拣了起来,涂满蔻丹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又拨通了个电话。   “你说的事,有几成把握?!” 第60章 爽约   丝毫不知有场波澜正朝她涌来,神清气爽地睡了一觉之后,次日一早,谢流韵收拾整齐,带上从国外买的礼物去拜访孙老。   孙老今日没有外出,见她到了,意外之余又很开心,连连吩咐管家准备茶水点心。谢流韵环顾四周,偌大的别墅装修得古朴精致,却只有孙老和几名佣人,空荡荡冷清清,丝毫没有到了孙老这个年纪理应享受天伦之乐的气氛。   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孙老的家人都不在身旁,谢流韵忍不住有些心酸,下决心如果有空,就多来陪师傅聊天。   以孙老的身份地位,基本上什么也不缺,谢流韵送的礼物以心意为重。在伦敦时,她精心挑选了几套羊绒大衣、围巾、手套,还有个圆沿呢帽。除了给自己的父亲之外,就是为孙老准备的。   孙老乐呵呵地收了礼物,留她在客厅里喝茶。等他转回来,身上整套衣服都换了,格纹衬衫搭配上羊绒大衣,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特意在谢流韵面前走了一圈,问:“怎么样?”   “好看!”谢流韵愣住之后,马上点头夸赞。   倒不是她拍马屁,而是孙老到了这个岁数,腰身依然挺直。他常年研究古玩,书香气十足,穿上这身衣服之后儒雅之气迎面而来,可想而知年少时多么英姿飒爽!   秀完新衣服,孙老坐下喝了口茶,随口问:“上次给你的书单,你看了有多少了?”   “全看完了。”提到这个,谢流韵自信满满。   玉坠升级带来的影响不止是在感受古董上,顺便也给她本人带来许多益处。思维敏捷,记忆力超群,身体健康强健,简直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全能!   “全看完了?”孙老很意外,一百多本书,就算粗粗翻过一遍也需要很久,可走马观花看完,可不是他希望的。他不放心地问,“记住了多少?我考考你?”   见谢流韵丝毫没有胆怯地点头,孙老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儿玉鱼。玉鱼一指长,雕刻手法极为简单,纹路若即若离,鱼身上泛着生涩的青光。孙老将它放在桌子上,指了指道:“你来说说这块玉,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谢流韵拿起玉,只看了眼,就斩钉截铁地说:“是明朝宣德年间的。”   “详细说说。”孙老眼神微微动容,面上却是不可置否,淡淡地道。   就算不用玉坠感应,谢流韵也能判断出来,这块玉分明是旧玉翻新玉。看似新,实则有几百年的历史。因此,说起论代的事头头是道。这块玉表面似乎是新打磨出的青光非凡没有蒙住她,反而也变成了判断的理由之一。   讲完了玉鱼,孙老尤嫌不足,让人又取了几样物品,让她一一辨认。   两人一问一答,又有孙老历年收藏的珍品作为现场教学的用品,时间过得很快。中午时分,孙老留谢流韵在家吃饭。孙老的厨子手艺很棒,把清淡的烧青菜、炖蘑菇……做得鲜美之极。自打在英国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谢流韵就控制不住饭量,她今天忍不住吃了两碗米,连带着孙老也胃口大开。   吃过饭,陪着孙老在后院散步消食,等他露出困意,谢流韵便提出告辞。   不是她被孙老考怕了,而是午后休息是孙老的惯例,再说她昨天口头约定的黄花梨木,钱还尚未付完,没有拿到手里,终归心里悬着。   孙老也不留她,在她走之前,让管家取来一个红木雕花盒,笑道:“明天是周老孙女的婚礼,我最近年老神衰,不习惯吵闹。明天你去,替我把礼物送上。”   谢流韵应了声,接过木盒郑重地收起来。   出了门,她直奔4s店而去,付钱提了车,开车上路刚开始略生疏,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就熟练起来,只是不敢刚上来就开上了速度。和韩执易汇合起来,她跟在他后面,慢吞吞地开着车。   她一路龟速行驶,难为韩执易在前面磨着速度,陪她压马路。路上行人看着这两辆车,各个都是看神经病的眼神。   “小师妹,我这下牺牲可大了。”韩执易把车停在路上,等她赶上来之后,笑着说。   专心致志开车,不代表她没注意到路人的眼神,她笑眯眯地对韩执易说:“开得慢才有好处,你驾照被扣了多少分了?”   韩执易摊了摊手,笑而不答。   有谢流韵这个小尾巴跟着,两人足足花了三倍于昨天的时间才到了木材交易市场。到了庄老板的店门口,韩执易取出手机打了几遍,然而,昨天无需打电话就有人蹦跳出来的庄老板,今儿非但没从店里晃出来,连电话也没人接听。   “奇怪!”韩执易纳闷,他进店寻了位店员,店员满脸茫然:“我们老板?今天他没来,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   谢流韵和韩执易面面相觑。   这个店家是韩执易联系的,如今庄老板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又不接电话,要不然有事,要不就是不打算卖给她们了。   韩执易的整张脸黑的彻底,他看着手机屏幕上依然未接通的电话,深深地觉得丢脸,忍不住恼怒道:“真是见鬼!昨天约好了,今儿居然找不到人了!”   他不甘心地重播了一次,这次响了几声,电话接通了。韩执易还有些怒气未消,正想说什么,却在听到庄老板的声音之后,猛地蹙起眉头。   挂了电话,他眉头拧起的结仍未消失,说:“那些花梨木,庄老板不卖了。”   “不卖了?”   从刚才的情况,谢流韵就有种不妙的预感,听到韩执易说完,有了心理准备,她并没有非常惊讶,只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   韩执易摇了摇头。   刚才电话里,庄老板只说了句不卖了,就连声抱歉着挂断了电话。他也是有傲气的,连着拨了几次电话只得到这个结果,心头的不爽可想而知。尤其是这是小师妹特意拜托他的,却……   看着韩执易压抑着怒气的黑脸,谢流韵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笑道:“他不卖,总有卖的。师兄咱们先走吧。”   拉着韩执易去往停车场,谢流韵心里有些惋惜。可她们一没有付定金,二没有签合同,只是口头上的约定,庄老板反悔了也很轻易,就连官司也打不起来。   不过……   看得出庄老板想卖那一仓库的木料,对价格也没什么异议,为什么这么巧,隔了一天就反悔?   她能想到的事,韩执易自然不会忽略。   在路上,他黑着脸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挂了电话之后,面上才显出几分缓和,笑着对谢流韵说:“小师妹,过几天咱们去看看别家的料子,有比较才有选择,这花梨木又不是单单只有他家有。”   “嗯!”   自然不会和他在这时候别苗头,谢流韵笑着点头应了,抛开心里那么点儿惋惜。   说到底,无论是花梨木还是别的,都只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毕竟她还年轻,整日无所事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有点儿目标总是好的。因此,对于是不是花梨木她倒没有非常执着。   未来无数的机会在她脑海里存放,没有这个还有别的,更何况,整根的木料虽然难得,就像师兄说的,又不是只有庄老板这里有。   两人离开许久,庄老板才蔫哒哒地出现,他从车上下来,东张西望了几眼,像是怕看到什么人,又像是怀着期待。   “哎老板,刚才那一男一女已经走了。”看到他的动作,店员连忙提醒着说。   刚才的事他听在耳朵里记在心头,知道自己老板拒绝了刚才的大买家。按理说,生意厂上先前的约定黄了,肯定是有人出了更好的价钱,只是看庄老板灰沉沉的脸色,倒像是吃了大亏。他在这家店里算是老资历了,开玩笑问:“老板,你这脸色可不太好。是心疼刚才的生意没做成?”   庄老板叹了口气,坐在躺椅上有气无力地摇了两下,指了指天上,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错过今儿这一次,我这库花梨木再想找到这么大手的人,可不容易喽。”   年轻的店员笑道:“花梨木我也知道,不是听说材质极好,最适合做古式家具么?老板,没买出去正好你可以再留几年,说不定还会升值呢。”   “升值升值,升的这点儿钱连一大笔松木交易的利润都达不到,还不如卖了趁这两年赶快赚点儿钱……”庄老板摇着头,不以为然。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再说他也只听人说了一耳朵,正巧拿来安慰自己老板。店员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第61章 琐事   丁晨开的美容会所,每日都有不少顾客光临。   身为这里的最大牌,不少客人进来之后,先点丁晨的名字,只是他早早被人预约了时间。不说别的,单凭他和周复的关系,谢流韵的事也必须排在最前面。   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周复,你看,人家事业做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连交个女朋友也不拘一格。谢流韵这个名字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并不是什么身份特殊的人,长得漂亮归漂亮,可家世是一大弱项,第一次见面时他只当两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分,谁知道,秀恩爱都秀到国外去了!   能带去参加周文茵和黎家大公子的婚礼,她的身份可以说已经十拿九稳了。   面无表情地在脑海里跑马,丁晨阖眼养神,没过多久,小徒弟就悄悄跑来提示他:“师傅,客人到了。”   丁晨睁开眼睛,像是没有睡过似的精神奕奕。他站起身,准备迎接谢流韵。谁知,在她踏进门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愣住了。   每一次见面,他都觉得谢流韵的皮肤更好一点,而这次隔了一个多月,再见面时他真的被惊艳了,甚至觉得桌面上瓶瓶罐罐的粉底之类,涂上去非但不能提高颜值,反而只能污损这份天然美丽的颜色。   尤其是气质变化明显,以前尚带着些寻常人的没有底气、软弱、顾虑太多……等惯有缺点,如今她被一路恭维而来,却丝毫没有尴尬,自信坦然,又有一股神秘而又悠长的清气萦绕,说不出多动人。   同样是一个人,可这变化,明显得仿若两人。如果不是脸型结构没有变化,他只怕会猜测她去做了整容。然而,常年接触人脸的他,在她脸上连一点儿动刀的印子也没看到,也没有所谓的美容针的痕迹。   拿着粉刷在她脸旁比划了几次,不忍心下手,他直叹道:“谢小姐,你这皮肤怎么保养的?真是太完美了,一段时间不见,白皙透亮,连毛孔都看不到。”这样品质卓越的保养品,绝对让人趋之若鹜,可市面上没有听说过哪款效果这么明显。   “并没有用什么啊……”   或许是天天对着镜子的缘故,谢流韵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只觉得自己皮肤白了,毛孔小了,但对于整体的改变,却不甚了解。听到丁晨的赞叹,还以为是他客套性的夸赞,抿唇轻笑道。   丁晨试了几次,最终下不去手用厚厚的粉底遮掩,只拿了眉笔画了眉毛,勾勒出眼线扫了珊瑚珠光色的眼影,涂了嫩橙水润的唇彩,稍作修饰。对镜子照的时候已经光彩照人。   送谢流韵出门时,他还恋恋不舍地一心追问:“没有用什么护肤品的话,那你的保养秘方是什么?方便透露一下么?要不咱们俩合作……”   如此有神效的保养秘方,如果在他的会所使用的话,那效果绝对杠杠的,舍得付钱的贵妇人绝不会少。   见他如此锲而不舍,谢流韵开玩笑似的回道:“多喝水,多吃水果,勤做锻炼,保持心情愉悦。皮肤自然而然就好了。”   这种知道美容的人都能说两句的套话,丁晨听了,失望过后,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恋爱能改善人的皮肤状况,应该是真的。我要不要也试试?”   谢流韵微笑不变,心里却生出几分窘迫。   自从回到燕京之后,韩二师兄告知她和周复上了英国小报之后,她回家在网上搜了一遍,果然不假,尤其是小报上居然有配图!虽然只是侧影而且不那么清楚,可对于有心人来说,简直是再明白不过。   尤其是谢流韵居然收到了克劳德的邮件,他心碎地表示:他也很有男子气概,也能在危险的时候保护她。她哭笑不得的心情不言而喻。   今天听到丁晨的话,她条件反射性地想:这个花样打趣她和周复恋爱的方式,真是……有创意!   出门登上车时,谭英在附近买好了方便食用的寿司套餐,一口一个,正巧解决早饭问题。吃完这些,谢流韵靠在椅背上阖眼养神。感觉到车轮不停转动,她内心的紧张忐忑也随之而来。   ——不知道周复的父母,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喜欢她呢?   周家四合院,也有人在纠结这个问题。   难得周家祖孙三代都在家,今天的早餐也依然简单。熬得火候正好的粥袅袅升起一团团白雾,龙眼大的小笼包喷香扑鼻,数样精致的小菜色香俱全,诱人食欲。另外还有几碟点心水果,切得整整齐齐。   周祺食不知味地吃着小笼包,眼神里满是纠结。   外出采风了近一年,还没回来就听到自己似乎打定主意要单身到底的儿子交了女朋友,这个消息可比弟弟周懿的女儿要结婚来得震撼!况且,昨儿晚上他回来的那么晚,偏偏唇角上扬,微小笑意中明显流露出几分春风得意,让无意中看到的周祺惊诧非常。   相比起不好开口问话的他,他的妻子沈端和问得直截了当:“儿子,我未来的儿媳妇长得什么样?喜欢什么?性格如何?今儿见面,你总得给我们露个底吧?”   周复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心情很好地道:“长得漂亮,喜欢古董,性格很好。”   “……就这样?”沈端和不满意这个敷衍的说辞。她盯着自己儿子,催促着说:“说详细点儿。”   “她的皮肤很白,白皙通透,像上好的白玉般软腻温滑。头发及腰,乌黑顺滑。脸小巧可爱,五官也很精致。眼睛是杏眼,黑白分明,清澈有神,眉毛纤细色泽偏淡,笑起来右脸颊会有个小酒窝……”这次,周复果然说得很细致,分分豪毫都说得明白。   “行了行了别说了。”   沈端和一阵牙酸,连连摆手示意他停下。   都说恋爱中的人毫无理智可言,她以为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清冷而又冷静的儿子身上,谁知……传言诚不欺我!   见到周复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之后意犹未尽的神色,她心情为之大快。   从小都觉得带周复毫无趣味趣味可言,别人家的儿子软萌可爱,自家的儿子只会闹心地打断她,严肃地说着“妈妈你这个讲错了”“妈妈我不想陪你玩”之类让人沮丧的话,如今,她总算能感受到一些身为母亲的乐趣了。   周复没有和她喜欢的后辈相处出火花,她难免有些遗憾。只是如今,周家和黎家已经联姻,再如何,断没有重复联姻的事,不仅没有必要,也是资源上的浪费。既然再无可能,她也只好放弃对黎莉的喜爱。   不管如何,能抓住自己儿子的心,做到以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这点儿足以让她对对方生出无限的好奇。只是,表面上她仍故意板着脸,道:“娶妻娶贤,可不是能随便找个人就行,如果今天见面之后我不满意,儿子,别怪我不给她好脸。”   话音未落,周复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母亲,和她共处一生的是我,而不是你,况且,一年之内你们在家不过几天,满意不满意又如何?我满意就好。”   沈端和被噎得一愣,这话说得她没有丝毫辩解的力气,   跟随着周祺满世界跑,确实对夫妻俩的感情有帮助,然而,身为母亲,她是失职的。周复几乎是被保姆和周老带大的,曾经她也带着年龄不大的周复外出过,只是没几天就觉得麻烦,又把小小的周复送了回来,现在想到这里,针扎一般难受。   周祺在餐桌下握了握沈端和的手,望着周复,咳了声说:“儿子,怎么说话呢?!”   “我孙子说的怎么不对了?!”见他开口,沉默不语静静吃饭的周老不满了,矛头对准周祺,哼道,“儿子,就不提今年你刚回来这件事,你说,你明年能陪我在家几天?”   没想到最后火居然会烧到自己身上,周祺也被问愣住了。看着周老虽然精神奕奕却比起去年更显老态的脸,他沉默了会儿,答道:“爸,这次采风的素材够我画几年了,我不会再外出了。”   这个答案倒叫周老意外了下,他神色诧异地看着周祺,像是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看了会儿,丢下一句硬邦邦地话,背着手起身离席:“爱出不出,我又管不着!”   他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出了餐厅,那架势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周老此时心情愉悦,要不,也不会连京剧也哼了起来。只是他五音不全,调子也拐到了不知哪里去,听得人挠心挖肺的痒。   “……”   沈端和垂下眼眸,端起茶杯,遮挡住自己抽搐的嘴角。   这傲娇的老爷子!   转眼瞄见放下筷子追着周老而去的周复,她心里暗暗更正:这傲娇的周氏爷孙! 第62章 见面2   周文茵的婚礼,既低调又奢华。   低调是因为以黎周两家的财力,即便是把所有人拉到海外某个天蓝水清的海岛上,在如画的风景中举办盛大的婚礼,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然而两家人却把婚礼定在燕京的酒店里,简单的举办仪式。   奢华是因为,为了表现婚姻的诚意,黎周两家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都格外丰厚。别墅、游轮、珠宝……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尚且只是冰山一角,最重要的,是黎周两个集团的股份。这不言而喻地彰显了两家联姻的事实。   身为周家的长媳,沈端和出现在酒店里时,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她虽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谁也不能忽略她,尤其是她的儿子又是那么出众,周祺虽说不管公司的事,可周复却是实打实手握大权的公司总裁,炙手可热。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的身旁就围了不少人。   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她,总有看不清情况,自认和她关系不错的人,上前套近乎,暗暗拍马屁,恭维,听得沈端和腻味不止。   见她只客气地寒暄,提起旁的事丝毫不松口,只拿“是吗?”“我才回来,不知道”之类的话搪塞,有消息精通的,就拿刚听来的事和她套近乎。   “听说明远谈了个女朋友?”这人端着一副和沈端和很熟的姿态,担忧地道,“你可要好好把关,现在不比从前,出身一般的那些女孩子想往上爬,使出的手段防不胜防,心机深的很呢……”   沈端和从脑海中翻出对她的印象,忍不住呵呵一笑。不知是哪家的,连周家的边儿都搭不上,居然还拿这种指导的口吻和她说话。她还记得,上一次她无意中听到有人以八卦的口吻说自己儿子可能性向与众不同的时候,就有她眼神放光的身影。   两面三刀用的倒是熟练!   她面色不改,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子喜欢谁,那做母亲的也不能说什么。况且,我儿子的眼光一向很好,我只用等着儿媳妇过门就行。你说呢?。”   “那是,那是……”   “沈姐一向好福气……”   “那我们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   在一片笑语晏晏的附和声中,沈端和道了声“你们聊”,便款款离开。   昨天周复说的话,虽然戳人心窝,却也让她好奇极了:什么样的女孩子让他那么维护——她下意识忽略掉自己失败的母子情感培养,只把原因归结在两人感情很好上——她的儿子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能让生性淡漠的他喜欢上可不容易,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寥然一身。   她看了看门口,哪里不知为何聚起了一群人,听声音像是和周复同龄的,欢闹声不断。   她有心多看两眼,只是,熟悉的好友黎家夫人林瑾借着机会从人群中脱身,向她走来。两人对视一眼,不方便说的话从眼神中流露无疑。林瑾扯着她往僻静的地方走,悄声笑道:“可算出来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也让我喘口气。”   “你不是招待宾客?”沈端和看了看门口,意思了下问道。   林瑾拍了拍她的胳膊,笑道:“你不就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么?”   两人相视一笑,沈端和抛开刚才的思绪,和林瑾一起寻了处安静的露台坐下闲聊。   看得出林瑾对这门亲事不太乐意,当着外人笑得愉快,对着沈端和,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叹道:“没想到最终会是和周老二家的女儿定亲,还好他家没儿子,要不然把黎黎嫁过去我可不舍得。”   “文茵也是好孩子,你们多相处相处,就好了。”沈端和见过周文茵几次,笑着安慰林瑾,“婆媳婆媳,哪有不生矛盾的,面上过去就是了,咱们又不用看着她们的脸色吃饭,愁什么?”   “是呀……我只是想,要是你家明远当初和黎黎在一起,那这事不就完美了?只可惜我家黎黎没有这个福气…”   闻言,沈端和微微一笑,林瑾说完,也笑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且不说能不能培养出感情,自打周文茵的婚事定下来,周复和黎梨两人再无可能。联姻这种事自然要利益最大化,两个家族有一对后辈作为枢纽就行,完全没必要再搭上另一双。   两人在一旁悄悄说着话,而外面的礼堂,黎梨也被人围成一团。身为今天绝对男主角的妹妹,黎梨负责招呼着年龄相仿的女孩,爱聊八卦的绝不再少数。   除了打趣黎家大小姐马上要多个嫂子,不能再随意向哥哥撒娇要东西之外,另一个热门话题就是——   “听说周大少还要带他女朋友来呢。”   此话题一出,在场的人先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孙琳的身影,有的面不改色继续笑谈八卦,有人就忍不住诧异地和身旁的人咬耳朵道:“孙大小姐呢?怎么没看到她?”   “怎么,你还等她来泼你一身酒?”玩得好的闺蜜小小的翻了个白眼。说是这么说,她也抬眼扫了下场内,果然没看到孙琳。倒是看到何敏嘉在门口翘首徘徊,看神色也像是在找人。   两人使了个眼色,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带出几分笑意。   圈·子里相对来说有些封闭,一有风吹草动,消息传得很快。传言孙琳和孙觉辛吵架闹别扭已经离家出走数日,看来这条消息很可靠。   也难怪,孙大小姐追着周复跑了那么久,花痴之名传遍京城,可谁都知道周复并不理会她。如今又有了女朋友,眼看人家三天两头秀恩爱,又马上要登堂入室,她要是能在今儿好意思出现,那岂不是往自己心窝里插刀呢?   对于孙琳横行霸道的做派,看不惯的人比喜欢的人还多,毕竟都是家里捧着长大的,谁比谁骨子里的傲气都来得多。孙氏集团或许是许多人眼里的庞然大物,可对于没有关联的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对于孙琳也是如此,相处时面上过去就行,谁也不会当场翻脸。不过,看到她过的不开心,之前备受困扰的她们,免不了心里畅快了几分。   场里的人还津津乐道地八卦着前段时间小报上传回来的消息,殊不知,黎小姐面上礼貌性的微笑也快要挂不住了,只是碍于礼貌,才继续在这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八卦。   不多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她耳尖地听到有人叫了句“周少来了”,下意识向门口看去。   心思浮动的不止她一个,其他还八卦着的也顺着躁动的声音看过去,没有一个人的心思还停留在原来的话题,倒是还都保持着矜持的姿态,没到门口围观。   挽着周复的胳膊,谢流韵踏进礼堂大门时,瞬间感受到了形形□□的目光,形如实质。这场面似曾相识。和第一次面对时相比,她平静,镇定,礼貌性的微笑的同时,还绰有余裕地打量着场中的人。   自从韩执易提醒了她之后,她今天出门抱着的警觉心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是,进门之后,意外地没有看到孙琳的身影,有种绷紧了神经却一拳打到棉花球的无力感。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这个了——沈端和出现了。   从她和另一个贵妇从休息处走出来时,谢流韵就猜出来她的身份,周复的眉眼与她的极为相似。   她身姿窈窕,容貌精致,发丝一丝不苟地挽起,脖颈上的翡翠项链简简单单,却又恰到好处,行走间姿态极为优雅。从她的身姿和容貌上,丝毫看不出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在她出现的同时,无数目光从四面八方或隐晦或光明正大地看了过来,强光灯似的照的人身前背后发烫。挡在他们之间的那些宾客们,十分有眼色地告辞,瞬间腾出了宽敞的通道。   周复拉着谢流韵迈步,向她走过去。谢流韵的手心有些发汗,唇角的笑意提了几次才勉强拉起来。   总有种考试完,战战兢兢等待老师宣读成绩的感觉……   手被周复握了握,她才意识到自己握他的力道有些大。放松了几分,她呼出一口气,努力笑得坦然大方。   等两人走近,周复开口,先给她们介绍了一遍:“母亲,这是我的女朋友谢流韵。流韵,这是我的母亲。”   谢流韵扬起笑容,道:“伯母,您好。”   “好。”沈端和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眼神慈爱地夸她道,“长得真端正,我们家明远脾气不好,性格冷情。和他在一起,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没有想到周复的母亲如此和善,谢流韵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接下来,沈端和没有和她多聊,因为,婚礼要开始了。 第63章 宴会   披着法袍的神父,和蔼地问:”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doyou”   新郎答:”ido!”   欢快的音乐声,伴随着欢呼声鼓掌声,从这个布置得庄严神圣的礼堂里传出,在新郎亲吻新娘的同时达到了巅峰。   结婚誓词如此美丽郑重,饱含承诺和未来,然而,从旁观者谢流韵的眼里,却能看得出,站在神父面前的两人,笑容中包含着平稳冷静,含蓄而又礼貌,似乎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欣喜雀跃。   略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心情一瞬间复杂。坐在这个华美的礼堂里,也生出几分不畅。   只是,旁人的事,与她何干?   周复的父母就坐在她前排不远处,周父年纪不小了,依然看上去年轻,只有眼角的皱纹透露出年龄的痕迹。他与沈端和站在一起,两人比起谢流韵的父母不知年轻多少。他身上有种艺术家特有的飘忽感,文质彬彬。   典礼结束之后,用过餐,长辈们陆陆续续离开,给年轻人留下可以放开矜持纵情玩乐的空间。   看上去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周祺挽着沈端和,两人也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特特拐过来,和善地笑道:“今天太匆忙,来不及多聊,改日让明远带你到家里坐坐,好好聊聊。”   “好。”对周复的父母,谢流韵心中满含敬意。听到这样的邀请,看了看周复的神色,也笑着应下了。   见周家父母要离开,她也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今天虽没看到孙琳,可有股强烈的敌意让她芒刺在背一般,心神不宁,偏偏却又感觉不出来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碍于场合她不好左右探视,既然找不出来,那干脆就避开好了。   一同出门时,沈端和笑着对她说:“晚上还有晚会,让明远带你来玩。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出现了,全是你们这么大的同龄人,多相处相处,日后总有打交道的时候。”   她话里包含的意思,让谢流韵心头一颤,只是一时来不及细想,只笑道:“伯母您看起来年轻极了,如果不说,谁也想不到您和伯父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沈端和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目送两人乘车离去,谢流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有种莫名其妙熬过一关的感觉,她没想到周家父母如此和善。   坐上车,紧张过后猛然放松带来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调侃周复道:“伯父伯母怎么一点儿也不介意你带着的是什么人?我还以为,要三查五审,严密把关呢。”   “你怎么不猜,是你的魅力太大,以至于她们一见便无可挑剔呢?”周复点了点她的额头,目光含笑。   “……这个恭维太粗劣了。”谢流韵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这么惹人爱,那也不至于……她回想了下今天自己的言行举止,忐忑地问,“我今天的表现还行么?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周复沉吟了会儿,见她越来越紧张,忍不住笑道:“怎么会失礼?!放心,你做得很好。”   “……真的?”谢流韵半信半疑。   扬了扬眉毛,周复佯作不愉地道:“竟敢质疑我的话……”   若是以往,谢流韵会不安地道歉,而最近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又相互见了家长,在她心里,周复是不同的。见周复如此,她也挑起眉毛,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里慢慢都是挑衅。   在不断向后飞逝的背景中,她的表情不知有多生动,鲜灵活现,引得周复的脸也板不起来,满腔柔软的心意密密地困匝着他,他俯身轻柔地亲吻她红润的唇瓣。   司机眼不斜视,专注地开车,连倒后镜也不敢看。   久久,两人才分开。   宽敞的车后排像是被冬日的阳光晒出了暖意,燥热不止。   谢流韵的脸色绯红一直未褪,比脸上扫的腮红还要亮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她垂眸,从手包里取出湿巾递给周复,随手附赠了一枚小镜子,讷讷地道:“……我涂了口红。”   “……”   坐在车里,对着镜子擦口红这种体验,周复还是头一次经历。   收拾停当,周复干咳了声,说:“晚上还有晚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太远了,不如先去我的住处休息片刻,怎么样?”   早上起的确实早,意识到这一点,困意连绵不断而来。她掩口打了个哈欠,点头说好。   周复的住处,与出国之前谢流韵来过的那次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有保洁人员打理,房子里整齐干净,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简单清淡,正适合此时使用。   婚礼之后的宴席根本填不饱肚子,两人简单地吃了些,才各自去休息。   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谢流韵便起床了。早有造型师和助手在客厅里等候着,一拥而上,替她重新打理妆容。   周复闲若无事,站在一旁候着,饶有兴趣地围观。化妆时的姿态并不好看,尤其是画眼妆时会被要求往上看往下看,谢流韵盯着周复催他回避一下,周复无奈,只得举手往外走,笑道:“我真的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谢流韵从镜子里看他,眨了眨眼说。女人总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更完美,这是本能,她也不能免俗。   周复迁就地摆了摆手,出门去了书房。   半个小时之后,打点好妆容,换了套新装的谢流韵挽着周复的胳膊,重新坐上了车。   夜幕笼罩下的酒店,灯光璀璨,人来车往,门童挂着礼貌性的笑容,打开酒店的玻璃门,迎接接踵而至的客人们。   进入宴会场地,香风熏人,衣鬓云影,各色面容在宴会厅里打转。谢流韵甚至看到了不少容貌颇有些眼熟的人,细想便意识到是当红的明星。男男女女,面上挂着虚而不实的笑容,客套来去。   这种场合,谢流韵参加过几次,始终无法适应。   尽管沈端和说让她多和同龄人沟通,可谢流韵很清楚,上流人物的圈子狭窄难入,她出现在这里,就好像天鹅群里出现了只鸭子那么奇怪,她对这些人来说,是毫无疑问的丑小鸭。不被排斥就足以让人欣慰,更别妄想友好相处了。   不过,就算不为沈端和,她也必须在这里交到一两个朋友,人脉有多么重要,经历了两次人生的她很清楚。   今天是周文茵的主场,身为周复的堂姐,她自然不会让客人受冷落。没等谢流韵想出个什么办法,打开目前的僵局,她笑吟吟地走过来,拉着谢流韵的手对周复道:“明远,你忙你的,我带着你的小女朋友认识些人。”   对周文茵点头,周复的脸上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只淡淡地说:“照顾好她。”   “好好好。”周文茵翻了个白眼,笑道,“放心吧,等到宴会结束,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不少地还给你。”   “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转向谢流韵,周复的面色顿时柔和了许多,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我一直在这里,不会走远,如果不方便打电话,叫侍者带你找我也可以。”   “嗯。”对上周文茵瞠目结舌的表情,谢流韵脸颊微红。   等拉着谢流韵走远,周文茵像见了什么怪事似的,不住地打量她,看得谢流韵忍不住抗议地看回去,周文茵这才啧啧称叹道:“果然爱情都是盲目的,二十多年来我居然还能看到明远变脸……”   “……”   谢流韵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微笑。   好在礼堂里处处是人,尤其是周文茵还是今天的主角,时不时有人来和她攀谈。周文茵顺势将谢流韵介绍给对方,走向周文茵的玩伴这一路上,谢流韵已经见到了七八十来个名姓各不同的人。   托记忆力的福,她将这些人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   聚拢在一处的周文茵的玩伴,年龄本来就相差不多,差不多也都是同龄人。或许是她之前就和人打过预防针,在两人到了之后,周文茵向众人介绍过她的身份之后,虽说有些仍然带着高傲的矜持态度,倒也有些人,热络地和她攀谈。   “听说,你拜在孙老的名下学鉴定,那岂不是韩三少的师妹了?”   “我得到个消息,说嘉禾秋拍上那个铜雀瓦砚就是你捡漏得来的,是么?”   “谢小姐,算了我叫你流韵吧,你和周少怎么认识的呢?”   “……”   叽叽呱呱,种种八卦问题围着她打转,谢流韵知道,这是周文茵给她打开的局面,轻易不能放弃,于是挂着谦和的笑容一一回答:“是啊,韩二师兄人很不错;古董鉴定确实很高深,我还是新手……”   或许是人都有捡漏的心理,听谢流韵讲到怎么从一堆店家不要的垃圾里便宜买回铜雀瓦砚,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惊叹出声。   在座的人都知道,嘉禾秋拍上的铜雀瓦砚卖了多少钱,消息再灵通点儿的,知道她捡漏回来的不止是铜雀瓦砚这一样宝物,还有另一样更值钱的。单单凭着这两样估算谢流韵的身价,已经是不菲。   她们若论家族,身价比谢流韵雄厚不知多少倍,可单凭个人,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绩的不多,能支配的资金也并不多,在这方面,谢流韵毫无疑问走在她们前面。   对强者的崇拜刻在人的骨子里,不需要勉强,这会儿,对待谢流韵的态度,所有人都缓和了不知多少,更有人琢磨着她脾气看上去如此好,又有不菲现金在手,或许可以合作一把……   远远地,周复看到这边其乐融融的场面,心放松了些,把心思放在和孙觉辛的交谈上:“你说,孙琳至今尚未回家?”   “对,”孙觉辛烦躁地抓松了领带,两人站在角落里,他也不顾及形象,蹙着眉头说,“这丫头,和我闹矛盾跑出家门之后,一连十几天不见人影。我原本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在朋友家里,谁知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找到人。派人出去找,也找不到她的影踪,简直奇怪了!”   按照以往,孙琳外出十几天连个芝麻大的小事都算不上,可眼下孙家父母马上就要回家,无论如何他也得把这丫头拎回家让父母安心才是,谁知临找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   “你先不要着急。”周复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取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吩咐手下去找孙琳,收起手机,他对孙觉辛说,“如果没有乘坐飞机出境,她仍然在燕京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总能找到她。”   孙觉辛点了点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是他看顾不周,如果早点儿多关注她几分,也不至于如今苦手得无可奈何。   不想总是陷在这个话题上,孙觉辛转移话题,谈起城东那块儿地。   出国之前,周复就在看手下送来的调研资料和可行性报告,事关重要,他思考得再详细无比,此处不是谈话的地点,他只简单地提了两点也就作罢。   孙觉辛若有所思,正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顿时一愣。   “觉辛,你还好吧?”见他忽然表情怔忪,周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来回走动的使者们,他问:“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仔细看了会儿,孙觉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孙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穿者打扮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可能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看到了幻觉吧。   他叹了口气。 第64章 红酒   周文茵是今天的新娘,给谢流韵引荐了她的几位好友之后,就告辞去别处了。璀璨灯光下,她陪在黎家大少身旁,与其他来宾谈笑宴宴,姿态游刃有余,远远望去,毫无瑕疵的上流贵女形象跃然眼前。   与她相比,谢流韵这边,在周文茵走了之后,稍微冷场了会儿。很快,众人接着话题又聊了起来,对她算不上亲近,也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审视而又慎重的态度。   有位自称是黄臻臻却很热情,左右看了看,邀请她去附近的沙发上坐下聊:“咱们过去坐会儿,好好聊聊。”   谢流韵从善如流。踩着高跟鞋站了那么久,她也想休息休息。   有两人也跟着她们过去,黄臻臻抬手叫来侍者,从他手中的托盘里端了杯红酒,见谢流韵摆手表示不需要,善意地笑道:“不喜欢喝酒的话,宴会上还提供别的饮品。”   谢流韵抿唇微微一笑,谢过之后轻声说道:“不,不用了,毕竟不方便。”   补妆也好,去洗手间也好,在盛装打扮出行的时候,终归是件麻烦事。不过,还有更最重要的原因,谢流韵自然不会和刚见过一次面的人说。   对于这个话题,黄臻臻心领神会,她和谢流韵相视一笑,也不再劝,只捡了安全的话题聊了起来:“你刚从英国回来,有看白金汉宫么?”   “没有。”英国知名的景点她几乎都没怎么看,谢流韵坦然道,“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都很棒,让人流连忘返。”   “说起来,我上次去英国专程参观了国家美术馆,里面挂着的油画简直太全了,从文艺复兴到近现代,琳琅满目……”   “……”   四人聊得很投契,笑声连连。   倒不是说谢流韵和黄臻臻她们一见如故,而是黄臻臻她们很巧妙地捧着谢流韵,顺着她话里的意思往下聊,尤其是黄臻臻居然是巴黎美术大学毕业的,聊起油画这个话题,不仅是黄臻臻,就连一同陪坐的宁桑和何亿嘉,谈话间也头头是道。   从油画聊到油画的价格,从艺术品的价值聊到当前最具升值空间的土地,黄臻臻自然而然地提到了燕京的房地产,笑盈盈地看着谢流韵道:“二环城东有块儿土地近期要公开招标,据说周少有心投标,谢小姐你和周少感情这么好,他又对你提起过这个么?”   从刚才,谢流韵就在想,她和黄臻臻没有什么交情在,她这么捧着自己是为了什么。她猜了很多种原因,没想到还真是和周复有关。   不过二环城东?   心头一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了句:“广壶门那边么?”   “是啊。”原本只是想碰个运气,没想到她真的知道,黄臻臻在心里暗暗地把她在周少心中的地位拔高了些。见她的眉头略挑,连忙解释道:“我现在开了家园林设计公司,如果周少拿下那块儿地,我想接下园区内的景观设计。”   说到这里,她或许也觉得不太好意思,羞赧地道:“我和朋友新开的设计公司,名声并不显赫,不过我敢保证水准一流。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谢小姐帮我们引荐一下。”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要求,谢流韵沉吟了下,婉拒着笑道:“对待公事明远一向慎重,如果黄小姐对自己有信心,不妨亲自去和他谈。况且,未来的事谁知道呢,竞标的集团一定很多,那块儿地花落谁家尚不确定。”   “这样。”黄臻臻眼里的神采一暗,面上的热情却没有减退多少,静静一笑,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歉,“抱歉,是我为难您了。”   “无妨。”谢流韵只当没听出来她话里挑拨的意思,面色不改地道,“可惜没能帮到黄小姐。”   婉拒了黄臻臻的要求之后,她并没有当即黑了脸,依然笑语晏晏,只是,不多时,她以要去更衣间为理由,先告辞了。   她一走,宁桑和何亿嘉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不知较什么劲儿。僵持了会儿,何亿嘉抢先开口,问谢流韵:“谢小姐,不知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孙琳?”   “孙琳?”谢流韵有些愕然。   何亿嘉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十几天前孙琳就不知去了哪里,一直联系不上,又找不到人,我姐姐很担心。如果你有见过她,请务必告诉我她的行踪。”   谢流韵啼笑皆非。   能找上她问何琳的行踪,不得不说真是一大创想。   她相信,孙琳对她的敌意人所周知,如果她真的找到她的话,毫无疑问目的并不那么友好,何亿嘉对此肯定心知肚明。这样还想从她这里得到孙琳的行踪,这姑娘心得多大呀?!   不过,对上何亿嘉眼睛里真切的焦急和恳求,谢流韵倒也没拒绝,只笑了笑,问:“行,如果我见到她,会联系你的。”   何亿嘉喜形于色,直接给她报了一串手机号,扬了扬手机,道:“回头记得联系我。”   “……”   放下手机,谢流韵看着宁桑。   黄臻臻是为了园林设计的资格,何亿嘉是为了孙琳的行踪,宁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她是为了什么?   一身蓝色丝绸礼服的宁桑皮肤极白,在柔软皮草的围绕下更显得肤色极佳。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还没开口,被突然而来的一个声音打断。   黎梨笑吟吟地在明亮灯光的笼罩下走近,银铃般地笑声清脆。她乌黑的眼睛轻巧地扫了两人一眼,略过宁桑,对谢流韵说:“谢小姐你怎么坐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   一时间,谢流韵有种自己自带了吸引力光环的错觉,顿时变得重要起来。对于来人她猜得出几□□份,只是不敢确定,只微微一笑,说了声:“晚上好。”   见两人碰面,宁桑识趣地起身告辞,黎梨冲她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对着谢流韵回了句“晚上好”。   “我是黎莉,文茵姐的小姑子。”黎梨笑着自我介绍,她微笑时唇角漾起一朵小梨涡,妩媚动人,眼神里露出几分亲近,“前段时间就听说明远哥哥找了女朋友,我还想是什么人呢,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我和明远哥哥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明远哥哥一直当我是个小丫头。如果谢小姐你听到什么传言,千万别多心,那都是小时候父母开的玩笑。”   她大大方方地丢出这么一句,言辞间流露出“我和周复很熟”的意味简直不能太明显。   谢流韵心里波澜不惊,只客气地笑道:“原来黎小姐和明远关系这么近,我先前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看来还是对他了解得不够多。”   黎梨端了杯红酒,亲昵地说:“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定很多,今天能先认识一下真是挺好的,来,我们碰一杯吧。”   旁边的侍者弯腰,托盘上几支高脚杯里盛放的红酒酒液明亮清澈,杯壁上映着着灯光的璀璨光点。谢流韵垂眸想了想,顺其自然地随意端起一杯,微微举了下,先说:“黎小姐,我不胜酒力,只能浅尝辄止,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   没有勉强她,黎梨只遗憾地说:“勃艮良顶级酒庄的红酒,味道很好,只可惜你不能多喝。”   两人隔空倾了倾酒杯权当是碰杯了,谢流韵的嘴唇沾了些酒液,敏锐的味觉让她尝出了些酸苦,她对红酒了解不多,只当是酒的味道。放下酒杯,两人又聊了会儿。   等黎梨离开时,谢流韵揉了揉头,露出疲惫的神色。   对于这种场合她并不怎么适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需要细想。不同于周文茵能游刃有余地在这种场合游走,她不知提了多少精神,只可惜成效不佳。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望着场中不断流淌着的人流,发起呆来。   只抿了一小口红酒而已,她原本觉得红酒不容易醉,只是没过一会儿头就有些晕沉。又有一股淡淡的愉悦又支撑起她的眼皮,亢奋而又疲惫,矛盾的生理反应让她靠在沙发上,神经仿佛沉进了另一个世界的水里,骚动着,又迟钝。   抬手看了看时间,才来了不到一个小时。   按照几次的经验,周复离开得算是早,不过至少也会在晚会上呆两个小时,她看了眼场里,没有周复的身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她揉了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去靠窗的地方吹吹风,清醒一下头脑。   月色笼罩着夜晚的园林,微风吹动枝上干枯的树叶发出刷啦刷啦的响声,清冷的空气袭来,谢流韵打了个哆嗦。空气中的冷意非凡没有让她清醒,反而更晕晕沉沉了,身体里泛起诡异的活力,仿佛一根羽毛骚动着她的心,痒意流窜不休。   忍了又忍,她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楼上有准备好的休息室,谢小姐困了的话,可以去楼上休息会儿。”宁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提议道。   谢流韵想了想,觉得不错。比起在这里困意不断,倒不如上去睡个十五分钟来的清醒。   倒是宁桑,这是第二次出现了,找她真的有事吧?   宁桑摇了摇头,笑道:“只是想和谢小姐认识一下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事。”   “谢谢。”   寻到电梯,谢流韵上了楼上,随便选了间房间,将门口把手上“请勿打扰”的标牌翻出来,进门之后锁了几重,才靠在靠窗的沙发上打起盹。   也不知为什么,今儿入睡的格外快。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门口传来什么响动,只是困意胶水一般黏住她的眼睛,不多时,她就失去了意识。 第65章 惊怒     酒店的走廊上,穿着黑色马甲白衬衣,英挺俊秀的侍者端着托盘走过,脚步不急不缓,铮亮的皮鞋踩在高级地毯上,脚步声被吸得干净   论大龄青梅竹马发展的可行性。     能在这家以昂贵和接待宾客身份出名的酒店里做侍者,外貌统统在水准之上,又经过严格的训练,确保什么情况下都能应对自如。他即是其中之一。     招待醉酒的客人这种事,几乎已经成为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按理说他不应该紧张才是,可是托盘上的瓷碗微微发颤地滑动,碰撞在一起,若不是长年累月训练之下的条件反射,让他迅速稳住,这一碗的醒酒汤怕是已经摔落在地上。     能让他魂不守舍至如此地步,足能证明此时他的心没有放在酒杯上,更或者说,他现在十分紧张不安。忐忑之余,胸口弥漫着的复杂情绪从神思不著的状态中能看得分明。     酒店的薪水很高,可是,远远不足他当前急需的金额,即便是预支,也差得远。能借钱的同事、朋友已经被他借了一遍,再没有办法可想。     这时候,无论是恶魔的诱惑,还是地狱的通行证,他都会像落水濒临死亡之人捞到一根浮木一般,不舍得松手。     不过是伪造个不太雅观的现场,毁一门完全不可能的婚事罢了……     他在楼下扫见过任务目标,容貌柔美,言行端庄,在一众应约而来的女宾中十分显眼,恍若明珠般熠熠生辉,当时,心就乱跳作一团。答应这个交易,未来能得到的说不定会比他从雇主那里得来的更多,只要…     对着光亮照人的银质托盘,他再次审视了下自己的仪表,确认自己的笑容完美无暇,仪表堂堂,心里才又安定了几分。     铺着地毯的走廊并不长,很快,他就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描绘着复杂花纹的门关着,把手上悬挂的“请勿打扰”再显眼不过。     无声息地微微吐出一口气,他压制住忽然间疯狂鼓动的心跳,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没人应。     他早预料到了,虽说门锁已经锁上,但酒店里总有备用的钥匙。熟知监控方向的他从开始就挡住了门锁,动作极小地取出门卡。     “咔嗒”,验证通过的门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他扬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单手推开房门,往里走的同时不忘微微躬身,说:“客人,您的好友为您点了份醒酒汤……”     进门之后,他顺手关上了房门。     只往前几步,他就看到了这次的任务目标。她靠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像是睡得很沉。从门口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黑亮的鸦羽上缀着翡翠镶钻石的发簪,斜斜地坠出一抹浓艳的碧绿。以他常年在贵宾身旁周转得来的眼光,单单是这支发簪已经价值不菲,更别提配套的耳坠和项链,水色绝佳的翡翠到哪里都不是轻易能买到的珍宝。     一时间,他有些踌躇,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身份不明的委托人说,任务目标谢小姐只是一个暴发户,行为不检爱好勾三搭四,私生活混乱,还有些不好的癖好,偏偏不知怎么勾搭上了周家的大少爷,迷得人非她不娶。“他”身为好友,必须要让周家的大少爷看清楚她的本质,免得日后惹出什么事端   有你,是最美好的时光。     假如他完成了任务,能得到“他”的一次帮助,钱自然无需多说,就算是把他全家送到国外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时鬼迷心窍的答应了,现在想想,就凭谢小姐这身风度,也不像是暴发户的作风。更别说,与其说暴发户能置办出这么一套价值千万的首饰,倒不如说是周家大少送的,或许更能说得过去。     可,若是周家大少能送出这么贵重的首饰,那两人的感情可想而知……     不不不,或许他想差了,男人是什么样子他还还不知道么?!以周家的身价,对于他来说几辈子都买不起的首饰,或许在周大少眼里怕只不过相当于一辆不怎么样的车,并不当一回事呢!     多少富豪一掷千金,首饰、房产、资产……毫不吝啬于用金钱换取享受美色的权利,这是多么普遍的事,哪只猫儿不偷腥呢?!     想到这里,他飘忽不定的心落了地。     轻巧地将托盘放在扶手柜上,他转过身,面对沙发上昏昏沉沉的女子,眼神里顿时流露出惊艳和喜悦的神情。     熟睡中的女子连眉头也没动,在这间奢华却又安静的休息室里纯然安睡。睡颜恬静美丽,悠长的呼吸声像是最绵软而又激烈的助兴药物,催的人心燥脸热。眼神扫过脖颈处露出的雪白细腻的肌肤,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没错,就是她!     “谢小姐?”他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轻声地问。     尽管从委托人那里得知,谢小姐喝了不少的红酒醉得不省人事,他还是谨慎地再试探一次。     依然没人回答。     对休息室的隔音效果极为信任,他的脚步只犹豫了一会儿,便向谢流韵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靠近了!     他几乎能闻到她发端的混合花香,以及呼吸间散发出的酒气,这些香气混合成了奇特但又充满了诱惑力的气息,诱得他脚下虚浮,仿佛也要醉了。     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他伸出了手。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地僵在了那里。对面坐在沙发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诧异流露无疑。     “你是谁?”     酒意上头,谢流韵随意寻了个没人的休息室休息片刻,只是她现在体质似乎也与以往不同,略微歇七八分钟,喝两口水,酒意就下去了,头脑清醒如初。     按说她应该继续去宴会上结交人脉,可一想到这个,心里的疲惫便涌上来,整颗心沉甸甸的。     她本来就不擅长交际,与外面那群笑语嫣嫣心里却打着不少盘算的人聊天,走一步看三步,每说一句话都觉得异常累,现在能松散一些,躲起来喘口气,简直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于是……也就顺应心意,躲个懒养养精神。     谁知,只不过阖眼养神顺便回顾下悬在心头的黄花梨木一事,就有人不请自来,甚至还靠近了过来。原本以为这里侍应素养极高,在无人应答时会贴心退下的她愣住了,下意识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即是伸到眼前的手。     这个高度,这个手势……不是想捂住她的嘴就是要掐她的脖子……     一瞬间危机感爆棚,问出那句”你是谁”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思维极快,霎那间便意识到不对之处,身体向后一倾,抬脚踹了过去。     迅、猛、急!     这一脚踢出去,用足了力气,直接踹上了被人捉包而僵住了的男侍应的腿上,他应声倒地,抱腿痛呼。     谢流韵摸出手机,边抬脚往外跑边拨出电话。她深知自己的身手,或许说根本没有身手可言,遇到紧急的情况,最好还是求救得好——况且,上次她已经得到过教训了!     “明远,你在哪里?”     冲出门,来不及等电梯,她直接奔向楼梯,快速冲下楼,心跳的砰砰声通过耳膜在鼓动,脚下不停的同时,她还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要对她出手。     ——对,韩师兄说过,要注意孙琳??     确实有可能,她与人结仇的可能性不高,能做出这种事的,一般人可做不到,必须要有手段和实力才行,放眼望去,谁会花心思对付她这个不起眼的人?!除非是……与周复有关!     恩怨情仇,商业纠纷……和她能联系到一块儿的,毫无疑问,出自“情仇”这两个字。     她咬紧牙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里暗暗发誓:接下来一定要寻个机会好好学点身手!     好在宴会与休息室离得很近,接到电话的周复也来得很快,在她绷紧的神经看到周复的瞬间,忍不住松了口气,脚下不停地扑进他的怀里。     刚才的仓皇失措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暖暖的怀抱里充满安全感,她倚着周复,像小孩子找到了最大的靠山一样,忽然异常委屈:“明远!”     “发生了什么事?!”     周复又惊又怒,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谢流韵如此惊慌的样子,不,算起来应该是第二次,不过,在他以为安全的地盘上居然会出现不安全的因素,还是在他堂妹的婚礼宴会上,他的脑海里瞬间想到了种种阴谋诡计。然而,在谢流韵身后什么也没有,他满心怒火寻不到去处,憋在心头。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安抚被吓到了的谢流韵。     孙觉辛来得稍晚一些,他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到,正巧看到周复低头亲吻了谢流韵的侧脸,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背,气氛宁静祥和,无比温暖。     别过头,他躲过闪瞎单身狗钛合金眼的那一幕,直接转身离开,向电梯走去。     既然兄弟有要事不能脱身,他就得帮个手。     毫无征兆地接到电话,脸色大变狂奔而出,眼下又是这么一幅作态,可见在那位谢小姐身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太平的事,呵呵,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以周复的脾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主使?!     想到这里,孙觉辛的脚步顿了一刻,他的心头掠过一抹阴影,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第66章 周家     满心的惊慌被安抚下去,谢流韵这才想到事情的经过,她连忙回头,看向楼梯,急匆匆地说:“有人……”     背后根本没有人影,光线明亮的转角处相对来说很安静,只能听到宴会厅里传来音乐的悠扬声,以及欢声笑语。她哑口无言,这才意识到如果有人追到了这里,现在根本不可能这么平静……     周复拍了拍她的肩膀,冷静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呼出一口气,谢流韵张了张口,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反复地想要理顺刚才的事情经过,可是回头想想,又觉得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这才反应过了激。对上周复的询问,她只能简洁不带判断的口气低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有些头晕,便上楼休息……”     “门口挂了请勿打扰的标志,有服务员却进来了……”     “男的,脚步很轻,我几乎没有听到。还是潜意识里觉察到身边有人,这才惊醒过来……”     “……”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周复,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结论似的。     只是,没等周复开口,不远处婷婷袅袅走过来位熟人,今日的新娘笑吟吟地走近了,眼神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半是调侃半是试探地笑问:“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两位了。”     “你来做什么?”周复回过头看她,蹙了蹙眉,“时间不早了。”     言下之意让周文茵双颊微红,她羞恼地丢给周复一个白眼,道:“刚才你那么惊慌地穿过宴会厅,可是落在很多人的眼里,我担心出了什么事,这才匆忙赶来的,真是不识好人心……”     话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清,随后,她干咳了一声,转脸冲谢流韵笑道:“谢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惊扰你了?”     谢流韵礼貌性地冲她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周复握了握她的手,口气平淡地打发周文茵:“有什么事我就可以处理,你先回去吧。”     “好吧……”     见周复身上的冷气比平日里更冷,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周文茵识时务地准备离开,转身之前,她的眼光在周复握着谢流韵的手上溜了一圈,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什么笑意。     这抹笑意正巧落在谢流韵的眼里,她的脸微微泛红,抬头看了看仍然蹙着眉的周复,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     目送周文茵离开,周复若有所思,低头看向谢流韵,安慰地说:“我先送你回家,至于今天的事,我会调查的,你放心。”     谢流韵点了点头。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她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只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当时正巧沉浸在看过的书里,对外界的反应不敏锐,她并不知道那人进门了多久,若是进来的时间久了,孤男寡女单独共处一室,被污蔑发生了什么,她可就百口莫辩。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场景,简直是电视剧里栽赃陷害的老戏码,就不知道她这次是否有幸出演。     被牵着手坐上车,她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与周复挥手告别。     车慢慢地启动,驶出酒店的大门,五光十色的灯光从窗外映照而来,照得她脸上的神色也变换莫测。靠在椅背上,她的心缓缓沉入一片静寂之中,恰如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夜,园林中干褐的枯枝残叶被厚厚的雪白掩没,远远近近,整个世界一片茫茫的白意,无需任何柔光便已经是极美的场景,宁静而又悠远。     谢流韵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回到家后被暖意包裹着,身心放松,很容易就困了。     接下来两日,谢流韵寸步不出家门,每每想到什么,心情烦乱,就在书房里翻看书籍,或是打理带回来的古董。     这日中午,接到韩师兄的电话时,她有些诧异,还以为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韩执易找她的原因是别的——     “小师妹,江湖救急!!!”     “啊?”     谢流韵蒙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韩执易只是催着她出门找他。     地方离她住的地方很近,是间西餐馆,格调高雅。推开店门,扑面而来暖风中,咖啡的苦香清淡而弥漫,悠扬的钢琴声叮叮咚咚悦耳非常,身着洁白长裙腰身纤细的美女正沉浸在弹奏中。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irsd'》旋律悦耳,能听出来弹奏的美女投入乐曲中的感情真挚,在这个环境里听格外有一番情调,整个店里的人都静静聆听着。韩执易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搅动着咖啡,一见她进来,目光灼灼,眼神里喜意昂然。     丢掉手中的勺子,他靠在椅背上,露出见面之后第一个笑脸:“来得真快。”     见他一个人坐着,谢流韵摸不清楚状况,拿眼神询问他:你一个人?     韩执易用下巴示意她看身后,假假地笑道:“来了。”     愣了下,再回头看的时候,那位刚才还在钢琴边的美女踩着高跟鞋款款而来,身姿窈窕,审视得打量着她,对韩执易熟稔地笑道:“这位是谁?不和我介绍下么?”     什么情况?韩二师兄的女朋友?     谢流韵正迷茫,却见韩执易起身,毫不客气地打脸道:“林小姐,我和师妹还有要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了。”     “……什么?”     那位林小姐脸色瞬变,还未脱口而出什么,被韩执易目光扫到,不得不勉强露出笑容,乖巧地道:“今儿真不巧,那改天……”     面对美女,韩执易丝毫不委婉,直说道:“我和整日闲着的林小姐不同,时间宝贵得很,若是像今天这样的事,林小姐不妨寻别人吧。师妹,发什么呆呢?走了!”     从咖啡馆出来,他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苦恼地抱怨:“早知道她这么粘人,我就不答应母亲出来了,躲进洗手间求救这种事,真是有损我的名誉……”     “二师兄,我的名声才被损了好不好?!”背后被什么扎着的感觉直到出了门才消退,谢流韵感觉自己出门忘了穿上增强防御的金丝软甲。     刚才见她出现,那美女看韩执易的表情分明就好像是看脚踏两只船的负心汉,眼神哀怨不已。等到两人出门时,对方那目光犹如实质,谢流韵仿佛被万箭穿心,偏偏韩执易只当没看到,呵呵笑着二两拨千金地起身告辞了。谢流韵被波及了一身怨怼,黑锅背的好无奈。     韩执易给了她一个痞笑,打开车门,随手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谢流韵好奇地接过来,随口问。     “听说你昨天遇到了点儿麻烦。”韩执易示意她上车看,轻描淡写地道,“我之前查到了些东西,你慢慢看。”     十分意外,谢流韵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才扬起笑脸,真心诚意地感谢道:“谢谢师兄。”     韩执易摸了摸耳朵,眼神飘忽,干咳了声,道:“昨天我有些事绊了脚,没能去做护花使者,要不然,那些魍魉小鬼怎么敢作妖!下次再有这种场合,师兄当仁不让,一定会去保护你……”     “噗”,谢流韵忍不住笑出声,说,“师兄,咱们学的是鉴宝,又不是捉妖。”     “……都一样的。”他很坚持。     心里暖暖的,谢流韵嗯了声,笑道:“有师兄在,像是多了个哥哥,感觉真好。”     韩执易沉默了会儿,扬起笑脸,转头看她:“正巧你哥哥我饿着肚子呢,帮你这么大忙,不表现一下,请师兄吃顿饭?”     “没问题!”谢流韵点头应了。     韩二师兄的行动力杠杠的。     虽说不知道一夜之间他怎么做到的,也或许是很久以前就着手调查了,在她拿到的这份资料里,周家内部的关系清晰明了,恩怨牵扯分明,可见着实花费了不少的心力。     和周复的关系走到这一步,谢流韵以为未来一片光明,却没想到,揭开平稳的表象,周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周父是艺术家,不善经济,可周家叔叔却继承了周家爷爷的经商天份,在周复继任周氏集团之前,周家叔叔已经在集团里经营了很多年,人脉、权力几乎掌握了大半。谁知周复会异军突起,空降集团内后,三年五载便做出了名声,硬生生把他压得黯淡无光。周叔叔岂能咽下这口气?!     矛盾不可避免,面上固然谈笑风生,实际上两人间关系势如水火。周文茵的婚礼成了之后,周叔叔毫无疑问有了一大援手,而坚持和谢流韵交往的周复在这方面,毫无疑问落了下风。     这些事,周复不会告诉她。     酒店的服务员入职前经过严格的审查,走廊里又安装有监控系统,况且,他本人的脸暴露在谢流韵面前,要想找出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然而,找到之后,到底问出来的话正确与否,指使的他的是孙琳还是旁人,并不好分辨。或许这也是周复虽然打来电话安慰她,对于那天的事却没有说什么的原因。     合上资料,谢流韵暗暗下了决心。 第67章 眼熟   “最近很累?”沐妍好奇地问。   正值下午三四点,两人坐在一间布置简约明快的咖啡馆里,单独的包间正对着二楼巨大的落地窗,楼下人来人往,明亮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温暖而不刺眼。冬日里难得有这么温暖的天气,晒得人暖洋洋的。   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谢流韵难得放松了肩背,靠在软软的沙发上,摇头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   回家细细想了一遍,她便能摸出点儿其中的道道。   周家的能力具体有多大,她不清楚,不过周复的能力,她却能从前世估算出来。这件明显打脸之极的事周复不能得到一个结果,如果不是他刻意隐瞒,就是事情的背后有不少人伸手。   穿回来这么久,谢流韵也能称得上身家不菲。可有句装逼之极的话说得不错:钱到了一定数量,就只是数字。没有人脉和关系,再多的钱也不过只是空中华阁,枝头堆锦罢了。   即便是她鉴宝能力再强,日后也总能遇到国宝级的宝物,她的身家依然单薄无比。无论是周氏、孙氏,亦或是前几日宴会上的任一来宾,都能不动声色地摸清了她的底细,而她,或许被耍的团团转也不知。   谢流韵并无多大的野望,她重生回来以后,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遇到了周复,或许她现在开个小花店,闲闲地看看书,晒晒暖儿,打理花木,找个人品好的男朋友,生两个娃娃,不咸不淡地过一辈子。   然而,男朋友是周复,这让她的目标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   ——她并不是想成为女强人,只是……池塘里有池塘的生活方式,海洋里有海洋的生活方式,她从来不想只能依附别人的保护生活。   对于在海洋里生存,她需要更多的支撑,和一个引导者。   韩师兄很乐意带她体验,但是,周复不会可以让他来帮这个忙,尽管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只要有需要,他就会陪着谢流韵去参加各种聚会。   如此以来,这段时间谢流韵着实忙的不可开交,神经更是绷得紧。   好在在沐妍面前,她不用端着仪态,两人相处得虽然年数不多,可从开始就一见如故,因此,最近没有需要出面的事情,她就约了沐妍出来一起散散心。   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谢流韵换了个话题,满心八卦地问她:“你们最近怎么样?”   心领神会问的是什么,沐妍顿时笑眯了眼睛,可见心情极好,嘴上却嫌弃似的说:“就那样呗,人情商低的,逢年过节连朵花都不知道送,只知道催着人吃饭睡觉,哎呀,有了男朋友之后好不自由……”   对于这番话,谢流韵只点着她手里捧着的热水杯,哼笑道:“被管的好严啊,出门了连杯果汁都不敢喝。还炫耀,□□裸的炫耀,一朝摆脱了单身狗的身份,瞧你得意的。”   沐妍咧了咧嘴,一口白牙闪亮:“羡慕嫉妒恨?”   “我用得着嫉妒么?”谢流韵捏着吃蛋糕的长柄小勺,翻了个白烟,“咱们谁都不是单身,谁也用不着羡慕谁呀。”   固然周复不可能随时和她在一起,也不可能在日常琐事上关心太多,然而,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拥有那么庞大的事业,又能不失温柔见缝插针地满足她的小要求,她怎么会那么不知足,还妄想太多?!   “哈哈,好吧。”沐妍用手托着下巴,忽然抛出一句话,“你和他父母见过面了么?”   见谢流韵点头,沐妍精神一抖,开始又问:“你去的时候带了什么?他父母性格怎么样?亲戚朋友们多么?家人好相处么?你害怕不害怕?还有……”   啰啰嗦嗦的一长串问话问出来,沐妍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谢流韵恍然大悟,不答反而好奇地问:“你也要去见家长了?”   “是啊……”沐妍蔫蔫的,有一口没一口地抿了点儿热水,有些发愁,“他说等我身体再养好点儿,就带我回家看看。可是……你说他父母问起来我是做什么的,我要说实话,还是先和修诚先编好了?”   “不至于吧?!”见她如此,谢流韵有点纳闷,“你又不是没有工作?书都出版了好几本,赚的钱又不少,还怕说么?”   “你不懂!”沐妍摆了摆手,望着落地玻璃窗长长地叹了口气,忧郁地说,“我妈天天催着我去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你看,就连我家人都不能理解,还指望未来的婆婆理解?我这次住院,直到现在修诚还不让我长时间在电脑边坐,总是说他养我就行了,可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的人……”   “……”   看来沐妍也憋了一肚子烦恼,此时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出来。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帅哥老板章修诚是外地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章帅哥也学富五经,谁知毕业之后没有按照父母的安排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坐办公室,反而自己开了家店。这件事在家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也倒罢了,毕竟章家父母经过一段时间,也能理智点儿看待问题。可沐妍却担心,自己的出现会不会变成另一个□□。   谢流韵和沐妍大眼瞪小眼。   毕业之后头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了周复,大概是因为周复足够强势,她跟随着他的步调一步步走过来,回头细想,竟想象不出有多少发愁的地方。   这段时间,谢流韵也随着周复回周家,正式见过周复的父母。   周复的父亲周祺是画家,画家的性子里带着点儿浪漫色彩,他对于古玩鉴定本身就很有兴趣,尤其是在听到谢流韵手里有一副达芬奇的画作时,便倒戈倒得十分迅速。   而沈端和则是另一种。她的身上带了高知的冷淡,不易接触,聊起来态度平和,眉眼里却暗含疏离和审视。偏偏谢流韵五感敏锐,对这么点儿挑剔格外敏感,再加上两人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反而相对有些沉默。   周爷爷就不用说了,见到她就笑眯眯地,两人颇有点忘年交的味道。而周家其他的亲戚,不远不近,不咸不淡地凑上来说上两句话,打个照面认识认识,完成任务似的。   总体上来说,相处还算和谐。   只是,她和沐妍的情况并不相同,即便她说了自己怎么做的,怕是也帮不了太多忙。而沐妍看样子也不求给出个意见,只是希望找个能树洞的地方。毕竟她是个心思坚定的人,别人说什么归说什么,下定决心的事很少再动摇。   谢流韵和沐妍两人原本出来是想放松心情,没想到聊着聊着,反而两个人都沉郁了。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两人都不是愿意憋闷在心的人,既然心情不畅快,那就想办法让心情畅快起来。两人一下午钱包出血不少,收获也不少。   天色渐晚,谢流韵送沐妍回家,路上接到电话的沐妍心情愉悦,唇角的弧度又扬了起来。把她送到楼下,章修诚正站在那里等着,一见她下车,连忙上前接她,又向谢流韵道谢。   沐妍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明显的喜悦,两人对视时的亲昵简直要闪瞎谢流韵的眼,她心里开始笑自己此前的担心太过多想。   略寒暄了几句,婉拒共进晚餐的邀请,她开车离开。   刚拐出路口,想到上午出门时谢母说家里的拖把坏了,她准备顺路去最近的超市买一把。过路口时恰逢红灯,她停车等候的同时,向四周打量。   屈指算下来,她从这个地方搬走已经有□□个月,快一年的时间际遇不断,再回想起当时每□□九晚五赶地铁的情景,又有些不可思议。   正要收回视线,她忽然盯住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一顶颇有童心的绒线帽,脸上还捂着一个粉红猪鼻孔的口罩,连眼睛都遮挡在染成亚麻色的刘海之下,看上去和这大街小巷里的上班族没有多少区别。只是,明明看不清楚面孔,她却有种异常清晰的直觉:这个人她认识。   她的视线跟随着对方的行动,还没看多久,却被滴滴响起的喇叭声催促,下意识踩了油门缓缓驶出十字路口。   再从倒后镜里寻找那抹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一路上她在心里揣摩,也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不要忽略了那个人,可她思前想后,却想不出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和周复吃饭时,也因此心不在焉。   问清原因,周复想了想,问她说:“有什么人,你不熟悉,却记忆深刻?有没有可能,是你在最近的聚会上认识的人?”   “不可能吧……”   谢流韵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她以前居住的区域,说好听点儿是条件简约的单身公寓,说不好听点儿,就是收入渣聚集区。全靠着房租便宜,居住了众多北漂蚁族。以她最近参加聚会所见的那群光鲜亮丽的白富美高富帅,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更别提对方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分明是居住在附近……   不过,被周复这么一说,她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什么。   放下刀叉,她凝神细想,脑海中那个的身影形成三维立体的模型,换下厚而遮挡身材的羽绒服,披上华丽的礼服长裙,长长的头发卷曲盘起,眼眸狭长,踩着10cm的高跟鞋,走路的姿态一贯骄矜而又自傲……   !!!!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第68章 赠送   “孙琳?”   周复的眉头微微隆起,眼神流露出几分讶异,似乎对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他摸出手机,随手拨了个号,电话接通之后,直截了当的问:“觉辛,你妹妹回家了么?”   屏息聆听,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谢流韵只见周复的眉头皱得越来越高,和电话对方的孙觉辛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对她说:“你见到的,应该就是孙琳。至今为止孙家仍未找到她的踪影,呵,她倒也会找地方,孙家确实想不到她会藏在那里。”   语气里毫不掩饰的不喜,对于孙琳,周复实在谈不上有多少好感,尤其是在好友孙觉辛不停给孙琳善后的情况下。   他屈指在餐桌上敲了几下,拿起手机,重新拨了个号,接通之后说:“是我,你立刻带几个人,去这个地方,找到孙琳的具体位置后,在附近待命……对,不要打草惊蛇……”他报了个地址,正是谢流韵说的地方。   等他挂了电话,谢流韵的眉眼弯弯,笑问:“你不怕我看错了?”   再回溯一遍记忆,她对自己的揣测有八成的把握,不过,周复只凭她的一句话,就相信她的话,不能不让人感动。   重新拿起刀叉,周复看了她一眼,眼神清醒,他淡淡地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谢流韵揣摩着这句话,眨了眨眼,抿唇笑了。   或许是能察觉出她内心里的胆怯,也或许是骨子里带着的品格,每每谢流韵犹豫不决或是退缩的时候,他都用实际行动支持她。这次逢年过节时收到的花束等礼物更让她感动,又能体会到深深地爱意。   自觉自己有强力后盾的谢流韵,把心思放在了别处。   从国外带回来了诸多古玩,清算下来竟有大小几十件,且不说这些东西怎么过的海关,单单是整理出来摆放,就是一大问题。   花费了不少时间整理,顺便拿些小东西当手信送出去了,价值珍贵的则拿去银行保险柜里存起来。唯一遗憾的是,谢父的心理承受能力还好,谢母自打知道她买的这些东西价值多少之后,就连日常打扫都不愿意请保洁来做,自己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弄,这样一来,谢流韵不得不把尽可能多的古董送出去保管,家里只剩下寥寥几件心爱的,免得累着了她。   她送出去的礼物中,送给孙老的那只汉代青玉雕辟邪,尤其受孙老的喜爱,爱不释手。以致于谢流韵再次去拜访他时,他手里摩挲着的仍是那只青玉辟邪。   流落在外的古玉保养不算精心,表面上沾染了些瑕疵,玉色也显得积淤不透,经过孙老近日的盘玩,比较之前的晦涩,面上似乎透出温润的光亮。   接过青玉辟邪观察了一番的谢流韵,不由得叹道:“要是当时我买的时候,有这样的表象,店家也不会便宜卖给我。老师,你这盘玉的手法什么时候教教我?”   不论文盘武盘,生玉想要盘出来成效至少要一两年时间,而这块儿玉变化如此明显,和谢流韵曾用宝气蕴养过也有关。   她原本是想试验下她从博物馆的文物上吸纳而来的宝气有多少用途,如今看来,比她想象中的用途还要多。   身体上的好处简单明了,对于外物,当然特指文物来说,这宝气毫无疑问能让宝物慢慢恢复到完美的状态,日后是否能升级到修复文物,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当然,毫无疑问的是,即便是宝气蕴养也只会日积月累慢慢蜕变,有孙老用自己的独家手法盘玩摩挲,才能如此快地出现成果。   “好了,你想要学,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先谈正事。”对上谢流韵,孙老的面色柔和了许多。若是叫韩执易看到,定会大叫不公平。   孙老叫谢流韵来,是作中间人,谈她那只斗彩鸡缸杯的交易事宜。   他抬手介绍身边的人,说:“这位是小邢邢应章,你叫他邢先生就行。他想要买你那只鸡缸杯,价格你们谈,在商言商,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说完,他继续摩挲青玉,摆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姿态。   邢先生年纪没孙老那么大,但也不年轻了,眼角眉梢都有明显的皱纹。他看上去像是中年人,头发乌黑,面色红润,笑起来极为面善,人也风趣健谈。两人打了照面之后,他倒也没直接上来就谈生意,而是和谢流韵闲聊了起来。   邢先生知识渊博,在古玩上也颇有几分研究,聊起来国外的古董街那是头头是道,听说谢流韵是从英国的波斯拜登路集市上淘来的,不由得拍着膝盖长吁短叹:“老了,眼光不行了!”   刚从英国回来的他后悔不迭,直叹自己没能捡到这么大的漏:“想当初我也是古玩市场上的捡漏高手,没想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这斗彩鸡缸杯真是,真是……”   错过的遗憾在他眼里暴露得淋漓尽致。   没错,当时谢流韵以1万英镑买回来的清代仿明朝的鸡缸杯,回来经过孙老等几位前辈的鉴定,确认是明朝成化时期的珍品。几位老前辈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可见到这样的珍品,当天仍是高兴地浮一大白。   消息一经证实,便传得飞快,没过几日,谢流韵就收到了不少电话,都是要买那只斗彩鸡缸杯的。邢先生约莫是孙老的熟人,才让向来不好交际的孙老出面。   果然,邢先生长吁短叹之后,点入了正题:“谢小姐,我对这只鸡缸杯很是喜爱,希望谢小姐能割爱转手给我,当然,价格方面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一点,谢流韵毫不怀疑。即便她不相信邢先生,也相信孙老。   不过,到底卖不卖……   对于这个问题,思考了十几天的谢流韵,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想到这里,她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听老师说过,您白手起家开创出偌大的事业,真是令晚辈佩服……”   “哈哈哈,我们那个年头,只要有闯劲就能干出来一番事业,可也艰难,不像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知天文地理,学问深,想要赚钱好比探囊取物那么容易。”被恭维得容颜大悦,邢先生哈哈大笑,投桃报李,灼灼有神地看着她,感慨地说,“像你这么年起,就有这么珍贵的宝物,对我们来说,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呀。”   看着他眼里的渴望,谢流韵沉吟了下,粲然笑道:“关于这个鸡缸杯,您认为它价值多少?“   “价值不菲。”邢先生喜上眉梢,想必价格早在心里揣摩过,毫不犹豫地说,“成化年间的鸡缸杯极为少见,品相又完整,以收藏爱好者的眼光来看,它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在商言商,就以投资者的眼光来看,它的价值足以过亿。我愿意以不低于这个数的价格购买,只要你肯割爱,今天我们就能签合同。”   说到这里,他面上一松,失笑道:“当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金,对我来说也有点压力,若是你不介意用房产、股票之类等价物折换,那就快了,若是要求现金,我需要几天时间处理一下……”   但对于谢流韵来说,她有别的想法。   她竖起食指,提出一个条件:“我有个提议,邢先生您斟酌一下看是否可行。”   邢先生兴味十足地看着她,说:“请讲。”   “刚才听邢先生您说过,你拥有启悦文学网,正巧,我对这个网站很感兴趣,邢先生你愿意转手么?”谢流韵笑吟吟地落下话音。   闻言,孙老手里的动作停了片刻。   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邢应章讶异之后,只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同意。   以启悦文学网的当前市值,与鸡缸杯的价值相差许多,因此,邢先生又填上了部分现金及其他等价物,两人在孙老的见证下,顺顺利利签署了转让协议。   送走抱着鸡缸杯的邢应章先生,谢流韵还以为孙老要问她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谁知,他老人家摩挲着青玉辟邪,开口嘱咐她道:“既然是我的弟子,古玩知识不能落下。”   不等谢流韵应声,他又笑了,叹道:“这点我最不担心你,你虽然入门最晚,可学得最快,比你两个师兄强多了。”   被这么夸奖,谢流韵面上微红。   她自己心知肚明,她之所以收获这么大,靠的是什么。当然,以她目前的知识量,要想做到慧眼识宝也不难,但绝不会像有异能这么百分之百地笃定。   还没等她开口,孙老冲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孙老从手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签了它。”   “这是……云煌娱乐公司的股份转让?!!”   视线落在文件上,只看了开头,谢流韵便讶异出声,她看向孙老,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不明所以:“老师,您这是?”   云煌娱乐公司算不上大的娱乐公司,可也不小,旗下明星汇集,不提别的,单就是她手中这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就价值不菲。即便说是老师送的礼物,也未免太贵重了。   孙老却泰然地冲她抬了抬手,说:“这股份放在我这里也没用,倒是在你手里说不定有用。”   “这……这太贵重了!”   孙老向来严肃的脸上浮出些微笑意,一闪而过,他撑起身,虚点了点那份文件,说:“签吧。” 第69章 孙家   启悦文学网,是谢流韵想拿到的。   正如她记忆中,网络文学的发展突飞猛进,启悦文学网毫无疑问是其中的翘楚。但就目前来说,网文刚刚起步没两年,沐妍虽说在网上写文赚钱,大头还是投的出版社。只是,她很有远见地在网上培养粉丝,用她的话说:“出版有出版的路子,网文有网文的前景。”   谢流韵很佩服她的眼光,她选择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在此之前,她曾想过自己开一个网站,不过,既然有机会遇到邢应章先生,倒不如试试直接买。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或许是握在邢应章手里的网站太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吧。   至于云煌娱乐公司,就是一份惊喜了。   这两个公司分明有相互联系的部分,可以想得到孙老并不是随随便便送出的,想必是在听到她对邢先生提出要求之后,就考虑了。   感动之余,她也考虑了下孙家人的想法。不过,只想了会儿就觉得自己想太多,孙老的决定又岂是随便谁都能反驳的,况且,她也不是没有靠山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挑了挑眉,自觉像极了假借虎威的狐狸。   想归想,她还是乖乖的向周复说了声,报个备。   周复什么也没说,只是,抽空开始向她讲怎么管理一个公司。他的原话是:“你可以请专业人士来打理公司,但公司上下决策,你应该要清楚。”   “好的。”   谢流韵笑眯眯地应了。   答应得容易,却没想到,而后,她开始水深火热的学习过程。   这个过程中伴随着无数本足以压死人的书,以及周复拿来的文件,从理论到实际,绕是谢流韵如今记忆力强,过目不忙,也着实头晕脑胀了起来,毕竟,经济和古玩那完全是两种知识体系,数据分析、市场调研、股权投资……对于数学不开窍的谢流韵好比天书一般艰难!   在书堆里挣扎的谢流韵,把其他琐事全抛在脑后,殊不知,外界已经掀起了一场风浪。   孙老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继承孙家生意的是老大,其余的子女或在孙家公司里任职,或自己出去创业。   子女也有孩子,屈指算下来也有七八个,除了孙觉辛和孙琳,其他的孙辈过得固然不错,可也谈不上人生赢家。如此一来,乍一听闻孙老送了谢流韵一大笔股份,整个孙家上下都炸了。   “爸,你……你怎么把股份送给外人呀?!”   孙老的女儿孙何宜嫁人时,孙家生意蒸蒸日上,选的是当时的青年俊杰,给她的陪嫁也不少,然而,时至今日,孙家和当年已经相差很多,对比起来再看自己拿到的那部分和过的日子,她心里的不平衡越来越多,不免打头抱怨道:“爸,我家怀庆但凡有点好东西,就想着拿来孝敬你,你连个销售部的职位也不愿意给他。可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股份,你说送出去就罢了,还送给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外人,爸,你这也太打击我们的孝心了吧?”   老三孙何铭嗤了声,冷笑道:“你家小子拿来的还没有带走的多,还这么不知足?”   他对自己的大姐没什么好感,这么多年仗着说自己嫁的不好,不知从孙家吃拿卡要多少东西,他早看不惯了!   他在家里最小,从小就受宠,孙老的妻子去了之后,他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可遇到事,就又冒了出来。呛完孙何宜他就换了个姿态,闷声问:“爸,你是不是对我们不满意?有什么我们做错了,您倒是说呀。平白无故,送给外人那么个公司,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   说完,他用眼神看向自己二哥孙何琢,想拉个同盟。   要说吃亏,孙何琢年龄上下不沾,父母关注的也少,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现在手握一个公司自给自足,对于孙老的决定,他不否认自己也有点心酸,但父亲的东西,想送给谁是他的权利,他何必来做恶人。   对上孙何铭的眼神,他想了想,开口问:“爸,你送给谢小姐股份,是想孙家要和周家结盟么?”   听到这里,一直闭目养神盘青玉辟邪的孙老睁开了眼睛,这么长时间了,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何琢,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既然没有反驳,那说明他的猜测有点靠谱。   孙何琢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懊恼的何铭,以及不甘心的何宜,斟酌了下字眼。   周家的势头太猛了!   周家在站队上,从没出过差错,周老的手腕又高超,在国内,周氏集团若自称第二,没人敢称自己第一。如今虽说是第三代掌权接管周氏集团,可这位周公子的手段,比起爷爷也毫不逊色。不信就看那些仗着自己元老身份在周复任职之后搞风搞雨的老家伙,怎么脸面无光灰溜溜离开,就知道了。   孙家和周家,若较真地论起来,谈不上有多少关系。老一代的人因为站队问题,相互之间并不怎么来往,也就是年龄长了,才因为爱好缓和下来。受此影响,他们这一辈人也就面上过得去,说是熟人那是万万谈不上的。关系最密切的,反而是孙觉辛这一代。   孙觉辛和周复从小关系就不错,孙琳又痴迷周复,当然,如果两人能联姻的话,毫无疑问是最好的结果,偏偏,孙琳自小被宠坏,大小姐脾气京城谁人不知?!追人追到要靠兄长的交情擦屁股,也是笑掉人大牙了。   谢流韵不是孙家人,可她是孙老的弟子,这关系,若是在古代,和父母也差不了多少了。她和周复的关系相当稳定,以她作为纽带,也是可以理解的。   孙老听完,只点了点头,道:“你们明白这点就好。”   老爷子拍板定下了基调,孙何宜仍不甘心,抱怨:“尽管孙琳那丫头不行,家里又不是没人了……”   正巧孙家老大孙何砺从外面回来,她心虚地将半截话压低了咽下去。   “大哥。”三人的声音先后响起。   孙何砺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久居上位,威严十足,视线在弟弟妹妹身上扫过一遍,眉头一蹙,倒也没说什么,回头对孙老恭恭敬敬地说:“爸,有件事我想单独和您说。”   话音刚落,孙何琢等三人很有眼色地起身,找理由离开。等他们走远了,孙何砺才开口。   孙何砺和孙老要说的,是孙琳的事。   收到孙琳有可能在周家婚宴上动手脚的消息之后,他气得在家摔了茶盏。她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去周黎两家头上动土?!都怪从小到大娇宠过了头,才让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捅马蜂窝!   可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又到现在还没回家,心急如焚也不为过。更别提夫人在家哭天抹泪,儿子天天被派出去寻人,一家都不得安生。他猜是不是那丫头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回家,这才躲着不出来。   原本也没那么想拿这事劳动自己的父亲,可孙老赠送谢流韵股份的事一出,他私下里琢磨着,是不是父亲准备出面了结此事。因此,今儿来的目的一是想给自己女儿闯的祸报个备,再者,试探下父亲的反应。   孙老摸着手里的青玉辟邪,叹了口气。   孙家上下,各怀心思不提,另一侧,藏在城中村的租房里的孙琳,听闻消息之后,满肚子的怒火勃然而发。   她一把推开身前的吕梁,向门口冲去。吕梁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琳琳你去哪里?”   “放手!我要回去弄死那个小贱人!”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那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现在居然还让自己的对头得了好处!就连她也只能得到零花钱,那个小贱人怎么骗得她爷爷给那么多股份?!   嫉恨的情绪冲昏了她的大脑,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吕梁:“你敢拦我?!”   “孙大小姐,不是我要拦你,你忘了,你躲起来了这么久,就这么突然冲出去……”吕梁做讨饶状,手下却不松,面上诚恳地看着孙琳。   似乎想到了什么,孙琳迟疑地顿了顿,吕梁只觉得手中向外的力道一轻,心里明了,只殷勤地把人哄到沙发上坐下,顺着她的意思说:“要不,我明天去买新款,顺便请造型师来……”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很邋遢?!”听到这里,孙琳斜睨了他一眼。   被含怒的妩媚眼神扫得浑身一阵酥麻,吕梁面上不显,嘴上又是一阵道歉:“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安排好,这地方什么都没,难为大小姐你还能呆这么久……”   和孙琳认识的时间不短,吕梁早把她的性子摸清了,顺着毛摸,很快就把人安抚下来。   孙琳一边享受着吕梁的安抚,脑子不停地转。   让她咽下这口气?呵呵,绝不能!   她孙大小姐是谁?!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抢了她男朋友,伤了她爷爷,抢了她的股份她的钱,还想活蹦乱跳出现在她面前膈应人?!这世上没有这么美的事!   她用脚尖踢了踢吕梁的腿,理所应当地吩咐道:“你找几个靠谱的,嘴严的人。”   “做什么?”   吕梁心头一紧。 第70章 遇险   孙琳忽地轻轻地笑出声来,眼神里带出一抹狠厉,冷冷地哼道:“不做什么,只是想让她尝尝苦头。”   吕梁目眩神迷。   从他第一次见孙琳,就被她高傲而又骄矜的大小姐风范迷住,无法自拔。他满身心都叫嚣着想要亲近她,花费了不知多少功夫,才换来如今这般亲近的姿态。   只是,再沉迷,身为吕家长子,他内心里始终留着一丝清明,忍不住出言劝孙琳:“我说大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她谢流韵还用不着你发这么大的火气……”   然而,他的话似乎并不能让孙琳的火气消下去,她怒气冲冲地拍桌子:“谢流韵区区一个外人,竟然能够得到爷爷的那么多股份。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她眯起杏眼望向吕梁,狐疑地质问:“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我?你是不是和她有……”   “琳琳!”   吕梁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音。   孙琳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她瞪着吕梁,似乎不能接受一直都温言陪着她的吕梁忽然变脸。忽然,她的眼角红了,顺着光洁的脸庞滑下一串晶莹的泪滴,哽咽地道:“你凶我!”   “我……”   头一次看到孙琳哭泣的样子,吕梁内心绞痛万分,忽然后悔刚才气急之下的口吻,只是,他必须把话说清楚:“琳琳,我一次也没有和谢流韵说过话,甚至没见过她的正脸。你应该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和……”   就是知道这点儿,孙琳才格外觉得委屈,她怒视着吕梁,满脸不可思议的惊怒:“你居然吼我?!这是你头一次这么凶对我,连让你做这么个小事你都不愿意,还说没有和那个小贱人有勾结?!我……”   吕梁叹了口气,伸手把孙琳揽进怀里。孙琳一时间有些呆滞,吕梁却不看她,只缓缓地说:“琳琳,我没有,你知道的,我只喜欢你,我的眼里从来没有别人,也绝不会有别人。”   突然被告白,孙琳内心却没有喜悦。   她猛地推开吕梁,脸色冷了下来,娇俏的脸上满是被冒犯的愠怒,冷斥道:“吕梁,你居然对我不怀好意?!你有什么身份够得上喜欢我?!本大小姐用你,是觉得你顺手罢了,给你个梯子你居然想登天?!我想想就恶心!”   “……”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吕梁咽下满心苦涩,还有心思苦笑着安慰自己:他喜欢的不就是孙大小姐这种高傲之姿么?哪里想到,这么多年的掏心挖肺,竟一点儿也没软和下来,反倒如今挨了刺猬一身背刺,扎得真疼!   他面色苍白,勉强笑道:“琳琳……”   “够了!你不要再这么叫我!”孙琳烦躁地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转了两圈,警告地指着门,“滚,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我走了,谁替你做事?”   “你以为我只有你可用么?”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孙琳抓起手机,随意找了个号就要拨出去。吕梁眼疾手快地把她的手机夺下。对上孙琳满眼的怒火,吕梁呵呵一笑,抛开刚才的心冷,直截了当地反问,“除了我,你有什么靠得住的人可用?!”   孙琳身为孙家的大小姐,从小脾气骄纵,从不容人质疑她的决定。然而,是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哪里经得起她经年累月的磋磨?惹不起躲得起,就算是为了孙家的权势,也完全可以走孙觉辛的路子,没必要上赶着被她鄙视。   长此以往,留在孙琳身边的,除了对她情深一往的吕梁之外,只剩下一群为了钱财忍耐的人。可他们,吃喝玩乐拿手,其他的还能有什么能耐?!   孙琳也知道这点儿,因此,被吕梁夺走手机之后,沉默了下来。   吕梁单膝跪地,眼睛直视着她,沉声说:“琳琳,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所以才会冲我发脾气。你放心,就算你不肯喜欢我,我也会帮你的。你想找人教训谢流韵,我去做,只是你要记得,这是我看不惯周复,才想报复她的,听懂了么?”   孙琳垂头默默不语。   站起身,吕梁强打起精神,拿起外套,同时嘱咐道:“我今天得到了个消息,有人在这附近徘徊,看上去像是周复或是孙觉辛的人,你如果不想回家,就暂时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我会派人来送……”   看着孙琳面无表情的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他不知道的是,孙琳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冬日里寒意十足,尤其是清晨,从温暖如春的房子里出来到外面,谢流韵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但寒冷遮掩不住她的好心情,嘴角眉梢都绽放出明媚的笑意。   拿到股份之后,谢流韵头一次来云煌娱乐公司,参加董事会议。   作为外行人,整场会议下来她只默默地听,并不冒昧发言。这样的态度最为稳妥。原本她以为身为陌生人,空降成为董事会惹来其他人的反弹,谁知,或许是周复的名声太过响亮,也或许孙老余威尚存,一场会议下来,不少人或刻意或状似无意地向她卖好。   她不会参与云煌的管理运行,但能有这个好开端,日后想做点什么,也会少不少阻力。   会议结束之后,不少董事来和她私聊几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婉言拒绝所有的饭局,告别最后一个人,她通过电梯下到地下一层停车场,准备开车回家。   周复今天中午会到她家里做客,谢妈妈一大早就外出买菜,想必中午定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一想到妈妈会做的菜,谢流韵的嘴里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瞬间觉得肚子也饿了起来。   “叮”,电梯门开了。   从电梯里走出只两步,谢流韵心头一悸,有种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   自打有个金手指之后,她的第六感格外敏锐,因此,并不敢忽略这冥冥之中的预警。她当机立断,直接退回电梯里,按下关门键要返回楼上,同时给周复打电话。   “流韵,你在哪里?”   只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周复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而这时,谢流韵已经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电梯门关的太慢,不知从何处窜出几道黑色的身影,直奔她而来,以电梯门的闭合速度,完全来不及保护她。她大觉不妙,加快语速说:“明远,我在云煌这里,有人要抓我……”   说话间,她已经从电梯里冲出来,冲另一个方向疾奔,想为自己争一线生机。   然而……   在国外遇险的那次,能脱身固然是她运动能力大增的缘故,也有对手只有一个人并且周复也在的因素。而这次,几个人同时合围,她的动作再灵敏也无济于事,只坚持了没多久,就被围到了一处死角。   “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谢流韵开口,警惕地扫视着这几人,他们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身材健壮,不是寻常人。她想试探问出点儿情况,谁知,对方根本不和她说话,直接上手。   就在谢流韵反抗并内心哀叹的时候,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冲进了地下车库,强而刺眼的光直接照射过来,刺得所有人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   那辆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径自往谢流韵她们所在的地方冲,直到发出长长的摩擦声,正直挡在几人面前,逼得靠近谢流韵的几个人不由得本能向后一退。   领头的人经验丰富,起初还以为是雇主派人来,一看当前的情况自知情况不对,正要向前想要抢先制住谢流韵,恰当时,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了。两位彪形大汉从车上下来,脚下一窜直扑向对面的几个人。   身手这种东西,不是看体型就能比较出来的。   车上下来的这两个人是专业人士,经受过多年训练,对面那群虽说身材健壮,可出手毫无章法,只能凭靠着身体素质硬抗。虽说是两对多,这两人却明显地压制住对面的众多男子。   看清楚当下的情况,谢流韵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的手湿滑冰凉,刚才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被熟悉的气息拥入怀中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软软地依了过去,把脸埋在来人的怀里,闷闷地说:“明远,我好怕……”   “放心,我在这里。”   周复的声音铿锵有力,他拥抱谢流韵的力度极大,双臂张开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谢流韵的胳膊都被勒得发疼,但她却并不出言提醒,这样的拥抱踏实得让她心安。   她侧脸靠在周复的怀里,垂下眼眸,环绕着她的肩膀有力,怀抱温暖之极,而他的胸口,心脏跳动地飞快,直到现在都无法缓和下来,比起她这个当事人,反倒是面色如常的周复被吓得更厉害些。   “我也在这里。”听着耳畔的心跳声,她忍不住磨蹭了两下,轻声说。 第71章 对比   发生遇袭这件事之后,谢流韵头一次看到周复震怒的样子。   他并不暴跳如雷,只沉着脸吩咐属下,浑身迫人的气势几乎逼得人要趴跪在地,就连谢流韵也不敢在这时撩他的虎须。跟着谢流韵的两位保镖因疏忽大意才让她遭受惊吓,当即被重重处罚,谢流韵这才知道,原来她从回国之后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不是错觉而是隐在暗处的保镖。   因她不爱被人跟着,觉得不自在,周复吩咐保镖暗中跟随,才阴差阳错有了漏洞。若不是两人后来将功补过,擒住了那几个贼人,说不定已经被辞退了。   饶是如此,周复也将他们两个换下,新派给谢流韵八个保镖,并嘱咐她出门时一定要带上保镖。   谢流韵哪里还敢出门?!   此事之后,她窝在家里几天,才缓过了神。毕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身为普通人的她怎么可能没有后遗症?!好不容易心里的后怕劲儿消退了,想要出门,又因身前身后围着的保镖备受旁人关注,尴尬症都要犯了。   她心知这是周复的好意,并没有抗议要撤回保镖,索性趁着这个空闲,在家继续学些拳脚功夫和防身技能。   没过几天,周复把调查出来的信息,摆在了谢流韵面前。从小喽喽到主使人,金字塔状的层层递进的人名,黑白分明。   “吕梁?”谢流韵一脸迷茫地念出名单最前列的人名。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反复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甚至从第一次使用金手指的情况全都回想了一遍,可以肯定的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这个人对自己出手。   看得出谢流韵摸不着头脑,周复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继续往下看。谢流韵一目十行,翻到下一页详细情况说明时,忍不住惊呼:“孙琳?!”   饶是过目不忘,她依然又重头翻回去看了一遍,蹙起了眉头:“吕梁是孙琳的爱慕者?他看不惯我欺负孙琳,所以自作主张想要给我一个教训?”   资料上有张吕梁的照片,想必是已经被周复的人困住了,照片所处的背景不太符合他的身份,衣服也略微凌乱。年纪轻轻,帅气而又坚毅,面上那种蛮不在乎的神色,在谢流韵敏锐的感觉下显得不自然而又刻意,眼神里流露出不明显的紧张和坚定,让他的嚣张看起来反而带了虚张声势的姿态。   这矛盾的姿态,让谢流韵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直到眼前蓦然一黑,温热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明远,你做什么?!”   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周复的手拉下来,谢流韵忍不住嗔怪地瞄了他一眼。   谁知周复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他淡淡地开口:“当着未婚夫的面儿,看别的男人那么久,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么?”   “……”   对上他眼里流露出的不开心,谢流韵脸红了,她鼓了鼓腮帮子,终究没好意思撂出什么话,转过头干咳了一声,对着照片再正经不过地分析:“他说的话,应该不是完全的真相。”   周复难得冷笑了声,语气冷得要掉冰渣子:“相去不远。即便他说的原因不对,他敢对你出手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况且,孙琳已经回家了,她既然在外面躲了那么久,又怎么会这时候突然回家?”   谢流韵沉默了片刻。   她并不是笨蛋,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她和孙琳之间的摩擦,先是由周复而起,现在又有股份这件事,孙琳那种大小姐,能做出来什么事?岂不是想想就知道了。   她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资料丢在桌子上,不去想这个,又起头换了个话题抱怨道:“最近教练对我好严格,腰背都疼……”   闻言,周复的脸色也缓和许多,看着谢流韵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心疼,他挽起袖子站起身,笑道:“需要特殊服务么?”   “当然要!”   谢流韵笑眯了眼睛,非常自觉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享受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   当然,她肯定也不会说,自从有了金手指之后,就算身体疲惫受伤,很快也会恢复到满血状态这个事实。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不,她的讨糖技巧点亮了!   孙琳回到孙家是悄悄地,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时间不凑巧,她刚刚进了庭院的门,就碰见了坐在花园里合眼养神的爷爷,她脚步没敢落地,心里暗暗叫苦。   对于孙老,孙琳很有些发憷。   在孙父孙母眼里她是最受宠的小女儿,可任她再在家里受宠,孙老却不待见她的脾性,从小不是压着她练毛笔字就是逼着她学下棋,奈何她一点儿天分都无,什么都学得一团糟,久而久之,越见孙老越是怕。   她调转步子,想趁孙老没发现的时候,偷溜走了再说。谁知孙老像多长了天眼似的,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喝道:“你还知道回来?”   孙琳慌乱了一下,随即扬起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爷爷,这里是我家,我当然要回来了。”   孙老似乎并未发现到孙琳的异样,只慢悠悠地说:“觉辛快把京城翻过来了,有这等能力,倒是让我们都小看你了。你都离开家那么久了,怎么突然间又回来了?”   “当……当然不是了,我真的是因为想家。”孙琳的声音越说越小声,马上就快要听不见。   孙老坐在摇椅上,沉静地闭上双眸,仍然是平淡的语调,说:“难道你不是因为做错了事情而回来?”   孙琳突然一阵惶恐,她讷讷地站在孙老不远处,心里打翻了调味瓶一般五味陈杂。   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实力不济,屡屡栽在别人手里。   被周复的人找上门时,吕梁给她打了电话。从电话里嘈杂的声响就知道动静不小。而不管吕梁有没有招认出她,以周复的能力,顺藤摸瓜很快就会找上她。无奈抓狂之下,她只得低头回家,就算日后周复找上门来,也断然不会不顾孙家的面子,直接找她兴师问罪。   此时被孙老问起,她又是心虚又是惶恐。索性,她直接撒娇起来,蹲身俯在摇椅的扶手上,“爷爷,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就原谅我吧……你看,我都承认错误了。”   “你是孙家的大小姐,要懂得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是代表着孙家的颜面。所以琳琳,你明白了吗?”   “好了,爷爷,我都明白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乱来了,也不会给您丢脸的。”   孙琳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帮孙老捶着腿。   许久,孙老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说:“这段时间你给家里添了不少乱,该收收心了。明日,你随你哥去向明远和流韵赔个礼,回来之后收拾行李,去欧洲吧。”   “为什么?”   闻言,孙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手下动作也停了,只差没有跳起来。   欧洲是什么地方?以她那拿不出手的语言水平,出门不带翻译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岂不是要闷声做哑巴?!虽说不用受孙觉辛的管束,可在国内有父母疼爱,她也不需要太顾及孙觉辛,出国了反而容易处处受掣制,出行、饮食……种种件件不顺心。要选国内还是国外,当然是一目了然。   抗拒之下,孙琳越想越委屈,怒气冲顶,让她忘了之前的心虚胆怯,眼眶发红地冲孙老道:“爷爷,你不能这么偏心,你给谢流韵股权的事我还没和您理论,为什么还要让我避开她?!为什么她一出现,哪里都是我吃亏?!抢我的未婚夫,抢我的股份……现在,就连家人都要被她抢走了?!”   越想,她的脑洞开得越大,忍不住气愤道:“她难道还有什么高贵的身份不成?凭什么让我让?!不过是个不知羞耻巴着周复的婊·子……”   “孙琳!”   孙老的声音不大,却极有效的喝止了孙琳的胡言乱语。他看向孙琳的眼神里无奈之极,连带着头发都要白了几分。   眼角含泪,孙琳赌气地站在那里,昂着头看着斜前方三楼空中花园垂下的一簇簇粉红色蔷薇,一老一少之间陷入一阵沉默。   正在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孙琳下意识接通了手机,正巧不想在这里和孙老对峙,她气呼呼地抓起手机就向门里冲去,只能听到她泄愤似的零星几句话。   “……回家怎么,不回家又怎么?!还不都一样……”   “我才不需要安慰!”   “……”   听着耳边急促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孙老这次连叹气也不愿意叹气了。   孙父孙母娇宠太过,孙琳的性子养得骄纵,有恃无恐。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这二十多年来,孙琳仗着孙家的底子为她收拾残局,非但不知道收敛,反而看不清形势,越来越胡来!这次的事情还好没有成功,不然,孙家和周家怕是要结仇了,即便如此,也需要好好花费心力维系两家的关系。   这个时候还看不清楚现状,这个孙女……真是被养废了!   只是……   孙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孙琳蠢是蠢了点儿,可被人当枪使这种事,孙家绝不能就这么轻易作罢! 第72章 赔礼   设施完好的训练场里,两名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子正在缠斗,从呼吸的节奏听得出,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年龄偏小的应该是新手,出拳的瞬间将被截断,她反应极快,临时抬脚侧踢,转身变招。偏偏对方身手老练,堪堪从漏出的破绽处一拳破入,施展擒拿手,转瞬间把年少的女子胳膊反压在背后,同时一脚踢出,把踹向她膝盖处的腿踢来,三两下把人按倒。   随即她松开手,站起身道:“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吧。”   “好的,老师。”   被按趴在地上的谢流韵轻轻喘了口气,动作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超强的运动量,饶是恢复能力惊人的她也一时有点乏力。她缓步从训练室里走出来,拿起毛巾慢慢地擦汗。   身旁的脚步声渐近,她头也不回,随手抄起另外一条毛巾,笑吟吟地伸手递向侧面:“老师,请用。”   对上笑颜如花的脸,范青荣接过毛巾,面上不显,心里却暗自嘀咕。   退伍之后,范青荣加入前辈的公司,成为一名私人保镖。她本身功夫扎实,曾经屡屡在对抗赛中得奖,退伍之后几年在业内风评极佳,被找来当教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这次接单,看到客户的籽料时,她初初觉得麻烦,后来倒觉得是个带薪休假的机会。美貌可人,身娇肉嫩,又不是年少时有耐性,练个防身术八成是一时起意,真到时候抗不过训练的辛苦,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打退堂鼓。   谁知,来了之后她才意识到,美貌不假,身娇肉嫩也不假,可客人的领悟力和学习能力太强了,教过一遍基本上不需要再教第二遍,能举一反三,又尊师重教。她不由得哀叹:经此一次,以后再教别的学生,怕是要挑剔再挑剔了。   眼光瞄见她的学生转身去了浴室,她转身去另一件浴室,准备洗个战斗澡。等会儿若是客户要出门,她要贴身保护的。   她准备得再恰当不过,出了训练场,谢流韵原本没有出去的*,只想在家里窝着看书,却在接到一通电话之后,决定要出门。   身为保镖,苏青荣自然跟随她一起。   驱车赶往约定的地点,远远得就见韩执易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单手托腮,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谢流韵停下车,悄声上前,恶作剧地手机从侧后面靠近他,点开播放键,顿时,一曲强劲有力而又震耳欲聋的歌曲响起:“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青山脚下花盛开……”   突然遭受音波冲击,韩执易猛地一惊,几乎要从车里跳出来。结果撞上了车顶,哎呦一声,摸着头栽回了车座里。   “哈哈……”   他的反应绝对超出谢流韵的想象,她笑得前仰后合,揉着肚子做了个鬼脸:“二师兄,你在发什么呆呢?”   “你这是犯上啊知道么,小师妹!”   韩执易冲她翻了个白眼。刚从外地回来,就听说她出事的消息,赶紧来看她,反而被这么作弄,韩执易心塞地不行,不过打量了她两眼,却又露出痞痞的笑容:“小师妹,别说师兄不疼你,我刚得到了个好消息,就赶快来找你,快说,我是不是最好的师兄?”   “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消息了。”谢流韵斜眼看他,故作傲然状,“一般两般的事儿,我可看不到眼里的”。   “上车,跟我走。”韩执易霸气地一挥手,发动车。   他在前面带路,谢流韵在后面跟着,原以为会开车很远,谁知转来转去没有离开内城,直接拐到了一条老胡同里。   胡同挺宽,路面铺展得很宽敞,这情景倒让谢流韵想起来第一次去拜访周老时的情景了。她和周复,应该是在这胡同里第一次相遇,遗憾的是,两人根本没打照面。谁知道两人现在会成为恋人关系呢?!   回想起之前,谢流韵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跟着韩执易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处民居。   下了车,谢流韵对上面前四合院的大门,原以为他又要带她来淘宝,打起精神,摩拳擦掌准备看看有没有好货,谁知,一进门,没有迎来住在这里的主家招呼,反而是一片空荡荡,并无人招待。   她左顾右盼,有点懵呆:“师兄,这里是?”   “怎么样?还不错吧?”韩执易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笑嘻嘻地说。   这处四合院面积不小,青砖铺地,并无闲杂人居住。也不像是荒废多年的,应该有人精心照料,房檐屋角的蹲兽形状完整,古色古香,花木修建得整齐,满园流露出一股静寂的冬色。论面积,论完整度,都算是四合院中的精品。   谢流韵连连点头,开玩笑道:“真是个好院子,不过师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你买的?”   “那当然不可能。”   “那这……”不是来淘宝,又不是新居,谢流韵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摸不清原因。   韩执易斜睨了她一眼,唏嘘叹道:“你师兄虽说大大小小也是个二代,可身家不行,买不起这么大的院子。只能帮人跑跑腿,赚杯茶水喝。”   跑腿费?她更迷茫了,试探着问了一句:“是谁要卖这个四合院?”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可以韩执易的性格,怎么会屈身去做什么中介?!别看他平日里不爱在各种聚会上露面,低调得厉害,可韩家的家世可不低,谁还能差遣到他的身上?   韩执易摸了摸下巴,摇头笑了,不紧不慢地说:“闲话少说,我也不拐弯抹角,这个四合院是黎家送给你的赔礼,具体的原因你自己可以想到。至于收不收,你自己做主,我只是带你来看看。”   黎家的赔礼?   有了这个提醒,谢流韵转瞬便想明白了这个赔礼是从何而来——无非是黎家晚宴上的那次遭遇。想到这里,她就一阵恶心,原本对这个四合院还有几分好感,如今一分不剩。   赔礼,呵,谁知道这里面,黎家是不是也在打什么主意?!   阴谋论在她心里翻腾,说白了这就是迁怒——孙琳怎么买通的人?黎家的安保和服务怎么做的?!以她对世家浅薄的认知,想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可迁怒这种情绪并不会因事态明朗不明朗而改变。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就是喜欢周复怎么着,无论什么牛鬼蛇神打鬼主意,只要她和周复的感情不变,她就绝不让步!   心头堵着一口气,谢流韵不再看四合院,边往回走边淡淡地说:“我何德何能,哪敢收这么昂贵的赔礼。心意到了就行,麻烦师兄您回个话,就说我知道了。”   “哎……”   韩执易叫了她两声,见她脚步不停,转眼要出垂花门,哭笑不得地追上去,倒退着小心翼翼窥她的神色,赔笑道:“生气了啊?”   谢流韵绷着脸,不理他。   “小师妹,我真的是想到你以前说过喜欢四合院,才接下这件事的。别的不说,师兄原则上还是能把握住的。况且,如果不是我来,要是换成周文茵来,你能拒绝得这么潇洒?”   确实不好拒绝,可是,连出现也不出现,这表现也未免太高傲了。   四合院算不得什么,现在四合院的价值完全没有抬起来,满打满算这个院子不过三四百万罢了,养护的好,再多花两三百万她也买得起。可绕过了周复,让韩师兄单独来找她,是什么意思?料想她眼皮子薄,容易被打动?   她憋着气,气冲冲往外走。范青荣跟在她身后,也出了四合院,麻利地打开车门,等她上车之后,准备开车。   韩执易从后面一直追着她的脚步,说了一箩筐好话,总算谢流韵还没失去理智,临走之前,多少心平气和了些,露出一丝笑脸:“韩师兄,我今天心情不好,先回了,回头再联系吧。”   “好吧。”韩执易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改天师兄请你吃饭。”   谢流韵靠回了车后座上,面无表情开始翻手机。   心情不好,回家之后无论是见到周复或是父母,都不好解释。想了想,她让范青荣载她去天河路,那边有些书吧很不错,点一杯咖啡,拿一本书,消磨时间的同时平复心情,再好不过。   谁知,车刚驶出没多久,她就接到了个电话。   谢母跟着谢流韵来到京城之后,生活过得舒坦自在,虽说几十年下来的精打细算习惯改不了,但也学会了享受生活,时不时寻觅个私房菜馆,或是约几个广场舞的同伴们爬山游湖。日子过得舒心,自然笑口常开,说话也先带三分笑。   今儿接到电话,话筒里传来的却是谢母犹豫而又为难的声音,她纠结了半天,才说了句:“韵韵,家里来了客人,说是要找你……”   谢母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偷眼去看正在客厅里喝茶的年轻人。   对方约莫二十七八岁,仪态大方,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不拘谨也不客气,正端起茶杯品茶。他穿的是白衬衣配牛仔裤,简单得随处可见,然而,以谢母的眼光,除了谢流韵的男朋友周复之外,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让她仿佛看到了“贵气逼人”这四个字的青年。   这样的年轻人,带着一看便昂贵的礼物来拜访,开口就称是来向谢流韵赔礼道歉的,这让谢母心里犯了嘀咕。 第73章 催眠   一路上,谢流韵都在想,是谁来她家。   能知道她住处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屈指可数。可是思来想去,在这不足一把手的人里,能和她母亲口中描述的人对应的,基本上没有。   等进了家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时,谢流韵顿时恍然大悟。也是,对于孙觉辛这样的人来说,知道她住在哪里,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不动声色地进了客厅,客气地对发现她到来之后站起身的孙觉辛招呼道:“不知孙先生今日到访,招待不周,让您久等了。”她故意忽视了正在一旁沙发上沉着脸的孙琳。   “谢小姐客气了,是我冒昧来访,叨扰叔叔阿姨。”   两人寒暄了几句,不咸不淡。倒是谢母来添茶水时,气氛还热闹了一会儿。   谢流韵瞥了眼茶碗,心里转过一个不太严肃的念头:不知等待这时间,这孙家的大少爷大小姐被她母亲灌了多少茶……   咳!   这念头只转了一瞬,听到茶碗放回茶桌发生的轻微响声,她回过神,只见不远处的孙觉辛一脸严肃地看过来,他郑重地起身,深深弯腰鞠躬,言辞诚恳地致歉:“谢小姐,今日冒昧到访,实际上是为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身为孙琳的兄长,我管教不严,致使她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大错。今天我带她来,让她亲口对你道歉。”   他双手递过来一份文件,淡声说:“这份赔礼不足以表达我们孙家的懊悔,有什么孙家能做的会让你怒气消减一些,我们都会尽力,请尽管开口。”   谢流韵对孙觉辛不算陌生。   周复的死党,孙家的继承人,她老师孙老的孙子,无论是哪个身份,被他如此这般郑重其事地道歉,一时之间谢流韵着实有点懵。   她低头看向被递到她面前的文件,这是一份海岛赠予合同,一个新西兰的海岛。   海岛啊!   虽说谢流韵已经有身为有钱人的自觉,只是,在这么一份价值几千万的礼物面前,不免仍有些震惊: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这么重的厚礼!   ——孙老送的股份不算,在她心目中,那更像是长辈的赐予,反倒是孙觉辛拿出来的这个,让她不由自主得就多看重了几分。   重生之前她倒是听说过好莱坞的大明星们流行购买海岛,安静而又环境优美,最适合度假休闲。闲暇时她也好奇地查过私人岛屿,有句话说的好:买不起难道还看不起?   只是没想到,重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她反而能收到这么一座价值几千万的礼物,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虽说这个礼物来得有些代价高昂——即便是现在的她,想买要个海岛,也不是易事。   只是……   她瞄了眼脸色如常的孙觉辛,再扫了眼他背后倔强撑着一张高傲脸的孙琳,斟酌着字眼微笑道:“孙先生太郑重了。”   她笑吟吟地把手中端着的茶碗放下。今天的她不施粉黛,单从气色上看,根本看不出最近接连经历了两次惊魂事件,且对孙觉辛两人笑得柔和,看上去好说话极了。可对于孙觉辛的道歉,究竟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若不是运气好,她现在早身败名裂了!孙琳的手段老套,却是十分犀利,她固然不想得罪孙觉辛,却也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做个圣母。   孙觉辛是何等人,他一看谢流韵的神色便明白了。   他揉了揉眉心,侧脸看向身旁,孙琳正低头看地板,嘴唇咬得红彤彤,满脸不情愿,他气不打一处来,催促道:“琳琳!”   孙琳垂眼不看谢流韵,倔强地道:“谢小姐,是我不对,和其他人无关,有什么不满意你冲着我来就是了,我孙琳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强硬的态度,没有被气笑出声,谢流韵都觉得自己好涵养。她面色如常,内心十分感慨:能让孙琳说出这样道歉的话,也着实不容易,能今天看到她出现,已经是不。反倒是孙觉辛的脸色,一瞬间都黑了。   孙觉辛厉声斥道:“孙琳!”   他头疼得厉害。   不止是他,孙父孙母也出门拜访周黎两家。当日周文茵婚礼晚上发生的事,怎能瞒过主事人?!说好听点儿不过是小字辈私下里的恩怨,说难听点儿,万一出事,那是在打周黎两家的脸!商场上风雨莫测,以孙家的规模,每一步都走得慎重无比,多种花少栽刺才是稳妥之道,哪能这般树敌!   他今儿带孙琳来,不想单单靠着他和周复两人私交,打亲情牌将这件事抹得能小则小,而是想严肃地解决掉这件事。以他对周复的了解,他能对谢流韵这般放在心上,日后两人步入礼堂也只是时间问题。偏偏孙琳傲气惯了,在家保证得很好,出门了道歉反而道得这般不痛快,这姿态,岂不是专门来拉仇恨的!   终归知道自己妹妹什么性情,孙觉辛转头看向谢流韵,开口:“谢小姐,这件事……”   孙琳心里咬牙切齿。   身为孙家的大小姐,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在家被家里人训斥了一遍也倒罢了,可这次连向来最疼她的父母都不帮她说话,逼得她出来向先前根本看不起的人低头道歉。她歉也道了,还想怎么?!   果然像黎莉说的,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内心如此歹毒,不仅擅长抢东西,还依依不饶!   可出门之前,她已经向父母保证过了,今天她绝对不闯祸,于是,强忍住满心怒火,她挤出一抹笑,对谢流韵说:“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服气,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连我爷爷……也偏向她,我是正儿八经的孙家小姐,凭什么还不如你?我都成京城里的笑话了好吗?!”   说着说着,她怒气上扬,然而想到这两日被孙老视而不见的情景,她鼻子一酸,又说道:“我,我知道错了,我也诚心道歉,以后……以后再也不找你麻烦,也不去骚扰明远哥……”   说到这里,孙琳是真心地难过,话音里也带出几分哽咽。   谢流韵没有心思品味她一波三折的情绪,她看着孙琳,不知道怎么回应。老实说,孙琳能这般向她道歉,已经让她大为意外。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想到孙家居然来得这么快,道歉也这么利索,甚至还拿出这么一份大礼。   在她的构想里,孙琳这么高傲的大小姐,不应该这么容易低头才是。当然,更主观的原因是,在她的内心里,根本没有想原谅孙琳!   然而,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   孙觉辛是周复的好友,以她的观察,说是死党也差不多,他的面子,孙家和周家的关系,她不可能不考虑。况且,孙老是她的师傅,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来,大家吃点儿水果。”谢母笑呵呵地端着果盘过来,缓和了室内的气氛。切好成块的水果丁插着小银叉,摆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招呼孙家兄妹吃水果,谢母转头看谢流韵,示意她:“来厨房帮个忙,把刚烤好的小饼干端出来。”   谢流韵扫了眼桌面上琳琅满目的各式点心水果,颇为无语地跟着谢母向厨房走。   一进厨房,谢母就拉住她小声问:“韵韵啊,他们是什么人?我看着你们这气氛不太对,是不是闹矛盾了?”   看着谢母眼里的担忧,谢流韵张了张嘴。她从来没向父母说过发生的这些糟心事,现在也不准备,她轻描淡写地道:“没事,那个孙小姐喜欢明远,所以看到我不太顺眼,上次宴会洒了我一身酒。但她家里人特别看重礼节,就带她来赔礼道歉了。”   “哦……”谢母明显还是提着心,她不放心地提醒谢流韵,“既然人家这么有礼,你就好好和人家聊,年轻人喜欢上谁又不是能控制的,只要你和明远感情好,那也不怕什么。”   “知道了。”   谢流韵端起小饼干,出了厨房。   她头脑冷静下来,再面对孙觉辛和孙琳时,笑得温和:“刚出炉的饼干,你们要尝尝么?”   孙觉辛道了声谢,拿起一块尝了口,夸了句好吃。孙琳嘴角撇了下,别别扭扭拿起一块,至少没吭声。   既然决定要好好结束这件事,谢流韵顺理成章收了礼物,办了错事不付出代价,这种圣母的事可不是她的爱好。当然,她也不忘问孙琳一句:“孙小姐,恕我冒昧,既然之前的事了结了,今日过后,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你能做到这一点儿么?”   说话间,她盯着孙琳的双眼,同时,一缕精神力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孙琳。   经受过数次灵气的洗礼,她的精神力已经十分强大,除了在古玩上的天赋技能之外,她努力学习之余,也在好奇心的带动下开发出了些小技巧,比如说,催眠。   这个技巧恍若一把双刃剑,倘若沉浸于此,就会让她越来越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因此,她只掌握了之后,就抛之一旁,今日想起来用,却是考虑到孙琳的杀伤力。   她本人并不畏惧孙琳,却担心孙琳羞愤之下无脑伤害了她的家人,于是,盯着孙琳,严肃认真地问:“你能保证,日后自己不会,也绝不会指派他人对我以及对我的家人不利么?”   孙琳的眼神恍惚了下,应道:“不会对你们不利。”   谢流韵松了口气,此话一出,孙琳日后每次动念要对她家做什么坏事,就会下意识地否定,她不用再担心父母被牵连了。   但接下来,孙琳忽然冒出一句话,让她和孙觉辛同时愣住了。   “我不做,你也别把别人做的事栽到我头上。” 第74章 求婚   “我不做,你也别把别人做的事栽到我头上。”   这句话像是孙琳赌气才出口抱怨的,谢流韵先是一愣,在脑子里过了遍之后,顿时提起了精神,不敢掉以轻心。   她自己知道她所谓的催眠是什么。   超强的精神力赋予她的不止是不经意地催眠,更有隐含着普通人无法察觉地压迫和威慑,在这种情况下,孙琳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非但不是赌气,反而是真的担心被迫背锅。   别人做的事?   这么说,她的对手还不少?   既然如此,谢流韵心里一转,不等孙觉辛反应过来,她抬高了语气,紧跟着又问:“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不利?”她的口气像是不相信这回事,表情也明显地露出几分怀疑。   “黎梨。”孙琳毫不犹豫地说。   “黎梨????”   谢流韵和孙觉辛同时惊呼而出,两人对视一下之后,目光同时扫向脸上不知为何还残余了些惊讶的孙琳。   孙觉辛刚才只静坐旁观,谢流韵问的这几句在他听来只是寻一个保证,至于孙琳刚才那句赌气的话就更好理解了,以孙家大小姐的脾气怎么会轻易认输,强拉句遮羞的话太符合她的性格了。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孙琳居然把黎家也攀扯上了!   “砰”地一声,孙觉辛放下茶杯,厉声对孙琳喝道:“琳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招惹了周家不说,还想把黎家也捎带上?!   孙觉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个突发事件让他措手不及,脑子里飞快转动罗列孙、周、黎家的关系网和合作,分析可能会带来的震动,他面色严肃地盯着孙琳:“你知道你刚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么?你敢对你说的话负责么?”   孙琳气坏了。   原本她根本不想说出来这其中还有黎梨什么事,谁知道今儿不知为什么情绪有些失控,被谢流韵这么不带兜圈子的直白一激,居然脱口而出。本来她还想打个遮掩,把话圆过去,谁知道,孙觉辛的态度激怒了她。就连谢流韵脸上的惊讶,在她看来也像是讽刺她。   她不禁冷哼道:“凭什么说我胡说?!你们以为酒店里的人是我找来的?呵呵,这倒也没错,本小姐是神通广大出手利索,可你知不知道是谁给我提的好主意?谁有那么大能耐打通了黎家酒店的上下?还有,我躲在外面消息不畅,是谁把老爷子送股份给她的事告诉我的?”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本小姐就撂下话了,我保证不再动你半根头发,可别人怎么出手,就不关我什么事了!”   丢下这段话,她拎起包起身就走,毫不犹豫把两人甩在身后,丝毫不顾她说的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   至少孙觉辛已经坐不住了!   他匆忙向谢流韵道了句谦,追着孙琳的脚步而去,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两人的足音渐行渐远,消失在门外。   送走两位来客,谢流韵回到客厅收拾用过的茶具,揣摩着今儿发生的这些,不由得笑了一声。   嗯,倒是没想到今儿还有意外收获。   如果照孙琳话里带出来的意思看,那黎家托韩师兄送来的礼物,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她眯了眯眼,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很久以前,她的愿望是不愁钱花,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后来,遭遇男朋友背叛,那时候的愿望无比混乱,有希望他回心转意,也有想让他得到报应。只是,一切都随着时间消磨殆尽。重生之后,莫名其妙她竟不知不觉成为沐妍口中的“人生赢家”“白富美”,拥有花不完的钱,还有再好不过的男朋友,明明应该过得无忧无虑无比幸福,偏偏,又更多的愿望浮上心头。   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只是些小波折罢了,可她现在连这些小波折都不愿意忍耐,生怕扰乱了那些仿佛是梦一般的幸福。   与周复共进晚餐时,他已经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   孙觉辛和他是从小到大的死党,这样重大的事,不可能不告知他。谢流韵心知肚明,她只略略提了下,然后说起上午黎家派韩师兄说和,送四合院的事。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我就回绝了。谁知回头就听孙琳这么说了一通,也不知真假……”   她面上像是犯了难,睫毛扇动,黑亮的眼睛圆溜溜猫儿似的瞄向周复,一脸期待的神色,分明就是隐藏不住好奇心的样子,看得周复勾唇轻笑。   孙觉辛带来的消息,对周复来说,并没有达到震撼的效果,反而让他某些思路通达,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轻描淡写地道:“无须担心黎家,日后也不必对黎家多亲近。周家和黎家虽说是姻亲,但终究还是利益关系,用不着太亲近。”   谢流韵恍然。   随着记忆力的增强,不止是过目不忘,重生前有些曾经一眼扫过的消息,回忆起来清晰得恍如昨日,甚至有些连带着的从不留意的一句小道消息,也不需任何思索便能跃然眼前。   这时候她无比感谢自己曾为了钱而苦恼过,无论是为了投资,还是最后穷困时不思进取反而想走旁门左道,她曾浏览过许许多多的东西,无数期的彩票中奖号码、股市上的风云变幻、各位富豪的发家致富之路……有用没用的都瞄过不少。   以前她过眼就忘,如今,却成为有时效的宝藏。   此时,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别的,正是重生前有段时间周氏集团股票价格的波动。   周氏集团的股票走向一向健康稳定,很少出现大的波动。这种股票对于致力于发家致富的谢流韵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并不会刻意去关注它,然而,有些大新闻,是很难不去看到的,比如说周氏集团某时间段因权力之争而造成的内部动荡,反映在股价上的不正常波动。   对了,掐指一算,这不就快接近了么?七个月后的某天,恶意性地砸盘行动,之后铺天盖地的投资失败消息,接下来就是股东大会……各大财经媒体如同过年一般,轮番报道,各种细节被扒得纤毫毕现,其中不乏被有心人透漏的内部消息。比如说,周家第三代的争权,黎家的援手,各大行业的发声……这些深藏在脑海里的消息一旦有了个引子,捎带着所有信息瞬间跳出来一一浮现。   那时的她还是个吃瓜群众,事不关已纯粹围观,甚至还有心琢磨怎么才能趁机赚一笔。如今以她与周复的关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她身单力薄,最大的利器莫过于脑海中的记忆,但是怎么告诉周复?谢流韵一时犯了难。   想的太多,也就没有多少心思放在吃饭上。她拿着刀叉划拉着盘子里的牛排,漫不经心之下,忽然听到侍应在身侧,礼貌十足地问:“小姐,为您重新制作的菜品已准备好了,现在更换么?”   “谢谢?”   困惑地应了一句,谢流韵不明所以,就见侍应微微躬身,从她面前收走那盘划得七零八散的牛排,将一份热腾腾的牛排放过来。而在她对面,同样有侍应在给周复更换,但可以看出来,很明显周复是为了陪她。   拿起刀叉,谢流韵的耳朵微红,没想到她居然当着周复的面儿分神,不得不说,随着相处的时间变长,她在周复面前确实变得不拘谨了,开始坦然享受这些独有的体贴。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愉悦起来,把占据心头的繁杂事情抛之脑后,热腾腾的牛排散发出熏烤的香气,引诱起她的食欲,她开始享受这顿迟来的晚餐。   今夜月光明媚,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室内,隔绝室外的冷意,插瓶里的玫瑰娇艳欲滴,在灯光下格外妩媚,处处的布置烘托得情人节气氛格外浓郁。有心环顾周围的环境之后,谢流韵才意识到,这是她和周复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吃进嘴里的甜品,瞬间甜蜜得溢满心怀。   用过甜品之后,谢流韵放下餐具,原以为今天的餐品已经结束了,谁知候在一旁的侍应躬身,将手里托着的银盘放在她面前:“客人,请慢用。”   银色的罩子罩着银盘,奇怪的是,侍应离开之前,并没有把银罩掀开。出于职业习惯,谢流韵的目光放在了这套银器上,下意识地分析起来,从花纹的形状、制作的工艺……等等方面看,毫无疑问,这套边缘有异国花纹的银盘有不少年头了。   坐在她对面的周复起身,灯光下他的微笑极为动人,宝石一般熠熠发光,就连平时已经对他的长相免疫了的谢流韵,也忍不住在内心犯起了花痴起来。   他伸手,袖口镶嵌的钻石袖扣闪烁,却也无法遮掩他的笑容,指节分明的右手轻巧地掀开了银罩,语调温和:“情人节礼物,看看喜欢么?”   谢流韵只看了一眼,心便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有个念头忽然窜进了她的脑海中,搅得她心神不宁。   ——价值不菲的银盘里,摆放着一朵格外娇艳的红玫瑰,重重叠叠的花瓣舒展绽放,停留在最美丽的时刻,然而,在半含半露的花心里,钻戒的光芒透了出来。   轻柔地取出那枚钻戒,周复单膝跪了下去,执起她的手,开口:“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等不及想让你成为我的新娘了,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让我爱你,保护你,和我共度这一生么?”   谢流韵捂着嘴,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有股暖流从她的左胸流淌而出,席卷她的身心,甚至这股暖意充斥了她的脑海,连一点儿思考的空间都不给她,只能靠着本能,重重地点头:   “我愿意!” 第75章 双喜临门   “……好的……好,回头见。”   挂了电话,坐在车里的谢流韵心情激昂。   犹如普通人中了头等彩票般的幸福感席卷而来,她摸着方向盘,望着车窗上方那片耀眼的亮光,头脑一片颤巍巍的眩晕,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偏偏好事也爱扎堆,昨日才被周复求婚,她的心情正好得飘荡天际,今天就收到了这通来自令人振奋的跨洋消息。   ——几位世界知名的达芬奇研究专家共同给出鉴定,那副黑岩少女的油画既不是后世的伪造,也不是徒弟的仿作,确确实实是达芬奇本人的手迹!而创作这幅画的时间,正是达芬奇为米兰宫廷服务时,如果用时间来对比的话,这幅画与举世瞩目的《蒙娜丽莎的微笑》诞生时间仿佛,晚于《最后的晚餐》,可以说,那时的达芬奇正是画艺巅峰挥毫间才华淋漓尽致之时!   达芬奇现存于世的画作并不多,都收藏在各国的博物馆里,国宝一般的存在,近百年来,很少再有遗漏在外的达芬奇画作出现,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能有例外!   电话里马丁·坎普已经语无伦次,带着巨大的狂喜,这种激昂充沛的感情也感染到了谢流韵。一想到她手里拥有这么一副堪称国宝的珍品,她就忍不住激动地握拳。   和得到鸡缸杯的冲动还不同,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达芬奇画作的价值,而是“在本国国宝不断流失在外的情况下,捡漏到原本属于外国的国宝”这种颇有些幼稚的报复性行为。   她在心里默默地反思了片刻,便又升起哈哈大笑的冲动,端庄的仪态只保持了一会儿,再也保持不下去,她很难控制自己的唇角不上扬。   她直接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和周复一起分享。   “流韵,什么事?”   电话接通了,周复的嗓音温和自然,和往常一样,却听起来比往日更让人晕淘淘。明明相处了那么久,甚至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谢流韵还是有种完全被倾倒了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强,现在想起当时最初见面时的情景,她都有点忍不住想,简直是天意。   好消息和人分享,带来的喜悦是双倍的,尤其是,分享的人是她的恋人,谢流韵只觉得有满心说不完的话,考虑到周复工作的繁忙,才不舍地道了声别。挂了电话,便感觉到了一道注视的目光。   她疑惑地向外看,不远处有位妙龄女子忽然走了过来,屈指轻敲了下她的车窗,向她打了个招呼:“谢小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啊……”   隔着车窗,声音听不大清楚,可外面这张脸虽说只见过一次,但是印象深刻,谢流韵直接就认出来了黎梨。看到黎梨,她就条件反射性地想到了更多,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按下车窗,回了个礼貌性地微笑:“黎小姐你好,你也是来逛商场?真是好巧。”   停车场这么多的车位,偏巧能遇上,确实很不容易。   黎梨笑了笑,脸颊上漾起一朵梨涡,抬手撩了下耳畔的发丝,道:“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对谢小姐一见如故,只是平时难见到,今天难得遇到,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你去喝杯茶?”   对于黎梨话里话外仿佛要实体化的真诚,谢流韵一时间怀疑孙琳到底是不是故意诋毁她,不过,只犹豫了一会儿,出于对自己异能的信任,谢流韵终究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   她深知自己对于常年浸淫世家经验里的黎家大小姐来说,几乎是透明的,两眼上下一扫就能把她看透,于是也不客套,开口婉拒了黎梨的邀请。   “黎小姐您客气了。能收到你的邀请,我心里也是很开心,不过……”挂着纹丝不动的微笑,她晃了晃手机,甜甜一笑,眼神里满是歉意地道,“不巧的是,家里正好有事找我,回头我再约您吧。”   “这样啊……可是谢小姐你也是刚到这里的吧?”黎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停的正好的车。   谢流韵心里咯噔了下,面上却是惋惜地回道:“没办法,本来想逛逛街,可是现在只好掉头回家了。”   “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么?”   “这倒不需要,谢谢您了。”谢流韵摇了摇头,客气地推掉了黎梨的好意。   黎梨遗憾的叹了口气,在谢流韵正准备开口告别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我总觉得,谢小姐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你是明远哥的女朋友,说不定也是他未来的妻子,黎家和周家又是姻亲,照这么算起来,我们的关系也应该比旁人亲密点儿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谢流韵一怔,连忙摆了摆手,羞涩地笑道:“哪有……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和黎小姐之间没有什么误会,只是,家境不同,朋友圈不同,共同爱好也不一样,自然而然就显得关系疏远了些。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也很愿意和黎小姐多聊聊呢。”   说完,她看了看表,又歉意的道:“对不起了,我要赶时间,先走一步了。”   话说到这里,黎梨只好笑着应了声“下回见”,退后两步摆了摆手,目送谢流韵发动车远去。   从倒后镜里看到黎梨唇角的笑意不散,谢流韵不知为何,头皮发麻。细想想,以黎梨的大小姐身份,站在那里目送她……她又不是人见人爱万人迷玛丽苏好么?!   呼出一口气,谢流韵握着方向盘,汇入车水马龙之中。   发生的这件事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只揣测了一会儿黎梨的来意,便抛之脑后。她的心思重新被达芬奇的画像所占据,她哼着歌拿起电话给自己父母打了过去,欢快地告知了这件事。   谢母还以为她在开玩笑:“韵韵,你妈好歹也是只是知识分子,达芬奇是谁我还是知道的。”言下之意是别忽悠她。   谢父还好点儿。自从来到京城之后,接触了她淘回去的那么多古玩,老爷子对古玩也生出了几分兴趣,不说沉迷于此吧,至少有事没事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一本两本关于收藏的书。因此,接过电话之后,他淡定地在电话里问:“是一张达芬奇的素描画吧,我在家怎么没见到呢?”   “爸,你忘了?之前你不是跟着明远的爸爸一起去看过么?”谢流韵啼笑皆非。   相比起来油画,达芬奇的素描画存世的不少,况且素描篇幅小且有不少习作,价格当然比不上油画。她能理解谢父为什么这么想,毕竟达芬奇的油画名声太显赫,然而,周复的父亲就是去看疑似达芬奇的画作的好么?!她父亲去溜达了一圈,还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那他怎么和那位文艺范儿十足的周先生聊得那么开心?   “……”   嘟嘟嘟,那头电话挂断了。   好吧,谢父最近孩子气了很多。   被挂了电话她也不着急,驱车拐去孙老住的地方。对于孙老,她向来是尊敬的,自从确认了师徒身份以后,常来常往,关系更是亲近许多。或许是年老寂寞,每次见她来,孙老都十分开心。孙老那里好东西多的是,两人又有共同话题,聊起来总不缺热闹。这次达芬奇的画像确定的消息,她总要对孙老提一下。   只是没料到,一进门,就遇到了韩执易。他正拿着一盏彩绘瓷盏与孙老交谈,打了照面之后,脸上露出几分讶异与喜色,张口就招呼道:“小师妹,你来了?”   他捧着那只彩绘盏直接奔了过来,半是讨好半是献宝地把那只盏凑过来,说:“小师妹,你看看我这只建盏……”   “假的。”谢流韵一句回绝。   韩执易的表情一瞬间如遭雷劈,孙老拈了拈胡子,呵呵笑得开心:“看看,你小师妹的眼光可比你好太多了。”说完,慈爱地抬抬手,招她过去,翻来茶碗倒了杯茶推过来:“来,喝点儿热茶暖暖。”   韩师兄在一旁作怪:“师父啊,我来了这么久,你都没说让我喝口水。有个小师妹之后,在你心里,我们都成渣渣了……”   “谁让你们都不上心!”孙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褚绎心整天忙着拍卖会,心思放在交际上的多,韩执易则纯粹当这是玩儿呢,不往正道上使劲儿。也只有谢流韵,入门最晚,有天分又努力,书看得多又爱钻研,提起什么能说得头头有道,上手也不怯,眼光精准,要说得意弟子,还得是她!   见韩执易被孙老训得唯唯诺诺,谢流韵抿唇一笑,两人目光对视,韩执易表情一缓,也微微笑了,把那只建盏随手一放,也坐在一旁,问:“小师妹,我看你满脸喜色,一定是有好事,快说说看。”   从谏如流,谢流韵开口:“师父,二师兄,我那幅油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油画?”孙老怔了怔,回想了下,登时激动得站了起来,“流韵,你说的油画,是不是那副,那副……”   “《黑岩少女》。”谢流韵扬起唇角,露出编贝细齿,“已确定是达芬奇的真迹。”   “噗……”   韩执易一口茶喷了出来,瞪着眼睛看着谢流韵,脸上全是难以言喻的震惊神色,连话都说不顺溜:“达…达芬奇??!!!!!” 第76章 接机   马丁·坎普松了松领带, 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咖啡。   空姐走过来了几次,亲切的问他:“先生,需要加咖啡么?”在他点头之后, 熟练地将他的杯子加满褐色的液体。焦香的气味迫不及待地弥漫在空气中,由鼻隔膜传达到大脑里。   往日里总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咖啡香气, 却无法抚平现在盘旋在马丁心头的亢奋。具体体现在, 明明胃里已经装满了咖啡,他却忍不住又端起了咖啡杯,让平时根本不尝的速溶咖啡的味道再一次淹没挑剔的味蕾。   他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念头:时隔几十年,由他再次确认了达芬奇的画作真迹!   身为达芬奇研究专家, 马丁·坎普对达芬奇的画作及人生可以说了如指掌, 身为画坛巨匠,达芬奇的画作流传至今的并不多, 如同那副举世闻名的《蒙娜丽莎的微笑》一般, 已经现世的画作皆被妥帖的收藏起来, 就连素描手稿, 都身价不菲。   距离上一次达芬奇的画作出世, 已经有二三十年的时间了。从达芬奇创作的年代距今几百年,谁也不能保证现存于世的就是所有保存下来的达芬奇画作,但也无法确定还有多少画作被无知的民众随意扔在自家仓库里。只能说, 在收藏意识逐步攀升的现在, 想要像开荒处女地一般遇到从未现世的名家名品,越来越难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   这个事实从鉴定结果出来之后, 就令他陶陶然恍若飘在云端,甚至于几天过去了,现在他已经身处云端之上,精神却还没有归位。   忽略掉某些事实不提,可以预见的是,他的名气将会大爆发,而威望、金钱……等也将会源源不绝地随着“达芬奇的画作现世”这个消息的扩散而来,他简直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大名登上未来的历史记录里,多么美妙!   只要看这些天络绎不绝与他联系的各大拍卖行、收藏馆的电话就知道了,而飞机上禁止接打电话这点,竟让他享受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清静。   他松了口气却又隐约失落地再次抚了抚领带,把咖啡喝完,收起托盘,向后靠在座椅上,准备合眼休息一会儿。去往京城的飞机要飞很久,不养精蓄锐,怎么精神奕奕地去见自己的贵人呢?   同样在飞机上的,还有达芬奇研究协会的诸多专家,他们在人群中并不显眼,然而,每个人都顶着赫赫声名,是当今毫无争议的油画研究专家。当一个专家外出时,还无法让人的思维怀疑到某个点儿上,但是,当好几个专家同时搭乘飞机,前往同一个目的地时,总有嗅觉灵敏的狗仔感觉到其中蕴含着的让人惊讶的信息。   甚至在国外,有几份报纸刊登出了这样半猜半蒙的信息:   “震惊!书画界又将有重大发现!!!”   “诸多专家飞至华国,疑出席重要展会”   “华国对油画的热爱加深,油画市场将迎来新波动”   “……”   专家们乘坐的飞机尚未落地,这些新闻已经随着愈发发达的网络媒体在网上传开了,而上网的时差党有意无意中把这些消息传回国内时,这种受众不多的消息只能占据小小的版面,在不少人眼里连消遣都不算,看过也不往心里去。   而世界的另一端,京城里,与马丁的心情一致的,也有不少。   候机厅里,韩执易殷勤地替谢流韵端茶倒水,狗腿得让陪谢流韵前来接机的周复,都忍不住瞟了他几眼,谢流韵哭笑不得地道:“韩师兄,你不累么?”   “我怎么会累?我浑身都是劲儿!”韩执易嘻笑道,“我今天可要让外国友人感受到华国人的友好热情,可不像你边上的冰块儿脸,活脱脱像是要在机场里谈判似的。”   “二师兄!”谢流韵眯起眼,警告性地拖了尾音。   “好的,好的,我坐下休息。”韩执易投降似的举了举手,顺手接过周复推给他的一杯茶,想也不想地就要喝,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熏了满脸。抬头,正好迎上周复挑起的唇角,若有所指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耐心点儿。”   “……”   韩执易不是多动症,而是之前听到的消息太让人震惊了,以至于一连几天,他都缓不过来。   虽说学着收藏才几年,他对古玩却一直很喜欢,家世的缘故,他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把玩一般人很少接触到的古董,也有偏爱的物件,隔着成百上千年历史岁月,文物里流露出韵味风姿与历史层层交织,酝酿出令人心醉的美,以及价值。   然而,华国古董常年低迷,在国际市场上拍不出高价,也是事实。   近年来陆续也有本国的古董在拍卖会上拍出来高价,国内的古董市场随之逐渐升温,古董文物的价格日渐攀升,而背后不乏炒作者的身影,即便如此,查看拍卖榜上成交金额名列前茅的古董,多半仍是西方艺术品。   毕加索的一副油画拍出超过1.5亿美元的高价,贾科梅蒂的雕塑作品系列中的一件成交价高达1.043亿美元……折合人民币将近10亿的西方艺术品并非屈指可数。造成这样令人震撼的价位的,不单单是画家本身的优秀,更反射出的是西方文化在几百年间在世界范围内的强势。   受战乱波折,华国文物流落在外不计其数,多的是国宝级文物,令人痛心疾首。在国外看到博物馆里展出的精美瓷器、书画,想到他们可能出现在海外的原因,谁都有点无法平心静气的观看。   可现在,谢流韵居然从国外弄回来一副达芬奇?!!!   天赋和运气,在韩执易看来,他的小师妹两者都不缺,尤其是在运气上,捡漏的运气那真的是简直了!可他真的没有料到,她捡的一次比一次牛,一次比一次震撼,让人连“既生瑜何生亮”的念头都生不出,就直接跪了!说不定有一天,他的小师妹捡了个宇宙飞船回来,他说不定都不会惊讶。   而这次,从国外捡漏捡到了达芬奇的画作,这分明就是为国争光啊,想想就让人想仰天长笑!   况且,尽管韩执易拥有根正苗红的爱国心,但是,在整体氛围的熏陶下,也不能免俗地想那幅画值多少钱,忍不住拿价格比对一下。而身为古玩收藏家,从入手道现在,悲催的韩二师兄淘到价格最高的,还不到这幅画的零头,可想而知,面对这幅可能青史留名的名画时,他内心的差距会有多大!   种种因素下,韩二师兄内心自然是澎湃的,他巴不得看到那些洋专家一下飞机,就夸张地赞叹谢流韵对达芬奇画作研究做出的巨大贡献,同时给画作盖个大大的戳,让历史上也多一笔达芬奇画作的发现史。这种情景,想想就能让人仿佛烈日炎炎的夏日里喝了一瓶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水般,浑身畅快无比!   这也是他仗着自己和周复及谢流韵的关系,装作巧遇非要跟过来的原因。   茶盏烫手,韩执易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茶碗,无所事事地环顾周围。   机场的候机厅装修的再豪华,毕竟没有家里那么惬意,在有所求的情况下,等待的过程更显出百倍的煎熬,他想找周复聊聊天,再一看,对面坐着的两人正靠近在一起,轻声聊天。   面对谢流韵时,周复的冰山脸从未出现过,此时他眼神柔和,唇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手指轻轻点着递到他面前的手机上,侧脸轻声说着什么。谢流韵也正侧着白皙的脸,嫣然笑着点头,眼神里的崇拜信服几乎溢满而出。   俊男美女相视而笑,这画面毫无疑问很美,韩执易却有种“狗眼已被闪瞎”的错觉。   周复在圈子里的传言中向来高冷,颇有冰山雪莲的高不可攀之姿;小师妹不高冷,但也不好亲近。而如今,这两人弥漫着的气氛却如春江水一般暖而不烈,细看起来,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很仿佛。更别提从头到脚衣饰上自然而然的融洽……   “咳!”   韩执易干咳了一声,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没话找话地说:“水怎么还这么烫?!”   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瞄了对方一眼,谁知,那两人看也不看他一眼,仍然头凑在一起看手机。似乎眼角扫到了什么,谢流韵唇角的笑意一顿,蹙起眉头,皓腕轻抬,纤细的手指靠近周复,在他的衣领上做了个拈的动作。   竖起耳朵的韩执易听到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呀,我的头发不小心粘上去了。”   周复看了眼,唇角的弧度更上扬了几分,他看着谢流韵说:“真想你也变得这么小,能让我随身带着。”   “……”我还在这里好吗?!   韩执易一口喝干了茶水,愤愤地觉得自己今天非要跟来实在是再失败不过的选择。   #猝不及防被塞了口狗粮,心里酸酸的怎么办# 第77章 火锅   无形中被秀了一脸的韩执易一脸冷漠, 满心呵呵哒地坚守在自己的座位上,硬生生表达出来了宁死不屈的坚决。   当然,成果也是有的, 他成功获得了服务员的同情之心,为他倒水的动作都轻缓了几分, 微笑更是柔和, 生怕刺激到他。   等那些鉴定专家们终于下了飞机,如愿以偿看到热情场面的他,熬着完成了接待客人的坚守任务,并代表研究油画的原老等艺术界前辈对几位鉴定大师们提出会面的邀请之后, 麻溜溜地告辞了。   再不走, 他怕自己会发光发热过度,原地炸裂。   而谢流韵这边, 迎接这群名声赫赫的权威们下榻之后, 立刻就迎来了其中领头的一位, 头发花白的纳尔逊提出的严谨慎重的要求:“我们需要见一见到油画的真迹, 重新再做一次碳14检测……”   随行的马丁摊了摊手。   他固然做过一次碳14, 但他的检测行为,是个人行为,只能让他本人确定油画的年代。对于其他人来说, 一张纸并不能代表油画本身。身为专家, 自然有专家的骄傲,不经过自己亲手检测得出结果,他们是不会承认事实的。   达芬奇画作真迹一事事关重大, 只有他一个承认是不够的,而这些研究界的大拿闻讯追问他信息,他考虑再三,征求谢流韵意见之后,将信息透漏出去,虽然有些遗憾,但毫无疑问也是分出了部分风险。   对于这些要求,谢流韵并无不可。   作为古玩爱好者,她就算称不上深知,也对古玩行业里的猫腻有所耳闻,对于远道而来的大师们的要求,她深表理解并且为这种严谨的态度感到高兴。越严谨,说明这几位大师确实专业,那么,给出鉴定意见的权威性越高。   她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孙老,说明情况,请老师帮忙找个合适的场所。周复自然是万能的,但毕竟术业有专攻。   孙老那头似乎有人在,谢流韵刚说完,他就笑了,说:“这可真是巧了,小顾正巧在这里。我让小顾接个电话,有什么要求你和他提。”   孙老话里的小顾,是故宫博物馆的馆长,当初谢流韵拜师时,他就在场,并且对谢流韵的铜雀砚很有几分意动。他比孙老年轻些,孙老叫他小顾显得亲切,她却不敢这么随意,对着电话笑着叫了声:“顾伯伯。”   顾馆长的朗朗笑声从电话里传了过来:“我听孙老说,你需要用碳14检测你的那幅油画?什么时候需要?我给你安排。”   谢流韵先道了声谢,斟酌了下,把时间定在了次日。   约定好时间检测时间,前往银行提油画,提供安全的场地供那些研究专家们查看真迹,过程称不上忙碌,谢流韵从书本上得来的诸多西方文物的知识,平日里得不到多少机会交流沟通,如今有众多专研这类的大师在场,看在她是油画主人的身份上,少不得和她多解释两句。   谢流韵举一反三,默默对所听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兴致勃勃跟来的周父也获益匪浅。   他本身是个画家,对着这幅达芬奇画作看了不下十次,心里有自己的领悟,如今跟着听到这个鉴定团队从不同角度不同细节分析出的理论,两相比较之下,竟有了新的感悟。   一时兴起,他迫不及待地离开,回家要将自己的想法付之于笔端。   送别周父,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谢流韵不禁感叹:有周氏家族这个庞然大物在,周父却毫不留恋地选择了油画这个爱好,也真是够纯粹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周复的路就艰难许多。   以周复的身价和实力,自然轮不到别人同情,只是,免不了的,她越了解周家的情况,就越对周复能从那种处境下打拼出来深深地崇拜:父母不管事,叔叔伯伯野心勃勃,小动作不断,就拿眼下来说,周黎两家的联姻,分明就是一次明显的利益交换链,而当前股市里的某些风云变幻,就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周复的父母却并不在意,或者说从未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真不知道是对自己儿子无限的信任,还是怎么……   她一眼能看出来文物的信息,却至今无法看懂人心,无法领会人的情感是怎么变幻。以前自怨自艾到自杀不能,现在仍然不能。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抬手,紧紧握住在她身旁的周复的手。   “怎么了?”   被她的动作惊扰到,原本接电话的周复对着电话说了句“稍等”,便挂了电话,关心地看着她,问:“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谢流韵摇了摇头,“我们不必在这里候着,也先离开吧?”   周复的事务繁忙,陪她出来这么久,电话接二连三。这个地方安全保密,人手也是信得过的,并不需要本人眼不错地盯着画不放。既然如此,何不离开去忙别的事?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心思一目了然,看出来她想的什么,周复捏了捏她的指尖,含笑道:“今天东城的地开始招标,我让陆昊去了,有几个老狐狸不放心,想探探我的意思而已。不过我借你的名头扯了个幌子,你不会介意么?”   东城的地?   他简单这么提了一句,谢流韵迅速回想起来曾经在周复书房里看到的文件。有未来的记忆,她记得那里的开发并不如人意,纠结怎么开口确实花费她不少心思,开口之后,反倒十分顺利——周复很认真地听了她大篇天马行空的猜测,并没有敷衍的做了详细的调查,最终决定放弃。   明面上,他还是做了点儿□□,迷惑对手,派最亲近的助理陆昊去参加投标会就是其一,征求过谢流韵的意见后,半遮半掩得透漏某些油画的细节是其二。   这年头小道消息传得飞快,那些商场上的对手哪个不耳通六路眼观八方,渠道众多,怎么会不知道谢流韵手里的好东西?被他提起,只会心照不宣的恭喜他的好运气——别的不提,倘若油画是达芬奇的真迹,绝对有价无市,操作得好,绝对是个大机会,就算只是简单卖了,也不会比拿一块地的收益少。   倘若那些人知道,这幅油画细算下来只花了不到二十万,还是人民币,不知道会不会羡慕的眼睛掉出来?!   想到最近的恭维声和话音里隐隐的羡慕嫉恨,他不由得笑得促狭,黑亮的眼睛凝视着谢流韵,打趣道:“人人都夸你旺夫运好强,夫人你有什么看法?”   “我充其量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可不会无中生有。”斜睨了他一眼,谢流韵绷不住严肃的深色,灿笑出来,“但是被人夸,我当然高兴了。”   心情愉悦的谢流韵,爽快地表示要请客以表庆祝,雷厉风行地拉着周复去吃火锅。   热气腾腾,各色香料在红通通的锅底里翻滚,锅中间的菌汤不紧不慢的冒着泡,红白分明,弥漫出香辣诱人的气息。青的茼蒿海带、白的菌菇虾滑、红的鸭血蟹棒、黄的肉丸豆腐,各色嫩生生的新鲜菜蔬滑进锅里,不多久便被锅底浸润包裹,勾动人的食欲。   周复不挑食,却不是没有饮食偏好。或许是从小跟着周老长大,他的口味偏清淡,养生,谢流韵则是更喜欢吃麻辣之类味道重的东西,平日里自然是以周复的口味为主,偶尔打着解馋的名号拉周复出来吃一顿也是有的。   即便是坐在偏僻的卡座里,水汽蒸腾,也挡不住来来往往的客人对他们这桌的窥探。   隔壁座上的一位年轻女子,手握着手机面色严肃,双手拇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点击,不多时,某个内部群里发出了一长段信息:   “天啊撸,今天嘴馋,不想减肥了,拼死出来吃火锅。没想到本姑娘被服务员领着去座位上时,无意中一瞥,居然能看到了公司的顶头大BOSS!!!高冷得不要不要的BOSS居然会来吃火锅,他还亲手拿勺子给女朋友捞鱼丸,虐狗光环好刺眼,我已瞎!!!”   “无图无真相,交图鉴真神!!!”   “独瞎不如众瞎,我已经准备好了,青青快来发!”   “果然有句话说的对,高冷是因为想暖的人不是你……咳咳,瞎了也别怂!先偷拍几张发过来!”   “这么接地气的总裁,照片少于二十张都不够鉴定的!!!”   “……”   群里七嘴八舌地催着发真相,聊天记录转眼就堆了几十层高,偏偏刚开始发炎的人好久都不回一句,有人开始猜测道:“不会是眼花看错人,现在不敢说了吧?”   “谁说的?!”青青的头像又跳了出来,她发了个王之蔑视.jpg,“渣渣们,你们的小心脏都做好准备了么?”   “来战!谁怂谁就是小狗!”   小菊花转啊转,不多时,几张图片跳到了群聊的页面里,原本还叫嚣得欢快地群里,卡了似的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说:“忽然想到今天应该不是虐狗节吧?!”   “已哭瞎,这样的男朋友居然不是我的,这样的女朋友居然也不是我的!”   “楼上的颜值狗你真是够了!!!”   “好温暖好温暖好温暖,我居然有种要中暑的眩晕感,啊啊啊啊我好气愤,青青你手抖什么?图都拍花了好嘛!怒气冲冲.jpg”   “……”   青青没顾上理会群里的讨论,她趁着座位间绿植的遮挡,偷看不远处还在开心吃火锅的两人。吃火锅这样容易丢形象的事,两人做起来却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一个吃得笑颜如花,一个眼里满满的宠溺,两人之间自成一个小小的空间,这个喧闹的火锅店仿佛被蒙了层光晕似的,成了绝佳的偶像剧现场……   “小姐,您的锅要加汤么?”服务员的声音惊醒了青青,她干咳一声,连忙点头:“加。”   乳白色的汤加进煮得快要见底的锅里,滋滋响声打碎了她刚才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看着对面冲她微笑的熊布偶,她忽然双手合十,无视店员诧异的眼神,偷偷朝着两人的方向一拜,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   店员耳尖,听见她的祷告声:“……满天神佛,玉皇大帝,保佑我很快找到同样美好的恋情!阿门!”   ……excuse me 第78章 节目   诸位大师对油画的鉴定严谨而又慎重, 从色彩、笔触、构图到画风,乃至画布、油彩的氧化、签名的时序等各个方面认真比对。   如今收藏市场火热,市场表现不错的藏品几乎都有仿制, 油画也不例外;更何况达芬奇的画作距今几百年,即便这幅油画深藏于人手, 并未在外界现身, 也依然有迹可循。达芬奇的弟子,更是模仿达芬奇画作的大家,能鉴定这么一幅可能即将举世闻名的话自然荣幸,但一旦出现差错, 自己的声名就会一跌千丈。   采用先进的仪器, 碳14的鉴定当天便出,有时间作为强有力的鉴定, 再排除其他的干扰项, 每一个推导方向得出来的结果都是令人愉悦的, 等所有的疑问点被排除之后, 油画是否是达芬奇真迹的结论, 已经很明显了。   “恭喜你,谢小姐,您的油画确实是达芬奇的真迹, 这真是令人振奋的大师, 我为我能亲手鉴定这么一幅画而无比兴奋……”   头发花白的纳尔逊宣布这个消息时,满脸喜色。正如马丁所言,能鉴定一幅久未出世的达芬奇画作,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尤如久旱逢甘霖,大漠遇绿洲,习得屠龙术的勇士遇到了真龙一般酣畅淋漓!   谢流韵自然也很开心,只是在有心理准备的前提下,这个消息带来的就只有喜,没有惊了。   她笑眯眯地谢过诸位大师,奉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   纳尔逊摆手拒绝了:“我们本来是为了见识见识这幅画才来的,鉴定只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好奇心,再收鉴定费就过了。“   谢流韵没有收回红包,而是换了个方式笑道:“能得到一幅名画真是天大的幸运,我们有句话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想希望能和大家分享喜悦。况且,之后还有要拜托诸位大师的地方,希望诸位能不吝赐教。”   她英式英语说得顺溜,用词用典恰到好处,态度真挚,在这几天里早已博得众位大师们的好感,推让几次,收下红包的他们面面相觑。   这几位大师终日里埋头研究,但也不是不通人□□故,这次说好听点儿是来鉴定古画,说不好听点儿纯粹是空手来拿好处的,听谢流韵说还有事要帮忙,其中一个推了推眼镜,猜测地问道:“谢小姐是想把这幅画出手了?这样的话我倒是有几个能接手的人选。”   “不,并不是要出手。”摇了摇头,谢流韵笑道,“京城电视台想要拿油画当主题做个节目,诸位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有时间能给爱好艺术的我们讲点儿什么,就再好不过了。当然,我也有私心,想趁机宣传一下这幅画。”   自从得到这幅画之后,她偶尔也会抽空想想应该怎么处理。如此有市无价的贵重品,只放在银行是绝大的浪费,但要卖出,她是绝不舍得的。但不论如何处理,在信息飞速传递的当今社会,达芬奇画作现世这样的消息绝对藏不住,她也无需隐瞒事实。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宣传一下。因此,在京城电视台找上门时,不为孙老和苏老的面子,她也会答应。   纳尔逊他们只犹豫了片刻,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答应了。替雇主宣传画作这种事太简单了,只要提到达芬奇,没有人会还能保持冷静,而华国地广人多,能上华国的官方节目,毫无疑问能赚来大量的人气,这样双赢的建议根本不可能拒绝。   京城电视台雷厉风行,一得到谢流韵的应答,立刻便派出专业团队,摩拳擦掌要把这个节目做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错过这个爆点极强的话题,辜负了苏老的心意,那他们还不如干脆辞职回家卖红薯算了!   与此同时,为了更高的收视率,节目的宣传也如火如荼地进行。   #大发现!达芬奇画作现世!!!#   #想要直面传奇油画大师的巅峰之作么?#   #海里淘金!本台将为您讲述古董圈里一次震撼人心的捡漏事件#   ……   达芬奇是谁?   外国人的姓名长而复杂,达芬奇全名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Leonardo Di Serpiero Da Vinci)未必所有人都能记住,也不一定都知道他在解剖学、建筑学、军事工程学上的造诣,但只要提到《蒙娜丽莎的微笑》,提到《最后的晚餐》,甚至不必提起那么多代表作,只用提到“达芬奇”这个字眼,所有人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就是同一个人。   在华国,达芬奇画蛋这个小故事,甚至是许多人的床头故事,耳熟能详。   正如那些纳尔逊他们所想到的,京城电视台也明白,他们牢牢抓住“达芬奇”这个字眼做宣传,果然在网上网下引起了惊涛骇浪。不仅华国一片震惊,甚至还引来了不少外国人的注意。   黄怡茹是京城美术学院的研究生,她从小就爱好画画,上各种培训班、辅导班。上高中自然而然选择了艺考,凭着自己的实力进了京城美术学院,一路专攻油画。   对于画画,她并不简单地视作谋生的手段,而是痴迷于色彩间的变化,光线与阴影交织酿造的氛围。为了提升自己,开阔眼界,除了不间断地观摩现代画家的作品之外,对历史上著名的画家如数家珍,有名的代表作更是从书本、网络……等能找到的各种渠道揣摩了不知多少遍。只是手头局促,无法前往国外亲眼看到实物。   正是出于对油画作品的了解,在看到京城电视台的宣传时,她第一反应是,怀疑这是一次虚假的宣传:达芬奇的画,多数存在于国外各大博物馆,少数被私人收藏,怎么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中国?!   只是,在看到广告播放了几天之后,她逐渐改变了想法——京城电视台的广告能打这么久,肯定是有他们的底气,不然还是先看看?于是,在节目播出的那天,她端端正正坐在电脑边,内心里既期待又忐忑地等待节目开始。   和她相似的守在屏幕前的,还有不知多少人也在等,只是心情各不相同。   黎宅。   长长的餐桌旁,今天又是只有黎梨一人用餐。黎父黎母两人去参加一场酒会,她的哥嫂两人新婚没多久,甜甜蜜蜜地携手外出,唯有黎琳,既不想去酒会上应酬,又不愿意跟着哥嫂去当灯泡。   听闺蜜说今晚韩执易组织了一场趴体,她听过要去的人之后,意兴阑珊地拒绝了。   对于相貌俊美但偶尔犯二的韩执易,她向来观感范范。她个人喜好成熟稳重的人,而韩执易,从哪一方面都不算是。更何况,身为家里的三子,继承家业无望,偏偏又毫无进取心,单单这点,就足以让黎梨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想到母亲之前试探着向她提到韩执易的神情,她不禁生出一阵烦躁:这又不是她的错!原本给了满汉全席的希望,谁知临到头上却不得不换成清汤面,还不允许别人不痛快?!   家里请来的阿姨收了碗筷之后回厨房忙碌,她一人坐在客厅里,空荡荡地寂静,衬得落地窗外昆虫的鸣叫声越发清晰,她随手翻出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漫无目的地换台。   换到京城卫视时,她被一幅画吸引,停下了换台的动作。   那幅油画一闪而过,但黎梨记性绝佳,略回忆一下,便察觉出其中的古典韵味。屏幕上,一位中年白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地侃侃而谈。   “……从邮箱里看到谢小姐发来的邮件,我就发现了其中的价值,即便是在照片上,达芬奇的风格也尤如金星一般耀眼……”   “……邀请诸位前辈一起,来到华国,正是想为这幅可能是举世珍品的油画做一次详细的鉴定……”   作为油画的第一鉴定人,马丁毫无疑问是采访中不可或缺的重头戏,他口才极好,春秋笔法略过某些不便讲述的细节之后,把原本平平无奇的发现并鉴定油画的过程讲得曲折动听,引人入胜,屏幕外正在看节目的人无不跟着他的表情手势忽而惊喜忽而激动。   却不包括黎梨。   或许是神经过敏,一听到“谢小姐”这三个字,她就瞬间条件反射想到谢流韵,头隐隐作痛起来。   看上去面团似的人,沾手滑不溜丢,捏上去又棉里藏针。明明是平民出身,却手段一点不弱,又有一手鉴定古玩的好本事,讨得老人家的欢心……连续吃了几次闷亏,黎梨原本对她的轻视已经消磨尽,一想到她,就徒生郁气。   从小就众星捧月般长大,没怎么吃过亏的黎梨,此时看着电视上主持和嘉宾一起探讨这幅油画有多么珍贵,多么难得,多么有市无价……   “哒啦啦啦啦……”悠扬的女声吟唱响起,她顺手拿起手机:“喂?”   “小梨,你看电视了么?谢流韵手里居然有达芬奇的油画,我的天,那可是……喂?小梨,小梨?”   手机那头半天没有回话,黄臻臻还以为信号不好,把手机放下来看了看,信号满格,正在想怎么回事的时候,电话断了,“嘟嘟嘟”的响声传来。   什么情况?!   黄臻臻不明所以,再拨过去,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第79章 婚礼   节目播出时, 京城电视台的后台,工作人员正紧张地监控着节目收视率。   “现在节目收视率多少?”电视台台长胡灿问。   他年近不惑,中等身材, 看上去平平常常,却是苏老一手□□出来的。当上电视台台长之后, 为人处事都为人称赞, 除了人品之外,业务能力也强。在他任职这些年,京城电视台的收视率稳中有升,作为地方台, 已经相当不错了, 然而,他的野心却没有得到满足。   同在帝都, 中央电视台就能傲视群雄, 而京城电视台却只能憋屈地缩在一旁, 这是先天根基决定的。单把地方台拉出来比, 水果台春风得意, 一骑绝尘,硬生生把其他台比到了地底下。   为了提高收视率,胡灿想了很多办法, 播放热门的电视剧, 购买收视率高的娱乐节目,效果是有的。但离他心目中的目标,还有点距离。   此时, 听到工作人员的回答,他不由得咧开嘴,笑得开怀:“好,好!”有他的这句话,副台长等陪着他也松了口气,一个个面上跃出喜色。   目前的收视率,已经超过本台收视率最高的节目了,胡灿笑得开怀之余,不免也有点遗憾:可惜是个一锤子买卖!又因此,他想到之前见面时,谢流韵提到过的,开一个专门做鉴宝的节目。之前他觉得这种节目观众群稀少,收视率会低,可……听到工作人员惊喜地报告收视率又提高的声音,他的心头一阵火热——看来,鉴宝节目可行性值得考量!   且不提京城卫视接下来怎么筹划新节目,节目播出之后,谢流韵的电话顿时繁忙了起来。   京城里向来不缺消息灵通的人,知道达芬奇的油画在谢流韵手里的不在少数。被众多专家鉴定认可的油画,瞬间成了炙手可热的珍玩,不少人打来电话,不是套近乎想看看真画,就是约她开PARTY拉关系找谈资的。算不上意外,总之,在同意做节目的时候,她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些后续了。   当然,她不可能把油画卖掉。事实上,在经过思索之后,她已经考虑好答应顾老的邀请,把这幅油画寄存在京城博物馆里,毕竟,博物馆保养古董的手法更专业。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双赢——京城博物馆可以吸引人流量,她则是省心省力还有坐收一笔可观的收益。   而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自然少不了央视的注意。寄存协议签订没两日,央视新闻上便播出了这样的消息,同时含蓄地表达出了赞同和鼓励的意思,洋洋洒洒夸了“不知名的画主”好一通,谢流韵听得脸直发红:她可没有新闻里说的那么道德高尚……   “夸得理所当然。若论经济效益,那副油画每年能为京城博物馆带来翻倍的收入,他们付给你的寄存费之余还赚了,如何当不起一两句夸奖?!”周复摸了摸她的头,好笑地看她眼睛闪闪发亮,两腮微红,“哦,你不是害羞,是激动啊。”   “……我可是头一次出现在新闻联播里呀!”如果不是在周复面前,她几乎就惊叫起来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她加重语气强调,“这可是央视新闻台,全国人都在看呢!!”   “可新闻上,也没提你的名字啊。”故意和她打嘴仗,周复轻轻松松抛出一个明显的事实。   谢流韵轻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低调是本宫的座右铭……呀!”被轻挠了一把下巴,她怒视周复,打断她的后果很严重,一定要强烈抗议这种被当宠物安抚的动作。可是看到周复眼眸里明显流露出的笑意和宠爱,她又怂了,转过头小声嘀咕,“你等着,迟早也会落到我手里!”   话音刚落,周复轻按她的肩膀,把她纤细的腰身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凑近她的耳朵笑道:“不用等,你看,我现在不是就在你手里么?”   吐息的热气扑到她的耳朵,升腾出一股痒意从羞红的耳朵尖传递到心里,她忍不住埋在周复的怀里,感受到他的气息,露出灿烂的笑容。   低头亲了亲谢流韵头顶的发旋,周复心中感慨万千,但却无法说出来,这种庆幸喜悦欣慰骄傲……混合在一起的情绪纠缠融合,挤挤攘攘地涌进他的心头,他忍不住寻觅到她饱满的红唇,把满心的情绪付诸于亲吻。   “我们结婚吧!”   被亲吻地晕晕乎乎的谢流韵不明白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了这里,但是……似乎是水到渠成的必然?   “好。”   婚礼定在十月,黄历上宜出门,宜婚嫁,百无禁忌,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周家似乎早就做好了婚礼的准备,一等确定好时间,整班人马就开始效率极高地行动,且不说毫无难度的婚车,就是手工刺绣耗时良久的量身定做的龙凤褂皇,也备妥了。   谢流韵原以为准备婚礼要很忙碌,等真正到了这时,才发现并没有多少需要她费心的,只需要打扮得美美的,容光焕发参加婚礼,就是她最大的任务了。可这对怀有金手指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连来送红包的沐妍见了她,也忍不住啧啧叹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你这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来水了吧。”   满满的羡慕嫉妒溢于言表。   也难怪,手术本身伤元气,沐妍动过手术之后大失气血,再加上成年累月赶稿熬夜三餐不定,尽管这段时间天天不断地补品喝着,单是恢复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除了沐妍,谢流韵需要招待的亲朋好友并不多,却不想她的三位师兄亲自上门来送贺礼。   转眼间,就到了婚礼当天。   周家是传统的,并没有选择海岛、教堂之类风景,而是在周老的四合院里举办婚礼。这座经过时光雕琢的老宅子被喜庆的红色装点,多了几分新色。   饶是之前彩排过,等事到临头,谢流韵还是难得的紧张起来,只竖着耳朵跟着司仪的指挥走,一步不肯乱走。   参加婚礼的嘉宾接踵而至,有周家的亲朋好友,也有谢家的亲朋好友,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双方都面带笑容。倒是有几位来宾让谢流韵很意外,好比说孙琳,好比说黎梨。   孙琳别别扭扭地来道了声恭喜,随即就哼道:“我可不是诚心的,迟早有一天……”   “啪”地一声,她后脑勺挨了一记,被孙觉辛以眼刀压得她闭上了嘴,带走了。   在谢流韵的看来,孙琳的态度还好理解,反倒是笑颜如花地前来贺喜的黎梨,让她有点琢磨不透,随后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黎家能做到在他的领悟一家独大,当然有他的道理。黎梨身为黎家的大小姐,怎么不知道在什么场合做什么?她比被惯坏的孙琳,在对外的场合上强多了,比谢流韵自己,也强不知凡几。   但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幸福的日子,不应该被一些不存在的阴影遮挡住眼前的明媚。   她捧着捧花,含笑看着渐渐走近的周复。   过去如何,她已经不再去想;未来的样子却在眼前慢慢展开,那一定是幸福和喜悦的组合。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完结吧,对不起了小天使们。   这篇文从开始,就有点走入误区。我的上一篇文被基友和小天使们说是流水账,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痛定思痛,决定挑战自我。   我的弱点在于不会写对话和感情,为了提升自己,在开文的那段时间里我去看了好多云起和红袖的小说,尤其是订阅榜上的那些,然后,思维不由得就被影响了……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神特么的总裁,神特么的感情戏,都特么见鬼了!!   入v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但是那个时候男主已经出场了,如果要修,就得修改好多。本人手速极慢,又爱在手机上写,在修改的同时不能保证日更,前后犹豫之下,就偷懒地决定:就这么先写下去试试??   然而写着写着,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情节,憋不出来内容了,再加上工作上的加班越来越重,就放飞自我,鸵鸟一般断更了。   断更之后,就再也捡不起来了。每次有点思绪,又被自己抓狂地弃掉,导致最后已经没办法再写了。   到现在为止,原本预想中的人设已经崩得不行了,小伙伴说,看到感情戏就不想再往下看捡漏了,我也这么觉得。其实写到后面,男主在我心目中还没有二师兄来得顺。   就这么快刀斩乱麻地完结吧,基友们还给了一个泼汽油的故事结尾,哈哈哈,我心动了好半天,得了,不再结尾再抹黑女配了,就当她们都是好孩子得了   有空回来修文😭😭😭 第80章 开导   谢流韵和周复结婚的场面十分热闹, 以周家的声名,各界名流来了不少捧场的人,熙熙攘攘, 处处笑脸。周家不欲宣扬,并没有授权媒体播出婚礼场景, 然而, 树欲静而风不止,万众瞩目之下,这场婚礼在网上,也掀起了不少风浪。   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 世人耳熟能详, 这年代并非古代,等级森严, 欧洲国家公主嫁给平民, 王子娶了寻常女子, 也偶有报道, 可那些都太遥远了, 比不上身边的事更能引起轰动。   尤其是,谢流韵的身份。   庞大的网民群体,一旦拿出人肉搜索这个神器, 很少有人能逃得过这种力量的追踪, 很快,谢流韵从小到大的事迹都被八得一干二净。   谢父谢母是普通人,一辈子辛苦工作, 只是供的起孩子读书罢了,并没有挣出什么事业。往上数,家里也没出过多有名的人物,可以说泯然众人之间,走在街上十个有八个都是这样的人。   谢流韵自己重生之前,绝不是玛丽苏式的人物,顶多颜值不菲,然而华国自古以来以成绩论好坏,她的成绩一般,考上的大学也并非多有名的学校,在围观群众挑剔的目光下,根本排不上号。毕业之后也只是典当行里普通的小职员,根本谈不上事业风生水起之类。   这样的人设,可以说满大街都是,然而,就是这么不起眼的她,如今豪车、房产、公司、名画……统统不缺,更惹人眼红的,是她居然拿下了周复这种顶级绩优股,让无数人艳羡的同时,也引来铺天盖地的嫉妒——   “凭什么是她?”   “除了长的狐媚点儿,她哪一点比我强???”   “啧,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   “……”   这种酸言酸语层出不穷,有人正是利用了这种心态,在网上煽风点火。   当初达芬奇画作现世时,谢流韵瞬间就火了,尽管是以让人嫉妒万分的“好运气”而出名。这种名声随着她和周复的恋情曝光而进一步升级,等到两人结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有好事者八她的身家背景,当然也少不了八出来她的前男友,还颇有“兴致”地做了个他和周复的各项对比表,从颜值到身家,八得透彻比对得犀利,不用花多少力气引导风向,谢流韵在网上的形象,就变成了一个嫌贫爱富攀龙附凤的绿茶婊。   以周家的实力,这种消息不应该出现,或者说不至于压不下去,但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水军煽风点火,竟把话题一直炒得不断,在众多热门话题的挤压下还能拥有一席之地。   一时之间,谢流韵红了,只是这红的方式和后果,都不让人喜欢,尤其是在轮番的八卦,各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她的名声比婚内出轨并伙同情夫转移丈夫财产的宋欢怡,也好不了太多。   沐妍急慌慌找过来时,看到谢流韵面色如常,还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吞吞吐吐边说边打量她的神色,谁知道谢流韵听了,只淡淡一笑:“别担心,我知道。”   “啊?那你……”沐妍傻愣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   “流言蜚语罢了,说的全是假的,我父母不信,周复不信,我害怕什么?!”   谢流韵说得平淡,心里也并无太多波澜。若不是有上一世的经历支撑,或许她还真会慌乱不堪一击,然而,现在她看到这些消息时,只有一个念头:终于来了!   婚礼上黎梨眼神里的不甘,始终在她心里徘徊,就好像头顶上的靴子,听到落地的声音,反而会松口气似的,等到贼出手,也就心里有数了。   但是,能做到这种程度,并不止是黎梨一个人的手笔,幕后之人推波助澜的结果,也并不仅仅只为了抹黑她,而是另有目的。   不得不说,她所在的是个人情大过天的社会,很多人判断对方的成就,往往还要加上人品如何,倘使对方人品上有污点,那对人的印象要打着跌往下掉。而人品如何,别的不好判断,对待婚姻的态度却是极大的照妖镜。   婚内出轨、养小三、对妻子哭穷却一掷千金讨好情人……事业再成功,一旦被贴上这样的标签,多半会被人认为不靠谱。而婚姻幸福的人,即便事业上没多大进展,也容易被人认为可信赖。   夫妻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在一方弱势的情况下,很容易被人当做软肋来攻击。就拿她这次来说,抹黑她的人并不那么简单想要对付她,而是想要隔山打牛,给周复找麻烦。   前世的经历让她能清楚认识到此时的情况。   周家身为行业里的龙头,华国商圈里呼风唤雨的老大,多少人觊觎着他的地位?!而这么庞大的集团,如今掌控在周复手里,在某些人眼中还是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手里,可不是叫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周家内部,外面的竞争对手……多少人拿着这么点儿事当筏子,试探着攻击,一旦应对不当,不仅是她,周复连带着周氏集团,都会被这群鲨鱼吞吃干净。   上辈子周复是最大的赢家,不止力挽狂澜解决危机,还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地位,他绝对能搞定,谢流韵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止不住要担心,她都能重生改变命运,难道别的事就不会改变么?毕竟上辈子,周复一直是钻石单身族,并没有惹出来现在这种风波。   再有金手指,她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从未接触过商场竞争,经历过最大的风波也是重生前的那个,最后结局也惨烈得很,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她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不忙中添乱罢了。   周复近段时间神色冷得很,高冷仿若高岭之花,近处细看便会发现,岂止是闲人勿近,都快要变成择人欲噬的霸王花了。他来去匆匆,即便如此,出门的时候也不忘给谢流韵一个拥抱。   见她从门口回来,周老爷子从玳瑁眼镜上方收回视线,抖了抖手中的报纸,笑道:“把人送走了?”   谢流韵“嗯”了声,见周老手边的茶杯里没水了,她摸了摸紫砂壶,去给周老换了壶茶,倒上热茶,这才坐下。   周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瞟她一眼,笑道:“你这泡茶的功夫可倒退了不少啊,心思杂陈,水煮的略过了。”   谢流韵心里还在想事,被周老这么一提,不由得赧然,起身要去重泡,周老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乐呵呵地道:“别忙乎了,就这么喝吧,省得明远说我挑剔孙媳妇。”   知道周老是故意打趣她,谢流韵哭笑不得,还是忍不住为周复辩解:“明远才不会呢,对长辈怎么用心都不够,这是晚辈的本分啊。”   “要是长辈不怀好意呢?”周老呵呵一笑,抛出一个问题。   “怎么会?!”谢流韵摇头,不相信。   周老和周复的父母都是文雅谦和的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关系一直很和谐。她跟在沈伯母身边学了好多东西,婆媳关系不用担心,周父更不用说,对她好感度已经爆棚,这种长辈打着灯笼都难找到,怎么会对她不怀好意呢?   不过,难道周老说的是……   “二叔?”   她脱口而出,说完像是被自己吓到了,抿了抿唇,偷眼看周老,却见周老眼神复杂,叹了口气,语气平平地夸她:“你倒是敏锐。”   说完,他沉默了会儿,又淡淡地笑:“人要是走上岔路,怎么劝都没用。说不得要挨当头一棒,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爷爷,您……”   见一句话引得周老情绪不佳,谢流韵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口快,正在纠结怎么挽回,就听周老安慰她:“外面那些风风雨雨,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明远这孩子我从小养到大的,什么气性我摸得透透的,最护短。你看他这脸黑的像锅底,不是担心生意上的事,是气那些人拿你做筏子!等收拾完这些搞风搞雨的,他绝对要给你一个交代。”   “爷爷,我……谢谢您安慰我。”   眼见自己最担心的事被周老挑明,还几乎明白给她一颗定心丸,谢流韵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在他们面前,自己这点儿掩饰情绪的伪装一点儿用也没。难怪周复这两天对她格外地温柔体贴,她都有种自己是被娇宠的小公举的感觉了。   想到昨天累得无力昏昏欲睡,被缆在怀里时,朦胧间听到那句“连累你了”,谢流韵的脸开始隐隐发烫。   “我娶你是想把你捧在手心上,珍之爱之,却没有想到会因为我给你先带来了难过……”   周复的声音低沉,温柔里透出满满的爱,说到最后,肃杀感一闪而逝,惊得快要入梦的她清醒了会儿,却又被密密的亲吻拖进了梦乡里,一夜好梦。   她开始相信,自己重生这次,一定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不幸,才会过的如此幸福。这么想的话,一切的波澜只会是波澜,而不是冰山,总有解决掉问题的一刻。   在此之前,她能做点儿什么呢?   “你放心,明远他对这种事驾熟就轻,花不了太长时间。”周老爷子的视线重新收回书上,似乎听到她的疑问,笑呵呵地丢出一句:“你们呀,早点让老人家我抱上重孙就好了……我看也快了。”   这下,谢流韵不止耳朵发红,整个脸都开始红了。 第81章 黎家   周氏集团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自从周复结婚,谢流韵成了舆论焦点之后,连带着周氏集团内部,人心浮动。   周复接手周氏集团之后,不是没有人老资格倚老卖老,却最终被周复以个人能力强势压制,然而,正如周复接手周氏集团时的争议,原本周家叔叔周懿拉起来的团队没有那么容易被打散,这么多年来,周复栽培出来的人逐渐替换上位,但那些精英是任何集团都不能轻易放弃的,何况,周懿哪能那么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利?   这次看起来事小,但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一些墙头草开始起了心思。他们关注点并不在谢流韵到底有没有污点,而是更世俗一点儿的,金钱和能力。   商场上,联姻是个稳固的关系链,让两个家族相互扶持,相互提升。   周懿的女儿嫁给了黎家大少,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黎家成为周家二房的利益共同体,周懿成为周氏集团的掌控者,比他目前海外区执行总裁的身份能带给黎家的利益要强得多。不用说,黎家也会极力帮周懿。   而谢流韵是何人?说好听点儿,是灰姑娘,说直白点儿,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平民百姓,虽说有点钱,可,能在周氏的高层,谁还缺钱呢?   就算周复有周老爷子的支持,可周老毕竟年纪大了,他还能力挺周复到何时?再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和孙子,他再喜欢周复,还能真硬着心肠不管周懿??   在新开的公司决策会上,有些人眼神飘忽,职业化地笑容里都带着丝试探。   与周家相比,最近几日的黎家,内外弥漫着轻松愉悦的空气。   周文茵从厨房里出来,身后的帮佣端着菜。她笑吟吟地等佣人下去,亲手拿勺子盛了碗汤,对上座的黎母道:“妈,按照您教我的步骤做的黄芪炖鸡,您尝尝看我做的味道对不对?”   等黎母尝完点头说行,她才笑着给黎思源也盛上一碗,眼神里全是关心:“思源你最近工作辛苦,也多喝点儿。”   黎思源也给面子,端起碗喝了口,笑道:“这个味让我想起以前我刚进公司,妈总怕我累着了,每次回来都能喝到妈亲手熬的汤,文茵你这手艺学的有几分相仿了。”   一句话,在座的两个女人都笑了,黎母笑得格外开怀,她看看周文茵,目光又落在自家儿子身上,感慨道:“一转眼我儿子都结婚了,娶了个好妻子,以后呀,我就等着抱孙子了。”   周文茵眼睫毛微抬,扫了眼黎思源,脸上的笑容不改,笑得含蓄羞涩。   黎父今晚难得在家,坐在主位上喝着儿媳妇端来的汤,也笑着夸了句:“汤不错,文茵很用心嘛。”   说完,他一皱眉:“小梨去哪里了?”   周文茵没敢应声,倒是黎母不急不缓地说:“小梨也是大孩子了,偶尔晚回家一会儿也是整场。老拘在家里,哪能交上朋友?!”   黎父哼了一声,把碗放下,道:“看她最近折腾出来的都是什么事!还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出门瞎胡闹算什么?女孩子要那么野,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别人怕他,黎母却是不怕,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瞟了眼黎父,嗤笑道:“发什么脾气?小梨这还不是在帮你们忙?你们忙乎半天,可有她随便折腾的这些好用?”   黎父被呛得憋气,哼了一声,却也说不出什么。   以前周复难缠,还没有弱点,让人有心搞事却找不到突破口,现在好了,弱点一戳一个准,奈何他们还没动,黎梨就先出手。他心里倒不是真的气黎梨不淑女,而是因为她来这么一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有些仓促了。   再者,黎梨做事还是太粗糙,稍微往深里查就能查到她头上,倒叫他最近很没面子。毕竟谁都知道,黎母和周母两人是好姐妹,谁知道以前有没有打过娃娃亲的念头?如今黎梨这么一动手,暗暗传得最多的不是周家大房二房之争,反倒是争风吃醋的桃色八卦了。   他早给黎梨相中了一门亲事,对方家族是港市屈指可数的,家业遍布五湖四海,对黎氏企业的发展有大大的好处。万一这八卦,传到对方耳朵里,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添了几分火气:“打电话叫她回来!以后晚上,不准她出去乱玩,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闹出什么荒唐事可不好看!”   黎母放下筷子,抬眼盯着黎父,道:“你这当父亲的,这会儿倒有心关心孩子了?!可别说你已经看中哪个豪门子弟了,我女儿的婚事由她自己点头才行。”还有半句话,被她咽到了肚子里,没说出口,只看着黎父的眼神,就表达出了她的意思。   黎父恼羞成怒,他本来是好意,偏偏黎母不知趣。有心发火,可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心里的火又渐渐退了,最后只叹了口气。   吃过饭,黎父在家里呆得憋气,坐了没一会儿,就说有应酬,起身要出门。周文茵拿眼偷瞄了黎母一眼,只见黎母面色如常,还有心打电话叫熟悉的美容师来做保养,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悦,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   黎母年纪虽大,但保养得当,丝毫不显老。她最爱保养和购物,明知道黎父口中说的出门应酬动机不纯,这么多年来早就习惯了,哪还会往心里去。   她起身交代周文茵:“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   周文茵应了声,目送黎母上了楼,才跟着黎思源回他们住的一层。   黎思源还要事要处理,周文茵端了茶点送去书房,自己回到卧室里,想到父母千交代万嘱托要早日怀上黎家的下一代,她不由得摸上自己的肚子,内心五味杂陈。   夜色深了。   且不提黎家那些事,孙家一如既往地安静。   孙家父母又出门度假去了,偌大的别墅里只留了几盏灯在黑夜里发出柔柔的光,孙琳借着这些微暗的灯光,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里走。   见家里的阿姨开口要唤她,她抹脖子杀鸡似的又是摆手又是瞪眼,连忙制止。等阿姨会意,悄声地退下,她才松了口气,手刚摸上房间的门把手,心有所感,转头一看,正对上孙觉辛的脸。   她尴尬地一笑,抬手摆了摆:“哥,你还没睡呢?”   “你去哪里了?”孙觉辛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   “我……我和几个闺蜜约了个沙龙,这不,一结束就回来了。”深知孙觉辛不好对付,孙琳头发发麻,乖乖地回答,同时脑子里飞快地转动,思索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孙觉辛手里。   思来想去,没想到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她自觉最近修身养性,根本没犯什么错误,顿时多了几分底气,有胆子反抗:“哥,我没出去鬼混,你这么盯着我,侵犯我的隐私权,我要告诉爸妈!都是成年人,我还能没点儿自由?!”   “……我只问你一句,最近网上的事,你参与了么?”孙觉辛沉声问。   “什么网上的事?网上的事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你问的什么?!”孙琳还想嘴硬,被孙觉辛一眼瞪过来,硬顶了没多久,便怂了,不情不愿地哼道,“我忙着呢,哪儿有空关心周夫人怎么发家致富的?!再说了,网上难道说错了?她本来就是傍着明远哥才……”   “谨言慎行!”   听孙觉辛训了这么一句,孙琳撇了撇嘴,不再抱怨,只赌气地说:“你放心,以前是我没脑子,当了别人的手中剑。我现在又不傻,只看好戏就行,没必要自己也趟浑水惹得一身腥,不会再让你们替我赔礼道歉了,行了吧?!”   说完,她也不等孙觉辛回应,直接进了房间,啪地一声甩上门,还故意放大动作反锁房间,以示拒绝打扰。   以孙大小姐的性子,能讲这么多,也算是不容易了。她以前从不把孙觉辛这个哥哥放在心上,可经过上次的事之后,就连孙父孙母也看不下去了,不再那么纵着她,少了束缚,孙觉辛自然能好好盯着孙琳改掉她的不良习气,一时竟让孙琳无从脱身,天天叫苦不迭。   真是闲的没事做了!   想到这里,孙琳咬咬牙,深深后悔自己之前不应该对那个谁太冷淡,至少给个假笑稍稍鼓励一下她追孙觉辛,也省得现在他工作之余无事生非找自己麻烦!   谢流韵吃亏,她当然乐见其成,不过,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周家的维护,不然八卦记者怎么能拍到周复牵着谢流韵的手一同去看电影呢。以周家护短的作风,可绝不会放过生事的人。   想到这里,她蹙了蹙眉头,脸上不愉快地表情一闪而逝。亏她把黎梨当知心好友,掏心挖肺,谁知却被人摆了一道。等到黎梨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也碰个钉子,也让她感受一把咬牙切齿的沮丧,才好!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个人,摸出手机,笑吟吟地拨通电话:“忙什么呢?” 第82章 结尾   最近娱乐圈格外热闹。   吴姓男星刚爆出出轨丑闻,粉丝们还在惊呼不可能,转眼间,何姓流量小花得了大牌代言,时装周上的美照又刷屏。还没等小花粉和对手大战三百回合,少女粉万千的男神公布了有女朋友的消息,引得粉丝哀嚎声不绝。   一夜之间,网络各处都被粉丝们攻陷,段子手层出不穷,各种现实中的粉丝暴走事件也屡屡刷屏,微博微信各大朋友圈沦为战场,宣泄着各种情绪。   各大消息轮番上阵,只把圈内圈外人的视线锁定,满大街的八卦爱好者兴奋得不能自己,恨不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觉今年的瓜不够吃。   甚至还有娱乐性质的公众号调侃“西瓜价格翻番,多地瓜农挂横幅感谢娱乐圈”,ps一张瓜农卖瓜的图流传起来,树上拉扯的红色横幅上几个大字“感谢娱乐圈,我们的瓜供不应求”,引得不少人捧腹大笑,纷纷转发。   在这种情况下,不少热度不够的消息,自然被人抛之脑后。   对于许多炒股的人来说,娱乐圈的大事小事他们可以毫不关心,但股票的涨跌可是放在心尖上的大事。   君不见炒股软件的论坛里,股票涨的好,股民们喜笑颜开,能喊股东叫爸爸,股票一跌,满屏国骂用到人身上,能把心理素质不够好的人气得喘不上来。   炒短线的人就像行走在刀尖上,一天两天地涨跌看得紧张,长线操作的更多是图个稳定,整体呈上涨趋势就不亏,往往更能沉得住气,选中优质股长期持有,就算不赚,最起码也不会亏。   周氏集团的股票,一直是以稳健著称,大公司,信誉度及营利性都得到多年的验证,不少人选择买周氏集团的股票长期持有。只是,最近,周氏集团股票的波动有点怪,尤其是周氏地产股,涨跌的波动直让老手都不敢轻易断言接下来如何。倒是还传出来过一些□□,但还没等消息发酵就被辟谣了。   消息灵通的有心人猜测或许是企业内部有矛盾,不少炒短线的人反而涌来,趁谨慎的人抛售股票的同时,积极买着想要火中取栗,利用t+0的交易制度赚差价。   周氏集团的股价涨涨跌跌跌跌涨涨,起伏了一段时间之后,风云突变,眼看着股价一路下跌,跌破了这一年的最低价还没有刹车的意思。   地震般地震撼!   谁能料到向来稳如泰山的周氏集团股票也能跳水?!   不少追高的人捶胸顿足,忙不迭抛售,还有人攥在手里舍不得割肉,心心念念每天巴望着周氏集团能出手护盘,把股价拉回去。   这时,媒体上爆出一个大消息。   黎氏集团的高管涉嫌偷税漏税被查,原本算不上大事,却在调查时无意中发现黎氏集团疑似洗钱的违法事件,经调查组慎重严密地暗访,确定黎氏集团内参与人员,已经带回进行进一步问询。   新闻爆发出之后,黎氏集团的股价应声而落,跌得比周氏集团的还要厉害。   与此同时,涉嫌违规操纵股价的某机构也被证监会问询。好在,周氏集团的股价慢慢涨了起来,平复了不少人心里的恐慌。   不少股民甚觉本年度股市风云变幻比娱乐圈也不遑多让,直教人心慌慌。   而此时,心慌的,又岂止是大批的股民。周家老宅里,周懿面色不郁,快步越过管家先进了花房。   他年纪不小了,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显得比普通人年轻才是,可或许是太过费心费力,又或者是总是心怀不甘,眉头常常紧皱,额头上的皱纹虽不深刻却也明显,绷紧的唇角上方,法令纹深深,与周祺比起来,他反而更像年长的那个。   花房里,周老爷子手拿花剪,慢条斯理地修建着一丛蓝莓,虽说美其名曰花房,其实他的花房里种的多半是各种果蔬,以他的话就是:不能吃不能喝,种那些劳什子做什么?!于是,常年周家的餐桌上,总少不了一盘花房产出的果蔬。   听到脚步声,周老也不回头,慢悠悠地说:“稀客,你今儿怎么知道回来了?”   周懿这么多年养气的功夫,到了周老这里总是没有成效,这一句话像点燃他心中的怒火一般,他一字一句地质疑:“老爷子,我就想问,这么多年来,您是对我哪一点儿不满?”   “这话怎么说?”周老爷子半抬了抬头,瞅了他一眼。   “从小您就偏心周祺,这我也就忍了,可他明明不喜欢商业去学了艺术,凭什么你选周复不选我?!一个黄毛小子,哪里值得您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以前您推着他上位,现在还给他保驾护航,您也不想想,您还能护着他多久……”   “停停停,什么推着他上位,什么保驾护航,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放下手中的剪刀,周老寻了个椅子坐下,端起茶杯没喝两口,就皱眉打断了周懿的话。   “您怎么会不明白?最近的事……”   “呵呵,你呀!”   周老哪里是不明白,分明是在说反话,眼看周懿没想明白,还准备解释,重重地放下茶杯,冷哼道:“你问我为什么不选你?!我为什么要选你?!难道就为了你这看不清真相的眼神,还是为了你那总是不舍得丢掉的遮羞布?!”   “从一开始我就说,有能者居之。同样的时间,你做了什么,明远又做了什么?哦,论起来你还在公司里多呆了几十年,有用么?从头到脚我没插手,你就输了,还来怪我推明远上位?这次也是,你居然拉外人来挖自家的产业,能耐了啊?!你怎么不把你手里的股份拱手让出,还能落个傻子的名声听听!现在倒有脸回来……”   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把周懿骂的面红耳赤,他几次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周老滔滔不绝,像是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骂得痛快。   “可,爸,你总不能看着他把你儿子孙女逼上绝路吧?”忍气吞声抹了抹脸,周懿难得抛开面子,苦着脸扮起了可怜。   也难怪他舍得下脸面,原本踌躇满志,想着三个手指捏田螺一般简单就能把周复拿下,计划书是他和智囊们商讨过多次,丝丝入扣精密之极,入了套就得一步步跟着走到束手就擒,不把周复手里的股份套出来,那都不算完。   谁知周复根本就没跟着他们的调子走,东落一子西落一子,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在无力挣扎,等注意到不对时,想守株待兔的他们已经掉进了陷阱。   不仅如此,周懿万万没想到的是周复手里竟有黎氏集团的黑资料!不仅把他牵扯进去,还另起一条线,把措手不及的黎氏集团也拉扯进了坑。   目前的局面不仅对他不利,更对黎氏集团不利,如果处理不当,偌大的公司在上面留下黑历史,日后发展阻难重重不说,眼下想脱身,都要掉一层皮。   为今之计,只有求周老,让他控制住局面,可他说了半天,周老只说了一句“我现在只管养老,不管其他”,气得周懿心火只窜。   眼看到花房外又有人来,周懿还想说什么,看到周复携着谢流韵一起进花房,也就咽了下去,不甘地起身告辞。   和周复插肩而过时,他目不斜视,哼了声拂袖就走,却被周复叫住。他原本不想停下,谁知周复说了句话,叫他不得不停下:“二叔,听说黎家最近惹上了□□烦,你最好离他们远点儿,有什么牵扯的也尽早处理干净。”   闻言,周懿险些气得倒仰,他转头怒视周复:“他家有麻烦,还不是你干得好事,用得着在我面前扮好?!”   周复摇摇头,神色慎重,说:“二叔,不管你信不信,我原本出手只想警告一下黎氏,只是没想到,现在检查组已经从他们公司查出更多情况,我的线人只告诉我事情牵扯不小。你要是信我,回去就赶快行动。”   “再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们的矛盾归矛盾,终归不至于鱼死网破。”   周懿张了张嘴,没说什么,背着手就走了,面色和步伐一样沉重。   谢流韵看了眼他的背影,问周复:“二叔会听你的么?”   “不清楚。”周复摇摇头,“二叔他脾气怪,又固执,谁知道他信不信我的话?说不定还以为我在故意吓唬他呢。”   “什么吓唬不吓唬的?”周老耳聪目明,这么点儿距离说话对他来说毫无压力,他蹙眉问,“黎氏又怎么了?”   虽说周老说自己退休,但对商圈里的大小事还十分关心,听到是黎氏的消息,不由得关心起来。毕竟几十年下来,再没多少交情也有面上的情分。   周复牵着谢流韵坐下,说道:“黎氏集团的经营数据造假,有人举报他们私下里走,私货物,涉及金额不小。”他的面色并没有怎么轻松,而是蹙眉,惋惜之意不假。   “当真?!”周老的脸色也如周复一般,盯着周复,见他点头确认,才长叹一口气,摇头,“可惜了,可惜了。”   股权是企业的根基,核心大股东是企业的大脑,根基不稳,再大的企业也是空中楼阁,核心不稳,再好的企业也会分崩离析,正如此时的黎氏。   前面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能爆出现在这样的事,说明黎氏的所作所为真的超出了容忍的界限,以黎氏集团的能力,犯不着做这样的事,偏偏他做了,可想而知金额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周老呕心沥血把公司做大做强,正因为不容易,他对业界的掌权者有种天然的惺惺相惜感,却没想到有人会用如此不正当的手段损公肥己。   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看了看谢流韵,叮嘱:“流韵这两天气色不怎么好啊,明远,你可得多关心着点儿。”   “爷爷,我挺好的。”谢流韵愣了愣,连忙笑道,“这两天吃得好睡得香,大概是今天没化妆……”   被周老严厉地瞪了一眼之后,她默默地停下解释,无奈地听周老念叨:“别以为年轻就能不把健康当回事,你们啊,年纪大了就知道……”   周老爷子年纪大了,家里就住着一个老中医,管家把人请来的时候,周老还在念叨,只不过把念叨的对象换成了周复,数落他不懂养生。   等老大夫气定神闲地诊出来脉之后,他就顾不上数落了,整张脸笑开了:“好,好呀,看来我能抱上重孙了。”   周复和谢流韵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十分意外,又满满惊喜。   谢流韵这段时间忧心周复的事情,对自身没那么关注,再说并没有太明显的反应,也就根本没往这方向想。现在猛然得知这个消息,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惶恐起来,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老大夫笑道:“月份还小,反应不明显也是常理,我看您身体健康,气色也还好,只要按时检查就好,不用过于忧虑。”   周老板着脸道:“你们以后搬回来住,家里人多,也能看顾着,免得……”   周复伸手握住谢流韵,两人相视一笑,听周老吩咐。 第83章 番外   人生赢家   每次遇到谢流韵,孙琳心里总会别扭一会儿。   看到她,就仿佛看到自己年少轻狂时做出的事情,看到自己各种抓狂不理智……以及看到满满的狗粮扑面而来!   正如此时,她和闺蜜正在香榭丽舍大道逛街,秋意融融,梧桐树叶渐染上黄色,沿街琳琅满目的漂亮橱窗,令人心旷神怡。她正和闺蜜说些什么,眼角扫到马路对面有个似曾相识的影子,她心脏暗暗一跳,稳住自己再定睛一看,果然是谢流韵。   隔着宽宽的马路,人流车流不绝,饶是如此,她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想要躲闪的冲动。   “你怎么了?”闺蜜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路对面的人,顿时兴奋起来,“诶,那不是周先生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哦,原来和周夫人在一起啊。”语调不降反升,像是更兴奋了。   孙琳皱了皱眉,哼她:“都是结婚的人了,看到他有什么好兴奋的?!”   “长得美啊,上帝赐予人类美貌本来就是让大家共同欣赏的嘛,”闺蜜还没有收回目光,振振有词,“你不觉得那两人走在一起非常和谐么,简直像一幅美妙的画。周先生还抱着他们的双胞胎呢,我看过照片,真像两个小天使啊……”   “这个倒是。”孙琳难得点了点头。   孙家和周家的关系稳固,不仅孙觉辛和周复有兄弟默契,谢流韵和孙老的师徒情谊也绵长,来往十分寻常。   谢流韵当初生了个双胞胎,这可是京城里津津乐道地事,百天宴抱出来的两个小宝宝,萌翻了全场。   随着时间推移,周家把两个孩子保护得很好,外人很难通过媒体看到,反倒是孙琳,经常能在孙老那里遇到慢慢长大的两个娃娃。就算她偶尔会腹诽谢流韵,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们真是随了父母长相最出色的地方,五官精致之极,长大以后绝对能迷倒万千少女。哦,不对,现在就已经迷倒了。   她心里酸酸地想起两个小宝贝出现在孙家时,万众瞩目备受关注,所有人的眼睛都围着他们团团转的情况。再回想到自己也被一对萌萌的笑容打倒,似乎也没那么不甘了。   闺蜜还在碎碎念:“……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感情还是那么好啊,说真的我还真有点羡慕周夫人,长得美嫁得好,生的孩子优秀,事业也是风生水起,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嘛!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我同学说的‘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的意思了。”   以她们的家世,生来就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可人生不是仅仅只有父母身边的这些年,走出家门就能遇到种种波折,哪里能事事顺利?!   有钱能买到很多东西,却难买到全然的幸福,与出生起点高的她们相比,谢流韵虽说从小家境一般,可运气好啊。   拜当初的八卦之福,谢流韵的身家被八得清清楚楚。   她刚开始好不显眼,不过是拍卖行里的小员工,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在的小人物,除了长得漂亮点儿,也没别的优点。大概是受环境影响,她自学鉴定,凭着运气从古玩市场里淘到青花瓷瓶,拿给孙老看时,入了孙老的眼。   这也倒罢了,令人无比嫉妒的是,孙老带她去出手青花瓷瓶的那家,正是周家,拿下瓷瓶的不是别人,正是周老爷子。   不少人都暗暗揣测,她和周复定然是在那时认识的!甚至流传出不少“小道消息”,信誓旦旦两人一见钟情。   接下来,谢流韵的好运气源源不断而来,捡漏捡到的宝物令人眼花缭乱,她手里的那家经营网络小说的公司,正是用捡漏买到的古董换来的,这件事可是经过当事人点头的。   说到这个启悦文学网,当初只是小说网站中略正规的一个,如今已经成为行业里的领头羊。从它第一个吃螃蟹推出付费小说起,旗下涌入万千作者,各种类型的小说纷涌而出,百花齐放,吸引到的读者也越来越多。   从简单的付费看小说,到打赏,再到各种盟主的头衔,启悦文学网把读者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引得大小土豪为了心爱的作者一掷千金。   另一方面,启悦文学网又花费大量精力,深入挖掘小说版权能带来的收益,游戏、漫改、电视剧、出版……不止给自己带来不菲的收益,也为作者带来巨大的收益,双赢。   如今,升级后的启悦公司,不仅有启悦文学网,还有启悦娱乐公司、启悦经纪公司等,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带动旗下艺人的发展,两全其美,更是将资源利用得妥帖。   这两年风头正劲的流量小花流量小生,细数起来,可不就是出自谢流韵手里的公司?引发全民观映热潮的电视剧,也是她名下公司的出产。   屈指算下来,如今她的身家不菲,走在外面被称一声“谢董”,也是寻常。   这么算下来,学个鉴定就能遇到孙老,出门淘宝就能淘到价值不菲的古董,拿古董换来的公司发展得红红火火,结个婚还能遇到周复这样的钻石男,得了两个万众宠爱的小宝贝,这样的人生,哪个女人不想过呢?!   看看她的光鲜亮丽,再想想自己,做个小项目都得费心费力,求爷爷告奶奶,不由得心气低落。   “好啦好啦,要是什么都和她比,我们还要不要过了?!”这么多年来,早学会安慰自己的孙琳,用最能安抚自己的理由安抚闺蜜,“往好处想,她总有比不上我们的地方。”   “比如呢?”闺蜜侧头看她,眼神里满满地期待。   孙琳干咳了声,说:“比如说……我们还是自由的单身狗???”   闺蜜大笑。   有那么优秀的周复在前面,年龄相近的世家公子都成了被比较的对象,拔高了心理预期的千金们,不是拉着喜欢的人奔向婚姻,也想过那样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就是左右不如意,怎么也不肯踏进婚姻坟墓。   孙琳和她的闺蜜正是后者,越过就越喜欢现在的单身状态。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继续逛街去。   秋装正当季,风衣、帽子、围巾、包包……数不尽的新款在橱窗里闪闪发亮,还有什么比买买买更重要呢?! 本书由 夏离紫殇 整理 小说下载尽在www.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