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Elam^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回八零创业忙 作者:兀兀 文案: 卫雪玢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好友海明香 雪玢再次睁眼,身边居然是渣男朱相庆 踹! 内容标签:重生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传奇 主角:卫雪玢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楔子 “908床卫雪玢,有人来看你了,” 病房门被护士推开,卫雪玢努力抬起眼皮,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是自己多年前的好友海明香。 没到想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居然能看到她! 卫雪玢张张嘴想叫她一声,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怔怔的看着海明香越走越近,直到她清楚的看到海明香眼里的泪水。 “908床昨天疼的太厉害了,折腾了一夜,用了杜冷丁也不行,今天好一点了,不过也不能跟你聊太久,” 908床被家人送来之后,就很少有人来看她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来,管床护士也希望来人能多体谅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点儿,尽量多陪陪她,而不是像她那个所谓的儿子,跟个普通熟人一样,提着箱她根本喝不了的奶,转上一圈儿,洒上几滴眼泪说一句好好养着,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海明香强咽下心头的泪意点头答应,向护士道谢之后,回头再看卫雪玢,却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扑到卫雪玢的床边,失声痛哭! 她想狠狠打卫雪玢几下,可是看到床上的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抬起的手怎么也落不到卫雪玢身上。 “别哭了,我,我没事,”卫雪玢使足浑身力气抬起手,想去握海明香的手,“我挺好。” 与其苟延残喘的留在世上,卫雪玢觉得这样挺好,至少马上就不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海明香将从得知卫雪玢重病之后一直压抑的情绪痛快地哭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她抬头拿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好什么好?!我怎么看不出来你哪里好的?你这人,是跟我记仇?复发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海明香手里也没有闲着,从床下拿出脸盆儿来,转头进了一旁的卫生间,“要不是我遇到雪珍,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从卫生间出来,海明香拧着毛巾,给卫雪玢小心的擦着手跟脸,“你是还在怨我啊!” 温热的毛巾在干涸的皮肤上抚过,卫雪玢舒服的叹息一声,声音也大了些,“怨什么怨?是我不愿意你看到我这副样子,”看到了,她会心疼。 “看到又怎么样?你还怕我笑话你?也是,”海明香给卫雪玢擦洗好了,随手从床头柜的纸抽盒里扯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瞪了卫雪玢一眼,“你就强吧,都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强呢,你要是给我打个电话,我把你接到郑原来,不比这儿医疗条件好?我如今儿子成家了,孙子媳妇带着呢,就我自己,咱们两个作个伴儿,不比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想不开?那么一个破男人,也值得你这样?现如今你一身的病,人家呢?小老婆儿搂着,儿女双全,早就不知道你是谁了!”想到那个坑害了姐妹一生的男人,就算是三十年过去了,海明香依然是咬牙切齿的,她恨朱相庆,也恨自己这个死脑筋的好朋友! 想不开? 卫雪玢早就想开了,她就是太要强了,跟朱相庆离婚后,卫雪玢咬牙顶着所有的恶名,不愿意亲人朋友看到她的不堪跟卑弱,甚至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刻意疏远了,为的就是要好好活着,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叫那些抛弃了自己的男人看看,她也可以活的很好,可惜老天不给她扬眉吐气的机会,好不容易她的生活开始慢慢变好的时候,却被查出了乳腺癌…… 卫雪玢看着虽然已经过年六十,却像五十多岁,依然如年青时一样爽利开朗的海明香,“明香,是我错了,当初我就该听你的话……” 她错了! 直到今天,她终于将压在心底始终不愿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开文了,准备了一年,现言开张! 故事有一部分来自真人真事,这也是我一直憋在心里想写的原因。 可惜,我可以在文里给女主一个美好的结局。 也只是在文里,人真的可以重活么?   ☆、第2章 醒来 卫雪玢再次睁开眼,她仿佛是从一场酣眠中醒来,折磨了她数年的疼痛完全消失了,骨头缝里似乎都在为身体的轻松舒服欢唱叫嚣,消失多年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叫她整个人轻松无比。 难道自己没有死,而是被采用了什么先进抗癌疗法? 卫雪玢讶异的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医院化疗中心的病床上,而是在一间黑黢黢的屋子里。 她动了动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没想到惊动了身边人,一个带着迷蒙的声音,“你想干啥?” 这声音,卫雪玢一激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的伸手,果然,拽住了垂在床头的电灯绳,一拉,屋时登时亮起昏暗的光,“这,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咋啦?”朱相庆还以为自己的新娘大半夜发癔症呢,从床上坐起身,伸手去推她。 卫雪玢本能的一挥手将朱相庆的手打到一边,“别碰我!让我想想……” 卫雪玢脑子里就是一团乱麻,她是在市医院病床上合的眼,当时床边只有过来看她的好友海明香,她记得当时她唯一的想法是终于解脱了,以后再不会那么累了,可怎么一睁眼,居然跟朱相庆躺在一起? 朱相庆有些不高兴了,他知道自己娶的这个媳妇是个泼辣的,也十分不喜欢她跟谁都大说大笑那么随便,可又什么办法呢?谁叫他复员分到了洛平机械厂,在这里无亲无故的,不找个本地媳妇怎么扎根? 这个卫雪玢虽然性子泼辣,但有一份正式工作,家里兄弟姐妹是多了些,却个个都有工作,家里还出了大学生医生,比较下来,跟他还算是般配。 “你别生气,我今天是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嗯?”想想刚才的事,朱相庆有些心虚,忍着脾气哄卫雪玢。 卫雪玢抬起头,看着眼前只穿了件白背心儿的男人,蓝花短裤的男人,是朱相庆没错,而且还是二十多岁时的朱相庆,依然是那双水灵灵桃花眼,白净净的面皮,卫雪玢记得他以前在厂里,外号是叫“奶油小生”的,“朱相庆?!” “啊,怎么啦?” 这女人不但不听哄,还提名带姓的叫自己,朱相庆不高兴了,“大晚上的你想吵架?我可跟你说,不管怎么样,咱们可是结婚了,也登记了,你要是闹,可不光丢我一个人的人!” 卫雪玢闭上眼无声而笑,她懂了,这是老天看不过眼,叫她又回来了。 “丢什么人?我咋听不懂呢,你说说,我再决定闹不闹,”卫雪玢的目光落在朱相庆那条蓝花短裤上,那短裤是的确良的,还是她在供销社里便宜买的布头儿给他做的呢! 被卫雪玢这么直接的盯着那个地方,朱相庆心里真发毛,他拉了床上的花工缎被子盖住腿,“我不是说了么,你家要求那么多,我连着忙了好几天,今儿总算是跟你拜了天地了,能不累么?” “你不懂,这男人一累啊,什么都弄不成了,你再等等,反正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我就不想生儿子了?”朱相庆十分不想提刚才的失败经历,偏卫雪玢这么不依不饶的,可这种事怎么说他也是理亏的那个,更怕被卫雪玢给闹出去,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委曲求全,小声安慰妻子。 就算是一生过去了,卫雪玢也忘不了自己这个窝囊又委屈的新婚夜! 想想当初的她,为了朱相庆的面子,新婚夜朱相庆石更不起来,她不但不敢抱怨,还得积极的帮他隐瞒着,甚至之后求医问药,都要对外说是她的身子不好,不过这一回,她绝不会再这么“贤惠”好说话了。 “你很累?今天没干啥啊,咱们又没有请客摆酒,从三角场俺家走到机械厂你就累着了?是不是你的工伤没好啊,不行,明天咱们得去医院复查一下,放心,我叫我妈给你把内外科都请过来!”卫雪玢讥诮的一笑,仿佛在看一个废物。 朱相庆年前在车间被机器砸伤了后背,当时她跟朱相庆才见了两面儿,可是家里却觉得知道人家病了,就不同意太不仁意,硬是叫她过去照顾朱相庆,不过在照顾朱相庆的两个月里,朱相庆对她一直很好,当初也是贪恋他对自己的温柔,卫雪玢才一头栽进了朱相庆这个粪坑里! 卫雪玢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朱相庆脸上,她这是准备叫全洛平的人都知道自己不行? 朱相庆一阵儿火大: 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因为新婚之夜没圆成房,半夜不睡在这儿瞎闹腾,这脸皮也真不是一般的厚,他就说嘛,有个当妇产科医生的岳母,这闺女跟着听的看的多了,也带坏了! “不用不用,我都出院两个月了,早没事了,”昏暗的灯光下,卫雪玢露在粉红小背心外的肩头莹润浑圆,朱相庆心头一突,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上去,“这不我都歇好了,咱们再试试?” 他知道卫雪玢喜欢他,只要他稍微给她一点儿好脸色,她就十分的听自己的话,只要他今天把事儿给办成了,以后还怕卫雪玢跟自己犯犟? “啪!”卫雪玢一巴掌把朱相庆落在肩头的手给打开,她翻身从一米都不到的硬板床上下来,拿了自己的秋衣秋裤穿好了,从墙角的桌子底下抱出朱相庆原先的旧铺盖,往地上一扔,“你睡地上去!” “卫雪玢!你这是干啥?反了你了!”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不但泼辣,还不讲道理,居然敢在新婚当夜叫自己睡地上?! 卫雪玢冷冷地看着朱相庆,“哟,瞧你这话说的,可不像受党教育过的人,这新时代了可是人人平等,说啥反不反的?隔壁不知道的,以为这屋里住着个资产阶级的大老爷呢!” “不是,这跟阶级有啥关系?”朱相庆火气大,却没有卫雪玢的声音大,他现在都有些后悔娶这个女人了,这两人一结婚,怎么立马变脸儿成了个泼妇呢?“你可别胡说,我问你,这男女平等,哪有叫男人睡地上的道理?” 卫雪玢拍了拍了身下的床,“你说的没错,这屋子是你们厂里分的,这床呢,也是你拿石头跟木板子架的,说起来该走的是我才对,怎么着?要我现在就拉着东西回娘家去?” 就像他明明是姓宋的,被父母送到了郑原舅舅家当继子,却瞒着自己,一直到登记之后要办婚事了才说自己在南固有亲生爹娘,他们辛苦一辈子,要看到长子成婚。 之后既要贴补生母一家,又不愿意叫人知道他是过继的一样,朱相庆一直就是个窝囊又虚伪爱面子的人,他最厌恶的是她泼辣,不过是因为他有太多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怕她脾气上来给喊出来罢了。 而上辈子,卫雪玢也知道朱相庆不喜欢自己天生嗓门儿大,也知道他爱面子,所以事事都压着,帮他兜着瞒着,可结果换来的又是什么? 这一次,卫雪玢再也不会为这个渣男叫自己受一点儿委屈了!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朱相庆被卫雪玢气的浑身哆嗦,卫雪玢虽然跟别人相处时泼辣一些,但在他面前,还是很好说话的,后来他出了工伤,她又跑来照顾他,朱相庆决定跟卫雪玢结的婚,怎么这才头一晚上,她就变了脸儿呢?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高中毕业,复员后一来机械厂就是二级工,哪一点儿配不上你了?”只要想到自己高中文化居然娶了个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女人,朱相庆别提自己多委屈了,可这个女人不但不知道感恩,一结婚就跟自己变脸,简直就是在骗婚! 又是这一套,什么高中毕业,朱相庆也不过上了一年的高中后来就被亲生父母撺掇着当兵去了,为的就是他可以早早的有钱补贴南固家里。 这些卫雪玢都是在结婚之后才知道的,当时介绍人跟她家里提的时候,只说是难得的高中生,“高中毕业?啧,我都忘了,我家可不只有大学生,我妹妹雪珍也是高中生呢,那高中生毕业之后也发证儿呢,你的呢?拿出来咱们也那装照片的玻璃框空的很,先将那个装里头。” 朱相庆顿时蔫儿了,他原本是有机会读完高中的,“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给你找那个,” 朱相庆重新躺好,“关灯睡觉,净在这儿瞎费电!” 卫雪玢看着屋顶吊着的二十五瓦的小灯炮儿,“关灯可以,你给我睡地上去,朱相庆,咱们这儿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儿,隔岔儿邻居可都能听清楚,你是准备叫我哭呢,还是叫我骂呢?我下乡插队的时候,不但跟村里的大妈们学了农业技术,还学会了不少其他的呢,朱相庆,你知道是啥不?” 卫雪玢一把拉开盖在朱相庆头上的被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像要把他那张小白脸儿看出花儿来,“咱们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热乎乎的新文,欢迎留言!可以加群,咱们讨论剧情哈!   ☆、第3章 往事 朱相庆是见过卫雪玢平时跟别人说话的样子的,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女人嗓门大不温柔了,但跟今天一比,原来那时候她还是装着呢! 但他看着卫雪玢阴沉沉的脸,胆儿不自觉的就怯了,这下乡插/队除了学种地,还能学啥? 朱相庆从床上起来,一把将床上的褥子掀开,抽出下头铺着的草席扔到地上,将被卫雪玢扔到地上的铺盖捡起来铺好了,恨声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卫雪玢我告诉你,你要是一直这种样子,那可是不行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没法儿过就不过呗,以为谁还愿意跟你过呢,”卫雪玢幽幽的看着在地上躺好的朱相庆,随手将灯拉了,重新躺回到床上去,她得好好想一想了,这日子还真是不能再这么过了。 对于卫雪玢来说,跟朱相庆结婚的十年犹如跗骨之蛆,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的阴影。 两人离婚之后,单位改制卫雪玢被下了岗,一个人带着儿子的贫困日子她还能熬,围绕着她的目光里,同情唏嘘好奇厌恶,甚至是幸灾乐祸她也可以装作看不见, “泼妇”,“不贤惠”,“没文化”,“不孝顺”这样的字眼她也可以当自己是聋的。 她也曾很努力的生活,努力笑对每一个人,希望让时间来证明她并不是一个坏女人,可是她的努力赶不上朱相庆成功的速度,她努力的打工挣钱,倒腾着做各种小生意,而朱相庆却从机械厂,到二轻局,才调到国企大厂当总工,成为大名鼎鼎的专家,他跟小三郭梅兰生活幸福,有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儿…… 大家都说朱相庆是自打娶了郭梅兰以后才交了好运,说看看朱相庆就知道,娶一个贤惠的女人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的重要,没想有想起来,朱相庆南固老家的三处宅子,都是她卫雪玢一手帮着给盖起来的,没有人会提起,朱相庆进京上的那四年大学,是卫雪玢给供出来的! 最让卫雪玢难过的是,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被娘家人指责不够温柔贤惠留不住那么出息的女婿; 辛苦抚养长大的儿子,也开始责怪她对爸爸不好,对奶奶不好,才叫爸爸娶了阿姨,甚至在他成年之后,也频频往已经当了总工的朱相庆那边跑,因为朱相庆承诺,会给他买一套婚房。 她这个年纪越来越大,挣的越来越少,越来越不能给亲人们帮忙的女人,也渐渐的被他们划出了亲情范围,即使是在她乳腺癌复发,转移的时候,大家也都在各自为生活奔忙,连到医院探望她一眼的时间,都吝于施舍。 而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姐妹,他们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愧疚,因为在他们心里,早就对自己下了定义,一个不合格的妻子,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一个不尽职的姐妹, 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卫家的耻辱,他们怎么对待她,都是应该的。 卫雪玢默默擦干脸上的泪水,现在好了,她又回来了,前世的日子她过的够够的,在她最初知道自己得了乳腺癌,她就想明白了,也对所谓的亲情绝望了,只是一向要强的她不愿意向任何人承认而已。 而在弥留之际,卫雪玢终于将深埋在心里的悔恨说了出来,从此再无遗憾。 没想到就这样,卫雪玢居然从回到了跟朱相庆结婚的当夜。 卫雪玢想了想,像她这样的情况,以前听管床护士小姑娘聊天时讲过,叫什么“穿越”,“重生”。 就是老天嫌某个人活的太窝囊,死的太委屈,才会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叫她能挽回遗憾,真正的为自己活上一回! 半夜寒意渐起,卫雪玢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她记得,十年之后她跟朱相庆离婚,带走的也只有身上这一床铺盖了,一套整整睡了十年的铺盖。 而那十年间,他们换了大套间,里头装了满满一屋子家当。 卫雪玢清楚的记得她当时站在屋子里,心里满满的自豪,她跟已经大学毕业回厂当了工程师的朱相庆说,只要他们好好干,以后再大的家业也能置下! 可朱相庆回报她的是什么? 卫雪玢翻了个身,看着地上黑乎乎的一团影子,这货跟她说,他要离婚! 说他找到了灵魂伴侣,可以陪伴他走一生的人! 灵魂伴侣? 卫雪玢忽然有些好奇他将来的灵魂伴侣郭梅兰这会儿在哪儿? 郭梅兰是跟朱相庆一起去上京读的大学,两年时间勾搭成奸,从现在算,朱相庆去读书,是六年后的事了。 想想朱相庆上学的那两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上班,应付不停跑过来的宋家人,每天活的忙碌疲惫,可还是乐滋滋的坚持着,她以为只要朱相庆毕业回来,她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得到是什么?他带着个灵魂伴侣回来了? 嘁,灵魂伴侣?卫雪玢还是觉得以后人们叫的“小三儿”更恰当一些。 卫雪玢在黑暗中无声而笑,这一次她不会刻意去阻拦朱相庆求上进,但他从自己这里,休想再得到半分支持。 至于这婚姻,还有地上这个渣男,卫雪玢是不会再要的,上辈子她已经放下的,老天给她新机会,绝不是叫她回来捡垃圾的!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卫雪玢起来穿上衣裳,从印着红双喜的大红铁皮暖水壶里倒了碗热水慢悠悠的喝,等着即将上演的一出大戏。 …… “开门,开门,这都几点了还睡着呢?也不嫌丑的慌,” 记忆里的敲门声如期而至,卫雪玢起起身来,踢了踢地上睡着的朱相庆,“起来,你姑来了,快起来!” 说罢走到门口将灯给拉开。 朱相庆被卫雪玢一闹,在地上生了半天气,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谁知还没睡安稳呢,就被人踢了两脚,他暴躁的一拉身上潮乎乎的被子,“你干啥?” “不干啥,你姑来了,你再不起来,她能喊的你们全厂都知道,你大清早的睡着不起来,” 朱相庆的亲娘朱大妮儿前世就是来了这么一出,闹的她几年在机械厂都抬不起头来,大家不去追究那天朱大妮几点在外头拍门,只记得她这个新媳妇搂着男人不起来,叫婆家人都进不得门。 朱相庆也知道自己亲娘是个什么性子,也顾不上跟卫雪玢发火了,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将铺盖一卷扔到一边的木箱上,那边卫雪玢已经将门给打开了,“大姑,你这是干啥类?这才五点多,你在村儿里要早起干活儿,人家厂里的人可不用,你这么又吵又拍的,把邻居都吵起来了,可是要影响人家白天的工作的!” 卫雪玢一番话又清又脆,周围被朱大妮儿吵醒的邻居们都在被窝里骂了了声,这朱相庆本人看着还不错,怎么就这么一门不懂事的亲戚? “相庆,你快起来,咱们姑跟姑父来了,哟,还有怀庆,来庆,招娣儿,待见儿,你们都来了?” 卫雪玢看着门口站着的一片人马,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相庆,快来,你表弟表妹们都来了,姑啊,你们这是做什么?来庆跟待见儿才多大?不叫他们多睡一会儿,小孩子正长身体呢,你可得多疼疼他们。” 朱大妮儿可是攒足了劲儿来给这个城里媳妇下马威的,没想到反而被儿媳妇给教训了,她冷哼一声,拿眼睛剜了卫雪玢一眼,“在门口站着干啥?还不叫俺们快进屋?” “瞧大姑说的,不是不叫你们进屋,这不是相庆还没有起来嘛,你老忘啦,相庆才出院没俩月,这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卫雪玢探身往屋里探了探,“相庆你快点儿,大姑跟姑父都等半天了,这大清早儿的,没准儿是有啥重要的事儿呢!” “就是,哥,你快点起呗,俺们在外头都快冻死了,”宋来娣儿来洛平只穿着身上这么一身儿半旧的衣裳,早就冻的直哆嗦了,她不觉得自己亲哥屋里有啥不能进的,缩着脑袋要往里冲,“嫂子,你有啥衣裳没,给我一件儿,我快冻死了!” 我有衣裳,可也不会给你了,卫雪玢一把摁住宋招娣儿的脑袋,“大姑,瞧你这闺女是咋教的,哪有直硕硕的往自己表哥屋里闯的?招娣儿也有二十多了吧?这都该说婆家的人了,叫人看着像啥?” 她看了一眼宋招娣儿身上的花的确良褂子,“这才四月天,招娣儿就把夏天的褂子换上啦?大姑你也不管管她,这可是会冻坏身子的,唉,我要是衣裳都过来,就给招娣儿找一件穿穿,可我的衣裳还都在娘家呢,相庆说等明个儿回去拿呢,你看看这事儿弄的?” 宋招娣儿一辈子都是这么个糖稀公鸡,一毛不拔还倒粘的性子,上辈子卫雪玢碍着朱相庆,没少被她坑,这次?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期待收藏!   ☆、第4章 放大招儿 朱相庆不想叫人觉得他娶了卫雪玢是沾了卫家的光,所以办婚事之前就跟卫雪玢说,不想给车间里的同事们添麻烦,卫雪玢的东西可以以后他们自己慢慢搬。 卫雪玢也是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人,而她家因为兄弟姐妹多,她妈也没有给准备多少东西,倒是她自己因为在供销社的关系,攒了些布头儿,原本是想装在箱子里一起带过来的,朱相庆这么一说,她就只带了箱子,暖壶,洗脸盆,还有新铺盖过来,现在看看,倒是替她省东西了。 “娘,你咋来这么早?”朱相庆一宿没睡好,看到朱大妮儿跟宋老二,有些不高兴的将他们让进屋,“一来就吵吵闹闹的,厂里人该咋说我?” “咋说你?你娶媳妇,当娘的过来喝杯茶受个头有啥错?谁还敢不叫你孝顺我?”朱大妮儿被儿子当着媳妇的面说,面子受不住,瞪了朱相庆一眼,扯着嗓子道。 宋招娣儿已经坐到床上,手中摸着那床花工缎被子,“啧啧,娘,你不还说招待所里太冷嘛,一会儿走的时候,把这被窝抱走咱们盖,就不冷了,”最好回南固的时候也带走,将来给她当嫁妆使。 卫雪玢冷冷一笑,当年宋招娣儿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叫她给当场撅回去了,结果呢,朱大妮儿立时又哭又闹,说是她看不起她这个农村来的亲娘,搞得朱相庆当场跟她翻了脸,大骂她不孝。 但这床被子是母亲李兰竹一针一线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卫雪玢拼着被朱相庆骂,也没有叫朱大妮儿母女把它给抱回南固去。 可以后的日子里,只要说起来她这个当儿媳的连一床被子都舍不得给婆婆用,没有人不说她卫雪玢不孝顺的。 “唉,你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这是我跟你表哥头一夜睡的被子,你个黄花大闺女要是盖了,以后啊,”卫雪玢看着眼睛睁的大大的宋招娣儿,压低声音道,“嫁不出去,就算是嫁啦,也只会是个二婚头!” “啥?”宋招娣儿跟叫蜇住了一样,立马从被子上把手给缩回来了,“我不信,根本没这一说。”她可还想嫁个城里人呢! 卫雪玢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们这儿有这个说法,不信你出去问问,看看这厂里哪家媳妇结婚前睡过嫂子结婚头一夜的被子?” 她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朱大妮儿,继续道,“就是婆母娘也不行的,会妨人的。” “啥意思?”这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朱大妮儿伸长脖子,听卫雪玢往下说。 “哎呀,这跟姑你没关系,你又不是我婆子,我们这儿的讲究啊,说是婆子睡了儿媳妇的床子,”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人家说不干净,将来会没孙子!一个也没有!” 没孙子?这可不行,朱大妮儿有些不信卫雪玢的话,但人家可说了,她不是婆子,她没事儿,看来不是为了哄她,但是她可是相庆的亲娘,他家相庆咋能不生儿子,还一个也没有,那她来庆跟怀庆咋办? “好了,一群老娘们儿就爱胡扯,”宋老二跟朱大妮儿过了一辈子,怎么会不明白妻子的想法,原本他也不反对老婆抱床被子回去,家里人多,一到冬天就不够盖的,可没孙子这事,宁可信其有啊,他们总不能因小失大。 看来这被子是要不得了,宋招娣儿的注意力又回到衣裳上,她眼巴巴的盯着床头的木箱子,“嫂子,我快冻死了,你给我寻一件衣裳穿穿呗?我只穿穿,不要你的!” 你不要才怪呢,卫雪玢也不啰嗦,直接走过去将箱子打开了,“招娣儿你来看看,有什么你只管拿!” “好咧,”宋招娣儿没想到自己这个城里的嫂子这么大方,蹦跳着冲到箱子旁,还不忘对朱大妮儿跟妹妹宋待见儿说,“我也给你们挑一件儿!” “哎,嫂子,这箱子里咋全是我哥的衣裳?咋没你咧?!”宋招娣儿人只差没有扎到箱子里,却连一件女人的衣裳也没找到,她气哼哼的一把将箱子盖儿给扣上,转身道,“我说你咋恁大方,原来是诓俺类!” 卫雪玢委屈的看了朱相庆一眼,“这不是你表哥嘛,非不叫我把衣裳带过来,我也不能叫箱子空着啊,就把你哥的几件烂衣裳给放进去了,” 她很大方的一指朱相庆放在凳子上的蓝凡尔丁中山装,“要不你先穿着你哥结婚这件儿?这还是我特意叫人从省城给捎回来的料子呢,又轻又暖和,你穿上一准儿不冷!” “放下!” “放下!” 宋招娣儿的手还没有落到那件凡尔丁中山装上,就被宋老二跟朱相庆异口同声的制止了,宋老二拿着烟袋就去敲宋招娣儿的手,“啥东西你就要乱摸?那么好的衣裳,就算是穿,也得叫怀庆试试,那衣裳你能穿?” “噗嗤”,卫雪玢讽刺的看了一眼朱相庆,上辈子她其实就看透了,朱相庆这对亲生爹娘,没有一个是把他当亲儿子的。 朱相庆被卫雪玢笑的脸一红,这衣裳可是结婚时人家卫雪玢给他做的,全厂人都看着呢,“怀庆也不行,这是雪玢给我做的,我跟雪玢回门的时候还得穿呢,再说了,怀庆成天在家里闲着,用穿这么好的衣裳?” “怀庆咋不能穿了?怀庆将来也是要出来吃公粮的,相庆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光顾着你自个儿,不管你兄弟了,”朱大妮儿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在她眼里,送出去的儿子哪有以后要给自己养老的亲? “那也不行,厂里人都看着呢,不像话!”朱相庆从转业回来,身上来回换的就是两身儿旧军装了,这身凡尔丁中山装他也喜欢的很,“新衣裳等怀庆找工作的时候再说!” 说完他不由分说的拿起衣裳穿好了,“你们不在招待所呆着,大早上跑来干什么?” 真是白生了个白眼儿狼,朱大妮儿还用得着朱相庆呢,撇撇嘴道,“来干啥,我生怀胎十月走了趟鬼门关才把你生下来,又养了十几年,如今你成家立业了,我还不配过来受媳妇一个头?” “就是,”一旁的宋怀庆,宋招娣儿都十分肯定的点头,他们早上起个大早,就是想看这城里的嫂子给他们磕头的,这么一出,想想注叫人兴奋。 又来了,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啊,卫雪玢抿嘴一笑,看着朱相庆,“相庆,你们南固还有侄媳妇给大姑磕头的规矩?这可是封建社会搞的那一套,咱们这儿早当‘四旧’给破除啦,你们部队上没给上过课?” 即使是上辈子,卫雪玢也是个犟脾气,在满情恶意的目光中给婆子磕头,她是宁死不肯的,也是因为这个,她在朱大妮儿口里又多了一条罪状,就算是十年后朱相庆跟她闹离婚,朱大妮儿也是哭着跑到她单位领导那里,历数她对自己这个婆母娘有多不孝顺! 朱相庆为难的看着笑眯眯的卫雪玢,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新婚妻子了,就听她一口一个“大姑”“姑父”,也知道她是绝不会认自己生父生母的,“跪啥跪,传出去成啥了?雪玢你给咱们爸咱们妈端碗水,再放上茶叶!” “好,”怎么说自己现在还是朱相庆的“老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是朱相庆的生身父母,一碗水还是衬得起的,卫雪玢从善如流的从桌上拿了两个搪瓷缸子,一提暖壶,“哎哟,昨天晚上过来闹洞房的人太多了,都叫倒完了,” 她为难的看着朱相庆,“咱们还没有开火呢,这现烧也来不及了,你看这才六点多,也不好去敲人家邻居的门儿,咋办呢?” 壶里的水还不是叫你喝完的?! 朱相庆气咻咻的白了卫雪玢一眼,走过去晃了晃暖水瓶,“里头还有点儿呢,将就着吧。” “好,我听你的,”卫雪玢抿嘴一笑,把仅有的一点儿水分到两个缸子里,递了一缸给朱相庆,“相庆,咱们给大姑姑父敬个茶。”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朱大妮儿活到五十,头一次被人这么挑战权威,她蔑斜着卫雪玢手里的缸子,根本不接,“茶?这是你们倒的茶?啥时候城里的白开水也叫茶了?” “唉,大姑,你不知道,前个儿我妈过来看新房的时候,带过来了一包茉莉花,结果这两天相庆车间的工友不断有人来,咱们总得准备点儿茶水招待人家吧?想庆还得在车间里为人呢!” 卫雪玢转头看着朱相庆,“相庆,你说话呀!早知道咱大姑爱喝茶,你咋不提前买点儿呢?” 还喝茶,他爹娘在南固乡下直接喝井水的,烧个开水都嫌费柴火的人,朱相庆有些烦躁的将缸子放在一边的桌上,“那先别喝了,等有茶了你们再喝吧!” “真真是娶了媳妇没有娘哟,我这个老婆子命苦,这是嫌弃我类!”儿子根本不站在自己这边儿,朱大妮儿真是又气又恼,从前襟儿上扯下粗布手巾,捂到脸上就准备开哭! 她要是不把这两口子一次给治服了,以后想叫儿子往家拿钱,只怕就困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河南当地的方言里,除了最著名的“中不中”之外,还有好多有特色的哈,比如这个“类”,有“的”的意思,你类我类,给你类,但要发轻声。 还有比如“厮跟”就是一起去某个地方的意思。b( ̄▽ ̄)d   ☆、第5章 破鞋? 又来这一套,朱大妮儿真是天生小白花,哭功一流! 卫雪玢没功夫看她唱戏,“大姑,你慢慢在这儿伤心,这天都大亮了,俺公公婆婆还在招待所呢,我跟相庆再不过去,他们该担心了,” 她才不在这儿看朱大妮儿撒泼呢,直接走到镜子跟前梳了梳头,又端了脸盆冲朱相庆道,“还不快出来洗脸,一会儿大家都起来了,用水管儿还得排队!” 父母一来就又是哭又是吵的,朱相庆脸上也下不来,恨不得拔腿就跑,“来了来了!” “这,”朱大妮儿还没开始发功呢,儿子跟媳妇就出去了,她愕然的看着门外,“老二,这是咋回事?!” “哼,咋回事,娶了城里的媳妇,翅膀硬了呗!我早就跟你说过,相庆是个有出息的,叫你不要送给你兄弟,你就是不答应,现在好了,你还想指望他?我看是难喽!”宋老二阴阳怪气道。 朱相庆是朱大妮儿跟宋老二的头大小子,这庄户人家种田下地,缺的就是壮劳力,宋老二怎么舍得将儿子过继出去? 偏老婆朱大妮儿是个心大的,在生下老三宋来庆之后,就想尽办法要把相庆送到郑原给没有孩子的弟弟家,还说什么弟弟两口子都是老师,拿着国家的饷,吃的是商品粮,相庆过去就是城里人了,不但自己享福,以后还能孝敬他们,现在好了,指望他孝敬?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将这间小小的屋子照的亮堂堂的,那床上崭新的被盖,床头被一层层红漆刷的明晃晃的大箱子,还有玻璃镜框,大暖壶,连门上都挂着绣花的门帘,“我看这小子现在过的就很不错,是该孝敬孝敬咱们了!”宋老二心里酸溜溜的。 “待见儿,你看见了没,刚才卫雪玢拿着块香胰子出去的,她用那个洗脸,”宋招娣儿也没有闲着,她指了指桌上玻璃镜子前摆着的雪花膏,“一会儿她恐怕还得用这个擦脸呢!” 她都二十了,还没抹过这些呢,宋招娣儿手比脑子快,迅速的把自己头上的辫子给解开了,“咱们早上出来的急,都没有好好收拾收拾,来,姐给你梳梳头!” 那雪花膏旁边的大红塑料梳子,亮晶晶的上头还印着花儿,宋招娣儿已经决定了,等将来她走的时候,一定得把这些都要走! 她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的头发又梳了一遍,把梳子往妹妹手里一塞,“你自己梳吧,我得出去洗个脸!” 卫雪玢跟朱相庆一道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老二跟朱大妮儿黑着脸坐在凳子上,一旁的宋怀庆则是一脸的不怀好意,而朱相庆最小的妹子待见儿,急的冲着卫雪玢直眨眼。 最后的大招儿来了,卫雪玢看了一眼明显被人动过的被褥,一笑,在床上坐下来。 前世也是一样,她的新婚头天过的惊心动魄,从要被子,要衣裳,到磕头,没有一件如了朱大妮儿的意,也叫朱相庆在他们成为夫妻的第一天,就开始对她有诸多不满。 而最后这一件事,却是卫雪玢为了朱相庆的面子咬牙忍下,面对朱大妮儿的哭骂,没有反驳一句,也最终成了宋家人轻视瞧不起她的根本原因,到后来,她怀孕生子,再想跟婆家人解释当年的误会,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了。 “你还有脸笑?!我们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叫相庆娶了你这么个娼/妇回来!”朱大妮儿已经是心如火烧,跳起来就冲到卫雪玢跟前要揪她的头发,“走,我跟你见你妈去,问问她是怎么养闺女的,弄出这么个不要脸的来?!” “你干什么?”卫雪玢哪里会叫一个老太太碰到自己,登时从床上站起来闪过到一边儿,“朱相庆,你姑这是来寻仇?张嘴就骂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朱相庆也被母亲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拦住朱大妮儿,“娘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动啥手类?雪玢咋啦?” “咋啦?大哥,你头上都长绿毛了,还帮这女流氓说好话呢?呸,这种破鞋,给我我也不要,你还护着?!”宋怀庆已经二十二了,啥都懂了,他猥琐的看着卫雪玢,“怪不得呢,漂亮的城里闺女要嫁你这个山货,原来是把你真当山憨儿哄了!” “啪!”卫雪玢一个箭步冲到宋怀庆跟前,照他那张臭脸就是一巴掌,“你说谁呢?” 宋怀庆原想着卫雪玢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被自家抓住了,为了名声还不是要被他们予取予求,没想到这女人辣成这样,“啊,我说错了吗?你敢打人?我揍你,我!” “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立马叫厂里的保卫科来把你送公安局去,你信不信?”卫雪玢一口啐在宋怀庆脸上,朱相庆这个兄弟最不成器,成天游手好闲坑蒙拐骗,当年自己没少为他跑派出所。 “都住手!到底咋啦?!都给我好好说!”一间十平方的小屋子里乱成一团,朱相庆气的脑仁疼,别人结婚他也结婚,人家欢欢喜喜的,他呢,头一天就打起来了,“你们要是不想呆了,都给我走!” “相庆啊,我可怜的孩子,是你不知道啊,这个臭婊/子她坑了你啊,我的孩子啊,” 朱大妮儿本来不打算把事情闹大的,毕竟丢人的是他儿子,而且她这媳妇都娶进家了,难道还打离婚不成?她们老宋家可没有这规矩,她不过是想借这么大个把柄,一次把这个粘牙的媳妇给治服了,叫她一辈子在自己手里不能翻身才是最终目的。 朱相庆被朱大妮儿哭的头大,但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真的伤心,心又软了,“娘,你有什么话好好说,要是雪玢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儿了,儿给你作主。” “是啊,你先说来也叫我明白明白不是,阎王还不收冤死鬼呢,咱们这可是新社会,真不行的话,还有公安局法院呢,政府给你作主,” 卫雪玢态度十分诚恳,“但是吧,你虽然是相庆的大姑,可也只是他大姑,我这个侄媳妇就算是错了,有我妈,有我婆婆,有我单位管呢,你张嘴闭嘴的不要脸,婊/子的骂,太不文明了吧?可能你们南固就兴这个,但是还有招娣儿跟待见儿呢,她们可是大闺女呢,听见这种话,不脏耳朵么?” 朱相庆见朱大妮儿又要开哭,瞪了卫雪玢一眼,“你少说两句吧,不就是我娘骂了你两句嘛,又长不到你身上去,你还跟老人计较?” “是,我不跟老人计较,反正你也不会跟宋怀庆计较他骂你是个绿头乌龟,”卫雪玢怪异的看着朱相庆,“噗嗤”一声又乐了,“没准儿人家怀庆心里一直就是这么想的呢!没事儿,想想也长不到你身上不是?” “你这人,真是一句也不吃亏!”朱相庆都快被卫雪玢给逼疯了,早知道她一结婚是这么个脾气,自己再难也不能答应娶这个搅家精来! 宋老二在一边听了半天,知道这个媳妇是个厉害的,他在凳子上磕了磕烟袋锅子,“好啦,有事说事,怀庆他娘,你来说吧。” 他可丢不起这个人,这事儿啊,说着脏嘴! 朱大妮儿也不啰嗦,拿手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走到卫雪玢坐着的床上,一把把她给推开了,把被子一抖,又掀了掀单子,“这是咋回事?这床上咋啥也没有?俺也翻你门后头的簸箕斗儿了,啥也没有,你当俺们跟相庆一样,啥也不懂呢?呸,贱人,你就不是个大闺女!” 朱大妮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城里人用那种皱纹的卫生纸,可是她在门后头放簸箕斗儿的地方看了看,里头干干净净的! “呵呵,”前世朱大妮儿也是拿这个来压她的,而她,顾及朱相庆的脸面,愣是被朱大妮儿骂的流着泪,也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来,换来的也不过是朱相庆的一句“别跟咱娘计较,她老了不懂事,但是好心!” 而且事后多年,朱相庆也从未对当年的事替卫雪玢跟朱大妮儿解释过一句,那些年只要卫雪玢做什么事不合朱大妮儿的意,都会被她指桑骂槐说什么不检点,下贱,破鞋一双! “你们懂?那你跟我说说你们懂啥?你们想在床上找啥啊?我这可是我妈准备的全新的单子被子,有啥脏东西?”卫雪玢装着一脸懵懂,好奇的看着朱大妮儿,“大姑,你这到底是闹啥?” “相庆?你姑到底在这儿闹啥呢?咱们就在床上睡了一觉,这床上到底该有啥啊?”卫雪玢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相庆,一个连事都成不了的男人,还指望能在床上制造出点痕迹来? 朱相庆被卫雪玢的笑刺的满脸通红,他一拉朱大妮儿,“娘你别说了,这事儿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噗……”宋怀庆在一边又笑开了,他一指朱相庆,再指指卫雪玢,“娘,你还没明白过来?我哥跟我嫂子,早就,”他把两个食指往一起对了对,“这城里的闺女就是跟咱们那儿的不一样!啧!” 作者有话要说:  求留言!╰( ̄▽ ̄)╭   ☆、第6章 我要离婚 卫雪玢不等宋怀庆说完,一个耳光又招呼到他脸上了,这个贱人,她上辈子就想打了, “啊,你咋又打我,明明是你们不要脸,”宋怀庆正笑的欢呢,没想到脸上又挨了一巴掌,气的从小凳子上跳起来,“卫雪玢,我打死你!” “打死我?就凭你?朱相庆,你是死人?叫你表弟打你媳妇儿?” 卫雪玢冷冷地看着宋家兄弟,“怎么,当我们卫家没人么?宋怀庆我告诉你,你今儿敢碰我一指头,我叫你横着出洛平!” 宋怀庆抬的高高的手落了下来,昨天朱相庆结婚,卫雪玢的兄弟们他也是见过的,哪一个站出来都比他们姓宋的高也比他们长的壮,这人家娘家人要是来的,自己真的跑不了一顿打,“是你先打我的!你不守妇道,你还有理了?” “我不知道妇道是啥东西,而且我守不守也轮不着你个姓宋的来指手画脚,”卫雪玢瞪了朱相庆一眼,“你大姑到底想说啥,叫她赶紧说清楚,我正经公婆还在招待所里住着呢,再不过去,人家笑不笑话你,反正我们卫家人不能叫人笑话了!” “你,”朱大妮儿被卫雪玢的态度气的要厥过去,她将那张木板儿床拍的“嘭嘭”直响,“我说的啥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好,你不要脸我也不要了,你不是个大闺女,就是这意思,你坑了俺相庆!” 卫雪玢目光幽幽的在朱大妮儿铁青的脸上滑过,又去看宋老二,“既然大姑你不要脸了,那我也不顾着你们相庆的脸了,朱相庆,你跟你大姑跟姑父说说,咱们昨晚是咋睡的?我听不懂,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大姑到底想从咱床上找到啥?咱们出去找巧芸姐过来听一听?介绍人当初可是跟我家说你们家里头的人都是有文化的,怎么怎么的通情达理,要不咱们把金淑嫩给请过来?” “够了!都闭嘴!”朱相庆被朱大妮儿跟卫雪玢逼的恨不得拿头撞墙去,“娘,你别再问了!跟你们有啥关系?!” 现在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当众揭了下来,即使在自己的亲爹娘亲兄弟跟前,朱相庆也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但在他眼里,这都是卫雪玢太过咄咄逼人一点儿也不为他遮掩,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看他笑话造成的。 朱相庆红着眼睛冲卫雪玢吼道,“我就不该跟你结婚!” 不该跟她结婚? 前世两人争吵的时候,朱相庆说过太多次这样的话了,卫雪玢听着虽然伤心,但却没当一回事,在她心里,这不过是朱相庆的气话罢了,而且两人都登记结婚了,不管该不该,都是要过一辈子的。 可是这一次她听懂了,朱相庆是真的后悔娶了她!他又开始将所有的不痛快都归结在自己娶了个不贤惠的老婆身上! “我也这么觉着,我就不该嫁给你!”卫雪玢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眼宋家人,冷笑一下,“刚好你爸妈还没回郑原,你大姑跟姑父也在呢,咱们直接去民政局办手续离婚吧,谁也别耽误谁!” 卫雪玢说要离婚?! 屋里的人都愣在那里,朱大妮儿半天才缓过神儿来,她颤微微的要去拉已经脸色血红的大儿子,自己生的自己最清楚,别看是农村娃儿,可是却长了一张比城里人还白净的好皮子,怎么晒都晒不黑,但朱相庆只要稍微动动气,脸就红一片,现在这连耳朵脖子都是通红的,可见是气急了; 再看卫雪玢,开口就是要离婚,朱大妮儿是女人,太清楚了,要是一个女人叫人破了身子,那还不是任男人打骂?可她现在敢离婚? 难道这事儿还出在自己儿子身上?朱大妮儿两眼发黑,也顾不得地上凉,一屁股坐在地上,“相庆啊,我的儿哎,这可咋整哎?心疼死个人儿啦!” 她哭着哭着脑子渐渐清醒了些,抓了一把鼻涕抹在鞋底上,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卫雪玢,“雪玢啊,算娘求你了,你可不能胡说啊,你们才结婚一天,哪能离婚呢?俺相庆要文化有文化,还是转业军人,吃着商品粮,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不敢糊涂啊!” 在朱大妮儿眼里,她生的儿子就是块万足金,而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她,真是连棵杂草都不如的,卫雪玢不耐烦的看着堵在门口的朱大妮儿,“有啥糊涂不糊涂的?再糊涂也比被你们一家子往身上扣屎盆子强!行了,你们慢慢聊,这地儿我是不能呆了,” 说着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直接迈过朱大妮儿,想往门外走,左右有了这个理由,也趁着朱相庆后悔跟自己结婚了,能瞒着把离婚证扯了,才是真正的喜事呢! 朱大妮儿跟宋老二怎么能让卫雪玢出这个门儿? 她敢出去真的闹离婚,儿子就别在洛平市为人了! “雪玢,你别走,求你了,是娘错了,娘跟你认错,”朱大妮儿一支胳膊搂住卫雪玢的腿,一只手啪啪的往自己脸上抽,“相庆,相庆你弄啥类?还不快过来给雪玢认个错?” 这还是卫雪玢活了两辈子,头一次宋家人给自己认错呢! 朱相庆脸色铁青地瞪卫雪玢,自己真是前世不修,才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可是“离就离”这三个字他却不敢出口,“娘你快起来,这是干啥?雪玢哄你类,我们才结婚,哪会闹离婚?我一个大男人离婚不怕啥,她一个女人要是离了婚,咋为人?” 呵呵,敢情朱相庆这还是为自己考虑呢! 卫雪玢一脸讥诮的看着朱相庆,“我咋为人跟你没关系,也不用你为我考虑,走吧,咱们这就民政局去!” “不行,不能离!” 朱大妮儿也顾不得哭了,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老宋家没有离婚的事,你都嫁给我们相庆的,死也是我们宋家的鬼!” 要是别的原因,朱大妮儿才不怕卫雪玢说要离婚呢!可要是儿子连圆房都不行的话,可备不住卫雪玢是真的要离婚了,而且她嘴大把儿子的事吵出去,别说再了娶媳妇了,人也别做了! “相庆!”宋老二拿手中的长烟杆重重的敲了敲凳子腿,“过去给你媳妇赔礼,以为敢再叫我见你惹你媳妇不痛快,我抽死你!” “雪玢,”宋老二换上一张笑脸,“刚才的事俺们给你赔不是,你娘一个农村人,年纪又大了啥也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婚姻是大事,哪能张嘴儿就说离呢?你不为相庆跟俺们两老想,也得为亲家想想,她一个寡妇家家的带着你们兄弟姐妹,难道你忍心叫她难过?亲家可也年纪不小了。” 哼,宋老二难得说了一番听着似乎挺明白的话,卫雪玢冷冷一笑,可惜当初朱相庆上完大学回来,坚决要离婚的时候,他不是这么劝自己儿子的,“你不用担心,我妈要是知道朱相庆不是高中毕业,身体还有毛病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 朱相庆被卫雪玢给自己总结的“三宗罪”扇的满脸通红,恨不得立时就跟卫雪玢去把离婚给办了,此生再不相见,但他不敢,他的亲娘在不停的自责,他的亲爹在哀求,为的都是他能过的好,他怎么能叫二老寒心呢?“雪玢,你别说了,今天是我错了,这婚我不离,至于我身体的事儿,你比谁都清楚,我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是你亲自照顾的,你对我那么好,咱们怎么能说离就离呢?” 他一脸郑重的看着卫雪玢,“你放心,我身体再养几天一定会没事的,我也会对你好的!” 卫雪玢也没有指望跟朱相庆一闹就能顺利离婚,现在是八零年,就是十年后,朱相庆跟她的那场离婚战,也是打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何况现在? 她已经做好的跟朱相庆慢慢磨的准备了,只是这一次,朱相庆跟宋家人,休想再从她这里讨得一点儿便宜。 “相庆,相庆快过去,跟雪玢去见你舅跟你妗子去,走走,咱们都去,” 好了好了,儿子都跟卫雪玢低头了,卫雪玢还有啥闹的?朱大妮儿顾不得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连推带搡的催着朱相庆跟卫雪玢出门儿。 今天这一场也只能到这里了,卫雪玢甩开朱大妮儿拉着自己的手,走到一头沉的桌子那儿,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往胳膊底下一夹,率先夺门而去。 朱大妮儿看着根本不给自己一个好脸儿的卫雪玢,眼圈儿又红了,这次她是真的很委屈,不过在儿子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很大度的揉了揉眼睛,“相庆,没事儿的,只要你们过的好,娘受点儿气也没啥,娘不难受。” 本来宋家人起个大早跑到新房来,是想着趁卫雪玢刚进门,正是脸皮薄不敢出声的时候,把这个城里的媳妇的气焰给打下去,没想到最后他们是一点儿便宜没占着,还跟媳妇赔礼道歉了一番。 偏这里是儿子机械厂的家属区,住的都是朱相庆的工友们,朱大妮儿就算是有十八般武艺,为了儿子也不好全部施展,真是沤的都想一口血给喷出来。   ☆、第7章 邻居 见母亲因为自己新娶的媳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朱相庆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可他现在有把柄在卫雪玢手里握着呢,他跟父母也只能忍一忍这泼妇了,“娘,您放心,咱们先忍她几天,以后儿子一准儿给您出气!” “好,好,娘信你,”朱大妮儿心里畅意,握着朱相庆的手嘱咐道,“你的身子可得抓紧时间看看,她家不是都是医生吗?叫她家人给你治,我不信她家人还有脸传出去?” 朱相庆不相信自己会真的不行,也不愿意跟朱大妮儿继续这个话题,“我心里有数,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宋招娣儿的心思全然不在哥嫂的婚姻关系上,她才不信卫雪玢敢离婚呢,离婚,这个词儿她都是头一次听说,她扯了扯身边的二哥宋怀庆,“哥,你说咱们嫂子拿的啥?是不是给咱舅跟妗子备的礼?我可是听说了,这新媳妇得给婆子家人见面礼呢!” 宋怀庆的年纪在村儿里,早该娶妻生子了,他一直没结婚的原因,主要就是他坚信自己将来一定会进城,所以不管朱大妮儿托人介绍谁家的闺女,他都是看不上的,但他可是什么都懂了,这一仗看下来,他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亲哥那玩意儿不行,卫雪玢闹着要离婚呢! 宋怀庆揉揉自己被卫雪玢连抽了两巴掌的脸,心里却隐隐有些高兴。 “我说话你听见没?!”宋招娣儿用力捅了捅宋怀庆,她跟宋怀庆说这个,可是想叫他跟朱相庆提的,可这货不知道想啥呢,不理自己。 “你干啥?使恁大劲儿干啥?啥见面礼不见面礼的,咱爹娘给人家见面礼了?”宋怀庆被妹妹捅的肋骨生疼,瞪眼冲宋招娣儿大吼。 朱相庆听见弟妹的话,一阵儿心累,转头道,“你俩小声点,也不看看到处都是人!” 机械厂的家属区是一排排的小平房,每一排房子里,大概住着十几户人家。 每天大家都会聚在长长的装了一排水笼头的洗水池边,洗脸刷牙洗衣做饭,顺便聊聊各处听来的八卦。 卫雪玢她们出来的这个点儿,正是女人们出来烧水熬汤做早饭的时间。 “哟,新郎倌儿新媳妇出来啦?这才几点?咋不多睡一会儿?” 大家看到卫雪玢跟朱相庆,都善意的打趣起来,朱相庆的师母何巧芸咯咯笑着问跟在卫雪玢她们后头出来的王妙凡,“我说妙凡啊,瞧你这脸黑的,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相庆两口子闹腾的没睡好?” 王妙凡在机械厂里的食堂上班,今天刚好轮休,她没好气的瞪了朱相庆一家子一眼,冷哼一声,“可不是咋的,老娘一夜都没阖上眼!” “哎哟!” 水池边洗米做饭的女人们全笑了起来,连后来端着脸盆刷牙缸子的男人们也开始对朱相庆挤眉弄眼起来,“我说相庆,你可悠着点儿,人家雪玢可经不起你这个当兵回来的可劲儿折腾!” 朱大妮儿生怕卫雪玢一个崩不住把儿子不行的事喊出来,忙快走几步拉了卫雪玢,“雪玢,咱们快些走,你舅他们等着呢,这些人皮厚的很,开玩笑呢,你别往心里去!” 卫雪玢甩开朱大妮儿的手,“大姑,我知道好歹的,巧芸姐跟我开玩笑呢!” 卫雪玢跟朱相庆结婚之前,已经往厂里分的新房里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说起收拾新房来,出的力比朱相庆还多,她又是个开朗爱说笑的性子,早就跟老住户们搞熟了。 尤其是何巧芸,因为朱相庆一下车间就分到了她丈夫苗长有手下当徒弟,对于卫雪玢格外的照顾,帮了她不少的忙,“雪玢,这是谁呀?咋大清早的从你家里出来?” 见何巧芸问自己,卫雪玢尴尬的一笑,她看了朱相庆一眼,没有吭声,前世她就是说的太多了,成天帮着朱相庆各种解释,结果反而背上了一个话多爱交际的罪名,这一回,她就把这个交际的权利留给朱相庆好了。 卫雪玢不吭声,大家都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朱相庆,何巧芸又问了一回,“相庆,这是你家亲戚?咋这么早过来?” “啊,是,”朱相庆看了朱大妮儿几个一眼,不好说这是他的什么人,他是过继到舅舅朱学文家的,户口关系都跟朱学文一家在一起,对外也说自己是郑原城里人。 “家里的长辈,还有弟弟妹妹,”朱相庆有些不敢看朱大妮儿两口子,更不敢在外人跟前说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这让朱相庆很愧疚。 “家里长辈?啥长辈啊?”何巧芸虽然只有三十出头,比朱相庆跟卫雪玢大不多少,但她丈夫辈分儿在呢,所以也将自己当作朱相庆的一个长辈,不由就问的多了些,朱相庆的父母她可是见过的,朱相庆刚分到机械厂,人家朱老师可是特意从郑原过来,请他们两口子吃过饭的。 朱相庆被何巧芸问的鼻头儿冒汗,不自觉的看向卫雪玢,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不管卫雪玢说朱大妮儿她们是谁,将来都不能怨他不认亲人。 卫雪玢却正拿着一块糖在逗水池边被妈妈按着洗脸而哇哇大哭的小孩儿,根本没往朱相庆这边看,朱相庆心里直发急,一跺脚道,“卫雪玢,你咋还不走?” “哎,这就走,你吓死我了,也不怕把柱子给吓着了,”卫雪玢被朱相庆的吼声吓的一个激灵,赶忙将手里的水果糖塞到柱子手里,跟着朱相庆往外走。 “这到底是朱相庆啥亲戚啊,都不介绍介绍?”朱相庆一行人一出巷子口,后头水池边上的人就都聚在一起,“我说巧芸,你可是朱相庆的师母,这些人你没见过?” 何巧芸摇摇头,“相庆跟雪玢行礼的时候倒是见了一面,没仔细给我家老苗介绍,” 她看了一眼独自占着水管洗脸的王妙凡,“妙凡你知道不?你们可是隔茬儿邻居。” 王妙凡一夜没睡好正一肚子气呢,昨天她家老张上夜班儿,她一人一张床正准备睡个安生觉呢,“呸,谁知道是哪来的穷亲戚?一大早的就来拍门,跟鬼子进村儿了一样,又是哭又是闹的,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岔了,好像朱相庆管她叫娘呢!” “叫娘(二声)?还是叫娘(轻声)?”有人追问道,娘(二声)那可是妈,娘(轻声)那就是伯母了,这差别可就大了。 “朱相庆家不是在郑原嘛?那可是大城市,他这伯跟娘(轻声)可不像是城里出来的,”又有人接话,朱相庆在郑原的爸妈可是来他的新房看过的,跟大家也打过招呼,完全不是一样的人嘛。 “谁知道呢,毕竟隔着墙呢,我没听清楚,”王妙凡拿着毛巾擦了把脸,“他们一闹腾倒好,后半夜我想好好睡一会儿呢,也没睡成,这不,还得跟我家小兔崽子烧汤做饭!” 这王妙凡的抱怨可叫水池边的男人们绮思无限,“你有啥可不满意的,别人想听房还听不成呢,你多好,躺在被窝里听了个实况直播!早知道昨天张哥不在家,我去跟你睡去了!” “你咋不来?”王妙凡呸了多话的汉子一口,大家一个厂里的,又都结了婚,平时说话荦的素的没多少忌讳,“我要是听了个实况直播也算是赚了,可我听着,怎么就像高一声低一声的,两口子净吵架了,这吵的啥吧,又听不清楚,” “你个老不羞,还嫌听的不清楚,你干脆拱人家小两口被窝儿里听算了!”何巧芸到底是朱相庆的师娘,该维护还是得维护,她拿手巾在身上掸了两下,“走吧,都回去熬汤去,孩子不上学啦?” “嘿,明明是你们问我,怎么成了我不知道羞了?”王妙凡一夜没睡个囫囵觉,出来抱怨两句还被何巧芸扣帽子,她汤也不说烧了,一叉腰道,“刚才是谁问的那几个是朱相庆啥亲戚的?出来!” 王妙凡性子彪悍,在机械厂食堂也都是旁人求着她,她一瞪眼,何巧芸也害怕,夹着嘴不敢吭声了。 “妙凡姐别恼,咱不是好奇嘛,你看朱相庆那亲戚,穿的那尼龙裤子,前头印着日本产,后头还写着尿素!一看就是乡下来搜刮的,你看相庆那脸,都是黑的,咱不是同情他,怕他吃亏?” 有好脾气的出来息事宁人,顺便编排朱大妮儿两句儿。 有人出来打圆场,水池边的气氛和谐多了,王妙凡哼了一声,“来沾光是肯定的,所以我说,这乡下一大群穷亲戚的就不能嫁!” 王妙凡婆家跟朱大妮儿也有一拼,三不五时的过来又吃又拿,要不是王妙凡在食堂上班儿有些油水,一般人家真顶不住。 “你瞎说啥呢,咱们谁不是从农村出来进厂里的?也不能自己吃上了公粮就不管家里了吧?” 洛平不算啥大城市,许多进厂的工人以前都是农村进城的。   ☆、第8章 公婆 卫雪玢走的远了,不知道她们离开之后,后头还有这么一出。 她心里惦记着前世的公婆,脚下飞快。 朱相庆十岁大的时候亲娘朱大妮儿把他送到了省城郑原弟弟朱学文家里,理由是弟媳嫁进老朱家七八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叫他们先养着朱相庆,说朱相庆命好,自己生完朱相庆,接着就连生了两儿一女。 当然,要是弟弟两口子一直没娃,也不怕,她家相庆就给弟弟当儿子,改姓朱,以后给朱学文两口子养老送终摔盆儿打幡儿。 朱相庆在舅舅家里住了两年,妗子王秀梅见朱相庆长得乖巧讨人喜欢,不爱说话但学习刻苦,也挺喜欢他,就直接跟朱学文商量了把朱相庆过继到他们两口子名下,还给办了郑原的户口,当然也跟朱大妮儿说清楚了,以后朱相庆姓朱不姓宋,只是朱大妮儿跟宋老二的侄子,不是儿子,以后永远都不是。 只可惜王秀梅低估了朱大妮儿的野心跟无耻程度,在朱相庆上高中的时候,她悄悄跑到郑原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家里的困难,朱相庆头脑一热,就背着朱学文跟王秀梅自己报名参军去了,等朱学文知道的时候,都到了政审这一关了。 王秀梅还一心等着朱相庆高中毕业将来家里出个大学生呢,直接被这个打击给扪晕了,也看清了自己六年的巴心巴肺,也赶不上人家亲娘都一把眼泪,索性便不再多管朱相庆的事了。 这些都是卫雪玢前世被逼跟朱相庆离婚的时候,王秀梅赶过来阻止时跟她说的。 想想王秀梅指着朱相庆大骂他是狼心狗肺的陈世美时的情形,卫雪玢脚下更快了,这对前世跟他们来往不多的公婆,却是那十年里对她最真心的婆家人了。 “给我打三碗豆腐,来四根儿油条,”卫雪玢走到招待所门口的热豆腐摊儿上,给朱学文夫妻买早点,“叔,一共多少钱?” 多年过去,卫雪玢已经想不起来如今的物价了。 “瞧这闺女,结个婚人都傻了,老叔还能因为你嫁个人就涨价?热豆腐五分,油条两分,一共两毛三!” “嫂子,俺也要吃,俺娘俺爹也得吃!”宋招娣儿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大声喊。 平时就是亲哥,也舍不得给她买这些的,但宋招娣儿心里明白着呢,这么多人看着,卫雪玢绝对干不出不给她买的事儿! “招娣儿你找打不是?恁贵的东西又不好吃,咱回去吃馍,娘还带着豆酱类,”朱大妮儿瞟了卫雪玢一眼,装模作样的去拉女儿。 卫雪玢根本没听见宋招娣儿跟朱大妮儿的话,她从裤兜儿里掏出钱数了两毛三递给卖豆腐的,“叔,借你的托盘用用,我得给爸妈一块儿端进去。” “这媳妇孝顺,相庆可得待你媳妇好点儿,”卖豆腐的在机械厂招待所门口生意做久了,厂里的工人也认识不少,何况朱相庆还是新郎官儿。 朱相庆啊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卫雪玢端着托盘往招待所里去,而他面前,却坐着眼巴巴看着他,等着吃豆腐油条的一大家子,这一顿要是吃下来,最少也得六毛钱,他一个月才不到三十快,实在是太多了。 朱大妮儿把儿子的迟疑看在眼里,心里撇嘴,朱相庆一月挣多少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朱相庆一复员就是二级工,一月二十六块呢,现在娶了卫雪玢,听说也有二十多块,还说供销社里油水足,这两口子以后有的是钱,“招娣儿,来庆,快起来,这是城里人才吃的东西,咱们进去……” 说着就又要开始抹眼泪。 “来七碗豆腐,十根油条!”朱相庆最看不得他娘这样子了,当年为了自己能过的好一些,娘心里滴着血,眼都快哭瞎了,将自己送到了舅舅家里,如今到了自己该报答她的时候了,却连一碗热豆腐都舍不得。 朱大妮儿心里满意,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涌,“相庆,太贵了,你跟招娣儿还有来庆儿吃就行了,我跟你爹不用吃的,俺们带的还有馍呢,怕给你丢人,来时特意换的白面蒸的,要是不吃,坏了就太糟蹋粮食了。” “娘你说啥类?几个白面馍都舍不得叫我吃,你把豆腐吃了,那馍回去路上我吃!”宋怀庆不等卖豆腐的给他拿油条,自己先跑到油锅旁边,从控油的篓子里抓了一根儿塞到嘴里,还不忘占住朱大妮儿屋里的白面馍。 “爸,妈,俺来啦,”一个杨木托盘里端着三碗热豆腐,外带四根油条,饶是卫雪玢身体好有力气,也端的小心翼翼,她怕不小心把豆腐撒了,一走到朱学文夫妻住的二层小楼前,就大声喊他们。 王秀梅正在屋里跟朱学文生气呢,从朱相庆背着她们夫妻去参军开始,她就没再奢望把朱相庆当儿子了,这回朱相庆结婚,要不是朱学文硬拖着她来,她连面儿都不想露一露的,反正朱大妮儿跑的比她这个半道儿婆子快的多,自己何必过来自取其辱。 今天一大早,王秀梅起来才发现,朱大妮儿一家子竟然悄悄的出去了,这她哪还能不明白大姑姐的主意啊,分明就是抢在他们夫妻前头认亲去了。 王秀梅越想越气,正给朱学文发脾气呢,骂男人跟他姐和着伙儿坑自己给宋家白养儿子,“你姐养不了就别生!要不就明说,这些年咱们少贴她啦?何必玩这种把戏,把谁当憨子呢?” 朱学文也知道姐姐朱大妮儿办事儿不地道,但那是他一个娘生的亲姐,当年自己上师范学校的学费还是姐姐的财礼钱,再说朱相庆又是他亲外甥,就是自己不过继他,养他几年也没啥不应该的,“好了,你都说不认他当儿了,他户口又都迁到洛平了,咱就还把相庆当外甥就行了,哪来那么多事儿?!” “朱学文你,”王秀梅叫丈夫给气的直瞪眼,当外甥跟当儿子养能一样吗?“好好好,就照你说的办,以后他还是宋相庆,跟我没有半分钱关系,啥妗子不妗子的,我不缺外甥!” “王秀梅,你?!” 朱学文没想到王秀梅这回我真恼了,正要跟她理论理论呢,就听到卫雪玢在外头叫爸妈,立马脸上一喜,“你看,相庆不是还是把你当妈吗?” 说罢气鼓鼓地甩帘子出去。 他看到卫雪玢端的大托盘,连忙接过来,嘴里忍不住埋怨,“这么沉的东西相庆咋叫你端来?他人呢?” 王秀梅也顾不上跟朱学文置气,跟着从屋里出来,“就是,相庆太不知道心疼人了,雪玢你别怪他,他这人心眼儿实在,不会哄人,来来,快进屋!” 边说边把竹篾儿帘子高高挑起,让端着托盘的朱学文进来,“这是你特意给我们买的吧?所以说,还是闺女贴心!” 卫雪玢笑笑,跟着朱学文进屋,把托盘里豆腐和油条摆在桌上,“爸妈,咱们先吃。” 朱学文这才注意到豆腐就三碗,“咋就咱仨的?相庆呢?” “相庆在外头跟大姑和姑父一起吃呢,我就先进来陪陪你们,”卫雪玢拿起一张黄油纸包了油条递到王秀梅手里,“妈,您吃,我跟相庆本来准备早点过来的,结果大姑跟姑父去了,说了会儿话,就耽误了。” “吭,”朱学文生怕卫雪玢跟王秀梅学朱大妮儿过去说的啥,忙咳了一声,“咱们不管他们,吃饭!” 不管对朱相庆满不满意,就凭卫雪玢这一声声“妈”,还有叫朱大妮儿“大姑”,王秀梅对卫雪玢是满意极了,“好,咱们吃,雪玢你也吃,你可是有点瘦,是不是以前相庆出工伤的时候照顾他累的了?现在他好了,你们也结婚了,以后家里的事叫他多干,你好好养养身体。” 不论是姓朱的还是姓宋的,自己去医院伺候朱相庆快两个月,也就王秀梅跟她说一声辛苦,卫雪玢点点头,“妈您放心,以后啊,这家务活儿我都叫相庆干,听说他在部队可能干了,啥都会!” “这话木错儿,咱们老朱家可不养懒男人,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只管可劲儿使唤他,”王秀梅赞同的点点头。 朱大妮儿几个在外头热豆腐摊儿上个个吃了个肚圆,宋怀庆跟宋来庆正都是半大小子食量大的时候,一人都是连吃了两碗豆腐,等交钱的时候,听到卖豆腐的说七毛钱,朱大妮儿心疼了,一拉正数钱的朱相庆,“你先别掏,我叫待见儿去叫你媳妇儿了,这谁家的钱不是女人管的?你哪儿来的钱?” 朱相庆想想也是,他不信卫雪玢嫁过来娘家没给嫁妆钱,卫雪玢人都是他的了,钱自然也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问卫雪玢要,干脆就叫她花出来正好。 卫雪玢看着可怜巴巴现在那里的宋待见儿,这是她前世的小姑,虽然叫待见儿,却是家里最不被待见儿的那一个,也是唯一不跟朱大妮儿一起骂她的那一个,“待见儿过来,吃吧,” 她把手里的油条劈了半根儿递给宋待见儿,这闺女眼巴巴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吃饱。   ☆、第9章 工资 王秀梅已经被宋待见儿捎来的话给气的没了胃口,这真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了,就算是朱相庆婚前就把工资交给卫雪玢了,她也不信宋老二跟朱大妮儿两人手里连个吃豆腐的钱都没有。 “相庆的工资交给你啦?”王秀梅重重的把自己手里的油条掰开给卫雪玢泡在豆腐汤里,“我老了吃不多,你吃了。” 卫雪玢也不跟王秀梅客气,摇摇头,“我跟相庆才结婚,还没见过他工资类,听他说他办我们的婚礼,还跟车间里的工友借了二十块,我还想着回娘家借借先把账还了,省的叫人议论我们办个事花销大,” 人家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可倒好,结婚十年,没有见过朱相庆一分钱工资,每到月底,南固老家就会拍电报说这样那样的事,连架子车轱辘坏了,都会拍封电报过来,要钱修! 朱相庆就会瞒着她跟同事借钱寄回去,然后月中发工资的时候,他拿到工资就要还账,外加上他自己的花销,十年来,卫雪玢都是一个人在养家! “哼,这就奇了,相庆没给过你一分钱,凭啥叫你去掏钱?待见儿,去跟你哥说,叫他先把工资交了,再来问媳妇要钱!”王秀梅话是对着宋待见儿说的,看的却是朱学文。 自己姐姐一家算是把脸给丢尽了,朱学文闷声两口把碗里的豆腐吃完,站起来就往外走,卫雪玢连忙放下勺子准备跟过去,却被王秀梅一把摁住了。 “叫你爸去,”王秀梅冷冷一笑,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豆腐,“他们老朱家的事儿啊,就叫姓朱的管去,咱们这些当人媳妇的啊,管好自个儿不给男人添乱就行了。” 王秀梅抬眼见卫雪玢怔怔的看着自己,噗嗤一笑,“你呀,妈虽然这是第二次见你,但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聪明能干的,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跟你讲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雪白的豆腐上飘着的红通通的辣椒油,卫雪玢给她的这碗是辣椒最多的,可见是知道她爱吃辣了,这事儿,如果不是卫雪玢主动问,她相信朱相庆是绝对想不起来告诉媳妇儿的,“这女人啊,什么时候都得先顾着自己,自己好了,家才好,心眼儿可不能太实在了,过日子可不是学雷峰,凡事都得先顾好自个儿。” 因为朱相庆一直跟卫雪玢说王秀梅不愿意过继他当儿子,所以对他不怎么好,卫雪玢见王秀梅的时候,也觉得她为人挺冷淡的,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直到朱相庆有了郭梅兰之后,坚决要跟她闹离婚,王秀梅过来历数卫雪玢十年来对家庭的种种贡献,大骂朱相庆良心叫狗吃了,卫雪玢才意识到,只有这个很少跟她见面的婆婆,将她十年来的辛苦看进了眼里。 这一次,卫雪玢决定从第一天开始,就好好孝顺王秀梅,即使她并不打算跟朱相庆过下去,但前世的情义,她只要记得,就一定要还了。 但卫雪玢却没有想到自己小小的举动,却引出王秀梅这么一大段话来,她鼻子一酸,“妈,我啥都不懂,以为你得多教教我。” “放心,有我呢,”王秀梅一辈子无儿无女,养了个朱相庆还跟她隔着心,倒是卫雪玢,一碗热豆腐一声妈,一下子暖了她的心,“以后有啥事儿只管跟我说,我把我们学校的电话号码给你留一个,要是写信慢你就给我打电话。” 卫雪玢点点头,看王秀梅吃完了,起身把碗摞了拿到旁边的水房里去洗了,“妈,我去把碗筷还给人家。” 卫雪玢说去还碗,是真的要去还碗,可在王秀梅眼里,却认为她是不放心朱相庆,要出去看看,儿媳对儿子上心,她也不能反对啊,“你去吧,只管把碗跟托盘给人家就行了,其他的有你爸呢,你别管。” 卫雪玢笑着应了,拍拍坐在门口石台儿上默默撕着半根儿油条一点点往嘴里塞的宋待见儿的头,“渴了就找你妗子要水喝。” 不过她才走到招待所门口,就见朱学文背着手沉着脸回来,后头跟着的朱大妮儿一家子跟一群打败了仗的兵一样,个个垂头丧气的。 给朱宋两家当了十年儿媳妇,卫雪玢对这两家的情况还是有知道些的,朱大妮儿看着咋咋呼呼动不动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其实内心是很怕自己这个在城里工作的弟弟的。 这些年她一个女人能在老家村儿呼风唤雨打鸡骂狗,还把整个宋家都降的服服的,不过就是因为她有个在城里工作的弟弟,还能时不时的从弟弟家里打秋风回来。 “你这是干啥去?”卫雪玢给准备给他们把路让开,就见朱相庆瞪着眼睛冲自己喊起来,“咱娘叫待见去喊你,你咋不出来?” 他明明叫妹妹喊卫雪玢出来掏钱,没想到出来的却是朱学文,朱相庆在招待所外头,脸都没地方搁了,看到卫雪玢跟个没事人儿一样,就更气了。 卫雪玢把手里的托盘往朱相庆面前递了递,以前朱相庆很少在大庭广众下跟她大声说话的,因此大家都觉得朱相庆是个好脾气的读书人,而她卫雪玢则是个没文化没教养的那一方,“我去把盘子还给人家啊,你们吃完啦?是爸不让我去的,不信你问问爸?” 这才头一天呢,朱相庆可就绷不住了,卫雪玢冲他灿然一笑:你等着,前世我受的,今生全部还给你! “你喊啥?是我不叫雪玢去的,咋啦?我说的不算?”朱学文要被外甥跟姐姐气死了,“都进去!” 刚才朱学文在热豆腐摊儿上把饭钱掏了,已经很叫朱相庆跟宋老二下不来台了,现在又当着卫雪玢的面儿训他,朱相庆狠狠的瞪了一眼卫雪玢,低着头跟着朱大妮儿进了屋里。 卫雪玢不以为然的耸耸肩,不管什么事,最后错都会落到她头上,没想到隔了几十年,她居然又要再受一回,好在前世她对姓宋的这种态度已经很习惯了,而这一生又不打算像以前那样忍耐下去,所以朱相庆就算把他那对漂亮眼珠子给瞪出来,卫雪玢眼也不会眨一下的。 王秀梅在屋里听到外头的说话声,掀帘子出来,“大姐,我一大早儿的过去想喊你一道儿吃饭,没想到你们倒好,也不叫叫我跟学文,自己跑去吃上了,这要不是雪玢还记得我跟学文,我们还在这儿饿着肚子等你们类!” 她也不等朱相庆跟她解释,直接就开训,“我说相庆,你好歹也跟着我跟你爸在省城住了五六年了,平时我跟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大气,你一个男人家家的,出门儿连个钱儿都不带?你的工资类?都花哪儿去啦?我可是听雪玢说了,你结个婚还该了工友们二十块钱的账?你结婚你爸可是还给了你一百块呢,你来跟我算算,都咋花的?这去部队四五年,学会大手大脚啦?” 新娶的儿媳妇都知道过来给自己端碗饭,养了六年的儿子却在外头陪着人家亲爹娘吃饭类,王秀梅算是彻底被朱相庆给寒透了心,她也知道朱相庆嫌她对他太严厉了,其实呢,以前王秀梅对朱相庆的态度,还是压着脾气呢,现在既然是知道朱相庆的心是捂不热的,她索性也不委屈自己了,直接就站在院子里开始教训朱相庆。 朱大妮儿没想到兄弟媳妇竟然连屋都不让进,直接在院儿里就开始嚷自己儿子了,朱相庆如今可是吃公家饭,以后要在机械厂为人咧,怎么可以叫男人在外头没脸? 尤其是听见王秀梅叫朱相庆算账,朱相庆那一百块她最清楚不过了,现在还在她手里握着呢,这可是朱大妮儿活了一辈子见过的最大一笔钱了,朱大妮儿暗暗下定决心,打死也不会还回去! “秀梅,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嘛?相庆就是陪我们老俩吃了顿饭,也是他的一片孝心,你就这么看不过去?”朱大妮儿抹了把眼泪,委屈的看着弟弟朱文,“俺早说了,俺们不来,相庆非要寄了车钱叫俺们都来,说是他的人生大事,得叫俺跟他爹亲眼看看才成!” 王秀梅跟这个大姑姐打了几十年交道了,朱大妮儿一撩袖子王秀梅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大姐,相庆如今工作了,也娶媳妇了,真正的成家立业了,有些话咱们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也省得相庆委屈,你也委屈,我呢,也委屈,是不是?” 她见卫雪玢回来,朝卫雪玢招招手,“如今家里添丁进口,咱们也把话跟雪玢说清楚,省得孩子摸不着头脑,人家管你叫着大姑,你说你是相庆的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南固乡下,都管姑叫妈呢!” 王秀梅是打定主意今天要给自己出一次气了,这些年朱大妮儿过来白吃白拿她可以不在乎,帮人养儿子,她当是替朱学文报恩了,但不代表她可以被人当傻瓜一样愚弄,尤其还是被朱大妮儿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像她这种人,利用了你,也不会感谢你一句,只会在心里笑话你傻! 而且王秀梅也想借这个机会替卫雪玢撑撑腰,就算是今天他们彻底跟朱相庆断了关系,她也要在卫雪玢跟前揭了朱大妮儿的老底儿,叫她以后在卫雪玢跟前张扬不起来才行!   ☆、第10章 算盘 在朱相庆的印象里,王秀梅一直是个严厉的人,不但对他要求高,对舅舅朱学文说话也不好听,也就是舅舅脾气好才忍得下,可他没想到王秀梅居然在机械厂的招待所就开始大吼大叫。 他下意识地一墙之隔的三层楼望去,那里可是机械厂的办公楼,万一叫人听见了,再传到领导们的耳朵里,他以后入D评先进可都得受影响。 “妈,咱们有话进去说,在这儿影响多不好,”朱相庆不敢激怒王秀梅,走到她跟前小声道。 “妈?你叫我啊?真是稀罕!”王秀梅一指台阶下的朱大妮儿,“那她是谁?今天她跑到你那儿干什么去啦?” 朱相庆满脸通红的看着朱大妮儿,想说那是他的亲娘,可又不敢,他一脸哀求的看向朱学文,希望舅舅能出面管一管王秀梅,这样闹下去,他真的是不能做人了。 朱学文一心帮衬姐姐没错,但这些年,他也是真心把外甥当儿子养了,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带着儿子,抱着孙子一享天伦之乐。 可从朱相庆当兵后的表现来看,他面儿上姓朱,其实内心还是姓宋的,要说一点儿也不失望,那是骗人的,尤其是朱学文心里清楚,六年前为给朱相庆办商品粮,还有上学的事,妻子出的力比他大的多,甚至为了朱相庆,还少提了一级工资,王秀梅心里有怨,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不叫她发泄出来,以后只怕更难收拾。 “走吧,难得一家人都聚在一起,谁有话都一次说完了,进屋吧,”朱学文看了朱相庆一眼,背着手进了屋。 卫雪玢看着又开始拿手巾抹眼泪儿的朱大妮儿,心道原来真是什么年月,什么地界,这小白花都顽强的存在着啊,她上辈子怎么就没注意到眼泪是婆子的利器呢? 朱学文进去了,王秀梅一拉卫雪玢,甩帘子也进到屋里,她一拍自己身边的凳子,“雪玢跟我一起坐!” “好,我也正纳闷儿着呢,刚好听妈跟爸好好给我讲讲家史,不然别说是将来跟着相庆回老家,就这儿的几口子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叫呢,”卫雪玢笑眯眯的在王秀梅旁边坐下了,连一个正眼儿都没有给朱相庆。 朱相庆强压心底的不满,叫了来庆跟怀庆,去他们屋里把招待所给配的凳子都搬了来,请朱大妮儿跟宋老二坐了,自己跟两个弟弟则直接坐在他们顺手搬进来的砖上,而宋招娣儿跟宋待见儿,则是连在屋里坐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被朱相庆赶到外头去。 “相庆,你这可不对啊,表妹也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哭闹的孩子,你撵她们干什么?”卫雪玢居高临下的看着朱相庆,大声说道。 朱相庆都要被自己这个老婆给气死了,“你少说两句吧,两个闺女知道什么?这儿哪有她们站的地方?” “相庆,敢情我就是这么教你的?这都啥年代了,你学的文化知识都进了狗肚子里去?敢歧视妇女?”不等卫雪玢开腔,王秀梅就不乐意了,“女人啥都不懂,那我跟大姐是不是也要出去?” “妈,不是这个意思,她们将来都要出门子的,”朱相庆骨子里还是极其重男轻女的,两个妹妹亲是亲,但在他心里,绝对算不得宋家人。 卫雪玢看着朱相庆,“相庆,你以前跟我说女人就要有知识有文化,照样能跟男人一样干出一番事业来,还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原来都是骗我的?那照你的意思,我以后也不用再回卫家啦?还是我有事儿不能去找我妈跟我哥他们了?” 不去卫家?不找卫家几兄弟? 那朱相庆娶卫雪玢干什么使?朱相庆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也得有文化有知识才行,你好歹还读到初中毕业呢,她们两个呢?大字不识的,将来就只能嫁人了。” “是我不愿意识字儿的吗?还不是咱娘把钱都给二哥跟三哥上学用了,不肯叫我上学?”宋招娣儿不愿意了,她今年都二十了,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也有人叫闺女读书的,宋招娣儿可是打听比较过了,那进城读书的闺女,看起来就跟她们不一样。 那些人将来可是有可能招工进城吃商品粮的,就算是不能进城,将来嫁人的时候,也能找个好人家。 今天他们来可不是说老大闺女上学的事的,宋老二拿烟袋锅子敲了敲凳子腿儿,“住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你都多大啦,就算是上学,以后有钱了也是叫待见儿去上,家里不留人干活儿?想累死你娘?” 王秀梅对宋家的事没兴趣,也不关心他家儿女的读书问题,“行了,读书是以后的事,但咱们这是新社会了,相庆也出来工作了,千万不能叫人觉得你有歧视妇女的思想。” 自己就是随便一句话,就被王秀梅拿着把柄教训了半天,朱相庆恨恨的低下头,承认错误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能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妈,相庆知道错了,他好歹也跟着您跟爸上过一年高中的,哪会不懂这些道理,就是吧,”卫雪玢瞟了朱大妮儿一眼,“有些自小的老思想老习惯不好改,不过这得慢慢来,我对他有信心!” 朱学文看了卫雪玢一眼,他对朱相庆的媳妇基本是满意的,他是个教师,亲家母是个大夫,算是门当户对,虽然成分是差了些,但现在已经不像前两年那么看重成分了,而且卫家老三还上了医学院,出来当了外科医生,这可是了不得的事。 就像王秀梅说的那样,朱相庆出了工伤叫机器撞了,人家卫雪玢一个大姑娘家的,下了班儿就跑到医院里伺候,比他们这些亲人还尽心,实在是很贤惠了,虽然性子有些憨直,不知道帮着男人,但卫雪玢毕竟还年轻,等年纪再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好了,咱们说正事儿,招娣儿跟待见儿也留下吧,她们毕竟也是姓宋的,就算是出嫁,也是你们的女儿跟妹子,”朱学文抬抬手,“刚才秀梅也说了,现今雪玢进门儿了,有些事不能瞒着她,” 朱学文一指朱相庆,“雪玢,可能相庆没有告诉你,他不是我跟你妈生的,我们没有孩子,你大姑怕我们将来没人养,所以就将相庆过继给我和你妈了。” 卫雪玢点点头,“我猜着也是,怪不得相庆不叫姑而叫娘呢,”她一笑,“相庆,咱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我这人呢,说话直,是什么就说什么,你多担待一些,” 当年她是一心只看着朱相庆,坚信自己只要真心付出对宋家人好,朱相庆就能看到她的好,感激她的好的傻女人,而现在,跳出曾经困着她的圈子,在卫雪玢眼里,宋老二跟朱大妮儿这对夫妻,真是又毒又奸。 朱大妮儿能哭能闹,多少一点儿付出,就能说的大似天,从来都是不十倍捞回来不会停手,而宋老二,看似不怎么说话,一向就给人忠厚老实拿自己老婆没办法的印象。 其实这个家的节奏一直都把握在他的手里,朱大妮儿再能再折腾,这些年最终的得利者,都是他跟他的子女们。 “咱们两个是你们厂里金姐介绍的,她常找我妈看病,大家就认识了,当时她可是跟我妈把你夸的跟朵花儿似类,高中毕业,复员军人,家里独子,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卫雪玢一字一顿的复述着朱相庆引以为傲的一切,“可是,你现在说说,这哪一条你对得上?” 卫雪玢转头看着朱学文跟王秀梅,“爸,妈,我家当初成分不好,我跟二哥都是在学校老被人欺负,最后连学都没有上成,可是我们家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了,我就想问问,你是咋教孩子类?这诚实两个字,小学生会写啊!” 卫雪玢一番话,将朱学文问的老脸通红,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卫雪玢,朱相庆,他确实是没有教好! “雪玢,现在还说这个干啥?俺相庆可也是上过高中类,就是复员军人,一进厂就是二级工,还评过先进,以后能入D类,你们家那成分,没有一个D员吧?俺相庆以后就是啦,”朱大妮儿可不能认卫雪玢说的话,要按卫雪玢说的,在农村那就是妥妥的骗婚,不但说媒的得被娘家扇脸,遇到厉害的娘家人,婆家也得被砸个稀烂! 卫雪玢冷冷一笑,一脸鄙夷的看着抿着嘴一声不吭的朱相庆,“以后就是啦?那也等以后啊!我看你们一开始就打着把我骗进门的主意,这证都领了,我还能咋?还不得老老实实给朱相庆当媳妇?” “现在我进门儿了,市医院,供销社,机械厂全知道我跟朱相庆结了婚,这个时候你们再开个会,把朱相庆改成姓宋的,跟我说,他是农村出身,家里三间破屋,兄妹四个,” 卫雪玢站起身,盯着朱相庆,“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第11章 心声 可惜上辈子,卫雪玢一开始就没有想通这个理儿,只一味想着只要朱相庆还是那个人,家庭有什么重要的?甚至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朱相庆婚前不跟她说实话,是太喜欢她,怕自己看不上他。 王秀梅也被卫雪玢的一番话说的想捂脸,她见卫雪玢要走,忙拉住她道,“雪玢,妈跟你认个错儿,是我跟你爸没有教好相庆,光想着叫他吃的好些,读书好些,没有从思想上教育过他,” 这事儿朱学文跟王秀梅夫妻也是吃了个哑巴亏,叫一个小姑娘给教训了,他们当初可是明确跟朱相庆说了,叫他把家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卫家人的,朱相庆也答应了,还说卫家人很乐意嫁女儿给他,并不把过继的事当回事。 现在一看,原来不是人家卫家没意见,而要朱相庆根本没有跟卫家还有卫雪玢提过,怨不得今天一大早卫雪玢根本不跟朱大妮儿她们多拉扯呢,王秀梅脸上火辣辣的,又不能这个时候卖了朱相庆,“这事儿相庆错最大,相庆,快跟雪玢认个错儿。” 王秀梅心里再生气,再不把朱相庆当儿子看了,但作为长辈,她还是希望朱相庆跟卫雪玢能好好过日子的。 这个卫雪玢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在家里闹了一通还不够,又跑到招待所来闹呢,朱相庆一脸愤然,“我啥时候骗你了?我就是从小被认到爸妈名下,跟着爸妈在郑原长大的,以前没有跟你说,你不是也没有问嘛?现在这不是大家专门来跟你说一声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拧缠?” 到这个时候还来怨自己?还怨自己没有问?卫雪玢被朱相庆的混蛋逻辑给气笑了,“叫你这么一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别的女人结了婚孝敬一对公婆,我进门儿得对着四个公婆?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得好好报答你瞒着我的恩情了?” 卫雪玢一句也不饶了朱相庆,“明天我就叫我妈跟我哥好好谢谢你们厂的金淑嫩,谢谢她给我,给我们卫家的惊喜!咱们机械厂也不是没有郑原人,我再去跟他们打听打听,郑原跟南固的过继规矩和我们洛平不一样?过继给人家当儿子了,还认着亲生的爹娘?敢情这不是过继,是你认了个干爹干娘?!” 朱相庆被卫雪玢气的浑身哆嗦,他没跟金淑嫩说实话,是因为他不愿意叫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不是省城里的教师,而是两个土里刨食儿的农民! 而且他尽里也清楚,不论哪里,过继也是实在父母送人当儿子的,首要一条,就是跟亲生那边断亲。 朱相庆的心事被卫雪玢给说中了,但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什么不对的,所以感到无比的委屈。 媳妇儿嘛,娶到家里来,还不是事事都得听男人的?还不是得伺候男人?自己男人都伺候了,男人的亲生父母,不是更应该孝敬? 但他知道,这会儿绝不能跟卫雪玢掰扯这些,他算是看透了,卫雪玢根本就不是个孝顺的,尤其是他们没有圆成房,朱相庆真怕卫雪玢拿这个出去乱说,他更怕卫雪玢真的带着卫家人来机械厂闹。 “卫雪玢,你别欺人太甚了,你到底想干啥?!”朱相庆眼中含泪,别人娶媳妇他也娶媳妇,别人的媳妇老实本分吃苦耐劳,他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我想离婚!我不想跟骗子过一辈子!不想给你们一家子做牛做马!” 朱相庆的泪眼没有一丝一毫的打动卫雪玢,只叫她无比恶心,她声音喊的比朱相庆还大,这是她重生以来,最想说的一句话! 朱大妮儿一万个没想到,儿子竟然找了这么个难缠的娘们儿,她原本准备跟着朱相庆以后就可以吃香喝辣,给宋怀庆再找个工作,从此就搬到洛平来享福了,这下只怕这个媳妇是绝计容不下他们一家子的,“相庆,你看雪玢她……” “离婚离婚,你今天说了几回离婚啦?离就离,谁怕谁啊,”朱大妮儿一掉眼泪,朱相庆也不忍了,指着卫雪玢大声道,“我倒要看看,跟我离的之后,谁还会要你?!” 卫雪玢宁愿自己一辈子单身,也不会再跟这么一家子吸血虫耗在一起了,她一脸平静地拿起桌上放的小包袱,将里头两双鞋掏出来,“这是我给爸妈做的鞋,”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早上她找到的跟朱相庆的结婚证,过去的结婚证还不像三十年后的样子,只是薄薄的一张纸,连照片都不用贴,“这是咱们的结婚证,走吧,咱们去把手续办了。” 这出门居然带着结婚证儿? 王秀梅跟朱学文都吓了一跳,“雪玢,这是咋回事?你一早就打算离婚?” 王秀梅反应快,上去就给朱相庆了一巴掌,“是不是早上的时候,你娘去跟雪玢闹了?!” 朱大妮儿跟宋老二都被卫雪玢给吓坏了,原来这死女人还一心要离婚啊?! “雪玢,咱们不是说好了,以后跟相庆好好过吗?你要是不想认俺们,俺发誓,这辈子都不再来薅搅你们,就算是俺跟他爹冻死饿死,要饭也不上你们门头儿上!”见卫雪玢动了真格儿了,朱大妮儿的气焰一下子就熄了,这结婚头一天就闹离婚,卫雪玢不要脸,她儿还要类! 朱学文也听出不对来了,一拍桌子,“别说了,相庆你说,到底咋回事儿?!敢再骗我,看我打断你的腿!” 卫雪玢真把结婚证儿拿出来了,朱相庆直接就蔫儿了,他原以为卫雪玢并不敢真的跟他离婚,在家里的时候,也只是拿离婚来吓唬他,想压他一头罢了。 等到了招待所,他就更有底气了,他坚信就算是看不中自己亲爹娘,可有舅舅妗子这样的父母在,卫雪玢就不会再跟自己闹下去,就算是要闹,凭舅舅的水平,也能把卫雪玢给收拾了。 但卫雪玢把结婚证儿都装身上了,可见是根本没打算给自己留脸,而朱学文跟王秀梅,话里话外都没有帮自己的意思。 朱相庆又羞又气,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最后还是张不开嘴,抱着头往地上一蹲,“她要离就离,谁还怕她?!” “你这个球孩子,”宋老二上去一脚踹在朱相庆身上,“雪玢这么好个闺女,你干啥对人大呼小叫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 跟朱大妮儿跟宋老二做了几十年亲戚,王秀梅还能不知道这两口子是什么德性? 这眼看朱相庆死活都不愿意说实话嘛,宋老二也出来和稀泥,“姐夫,这相庆还没有改姓宋呢,咋就轮得着你跟他动手儿了?合着我跟学文,在你眼里啥都不是,就是两个给你家养孩子的傻子是不是?” 虽然还没有弄清楚这小两口到底是咋了,但卫雪玢来时态度跟心情都是不错的,就算是兜里揣着结婚证儿,要不是刚才这一出,没准儿也拿不出来。 王秀梅是女人,怎么能不理解卫雪玢? 好好的要嫁的是城里的独生子,结婚第二天却变成了农村娃不说,还带着一大堆弟妹,拖累不拖累的,跟卫雪玢相处下来,王秀梅不相信卫雪玢是个势力的人,但是这朱大妮儿带来的这一群,换成她,看见了也不想过了。 如今新政府,女人也都翻身做了自己的主人,遇人不淑,就可以离婚再嫁。 但王秀梅更清楚,政策是政策,风俗是风俗,真没几个女人敢迈出那一步的,她偶尔听到的离婚事件里,也都是男人腾达了,嫌弃糟糠之妻,硬要离了在城里娶有文化的女学生的,这主动离婚的女人就没几个。 因此她也不相信卫雪玢是真的要离婚,应该也只是早上被朱大妮儿一家子一闹,想借着大家都在,直接将话说清楚,关系撕罗开了,省得将来被那两个老货给缠上!这乡下亲戚跟正经婆婆,差别可就大了! 宋老二这人要脸的很,所以朱大妮儿去郑原打秋风,不管带哪个孩子去,他也只是将人送到车站,自己是绝不跟着去的,因此跟王秀梅,没见过几面儿。 现在当着自己儿子媳妇的面儿一个女人这么讽刺挖苦的,脸上十分挂不住,他冷哼一声,“学文,啥时候你们家里是女人当家啦?” “啥时候?从来都是,姐夫说的好像你们家里不是一样,我可看着次次都是大姐往郑原跑,敢情是你叫她来的?”王秀梅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宋老二,这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真把别人都当憨子,就你一家精?! 朱学文被妻子的话差点儿逗笑了,他能不看出来姐姐看着挺精挺能的,其实一直被自己这个面儿憨的姐夫攒在手心儿里?只是为了姐姐日子过的好,他才不拆穿罢了,“都别吵了,雪玢你也别冲动,到底咋回事儿,你跟爸说,爸给你作主。” 卫雪玢斜睨了朱相庆一眼,“有些事我还想着我们两口子知道就行了,结果大姑大清早跑来又哭又闹的,这才是我们结婚头一天呢,我先要问问大姑你了,相庆真的是你亲生的?儿子结婚没见过你拿来一针一线,添晦气你倒是毫不手软,你是亲娘还是阶级敌人啊?” 卫雪玢也不放过宋老二,“大姑夫,你也说了没有女人说话的地方,显然你比女人懂道理了,那你跟我讲讲,你们五点一到就跑来拍人家小两口的门,又是叫倒茶又是叫磕头,大搞‘封资修’,是准备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写的“极品”们够极品不?兀兀头一次写这样的文,没有什么经验哈,但是这里头有一些事,是真的来源于生活了,基本是自己见到的,听当事人讲过的,当然,从这个真实故事的本身来讲,我个人也是觉得女当事人也是有些问题的,但这就是那一辈人,没办法,你改变不了她们的思想,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12章 不依不饶 宋老二被卫雪玢质问的脸通红,他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朱学文两口子解释他们五点不到就悄悄往机械厂跑是干什么去了,可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推给朱大妮儿,又等于告诉卫雪玢,宋家还是听朱大妮儿的,又打了他的脸,“俺是农村人,说不过你这城里的!” 宋老二愤愤的将头转向一边,一副不跟卫雪玢一般见识的样子。 “你看,这人一没理讲,就农村城市的乱扣帽子,”卫雪玢一句都不饶宋老二,反正她也没将朱相庆当丈夫,宋老二一家子,在她眼里,就是来找事的陌生人,不需要礼貌。 “好了,相庆,你要不要跟爸妈说一说,我本来都不打算吭声,可你身子不好的事,是谁给闹出来的?”卫雪玢真希望朱相庆能有种一些,起来跟她去打离婚,可惜她知道,这根本就是奢望。 “相庆身子不好?啥意思?他身体挺好的啊,征兵体检都过了,”王秀梅听不懂了,看着朱相庆,“相庆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卫雪玢见朱大妮儿又抹着眼泪儿要开口,先下手为强,“大姑你别说话,相庆是你生的,亲,但他是妈养大的,也亲着呢,能叫你知道的事,妈也能知道,” “何况要不是你又哭又闹的,我跟相庆也走不到这一步,当然,这也挺好,叫我看清楚了朱相庆不但是个骗子,还是非不分,还好离婚也来得及。” 离婚也来得及?这是啥话?还说朱相庆身体不好?王秀梅看着朱相庆窘的满脸通红,大眼睛含泪恨不得一头栽死的意思,一下子明白了,“相庆!?你真的,” 这可是大事,真不行的啊,那可是坑人家闺女一辈子啊! “秀梅别问了,都是俺不好,都是俺不好,俺该死,俺太多事了,”朱大妮儿从凳子下秃噜下来直接又坐在地上,拍着腿就开始哭起来,“哎哟我的天啊,都是我的错啊~我这个老不死的不会当娘啊~最该死的是我啊~啊~我对不起我的儿啊~~~” 又开始了,前世朱大妮儿只要心愿不遂,就会坐地大哭,而只要她一哭闹,朱相庆首当其冲的就会认为是自己不孝顺他娘了,不过这次么,卫雪玢不动如山,她倒要看看朱大妮儿能哭多久,反正这里是机械厂招待所,不是她们供销社,闹吧,闹的越大越好。 朱相庆简直就是一头包,他本能的想出声指责卫雪玢,却正撞上卫雪玢戏谑的眼眸,他悚然想起,以前他住院的时候,卫雪玢来照顾他,刚好病房里有一对婆媳在吵架,他就跟她说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种有事不好好说,动不动就又哭又闹蛮不讲理的女人,一看就是少家施教,谁娶了这样的媳妇谁丢人。 可现在自己的亲娘却正在表演这一套,朱相庆站起来去拉地上的朱大妮儿,“娘你起来,你别这样,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都是儿不好……” 朱大妮儿要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哭了,可怜巴巴的用泪眼看着朱相庆,“真的?相庆你真的不怪娘?俺跟你说,娘真的是无心的,娘就是太心疼你了,才说了她的,没想到她,” “没想到我这么不能容人,就算是你说错了,我是小辈儿,也得忍一忍才对,就算是你儿不中,我也得老老实实跟他守一辈子活寡才对,最好还得对别人说是我身体不好不会生养!大姑是不是想说这话?” 想到前世,卫雪玢目光如冰的看着瞪着眼睛抽的哏哏儿的朱大妮儿,“哭半天,说半天,你没错,都是别人错了,” 卫雪玢点点头,“确实都是别人错了,是朱相庆骗婚在先,所以全是他错了,现在我们去把婚离了,你啊,在你们村儿里好好给你家这么争气的儿子踅摸一个听话孝顺的儿媳妇吧!” 卫雪玢浓黑的长眉一扬,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走吧,朱相庆!” “我娘不是那个意思,她没文化,也不会说话,她就是知道自己错了,才会哭的,”承认自己亲娘没文化,对于朱相庆来说,是一件很屈辱的事,如果有选择,他也不愿意生在那样的家庭里,“雪玢,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别跟老人计较了,娘这辈子不容易……” “你的面子?你觉得你在我这儿有面子可讲?你娘容不容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生我了?养我了?她不容易是我造成的?既然不是我造成的,凭啥她大清早的打上门,又哭又闹的来找我的事,我还得想着她不容易?我看她挺容易的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跟电影演员似类,”卫雪玢根本不给朱相庆为朱大妮儿辩解的机会,“我还是那句话,你家的破事儿我不沾,咱们把婚离了,你想干啥跟我没关系!”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心肠这么硬,当初他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卫雪玢可不是这样的,但现在已经不是计较她人品的时候了,今天只要叫她出了这道门儿,自己就别想在机械厂,乃至整个洛平做人了。 朱相庆不得不向朱学文求助了,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还得省城里的父母来办。 “爸,您跟妈劝劝雪玢吧,” 朱学文也没有想到朱相庆到这个时候了还拎不清,不但不肯跟卫雪玢服个软儿,更没有明白人家卫雪玢想要的是什么? “叫我劝雪玢,你先过来跟人家雪玢道个歉,今天的事儿本来就是你娘跟你爹做错了,他们年纪大辈份高,磨不开脸,你这个亲生儿子自然得出面了,”朱学文瞪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一眼,平时在村里挺厉害的,现在知道什么叫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真以为人人都跟他和朱相庆一样,顾念着亲情,由着他们胡来? 跟卫雪玢道歉,还是替自己爹娘? 朱相庆一点儿也不想,如果他今天这个头低下去,别说自己了,就是爹跟娘,以后也别想在卫雪玢跟前抬起头来,将来再有什么争执,只要卫雪玢提起今天的事儿,他家就占不到理,“这,我跟雪玢……” 王秀梅实在是看不上朱相庆,这种儿子,她宁愿当自己六七年的心血叫狗吃了,也不愿意再跟这种糊涂人当母子,“你跟雪玢咋啦?你跟雪玢再好,错了就是错了,有错不认是哪个老师教你的?” 朱相庆被王秀梅抢白的脸一红,他知道自己这个养母恨透自己了,今天的事是绝不会帮着自己的,他也不想被王秀梅看轻了,索性将牙一咬,走到卫雪玢跟前,“雪玢我错了,今天的事全是我的错,” 朱相庆到底错没错的,跟卫雪玢真的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卫雪玢找了一圈儿,也没有在在屋里找到一个可以看时间的东西,偏她也没有手表,“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去民政局吧,不远。” 王秀梅不将朱相庆当儿子了,朱学文还认这个外甥呢,他怎么可以就叫这小两口结婚头一天就闹离婚?“相庆,你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你错了,错哪儿了?跟雪玢说清楚,还有,你爹娘的错你也说清楚,随便敷衍怎么行?而且,错了以后要怎么改,以后你会咋做,一次跟人家雪玢讲清楚了,保证好,我跟你妈,还有你爹你娘都当个证见!” 这真是职业习惯啊,朱学文差点儿没叫朱相庆当场写一份检查出来,但这也叫卫雪玢看明白了,她今天这婚是离不成的。 朱相庆被舅舅这一招逼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可是再看卫雪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是必须得过的,“雪玢,是我错了,” 他错了吗?朱相庆真不这么认为,他只是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卫雪玢跟卫家人一部分而已,没说全,但也没有欺骗啊,“我不该结婚前没跟你讲清楚我家的事儿,也不该事前没有跟你说我在南固家乡还有爹娘跟兄弟,” 朱相庆含泪看着卫雪玢,“可他们到底是生我养我的人,我要是不认,不管,岂不成了畜牲了?” 你做的畜牲事儿多着呢,卫雪玢心里冷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这双手啊,以后世小姑娘们的眼光看,真不是什么好看的手,倒是跟她的个头儿一样,修长,只是不够纤细,更谈不上嫩滑了,甚至指腹上都是满满的薄茧。 卫雪玢七八岁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洗衣做饭,跟着母亲学腌咸菜,甚至还烧开水上街去卖,后来响应号召回到老家插队,不但得跟着村里人下地干农活儿挣工分儿,还得替上班的二哥跟二嫂带小侄子,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其实在卫家,比哥哥干的活还多。 这皮肤要是能娇嫩,才是出鬼了。 当年,她硬生生的用这双粗糙的手,给宋老二家卸了整整一车的煤! 而宋家老屋里,一群男人围坐在炉子前,烤着花生喝着热水,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一帮她!   ☆、第13章 不孝 朱相庆说了半天,卫雪玢居然没吭一声,只呆呆的盯着她那双手出神,朱相庆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有些生气,可形势逼人,他还得做出关切的模样,“雪玢,雪玢,你咋不说话?” “呃,你叫我说啥?说不叫你孝顺你亲爹娘?那可不能,就像你说的,你爹你娘生的你,养的你,你不能当畜牲,” 卫雪玢抿嘴一笑,“所以你就当骗子喽?骗个有工作的媳妇,娶回来跟你一起扛包袱嘛,我说呢,金姐以前跟我说,你生的好,又是复员军人,高中生,光你们厂追你的女工都排成排了,可你都不愿意,” 最大的原因,只怕还是她娘家的条件,要比那些女工家的条件好吧?呃,也有可能她看上去比那些女工们好哄。 朱相庆没想到自己最隐密的盘算都被卫雪玢毫不留情的揭出来了,“没,没有的事,那是金姐她胡说的。”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啥意思?骗雪玢的事就是你错了,你不诚实,这两口子是要走一辈子的,靠骗靠瞒能过一辈子?”朱学文轻咳一声,不让这小两口再在以前的事上纠缠,“相庆你接着说。” 朱相庆借着卫雪玢跟他纠缠以前自己相过几回亲的事上,将后头道歉的事给糊弄过去,没想到朱学文偏不成全他,“嗯,我真的没有挑别人条件的意思,”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不吭声,只默默抽旱烟的宋老二, 再看看傻呵呵跟没事人一样的四个弟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俺自己是啥条件,还敢挑别人?” “至于俺爹娘两个,还有怀庆,”卫雪玢手劲真大,宋怀庆又像朱大妮儿,生的白,到现在那脸上的指头印儿还红通通的呢,朱相庆看着有些心疼,“他们都是农村来的,不懂事,说话也没个轻重,你别跟他们计较了,都是一家人,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卫雪玢冷冷一笑,“保证?就说句话保证?你这一保证,等于我就得接受你骗我的全部事实,认下我有两个婆子妈的事实?以后你们南固这一大家子,我就等于是接下来背在肩上了?朱相庆,你当工人都亏了,你应该去做生意,就你这钻叽劲儿,一定能挣大钱!” 朱相庆简直忍无可忍了,腾的站了起来,怒视着卫雪玢,他礼也赔了,歉也道了,这女人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那你想咋?我总不能不要亲生爹娘,而且你真以为离婚对你有啥好?你说你没跟我成事,呸,谁信?我看你背个离婚的名能再嫁多好?!” 反正大家都长着嘴类,她出去腌臜他,他又不是不会说,到时候直接说卫雪玢嫌贫爱富,容不下婆家人,看看哪家男人敢要这种媳妇!? “我嫁不嫁的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费心,”卫雪玢冷冷一笑,不管她心里咋想,都不会叫朱相庆在话头儿上占住理,“如果当初你就跟我说明白了,我要是嫌弃你了,是我卫雪玢做人不地道嫌贫爱富,可现在是你骗了我,明明有亲生爹娘,婚前一声不吭,结了婚却非叫我认,你一说软话我就要捏着鼻子认了?不然就要被你说不孝顺?” 卫雪玢指着朱大妮儿一家,“ 为了个孝顺的名声,这个锅我就得背几十年!还未必能落一个好儿来,” 她冲着朱学文不屑的一笑,“朱老师是教数学的吧?您把朱相庆教的可真好!”不是卫雪玢要盯着朱学文不放,朱相庆养成这样,朱学文也不能说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噗嗤,”王秀梅憋不住笑出声来,她瞟了一眼被卫雪玢讽刺的脸儿都没处搁的朱学文,“雪玢还真没有猜错,朱老师啊在学校可是业务骨干,数理化他是大拿!” 朱学文瞪了一眼不帮忙还折台的老婆一眼,“你干啥?还不帮着劝劝雪玢?” “这又啥劝的?你们这些姓朱的姓宋的,一个个都是沾了毛比猴儿都精,你们是真不明白人家雪玢啥意思?人家只认一对公婆,相庆你想好,是认我们这爸妈呢,还是认你的亲爹娘!这为人处世啊,不能光想着两全其美,你两全其美了,旁人不是要吃亏了?” 王秀梅毫不客气的将朱学文顶了回去,“刚才咱们将大家都叫一起不就是准备说这个的?现在刚好,朱相庆,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四个爸妈的,我也不稀罕非要你来养老送终,要不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跟你舅的儿子了,你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省得你一边念着你亲娘是为了叫你过好日子才忍痛把你送给我们的,一边吃着我家的饭,心里还恨着觉得我把你从你亲爹娘那里抢走了!” 王秀梅看着朱大妮儿冷笑一声,“有些人真是本事大,占了人便宜,还成天摆着一副全天下就她可怜的嘴脸,给谁看呢?真以为大家都是憨子呢?” 朱相庆被王秀梅给臊的满脸通红,他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也想跟王秀梅说自己感念着她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可是看到在一边拿袖子擦泪的朱大妮儿,他的心活了,左右自己有工作了,而且卫雪玢又不愿意有两对公婆,那自己重新认祖归宗,既堵了卫雪玢的嘴,又以光明正大的赠送父母。 朱相庆抬抬屁股,卫雪玢都知道他想拉啥屎,前辈子卸磨杀驴的事朱相庆做惯了的,不过这一次,她偏不会叫朱相庆如愿,“有件事我一直没明白,我想也可能是这个,朱相庆才会对你们有些不满的,” 卫雪玢看着王秀梅跟朱学文,“相庆是他爹娘的头大小子,听说认给你们的时候,都十岁了,这在农村里,半大小子都能干不少活了,也记事儿的很了,你们要过继,为什么不要更小一些的怀庆,或者来庆?” 朱相庆比卫雪玢大三岁,已经二十五了,宋怀庆今年已经二十二。 当年宋怀庆七岁,朱大妮儿生下了宋招娣儿,朱相庆被送给舅舅家的时候,朱大妮儿跟宋老二的三儿子宋来庆,已经过了周岁了。 在卫雪玢看来,朱大妮儿夫妻也是因为有了后头两个儿子的保障,才会把朱相庆送人的,为什么不送七岁的怀庆跟一岁的来庆,也是因为嫌那两个小,跟着舅舅妗子日子一久,忘记了亲生爹娘。 王秀梅赞许的看了卫雪玢一眼,转头看见傻不拉几在那儿难过的朱相庆,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雪玢这你可误会我们的,我跟你爸哪里会是抢人家孩子的人?” 她回忆道,“那个时候啊,来庆都一岁了,我记得你大姑跟姑父带着大的小的来郑原送相庆,哭的跟什么似的,我也跟着难过,叫他们把相庆带回去,不说现在是新社会了,以后养老有国家,就算是非要养一个,我跟你爸也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领一个年纪小的不记事的,好好养大了,照样把我们当亲爹娘!” 卫雪玢点点头,“妈你是不知道,我娘家妈不是在医院妇产科嘛,这每年都有那生不了孩子的夫妻过来,想抱孩子呢,只要遇到怀了又养不起的,人家给着营养费,住院费,就等着孩子生下来直接抱走呢!这样的孩子啊,才能养的亲!将来亲爹妈也不会来找。” 若真是为了将来有人孝顺,谁傻啊,弄个十岁大什么都懂的孩子养在家里,还跟自己的亲爹妈保持联系? 偏朱相庆那蠢货,成天弄的跟朱学文跟王秀梅把他从南固抢到郑原的一样,而他那个狠心的亲妈朱大妮儿,则成了一心为了亲弟弟,牺牲了骨肉亲情的可怜女人!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虽然护着亲姐姐,但朱学文当初能收留朱相庆,防老真的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的原因, “当年家里穷,你姑为了供我上学,早早的就嫁人了,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觉得对不住她,所以当初相庆姓啥根本就不要紧,我也不图他养老,就想着能帮你姑一把就帮一把,亲人哪会分那么清楚。” 好吧,现在理顺了,卫雪玢意味深长的看着朱相庆,根本不是人家相中你将来会有大出息,才一定叫你跟你亲娘骨肉分离的好不好?“爸跟妈真是仁义人儿,可偏有些人就是歪着耳朵听人胡说,将好心当成驴肝肺!大姑,你说当初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朱大妮儿这会儿就顾着哭了,哪有功夫回答卫雪玢的问题? 卫雪玢又看向宋老二,“您咋说?” 叫他说? 他说什么?他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那会儿朱相庆开始长身体了,家里又穷,走了个他,不但省了口粮,还能借此向郑原伸手要救济,那几年日子有多难过,只有他们这些住在农村的人才明白! 卫学文两夫妻就在这儿坐着呢,他敢说实话?人家当初也是提过,过继就挑个小的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好像有八年多了,但是一直是古言,现言是第一次,好累! 这种极品一家人的文,写的我好亢奋,而且看看自己的存稿,(⊙﹏⊙)b,一天过的漫长啊! 貌似我这个文里是有男主的,好吧,估计想看到男主的容颜,还得再等好多天……   ☆、第14章 认祖归宗 宋老二深深在啧了一口烟嘴儿,当年的事似乎很伤他的心,“唉,当初你姐看不得你们没有儿子送终,我也说了,叫怀庆跟来庆过继一个,可你姐又担心你们平时工作太忙没时间带孩子,怀庆太淘,到了郑原闹人的很,来庆太小,不好养活,就硬叫把相庆送过去了,”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抹眼泪的朱大妮儿,“可她吧,到底把相庆抱在怀里养了十年,能不心疼吗?成天哭啊……” 宋老二这么一说,朱相庆眼眶又红了,他从小听的就是这些,父母是为了舅舅跟妗子,才不得已把自己送过去的,自打自己离开了家,爹娘就没有一天心里舒坦过,爹是男人还好一些,娘想他想的眼睛都哭坏了。 王秀梅最看不得这两口子的装劲儿了,她冷笑一声,“这不就妥了?学文,你想帮大姐一家子的心我明白,所以这些年你怎么做,我都没有拦过,现在相庆长大了,也工作了,咱们该尽的心也尽完了,大姐跟姐夫又这么舍不得,不如今天咱把话说清楚了,相庆还改姓宋,以后你是他舅,我是他妗子,” 她一脸嘲讽的盯着朱相庆,“也省得相庆老觉得我对他没有他亲娘待的好,我从妈变成妗子,他心里也能舒服一点。” “这,这咋成?” 朱大妮儿霍然起身,可怜巴巴的望着朱学文,要说王秀梅这个主意她是发自内心的赞成,现在儿子有工作,也结了婚,接下来就剩孝敬爹娘了,要是朱学文能把儿子还回来,她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叫朱相庆每月往家里打钱,就算是卫雪玢不同意,也是她有理! 还有怀庆的工作,招娣儿的亲事,有个在市里工作的大哥,什么都能解决了。 “学文,姐当初看相庆送过去,可真是一片好心,就是怕你们将来没人养老……” “你说啥类?别说相庆了,就是怀庆来庆两个,将来能不管他舅?”宋老二跟朱大妮儿历来心有灵犀,敲了敲烟袋打断老婆的话,“这以后啊,不但是相庆,就是怀庆,来庆,也是学文两口子的儿!” 自从朱相庆去当兵之后,宋老二跟朱大妮儿就没少后悔,后悔他们怎么就将大儿子送人了?简直就是将摇钱树栽到别人家地里去了! 现在好了,这回可是王秀梅先开的口,不能怨他们没良心反悔,不过他们两夫妻光想着这是要回儿子的好机会了,尤其这还是王秀梅先说出来的,却把卫雪玢要跟朱相庆离婚这个大危机给抛在了脑后! “哼,漂亮话就别说了,你们姓宋的娃我们朱家要不起,”王秀梅受不了宋老二两口子的做作,出声打断宋老二的表白,“以后啊,我们老两口互相照顾,走不动了,就拉着手儿去住养老院,” 这姓宋的一家子的表演,真是叫王秀梅寒透了心,又将她恶心的再不想跟这种人多打交道了,真以为她稀罕朱相庆这个儿子?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搭个梯子,劝下卫雪玢,只要朱相庆不认朱大妮儿跟宋老二这对亲爹娘,卫雪玢就没有话说,难道自己跟朱学文两个挣工资的人,还会跟朱相庆伸手要孝敬? 不过人家姓宋的都顾不上这些了,她一个姓王也管不了那么多,王秀梅一拉朱学文,“走吧,咱们带着相庆去一趟公安局,把他的姓给改过来,回头相庆也跟你们厂领导说一说,虽说现在不计较成分啥的了,但该捋清的还是捋清楚了,也省得人家连你本姓是啥都不知道!” 朱相庆迟疑了,他才进厂一年,外头都知道他父母是老师,家在郑原市,现在进了洛平机械厂。 虽然大家也知道他是部队复员回来的,但车间里的工友们只要说起来,都说他是城里的大学生下来受苦了,包括当初厂办的金姐给他介绍卫雪玢,也是因为他是郑原市的,他还记得,卫家也说过,因为自家兄弟姐妹多,不希望女儿再找一个家里兄弟多的对象,而自己,父母是老师,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这才被金姐相中,将卫雪玢介绍给他。 现在出去告诉大家,他跟那些粗鲁的工人们一样,其实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也有一大群兄弟姐妹要养? 朱相庆有些迈不开腿,何况还有卫雪玢这颗炮仗在呢,自己亲爹娘一来就将卫雪玢得罪了,她要是能这么轻易罢休才怪了。 他抬头看着朱学文,“爸,我没有不认你的意思,”这爸他叫的格外的发自肺腑。 朱相庆的小心思卫雪玢摸的透透的,既要当孝子回报亲生父母,偏又执着于那一点点“城里人”的虚荣,这回王秀梅要在机械厂里拆穿他,那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对于朱相庆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明面儿上他是朱相庆,暗地里,他是姓宋的。 “行啦,爸啥爸类?老朱没有这福气,走吧,”王秀梅起身去床上拿他们过来时掂的提兜,“走吧学文,咱们把事儿说清楚了,要是人家公安局还要啥手续,咱们也好早些回郑原给办好了送来,也省得叫大姐跟姐夫牵肠挂肚的,老觉得咱们把他们最有出息的儿子给抢走了!” 朱学文点点头,他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到宋老二跟朱大妮儿的眉来眼去?这些年他自问对这个姐姐实在是不错了,一年光贴补宋家,也要有小百十块了,可换回来的是什么? 就看看姐姐在南固的这四个儿女就知道了,一个成器的都没有! 尤其是朱相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也就罢了,朱相庆他是亲手带了六七年的。 朱学文清楚的记得朱大妮儿一家子走的那天,也是朱相庆留在他家的第一天,他连哭都不敢当着他们夫妻的面儿哭,只是低着头任由自己跟王秀梅安排。 他可怜孩子一下子就跟姐姐姐夫分离,亲自带着他去洗澡理发,又跟王秀梅带着他到街上转了转,把他们两口子攒下的布票都拿出来给他做了新衣裳新鞋,因为朱相庆来时十岁了,却连个字儿都不认识,他跟王秀梅借来小学课本,一点点给他补课,这孩子也聪明的很,等去上三年级的时候,已经将头三年的内容全部掌握了。 可他们的用心换来了什么? “走吧,咱们一道儿去公安局,”朱学文沉着脸对朱相庆道,“还有雪玢,虽然马我就不是你公公的,但最后的态度我还是要表一个的,你要离婚的想法太草率了,当然,” 他看了一眼朱相庆,如果朱相庆身体一直不好,那他也没有理由叫人家好好的闺女跟着外甥守活寡,“要是相庆身体一直治不好,那另当别论,咱们老朱家不是那种缺德的人家。” 朱家不是,但是宋家是啊,卫雪玢一笑,她可不敢靠朱相庆的觉悟,这个婚,早离晚离她都会离的。 见朱相庆不动,朱学文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咱们就是去公安局问一下,你们厂里,我跟你妗子谁也不会说,以后你想咋跟人讲都随你,你管你娘是叫娘还是叫姑,都是你的事了。” 这正是朱相庆想要的,但他更希望是朱学文不去公安局,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洛平就这么大的地方,半城人都互相认识,“咱们这是家务事儿,公安局也不管的,俺看自己说清楚就行了……” “弄了半天,最后我还是户口本上俩公婆,家里另外俩公婆?朱相庆你还是在骗婚啊?你这错到底认的是啥?” 卫雪玢哪里会叫朱相庆如愿,如果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着了,那她以后想离婚只怕更难,“我把话摞这儿了,想不离,四个人我只认两个,而且还要是公开的,我卫雪玢一向光明磊落,跟人合伙蒙人的事儿坚决不干!” “你,你就是不想认我的穷娘!”朱相庆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标标准准的嫌贫爱富。 卫雪玢“嗤”的一笑,“我不认有啥错?没有人告诉我你家里有一个穷娘,我看真不想认的是你吧?人家戏文里穷书生考中了状元还回乡接回受了一辈子苦的老娘亲呢,你呢?连个户口都舍不得改,这是啥?不就是怕人知道你有个穷娘吗?你娘生你养你,一把尿一把屎的喂你到十岁,你连站出去说一声这才是你亲娘都不敢,还有脸来怪我?真是呸了!” 卫雪玢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朱相庆我不是小瞧你,你要是有种把你亲生爹娘带回厂里,跟厂领导解释清楚你家这些乱事儿,我卫雪玢就答应你一个月给他们寄十块钱养老!”她说她同意朱相庆给宋老二一家寄钱,可没说认了宋老二夫妻,更没说不离婚! 一个月寄十块钱?! 宋老二两口子可没有听出来卫雪玢话里的漏洞,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十块钱上了。 只要朱相庆认了他们,自家每月就能收到十块钱啊,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块,这是多少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儿说一句吧,我弄错标签了,不知道幻想空间就是带空间的意思,评论里有读者指出来我才知道,但因为在榜期间,不能改标签儿,真的没有空间哈! 我好想自己有个空间,哪怕是能放个手机装个钥匙也行,省的背包儿了~^o^~   ☆、第15章 反悔 宋老二跟朱大妮儿的眼睛都亮了,自打朱相庆去当兵,倒是月月儿给南固寄钱,但那钱实在是太少了,头一年每月三块,第二年每月四块,好不容易熬到第三年他们才收到五块钱。 也就第四年的时候,差不多点儿,每月六块钱还顶些用,可朱相庆后来要转业了,说是要走关系,再没有多往家里寄过了,现在卫雪玢一张嘴就是十块钱,比朱相庆一个人的时候给的还多! “相庆!”朱大妮儿喜的差点咧开嘴,她忙拿粗布手巾捂住半个脸,“娘啥也不求的,你别为难……” 每月十块,然后再找些借口隔几个月问儿子“借”一些,慢慢攒几年,两个儿子的婚事都不愁了,因为太高兴了,朱大妮儿愣是没有挤出眼泪来。 “吭,”宋老二瞪了藏不住喜色的老婆一眼,这人就是沉不住气,听到十块钱啥也顾不得了,“这改姓啥的真的没啥要紧的,就当相庆随了他娘的性……” 这无耻程度真是爆表了,卫雪玢冲着宋老二冷笑一声,“您真是比那美帝还精明,这么一来,既跟爸妈没关系了,也不用去公安局叫人知道相庆骗了国家骗了D!” 她冲宋老二一伸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这真是把她们两口子当信球了啊,用的时候拿过来,不用的时候直接一脚踢开,王秀梅气的一指朱相庆跟宋老二,“好好好,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好算计,这样也行,不过么,你当初入D的时候,人家往我跟学文单位寄调查信的时候,我们可是绝对不敢收的,要不相庆去跟你们厂里说一声,直接寄到南固你们宋家村儿就行了,你就跟你们厂里的人说,你郑原的爸妈死干净了!” 说完一拉朱学文的,边往屋外走边向卫雪玢道,“雪玢,原想着咱们挺对脾气,看来是没有当婆媳的缘分了,不过我跟我家老朱想的不一样,” 她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朱相庆,“这种人,你还是趁着才结婚,干干净净的离了吧,省得叫人给坑了!”说罢狠狠的冲着朱相庆呸了一口,早知道养出这么个白眼狼来,她当初就拼着跟朱学文闹翻,也不叫能宋相庆进门! 王秀梅刚才的话对于朱相庆来说,简直就是威胁了,就算不改户口他依然姓朱,可是朱相庆前些天才把入D申请书交上去,家庭关系里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父亲朱学文,母亲王秀梅,是光荣的人民教师,朱学文还是D员,要是朱学文跟王秀梅不认他了,他等于是在欺骗组织,可不只是入不了D那么简单了。 “爸,妈,我错了,”朱相庆扑通一声跪在朱学文跟前,“是你们养大的我,我咋能不要你们,办这种忘恩负义的事儿?” 哈哈哈哈,一个入D,还只是交了个申请书,就试出来朱相庆到底有多孝顺了,卫雪玢只差没有仰天大笑了,在自己的前程跟利益跟前,亲情对朱相庆又算得了什么? “你错啥啦?错哪儿啦?你认祖归宗孝敬亲生爹娘天经地义啊,有啥错的?”王秀梅出言如刀,毫不留情,“你是怕自己入不了D,影响你的前途吧?” 朱相庆被卫雪玢的笑声臊的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休想在卫雪玢跟前抬起头来了,但现在他已经顾不得这个了,不是他不想认亲生爹娘,而是现在这情势不允许。 王秀梅在逼他,卫雪玢也在逼他,他虽然进厂才一年,但他是复员军人,又上过高中,平时干活勤快,车间里已经将他定为重点培养对象了,若不是因为这个,金淑嫩也不会把卫雪玢介绍给他。 现在正是他干事业求上进的大好时光,绝不能因为家事给拖累了,“我错了,当年大姑跟大姑父把我给过继到爸妈家里,就是为了给您二老养老送终的,我不能忘恩负义大了就跑,爸,妈,是儿子糊涂了,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想清了利弊,朱相庆头磕的极利索,“大姑跟大姑父还有怀庆跟来庆,你们却只有我一个,从小你们就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给我吃穿,供我上学,是我不争气,鬼迷了心窍,儿子错了,” 他转头又看几卫雪玢,“雪玢,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只要他认下郑原的爸妈,卫雪玢就不能说他是骗婚! 这,这是咋回事儿?明明都说好了朱相庆归她们了,怎么又不中了? “相庆,你,”朱大妮儿刚要说话,又被宋老二在后腰上狠狠的捅了一烟袋,“相庆做的对,不管你舍不舍得,咱们庄稼汉吐口唾沫一根钉,不能骗人家学文跟秀梅,相庆咱不能要!” 宋老二虽然是农村人,也知道入D的重要性,现在人家掐着朱相庆入D的路类,这个软必须得服才行。 “可,可是咱们怀庆还要结婚,来庆也要上学,靠家里那几亩地,都哪儿刨钱儿去?”朱大妮儿不干了,儿子不认她,她找谁要一月十块钱儿去? “学文,姐知道对不起你,可你家秀梅根本就不待见俺相庆,要不是她慢待相庆,相庆也不会高中都不上自己跑去当兵去了,”朱大妮儿又开始掉眼泪了,“你不知道那年俺去郑原看相庆,孩子瘦的,个子也低,” 哈,卫雪玢都要笑喷出来了,“怀庆跟来庆长的还没有他哥高呢!” 宋家个个小矮个儿,朱相庆也不过才刚一米七,这年月不讲这个,搁十年后,他就被划到二等残疾里了。 左右都是钱闹的,朱学文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事儿我不管,你也别哭了,相庆也娶过媳妇的人了,想走想留随他的便,我们上午的汽车,得往车站去!” 朱相庆巴不得朱学文两口子赶快走呢,在他眼里,朱学文两口子简直就是卫雪玢的后台,只要他们走了,卫雪玢也能消停一点,“那我去送爸妈走,” 这就想混过去?卫雪玢冷冷一笑,心里对一点儿原则都没有朱学文也颇为看不起,“刚好,汽车站跟民政局离的不远,咱们顺道儿把手续办了,你们一个个骗人的骗人,和稀泥的和稀泥,欺负我不姓宋也不姓朱不是?” 她冷哼一声,“可你们别忘了,这里不是郑原,也不是南固,我卫雪玢不是你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我已经认了爸妈了,你还想干啥?”朱相庆被卫雪玢气的肝儿疼,这女人就没跟他一条心过! “认完就算啦?你没听你姑说嘛,他家怀庆要结婚,他家来庆要上学,他家只有几亩地,”卫雪玢看着宋老二,“大姑父,你来跟大家说说,大姑这话是啥意思?只是说给我们还有爸妈听听,不用我们操心插手的意思不?” 朱相庆当初往南固写信,只是找了个城里的媳妇,在供销社工作,家里还出了三个大夫,哪里说过这死女人这么难缠?“这,” 不需要朱学文跟朱相庆管的话宋老二实在不能说,“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是一家人,怀庆跟来庆,还有两个妞,你们怎么也得搭把手儿不是,我跟他娘没成色,除了会下地啥难耐也没有,” 宋老二几乎也要落下泪来,“俺们人穷,也是要脸的,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俺也不会张这个嘴,实在是……” “刚才不是说了嘛,一个月给你们十块钱,”除了送自己去南固,还有自己复员回去看他们,朱相庆这是第三次看到宋老二流泪,他顿时心如刀绞,暗骂自己真是个不孝子。 十块?说的真容易,“刚才我说的可是你要是改姓宋,我才答应掏十块,行,我现在答应你,省得你往我头上扣不孝的帽子,但既然孝顺了,咱也得从里往外轮着来,” 在卫雪玢眼里,不论是宋家还是朱家,都是一个烂泥潭,说的多了,只会加剧她赶快跳出来的决心,“大姑跟大姑父你都给十块,那爸妈你一月咋不给十五?你可是姓朱的,至于我家那边嘛,也是亲娘,照这个规矩,我一月也给我妈十五块,就这么说定了,” 卫雪玢拍拍手,“爸,妈,我送你们去车站,这以后啊,你们也有儿子的孝敬拿了,”她冲一旁偷笑的王秀梅挤挤眼,“您可记得去邮局取钱!” “嗯,你放心,十五块钱呢,可不是小数!”王秀梅抿嘴一乐,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朱相庆道,“我知道相庆最孝顺了,只要他认我这个妈,他大姑有的,我这个妈一准儿就有!要是哪个月我收不到钱啊,我就往他厂部写信,问问厂里是不是没有给我儿子发工资?!” 王秀梅也看透了,自己那个丈夫脑子也清楚不到哪儿去,嘴上骂着,其实心里还是向着人家外甥朱相庆的,但她“恶后娘”是已经当上了,那就把“恶后娘”给扮到底,而且她也绝不能像姓朱的姓宋的那样坏良心,坑人家卫雪玢!   ☆、第16章 五块 这怎么行?他自己一月二十六块,卫雪玢二十二块,要真是照着卫雪玢分配的,一个月光送出去的就得四十块,他们怎么生活? 朱相庆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给朱学文跟王秀梅钱,他们的工资加起来一百多块呢! 至于卫家,哪有嫁出去的闺女一月给娘家十五块的?朱相庆知道卫雪玢这是跟自己置气,但他也知道,如果他敢给朱大妮儿十块,卫雪玢绝对会往娘家送十五的! “这可不中,哪有出嫁的闺女给娘家恁多钱的?没那道理,我去跟亲家母说,”朱大妮儿不依了,立时跳了出来,“我就不信了,亲家母还敢伸手接这钱!?” 卫雪玢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妈有啥不敢接的?我妈还怕你这个这大姑了?你跟谁亲家母呢?我家没有姓宋的亲家!朱相庆我告诉你,你要敢只给你姑不给我妈,咱们这会儿就去厂部见你们厂长去,叫他来给大家评评理,到底该孝敬哪边儿?” 反正在朱相庆眼里自己也是泼妇,卫雪玢也豁出去了。 “娘,不,姑,姑你别闹了中不中?”朱相庆真是怕死卫雪玢了,这人摆明了是嫌弃他家里负担重,不乐意跟他过,更倒霉的是他身体没有恢复,他们两个连房都没圆,他在卫雪玢跟前说话一点儿也不硬气。 他看着卫雪玢,“那你说咋办?我一个月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以后咱们这个家就由你来当,你说叫我给多少我就给多少,” 朱相庆见朱大妮儿又要哭,忙又道,“但南固那边不给真不行,毕竟家里地少,怀庆来庆也大了,还有招娣儿跟待见儿,都要用钱类,不管怎么说,一点儿不给也不中,我这人不抽烟也不喝酒的,没啥别的爱好……” 朱学文等着去车站呢,今天是星期天,他明天还要准时去学校参加升旗仪式,“家里地哪里少了?八亩地还养不活六口人了?我看是肯下地干活的人太少!相庆,就算你认祖归宗,” 他见朱相庆要张嘴,瞪了他一眼道,“他们生了你没错,你孝敬你生身父母也没有错,但怀庆招娣儿都老大不小了,你二十那会儿,可是月月都往南固寄钱了吧?” 朱相庆脸一红,从他去当兵,每月除了买牙膏,除下的钱几乎都给父母寄了回去,就听朱学文又道,“但你现在也成家了,以后跟雪玢还会生儿育女,难道你不管老婆孩子,只孝敬你爹娘,养你都已经成人了的兄弟姐妹?” “我,”朱相庆没想过这么多,卫雪玢又不是不挣钱,他们只要节省一些,卫雪玢那二十多块钱其实也够他们一家子用了,但现在看来,以卫雪玢的刁劲儿,只怕是不会肯的。 朱学文看朱相庆的样子,没来由又是一阵儿气,他快刀斩乱麻道,“既然你要认我不认亲爹娘,那这事儿今天就定下了,你还是我老朱家的儿子,还认我这个爸,以后就照着我定的规矩来,咋样?” 朱学文一向好脾气,但蔫人发起火来,还是挺吓人的,朱相庆一缩脖子,看了看同样可怜兮兮站在一边不敢吭声的宋老二一家,点点头说,“爸说咋样就咋样,我听您的。” “我跟你妈都有工作,挣的也不少,我们不用你给生活费,至于南固那边,你一个月寄五块钱回去,还有雪玢那边,雪玢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论是闺女还是小子,都是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雪玢娘家,也一样,你们每月补贴亲家母五块钱,她一个女人家家带着一大家子过日子,也不容易。” 这样一来,他们小两口还能剩下三十八块钱,除了吃喝,慢慢存着为将来生孩子做准备,“你别忘了,你身体还没好全乎,该看病还得去看,这上头的钱不能省!” 朱大妮儿一听每月只给他们五块钱,顿时不愿意了,他们一大家子才五块,朱相庆跟卫雪玢两个小年轻每月就握着三十八?“你们俩太年轻,挣的多只怕也存不住……” “大姑你放心吧,我在娘家啊,外号就叫钱匣子,这钱只要进了我的手里,谁也别想抠出去,”卫雪玢笑眯眯的走到桌子前,从朱相庆中山装上头的口袋里拔出钢笔,找了张信纸,刷刷刷的将朱学文刚才的话写了下来。 这会儿还不兴什么协议合同,但她可是三十年后过来的,啥也比不了这白纸黑字儿管用,“相庆你看看,你要是同意爸说的,就叫大姑父在这上头签个名儿,摁个手印儿,以后啊,也不用担心万一那天我一生气,不肯给钱儿了。” 朱相庆想说没必要,但抬头正碰上卫雪玢冷冷的目光,朱相庆没来由打了个寒战,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如果自己跟宋老二不签,卫雪玢一定还会闹着去民政局的。 朱学文也没有想到卫雪玢会来这一出儿,但人家说的可是省得将来人家反悔了不给,他能说什么?“我先签,不但以后你们不用给我跟你妈养老钱,就算是以后我们病了躺倒了,你们也不用给我们拿钱,我们两口子有存款,也有公疗门诊。” 宋怀庆在旁边看了半天戏,心里真是把宋老二两口子跟朱相庆给恨死了。 当初若是宋老二他们送到郑原的是自己,现在进工厂娶城里闺女的就是他了,他一定会好好孝敬舅舅妗子,才不会像朱相庆一样,简直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舅你说的这叫啥话,你有钱是你的钱,我哥该给的孝敬是他该给的,你们把他养大,又供他读书,难道还不衬他每月五块钱?” 要是他,每天给朱学文两口子十块也是心甘情愿的,宋怀庆私下算着,舅舅妗子手里的存款只怕都得有两三千,那将来可都是自己的。 只可惜,这些将来都是朱相庆那信球货的! 宋怀庆话说完,朱学文两口子没怎么着呢,朱相庆又满脸通红了,“怀庆说的对,我跟雪玢每月也给爸妈寄五块回去,这是应该的。” 凡是朱相庆不愿意的,都是卫雪玢支持的,反正她没有打算跟朱相庆好好过日子,朱相庆的钱给养了他六七年的朱学文跟王秀梅,比叫朱大妮儿这帮子蛀虫花要强的多,“中,这个我也乐意,这事儿交给我了,每月我准时往妈那儿寄钱!” 只要不是给自己的,每一分朱大妮儿都是心疼的,但她想反对也没有人肯听她啊,无奈之下,朱大妮儿只能又拿手巾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她心疼啊! 卫雪玢没功夫理朱大妮儿,她把笔递给朱相庆,“你叫姑父来签字,签完了还得送爸妈去汽车站呢!” 郑原离洛平也就两百多公里的路程,但现在的交通发达程度跟三十年后不可同日而语,从洛平到郑原汽车要跑上四个多小时。 “姑,姑父,您来签个名儿,”朱相庆有些不敢看宋老二,明明是亲生父亲,偏得喊“姑父”,他恨不得抱着宋老二哭上一场。 宋老二用手将烟袋给摁灭了,“好,我签,其实照我的意思,你们小两口才成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俺们虽然日子过的艰难些,但只要家里有粮,日子都能过的下,不能再跟你拿钱了,” “爹,”朱相庆眼眶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俺该给的,您一定得拿着,怀庆招娣儿都大了,用钱的地方更多,是俺不孝……” 王秀梅快被朱相庆的眼泪恶心死了,她瞪了朱学文一眼,“这就是你招到家里的好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欺男霸女抢来的呢!” 结婚第一天,王秀梅跟卫雪玢就给朱相庆上了一课,原来这有些女人,尤其是所谓的有文化的女人,还真是没有几个好东西,精的出气儿冒泡儿的,偏他连还嘴都不敢,“您来签吧,” 朱相庆默默的握了握宋老二的手,暗暗下决心,等他出头的那一天,一定要叫卫雪玢她们好看,一定会好好报答自己的亲生爹娘! 这该签的人都签完了,卫雪玢把协议书叠好装在自己口袋里,笑着扶了王秀梅的手臂,“妈,时候不早了,我跟相庆送您跟爸去车站。” 王秀梅点点头,看向宋老二一家,“你们呢?准备住到啥时候?” 宋老二干干一笑,“南固太远,车票不好买,俺们又没啥正经事儿,准备明个儿再走。” “呃,对了妈,还有件事我忘跟您跟爸说了,这不,这个月我跟相庆结婚,相庆还该着外头二十块钱呢,”卫雪玢看了一眼宋老二,搂了搂王秀梅的胳膊。 “说起来相庆你也够会花钱了,结个婚我给你爸给你拿了一百块还不够,还出去借二十?”王秀梅啧啧嘴,“叫我说,以后你们小家你也别管了,就交给雪玢当,不然的话,只怕连老婆都得叫你卖喽!”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留言了,觉得拖的久,其实吧,这才是新婚第一天,还没有到中午,只是宋家事儿太多,想一次说清楚了。 说一下真实的情况哈, 原型当年跟渣男结婚前,是知道他在老家有爹娘的,但是当时两家是说清楚的,渣男是过继的,所以只养城里的父母,跟乡下的无干。 结果,婚结了,乡下的一大家子三不五时的跑过来,原型又要强的很,吵闹的事还做不到,又为了男人的孝道,咬着牙帮了一次又一次,结果,喂了一群白眼狼。 至于城里的养父母,其实渣男以后来往的反而是少了,还是原型替他想着养育之恩,逢年过节必去探望。   ☆、第17章 送行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朱相庆跟卫雪玢说的是他们都是新时代的主人翁,不能再搞老一套,吃喝靠父母,所以他们的婚事也要靠自己努力,不能叫两边老人帮忙,所以他决定了不花父母一分钱了! 现在好了,王秀梅直接把他拿了家里一百块钱的事说出来了,只怕卫雪玢又要闹腾一次了,“妈!” 前世卫雪玢并不知道朱学文夫妻还给了一百块钱,这会儿不用猜,她也知道那钱落谁手里了,卫雪玢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朱大妮儿,噗嗤一笑,那些钱不是她出的,她也不去争,“原来还有一百块钱啊,朱相庆,你可又骗了我啊,你这种人还能在部队咋呆下去类?咋没有一句实话类?你叫我以后可咋相信你?” 朱相庆被卫雪玢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他以前是有些看不上卫雪玢的,不说别的,就凭她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了这一点,朱相庆就挺不满意的,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被卫雪玢给鄙视了,偏在卫雪玢的轻视跟前,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别瞎说!” “算了,有那一百没那一百,我这婚也结了,那钱儿啊,只当给人买棺材了,”卫雪玢不以为然的一笑,“不过啊,这人死账不消,你借人家的二十块,你想过没?咋还?总不能我一进门儿,就先背一身账吧?” 王秀梅对卫雪玢是越来越放心了,这闺女是只笑面虎儿啊,面上和气,心里一点儿也不含糊,有她在,想来那朱大妮儿也讨不了多少便宜去,她大度的一笑,“这样吧,我跟你爸又不是黄世仁,放心,等你们什么时候把账还清了,什么时候再给我们养老钱!你大姑跟大姑父最心疼相庆了,一定也不会为难你们的,刚才你姑父不还说不想要嘛!” 宋老二差点儿没把鼻子气歪了,合着叫卫雪玢这么一说,他们这次走,是别想拿到钱了? 那他们在这儿呆着干什么?不就是想等着朱学文两口子走了,他们能再从朱相庆手里掏些钱出来,现在可好,卫雪玢又来了这么一招儿,可他刚把漂亮话说出去,哪能再往回吞? 朱相庆也没有想到卫雪玢的心能细成这样,简直就是把他家人当阶级敌人一样防着了,可他真的无力再跟卫雪玢吵下去了,“我知道了,我会先把欠的账还了的,咱们去借两辆自行车把爸妈送车站吧。” 借自行车?要啥自行车呢?卫雪玢一脸为难,“那中,你去吧,我跟你们厂里的人都不熟,我们供销社远不说,我现在要是去人,肯定又被围住说半天话,再把爸妈的车给耽误了。” 朱相庆不说借自行车,她倒给忘了,前世的时候,朱相庆叫她去借了两辆自行车送朱学文跟王秀梅走,送完人之后,她去供销社还车,叫朱相庆去医院还另一辆,结果,宋招娣儿非要想学骑车,一学不打紧,直接把人家一辆新凤凰车子给撞树上了,车轮子当场就瘪了,因为是新车,她光给人换个新轱辘花了二十多块,还去跟人好一通赔礼道歉,连她妈也跟着跟人说好话。 可这家人呢?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怪卫雪玢,说宋招娣儿摔了她也不管,就忙着往外跑! 这一次,卫雪玢绝不会再去借什么自行车了,朱相庆本事大,就叫他借去。 现在才是八零年,洛平城根本没有扩建呢,一片城区小小的,机械厂离汽车站顶多就两里地,走一走只当散步了。 叫他去借自行车?朱相庆有些犹豫了,机械厂里都是工人,收入不算高,家里有自行车的,谁不当个大件宝贝着?而且这时间,大家都上班儿呢! 王秀梅看出来朱相庆的为难了,笑道,“算啦,也没有多远,咱们一道儿走走,说说话,我跟你爸也正好再在洛平转一转。” …… “这个死逼女人,就不是个好货!”卫雪玢跟朱相庆陪着朱学文夫妻一出招待所的大门,朱大妮儿追到屋门口,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 宋老二也被卫雪玢气的够呛,他也没有想到朱相庆说的千好万好,结果弄回来这么个媳妇,“你行了,现在说这有啥用?早知道还不如把我姐家丫头说给相庆呢,就算当个一头儿沉,也比弄这么个货强!” 宋老二姐家闺女? 朱大妮儿撇撇嘴,没接话,就那丑闺女,都不用她反对,儿子也不能答应,光不认字儿这一条,都不能通过了! “那下来咋办呀?爹,娘,俺可不想回去,来前儿你们可是说了,要留在洛平的,俺还想在洛平找工作呢!” 宋招娣儿看着阴着脸的爹娘,急了,“来时你们可说了,俺嫂子的妈是医院的大夫,叫她帮俺在医院找个工作,当个卫生员呢!” 宋招娣儿都想好了,如果她能进医院,哪怕就是个天天工呢,就能吃的好,穿的好,将来还能再医院找个对象,真的成了城里人了! “哼,你就发梦吧,还当卫生员呢,你知道‘卫生员’仨字儿咋写不?你见过不识字儿的大夫不?” 宋怀庆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朱大妮儿跟宋老二,“就你们一来就找我嫂子的事儿,人家就算是能帮咱找工作,也不会帮的,人家说办不成?你能把人咋?别忘了,你家老大儿,是个没蛋籽儿的,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崽儿呢!?” 宋怀庆直接往床上一躺,他早上五点不到就被朱大妮儿给拽了起来,跑去一点儿便宜没捞着,还被卫雪玢扇了两巴掌,宋怀庆揉揉已经肿起来的脸,“我看啊,你们先想想咋能哄住那个卫雪玢,叫她别离婚吧!不然啊,哈哈,你家老大儿的工作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反正要是他,叫人知道了连跟女人睡觉的本事都没有,那可是没脸见人喽! 提起这事儿,朱大妮儿心里直发沉,她推了推闷声抽烟的男人,“他爹,你说咱们相庆这身子真的坏了?” 宋老二狠狠的吸了一口旱烟,“坏不坏的得等上两年好吧,真不行,”他看了一眼宋怀庆跟宋来庆,“等怀庆跟来庆结婚了,生一个儿子给他哥也中。” 朱大妮儿看了看宋怀庆跟宋来庆,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个办法。” …… 卫雪玢看着朱学文跟王秀梅的汽车出了站,叹了口气,回头正看到一脸怒气的朱相庆,愕然道,“你有啥事儿?” 朱相庆一直忍到朱学文夫妻走了,真是浑身轻松,“啥事儿?哼,你说啥事儿?卫雪玢我告诉你,你今天闹的太难看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泼妇!?” 卫雪玢微微一笑,双手抱胸傲然看着朱相庆那红通通的小脸儿,可能是在二十一世纪走了一圈儿,她的审美也变了,怎么当年就相中了这么个要个儿没个儿,要气场没气场的小白脸呢? “我没文化,嗓门儿大,腿快手快这些你不都知道么?我骗过你没?至于泼妇?哈哈,”卫雪玢看向朱相庆的目光满是戏谑,“那我可得跟你大姑好好学学才中,我不会装哭啊!” “你,你,你不尊重老人!” “那是因为你们南固来的老人不值得被尊重!”卫雪玢冷笑一声,抬腿往车站外头走,“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不想过了,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刚好这会儿人家也没有下班儿呢,离这儿又不远,咱们直接将证换了,两不相干!”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竟然直接往民政局那边儿走了,吓得快步追过去,“你往哪儿走?”他以为朱学文两口子一走卫雪玢就没敢嚣张了,没想到她还这么硬气。 卫雪玢奇怪的看着朱相庆,“民政局啊,我这个人吧,你还是不太了解,别看我是个女人,可却是个言出必践的性子,不像某些人,成天坑蒙拐骗,还外带爱吓唬人!” 卫雪玢伸手在朱相庆白净的脑门儿上点了点,“你知道色厉内荏是啥意思不?回去好好查查吧!” 朱相庆还是头一次听卫雪玢嘴里的词,他本能的知道那四个字的一定是成语,但是啥意思他却讲不明白了,“你少以为跟着你哥学几个成语就能来我这儿卖弄,卫雪玢,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你想的美!” “雪玢,雪玢,你回来,你不能去,”朱相庆一个没看见就见卫雪玢冲进了民政局,吓的一把将人给拉住了,声音也软了下来,“雪玢你可千万别犯糊涂,我都跟你道歉了,咱们先回去,以后你说啥就是啥,我都听你的!” 既然进来了,卫雪玢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离开,她甩开朱相庆的手,径直冲进结婚登记处,“同志,我要离婚!” 民政局礼拜天不上班,婚姻登记处只留了个剪发头的女同志在值班,被卫雪玢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今天不上班儿,结婚明天再来!” “走,雪玢!我求你了,”朱相庆差点儿没给卫雪玢跪下了,“没事,没事,我们走错地方了。” “我说是离婚,不是结婚,同志,离婚都需要哪些手续?”早晚是要离的,趁着这回卫雪玢打听清楚了。 “啥?”这回值班儿的听清楚了,她怪异的打量着卫雪玢跟朱相庆,“我想起来了,你不是上个月才来办的登记,说是五一结婚?今天才二号?来离婚?” 她看了一眼跟在卫雪玢后头拼命拽卫雪玢的朱相庆,“你这个女同志也是的,婚姻是儿戏吗?说结就结说离就离?我从解放后就来工作了,就没碰见过来离婚的!在家里闹闹也就行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跑这儿闹来了?” 卫雪玢微微一笑,“您看我的样子,像是来闹的吗?我只是被人骗婚,才想着赶快把婚给离了,您也说了,解放了,这结婚自由,离婚自由可是写在国家法律里头的,您是公家人,咱不能不听公家的话不是?” 值班的女同志被卫雪玢说的一愣,“你是哪个单位的?他又是哪个单位的?真要离婚,先回单位开介绍信,再打申请,填上单位意见,盖公章,拿过来我们会交给领导批示。” 真以为想结结,想离离啊,没王法了,她瞪了朱相庆一眼,“我说你这个男同志,才结婚一天,就惹你媳妇儿要离婚,你也真是个杀材!还不快把你媳妇哄回去?真准备叫你媳妇去单位开介绍信啊?!”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谢谢您啊,雪玢,雪玢我错了,以后你说啥就是啥,我都听你的,”朱相庆眼眶一红,“我回去就叫他们走,真的,谁我也不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大家急于叫女主离婚的问题: 作者原本也是想写个爽文的,但囿于性格上束缚太多,既然写的是三四十年前,就算是“另一个时空”,也想写的尽量贴近生活一些,那个时候,离婚真不是夫妻说离就能离的。 我问下个同事,她的父母是在七七年左右离的,呵,父亲是个干部,遇到真爱了,抛弃了妻子跟三个儿女,折腾了好几年,离了,但是父亲带着真爱远走他乡了。 另一个身边的长辈,八几年闹离婚,前后也是拖了一两年,不过那一对,是双方都有原因,性格不各,真的不能过了,可是双方家长真不必说,单位甚至上一级单位都参与进来了。   ☆、第18章 何巧芸 卫雪玢也知道今天她这婚是离不了的,而且新婚第一天离婚,就算是把朱相庆“无能”这把利剑拿出来,大家也只会说她沉不住气,甚至还会有污水往她身上泼,毕竟一次不成,不能代表永远不行。 她今天闯一回民政局,只是想要第一天就把朱相庆的“规矩”给立好了,也将宋老二一家的气焰给打下去,省得这些人时不时的出来蹦跶给自己添乱! 朱相庆又哭又求颜面扫地,卫雪玢也不再在民政局里多留,直接回了朱相庆分的单间里。 朱相庆默默的跟着卫雪玢回到屋里,见她也不跟自己说话,径直往床上一躺蒙着头要睡觉,他知道卫雪玢是个勤快人儿,当初他之所以愿意跟卫雪玢结婚,除了卫雪玢长的不错,家里条件也不错之外,他最看中的就是卫雪玢手脚勤快能干了。 可现在卫雪玢一回来就躺下了,明显是气还没有消呢,他起身坐到卫雪玢床边,推了推她道,“你也别生气了,我都跟你保证了,以后就按咱们协议上写的,除了给我爹娘,不,我姑跟姑夫五块钱外,再啥也不管了!” 朱相庆见卫雪玢闭着眼不说话,以为自己的保证哄住卫雪玢了,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自己心里存着的事儿说了出来,“我欠着我师傅那二十块,你要是有就先给我,咱们总欠着人钱不好……” 哈!卫雪玢都想扒开朱相庆的脑子看看里头装的什么了?他刚把自己从民政局里拽回来,转头就敢张嘴要钱? 卫雪玢敢打赌她跟朱相庆的婚礼绝对没有花他二十块,连自己结婚时穿的新衣裳,都是她托人在郑原捎回来的便宜薄花呢,为这朱相庆还说她太浪费了,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讲吃讲穿,直到看到她给他买的凡尔丁,才闭嘴。 想想上一世自己还真是贤惠的过了头了,脑子里除了水啥也没有! 新社会了,不要朱相庆一份财礼聘金的,恨不得还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贴补了这个渣渣,也怨不得人家不把她当回事儿呢,只怕在朱相庆跟宋家人眼里,自己就是个上赶子倒贴找坑的蠢货! 见卫雪玢沉着脸不吭声,朱相庆脸上堆出的笑僵住了,“都结婚了,你的钱不就是咱家的钱?以后我的工资还不是都交给你?咱以前可是说好的,大家一起挣钱,一起花。” 这话说的多好听,可惜前一世朱相庆每个月都要先跟工友们借了钱往南固寄,之后再拿了自己的工资去还,他的工资卫雪玢就没见过几回,“这话是你说的啊,那成,以后每个月我去你厂里替你领工资,你就不要去了,至于你欠的二十块,你师傅既然借给你了,就知道这个月你是绝对还不了的,” 卫雪玢利落的从床上下来,“原来你是借苗师傅家的,他家可也不富裕,我得过去谢谢人家,” “雪玢!你恁急干啥?你既然觉得不好意思,就先还了咋啦?你以前可是跟我说过,你手里存了不少钱类!”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说风就是雨,这就要往外走,苗师傅的钱他肯定会还,但他想的是用卫雪玢的钱还,这样下个月卫雪玢就没有理由不往南固寄钱了,而且他亲爹娘还在招待所呢,朱相庆怎么能叫他们明天空着手儿回去?!这些可都得花钱呢。 卫雪玢跟朱相庆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那十年是朱相庆人生起步的十年,她陪着他熬过来,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人行事是个什么作风? 她从一头沉桌子里拿出一包糖跟瓜子儿来,就往何巧芸家去。 何巧芸正在家里做晌午饭呢,没想到卫雪玢居然过来了,“哟,新媳妇来啦?快,进屋坐!” 卫雪玢把用手巾包着的糖跟瓜子儿放到苗家的写字台上,“我没啥事儿,就是这会儿闲了,来巧芸姐这儿坐坐,这来时一翻,看昨天准备的糖跟瓜子儿还有一些,想着拿来给**跟双双吃!” 苗长有跟何巧芸有一儿一女,大的叫苗波,小女儿叫苗双,苗波上小学,苗双在厂里的托儿所。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过的清贫,不遇事谁家也不会舍得给孩子买糖跟瓜子儿吃,何巧芸说了句客气,随手用搪瓷缸子给卫雪玢倒了一杯水,又放了点儿红糖进去,“给,快喝了,补补!” 卫雪玢被何巧芸说的脸一红,“巧芸姐……” 何巧芸捂着嘴咯咯直笑,“这新媳妇儿啊,脸皮儿就是薄,姐是心疼你呢!不过我可跟你拍胸脯,相庆那孩子可真不错,咱不说他那长相,跟那电影儿里的赵永生似类,就冲人家那家庭条件那文化程度,全厂小姑娘看见他,眼儿都是红的,你呀,可是沾了大光了!” “姐,我,”卫雪玢眼眶一红,当初她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她家出身不好,母亲李兰竹是资本家大小姐,父亲是伪党军官,那些年没少挨斗被整,连带着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敢抬头做人。 后来形势好了,对这些要求的不那么严格了,但种在骨子里的自卑跟胆怯却不是一时会半儿能消散的,这也是卫雪玢当年能遇到朱相庆这么个苗红根儿正的小伙子,嫁的那么心甘情愿不敢有所要求的原因。 何巧芸正在揉面呢,回头看见卫雪玢要哭不哭的样子,吓了一跳,忙拿案板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这是咋啦?我可没有别类意思,相庆是好,你也不错,谁不知道你们卫家人聪明长的又好,” 她坐到卫雪玢身边,拿胳膊捅捅卫雪玢的腰,小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反正你也不是那嘴长的人,我跟我家老苗啊,看着你们三姐妹,就想想俺家双双要是长大能跟你们一样,就能闭眼喽!” 卫雪玢的母亲李兰竹她们都是见过的,都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了,可穿着白大褂往那儿一站,就比那些大闺女都招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 就是卫家这仨闺女,能干勤快不说,那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说话看人都跟旁人不一样,就说这卫雪玢,都是说卫家三姐妹里最风风火火的一个,不像老大卫雪玲跟老三卫雪珍那么温柔腼腆,可一相处,也是一点儿也不招人烦的脾气,眼头儿别提多明了,自打认识了卫雪玢,何巧芸就喜欢的不行,“俺跟老苗都觉得啊,也就是你,才能配得上相庆!” 原来以前在大家眼里,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 卫雪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巧芸姐,你说的是真的?” 何巧芸被卫雪玢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她噗嗤一笑,“当然是真的,俺诓你干啥?谁不知道你是商业系统一枝花啊?!我可跟你说,别说你了,就是你大姐当年,多少人惦记?” 卫家三姐妹里,长的最好的就是卫雪玲了,可惜她嫁人的时候,卫家正是被“打/倒”的时候,长的再漂亮,再贤惠能干,敢上卫家提亲的,条件都不怎么好。 想想娟秀温柔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大姐,最终嫁给了一个脾气暴躁,动辄就对她挥拳头的老男人,卫雪玢的眼泪没忍住,“原来巧芸姐还认识我大姐?” “咋不认识,你大姐可是个好人,唉,”想想卫雪玲嫁的还不如她呢,还去了下头县里,后来见过一回,看样子过的也如意不到哪去,何巧芸便没再往下说,“你啊,以后只管往家来,就把我当你姐,要是相庆敢对你不好,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咋说我也是他师娘!” 何巧芸说完,自己先嘎嘎笑了起来。 上辈子何巧芸是什么样儿的? 卫雪玢有些恍惚,好像何巧芸曾经指着她骂她不贤惠,不会过日子,还说她太厉害了,老是欺负朱相庆那么好脾气的男人,还管朱相庆管的太严,叫朱相庆一个大男人口袋里都摸不出两毛钱来! 何巧芸笑了一会儿,却发现卫雪玢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有些奇怪,“这到底是咋滴啦?你有话就跟姐直说。” 卫雪玢叹了口气,“姐,刚才相庆跟我说他办我们的婚事,跟苗师傅借了二十块钱,我也是才知道的,吓了一大跳,我是真没想到原本办个婚礼要镇多钱!” “这算啥多的,娶媳妇不花钱干啥花钱?” 何巧芸白了卫雪玢一眼,扳着指头跟她算起来,“你看啊,咱们新时代了,不兴请客收礼办酒席这些,你们买花生瓜子儿喜糖这都是小支出,但是现在又开始时兴‘蹬蹬、转转、听听、看看’了,光那四样就得几百块!” 何巧芸说的“蹬蹬、转转、听听、看看”,其实指的是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跟手表,这会儿在洛平这样的小地方,也才露了个端倪,并没有真的流行开,女方要财礼的时候,一般只会要求其中一两样,卫雪玢记得清楚,两三年后,这些成为了小两口结婚的必备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存稿,大家有看法欢迎留言。   ☆、第19章 好闺女 想到卫雪玢好像没有管朱相庆要自行车跟手表,这一点何巧芸还是挺满意的,继续跟卫雪玢算,“还有你身上的衣裳,脚上的鞋,这里外三新儿,还有香皂雪花膏,新手巾啥的可不得好几十块?相庆才工作几年?恐怕他家也拿出来不少,这二十块钱儿估计也是他一时手头紧才哪老苗借的,未必就是为了你们的婚事。” 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以朱家那样的条件,哪里会只花二十块? “我跟你说,你可别为这二十块钱跟相庆生气,相庆虽然才上班两年不到,但他是复员军人,那工资可不低了,我冷眼看着,他平时也仔细着类,不像是那种大手大脚的,”就凭朱相庆的人品,何巧芸就觉得卫雪玢是嫁着了,忍不住开始劝卫雪玢。 卫雪玢愕然的看着何巧芸,脸胀的通红,“巧芸姐,你误会啦,我可没有管过他花钱的事,我就是有些奇怪,照你说的,他这两年应该多少攒下些钱,而且这次我听我婆子妈说,爸还给他拿了一百块,” 卫雪玢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些忸怩不巡,“我就是有些稀罕这么些钱他都弄啥啦,您是他师母,肯定比我清楚,” 卫雪玢好像有些怕何巧芸说她,忙又解释道,“我也知道,那钱是他们朱家的钱,跟我没关系,我管不着他咋花,我就是想着他到底是借了苗师傅钱了,我过来谢一声,还有跟姐你商量商量这钱咋还。” 何巧芸可不是个憨子,卫雪玢一席话说完,她已经敏锐的听出来这里头的不对来了,这婆家给了一百块,加上朱相庆的积蓄,办个婚事绰绰有余,咋朱相庆还出来借钱?卫雪玢过来铺排屋子的时候她也在,明显的没有添多少东西,什么三转一响的更是一件儿也没有,“雪玢,你跟姐说,你家要了相庆多少财礼?” “啥财礼?哪有财礼?”卫雪玢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我妈说了,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他只要人好,对我好,我们家里啥也不求他的!” 啥也没有?这怎么可能?据何巧芸所知,虽然卫家上班儿的人多,但其实条件并不怎么宽裕,家里头还有一个待业的兄弟,一个上卫校的妹子,好像还有三个正上学的侄子。这负担也是挺重的,“你不是说你婆家拿了一百块钱?真没给你?” 按道理这钱不应该是公婆当财礼送人家女方家里的? 卫雪玢低下头,“我也是今天听公婆说起来才知道的,看我公婆的意思,也是没想到他啥也没弄。” 卫雪玢苦笑一下,这不收财礼的事说起来还真不能全怨朱相庆,她妈李兰竹是个从来不对人提要求的人,王秀梅第一次来倒是问了,但李兰竹就一句话:他们两个都有手有脚的,好好干以后啥都有!只要朱相庆对自己女儿好,卫家就啥也不要求! 因为这个,当时就弄的大嫂张彩环跟二嫂何玉华十分的不满,还讽刺过说卫家的丫头不值钱,但当时的她却是对母亲很感激的,觉得李兰竹是真心为了她好。 但多活了三十年之后,卫雪玢才知道当初的自己甚至母亲有多傻了,男人会不会对你好,看的是人品跟感情,跟你要不要财礼根本就是两码事,可惜她跟母亲都没有看清楚朱相庆的心跟为人,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啥也不要,会赢得朱相庆的尊重跟感激。 “噢……”何巧芸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干笑一下,“怪不得你想不明白为啥相庆还借钱呢,可不是么,这等于白得一漂亮媳妇儿。” “哎,那就不对了,相庆进厂虽然头一年是学徒工,但他是转业军人,自带工龄,头一年开的是二十块,第二年转正就是二级工,开二十六块钱,这咋会没存住钱?还管老苗借钱办事儿?”何巧芸当了十几年家了,这么清楚的账咋能算不过来,这朱相庆就算是再闹造,两年下来也得存手里个一百五十块,加上他家给的一百块,都够给家里买辆自行车儿了,可为什么办了个这么寒酸的婚礼,还借他家二十块? “是不是他每月要给家里交钱啊?你那个婆子妈我看着挺精明的,怕是不好对付,”何巧芸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卫雪玢连忙摇头,“姐你误会了,我这边的爸妈人都挺好的,从相庆当兵开始,他们从来没要过相庆一分钱的,今天我跟相庆去招待所送爸妈回郑原的时候爸妈还说呢,只要俺两口子过的好就中,这次还是我跟爸妈表态,他们辛苦把相庆养大了,我们两口子不能心里不记着老人,以后每月给爸妈寄上五块钱,算是孝敬钱!” 何巧芸看着卫雪玢的目光不同起来,这一进门就拿住男人的工资不叫贴婆家的媳妇她见的多了,这一进门就主动要给公婆寄钱的媳妇可是少见,关键这结婚连一分钱财礼都不要,就给买了身新衣裳就自己来家了,“你们卫家的这家教真是,怪不得人家说人从书里乖呢!” 她家苗波将来要是能娶这么个媳妇,那她非要笑醒不可,“你做的对,你把啥都做到前头了,以后相庆敢亏待你,别说你公婆了,就是我跟老苗,都不能答应!” 这才是卫雪玢要的效果,前一世她太傻了,什么都以朱相庆的面子为重,结果所有的黑锅都背在了她的身上,“谢谢巧芸姐,其实我跟我妈的想法是一样的,啥都不求,只要他能好好跟我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次她得先占住群众舆论了,要叫大家知道,自己是因为嫁了个败家子儿,才不得不闹离婚的! 这下何巧芸就糊涂了,这朱相庆的钱不是交给他父母了,也没有花给卫雪玢,那他弄哪去了?“雪玢啊,你确定相庆家没哄你,真的拿了一百块?” “看姐说的,俺公婆不像会说瞎话类人,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不但相庆在,相庆他姑一家子也在类,所以我心里才有点儿膈应,这不是小钱儿,结婚前就算了,结婚后我还他还这样,”卫雪玢求助的看着何巧芸,似乎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这闺女还真是好说话,别说旁人,就是换成何巧芸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儿,也得叫上娘家人儿大家把事儿说清楚,他苗长有把攒的私房交出来才行,想到这儿,何巧芸真是挺同情这个实心眼的卫雪玢,“我跟你说,咱们厂里每月十五号发工资,到时候你只管过来领相庆的工资就中了,我跟老苗说一声,叫他上班的时候跟车间的出纳员打个招呼,除了你,相庆也甭想领走!” 卫雪玢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一脸讶然,“哪咋中?大家不该说我太厉害了?” “厉害啥?谁家不是这样?这男人的口袋里可不能装钱,他们一装钱,不是抽烟就是喝酒类,不干一点儿好事儿,”这话何巧芸说的理直气壮,本来也是如此,这会儿还没有工资本□□这些,全是每月各车间去财务上领了本车间的工资,再由出纳员造好工资表发给工人。 机械厂里但凡当些家的媳妇,都会亲自去厂里代丈夫领工资,怕的是就男人拿了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 卫雪玢对朱相庆的工资没兴趣,他给谁花卫雪玢也懒得管,但这会儿他们没有离婚,朱相庆如果再像前世那样,到处欠账,那她就有义务去替渣男还账了,那些债主可不管这钱朱相庆是花到哪儿了。 “那,那谢谢何巧芸姐了,这样吧,等相庆这回发工资,你叫苗师傅先把他的领走吧,就当我们还钱了,也省得我去领了,再给你,多麻烦,”卫雪玢是个利亮人儿,提议道。 要是朱相庆手里没钱,何巧芸真会同意,但她怎么算朱相庆这手里的钱都不老少呢,凭啥叫他坑人家这么好的闺女?“这事儿你别管了,等以后再说,你们小夫妻刚开始过日子,用钱的地儿多着类!” “没事儿的,我一个月也有二十块类,够我们花了,”卫雪玢话说完了,起身告辞,“改天等我跟相庆开伙了,请姐跟苗师傅过去吃饭,今天就不了,”她苦笑一下,“相庆他姑跟他姑父,还在招待所里没走呢!” 原来今天早上那一群子还没有走?! 何巧芸也顾不上做饭了,圆圆的脸上全写着好奇,“不是说相庆家在省城嘛,你爸妈都走啦,他们怎么不走?我咋看着他姑跟他家人都不像类?” 那一群子一看就是农村来的,小闺女儿跟小孩子穿的都是尿素袋改的裤子,现在洛平谁还穿那个? 卫雪玢被何巧芸问的低下了头,“姐你别问了,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我也是没想到……” 这是咋啦?何巧芸就觉得今天卫雪玢这情绪不对嘛,哪里像个新媳妇,身上连一点儿喜气儿都没有,“谁叫你受气啦?他那个姑?” 作者有话要说:  对十七十八两章做了些调整,大家可以回头再看一下,不好意思!   ☆、第20章 午饭 人家结婚头天五六点就来敲门,还男男女女一大群跑来,搁谁身上谁都不受,何巧芸立马把罪魁祸首定在了朱大妮儿一家身上,“我一看他姑啊,就是个刁嬲的,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是个姑,还能管到你这侄媳妇头上?真要说话不好听,咱也不跟她一般见识,一年才能见几回不是?” 何巧芸宽慰着卫雪玢,这谁家没有几门麻缠亲戚,“唉,这人一成家啊,可不像当闺女的时候那么自在了,光婆婆家的那一摊子事儿,都能头疼死,”何巧芸也是有感而发。 卫雪玢点点头,“可不是么,巧芸姐你评评理,我正经公婆都走了,他们还一直住在招待所不肯走,也不是咱们小气,可不说吃,就住,一天就得五毛钱啊!我都应了相庆了,一个月除了孝敬爸妈五块钱,也给他姑五块钱,求的不就是个天下太平,可……” “啥?给他姑五块?你傻呀你,”何巧芸一巴掌拍在卫雪玢胳膊上,“我知道你们小两口都有工作,又没有啥拖累的,手里松,可再松也不是这么个松法儿,你们将来不要孩子啦?朱相庆他姑又不是孤老儿,有男人有儿女的,凭啥管你们要钱?还五块?!” 何巧芸面也不揉了,一撸袖子就往外走,“我去跟相庆说,就没有这道理,那可是五块钱,我在厂里当天天工,一个月也才十块钱!” 这会儿一斤肉也不过是六毛钱,还是最好的里脊!有钱也不能这么嗑蹭的! 卫雪玢没打算叫何巧芸帮她去跟朱相庆闹,收拾渣男得自己慢慢儿来,何况真闹开了,叫大家知道朱相庆其实是姓宋的,他破罐破摔没什么,硬赖上自己不肯离婚就麻烦了,“姐,你别去,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家人我惹不起,相庆又跟他姑亲的很,我只当花钱买清静了,只求他们收了这钱,以后别总来烦相庆,你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要一个月给十块呢!” “啥?一月十块?啊呸!多大的脸啊?!”何巧芸简直出离愤怒了,她转头看着眼眶含泪的卫雪玢,“雪玢姐跟你说,你要是一直这样可真不行,这开头人家是给你做规矩呢,你要是怯了,以后可就叫人给压住了,到那个时候,可不是五块十块的事儿了。” 卫雪玢点点头,“巧芸姐我知道你是把我当妹子才这么跟我说的,可我是新媳妇,那边人多势众的,我也不好跟他们闹,他们只认钱不要脸,可相庆还得在机械厂为人,我不为自己,也得为相庆想想,顶多以后我们省着点儿,只当花钱买清静了。” “不过话说到这儿了,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儿,”卫雪玢拉着何巧芸,小声道,“姐,就按你刚才算的,相庆应该手里存了些钱的,可这钱都哪儿去了?现在我们结婚了,我可不能再惯着他大手大脚的毛病了,所以我才想着把他的工资给管起来,但又怕他花成习惯了,一不叫他花,他忍不住。” 何巧芸点点头,虽然她没看见朱相庆有什么格外的花销,但朱相庆说他没钱,结婚都得出来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说的没错儿,这男人啊,就跟小孩儿一样,得咱们女人管着才中!” 卫雪玢抿嘴一笑,“姐你叫苗师傅跟车间里的大哥们都打个招呼,别借钱给相庆呗?这俺家要真是用钱,我回娘家也能周转一些,不用麻烦厂里同事,大家也都不宽裕不是?而且这样一来,相庆也没有办法再跟我说他欠了谁的钱了。” 这个卫雪玢还真是精明,这啥话都叫她说完了,朱相庆真是娶对媳妇儿了,何巧芸郑重的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把话给老苗带到了,相庆有你照顾着,他爸妈又都是吃国家饭的,哪儿还会有什么花销?就该这样!” 怕卫雪玢担心,何巧芸拍着胸脯道,“你只管放心,回头我跟咱们这块儿人都说一声,谁敢借给朱相庆钱,那你就管借不管还!” “谢谢你,巧芸姐,我也不是非要管着相庆,只是这以后的日子就靠俺俩四只手努力干了,不算的细一些,真有啥事,不是还得麻烦亲戚朋友?”卫雪玢不好意思的又跟何巧芸解释了一回,生怕她觉得自己太厉害似的。 卫雪玢的观点何巧芸是完全赞同的,虽然她心里隐隐觉得卫雪玢应该不是怕朱相庆乱花,只怕另有人乱花,但她也不觉得卫雪玢做的有什么错,这朱相庆的工资,除了他爸妈,谁也不能再伸手儿,卫雪玢看的有道理。 “那姐,我走啦,等以后我们开火了,请你跟苗师傅过来坐,”卫雪玢目的达到,也不耽误何巧芸做饭,起身回自己屋去了。 “你咋才回来?都不看看几点啦?”朱相庆冲卫雪玢晃晃手上的表,“这都晌午了,咱咋吃饭?” 爱咋吃咋吃?我还给你做一顿?卫雪玢白了朱相庆一眼,“咋吃饭?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说咋吃就咋吃呗?” 朱相庆被卫雪玢噎的直瞪眼,“咱们都说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的,你为啥还这样?跟吃了枪药一样?我问你,你去跟巧芸姐说啥了?跟我学学,” “这有啥好学的?不就是你欠了人家的钱,我过去道个谢吗?真是呸了,你在外头戳巴叉,我还得过去给你擦屁股,”卫雪玢冷哼一声,一点儿好脸儿也不给朱相庆,她走到床边直接去扯躺在床上的朱相庆,“起来,谁叫你躺我床上了?脏不脏?” 朱相庆差点儿没被卫雪玢从床上扔到地上,他趔趄一下才站稳了,“卫雪玢,你怎么这么野蛮?!我脏,我有你嘴脏?!”张嘴闭嘴的屁股不屁股的,哪像个女人? 反正卫雪玢也被朱相庆“嫌弃”惯了,她白了朱相庆一眼,“放心,我嘴再脏我也脏不过你的心,不过嘛,大家都活了二十多年了,估计谁也改不了了,我是不想改,你是改不了,就这样吧,后天上班,咱们各开各的介绍信去怎么样?” 朱相庆被卫雪玢动不动就一副要离婚的模样气的头疼,但他是绝不能跟卫雪玢离婚的,“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就问你咋吃饭?!” “这不早就说好了?先去你们厂食堂吃半年,等天冷了再开火?”卫雪玢记得婚前他们是这么商量的,“那咱们就去你食堂吃就行了。” 以后去吃食堂没问题,可是今天呢? 朱相庆尴尬的咳了一声,“我说的是今儿个,我姑跟姑夫都在呢!这么些人咋去食堂?”卫雪玢闯了一回民政局,朱相庆再不敢叫“爹娘”了。 “你这又要去哪儿?”今天是他们结婚第一天,新媳妇老往外跑,像啥样子? 朱相庆撵到门口,“我的意思是咱们一道儿去跟大姑姑父吃顿饭,总不能把人扔在招待所不管吧?” 他飞快的锁了门,去追卫雪玢,再咋说,卫雪玢也是他媳妇,这新媳妇第一天咋不得陪着公婆吃顿饭? “相庆?”何巧芸正好出来洗菜,看到一前一后出来的小两口儿,也听到了朱相庆那几句话,她连菜盆带里头的几根黄瓜一起墩到水池子上,“相庆,你这是去哪儿?哎,你可真够孝顺了,还得请你亲戚们吃饭哪?跟姐说说,那都是哪儿来的亲戚啊,你爸妈都走了,他们还在招待所里头住着?” “住咱厂招待所?谁啊?镇阔气?”这时候正是做中饭的点儿,隔壁小媳妇蒋春燕挑了帘子探头出来,“相庆哥家啊?那就不稀罕了,人家相庆是省城人,爸妈都是老师,手里有钱!” 她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巷子口的卫雪玢,撇撇嘴扬声道,“卫雪玢可是嫁了个好婆家!” 卫雪玢可不愿意听别人这么说,鞋在自己脚上穿着,脚下的泡也就她知道,她站住身子转头道,“瞧春燕姐说的,相庆家里条件再好,我也没花过他一分钱,俺家条件再赖,也把我养这么大,还安排了工作,该陪送的一点儿没少!” 她回头看着朱相庆,“我可没觉得他哪一点儿比咱们洛平人强了?!” “奏是,雪玢这话儿一点错也没有,”机械厂的工人们陆续都回来了,正听到卫雪玢的话,纷纷附和道。 何巧芸跟卫雪玢刚才一席话,已经对朱相庆多少有些意见了,“可不是么,相庆我跟你说,你可别觉得自己是大城市来的就瞧不起咱们洛平人,这干革命不问出身,都是在为四化做贡献类!何况人家雪玢家可也都是读书人,高中生一抓一大把,还出了大学生类!” “奏是,人家嫂子也是大学生类,女大学生啊!也是个大夫!”这说的是卫雪玢的三嫂郁静。 朱相庆被众人说的头都抬不起来,只得小声道,“我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雪玢挺好的。”   ☆、第21章 弟 见朱相庆听进去自己的话啦,何巧芸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跟你说,你那姑啊啥的,下午就把人都送走吧,这么一大群咋住?这招待所一天都得好几毛吧?还不说吃,你算算,你们这一大群人,就算是上街吃面条去,没得小一块钱儿了吧?还不定能吃饱,这得多少钱才够你这么磕蹭(浪费)?” “还不如直接把人送走,这省下的住宿伙食的,你给他们几块钱,体体面面的,你们也省心不是?”何巧芸看了一眼在前头跟人说话的卫雪玢,“我跟你说,雪玢可是个好闺女,你们又刚结婚,正该趁着这好时候,多相处相处才对,可不能因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伤和气!” 何巧芸又不傻,今天卫雪玢那委屈的小模样儿,啥问题她都看出来了,想想也是,哪家新媳妇也不愿意一进门就跟一大堆亲戚打交道,“不是姐说你,你爸妈还是城里的老师呢,也忒不懂事了,咋能把你姑他们留在洛平叫你招呼?” 何巧芸在心里已经给朱学文跟王秀梅扣上了不懂事不明理的帽子了,先不说这些亲戚原就该他们做老的来打发,就人家卫雪玢说的,人家娘家说啥也不要,你们婆家就敢啥也不给,也真够实诚了。 卫雪玢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跟朱相庆去招待所“招待”他的那对极品爹娘,她趁着朱相庆跟何巧芸说话的功夫,连等朱相庆都没有等,直接出了家属区,往街上去了。 这会儿机械厂的家属区还没有多大,工人们住的也挺简陋的,不像十年之后,洛平机械厂因为转型生产摩托车,迎来了一次大辉煌,不但职工的工资福利都成了整个洛平的头一份儿,更是把现有的家属区扩建,在后头建起了好几幢四层的楼房,卫雪玢记得,朱相庆跟她离婚之后,就跟“真爱”郭梅香搬进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新房里。 不过卫雪玢既然打定主意要跟朱相庆离婚了,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信步出了机械厂,沿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一点点寻找三十多年前的记忆。 这个时候的洛平还没有大发展起来,说白了,总共也就一条东西长街,两条南北大道。 东西街上,从东到西并排着机械厂、市医院、中学、小学,还有市里的政府机构,而南北两条路上,则是卫雪玢曾经工作过的供销社,百货大楼,国营饭店,卫生学校,汽车站火车站还有几家规模不能跟机械厂相提并论的工厂,就像卫雪玢的二哥,就在最靠城边的铝制品厂上班儿。 卫雪玢一路慢悠悠的走着,不自觉就走到了前世她下岗前工作的菜组前。 卫雪玢记得她结婚没多久,因为一床被面儿被赵敏给揭发挖公家墙角,供销社的处理结果就是将她分配到下属的菜组来卖菜。 因为自己被“下放”的,朱相庆还狠狠的跟她吵了一架,根本不听她解释自己是被人诬陷,而是大骂她贪小便宜偷吃还不知道把嘴擦干净,闹的被单位处分,叫他跟着丢人现眼。 其实在菜组也没有什么不好,这会儿还是计划经济,不像以后瓜果蔬菜可以自产自销,也可以自己租个摊位来回贩运,每天早上五六点钟菜市场就开始热闹了,而且摊主们个个服务热情,甚至连菜都提前处理一下,尽量给顾客提供方便。 这个年月的菜组则不一样,她们这些职工是要提前到单位卸菜的,但却是要到七点半左右才会开门做生意,而且因为是公家大锅饭铁饭碗的关系,服务态度啥的根本谈不上,说不许挑那就是不许挑,顾客想买到好一些的菜,那是要看菜组职工的脸色的,而且到了下午,大家也会留一两个人值班儿,其他人早早就下班回家去了,不像其他地方,要坚守岗位到六点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间有个在菜组卖菜的老婆的朱相庆反而成了香饽饽,也是因为这个,朱相庆再不骂她丢人现眼了,两人的关系反而得到了缓和。 这会儿正是职工们下班回家顺便来买菜的时候,卫雪玢站在电线杆子后头看着里头热闹的景象,被分配到菜组卖菜的供销社职工,普遍文化程度跟年龄相貌都比不上在供销社里卖糖烟酒跟针织百货的,但她们心眼儿更实诚一些,在卫雪玢最落魄的时候,过来关心她,陪着她,大骂朱相庆狼心狗肺的,就是这些曾经一起扛过菜,卸过肉的同事们。 卫雪玢下岗之后,菜组没多久也关门大吉了,在菜组工作的多半是没有关系没有门路的,陆续都回了家,不过大部分都做回了老本行,租个摊子,或者推个三轮车继续卖菜,叫卫雪玢说,日子其实过的比在单位里卖菜还好呢! 只是这会儿她还没有到菜组去,跟曾经的同事也都不熟,实在不好贸然过去打招呼,但以后日子还长,卫雪玢不急在这一时,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比记忆里年轻了许多的老同事们,心情不错的继续往前逛。 就这么一圈儿走下来,卫雪玢估了一下,连半个小时都用不了,完全不像以后,新区开发,洛平城足足扩大了四倍不止,甚至将城南的洛平的母亲河洛水河都包括了进去,修成了横穿整个城市的滨河公园。 因为今天是她结婚的第一天,卫雪玢不好在供销社门前久留,,而是随便在一家卖水煎包子的摊子前坐了,叫了四只水煎包,自己盛了一碗绿豆稀饭,准备把自己的午饭先给解决掉。 “哎哎哎,延亭,这不是雪玢姐嘛?快来快来!” 卫雪玢一只包子还没有塞进嘴呢,就被一个喊声给吓的一哆嗦,她放下包子,抬头一看头顶上高大的身影:不认识! “哎?雪玢姐?你咋在这儿类?” 随后推着车子过来的小伙子卫雪玢认得,是自己的表弟韩延亭。 “瞧你,把人给吓的,”韩延亭身后还跟着个娇小漂亮的姑娘,卫雪玢也认识,自己曾经的表弟媳妇,丁芳。 “哪是我吓类?是华镇吓类好不好?”这个锅韩延亭不认,他在摊子前利落的扎了车子,“姐,你咋在这儿?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类!” 卫雪玢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里清醒过来,“啊,是延亭啊,好久没见了哈,快坐,吃啥,姐请你们。” “啥‘好久不见’?你结个婚结傻啦?前儿个我跟我妈还去家了类,我妈一早不是给你绣了个门帘?”韩延亭不客气的一拉身边的小姑娘,在卫雪玢对面坐下,“来十五个水煎包,哪用你请客,今天我请华镇跟丁芳!” 他一指大铁鏊子旁边的汤锅,“华镇,去给咱盛三碗汤!” 说完拉着丁芳在卫雪玢对面儿坐了,“姐,这是丁芳,我对象儿,幸亏华镇眼利,我都没看着你!” “姐,”对面儿的小姑娘长的很漂亮,胆子似乎也不大,她有些害羞的叫了卫雪玢一声。 “嗯,”卫雪玢却没有什么心情跟丁芳拉话,垂头喝了一口碗里的绿豆小米儿稀饭,装作擦鼻涕,拿手绢连眼里的泪都擦干了。 卫雪玢的母亲李兰竹有认的干姐妹叫文菊,而这个韩延亭,则是干姨年过近四十才生下的孩子,今年才二十二岁,接了他爸的班儿,在盐业局上班。 只是这个表弟在三十岁的时候,上街买面条,出了车祸没有抢救过来,而现在卫雪玢对面的这个姑娘丁芳,她未来的表弟媳,却在丈夫尸骨未寒的时候,匆匆再嫁了,嫁人的理由更是叫卫雪玢至今都无法理解。 卫雪玢记得很清楚,丁芳在知道丈夫出意外的时候大哭,说她就如一只小鸡一样,被韩延亭护在翅膀底下这么多年,韩延亭没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所以,丁芳将才几岁的儿子留给公婆,带着一半家财,嫁人了! 完全不顾曾经视她为女儿的公婆已经年逾七旬,有没有能力带拉扯一个几岁的孩子长大。 卫雪玢可以接受丁芳再嫁,但无法理解她一边哭喊着没有韩延亭无法活下去,一边在表弟去世几个月后,便抛下才几岁大的儿子再嫁! 现在多年不见的旧人就坐在面前,卫雪玢怎么也热情不起来。 华镇端着汤也过来了,他冲卫雪玢咧嘴一笑,“我远远的扫一眼就,就看见雪玢姐了,这可不是我眼尖,是咱们雪玢姐,可是俺医院的一枝花,想看不见都不中!” 韩延亭把汤小心的在丁芳跟前放好,又嘱咐她小心烫着,“啥叫你们医院一枝花?俺姐是人家商业系统一枝花,”他冲身边的丁芳讨好地一笑,“当然,机械厂的一枝花,自然是俺家芳芳啦!” 华镇显然被韩延亭最后一句话给恶心着了,翻了个白眼儿,低声对卫雪玢道,“姐,你咋自己在这儿吃饭类?你不是昨天结婚了嘛?咋啦?谁欺负你啦?” 韩延亭“华镇华镇”的叫着,卫雪玢想起来了,这个华镇是她妈李兰竹上班的医院的同事,不过不是医生,而是在院办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事儿哈,作者君到现在都不理解,这是真事儿,韩丁二人作者都见过的,当年作者很小,印象里的韩是个很帅的男人,个子高,八几年的时候吧,穿着皮衣,作者幼小的心里,对帅字的理解,就是他了。他出车祸的时候作者太小,也是依稀有印象,因为是亲戚嘛,但当时听家人说她哭丈夫的时的比喻,印象太深刻了!而且对她毅然决然的再嫁了一个带着几个孩子的鳏夫,实现有些理解无能。 不过可能还是因为是远亲,作者又小的原因,具体内情并不知道。 丁芳(都是化名哈)呢,是多少年以后作者已经长大了,见过她,依然是个漂亮的老太太,她当初扔给公婆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她跟儿子后来还有来往了。   ☆、第22章 故人 华镇爷爷华强是个老革命,离休前是洛平市的卫生局局长,华镇就被安排在洛平市医院办公室了。 他的父母听说是在部队上,还都是不小的干部,只是据说在华镇挺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以后各自有了新家庭,就把华镇这个多余的留给了爷爷华强抚养。 卫雪玢记得,好像是八几年,华镇就从医院里辞职了,说是去深圳找他当官儿的妈去了,真假卫雪玢不知道,只知道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华镇了。 算一算,他们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这会儿卫雪玢一看,原来这小伙子长的还真精神,虽然跟韩延亭一比,是黑了点,但浓眉大眼,笑起来一口白牙闪的人眼花,要是叫二十年后的小姑娘们看见了,妥妥要喊“帅哥”的。 “哪会有人欺负我啊,”卫雪玢跟华镇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自然不会对他说实话,“不过是家里人太多了,我嫌吵的慌,就出来转转,看见包子不错,坐这儿吃两个,省类回去再吃饭了。” 华镇见卫雪玢不肯跟他说实话,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笑着点点头,“这结婚头几天,可不就是热闹的很。” 卫雪玢抬头看了正跟丁芳凑着头说话的韩延亭,“你们出来逛街?” 丁芳的漂亮在机械厂也是出了名的,就是搁十年后,她也照样是一枝花。 逛街这个词韩延亭还是头一次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啥逛不逛街的,咱们这街从这头走到那头儿,十分钟都要不了有啥可逛类?不能跟郑原比,那百货大楼里要啥有啥!今天不是礼拜天嘛,我闲着没事儿,就叫着华镇跟丁芳出来转转,一会儿看场电影去!” 他偷偷瞟了丁芳一眼,“等我将来结婚了,所有的东西都去郑原买,我爸妈都答应了!” 卫雪玢点点头,“行嘛,反正菊姨跟姨夫有那条件儿,别说去省城了,就算是去首都,只要人家丁芳说想去,你也是不会反对的。” “嘿嘿,二姐你真了解我,”韩延亭哈哈一笑,递了只包子给丁芳,“你多吃点儿,我跟你说,我跟雪玢姐好的跟亲姐弟一样,你也别认生,有事儿只管去供销社找她,想要啥,她包管给你弄来!” 卫雪玢差点儿没被手里的包子给噎着了,“吃你的吧,人儿不大,牛吹的不小!” 韩延亭男人吃饭快,一口一个吃了六个包子,又把碗里的小米稀饭给一口干了,这才想起来问卫雪玢,“这大中午的,你吃这个也能吃饱?咋不跟我姐夫出来吃个炒面啥的?嗯?我姐夫呢?我都没注意,咋就你自己个儿呢?” 你眼里只有丁芳,哪会注意这个?卫雪玢也没胃口了,“他家里来了一群亲戚,我懒得招呼,自己出来转转,” “来了一群亲戚?啥亲戚?不是说他家几辈儿单传,就他一个么?咋结了婚就跑出来一群亲戚了?姐,我跟你说,我早就看那个姓朱的不像个地道人了,你还不信,” 他推了推正在低头喝汤的华镇,“你说是不是?我记着你以前说过,那小子一看就是个靠不住的小白脸儿!” “咳,”华镇一口汤喷出来,回头冲韩延亭怒目,“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他是说过,但这货咋能当着卫雪玢的面说出来类?这个汉奸! 你咋没说过?韩延亭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准备帮华镇“回忆回忆”,被丁芳在桌子底下使劲儿扯衣角,他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哼,反正你就是那意思,” “姐,你跟你说,要是那姓朱的对你不好,你只管来跟我说,我收拾他!” 卫雪玢的眼泪差点儿又掉下来,她端起碗和着落到碗里的泪,大口喝着碗里的稀饭,只听丁芳细声细气道,“雪玢姐你别跟延亭计较,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性子直的很,爱胡说八道,其实大家都说朱师傅挺好的。” 朱相庆在机械厂很会为人卫雪玢是深知的,不然也不会自己带着孩子辛苦十几年,大家还都说一分抚养费都没有掏过的朱相庆是个好人,那些好事的见到儿子,还都以一副知情人的架势教育儿子,要知道朱相庆的为难跟不易,好好孝敬他。 “是啊,相庆是挺好的,大家都这么说,”卫雪玢不打算跟表弟和丁芳说家里的事,“我吃完了,要回去了,你们慢慢吃,看完电影儿早点回家,省类我姨惦记。” 这个点只怕朱相庆还陪着朱大妮儿她们呢,刚好自己回去可以睡个午觉。 “你真是的,咋恁不会说话?”卫雪玢一走,丁芳就狠狠的拧了韩延亭一把,哪有当着人家媳妇的面儿说人家男人不好的?而且还是才结婚的。 她又瞪了华镇一眼,“没想到你们大男人家家的,还在背后议论这些,丑不丑?” “我咋不会说话啦?今天我姐才结婚,那朱相庆就敢叫我姐一个人出来,要是我,哼,”韩延亭看了一眼丁芳,他肯定天天粘着丁芳,一会儿也舍不得分开。 丁芳听懂了韩延亭话里的意思,脸一红,呸了一口,“你咋不想想,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能高兴?” “那肯定不行,”韩延亭看了丁芳一眼,“你说的对,这事儿是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保证再不会犯!” 丁芳瞪了韩延亭一眼,红着脸道,“我咋看你姐不待见我类?” “咋可能?你长这么好,谁会不待见你?我姐人可好了,今天估计还是朱相庆家的亲戚惹她不高兴了,才没心情跟你说话儿,你只管放心去找她,她在供销社卖布呢,你要是想要啥样子的料子,提前跟她说,叫她给你留着!”韩延亭心粗,没留意卫雪玢对丁芳的冷淡,当然他也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华镇看着甜甜蜜蜜的小两口儿,觉得自己这电灯泡儿当的实在是傻了些,“我走啦,那电影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们自己去吧,我回去睡觉去!” 等朱相庆被何巧芸拉着“谈”完心,从他们住的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卫雪玢了,他四周转了几圈儿,找不到人,又不好喊叫,只得寄希望于卫雪玢已经头前去了招待所,可到了招待所才发现,卫雪玢根本就没有来! 朱大妮儿好不容易等到了儿子,眼眶一红,“娘还以为你不想见娘了……” 朱相庆一拉朱大妮儿,把人拉到屋里,“娘,在洛平,你们可千万别说跟我是啥关系!千万不能说!” 虽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宋老二还是有些不满意,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他都有一种叫人撸了面子的挫败感,“你别说了,你不想认俺们就不用认,俺跟你娘生下你就没有想过要图你啥,行了,刚才俺还说要走类,是你娘舍不得你,想再看你几眼,结果还招人嫌了!” “哼,也就你还想着他这个儿,人家富贵了的儿从来都是有奶便是娘,你这种穷娘,谁看见你啊,”宋怀庆跷着脚在一旁阴阳怪气的,“你看,人家那个城里的小媳妇,咋连面儿都不露类?还不是嫌咱们穷,嫌咱们脏?” 朱相庆被宋怀庆说的脸一阵儿青一阵儿红的,他瞪了宋怀庆一眼,“你知道啥就胡说呢?我不认你们,我要是认下你们,就得跟你们回去种地去!” “咋?回去种地有啥不行的?你还看不起农民了?看,我就说吧,你看不起俺们这些穷兄弟,”宋怀庆自己进不了城,巴不得朱相庆也跟他一道儿滚回农村呢,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他朱相庆就能住楼房,吃商品粮,自己就得土里刨食儿? 宋老二看朱相庆被二儿子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挺畅意,但他清楚自己不能得罪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毕竟将来宋怀庆跟宋来庆,还得这个哥哥拉扯,甚至将来他们老两口进城养老,也得靠这个儿子。 “怀庆你给我闭嘴,有你这么说你哥的吗?个欠收拾的,你以为你哥心里不难受?”宋老二敲敲烟袋锅子,斥责宋怀庆道。 “相庆别跟你兄弟生气,怀庆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干不得地里的活儿,一读书又头疼,唉,”宋老二是真心相信宋怀庆得了一读书就头疼的病的,不像三儿子宋来庆,抱着书本子一看就是一天也不动,“他又是个有志气的,就想着能干点儿啥不拖累我跟你娘,偏咱们无权无势的,给在找不到能干的活儿,一来二去的,你兄弟心里也难受……” 朱相庆看了一眼蹲在门口的宋怀庆,他比宋怀庆大三岁,十岁去郑原前,宋怀庆都是他在带的,对这个弟弟也是疼的很,“怀庆身子骨确实是弱,地里的活他干不来也正常,” 可给二弟在城里找工作,朱相庆又一时没有什么头绪,“我们厂里天天工吧,那名额也是有数的,多少人盯着呢,我才来没两年呢,又没有啥硬关系,怕是说了也不中,”而且宋怀庆名义上还是他的表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家子也是纠结帝,一面想占着卫雪玢的便宜,一面又想摆起宋家公婆的架子来。其实说白了,他们所能挥舞的,也是就“孝道”这个大棒了,上一世,卫雪玢就是被这根棒子打的头破血流。   ☆、第23章 工作 这自己还没有开口呢,就被朱相庆给堵了回来,朱大妮儿心里暗恨,真是儿子跟了王秀梅几年,居然开始跟自己离了心,她拿手巾擦了擦泪,“那你看这样中不中?你跟雪玢说说,叫她给想想办法?她家就是洛平人,路子肯定比你多。” 见朱相庆不吭声,朱大妮儿又道,“娘也是为你想类,你孤身一人儿在洛平,无亲无故的,所以卫雪玢才敢这么不把你放在眼里,这要是你弟你妹将来都在洛平落户了,你有了仗恃,也不用怕卫雪玢了!” 如果可能,朱相庆也希望能把弟妹都从农村接出来,但这个时候,卫雪玢还没被他哄回来类,现在想想,要不是朱大妮儿他们大清早来闹这一场,而是老实在招待所等着他们过来,只怕今儿个也没有这事,但这些埋怨的话朱相庆只会压在心里,绝不会开口抱怨一心为他好的亲娘, “娘,您也不是不知道,雪玢这会儿正不痛快类,刚才去送完我舅他们,她都跑到民政局去闹离婚了,这会儿又跑出去了,我咋劝她都不过来,我怕就算是提了,她根本不会答应,还显类咱们求着她啦。” 朱大妮儿知道自己是把卫雪玢给得罪死了,可那又咋?她可是婆婆,她生了朱相庆,生了她男人,就凭这一点,卫雪玢就得一辈子感谢她! 朱大妮儿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原想着你成家了,我这个没养你的娘,就算是没脸跟着享福,也算是松了松身上的担子,可我儿你咋这么倒霉,弄了那么个媳妇回来?我儿叫人坑了啊!我想了半天,肯定是人家欺负你是个外地类,啥也不知道,她要是真有恁好,会嫁给你?” 朱相庆也觉得自己被卫雪玢给坑了,结婚前贤惠能干都是装的,就是为了能嫁给自己,这结婚才一天,就露了原型了,但他也知道就算是知道被坑了他只能忍了,心字头上一把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两人领证了也办婚事儿了。 “娘您别哭了,怀庆的事我记下了,等过几天雪玢没事儿,我就跟她说,嗯,等明天吧,我明天去她家,亲自跟她妈说一说,她家兄弟多,又都有工作,没准儿他们单位能有合适的工作呢!” 这个好,朱大妮儿顾不上哭了,走过去照着宋怀庆就是一巴掌,“你看你哥为了你,还不快谢谢你哥!” 嘁,有啥好谢的,这不都明说了,叫他留在洛平,也是为了给朱相庆撑腰壮势,又不是真的为了他好,而且找工作,也顶多就是天天工,宋怀庆才不相信朱相庆能给自己找个正式工类,“自家兄弟谢啥谢?” “就是,有啥可谢类?相庆不是应该的?打仗还亲兄弟呢!”宋老二敲敲烟袋,理所当然道,“相庆你记着,就算在外头你不姓宋了,你身上流着的也是老宋家的血,将来爹娘走了,这世上就是你跟怀庆来庆最亲,啥时候也别忘了这一条,不然就算是埋到地下,爹也不会放过你!” 朱相庆被宋老二教训的连连点头,“爹你放心,俺知道这回叫你们受委屈了,等过一阵子,卫雪玢不闹腾了,俺就把你们接过来享福,”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降服了卫雪玢。 一旁的宋招娣儿早听的不耐烦了,撅着嘴道,“这都啥时候啦?咋还不吃饭?哥,嫂子不来咱就不吃饭啦?” 朱相庆不在的时候,因为谁留在洛平,宋招娣儿已经被宋老二敲了一烟袋杆儿了,要不是这是在外头,她跑不了一顿打,因此也不敢再说要留下来的话了,但她心里不痛快,就得出来刷一下存在感,宋招娣儿拍拍身边坐的宋待见儿,“你看把待见儿饿的!” 朱相庆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半了, “走吧,你嫂子估计不会来了,咱们出去吃。” 出去吃饭,不只是宋招娣儿,就是宋来庆跟宋待见儿都咧开了嘴,宋来庆难得开一次口,“哥,咱吃啥去?” “我想吃牛肉烩面!待见儿也想吃!”宋招娣儿又拍了宋待见儿一巴掌,示意她说话。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看看那牛肉烩面多少钱一碗?是咱们能吃的?”朱大妮儿眼一瞪,她来时可是看见了,三毛一碗啊,能买半斤肉了,这一家子七八口人,得吃掉多少钱啊?! 宋怀庆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真是亲妈,还想着替我哥省钱类,可我哥省下的钱也不会给你!” 他斜了朱相庆一眼,率先出门,“咱们还是吃碗红薯蒜面条儿吧,那个便宜,别叫你大儿为难!” “中中,就吃那个,娘一年四季吃红薯面儿,一顿不吃还怪想类慌类,”朱大妮儿笑眯眯的看着朱相庆,“要不你再去叫叫雪玢?” 提到卫雪玢,朱相庆就是一阵儿心烦,他也看透了,就算是卫雪玢来,也不可能替他把饭钱结了,反而又要生一场气,“走吧,咱不管她。” 朱相庆当然不会真的带着父母去吃红薯面蒜面条儿,虽然即使是洛平人,天气一热大家最常吃的午饭就是这个。 结完账,他数着手里仅剩的十几块钱,心烦的抿抿发干的嘴唇,他计划里,爹娘走的时候他最少要给五块的,可现在招待所的房钱,走时的车钱,晚上明天的饭钱,这钱一花,他手里都不剩下什么了,还咋再给人? 朱相庆揉了揉额头,结场婚真是害死人,他等宋老二他们都睡下了,嘱咐两个弟弟别往外乱跑,自己出了招待所,想办法弄钱去了。 朱相庆想了一路,他才来洛平一年多,认识的人有限的很,那些跟他一起上班的工友,家里宽裕能拿出闲钱来的一只手都用不完。 朱相庆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走到师傅苗长有家门口,现在能张嘴的借钱的,也只有师傅了,他一向看重自己,而且嘴也严,自己悄悄的借,等发工资的时候悄悄的还,没什么人知道。 但他月前才借了二十块,这再张嘴,实在有些难为情。 中午工休时间短,但苗师傅干的是体力活,向来是碗一摞就躺下了,而何巧芸就有的忙了,督促着儿子吃了饭上学去,自己则端着锅碗在水池子边慢悠悠的刷着,一边跟周围邻居扯闲篇儿。 “嫂子,吃过饭啦。”朱相庆也知道师傅有睡午觉的习惯,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再来。 何巧芸放下手里的碗,冲朱相庆招招手,“相庆,你过来下!” “雪玢类?咋就你自己?”何巧芸一脸关切,这小两口可才结婚,日子要是一开始就过不好,以后可咋整? 朱相庆有些尴尬,“雪玢?” 他伸脖子往自己屋子那边看了看,门上还挂着锁,“雪玢,”他也不知道啊,“雪玢在我姑那儿说话类,一会儿就回来。” 何巧芸点点头,想了想一指自家门口的小板凳,“相庆过来坐,” 朱相庆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大清早又一直折腾到现在,他现在最想干的,就是回自己屋里睡上一觉,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静,但何巧芸是他师母,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加上他还想跟苗长有再借五块钱,“嫂子有事儿?” 何巧芸摆摆手,从隔壁邻居门口拉了个凳子,靠着墙坐了,“相庆,嫂子知道你是省城里下来的,又有文化还是复员军人,可咱雪玢也是个好闺女,跟你也算是实配了,人家对咱不薄,咱也不能太过于了不是?” 朱相庆有些听不懂何巧芸的话,“嫂子,你这是啥意思?”他对卫雪玢还不好?只差没给她跪下了。 何巧芸眨眨眼,这男人啊,就家长里短的事从来都不应心,就像现在,朱相庆的家的亲戚来了,他不陪着,自己跑回来把人家新媳妇留那儿,这像啥?“你呀,我也听说了,你大姑家条件不好,拉拉杂杂来了一大家子,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吃点儿拿点儿,这事啊,” 何巧芸目光向外一扫,推心置腹道,“咱们机械厂里也常见的很。” 亲爹娘在旁人眼里,就是来沾光的穷亲戚,朱相庆的脸登时红透了,“嫂子,你弄错了,他们不是……” 啥是不是的,这点儿子事哪能瞒过何巧芸的利眼,何巧芸摆摆手,“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皇帝还有两门穷亲戚呢,何况咱们不是?” 朱相庆最不喜欢听就是人家说他爹娘穷了,要不是爹娘太穷,养不起他们兄弟几个,也不会忍着心疼把自己送给舅舅家了,“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俺姑家离的远,这回也是听说我结婚,才过来的,平时不常来的,” 年轻人要脸的很,何巧芸能不理解?“嫂子知道!嫂子是过来人,能不明白你的为难?别说嫂子了,就是人家雪玢,也够懂事啦,你看,你回来啦,人家在那儿陪着你一大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有个病叫光敏性皮炎?还是啥的,我身边有两个人就是不能晒太阳,一个是农村的亲戚,好吧,收麦种玉米的,就别指望他了,全靠老婆了。   ☆、第24章 来如此 朱相庆算真知道啥叫哑巴吃黄连了,敢情卫雪玢闹腾成这样,还成了个懂事的了,“嫂子,这里头的事儿你不知道,” 自己有啥不知道的?这家里头还不就是那点事儿?何巧芸不想听细节,“从你跟雪玢说准备结婚,人家成天跑前跑后的张罗,嫂子就看清楚了,雪玢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闺女,” 尤其是能啥也不要的嫁进来,这不只是好了,简直大公无私了,“她娘家也明事理的很,” 何巧芸不好指责朱相庆不会过日子,上班快两年了一分钱也没攒住,但这不存钱的生活方式她是绝对持批评态度的,她看着朱相庆那通红的脸,心也软了,叹口气道,“我今儿就摆了摆师娘的款儿,替你做主了,以后你的工资,叫雪玢每月过去给你领了。” “啥?嫂子,你咋能这样类?!”朱相庆“忽”的站了起来,气急败坏道,“凭啥叫她领我的工资?!”他那钱他爹娘还指着呢!要是落到卫雪玢手里,只怕他是抠不出来了。他可没打算真的按那个啥“协议”办! 何巧芸被朱相庆吓了一跳,她愣了愣,奇怪的瞪着朱相庆,“你吵啥?老苗都叫你吵醒了!我咋样啦?这媳妇儿去领男人的工资,咱机械厂不都是这样吗?要不咋管咱们叫‘内掌柜’?” 她指着水池子边上刷碗的女人们,“你们说是不是这理儿?” “那肯定呀,敢叫你们男人拿上,抽烟喝酒还不造完了?一家子老小还过日子不过了?”水池子边上的妇女们纷纷附和,“相庆你是才结婚还不习惯类,嫂子跟你说,家里过日子都这样,你们还没生孩子呢,生了孩子,就知道钱儿中用了!” 自己的观点被大家证实了,何巧芸得意的瞟了朱相庆一眼,觉得这孩子不但车间里的活计得自己家老苗教,这过日子,也得她好好领领路才中,“相庆你家里条件好,没啥负担,花钱自然就大手,但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就像这回你结婚,人家雪玢家里头啥都没要你类,你还出来借钱才把婚事给办了,要是你平时仔细一点,哪会这么丢凯气?!” 何巧芸已经说的很隐晦了,这大庭广众下她还是要给朱相庆留几分面子的,这啥也不给女家,结果还花了一百多的块的婚礼,何巧芸还是头一回见,但她终归只是朱相庆的师娘,而且这会儿是新社会,不像旧社会的学徒,三年学徒死活不论,她也不好追问朱相庆的钱到底哪里去了。 这事儿何巧芸都知道了? 朱相庆再也呆不下去了,“你咋镇爱管闲事?!” 居然叫卫雪玢管了他的工资?没有工资,朱相庆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以后根本无法生活,他顾不得何巧芸的身份,大声道,“我花多花少那是我的事,俺家有,卫雪玢也不是不挣钱?” 何巧芸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她好心好意教朱相庆过日子,没想到朱相庆不领情不说,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她没脸,她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你说的这叫啥话?你出来借钱,我咋不能替你师傅说你两句啦?” 借钱,借钱,还不是因为自己借了她家二十块嘛,朱相庆委屈的眼泪憋在眼眶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摞钞票来,从里头拿了两张五块出来,递到何巧芸面前,“我借了师傅二十块的事没有忘,这儿有十块钱,先还给嫂子,剩下的等我发了工资就给嫂子送来!” 说罢也不理何巧芸,转头回了自己屋子。 “这是咋啦?你这时候管人家要啥账啊?!”水池边上的女人们被朱相庆吓了一跳,看着他开锁进了屋,都悄悄的凑到何巧芸跟前,“你也是的,管的宽的很。”而且人家结婚头天,叫人还账,多晦气? “胡说啥?老苗是朱相庆的师傅,巧芸姐管他不正该?倒是这朱相庆,大少爷脾气这么重,一点儿礼数都不懂,还不如咱小地方的人类,” 一旁另一个媳妇撇嘴说道,“小两口才结婚不会过日子呢,巧芸姐看着老苗的面儿才想着指点指点,没想到好心叫人当驴肝肺了!” 何巧芸也挺生气的,虽然朱相庆管她叫“嫂子”,那也是因为她年轻,不愿意给个大小伙子当干娘,但不代表自己就不是朱相庆的长辈了,他这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自己晾下,是什么意思? “唉!我哪会儿这节骨眼儿问他要账?我是那种人吗?俺家老苗是那种人?这不是话赶话的,就叫他想岔了?相庆这孩子也真是……” 被朱相庆还了十块钱,何巧芸脸有很有些挂不住,“算了,年轻嘛,脸皮儿薄也是正常的,唉,我是可怜雪玢啊,” 何巧芸的叹息把水池子边的妇女们都吸引住了,这朱相庆跟卫雪玢,一看就是郎才女貌再没有那么般配了,不论是老实肯干长的白净斯文的朱相庆,还是勤快爽利见人就笑的卫雪玢,大家都挺喜欢的,可这小两口才结婚头一天,咋叫何巧芸愁成这类?还跟自己徒弟闹掰了? “巧芸姐你可不能话说一半儿啊,”一直帮何巧芸说话的小媳妇蒋春燕更是直接拉了小凳子在何巧芸跟前儿坐下来,她才结婚不到一年呢,还没有生娃,闲的很。 何巧芸看了一眼朱相庆家门上挂着的雪白门帘,上头绣着西湖美景,西湖啥样她没有去过,但那门帘上的绣活儿做的真好她是能看出来的,可见人家卫家净能人儿啊,“也没啥,就是,” 何巧芸咳了一声,旁边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她,何巧芸又叹了口气,“其实今天雪玢来找我了,说是相庆花钱有些大手,想跟老苗说一声,托他跟工友们打个招呼,别借钱给相庆。” 还有这事儿?听八卦的女人们全都“噫”了一声,蒋春燕仗着跟何巧芸好,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不是说朱家趁钱着类,那朱相庆还借钱花?” “嗐!你懂啥?肯定是卫雪玢逮住朱相庆乱花钱了,才说这话类,”王妙凡才从食堂回来,正赶上听八卦,她登时觉得昨天晚上的吵闹有了答案,“昨天晚上可不光是扎被窝,小两口能不算账?” 那是,大家都过来人,新婚之夜,客人走了之后,一般都不是急着脱衣上床,尤其是女人们,大家做的头一件事,就是捋了捋亲戚朋友们都送了啥来,得记好账了,哪怕就是条手帕两个碗类,将来人家过事,也得只多不少的还回去。 所以就吵起来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朱相庆的屋子,各自恍然,原来印象里勤勤恳恳的小白脸儿,还有这一面! “那朱相庆是不是跟你家老苗也借了钱?” 当初朱相庆一进厂,蒋春燕就看中他了,也叫她妈托了人给朱相庆捎过话,结果朱相庆直接说才来厂里,要先把工作干好了,连面都没跟她见,后来蒋春燕便嫁了同厂的李抓安,李抓安五大三粗不说,还只有小学文化,可是这两个人往一起一站,根本连比的可能性都没有。 现在朱相庆结婚了,娶了供销社的卫雪玢,蒋春燕也承认,自己比不了卫雪玢,但现在听到朱相庆可不像外表看着那么好,她无端的就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也更愿意听何巧芸讲下去。 何巧芸瞪了蒋春燕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刚才朱相庆可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还她的十块钱还在她手里捏着呢,“你真当我就这点儿出息,连二十块都舍不得借?” 何巧芸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跟大家解释解释,省得叫人背后议论小气,她低声把卫雪玢告诉她的话给邻居们学了一遍,“你们都不是糊涂人,相庆娶雪玢是个啥光景咱们也都看见了,哪里用得了一百块?他干啥又借着二十块钱?我忖着只怕还有些话雪玢不好跟我说,但到底还不有俺家老苗在吗?我才托大想着劝相庆两句儿,叫他好好过日子,这不?” 何巧芸摊摊手,苦笑道,“得罪人了。” 这下大家都听懂了,朱相庆的爸妈来过一趟,大家都是见过的,那身上穿的都是哔叽,手上还戴着手表,鼻子上还架着副眼镜儿,一看就是不差钱的,朱相庆做为独子,居然出来借钱?还借到叫新媳妇出来跟人说别借钱给他的地步,那说明什么?大家心里还能没数儿? 一时间各家媳妇的目光微妙了起来,“你说,他把那一百块钱花哪儿了?” “这咱咋知道?行了,都忙去吧,你那锅再不洗苍蝇可都招来了,”何巧芸拍拍腿站起来,冲大家摆摆手,“这话说哪儿到哪儿,你们可不许长舌头乱传啊,这人一结婚就算是成人了,相庆又是个好孩子,没事的,雪玢管一管也就知道咋过日子了。”   ☆、第25章 蒋春燕 蒋春燕撇撇嘴,她才不相信卫雪玢能管得住朱相庆类! 这朱相庆一个月二十六块,比她家抓安还多两块,竟然还弄到借钱的地步,可见那手指头缝得有多宽,这下卫雪玢可有得受了! 卫雪玢从街上回来,一进巷子就注意到自己被偷窥了,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前世跟朱相庆离婚之后,无论走到哪里,背后好像都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她,一张张嘴在议论着她,可这一次,卫雪玢猛然回身,正看到蒋春燕正撇着嘴跟身边一个媳妇说什么,她冲蒋春燕一笑,“春燕姐,说啥类?” 蒋春燕也没有想到卫雪玢会忽然转身,还问她,吓的手里的碗差点儿掉池子里,“没,没说啥,就是瞎喷(聊天)呗,对了雪玢,你咋才回来?我看见相庆哥早就回来了,” 她冲卫雪玢压低声音,“跟巧芸姐还吵起来了,还给了巧芸姐十块钱儿,说是还巧芸姐的,” 见卫雪玢一脸惊讶,蒋春燕心里得意,提高音量道,“你说这相庆哥也是类,巧芸姐可是他师娘,就算是说他两句儿不入耳的,他也得担待担待不是?何况巧芸姐也没有说他啥啊?啧,这城里来的,就是有气性。” 蒋春燕似乎才想起来卫雪玢跟朱相庆是两口子一样,尴尬的笑了笑,“雪玢你可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的,没别的意思,你求巧芸姐的事儿我也听说啊,唉,要不人咋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类?你放心,我这就去跟抓安说,绝对不会借相庆哥钱类!” 她家李抓安虽然木讷些话少些,样子长的也不强,但话少会干活儿啊,还听她的话,“我跟你说,厂里每月准准的十五号发工资,你上午就得过来领,那钱啊,可不能落到男人手里!这男人手里一有钱啊,那就烧的不是他了!” 蒋春燕卫雪玢是认识的,上辈子她可对自己没有这么“贴心贴肺”过,从来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传自己的坏话也是不遗余力,弄得卫雪玢苦思多年,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没想到这一次,她居然一脸同情的教自己怎么去领朱相庆的工资? 卫雪玢看了一眼同样两眼放光的柱子妈,再想到蒋春燕刚才说朱相庆跟何巧芸起争执了,顿时明白了,“谢谢春燕姐,我知道了,”她羞涩的一笑,“我还想着要是我去领相庆的工资,相庆该被工友们议论了,这样做不太好……” “呀,有啥不好类?都是这样的,你看我家抓安,哪一次不是我领类?谁敢说啥?”蒋春燕见卫雪玢这么怕朱相庆,心下更得意了,她家可是她说一李抓安不敢说二的。 卫雪玢看着蒋春燕得意洋洋的脸,笑着点点头,“抓安哥会心疼媳妇,咱们机械厂谁不知道?” 可是这个会心疼媳妇的男人偏遇到蒋春燕这个爱往娘家捞东西的女人,而且他还有一个泼辣厉害的娘,等蒋春燕生下闺女并且国家开始计划生育的时候,婆婆的威力就显现了。 蒋春燕显然不能预知未来,她被卫雪玢捧的十分高兴,亲昵的冲卫雪玢眨眨眼,“这男人啊,就得咱们女人调/教,你得会教,他才会听话,我看啊,你可得好好在相庆身上下点功夫!”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过朱相庆的,卫雪玢意味深长的冲蒋春燕笑了笑,“知道了春燕姐,我回去啦。” 朱相庆回到屋里就开始后悔了,不是后悔他对何巧芸的态度,在他看来,何巧芸纯粹就是那种招人烦的三姑六婆,成天就爱叨叨别人家的事儿,他后悔的是自己不该一时冲动为了面子给了何巧芸十块钱! 他回来之后数了数手里的碎票子,加起来也一共就只有四块五,等明天交了招待所的房钱,也就够给爹娘买回南固的车票了,朱相庆揉揉额角,今儿个才五月二号,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呢,他还得出去借点儿才行。 卫雪玢回来的时候,朱相庆正洗好脸准备往厂子里去,他想趁着上班的功夫跟工友们凑一凑,他也不借多,再有个五六块的也尽够了,等十五号发工资,一起还了,也没有多大的压力。 “你去哪儿瞎逛荡去了,这会儿才回来?”朱相庆看到卫雪玢,没好气道,“我刚才还了苗师傅十块钱,你那儿有钱没,先给我十块。” 虽然知道要不出来,但朱相庆太缺钱了,他还是想试一试,毕竟结婚之前,卫雪玢虽然花钱很仔细,但对他,还是挺舍得的。 卫雪玢白了朱相庆一眼,“等你发了工资,我就给你,你要是不想离婚,那今儿我就把咱们的规矩立一立,反正这天儿越来越热,以后你就在地上打地铺,至于家里的钱嘛,每个月我会准时往郑原跟南固各寄五块,剩下的你一个月有三块零花,你出去借的外账,我不管还!” “啥?”这一回来就给自己立规矩?朱相庆一天生的气比二十五年都多,“你凭啥?” 卫雪玢微微一笑,“就凭你不肯跟我离婚!还有,这屋子我一会儿要换把锁的,至于钥匙嘛,等你表弟表妹走了再给你。” 她可不想屋里的东西被宋招娣儿给摸一遍儿,前世宋招娣儿最初是张嘴问她要,后来是直接自己拿,她要是有意见,还会被反咬一口不像个嫂子,不把小姑子当亲人,太小气太计较之类的话,“你不用瞪我,我就是防着你那些穷亲戚类,总不能东西没了以后,我追到南固去要吧?” “你,”朱相庆被卫雪玢如此直白的话气的浑身哆嗦,半天崩不出一句整话来。 “我就是瞧不起人,确切的说,我是瞧不起你家的人,不服就憋着,要不就离婚,”卫雪玢不等朱相庆想好词儿,“当然,你要是对我家人有意见,也可以尽管找他们提去,我绝不拦着,” 她倒希望朱相庆有这个种,也省得将她要离婚的时候娘家人跳出来反对。 朱相庆被卫雪玢这么无耻的话给震住了,他还真想着等明天陪着卫雪玢回娘家的时候好好跟丈母娘和几个舅哥说道说道呢,叫他们评评理自己该不该管南固的亲爹娘(朱相庆压根儿不认为卫家人会真的像卫雪玢那样觉得他在骗婚,反正闺女已经嫁给他了,想反悔也晚了!)。 可卫雪玢这话一出口,朱相庆反而犹豫了,他要是真的告卫雪玢一状,卫家人跟卫雪玢一个态度咋办?而且卫雪玢这破罐破摔的样子,要是卫家人的话卫雪玢不听又咋办? 卫雪玢看都不看直愣愣站在那儿的朱相庆,拎着暖瓶就往生活区那边儿打开水去了,机械厂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家属区边儿上不但有托儿所,还有澡堂跟开水房,他们现在没开火,喝开水就得去那边打了,卫雪玢准备趁朱相庆出去的时候洗个头,这会儿的条件不像三十年后,家家住着单元房,不是在楼顶装了太阳能,就是在家里安了热水器,可以天天洗澡。 卫雪玢走了,朱相庆也没戏唱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他本来也没指望从卫雪玢这里掏出钱来,将身上的凡尔丁中山装脱了,拿了以前卫雪玢给他做的白的确良衬衣穿上,看着身上雪白合身的衬衣,朱相庆忽然开始怀念起几天前的卫雪玢来,早知道她一结婚就会变,还不如再拖上半年再结婚呢! 卫雪玢才不管朱相庆心里是怎么打算的,因为这些跟她没有一点儿关系,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新婚之夜开始,她就打定了主意,这次换个活法儿,坚决不在跟任何一个姓宋的夹缠,她是从三十年后回来的,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的生活有多精彩,她要努力为将来的日子积蓄力量,努力成为掌控自己命运,享受日/后精彩生活的那个人! …… 朱相庆还没有进自家巷子,远远的就看见卫雪玢那床陪嫁的紫底黄花被子挂在巷子口,他眯了眯眼,跟花工缎被子并排挂着的还有卫雪玢的那床蓝花褥子,朱相庆就知道,这是卫雪玢的毛病又犯了,在这儿晒被子呢,这新花新表新被里的,不过才盖了一天,她就得拿出来晒一晒。 卫雪玢那个人眼里好像看不得一点儿灰尘,没事儿喜欢擦桌子洗衣裳不说,还爱折腾着拆洗被褥,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他床上的被褥,卫雪玢都给他拆洗两三回了,去年一入冬,还不吭声把自己的铺盖都抱走去重新弹了,朱相庆不傻,晚上送回来的时候,被子褥子明显比以前厚实了许多。 想想过去,再比比现在,朱相庆叹了口气,他当时就感动于卫雪玢的善良淳朴了,怎么就没看透她虚伪的本质呢?结果现在好了,还被她反咬一口,叫自己骗子! 难道自己就不是被卫雪玢骗了?   ☆、第26章 进城 朱相庆走到那两床挂在阳光下的被褥前,扑面而来的棉花清香叫他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朱相庆恍惚想起,他小时候家里太穷,到了冬天一大家子人挤在唯一一间不漏的屋子里,哆哆嗦嗦的盖着家里仅有的两床被子,床边是晚上做饭地灶堂里还带着热气儿的灶灰,每天早上天还不亮,他就会被冻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因为连着灾年,他们一家连杂粮面儿都吃不饱,爹娘浑身都是浮肿的,而他每天都因为饿,晕晕沉沉的,能靠着就绝不站着。 爹娘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决定把他送到了城里的舅舅家,虽然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舅舅跟妗子无儿无女又都有工作,日子还是比他们过的要好的多,才去的那两个月,朱相庆一直觉得自己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要说感激,他怎么会不感激把他养大的舅舅跟妗子?如果没有他们,他能不能活下来且不说,更不可能读书识字当个城里人,现在还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 可这些并不代表他就可能忘本,忘了谁才是他的亲生父母,忘了是谁叫他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的,他现在有能力了,回报一下还在农村过着苦日子的父母有什么错? 朱相庆强压心里的不满跟委屈,抬腿往家里走,他刚才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儿,愣是没有借出来一分钱,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卫雪玢了,希望今天晚上能好好哄哄她,怎么着也得从她兜里掏五块钱出来,不然明天爹娘他们可怎么走? 想到这儿,他伸手把晒的差不多的被子从绳上抱下来,准备回去把屋里好好收拾收拾,多帮卫雪玢干点儿活儿,她心情好了,自己也好开口。 …… 儿子刚才过来说晚上不能跟他们一起吃饭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虽然嘴里说没关系,可是心里的那个不满,就能井里的水一样,汩汩的往外涌。 “他爹,你说咱咋办?要不我去一趟,我去给他媳妇儿跪下,叫她抬抬手帮咱们这一回,”卖惨卖穷装可怜可是朱大妮儿的拿手好戏,这些年要是没有这一手,她们宋家凭啥在荒年里也养大了五个孩子? 宋老二的手伸到长烟袋杆了悬着的烟丝袋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烟袋锅子去挖烟丝,看朱相庆的意思,他是手里没钱呢,在车间也没问工友借出来,这次只怕他们得空手回去了,这叫这几年花钱自在惯了的宋老二有些不适应,难道以后连这抽惯了的旱烟也要戒了? “你说那法儿不中,”宋老二拿长烟杆当痒痒挠儿往后背上捅了几下,拧了拧身子皱眉道,“那货泼辣成那样,你一闹,她一急把咱跟相庆的事说出来,那可咋整?” “咋整?”朱大妮儿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觉着你们都叫那咋呼货给吓着了,她要是喊出来咱们是相庆的亲爹娘,那能咋着?就是相庆不入D了呗?叫我说,不入就不入,又不是不给他开工钱,有啥?” 如果真的闹出来,他们就能理直气壮的来洛平了,她是卫雪玢正经婆子,到时候想怎么管教儿媳妇就怎么管教,谁敢出来说啥?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儿一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相庆入不了D,以后咋当官类?当不了官儿,咱们怀庆跟来庆咋办?咱们来庆将来可是要上大学类!谁供他?” 她们老朱家出了个师范生,在省城当教师,朱大妮儿都烧包能啥啦,他们老宋家咋也得出一个,还得出个比师范强类才中! “那咱们就能一得忍着卫雪玢?”啥叫多年媳妇熬成婆?朱大妮儿终于等到当婆子这一天了,却不能像想像中那样摆威风,简直要憋死她啦,“相庆也是个瘪熊,要叫我说,这女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该叫相庆把她给摁那儿好好收拾一顿,她就乖啦!” 朱大妮儿说的杀气腾腾,她在村儿里没少见男人们收拾媳妇儿,不听话,打一顿就舒坦了,“不中的话我跟怀庆都去帮帮忙!”她就不信了,她带着两个儿收拾不了一个泼妇? “你省省吧,这里是洛平,不是咱们宋家庄子,你当人家卫雪玢娘家没人?真闹起来咱们可不沾光!还有你儿那毛病,逼急了吵出来他还做人不?”打一顿?真当这里没王法啦?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儿一眼,他跟朱大妮儿不同的一点是他对读书人存在着本能的敬畏,卫雪玢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后头站着的在水利局上班儿的大哥和在医院工作的大学生三哥! 朱大妮儿倒不在乎这个,但她被宋老二一提醒,算算自己在人数上真不占优势,要是人家卫家兄弟们打过来,他们跑都没处儿跑去,“那你说咋办?这马上要收麦了,收完麦后那地不得整治整治再蜀黍?到时候种子不要钱?咱家今年可没攒粪,到时候肥也得跟人买。” 他们过来,绝不能空手回去。 可朱相庆刚才的意思,是他手里没钱,也借不来钱,这次只能叫他们空手回去,朱大妮儿简直就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办了。 “那咱们就上卫雪玢的单位闹去,娘,你去供销社哭去,看她领导会咋么说?”这没钱可不行,来时宋招娣儿可跟朱大妮儿说好了,给她在洛平市买一块白底红碎花的的确发布做件新褂子,她身上这件儿都穿了好几年了,再给她做条蓝灯芯绒的裤子,有这么一身儿衣裳,她才同意相亲去! “他爹,你说类?”朱大妮儿觉得女儿的主意挺好的,她就不信了,卫雪玢会不怕这招儿,要是不给,她的名声可就坏完了。 “你们够了啊,没钱会死不是?朱相庆每月寄的钱儿你都穿到你肋巴骨上吧,”宋怀庆听不下去了,他才不相信朱大妮儿手里没钱呢,这老太太就是把钱存着舍不得叫他们花,“你凭啥去?去说啥?你是朱相庆的姑,来求侄媳妇可怜可怜你,给你俩钱儿花花?” 宋怀庆坐庆上坐起来,“就算是人家卫雪玢给了,以后从那五块钱里给你扣了,你能咋办?一月来一回?回回跑人家供销社闹去?” 宋怀庆可是打底儿想留在洛平城呢,他也想清楚了,靠着没啥本事还叫人一哄就犯傻的朱相庆,还不如靠卫雪玢呢,尤其是,想到连睡女人的本事都没有的朱相庆,他唇边闪过一抹阴冷的笑容,他没本事,自己有啊,放着个鲜亮水灵的城里闺女,不比宋家庄儿那些土包子强? “再说了,你们还说要求人家卫雪玢给我找工作类,我看你们俩就是在这儿哄我呢,你是不叫卫雪玢跟我哥离婚不罢休啊!”宋怀庆瞟了宋招娣儿一眼,“你个大闺女,满脑子净想着咋撒泼,丢人不?你成天想着进城当城里人,也看看人家城里的闺女是啥样类?” 宋招娣儿撇撇嘴,心里不以为然,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比城的里闺女差了,不过就是因为自己吃的差穿的差,才显得不如城里的闺女罢了,但她不敢跟宋怀庆犟嘴,这个哥可是从小就爱打她,只是不甘心的小声嘟哝,“我也没见卫雪玢有啥了不起。” “就凭人家会投胎,就比你了不起,”宋怀庆冷笑一声,不屑道,“你少那么多花花心思,回去老实的相亲找个家儿嫁了,别净想着往城里钻,也不看看自己那鳖形,进城了没有人要你!” “娘,你看哥说我啥?”宋招娣儿不愿意了,摇着朱大妮儿的胳膊撒娇,“我咋啦?谁不说我最像你,哪个敢说我长的不好?” 朱大妮儿这会儿哪有心情给儿女断官司?一把掀开宋招娣儿的胳膊,“瞎闹啥?一边儿去,叫我说怀庆说的没错,我看高庄儿那孩子就不错,这里就他独个儿,爹娘还年轻正能干活类,人家可是说啦,嫁妆啥也不要,财礼给咱三十块,我看这亲事就挺好!” 这是准备把自己三十块就卖了,宋招娣儿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我不答应,那孩子一看跟个憨子一样,我不嫁!我要留在洛平!” 一个女人家家,嫁不嫁哪会儿是你说了算的?宋怀庆白了哭哭啼啼的宋招娣儿一眼,“嫁不嫁是你说的算类?反正我告诉你,敢坏我的事儿,小心我抽死你!” “奏是,你哥说的木错儿,”朱大妮儿拍了宋招娣儿一巴掌,“给我抿住,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你就哭?” 骂完女儿,朱大妮儿一脸殷切的看着最喜欢的二儿子,“那怀庆你说说,咱该咋办?” “咋办?这不明摆着吗?我哥木钱儿了,你们就先不要,但得叫他答应把我留洛平,不给我找到工作,我是不会回去类,你算算账,到底是我留下重要,还是你那五块钱重要?再说了,十五号我哥发工资,会不给你寄钱?”宋怀庆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朱大妮儿,“娘我可是把丑话说头里,你们再这么跟人家卫雪玢闹,把我工作闹没了,我可跟你不算完!”   ☆、第27章 海智远 宋老二欣慰的看着二儿子,“怀庆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工作,总不能叫咱怀庆一直呆在农村吧?他身子弱干不了地里的活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给他找个工作,怀庆也二十二了,找了工作还得找对象儿类,哪一样不着急?” “所以这一回咱们不认也得认了,”他敲敲烟袋锅子,恨声道,“咱们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等他家怀庆有了工作,来庆上了大学,看他怎么收拾这个不识调/教的臭女人! …… 朱相庆回到屋里,果然发现卫雪玢不在,他郁闷的把被褥铺好了,又从门后拿了扫帚把屋里仔细打扫了一遍。 回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要跟卫雪玢缓和下关系,最起码,得把房给圆了,朱相庆觉得自己在卫雪玢跟前直不起腰来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他想治服卫雪玢,就得先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想明白这一点,朱相庆脱了鞋躺在床上,为晚上养精蓄锐。 卫雪玢洗完头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又出去了。 她虽然给朱相庆立了“规矩”,说是一个睡地上,一个睡床上,但她连一个屋都不想跟朱相庆再呆了,而且两人老是一处住着,将来离婚的时候,还不知道别人会说啥呢! 卫雪玢趁着没人注意,从小路绕到市医院后头,那地方有一处小院子,当年卫雪玢离婚之后,就是带着儿子租住在那里。 因为那院子离市医院太平间儿太近了,原来的主人家便叫村里另给划了片儿地方,盖了新院子搬走了,那处老院子就被主人家用来喂鸡了,直到十年后卫雪玢离婚没有落脚之处,才以十块的房价租了下来。 卫雪玢看着自己曾经住过五年的房子,当初院子喂了几年的鸡,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她租这里,一是图离娘家近,二是这里挨着太平间,平时鲜少人来,她的日子反而过的清静一些,而现在,政策还没有宽到可以叫百姓随便喂鸡喂猪的程度,她隔着院门往里看,里头干干净净的,比当年她搬进来的时候,强太多了。 卫雪玢按照记忆找到主人的新院子,很快就谈好了价钱,一月一块钱,就可以租一个三间房的小院子,卫雪玢真是满意的不得了,她痛快的跟房主说好了,又先交了一块钱,拿了钥匙,高高兴兴的离开的自己未来的新居。 多出了三十多年的记忆,卫雪玢觉得自己可以干的事太多了,只是现在还是计划经济,倒买倒卖要是叫人举报了,会被判个投机倒把罪的,但卫雪玢知道,用不了两年,国家大环境就会好起来,她有的是大展身手的机会,刚才她还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这小院子房东倒也挺乐意直接卖了,价钱要的也不高,但卫雪玢手里的钱,是想用来生钱的,反正房价涨起来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她不急。 这会儿离天黑还早,卫雪玢不想回机械厂去,可她是个新媳妇,也不好去熟人家里串门儿,回娘家更是不行,她干脆一扭身儿进了路边的新华书店。 这会儿的新华书店还不像以后,一排排的书架任君自选,而是不论小人儿书还是伟人语录,都摆在镶了玻璃的柜台里,你想看,必须请售货员给你拿,而且不可以翻阅太久,那样是会被售货员训斥的,卫雪玢在柜台前溜了一圈儿,以她如今的眼光,实在对柜台里那了了的几本书籍没有兴趣,最后她叫售货员给她拿了一本新华字典,一看后头的定价,三毛六,不由笑了,“我要这个。” 卫雪玢娘家如今除了还在读书的小妹卫雪珍,还有大哥卫广益家已经上了初三的大儿子卫永新和初一的二儿子卫永前,二哥卫广良家的独子卫永川跟大姐卫雪玲的女儿一样大,都是九岁了,正上着小学。 这回卫雪玢出嫁,卫雪玲也带着两个女儿回来帮忙,卫雪玢还记得王英看见卫家几个小兄弟的字典时,羡慕的眼神。 想到明天就能再见到姐姐,卫雪玢心里就一阵儿激动,前世的时候姐姐就因为不肯借钱给老四卫广世做生意,被他们的母亲李兰竹怨恨,说她是读了老王家的书,不跟老卫家一心了,把特地回来给她过大寿的卫雪玲赶出家门,并且不许卫雪玲再回娘家。 那个时候卫雪玢自己也是卫家的“罪人”,不敢违逆李兰竹的意思,只能跟姐姐暗中来往,那些最艰苦的日子里,她从大姐那里得到了最多的帮助跟安慰。 卫雪玢知道,现在是大姐日子过的最艰难的时候,姐夫王书仁在铁路上上班,一出去就是好多天,家里家外的全靠姐姐操持,偏王家也是一大家子靠在大儿子身上,婆婆带着小叔子小姑子往儿子媳妇家里去,不但又吃又拿,还没有好脸儿,除了嫌弃卫雪玲成分不好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连着两胎生的都是女儿,没有给王书仁生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来! 卫雪玢一边回忆着姐姐在这个时候大概的情况,抬腿出新华书店的门儿,迎头却正看见海智远! 卫雪玢下意识的想躲,却被海智远一巴掌拍在肩上,“看见我吓成哪样?你干啥坏事啦?” 他说着往新华书店里瞅,“相庆类?你们小两口出来转转?” 卫雪玢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后来,朱相庆还没有诬赖她跟海智远有不正当关系,“智远哥,你也来书店看书?” 她暗暗为自己的行为脸红,说好了再不顾忌外人的言论,怎么还过的这么小心翼翼? 海智远没看见朱相庆,有些奇怪,“也就是来转转,咱们这新华书店,就是个样子,要想的书一本儿也没有,我有空儿了得去郑原一趟,那儿的书多些。” 这会儿海智远已经是卫雪玢二哥卫广良所在的铝制口厂的副厂长了,主抓生产,以前在部队是侦察排长,负伤之后才转业回了家乡,对机械制造这一块儿并不了解,一进厂子里就是副厂长,开头很作了一番难。 碰见卫雪玢,海智远也不进去了,一指扎在门外的自行车,“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看着卫雪玢手里拿的字典,“人家可是高中毕业生,比咱们有文化的多,这字典怕是不够他用。” 卫雪玢摇摇头,“人家哪会用得上这个?这是我给大姐家小英买类,她都上小学了,还没有一本字典类。” 听卫雪玢说到卫雪玲,海智远不由叹了口气,“你大姐,唉!” 海家跟卫家是一块儿住了十几年的老邻居了,自家的事没有海家人不知道的,卫雪玢也没有遮掩,但卫雪玲日子过的艰难,在如今的卫雪玢眼里,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在里头,她不想跟海智远说这些,“智远哥你也难得休息,快进去吧,不用送我,这才几步路,我走走就回去了,你回头跟明香说一声,我找她耍去。” “那咋中?没遇着也就算了,遇着了还叫你走着,要不,车子你骑走吧,明天你不是回门嘛,给我骑回来就行了,至于明香,你还是先别找她了,这不马上就要高考啦,俺爸妈恨不得轮班儿看着她,就怕她偷懒不学习!”在海智远眼里,卫雪玢卫雪珍姐妹俩,跟他妹子海明香都是一样的,是自己的三个妹妹。 海智远不说,卫雪玢都忘了,今年可不就是海明香高考?“哥你回去跟俺叔俺婶说,叫他们放心,明香那学习,一定考个好大学!” 上一世海明香就考上了南方的师范大学,要不是海家两老舍不得女儿离的太远,硬叫她回到郑原,只怕海明香都留在大都市里打天下了。 “我觉着也是,自小你们仨就都聪明类很,”海智远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啦,卫家那条件,供一个卫广衫中,可供不了俩闺女上大学,卫雪玢早早就出来帮着她妈养家了,卫雪珍也是初中毕业就上了卫校,图的就是能安排工作,早些养家。 不像他家,闺女儿子一个样,甚至他妹比他这个儿子还宝贝一些,就连他,也是一心要供妹子上大学。 海智远不说了,卫雪玢也没有往下接,见推不了海智远,“那中,你把我送到机械厂门口吧,” 坐在海智远自行车后座上,卫雪玢却在想以后的事,十几年后因为大环境的原因,铝制品厂是最先开始叫工人脱产下岗的,在那之前,其实厂里已经发不下来工资了,自己二哥是个能人儿,早早就借钱买了辆货车跑运输去了,而海智远,因为被自己拖累,出了“作风问题”,一个堂堂的厂长,反而成了自早下岗的一批人。 等到了机械厂门口,卫雪玢下来正准备走,就听海智远道,“那个,雪玢,” “嗯?”卫雪玢奇怪的扭头,“智远哥还有事儿?”   ☆、第28章 对象儿 “咳,那个,哦,你以前不是,”海智远有些尴尬的的挠挠头,四方脸跟刷了红漆一样,半天才道,“你看你那记性,以前你说的都忘啦?” 这都几十年了,卫雪玢哪里能想起来海智远跟她说过啥?“啥呀?智远哥你直说。” 还真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海智远不满的瞪着卫雪玢,“你可是拍着胸脯给我妈保证过,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儿,咋光顾着自己结婚,把你哥的事都给忘了?” 这事啊?卫雪玢嘴唇一抽,“啊,智远哥你别急,你条件那么好,还怕没对象儿?我不是给你慢慢看着类嘛,这长相儿一眼都看见,人品可就得慢慢琢磨了,总不至于给你说个搅家精回去吧?” 前世她就是介绍了赵为华给海智远,生生把他给拖累了,也变相的害了自己。 见卫雪玢说的认真,海智远放心了,他红着脸道,“其实我不急,这厂里一大摊子事儿呢,我哪有那功夫想这个?就是你叔你婶成天在我耳朵边上叨叨,烦人类很,我就想着赶快把儿媳妇给他们找着了,完成任务。” “那可不中,你可是抱着这个思想,我可就不给你说媒了,找老婆那可是找陪自己一辈子的人,首先就得想是不是情投意合,”卫雪玢一脸的不赞同。 “行,你说咋着就咋着,你先把人给我找着了,我啥都听你的,”海智远连忙表决心,“我可把终身大事交给你了啊,可别再给我忘喽!” 朱相庆小睡了一觉,听到门响,睁眼一看,原来是卫雪玢拎着兜回来了,“你跑哪去啦?新媳妇就不着家,叫人说起来像啥?” 卫雪玢冷哼一声,“想像啥就像啥,跟我有啥关系?”前世她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跟议论,才活的那样疲惫跟痛苦,这一次,她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了。 “唉,你这个人啊,以前脾气挺好的,这是咋的了,”朱相庆叹了口气,大度的原谅了卫雪玢冷淡的态度,他伸手去翻卫雪玢放在桌子上的提兜儿,“哟新华字典,这可是好东西,不便宜吧?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爸给我买的比这个还好类,你知道是啥不?现代汉语大词典!” 朱相庆得意的一笑,卫雪玢一个初中毕业的,估计也用不上那么高级的字典。 后来宋怀庆上高中,他就给朱大妮儿叫她给弟弟捎回去了,“我说你要买,就买本词典,别买这种小学生才用类字典!” 朱相庆摩挲着新华字典那红色的封皮,他一直想有机会了能出去进修,好更上一步,“我正准备报个夜校呢,要是本词典的话,我正好能用上,这字典,太浅了。” 他知道卫雪玢最佩服的就是他有文化了,也最希望他能往上学,之前还说过,要他争取出去进修学习的机会,多多充实自己,就算是当工人,也绝不能只当普通的工人,要当技术工人,甚至是工程师。 工程师是啥朱相庆现在还不太清楚,反正他们洛平机械厂还没有,听说那是大学生才能当类,朱相庆觉得,只要他能上个夜校,将来再上电大啥的,一定能当上! 你当然用得着,好东西就没有你用不着的,卫雪玢劈手把字典从朱相庆手里夺过来,“这不是给你买的,想要自己买去,你又不是没工资!” 不是给他买的?难道是给别人买的?朱相庆心疼的直牙疼,“我说,咱们现在也是两口子了,你花钱之前能不能跟我商量商量?这东西可不便宜!你买这个干啥?” “你往南固塞钱的时候跟我商量了么?”卫雪玢跑了一天,也累了,这会儿一没电视,二没收音机的,她除了睡觉,还真是想不出别的事干,干脆就倒了盆热水开始泡脚,准备上床睡觉去。 “你这是要干啥?这时候洗啥脚?”朱相庆想不明白卫雪玢又闹哪一出儿,他嘻嘻一笑,拉了凳子坐到卫雪玢身边,“你脚又不臭,这会儿洗啥?我跟我说,等过两天咱们去你供销社,一人买一双凉鞋穿,就是那种塑料的。” 卫雪玢跑了一天,脚往热水里一扎每个毛孔都是舒服的,“我累了准备早点睡。” 睡觉?这个点儿?朱相庆看了看他腕上的上海表,“这才六点多,你睡啥类睡?”朱相庆觉得自己领悟了卫雪玢“睡觉”的含义,拿胳膊捣了捣卫雪玢,“咱们去食堂吃了饭,再睡呗,” 朱相庆看着卫雪玢泡在大红塘瓷盆里的雪白脚踝跟圆润的脚指,喉咙一阵儿发紧,“今儿晚上我一定叫你如愿!” “嘁,”卫雪玢猛的将脚从盆里抽出来,洗脚水登时溅了朱相庆一裤腿儿,“你,你看你,”朱相庆连忙拍着自己的新裤子,“咋镇不小心?!” 卫雪玢看都没看朱相庆,趿上鞋端了洗脚盆出去倒水去了,“我说我累了,要睡了!” “我不是关心你,想着叫你吃饭吗?你这女人咋不识好人心类?”朱相庆伸着脖子往外喊,“这咱再不去,人家食堂要关门儿了!” 卫雪玢涮了脚盆从外头回来,“朱相庆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一道儿去吃饭的,至于以后会不会,等招待所那群人走了再说吧!” “你,你这是要跟我娘他们势不两立了?他们不过是几个可怜的农村人,哪点儿对不起你啦?你咋镇不通情理?”朱相庆气的浑身哆嗦,“你这个人咋说不通类?” 在朱相庆喋喋不休的质问中,卫雪玢拉开被子合眼躺下,她算是看透了,就算是朱大妮儿跟宋老二丙口子把朱相庆拆开论斤卖了,朱相庆也是高兴的,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看笑话好了。 朱相庆站在床边看着已经睡过去的卫雪玢,气的跺了跺脚,他敢打赌卫雪玢在外头肯定是自己吃过了,他知道卫雪玢有钱,处对象半年多,卫雪玢给朱相庆最大的印象就是她会存钱的很,只要想到那些原本属于他的钱就这么被卫雪玢给磕蹭了,朱相庆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虽然挣天的工资一个月要交给她妈李兰竹十五块,但就那一个月七块钱,她都能存下不少来,起码据朱相庆所知,他身上的衣裳,都是卫雪玢用自己的钱给他买的,更别说他住院的那两个月,卫雪玢可没少给他偷偷买鸡蛋吃。 何况卫雪玢出嫁,李兰竹不可能不给她嫁妆钱,朱相庆保守的算算,如今卫雪玢手里,怎么着也有五六十块! 尤其是他们结婚了,卫雪玢以后的工资不用往娘家交,都是他的了,朱相庆原本想的好好的,卫雪玢能干会持家,有她在,他帮起父母兄弟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谁知结婚第一天,他的所有美好设想都被这个女人打碎了。 想到这里,朱相庆肝儿都是疼的,他也不再叫卫雪玢吃饭了,自己拿了碗筷,往食堂去了。 卫雪玢听到关门声,才舒服的在被子里伸了伸腿,她都不用睁眼,都能感觉到朱相庆目光里的恨意,没准儿这货在心里都掐死她几回了,不过她赌朱相庆不敢,一切会赔上自己前程的行为,朱相庆是都不敢做的。 朱相庆分的这间屋子位置并不好,跟家属区的厕所只有一墙之隔,想上个厕所要穿过巷子再走个回头路,真是上厕所走的最远,臭味他们这几家闻的最多,加上这儿又是下水道的出口处,这会儿的下水道可不像以后挖的很深还是用砖头水泥砌的整整齐齐的,机械厂家属区的,直接就是挖了条沟,到最里头的时候,上头盖的水泥板要不知道碎哪儿去了,整个下水道都是敞开的,弄的最里头这几间屋子潮湿不说,到了夏天,还孳生蚊虫。 想想自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再活一遍,卫雪玢就浑身不舒服,她烦躁的拿被子盖了头,努力回忆上一世三十年间发生过的事情,盘算着自己下来的路,慢慢的睡了过去。 朱相庆吃完饭,下意识地往招待所走,可是到了门口,他又不敢往里进,刚才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他也试着跟几个有些来往的工友张了张嘴,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家打断了,来食堂吃饭的大多都是光棍,这又到下半月了,谁手里也不宽裕。 借不到钱,朱相庆实在没脸去见父母,他在招待所门口转了几圈儿,最后还是回自己屋里去了,明天他还要陪着卫雪玢回娘家,没准儿在卫家,能想点儿办法出来。 朱相庆回去的时候,卫雪玢已经睡着了,他拉开灯看着睡的呼呼的卫雪玢,推了推她就往床上挤,“你往里去去,我得睡觉。” 卫雪玢被朱相庆一推,一下子惊醒了,“谁?” 她在梦中,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她最艰难的那些年,等她睁开眼,赫然看到面前的朱相庆,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朱相庆?” “嗯,不是我还是谁?”朱相庆哼了一声,伸手去掀卫雪玢的被子,“这都啥节气了,你还捂这么严,往里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 三号入V! 三章敬献! 男主已定好了!   ☆、第29章 睡地上 卫雪玢被朱相庆一推,瞌睡一下子没了,她回手就还了朱相庆一下,“你的铺盖在箱子上搁着呢,睡地上去!” “你,” 卫雪玢不想又跟朱相庆吵死来,“你告诉你,我的气儿没消呢,你少来惹我,不然咱们接着上午的继续闹!” “那也不能一直叫我睡地上吧?你不跟我睡,还歪我不中?”朱相庆可是打定主意要今天跟卫雪玢成事的,就像下午他从招待所走的时候,他娘就拉着他送到门外,仔细跟他说了一回夫妻之事,朱相庆又羞又臊,但同时又感动于他娘的一片苦心,她也不想自己被卫雪玢一直压着。 现在只要把卫雪玢变成他的女人,才能叫她一辈子都听自己的! 朱相庆伸手扭住卫雪玢的胳膊,就把她往床上摁,另一只手去扯卫雪玢身上的衣服,“雪玢,昨晚上是我太累了,今天保管叫你满意!”他说着就俯身往卫雪玢脸上亲。 “你给我下去,”卫雪玢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水美人儿,她胳膊被朱相庆按住了,腿还能动呢,一脚就踹在朱相庆的肚子上,把一条腿才跪到床上的朱相庆一下子给踹了下去! “哎哟!啊!”朱相庆年前才伤了后背,硬是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才好,哪劲得住这一摔,他疼的在地上半天起不了身,“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卫雪玢从床上坐起来了,她没有任何下去扶朱相庆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身的朱相庆,“我告诉过你了,叫你在地上睡,” “凭啥?这是我的家!”朱相庆疼的直吸气,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你明知道我背上的伤还没有全好,” “这是你的家啊?也对,”卫雪玢利索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开始整理被褥,“我走好了,你的家你就好好守着吧!” “你这是要干啥?雪玢,咱能不能不闹了?安安生生过日子不中么?!”朱相庆彻底怕了卫雪玢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卫雪玢的被子不让她打包,“明天不是还得陪你回娘家吗?咱们一直这么闹着,妈跟大哥他们看着能不生气?” 又来这一套,卫雪玢真想告诉朱相庆,这一套对她来说已经不管用了,如今的她在不是那个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傻女人了,“他们生气也是生你骗婚的气,跟我有啥关系?再说了,我明明过的不好,为啥要在娘家人跟前装着过的很好,给你脸上贴金?” 前世她太要强,从来不跟家里人诉说委屈,不论是母亲李兰竹还是几个哥哥,都对朱相庆印象很好,结果等朱相庆要离婚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留住那么好的男人。 “这咋叫往我脸上贴金?我不是你选的?”朱相庆强压怒火,腆着脸去哄卫雪玢。 “我选的?”卫雪玢都要呵呵了,朱相庆还真不能算是她选的,她妈李兰竹相信金淑嫩的介绍,她哥也觉得朱相庆可靠,“我选的是郑原市的教师子弟,不是个骗子!就算是我选的,我选错了还不能改了?连组织还允许人犯错误呢,只要改了那还是好同志!” 朱相庆头一次发现卫雪玢这么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行了,你不让我上床我就不上了,” 他从箱子上把昨晚睡的铺盖拿下来在地上铺好了,“你对我爹娘这样,看我会咋对你妈?!” 还威胁上了,卫雪玢不以为然的一笑,伸手把灯关了,她妈有工作有儿女,有求不着他朱相庆,用得着害怕他? 没有了朱相庆的打扰,卫雪玢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才醒过来,她歪头看了一眼依然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朱相庆,掀被从床上起来,出去洗脸刷牙。 卫雪玢一有动静朱相庆就醒了,他昨天晚上被卫雪玢气的半宿没睡着,尤其是听到卫雪玢均匀的呼吸声,他气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卫雪玢对朱相庆的心理活动没兴趣,她自己梳洗好了,直接直接拿了个提兜就出去了,今天是她回娘家的日子,总不能空手儿回去。 朱相庆见卫雪玢直接出门儿,心里冷笑,他就不信了,卫雪玢还能不来叫他,看看自己不跟着回去是谁没脸!? 卫雪玢在外头喝了一碗油茶,就往菜组去了,洛平的规矩,新媳妇回门必须要提一条肉的,她得先去菜组把肉割了,去的晚了肉不新鲜。 心里笃定卫雪玢要来求他,朱相庆索性也拿起乔来,他穿好衣服直接往招待所去了,他要在招待所等着卫雪玢来喊他,他要在爹娘面前好好下下卫雪玢的面子,给爹娘出一口气才行! 朱大妮儿看到儿子过来了,顾不得理朱相庆,先往门外看, “雪玢还生俺类气类?不来?” “唉,娘也知道娘这回太冒失了,把媳妇给得罪了,可是娘也是太心疼你了,生气你找的媳妇不着道儿,才会想着过去给你撑个腰,也教教新媳妇要咋过日子,没想到,”朱大妮儿伤心的连饭也吃不下了,专心抹起眼泪儿来,“没想到还把媳妇给惹着了,是俺不应该……” “娘你说啥类,你放心,雪玢一会儿就来,到时候我一定叫她给你赔礼道歉,不然的话,看我跟她回门子不回!”朱相庆信心满满道,“娘你是没有跟卫家人打过交道,那一家子出的读书人多,要脸面的很,我准备今天好好去卫家说说理!” 这个好,朱大妮儿的眼睛瞬间亮了,“你一个人怕不行吧?咋说你也矮着亲家母一辈儿类,要不俺跟你去?” “你跟着去到时候说你是谁?是我哥的姑还是娘?你是生怕卫雪玢不出来吆喝俺哥骗婚不是?”宋怀庆重重的把碗摞到桌上,瞪着眼睛,“咱昨天是咋商量类?你是非要把人家卫家给得罪了,叫我找不着工作不是?你看我不顺眼,当年可干脆把我送到郑原啦!?” 他们闹完走啦,他宋怀庆可还要在洛平为人哩,得罪了卫家,对他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有,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有事求人家卫家人帮忙? “闹闹闹,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除这个,你还有啥本事?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人家是啥人,你也来这一套,你把我工作闹没了,再把老大工作也闹没了,大家都回去种地!”宋怀庆可不像朱相庆,眼里他爹娘是最好最亲的,他最恨的就是自己怎么就生在农村了,光凭他热天一下地身上痒的毛病,就说明他天生就不是下地的人! 朱大妮儿被宋怀庆吓了一跳,“庆,你别急,娘还不是为了你?” 宋老二忙咳嗽了一声,“你嚷啥?有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类?” “你也是,怀庆说的也木(没有)错儿,你去人家医院弄啥?那卫雪玢的脾气那样儿,她妈是好对付类?到时候再坑了咱相庆,你昨个儿还木(没有)把相庆坑死喽?!”从宋怀庆出生,又有了儿子的宋老二心里就没有再把朱相庆当成自己的长子,他眼里将来给他养老送终的就是他家老二宋怀庆。 “相庆,你弟说的对,你也别太过分,这女人嘛,能哄着就哄着,关键不能叫她耽误了你类事儿,”宋老二觉得还是宋怀庆说的有理,“除非你有本事把你弟安排喽,不然就别跟你媳妇闹意见,” 他看了一眼门外,都这光景了卫雪玢还木来,看来人家是不会回来了,“她不愿意认我跟你娘,俺们也不生气,都是自己孩子,我跟你娘还能跟她计较?你快回去吧,我跟你娘闲着木事也在洛平城里转转去,” 他们今天还不能走,咋着不把宋怀庆的工作说住? 在城里转转?他们今天还不走?朱相庆有些意想不到,“爹娘,这地里类麦都快该收了,你们今天还不回去?我还想着先送你们走,再去卫雪玢家。” “咋?俺们才来几天,你就准备撵人?”宋怀庆不高兴了,这个家还没有人敢逆着他的意思来呢! “唉,我跟你娘也惦记着地里类庄稼,可想着你要是给怀庆找好工作了,再跑来,浪费车钱不是?俺几个就在儿等着算啦,怀庆要是有工作啦,我跟你娘不得去他单位看看,跟人家领导见见?俺记着你说过,你才来机械厂,你舅也是来过一趟,还请你们车间主任跟师傅吃过饭类!”宋老二吧嗒着旱烟,“咱虽然是农村类,不能不懂规矩不是?” 他们都应许着给卫雪玢低头了,不就是图把宋怀庆的事办成了? 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啊?朱相庆嘴里发苦,“我跟你们说实话吧,雪玢到现在还没理我类,今儿个就算是我去跟她家人说,人家帮不帮忙都不好说类,就算是那边答应了,这口儿哪有那么好找?” 朱相庆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觉着半年能有消息都不错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号要V了,估计时间在下午,会是九千字的大章,期待亲们继续跟进,女主其实在一步步计划未来。也会把一切告诉娘家。第一桶金也会到来,但是吧,一开始就成土豪是不可能的,毕竟那个年月,局限性太大。   ☆、第30章 回娘 宋老二一家在农村, 根本不知道城里的情况, 把找工作想的太容易了些, 朱相庆耐心的跟他们解释, “怀庆还是南固类, 就不是洛平人,人家就算是有单位对农村招工, 也都是找洛平周边村儿的,还有下头县里类,这跨着市还农转非,不好弄……” 他爹娘一心想叫宋怀庆进城朱相庆是知道的, 所以从他转业到洛平,他就一直帮弟弟留意着了, 但工作哪会遍地都是?就算是有, 他一个外地类哪有那路子?“我也留意过,雪玢她大哥在水利局,听说下头还有工程队,她二哥在铝制品厂, 只能是他们单位招工的时候, 叫他们问问, 看看能不能给咱怀庆想想办法。” 看来这工作还没影儿呢, 宋怀庆不干了,站起来一指朱相庆,“你根本木本事安排俺,那还吹啥大气?现在说你不中了?你诓谁类?” 宋怀庆这次来洛平就没打算走, 结果朱相庆现在告诉他,他的工作连毛都没有呢,这下他不淡定了,“我都不知道爹娘养你弄啥类,一点儿小事儿都办不成,还上过高中当过兵类,要是我,早把一家子都弄进城了!” 宋怀庆越说越气,“我看你是根本不打算叫我进城,你就想你独个儿当城里人,叫俺几个一直呆在农村!” “怀庆你胡说八道啥,我是那种人不是?这些年我对你咋样儿?你说这话亏良心不亏?”朱相庆也被宋怀庆给惹怒了,他是大哥,教训弟弟理所应当,“你以为我不着急你类工作,可我也不过才是一个进厂两年的二级工,要不是为你们,我会娶卫雪玢?娶她还不就是图她家里头有点儿本事?” 不然凭他的工作跟长相,娶个比卫雪玢漂亮能干的也不是不能够,以前还有人给他介绍过学校的老师,就因为那女的是农村出来的,他才拒绝了,可现在,弟弟却来怪他?! “中啦,吵啥吵?吵着有啥用?”宋老二使劲敲了敲烟杆,“那相庆你说,怀庆的工作到底你能办不能?” 被弟弟指着鼻子骂,朱相庆也很委屈,“谁叫他不好好读书?就不说考上大学,就是上完高中,这市里招工的时候,他也有点机会……” “我就问你能办不能办!?”宋老二不乐意听朱相庆说他家老二的不好,“要是不能办,俺也不求你,就当俺们没生你没养你,俺这就回去,以后你跟俺们老宋家没有关系,你当你的城里人,好好孝顺你爸妈就中了!” 别看宋老二平时不吭声,可宋家上下谁也不敢质疑他一家之主的权力,他一发火,不但宋怀庆不敢起腔了,朱相庆更是连坐着都不敢了,“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城里的事真不像你们想的那么容易,要是那弄,我当初也不去当兵了,直接叫舅给我找个工作,” “那是他不想给你找!”宋老二打断朱相庆的话,他早就看穿朱学文的阴谋诡计了,叫朱相庆上高中,上大学,这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他们得等上七年才能从朱相庆那里拿到贴补,而且朱相庆要是上了大学,国家没把他分配回平南省咋办?难道他们一家子老小还能找过去? 到那个时候,儿子才是断了线的风筝,白生养了,所以他才会跟老婆商量了,不叫朱相庆继续上学,而是去当兵,参了军头一年就有补贴,与其去朱学文那儿伸手要钱遭人白眼,还不如直接由儿子孝敬! 朱大妮儿见屋里的男人都冷着脸不说话,抹了抹眼角的泪,“相庆,你说的对,这家里地不等人,俺们要是不回去,队里也有意见,就算你不撵俺们,俺跟你爹今儿个也是要走类。” “娘,我真没有撵你们的意思,”朱相庆急的满脸通红,“俺跟你说实话吧,怀庆的工作俺会想办法,就像你跟爹说的,多个兄弟在身边,我在洛平有啥事也有个商量类人,但是这事儿真不跟你们想类那样恁好弄,” 他有些难堪的低下头,“俺也想叫你跟爹在城里住些日子,享享俺类福,可你们也看见了,卫雪玢就是个不清渣儿(糊涂),我都不敢指望她将来能孝顺你们了,你们在这儿呆着受气,俺心里也难受,” “还有这招待所,一天好几毛,俺现在手里真木啥钱儿啦,昨天我出去借了一圈儿,也木借着,这招待所又是厂里类,住宿费是一点儿不敢欠,接你们回我那儿,又就一间屋……” 朱相庆都快哭了,他也觉得对不起爹娘,他工作了,可一天好日子也没有叫父母亲过,还叫他们跟着受委屈,“你们放心,等过些日子,俺一定把你们接过来!” 朱相庆没钱宋老二夫妻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说起来他们现在要比朱相庆富的多,他们在农村,就是可着劲儿花,朱相庆寄来的钱也是有富裕的,哪个月朱大妮儿手里不攒上个一两块的?再加上朱相庆结婚前寄回去的那一百块,宋老二一家在村里,可算得上是首户了。 但这些钱朱大妮儿都是有安排的,怀庆要结婚,来庆要上学,招娣儿跟待见要出家,哪一样不花钱?还有他们两口子,以后也得有养老钱啊,所以算下来,那一百多块钱根本不够用的。 朱相庆这里他们是绝不会放手,“你说的娘都明白,娘生了你,会不心疼你?你木钱儿,娘这里还有,都给你,”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花手绢儿来,掀开手绢儿包,里头还裹了一层塑料布,揭开塑料布,里面包着的一摞子毛票露了出来,她把那摞钱往朱相庆面前一推,“都给你,娘跟你爹过的赖点儿不要紧,不能亏着我儿了。” 朱相庆看着那一摞新旧不一的毛票,眼泪差点儿下来了,“俺不能要,俺到十五号就能发工资了,这些钱娘你拿回去,” 他怎么能要父母的血汗钱? 朱大妮儿没有动桌子上的钱,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她知道,是绝不会拿她的钱类,“要不是想着你今天要跟雪玢一道儿回门儿,昨天闹成那样我跟你爹不放心,俺们大清早起来就走了,来庆还得上学,这为了来给认嫂子,把课都耽误了,招娣儿待见儿家里也有活要干,” 朱大妮儿越说,朱相庆的头低的越很,他简直无地自容了,“娘,儿对不起你们……” “你也别怪你爹跟怀庆,你也知道他那个毛病,太阳一晒吧,浑身就痒,根本下不了地,要是不在城里寻个活儿干干,将来俺跟你爹不在了,他咋养活他自己?俺们也是没办法啦,”朱大妮儿说着又开始掉泪,“没想到叫俺大儿为难啦!” “娘!”朱相庆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跪倒在朱大妮儿面前,“是儿错了,是儿没用,儿太没用了!我这就去把卫雪玢叫过来,叫她跟您认错儿!” 在朱相庆眼里,这一切都是因为卫雪玢的不驯给惹来的,如果她从昨天开始就把爹娘照顾妥帖了,哪会有这样的事? 去把卫雪玢找过来?你知道人家卫雪玢去哪啦不知道?这个时候跑卫家找人,那不等于是闹事类?“相庆我问你,你昨天晚上跟你媳妇咋样?”宋老二忽然道。 “啥?啥咋样?”朱相庆顿时蔫儿了,他当然知道他爹问的啥,但他要咋回答?说瞎话,万一卫雪玢又喊出来咋办?“她一直跟俺闹意见类,说啥也不听……” 看来还是不中,宋老二瞪了正在偷笑的宋怀庆一眼,敲了敲烟袋,这连人家闺女都没睡类,凭啥叫人家把朱相庆当女婿,还给他二儿找工作?“你这可不中啊,俺跟你娘还等着孙子类,我告诉你,这女人只要一生娃,再不听话的也得老实跟你过!” 怪不得卫雪玢今天又没来类,朱大妮儿也蔫儿了,她看了宋老二一眼,“你别逼咱相庆,反正他们也登记了,那可是国家规定类,她就是咱们老宋家类媳妇!” 宋老二看了一眼宋怀庆,看来今天他工作的事是不中了,原本他跟老婆商量着,今天他们就算是回去,也要把宋怀庆留在城里,跟着朱相庆吃喝,这样既能催逼着老大给怀庆找工作,家里也能省一个人的嚼裹,而且城里的生活明显比农村强得多。 可朱相庆没本事,到现在跟卫雪玢都圆不了房,宋老二就改主意了,朱相庆那边就一间屋子,如果宋怀庆再跟过去,那这两口子啥时候也成不了事,他们成不了事不要紧,也耽误自家的事不是?“行了,俺们是你的亲爹娘,自然不会叫你为难,这样吧,你这就送俺们去车站,俺们回去,” 既然住这儿拿不到钱,还不能立马给二儿找工作,那他们留在这儿干啥?家里还有八亩地类! 朱相庆没想到宋老二说走就走,“爹?” “爹呀,咱咋就这样走了?”自己不能留下,连宋怀庆也不能留?宋招娣儿有些接受无能,昨天晚上她偷听的可不是这样类。 宋怀庆也不愿意,“你们走,我不走,”他恶狠狠的盯着朱相庆,“你嫌我拖累你,我也不叫你管,我自己上街找活儿去,找着了我活,找不着我饿死去球!” “老二,少给你哥添乱,你哥不是说啦,叫你等半年?咱不逼你哥,回家等半年再来,”宋老二冲宋怀庆一瞪眼,抖着胡子道。 宋老二发话了,宋怀庆不敢再犟,只蹲在地上不吭声,无声抗议父亲的决定。 二弟堂堂七尺汉子,现在却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朱相庆鼻子一酸,“怀庆你放心,哥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到工作,把你弄到洛平,要是哥办不到,哥这个工作就叫你顶了,哥回家给爹娘养老去!” “你说真类?说话算话?”宋怀庆腾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俺可记住啦,爹娘也听着类,你可不能再诓俺!” “放心,俺绝不诓你!”只要能叫弟弟满意,叫爹娘安心,就算是把工作让给宋怀庆又怎么样? “哥,那俺类?俺跟你说,咱爹咱娘非叫俺嫁到高庄儿,俺不愿意,俺也想进城,你能不能帮俺也进城里来?”宋招娣儿见宋怀庆闹赢了,也有样学样,“大哥,你要是不管俺,俺回去就跳黄河去!” “管,你是俺亲妹,俺咋能不管你类?你跟咱爹咱娘先回去,回头我在厂里瞅瞅,有好小伙子了给你介绍一个,你长的又不丑,嫁过来当个一头沉也中,”反正也豁出去了,朱相庆答应的格外爽快。 朱大妮儿忍不住拍手,“这个主意好,咱招娣儿长的我看比那卫雪玢强多类,在城里不愁找个好小伙子,你就跟人家说,咱家只要人好,啥也不图!” 把闺女嫁到城里,宋家又多了个在城里挣工资的女婿,以后还愁没有人帮衬两个儿子?“将来啊,你跟怀庆都在城里工作,招娣儿也嫁到城里,咱们来庆再上个大学,咱们一家子就都脱了农皮儿了!” 终于把一家子都哄好了,朱相庆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卫雪玢一直没来,他不由有些心慌,这个卫雪玢不会真的不叫他,自己回娘家去了吧? “哥你看啥类?等不着卫雪玢?我就说了,你脾气太好了,那女人你降不住!”宋怀庆得了朱相庆的承诺,心情大好,也开始帮着朱相庆出谋划策了,“要我说,咱们用人家的地儿多着类,你还是得会哄,光来硬的可不中,想想你当初咋把人哄到手儿类?” 当初?当初自己根本就没有哄好不好?卫雪玢自己就凑过来了,只要想起卫雪玢婚前婚后的差别,朱相庆心里就一阵儿窝火,他实在怀疑自己选择卫雪玢的正确性了,“你别管了,走吧,收拾收拾,我先送你们去车站,至于她,哼,爱上哪儿上哪儿!” “哥,要不我去你们房子看看?要是我嫂子在,我就把她劝来,”宋招娣儿眼珠一转,她哥的新房子里,可还摆着她想要的东西类。 “招娣儿说类没错,她不懂事,咱们不能木大样儿,招娣儿去吧,”朱大妮儿拍拍女儿的胳膊,“你把钥匙给招娣儿,叫她过去看看。” 朱相庆没多想,掏了钥匙递给宋招娣儿,宋招娣儿去叫一叫,也算是给大家一个台阶,等爹娘走了,卫雪玢的气儿也就消了,他们还得过日子类。 宋招娣儿欢欢喜喜的拿着钥匙往朱相庆房子去,她都想好了,要是卫雪玢在,她先说的好听的,劝卫雪玢跟她一道儿去招待所,顺便嘛,再问卫雪玢把她的塑料梳子雪花膏跟肥皂盒子里装的那块上海牌的香皂拿走,她将来是要来洛平嫁人的,可不得好好捯饬捯饬? 要是卫雪玢不在,那就更好了,昨天宋招娣儿就发现了,卫雪玢为什么叫她去翻自己带来的箱子?因为她的好东西都没有放在箱子里! 她后来可是看见了,卫雪玢是从窗户边儿上那个一头沉桌子里头拿类,要是卫雪玢不在,那她刚好可以好好翻翻,看有什么适合她用的,反正卫雪玢也不可能跑到宋家村找她要去! 等宋招娣儿走到朱相庆家门口,惊喜的发现卫雪玢真的不在,门是锁着的! 大好了,宋招娣儿从兜里掏出钥匙,去开门,这下子她可就能好好看看卫雪玢到底陪嫁了点儿啥?要是好了,她就拿走用用,要是不好,刚好可以拿来刺挖刺挖(挖苦)她!省类她在自己跟前摆城里人的架子! 可是宋招娣儿开了半天,愣是没有捅开门上的大铁锁,这插到一半儿钥匙就进不去了,宋招娣儿把锁翻起来,借着日头往锁眼儿里瞅,看看是不是有人往里塞东西了…… 蒋春燕刚才今天调休没上班儿,睡到日头高升才起来洗脸,没相到正好看到有人在撬朱相庆家的门!“哎,你是谁?你干啥类?” “你是哪来的?我叫保卫科啦,”蒋春燕叉着腰看着穿了一件花的确良衣裳的女人,看身量这就不是卫雪玢,那衣裳后头还弥着补丁呢,“我说你类,再不走我叫人了啊!” 宋招娣儿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才看到是个小媳妇儿,她开不开门正生气类,“你管俺是谁?这是俺哥家,俺来他家找俺嫂子,咋啦?不中?” 哟,这丫头片子嘴还挺厉害,蒋春燕恼了,“找你嫂子?你没看见那门上挂着锁类吗?农村来类不懂是不是?那我就告诉你,门上挂着锁,说明屋里对没人!你把人家那锁看瞪穿了,它也不会自己打开!” 宋招娣儿被蒋春燕笑话农村人,不认识明锁门,气的小脸儿通红,他们虽然是农村的,可这种销村里也到处都是好不好?“我当然知道这门锁着呢,” 宋招娣儿得意的冲蒋春燕甩甩用绳栓着的钥匙,“俺有钥匙,自己会开!” 她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蒋春燕的警觉,“有钥匙?你不是来找你嫂子类嘛?拿着钥匙干啥?再说啦,你拿着钥匙不开门,在门口捣鼓人家锁干啥?咋,不会开门啊?” “谁说我不会开?这锁俺家也有!”宋招娣儿重重的把钥匙捅到锁孔里,使劲儿一扭,“咯嘣”一声,钥匙如愿的断在里头了。 “呀,这可咋办?”宋招娣儿回头瞪了蒋春燕一眼,冲她吐了口唾沫,“都怨你,钥匙断里了,一会儿我告我哥去!” 宋招娣儿看着那扇锁的紧紧的屋门,想到里头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气的狠狠在门上踢了两脚,气哼哼的要走。 “哎,你给你站住!”蒋春燕可不是省油的灯,昨天早上她起的晚,也没有见过朱大妮儿一家子,“我看你不是找你哥你嫂的,你是个贼吧,想撬人家的门,叫我给撞见了,你别走,跟我去保卫科!” 不管这山憨儿是不是朱相庆的妹子,敢对她吐口水,她就不能轻饶了这丫头! “大娘,大娘你快出来,我抓了个贼,正撬相庆哥家门类,”蒋春燕一手拽住要走的宋招娣儿,一边冲巷子口边上的屋子喊,那边屋子里住着同厂工人马明光,他娘姓张,是来给自己儿子马明光带孙子的。 张大娘正在屋里给孙子做夏天穿的汗褂子呢,听到侄女在外头叫的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吼啥类?” “大娘快来,我抓住个撬门的贼!” 张大娘昨天见过朱大妮儿一家,对宋招娣儿有点印象,“这不是昨天早上来过类相庆家亲戚嘛,哪是贼啊!?” 蒋春燕也知道宋招娣儿是小偷儿的可能性不大,但这丫头敢跟自己瞪眼,她就得收拾收拾她,叫这个农村来的土丫头知道知道厉害,“啥?她真是相庆哥的妹子?相庆哥不是没姐妹嘛吗?” 看这闺女,张大娘瞪了蒋春燕一眼,“是他姑家闺女,昨天来过一趟,你没见就是啦!” “她说她来找她雪玢,今儿雪玢不是回门子嘛?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拿钥匙捅相庆哥家的门类,”蒋春燕走到朱相庆家门前,把锁反过来给张大娘看,“你看,她把钥匙都崴折在里头了,肯定拿的不是相庆家的钥匙,我看啊,这是算着今天相庆跟雪玢不在家,想来偷东西类,人家相庆两口子可是刚结婚,屋里头肯定都是好东西!” 张大娘被蒋春燕一通说,也觉得有点道理,这三天回门,是人都知道,就算是这闺女年纪小不懂,她妈也该知道,哪会这时候叫闺女来寻人?还拿着钥匙撬人家的门? “哎,你往哪儿跑?”张大娘只顾去看蒋春燕手里的锁了,一个没留神,就看见宋招娣儿一溜烟儿都蹿到巷子口儿了,“这人?” 蒋春燕也被宋招娣儿吓了一跳,“看看我说啥类?她就是个小贼,趁人家相庆跟雪玢不在,来偷东西类,还拿着钥匙装样子,我一激她,她装着开锁,一下子把钥匙崴断了,哼,肯定拿的不是这门的!大娘,这可不是小事儿,等相庆哥跟雪玢回来了,咱可一定得跟他们说一声,这种亲戚,以后都不能叫她进家!” 张大娘看着空荡荡的巷口,都不知道该说啥好啦,这可是亲表妹,“那么大个闺女,站到那儿也像个人,咋会干这种事?” 宋招娣儿一直跑出机械厂才停下来。因为跑的太快,她停在门口不停的大喘气,脑子也才清醒了点,她跑啥类?钥匙是她哥给的,也是她哥叫来的,她怕啥? 想清楚这点,她恨的跺跺脚,但也不能再拐回去跟蒋春燕辩了,只得气哼哼的往招待所回。 “我去啦,你门锁着类,我就回来了,”宋招娣儿没敢跟朱相庆说自己开门崴折钥匙的事,装着把还钥匙的事儿给忘了,“我嫂子也是类,咋能不在家呆着?这城里的女人真是,一点儿都知道蹲家!”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居然真的不在,有些慌了,要是他不跟着卫雪玢回去,就等于是告诉卫家人,他不满意人家闺女了,这是结仇呢!“咱快走吧,把你们送走了,我去三角场看看。” 宋老二气的脸铁青,偏还没有办法,他恶狠狠的瞪了朱大妮儿一眼,要不是朱大妮儿非要把他大儿过继到朱家,现在他就是卫雪玢的正经公爹,打这个不孝的媳妇都可以!“她不愿意认咱,咱也不稀罕,走!” 说完谁也不理,直接背着手走了。 朱相庆脸一红,半天道,“我见了她一定说她,叫她给爹认错!” “认啥错?谁家媳妇还得给姑夫认错?大哥,我跟你说,除非你不靠卫家就能给我找着工作,不然就是装,你也得给我让着人家卫雪玢,你觉得你把她打死,人家家里就会痛快的给你安排工作了?!” 宋怀庆觉得朱相庆的脑子叫门夹了,求人还不想低头,这世上哪有恁美类事?! 宋怀庆并不是要替卫雪玢说好话,而是他看出来了,卫雪玢绝不是个好对付的,真把人家城里闺女想的跟那些村里的恁憨?嫁到老宋家就是老宋家的人,叫人干啥就得干啥?! 朱相庆心里觉得欠了宋怀庆的,也不好计较他的态度,闷声去把招待所的住宿费结了,提着他给宋家人买的东西,送一大家子去汽车站。 卫雪玢买完肉,又去供销社买了四样点心,叫同事帮着包好了,提着往机械厂回,朱相庆威胁她不陪她回门,卫雪玢一点也不在乎,但她不能叫人说出闲话来,不管她内心对这世界的那些所谓的道德标准人心背向有多不屑,但她知道,她想顺利离婚,并且在离婚之后过的风平浪静,就必须去违心这个年代的规则,现在还不是我行我素放飞自我展现个性的年头儿。 洛平市就如一滩死水,可是死水也是能淹死人的。 而她,重活一次,一定得混的风生水起才行! “雪玢回来啦?你去哪儿啦?”卫雪玢一进自家的巷子,就看见张大娘坐在自家屋门前喂孙子喝小米儿油,“嗯,大娘,我今儿不是得回娘家嘛,” 卫雪玢扬了扬手里的点心跟五花肉,“大娘你看看,我买的东西对不对?” 卫雪玢不说,张大娘也已经在看卫雪玢手里的点心包跟肉了,她看着那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估摸着得有两斤了,再加上四样点心,张大娘暗暗算了一下,这得两块多钱儿了,“到底是闺女想着妈呢,点心都专挑上海的。” 其实这种所谓的“上海来的”点心,一层层运到洛平最快也十天半个月了,吃食东西,根本谈不上新鲜,但这年头儿,一切沾着“上海”两个字的,都是精贵的代名词,卫雪玢也也不免俗,自然要给娘家买最好的。 “相庆类?咋没跟你回来,”张大娘的眼睛还在那几样点心上,暗道要是朱相庆跟着,绝不会叫买这么好的东西,太浪费了。 听张大娘问起朱相庆,卫雪玢探头往自家方向看了看,“相庆不在?我走的时候他还没起来,我想着自己把东西买了,这时候回去正好。” “不在,刚才啊,”张大娘往里看了一眼,没见蒋春燕出来,想了想,还是把宋招娣儿过来的事儿说了,“我跟春燕看了,你那锁可是坏了,估计得叫相庆砸锁才中。” 卫雪玢心里庆幸自己聪明了一步,早上出去的时候,趁着朱相庆不注意把锁换了,防的就是手长的宋招娣儿,那丫头以前不告而取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过去拿起锁来一看,果然如张大娘所说,有半截钥匙折在里头了,这不撬锁是不行了,可这会儿,卫雪玢为难的放下锁头,“这可咋办?天可不早了,我们总不能等吃中饭的时候才回家,我的提兜还在屋里类。” 这会儿人还没有拎包的讲究,老太太们出门都是提个竹编或者是塑料编的篮子,年轻姑娘则是挎个绿书包,卫雪玢不赶那个流行,拎的是她自己做的提兜儿。 其实提兜不拿也无所谓,但她出门儿的时候,把给王英和王艳买的字典放屋里了,这要是不给两个孩子,不知道下次再见又是什么时候了。 她在巷子里转了一圈儿,将心一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张大娘跟前的小矮桌上,“大娘东西我先放您这儿,我得想办法进屋才中。” “嗐,你这个孩子,那咋进?俺帮你喊喊,看谁家女婿在家类,叫出来帮你把锁砸开?”张大娘一脸惊讶,拍腿道。 “我转到后头翻窗户进去,俺家玻璃原先就掉了个角儿,我没舍得换,现在正好,手伸进去把插销拨开就中啦,”卫雪玢想到便做,她才不现在砸锁类,她要等着朱相庆回来,叫他在大家伙面前把锁砸了,顺便宣扬宣扬他有什么这么能干的妹子! …… 朱相庆好不容易送走了父亲兄弟,就火急火燎的往三角场赶,他在宋老二跟前卖嘴表决心可以,但真的不陪着卫雪玢回娘家,朱相庆做不出来,一不看见朱大妮儿,他头脑就又能正常运转了,知道目前卫家他不能得罪。 可等他跑到三角场口,也没有追上卫雪玢,他在外头转了几圈儿,又躲在卫家院墙外听了听,没听见卫雪玢的声音,他只好在路口找了根电线杆,躲在后头等卫雪玢。 没等一会儿,朱相庆就看到卫雪玢大包小包的提着东西慢悠悠的过来,他一下子就得了理,从电线杆后头跑出来,“雪玢你咋回事?咋才来?我都等你半天啦!” “等半天?空着手儿等半天?有这功夫你都不知道买块肉去?”卫雪玢冷笑一声,提着东西径直往前走。 “雪玢,东西我来提,这么沉,” 你提?你提就真成你买的啦?成天拿别人的屁股装自己的脸,卫雪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朱相庆,“想提你就提呗,反正力气也不花钱。” “雪玢姐?这是回娘家?” 卫雪玢回头一看,原来是华镇,小伙子白衬衣军绿裤,下头穿着双解放鞋,骑在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上,一脚支地,别提多精神了,“你咋在这儿?今天不上班儿?” 医院办公室怪轻闲呢。 华镇一拍身上的挎着的包,“上着班类,这不是去市委送文件嘛,咱干的就是这种跑腿类活儿,” 他看了一眼站在卫雪玢身边的朱相庆,“相庆哥,恭喜啦,俺雪玢姐可是市医院最能干的闺女,没人不夸的,你可得好好待她,” 不是华镇要多嘴,实在是昨天看到卫雪玢一个吃饭太蹊跷了,他这个人又爱打抱个不平。 朱相庆显然是认识华镇的,他腼腆的笑了笑,“有啥恭喜类,前阵子我还看见你跟女同志溜马路呢,好日子也快了吧?” “溜啥马路,你可不能乱说,小心人家说我有作风问题,”华镇一听不愿意了,但他不想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里争论这些,冲卫雪玢点点头,“雪玢姐你快回去吧,我先回医院啦!” 说完一蹬车子,一溜儿烟儿跑没影儿了。 “嘁!一个小屁孩子,一天兵都没当过,仗着有个有权的爷爷,还穿军装扎军用皮类,呸!狗仗人势的东西!”朱相庆看华镇走远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还不忘骂人家几句。 卫雪玢厌恶的看了朱相庆一眼,“人家又没穿你类,你有啥看不惯的?你倒是进了部队受过锻炼,你的军装军用皮带类?你不爱穿,还不许人家爱穿啊?” 朱相庆被卫雪玢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是不爱穿吗? 这年头儿最时兴的就是那个了,可他下头还有两个兄弟,他一复员,从部队带回来的衣裳就都叫两个弟弟给分了,要不是两件衬衣一条裤子上补丁太多,他们不乐意要,朱相庆当时都没有衣裳穿着从宋家庄回郑原!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了,希望大家喜欢,留言会送红包哈,十个吧。   ☆、第31章 娘人 朱相庆不愿意跟卫雪玢解释他一个复员军人为啥连件像样的军装都没有, “我就奇怪了, 你咋不管啥时候都跟我犟类?我爹娘, ” “打住, 你再跟我扯这些, 今天咱们也别回我家了,直接民政局去, ”卫雪玢伸手把朱相庆手里的肉给夺过来,“你不服就给我回去!我家不叫你进!” “好好好,我说错了,我是想说, 就算是我姑,我姑夫, 他们得罪了你, 你为他们跟我吵,我也认了,可那个姓华的小子,成天游手好闲的, 你理那种人干啥?还不准我说他两句儿?”反正自己爹娘走了, 叫啥他们也听不见, 朱相庆本身也不愿意大家知道他不是朱学文的孩子, 卫雪玢说叫姑他就叫姑了,可是卫雪玢为个外人,还是个大家都瞧不上的外人顶自己,那就是标准的胳膊肘儿往外拐了。 “我看你是嫉妒吧, 人家爷爷是老革命,当初南征北战的,还趁不起几件军装?别说人家爷爷了,华镇他爸妈可都是在部队上呢,到现在还在保家卫国类,你凭啥看不起人家?”卫雪玢毫不留情的拆穿朱相庆的嫉妒心,一个沾着省城当老师的舅舅死不丢手的人,还敢笑话别人?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居然这种思想,他声音不由提高了一度,“真以为我是外来类不知道?谁不知道他爸妈在部队里就离了婚,现在各过一家了,根本没有要他,才把他塞到他爷这儿了?人家再干革命,跟他有啥关系?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华镇父母什么时候离婚的为什么离婚卫雪玢不得而知,但就是十年后她离婚,都是一件稀罕的事,华镇这个身世,自然会成为洛平人最乐于放在嘴边咀嚼议论的了,尤其是他虽然没有爸妈管,但他爸妈在一个洛平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当着他们说不出名字的官,他们看得到的地方,华镇的爷爷管用整个洛平的医疗卫生系统,这些都叫人眼红和愤愤不平,大家甚至有些报复性的去传他的身世。 也是这个原因,华镇虽然见人就笑,看着十分好相处,其实却跟谁都好不到哪儿去,也就是自己的妈李兰竹,于人为善惯了,加上自身成分不好,从来不会在华镇跟前表现出好奇或者是鄙夷,所以华镇跟他们卫家几个小的关系都不错。 “噢,按你说的,华镇爸妈离婚就不再是华镇的爸妈了?他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了?那你何必还认你姑类?他们可是把你送人了,连你的姓都改了!”卫雪玢想不明白朱相庆的脑子里都是啥,恐怕连水都是不,都是屎,“华镇有名有姓,有华局长这个亲爷爷,啥时候居然成了野种了?呃,他是野种,你是大团结,人人都抢着要你是不是?” 以后她曾经承受过的流言蜚语跟轻视,此刻华镇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正在承受着,卫雪玢心里就一阵儿酸楚,嘴上对朱相庆也极不客气。 卫雪玲领着两个女儿才出了三角场的路口,就看见妹妹正对着妹夫大呼小叫呢,她吓了一跳,忙一拉王英走了过去,“雪玢,相庆,你们咋不回家,在这儿站着干啥?” 她边说边拧了卫雪玢一下,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就厉害的很,这嫁了人性子一点儿都没有收敛,哪有在大路上就嚷自己女婿的?“快回去!” “姐,”卫雪玢前世去世时候,姐姐已经先她而去十多年了,此刻看到比记忆里年轻许多的姐姐,卫雪玢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姐,我想死你了!呜……” 这,这是咋啦?刚才看着还跟只老虎一样张牙舞爪的,怎么看到自己倒先哭上了?卫雪玲疑惑的看了一眼朱相庆,难道这个看着腼腆不爱说话的妹夫,叫自己妹子受了大委屈了?“相庆,你咋俺雪玢啦?” 朱相庆被卫雪玢哭的脸红耳赤的,他生怕卫雪玢一冲动把自己跟自己家里的事跟卫雪玲说出来,“没,没啥,姐,走,咱们快回家吧!” 听朱相庆叫自己回家,卫雪玲神色一僵,强笑道,“你跟雪玢快回吧,我今儿个得早走一会儿,家里还有事儿类!” 卫雪玢抱着姐姐有些僵硬的身子,想起来当年也是如此,她们回娘家的时候正遇上姐姐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儿,卫雪玢不用问,看姐姐的脸色也知道她一定是在家里受气了才走的,但为了怕朱相庆笑话,连装作没看见,相信了姐姐的说辞,任由姐姐伤心的走了。 “家里再大的事儿能有我回门子事儿大?!”卫雪玢一拉卫雪玲身边的大女儿王英,王英已经九岁了,“小英你说,恁家有事没?” 她晃晃自己手里的点心,“二姨可是买了点心回来了,你不想吃?我可还给你买一本字典,你不想要?” 王英为难的抬头看看妈妈,点心她想吃,字典她就更想要了,可是想到刚才大妗子说的话,妈妈都哭了,“二姨……” 王英低下头,拧着脚尖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卫雪玢把手里的点心递给朱相庆,“提上,” 她搂住卫雪玲的胳膊,“我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张彩环那货就说难听话了,你别理她,就当是汪汪叫不就中啦?这儿不是他卫广益类家,是咱们妈类家,咱都是咱们妈的亲闺女,我倒要看看,谁敢不叫咱们回娘家!?” 卫雪玢一家子住的这个地界儿俗称三角场,得名的原因是刚好有三条路把这一片地给围成了三角形,李兰竹原本是有资格在医院分两间屋子的,但是她家人口太多,不但没成家的小儿子卫广世跟上着卫校的小女儿卫雪珍在身边,连已经成家的老大卫广益,老二卫广良都带着老婆孩子跟李兰竹住在一起。 李兰竹哪有本事在医院里找那么多房子,所以就带着儿女搬出来在三角场这儿租了间院子,一家子十几口人挤挤也能将就。 卫雪玢拉着姐姐边说边往自家院子走,顶头就碰见正倚在大门处啃黄瓜的张彩环,张彩环一眼就看见朱相庆手里掂着的东西,“哟,回来就回来吧,拿镇多东西干啥?快,快给嫂子,小心累着喽,雪玢也是类,你都不会拿点儿?也不怕累着你女婿?!” 卫雪玢所有的嫂子里,张彩环最是个不要脸的坏,就连一向好说话能容人的李兰竹,都时常后悔自己当年怎么就以为她是读过书的,一定会明事理,给儿子定了这么个媳妇。 “那东西不重,相庆拿得动,嫂子你还是吃你的黄瓜吧,那些东西儿都是我给俺妈拿类!”卫雪玢速度比张彩环更快,她一把拉住扑向朱相庆的张彩环,“大姐,领相庆去咱妈屋里!” 张彩环嫁到卫家快二十年了,吃啥啥不够,干啥干不中的秉性,又懒又贪,所以老大都三十五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也不肯分家出去过,硬是在这儿吃喝着李兰竹。 卫雪玢知道这些东西要是叫她抢到手,就会直接掂到自己屋里,再想叫她拿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你敢问她要,她就要坐地上拍着腿大哭大闹,也就自己,还能降得住她一些,姐姐这种好脾气,从来都是在张彩环这儿受气的份儿。 张彩环没把朱相庆手里的东西抢到手,也顾不上跟卫雪玢说话了,紧赶慢赶的往李兰竹屋里去,“今儿个你回门类,咱妈特地包类饺子,这不,你姐都舍不类走,就等着吃饺子类!” “我姐吃饺子咋啦?不应该?不只是我姐,还有我跟雪珍,可都是俺妈身上掉下类肉,别说顿饺子了,就是吃红烧肉,俺妈也没啥舍不类!”卫雪玢一听张彩环排揎卫雪玲,不愿意了,“你不想吃饺子,一会儿我给你擀碗面条吃!” “妈呀,妈呀,你听听,我刚说着这雪玢一嫁,咱家可是彻底清静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找我类事哩!”张彩环也没想到卫雪玢在朱相庆跟前也敢这么嚣张,直着喉咙就开始找李兰竹告状。 “今个儿是我回门,你又想找事儿不是?”卫雪玢把腰一叉,老大家两个儿子都是她帮着带大的,结果呢,自己离婚时,张彩环没少出去卖她的赖。 而且因为张彩环是她的亲嫂子,她说的话外头人自己相信的很,有她这个证见,卫雪玢算是跳到黄河也不洗不清了。 李兰竹被女儿的态度吓了一跳,她尴尬的看了一眼朱相庆,“雪玢你咋跟你嫂子说话类?妈成天是咋教你类,一点规矩都没有!” 李兰竹开口了,卫雪玢也不好再跟张彩环撕,她笑眯眯的看着张彩环,“妈我也没有说啥,我就是想跟俺嫂子说,我跟大姐还有雪珍,那可是一母同胞,谁敢欺负俺姐俺妹,我头一个不答应!” “谁欺负她们啦?”张彩环知道卫雪玢厉害,但她从来没真怕过卫雪玢,因为她知道这个小姑子看着厉害,其实心肠最软,她惹了卫雪玢,只要叫自己两个儿子去开口,该要该拿的,照样少不了,但这次,她被卫雪玢充满恨意的目光吓着了,“你,你看着我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的早,以后力保日更~   ☆、第32章 李兰竹 卫雪玢被张彩环的怂样子逗笑了, “能看你干啥?看你长类好嘛!就这脸, 啧啧, 二嫂三嫂是绝对比不了的!” 这句明褒暗贬的话把一旁和面的卫广衫的妻子郁静给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忙低下头, 装作用心活面的样子。 张彩环当然知道卫雪玢这是骂她类,不说漂亮的老二媳妇何玉华, 就是大学生三弟妹郁静,她也是比不了的,她知道跟卫雪玢斗嘴赢不了,就把火气往郁静身上撒, “笑啥笑?连个带把儿类都生不出来,还老有理?” 李兰竹四个儿子, 除了老四卫广世, 其他三个都结婚了,老大家两个一女,老二家一个儿子,老三家目前只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 张彩环最得意的事, 就是她生了两个儿子, 光凭这一点, 她觉着整个卫家都应该把她供起来, 她在家里啥也不干,也是理直气壮的。 张彩环的话虽然是在说郁静,但一旁的卫雪玲已经白了脸,刚才张彩环就是拿这个攻击她, 骂她没用还跑娘家混饭,她才走的。 “嗯,大嫂说类没错,卫家娶你真是娶类不亏,这女人啊,会干啥都不如会生儿子,就跟那老母猪一样,能下才是硬道理!”卫雪玢十分认同张彩环的说法,“不过你得再接再厉才中,不然老卫家要你还有啥用?” 这闺女的嘴咋跟刀子一样,还当着新女婿的面儿就开始啦?李兰竹推了卫雪玢一把,“别给这儿耽误你嫂子包饺子,快进屋歇着,妈有话问你,” 她看了一眼笨手笨脚的郁静,叹了口气,“雪玲你领着静包。广世类?去叫广世出来,他姐夫哥到了,也不出来陪着说说话,在屋里干啥类?!” 张彩环生怕自己被李兰竹给点了名儿,“我还得去给向新洗衣裳类!”说着扭身儿跑了,她才不做着叫大家吃类! 卫雪玲点点头,“小英来擀皮儿,我跟你三妗子包,小燕去叫你四舅出来,跟他说你三姨夫来啦!” 她歉意的朝朱相庆笑了笑,“相庆你坐,先喝杯茶,广世这孩子还在屋里看书类,估计是太认真了,没听见你们来。” 卫广世看书?卫雪玢心里撇嘴,暗暗佩服自己大姐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她这个最小的弟弟听见书字就头疼,只怕这会儿是在屋里睡着没起。 李兰竹一把将卫雪玢拉到里屋,“咋样?昨天还好吧?” 李兰竹从十七岁嫁给丈夫卫俊生,日子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动荡,卫家被打8倒,被清算,连她,在最严重的岁月里,都被关进过监狱,如今好了,成分不再像以前那样看的那么重要,而卫俊生没有熬过那段最严厉的日子,抛下一家子老小去了,现在李兰竹身上的重压都已经卸掉,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几个子女都过的如意。 说起来二女儿卫雪玢并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既不是男孩儿,又不是老小,加上脾气犟,嘴不饶人,虽然她在家里帮自己的最多,李兰竹还是觉得这样的女儿,嫁给斯斯文文的朱相庆,是她家高攀人家了。 “能咋样?不咋样,”有些话卫雪玢嫁给朱相庆之前,李兰竹已经是叮嘱了又叮嘱,交代了再交代的,卫雪玢不直接离婚,也是知道光她妈这一关,都不好过。 李兰竹一听就急了,她一巴掌打到卫雪玢胳膊上,“你又咋啦?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当女人就得温柔点儿,不能成天直着脖子跟人吵,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让让人能亏死你?相庆恁好的脾气你要是再惹人家,我是你妈我也不能纵着你!” 卫雪玢冲天翻了个白眼儿,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我说不咋样,你能不能问问为啥再打我?” “你看你有没有闺女的样子,还翻白眼?!能为啥?你是不是又跟相庆厉害了?你要是跟你姐……” “我姐,我姐又温柔又贤惠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日子过的好?”卫雪玢又顶了李兰竹一句,她摆摆手打断李兰竹后头的话,不用听,一准儿是“你姐没给人家老王家生儿子”! 有时候卫雪玢真的怀疑自己妈是不是真的受过教育,想当年这位地主家的大小姐,也是很激进的,小小年纪就进了省城上了女子师范,那可是解放前洛平城里第一人,可这以男人为天的思想,却照样刻进她的骨子里,“我们昨天就没有洞房,朱相庆根本不中!” 李兰竹被女儿直白的话弄的老脸一红,“你胡说啥呢?那咋可能?” “这有啥不可能类?那叫机器撞伤了后背,谁知道伤没伤住腰?反正他不中就是不中了,还有,他坑我的还不止这么一件事类,”卫雪玢又把朱相庆家里的事仔细跟李兰竹说了一遍,“我不是怕负担重,负担重多干点,日子过的仔细点,也能熬过来,但朱相庆一开始就说瞎话诓人,这人品太差了,还有他乡下的一家子,要钱不说,还想叫咱家给他弟妹找工作,我是嫁到他家,不是卖到他家,更不是把咱们一家子都卖给他们宋家,妈,你自己觉着,你有这本事没有?要是能安排,咱家也得紧着广世不是?将来还有雪珍呢!” 李兰竹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直响,她愣着扶着床头叫自己冷静了半天,才把卫雪玢说的所有事儿都消化了,“可,可你已经嫁给他了,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了,你还能咋?我跟你说啊,这日子啊,比树上的叶子……” “比树上的叶子还稠,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正因为比树上的叶子稠,你叫我守着个没用的男人过几十年?以后连个自己的儿女都没有?然后还得替他养他亲爹娘那一家子讨债鬼?我跟你说,要是真要养,我还不如养着向新向前永川,那咋说还是我亲侄子,是我一手带大类!”卫雪玢最知道李兰竹的软肋在哪里,也不怪张彩环敢在家里嚣张,对于李兰竹来说,生了两个孙子的张彩环,做什么都是值得被原谅的。 而以后生了两个女儿的妇科大夫郁静,即便本人再优秀,在婆婆眼里,也是叫她儿子绝户的罪人! “那能咋办?你嫁都嫁了,这都是命啊,”李兰竹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自己生的能不心疼嘛,好好的闺女,嫁了个没用的男人,还背着那么大的包袱,“只要相庆对你好……” “想叫朱相庆对我好很简单,不对外头说他不中,说是我有毛病不会生,然后,再给他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安排工作,每月再给他爹娘二十块钱,”卫雪玢冷冷的打断李兰竹的话,“不会生的罪名我来认,后头的工作跟钱你来负担中不中?” 李兰竹被女儿说的顾不上哭了,“你胡说啥,哪有那样的事儿,工作恁好找?你也说了,他两个兄弟都没文化,又不是咱们洛平人……” “所以啊,咱们是不可能满足他的全部条件的,他也就不可能对我好,你说咋办?”卫雪玢说了半天,李兰竹都没有意识到这事儿是朱家人跟朱相庆错了。 李兰竹被卫雪玢问的哑口无言,半天才道,“你嫁都嫁啦……” “那又咋样?我昨天在街上碰见办公室的华镇了,他爸妈不就离婚了嘛?听说各自成家了,我也打算跟朱相庆离婚,这婚事就当没有过,”卫雪玢说出了自己的答案,“趁我在这个坑里掉的还不深,越快爬出来越好,反正这事儿咱们全占理,要丢也是他朱相庆这个骗子丢人!” 李兰竹可怜巴巴的看着一脸坚定的卫雪玢,一时没了主意,她一会儿觉得女儿说的没错,反正也没有洞房,女儿离了再找一家也行,一会儿又觉得好女不二嫁,只要朱相庆对卫雪玢好,日子也不是没法儿过,没孩子,她在妇产科呢,遇到生了养不起的给抱一个也行,而且朱相庆有这么大的短处在卫雪玢跟前,哪会对女儿不好? 自己女儿啥性子李兰竹再清楚不过了,不像她,偏偏跟老四一样,像了她那个死鬼男人,又臭又犟不说,还爆的不行,以前李兰竹就发愁自己这个厉害闺女嫁不出去,没想到她反而运气比自己大闺女强的多,人家给她介绍了朱相庆。 卫雪玢能嫁给朱相庆,李兰竹对朱相庆简直就是感激不尽了,他们处对象的时候,李兰竹就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女儿一个没留神对人家耍脾气,把对象儿给吓跑了,好不容易熬到结婚,想着平平安安的嫁了,没想到李兰竹才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卫雪玢居然带回这么个真相! 怪不得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还是复员军人,脾气又好,在车间评价又好的小伙子,能看中人口多,成分差的人家儿呢,李兰竹想通了,也不难过了,“离婚绝对不中!不管是我们李家,还是你们卫家,就没有离婚的先例,咱家成分儿本来就不好,以前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批的,到现在我还得去跟领导汇报思想类,你可是离婚,不说我,你几个哥都没脸见人了,这要是组织上再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世上觉得自己女儿不好,觉得找个矮穷挫才可靠的父母真心不少啊! 身边就有这样的朋友啊,真不知道在他们心里,自己女儿就只是那个样子?还是只要是个男人,把女儿嫁了就完成任务? ………… 下乡才回来,好不容易更出来了,对不住,鞠躬!   ☆、第33章 反咬 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 李兰竹白净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 她紧紧抓住卫雪玢的手, “不中, 真不中, 雪玢啊,你得为妈想想, 也得为你哥们想想,还有你姐跟你妹,你姐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要是叫她婆家知道你离婚了, 又该找你姐事儿了,还有雪珍, 雪珍也十九了, 你离了,她以后咋谈对象儿?雪玢,你不能这么自私啊!” 说了半天,要是离婚就是自己太自私了, 卫雪玢太清楚李兰竹的性子了, 压根儿也没打算从她这里得到支持, “还有一件事, 我不是在你这儿还存了三十块钱,你先给我。” “你在钱干啥?”李兰竹瞪着卫雪玢,生怕她拿了钱就要跟朱相庆离婚一样。 卫雪玢撇撇嘴,“那不是朱相庆外头还摊了一屁股账嘛, 我要是不先垫上,人家不找他郑原的爸妈跟南固的爹娘,可会跑来找你这个丈母娘类,你不怕跟着丢人?我可把话说头里,朱相庆骗婚的事都敢干出来,将来指不定还会再干出点儿啥事来,你现在怕丢脸,没准儿将来脸丢的都找不回来!” 卫雪玢的话还真把李兰竹吓住了,她要强了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脸面,若是叫人知道她有个到处借钱的女婿,她可没脸在医院呆了,李兰竹把床上的枕头扒开,比枕芯里翻出二十块来,“这二十你先拿着,我手上就这么多了,你也知道的,咱家负担重,我存不住钱,那十块,等过几天我跟你大哥二哥商量商量,凑凑给你。” “嗯,”卫雪玢点点头,“我三哥回来了,咱们出去走,对了,朱相庆的事,咱们可得跟我三哥说一声,” 见李兰竹一脸的不情愿,卫雪玢又道,“我三哥可是外科医生,没准儿能给他看好类!” 卫广杉这会儿才是个住院医,连主治都没有混上呢,卫雪玢不相信他有那水平,当年她背着卫家人跟朱相庆可是跑了不少医院,最后靠的还是喝中药慢慢给调理的差不多了。 “唉,”李兰竹叹了口气,“我跟你哥说吧。” 卫家几兄弟除了老二卫广良长的像李兰竹,俊朗帅气,其他三兄弟都像父亲卫俊生,虽然高鼻梁大眼睛,但一双扫帚眉多少有些破相,加上皮肤更黑一点,叫人看着跟短了精神一样。 这会儿朱相庆正跟卫广杉说话,整个卫家,他最服气的就是考上医学院,还当了外科大夫的卫广杉了。 “三哥,妈跟你有话说,”卫雪玢看了一眼朱相庆,“你也进去,” 卫雪玢出去洗了手,走到郁静跟前,“嫂子你歇一会儿,我干。” 郁静脸一红,“没事儿,我慢慢弄,叫我练练。” 卫雪玢看着三嫂郁静微红的脸,一笑,“你练这干啥?你那手啊,可是拿手术刀的,我可听俺哥说过,你手把子比他还利索呢!” 前一世郁静从来没有被卫家人尊重过,包括卫雪玢自己,在他们的眼里,一个女人,不会洗衣做饭,还连着生了两个闺女,郁静可以说是最失败的女人了,至于她那大学毕业的学历,救死扶伤的能力,在卫家人看来,都不值一提。 郁静没想到卫雪玢会这么说,本能的以为她又在挖苦她,“那有啥用,照顾不好你哥……” “我哥都三十了,又不是小孩子,用人照顾?我跟你说,我哥在家可是啥都会干,你可别惯着他,他上班一天,你也是上一天班,回去谁也不比谁轻松,家务活儿,要干你们两个一起干,挣类钱,也是你们两个一起花!”卫雪玢一边麻利的切着面脐子,一面小声跟郁静话着家常,在她看来,卫广杉大男子主义太重了,生生把郁静这么好的媳妇给逼走了,但三哥又不能算一个完全不讲理的人,之后好多年,他对郁静都是抱有很深的愧疚的。 “雪玢?”郁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前她没嫁人前,也是这么想的,都新时代了,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凭什么她不但要上班儿,回家还要伺候男人,承担所有的家务,尤其她还是家里的老闺女,在娘家时爸妈啥也舍不得叫她干,嫁人了不但啥都得干,还要被人时不时的挖苦又懒又笨? 卫雪玢看了一眼低着头“专心”包饺子的卫雪玲,“小英你带着小燕玩去,这儿不用你帮忙,” “三嫂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是真心类,以前吧,我没嫁人,天天看着咱妈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觉得女人就该是这样类,后来你嫁进来,我光看见你不会干活了,却没有想过,你比我们这些人会读书啊!这会干家务会伺候男人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大学生全国才有多少个?女医生就更了不得了,”这声对不起,卫雪玢其实藏在心里好多年了,“嫂子你别笑我没见识,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了。” “其实也没啥难的,”郁静眼眶一红,忙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手里的面团儿,“我觉得你们做家务才难,这一只手擀饺子皮儿,我都学了好几回了,就是学不会,我在河阳的时候也试过,盘出来的饺子馅也没有咱妈盘出来的好吃。” “你这是笑话俺类不是?学习没啥难,俺三姐妹谁也没有成大学生,”卫雪玢知道自己这个三嫂有多善良,当年她跟卫广杉离婚多年,都没有说过一句前夫的不是,也没有怪过一直冷待她的卫家人,“那数理化三个字,放一堆儿我认识,出道题,我就不会了。” 卫雪玲被妹妹给逗笑了,“静,雪玢这人最是有嘴没心,她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但也是个讲理的人,她跟你道歉,那是她真的知道错了,再说你是她嫂子,不用跟她客气啥,照我说,以后你也学厉害点,觉得雪玢哪儿不好,只管说她。” “我知道雪玢是啥性子,她有时候说话冲,也是嫌我笨,”郁静从来没有怪过卫雪玢,她嫁到卫家也有三年了,见过卫雪玢的时候并不太多,但也知道卫雪玢虽然嘴快一些,但对她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比她那两个嫂子要好相处的多。 见郁静真的没有怪自己的意思,卫雪玢安心了些,从郁静跟卫广杉离婚是十几年后的事了,当时两个孩子还小,在卫雪玢看来,三哥还不算无可救药,而且郁静对三哥一直都有很深的感情,她很想帮着尽心挽回一二,“咱妈有时候啰嗦一点儿,你也别往心里去,这别人不懂,你跟我哥都是大夫能不懂?生男生女听说都是男人的染色体决定的,根本不赖咱们女人,” 卫雪玢手快,几分钟时间,一个面脐子已经全擀成两边薄中间厚的饺子皮儿了,她拿起筷子来帮卫雪玲她们包,“叫我说,只要咱们雯雯学习好,将来不比向新向前他们差。” 事实也是如此,卫家的女孩子们,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比卫家的男孩子们优秀太多,卫雯也是卫家第三代头一个大学生,而上头的三个堂哥,没有一个读书读成的。 听卫雪玢夸女儿,郁静也挺高兴,“雯雯确实挺聪明的,我都开始教她数数儿了。” 外间包饺子的女人们其乐融融,里屋里的朱相庆已经完全炸了。 “谁跟你们说我不中的?卫雪玢?”朱相庆恨死卫雪玢跟卫广杉了,说啥给自己看病,他用得着他看? 这下别说李兰竹了,就是对朱相庆印象最好的卫广衫也给吓了一跳,当初还是他鼓励妹妹好好跟朱相庆相处,看中的就是朱相庆懂事上进还有文化,可这么跟长辈说话,哪有一点儿懂事的样子? “相庆你别急,妈从事了一辈子医疗工作了,经验比我还丰富类,她也是本着对你负责的态度才想着问问你情况,没有别的意思,要不叫妈出去,我帮你看看?你放心,真不中的话,我带你去医学院找我的老师们,他们都是咱省里最权威的专家,一定会给你治好的,”卫广衫能理解朱相庆的窘迫,给他做思想工作。 姓卫的知道还不够,还想叫整个平南省都知道? 朱相庆快气炸了,“不用了,我说了,我没病!” 他满脸通红地瞪着卫广衫,“你们卫家闺女不孝不贤,我是看不上她才不睡她!” “你,你,”李兰竹没想到朱相庆竟然反咬一口,诬赖自己闺女,气的两眼发黑,“朱相庆你不是人!” “妈,妈,”卫广衫从凳子上扑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兰竹,“你消消气,” 外头卫雪玲她们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饺子都跑了进来,“妈,妈咋啦?!” 小小的里间顿时被人挤满了,朱相庆看着脸色青黑的李兰竹,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他胆怯的看了一眼恶狠狠盯着他的卫雪玢,“你别看我,要不是你,你妈也不会气着?!” 说完不等卫雪玢开口,转身就跑出了卫家。   ☆、第34章 铝饭盒 李兰竹也就是一时急怒, 起来的猛了, 稍微缓了缓就没大事了, “雪玢你别走, 我有话问你, ” 这屋子才多大,朱相庆在里头说的话卫雪玢听的一清二楚的, 她往凳子上一坐,“三哥你也别走,好多事妈还没跟你说类。” 卫雪玲知道这是不想叫他们听,忙拉了郁静, “咱先把包好的下了吧,” “大哥跟广良下午都得上班儿类, ”郁静也听到朱相庆的话了, 她叹了口气,“中,下好了先凉着。” 里屋卫广衫已经听卫雪玢说完了,“你就是因为他要要养他亲爹吗才跟他闹?” 卫雪玢都要怀疑卫广衫这理解力咋考上大学的, “第一, 我是结婚第二天他爹妈跑来叫我敬茶磕头才知道他不是姓朱的, ”不存在自己不孝朱相庆不肯圆房的事, “第二,在招待所的时候,我也说了,他认我就认, 是他舍不了城里教师子弟的身份,亲口说他只认朱家爸妈,而且我也同意每月给他亲爹娘寄五块钱了,我哪里不孝了?至于他家要求的给他几个兄弟安排工作的事,你要是觉着应该,那这事儿你来办,”卫雪玢看着脸上一点儿皱纹也没有,正是意气风发好时光的卫广衫,心里冷笑,在卫家男人眼里,卫家的闺女就是赔钱货,不论是现在大姐在王家挨打,还是以后她被朱相庆抛弃,卫家男人没有一个人为她们站出来过。 “还有就是我不想跟他过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过穷日子,反正咱家也不是什么富人家,但你们总不能叫我守一辈子活寡,而且还是为一个嫌贫爱富的贱人守活寡!” 卫雪玢态度极其坚定,“反正我的意思搁这儿了,这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你们的意见对我来说只是参考,并不起决定作用,”说完卫雪玢也不等卫广杉表态,“一会儿老二跟二嫂也该回来了,我包饺子去。” 卫广杉简直不认识自己这个妹妹了,她还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说上一大通话?以前卫雪玢只要脾气上来了,就是个吵,没想到这一回,倒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下卫广杉不得不正视妹妹的决心了,“妈,你觉得那个相庆到底人咋样?” 李兰竹叹了口气,大女儿嫁了那么个男人,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被打的鼻青脸肿,虽然她不告诉自己,当妈的哪儿会不知道呢?好不容易二女儿嫁了,原以为这回看好了,谁想到又遇到这么个男人,还不如王书仁呢,“不管咋样,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真叫他们离婚?” “可不能离啊,先不说离了雪玢想再找就难了,就是为了你们几兄弟,她也不能离啊,你从上大学就开始写入D申请书了,可一直都通不过,这要是再叫人知道你妹子闹离婚,你不是更入不了D了?还有你二哥,你大哥,当年你大哥就是因为一句话,叫人给告了,好好的技术员被关了几年牛棚,这才好些,要虽咱家再出事儿,你们可怎么办啊!?” 李兰竹最先想的,就是她的几个儿子了,“还有广世,没有招工呢,要是有个离婚的姐,将来政/审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呢?” “可雪玢那儿,”卫广杉有些不摸妹妹的脾气了,“我看今天相庆那样子,只怕真的是有毛病的,他还不肯看,总不能叫雪玢真的委屈一辈子,”想到朱相庆当初受伤,还是自己写信回来,叫妹妹不能因为人家在危难中就弃人于不顾,要好好照顾朱相庆,这样才能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卫广杉就觉得臊得慌,没想到他所谓的高风亮节,居然将妹子推进了火坑。 “要不我再找相庆谈谈,他的思想我也能明白一点,就是不愿意叫人知道,其实这事儿只要咱家人不说,外头人也不会知道的,等找个机会我带他去郑原一趟,好好看看,既然是外伤引起的,就有得治,”自己想办法把朱相庆治好了,他还能不念着卫家的恩?还能对妹子不好? “至于他亲爹娘的事,雪玢不是都说清楚了,他也答应每月寄钱了,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加起来也五十多块类,寄五块钱也不算多,”他跟郁静两个一月有七十块,每月卫广杉是必要给李兰竹拿回来二十块的,不然靠着李兰竹的工资,哪里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 李兰竹见最器重的儿子也赞同她的想法,心里安定了许多,“那中,我一会儿再跟雪玢说说,你也知道她那个脾气,心里藏不住个事儿,这事儿吧,又叫她受了委屈,还得好好哄哄呢!” 卫广杉点点头,“还有大哥跟二哥,尤其是二哥也是个急脾气,别叫他知道了,”家里这俩老二都是爱咋呼的脾气,万一叫卫广良知道了,绝对吵出去,到时候真跟朱相庆翻脸成仇了。 “还有老四,刚才屋里头乱,他说不定也听见了,我过去跟他说说,叫他别吭声,”卫广杉心里盘算着站起身,“妈你先歇一会儿,饭成了我叫你。” 卫雪玲跟郁静闷声在厨房里下饺子,谁也没有说话,刚才屋里的话她们都听见了,可谁也不知道该说点啥。 卫雪玢一探头儿就发现了厨房里尴尬的气氛,笑道,“这下饺子还得俩人?出来一个咱们继续包,不然几个小的回来,谁吃不到嘴里,都得闹!” “静你看着锅,再滚一滚儿就中了,我出去,”卫雪玲把勺子往郁静手里一递,回头拿围裙沾了沾眼角的泪,“我看你买回来的肉怪好类,刚才我拉了一块儿剁了剁添馅里了,你尝尝还用再调味儿不?” 卫雪玢挟了一点儿馅入嘴里尝了尝,“嗯,还是俺姐会盘馅,”她冲卫雪玲挤挤眼,悄声道,“比咱妈盘类好,你又添香油了吧?我一闻就知道!” “好就中,一会儿你多吃点儿,” 卫雪玲笑笑,“我也是看咱妈弄类馅太肥,想着你爱吃瘦类,专门拉了点瘦类添里头了。” 别看卫雪玲跟没事人儿一样,但卫雪玢打眼一扫,就知道她又哭过了,为什么哭,卫雪玢都不用问,“姐你别担心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中啦,叫我说,你就是太软了,才会被王家人欺负,你又不是不挣工资,凭啥伺候姓王的全家?” 卫雪玲点点头,“我知道,我再不强也还有小英跟小燕类,只要守着她们,再苦的日子我都能熬,可你,你可咋办啊?!” 卫雪玲结婚十年了,日子虽然度日如年,但有两个孩子,她觉得生活还有个奔头儿,可是妹妹呢?难道年纪轻轻一辈子就这样了? “好啦,我面都揉好了你还在掉金豆儿,我啥脾气你还不知道?放心,他不中最好,省类将来拖着个孩子,给他们姓宋类当牛做马!”卫雪玢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快擦擦,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小心把鼻子给流到面里头!” “我哪有恁不讲究?”卫雪玲被卫雪玢给逗笑了,她接过手绢擦干眼泪,“你刚才咋说姓宋类?跟姓宋类有啥关系?” 卫雪玢当然不会替朱相庆隐瞒他的真实身份,三两句把朱宋两家的事儿解释了,“你说吧,这种人品,我还指望他啥?” 卫雪玲已经惊的合不住嘴了,自己妹子咋镇命苦,找了这么个东西,她刚要说话,就见卫广杉从屋里出来,等他出了屋,卫雪玲才小声道,“我觉得你想离婚的事只怕咱妈跟广杉都不会答应。” “没事儿,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跟你说,他要是再打你,你就只管抄家伙打回去,带着孩子来找我,到时候咱们俩过,照样供小英小燕上大学!”卫雪玢真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不然的话,她早就跑到宁县去收拾王书仁了。 “也是我没本事,没给老王家生个儿子,”想到刚才因为这个,张彩环还骂她是绝户头,卫雪玲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 卫雪玢看姐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没有听进去,所以干脆也不说了,加快手里的动作,看时间,卫广良两口子还有三个孩子都该回来了。 卫雪玢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一阵儿车铃响,不用猜,就是卫广良回来了。 卫广良跟妻子何玉华是一前一后进门儿的,卫广良车子上还带着向新跟永川,何玉华后座上坐着向前,何玉华扎好车子看着屋里正包饺子的卫雪玢,“呀,咋能叫新娘子回来就干活类?大姐你也是,一个人忙不过来,等我回来嘛!” 何玉华看了一眼东厢房,“大嫂类?又忙啥呐?” 向新已经大了,也知道这个家里自己妈最不讨人喜欢,尤其是这个时候,大姑二姑还有三婶儿都在干活儿呢,就不见他妈张彩环,“我叫她出来。” “不用叫,等一会儿饭一熟,你妈自己就出来啦,”何玉华笑眯眯的看着向新微红的脸,她早就不想跟老大家一个锅里搅稀稠了,反正现在永川大了,也不用婆婆帮着带了,他们得赶紧搬出去才行。 李兰竹听见老二一家回来,也不在屋里躺着了,“都回来啦,饺子咋样啦?先盛着叫广良跟孩子们吃。” 男人要上班儿,孩子要上学,卫家的规矩从来都是紧着这两拨儿人的,那边卫雪玲已经将煮好的饺子端出来了,“广良广杉类?还有广世,快叫来!” 卫广良在屋里扫了一眼,“相庆类?” 一听卫广良问朱相庆,屋里登时安静了,李兰竹瞪了卫雪玢一眼,生怕她乱说话,“啊,相庆厂里有点儿事,来了,又急着走了,你们先吃,一会儿叫雪玢带回去点儿叫相庆晚上吃。” “哦,一个车间工人能有啥事,跟国家大总理似类,”卫广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还想着相庆来了,俺们几个喝两盅类,这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嘛!” 何玉华精明,早就咂摸出来屋里气氛不对了,她捅了捅卫广良,“你就惦记着广杉过年时候带的两瓶酒类,快吃饭吧,一会儿还得上班儿类。” 说着招呼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摸进屋的张彩环,“哟,嫂子可听见饺子好啦?耳朵真治,就是你来的早了点,这桌子我还没摆好类。” 张彩环嘿嘿一笑,她谁都不怯,但就是怯何玉华,一是何玉华跟她一样,也生了个儿子,人家还在印染厂上班儿挣工资,最要命的是卫广良护媳妇的狠,何玉华才嫁过来的时候,张彩环曾经找过她的事,结果何玉华一哭,卫广良二话不说提着铁锹就出来打她,当时一锹拍在张彩环肩膀头子上,疼了她几个月,卫广益那怂货愣是看着她挨兄弟的打,都没敢替她出头。 男人跟孩子们吃着,卫雪玢跟卫雪玲她们几个还得继续包,何玉华不让卫雪玢再动手,说她是新娘子回家,没有叫她再干活儿的规矩,搁着以前,卫雪玢必然是不会歇着的,但这次她索性不争了,反正小妹雪珍也从卫校回来了,家里干活的人足够,她等着三嫂郁静在厨房又煮好一锅,直接过去拿了两个碗给小英小燕盛了,“去吃去,哪有外孙女来婆家了还吃不上饭?” 卫雪玢一句话说的李兰竹有些下不来台,她还真没有想起来王英跟王燕呢,“是啊,快吃吧,不够再叫你三妗子给你们盛。” 因为朱相庆闹的那一场,知情的全都没有说话的心情,不知情的也都感觉到了屋里的气氛,因为卫雪玢这顿回门饭吃的沉闷但速度极快,等大伙儿吃完了,卫雪玲跟卫雪珍起来收拾碗筷,李兰竹拿了个铝饭盒,“你把篦子上晾的饺子给相庆装了带回去,总不能叫他连饭也吃不上。” “妈,可给广益留点儿啊,他下乡回不来,总不能咱吃好的剩他独个儿,”张彩环把碗里的饺子一下塞到嘴里,起身就往厨房冲,卫雪玢那死丫头就爱跟她作对,没准儿会故意把饺子都带走。 何玉华一伸手把张彩环给摁在凳子上,“瞧大嫂你多知道疼大哥,你恁疼他,包饺子的时候咋不过来帮着多包一些,也好给大哥留几个,今天咱们包饺子为的可是雪玢跟相庆,大哥不在家吃不上,等他回来,你也大大方方割上一斤肉,咱们专门儿包给大哥吃!”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张彩环了,一家子四口人,一人挣工资,吃的花的最多,往家里拿的却是最少的,算下来,这一家子等于是他们两口子在养活呢! 卫雪玢微微一笑,“二嫂说的没错儿,哪天大嫂要是割肉了,你可千万得记着喊喊我,就是下刀子,我也得过来尝一尝大嫂买的肉是啥味儿类!” 家里这几个女人,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类,李兰竹瞪了卫雪玢一眼,“你大哥我给留着呢,你去把给相庆捎的装好,快点儿回去!” “嗯,咱妈说类没错儿,雪玢你回去吧,等礼拜天把相庆叫咱家,咱们再给他补一顿,”卫广良吃完饭了,起来帮着姐妹们跟媳妇收拾,“我跟相庆都是在工厂上班,还挺能说着(zhuo说到一处)类。” 卫雪玢拿过郁静递给她的铝饭盒慢条斯理的往里挟饺子,“能说着啥?你也是自作多情的很,人家可是上过高中一年级类文化人儿,你呢?初中才毕业。” “啥叫上过高中一年级?相庆是高中毕业生,你这闺女,你咋不说他还上过高中三年级类?”何玉华被卫雪玢的说法给逗笑了,“那我跟你二哥,不就是上过初中三年级?” “嫂子,我可没说错,朱相庆就是只上过高中一年级,一年级都没上完,就当兵去了,”卫雪玢看着手里的饭盒,若有所思。 李兰竹不打算叫卫雪玢离婚,自然不愿意她在娘家人跟前埋汰自己男人,“好好装,看都沾住了。” 卫雪玢看着她手里的饭盒,她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这种饭盒了,以前这种铝饭盒,是各厂工人们的必备品,而卫广良所在的铝制品厂,主要生产的就是这种饭盒,后来人们的健康意识越来越高,大家从报纸上知道铝制餐具产生的铝盐会进入身体,并且很难代谢出去,时间长了会加速小脑萎缩,让人变傻,这种饭盒就没人用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快餐杯。再后来,大家更喜欢用各式各样漂亮的便当盒。 但后来卫雪玢看报道又说,只要不长期存放含盐含酸含碱的东西,正常的蒸煮不会析出铝离子,对身体并不会造成损害,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样子老土而且容易变形的铝饭盒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风光,她倒是听说有些有创意的怀旧餐厅,直接用铝饭盒代替了菜盘,用来盛放菜肴,叫人们回忆远去的年代。 “你看啥呢?这饭盒咋啦?没涮干净?”何玉华没想到卫雪玢会在娘家人跟前揭自己男人的短,但卫雪玢揭她当嫂子的不能揭,就装作没听见,把注意力放在卫雪玢手里的饭盒上。 “二哥,二哥你快来,”卫雪玢放下筷子,伸头叫正准备回自己到睡午觉的卫广良。 “又咋啦?”卫广良跑到厨房,“这饭盒有毛病?” 卫雪玢把手里的饭盒晃了晃,“这是你厂生产的吧?” “是啊,是我厂子里生产的,可畅销了,咋啦?质量有问题?咱家用的可全是这个,”卫广良挠挠头,他厂子里对质量把关可严的很,有问题的饭盒是绝对要返工的。 “那倒不是,二嫂,你来说说,这种饭盒用着方便不?” “方便啊?不方便谁用?平时带个饭,送到厂里伙上,人家管给热着,到时间去取就能吃个热乎饭了,还能当小锅用,我们厂子里的女工,还用这个炒鸡蛋类,”何玉华不明白卫雪玢到底想说啥。 现在的饭盒就是一个带盖儿的盒子,再加一个能端的手柄,高级些的,两侧再加一对铝扣子,扳上来可以卡住盖子,保证里头的饭菜不洒出来,因为四四方方好装好拿,已经取代了以前手提的饭盒了,“可你们带米饭还行,在家里炒个菜做个盖浇饭,但是汤呢?还有你要是想带两个菜呢?” “还啥两个菜,一个咸菜一个豆酱啊?”卫雪珍也被吸引过来了,她从卫广良身后探出头,“姐你想说啥直接说,别卖关子呗?” 卫广良却听出点门道儿了,“你的意思是,这饭盒应该弄成能分开带菜的?那也有啊,俺厂里生产的中间带着一层类,下头放汤,中间是菜,上头带个盖子,就是,” “就是装类不多,打开之后,盖子上到处都是菜汤,”卫雪玢接口道。 她伸手在饭盒里比划了一下,“二哥,你说在这儿隔开怎么样?一半儿是汤,一半儿是菜,或者是一半儿菜,一半儿馍,再这么加一道,就能装两个菜,省类搁一起,别管你炒的啥菜,都串成一个味儿了。” “诶,这主意不错,”卫广良托着下巴,“我回头跟我们主任说说,看看你的法子怎么样,不过么,我们这种厂,上新产品得好多道手续呢!” 卫雪玢麻利的把饺子装进饭盒里,拽着卫广良出了厨房,“你就跟我说,照我说的办法,可行不?叫你自己弄,你能弄出来不?” “弄不出来当然不难,但是厂里不批条子,谁敢生产?生产出来往哪儿卖啊?雪玢啊,这厂子里的生产可不像过家家那么随便,” “行了,我当然知道,我就问你,你自己能弄不?悄悄儿的?”卫雪玢最知道自己这个二哥了,最是个机灵会挣外块的,前世他就是折腾了一辈子。 卫广良被卫雪玢吓了一跳,“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帮你悄悄做一批出来,剩下的事就都是我的了,”卫雪玢心里迅速算了个账,这种饭盒这会儿也不是便宜东西,一块钱一个,“出厂价我再给你加一毛,你先给我做五十个怎么样?” 这铝饭盒是冲压出来的,铝又软的很,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偷偷生产了拿出来卖?卫广良有些不敢,但一个加一毛,五十个就是五块钱,他一个月才二十多——再加工五十个饭盒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只要悄悄背着人就行了,这个事儿能干! “你要恁多饭盒干啥?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你们供销社里也有卖的?”卫广良是哥哥,可不能由着卫雪玢胡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空闲的话尽量多更一些,工作忙就力保日更!   ☆、第35章 改造一下 “你就说能干不能干吧, 你放心, 我有办法把这东西给卖出去, 你妹子我啥本事你忘啦?”卫雪玢冲卫广良挤挤眼, 她已经算出来了, “这五十个饭盒我给你三十七块五,再加两块五, 我给你四十,但是有一条,你不是会刻章嘛?” “你到底想干啥?私刻公章可是犯法类,”卫广良简直不认识卫雪玢了, 他一把把卫雪玢拉到自己屋里,“你可不能胡来。” “你看我啥时候胡来过?再说了, 我又没有叫你干啥, 就拿个萝卜刻个章,以前你不是老干这事儿嘛?现在我叫你弄,你就不会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是咋跑到兵团去类,小心我揭发你!”卫雪玢一叉腰, 威胁卫广良。 卫广良当年年纪不够, 悄悄的背着家里人跑到千里之外的兵团找大哥卫广益, 那介绍信, 就是自己刻的章自己盖的,这事儿卫家人都知道,但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 卫雪玢也是吃准儿这时候通信不发达,有电话的单位屈指可数, 最快的通信方法就是电报,写信那就更慢了,何况洛平铝制品厂在洛平都不是什么大厂子,她拿着铝制品厂的介绍信出门儿,等别人查出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跑哪儿去啦。 卫广良倒不是真害怕妹妹会揭发他,卫雪玢才干不出坑家人的事类,他是被卫雪玢说的四十块给诱惑到了。 他们厂里职工买饭盒是有优惠价的,但是每个人都指标,五十个饭盒他找几个工友也就把指标凑出来了,再悄悄的在车间里照着卫雪玢说的加工一下,一个饭盒他挣一毛五是小意思,这样一来,他最少能挣七块五!还有替卫雪玢刻章的钱,加起来就是十块! “雪玢,这钱你能不跟你嫂说不能?” 二哥怕老婆真是怕了一辈子,“放心,我绝对不跟她说,将来真要叫她知道了,你直管推到我身上。” “那中,可是,这,”卫广良有些迟疑,“我得先买五十个饭盒,这得不少钱类!” 现在她手里也没有三十块啊,卫雪玢想了想,“这饭盒要是做着不麻烦,你先做一个叫我看看,中了,我给你进货的钱咋样?” “可中,放心,这活儿不算啥,”卫广良只差没对妹子拍胸脯了,“保证完成任务!” “姐,你真走啦?我骑车送送你吧?”卫雪珍一直跟卫雪玢一屋住了几年,卫雪玢一嫁人,她还怪想二姐,偏她放学回来,一直捞不着跟卫雪玢说话的机会,这会儿看卫雪玢从卫广良屋里出来,“你也是类,也不想我,光顾着跟咱们二哥说话。” 面对卫雪珍的抱怨,卫雪玢只是笑笑,“咱们姐儿俩才离多远?你想找我,不管是机械厂还是供销社,去哪儿不中?你卫校课又不紧,” 她看了一眼才收拾完厨房的卫雪玲,“倒是咱大姐,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不跟她说说话儿?” “有啥可说类?看她那木出息样儿?我不耐烦理她,姐我跟你说,你才前个才嫁人,咱大嫂就说叫我搬到卫校宿舍去,说向新向前大了,要分开住呢,咱们两个能一起住镇些年,向新向前咋就不能?分明是大嫂想占屋儿类!” 若是搁以前,卫雪玢肯定直接跑到屋里跟李兰竹争起来了,但现在她不会了,“你不愿意,跟妈说,跟大哥说就行了呗?大哥又不是不讲理,何况你们卫校的宿舍又不是不交住宿费。” 卫雪珍一听高兴了,说的对,她住宿舍住着条件差不说,还要多花钱,“咱大嫂最赖了,恨不得把闺女们都撵出去才满意,”她凑到卫雪玢跟前小声道,“我还听见大嫂跟咱妈说,将来叫咱妈供向新向前上大学类,叫咱妈供,她跟咱大哥是死类?” 何止想叫李兰竹供她的孩子上学,张彩环后来连娶儿媳妇,都指望着李兰竹一手操办呢,只是她的愿意美好,也架不住李兰竹没钱,“嘴在她身上长着类,她想说啥还不是随她说?向新才上初中,离考大学远着类,先得考上了,才能说后头的事。” 卫雪珍扁扁嘴,没办法跟姐姐说她是担心卫向新考大学的时候正好是她要出嫁的年龄,李兰竹要是答应供孙子上大学,她的嫁妆可就损失大了,但卫雪玢说的也没错,几年后的事,她现在说太早了,“二姐你也觉得向新考不上?咱妈太偏心了,要是叫我上高中,我肯定能考上大学!” 这话卫雪玢信,但卫家的规矩历来是所有的资源都给儿子,儿子剩下来的是孙子,最后才能轮到女儿,“等你工作了,自己想办法进修就中啦,” 现在可不像几十年后,大学生到处跑,现在一个卫校生都是稀罕的,还给包分配。 卫雪珍点点头,“我知道,我学习咋样你还不知道?” “姐,你今天跟相庆哥咋啦?我才不信他厂子里有事类,他一个小工人厂里还离不开他啦?”卫雪珍才不相信李兰竹的解释,但她问谁谁都不说,她干脆直接找卫雪玢问来了。 “大人的事儿你别管,先把习学好吧,我跟朱相庆不打算过了,这事儿你知道就中啦,”卫雪玢拍拍妹妹的肩膀,“替我听着点儿咱妈跟咱哥咋说,等天热了我给你做条花裙子。” “真类?那颜色样子可得我挑,我是死活看不上朱相庆,你非得答应,他哪儿长类好啦?还只是个工人,你看看智远哥,从部队回来就是副厂长,”卫雪珍就没有看上朱相庆过,省城里来的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工人? 听卫雪珍说海智远,卫雪玢把脸一板,“智远哥能干是智远哥的事,跟咱没关系,我也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跟他过的,你可别乱说,省的叫人以为你姐嫌贫爱富,对你也没啥好处。” 卫雪珍被姐姐训得只撅嘴,“知道了,我就是这么一比,我睡去。” “睡啥?不看看几点了,你叫上向新,骑上车子送送咱大姐,她一个人带着俩孩子不容易,雪珍我跟你说,咱姐命苦,咱们当妹妹的要是都不心疼她,谁还会心疼她?你小时候可是咱姐抱大类,她不吃都不叫你饿着……” “知道啦,我去还不行?你养我,咱姐养我,连张彩环都跑来说带过我,敢情我就是个没娘类!”卫雪珍不想听卫雪玢说教,一扭身子找卫向新去了。 卫雪玢叹口气,卫雪珍跟卫雪玲差着十几岁,跟大姐不怎么亲,后来她跟着丈夫去了省城,跟一直在县城的大姐来往的就更少了,也包括离婚的自己。 “雪玢我跟你说,回去好好哄哄相庆,你哥都跟我商量好了,带他去郑原找医学院的教授看看,”李兰竹见卫雪玢说要走了,连忙把她来到一边,“这女人嫁人那是一辈子的事,哪能说离就离?你看看周围谁离婚了?我跟你爸这辈子受了多大罪?不还是过了一辈子?” 卫雪玢就算不听,也知道李兰竹会说啥,“我知道了,”李兰竹可以动辄就将她打的头破血流的卫俊生过一辈子,卫雪玢是绝对不会那样的。 李兰竹看女儿的脸色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她一推女儿,“这可是你三哥的意思,你可是最听他的话啦,你要是胡来,小心你三哥不理你!” 上辈子她不肯离婚,卫广杉不也多少年没理她?后来还是她得了癌症住到了卫广杉当主任的病区里,他才知道自己妹子得了恶病,但那个时候卫广杉已经跟郁静离婚了,自己过的并不好,对这个她这个妹妹,也没能力给特别的照顾。 卫雪玢拿着饭盒出了卫家,顶头就看见隔壁邻居卫二娘,也就是海智远跟海明香的妈,“雪玢,过来过来!” 卫二娘可以说是看着卫雪玢长大的,又跟卫家连着姓,从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我还等着你跟相庆来俺家坐坐类,咋就看见相庆一个人儿走啦?不是生气了吧?” 卫雪玢摇摇头,“没啥事儿,明香类?睡午觉啦?” 卫二娘有点儿不好意思,“嗐,她不是今年考学嘛,我不叫她出来,其实俺香也可惦记你,娘是觉着你俩啥时候都能见面,不差这几天,雪玢你说是不是?” “二娘说的没错,啥也没有明香考试重要,不过你跟俺叔也不要给她太大压力,明香那学习可是数一数二的,一定考的上!”卫雪玢对海明香信心满满。 这话卫二娘愿意听的很,“学习好也要看运气,我也不说叫她考啥名牌大学,就你哥你嫂上的就中,”再给自己带回来个大学生女婿,“当年家里穷,你智远哥只能当兵去了,现在家里好点啦,咱家咋不也出个大学生?” “二娘说的没错,明香一定考的上,到时候你可得摆上几桌请请大伙儿! “放心,”卫二娘对女儿挺有信心,她压低声音在卫雪玢耳边道,“我钱儿都准备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金手指不大哈,女主会慢慢来,一下子震惊世人,大团结刷刷来的事情不会出现。好吧,我承认,不是爽文!   ☆、第36章 搬走了 只顾说女儿, 直到卫雪玢走卫二娘也没顾上问朱相庆的事, 卫雪玢倒不是要替朱相庆隐瞒, 而是卫二娘那脾气, 叫她知道了, 只怕又是一番说教,一个李兰竹卫雪玢就头疼, 实在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华镇,咋又碰见你啦?大中午你不休息出来干啥?”卫雪玢一出三角场,刚好看见华镇骑着车过来。 以前也没怎么注意这孩子,原来他们还挺常见面儿的。 华镇也没想到这个点儿居然遇到卫雪玢, “哎呀雪玢姐,咱俩太有缘分了, 你这是去哪儿?相庆哥类?” “他有事提前走了, ”卫雪玢不想提朱相庆,“你呢?中午不休息这是去哪儿?下午不上班儿?” 华镇苦着一张脸,拍了拍车后座儿,“姐你去哪儿我送送你, 我跟你说, 是延亭捎信儿叫我去找他, ” 反正卫雪玢也是韩延亭的表姐, 华镇也不瞒她,“你不知道,他把丁芳惹生气了,非找我诉苦去,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去,刚好遇到卫雪玢,有理由了逃过一难了。 卫雪玢对韩延亭跟丁芳的关系没啥兴趣,反正就看韩延亭对丁芳的迷恋劲儿,这两人也是要成一家的,“他们小两口好类跟啥一样,吵也吵不了几天,你不想去就甭管他们,” 华镇咧嘴一笑,“可不是,我也不想去,”他示意卫雪玢上车,“我送你到机械厂,然后回去上班儿去。” 卫雪玢也没跟华镇客气,一抬腿坐在后座上,就听华镇告状,“姐你不知道,延亭那小子就不能管,他说丁芳啥,你只能听,不能接一句,不然人家俩儿和好了,你成坏人了,还有,我就没看出来那丁芳小鼻子小眼儿的又啥好看类,蚂蚱高的个子,延亭自己敬的给个仙女儿一样也就算啦,他还弄不弄就敲打我,叫我别惦记他媳妇儿,你说他说这叫啥话?我是哪种人?” 华镇说起来还真有些生气了,“要不是想着俺俩从小耍到大,我都不想理他啦!” 就看结婚后韩延亭把丁芳宠的样子,卫雪玢还真相信他办的出这事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喜欢丁芳,自然看的重些,等以后你谈对象了,没准儿比他还敬类!” “嘁,我才不会,我敬她谁敬我?”华镇信誓旦旦,“也不是不叫他对丁芳,但也要有个度你说是不是?太惯着啦!” “所以你就多包容点吧,你不是说啦,跟延亭从小耍到大?”卫雪玢还不知道韩延亭跟华镇是好朋友,“你小时候好像不是在咱们洛平长的吧?我咋想不起来你小时候长啥样子了?” 华镇脚下微顿,笑道,“嗯,我是初中后才来洛平类,其实跟延亭也是在高中类时候同班才好上了。” 怪不得她不知道韩延亭跟华镇耍类好,卫雪玢点点头,见到机械厂门前了,从车上跳下来,“我到啦,你快回去吧。” 她从提兜里掏出饭盒,“这是俺家中午包类饺子,你带回去跟华局长晚上尝尝,味儿还不错。” 华镇连忙摆摆手,“不用了,我爷去干休所了,家里就我一个,我平时吃食堂呢。” “那就更得拿着了,俺家包类饺子可比食堂里头的好吃多了,也干净,”卫雪玢把饭盒往华镇手里一塞,目光落在华镇骑的自行车上,“要不,你也帮我一个忙?” “啥事儿?姐你只管说,”华镇高高兴兴的接过饭盒,有家常饭吃可比食堂强。 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把车子借我用用?晚上我就给你还回去?就送到你们医院办公室中不中?” “哎呀这算啥事?”华镇把车把往卫雪玢手里一塞,“姐你尽管骑,我也用不着,不用晚上给我送。” 这会儿自行车可是大件,也是家里最有用的代步工具,能借,但不能长时间借,卫雪玢接过车子,“那谢谢你啦,你放心,我就用一下午,争取下班儿前就给你送回去。” 她想下午搬家,有辆车子比自己扛东西要快的多,这机械厂,卫雪玢是一天也不想再住下去了。 等华镇提着饭盒走了,卫雪玢骑着车子往机械厂家属区去。 “雪玢,雪玢,你回来啦,”张大娘一直坐在巷子口,看见卫雪玢回来,立马迎了上来,后头还跟着柱子妈,“哎呀,雪玢回来啦?” 蒋春燕听到声音,也忙从屋里跑出来,“这是谁类自行车?” “大娘你们都没休息?”卫雪玢下了车,奇怪的看着从巷子里跑出来的人,这会儿都不睡午觉,看见她咋都出来啦?“有啥事?” “咳,”张大娘有些后悔自己跑出来的太快了,她看了一眼的后头跟的几个女人,“也没啥事,我早就见相庆回来了,你咋这会儿才回来?咋不跟相庆厮跟着?” 朱相庆回来之后,大家就悄悄议论过一回了,这小两口也太奇怪了,回门子不一块走,朱相庆还先跑回来了,看时间饭也不一定吃上,大家都眼巴巴的等着卫雪玢,准备回来看她咋说。 “雪玢,相庆哥回来把锁砸了,我跟他说了,是他那个表妹来把锁弄坏类,”蒋春燕从人堆儿里挤过来,“相庆哥好像气类不行,你快回去看看吧,唉,他家那个妹子,也是个杀材,哪有表妹子偷到表哥家类?” 卫雪玢差点笑出声,这就是她要的效果,上辈子宋招娣儿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嫁到洛平来当个城里人,而且最终也叫她目的达到,但这一次,她要看看,背着个偷东西名声的宋招娣儿,还能不能如愿的嫁出去?! “你这闺女,这会儿说这个干啥?”张大娘一把把蒋春燕给拨到一边,这算啥大事儿,值得这阵儿说?“雪玢啊,你跟相庆是咋啦?这才结婚几天?娘家不一道儿就够招人眼了,这会儿连回来都是相庆先回来类,叫人看着像啥?” 卫雪玢眼眶一红,“大娘,您是不知道,相庆他,” 她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低着头推了车子往巷子里走。 “雪玢,这是咋啦?这才结婚,哭啥哭,多不吉利?”这下别说张大娘,就是后头的柱子妈,马明光媳妇都跟了上来,这刚结婚就闹意见的也不是没有,但朱相庆跟卫雪玢,可不像那种爱吵爱闹的人。 蒋春燕聪明,直接跑到何巧芸屋里把她叫了出来。 何巧芸还生着朱相庆的气呢,但她对卫雪玢的印象很好,朱相庆气哼哼的回来她也看见了,还看着她大张旗鼓的砸锁,现在听说卫雪玢哭着回来的,她也不好装不知道,“雪玢,跟姐说,到底咋啦?” “巧芸姐……”卫雪玢看见何巧芸,跟见到了亲人一般,眼泪刷的就出来了,但她终究没有说为什么吵架,“你别问了,我回来就是想把自己的东西都拉走,这日子,不能过了!” “啥?” 拉东西?这新娘子闹气回娘家,也没有拉着东西回的,巷子里的住户都聚过来了,何巧芸从卫雪玢手里接过车子,扎好了,“雪玢,这可不是小事儿,你这一闹,你妈该咋想?就算是为了李大夫,你也不能胡来不是?” “我妈,”卫雪玢更伤心了,捂着脸道,“我妈都被那个二百五给气晕了,我哥也气狠了,姐你不知道,今天我宁县的大姐,在河阳县的三哥三嫂,都请着假回来就等着他类,结果,他就不是个人!” 卫雪玢甩开何巧芸的胳膊,“你别管了,我要是还跟这种人过,那就太对不起俺妈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到了朱相庆屋里。 这是啥意思?回趟门子,新女婿把老丈母给气晕了?巷子里的人一时都回不过味儿来,面面相觑,谁也没顾上拦卫雪玢。 卫雪玢几步冲进屋里,看见朱相庆正脸冲着墙躺着,她也没理朱相庆,直接从他身上把自己的被褥给抽了,卷好拿单子裹了,塞进带来的空箱子里,又从桌子斗儿里拿出网兜来,把陪嫁的暖水瓶,洗脸盆都是装好了,现在她最庆幸的就是当初听了朱相庆的话,没有把自己的东西全带过来。 “卫雪玢你这是干啥?” 朱相庆目瞪口呆的看着跟阵儿风似的卫雪玢,闹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没干啥,收拾东西,你也说了,我不贤不孝,你根本看不上我,正好,我也觉得你又怂又坏,我也看不上你,咱们正好分开,等明天大家上班儿,各去单位打申请开介绍信,从今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卫雪玢头也不回的拿着东西往外走。 “你胡说啥?不是说好了咱们好好过的?”朱相庆顾不得穿鞋,追着卫雪玢往外跑。 卫雪玢抱着箱子往扎好的自行车上一放,随手拿绳子一道道固定,“说好了好好过?你的好好过就是该回门的时候跑到你姑那儿不跟我给我娘家买东西?你的好好过就是跑到我娘家大吵大闹,说我不孝顺你姑?你的好好过就是把我妈气晕之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卫雪玢捆好箱子,又进屋把网兜拿了拴在自行车把手上,“我告诉你朱相庆,姑奶奶不跟你过了!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总不能嫁个人,还叫人糟践我亲妈!” 卫雪玢要离婚,但不想背着一身脏水离婚,这次离婚她要叫大家知道,所有的过错全是朱相庆的,要叫朱相庆尝一尝被人嘲讽讥笑,被人轻视践踏,被毁了整个人生是什么样的滋味!   ☆、第37章 申请书 我的天呐, 朱相庆原来是这样的人?! 大家看着面红耳赤的朱相庆, 忽然发现原来他们根本不认识他! “我哪儿气你妈啦?咱们说过了前事不提, 以后你好好跟我过日子的, 你干啥把啥事儿都跟你妈说?你妈跟你哥那么埋汰我, 我能不操气?”只要想到李兰竹跟卫广杉看着他的目光,朱相庆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些人分明就是知道了他不是郑原人,开始看不起他了。 “你这个球孩子说啥类?你把人家李大夫气着了你还有理了?”何巧芸一巴掌拍在朱相庆后背上,不许他再往下说,这事儿明摆着, 哪有新女婿头回去老丈母家,把丈母娘气晕的?而且还是脾气再好不过, 从来不跟人争竞啥的李大夫? 朱相庆被何巧芸吓了一跳, 他回头看着何巧芸,再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邻居们,觉得又委屈又绝望,忍不住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卫雪玢看着光会哭的朱相庆, 这就是她曾经全心全意对待了十年的男人, 这就是她当初以为能成大器, 会叫她过好日子的男人, “我真是瞎了眼了!” 说完也不理那些想留她的邻居们,推着车子出了巷子。 何巧芸也被朱相庆这一哭给吓着了,她当不了家,也不知道该咋劝, 忙转身进屋把正睡午觉的苗长有给叫了起来,叫他出来管管朱相庆。 摆脱了朱相庆,卫雪玢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蹬上车子,飞快的往自己租的小院儿骑。 进了自己的院子,卫雪玢把东西一放,挽起袖子开始打扫卫生,两世这里都是她的家,可这一次她的心情跟前世绝不相同,她飞快的将屋里院里都泼了水扫了一遍,又把屋里抹了擦了,锁了门出去找人给正屋镶玻璃,换窗纱,她还准备买一挂帘子装在门上,这院子外头都是杂草,夏天蚊虫太多,她得提前预防。 等卫雪玢把一切忙完,天已经黑了,卫雪玢把门给从里头锁好,用下午晒的水擦了个澡,美滋滋的打开自己的小金库,算起账来。 加上她今天从李兰竹那里要回来的二十块,卫雪玢所有的财产也只有五十块钱,她叹了口气,暗骂自己当初太傻,存点儿钱先是补贴李兰竹,后是贴补朱相庆,居然不知道给自己留,现在她手里这五十块,已经有四十是卫广良的了。 卫雪玢深了口气,把钱小心的在床缝儿里塞好了,开门在小院儿里溜达了一圈儿,寻思着过几天找点菜籽儿往院子里撒一撒,这菜钱就可以省下来了。 一夜黑甜,卫雪玢第二天早早起来,她今天算是婚假结束,要去上班儿了。 “雪玢来啦?” “哎哟,新娘子来了,” “雪玢姐,诶,姐你咋没有穿新衣裳类?” 卫雪玢一进供销社的大门儿,里头已经来的同事们就开始跟她打招呼了。 “呃,来了,几天不见,还怪想你们类,”卫雪玢抿抿嘴,看着这一群陌生又熟悉的同事们。 “雪玢你可真不会弄事儿,咋也不带点糖?虽说大家伙不欠那几颗糖,但这也是礼数不是?”供销社里资格最老的孙淑芳笑着从柜台里探出头。 “木带糖?那容易,咱们这儿卖类就有啊,说哪,想吃啥,我给你称,一会儿开了票叫雪玢掏钱!”糖烟酒柜台上的兰军手里夹着根烟,笑眯眯的爬在柜台上看着卫雪玢。 卫雪玢看了这群人一眼,径直走到自己的岗位前,她在供销社是卖布的,粗布,的确良居多,偶尔一见的哔叽,华达呢也有,再有就是被面儿了,如今的布料都卷成长长的卷摆在柜台上,顾客来了,要多少就拿木制的长尺子给量好现裁了,然后开好票夹在夹子上,通过头顶拉着的铁丝,直接甩到负责收款的孙淑芳那里,顾客在那儿交了钱,再过来凭条子拿布。 供销社里的同事们原也没有恶意,见到新媳妇上班,忍不住打趣几句,可卫雪玢这态度就奇怪了,一点儿喜意都没有不说,还拉着个脸,孙淑芳从自己收款台那儿转出来,“雪玢,这是咋啦?大家可都没有别的意思,你带点糖也木啥不应该,咋生气了?” “淑芳姨,我没生气,只是糖你们吃不成了,我昨天已经从朱相庆那搬出来了,我准备跟他离婚类,”卫雪玢拿鸡毛掸子开始清理布料上的浮尘,淡淡道。 “啥?”这下整个供销社里的人都顾不上打扫卫生了,“离婚?啥叫离婚?” “牛主任,牛主任,卫雪玢说她要离婚类!”已经有好事儿的冲着楼上大声喊了。 供销社主任叫牛卫国,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戴着个眼镜儿,总管着供销社一摊子,他正泡了缸茉莉花茶准备喝呢,被下头一嗓子吓了一跳,还是说离婚? “谁离婚?”牛主任跑到门口,扒着楼梯往下看。 孙淑芳拽了一个空票夹子就砸到乱喊的智勇身上,“你个傻乓,乱喊啥?人家雪玢开个玩笑,你恁激动干啥?!” 供销社的也就是个二层的小楼,一层卖货,二层是行政办公,还有职工值班儿的地方,后头院子里还有几间仓库存货,总共也就是巴掌大的地方,牛主任已经把楼下大家的说话声都听清楚了,原来是卫雪玢,他笑了笑,这根本不可能,谁不知道卫雪玢嫁的好? 卫雪玢把卫生打扫干净了,跟和她搭班儿的,也是她进供销社的师傅常爱红说了一声,“爱红姐,我上去一趟。” 自卫雪玢进了供销社,常爱红就带着她了,这丫头眼头儿亮脑子灵,没几天功夫就把布料上那些道道儿弄通了,而且对人态度也好,什么事都冲在前头,她这个师傅跟着省了不少心,因此常爱红还是很喜欢卫雪玢的,“雪玢,你上去干啥?你可不能胡来,真有委屈,跟姐说,姐找相庆去!” 常爱红跟卫雪玢也处了快两年了,还是能看出点儿眉高眼低,卫雪玢说要离婚,可不像是开玩笑。 “姐,我知道,”卫雪玢点点头,往楼上找牛主任去了。 听完卫雪玢的话,牛卫国的眉头深深的皱在一起,“雪玢啊,你可是太冲动了,我知道,你说的都有理,他朱相庆确实是不地道,可你也得往好处想想,那朱相庆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老婆,模样好有前途,就算是他真的骗婚了,你想想,如果介绍人没瞒着他是南固农村出来的这一点,你就不嫁啦?” 牛主任呷了口手里的工字烟,“我也是农村出来类,你嫂子还不是高高兴兴的嫁给我了?这做人啊,不能太势力。” “至于你说的他气病你妈的事儿,那确实是他不对,真不中我亲自去找他谈谈,再不中,找他领导去,我们一定叫他去给李大夫道歉,”其实气病李兰竹这一点,牛卫国也觉得没啥,不就是吵了几句嘛,那当着丈母娘的面打人家闺女的女婿,也不是没有,日子就不过啦? 卫雪玢不用问就知道,牛卫国这是不打算给她开介绍信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申请来,“这个我交给您了,人家书上说,婚姻就像脚上的鞋,疼不疼只有脚知道,反正我跟朱相庆是不过了,结婚前那么大的事儿他都能骗我,我也不是没原谅他,我不但原谅他了,还答应供养他亲生父母,但他是怎么对我的,这种不知好歹只知道变本加厉的骗子,我是绝不姑息!” “主任,您可是老党员了,朱相庆参军时不没有跟国家说实话,当然这事儿轮不着咱们管,可是进厂也不说实话,准备跟单位,跟D跟组织这么一直阴奉阳违下去,难道您这个老党员也能看下去?” 卫雪玢申请书递给牛为国,“主任您也知道,俺卫家成分不好,但我们从我妈到我们兄弟姐妹,都是一心跟着D走的,如果我们不跟这样的人划清界限,而是狼狈为奸,那岂不是辜负了D这么多年的教育?” 这个么,牛为国真心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可卫雪玢硬要上纲上线,他能说朱相庆没有欺骗组织? “唉,这事儿我得好好了解了解了,不调查了解没有发言权嘛,你申请书先放着吧,回头我去他们厂子里见一见他们领导,”牛卫国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下去工作吧,好好工作可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谢谢牛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为国家为社会多做贡献!”得了牛卫国的保证,卫雪玢这几天头一次露出大大的笑脸,她还有两个杀手锏没有祭出来呢! 交了申请书,卫雪玢开开心心的下楼上班,至于供销社里其他人的目光跟议论,跟她马上要过的轻松日子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她重生之后步步为营,为的就是不再叫自己落到前世百口莫辩的可怜境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稍等下两分钟后第二章。   ☆、第38章 萝卜章 等到下午不忙的时候, 卫雪玢又到卖土杂的柜台上, 把锅碗瓢盆啥的给置全了, 她虽然一个人住, 但是也得自己开伙, 供销社没有食堂,外头的吃食贵样数也少, 不如自己做着方便。 牛为国虽然嘴上答应了卫雪玢,其实直接把她的申请书直接扔进了抽屉里,根本没当回事。 谁不知道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打的时候恨不得弄死对方,好的时候又变成蜜里调油?没准儿卫雪玢要不了两天, 就该跑来问他要这份申请了,至于她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也挺好, 叫他抓住了朱相庆的大把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的上呢! 不止是牛为国,整个供销社里的人都这么想,卫雪玢一来就闹离婚, 在他们眼里, 不过是看了一场闹剧, 反正卫雪玢还有后悔的时候, 他们还等着将来拿今天的事儿好好笑笑卫雪玢呢。 就这么着,卫雪玢周围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她仿佛一无所觉,每天除了上班, 就是忙乎着布置自己的小院子,她趁着李兰竹值夜班儿,悄悄跑家了一趟,把自己留在家里的衣裳,还有叫卫雪珍看着的布料布头儿啥的都给拉到了自己的小院儿里。 卫家人完全没想到卫雪玢会跟朱相庆直接分居,都没想那么多,除了张彩环阴阳怪气的说卫雪玢会攒私房外,旁人也没有说啥,而且卫广杉走了,李兰竹又不在家,卫雪玢跟朱相庆的关系,也没有人多问。 卫雪玢倒是在张彩环幸灾乐祸的神色里猜出她那天是偷听了,她只装不知道,朱相庆无能的事,她不能直接喊出来,这样太有损她“善良”的形像了,最好由别人悄悄把这个消息给放出去,而这个人选,张彩环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朱相庆那边,以卫雪玢对他的了解,他只怕还在傻乎乎的等着自己回去呢,在朱相庆那种人眼里,女人嫁给人,一辈子都得是婆家的奴隶了,哪有奴隶敢造反的? “雪玢,”这天卫雪玢刚从供销社出来,就见二哥卫广良等在门口。 “二哥?”卫雪玢看了一眼卫广良鼓鼓的军挎,就知道他改良的饭盒有消息了,“弄好啦?” 卫广良得意的冲卫雪玢一扬头,“也不看看你哥是谁?这事儿搁我手里,还不是小菜?”说着把卫雪玢拉到一边,从军挎里掏出那个饭盒,“你看看,我可是拿我们厂里卖的最好的饭盒改的,” 说是卖的最好,也不过是因为盖子上压了几道花纹,两边带了两只耳朵,卫雪玢打开盖子,看着里头多出来的那一道隔断,卫广良保留了原来饭盒里自带的那一层菜盘,这样也好,有它在,反正扣的更紧一些,真盛了汤水也不会窜到旁边的菜隔子里,“挺好的,我就说嘛,这点儿小事搁你手里真不算啥。” 这是满意了,卫广良对自己的技术很自豪,“我跟你说,加这个真不算啥,就是要背着别人干,偷偷摸摸的太揪心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叫上中杰跟我一起,还能放个风,唉,这么一来,好处也得分他一半儿了。” 卫广良说的中杰全名叫徐中杰,是卫广良带的小徒弟,年纪不大,人也老实,卫雪玢才不相信他会给徐中杰分一半儿呢,但这是卫广良自己的事,她不管,“我这会儿没带恁多钱,一会儿把钱给你送过去,中杰那孩子挺好,但你也要小心些,不然一个挖国家墙角,就能把咱俩都送进去。” 卫广良可是吃过大亏的,不然也不会在铝制品厂当工人了,他点点头,“放心,我小心些,倒是你,弄那么多饭盒,咋出手?” 这也是卫雪玢头疼的事,她大概想好了这些饭盒的出路,但最大的毛病是饭盒这玩意儿一个好拿,五十个就太多了些,这年月运输太成问题了,“我自己想办法吧,晚上我把你进饭盒的钱先给你,后头的你得等等了,这一笔下来,不老少呢,我也有些困难。” 卫广良摆摆手,“没事,我也不等钱用,要不是哥手里一分钱都没有,也不会叫你先出本钱了,”何玉华把他抠的死死的,生怕他拿钱贴家里,卫广良现在连吸根烟,都得由何玉华每天给他发。 “不过你可得赶快把章子给我刻好了,”有了盖着公章的介绍信,卫雪玢才能出去卖推销她的新款饭盒不是? “对,你还得弄个你们厂子的空白工作证,给我做一个,”自己二哥早年号称“琴棋书画”,照着弄个假工作证,卫雪玢觉得是手到擒来。 卫广良被妹妹给吓住了,“雪玢,你到底想干啥?犯法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唉,你这人,我傻啊,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去犯法?我要是出去,不得拿着工作证,介绍信才能卖咱们的饭盒吗?不然我弄几十个饭盒干啥?种花?你放心,人家查不出来的,”这才啥时候,山寨还没有人敢干呢,所以也不会有人想到,她一个女人家手里拿的是假的。 卫广良有些犹豫,就听卫雪玢又道,“你把上头的名字给我写成别的,就叫,郭梅吧,这样真出事儿的话,我把证一扔,跑了就中。” 卫广良也是十四岁就跑兵团的人,虽然如今不过三十岁,但大半个国家已经被他走遍了,“中,就照你说的办,”妹子这么有信心,就叫她出去试试,他也能跟着挣点私房钱不是? “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就中了,可不能叫嫂子,还有咱妈知道,”卫广良最怕这两个女人,尤其是前者。 “你放心吧,我又不憨,哪会当汉奸?”卫雪玢已经大概有了方向了,就等着卫广良这第一批实验品呢,“我晚上就给你送钱去,你得多长时间跟把东西给我?一个星期中不?” 只加工五十个饭盒,对卫广良来说根本不是事儿,何况他还有小徒弟帮忙呢,“中,到时候我找你去。” 卫雪玢发现没有手机的年代真是太不方便了,传个消息基本靠找,“你弄好了,就来供销社找我吧。” “还来这儿?”卫广良有些不想不通,卫雪玢结婚好几天了,怎么说也得请他到家里坐坐吧?他都说想跟朱相庆喝两盅了,“我去你家里找你吧,你炒两菜,到时候我跟相庆喝两盅,这弄饭盒的事,总不会也瞒着相庆吧?” 他瞒是何玉华那是为了私房钱,卫雪玢没必要瞒着她男人吧?再说那么多饭盒,要是朱相庆不帮忙,卫雪玢能不能弄回家都是个问题,甚至卫广良已经脑补出他做的这些新式饭盒的销路了,机械厂那么大的厂子,五十个饭盒?一百个也吃得下! 看来卫家还不知道自己跟朱相庆闹崩的了的事,卫雪玢摇摇头,“我跟你说,我已经从朱相庆那里搬出去了,现在在外头租着住呢!” “啥?”卫广良被卫雪玢给吓了一跳,“你搬出来?为啥?” 自己亲哥,卫雪玢也没有打算再瞒他,就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跟卫广良讲了一遍,“我知道咱妈为了你们几个的名声跟前途,是不会答应我离婚的,我就问你,你也觉得你的前途比你妹子的一辈子重要?” 卫广良眼睛瞪圆了,“你这个信球闺女胡说啥类?我有啥前途?我又不是老大,一心想着重当技术员,以后好当工程师,也不是老三,是个大医生,”他冷哼了一声,声音愤愤,“我就是个破工人,还是犯过错误的,有啥前途?” 倒不如挣点儿钱在手里呢! “你跟朱相庆的事我不管,你们爱咋咋,反正当初也不是我要叫你嫁给朱相庆的,”卫广良对妹妹处对象儿嫁人的事没怎么关注过,她愿意就嫁,不愿意就分开,“离婚也没啥稀奇的,当初因为成分立场这呀那呀的理由,多少两口子反目成仇的?离婚的多了!” 卫雪玢知道卫广良因为被兵团退回的事一直郁郁不得志,但她不想再提那个年代,“有二哥这句话就行啦,我不求你帮我说话,只要咱妈出来干涉的时候,你别站在咱妈那边就中了。” 卫广良没有说瞎话,上辈子他跟三个姐妹就不亲,三姐妹结婚之后,他几乎不跟姐姐妹妹们来往,卫雪玢闹离婚,他也是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前世卫雪玢怨他没有出来给自己撑腰,这一次,她宁愿他就这么站干河沿儿。 卫广良点点头,不闻不问他当然办的到,“可那东西你往哪儿出脱啊?” 没了朱相庆这条路,万一卫雪玢把饭盒砸手里了,自己不就白干了? “你放心吧,就算是东西砸我手里,该给你的钱我也会给你清了,”卫雪玢白了卫广良一眼,没好气道。 “行了,我走了,晚上你给我送钱去,等东西做好了,我来找你。”既然卫雪玢都保证了,那卫广良就信她一回,反正本钱卫雪玢给他了,就算是赔,他顶多也就赔起来点儿时间。 “可别忘了章子的事儿,”没有介绍信,卫雪玢可真得把东西全砸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没有啦!   ☆、第39章 工作证 晚上卫雪玢带上准备好的钱便回娘家找卫广良来了,“哥, 我嫂子呢?” 卫广良正在电灯底下扎着脑袋刻章类, 就像卫雪玢说的, 不管是萝卜头还是白菜根儿, 搁卫广良手里, 都能变出一枚似模似样的公章来, “我叫她带着永川回娘家,” 卫广良头也没抬道,“我那工作证上的章不显,我专门去借了个显的照着刻呢, 一会儿就好了,你等会儿啊。” 卫雪玢点点头,坐到一旁等着卫广良, 要说卫广良还算有妻运, 何玉华漂亮不说, 还很能干,跟卫广良感情也好, 虽然管他管的严一些,但卫广良乐在其中,也是难得。 “姐,姐,咱妈叫你类。”卫雪珍甩着两根小辫儿在卫广良屋外头喊卫雪玢,“你咋一来就跑二哥屋里了,也不理我?” “你先弄着, ”卫雪玢从兜里掏出钱往卫广良桌上一放,“这是三十五,剩下五块等收货再给你!” 说完就出了卫广良的屋,来见李兰竹。 卫雪玢进屋就看见李兰竹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她咧嘴一笑,“妈你咋样了?身体好些没?” 李兰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卫雪玢,“我咋样?我快被你气死了,”她瞪了一眼跟在卫雪玢身后进来的卫雪珍,“谁叫你进来的?回你屋学习去!” “屋里那小电灯,看一会儿眼都花啦,我三哥说了,不叫我晚上看书,”卫雪珍嘟哝着从屋里出去,迎头正看见张彩环往这边探头探脑,“大嫂你干啥类?爬咱们妈的窗户你不累啊?有话进屋说去呗?” “就你心眼儿多,”张彩环啐了卫雪珍一口,恨恨的收回身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咋回事,哼,这才叫报应类,看看你大姐二姐,老三你还是防着点儿吧,省类跟她俩一样,嫁的男人一个不如一个!” “那你的意思,你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这辈子才嫁到俺老卫家?”卫雪珍撇撇嘴,“嫂子你还真有自知之明,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你。” 李兰竹等外头没有声音了,才咳了一声,“你这个闺女,是想把妈气死不是?!” 又是这一套,只不过这一次,她再不会像前世那样顾忌李兰竹的感受了。 李兰竹见卫雪玢不吭声,以为她知道自己错了,“明天你就给我回去,好好跟人家相庆过,我不是说了,等些日子你哥闲了,就带着相庆去看病?你哥说了,他那是外伤引起的,能治好!” “病能治好,人品拿啥治?妈,我也是你亲生的,你忍心看着我嫁一个骗子?最后叫人刮干刮净?”卫雪玢看着李兰竹一脸平静,其实她问了也白问,李兰竹能明知道王书仁家的情况,还把卫雪玲给嫁过去,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屋里的电灯泡只有十五瓦,昏暗的灯光下卫雪玢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异常明亮,李兰竹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她下意识的抚着床上的枕巾,“玢,你不懂,其实跟谁过都是过,你爸那样,我不也忍过来还生了你们兄弟姐妹?你跟相庆才结婚,合不来也是有的,处的久了,摸透了彼此的性子,也就处的来了。” 卫雪玢都要翻白眼儿了,“妈,你跟我爸过了几十年,应该是摸透他的性子了吧?可少挨打了没?” “你爸,他,他是心里不痛快,你也知道的,”李兰竹被女儿质问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也曾经是家里的娇娇女,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谁会想么母亲给她精心挑选的男人,会是那么个暴躁的脾气? 心里不痛快就拿老婆儿女出气?卫雪玢无意跟李兰竹争论卫俊生是好是坏,反正李兰竹是认命了,前一世她也认命了,但这一次,她是绝不会认的,“你别再劝我了,婚我也一定要离的,谁来的这个世上都不容易,我不想因为别人再委屈自己一回,更不想过你跟大姐那样的日子!” “相庆他又不打人,”李兰竹见卫雪玢要走,一把拉住她,仰头道,“算妈求你了,你哥还要入D类,广世跟雪珍都没工作,妈老了,妈不要脸了,可你得为他们想想啊!” “所以我就得自己忍着跟朱相庆过?”卫雪玢转过身,“如果是朱相庆硬要跟我离婚呢?你会咋想?” 李兰竹拼命摇头,“不可能,相庆不是那种人,” 想到朱相庆的欺骗,李兰竹语气一顿,解释的有些心虚,“不是,他身子有毛病,家里负担又那么重,他只要不傻,就不会跟你离婚,你放心!” “哈,我还得感谢他了?还是我应该庆幸他有毛病?” 卫雪玢想起当年自己回家哭诉朱相庆要跟自己离婚的时候,李兰竹也是不相信朱相庆会跟她离婚的,李兰竹当时说,她奉养朱相庆南固的父母,还供了他出去念大学,朱相庆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还叫她不要乱说朱相庆有作风问题,那样会毁了自己男人的名声,影响他的前程。 后来李兰竹自己去见了朱相庆,在知道朱相庆坚决要离婚,还说了一通卫雪玢的罪状,甚至连他当初曾经帮卫家干过什么活儿都说的清清楚楚,李兰竹甚至都给朱相庆跪下了,也没有求得朱相庆的回心转意。 回来之后,李兰竹大哭一场,连哭边打卫雪玢,还一字不漏的用朱相庆对卫雪玢的数落质问卫雪玢,为什么她不孝不贤,留不住丈夫的心? 之后李兰竹就病倒了,多少日子不肯出来见人,而整个卫家都把卫雪玢当做罪人,怪她连累了卫家的名声,气病了李兰竹,卫广益跟卫广世还跑到卫雪玢单位把她骂了一顿。 想到这些,卫雪玢一阵儿心灰意冷,她挣开李兰竹的手,“婚我是离定了,一年不行我就离两年,你要是嫌我丢人,可以不认我这个闺女,我哥他们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妹子,但我绝不会再跟朱相庆过下去。” “我不同意!绝不同意!卫家就没有离婚的闺女!你休想!”李兰竹看着决然而去的卫雪玢,大喊道。 没有离婚的闺女?何止是没有离婚的闺女? 卫雪玢出了自家院子,含泪而笑。 前世她跟朱相庆离婚五年后,也有人给她介绍过再婚的对象,对方是个鳏夫,带着一个女儿,看中了她的能干,而且那会儿大家对离婚看的也淡了,卫雪玢也有些意动,想着两个人一起过日子,多少也是个伴儿,没想到很快就有人把她相亲的消息告诉李兰竹了,李兰竹跑来告诉她,叫她不要再给卫家丢人了,卫家没有再嫁的闺女! “雪玢回来啦?”海智远下班儿回来,正看见卫雪玢从她家院子出来,笑着打招呼。 “啊?智远哥呀,你才回来?”卫雪玢正想着海智远呢,脸色一僵,“我回来找我二哥,你才回来?快回去吧,二娘等着类。” 海智远奇怪的看着匆匆走远的卫雪玢,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想叫他,但又想估计卫雪玢是有事儿急着走,就忍住了,推着车子回了自家院子。 卫雪玢直到出了三角场,才停下脚步,她又想起当年的事了,当初朱相庆给她栽赃的另一项罪名,就是她跟海智远不清不楚,虽然卫雪玢百般辩解她老找海智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宋怀庆来到洛平之后,不务正业也就罢了,还成天偷鸡摸狗的占小便宜,为了他,卫雪玢不得不时不时的找海智远,托他去跟公安局的战友走人情,好把人给放出来。 可她的努力,海智远的帮忙,最终却成了泼在他们身上的一盆盆脏水! 后来海智远下岗,赵敏也跟他离婚了,多年以后,有人想搓和卫雪玢跟海智远,卫雪玢当时就没有同意,她本来跟海智远清清白白的,如果真的最终走到一起,岂不是坐实了朱相庆对他们的诬蔑? 可这样一个好事者的提议,根本就没有得到两边当事人认可的提议,竟然又被李兰竹知道了,卫雪玢不知道她跟海智远说了什么,她只知道海智远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洛平,听说是到郑原找妹妹海明香去了。 在李兰竹心里,卫家不但没有离婚的闺女,更没有再嫁的闺女! 卫广良改造饭盒需要找没人的机会,画假工作证跟刻章,就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时间了,所以才过两天,他就拿着成品到供销社找卫雪玢来了。 卫雪玢没看到萝卜章,只看见几页盖了公章的信纸,“章类?” 卫广良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的,他一指那几张信纸,“我都按你说的写好了,用的还是俺厂的信纸,一共五张,够你用一阵儿了,” 他把红皮工作证拿给卫雪玢,又把自己的也递过去,“你比比?一模一样!” 这会儿的工作证连个照片都没有,七几年印刷水平有限,卫广良是比着自己真工作证弄的,连字迹都照着他上头的来了,再盖上“公章”,也似模似样的,“你简直就是个山寨高手啊!” 卫广良不知道“山寨”的意思,但知道卫雪玢对他的手艺是满意的,“那饭盒恐怕得再等几天,我一弄好,就跟你说。” “嗯,你慢慢干,咱们这是头一回生意,一定得把活儿干好了,”五十个饭盒别说是拿到郑原了,就是放在洛平,也不愁卖,卫雪玢对这个还是挺有信心的。 卫雪玢越认真,卫文良越有信心,“中,你放心吧,到时候你一个个检查,不合格的我返工!” 谈好了“生意”,卫广良看了看周围,“雪玢,你跟相庆咋样啦?我可不是要管你,那天你走了以后,咱妈可是气很了,跟咱大哥说了半天话,好像还哭了一场,要给老三拍电报呢!” 拍电报干啥?还能把自己勒死?卫雪玢不以为然的一笑,“我知道了,咱妈跟咱大哥都是一对老封建,我不怕他们,至于咱们三哥嘛,他顶多说教几句,还能把我咋?” 上辈子自己“伤”了他们的心,这些人也不过是跟她断绝了关系,这一世,真的还要跟她断的话,那大家早断早干净,她再也不会为不在乎自己的人伤心了。 见卫雪玢完全没有跟朱相庆继续下去的意思,卫广良松了口气,李兰竹叫他去找朱相庆,好好跟朱相庆谈一谈,叫朱相庆跟卫雪玢低个头,两人好好过日子。 卫广良不耐烦管这些事情,而且何玉华听说之后,也不许他出面,所以他就推说家里有卫广益这个大哥在呢,有事他出马才更郑重,“我觉着大哥有可能去找朱相庆,” 他挠挠头,“妈气类不行,估计是叫朱相庆去接你,应该到时候大哥也会去,” 随他们便吧,李兰竹跟卫广益非要伸着脸叫人打,也不能怨别人,卫雪玢点点头,“我知道了,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朱相庆那脾气,若是李兰竹不叫卫广益去,只怕还会过来找自己,卫家人出面了,只会叫他觉得自己占了理,卫雪玢一笑,“咱大哥那脾气。” “就是因为知道咱大哥的脾气我才赶快告诉你一声,”卫广良有些不好意思,卫广益从不在家里尽大哥的义务,把最爱摆大哥的架子,那脾气跟他们的父亲卫俊生一样,对几个弟弟还可以,但对底下的妹妹,从来没放在眼里过,卫雪玲她们几个,没有不被卫广益打过骂过的,偏在李兰竹眼里,这是卫广益这个大哥在教导妹妹们,三姐妹就是有委屈也没有处诉。 想到卫广益去找卫雪玢会是什么态度,卫广良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他把这个事儿给接了,起码能护着妹子一点儿。 卫雪玢笑了笑,“早晚的事,他除了会骂几句,还能干啥?” 算起来她跟老大几十年没来往了,他从来没有把她当过妹子,卫雪玢也不会把他当大哥。 “那你小心点,真不中他们去找你的时候,我也跟着,”卫广良心一软,把何玉华的交待抛到一边。 卫雪玢再次摇头,“算了,该来的躲不过,你还是快点儿把饭盒给我加工好吧,”她冲卫广良眨眨眼,“我可指望着这个挣点儿外快添几样家具呢!” “家具容易,你不知道你哥我手巧嘛?改天看看能不能从哪儿踅摸点木头,想要啥我给你打!”说到这儿卫广良脸又红了,卫雪玢结婚前还说叫他给打上几把椅子,他嫌麻烦没答应。 “行,等饭盒卖出去了,我就去木材公司看看,”卫雪玢仿佛没看见卫广良脸上的不自然,反正她也没有打算近期给自己添东西,省得将来跟朱相庆离婚的时候又因为家具起争执。   ☆、第40章 失望 卫广良说的没错,第二天晚上, 卫广益就跟朱相庆来了, 他背着手儿在卫雪玢的小院儿里转了一圈儿, 心里挺不舒服, 自己一家四口跟李兰竹还有几个弟妹挤在一起, 妹子倒在外头住这么大的地方, “你长本事了啊?都会不沾家了?” 卫雪玢一笑,拉了两个小板凳往院子里一放,“坐吧,咱妈叫你来类?” 卫广益没想到卫雪玢居然是这个态度, “咋,咱妈不叫我就不该来了?我来就一句话,今天你跟相庆回去, 把房给人家退了, 一个女人家一人儿住在外头, 像什么样子?”何况这片儿当年建医院,周围人都搬光了, 就这么一处小院子杵在那儿,对斜对面儿就是太平间,看着就渗的慌。 “大哥,我已经成年了,也工作了,我花自己的钱,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 至于我为什么要跟朱相庆离婚,相信咱妈也不会瞒你,可你既然知道了实情还跑来逼我回去,也够叫人寒心了,”卫雪玢连碗水都没有给卫广益倒,坐同样拉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对面儿的卫广益。 “吭,”听卫雪玢提起她跟朱相庆离婚的原因,卫广益多少也有些不自然,大家都是男人,这对男人来说,光能看不能用,那可是奇耻大辱了,“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而且这种事光凭你嘴说会行?人家相庆说了人家没毛病,你为啥非要在外头坏自家男人的名声?” “朱相庆说他没毛病你就信,你亲妹子说你就不信?其实他到底有没有毛病很简单,到医院检查一下,叫大夫开个诊断证明不就中了?”卫雪玢冲朱相庆一扬眉,似笑非笑道,“你敢不敢?” 朱相庆可以在卫广衫卫广益跟前歪着嘴说话,但在跟他同床共枕过的卫雪玢面前,却没有底气说他没问题,半天他才在卫雪玢的逼视下气急败坏道,“你说过没事的,我以后就好了!” 卫广益被朱相庆给气了个半死,他下班儿家也不会先跑去找朱相庆,态也表过了,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定叫卫雪玢跟他回家,可那都是在朱相庆脸红脖子粗说自己没毛病的情况下! 卫雪玢一看卫广益的脸色就知道他是叫朱相庆骗了,卫雪玢简直怀疑卫广益的智商了,李兰竹叫她跟朱相庆回去,是为了卫家男人的前途跟名声,但却没有怀疑过她的话,卫广益倒好,居然信了朱相庆。 “朱相庆骗婚的事哥你也听吗说过吧?”卫雪玢连卫广益要说话,摆摆手,“我知道你不觉得朱相庆隐瞒家里头的事有啥大问题,反正在你心里,女人就是要伺候婆家人的,当然,” 卫雪玢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情,“大嫂是不在此列的,” 卫广益当然知道他老婆是个什么德行,但李兰竹又没说啥,张彩环还给卫家添了两个孙子,卫广益也就睁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张彩环平时伺候自己跟两个儿子还是很尽心的。 就听卫雪玢又道,“我说的是他爱说瞎话的毛病,明明家里有爹娘,婚前一句不提,明明他郑原的爸妈给了他一百块叫办婚事,他说他爸妈没钱,要靠自己,明明自己不行,到现在了,还死鸭子嘴硬,大哥,你说这样的人,你敢跟他做亲戚吗?没准儿哪天他就打着咱们卫家的名义出去骗人了,你不害怕?” “咱们卫家是啥来历你比我们都清楚,你当初就因为一句闲话就被人检举,硬被从水利局下放到煤矿挖煤,这两年才回来,咱们过的小心翼翼,你敢在家里放这么个东西?”卫雪玢蛇打七寸,直接戳卫广益最疼的地方,也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卫广益果然被卫雪玢说害怕了,妹子嫁给谁他无所谓,反正自家也没捞到彩礼钱,可要是弄个靠不住的东西当亲戚,万一以后再有什么运动,他卫家可是经不起再被人插刀了。 朱相庆没想到卫广益明明保证过就是打也要叫卫雪玢跟他回去的,这几天他可没少被厂里的人问起,大家都觉得错的是他,是他不该在回门的时候没大没小气病了丈母娘,更有些所谓的“知情者”,明里暗里说他的亲生父母太过分,甚至连招娣儿撬了他的门的事儿也传了出去,居然变成了他南固老家的亲戚里有个贼,偷到了表哥新房里,才把新媳妇给气着了! 这名声对女人有多重要朱相庆会不知道?何况他还应承过给妹妹在厂里挑一个好青年呢,这下要是叫人误会了,谁还敢娶他妹子? “你少在这儿吓唬人,我会是哪种人?我敢娶你,就没在乎过你家成分的事!”朱相庆说的理直气壮,这话他可是一点儿也不亏心,要是嫌弃卫家成分高,他也不能跟卫雪玢相亲。 “你不嫌弃卫家的成分,是国家不再拿这个压人了,而且你心里清楚自己身上有短儿,只要结婚就瞒不住,你敢找成分好的?” 卫雪玢又添了一把火,“哥你想想,他家太穷才把他送给他舅当儿子的,说好的随了他舅姓朱,人家把他养大了,上学当兵,结果呢?该孝敬了,他要孝敬他亲爹娘去了?这回要不是我顶着,他连一月五块钱都舍不得给他养父母,” “这种白眼狼,连养大自己的人都不管,你指望有事的时候他拉你一把?”卫雪玢清楚,卫家因为自己的出身问题,在子女的婚事上,姑娘小伙儿本人哪怕自身条件差一点,只要出身好,李兰竹也是很乐意的,这就是当初为什么卫广益为什么会找张彩环,卫雪玲会嫁王书仁的原因! 卫广益当初就是因为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出卖,他一句背地里的话就被举报了,举报他的还是自小的同学好友,比起来,朱相庆这个妹婿,简直就跟陌生人没两样。 他看看苦楚着脸的朱相庆,犹豫起来,就像卫雪玢说的,朱相庆家时几代贫农,成分好不说,他还是复员军人,还交了入D申请书,在车间挺受重用,这样的人为啥要娶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儿?明明有的是好闺女,这么一想,卫广益觉得朱相庆简直就是个白脸奸臣,没准儿就是想来害他家的,“相庆,你有没有毛病不是啥大事儿,但是你跟雪玢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她又不愿意跟你过,要不你们就算了吧,” 他怕把朱相庆得罪狠了,陪笑道,“我保证,俺家雪玢在外头不说你一句坏话,什么时候你再成家了,俺家雪玢才再找,中不中?” 哈,卫雪玢都要仰天大笑了,在自己一母同胞眼里,别人家的孩子也比亲妹子重要。 朱相庆脸都青了,他的坏话卫雪玢一句也不说?离婚这个举动已经是在说他的坏话了,何况现在全机械厂都知道了,他气病了丈母娘,他花钱大手大脚,要是真的两人离了,那不等于是坐实了这些议论?“不中,我跟雪玢是自由恋爱,组织上批准才结的婚,是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咋能说离就离?我不同意!” 他气势汹汹的瞪着卫雪玢,“你今天跟我回去也得回去,不跟我回去也得回去,不然我明天就上你单位去,不,还要上你妈单位去,问问他们都是咋教女儿类!” “行嘛,你去我妈医院的时候,随便找个大夫给你检查检查,看看我有没有错说你,至于我单位嘛,欢迎你去坐坐,当然,你单位我也得去走一趟才中,”卫雪玢微微一笑,“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一份你们姓朱的姓宋的联合签名儿的协议类,你正好儿跟单位领导详细说一下你的身世。” 他就说嘛,卫雪玢为啥会弄那么个协议还叫人签名摁指印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类,朱相庆气的浑身哆嗦,“卫雪玢,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想清楚了,到底是谁欺的谁?!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却得寸进尺,朱相庆,我还是那句话,这地球儿不是绕着你转的,不是你说啥就是啥,你想坑谁就坑谁,刚才我大哥也说了,咱们悄悄的啥也别说,把离婚证办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你非要把事情往难看里弄,那我卫雪玢也不是怕事儿的,咱们就一路走到底,看看最后谁吃亏!?” 卫雪玢说完站起身来,“天儿不早了,大哥你也回去吧,不然嫂子该找你了,顺便把这货也带走。” 卫雪玢对卫广益也是有气的,他把朱相庆带过来,以后只怕朱相庆摸着门儿了,会时不时的来纠缠她。 卫广益点点头,现在他也没有准主意了,这事儿还得回去跟李兰竹商量商量,再听听卫广杉的意见才中,“咱洛平还没有听说谁家离婚类,你们也别想一出儿是一出儿,走吧,都冷静冷静,相庆你要是真类不想跟俺雪玢离婚,也拿出个章程来,雪玢要是能原谅你,高兴跟你回去,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朱相庆看了卫广益一眼,卫雪玢走了好几天,他成天被厂里的人盯着问,早就烦了,最初他一心要灭灭卫雪玢的威风,到后来他想悄悄的找着卫雪玢跟她低低头求她回来,可没想到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跟卫雪玢求情呢,卫广益就跑来好一通说,话里话外全是他家妹子错了,叫朱相庆别跟他妹子计较,朱相庆这下得了理,准备跟着卫广益来好好收拾收拾卫雪玢呢。 没想到卫广益没教育成卫雪玢,反而被卫雪玢上了一课,现在卫广益对朱相庆也持保留意见了,一出卫雪玢的院子,便骑上自行车,连带都不带朱相庆了,直接回家去了。 朱相庆万没想到这卫广益这个大哥也不咋着,没说几句儿就被卫雪玢给拉拢过去了,现在好了,他左右都是坏人,朱相庆想给卫雪玢说两句好话,低个头认个错儿先把人哄回去,可当着卫广益的面儿,他又做不出来,正准备回去的路上再跟卫广益好好说说呢,人家却连客套话都不说一句,骑车跑了? 朱相庆想拐回去再找卫雪玢,可卫雪玢已经关了大门,他拍了一会儿,里面声息不闻,明显是不想理他,朱相庆没办法,跺跺脚走着回机械厂,准备等明天自己悄悄过来,再好好劝劝卫雪玢。 卫雪玢听着外头没声音了,才从屋里出来,这阵儿天儿越来越热了,老房子虽然阴凉,但不透气,卫雪玢拉了把椅子靠在院子的枣树下,寻思着如果能在院儿里种上一架葡萄就好了,这会儿种丝瓜是有些来不及了,不然又能多道菜。 朱相庆走回机械厂,已经是一身汗了,他回屋把衣裳换了,端着盆出来走到水池边,准备把脏衣裳给洗了。 “相庆哥?咋你洗衣裳类?雪玢姐还没回来?”蒋春燕拿了两根黄瓜正在水上洗,看到朱相庆,忍不住跟他拉话。 这几天只要是个人跟他说话,就没有不问卫雪玢的,朱相庆低头拿黑肥皂使劲搓着盆里的衬衣,装作没有听见蒋春燕的话。 “哎,那衣裳可不能恁大劲搓,太伤衣裳啦,叫我说,你有自己洗衣裳的功夫,还不如去哄哄雪玢姐,只要把人哄回来,这些活儿不都有人干啦?”蒋春燕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咔嚓咔嚓咬着黄瓜,歪着头给朱相庆出主意,“俺可是从来不叫俺家抓安儿干这些的,这男人哪,在外头累了一天,咋能再干家务活类?” 这下朱相庆想再装没听见也不能了,他抬抬头,“嗯,抓安哥好福气,娶了嫂子。” 你也知道李抓安比你有福气?蒋春燕心里舒服了,咯咯一笑,迅速把手里的黄瓜几口吃完,一手拉过朱相庆的脸盆,一手把另一根黄瓜往朱相庆手里一塞,“算了,我这人就看不得老爷们儿干活儿,你一边歇着去,这衣裳嫂子帮你揉了,” “这咋中,我自己洗,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都是自己洗衣裳类,”朱相庆咋能叫蒋春燕给自己洗衣裳,侧身去抢她已经拉到自己身边的脸盆儿,“嫂子你歇着吧,就两件衣裳,不值啥,”   ☆、第41章 被踢了 见朱相庆不肯叫自己洗,蒋春燕也不跟他硬抢, 坚持把黄瓜塞给朱相庆, 自己却没离开, “先把黄瓜吃了, 吃完再干, 这黄瓜是俺妈送来类, 顶花带刺再新鲜不过了,快吃!” 她见朱相庆咬了一口黄瓜,满意的点点头,“其实我觉得雪玢也够有福气了, 咱就不说家庭条件,就单看人品相貌,你配她也是实配了, 唉, ” 蒋春燕拿余光打量了一眼朱相庆粉白红润的脸, 黑黝黝的眉毛,真觉得他比电影儿里的人还好看, 若换成是她,就冲着朱相庆这长相人才,就算是他家有不懂事的亲戚,他对丈母娘不客气,她也乐意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我说你也别太犟了,这女人嘛, 就得哄一哄,服个软儿,尤其是雪玢那脾气,恁厉害的人,你不好好哄哄她,她才不会回来类。” 这是这么久,唯一一个跟他说卫雪玢太厉害的人,朱相庆感激的抬起头,“嫂子,谢谢你,” “谢啥谢?有啥可谢类?我不过是有啥说啥罢了,雪玢工作好,长的也比旁人强些,作一点儿也是正常,不像俺们这些工人阶级出身的苦孩子,就知道把男人伺候好了,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就满意了,”蒋春燕幽怨的看了朱相庆一眼,他当初要是愿意跟她相亲,这人儿哪有这样的事? 朱相庆点点头,“我知道,我已经忍着她了,可她,我真不知道她恁不懂事儿……” “唉,不懂事儿也得过啊,你脾气好,就得多忍忍啦,我跟你说,我觉着吧,”蒋春燕凑近朱相庆耳边,压低声音道,“雪玢是惦记你那一百块类……” “恁俩干啥类?!” 李抓安儿下班儿去给工友帮忙搬了个家,然后就在人家家里头吃了顿饭,顺便大伙儿喝一顿小酒,到这会儿才醉熏熏的回来,可他才进巷子,就看见自己老婆歪着身子正跟朱相庆在水池子边上说话! 李抓安跟蒋春燕处对象儿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蒋春燕想叫人给她介绍朱相庆,不知道为啥两人没见成,后来他们结婚了,李抓安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可没想到,这大家才搬到一起多久,俩人就凑一起拉? 李抓安自结婚后对蒋春燕还是挺满意类,他长的不好,外人说起,都是蒋春燕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蒋春燕跟他之后,也没有嫌弃过他,成天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虽然蒋春燕有些爱往娘家跑,李抓安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谁叫他老婆娘家兄弟姐妹多类?他这个姑爷能帮一点儿也算是替老婆尽孝了。 但这不表明蒋春燕可以背着他跟别的男人说说笑笑! 尤其还是朱相庆! 李抓安站在巷子口看着正对着朱相庆笑的蒋春燕,恨的酒劲儿一阵儿阵儿往头顶上拱,他还没开口叫蒋春燕呢,就看见她居然凑到朱相庆耳朵边去了,“朱相庆我拍死你个杀才!” 李抓安嗷的一声就冲了过来,一把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蒋春燕给掀到了一边,伸脚就踹在了正弯腰搓衣裳的朱相庆腰上,“敢勾引我媳妇儿!” 就李抓安膀大腰圆的样子,别说朱相庆没防备,就算是有防备,他也架不住人家一下子,只见李抓安一脚下去,朱相庆连人带盆就骨碌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飞起的水跟衣裳,全都砸在了他的身上! “抓安,你干啥类?” 蒋春燕也被李抓安掀了一个趔趄,她在李抓安跟前强惯了,怎么能受得住这个,叉腰道,“你发啥疯类?看把人家相庆给打成啥啦?” 当着自己的面儿还敢护着朱相庆?李抓安气的两眼圆瞪,一巴掌打在蒋春燕脸上,“我打死你个骚*货!” “啊,杀人啦,李抓安杀人啦,来人啊,大娘,大娘救命啊,”蒋春燕被李抓安给打恼了,她腰一弯一头撞向李抓安,口里喊道,“我跟你拼了,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叫你全家偿命!” 小小的巷子本来就没有多长,李抓安吼的时候屋里的邻居们都听见了,等他们跑出来,就看见李抓安跟他老婆扭成一团,而水池子边上还躺着朱相庆! “这是干啥类?都住手,”王妙凡从屋里冲出来,一下子摁住李抓安,“你干啥打春燕?” 张大娘也顾不上管孙子了,穿着件碎花褂子,连外衣都没套,“这是干啥类,咋打起来了?抓安,快住手,春燕哪经得住你打?” 何巧芸喊着苗长有都看朱相庆,两人将浑身是水的朱相庆从地上扶起来,何巧芸看朱相庆脸都青了,“这是咋啦?他两口子打架,你拉架啦?” 朱相庆只觉得肋间钻心的疼,缓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我正跟抓安嫂子说话类,抓安哥就回来了,上来就给了我一脚,咳,”朱相庆抚着被李抓安踹着的地方,“师傅,你可得给我作主,我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这会儿他半边身边子都疼开了,“我觉得我的骨头肯定断了!哎呀,疼死我了!” “别打了,都住手,快看看相庆咋回事儿?!”苗长有看着朱相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吓得赶快架住他,“快,快搬个凳子叫相庆坐下!” 这下大家都顾不上去拉李抓安跟蒋春燕了,连忙过来围了朱相庆,“咱把相庆送医院吧,这不管是伤了骨头还是内脏,可都会要命类!” 柱子妈搓着手,“前阵子我不是回娘家伺候俺爹嘛,他就叫给公社里的驴上草料的时候,叫踢了一脚,原想着没啥事类,结果疼的晚上睡不着,拉到医院一看,说是内出血,做手术才保住命!” 啥?这下大家都转头看向李抓安那双大脚,挨他一脚,恐怕不比挨驴踢轻,“那赶快,送相庆去医院。” 李兰竹年纪大了,已经不用值班儿了,她才听卫广益说完见卫雪玢的经过,正一人儿躺在屋里发愁呢,就听见门外张彩环风风火火的跑来,“妈,你快去看看吧,人家说朱相庆叫驴踢了,送咱医院来了!” 朱相庆叫驴踢了?机械厂还有驴?李兰竹顾不得细想,从床上坐起来,“你听谁说类?” “哎呀我类妈呀,我刚才出去转,正碰见恁医院类护士过来给你送信儿,人家送朱相庆来的人直接都说啦,是你女婿!” 张彩环不喜欢被质疑,嗓门更大啦,“我不管啦,你不信就过去看看吧!” 说完一拧腰,就回自己屋里了。 李兰竹叹了口气,拿起衬衣穿了,走到卫广良屋门口,“广良,你跑一趟吧,去跟雪玢说一声,相庆伤着啦,她咋不过去看看?”这个时候卫雪玢过去伺候伺候,朱相庆啥气儿也都消了,小两口刚好能缓和缓和关系。 卫广良已经脱脱准备睡了,听到李兰竹在外头说话,应了一声,从床头拿了衣裳,“我去看看啊。” 何玉华不满的撅撅嘴,“雪玢住哪儿你又不知道,老大不是才去过?咋不叫他跑一趟?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亲妈!” “唉,不就是跑一趟,值啥?”卫广良嘟哝一声,“不过我忖着就算是去跟雪玢说了,她也未必会过来!” “嘁,要是我,就不过来,雪玢也够倒霉了,你不看看这才多长时间?朱相庆就伤二回了,哼,头一回就把他废了,这第二回还不把命要了?”何玉华也听说朱相庆“不中”的内情了,她从床上坐起来,“你去吧,我也去院里坐坐。” “哼,要是真没命了还阔利些,就怕弄个残疾啥类,那咱家非叫粘住不中,我就说啦,朱相庆不胜智远,你们非说他长类好,家里条件好,看看现在?”卫广良想想就一肚子火气,要是妹子嫁给海智远,自己也算是攀上副厂长了,多好! 何玉华踢了卫广良一下,“快去吧,你也不看看人家海家愿意不?真以为人家跟咱家走类近,就愿意叫你们姓卫的闺女当媳妇啊?”海智远他妈多精,能跟卫家当亲戚? “卫家咋啦?卫家不好你不还愿意嫁?”卫广良拧了一把何玉华白皙的脸颊,反正李兰竹已经往医院去了,他才不着急送信儿类。 何玉华白了卫广良一眼,他们两个是从兵团回来的路上认识的,当时何玉华并不知道卫广良家里是个啥条件,就看卫广良个子高长的好,一张嘴能说能唱,火车走一路,他能把周围人都哄的合不拢嘴,把她也哄成了他对象儿,俩人还没有进洛平,卫广良就拉着她钻了麦秸垛…… “中啦,快走吧,趁着还不晚,不然雪玢睡了,你还得等着她起来,耽误事儿,”何玉华推了卫广良一把,先开门出去。 卫广良骑了车去找卫雪玢,果然如他所料,卫雪玢完全没有去看朱相庆的意思,“我又不是医生,我去干啥?他叫驴踢了,谁家的驴踢的他,谁家出来赔就中了,我才不去!” 卫广良挠挠头,他这个妹子是越来越能说啦,“我忖着也是,咱妈非叫我来,我也只能走这一趟了,真不知道他跑驴那儿干啥去啦,唉!” “不说这,饭盒你可得抓紧些,干四化争分夺秒,像你这样可是不中,”卫雪玢最关心的是她的改良饭盒,其他的都是浮云。 “你这闺女,才成了周扒皮啦?这才叫你看过一天,你就催开啦?”卫广良郁闷的瞪着卫雪玢,“我可是说过,得瞅着木人的机会才能干,万一叫抓住喽,我可会被处分类!” 见卫广良要恼,卫雪玢忙咧嘴一笑,“我不是急着试试能不能挣钱儿嘛?这要是能挣,那可是咱俩挣类,你心里不急?” “急也不是这个急法,中啦,我心里有数,走啦,”卫雪玢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尤其是如果这条路能走,他可不止只挣几块钱了,卫广良也没气了,嘱咐卫雪玢把门上好,自己骑车回去了。 李兰竹赶到医院的时候,外科值班医生已经给朱相庆检查过了,听他说内脏跟骨头都没事,李兰竹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下来,“咋回事?好好的咋叫驴给踢了?” 何巧芸也是哭笑不得,一指跟着来的李抓安,“这不,就是这头驴!年轻人火气旺没轻没重类!这是相庆没大碍,要是相庆伤了骨头,看你咋办?那派出所可等都着你类!” 听大夫说朱相庆没大事,就是点儿皮外伤,李抓安原本因为害怕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顿时觉得整个世界的道理都站在他这边儿了,“派出所等着我?派出所等着朱相庆才对,他是啥好东西?大白天类就敢在水池子边勾引俺媳妇儿,我呸,我踹他一脚都是轻类,我还得打死他个臭流氓!” 李抓安说着,冲到刚从检查床上坐起来的朱相庆跟前,挥手就又是一拳,刚才他光顾着打媳妇儿,真正应该好好修理修理的是这个货! “诶!咋又打开了?!来人,快来人,叫保卫科,总值班类,叫顾镇快来!” 值班医生跟李兰竹都没想到这愣头青说打就打,冲过去拦的时候,朱相庆鼻子已经见血了! 李兰竹也被朱相庆气的够呛,新女婿挨打往到了自己工作的医院里,还是因为调戏妇女,这可是作风问题,“走,你们都走!我没有你这个女婿!” 说着一扭身,快步出了急诊科! “李大夫?你咋在这儿?”华镇单身没啥负担又年轻,所以医院的总值班,一星期有三四天都是他,这会儿他听到急诊科喊人,连忙冲过来,正碰见外往走的李兰竹,“不是说有个外伤嘛?” 李兰竹可是妇产科大夫。 李兰竹看到华镇过来,脸一红,尴尬的咳了一声,“没啥事,我跟你说,里头那些人叫他们走就中啦,就别叫保卫科啦,叫他们快走,”丢人死了! 华镇伸着脑膜往里头看了看,只见一堆人又吵又闹的,也顾不得问李兰竹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箭步冲进急诊室,“干啥呢?都给我住手!” 他随手拽住李抓安的脖领子,硬生生把一个一米八的壮汉从朱相庆身上拖了起来,“打架上公安局打去!别影响我们大夫救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可惜没踢死~   ☆、第42章 改变 李抓安一米八的个子,一百九十多斤的身量, 就这么被华镇一抓一拎给拽到了一边, 看的急诊室的人都愣住了, 华镇双手叉腰, “到底咋回事?谁敢跑医院闹事?耽误俺们大夫工作, 害的可是人命!” 李抓安被吓着了, 愣了一下一想自己是有理的啊,“咋回事?你问他,这个人作风有问题,勾引我老婆!抓他!” 华镇看着一脸血的朱相庆, “呃,勾引你老婆?啊,作风问题不归医院管, 你叫大夫先给他治病, 等他出院了, 你不管去派出所告他还是去单位告他,都随你高兴, 但是在这儿,你把他打伤了,你有理不也变成没理了?” 眼前这小伙子说的没错,李抓安瞪了朱相庆一眼,狠狠的冲他吐了口唾沫,“姓朱的,你给我等着!”他得回去审审蒋春燕去! “我没有, 我跟嫂子真类没啥!”朱相庆这才有机会为自己辩解,他自己也是懵着呢,“师傅,我真的啥也没干啊,是抓安嫂子过来跟我说话类,她说要给我洗衣裳,我没答应,她就劝我好好哄哄雪玢,把雪玢接回来,抓安不知道怎么就跑来踹了我一脚……” 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李抓安走了,急诊室里消停了,有护士过来帮着朱相庆处理脸上的伤,华镇跟科主任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他对朱相庆没多少好印象,更不信他刚才说的话,好端端的别人的媳妇跑来要给你洗衣裳,你还不赶紧躲着点儿吧,还跟人家说话?这不就是找打去了? 李兰竹回到家的时候,卫广良已经先到家了,他一见李兰竹进门儿,忙站起来,“妈,咋样?真类是相庆?” 想到急诊室里情景,李兰竹都觉得臊的慌,“嗯,叫他们工友给打伤了。” “原来是叫人打了不是叫驴踢啦?”张彩环也惦记着呢,连忙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哎哟那些人也真是类,咋恁爱闲说,把我吓死啦,还想着明个跟广益过去瞅瞅他去类!” 何玉华也在院儿里坐着呢,“还不是嫂子你一惊一乍类跑回来,说相庆叫驴踢啦!我正奇怪类,相庆好好类咋叫驴踢了,不过嫂子你既然要去看他,不管他是咋住的院,也不影响你去看病号不是?” 呃,张彩环被何玉华说的直张嘴,她才不打算去看朱相庆类,除非这看病号的钱李兰竹掏出来。 卫雪珍最爱看俩嫂子斗嘴了,尤其是何玉华次次都把张彩环噎的干张嘴说不出话来,简直不要太解气。 李兰竹却没有心情听两个儿媳斗嘴,“看啥看?都不许去,以后你们看见朱相庆,都离他远一点儿!” “妈,俺姐真类要跟朱相庆离婚啦?”卫雪珍追着李兰竹走到院角的水池边,抢先拧了条毛巾递给李兰竹,小声道,“你不是坚决不同意嘛?” 自己姐姐刚结婚就离了,叫她咋出去见人? 李兰竹把毛巾砸到盆里,“别问了,这是你小闺女儿家家能问类事?好好学你的习去!我看你毕业的时候要是进不了医院可咋办?!” “进不了就进不了呗,洛平也不是就这一家医院,不中我去河阳县找俺三哥去,”卫雪珍被李兰竹骂的嘟着嘴,她这个妈舍不得骂儿子孙子,不敢骂媳妇,就敢对亲闺女撒火气,“我也是关心俺二姐,难道你也想叫她离婚?” 这回不是离不离婚的问题了,本来卫广益回来说的话就够李兰竹吃心了,她这一辈子活的极不容易,襁褓之中便没了父亲,后来母亲又瘫痪在床,偌大个家业无人主持,找了个卫俊生,也只是表面上看着风光,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而且因为他,累的李兰竹一辈子无法抬头做人,这几十年间,因为卫家的起起落落,落井下石的人李兰竹遇到的太多了,她也怕朱相庆是个白眼狼。 谁知道还没等她想清楚呢,朱相庆又捅个大篓子出来了,李兰竹拿水不停的在脸上冲着,暗骂这些事为什么不早些闹出来,也省得把自己好好的女儿给折了进去,她冲了半天,冷静了一点儿,“我说了,家里有大人类,这些事你不用管。” 卫雪珍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景,还被李兰竹嚷了几句,只得没意思的扭身回屋,李兰竹不跟她说,改天她问卫雪玢去! 何玉华拿胳膊捅捅卫广良,冲李兰竹那边眨眨眼,她不赞成卫广良管家里的头的事,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啥也不知道。 卫广良点点头,他也得打听清楚了,好给卫雪玢送个信儿去。 “你们说,下来可怎么办啊,”李兰竹看着跟自己进屋的两个儿子,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 “妈,到底咋回事?相庆叫谁打了?今天下午我们去找雪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卫广益没想到朱相庆还会打架呢! 朱相庆被打的原因,李兰竹真是羞于启齿,斟酌了半天,才捡能出口的词大概跟两个儿子说了说,直把卫广良惊的坐凳子上站起来,“妈,咱还是叫雪玢离了吧,万一将来人家那边不肯饶过姓朱的,他叫挂破鞋游街,咱雪玢可跟他丢不起那个人!” “这都啥年月儿了,不兴那个了,”卫广益瞪了弟弟一眼,咳了一声,“但是这流氓罪,可也是要关进去的,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真类假类,我看着相庆不是那糊涂人啊?!” 卫广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管他真类假类,反正是人家男人把他打进医院了,我看不用到后儿个,明儿个整个机械厂都能传开了,用不了几天,不说洛平市,反正俺们工业上肯定能传遍,到那个时候,我看朱相庆算是完类差不多啦!咱老卫家凭啥跟着他丢人?” 李兰竹最怕的就是这个了,她可不想将来人家议论朱相庆的时候,顺便都要捎上一句,那是他们卫家的女婿,“我也是难受这个,但是这会儿相庆有难啦,咱是不是更不该落井下石?” “这叫啥落井下石?这叫跟丑恶现象划清界限,妈,我可把话摞这儿了,这妹夫我可是不认,俺们可是一个系统类,我跟他丢不起这个人!”卫广良这次坚定的站在卫雪玢一边,放着自己妹子不管,竟然勾搭别人的媳妇,还叫人家男人抓住了,这种偷吃还不知道擦嘴的男人,这辈子也就到这儿了。 卫广益也赞成卫广良的意见,“我觉着也是,以前雪玢闹,你怕人家议论咱们嫌贫爱富,也怕人家说雪玢不能跟朱相庆共患难,现在这种情况,咱们确实该跟朱相庆划清界限,他是外来类,真不中叫他郑原类爸妈想办法把他调回郑原,咱卫家可是祖祖辈辈在洛平过日子,这脸面比啥都重要,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婿叫人给毁了。” 李兰竹点点头,“老大说的是这理,我明天就去院办公室打电话,看看广杉能不能回来一趟,听听他的意见。”四个儿子里,李兰竹最器重的就是老三卫广杉了。 “哼,反正我的意思搁这儿了,大不了将来咱把雪玢留在家里,雪玢不再嫁谁还能再说咱卫家点儿啥?”卫广益最烦李兰竹这一点儿了,明明他是老大,李兰竹却事事都听卫广杉的,不过就是因他是大学生罢了,可为啥老三是大学生自己却只是个水利局的工人?还不是因为当年没叫自己上成学吗? 李兰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们都回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类,我再想想。” …… 卫广良第二天一大早就提前上班儿去了,他得提前拐到卫雪玢住的小院儿给她送个消息,尤其是朱相庆还是因为作风问题叫人打了,作为妻子的卫雪玢,可不能被蒙在鼓里。 卫雪玢也没有想到朱相庆会被李抓安打,还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上辈子可没有听说过朱相庆跟蒋春燕有啥关系啊? 虽然不相信朱相庆真的会勾引蒋春燕,但卫雪玢也不会出来帮朱相庆说话,她没有在现场,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的经过,自然不能盲目的为朱相庆说话啦! 只是中午卫雪玢才下班儿,何巧芸就过来了,她亲热的拉着卫雪玢道,“雪玢啊,走,今天中午到姐家里吃饭去,姐包了饺子,就等你回去咱就下锅类!” 卫雪玢挣开何巧芸拉着自己的手,“巧芸姐,我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但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也很尊敬你,但今天我真的不能去你家,” 她低头一笑,“其实你今天为啥来我大概也猜得出来,昨天俺妈去急诊室了,朱相庆出了啥事我也听说了,巧芸姐你是朱相庆的师母,在你眼里自然是他比我亲,但你摸着良心想想,他从结婚前到结婚后都干了些啥事儿?我要是还跟这样的人过日子,那我成啥人了?” 何巧芸何尝不知道这个理?想想她都替卫雪玢委屈的慌,但是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跟老苗是朱相庆的师傅,这该劝和的还得来劝才中。 “雪玢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解释这个类,昨天的事,是抓安那个球小子误会了,他那个人个子大心眼儿却跟针鼻儿一样,又喝了点酒,看见春燕跟相庆说话,就炸了,不但是相庆,他把春燕也给打了,昨天春燕跑到娘家好哭了一场,今天人家娘家人全来了,有收拾李抓安的时候!”何巧芸耐心的劝卫雪玢,今天卫雪玢能过去,叫朱相庆给她好好赔个礼,这事儿也就算了了,省类一对小夫妻才结婚就闹的跟仇人一样。 “雪玢啊,姐跟你说句贴心话,这时候回去正好儿,刚好相庆也求着你类,一次把规矩给他做好了,这辈子他都不敢在你手里翻潭,你不是不乐意见他姑一家?趁势儿叫他答应再不许跟那些人来往,多好?!” 何巧芸知道卫雪玢的心病儿在哪儿,“还有你妈那儿,唉,说起来我跟老苗都羞的慌,老苗光看着这孩子聪明灵巧了,放松了思想教育,你放心,回去我就叫他跟你去你家,正正式式的给你妈认个错儿,要打要骂随你!中不中?” 呵呵,听上去挺诱人,可惜啊,卫雪玢微微一笑,“姐你就别费心了,你说的这些条件来前儿没跟朱相庆商量过吧?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去跟朱相庆说,叫他在领导们面前保证,这辈子不再跟南固宋家庄的任何人来往,并且不给他们一分钱,还有,他给他们的一百块也要回来,你看他能答应不?要是他答应了,也办到了,你再来跟我商量后头的事。” 一百块?何巧芸就听见这三个字了,她一拍车把手,“那钱给他姑家啦?你早就知道?雪玢你咋不早说?你爸妈在的时候你就得说出来啊,叫你爸妈问他们要啊!” 宋家一家子来时除了穿的穷点儿,可看着身体都挺好,不存在要钱治病的情况,何巧芸不可思议的看着卫雪玢,“你这闺女咋恁傻?” “不傻会叫朱相庆诓住?姐我跟你说,刚才的话我是逗你的,即使朱相庆答应了,我也是不会再跟他过的,以后咱们见面儿我还把你当姐看,但替朱相庆说情,就算了,这样的人,我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卫雪玢推了推何巧芸的车子,“你快回去吧,**下学回去可不能没饭吃。” 何巧芸看得出卫雪玢说的是真心话,她叹了口气,知道朱相庆这次是真的把卫雪玢的心给伤透了,只怕想把人劝回来,这一次两次是不中类,“那好,你不想见他我也不勉强,我也没想到相庆有恁多事瞒着我跟老苗,唉,这货!” 这厂子里的师徒可也是一辈子类,就算将来徒弟发达升官儿了,也不能不认曾经的师傅,加上朱相庆上过高中毕业,又是个复员军人,苗长有是对这个徒弟寄厚望的,何巧芸没想到他们掏心掏肺的对朱相庆,结果人家啥事都瞒着他们,叫他们想管都不知道往哪儿伸手!? “雪玢,那不是机械厂的何巧芸嘛?找你干啥?”卫雪玢的师傅常爱红从供销社里出来,看着骑车走了的何巧芸,“想要便宜布?” 卫雪玢摇摇头,“没啥大事,就是朱相庆昨天叫人打了,她过来跟我说一声,” 不管哪朝哪代,这绯闻是最捂不住的,何况现在这年月,这种事太罕见了,卫雪玢敢肯定,用不了几天,洛平市会无人不知朱相庆的。 “啥?叫人打了?那你还不赶快回去?走走走,下午你也不用来啦,有我类,你好好照顾相庆,再问问是谁打的他,咱可不能叫人欺负!”常爱红一推卫雪玢,“快去啊,不用跟老牛请假,到时候我替你瞒着。” 卫雪玢一笑,“师傅你别问了,我要是想去,这会儿就坐巧芸姐的车子去了,” 常爱红冷眼看了几天了,卫雪玢除了见见娘家哥哥,就再没见别人来找过她,那个新女婿更是影子都没见露一下,她觉得卫雪玢是嫁错人了,但嫁都嫁了,还真能离了?“雪玢啊,听师傅一句话,这结婚本身就是咱们女人受苦受累的事,你以为还跟在娘家当闺女一样?人啊,不能太强,太强最后吃亏的都是自己!” 可是大家都知道嫁人不如当闺女,还是前仆后继的嫁了,甚至还鼓励别人也嫁,卫雪玢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不是我强,是有些事不能让的,师傅你快回去吧,家里还等着你做饭呢。” 从供销社出来,卫雪玢拐到菜市上买了两根黄瓜一把豆角,她蒸的有馍,烧点绿豆水够吃好几顿了。 朱相庆的日子就不如卫雪玢好过了,他都是皮外伤,当天晚上就从急诊室回家了,可回去之后李抓安还没有放过他,跑到他门前大骂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他是个臭流氓,自己的老婆跑了,就盯着人家的老婆,朱相庆气不过,出去回了几句嘴,证明是蒋春燕自己凑过来跟他说话的,他平时就没有多理过蒋春燕,结果李抓安火又上来了,冲过来要打朱相庆,吓的朱相庆赶紧跑回屋里把门给锁上了。 他这么说蒋春燕不干了,朱相庆把自己撇干净了,她成啥了?索性也不顾脸了,跑出去站在朱相庆门口骂了一通,说朱相庆狗咬吕洞宾,把自己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根本就是个没种的男人! 朱相庆一直盼着卫雪玢能回来,尤其是知道他伤了之后,可这会儿他一看何巧芸是一个人回来的,心里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也是,卫雪玢都不愿意跟他过了,他出这样的事儿,卫雪玢更不会原谅他了,“嫂子,她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闲了尽量多写点儿!   ☆、第43章 喊破 前头李抓安家正热闹类,别说他们巷子里的人, 连周围巷子里的邻居都都围过来看戏, 何巧芸好不容易才从人堆儿里挤进家, 顾不上理朱相庆, “这厂里也不管管, 像啥样子?” 苗长有哼了一声, “有啥可管的,家属区住着上百户呢,哪天不是东家吵完西家闹?” 以前也闹可是他们巷子里从来没有闹过,现在好了, 何巧芸看了一眼朱相庆,她还准备年底能给自家住的这条巷子争个“文明新风巷”的称号呢,现在全叫朱相庆给搅和了。 苗长有会不知道老婆那点儿心思?她想当女工委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算了, 要不你去劝劝去, 饺子我跟相庆下。” “劝,有啥劝类?放心, 蒋家也就是咋呼咋呼,不敢把抓安咋着喽,”何巧芸白了朱相庆一眼,意有所指道,“抓安这两年可没少接济蒋家那一群,他们敢真闹?真闹以后一斤粮食也别想从抓安儿手里弄走!” 朱相庆被何巧芸看的低了头,他知道自打自己还何巧芸钱开始, 这个师母就对他有意见了,但现在是他求人哩,好听不好听的,他都得听着,“嫂子,我真没有,都是那蒋春燕过来跟我说话的,” “这我会不知道?你要是能看中蒋春燕,当初也不会连面儿都不跟她见了,说起来这春燕也是的,昨不知道避避嫌?我看抓安儿是知道有人给你俩介绍过这事儿,”何巧芸叹了口气,但她不能跑过去说这事儿全怨蒋春燕不检点,说起来这两人在水池子边能说点啥干点啥?明摆着就是李抓安心眼太小了。 见何巧芸相信自己,朱相庆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对,就是这个原因,我自打搬过来,也没有跟蒋春燕多说过话,昨天也是她跑来跟我说话,都是李抓安太小心眼儿了,蒋春燕真的就是劝我去把雪玢哄回来,人家是好心,我能不理人家?” 说到卫雪玢,何巧芸洗完手抓住毛巾擦了擦,把卫雪玢跟他提的“条件儿”跟朱相庆学了一遍,“虽然雪玢嘴上说就算是你能办到,她也不跟你过了,但是吧,这女人的话你得反着听,我看你真的把这两条儿办到了,她一准儿不会再跟你生气啦!” 为了老家的姑跟媳妇闹离婚,也这太况外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要是不好意思跟你姑她们说,就叫你爸去说,他们亲姐热弟的,有啥话不好说?再说了,就算是你们家想贴补你姑,也有你爸你妈类,你恁积极干啥?我可是听张大娘说了,你那个表妹可真的是来撬你家的锁了,后来雪玢回来,都是翻的窗户,你说说,这样的亲戚,谁家想认?” 朱相庆的脸叫何巧芸说的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但又不能跟何巧芸说真相,这些天因为朱大妮儿一家子,朱相庆都快叫怄死了,所有人都说他不懂事,偏他占着理还不能为自己解释,何况何巧芸跟他说的卫雪玢的条件,朱相庆知道卫雪玢根本就没有跟他过的意思,只是在刁难他罢了,“姐你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不想跟我过了,尤其是我又出了这样的事,要换成别人,不管真假,我都进医院了,咋着也得回来看看吧?” “嫂子,长有哥,快去看看吧,又打起来啦,”何巧芸正准备去端了包好的饺子去下,顺便再劝劝朱相庆,就听见窗户外头有人喊他两口子,她忙把手里的篦子放下,“这是又咋啦,咋又打起来了。” 苗长有已经跑出去了,“咋回事?抓安你还没有疯够?” 蒋春燕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来人啊,打死人啦,这混熊当着俺娘家人的面儿还打俺呀,不过了,俺跟他不过了,离婚!” “啥?你跟我离婚?”李抓安一把推开蒋春燕兄弟的手,“你是听见朱相庆要离婚心野了吧?想跟我也离婚了你俩好过?我打死你这个臭不要脸!” “抓安住手!人家春燕是恨你打她,哪有别的意思,”何巧芸连围裙都顾不上解,把蒋春燕护在自己身后,“春燕这些年哪一点儿对你照顾类不周到?咱们一个巷子里住着,你也成天说你媳妇这好那好的,不就是跟相庆在水池子边儿上说几句话嘛,有啥?你这封建思想也太严重了,大家一个厂子,谁见谁不说几句?” “我封建思想严重?你是没看见,这杀材货脸都快贴到朱相庆脸上了,”李抓安想想当时的情景,更是火冒三丈,“平时她跟谁说话你见我吭声啦?那笑的,也不怕把嘴笑叉!?” “我不过就是劝劝相庆叫他去接雪玢回来俩人好好过,这也错啦?”有人护着自己,蒋春燕胆子也大了,伸头哭道,“我咋解释你都不信,我是你媳妇,相庆也结婚了,俺俩能有啥事?不过是他洗衣裳,我洗黄瓜,就瞎喷几句,你都打我,呜,我咋嫁了你这么个野蛮人?!” 李抓安又要冲过来了,还敢嫌他野蛮?不就是看中了朱相庆那种小白脸儿了吗?“我呸,我今天就野蛮给你看了,打死你这个潘金莲儿!不中,我把你们这对奸夫□□全打死!大不了我偿命去!” “哥,你别再打我姐啦,我姐才不会跟朱相庆有啥类,你没听说?人家都说朱相庆是个废物,不会睡女人,所以他老婆才死活不跟他过的!” “啥?!” 巷子里瞬间安静了,但转息之间,议论声又如雨点落下,“听见没,” “蒋东虎说的是啥意思?” “就是那意思呗,还用问,” “那咋可能?” “卫雪玢不就是走了?” 朱相庆跟在何巧芸跟苗长有后头出来,正听见蒋东虎说的话,他两眼发黑,硬是扶着窗户台儿才没叫自己晕过去。 “相庆,”何巧芸看着面色惨白的朱相庆,吓的赶忙过来,“你又不舒服啦?” “哟,那就是朱相庆?看那小身板儿,怪不得不中类,”隔壁巷子里有人小声议论,这年头可以娱乐的事情太少,今天遇到的只怕是好多人一生都没有遇到过的劲爆消息了。 “你们胡说啥类,不吃饭在这儿干啥?走,都走,”苗长有也听见大家的议论了,他脸黑,板着的时候很吓人,“乱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李抓安也被蒋东虎的话给惊着了,“东虎,你可不能乱说,”勾引他老婆他揍一顿中,但是说人家男人不行,那可太狠毒了,将来朱相庆要打他,李抓安都不好拦着的。 “俺没胡说,俺听俺妈跟人说的,说是人家卫家那边传过来类,”蒋东虎是个愣头青,梗着脖子跟李抓安争辩,他才不管朱相庆名声好听不好听,反正他姐不能坏了名声! 这下大家想不信都不中了,可越是因为信了,反而都悄悄的你拉我我拽你各回各家了,没多大功夫外头的人都走光了,苗长有回身去看朱相庆,却见他整个人啥精神也没有,“相庆,你这是咋啦?” 朱相庆甩开苗长有的手,“我,我要去卫家,我找他们去,为啥,我不过就是没跟他们说实话,又不是对她卫雪玢不好,他们为啥要这样害我?” 这说的是啥话?卫家人害他?苗长有一拉朱相庆,“回屋再说!” “都散了吧,不做饭啦?抓安也别再闹了,都在一条巷子住着,谁是啥人我一清二楚,春燕跟相庆没你说的那事儿,一个大老爷们非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很有劲不是?” 何巧芸拉起蒋春燕,“也不是抓安要恼,你一个小媳妇家家,恁关心别人屋里的事干啥?相庆跟雪玢过的好不好,跟你有啥关系?就算要管,也有我,还有妇联跟工会类,轮得着你说话?” 她又瞪了一眼蒋春燕的妈跟两个弟弟,“你们来闹啥?抓安打春燕是不对,他师傅,还有车间领导都会批评他,你们这一帮子人来一闹腾,咋,是真准备把闺女领回去不过啦?” 就冲蒋家这一大家子,何巧芸都敢打赌蒋春燕娘家舍不得这个女婿,“行啦,都走吧,小两口把话说开了,还跟以前一样!” 蒋春燕的妈也见识过女婿有多厉害了,当着她的面火气上来还敢打她闺女,何况这事儿不管误不误会,自家闺女凑到别家男人跟前是千真万确的,“唉,我不是心疼春燕嘛,这打开了,以后老打可咋办?俺家再难,也舍不得叫闺女受这个气!” “行啦,当俺们这些人是死的?能看着春燕受委屈?抓安过来给你妈认个错,表个态,以后可不能再不问青红皂白的打老婆了,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凭啥你能对人家动手?” 李抓安被蒋东虎放的卫星给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朱相庆,觉得没准小舅子说的是真的,要是那样,那自己老婆挨的这一顿就太冤枉了,他挠挠头,“我知道了,以后她不再犯,我绝对不会动她一指头。” 李抓安领着蒋家人回自己屋里了,何巧芸看着被苗长有硬拉进屋的朱相庆,叹了口气,这男人类事,她也不好多问,不过看卫雪玢那坚决的样儿,还有朱相庆回门那天气病了丈母娘,只怕这事儿还有七八分真。 苗长有问了半天,朱相庆只是咬紧牙关啥也不说,苗长有对这个徒弟的性格也有几分了解,看着跟个面蛋儿似的,其实内里执拗的很,以前还想着犟种好,犟种能成大事,现在看犟种他不听人劝啊! “行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了,你再歇一下午,明天就上班儿去吧,假请的多不好,不但扣工资,将来还影响你评先,”苗长有见何巧芸端饺子进来,“吃吧,头锅饺子二锅面,你吃了去歇着去,只是雪玢家还是别去了,你这样子去了也是生闲气类,” 他看了何巧芸一眼,“叫你嫂子跑一趟吧。” 何巧芸心里叫苦,朱相庆要真是有这样的毛病,她还跑去说和,那不是丧良心嘛?可男人的话又不能拒绝,“中,我闲了再去走一趟。”   ☆、第44章 运货 朱相庆机械的把碗里的饺子吃完,闷头回了自己屋里, 何巧芸一直跟到门口, 看他进了屋, 才回来坐在苗长有身边, “老苗, 你说蒋东虎那话是不是真的?” 不等苗长有回答, 她就肯定的点点头,“我觉得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结婚头天早上, 王妙凡就说过,小两口半夜就吵起来了,还有, 今天雪玢说那话, 我原先还想着是她想趁势儿把相庆老家那些人给摆脱了, 现在看看,人家真的是不想跟他过了, ” 何巧芸啧啧嘴,这要是男人不中,那可真就没法过了,哪怕你是以后年纪大了不中了,年轻的时候谁还没个甜甜蜜蜜的时候?不然将来连个孩子都没有,叫人家卫雪玢可怎么过啊,“相庆这人吧, 还真是狠!” 机械厂这边的风风雨雨卫雪玢不关注,天热了,她把以前在供销社收集的剩布头都翻了出来,这些东西可是她的宝贝,现在各家的条件儿,大家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的,除了结婚,基本没有人舍得做新衣裳穿,卫雪玢收集的布头儿,那可是真正的布头儿,好多都只有手指头宽窄,能有巴掌宽的布条就是好东西了。 不过这些布条落到心思心灵手巧的女人手里,差点儿的弥一弥打疙稗在太阳下晒透了做鞋底子,好一点儿的一条条仔细弥好了,窗帘、门帘、单子,甚至是小孩子罩衣,啥都能做。 卫雪玢应承过要给妹子做一条裙子穿,但她想做饭盒生意,实在是手里没有那么多闲钱扯新书,索性闲着没事,就把那些布头给翻出来从里头挑一些素净的颜色,准备拼一拼给卫雪珍做一条半截裙儿,她不打算照着现在的款式直接裙腰上穿松筋,而是准备按着卫雪珍的腰身来,在侧面缝一道拉链,这样又贴身又舒服,再给她在腰上缝一条腰带,管保洛平找不出第二条来。 何巧芸头天去她家,卫雪玢第二天就听说了,也知道这次李竺竹难得态度坚定了一次,死活不肯开口劝卫雪玢回去,甚至连女儿跟朱相庆的婚事,也不置可否,直接说自己科室太忙,连饭也没有留何巧芸,就叫人回去。 何巧芸倒是从送卫家两个儿媳妇的嘴里听到了些有用的话,原来朱相庆身子真的有毛病,而且人家卫家人还准备带他去省城看了,是朱相庆死活不肯承认,还歪人家卫雪玢不贤不孝,是他不乐意跟人家睡! 这都是啥话呀,何巧芸老脸红的跟染了色一样,她真后悔听了男人的话过来说和,别说是人家卫家人了,就算是她,谁敢这么说她何家闺女,她也不能饶过他! 何巧芸回去之后,彻底是不管朱相庆了,卫雪玢悠悠的在枣树下挑着布头儿,可惜她没有缝纫机,不然的话这些活用不了多大功夫就能干完,她把挑好的布头整齐的摆好装到提兜里,准备等上班的时候,去隔壁缝纫组里借人家的缝纫机用用。 下午到了单位,卫雪玢没先去缝纫组,还是又去了牛为国办室室,“牛主任,我还是还是为之前的事儿,我那申请书你还没有批吧?” “啊?没批没批,”牛为国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茶缸,拉开抽屉去取卫雪玢的离婚申请,“后悔啦?唉你们这些小年青啊,就是太冲动,夫妻俩哪有不生气的?不说别人,就你嫂子那脾气,我这不还跟她过着呢?” “牛主任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要的,我是来问问你为啥还不给我批?”卫雪玢不想听牛为国的爱情史,全洛平都知道他老婆火气一上来,打的他家都不敢回。 牛为国一愣,“叫我批?为啥?哎卫雪玢同志,这婚姻可是人生大事,咋能你说结就结,你说离就离?” “婚姻是我的人生大事,当然是我说结就结,我说离就离了,要是叫别人说了算,那不成了包办婚姻了?这跟咱们国法可是相违背呀,”卫雪玢一笑,“牛主任,您工作忙,可能外头的事您都没有听说,我要离婚是有理由的,这些天俺妈俺哥都想通了,也同意我离了,相信朱相庆单位那边,也不会反对,要不,您给我批了,以后我就不会再为这事烦您了。” 外头的事?啥事?牛为国还真没有听说,他把卫雪玢的申请书拿出来看了看:夫妻感情破裂,这叫啥理由?“这个嘛,中,你再等等,我去调查调查,你是咱供销社的人,我是你主任,绝不会叫咱的人受委屈!” “那谢谢牛主任了,”卫雪玢站起身,“我下去干活儿。” “姐,你咋又上去啦?我看见咱主任都害怕,你胆儿真大,还敢主动去找他,”赵敏一看见卫雪玢从楼上下来,忙凑了过去。 卫雪玢瞟了赵敏一眼,这闺女心眼有多多,上辈子她是领教过了,“没办法,我的事只有咱们主任能解决,再说了,咱们跟主任都是一样干革命,他能力强当了领导,咱们更应该多向他学习,要是跟你这样,成天老躲着他,咋向先进学习?你这态度可是不中,知道的说你胆子小,不知道的,不以为咱主任官僚主义,架子大不平易近人?!” 赵敏被卫雪玢堵的一脸委屈,“我哪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见你,”就是见卫雪玢老去找牛主任,有些不服气罢了,她最讨厌这种没事爱巴结领导的人了,“诶,雪玢姐,你以前跟我提那事儿,你咋不再说啦?” “啥事儿?”卫雪玢看着赵敏,她记得她有一阵子是跟赵敏挺好的,但后来赵敏为了跟她争调到百货大楼的机会,诬陷她故意弄坏供销社里的缎子被面儿,两人就结了心结了,但当时赵敏已经要跟海智远结婚了,有海家在,她也只能吃了个闷亏,眼睁睁的看着赵敏调进了新盖好的百货大楼,自己却被下放到了菜组卖菜。 这一次,她对赵敏可是要敬而远之了。 “就是,”赵敏脸一红,拿身子撞了撞卫雪玢,“你真是类,自己结婚就完啦?你以前咋跟我说类?” 好吧,卫雪玢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在搓和赵敏跟海智远了,她看着身材苗条,两条大辫子乌溜溜的垂在胸前,上头还打着粉红蝴蝶结的赵敏,“你说那事儿啊,唉,你没看见我这婚都结成啥了?哪还有心情说你那事?算了,等以后我就算是跟你说,你妈也不会高兴的,咱别再提这事儿了。” 等她跟朱相庆离了婚,就算是她想给谁说媒,只怕人家也不乐意了。 啥?不提了?赵敏可是已经悄悄打听过卫雪玢跟她说的海智远了,转业军人,好像在部队的时候还是个干部,一转业就进了铝制品厂当副厂长,二十七了说起来大了点,但是人家已经是厂领导了,不比那些工人强太多了?赵敏还拉着她妹子偷偷跑到铝制品厂门口看过,那海智远长的虽然没有朱相庆俊,但也人高马大,英气十足,走路腰板笔直,别提多精神了,赵敏就等着卫雪玢帮他们介绍认识呢! “姐,你咋能骗俺类?”赵敏眼眶一红,差点儿没哭出来。 卫雪玢再不会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给打动了,当初她也不相信赵敏会在背地里下黑手诬陷她,“这有啥骗不骗类,我只是跟你提了提,又没有打保票了,就算是你们见了,也未必就能成,算了,你就当我跟你开了个玩笑,赵敏啊,我这会儿正头疼类,你跟我这么好,咋能在这个时候还给我添乱呢?你以前可是很懂事儿的,这是咋啦?就因为姐顾不上给你说对象儿?” 赵敏也听说卫雪玢刚结婚就从机械厂搬出来的事了,这事儿其实供销社都知道,大家背后说啥的都有,就是瞒着卫雪玢罢了,没想到卫雪玢倒一点也不避讳,还拿着这个来压她,真是厚脸皮的很! 她很想说算了,不求卫雪玢!但海智远家跟卫雪玢家就住在隔壁,听说两家还沾了点亲,平时关系走的极近,要是卫雪玢开口,她跟海智远成的可能性最大,“姐,我见过那人了,我觉得挺好的,也不用你干啥,就安排我们见一面儿中不中?我保准谁也不说,以后就说我们是自己认识的。” 呵,那我就更不能安排了,卫雪玢摇摇头,“不行你再找别人吧,唉,我现在真没这个心,要是叫人知道我这个时候还给人介绍对象,人家该咋看我啦,算了算了,我那边儿人多,爱红姐忙不过来,我得过去了。” 想想上一世赵敏是如何对待海智远的,卫雪玢也不会再傻的把她介绍给海智远了,“爱红姐,你放着我来!” 赵敏看着满脸是笑捧着布卷叫顾客看布的卫雪玢,恨的只跺脚,她不给自己介绍,就以为她认识不了海智远啦? 卫广良速度快,没两天就又跑到供销社来找卫雪玢了,“雪玢,我都弄好了!” 这才几天,五十个就弄好了,卫雪玢也是喜出望外,别看她成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也是因为前世的修炼在,不然成天在一堆异样的眼光里强颜欢笑,也是很磨人的,“在哪儿类?带我去看看。” “这时候?大白天?”卫广良觉得妹妹是高兴傻了,“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九点吧,咱们可说好啦,你就在医院后头等着我,我跟中杰过来把东西给你送来,你不知道,光把这些饭盒弄出厂,我费了多大的劲儿,现在都在中杰家堆着,等晚上没啥人了,俺才敢拿车推出来!” 说的有理,卫雪玢点点头,“那说定了啊,九点准时见,” 卫雪玢下班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西屋给收拾出来,准备放饭盒。等桌上的小闹钟指到八点四十,卫雪玢锁了门,沿着门前的小路往跟卫广良约好的地方去。 今天晚上又是华镇值班儿,他闲着没事,值班室里又太热,就出来溜达,却没想到在医院后头的路上,就看见卫雪玢一人儿往路口走。 华镇下意识的跟过去,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家家的出来干啥? 卫雪玢到的时候,卫广良跟徐中杰还没有来,卫雪玢一人儿在路口转圈儿,盘算着自己要是挣了钱,也得买一块手表戴戴,不然总不能出来办个事儿,怀里惴着个闹钟。 正在默默规划着自己的发财路,卫雪玢抬眼儿看见卫广良跟徐中杰一人推了辆自行车过来,车后头各捆着一个大纸箱,卫雪玢快步迎了过去,“你们咋不骑着,推着走这得走到啥时候?”怪不得叫她等半天。 “这大晚上类,要是咯噔一下,箱子掉下来,把东西摔坏咋办?可不是得推着慢慢走?”卫广良瞪了妹妹一眼,“你给中杰领着路就中啦。咱快走,我跟你嫂子说出来找你说句话,万一她等急了找过来,”卫广良对何玉华的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时日久了,就成了怕。 卫雪玢一笑,“辛苦中杰啦,”说着便转身往自己院子走。 华镇看见卫雪玢等的是卫广良,松了口气,想等他们离开了自己就回医院,可心里又对卫广良他们带的两个大箱子好奇的很,不知道这兄妹俩大晚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历来是个腿比脑子快的,干脆也不想了,悄悄的跟在这仨人后头,看他们往哪儿去? 等到了门口,卫雪玢拿钥匙开了门,卫广良跟徐中杰把箱子搬进屋里,转身就走,“行了,后面有事明天再说,我先回去,中杰,你也快回吧,小心你妈等着急了。” 徐中杰点头应了一声,这大晚上的跑出来,要不是卫广良亲自去叫,而且他们的做的饭盒还放在他家说好了是帮师傅送货,他妈都不能叫他出来,“那我走啦,我真是得赶快回去才中。” 卫雪玢目送着卫广良跟徐中杰离开,转身准备关门,就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雪玢姐?” “谁?”卫雪玢本能的应声,回头却看见对面墙角站着的华镇。   ☆、第45章 销路 糟糕,卫广良给自己送饭盒怎么就叫华镇给看见啦?卫雪玢心里飞速盘算着, “这么晚了, 你怎么还在外头转悠?” 华镇一笑, 往前走了两步, “今天我值班儿, 出来转转,正看见你跟广良哥,咋大晚上搬家?” “啊, 不搬家, 就是二哥拉了点东西想先放我这儿, ”卫雪玢强笑一下, 华镇是医院办公室的, 万一他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可就不好办了。 月光洒下来, 将卫雪玢脸上的尴尬照的一清二楚,华镇一笑, “放的啥?能叫我看看不?你也这知道, 这医院的治安啥的也归我管,你们也都算咱医院的人, 你又住的离医院这么近。” “不用了吧?都是些没啥用的东西, 你也知道, 我家地方小,二哥没地儿放,就先搁我这儿了, 真不是啥大不了的东西,”卫雪玢后悔死了,她太大意了,居然没发现外头还躲着人。 “你这几天没找延亭玩去?他跟丁芳咋样啦?和好没?”卫雪玢决定打一打感情牌,想叫华镇看在韩延亭的面子上,把今天的事儿给忘了最好。 “哪能不找?我跟延亭哥最好了,他跟丁芳早就和好了,那俩人,吵架也吵不过几小时,延亭绝对赔礼去了,”华镇边说边抬腿往卫雪玢院门处走,“姐你别怪我啊,这是工作,我要是没看见也就算啦,看见了不能装不知道不是?你得体谅体谅我。” 要说自己不是洛平医院的职工,这院子也不归医院管,她不叫华镇进去也没啥不可以,但卫雪玢真不敢,如果华镇直接叫人来,那这五十个改良饭盒她就说不清楚了,连带着卫广良的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那个,华镇,天儿这么晚了,不太方便吧,要不你明天再来,姐又不会跑,”卫雪玢寻思着能把华镇打发走,自己哪怕连夜挪窝儿呢,也不能叫华镇把自己的头笔生意给“查获”了。 华镇一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确实不太方便,要不我回去把保卫科的兄弟也叫过来?” “啊?那不必了,”华镇发现了,她还能叫韩延亭帮着求个情,要是叫保卫科那群人发现了,那她跟卫广良就死定了。 华镇拿手电筒往卫雪玢院子里照了照,“我就看看是啥,又不要你的,你怕啥?放心,只要不是国家政策不允许的东西,我绝对不往外说。” 这国家政策也没说自己不可以买五十个饭盒在家里慢慢用啊?卫雪玢把心一横,“中,那你进来看吧。” 华镇溜溜达达的晃进卫雪玢的小院儿,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借着手电的光把院子扫了一遍,“我说姐,你这小院儿收拾的不错嘛,比我爷爷分的房子好的多啦!嗯,我也得啥时候搬出来住才行。” 卫雪玢没心情跟他说这些,强笑道,“华局长不是去干休所了?你住哪儿不都是一个人,有啥不方便的非要再搬一回。” “唉,你不知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刚才那两个大纸箱放哪儿啦?叫我看看呗,”华镇晃了晃手电,等着卫雪玢给他领路。 唉,真真是流年不利,卫雪玢也不再硬撑了,径直领他进了屋里,一指西屋,“就在那儿放着呢,你看吧。” “噢,诶,姐啊,你手里拿根棍儿干啥?是准备趁我进屋下黑手?”华镇往西屋走了两步,猛然回头,看着卫雪玢手里拎的门栓,“那你想好把我埋哪儿没有?” “啊?”卫雪玢下意识的举起门栓,又马上把它藏在身上,“那啥,我没那个意思,这不是想着你走的时候,我好关门儿嘛,拿在手里忘放下了。” 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女人家家,就算是华镇年纪小,但再小他也是个男的,这点儿防人之心卫雪玢还是有的,“要不你也别看了,明天再看不行?你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小心医院,哎,你干啥?” 卫雪玢见华镇伸手就去拆箱子,赶忙过去拦,“嗐,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是我叫我二哥帮我买的饭盒,买饭盒也犯法?” 华镇已经把箱子拆开了,他看着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饭盒,大概一扫,这得有几十个,他随手拿了一个饭盒在手里,“哎呀,买饭盒不犯法,可你一个人买这么多饭盒就奇怪了,姐,” 华镇咧嘴一笑,“你别跟我说你饭盒用的快,所以得多买点囤着。” 卫雪玢还正想说自己用的费要囤着呢,“不是,这是给我们供销社的同事们捎的,你也知道,我二哥在铝制品厂,从他们厂里买的话,内部价比外头便宜。” “供销社才几个人?这人手一个怕也分不完吧?”卫雪玢在华镇的印象里,从来都是个能干的大姐姐,就是韩延亭偶尔提起来,也是说卫雪玢多能帮家里干活,给他姨分忧,这会儿她明明说的是假话,还瞪着眼睛硬撑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华镇打开一个饭盒,“嗯?这饭盒跟外头卖的不一样啊!” “那是,就因为不一样,我才托二哥多买一些,可以跟同事们分一分,”卫雪玢从华镇手里把饭盒拿过来,“好了,你也看完了,这里头没有啥国家不允许的吧?你能走了吧?” 华镇摇摇头,“这些饭盒确实不是国家不允许的物资,但你的行为却是国家不允许的,你这叫啥?投机倒把!抓住可是要做牢的!” “华镇!”华镇笑的灿烂,但在卫雪玢眼里却是恶意满满,“你到底想干咐?划出道儿来姐接着,我就不信了,我买几个饭盒还投机倒把了?投机倒把那是要卖了获利,你见我卖了?我卖谁了?” 这死孩子,气死她了! “姐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逗你玩呢么?”华镇见卫雪玢真恼了,吓的也不敢再装了,双手抱拳不住作揖,“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好奇你看看你跟广良哥大晚上弄啥呢,你也不想想,不说有延亭,就我跟兰竹姨那关系,我能告发你?” 好吧,华镇一赔礼,卫雪玢高悬的心彻底放下了,她刚才也是跟华镇硬撑呢,要是华镇真要告发她,铁定又是一场麻烦,“你这死孩子,吓唬你姐开心的很不是?” “这个么,哈哈,有点儿,”把一向厉害的卫雪玢吓的脸儿都白了,华镇还真挺有成就感的,“你别真生气,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旁的意思,不过姐啊,你弄这么多饭盒到底想干啥?肯定不是替你同事买的,别哄我,也不是放在你们供销社卖的,进货都有正规程序……” 卫雪玢拿起一只饭盒递给华镇,“你别管我要干啥,这个给你拿回去用吧。” “姐,你可不能误会我,我要是拿了你饭盒,我成啥啦?不行不行,”华镇连忙摆手,“我走了。” 卫雪玢哪能叫他就这么走了,她打开饭盒,递到华镇面前,“你先说说我在这里头多加断隔断怎么样?” 华镇接过饭盒,看了看点点头,“是不错,这样能多放样菜,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就不喜欢把米饭跟菜混在一起吃,尤其是还装有一起放着,时间一长,米都泡了,不筋道。” “那你还不拿走?跟姐客气类?”卫雪玢把饭盒往他怀里一塞,“快走吧,今儿的事你可不许往外说去,也不许说这是我给的,出了这个门儿,我可是不认的!” 华镇看着手里的饭盒,“那我不跟你客气了,不过这个饭盒还真是不错,我还没有见哪儿卖过,”他弯腰离卫雪玢近了些,“这是你跟广良哥想出来的吧?我一猜就知道!” “好了好了,你最聪明,不过可得把嘴给你闭紧了,不然你可不但害了我,还把二哥也害了,”卫雪玢看着眼神清亮的华镇,记忆中他好像没有什么劣迹。 “放心,”华镇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我就是觉得你俩真能,大家不知道太可惜了。” “一个饭盒罢了,有啥能不能的?”她也是看多了前世的快餐杯,便当盒才有了这个主意,并不是自己真的聪明,卫雪玢不想居这个功。 打发走华镇,卫雪玢轻了口气,搁平时,这个时候她已经睡了,但屋里有这么两箱子饭盒,卫雪玢哪里睡的着?而且说到底她对华镇也不了解,万一明天他领着人来了咋办? 想到这儿,卫雪玢拿着手电走进一直没有用的厢房,打开门看了一圈儿,最终把目光落在墙角的大水缸上,现在洛平市都通了自来水了,这水缸主人家就扔在旧院子里没带走,这次便方便她了。 新产品有了,下来就要想办法出去推销了,卫雪玢的想法是去郑原,那时毛纺厂棉纺厂多的很,这会儿又是最红火的时候,五十个饭盒,也就是探探路。 心里打定了主意,卫雪玢就开始为自己的郑原之行忙碌起来,她才休过婚假不好再请假,干脆跟常爱红商量了,自己调休个两天,带着饭盒往郑原跑一趟,只要销的好,她就可以想办法叫卫广良多加工一些了。 至于朱相庆那边,卫雪玢也不着急,朱相庆的事还得发酵几天,她得等事情传遍了再找朱相庆去。 卫雪玢的日子过的忙碌,朱相庆那边也绷不住了,他这几天每天都是在大家异样的眼光中穿行,刚开始他还能咬牙顶住,可渐渐的,那原本同情的目光开始变成了戏谑,甚至是轻视,平时那些成天见他就尊称文化人儿的工友们,也慢慢不理他了,朱相庆再也挺不住了,一头倒在了车间里。 这人又病了? 怪不得呢,这可不是身体不好? 朱相庆再次住院不但没有博得大家的同情,反而给他招来了更多闲话。 而且这次再没有卫雪玢每天过来照顾他了。 朱相庆只身一人在洛平,这次没了卫雪玢,照顾他的工作就落在了何巧芸头上,其实上一次朱相庆受伤,安排照顾的也是她,但后来卫雪玢来了,何巧芸也就是每天点个卯就回家了,这回可不同,卫雪玢不再来了,何巧芸没人指望,干脆就托厂办的同志给郑原的朱学文打电话,把朱相庆病了的事通知他们。 这天卫雪玢一下班回家,就看见华镇等在她院子门口,“又有啥事?” 华镇第二天并没有带人来,卫雪玢这口气刚松下来,就准备周一坐车去郑原呢,这华镇怎么又冒出来了? “姐,我找你有正经事,”华镇呲牙一笑,从自行车上下来,“走,咱里头说去。” 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她这儿虽然不怎么有人路过,但她到底也是个单身女人,华镇一个大小伙子,老跑来像啥? “你有话就在这儿说吧,我一会儿还出去呢,”卫雪玢站着没动,等着华镇的下文。 华镇往周围扫了一眼,一笑,“是这样,你给我的那个饭盒,我拿医院用了,结果叫人看见了,” 卫雪玢心里一突,没吭声,等着华镇往下说。 华镇见卫雪玢没生气,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卫雪玢又该吼他两句呢,“我没跟他们说这饭盒是你给的,不过我一想你要这么多饭盒干啥?还不如给大家分分呢,你能匀给我十个不?” “你没给人说是哪儿来的?”卫雪玢不相信,华镇用一个没必要解释,拿出来十个,就有问题了。 华镇一杨眉,“我的东西就算不说,他们不也都知道是从哪来的?我告诉那些人了,想要简单,一块二一个,” 见卫雪玢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华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就是自己估了个价钱,你要是嫌少,我就跟他们说不好弄,得加钱,” 卫雪玢还不说话,华镇有些急了,“你别误会,我可没打算挣钱,就是想着你跟广良哥弄这个也不容易,卖谁不是卖,还有,一块二我觉得也差不多了,再贵怕人家不要。” “你这是想帮我?为啥要帮我?”卫雪玢看着有些不自然的华镇,“你跟延亭好,但犯不着为了他帮我,我也欠不起你这么大的人情。” 她摇摇头,“谢谢你了啊,但你昨天也说了,这要叫人逮住了,就是犯法的事,我不能叫你去冒这个险。”   ☆、第46章 法院 原来是被自己吓着了,华镇浓黑的剑眉挑起, 一脸的不以为然, “哎呀我吓你的, 瞧你那点儿胆子, 平时看着挺厉害, 怎么稍微一下就顶不住了?不是我跟你吹,要是别人弄这个叫抓住了,没准儿还真有事儿, 但是我, 放心吧, 我就算是把你那两箱饭盒都搁街上摆摊儿卖了, 也没人会管我, 这算啥事啊!?” 他说着把车子一扎,就往卫雪玢院门那儿走, “开门儿,进去给我拿二十个, 看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卫雪玢倒不是不相认华镇的话, 华镇有个老干部的爷爷,就是市里的领导一到年节都得跑人家家里慰问去, 还有一对儿在部队里的父母, 真要是倒腾个饭盒叫人抓了, 就成了笑话了,“那我给你提成?一个给你提两毛,” “行啦, 四块钱?够干啥?”华镇摆摆手,跟着卫雪玢进了院子,他没往卫雪玢屋里进,直接拉了枣树下的椅子坐了,“你也知道,咱们医院相对工资高一些,一块二大家都能承受的了,尤其咱们医生护士们都得值夜班儿,晚上热个饭也方便,我估摸着比你拿到你们供销社卖还要快呢,倒不如你把你这五十个饭盒都给我,我帮你卖完了算了。” “我可是告诉他们,我这个是咱们首都来的最新款,外头根本没有卖的,”华镇心挺细,发现卫雪玢给的饭盒上并没有打铝制品厂的厂名,干脆就跟同事们吹牛说他弄的是内部特供,外头没了,所以这东西他跟卫雪玢各卖各,还不如他一次包圆了,“你现在正跟相庆哥闹矛盾呢,叫人知道你卖这个,也不好不是?” 华镇确实在身份上有她不能相比的优势,卫雪玢点点头,“中,姐领你的情,但却不能叫你白受累,这样吧,你就按你说的一块二一个,不管卖多少,我都给你提十块,你也不跟姐客气,只当给你买双鞋穿。” 卫雪玢这五十个饭盒是打算一块一一个卖了的,给卫广良的四十块,刨掉去郑原的路费跟饭钱这些开销,她能落个十块钱就不错了,但华镇这么一来,她的支出没了,等于净落二十块,分给华镇十块,她还挣自己的十块就行了,算起来省了不少时间跟精力,还是赚了。 “好,就这么办,”华镇过来说帮卫雪玢卖饭盒,其实是没有想过分她的钱的,这些天卫雪玢跟朱相庆的事他也听说了,在华镇眼里,卫雪玢也是个可怜人儿,但她遇到这样的事儿,没哭没闹也没有认命,而是干脆的从朱相庆那儿搬出来,直接跟他划清界限,更叫华镇高看一眼,所以他乐意帮她一把,但他也看出来了,卫雪玢是个清楚人儿,占便宜的事她是绝不会干的,只怕他说不收这十块钱,卫雪玢都不会把饭盒给他。 两人谈妥了,卫雪玢便从厢房的缸里拖箱子去了,华镇跟到屋里,看着那口大缸里的纸箱,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我说姐啊,你这是干啥?我把这缸挪开,这下头是是不是还有条地道?” 他说着哈哈又笑了半天,捂着肚子歪着头看着卫雪玢,“你不是防着我带人来抓赃啊?你就那么信不过我?” “啊,这个嘛,也不是,这不是觉得放着挺合适的嘛,也不占地方,”卫雪玢干笑两声,这个账她可不能认。 两箱饭盒华镇不好拿,所以就先往自行车上放了一箱,他没急着走,推着车看着卫雪玢,“姐,你就不怕我把你这箱饭盒诓走了?”他拍拍高高的纸箱,“这可好几十块呢!” “行啦,快走吧,你真想要拉走就中,几十块钱姐还赔得起,”虽然知道这年头儿一块钱的购买力,但这点儿气量卫雪玢还是有的,何况华镇第二天没带人来抓她,就不会几天之后跑来骗她的饭盒。。 华镇冲卫雪玢挥挥手,驮着一箱子饭盒走了,卫雪玢他看拐了弯儿,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儿,虽然这头一批饭盒有人包销了,但卫雪玢并没的断了去郑原的念头,她随便做了碗面条吃了,往娘家找卫广良去。 “再做五十个?雪玢,这,那么多饭盒你都卖完啦?”卫广良没想到卫雪玢把他拉出来,居然说叫他再做五十个! 卫雪玢点点头,“差不多吧,就是钱儿没回来呢,我也不是叫你立马做,你不得先想办法再凑凑内部票?我是叫你有个心理准备,等过几天饭盒销一部分了,我把后头的钱还有再买饭盒的钱都给你,怎么样?干不干?” “干,当然干!”卫广良才不管卫雪玢是怎么把饭盒卖出去的,反正卫雪玢卖出去一个,他就能挣一个的钱,“我明天就去想办法,”饭盒这东西家里有一个就行了,谁还没事儿隔三岔五的买饭盒玩,所以职工们的内购指标并不紧张。 卫雪玢忽然想到在医院卖饭盒的华镇,“我跟你说啊哥,要是你在洛平看见你生产有饭盒,就当没看见啊,可不能跟人喷着说那是你做的!” “这个我会不知道?咱是工人阶级,怎么可以背着国家干私活儿?”卫广良冲卫雪玢眨眨眼,看来妹子这卖饭盒的生意是做起来了。 何玉华在厨房里刷碗的时候,就看见卫雪玢拽着卫广良出去了,她盯着门口看了半天,也不见这俩人儿回来,何玉华连忙几下把碗洗完,擦了手往外找这兄妹俩,这小姑回娘家,肯定是说她闹离婚的事儿,何玉华也觉得小姑子不应该再跟朱相庆过下去了,但她不想叫卫广良在里头掺和,反正卫家几兄弟,上头有大哥卫广益,下头有婆婆李兰竹最器重的老三卫广杉,他们两口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雪玢,这回都回来了,咋不进屋坐?”何玉华一出门,就看见卫雪玢跟卫广良在电线杆旁边站着说话,便笑着招呼卫雪玢。 “二嫂啊,我跟二哥说两句话就进去了,咱妈在家不?”卫雪玢在卫广良背后拧了他一把,暗示他小心说话,自己笑眯眯的跟何玉华打招呼。 “你们兄妹俩真是,有啥话不能回家说?这外头不热?雪玢你也是,早来一会儿不大家一块吃晚饭,咋?你还怕咱妈管不起你一顿饭?”何玉华瞪了卫广良一眼,笑着挽了卫雪玢的胳膊往里走,“你跟你二哥说啥呢?你二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没啥心眼儿,脑子也简单,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只管来找嫂子,不过雪玢,我还真有个事儿想听听你的意思类。” 卫雪玢对何玉华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跟我二哥能说啥?还不是怕回家咱妈嚷我,想提前跟二哥说说,叫他给我求求情?谁不知道二哥心最好了?” “嫂子你有啥事?” 原来是叫卫广良帮她说好话,何玉华想想也是,卫广益跟卫广杉,从来都跟婆婆一条心,他们也都很反对卫雪玢离婚,更对把这事儿闹出来的卫雪玢很不满,倒是自己男人,从不对这件事发表意见,跟卫雪玢关系还挺好,也难怪卫雪玢找他帮着说好话。 “我们印染厂里分职工宿舍呢,我报名了,”何玉华回头看了一眼卫广良,“我是觉得咱妈这些年也够辛苦的了,一人撑着这么大个家,我们搬出去,家里人口少点儿,也给妈减轻负担,我可没有不给咱妈养老的意思,等将来妈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大嫂咋管我咋管!” 张彩环咋管你咋管?那还不如你直接说你不管呢!卫雪玢一笑,反正前世李兰竹一辈子也没有靠过儿女,倒是儿女们净给她添麻烦了,等她年纪老了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刚巧生意失败赔光了家产的卫广良两口子,又带着儿女回来挤在了李兰竹的房子里,说起来也算是老二一家照顾了李兰竹最后两年。 “嫂子想搬到你们厂子宿舍里?”何玉华想好的事,谁也拦不住,卫雪玢更没权拦,她笑着点点头,“这样也挺好,我听雪珍说,大嫂还说向新向前大了,想叫他们分屋住呢!” 何着自己倒是给老大家腾屋子了,何玉华心里闪过一丝小小的不悦,就听卫雪玢又道,“我在供销社听人说,老家要重新分地类,只要是农业户口的,一人都能分一亩地,说起来咱大嫂倒是家业户口。” 前世因为这两亩地还有乡里退给卫家的老宅子,张彩环干净利索的跑回了老家南庄村,因为她走,连带着卫广益跟二儿子向前也搬回去了,只留下上初中的向新跟着李兰竹,一下子给李兰竹减轻了不少负担,卫雪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何玉华,相信何玉华会在自己搬走之前把张彩环给弄回南庄去。 短短半个月不到,李兰竹就憔悴了许多,她看见卫雪玢进来,也没像以前那样张嘴就责怪卫雪玢,指了指对面的小椅子叫卫雪玢坐了,“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卫雪玢一笑,“我已经把申请书交到牛主任那儿了,他说他再了解了解情况,我想着这几天朱相庆被打的事儿传到他耳朵里,他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敷衍我,至于机械厂那边,指望朱相庆自己去打报告是不可能的,” 卫雪玢一咬牙,“真不中的话,我要去法院!” “法院?那是啥地方啊,你跑那儿干啥去?”李兰竹眼前一黑,自己这个女儿,怎么自从出嫁,越来越不照路儿了?“你不就是想跟朱相庆离婚嘛?” “是啊,朱相庆要是不直拖着不肯离的话,我是可以去法院起诉离婚的,就是我告他,叫他离,”这年头儿去民政局离的就都鲜见,别说离婚官司打到法院了,但卫雪玢不能再这么拖了,她后头还得全心全意做自己的小生意呢! 李兰竹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离婚我答应,但去法院我绝不同意,以前老话儿说的好,生不入官门,这官门呢指的就是……” “妈您别再拿那些老话儿教我了,现在是新社会了,那些都是四旧,您不但不要跟我说,向新向前他们跟前也少提,”卫雪玢打断李兰竹的话,李兰竹脑子里的那些老思想,她听都不想听了。 “我怎么会跟向新向前说这些?他们可都是男孩子,我是教你们姐妹呢,这做女人啊,”李兰竹自幼跟在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身边,女儿家的本分那是会说话起,都被母亲这么教导的。 是啊,你从来不限制儿孙们要怎么怎么样,但却对女儿要求多多,卫雪玢笑了笑,“我心里有数,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妈您只管过自己的日子,我在外头的事您装不知道就行了。” 李兰竹却不赞同卫雪玢的话,“你说的好听,嫁出去你就不姓卫了?人家提起来不照样说你是我的闺女,你仨哥的妹子?你以为你在外头胡来,你哥们都不丢人?人家只会说咱家没家教,没把闺女教好,我也跟着丢脸,你也知道的,妈这一辈子人强命不强,最不能叫人把咱给看轻了,你真要闹到法院里,我跟你哥出去咋见人?” 卫雪玢秀眉一挑,笑道,“咋见人,昂首挺胸的见人,妈,现在真不是以前了,你说的那一套早就不能用了,咱们靠自己的双手双脚挣钱吃饭,没人敢看不起咱!”这也是卫雪玢用了一生,才参透的道理。 “你这闺女,还是小啊,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李兰竹这几天一直在懊悔这些年疏于对二女儿的教育,才把她养成了这么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性子,这会儿她准备好好跟卫雪玢谈一谈,叫她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可,没想到卫雪玢已经站了起来,“你干啥去?快坐下。” 卫雪玢歪着头儿冲李兰竹一笑,忽然大声道,“妈啊,你叫我回来住?太好了,还是我亲妈疼我,那我晚上不走啦!等过几天我把行李都搬回来,还跟雪珍住一屋儿!”   ☆、第47章 谈判 “啥?妈, 你准备叫雪玢回来住?”张彩环人没进屋, 声音已经从窗户外头传进来了,“那可不中,哪有出嫁的闺女常年住娘家类?别说是雪玢正闹离婚, 就算是离了婚,那也是嫁出去的闺女,不能长住娘家,就没有这规矩!” 张彩环话音儿没落,人已经跑到李兰竹屋里了,“妈你是城里人,不闹这个, 俺们村里可是最讲究这个,雪玢离婚, 那等于是被休回来了, 家里有个被休的闺女, 你那两个大孙子还娶不娶媳妇了?” 卫雪玢一脸戏谑的看着李兰竹, 噗嗤一笑, “好了,我走了,” 她走到门边儿转头看着张彩环,“大嫂, 改天你叫三哥带你去郑原的大医院看看吧,你这病的可真不轻。” “病?啥病?我好着呢,我跟你说, 我,”张彩环没觉得自己哪儿不舒服啊? 卫雪玢点了点太阳穴,“这儿的病!” 说完出去跟卫广良两口子还有下了晚自习回来的卫雪珍打了个招呼,要回自己的住处去。 卫雪珍在外头也听见张彩环的话了,她狠狠的啐了一口,“姐你别听大嫂胡说,休啥休,要是可以休,最该被休的就是她,个搅家精!” 她转身去推卫广良停要院子里的自行车,“我送你回去,我还没有去你那儿看过类,也去认认门儿。” “算了,你送我,谁送你?等改天你放假了,再过去就行了,”卫雪玢摆摆手,“洗洗早点儿睡。” 卫雪珍想再叫住姐姐跟她说几句悄悄话,以前她们姐妹住在一个屋儿,关系最好不过,可是自卫雪玢嫁人之后,明显对她冷淡了,卫雪珍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连问问二姐的机会都没有。 卫雪玢出了娘家的院子,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她转头往医院去,朱相庆的消息就算她不打听,也有人每天有意无意的告诉她,这个时间,负责照顾朱相庆的何巧芸应该已经回家休息了,卫雪玢正好找朱相庆谈谈去。 朱相庆没想到卫雪玢会来,他喜的差点儿从床上跳起来,“雪,雪玢,你来了,真,真没想到。” 去年他受工伤的时候,每天卫雪玢下班儿,都会先跑到他的病房里看看他,然后才赶回去给他做病号饭,然后送过来喂他吃完,给他洗衣洗脚陪他说话,一直到过了九点,才会回去,可是这次住院,他连卫雪玢的影子都没有见着,‘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了。’ “我是打算永远也不来的,但是没办法啊,谁叫咱们还是夫妻呢?”卫雪玢看了一眼朱相庆住的病房,不由又想起三十多年后她一人住在肿瘤科的情景,冷笑一声,在朱相庆对面儿坐下来。 “是,不管咋样,咱们都是夫妻,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朱相庆鼻子一酸,“雪玢,我都想过了,以前都是我的错,你放心,以后我啥都听你类!” “不用了,我来不是听你表决心的,我来是想跟你谈谈,咱们这婚怎么离?”卫雪玢不耐烦跟朱相庆扯这些,“相信你这些天也想清楚了,跟我过着,你绝对不可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不,雪玢,我想清楚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啥都听你的,只要你好好跟我过,”朱相庆哪儿会愿意这个时候跟卫雪玢离婚,这婚一离,他成啥了? 卫雪玢拿起床头小柜上的扇子给自己扇着风,“你想要的好好过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你也看见了,如果咱们结婚头一天就痛快把婚离了,你今天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是你非要拖着不离,行了,趁现在你只是挨了顿打,咱们赶快把婚离了,大家都脱身,以后也省的谁膈应谁。” 朱相庆听懂了卫雪玢话里的威胁,如果说后悔,他后悔的不是自己结婚当天没离婚,而是结婚那天操之过急,把南固的亲爹妈请过来,弄得卫雪玢铁了心要跟他离,如果再沉住气些,等卫雪玢怀了孩子,到那个时候,还不是他说啥就是啥? “雪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真的,我保证,我爹娘我再也不叫他们过来了,以后咱只给他们寄钱,其他的啥也不管,这件事是我错了,我早就过继给我舅了,也改姓了朱,就算不管他们,也是正理儿,真的,我保证,”现在大家都说他是流氓,还说他不中用,如果卫雪玢肯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那这些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卫雪玢哪儿会不知道朱相庆的小心思,不过这辈子她再不会被朱相庆利用了,“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我告诉你,你的盘算绝不会成功的,现在你答应大家和和气气离了,我可以给你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保证能把你的毛病给治好了,等你毛病治好了,将来再娶了媳妇抱个大胖小子,还怕那些议论?” 卫雪玢意味深长的看着朱相庆,“还有你姓啥的问题,虽然这阵子闲言碎语不少,但因为你跟蒋春燕的事儿太火,大家反而没有人关注你到底姓啥的事儿,倒不如咱们趁现在赶快离了,你再这么拖着,我可真不知道会说些啥了,” “你就恁想跟我离?”朱相庆半天才道,“我知道我跟你说了瞎话,可是大家处对象儿,谁不是捡好类说?我不说南固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类,还有那个,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类,你说是我太累了,还说以后慢慢来,能嫁给我你就很高兴了,” 朱相庆说到这儿,眼泪又落下来了,他不知道卫雪玢到底是咋了,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儿一样,啥都变了,“我知道俺爹娘是农村出来类,说话办事你都看不上,” “打住,你又开始了,你要是再这样明里暗里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现在就去你们单位了,”卫雪玢把蒲扇重重的拍在床梆上,“我老家洛平下头南庄村儿类,我在那插队了三四年,从来没有看不上过谁,要说看不上,我只会看不上那些心数不正把别人都当憨子的人!” 朱相庆被卫雪玢说的脸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是啥人,”但说承认他爹娘心术不正,太难了,而且朱相庆也没有觉着他爹娘哪儿做错了,“我不是保证了,再不叫他们来洛平?” “我说了,我不跟你说过了,我要离婚,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卫雪玢从兜里掏出朱相庆也摁过手印儿的协议,“这个我还留着呢,改天拍张照片,也省的这一张不经看,” 见朱相庆白了脸,卫雪玢一笑,“你好好想想吧,你老家的爹娘,还有什么作风问题,说白了都是小事儿,”毕竟几年之后,这些都不会是大问题, 卫雪玢的目光恶意的在朱相庆搭着被单的肚子上扫了一眼,“但是你不中这个问题,却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如果不尽早治,没准儿将来连治都治不好了,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我不跟你离,咱们一直没孩子,大家也都会永远记着你是个煽过的猪,你不会也想过继你兄弟的孩子吧?到时候再养出小朱相庆来?” 朱相庆下意识的蜷起腿,这些天,自己身体的毛病才是压在他内心深处最大的石头,结婚之前他发现自己每天早晨都会有的反应没有了时,并没有感到惊慌,可是现在即使他怎么努力,命*根子也都只有微弱的反应,却叫他越来越无法面对以后的生活,他不敢想如果卫雪玢说的是真的,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难道真的等着怀庆或者来庆生了儿子给自己?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没事儿也别一直在医院住着啦,浪费国家公费医疗,”卫雪玢知道朱相庆是没脸出去见人,才索性躲在医院里装病号,便敲打了他两句。 朱相庆都不知道卫雪玢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呆呆的靠在病床上,反复掂量着卫雪玢的话,他不相信卫雪玢真有治好自己的方子,但又不敢不相信,比起他跑出去找医院看自己的难言之瘾,卫雪玢如果能直接给他治病的药方,才是最有效且能保住脸面的方法。 “姐,你怎么来医院了?”华镇晚上没事,晃晃悠悠地在医院里闲逛,正看见卫雪玢从病房里出来,“咋?来看朱相庆?” 那人都贱成那样了,卫雪玢居然过来看他?华镇有些想不明白卫雪玢这是怎么了,但内心里有点不高兴,“他也配你看?” “你真是无处不在啊,就闲成那样?不能找点儿书看看?”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径直往外走,“我是有事找他,不是来看他的,就像你说的,他不配!” 华镇这下高兴了,“就是,也不看看他都办的啥事儿,要是我,打死也不住在李大夫上班儿的医院里,对了,我可不是闲人,我这是值夜班儿呢,出来转转。” “你咋成天上夜班儿?夜班儿费多?”卫雪玢不解的看着华镇,她也是医院的孩子,知道大家都不愿意的就是上夜班儿了,可这华镇,只要见他,他就在值班儿,“就算不想看书,你也跟小姑娘出去转转看个电影压压马路,可不能真的把青春都献工作了。” 挺热心个小伙子,长的也好,卫雪玢忍不住居委会大妈的习性发作,开口劝他。 “啥小姑娘,姐你胡说啥,我可没有,”华镇叫卫雪玢说的脸一烧,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我就是不耐烦她们老找我,才跑来上夜班儿,反正我爷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哪儿睡不是睡?我上夜班儿,别人也就少上两天,他们跟我不一样,都是有家有室的,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还没跟你说呢!” 华镇说的就从兜里掏钱,“我把那饭盒快出脱完了,说了你也不信,延亭还问我要呢,他一个给丁芳一个,我一想这东西你也是有本儿看着呢,就只收他了两块,那,这是钱。” 卫雪玢把华镇递钱的手一推,四下看了看,“你这个孩子,这是啥地方咱俩算账?等改天你过去,咱们慢慢算。” “好,我拿走那一箱,都卖出去二十个了,明天晚上吧,我过去把那一箱也拉走,”华镇还是头一次做生意,倒不是图钱,虽然这年月大家日子过的苦,但他真不缺钱,主要是觉得新奇,还挺有成就感,“我跟他们说这是凭关系弄的内供货,部队里好多都开始使这个了,” 华镇哈哈一笑,“大家都抢呢,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内科的董大夫还说要买两个呢,我一说没几个了,怕不够,他直接把钱儿就塞给我了,说他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华镇得意的眨眨眼,“比你去供销社卖着快吧!?” 医院的大夫们当然比供销社的职工手里有钱了,而且她也没有打算真的卖给同事,卫雪玢点点头,冲华镇一伸大拇指,“姐小看你了,你脑子比姐灵。” 被卫雪玢一夸,华镇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你跟广良哥脑子灵,我成天用饭盒,就没有想过这里头还能做些文章,就拿着傻用了。” “行了,你回去吧,我得回了,”两人走到医院门口,卫雪玢冲华镇挥挥手,叫他赶快回去,自己则高高兴兴的往家回。 她面上没说,但心里确实对华镇几天时间就把一箱饭盒卖完的实力感到震惊,想想也是,华镇有那样的背景,从他手里出来的东西,大家会不自觉的认为是比洛平更好的高级货,也算是给自己的饭盒镀了层金,只是华镇这条路不能老用,等这批饭盒卖完,她手里的资金回来了,还得往郑原跑一趟才成。   ☆、第48章 公婆来了 郑原的朱学文夫妇接到何巧芸的电话, 都是一头雾水,何巧芸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 他们也就听明白了, 卫雪玢从朱相庆那里搬出来了,然后朱相庆也挨打了,后来身体也出了问题,目前住在洛平市医院里, 叫他们这做爸妈的过来看看儿子, 也好好劝一劝儿子。 王秀梅脑子快,把朱学文告诉她的这些信息在脑子里一过, 就笑了, “看来相庆还是没有哄好雪玢, 没准儿咱们走了之后,你大姐他们又作精了。” 虽然知道自己姐姐姐夫的那点小算计, 但朱学文还是不太喜欢听妻子用这种口气说他的亲人, “作啥精?都说好的事了, 还有啥可作的?要是因为大姐走拿点东西雪玢就生气, 那就是她的不对。” 王秀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你去不去?我可跟你说, 我学校课忙的很,现在恢复高考了,孩子们都抓的紧的很,我可不能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学生的前途,” 王秀梅是教初中的, 她的学生离高考还远着呢好不好?朱学文没好气的看了妻子一眼,知道她是不想掺和朱相庆的事,“我看你跟雪玢关系还不错,我去了劝相庆可以,当公公的咋劝儿媳妇?走吧,咱们各回学校请假,早去早回。” 王秀梅翻了个白眼儿,知道朱学文说的是道理,“那我可事先说好了,我可是帮理不帮亲,何况你那个便宜儿子跟我这个养母也不亲,要真是雪玢说的有理,你别指望我帮着劝和。” 去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朱学文头疼的皱着眉,“行了,走吧,咱们最快下午到,晚上能见见雪玢还有亲家,明天就能赶回来。” “我看你还是别想恁美,相庆都住院了,你这个当爸的也不照看照看?上次有雪玢,这回也扔给雪玢?哼,这时候也不见他南固的亲爹娘过来了,”上次朱相庆伤那么重,朱学文也拍了电报回去,结果呢?朱大妮儿连个回信都没有,更别提过来看看了,想到这儿,王秀梅转身回屋,找她当初拍电报的存根去了。 何巧芸看到朱学文跟王秀梅夫妻过来,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她不把朱学文跟王秀梅往朱相庆的病房里引,而是拉着王秀梅,“老姐姐,咱们先到这边说话,相庆你们也先别急着看,他没啥大事,现在最叫人头疼的是他跟雪玢的事,我请二位过来,也是因为这个,我家老苗是他的师傅不假,但他个人的事,还得你们当爸妈的拿主意不是?” 王秀梅看了朱学文一眼,“老朱一接到你的电话,就知道这不争气的孩子又给你们惹麻烦了,”她从带来的提兜里拿出一包点心,“这个是我专门在百货楼给两个孩子买的,一会儿你给孩子拿回去。” 何巧芸哪里顾得上这些,随手把点心接过来放在一边的石凳上,“老哥老姐,你们走的时候把相庆托给我家老苗了,相庆就是我们的责任,但凡我们能当家,就不想劳二位大老远的跑来,实在是,唉,” 何巧芸长长短短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跟朱学文和王秀梅学了一遍,“现在人家雪玢家里闹着不过了,我还去见了李大夫,那可是个和气人儿,这回也是不肯通融,”说到这儿她有些不满的看着王秀梅,“你们也是太实诚了,虽然现在讲究新事新办,要破除过去的封建余毒,但有些心意咱们也得走不是?” “就算是人家卫家通情达理啥也不要,咱们当老类的,也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啊?”只要想到卫雪玢当初一件料子都没收就嫁了,何巧芸就替她不值,要是卫雪玢不是啥也不收,朱家能把她轻视成这样? 王秀梅无语的看着朱学文,当初那一百块,她是想交给卫雪玢的,朱学文不同意,非说给朱相庆,叫两人上街捡喜欢的买,结果全便宜朱大妮儿了,现在好了,传出去叫人挑了理,他们两个也跟着没脸。 “巧芸妹子误会了,我当时给了相庆一百块,叫雪玢看着想买啥买啥,我也没有想到雪玢会那么懂事,啥也没有要,”朱学文也挺后悔的,但他不能叫人给拿了理儿,连忙解释。 何巧芸不赞成的摇摇头,“你给相庆钱是给相庆的,两家包手巾过事儿的时候,直接包给人家卫家多好?我也是听雪玢说才知道,人家雪玢根本不知道有这一百块钱,啧啧,你看看这像啥?” 她站起身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唉,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是相庆的爸妈,你们来了,我跟老苗也算是功成事退,我走啦,你们跟相庆好好谈谈吧,看看怎么给人家卫家赔礼,”要是他们当初大大方方的过了礼,现在还可以说卫家人是收了财礼又悔婚,多少还有些说头儿能替自己争一争。 “哼,满意啦?”送走了何巧芸,王秀梅回身冷笑一声,“看看你那个好儿子都做的啥好事儿!?行了,既然他没啥大病,就是没脸见人,那肯定也不想见我这个不亲的妈,我回郑原去,这儿的烂摊子交给你收拾啊,真不中,叫你那个好大姐来!” “你这人,这都啥时候了,还置这个气?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跟亲家谈一谈,不能叫相庆离婚!”朱学文瞪了王秀梅一眼,“相庆再不好,也是咱外甥,你也听见何巧芸说了,外头都传他的啥话,要是卫雪玢把婚离了,这不坐实了那些传言?以后相庆可咋过?” 王秀梅一脸讶异的看着朱学文,她算是知道了,朱相庆为什么长歪了,敢情自己男人也比朱相庆强不到哪儿去,“你还是不是人?相庆是个废人,你还打算拖人家雪玢一辈子?你外甥有人疼,人家雪玢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朱学文被王秀梅问的脸一红,“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相庆是因为受了工伤才这样的,只要好好治,未必不能治好,要是治好了,不就没有耽误她?相庆条件又不差,配她也足够了,还有咱们类,咱们看着相庆,叫他对雪玢好点儿,相庆是个软性子,我看他俩还能过!” “哈哈,”王秀梅又是一阵儿冷笑,“走吧,你觉着能过那你就试试,你这豪情壮志,能叫日月换新天啊!” 朱相庆没想到朱学文跟王秀梅这么快就到了,他看着沉着脸出现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人,“爸,妈,你们咋来啦?快进来。” 朱学文先打量了朱相庆一眼,见他没啥大事,输液的铁架子上也空荡荡的,“咋没有打吊瓶?好了?” “啊,昨天就停药了,其实我没啥大事,就是没休息好,”朱相庆脸一红,医生早就叫他出院了,是他不愿意,反正有公费医疗,他又是晕倒在车间里,不花钱住在这儿挺好的,省得回去还要见那么多不想见的人。 “哼,”王秀梅又从鼻子里冷笑一声,她最看不惯这种浪费国家的钱装病号的人了,没想到成天喊着爱国爱D争先进的朱相庆,也开始装病号了。 “没事就好,吭,刚才是苗师傅的爱人接的我们,她把这些天的事儿也大概跟我跟你妈说了,相庆,我们走的时候你是咋认的错儿?是咋保证的?” 当初保证的好好儿的,结果呢?这才几天?就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你就没想过这么闹下去,你的前途就毁完了?” 终于来了个为自己着想的人,朱相庆再也控制不住了,鼻子一酸就哭开了,“爸,真不怨我啊,是卫雪玢她,欺人太甚!” 王秀梅站起来,“我出去转转,你们俩慢慢说,我就劝你一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别啥都怨别人!” 说完开门出去了。 王秀梅出了医院,找人问了问路,就往供销社去了,朱学文啥打算她不管,她得先听听卫雪玢怎么说。 王秀梅一进供销社的门儿,就看见卫雪玢正满脸是笑的扯着一卷儿粉色花布在一个姑娘的身上比,“妹子你看,这颜色多鲜亮?还能把人衬白了,你做一件夏天的掐腰短袖,一准儿好看,下头配裤子配裙子都合适!” 王秀梅也不过去,低着头在糖烟酒柜台那挑东西,等她买了两瓶杜康,四样点心装好了,才走到已经将客人送走的卫雪玢跟前,“雪玢,” 卫雪玢没想到王秀梅会过来,抿嘴一笑,冲王秀梅点点头,回头跟常爱红道,“爱红姐,我出去一趟,”她跟朱相庆的情况,已经不再适合叫王秀梅“妈”了。 王秀梅哪会不知道卫雪玢迟疑背后的意思,一笑,“走吧,你领我在街上转转。” 这个时候街上门店本来就少,那种可以说着说话的地方更是没有,卫雪玢扫了一眼,一指街口的国营饭店,“你们中午也没有顾上吃饭吧?我去给您叫碗面,有话吃完了再说。” 王秀梅看了卫雪玢一眼,就算是在郑原,大家轻易也不会到饭店吃饭的,可是卫雪玢却说的轻描淡写的,好像是件很平常的事,“那好吧,不知道这会儿人家开不开门儿,”这个时候才四点多,饭店也有上班儿时间,未必肯开门儿。 “没事儿,都在一条街上,里头的人我认识的,以前相庆伤的时候,我还过来跟里头的师傅学过做病号饭,”卫雪玢自失的一笑,她当年真是傻的不堪回首。 “雪玢啊,”王秀梅叹了一声,看到了饭店门外,就将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第49章 百货楼 “雪玢?这来干啥?不会又要给那杀材做饭吧?”卫雪玢才一推门, 靠在窗边桌子上嗑瓜子的胡桂香就嚷嚷开了,“我可跟你说, 你要再这么软下去, 别怪我这个姐姐不认识你!” 胡桂香个子不大,嗓门儿不小,跟个小钢炮一样,直接就冲卫雪玢开火了, 卫雪玢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 “桂香姐你放心,我会恁傻?我来是想叫王师傅给做碗面, 我姨坐了一天的车, 没吃饭类, ” 她从口袋里掏了五毛钱递给胡桂香,“来浆面条, 再来一盘豆豉尖椒跟两块炸馍, ”说完回头跟王秀梅道, “浆面条油炸馍, 咱们这儿的人都爱吃。” 胡桂香看了一眼卫雪玢身后这个“姨”, 撇撇嘴没吭声, 低头把票给卫雪玢开了,也不用卫雪玢往窗口里递,自己跑到窗口跟前,往里喊了一声,“王师傅, 雪玢来了,给做碗浆面条……” “中啦,听见啦,”王师傅在里头已经洗好手了,以前卫雪玢为了跟他学厨艺,可没少过来帮他擀面条,“等着啊,叔给你做!” 等卫雪玢端了两杯水在王秀梅对面儿坐下,王秀梅才道,“没想到你跟这儿的人这么熟。” 卫雪玢低头一笑,“都算是一个系统的,而且也在一条街上,他们来供销社也总找我的。” 王秀梅点点头,“你为人好,又能干,是相庆瞎了眼,不过雪玢,你真的想好了?” 卫雪玢坚定的点点头,“嗯,我想好了,不会再跟朱相庆过了,我也跟他谈过了,你们来的正好,不如也劝劝他,与其这么耗着彼此耽误,还不如早散早了。” “唉,我是舍不得你啊,不过你真的要离,我也是支持的,是相庆配不上你,还有南固那一帮子,谁摊上谁倒霉,”这些年朱学文这个兄弟已经叫搅的不得清静了,朱相庆这个亲生的儿子,他们又怎么会放过。 “只是我觉得相庆跟他爸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还有你家里,我听苗师傅的爱人说李大夫也同意了?”王秀梅只见过李兰竹一面儿,但感觉上她不是会坚决支持女儿离婚的人。 “嗯,原来我妈是不同意的,还想着叫我三哥带着相庆去郑原找专家看看,但是又出了后头的事,还闹到我妈工作的医院里来了,不管这事儿是不是误会,但人言可畏,我妈又是最要脸面的人,”卫雪玢不屑的一笑,“真论起来,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俩要是真的啥也没有,李抓安会拿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他朱相庆要不是太随便,人家蒋春燕规规矩矩个小媳妇,为啥要往他跟前儿凑?” 这些话都是当年朱相庆说过她的,他说如果卫雪玢真的跟海智远清清白白,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流言出来?完全不顾他自己才是那些流言的始作俑者,还说如果不是她卖弄风骚,凭啥海智远会一次次给帮忙?甚至连卫雪玢托海智远从局子里捞宋怀庆,在朱相庆嘴里,也成了卫雪玢为了跟海智远勾搭才找的借口! 王秀梅被卫雪玢说的哑口无言,这男女的事儿最难说,她也就听何巧芸说了几句,哪敢拍胸脯保证说朱相庆跟那个蒋什么的完全没关系?“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其实我个人觉得这样也好,与其硬凑到一堆儿打啊吵啊的,不如分开了各过各的日子,”她看了太多的凑合夫妻,日子过的别提多憋屈了,就是她自己,每每想起来朱家的一摊烂事儿,也恨不得从家里搬出去自己过。 没想到王秀梅同意的这么痛快,卫雪玢抬头看见胡桂香端着浆面条过来,忙起身接了放在王秀梅面前,“您先吃,”她又去柜台那儿端了调好的尖椒跟重新过了油的炸馍,“我估摸着一会儿您跟叔叔该往我家去了,我家可不会给你们准备晚饭的,您可得吃饱了。” “你这个孩子,”王秀梅噗嗤一笑,拿起筷子挟一块炸馍片儿,“你也吃点儿,我们过去,你能跑得了?也跟着先垫垫吧。” 王秀梅没有劝卫雪玢的意思,两人就不再聊这个话题,卫雪玢借口对郑原的好奇,跟王秀梅打听起郑原各厂子的情况来。 卫雪玢的记忆里,郑原有六七个国棉厂的,最辉煌的时候,好像国家领导人也来视察过,现在才问才知道,单一个厂子里头的工人就足有上千!王秀梅提起来语气里也不无羡慕,“我们学校好多女学生,放着高中不上,也要考纺织技校,就想进去当工人,咱们郑原最有出息的姑娘,全在那里头呢!” “就你们柜台上摆的灯芯绒,就是二厂生产的,热销的不得了,好几毛一尺都买不来!” 卫雪玢也在供销社快两年了,这个她当然知道,郑原的六大厂,简直为整个国家百姓的穿衣盖被都做了贡献,甚至许多军服用布,也是它们提供的,可是到了九十年代,几家大厂一间间宣告破产,“是啊,我在洛平就听说了,那些厂子都红火的很,工资也开的高。” “不但工资高三块,就是福利也好的很,家属区,托儿所,食堂啥的都是一等一的,说起来洛平机械厂也是大厂了,跟郑原的棉纺厂那就不能比了,”王秀梅想起来当初朱相庆复员分配来,朱学文可是想尽办法希望朱相庆进六厂的,可结果怎么人?人家愣是非要来洛平! 工资高福利好,那自己的饭盒就不愁销量了,“那咱们要是托关系,能从里头买点儿紧俏货不能?” “你想干啥?现在要买这些,都得批条子呢,工人们倒是也能弄点儿内部料子,自己做几身衣裳还中,多了就不行了,”王秀梅奇怪的看着卫雪玢,“我知道你想帮着你们供销社进点儿紧俏的,但是,” 她摇摇头,据她所知,许多大单位都想拿到批条,领导们都得住在纺织宾馆里等着上头领导的批条,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算了吧。 卫雪玢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没打算干什么大买卖,一来现在政策虽然松动了,但她历来胆小,卫家又没有什么后台,她可不敢当出头鸟, 一来卫雪玢自忖也没有那个实力,她不过是想着带着饭盒去了,不能空手回来罢了,“我没想干啥,就是想着现在生活比过去好了,大家有点儿闲钱也想扯个布做件新衣裳,要是有紧俏货,大家一准儿争着要,这小半年儿我们这儿的料子布都走的挺好,我觉着大城市更是这样。” 这也是,想到这个王秀梅叹了口气,“是妈对不住你,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相庆从小跟我不亲,我又不憨能忖不出来?他跟我不亲,我对他也就那么回事了,连带着对你,也没有真正的尽过心,”不然给未来儿媳妇买身儿像样的衣裳,这能力王秀梅还是有的,“是朱家亏待了你。” 卫雪玢一笑,“您真是想多了,您跟叔叔没有亏待我什么,说起来我也没有对二老尽过什么心,”王秀梅跟朱学文只是公婆,并没有欠她什么,大家都是因着朱相庆才成为一家人,也都是朱相庆谎言的受害者。 能这么想,卫雪玢是真的通情达理了,王秀梅真的替朱相庆惋惜,这么好个媳妇,被他给作没了。 卫雪玢还在上班,不好多陪着王秀梅,王秀梅也知道这一点儿,也没有再跟卫雪玢拉家长,匆匆把面吃了,就说要回医院去,“你下班也过去吧,我觉着他们两个应该商量的差不多了。” 王秀梅指的是朱学文跟朱相庆父子,“我看你叔的意思,还是不想叫你们离,我呢,尊重你的意见,就是不知道你妈最后会咋说了。” “我知道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您,”前世只有王秀梅出来为她撑腰,这一次,又是她能理解自己,并且支持她的想法。 看着前眼浓眉大眼的姑娘,王秀梅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过上一段日子就好了。” 看着王秀梅往医院去,卫雪玢转身回了供销社,她师傅常爱红看见她进来,从柜台里探出身子,“雪玢,那好像是朱相庆他妈吧?她来找你说啥类?”常爱红是卫雪玢的师傅,卫雪玢跟朱相庆结婚自然也去了,见过王秀梅一面儿。 “能说啥?还不是劝咱雪玢回去?雪玢啊,姐是过来人,姐跟你说,啥人都能过,就是朱相庆那样的不中,”常爱红给了卫雪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推心置腹道,“这两口子结婚头几年儿还恩恩爱爱的,等过几年,该说的都说完了,想做的也做够了,啥毛病也都看出来了,谁都不耐烦跟谁多说一句话了,咱们女人啊,后半辈子可不是指着老头儿过的,指望的是孩子!” 一个不能给女人孩子的男人,要他有啥用? “常红姐你真是类,你说的都是啥?”赵敏也凑了过来,“雪玢姐你别听她类,只要人好才是最重要类,人好,对你好,至于其他类,要求再多就是贪心了!” 常爱红跟孙淑芳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哈哈笑了,她们年轻的时候哪个不是跟赵敏一样只想着人好对她们好就行?可多年日子过下来,大家早就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好”字,太空泛了,抵不过开门七件事来的具体跟真实。 卫雪玢没有常爱红她们的感慨,她看了赵敏一眼,“来人了,别再这儿拉闲话了,快过去吧。” 赵敏也是在糖烟酒组,但管的是花生瓜子这些,跟其他那些糖果点心一比,就明显不如了,更不要说烟跟酒了,所以她一直踅摸着往别的组调,最好是越来越红火的布料组,没事就爱凑过来跟常爱红她们几个聊天八卦,甚至人家卖布的时候,她也跟着帮手。 “来,我跟你说个事儿,”常爱红看了赵敏一眼,扯了扯卫雪玢。 卫雪玢随着常爱红往水泥台子里一缩,“咋了姐?” “你听说没?市里也要盖百货大楼了?三层的大楼!” 前世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吧?不然后头也不会发生赵敏陷害她的事了,卫雪玢装作一脸的惊讶,“真的?我哪会听说这事?是你家赵哥说的?” 常爱红的丈夫是市政府里头的一个科长,平时就是牛为国也得多少给常爱红一点儿面子,“嗯,我听他提了一嘴,” 常爱红冲卫雪玢眨眨眼,“你就憨吧,你没见过郑原类百货大楼?就算是咱们这小地方,不能照着郑原的来,也要比这供销社强吧?你就不想去?” “姐你想的真远,这不市里头才有风声嘛?还不知道盖到啥时候类,再说了,就算是盖好了,调过去的也得是姐您这种业务骨干,我们这些小年轻哪压的住阵?”卫雪玢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拍着常爱红。 “你呀,憨不憨?人家明光锃亮的新大楼,要我们这群老梆子过去干啥?我跟你说,凭姐的经验,绝对会从咱们系统里挑年轻长的俊的,当然业务也得过硬!”常爱红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卫雪玢,“这时候你可不能傻!” “呃,姐你要这么说,那我到时候也报个名?”前世可没有报名,就是商业系统里放出消息,然后下属单位报上名单,最终由局长拍板定下来,当时她就在上报的名单中,没想到却出了那么大个事故,虽然供销社里大部分人都相信不是她干的,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牛为国也只能把她给换了下来。 没想到这事儿又传到上头去了,卫雪玢直接被下放到菜组卖菜。   ☆、第50章 下定决心 常爱红见卫雪玢知道争了, 欣慰的点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的年纪是绝对轮不上了, 听她家老赵的意思, 如果人不够还会专门从技校生里挑一批出来补到将来的百货大楼里, 那可是洛平市的脸面! 但卫雪玢是她带出来的徒弟,徒弟走的高,她这个师傅也跟着有面子,当初她们可是签过师徒合同的, 所以常爱红才会对卫雪玢进百货大楼的事格外着重, “我帮你盯着这事儿, 你好好干,凭你的业务能力,还有长相, 会挑不进去, 就是吧, ” 常爱红叹了口气, 为难的看着卫雪玢, “姐知道跟你说这话是戳你心窝子呢,可是姐为你好, 还得跟你说说。” “您是我师傅, 打得骂得, 有啥话还不能直说?”卫雪玢猜不出常爱红这到底是要说啥? “我的意思是,你能将就着跟朱相庆过,就先将就将就, 姐也知道你的苦,但你要是离婚了,估计就这一条,进百货大楼的事就得黄了!”离婚还不是守寡,离婚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就凭这一点,难免会叫人说长道短。 前世她也没有进百货大楼,何况以后的百货大楼红火了十几年,最终还是破产承包了,“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不想叫我失去这么好的机会,但姐啊,一辈子长着呢,没有了工作,只要有双手,我就饿不死,但是跟那样的人过,会憋屈死的!” 如果她为了进百货大楼放弃跟朱相庆离婚,将来再有什么机会摆在面前,是不是还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卫雪玢绝不会这么选。 常巧红叹了口气,她知道卫雪玢有点倔,“唉,你好好想想吧,有些事是明摆着的,百货大楼环境好,工资肯定也高,反正朱相庆这事儿咱们洛平人都知道,你拖上两年,大家只会夸你仁义,而且他又有那毛病,将来离婚,也不会不好找下家儿,但你现在闹着离,万一朱相庆病好了,娶了媳妇生了娃子,你就成笑话啦。” 笑话就笑话吧,卫雪玢不以为然的笑笑,她宁愿被人笑,也不愿意再跟朱相庆过一天了。 常爱红见劝不下卫雪玢,也不再说了,她到底也是过来人,这男人不中,守活寡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何况朱相庆“不中”的事,半个洛平都知道了,丢人的不止是朱相庆,还有人家卫雪玢。 卫雪玢刚下班,卫广益就来了,“走吧,相庆的爸妈来了,咱妈叫我带你回去,”他气哼哼的看了卫雪玢一眼,“看你办的这叫啥事?成天给家里找麻烦!” “我给你带向新向前的时候,你咋没觉得我给家里找麻烦类?你去兵团,从我手里拿走三块钱的时候,咋不觉得我给你找麻烦类?合着用得着我的时候不麻烦,用不着了就麻烦了?”卫雪玢哼了一声,一指卫广益屁股下头的大永久,“你买这车的时候咋说的?说可以带着我上下班儿,你给我算算,这车买了好几年了,我坐过几回?” 卫广益是家里负担最重的,就算是李兰竹帮他养了老婆孩子,靠他一个人,也过的十分的拮据,但他重新回到水利局之后,还是想尽办法要买辆自行车,买不了新的就买人家翻新的,即使这样,他手时的钱也不够,除了李兰竹背地里给了他十块钱,卫雪玢当时才从南庄插队回城,把手里仅有的十块钱都给了他。 可惜这些,在卫广益眼里都是再应该不过的事,果然就听他说,“钱钱钱,就你成天都掉在钱眼儿里了,亲兄妹还这么斤斤计较!” “你不计较就别说我给家里添麻烦呀?一家人不应该互相帮忙吗?敢情我帮你应该,你这个大哥照顾妹子不应该了?”卫雪玢连连冷笑,她发誓这辈子卫广益都休想再从她手里拿走一毛钱! 卫广益被卫雪玢问的哑口无言,眼一瞪,“我懒得跟你说这些,你们这些女人就爱胡搅蛮缠!反正我话带到了,你爱回不回!” 说完一蹬车子,也不管卫雪玢,自己走了。 卫雪玢上辈子已经对这个哥失望了,她摇摇头,王秀梅说了今天她要跟朱学文往她娘家去,卫广益来不来叫她,她都是得回去的。 王秀梅回去的时候朱学文跟朱相庆已经谈的差不多了,朱学文的意思自然是不能离,要朱相庆好好跟卫雪玢过,还拿自己当例子,虽然王秀梅性子强些说话不留情,但过日子是一把好手,在单位也是业务骨干,还不拦着他贴补唯一的大姐,所以就算是有其他的缺点,大男人心胸要宽广,是不用计较这些的。 但朱相庆却是知道卫雪玢是铁了心不跟他过了,他思来想去,把卫雪玢提的条件跟朱学文讲了,要是卫雪玢真的有法子治好他的病,那离婚他也是能接受的。 朱学文却不这么看,“你不离婚,她能甘心过一辈子活寡?还不是要给你把病治好了?” 越是这样,越不能离了,“你说的那些我知道知道了,我还是那句话,今天你跟我去卫家,哭也好求也好,跪也好,把卫家人给哄好了,把雪玢给请回来!还有钱的事儿,当初我就不该信你,你贴你娘也要有个度,这些年你哪只眼睛看着我不管他们了?可是他们也都有手有脚,没你接济真的活不下去?宋家庄那些没有城里亲戚的,都饿死了?” 他不是想叫父母过的好些嘛?这也有错?但朱相庆这时候不敢跟朱学文犯犟,“可她要是铁了心不给我方子类?”那他不是就全完了? “她不会!她不给你不会自己出去找大夫看?你正病着呢,明天跟我回郑原,我带你去省医院看!”朱学文一脸的笃定,养子虽然毛病很多,但在他眼里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训一训劝一劝改了照样是个好孩子,但因为这些就闹离婚的卫雪玢,才是最不懂事的那一个,当初他可是支持卫雪玢的,没想到她叫自己这么失望! 听到去医院,朱相庆的脸一白,闷声低下头,他不想去医院,一点儿也不想! 两人商量好了,确切的说是朱学文拍板了,刚好王秀梅也拎着东西回来了,朱学文满意的看着妻子,“看你妈,啥都给你想好了,走吧,咱们去雪玢的娘家。” “我刚才去见过雪玢了,她的意思还是要离婚的,叫我说,趁着事儿没闹大,还是干脆离了吧,真不中,咱们回去再想想办法,把相庆调回去算了,反正这事儿也没有传到郑原,回去了把病治好,再成个家也不耽误,”王秀梅一看朱学文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决定了。 “调回去?说的容易,当初他复员的时候恁好的机会,”想到自己跑前跑后请客送礼的给朱相庆忙分配,人家却不吭声跑到洛平来,朱学文肝儿都是疼的,他狠狠的瞪了朱相庆一眼,“六厂是好进的?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朱相庆因为王秀梅的话燃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朱学文给扑灭了,他也有些后悔当初因为忌讳朱学文夫妻干涉他太多,特意跑到洛平来了,不然真进了六厂,郑原的姑娘绝不会像卫雪玢这样势利跟计较。 “不进六厂不会进其他的厂?”王秀梅瞟了朱学文一眼,“你恁多学生类,好好找找,看看有啥地方相庆可以去。” 能不能把朱相庆调走王秀梅不知道,但她内心里,还是希望朱相庆离卫雪玢远一点,少祸害人家。 朱相庆听的心动不已,他在洛平已经没脸见人了,如果能调走,那就太好了,“爸……” 这时候知道叫爸了,王秀梅撇撇嘴,就听朱学文道,“走吧,先去卫家见见亲家,看他们怎么说?我的想法还是能不离就不离,这是污点啊!相庆背着离过婚的名声,将来可咋办?” “既然是污点,人家卫雪玢都不在乎也要离,我看是决心下定了,”王秀梅不轻不重的又给朱学文浇了盆冷水,也不等朱学文父子,率先出了病房。 卫家他们之前也是来过的,几个人安步当车,没多大功夫就拐进了三角场,没想到正碰上从外头回来的卫二娘,她是见过朱相庆好几回的,外头的新闻更是打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看见正主儿了,立马冲过来,“哟,这是谁呀,你还敢往俺三角场来啊,胆儿真够肥的,打量我那几个侄子是斯文人不是?” “你们是朱相庆的爸妈吧?舍得来啦?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省城人是咋教孩子类,啧啧,反正俺这种小地方的是不懂,哼,也不会这么教育孩子,”卫二娘撇撇嘴,毫无顾忌的冲地上呸了一口,抬头正看见自己儿子骑车回来,“智远,你回来啦?广良类?回来没?要是没回,你拐回去叫他快回来,就说人家朱家来人了!” 海智远看了一眼朱相庆一家人,“妈你这是干啥,听说相庆他爸妈都是老师,这过来肯定是说理类,又不打架,把广良叫回来干啥?” 他冲蔫头搭脑的朱相庆冷哼一声,“就算是打架,咱还能叫我兰竹婶儿吃亏?我都不会伸伸手儿?” 卫二娘欣慰的看着儿子,“我儿说的对,雪玢可是跟我叫娘类,咱不能叫她吃亏,”说完她把手里拎着的一只老母鸡挂到海智远车把上,“你把鸡子带回去就搁院儿里就行,我得去你兰竹家看看!” 还没进门儿呢就叫邻居好一通排揎,朱学文瞪了朱相庆一眼,都是这不争气的孩子闹的,叫他几十岁的人了,还跟着丢人现眼。 卫二娘跑的快,已经把朱相庆一家来了的消息告诉卫家人了,张彩环也是个无事忙,最爱凑个热闹,不等李兰竹发话,就跑了出去,“哎呀,原来是亲家来了,快进快进,还拿东西干啥?看重的,我来提。” 朱相庆也知道张彩环的德性,拿胳膊一挡,“不用了,我拿的动,”这要是东西还没有拎到李兰竹面前就没有了,他们不是白买了。 “嘁,看不起我咋类?”张彩环眼睁睁的看着一兜子东西她又没捞着,不乐意了,“也不看看自己啥德性,骗婚都骗到俺们老卫家头上了,还敢嫌弃我?!” 说完一推朱相庆,抢先掀帘子进屋,理都不理后头的朱学文两口子。 李兰竹已经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张彩环的作派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儿媳娶了十几年了,怎么教怎么劝都不行,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朱老师王老师来了,快进屋里坐。” 她看了一眼何玉华,“玉华去给你叔你姨倒点水。” 何玉华点点头,她能看不出李兰竹的尴尬,但她一点儿也不同情婆婆,张彩环那样的儿媳妇,纯粹就是李兰竹这样的婆婆给惯出来的。 这时节屋里太热,李兰竹也没有请朱家人请屋,而是摆了几把小椅子大家围着树下的小石桌坐了,这里也是夏天卫家人吃饭的地方,“朱老师王老师,没啥好茶叶,你们将就将就吧。” 何玉华把两只茶杯放在朱学文和王秀梅跟前,至于朱相庆,对不起,他连白开水都不配喝! 李兰竹叫卫广益找卫雪玢去了,正主儿不来,大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李兰竹厌恶的看了一眼朱相庆,把头偏到一边,作风不严肃的男人,她看一眼都嫌碍眼。 大家都不开口,何玉华看着不是事儿,探头往外头看了一眼,“大哥去叫雪玢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朱学文点点头,“其实雪玢不在也好,我是觉着咱们做老人的先通好气儿,再跟小辈儿们说也中,我的意思呢,雪玢是个好闺女,相庆是有错,这个我们都承认,今天带他过来,也是给亲家,给雪玢郑重的道个歉,叫他表个态,以后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雪玢呢,也高贵抬手,这小两口才结婚有摩擦也是正常的,时间长了,也就磨合好了。” “朱老师这话有道理,”李兰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这日子都是熬的,熬过来了,就好了,但她还没说话,就听一旁坐着的何玉华“噗嗤”一笑,“话是这么说,但是吧,”她打量了一眼朱相庆,“脾气能将就,人品可真不能将就,还有身体这个,就更不能将就了,” 朱学文被何玉华说的脸一红,“咳,相庆的身体我问过了,其实也没啥大问题,就算不找大夫看,估计也能好……” “哼,”卫广良不屑的一笑,他也是男人,就不知道这种事儿还能自己好的。 李兰竹实在觉得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讨论这种事太尴尬了,她想叫何玉华跟卫广良别说话,但又不愿意在外人跟前下儿子的面子,“广良,去看看你哥回来没?这去的功夫可不短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卫广益推着车子进来了,李兰竹忙站起来,“广益,雪玢呢?” 卫广益看了一眼院子里坐的人,“雪玢一会儿就回来,”他被卫雪玢堵的一肚子火气,看见朱学文一家子,连个笑都挤不出来。 “你咋不带着她回来呢?”李兰竹看了朱学文一眼,“叫人家朱老师等这么久。” 这能怨他吗?卫广益没好气的说,“雪玢供销社里忙,一会儿才能回来,不叫我等,再说了,她是铁了心要离婚的,来不来有啥区别?” 他把车子在窗户下扎好了,走到水管儿跟前拿着毛巾洗脸,“既然相庆一家子今天都来了,大家干脆就把话说清楚,早点儿离了两不相干,你成天在医院里不出去,都不知道外头传成啥了,我都没脸在局里呆着!” “广良是在工厂里,广杉在河阳离的远,现在最倒霉的就是我,谁看见我都要拉住问两句,我还做不做人啦?”卫广益想起这个就生气,他替卫雪玢背了这么得的思想包袱,结果呢?卫雪玢还觉得没啥对不起他的,还敢跟他算那几块钱? 卫广益把毛巾往水管上方的绳子上一搭,走到石桌旁,“叫我说咱们也别等广杉回来了,当初要不是广杉非说相庆好,咱家也不会这么被动,你们来的正好,明天带着相庆跟雪玢把离婚证扯了,反正我们也没有收你们啥财礼,雪玢也早把自己的东西拉回来了,大家把手续办了,都清静了。” 办了手续你们是清静了,可是我们呢?朱学文咳了一声,李兰竹是个寡妇,卫家当家的自然就是老大卫广益了,“广益同志,你不能这么武断嘛,相庆跟雪玢也是经人介绍自由恋爱的,那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的,怎么能说离就离呢?别说我们朱家了,想来你们卫家,也没有出过离婚的事,这传出去多丢人?!李大夫,您说是不是?” “嘁,丢人?你们也知道丢人啊?怕丢人早干啥啦?哥你也别说光你受影响了,我跟朱相庆是一个系统的,现在整个工业局谁不知道朱相庆跟同事的老婆耍流氓?流氓罪可是要判刑类,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说雪玢是我妹子了,你们说说,俺家雪玢冤不冤?俺们卫家亏不亏?”卫广良不屑的接过朱学文的话,啥深厚的感情基础,哄谁呢?他咋没看出来妹子对朱相庆有啥感情? 当初卫雪玢一门儿心思愿意嫁,在卫广良看来,纯粹是受电影里影响,看中朱相庆那张小白脸儿了! 朱学文被卫广良说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半天才道,“我问过相庆了,那只是一场误会,人家那边也出来证明了,相庆跟那女同志没啥关系。” “那是叫人家男人抓住的早,不然,哼哼,谁知道呢,”何玉华不阴不阳的添了一句。 “嗐,你净瞎说啥?相庆那身子能跟谁耍流氓啊,肯定是那边胡说呢,”张彩环好不容易抓住何玉华话里的毛病,赶忙驳了她一句。 何玉华噗嗤一笑,这回没有跟张彩环争,“大嫂说的对,是我想多了,怪不得人家那边不闹了,原来是场误会。” “你们,你们真是太坏了,这么逼我耍我有意思吗?非要看我跟雪玢离婚才满意?我们离婚了对你们有啥好处?”朱相庆忍不住了,他一直以为卫家人是不会赞成卫雪玢离婚的,谁家愿意有个离婚被休的闺女?可万没想到,卫家人居然都站在卫雪玢那边儿了。 “相庆,你给我闭嘴,”朱学文恨不得踢朱相庆一脚,这都啥时候了,还跟亲家在这没大没小?“对不起亲家母,这孩子我没有教好,是我的错,我带他来就是道歉来了,也是亲自来跟你们保证,以后相庆一定会好好待雪玢的,我跟他说过了,以后他们这个小家,一切都是雪玢说了算,相庆就管上班,其他的啥都不管。” “呵,朱叔叔,你这话说的真好听,诓俺们洛平人没见识不是?”卫雪玢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她推门进来,“啥叫他除了上班,啥也不管?合着你的意思,我除了上班儿,还得回去给他当丫鬟伺候他这个大老爷?啧啧,你的算盘打的真是比我还好啊!” 朱学文叫卫雪玢说的有些下不来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小家你说了算,叫相庆干啥他就得干啥,而且我也跟他说了,以后他的工资全都给你,我跟你妈也不会要你们的养老费,至于南固那边,我亲自写信回去,叫他们也不许来打扰你们,那边的钱你们也不必给了!” 以后南固那边儿,就由他负担好了,朱学文相信姐姐姐夫也不会愿意孩子离婚的。 卫雪玢摇摇头,“不中,你们今天就是说出花儿来,这婚我也是离定了,”她看了一眼朱相庆,“怎么?你没跟你色说我的条件儿?看来是你不打算治病,而是想一辈子拖死我啊!”   ☆、第51章 愿意 “你说的事相庆跟我说了, 既然你手里有治好相庆的方子, 那不正好?把相庆治好了, 你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多好?”朱学文实在是理解不了卫雪玢, 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嘛, “雪玢啊,爸劝你一句,你跟相庆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 不是仇人!” “那我要说我们就是仇人呢?是不是你就不拦着我们离婚了?”卫雪玢一挑眉, “我今天把话摞这儿了, 不管朱相庆有病没病,也不管他认不认南固的爹娘,我跟他都不会再过下去了, 这婚我是离定了!” 说完她冲一脸不可思议的李兰竹一笑, “妈, 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我还是那句话, 如今是新社会了,结婚自由不兴包办, 离婚也自由了, 没有你们当长辈的硬押着我们在一起过日子的!您要是硬逼我, 我可不知道自己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目光往一边坐着的卫广益几兄弟身上一扫,“我大哥正准备转干呢, 我二哥也要进二级工了,广世呢,还要招工,咱家要是成天不消停,最伤的可是他们啊!我这边儿不停的闹腾,人家就永远忘不了我的兄弟们有个浑身毛病的妹夫!您要强一辈子,总不想老了老了,卫家成了洛平市的笑话了。” 卫雪玢知道几个儿子是李兰竹的命门,只要尽可能的跟她讲朱相庆的事会对卫家兄弟造成的危害,李兰竹就绝不会再犹豫下去。 “你这闺女,相庆到底是咋你啦?你恨他恨成这?”朱学文也被卫雪玢如此不驯的态度气的够呛,“咋好说歹说你都不听劝?”他都开出这样的条件了,没想到卫雪玢会一点儿也不动心。 “朱老师,我跟朱相庆是要离婚的人,所以你算不上我的长辈,你虽然是老师,但也没有教过我,我觉得我没有必要非要听你的劝吧?”上辈子朱相庆非要离婚的时候,也没有见朱学文急着这,她跑到郑原去求朱学文出面劝朱相庆,朱学文开始也劝了一回,后来见劝不动,反而开始叫自己放手,说什么郑原现在离婚的也挺多,男人心不在了,何必非要拖着他?不如好聚好散这样的话。 “你是个老师,应该是最通情达理的那一类人,可你看你办的叫啥事儿?自己养子骗婚,以后跑过来道个歉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是老师,自己都这么自私,光想着自己的养子,不想想别人家的孩子,你平时咋站在讲台上教书育人了?那台子底下坐的可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啊!朱老师!!!”卫雪玢觉得朱相庆有今天,其实也是朱学文长期以来的“不作为”造成的,他不是不知道朱相庆被朱大妮儿两口子牵着鼻子走,而是觉得朱大妮儿是他的姐姐,朱相庆贴也没有贴给外人,至于自己妻子王秀梅的感受,他才考虑过多少? 朱学文被卫雪玢质问的面红耳赤,“你这人,敢情叫你一说,我要是不同意你们离婚,就是要害你?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你们结婚!” “啥叫有钱难买早知道,早知道朱相庆是个骗子,别说你不同意,你同意我也不会嫁的,”卫雪玢直接把朱学文给顶了回去,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朱学文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朱相庆,“我那天该说的已经跟你说了,你还不死心我也没有办法,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怕撕破脸了,明天我就去你厂里找你们厂领导,到时候我会说啥,呵呵,你等着就知道了!” “你,你不能去!我离,我离还不中?”除了叫人知道自己“不中”这件事外,朱相庆最怕的就是找领导了,如果卫雪玢找领导,那他欺骗组织,在入D申请书上隐瞒真正的家庭成员跟关系的事就会被揭开了,“爸,你就叫我跟她离吧!” 朱学文看着一脸淡然的卫雪玢,又看看怔忡不安的李兰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女人咋能养出这么厉害的闺女,“卫雪玢,你真狠啊!” “过奖,朱相庆骗我的时候也没有手软,”卫雪玢看着又开始抹眼泪的朱相庆,生怕他回去被人一劝,又不肯离了,“朱相庆,如果咱们真的离不了婚,那我也不会搬回去跟你过,就算你病好了,你这辈子也是个断子绝孙的命!当然,你也可以背地里找个小的,只要你不怕赔上你的前途!”卫雪玢软硬兼施,“等咱们离婚了,你只管去治你的病,将来再娶个媳妇,咱们这一段儿也就掀过了,你只要过的好,谁还会成天提你离过婚?” 只要他们把婚离了,朱相庆哪怕再去上大学,当总工成专家,娶了郭梅兰也跟卫雪玢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了。 “行了,你的意思我跟他爸都明白了,其实我跟他爸也知道,我们当长辈的其实也是有愧于心的,当初要是我们再经点心,把家里的情况当面鼓对面锣的跟亲家说清楚,也不会闹到今天这地步,”王秀梅见朱学文又要说话,瞪了他一眼,“你真以为雪玢是因为相庆的病就嫌弃他?根本不是,雪玢是恨相庆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实话!这两口子是要过一辈子的,哪有骗着哄着过的?这才开始就哄人,以后的日子叫谁谁放心?” 可是朱相庆愣是没想明白,甚至连朱学文也是,清楚一阵儿糊涂一阵儿的,原以为两人能和好,还能端着长辈的架子,顾点儿脸,说几句公道话,结果卫雪玢态度强硬,坚决不照着他的道道儿来,他就也跟着朱相庆开始胡搅蛮缠起来,连道理都不讲了,甚至还黑心的想拖累人家闺女! 就像卫雪玢说的那样,他家的外甥是人,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了? 这人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啥地方,就来拆他的台?朱学文狠狠的瞪了王秀梅一眼,结果却得了王秀梅一个毫不示弱的白眼,他想说老婆说的不对,却又找不出理由,“你这人,我不是希望孩子们好嘛?这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何况还是咱们的儿子跟媳妇?” “朱老师可别再这么叫我了,我受不起,”以前卫雪玢对朱学文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甚至当年他不帮自己,卫雪玢也能理解,毕竟朱相庆是他的养子兼外甥,而且还到处败坏她的名声,但现在明明所有的过错都在朱相庆身上,朱学文还能把事情往好处美化,毫无愧疚之心的坑自己,可见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行啦,就这样吧,”何玉华觉得小姑脑子挺清楚的,她在一旁听了半天,见该出来说话的老大跟婆婆没一个吭声的,站起来说道,“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肯定还要回去好好商量商量,我们就不留你们了。” 何玉华起身送人,李兰竹才想起来这会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厨房,里头根本没有人做饭呢,这想留客也不行了,“要不你们再坐一会儿,玉华彩环快做饭去!” 张彩环不情愿的站起来,“做啥饭啊,镇多人就算是做成了,也没有地方吃啊!” 何玉华笑眯眯的站起来,“中,我去做,就是不知道朱老师跟王老师啥口味,吃不吃的惯咱洛平的饭?” 杀鸡问客,朱学文还会看不出人家是根本就没打算留他们,“不必了,我也是一番好心,想着相庆已经知错了,只要知错能改,他们的日子还能往好处过,”他沉着脸看了一眼卫雪玢,没想到卫雪玢这么不识好人心,“可是雪玢铁了心,那我们也不强求了,咱总不能拦着人家雪玢过好日子不是?” 这叫啥话?说的好像卫雪玢是嫌朱相庆穷才要离婚的一样,一直在一旁默默旁听的卫雪珍不愿意了,“你们,” 卫雪玢一把拉住妹妹,“那就谢谢朱老师您跟朱相庆同志的成全了,你们放心,我以后一会过的好的!” 只要他们同意离婚,卫雪玢才不在乎朱家的那些不好听的话呢,前世比这些更不好听的,她都听的太多太多了。 朱学文一家子从三角场一出来,朱学文就转身瞪着朱相庆,“咱们来时是咋商量的?你咋恁不听话?!” 他努力说和,王秀梅拆他的台就算了,连朱相庆也拔气门芯就太糊涂了,“你真要跟卫雪玢离婚?!” 朱相庆被朱学文训的不敢抬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她是真的不想跟我过了,这么一直拖着,只会叫大家看笑话,还不如离了呢!” “离了,离了你以为你能再找着媳妇儿了?去哪儿找,叫你娘从宋家庄儿给你找一个?”朱学文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朱相庆,要不是在外头,他就直接过去拿脚踹了。 “行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闹起来好看?”王秀梅拉了朱学文一把,“你也别骂相庆了,我觉得相庆说的也对,雪玢是打定主意不跟他回去过了,两边这么僵着,就么大点儿的洛平,大家不都成天盯着他们两口子?雪玢一天不回去,相庆就一天抬不起头做人,拖来拖去的,名声坏了不说,也影响他工作啊!” 就是这个理儿,这段日子朱相庆简直是受够了,何况王秀梅还说过,把他调回到郑原,那样一切就能从头开始了,但这个朱相庆不敢跟朱学文提呢,他先把婚离了,然后调到省城里,那些原先瞧不起他的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想到这儿,朱相庆“勇敢”地抬起头,“爸,我也不想跟卫雪玢过了,”他痛苦的摇摇头,“那人,自私,爱计较,没文化,心也狠,”他越说越委屈,“她说我骗婚,我还觉得被她骗了,她以前那贤惠都是装的!” 呵,王秀梅冲天翻了个白眼,人家是装的?女人也贤惠也要分对谁,你个满嘴瞎话的骗子,还好意思说人家装贤惠?! “你真不想跟她过了?”朱学文对卫雪玢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差,上次卫雪玢虽然强一点,但还听劝,也表示会跟朱相庆好好过,可这一次,卫雪玢根本不把他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还有卫家人,一个个也是阴阳怪气的,一点家教也没有,亏他还听说卫家以前是大户人家呢! “嗯,”朱相庆重重的点点头,“爸,只要想到跟她凑在一起,我头都是疼类,”他低声嘟哝道,“我觉得我没啥毛病,就是看见她才那样的,要是换个好女人,没准儿就正常了。” 是这样?朱学文疑惑的看着朱相庆,“你确定?” 朱相庆脸一红,踌躇道,“我以前真的是好好类,后来受了点儿伤,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结婚后不知道咋啦,头天晚上是白天忙了一天,累的都不想动,当时她也没有说啥,后来半夜里忽然就跟我吵,还把我赶到地上睡,我娘他们来,我娘性子多软,要不是她态度不好,也吵不起来,” 朱相庆越说,越觉得所有的错都在卫雪玢身上,只要自己摆脱了卫雪玢,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就算不认我娘,但南固那边终究还是我的亲人,以后能不来往?总得当门亲戚吧,可卫雪玢这样,以后还有得闹类!” “爸,我看就这么着吧,明天我就去厂里,打离婚申请!” 王秀梅都快听吐了,“咦,原来那个卫雪玢这么不是东西,亏我还向着她说话哩,老朱,这媳妇我看咱们还是不要的好,咱们经一事长一智,等下回给相庆找对象儿,咱们一是提前把该说的都跟亲家说清楚,二是得给相庆挑个文化程度高的,这上没上过学,太重要了!” 就是,朱相庆没想到一直偏着卫雪玢的王秀梅也在为自己说话,“妈说的对,我以前看中卫雪玢,也是想着她家条件不好,不会嫌我的出身,没想到她这么的不通情达理!”   ☆、第52章 入股 朱学文看了妻子一眼, 他跟王秀梅过了一辈子了, 会不知道她是啥人?这态度转变的太快, 叫人不得不怀疑她的用心, “行了, 我知道了,走吧,我跟你妈先去你们厂的招待所,你呢, 回病房吧, 明天先把出院手续办了, 老这么在医院里躺着也不是事儿,你老不上班,叫厂领导咋想你?” “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除了工伤那一回, 平时可都是全勤的, ”朱相庆其实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在车间里一向表现十分积极,现在这么在医院里躺着, 他也不安心, 但实在是因为太丢人的缘故, 才不得不违心的缩在一间小小的病房里。 朱家人走光了,卫雪玢也没有打算在娘家吃饭,“妈, 既然都说清楚了,我走啦。” 李兰竹头疼的摆摆手,“走吧,你大了翅膀硬了,我的话你是听不到耳里了,还呆这儿干啥?” 卫雪玢对李兰竹的态度不以为意,笑着跟何玉华他们打了招呼,出了三角场就往自己的住处回。 “雪玢,你等等,”海智远看见卫雪玢出来,忙从墙角伸脖子喊她。 “雪玢姐,这儿呢,”海明香从她哥身后探出头,“快过来!” “明香,你咋在这儿?从学校回来啦?”卫雪玢乍见海明香十分激动,跑过去就把她抱在怀里,“看你瘦的!” “她瘦啥?一天仨鸡蛋,三天啃只鸡,”海智远没看出来妹子哪儿瘦了。 卫雪玢是在海明香眼前闭的眼,她的记忆里留下的是海明香六十岁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卷发,丰腴的脸庞上还画着淡妆,可现在的海明香,是个瘦高个儿,剪发头只到耳边,也没有以后看着白净,“明香,我可真想你。” 海明香跟卫雪玢卫雪玲姐妹是一起玩大的,她比卫雪玢小两岁,比卫雪珍大几岁,跟卫雪玢最投契,“哎呀我也想你,你结婚那天我妈都不叫我请假,”她一脸的愤懑,“你出了镇大的事儿,他们也不许我问,今儿个要不是我求着我哥,接我放学回来直接在这儿等着你,我还见不着你呢!” 海明香马上要高考了,家里看得紧也是正常的,何况卫雪玢遇到的事儿还这么奇葩,不说卫二娘他们,就是卫雪玢自己,也不愿意叫她因为这些事分心,“等你考完试不就能见着我啦?” “那咋一样?都怪我哥接我太晚了,再早点儿我就跟赶上骂朱相庆那个兔崽子一顿了,啥东西都是!我问你,你刚才吃亏了没?”海明香也是个爽朗的性子,提起坑了自己好姐妹的朱相庆,张嘴就开骂。 “吭,小姑娘家家,看你说的像啥?广益哥跟广良哥都在呢,能叫雪玢吃啥亏?”海智远瞪了妹子一眼,“行啦,雪玢你也见过了,快回去吧,咱妈可是每天掐着点儿类,等不着你,可是要出来找的!” 海明香白了哥一眼,“我才见雪玢,还没说上话呢,你就叫我走,咱们找来又能咋?还能打我?” “妈肯定不打你,连骂你她都舍不得,但她会骂我,还会怪雪玢不懂事儿,你愿意咱妈怨雪玢耽误你学习?”海智远还能不了解自己亲妈是个啥脾气? 卫二娘嫉妒卫家出了个卫广杉嫉妒的眼都红了,要不是海智远年龄太大,又是个转业军人,她能叫儿子重上高中去。 卫雪玢点点头,“天儿也不早了,你们再不回去,二娘真的要出来找了,”她拍拍海明香的肩膀,“就剩一个多月了,咬咬牙坚持住,等你考完了,咱俩再好好说话!” “就是,你只要考的好,提啥条件妈都会答应,到时候你搬雪玢那儿住着去都中,”海智远也操心着妹子的成绩,一个女娃子在学校回回考前几名,想想海智远脸上都有光。 海明香也不是不懂事的姑娘,她不怕她妈啰嗦,但却不想卫雪玢被她妈抱怨,“好,我跟你说,那个朱相庆是个孬孙的话,你就别跟他过,凭你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哈哈,卫雪玢不由失笑,她摸了摸海明香颊边的小揪揪儿,“知道了,你操心自己就好了,你还不知道我?二娘不也老说我比你有数?” “那倒也是,你比我精,我只会傻学,”海明香不好意思的一笑,看了一眼冲她挤眼的哥哥,“那我走啦,你也快走,”估计她妈真的找来了。 卫雪玢冲海明香挥挥手,“走吧,考完来找我。” 她有许多话想跟海明香说,但却不是青春少艾一脸懵懂的小姑娘,那个赶到她病床前的挚友不会再出现了,但她回来了,她们依然是好朋友,这一次,无论出什么事,她都不会疏远这个永远站在自己一边的朋友了。 卫雪玢心里高兴,脚下轻快,没多久就走到自家院门前,“华镇?你咋在这儿?等好久了?” 华镇摇摇头,“没有,前两天不是说给你交账?那几个饭盒我都卖完了,光定钱都又收了好几块,这不,过来拉剩下的饭盒,” 华镇在医院就听说卫雪玢的公婆来了,不用猜也知道为的是她跟朱相庆的事,华镇有些不放心,才借口清账,跑过来找卫雪玢,“姐你不知道,今天延亭又找我呢,说是再问我买十个!” 他伸出巴掌正反一晃,“这小子真是,那牛吹的,” 卫雪玢开了锁,让华镇进来,“吹啥?不会是拿你吹的牛吧?” 华镇给卫雪玢了个惊讶的眼神,“你咋知道?可不,他就是拿我吹的牛,这球孩子,不但拿我吹,还一个饭盒给加了一毛五!” 他都没有姓韩的这么狠,“他不做生意真是太亏了!就个黄世仁!” 这孩子还真是,怪不得前世挣了那么在一份家业,只可惜,卫雪玢抿抿嘴唇,“反正这些都是你弄来的‘内供’货,谁也不知道实价不是?” 华镇也就这么一说,他才不怕韩延亭卖的高呢,卖的高了,将来医院的同事知道了,只会觉得他“实诚”,华镇把带来的钱从一只皮夹子里掏出来,“给,我都换成整的了,就是你这儿只有二十多个了,一下子给延亭十个,我都不够卖了,你可得叫二哥赶快再弄一些。” 哪有那么快啊,这会儿有好东西也不能批量生产,卫雪玢也有些挠头,“算了,洛平就这么大点儿的地儿,再多就没人要了,这物以稀为贵懂不懂?” “姐,你居然还懂这个?我也知道这东西一多就滥了,但咱们这一共才五十个,我觉得最少还得再弄上五十一百的,才够卖,”华镇倒不为挣这个钱,实在是他头一回做生意,觉得挺有意思的,还没过够瘾,饭盒就没有了。 洛平再小也吃的下一二百饭盒,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在洛平太容易露馅儿了,“你也知道,这些饭盒是二哥背着人做的,连他们厂的牌子都没敢往上压,这再叫弄五十个,估计得等阵子了,要不剩下的你先拿回去,卖的差不多的时候也跟人说说,你弄货不也得想办法嘛?” 华镇有些遗憾,“那好吧,这箱饭盒我先拉回去,你可得叫广良哥快着点儿。” 卫雪玢也没有想到华镇是个营销小能手,还发展了韩延亭这个“下线儿”出来,“哎,我跟你说,可不能告诉延亭这饭盒是从我这儿来的,”万一叫韩延亭知道了,也跑去叫卫广良做去,再被人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姐,我觉得吧,这饭盒既然卖的好,你们就大量生产呗,我听说广良哥他们厂子的厂长就是你们家邻居,”华镇亲自体验了一把被人追着求着买东西的快感,“咱们跟他商量商量,叫铝制品厂专门生产新式的,” 好吧,这样一来,他们就没得赚了,华镇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唉,要是咱们有自己的厂子就好了!” 卫雪玢也希望有自己的工厂,但这个目标太遥远了,“哪怕能承包他们一条生产线呢,”可惜这种以后经常用的方式,在这个年月却是绝无可能的。 “姐,你说铝制品厂专门生产饭盒的机床难弄不?不行咱们自己弄个厂子算了?”华镇也不走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卫雪玢身边。 “自己弄个厂?那咋中?”后来洛平城外简直就是个小型工业基地,但这会儿,卫雪玢可没有把握有人敢私人办厂。 “咋不中?你真是成天不听新闻不看报啊,咱们的总指挥都说了,国家要从计划经济转到市场经济,去年还在沿海定了特区呢!这叫改革开放!要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这个卫雪玢当然知道,也是因为有了新政策,洛平确实富了一批胆子大的人,其中就包括韩延亭,但她?就算是重活一世,卫雪玢也没有把胆子活大了,她顶多就是走的比别人早一些,准备悄悄的来回倒腾点儿东西挣些外块,但开工厂? “办厂不犯法?” “犯啥法啊?你害怕的话,我给你问问去,没准儿咱们弄个厂,能成了市里响应国家号召的典型呢,隔河那个焦阳市,都开始包产到户了,被省里点名表扬,别提多风光了,”华镇没少跟着领导出去开会,消息比卫雪玢灵通的多。 卫雪玢的记忆里洛平人办厂基本是从洛平机械厂破产之后,有些本事的工人跟技术员都开始弄自己的小加工作坊,渐渐的越来越红火,规模越来越大,洛平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之地了,“中,你给姐打听打听,这要是办厂不违反政策,咱们就办一个!” 到时候她就大明大放的销自己的铝饭盒去! 既然这事都托了华镇了,卫雪玢也不好再瞒着华镇她的计划,“还有一件事,其实吧,我那些饭盒是准备拿到郑原去试试水的,毕竟那儿厂子多,工人多,用饭盒的也多,不像咱们洛平,就那几家厂子,” “结果却被我给逮住了,”华镇清透的目光中满是了然的笑意,卫雪玢不信任他他能理解,毕竟他只是李兰竹的同事,跟卫雪玢也只是见面儿熟,“我刚才叫你去跟广良哥说再生产一批,不用猜,你已经给广良哥下过命令了,不告诉我是因为你想拿到郑原去。” “啊,哈哈,是,”卫雪玢暗道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叫一个小孩子看穿了心事,“你说的没错,我已经被你打乱计划一次了,可不能再被你打乱第二次了。” 华镇托腮却在想另一件事,“要真是这么着的话,我觉得你先别去郑原,”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饭盒来,“这东西吧,虽然我不懂,但也知道没多难,你这么到处卖,就怕你的厂子没开始生产呢,大街小巷都卖上了。” 华镇其实又把她的计划给打乱了,原本卫雪玢是准备把饭盒卖到郑原去,顺便看看能不能认识一些关系,再从棉纺厂里弄些料子出来,这样来回倒腾挣些外块,可真的如果弄个自己的小加工厂的话,这饭盒还真的不能大量往外卖了,毕竟这一道小小的隔断,根本难不住行家。 但卫雪玢确实是对华镇的提议动心了。 “这要是办厂,厂房先不说,就在这个院儿里先对付着就行,工人嘛,叫二哥带着他徒弟偷偷过来给带几个小徒弟,还有车床,”卫雪玢心里迅速盘算着,“我可以问问智远哥,他们厂子里有没有淘汰下来的,”卫雪玢一笔一笔的跟华华镇算,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最难的是钱,还有营业执照。 “营业执照的事,还得请你帮姐问问了,”钱嘛,卫雪玢看着那一箱饭盒,都卖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钱我找人凑一凑,” 她郑重的看着华镇,“这办厂的主意是你出的,我觉得挺可行,你要不要入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本君要过大寿了,歇一天呗?不更了哈! 这一章还没有离呢,不好意思,创业跟离婚两手抓哈! 我觉得大家都在等着离婚,估计等离了,会长舒一口气,可算是离了,可以弃文了!(⊙﹏⊙)b   ☆、第53章 设备 “入股?啥意思?”华镇其实也就那么一说, 没想到卫雪玢还真当回事了, 而且立马就筹划起来, 还叫自己“入股”?“往哪儿入?” “你看哈, 办厂的主意是你替我想出来的, 而且你也比我有门路,以后姐求你帮忙的时候只怕不会少,可这忙帮一次可以,哪能叫你次次都帮?所以我觉得这个厂算咱们两个的, 挣到的钱, 大家一起分!” 把办厂也变成华镇的事情, 将来得了利润,有他的一半儿,这样的话, 大家做起事来也方便, 毕竟人情这东西可不是随便欠的, 卫雪玢也存了拉华镇入伙减轻自己经济负担的心思, 当然她也知道, 做为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成功的机率比以后的效仿者要高太多了。 叫自己跟她起办厂?华镇揉揉头顶寸长的短发, 这个他还真没有想过。 华镇初中时父母为了“更彻底的献身事业”离了婚, 爷爷拦不住, 干脆就把没人管的孙子给带回了洛平,七八年下来,他头三年去部队看过已经再娶的父亲, 后三年又去母亲转业的地方看了看已经嫁人生子的母亲,其余的时间都呆在洛平市。 在华镇的心里,他这一辈子兴许就这么在洛平呆下去了,左右有工作,也不缺钱,还有爷爷的余威,他日子过的安逸悠闲,也平静的像一滩死水,帮着卫雪玢卖饭盒,不过是他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寻到的一点儿小小乐趣。 至于帮着卫雪玢去打听办厂的事,对华镇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帮一帮这个一脚踏进烂泥潭的可怜姐姐罢了。 但现在卫雪玢给他找了个更大的乐子,叫他跟她一道儿办工厂?华镇还真有点儿动心了,但他开个厂子就生产这种一块两块的饭盒?“姐,你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吧,这东西,啧,”你要是造个枪啊炮啊,好吧这个国家不允许,但哪怕你是生产个自行车呢,卖出去他也洋气不是? 卫雪玢没漏过华镇犹豫的表情,跟他看向饭盒时脸不上的不以为然,“咱们要是办,也只能先小打小闹,先不说没有资金,就算是有钱,咱们谁也不懂技术,那大厂里的技术工人是好请的?谁会丢下了铁饭碗过来给咱们打工?再说了,你别小看这饭盒,一个虽然只能挣几毛,但它便宜,大家都买得起,你算算要是一万个能挣多少?三万五万又能挣多少?” 这改良的饭盒没有啥技术含量,所有的优势不过是她脑子比过去人快了一步,等将来大量走向市场,其他的厂子肯定也都会跟着生产,“这一口吃不了胖子,要不是你鼓励我自己弄个小厂子,我还准备从郑原往洛平倒腾些针头儿线脑儿呢!” 叫卫雪玢这么一说,华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合着他把人家煽乎起来了,他站一边儿看热闹去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看看你这小打小闹能成做到哪一步,你比我会算,你算算咱们这事儿要怎么干?就咱俩还得叫上你广良哥?” 叫上卫广良?卫雪玢摇摇头,本来就不是多大的生意,而且卫广良后头还站着李兰竹跟何玉华,在她们在,赔了只会怪自己拖累了他们,赚了,以后这生意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但该跟卫广良打声招呼还是要的,“嗯,我去跟二哥商量商量,看看他是跟想着咱们干,还是单纯过来挣点儿外块。” 卫雪玢看着自己的小院子,“这院子也就是半个院儿,咱们兵分两路,你去问问办执照许可证这些的事儿,我去打听下他们铝制品厂的车床得多少钱?” 这样她才能大概算一算办个小厂子的启动资金需要多少?! 这人还真是说干就干,华镇见卫雪玢坐不住了,也不多留,把另一箱饭盒搬到车后座上,“行,我明天就去,不,我今天就去工商局还有二轻局问一问,这两单位都是才成立没多久的,局长们正愁着没事干呢!”过年时还跑到他们家来拜过局,这会儿华镇找过去,也不算不认识人儿。 卫雪玢帮着华镇把把箱子捆结实了,“咱们是去求人呢,别舍不得东西,你记个账,将来都算到你的投资里!” “这都说的啥啊,还投资,”华镇没想到一说办厂,这卫雪玢嘴里净出新名词儿,“行啦,我去给你问清楚了。” 卫雪玢送走华镇,再也坐不住了,直接洗了把脸又往三角场去了。 卫二娘没想到卫雪玢不回娘家倒是跑到她家来了,“雪玢?有事?明香上晚自习去了,还没回来类。” “我不找明香,她现在复习最重要了,我可不敢给她耽误她的时间,”卫雪玢笑眯眯的将手里的一兜桃子递给卫二娘,“来的路上看见有人悄悄卖桃类,便宜,我就买了几个,搁冷水里冰着,明香回来正好解渴,这桃饱杏伤人,吃不坏肚子的。” 虽然日子比头几年好过了,但水果这东西也不是寻常跟见到的,卫二娘高兴的拍拍卫雪玢,“还是俺们雪玢体贴,啥都想着她妹子,等明香将来去了京都,叫她请你去耍!” “那我可记住啦,等将来明香接二娘您去京都享福的时候,您可一定得捎上我!”卫雪玢在卫二娘递过来的小椅子上坐了,“二娘,智远哥呢?不在家?” “在家呢,屋里看书呢,这么热的天儿我叫他出来他都不肯,抱着的书厚的跟砖头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类懂?!”卫二娘笑着往西屋喊了一声,“你不来我还想找你去类,你这是打定主意啦?” 卫雪玢点点头,“嗯,我觉着明个儿那边就能商量好了,我已经向单位打过报告了,只要那边也没有意见,应该很快吧。” “噢,”卫二娘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卫雪玢,她知道这丫头性子强,可没想到这她性子能强成这样,虽然朱相庆办事不地道,换成她也不会再跟朱相庆过,但事儿办的这么干脆还是出乎卫二娘的意料的,“你的意思是下来就去跟朱相庆办离婚?好办不?” “有啥好办不好办的,结婚登记好办。这个就不该难办,二娘,不管谁说,我是绝不会再回机械厂了,我现在挺好的,每天上班下班儿,日子别提多舒心了。”卫雪玢说的可不是瞎话,以前她没嫁人,但在娘家要伺候一家子老老小小,下乡的那几年就不说了,回来之后更是心疼李兰竹辛苦,下了班儿恨不得包揽所有的家务,就为了能叫李兰竹多歇一会儿。 现在好了,她一个住个小院儿,宽敞安静不说,也没有多少家务活儿,每天回到家,不知道日子过的多轻松,有时候卫雪玢坐在院子里都会想,女人为什么要结婚呢?明明不结婚的日子过舒服啊! 卫二娘没吭声,在她眼里,卫雪玢说什么一个人的日子舒心的很,纯粹是死要面子的瞎话,她抬头看见海智远从屋里出来,“嗐,雪玢来了你咋还叫人等老半天?干啥呢?” 海智远在屋里听他妈说卫雪玢来了,忙找了件干净的背心套上出来,“雪玢又不是客,等就等一会儿呗,你不是成天念叨她嘛,刚好叫她跟你说说话儿。” 卫二娘白了儿子一眼,“行了,我厨房还没有收拾呢,你们聊,我干活儿去!你也看着时间,一会儿还得去接明香类!” 妹子现在就是个金疙瘩,白天卫二娘都恨不得丈夫跟儿子轮着接送,何况这下了晚息都九点多了?海智远应了声,“忘不了!” “雪玢啥事?”都八点多了卫雪玢跑来找他,看来是有急事。 卫雪玢一路上把措辞都想好了,她没有直接说是她想办厂,不然不说海智远支不支持,卫二娘还有自己娘家人都会觉得她是疯了,“我一个熟人知道咱们两家熟,就叫我过来问问,你们厂子里有没有闲着不用的设备?不用太好,能干活就中的,” 海智远噗嗤笑了,“能干活儿的设备会舍得叫它闲着?这话问的稀奇,谁问类?问这干啥?” 卫雪玢压低声音,“不是说政策好了,都叫包产到户了,我那个熟人想着她又不会种地,不如自己弄个小作坊,算有个活儿干。” “有个活儿干?自己开个工厂当工人?你这熟人心不小啊”海智远饶有兴致的看着卫雪玢,“你咋想起来拦这个事儿了?” 卫雪玢瞪了海智远一眼,“你就说有没有吧,我就不相信你们铝制品厂开了这么些年了,就没有淘汰下来的设备?又不是白要你们的,与其当废铁卖了,还不如叫人回收了再利用呢,也算是变废为宝了!” 淘汰的设备还真有,但是卖给私人,这个怕是不行,“这我可当不了家,上头还有厂长类,而且卖厂里的资产,那得上头批条子类!不过么,” 海智远一笑,“我们厂里新上了一台冲压车床,以后可不只做些锅碗瓢盆儿的,我们也想给那些大厂子加工些配件呢!” “哎呀那太好了,”卫雪玢乐的直拍腿,“就该这样嘛,你们有技术,当然得多开发些新产品,路子多了厂子才会更好,”这些小打小闹的活计,还是留给她来干吧, 卫雪玢记得前世卫广良还当过铝制品厂的厂长,带着工人还捣鼓出了高压锅,很是火了一阵儿,“我觉得你们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长长见识,看看人家那些大厂是怎么干的,光守睚洛平这一亩三分地儿可是不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海智远叹了口气,他只是副厂长,他的想法在厂长和书记那里通不过也是白搭,“好在咱们铝制品厂是铁饭碗,生产出来的东西销路国家都给安排好了,不然的话……” “我看你还是不要那么乐观的好,国家准备放开经济了,我相信以后越来越多的人会想着出来单干的,到那个时候,你的产品争不过别人,国家再不管,”卫雪玢没点的太透,如果当初有人告诉她以后大家凭本事吃饭,再没有铁饭碗了,她也是绝不会相信的。 海智远倒是把卫雪玢的话听进去了,“你说的对,我也在积极争取,要是咱们厂能分个大学生就好了,我在部队那么多年,当兵打仗我会,领着工人搞新产品,难得我啊,” “再难能难得过扛枪打仗?”卫雪玢顶了海智远一句,“你是当兵出身,但你又不是没文化,重头再学不就行了?你只要愿意学,我就不信了,厂子里的老工人们还会不教你?至于管理这些,不是有夜校嘛,你别光指着明香考大学,你也不能放松学习啊!” “嘿,你这闺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类,你光说我了,你咋不上夜校去?咱俩一道儿去!”海智远挺不适应卫雪玢这么老气模秋的教育自己。 上学?卫雪玢摇摇头,“我你可比不了,我都上了几十年社会大学了,”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挣钱,至于读书嘛,等有机会了她肯定还是会去的。 “几十年?你才多大?还社会大学,说的怪好听,我还上过部队大学呢,”海智远哈哈直笑,“行啦,天儿不早了,我骑车送你回去,再去明香学校接明香。” “你还不答应我呢,你们厂里淘汰的机器处理给我熟人行不行?你们早晚不都得处理?这点儿权力你个大厂长会没有?”卫雪玢不达目的不罢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你说个价儿。” “真是个急性子,我知道有,但有几台,是啥型号的,我心里都没数呢,而且真的处理了,也得经过班子会吧?至于多少钱,那得厂里财务科跟车间主任来定了,真当我这里是一言堂?”海智远径直去推自行车,“走走走,你住的偏更得早点儿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知道大家更喜欢看那种干什么都如有神助的女主,我也爱看,但真的写起来时,想的又很多,老是会想,真的办厂,要怎么弄。 可能又会觉得拖沓了。 我就这么个风格了!   ☆、第54章 申请书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搞定, 卫雪玢差点儿没给海智远鞠一躬, “那说定了啊, 你可不敢叫我等太久, 我跟你说, 咱们这儿可不止你们一家厂子,人家不买你们的,去买别家的,你们的不就真得当废铁了?” “就算是我们当废铁卖, 那也是卖给废品公司, 你以为卖给街上拉车收破烂儿的?你回去跟你那熟人说, 真想要,也得有执照才行,”海智远被卫雪玢弄的没脾气, 拍拍车子, “还不走?” “那你把我送到医院后头的路上就行了, 我自己走着回去, ”卫雪玢冲厨房里的卫二娘喊了一声, “二娘我走啦,” 到了医院路口, 海智远要再送, 卫雪玢不肯, 只是再次强调了叫海智远把自己的事放在心里,便直接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海智远看着走个路都精神抖擞的卫雪玢,笑着摇摇头, 他不知道卫雪玢这是在给谁帮忙,但她都开口了,自己怎么会扔到脑后?何况厂里刚换了新设备,淘汰下来的车床一直在原有的车间里扔着,工人们都不爱用了,车间主任还喊着太占地方,叫清理了呢,真的出脱给卫雪玢的熟人儿,也不算难事。 卫雪玢忙了一天,但给自己找到了光明的希望,心里安恬,回去洗了洗倒头就睡了,明天朱相庆要去机械厂见领导,这事儿万不能再有变化。 朱相庆睡的也不错,原本他为了脸面,跟卫雪玢的婚事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的他透不过气来,但现在想通了要离婚摆脱这个疯女人,朱相庆只觉浑身都轻松了,他把父母送到招待所住了,自己高高兴兴的往家属区回,就是路上遇到熟人,也是笑脸相迎,完全没有将那些人异样的眼神放在心上: 等他离了婚,再叫爸妈想想办法把他调回郑原去,在洛平这些烂事儿,就彻底的掩盖了起来,谁还会知道他是为什么离婚的?而土生土长的卫雪玢,却得背着个离婚女人的名声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朱相庆就不信了,就卫雪玢那样儿的,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出于对师傅的尊重,朱相庆回到家的路上还特意买了两瓶酒提着去了苗长有家,对苗长有对自己的关心何巧芸对自己的照顾表示感谢。 何巧芸看着朱相庆手里的东西,默默的叹了口气,怨不得人家卫雪玢不想跟朱相庆过呢,这个月卫雪玢根本没来领朱相庆的工作,只怕这点儿钱到朱相庆手里,未必能存往。 朱相庆坐了,把自己和父母的意思大概跟苗长有说了说,“师傅,这回不止是我不想跟她过了,我爸妈也同意了,我爸也气的不行,说她太不懂事了,你不知道,那卫雪玢一点儿礼貌也没有,我们没离婚,她咋不也得管我爸喊声爸?你不知道她那态度,我爸说一句她顶一句的,我在旁边都气死了,连我妈都不高兴呢,说这样的儿媳妇她不要了!” “真的?雪玢同志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苗长有平时不太关心巷子里的事,对卫雪玢也没有啥具体的印象,就觉得是个和气开朗的姑娘,长的也标致,咋叫朱相庆一说,就那么不懂事儿? 见苗长有看自己,何巧芸一笑,朱相庆是她男人徒弟不错,但卫雪玢可是她们洛平人,她可不能歪着嘴儿说话,“你忘了,雪玢是雪玲的妹子,她妈可是李大夫……” 噢,李大夫啊,整个洛平市没有人不知道李兰竹的,解放前李家可是洛平的首户,大富之家,李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就送到省城里读书,去的时候还带着伺候的人,当时在整个洛平都是头一份儿,苗长有年龄小没见过,可他听父辈们说过,尤其是苗家,以前还是李家在洛平厂子里的工人,他爸见到李兰竹,都得叫一声大小姐呢! 朱相庆说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不知礼? 苗长压根儿不相信,尤其是何巧芸提起了卫雪玲,苗长有也是认识的,心里对朱相庆的话就更不信了,但他能信誓旦旦的说媳妇的坏话,还说自家爸妈都同意了,他这个做师傅的能咋说?“中,这是你的家务事,你爸妈要是答应了,我这个做师傅的就没插嘴的必要了,我还是那个意思,不管你家里头怎么乱,不能影响了工作,咱们可是要甩开膀子干四化呢!” 朱相庆连连点头,“师傅说的对,我也是觉得她成天闹着,太影响我的工作啦,我以前结婚也是迷了心肝儿了,我才多大,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哪能叫女人拖住了腿?” “呸,亏他还能说出口,”朱相庆一走,何巧芸就重重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跟你说,你以后对他可要留点心,可不能太实诚了,这人不是啥好货!咱工作是工作,可不能叫他阴了你!” “看你说的叫啥,他是我徒弟,我是他师傅,我还能叫他坑了?”苗长有不以为然,但见老婆又要说话,摆摆手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点上,“你想说啥我知道,放心,你男人又不憨?”原本他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满意也很器重,这些天看下来,满不是那回事,苗长有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能连这点儿是非都看不出来? 丈夫心里有数,何巧芸也就不多嘴了,她赶着儿子跟女儿去洗脸刷牙,顺道儿朱相庆屋里看了一眼,心里冷哼了声,合着这些天的事儿全是人家卫雪玢闹出来的,他倒成个清白的啦? “巧芸看啥呢?我跟你说,虽然那小子是个绣花枕头,但咱们还得离远点不是?”王妙凡才从食堂下班儿回来,手里端着从食堂带回来的菜包子,看见何巧芸,从饭盒里拿出一只包子递给苗波,“姨给个包子吃。” 王妙凡在食堂里累点脏点,但油水也比车间足的多,何巧芸看了一眼眼睛都盯着包子的儿女,从王妙凡手里接过包子掰开了给兄妹两个一人一半儿,“快谢谢你妙凡姨。” 说完拍了拍拿着包子的苗波跟苗双,“瞧你说的叫啥话?!别人忌讳,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在乎这个?再说了,我何巧芸是啥人满机械厂打听打听去?谁敢歪派我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觉得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何巧芸连忙拿胳膊捣了捣王妙凡,“我可就跟你说啊,”她拿下巴指了指朱相庆屋子方向,“刚才过来跟我家老苗说了,说是要跟卫雪玢离婚哩!” “啥?!他要跟人家离婚?”王妙凡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不能胡说,这要是乱说话,将来人家可是要来打嘴类!” 洛平的风俗,如果第三方对两家的婚姻事随便乱说话,传到做亲的两家耳朵里,当事一方是有资格跑来打造谣人的嘴的。 何巧芸哪里会不懂这个,“你看看你,我是那胡说的人吗?他刚才过来亲口跟老苗说的,”反正明天朱相庆就要去厂部了,何巧芸也没啥可瞒的,一长一短的把朱相庆的话跟王妙凡学了一遍,“你听听,这像人话吗?” “咦,这小兔崽子,还真敢张嘴说!”王妙凡听的目瞪口呆,“他这样说人家,人家卫家能愿意?” “愿不愿意的咱不知道,不过要是我,管他说啥呢,离了就离了,反正他不中的事大家都知道,也不耽误人家雪玢再嫁,”再找的就算是长相工作不如朱相庆,好歹是个能生孩子的男人。 王妙凡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这朱相庆也够傻的,他跟卫雪玢离了,谁家闺女还敢再嫁给他?” 说到这儿王妙凡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直笑,“这事儿又不是能当众证明证明的,我看他将来可咋整?!” “哼,反正老苗是他的师傅又不是他爹,管也只管工作,人家爸妈都同意了,这后头的事儿肯定也替人家儿考虑到了,轮不着咱们操心……” 何巧芸撇撇嘴,“你快回去吧,这忙了一天也够累的,我就不耽误你了。” 王妙凡没进家门儿就听这么大个消息,一天的疲惫都不见了,“瞧你说的,咱老姐妹说说话,最解乏!” 朱相庆回家随意洗了洗就躺倒了,自然不知道外头这些议论,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换了身儿新衣裳新裤子,往招待所找朱学文夫妻去了。 “相庆来的可真早,”王秀梅看着进屋的朱相庆,笑道,“吃饭了没?” “啊?我忘了,不饿,”朱相庆脸一红,“爸妈也没有吃的吧,我这就出去给你们买点儿。” 朱学文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儿子还真是,“行了,来回买着多麻烦,走吧,上回我尝着你们这儿的豆腐不错,好像就在门外头,咱们吃了正好往你们厂部去。” 卫雪玢一上午都心神不定的,她暗中抱怨这个年头儿没有部手机,不然的话也可以打听打听朱相庆到底去了机械厂厂部没? “雪玢,牛主任叫你类,”卫雪玢正发呆呢,就听见上头有人喊。 牛为国很少叫她们上楼,卫雪玢精神一振,“来了!” “你们这两口子啊,净会给领导找麻烦,走吧,”牛为国见卫雪玢进来,瞪了卫雪玢一眼,从门上取下他的包,把卫雪玢打的申请冲她晃了晃,“我还没有签字类,咱们先往机械厂去一趟,听听他们怎么说。” “主任,您就先给我签了吧,我跟你说,昨天朱相庆的爸妈从郑原来了,我们两家也商量好了,长辈们都同意我们离婚了,说好的今天他爸陪着他去厂里打申请,我估摸着人家找咱们,就是为了这个,”卫雪玢轻咳一声,“到时候人家领导把字都签了,您不签,多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供销社的人高攀了他们机械厂了!” “这叫啥话?啥高攀不高攀的?这是你跟朱相庆同志的终身大事,我才格外的慎重,”牛为国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抽出笔,刷刷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端详了一下,“唉,我还从来没有签过这样的字呢,这样吧,这申请我还是收着,人家要是不批,我就不拿出来,” 他看了卫雪玢一眼,“雪玢啊,老哥再劝你一句,这离婚可不是小事儿,这字一签,你在整个商业系统可就出了名了!”以后得听多少议论啊! “主任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但是朱相庆办的那些事,我其实早就在商业系统出名了,不止是商业系统,连人家工业系统都打听是哪个憨子嫁给朱相庆了呢,您就当拉了我一把,”卫雪玢给牛为国鞠了一躬,“我知道您的顾虑,不管我以后过的好不好,对您都只有感激,不会有任何抱怨!这申请书是我求来的。” “那走吧,咱们先去听听机械厂要说啥,叫上常爱红,她是女工委员,又是你师傅,这事儿还得她说话呢,”牛卫国其实也调查了解了,知道卫雪玢要离婚也说不上有特别的不合理,毕竟结婚成家生儿育女,不能生儿育女,人家干嘛跟朱相庆成家? 听说牛为国要带着卫雪玢跟常爱红去机械厂,整个供销社都轰动了,大家也顾不上招呼顾客了,纷纷围了上来,“啥?朱相庆要离婚?!” “啊,他也想通了,知道强所扭的瓜不甜,同意跟我离婚了,”卫雪玢笑眯眯的冲大伙儿点了点头,“你们先忙着哈,我们去一趟,有啥想说的想问的,回来咱们细说。” 赵敏站在人群后头,十分不解卫雪玢为啥这么高兴,“桂芳姨,你说,这卫雪玢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摊上这么个事儿,她还跟打胜仗的将军一样,多光彩不是?” 孙桂芳瞪了赵敏一眼,“那你说她该咋?哭?哼,要我说就得这样,咱不能弱了气势!” 朱相庆跟才结婚不到一个月的卫雪玢要离婚,这不止在机械厂,就是在洛平市内也是桩大新闻,因此朱家人一到,机械厂的书记跟副厂长就都抽空来见他们,其实情况嘛,大家当八卦都听了不少,只是朱相庆主动提出离婚,还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大家纷纷在心里夸了他一句,“厚道!” 随后大家也都劝了劝,但朱家人,尤其是朱相庆的态度很坚决,还絮絮说了许多跟卫雪玢不合适的地方,书记跟副厂长也算是明白了,这朱相庆是真的不想跟卫雪玢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家终于熬到了。我也好辛苦啊。   ☆、第55章 离婚 但离婚毕竟是大事, 而且是两个人的大事, 他们也不能这么武断的就给朱相庆签字,两人合计了一下,还是要把当事人跟人家单位的领导请过来碰个头,大家说清楚了, 也省得他们将来落埋怨。 要知道现在的领导也不好当, 不但要抓生产, 还要管职工家里的事,夫妻打架, 老婆找到男人单位领导那里评理的事太正常了,他们谁也不想提笔签字, 将来人家卫雪玢跑到单位来要男人, 他们怎么办? 为了方便沟通, 机械厂的妇女主任跟工会女工委员都过来了,等卫雪玢跟牛为国他们到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看到这个阵势, 卫雪玢不由失笑,还好,前世这群人是在批判她,这一回再不会是了。 牛为国看到机械厂的书记跟副厂长, 忙过去跟他们一一握手,口里直遗憾大家是为了这样的事才坐在一起。 王秀梅看着神色平静的卫雪玢,心里暗暗点头, 一般的女同志,这个时候只怕已经乱了手脚,可卫雪玢居然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过去跟机械厂的领导打招呼,好像她不是当事人,而是跟过来的女工委员一样。 机械厂的书记姓刘,他也被卫雪玢的平静给吓到了,“雪玢同志,咳,这个么,我们大家的意见,还是帮你们调解调解,相庆是我们机械厂的优秀工人,你也是供销系统的一枝花,你们能结合,我们老黄也是由衷的替你们高兴的,可没想到,这才几天,相庆就跑来说要申请离婚,叫厂里给他开介绍信,” 他冲牛为国呵呵一笑,“牛主任估计跟我们厂办丁主任一样,这结婚的介绍信开过不少,离婚的还是头一回,愣是不知道咋下笔啊!” 牛为国干笑一声,“是啊,我也叫吓了一跳,也劝雪玢来着,这两口子过日子讲的就是个包容嘛,互相多包容包容,日子就过来了,大家聚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多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哪能成天为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来争去的?” 他看着朱相庆,“这男人啊,关键得心宽,你得有包容一切的胸怀,女人家家的哪个不是爱计较?你要是硬跟她们一般见识,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在牛为国看来,这男人就算是不行,要是会哄着些,性子软和些,照样也能哄着媳妇跟他过日子,将来大不了抱养个孩子就是了,这朱相庆都不会生孩子了,要是还跟卫雪玢硬碰硬,人家离你也离,这不是逼着媳妇不跟他过吗? “相庆同志,不是我说你,不管咋,雪玢都是个女同志,她喊着不过了回娘家,你过去说几句好话,把人接回来,这不丢人,那日子过不好,成天鸡飞狗跳的才真丢人!” 刘书记跟黄厂长都纷纷点头,“我们也是这么个看法,也劝了相庆好长时间了,只是,”这回不但朱相庆要离,连人家爸妈都同意了,这工作他们就不好做了。 机械厂的妇女主任知道这个时候她得说话了,她过去亲热的拉着卫雪玢的手,“雪玢啊,姐知道你委屈,姐已经狠狠的批评了相庆了,今儿厂领导都在这儿呢,朱老师跟王老师也在,你有啥委屈只管说,我们给你做主,咱们好好批一批朱相庆这个熊货!” 卫雪玢看了朱相庆一眼,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跟厂里人说的,咋到这会儿了,还在劝和?“刘书记,黄厂长,高主任,其实我结婚第三天就给我们主任递了离婚申请书了,还请他给我开介绍信,” 她沉吟一下,为难的看着朱相庆,这一次卫雪玢绝不会再叫别人抓住短处,“我跟相庆同志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没几天他就受了工伤,原本这些事就了了,可是我妈跟我哥都教育我说做人要仁义,不能因为人家遭了难就丢开手不管,我想着也是,就过来照顾了他一阵子,也是经过那几个月的了解,我们才决定走到一起的,” “相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啊?”朱相庆没防着卫雪玢会忽然点他的名,一怔之下,“啊,没错儿,就是这个,”他以为自己跟父母都来了,离婚的事就这么顺利解决了,没想到机械厂却小题大做,弄了一屋子人来开会研究他的家务事。 见朱相庆肯定了自己的话,卫雪玢一笑,“只是我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这一结婚才发现有许多不合适的地方,就像几位领导说的,婚姻是人生大事,不止关系着我们两个人生活,还关系着两个家庭,甚至还关系着我们两个人的前途和未来,这要是成天吵吵闹闹的,三天两头就跑来找领导,不但我们工作不好,连领导们也没办法好好投入工作不是?” 这闺女还真会说,办公室里所有的脑子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就听卫雪玢又道,“所以我跟相庆经过冷静的思考,也跟两边老人也商量过了,才决定分开的,这一点朱老师也可以证明,昨天他跟王老师还到我家去了,跟我妈也商量过了,我妈跟我哥,都尊重我的意见,朱老师他们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然今天也不会陪着相庆来了。” 好吧,人家两家家长都同意了,他们还有啥可说的?刘书记见过又哭又闹的,还见过当着他的面儿就开打的,但闹来打去,两口子还都回去继续过日子,这种心平气和说离婚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也是因为这个,他反而敢肯定,这两人都是铁了心了。 “咳,朱老师你的意思呢?我还是那句话,离婚说到底也是你们的家事,我们这些人也只能给一点儿意见,最终拿主意的还是你们小两口儿,”以前他们对朱相庆的身体还有些猜测,但这会儿真是啥怀疑也没有了,能叫两家老人,尤其是女方家老人点头同意离婚的,恐怕也就那个毛病了。 …… 拿着介绍信跟申请书从厂部出来,朱相庆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他结婚才没多久,谁结婚前也不会想到连一个月不到就离婚的,他回头去看卫雪玢,却见她跟常爱红一道儿正跟他们厂子的高主任说话呢,脸上居然还挂着笑,朱相庆没来由一阵儿火大,都是因为她,自己好端端的成了二婚不说,还背了个坏名声,而她,还笑出来!? “你走不走?不想离婚啦?”朱相庆走过去瞪着卫雪玢,“我可就今天这一天时间,你要是不想离,那算了,有你求我的时候!” 高主任惊讶的看着朱相庆,这小伙子看着挺腼腆的啊,怎么私底下是这么个脾气?“高主任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心情不好,”卫雪玢忙按住高主任的胳膊,替朱相庆道歉,“您也知道的,他昨天还在医院里住着呢,身体不舒服还要来走这一趟,难免有些上火……” “唉,算了,你们走吧,我不送你们了,”高主任叹了口气,表示理解,换哪个男人有这样的毛病,那脾气也不能好了,也就是人家卫雪玢了,头一次工伤人家就跑前跑后的照顾,到现在男人喊着离婚,也没跟朱相庆急,还替他说好话呢! “你这孩子,离都离了,何必再到处得罪人?”朱学文有满的嘀咕朱相庆,这个孩子太沉不住气了,看人家卫雪玢! 朱相庆抿抿嘴没跟朱学文犯犟,“我不是想着你们下午还要赶回郑原,这能早点办就早点儿办,拖着也没啥意思。” “相庆同志说的对,那走吧,我还跟爱红姐借了车自行车,要不你也去借一辆,咱们赶在人家民政局下班儿前把证扯了?”卫雪玢比朱相庆还心急呢,这趁热打铁,省得朱相庆脑子一抽,又生出别的法子来。 朱学文失望的摇摇头,他其实内心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的,指望着两边领导劝一劝,卫雪玢没准儿能听进去,顺坡下驴跟朱相庆和好了,没想到这两小时不到,居然两边的介绍信跟申请书都拿到了,“不用借了,你们骑着去就中了,我跟你妈回招待所去。” “我看你们还是一起去吧,省得到时候人家民政局再调查家里长辈的意见,多麻烦?咱们既然都说住了,出尔反尔的也没啥意思,阿姨说是不是?”卫雪玢知道朱学文是绝对不待见她的,但王秀梅从内心里还是同情跟支持她的,所以这话她对着王秀梅说。 王秀梅当然能领会卫雪玢的意思,“说的好像跟俺们相庆舍不得跟你离一样,走吧老朱,咱们来为的就是相庆的事儿,那就一次把问题解决清楚了,咱们走也走的安心些,省的相庆以后还跟她夹缠不清。” “对,爸,妈,我去借辆车子,你们等着我,”一个人结婚可以,一个人去离婚,朱相庆还真有些胆怯,有朱学文陪着,他自觉腰杆子也能挺的直些: 这婚可是他爸妈都同意离的!正说明卫雪玢这个儿媳妇实在不怎么样,连公婆都受不了叫离婚类! 这回车子借的速度很快,卫雪玢带着王秀梅,朱相庆带着朱学文,没几分钟就骑到了民政局。 接待他们的还是那个胖胖的女科员,想来是因为卫雪玢他们才结婚就来离婚太过惊悚,女科员还记得他们,这会儿见卫雪玢进来,惊的直接从桌子后头站起来,“你们咋又来啦?!”这两口子没完没了了! “这位同志你别急,我们是真的来离婚的,”卫雪玢微微一笑,走过去掏出自己的介绍信跟申请书,“这是我们单位的,” 她冲朱相庆道,“你的呢?快拿出来给人家。” 女科员看着面前的四张纸白纸黑字还盖着鲜红的单位公盖,一个是机械厂,一个是供销社,“你们单位也是,不行,我得跟领导说一声,这事儿我们民政局还得了解下。” 怨不得后世有人借口打印机坏了就可以作主拖着不给人离婚呢,这些人完全把工作当成自家事了啊,但这不是跟人理论工作程序的时候,卫雪玢一指朱学文跟王秀梅,“同志,那请您快点儿,这两位是朱相庆同志的父母,他们是特意从郑原赶过来的,下午还得赶回去呢,要不您请您的领导往我们供销社找个电话也中,我的介绍信还是我们牛主任给开的。” 看来是真的了,女科员疑惑的看打量了一眼朱学文跟王秀梅,王秀梅也希望今天能速战速决,“你好,我们是朱相庆的爸妈,昨天见的亲家,今天见的机械厂的刘书记跟黄厂长,还有高主任,他们两个离婚是领导都批准了的,千真万确。” 四张纸上红彤彤的大公盖她还是认识的,只是这事儿太诡异了,女科员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请示一下领导,这离婚证儿领回来之后他们还笑过一阵儿,说国家弄这个简直就是摆设,小老百姓谁会来离婚啊!?所以随手就不知道塞哪里去了。现在真有人来离婚,总不能跟人说没有证吧? 民政局的书记来了,之后又是一通陈述,幸亏有朱学文两口子的强力加持,再加上朱相庆跟卫雪玢这一对儿在洛平已经是“小有名气”了,细问之下,民政局上下也都一片恍然,这婚离的比前世还顺利,等从民政局出来,已经是十二点了,卫雪玢想了想,“天太热了,还是我送王老师吧。” 王秀梅从内心是舍不得卫雪玢这个媳妇的,她简直都有些后悔自己没能生个儿子出来,“中,姨再叫雪玢你带一回。” “王姨您别这么说,”卫雪玢骑上车,“不管我跟他做不做夫妻,我对您还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的,我知道您是真的心疼我,也一直帮着我,这样吧,等我哪天去郑原,去学校看您去!” “好,那咱们可说定啦,我们学校可好找,离车站不远的,”王秀梅高兴的应了下来,又小声在卫雪玢身后道,“你不想见老朱咱们就悄悄的在外头见面儿,昨天你请我吃了你们洛平的浆面条,等你去了,我请你尝尝郑原的烩面!” “好,我也想尝尝郑原的烩面跟俺们洛平的有啥有不一样,” “这两个没心没肺的货!”朱学文坐在朱相庆车子后头,看着后面说说笑笑的卫雪玢跟王秀梅,实在想不通这婚都离了,王秀梅跟卫雪玢有啥可说的? 朱相庆这会儿才没功夫管卫雪玢跟王秀梅说啥呢,他就知道以后他再也没人管了,南固的爹娘也不用看人脸色了,不过他也算是吸取教训了,以后再找媳妇,一定要找性子软和的,最好娘家人也得是好脾气,像卫雪玢这种光有一张脸的是万万不能要的。 卫雪玢不管朱相庆的那些心理活动,她把王秀梅送到招待所门口,就直接回娘家去了,她不期待拿到离婚证会得到家人的认可,但毕竟这也是一桩大事,回去跟李兰竹还有卫广益他们说一声还是必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讲个07年的事,作者亲身经历的,当时我还在单位办公室上班,一个同事的老婆找领导,哭诉老公出轨,最叫人无语跟气愤的是,这男的的老婆还得了癌症,他在知道老婆得癌的情况下还长期出轨! 可是那个时候单位已经不管家里头的事了,领导也只是听一听,劝了劝,后来嘛,听说男的是自己要求停职了,出去做生意去了。 女的没再见过。 当时他们应该都四十多岁了。   ☆、第56章 卫广杉 卫雪玢刚在自家院子门口下车, 就觉得气氛不对, 卫雪珍耳朵尖,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跑出来了,“二姐,三哥回来了, 发好大火呢, 跟咱妈, 说是不该由着你,你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儿。” 原来是卫广杉回来了, 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卫雪玢无比庆幸, “我知道了, 我就说嘛, 走到进门口就觉得味儿不对!”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心咱哥凶你,”卫家人基本都怕卫广杉,一是因为他自小就是卫俊生夫妻最器重的孩子, 之后也很争气的考上了大学,当了医生,二是卫广杉一向不苟言笑,话比其他兄弟都少, 沉着脸叫人尤其是家里的小孩子心生惧意。 卫雪玢笑了笑,“没事,我离都离了, 他还能叫我重复婚去?” “雪玢回来了,你又见你爸妈没?他们咋说?”李兰竹还没有听说卫雪玢去办离婚的事,“你三哥听说了你的事,特意从河阳回来了。” 张彩环撇撇嘴,“可不是么,咱们半月前专门跑医院办公室给广杉打电话,”半个月后才回来,还好意思回来就发脾气?还冲着自己男人发,眼里有没有卫广益这个大哥? 卫雪玢会听不出来张彩环的意思,“大嫂说的是,三哥回来一趟不容易。” 卫雪玢来的巧,卫广杉在家里已经发了一通火了,这会儿气已经消了一些,又被大嫂挖苦了两句,脸上有些下不来,“我单位有个重病号,一时走不开。” “嗯,三哥是救死扶伤的白求恩,当然得把病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了,何况我也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能当家,真不中家里还有大哥跟二哥呢,三哥就算是回来也帮不了多少忙,”前世卫广杉就是这种性子,老三恨不得干了老大的活,以至于虽然他出力出钱最多,结果还得罪了其他的兄弟,尤其是老大,几乎跟老三不怎么来往了。 “姐,你吃饭没?我给你下碗面条去,”卫雪珍拉了拉卫雪玢的衣袖,“蒜面条可快,” 李兰竹瞪了卫雪珍一眼,这都啥时候了,还光顾着吃呢,“就你事儿多,没见你三哥跟你姐正说话类?” “他们说话我擀面条去,谁还没吃饱,我多下点儿,”卫雪珍吐吐舌头,装作没看见李兰竹眼里的不满,一头钻进厨房里,“向前过来帮姑剥几瓣蒜!” “哟哟哟,他哪会干这个,向前还得读书类,”张彩环听见小姑子使唤自己儿子,忙不迭的跑过去。 “这会儿家里人镇多,他能读进去?要是剥几瓣蒜都不会,那不成憨子啦?嫂子,你是准备把咱向前当憨子养?”卫雪珍可不像卫家其他人,把卫家的男人都当皇帝伺候着,她嘴甜会说话,跟几个侄子关系也好,使唤起他们来也是毫不客气。 “妈,你别管啦,不就是剥蒜嘛,有啥的,”向前挤进厨房,“我哥都学会擀面条啦,以后俺们就算是出去工作了,也不愁饿死不是?” “你们要是进了大城市工作,那我就跟你们过去专门给儿子做饭,”张彩环一想到两个儿子将来有出息上大学找好铁饭碗,满脸都是笑,“来来来,你读书,蒜妈来剥。” “哎哟嫂子可别吓向前了,你那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性子,跟他们过,向新向前能累死!”卫雪珍噗嗤一笑,“向前你说是不是?你妈啊,是咱家最享福的一个!” 向前也十几岁了,知道好歹,也知道他妈在家里不讨人待见,他跟他哥向新都说过,但张彩环不肯听,两个孩子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在家里表现的乖巧一些,帮母亲争取点好感。 外头卫广杉正问卫雪玢呢,昨天朱家人来的事他已经听说了,也听李兰竹学了卫雪玢是怎么跟朱学文说了,他不满的瞪着卫雪玢,“你这闺女,当初没嫁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最不服管,妈把你惯的脾气大的不行不行的,在家里亲人们担待你,出去你也这么做人?” 卫雪玢不屑的一笑,她上辈子就反醒过卫家人的处世态度,太过谨小慎微,树上掉片叶子都怕砸了头,出去更是,对外人提的要求跟意见从来不会拒绝跟反驳,可谓是在外头夹着尾巴做人,回家后把所有的不平跟愤懑都撒到妻子儿女身上,也算是极品了,“这个三哥就不用担心了,目前来看,我的人缘挺好类,倒是三哥,啥意见都不敢提,人家想咋捏就咋捏,小心叫人捏惯了,骨头都捏碎了,也未必能落得个好儿来。” “这叫啥话?你们几个小的没受过以前的苦,才敢这么说,不说咱妈,你就问问大哥跟二哥,当初受了多少委屈?不忍着能中不?”卫广杉觉得卫雪玢的思想十分有问题,需要他好好教育教育才行。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大家只管挺直腰杆子做人就行了,我还是那个看法,自己低了头弯了腰,就别指望旁人尊重你!”也是因为这个,卫雪玢一辈子才咬着牙一直坚持着,对外人从来不诉苦不抱怨,她不愿意给那些看她笑话的人增添笑料,但这些骨肉亲人的作法,却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卫广杉摆摆手,不想听妹子胡说八道,“行了,收起你那点儿歪理吧,以后有你吃的亏在后头呢,我问你,你跟相庆到底咋样啦?” “我跟相庆已经离婚了,这是离婚证,”卫雪玢小心的从提兜里拿出那证小奖状略小些的纸,这会儿的离婚证还不是本子呢,“今天是他们陪着朱相庆去厂里开的介绍信,然后我们一起去的民政局,办完了之后我把他们送到招待所才回来的。” 卫广杉没想到自己才回河阳不到一个月,卫雪玢就给他捅了这么大个娄子来,“你,你真是,” “如果你是我亲哥,下头的话就别再说了,省得以后咱们没法见面儿,”卫雪玢不想再听卫广杉那些教导的话,反正他说出来的跟李兰竹说的没啥两样,他没功夫听第三遍第四遍了,“雪珍,面条咋样啦?” 卫雪玢喊着妹妹,就往厨房里走,“来,我来擀。” 卫广杉话还没开始呢,卫雪玢就起来走了,还给他摞了句狠话,卫广杉气的直踹粗气,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呢,他想跟过去再继续教训卫雪玢,就见妹子从厨房里探出头,“哥,这地儿你可不敢来,你进了厨房,妈该骂我们了。” 说完卫雪玢一缩头又钻进厨房里,就见妹子一手拿着筷子,一手举着锅盖佩服的看着她,“姐,你觉得你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卫雪玢心里一突,“咋跟以前不一样了?长的美啦?”她是二十三岁的身体里装了颗六十三的心啊! “还长的美?你有咱姐美?我是说你脾气,也不是,”卫雪珍把筷子递给卫雪玢叫他看锅,自己过去调汁,心里还在思考着姐姐到底有啥不一样,“要说脾气也没变啊,比以前能说了?也不算,对了,就是比以前能将道理了,嗯,能把咱三哥给将着的,咱们家还真不多!” 啥会讲道理,不过是现在的卫雪玢比卫家兄弟都多活着四十年,见识也更广罢了,“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这跟头摔的还不大啊?再不长进点儿,那得憨成啥啊?” 卫雪玢边说边把锅里的面捞出来放进一边儿冷开水盆里,“你下的可真不少,咋,没吃饱?” “三哥也是才回来,妈擀的面太少了,就先尽着他们了,”卫雪珍撇撇嘴,“咱家不就是这规矩?我连咱妈的都擀了,她也没吃几口。” 要说心疼妈的还是闺女,卫雪珍看见李兰竹没吃几口,可是几个亲儿子却一个也没有注意到,“那这碗你先端给妈,她每天看那么多病人,累的很,可不能饿着了,还有那鸡蛋,也给妈多盛点儿。” “嗯,姐,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几个兄弟啊,就没一个靠得住的,”卫雪珍一边给李兰竹浇蒜汁儿,一边跟卫雪玢发着感慨,“就拿你这事儿说吧,那朱相庆都成啥了,咱那三个哥,连一个出来说话的都没有,我听我同事说,他姐叫他姐妹打了,结果他们兄弟几个不但过去把他姐夫给打了一顿,还把他姐的公婆家给砸了!” “砸人家公婆家?那为啥?”卫雪玢好奇的转过头,还有这样的事? 卫雪珍笑的不行,“他哥说男人打老婆,那是爹妈没教好,所以得给他爸妈长长记性!” “哈哈,这个好,”卫雪玢也笑起来,“这娘家兄弟太给力了。” 卫雪珍没听过“给力”,但又能明白卫雪玢的意思,“就是,可惜咱们没有这样‘给力’的兄弟!” “那咱们姐仨好就中啦,”卫雪玢拍拍卫雪珍的肩膀,“快去把面条端给妈,回来吃你的。”原来她都不知道,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已经看透了几个兄弟的性子,只有她,上辈子就算是离了婚,也一心想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以为什么都没有一奶同胞更亲的了。 卫雪玢根本不去看李兰竹的面色,三两口把面给吃完了,“我过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这么大的事儿总不能人家爸妈都跟着去了,你们连知都不知道吧?” 卫雪玢郑重的把放在小石桌上的离婚证收好了,“以后我跟朱相庆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呢,觉得他好的,也可能继续跟他来往,但千万别觉得那是你们妹夫啊!” “你说的这叫啥话?!跟他来往?谁啊?把我妹子坑成这样,还来往?不打他就不错了,”卫广良从自己屋里出来,嘴里叼着根烟,“我都跟我们厂子里的人说了,见到朱相庆,只管拿唾沫呸他!” “二哥你肯定不会,”卫雪玢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广杉跟卫广世一眼,卫广杉一向对读书人高看一眼,后来朱相庆当了总工,跟卫广杉还时常来往,卫广世呢,因为后来进了机械厂,把朱相庆也当自己的哥哥一样,倒是她这个亲姐姐,成了外人了。 卫广杉被卫雪玢看的脸一红,“我本来想找相庆好好谈谈呢,我是为了谁?” “反正不是为了我,”卫雪玢撇撇嘴,“我是你妹子,你要是非跑到朱相庆那里踩我的脸,那就是你要跟我生分,可怪不得我,”卫雪玢看了院子里的人一眼,“这里除了嫂子跟侄子,可都是我的一母同胞,咱妈常说,血浓于水,骨肉亲骨肉亲,如果你们先在外头败坏我,那将来就别再说我不认亲骨肉!” 以前卫雪玢的“厉害”,都是在嘴上,其实心肠是最软最好说话的,像今天这样严肃的跟家人说话还是头一回,何玉华一笑,“雪玢放心吧,你二哥最疼的就是你,自从知道了朱相庆是那种人,气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要不是我怕他找朱相庆的麻烦再进了派出所,一直拦着他,他早就冲到机械厂给你讨公道了。” “那是,不管你这事儿办的对不对,反正这证打了,那咱们跟朱相庆算是彻底掰了,早先我就觉得那不是个好货,你们还硬说人咋好咋好,哼,我一提财礼,他都装聋作哑的,偏妈还说他是实诚,没经过事不懂这个,”张彩环对卫雪玢嫁人不要财礼的事耿耿于怀,她们那个时候要了是要被指责批评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一些老风俗又开始讲究起来,结果呢,李兰竹还要像以前嫁卫雪玲一样嫁卫雪玢,“要叫我说,该要的一点儿也不能少,前头有雪玲,后头有雪玢,哪个落着好儿了?”   ☆、第57章 卫雪珍 李兰竹被张彩环说的哑口无言, 又觉得跟她这种女人有理也说不通, 干脆直接把张彩环的话当了耳旁风,直接向卫雪玢道,“你也别能, 你哥要不是担心你, 也不会班儿都不上了专门从河阳跑过来,” 想到儿子来是来了,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李兰竹也挺郁卒的,也不理卫雪玢了, “郁静咋样啦?我之前不是说了,雯雯已经能离开人了,又有她姥娘给你们带着, 你们也该再要一个了,你看你两个哥,谁家没男孩儿?” 好吧, 又开始催生了, 卫雪玢记得没错的话, 前世郁静就是这个时候怀上老二的,只可惜她这次生的又是一个女儿,又加上国家开始不让生了,没有儿子,成了李兰竹跟卫广杉一生的心病。 “就是啊,这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广杉啊,你可得好好跟郁静说说,凭她再能,不会生儿子也不能算个女人,”张彩环听到李兰竹问卫广杉这个,顿时来了精神,她可是凭着连生两个儿子的功劳,傲立于整个卫家的。 “咳,”卫广杉看了李兰竹一眼,这事儿干嘛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问?“我们这阵子太忙了,医院准备派郁静去郑原学习呢,机会难得,所以……” 孩子啥时候都能生,进修的机会对他们这些进医院没多少年的住院医太难得了,卫广杉跟郁静都觉得应该去进修,至于孩子,等雯雯再大点儿要也不迟。 “啥?进修?为了进修连孩子都不生啦?妈,你看看那个郁静,简直不把咱们老卫家放在眼里啊!”张彩环没想到兄弟媳妇居然这么胆大,“你也是医生,你说说,那进修有啥了不起类?比生孩子还重要?” “进修就是了不起,起码比成天呆在家里啥事不干缠闲话重要!”卫雪玢想起来了,郁静就是因为怀了二女儿,才放弃了再去省医进修的机会,“三嫂还年纪着呢,今年不生明年就不会生了?行了,跟你这种啥都不懂就会生孩子的女人说这些没用,你那么会生,接着生呗?不然老卫家要你干啥用?!” 郁静生不生是她自己的选择,绝不能是被人逼迫,而且她生下的二女儿也因为不是众所期望的儿子,从小就被卫家人嫌弃长大,后来郁静跟卫广杉离婚之后,就把二女儿带走了,直到长大郁静离世,才又回来跟卫家人见面。 “你,我都多大啦?!”张彩环没想到自己劝人生孩子还会被怼,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雪玢你给我说清楚,你为啥老是看不上我?!我劝老三早点给妈添个孙子有啥错?!” “没错,但三哥三嫂想晚点儿生又有啥错?三哥三嫂又不是说不生,我看你就是自己在家里呆着无所事事,恨不得别人都跟你一样呢,要我说,你要是真的闲的很,不如叫大哥帮你问问,找个活儿干干,哪怕是去医院门口卖开水看车子,也比在家里成天盯着别人强!” 现在管的松了,已经有人开始做些小买卖儿,其实就算是最严厉的时候,也没有断了人们互通有无的路,卫雪玢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奶奶去学校卖开水卖菜汤来贴补家用了。 “哎呀妈啊,我滴个妈呀,我是不能活了,一个被赶回娘家的闺女都敢嫌弃我这个大嫂光吃饭了,我还没吃着她的饭类啊!这还有天理没有啊,妈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张彩环被卫雪玢说的没话可说,但她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大哭起来。 “啧啧,大哥,看你娶了个啥媳妇?你看看二嫂跟三嫂,”卫雪玢不等李兰竹跟卫广益出来替张彩环说话,先下手为强,“你别成天就忙着局里的工作,你工作再好,也架不住这种媳妇出去给你丢人,你出去瞅瞅,你们水利局里像谁家的媳妇有事没事的就往地上坐?!” 卫广益看着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老婆,再看了一眼院子里其他的女人,说实话,真是哪个都比张彩环有教养,“这能怪我?还不是怨咱妈,挑谁不挑,挑了这么个货!” 说完也不理哭嚎的老婆,瞪了向新跟向前一眼,“都进屋,谁也不许管她,就叫她哭个够!” 见卫广益气急败坏的进屋了,何玉华噗嗤一笑,“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哥也发威了,走吧,永川,咱们也回屋歇会儿,你下午还上学类。” 儿子都不管张彩环了,李兰竹也懒得去劝,“广杉进屋来。”关于媳妇什么时候再生的问题,她得跟儿子好好谈谈。 院子里的人瞬间就散了,张彩环也停了声,她抬眼看着似笑非笑的卫雪玢,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你看啥?还不都是你,个搅家精!” “呵,你说的都对,我是搅家精,你是贤惠媳妇,行了吧?好了,贤惠媳妇,起来洗把脸吧,你看看你那样子,向新跟向前都多大了,你还动不动就撒泼,我哥的脸你不管,你儿的脸你也不要了?” 张彩环知道这次自己没哭赢,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还不是叫你气的?就算是你跟朱相庆离婚了,那也是泼出去的水,老卫家的事你少管,郁静是卫家的媳妇,她给卫家生孩子不应该?” “三嫂给卫家生不生孩子,那是三嫂自己的事,妈还好好类,轮不着你这个当嫂子的去管,再说了,我就算是嫁出去的闺女,那也是姓卫的,你姓啥?说出来我听听?我咋觉得你还活在旧初会呢?你要是一直抱着这种老思想那可不中啊,你搁心里想想没人管你,你管不住你这张破嘴,到处乱说,也不怕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妈教的你呢,咋,你还想叫咱妈被院领导开大会批判不是?” 这话可把张彩环吓住了,她能嫁给卫广益,凭的就是自家成分好,但人才相貌完全没有,私下里卫广益也不怎么待见她,但她嫁到卫家也十好几年了,当初卫家的遭遇她也赶上了一些,太知道婆家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了,若真是因为她乱说话害了李兰竹跟卫广益,卫家人能杀了她! “就你懂的多,真以为我跟你一样,一点儿心眼儿都没有,”张彩环瞪了卫雪玢一眼,气咻咻的回自己屋子去了。 “姐,你太厉害了,”院子里就剩下姐妹俩了,卫雪珍佩服的冲卫雪玢比了比大拇指,“你中午别走啦,咱们还一块儿睡。” 卫雪玢点点头,跟着卫雪玢进了屋了,“哟,这屋子收拾的不错嘛。” 卫雪玢打量着新换的玻璃窗,窗下的桌子上还压了块玻璃板,桌角还弄了个缠了彩色毛线缠了的输液瓶子,里头插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儿,“啧,叫你这么一拾掇,这屋子一下子就敞亮了。” “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成天就知道往屋里存东西,把屋子都快当仓库用了,”卫雪珍得意的扬扬头,“你一走这屋子就空了一半儿,还不是由着我收拾?” 卫雪珍从小都比她懂生活会生活,卫雪玢点点头,在床上躺下,“我可得跟你好好学学,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无事忙,成天就想着怎么攒怎么存了,结果呢,白瞎!” “你才知道你是啥样啊?你呀,光知道干,看着是怪能,其实啥好儿也没落着,”卫雪珍扁扁嘴,“说话还冲的很,你还不知道咱那几个哥的脾气,最讨厌别人跟他们顶嘴了,哪怕是他们说错了,你也得装着听话,我跟你说吧,你是变了,比以前会讲道理了,还把咱哥说的干张嘴接不上来,可那有啥用?只会叫他们更讨厌你,” 卫雪珍还很少跟姐姐说这么多心里话呢,她自诩是个聪明人,也有些看不上两个姐姐的“憨”劲儿,不过现在的卫雪玢,倒叫她愿意跟卫雪玢说说话了。 卫雪玢在床上静静的听,她没有想到自小就觉得最爱撒娇也最会说话的妹妹心里比谁都看的清楚,若是搁以前,她肯定会觉得卫雪珍自私了,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亲哥,但现在她却发现卫雪珍比她聪明的多,小小年纪就看透了卫家人之关的关系。 理解了这一层,卫雪玢对妹妹前世的所作所为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的怨怼,毕竟在她的眼里,自己跟大姐都是看不开的憨子,而卫雪珍没打算当个像她们那样的憨子,自然会远离她们了。 今天终于把婚离了,卫雪玢哪里睡得着? 卫雪珍也睡不着,“姐,你是真心实意要跟朱相庆离婚的?” “这话问的,我证都领了还是假的?”卫雪玢转头看着瞪着大眼睛的妹妹,“睡吧,你下午还得上课呢,现在不睡,到课堂上睡去?” “我哪会睡得着?其实我挺生你的气类,当初我就看不上朱相庆,你非要跟他,现在好了,又非要离婚,一点儿也不为家里人考虑,”卫雪珍一脸的愤愤然,“你这人做啥事一点儿成算也没有!” 她怎么没有成算,她只是没算到自己嫁了头中山狼罢了,“是,我是没有成算,那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一条道儿走到黑吧?我跟你说,你别相信他们说的什么结了婚就不能离,会被人瞧不起啥的,这以后啊,离婚的会越来越多,根本没啥大不了的,再说了,我又没做错事,怕啥?” 卫雪珍点点头,幸亏姐姐没错,不然不但她,只怕她也跟着丢脸,“那你以后可得看清楚了再嫁哈,这样的事可一不可二了,不然别说妈跟哥,连我都不理你了。” “你想的倒是长远的很,还再嫁,我跟你说,我还真没有那个心了,我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班儿上好,好好给自己攒点儿钱,别看你姐我只成了一天家,但也充分知道了钱有多中用了,我得先挣钱才中,”卫雪玢可没有再找的打算,她终于从这场婚姻里解脱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好好享受一下新生活,做自己想做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那你可得小心点,我前几天就听大嫂跟二嫂说呢,说要是你真的离了,怕是不好嫁,以后你的婚事就得靠她这个当大嫂的了,”卫雪珍气哼哼的,“我真不知道咱大哥怎么娶了那么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女人!?” “随她的便,就算是旧社会,也讲个再嫁由身了,我不点头,她还能按着我去民政局?就让她蹦跶吧,除了惹是生非,她还能干点儿啥?”张彩环的本事卫雪玢上辈子已经领教够了,这辈子也不会怵她,何况照着前世的记忆,卫家人是不愿意她再嫁的,张彩环就算是有把自己嫁出去的心思,只怕李兰竹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谁也没合眼,卫雪玢听到外头李兰竹的说话声,看了一眼床头儿桌子上的闹钟,知道这是李兰竹要去上班儿了,她拍拍卫雪珍,“起吧,省得咱妈叫。” “唉,咱妈这工作积极性,得年年评先进才中,”卫雪珍伸了个懒腰,跟着卫雪玢坐起来。 “雪玢,你晚上收拾收拾,还搬回来住吧,一个女人在外头住着不方便,”李兰竹见卫雪玢出屋了,“叫你二哥帮你搬。” 搬回来?算了,她才不回来呢,卫雪玢摇摇头,“我在外头住着挺好的,家里地方本来就不宽敞,” 卫广杉这次算是白跑了一回,心里正不痛快呢,没想到又听见卫雪玢顶撞李兰竹,“你这闺女,就不能听一点儿话?妈叫你回来你就回来,你一个人在外头像什么话?叫人咋想你?咋想咱妈跟咱哥?” “人不能光为别人的目光活着,这么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这么多年,大家连转个腰的余地都没有,以后广世要是再娶妻生子,那就更转不开了,三哥你想想过年的时候咱家挤的都叫广世带着向新向前住病房了,”卫雪玢才不会顺从卫广杉的安排呢,“我现在搬回来,将来再出去,不更丑?”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说一声哈,明天就不更了,请多多原谅,我八月一号保证把三十一号的给补上,万更肥章! 见谅!   ☆、第58章 厂长 卫广杉快被妹子气死了, 她从小就不听自己的, “你就不能叫咱妈省点心?你都多大了?就不能听一点儿话?!” “我不听话?我要是不听话,就没有后头离婚的事了,三哥, 你是忘了当初朱相庆工伤, 你给你写的啥信了?”卫雪玢说不上对卫广杉有啥埋怨的,毕竟当时她也看中了朱相庆长相和脾气,对朱相庆动了心,迷了眼,真心实意的愿意好好跟朱相庆过日子, 才会一步步走到绝路。 可自己当时不过才见了朱相庆两面,连确定关系都谈不上,朱相庆就受了工伤, 但人在河阳连见都没有见过朱相庆的卫广杉听说了,却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叫卫雪玢不能因为人家受伤就嫌弃人家, 说什么既然要相处, 就要做到不离不弃同甘共苦。 如果卫雪玢要这么做,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当时写那封信的卫广杉可以说压根儿就没有为妹妹考虑过,毕竟当时朱相庆人品相貌甚至受伤轻重的情况他全不知情,就敢写信叫妹妹赔上终身。 这事后来郁静也说过卫广杉,虽然嘴上不认,但也知道自己当时做的太想当然了, 但后来见到朱相庆,他还是挺庆幸的,毕竟朱相庆相貌谈吐都很不错,他甚至还有些得意自己当初的决定,要不是自己当初叫妹妹过去照顾受伤的朱相庆,人家那条件也未必能相中他们家。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实在不在卫广杉的意料之中。 现在卫雪玢现在拿这个来刺挖他,卫广彬强辩道,“我又不了解朱相庆,我跟你说的就是个理!” “你的意思我知道,毕竟这次我吃这么大的亏,主要责任还在自己,你们也只是给我一点意见,”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卫雪玢都想一次把卫广杉的嘴给堵住了,省得他老是教训自己,“三哥,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也这么大了,凡事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分寸,你成天工作那么忙,压力也大,再叫你操心着家里的兄弟姐妹,就太不应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见卫广杉不吭声了,“我在外头住着真的挺好的,也清静,要真是搬回来,每天出来进去的,三角场这么多户人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再说点儿啥不中听的,妈不是更难受?” “而且那院子我也是长租,再跑去跟人家说退钱,更不好,这样吧,等我住到了日子,再决定搬不搬回来,你看中不?” “雪玢说的没错儿,你是成天不在家,根本不知道家里的情况,这向新跟向前都多大了?我早跟你大哥商量着给他们分屋住了,可你看看,哪来的地方?”他们一家两间屋,老二家永川自己住一间,她两个儿子明明是大的,却要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张彩环不服气好久了,更何况卫雪玢一向跟她不对付,好不容易人出嫁了,她才清静一点儿,再把这个瘟神又弄回来? 卫广杉虽然对妹妹严厉,但对大哥跟大嫂还是很敬重的,听张彩环这么说,也没话说了,“妈,既然雪玢跟大嫂都说不合适,那就先叫雪玢在外头住着,不行的话叫二哥跟广世经常过去看看,” “其实叫我说,你们要真觉得雪玢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不合适,我有个主意,”张彩环灵机一动,“不如叫雪珍也搬过去跟她姐一块儿住,也跟雪玢做个伴儿,”这样还能跟自己儿子腾间屋子。 “哈,嫂子这主意不错,但是雪珍年纪太小了,还要晚自习,不如你搬过去跟我一块儿住,你年纪大生活经验丰富,我要是有啥做的不妥当的,你还能指点指点我,比雪珍靠得住,”卫雪玢冷笑一声,接口道。 “那咋中?我还得照顾你大哥跟向新向前类,”张彩环连连摆手,“雪珍去最好了!” “大哥跟向新不都是妈在照顾吗?你去陪着二姐,还能给妈减轻点儿负担呢!”卫雪珍已经气的小脸通红了,“前几天是叫我搬到卫校宿舍,今天又叫我搬过去跟二姐一起住,这儿到底是咱妈的家,还是你张彩环的家?啥时候你不想看见谁,就得把谁撵出去了?” 她小嘴儿一撇就冲着卫广益开哭,“大哥你说句话,我从记事起就在这个院子里住着了,大嫂都是后来的,咋现在她就能撵你妹子了?二哥,三哥,你们就这么看着?以后是不是大嫂不发话,你们也不能回来了?” 何玉华暗道还是小姑子厉害,忙过去拿手绢给卫雪珍擦眼泪,“雪珍不哭,这儿是咱妈的家,咱们都是妈的孩子,一样的,大嫂就是个糊涂人儿大家谁不知道,行了,快擦了泪上学去吧,到学校可不能再哭了,叫同学们知道,该笑话啦。” 中午张彩环撒泼的事卫广益的气还没有消呢,结果张彩环又弄这么一出,“你给我滚回屋儿去!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不管卫广益对弟妹们怎么样,在人前一向还是挺给张彩环面子的,像这么当众骂她的事儿很少发生,张彩环有些受不住,正要放声大哭,就听卫雪玢道,“妈,我上班去了,该迟到了。” “我们也走了,这路上车得骑快点才中,”何玉华招呼着儿子,“快跟你爸上学去,” 李兰竹一看时间,也顾不得家里的这些乱事了,“走走走,都快走,迟到可不中!” “姐,你没看见大嫂那脸,”一出院门,卫雪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们都走了,叫她一个人儿慢慢哭去!” 卫雪玢一笑,“没人看她才不哭呢,不嫌累?” “今天大哥也是少见的很,都会骂媳妇儿了,大嫂一人儿在家,不气死才怪呢!”卫雪珍跟卫雪玢顺路,她也没有自行车,跟卫雪玢边走边聊。 卫雪玢哼了一声,没说话,卫广益跟张彩环感情一向不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张彩环虽然泼,但却是一心向着丈夫跟儿子的,卫广益借着张彩环的嘴,没少给自己捞好处,更没少推责任,这么好的枪怎么舍得骂? “雪玢来啦?咋样?”卫雪玢一进供销社,就被同事们围住了,其实他们已经从常爱红嘴里知道了大概的经过,但当事人来了,他们还是想知道的更具体一样,尤其是卫雪玢的心理活动。 “我听爱红说你还一直帮姓朱的说话?你憨不憨?”孙淑芳跟卫雪玢关系一向不错,从人堆里挤过来就开始教训卫雪玢,“人家说你不好,你说人家好,叫大家伙咋想?” 大家自然会觉得朱相庆不地道了,“算了,他已经够可怜了,愿意跟我离婚我已经烧高香了,再说他坏话,不太厚道,”卫雪玢笑了笑,“反正我是解脱了,大家想吃啥,直管拿,一会儿我跟淑芳姐算账!” “嗷,太好了,你可得请咱几个一盒烟!”几个男同事可乐坏了,立马跑到糖烟酒柜台那儿拿烟,“可惜上班儿不能喝酒,不然咱们开一瓶儿!” “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啥好事?”常爱红瞪了卫雪玢一眼,“你疯啦?叫他们自己选,不吃你几块钱我不姓常!” 卫雪玢推着常爱红往她们布料柜台走,“几块就几块,姐我高兴啊,从今以后再不用跟姓宋的那一家子打交道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来来来,你挑块布,徒弟孝敬你一件衣裳!” “你拉倒吧,我能穿你的衣裳?”常爱红拍开卫雪玢的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大家只能往好处想了,“那个杀千刀的朱相庆,这种事都敢骗,从今儿起我就盯着他了,看他能再找个啥?!” “找个啥?找个带孩子的寡妇最合适,他帮人家养孩子,人家也不嫌他不中用,正好!”智勇一边儿给人散烟,顺道丢了一颗在自己嘴里,“雪玢姐,等他再娶的时候,咱们供销社凑钱给他买条被面儿!” “你这孩子,人不大可够坏的,”孙淑芳被智勇逗的咯咯直笑,“不过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也不用啥好料子,捡咱们卖不动的给他送一条,也算是替咱们社里处理滞销货了。” 卫雪玢看着喝着茶嗑着瓜子抽着烟的同事们,心里无比的熨贴,这次,所有的舆论都站在她的这一边儿了,而等待朱相庆的则是大家的冷眼嘲笑跟议论,光想想她都觉得解气的很。 没过两天,华镇就跑到供销社来了,“雪玢姐,你出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问清楚了?”卫雪玢跟常爱红打了声招呼,跟着华镇出去。 “嗯,又不是啥大事儿,我都问清楚了,工商局段局长说大方向不会错的,就是没有前例,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但他原则上是支持咱们试一试的,”华镇得意的眨眨眼,“段局长还说了,咱们要是□□的话,直接找他去。” 这么顺利?“太好了,铝制品厂那边我也问过了,听智远哥的意思,他们有不用的老设备,也愿意出让,我的意思是咱们得先把证办好了,然后才好去跟铝制品厂谈,”有了合法手续,人家海智远也好跟厂里张嘴。 “这几天我大概问了问智远哥,咱们有证的话,铝材得到工业局批,工人嘛,可以请铝制品厂退休的老工人,还叫二哥过来帮帮忙,至于销路,我亲自往郑原跑,带着二哥又做的饭盒!”离完婚卫雪玢一身轻松,这两天就在忙乎这个事儿了,连计划她都写了半本儿,遇到问题,就跑去找海智远问。 华镇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卫雪玢就已经想了这么多了,“那咱们这就去□□?” “不急,咱们既然是要合伙干,好多事儿事前都得谈好了,你别瞪眼,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说到这儿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你说句实话,我手里没有多少钱,存的几十块也全拿出来做饭盒了,”这第二批货的钱,卫雪玢也才给了卫广良一半儿。 “原来是这,那行,我下了班儿找你去,咱们大概算个数,钱我来出!”华镇一个月三十多块,洛平没啥可消费的地方,他的钱几乎都存下来了,再加上两边父母给的,说起来他才是洛平真正的富户。 “嗯,下班再说吧,”这地方实在不是谈细节的地方,卫雪玢冲华镇摆摆手,“你快上班去吧,出来时间太长了不好。” “雪玢姐,找人的是谁啊?”赵敏一直盯着卫雪玢呢,见她进来,忙凑过来问。 “呃,医院的,他出来办事儿,我妈托他给我捎句话,”卫雪玢眉毛都不抬的径直往自己柜台走。 赵敏紧跟一步,“雪玢姐,有件事儿我想跟你说一声,” “啥事?”卫雪玢对赵敏的事没多大兴趣,这会儿快下班了没啥人,她把给卫雪珍做的裙子从兜里掏出来准备上拉锁儿。 “呀,这是啥?你做的裙子?真好看啊,我真羡慕你们这个柜台了,遇到好看的布了,可以给自己留几尺,”赵敏一下子被卫雪玢手里的裙子给吸引了,这裙子上头看着挺紧的,一看就是合着腰身儿做的,下摆却打成百褶裙式样,颜色又素净又鲜亮,“叫我看看呗,我也照着做一条。” 卫雪玢挡住赵敏伸过来的手,“瞧你说的啥话?咱们整个供销社的布都在台子上摆着呢,你看看哪一块布跟我这个一样了?说的好像我们损公肥私了一样,”她把裙子翻过来,举给听到赵敏的话看过来的同事们,“这全是咱们以前分的布料弥的,我留了些颜色好的,给又在上头加一尺布,给我家雪珍做条裙子。” 常爱红一眼就认出那裙摆上的几个花样就是她们捡的布边儿了,“哎哟雪玢你手可真巧,我弄的那些布头,全叫我婆子拿回去弥鞋底子了,你弥成裙子,太费功夫了!还是给你家雪珍做,真有心!” “这不是穷有穷办法嘛,小姑娘家正是打扮的时候,”卫雪玢淡淡的收回裙子,埋头继续上拉链儿,“叫赵敏这一惊一乍的,弄的好像跟我偷了谁一样。” “啊,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裙子太好看了,尤其是这个样子,我都没见过,雪玢姐,你手巧,心也灵的很,”赵敏被卫雪玢刺的脸一红,“对了,我还有事儿跟你说呢!” 她见卫雪玢低头干活儿不问她,踯躅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跟卫雪玢说一声,“那个,我那天见着海智远了,不是别人介绍的,就是自己认识的,” “我想着得跟你说一声,毕竟你以前是准备给我们介绍的,”赵敏红着脸儿小声解释,她等不着卫雪玢在她介绍,干脆就装着去铝制品厂找人,只等着海智远出来跑过去找他问,她故意说了一个自己瞎编的名字,哄着海智远帮她打听了半天,这下两人也算是认识了。 “那挺好的,”卫雪玢应了一声,没想到赵敏本事还挺大,但这次他们是自己认识的跟自己半分钱关系也没有,不过她没听海智远提过,看来是两人没确定关系呢。 常爱红没走就坐在卫雪玢身边看她干活儿呢,听到赵敏的话,好奇的问,“啥?你们说啥呢?敏,你认识谁了?” “没谁,”赵敏羞涩的看了卫雪玢一眼,“就是,以前雪玢姐说要给介绍的对象儿,我们自己认识了。” “那挺好啊,这就叫缘分!人咋样?对你好不?”常爱红一听来了精神,“雪玢准备给你介绍的?那人准没错儿!你们好好相处,姐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啦!” 赵敏被常爱红打趣的脸更红了,她对海智远别提多满意了,“我们就是无意中认识了,根本啥关系都没有,爱红姐你可别瞎说,传出去多不好。” “我觉得也是,我这几天常往娘家去,也听二娘提起,按说咱们一个单位的,智远哥要是有心,二娘该找我问了,爱红姐,咱们先别提呢,赵敏是姑娘家,就算是这事儿成了,也得海家来找咱赵敏不是?”卫雪玢确实没听海智远提过认识了赵敏,而且洛平的风俗,如果两家有意做亲,是会托熟人打听打听对方的人品还有家风的,自己跟赵敏是同事,如果海智远把赵敏当成了对象儿,是一定会找她打听的。 常爱红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赵敏一眼,“雪玢说的对,是姐嘴太快了,这事儿一天人家赵敏不把人带来叫咱认识认识,咱们就装不知道!” 心里惦记着开厂的事儿,卫雪玢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她到了之后,看华镇还没有来,就搬了小桌子在院子里坐了,一点一点写自己今天要跟华镇谈的事情。 华镇进院儿的时候正看到卫雪玢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子前,手里拿了枝笔,认真的在写着什么,“姐,你干啥呢?” “呃,华镇来啦?快坐,我熬的就绿豆水,给你倒了一碗,先喝了咱再说,”卫雪玢一推桌子上的绿豆水。 华镇也是下了班儿就跑来了,正渴呢,端起碗一口气把水喝了,才笑道,“姐家的绿豆水里还放白糖了,真舍得。” “这有啥舍不得的,我一个月挣的不多,但足够自己花了,”卫雪玢又从一旁的壶里给华镇倒了一碗,“先放着,一会儿渴了再喝。” “华镇啊,我是这么打算的,你先听听,有啥意见咱们再商量,”卫雪玢按着自己在本子上列好的,把最重要的先跟华镇讲了,“我觉得这个厂子应该是你的。” 华镇也在办公室畅想了几天了,他想着在卫雪玢折腾点儿事,也省得卫雪玢离婚了成天想不开,但绝没想过这厂子是他的,“你这是啥意思?饭盒是你弄的,也是你想开个厂的,咋又成我的了?” 卫雪玢点着本子,“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要真的办厂,家里那一关就通不过,还是社会上那些人,最重要的是,我啥也没有啊,倒是你,□□是你跑的,销路是你找的,相信以后咱们厂子要你操持的事只会更多,”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一来你是男人行事方便,二来么,只要华局长在,你在洛平干啥都会比旁人顺利一些,这又不是干坏事,想来华局长那么开明的人,也不会反对吧?” “这个,”他头天去找工商局跟二轻局两个局长,第二天在干休所疗养的爷爷就知道了,华镇没敢说是帮卫雪玢弄,就说是自己不想一辈子窝在医院办公室里,想试着做一番事业,反正现在上头也号召大家勤劳致富了搞活经济了,他这也不算是邪门歪道。 没想到还真把华局长给说服了,不但在电话里同意他试一试,还说拿出自己的离休金来支援他。 “这有啥?咱们既然是合伙了,外头的事该我跑的我跑就行了,但我真的是瞎玩闹呢,当不了家的,”华镇挠挠头,“至于钱嘛,我算了算,拿出个两三千块是没有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就是另一个我想厂子得归你的原因,你一拿两三千,我连一百都得凑老半天,如果这厂还算是我的,那不成占你便宜了?还是大便宜,”卫雪玢笑着摊摊手,“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用,可以帮着找销路,厂子里的杂事儿你不耐烦管的我也可以管着,算是给你打工吧,你收不收姐?” 这合伙合伙怎么说了半天,成了自己开厂了?华镇还是有些接受无能,“我真是啥也没想过,你要真这么弄,我可不管了,你找别人吧,缺钱的话,我借给你。” “唉,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犟呢?你非得叫姐一点儿面子也没有才愿意?”这阵子常跟华镇见面,卫雪玢对他也有几分了解,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嘴硬心软的,看上去干啥都蛮不在乎,成天瞎玩闹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你消息灵通,肯定听说我已经跟朱相庆离婚了,但我还有娘家,这真弄一个厂,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同意,就算是同意了,那厂子还能轮得着我说话?”只怕一挣到钱,李兰竹就会跑出来把厂子划到老卫家名下了。 这也是卫雪玢想把厂子归给华镇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了,如果是她的厂,将来掣肘的太多了,利益先不谈,光她要办个厂子,在卫家人眼里就是惊世骇俗的事情,实在不符合他们事事低调的作风。 卫雪玢把话明说了,华镇还有啥不明白的?卫家人的作风他也有所了解,因为出身的原因,跟他们这些苗红根正的比起来,那叫事事小心,见人都不敢大声说话,如果卫雪玢真干了洛平头一份儿的事,只怕李兰竹都会疯的。 “嗯,那行,这厂算我的,但只是名义上啊,我可是啥都不懂的,还得你操着心,”华镇对办厂没有一点头绪,纯粹是卫雪玢怎么说他怎么去执行。 最重要的搞定了,其他的都是小事了,这会儿也没有啥合同法的,做事全凭人品,卫雪玢大概列了几条,她在这个厂里只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实在是她手里没钱,也没有路子,先给华镇跑跑腿也算是给自己找一条路了。 华镇对卫雪玢点的比例很有异议,但卫雪玢坚持说占的少责任小,她也轻松一些,而且她也确实在这件事了贡献跟能量都不如华镇,占的多了,有些欺负人家小孩子,这也违背了卫雪玢做人的原则。 华镇被卫雪玢这么具体的一条一条列出来的计划也弄的热血沸腾的,“行,就按你说的办,手续上的事就交给我了,至于铝制品厂的旧设备,这事儿你也交给我,铝制品厂归二轻局管,等手续办下来,我跟他们局长说一声,没钱咱还不能先赊着使使?” “那就指着你了,我这就去催我二哥那边,如果那五十个饭盒弄好了,我就往郑原去一趟,一定把郑原的市场给打开了,”卫雪玢对自己的推销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上这就是她上辈子谋生的技能了。 两人商量好了,像模像样的弄了份合同,又把他们未来的厂子定了个“华胜加工厂”的厂名,华镇没再多留,离开了卫雪玢的小院儿。 卫广良那边新加开的五十个饭盒刚送到卫雪玢这里,华镇已经快手快脚的把执照公盖都给弄好了,卫雪玢看着整整齐齐摆在屋里的饭盒,幸福的长舒一口气,“二哥,医院办公室的华镇弄了个加工厂,你想不想过来跟他一起干?” “啥意思?”卫广良有些听不懂。 “意思是,华镇自己开了个厂,想招工呢,你要是去了,给你个技术厂长干一干,或者是你也拿点儿钱出来入个股,算是跟他合伙,有钱大家一起赚!”这件事卫雪玢还是要跟卫广良提一提的,他愿意跟他们合伙,那厂里正好有个管技术的,他不愿意,那也是他的选择,省得将来自己落抱怨。 “华镇?那个成天游手好闲四处乱晃的孩子?”卫广良对华镇也有点印象,但印象好不到哪里去,“他还开厂?也是,人家爷爷可是老革命,干啥不中?” 这话卫雪玢不爱听了,“人家干啥啦?开个加工厂又不是啥坏事,咋从你嘴里出来,就跟干了啥坏事一样?你是我二哥我也只跟你说啊,我觉得他这生意能做,也掺进去帮帮忙,” 她拍了拍面前的纸箱子,“看见没,以后就是生产这个。” 卫广良也不傻,这主意是卫雪玢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饭盒也是送到卫雪玢这里来的,怎么现在成了华镇的东西了,“这不是咱们弄的嘛?那成他厂子生产的啦?” “是咱们弄的不错,但这里头的技术含量你也清楚,随便你们厂里一个工人看了就会弄,华镇的厂把咱们这个当主打产品了,所以人家给了我一成股子,算把咱们的饭盒给买过去了,还叫我过去给人家帮个忙,赚钱了再给我开一份工资,这不,我才专门跟你也说说,看你干不干?你有技术,要真是过来,咋不给你个副厂长干干?”卫雪玢鼓动着卫广良。 副厂长听着挺诱人的,但自己那可是铁饭碗,每月只要按时出勤就是二十多块拿,真的不要了跑出来给别人当长工,那才傻类,卫广良摇摇头,“你可不能傻,你那工作可不好找,可不能信那个姓华的胡说,就给他干,万一叫上头发现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咱妈也饶不了你!” 卫雪玢一笑,“你不怨我把饭盒的生意给华镇就好,我是想着咱们这样偷偷弄,也就挣个辛苦钱,给他的厂子来生产,量上去了,钱就能挣的更多,而且我也只是过来帮忙,单位的工作是不会丢的,你要舍不得铝制品厂的工作,也可以趁着下班的时候过来帮华镇加工饭盒,另算钱给你就行了,这也是一笔外块不是?” 这个倒可以干,卫广良低着头犹豫起来,如果他真的跑到华镇的厂子里给他干活,何玉华那边肯定瞒不住的,但叫她知道了,自己这阵子挣的那点儿外块,还能藏得住? “不如你回去跟嫂子商量商量?”卫雪玢哪会号不准卫广良的脉,这么大的事,没有何玉华的点头,卫广良是绝对不敢自己作主的。 “嗯,这事儿还真得跟你嫂子说说呢,不止是我,就是你过去给华镇帮忙的事,不也得跟妈说一声?”卫广良迅速有了决定,这是大事,不告诉老婆绝对不行。 卫雪玢连忙摆手,“你想跟嫂子说可以,千万不能跟妈说,要是跟妈说了,不但是我,连你也休想出来挣外块,咱妈可最怕这些新鲜事物了!”这在李兰竹眼里绝对是资本主义的小苗子,能把她吓死。 怕卫广良撑不住,卫雪玢一叉腰,“我可跟你说,断人财路无异杀人父母,你可不能坑我,我如今一个人日子可不好过,得多少挣点儿防身钱不是?” “知道了,看你,我又不是老三,会把你卖了?”卫广良被妹子凶巴巴的样子逗笑了,“行了,你说的这个事儿我都想考虑考虑呢,会敢跟咱妈说?” 说了他也出不来,没准儿他挣的那点儿烟钱,也得叫退回去,“对了,前头我帮你弄这饭盒的事,你可不跟告诉你嫂子,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就当是华镇找人干的!” 不愧是她哥,脑子转的就是快,卫雪玢噗嗤一笑,“放心,咱们以后就是攻守同盟,只有你卖我的,没有我卖你的!” “看你说的啥,就跟你哥卖过似的,”卫广良临走忍不住又交待了一句,“那姓华的小子靠不靠得住咱还不知道呢,你干啥悠着点儿,问清楚他都准备叫你干啥,还有给你开多少钱儿,我跟你说,那小子可不差钱儿,我以前还看见他骑着辆黑老鸹满街跑呢,那车只怕整个洛平也就他有了。” 黑老鸹是摩托车轻骑15,这会儿可是见都很少见的宝贝,尤其是在卫广良这样的男人眼里,更是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试一试了,“所以我才叫你也出来干啊,只要挣了钱,别说黑老鸹了,就是小吉普小轿车也任你买!” 卫雪玢的话在卫广良耳朵里就是笑话,还小吉普小轿车呢,别说卫雪玢,就是他也没有见过几回,还买?真以为那东西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我走啦,反正你得长点儿心眼儿,小心叫人骗了!” 拿到饭盒的第二天,卫雪玢就找华镇去了,这饭盒到手了,她就着急着往郑原去了,就是不知道华镇这边都办的怎么样了。 “你先别急,那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运到郑原去?”华镇理解不了卫雪玢的急性子,“再等几天,咱们的设备来了,再往郑原去也不迟,到时候我弄个车,拉着东西跟你一起去。” 卫雪玢知道华镇说的是最稳妥的方法,她确实是急切了一些,但她还不能跟华镇明说自己急切的原因,“你说的对,这样的话,那不如把设备弄回来了,先生产一批饭盒,看看跟现在的质量比着咋样,这样我出去推销也有底气。” “没错,我这就去铝制品厂的厂长,”华镇点点头,“你不是说先在你那个小院子里安设备嘛,那院子也不得拾掇拾掇?” 说的没错,可干的事儿太多了,卫雪玢一拍巴掌,“我知道了,我走了。”她得再去找海智远,那旧设备长啥样子她还不知道呢,以后的安装调试都得铝制品厂出人不是? 海智远没想到一下班儿就被卫雪玢给堵在厂门口了,“雪玢有啥事?找广良哥不是?” “不是,我找你,”卫广良到现在还没有给她回话儿呢,卫雪玢可不能叫海智远发现卫广良在帮他们做饭盒。 “找我?啥重要事还跑厂里来了,上来,我带着你咱们边走边说,”卫雪玢可是从来没有到厂里来找过他,看来是有重要的事。 卫雪玢一抬腿坐到海智远后座上,“我今天是请大厂长过去传经的,走,你到我那儿走一趟。” “雪玢姐?智远同志?”赵敏一下班儿就跑铝制品厂来了,为的就是来“感谢”海智远的,她奇怪的看着坐在海智远车座上的卫雪玢,“雪玢姐,你咋在这儿?” “你们认识?”海智远停住车。 怪不得呢,赵敏今天下午来上班儿的时候专门换了条裙子,这才多大功夫,连辫子上的蝴蝶结都换成新的了,“我们一个供销社的,我在布料组,赵敏在糖烟酒,诶,赵敏,你来这儿找人?” 赵敏脸一红,看了一眼海智远,没直接回答卫雪玢,“这不是下班儿了么?智远同志跟雪玢姐这是去哪儿?” “啊,雪玢找我有事儿,我们去办点儿事儿,”海智远对赵敏印象还不错,笑了笑答道。 “雪玢姐有事?那咋不跟同事们说呢?大家成天都在为你担心类,唉,你有啥事可不能憋在心里,那会闷出病来的,”赵敏看着卫雪玢,话里有话的劝着。 卫雪玢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同事们关心我我当然知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历来是个敞亮脾气,有啥事从来不存在心里,憋不出病来的,行啦,赵敏啊,你忙去吧,我跟智远哥还有事呢!” 卫雪玢明知道自己是来找海智远的还不肯给自己让路,赵敏咬了咬嘴唇,强笑说道,“啥事啊?要不我跟你们一道儿去?” 啥事卫雪玢还没有跟他说呢,海智远回头看了一眼卫雪玢,就等她的话了, “没啥大事,我过来办了点儿事,正好遇到智远哥回家呢,就叫他带上我,”卫雪玢拍了拍海智远,“走吧,一会儿你不还得接明香?” “啊,是,那走吧,”海智远愣了一下,冲赵敏点了点头,一蹬车子就要出发,卫雪玢冲赵敏摆了摆手,“我们先走了啊,明天单位见。” “你跟那个赵敏关系咋样?”海智远在前头问道。 “咋样?大家在一个供销社上班,不是一个组的,小姑娘挺灵的,”卫雪玢接口道,“我听她跟我说了,说是认识你,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真有事,不然就不会把你截走了。” 海智远脸一红,“这跟我有啥关系?”其实他已经碰见过赵敏两回了,也感觉到了赵敏好像对他有意思,今天卫雪玢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确定了,“你可是答应过给我介绍对象呢,说话可不能不算话。” “这不有小姑娘都找上门儿了,还用我给你介绍?”不管怎么说,赵敏跟海智远前世都是夫妻,后来关系恶化,也是因为听朱相庆说她跟海智远关系不正常有很大原因,这一次他们不是自己介绍认识的,如果赵敏真的还要嫁海智远,她也不会从中作梗,只是早些叫她认可自己跟海智远与亲人不差什么的关系,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长的还行,就是不知道人咋样,就说过两次话,待人挺客气的,”海智远也老大不小了,前前后后也相过几次亲,他对姑娘没啥可挑的,基本都是母亲卫二娘没相中,“你也知道我妈那个脾气,最仔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建军节,节日快乐! 一万字送上~   ☆、第59章 主动上门 卫二娘的性子卫雪玢自然清楚, 也知道赵敏嘴甜手勤家里条件也不差, 嫁过去之后还是很讨卫二娘欢心的, 就听海智远又问, “你跟她是同事, 肯定知道的最清楚,人到底啥样?” 前世卫雪玢是海智远跟赵敏的介绍人, 当初为了搓和这一对,她没少在对方面前说彼此的好话,这一次她却不会了,“我们也就在一块儿上班, 没有处过事儿,再说, 这人好人坏的, 过日子才知道,你要是有意, 慢慢接触着,人品自己观察, 别问我。” 不等海智远再问,卫雪玢一指路口,“往左拐,我请你去我家看看!” 专门跑到自己上班的地方叫他去她家?“到底啥事?”海智远一边拐弯一边问,“想请我吃饭?” “行啊,不过你得先把忙给我帮了,我再请你吃饭, ”卫雪玢在自家门口跳下车,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嚯,这院子不错啊,够住一大家子了,”海智远围着卫雪玢的院子转了一圈儿,看着她在屋边种的小葱跟青菜,“还种上菜了,你应该再种点韭菜,蒜苗啥的,好活好吃。” “我请你可可不是叫你参观我的菜地的,一会儿走了,你把葱跟青菜都拿回去些,反正我这儿也不能再种了,”卫雪玢麻利的过去拔菜。 “咋?竹兰姨叫你搬回去?也是,你一个人住在外头到底不方便,”海智远打量着这个小院子,这地儿倒霉就倒霉在对着医院太平间儿了,不然还真不错。 “不是的,”卫雪玢一指屋檐下的椅子,“你坐着听我说,”她把自己给华镇打工的事跟海智远说了,又去屋里拿出加工好的饭盒,“就是这种,你看看。” “这不是华镇从外头弄来的饭盒嘛?”这阵子华镇手里出去的饭盒成了新一代身份的象征,凡是买到的,恨不得端在手里上下班儿,海智远也见过一回,正寻思着这不过是加一道隔断把饭盒给一分为二了,一点儿也不难,他们厂也可以照着做。 卫雪玢点点头,“就是华镇弄来的,他看供不应求,就寻思着自己弄个加工厂自己做,听说执照都办下来了,你们厂长也答应了,要把你们淘汰的设备给卖给他呢!” 这事儿海智远也听说了,只是没想到卫雪玢说的熟人还真是华镇,“那你找我干啥?”海智远也是部队下来的,知道华局长曾经的影响力跟华镇他爸目前的威风,这人家要办厂,而不是要来铝制厂当厂长,已经是很给他们厂长面子了。 “我不是工作不忙嘛,就准备给华镇打打工,他一时找不来厂房,”卫雪玢一指自己院子的两排厢房,“我把我这小院子租给他了,今天叫你来看看,就是给指点指点设备来了要怎么摆放,你再给推荐几个技术上出类拔萃的工人,过来给指导指导呗!?” “这,这不是,”吃里爬外嘛?海智远正准备拒绝,就听卫雪玢道,“你们厂子可不止生产饭盒这一种,但我们这个小厂子就打算生产这种饭盒了,所以也不算抢你们的生意,再说了,你们的产品都是由国家统一调配的,也不怕我们抢你们的生意,你就看着大家一场亲戚的情面上,给指点指点,至于那些工人,你只用说几个名字,我自己去找他们谈,绝不把你卖了,而且我保证,请他们过来,我们也给开加班费,绝不亏待他们!” 卫雪玢还没有从国营厂子里挖技术骨干的底气,但是像对卫广良那样,请人下班儿过来给干点儿活,然后另给开一份工资,也可却是可以的,卫雪玢知道十几年后,民营厂从大厂里请工程师过去的事情很常见,洛平机械厂里的工程师们几乎都被周边的小摩托车厂给分完了。 “你这脑子太钻挤了,这种法子都能想的出来?你也不怕违反政策?”海智远匪夷所思的瞪着卫雪玢,不知道她是咋想出来的这些招儿,“这不会是华镇想出来的吧?”知道卫雪玢跟他关系好,专门叫她过来跟自己说? “差不多吧,你别拿政策啥的吓唬我,难道就不许人家职工在八小时以外搞些业余爱好了?非得都坐在家里大眼瞪小眼?”现在黑白电视都没有呢,除了收音机,真是没什么娱乐项目了,“上头不是提倡叫一部人先富起来了?人家有技术的人,当然可以利用自己的技术过的好一点儿。” 卫雪玢说的理直气壮,“其实我最想把你也请过来呢,顺便还能帮着管管厂子,不过么,你肯定是不肯的。” 自己堂堂一个副厂长,怎么可能下班了跑别人的厂子里帮忙去了?但是卫雪玢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与其叫工人们下班之后闲着,真不如给那些家庭负担重的找点儿副业,“那好吧,我给你几个人,都是技术过硬的,就是家里条件差,叫他们过来给你们帮帮忙也行,但是你可不能亏待人家。” “放心!”卫雪玢只差跟海智远发誓了,“这样吧,等你们的设备过来的时候,你就叫你推荐的几位师傅过来帮着送货好了,顺道儿我们也认识认识。” “你这闺女,真是,”太精了,海智远无奈的摇摇头,他看了一眼卫雪玢的小院子,“那你啥时候搬回家住去?”这里当了厂房,卫雪玢怎么好再住在这里? 卫雪玢摇摇头,“我还住这儿,连厂子都看了,一举两得,”她可没有打算再回卫家去, 卫雪玢是跟趁着海智远的车回去的,她把自己种的菜一分为二,叫海智远往他家捎了一份,剩下的都提回自己家,“二哥,我回来了,”这啥都说定了,卫广良这边还没有给消息呢。 “雪玢回来啦?快来,正喝汤呢,雪珍去给你姐拿筷子,”何玉华已经听卫广良说了华镇想请他的事了,这几天她就等着卫雪玢呢。 “二嫂,我先把菜送厨房去,” 卫雪玢晃了晃手里的那兜子菜,叫了李兰竹一声,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张彩环不满的看了卫雪玢一眼,想说又来白吃饭了,但人家卫雪玢没有空着手,扁扁嘴把馍筐里最后一个馒头掰开直接摞到向新向前的汤碗里,“快吃饭!” 何玉华一看,直接站起来道,“雪玢你回来的太晚了,没镆啦,菜也不剩啥啦,我给你擀碗面条喝吧,再泼俩鸡蛋。” 说着就往厨房里去。 “玉华,你下的时候也多下点儿,给向新向前也做上,他们正能吃类,”张彩环听说何玉华要给卫雪玢**蛋面条,一下子急了。 “妈,俺们都吃不下了,哪有恁大的肚子?”卫向新直接把自己汤碗里泡的湿嗒嗒的半个馒头挟起来放到张彩环碗里,“你饿你吃去!” “嗯,我也不饿了,”卫向前有样学样,把自己的那一半馒头也放到张彩环碗里,几口把碗里的汤喝完了,“我做作业去了!” “这,你们不吃就不吃,搁我碗里干啥?我可吃不完,”张彩环看着自己碗里的馒头,有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卫永川看了半天戏,笑眯眯道,“大娘,俺奶可是从小就教了,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吃多少拿多少,不能浪费的!” 卫雪珍拍手道,“永川真聪明,就是这个道理!大嫂啊,你可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不能因为这粮食不是你种的,也不是你买的,就不爱惜!” 李兰竹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去病房转一圈儿,一会儿雪珍把桌子收拾了。”她现在是看见卫雪玢就满心的不舒服,可又是自己的亲闺女不能撵,干脆自己去病房算了,眼不见为净。 “又是我,就我长着手类!?”卫雪珍小声嘟哝着起来收碗,“我大嫂还没有吃完类,我要去上晚自习,哪有时间一直等着她?” 卫雪玢飞快的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了,“大嫂你慢慢吃,菜我就不收了啊,一会儿你把你的跟菜盘子洗了就中了。” “雪玢,你哥跟我说了,我觉得吧,那个华镇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害人之心不可胡,防人之人不可无,你想跟他干嫂子也不好说啥,但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还刚离了婚,可得长点儿心眼儿,”何玉华手脚麻利的擀着面条,一边跟卫雪玢说话。 人家是真心为自己考虑,卫雪玢还是感激的,“二嫂我知道,我也是下了班儿没事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做,华镇那个厂正愁没地方开呢,我就把我租的那个院子又租给他了,顺便帮着打扫卫生,带看厂子,他再给我开份儿工资,我是想着二哥手里的技术,华镇又缺人,才想叫二哥去掺一脚,你是不知道,那个饭盒听说销的可好了。” 销的再好,那也是个饭盒,又不是啥金疙瘩,何玉华才不会让卫广良往里对掺和,万一再变了天,这可又是一桩罪过,卫雪玢是出嫁的闺女不害怕,她们可还有一家三口呢。 “我知道你也是想着是好事儿才拉着你二哥的,但咱家不比不别人家,妈那脾气你也知道的,心思重想的多,你二哥又冒失真出了啥事,妈都受不了,所以我想着这事还是不叫他掺乎了,”何玉华把擀好的面细细的切成丝,“就是你,也要小心些,我说了你别生气,你跟朱相庆离婚的事,这么些天了,大家还在嚼咕呢,你要是再跟那华镇走的近,还不知道人家会说啥呢!?” 这个卫雪玢还真没想过,“嫂子,你可千万别乱想,我也就是觉得华镇开厂的事挺好,才跟着人家干,华镇今天还不满二十类吧?还是个小孩儿呢!” 何玉华的选择其实也在卫雪玢的意料之中,“我想着二哥的工作就算是不能丢,也可以下班儿过去帮着干点儿活儿,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何玉华摇摇头,有钱挣固然好,但也得看那钱烧不烧手,“还是算了,嫂子也劝你留点心眼儿,人家华镇有个好爷爷,就算是干点啥出格的事,也有人给兜着,咱可不一样,真出了事只会罪加一等。” “那都是老黄历了,以后再不会那样了,”卫雪玢把案板上的面下到锅里,以后政策只会越来越好,这是她亲自见证过的。 “你啊,还是年轻,”何玉华却不敢这么乐观,她见劝不动卫雪玢也不再劝,“面熟了,你来捞。” 既然说不动何玉华,卫雪玢也没有多留,吃完饭就直接回自己住处了。 华镇的动作很快,没几天就领着铝制品厂送设备的人往卫雪玢的小院儿里来了,卫雪玢特意调了一天假,留在家里帮着安排。 卫雪玢眼亮嘴甜,没多大功夫就跟来送设备的几位师傅打成一片,她年纪小,大哥大叔的一通叫,一会儿就把人家家里的情况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果然如海智远说的那样,这几位不是家里有病人,就是孩子太多,所以卫雪玢悄悄的一个个跟他们谈过,还许诺每天工钱现结,这下没有一个不乐意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几位师傅干脆又加了个班儿,把老设备给修了一下,又重新调试了,这几个人论起水平跟经验来,比卫广良只好不坏,没多大会儿,一个个崭新的饭盒就以他们手底下诞生了。 华镇没想到这个操作起来并不太难,挽着袖子上阵自己试了一把,虽然不如几位师傅做出来的那么精致顺眼,但吃饭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我留着自己用!” 华镇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你劲儿太小,不然也可以试试。” “这厂子可是你的,华老板,你觉得你拿这么个饭盒出去,人家还敢买咱们的产品?”这人自黑的本事真是无师自通。 “就是,就华厂长你做的这个,在俺厂里就是不合格产品,”一旁的张师傅笑咪咪的打趣。 这几位师傅出来送设备算是公差,卫雪玢自然舍不得放他们回去,叫华镇招呼着他们,自己则跑到街上买了菜跟肉,回来亲自下厨炒了几个硬菜,中午留了几位师傅吃了午饭,张师傅他们也不含糊,歇了一会儿下午干脆就在华胜厂里上班儿了。 “看见没,这才是行家呢,”卫雪玢看着从几位师傅手下出来的一个个饭盒,就像看到了一张张大团结,“我跟你说,李师傅家里有个儿子还在待业呢,我想跟他说说,叫他把他儿子也带来,咱们不能光靠外援,没有自己人不是?” “唉,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华镇叹服的看着卫雪玢,“我看以后这个厂就交给你了,我给你当跑腿儿的。” “那你可太抬举我了,”卫雪玢摇摇头,华镇可是他们这个厂子的大旗,要靠她,只怕到现在执照都未必跑的下来。 等到六点的时候,卫雪玢又炒了一桌菜,这次连杜康酒都备上了,华镇陪着,只把几位铝制品厂过来的师傅喝的红光满面,拍着华镇的肩膀直接开始喊老弟了。直夸华镇不像外头说的那样,摆干部子弟的架子,是实心把他们工人阶级当亲人的,更是直接承诺有事就往家里叫他们去,随叫随到。 卫雪玢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都是有酒了,连忙抢了酒瓶子不许他们再喝,等送几位师傅送的时候,又一人给了一盒大前门,表示感谢,反而弄得李师傅他们不好意思了,坚决不肯接烟,这一天他们干的跟厂里一样的活,可是人家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临走再拿烟走,就太不地道了。 卫雪玢坚持把烟塞到几人的口袋里,“李叔张叔,俺们这厂子你们看见了,说白了就我我们厂长一个光标司令,连我这个跑腿儿的都是临时来帮忙的,以后还得要你们多支持呢,不过是一包烟你们要都不收的话,以后华厂长可咋再找你们?” 看着几位师傅说说笑笑走远了,卫雪玢拐回去收拾屋子,“天不早了,你也回去吧,这儿我慢慢收拾就行了。” 卫雪玢见华镇拿着扫帚要去“车间”打扫卫生,忙拦住了,“你快走吧。” “不行,这么多事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干?”华镇看着脏兮兮的车间,这得好一阵儿收拾了,卫雪玢跟着大伙累了一天了,怎么能他回去休息,叫她一个人在这儿打扫? 卫雪玢把华镇手里的扫帚夺过来,“行啦,这不才开始嘛,以后咱们真招了工,就有人干活儿,你早点回去吧,现在我这儿就住我自己,你留的时间太长也不好,” 想到何玉华说的话,卫雪玢叹了口气,“虽然你年纪小,但是唾沫星子淹死人,” “那你害怕?”华镇直起腰,眼中满是探究,他可不认为卫雪玢是怕人议论的人,不然她也不会硬顶着压力一定要跟朱相庆离婚了。 卫雪玢摇摇头,她可是经过舆论洗礼的人了,“我啊早就看开了,只要自己行的正坐的端无愧于心,就不怕那些是非之人的议论,但你不一样,” “我有啥不一样的?你以为我听的议论还少?”华镇一嗤,从卫雪玢手里拽过扫帚,“要是在乎那些人的话,我早就跳河了!”说完也不理会卫雪玢,低头着刷刷的扫起地来。 “那就行,”卫雪玢任由华镇清扫两边的厢房,自己去收拾锅碗瓢盆,这会儿没有手机,电话也只是单位里才有,她跟华镇要一起办厂,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如果华镇介意这个,以后只怕厂子办起来了也得崩了,所以卫雪玢把丑话说的前头,省得将来大家不好相处。 华镇从窗户里看着在水池子边上涮碗的卫雪玢,暗道这个姐姐心眼还挺多的,不过也是,心眼少的话,这厂子根本就办不起来。 现在厂子也有了,产品也有了,剩下的就是销路了。前期的钱都是华镇一直在垫,卫雪玢必须赶紧把堆在库房里的卖饭盒给变成钱,他们才能继续进料再生产。 这天一下班儿卫雪玢就着急着往医院跑,她得在华镇下班之前堵着他,跟他商量商量去郑原的事。 “雪玢姐,这么急着去哪儿啊,又找智远同志去?”赵敏从撞见卫雪玢去铝制品厂找海智远起,就把卫雪玢给恨上了,怪不得她原先说要把海智远介绍给自己,后来又不肯了,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婚,连下家儿都看好了,这才一离婚,就直奔着海智远去了! 卫雪玢着急出门儿呢,被赵敏一堵,她闪身要出门,“我有事呢,” “有啥事?找男人啊?看把你急的,”赵敏没想到卫雪玢居然连个正眼都不给她,气的火冒三丈,张嘴就开骂。 “嘿,”小丫头片子,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就原形毕露了?卫雪玢一把拨开赵敏,“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我下班儿了,想干嘛就干嘛,轮不着你管我!” “这是干啥呢?你俩小姐妹闹啥呢?还堵在门口,赶紧让让,都急着回家做饭呢,”常爱红正拎着兜出来,她儿子正上初中,吃了晚饭还得去上晚自习,时间紧的很。 卫雪玢也知道常爱红下午跟中午一样,时间抓的紧,赶忙给她让开,“我也不知道呢,赵敏这是发啥神经?行了,你小姑娘家家的回家有现成饭吃,我们都得回去现做呢,有啥话明天上班咱们再说,”她不耐烦跟赵敏吵架。 “爱红姐回家要给男人孩子做饭,你一个离婚的女人是有男人还是有孩子?着急走啥?勾引男人去?”卫雪玢越不理她,赵敏越是认为卫雪玢心虚,越发的不肯放卫雪玢走了。 “哎哎哎,这说的叫啥话?”常爱红不高兴了,卫雪玢咋说也是她徒弟,就算是离婚了,那也不能怨人家卫雪玢,赵敏咋能这么说呢?“你一个姑娘家,看说的叫啥?” 卫雪玢冷冷一笑,“下班以后的时间是我自己的,我想干啥去就干啥去,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着!让开!” 卫雪玢也不再给赵敏留面子了,一把把赵敏给推开,“好狗不当道,同志们都等着下班儿呢!” 被卫雪玢一推,赵敏哇的一声就哭了,“你个女流氓,自己离了婚还不老实呆着,非要勾引别人的男人,怪不得朱相庆要跟你离婚呢,你就不是个好货!呜……,你还打我!” “你说啥?再说一遍,”这下卫雪玢不再忍了,她上前直接揪了赵敏的衣服领子,“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了,可别怪我撕你的嘴!” “哎哎哎,雪玢雪玢,快松开,”赵敏的师傅唐建国是个男的,这两个大姑娘动手,他一个老爷们没法下手拦,“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快快,还不把她俩拉开!” 这下别说常爱红走不了了,正在锁票本的孙淑芳也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去拽卫雪玢的手,“雪玢,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儿啊!” “我倒是想好好说,可你们也听见她说的啥话,她嘴里不干不净的,我再跟她好好说,那就太抬举她了,”卫雪玢丢开赵敏,“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今天咱们谁也别走了,找牛主任去!” 朱为国正从楼上下来,就见大门口闹哄哄的,还有人说要找他,“这是怎么了?出啥事了?” 主任来了,供销社的职工都安静了,卫雪玢看着还在那儿捂着脸哭的赵敏,“这会儿哭啥?把你刚才骂我的话再跟主任说一遍,然后再好好跟大家解释解释你为啥那样骂我?我哪儿得罪你了?” “就是,赵敏啊,你拦着人家雪玢不叫走,雪玢不生气还让着你,你反而骂人家那么些难听的话,大家都是女人,你想想你说的那话像啥?”前两年只要发现哪个女人有作风问题那是要挂破鞋游街的,有些女人受不住,回家就上吊死了,这种事哪能随便说? “就是,赵敏,这人嘴两张皮,但也不能随便歪派别人,” “你才多大点儿的姑娘家,连对象儿都没有呢,”张嘴闭嘴“勾引”,不像话啊! 赵敏没想到她不过是想找卫雪玢谈一谈,却叫卫雪玢一闹,她不但挨了打,还被大家指责,“我说错啥啦,你以前说要把海智远同志介绍给我的,后来你又改口了,再后来我跟他认识了,你却成天去找他,你不是想勾引他是想干啥?你离婚了,想再嫁,智远同志条件那么好,你自然相中他了……” 好吧,倒也条理清楚,就是太过想当然了,卫雪玢抚额,上辈子赵敏信了朱相庆的话,到处乱闹,搞得她跟海智远有理说不清背上了男女关系不正常的名声,这辈子没想到还是赵敏,这还没有跟海智远处上呢,就跟自己过不去了,卫雪玢原本是不想牵扯海智远的,两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不好看也不好听,闹得海智远积善成德了,他们以后连亲戚都做不成,但她知道,自己如果稍微软一点,就会被扣上心虚的帽子。 “这样吧,我说我们没啥关系你也不会信的,牛主任,麻烦你给铝制品厂打个电话,请他们厂子的副厂长海智远过来一趟,这事儿不但关系着我的名誉,也关系着人家海智远同志的名誉,还是请当事人过来解释解释的好。” “不行,这事儿跟海智远没关系,是你,都是你,是你老去找他,你成天一下班儿就跑是去哪儿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铝制品厂门堵过海智远几回了!”自从那天在铝制品厂遇到卫雪玢,赵敏就一直留意着卫雪玢呢,她打听到卫雪玢调休那一天,就是去的铝制品厂,“为人能遇见海智远,你都专门调休了!” 卫雪玢无语望天,“你说的还不全面,我再告诉你吧,我不但去铝制品厂找过海智远,我小的时候还成天跑他家里跑他玩去呢,他妈跟我爸是堂亲,我们两家连着亲呢!诶,赵敏,这事儿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啊,你还昧着良心在这诬赖我,到底是想干啥?” 原来两家连着亲?这下围观的人都笑了,常爱红挥挥手,“走吧走吧,这闺女是想嫁想疯了,你也说了,人家雪玢以前还要介绍你俩认识呢,前两天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跟那个姓海的已经认识了,人家雪玢还替你说好话类,这咋就翻脸不认人啦?” “赵敏同志,你比我年纪小,进供销社也比我晚,今天我就倚老卖老劝你两句,这就算是女人,就算是再相中人家,也得给自己留点面子不是?人家要是不中意你,你就多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或者是想开点再找个更好的,不能迁怒我这个无辜路人啊!”卫雪玢看着哭的鼻头通红的赵敏,劝的意味深长。 “你胡说啥,谁说他没相中我?要不是你,哼,”赵敏后来又去“碰见”海智远了几次,有一次还故意请海智远骑自行车送她回家,结果一路上光她一个人说话了,她问十句海智远也答不了一句,赵敏左恩右想,觉得这问题一定是出在卫雪玢身上。 卫雪玢摊手,“这不明摆着么?你要是跟海智远真的处的挺好,就该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你会在单位这么跟我撕破脸闹腾?海家跟我们卫家可是隔壁邻居,你就不担心以后大家不好相见?就算是你个人对我有意见,不愿意海智远见我,你尽可以跟他说,叫他远着我些,可你做的啥事?跑来骂我,叫我不要找自家亲戚?敢情哪家娶了你当媳妇,这你不待见的亲戚,婆家就得断了亲啊!?” 一旁的智勇不等卫雪玢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我听懂了,一定是人家不理她,她才怪到雪玢姐头上了,不然的话赵敏以后还是雪玢姐的嫂子类,咋能在这儿吵吵?哪有嫂子这么着骂小姑子的?” 你解读的不错,卫雪玢给了智勇一个赞许的眼神,大度的看着满脸通红的赵敏,“赵敏啊,虽然我能理解你感情受挫,但你自己心里不痛快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故意腌咂别人,这就太不地道了,咱们相处这一年多,我不敢说照顾过你,帮忙过你,可也没有坑过你害过你吧?你咋能这样呢?你这是想害死我啊!” 牛为国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他不满的看着可怜巴巴的赵敏,“行了,说清楚就都散了吧,赵敏不是我批评你,多大点儿事就闹成这样,你还要不要影响啦?再说了,你就算是对卫雪玢同志有意见,私下里不能说?她要是真的不讲理,不还有我这个主任类?你这是干啥?不像话!” “就是,” 一旁看热闹的同事们都纷纷附和,这男女关系上的事是能随便说的?尤其对象还是卫雪玢,在他们眼里,卫雪玢离婚了,那比寡妇也就强一丝,这寡妇门前是非多,离婚的女人也招人眼,你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太不地道了! 人都陆续散了,孙淑芳过来拍拍卫雪玢的肩,“算了,赵敏还小呢,我看着只怕是相中你家那个亲戚了,才来找你的麻烦,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大家都知道你是啥人!” “姐,”卫雪玢头一低眼泪就落了下来,“我快冤死了,明明是她老去找智远哥,智远哥还问我来着,我从来没有在智远哥跟前儿说过她的坏话,可怎么就成了恶人了?” 该示弱的时候,卫雪玢的戏也很足。 “唉,走吧,别跟那种糊涂人一般见识,”听卫雪玢这么一说,孙淑芳越发觉得赵敏糊涂了,搁正常人,相中了人家小伙子,卫雪玢这边还不是更得搞好关系?哪有人没进门儿呢,先跟亲戚干上了? 这被赵敏一拦,卫雪玢没办法去医院堵华镇了,想到自己去郑原的日子还得往后再拖,她心里不免郁郁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儿里,随便弄了点吃的,看着厢房里堆的满满的饭盒直发愁。 华镇本事大的很,不但弄来了设备,连材料的批条也拿到了,这几天几位师傅得闲儿就过来干上三个小时,华胜加工厂生产的饭盒,已经堆了一大摞了,卫雪玢记着数,足足有三百个之多,卫雪玢干脆跟华镇商量了,叫李师傅他们先歇上几天,左右他们这也是天天工,按天儿结账的,大家也没有什么意见。 “姐,” 李师傅的儿子叫李春生,今年已经十七了,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读,一直安排不了工作,在家里待业,这次李师傅找到了华胜加工厂的零工不算,卫雪玢还叫他把儿子送来做工,跟李师傅他们不同,李春生算是华胜加工厂里第一个正式工。 虽然华胜厂白天不开工,李春生也只是晚上过来报个到,有活了干活,没活卫雪玢就叫他回去了,给开的工资也不才一月十块钱,但李春生很珍惜这份工作,他家里奶奶有类风湿长期卧床,不但需要有人专门照顾,看病吃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他能挣钱了,再加上李师过来给加工饭盒,每天就能结两块钱,这算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因此不管有活没活,李春生都准时到卫雪玢这里转上了圈儿,她叫他走了,他才会回家去。 “春生来啦?唉,你来的正好儿,今天没啥活儿,你帮我跑趟腿儿吧,”卫雪玢看见李春生进来,眼前一亮,进屋写了个纸条儿,“你去医院一趟,找找你华镇哥,把这个给他,给他就中了,不用回话儿,你直接玩去就行。” 赵敏从供销社出来,找个地方把脸洗了,把心一横,提着一早就准备好的几样点心就往三角场去了,她就不信了,海智远跟他家的人能愿意娶个二婚头? 海智远一进家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儿阵儿笑声,“我回来了,谁来啦?”听声音不太熟悉。 卫二娘瞪了儿子一眼,“还能有谁?赵敏呗,你这孩子也是,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妈说一声,叫人家姑娘自己来家里,像啥?” 多大的事?啥事儿?海智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惑的看着赵敏,“你咋找到家里来了,有啥事?”看来还不是小事,不然人家也不会特意到家来,“来来来,坐下说。” “哎哟,你这个球孩子,这是咋说话类?”卫二娘一巴掌拍到海智远背上,她刚才已经跟赵敏聊了半天了,这闺女工作不错,家里人口也简单,父母还都在粮食局上班儿,模样长的也俊俏,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媳妇,“去把脸洗了过来陪小敏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她笑容可掬的看着赵敏,“小敏可不许走,尝尝婶子的手艺!” “婶儿,我来吧,咋好我坐着叫您这么热的天儿去做饭类?”赵敏看了海智远一眼,抿嘴一笑没理他,跟着卫二娘就进了厨房。 海智远这会儿要再不明白赵敏想干啥就真成憨子了,但他并不喜欢赵敏这么的热情主动,可人家来都来了,还跑到厨房里陪他妈做饭去了,海智远也不好把人赶走,“那啥,我去看看明香回来了没,” “哎,这孩子,”正在做饭的卫二娘从厨房里探出头看了看,见海智远又推着车子出去了,回头忙向赵敏解释“小敏啊,你可别嫌我们家智远没眼色,这孩子吧,啥都好,就是太实诚了,不会那些面子活儿。” “实诚好啊,这社会最需要的就是实诚人儿了,婶子,我最欣赏的就是智远同志这份实诚劲儿了,就是吧,”赵敏低下头摘着手里的韭菜,“有时候愿意叫人诓了。” 比如卫雪玢这种人,人家一家子把她当亲人,她却打人家儿子的主意,也不嫌臊的慌,太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兀兀参加了晋江的万更活动,到五号哈,每天都是万更,明天开始可能会分成上下午两章,一下次码出来累死姐姐了!   ☆、第60章 见微知著 赵敏这么一说, 卫二娘上了心了, “咋了?有啥事是我不知道的?那你可得赶快告诉婶子, 这孩子别看都二十好几了, 可没有一天能叫我省心的。” “瞧婶子说的, 智远同志这么优秀,年纪轻轻就当了铝制品厂的副厂长, 那是婶子您的骄傲,咋会不省事呢,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实诚人儿啊, 不知道防着别人,就容易叫人给诓了, ”赵敏没打算在卫二娘跟前告卫雪玢的状, 她今天才第一天到海家来,还不知道这家人的脾气呢, 卫雪玢可是人家隔壁邻居,万一哪句话没说对再惹了未来的婆婆就遭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卫二娘放心了,“你说的没错,智远可不就是这么个性子,他在部队也是,啥都不跟人争,让着别人,这不, 连分配要把好单位留给家庭条件差的战友,自己进了这么个P大点儿的小厂,” 说到这儿卫二娘还真是满腹的怨气,“那个朱相庆你听说了吧?” “啊?你说雪玢姐前头那个?”赵敏心里一喜,“他咋啦?” 卫二娘撇撇嘴,“智远是干部转业,那朱相庆就是一个大头兵,结果呢?人家进了机械厂,智远却进了铝制品厂。” “婶儿,话不能这么说,因为雪玢姐,朱相庆的事我也听同事们说过,他现在在车间里也不过是个二级工,我看啊,这辈子他也就是个工人了,但智远哥就不一样了,一进厂就是干部,还是副厂长,将来啊,指定能当上厂长,没准儿再熬些年,连局长都能当上类,他朱相庆能比?” 这闺女还真会劝人儿,卫二娘被赵敏说的满脸是笑,“我可不敢求那些,如今我就想着那臭小子能赶快娶个像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媳妇就中啦!” “婶儿,你说的我都不敢在家里吃饭了……” 海智远车没骑出去多远,就看见妹妹了,“明香,” 平时下午海智远可是不怎么接她的,海明香跑到海智远车前,“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说啥呢?跟我没接过你一样,上来,”海智远瞪了妹子一眼,一调车把,示意妹妹上车。 “不对,你今天肯定有事,快老实交待,”海明香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哥哥的神色,只看得海智远的脸越来越红,“有啥可交待的?说的我干了啥坏事一样,你不上来那我可走啦,你自己走着回去!” “上上上,我上,”海明香紧追几步跳上车,“反正你不说我回去问妈一准儿能问出来,哼,这家里还没有什么事能瞒住我的。” “吭,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家里来客人了,”海智远有前头小声嘟哝。 “女的吧?嘻嘻,我说你脸咋红成那样呢,原来是你对象来了,”海明香猛拍海智远的后背,“快走快走,叫我看看未来嫂子长啥样?” 被妹妹一通拍打,海智远干脆不走了,“你可别胡说,我跟她可不是那种关系,我来就是提前跟你说一声,我看妈的样子是误会了,我就怕你也误会了,到时候乱叫,叫人家女同志下不来台,” 海明香想不通了,“这不是你对象,你领家里来干啥?咋,现在还时兴请女工友回家吃饭?” “不是,不是我请的,我一进家门,她就在咱家坐着了,妈又非叫人家在家里吃饭,我又不能撵,”海智远也是头大,他跟赵敏并没有确定关系,当然不会浑的就把人家姑娘领到家里来,可是人来了,他又不能把人赶走。 “我看你的意思,你对她不是很满意?”海明香明显感觉到哥哥情绪不高,“一定是,不然人家主动跑来,你不知道会高兴成啥呢!”尤其是哥哥想媳妇都想了好几年了,“你不是还托雪玢姐给你介绍对象儿了?雪玢姐那儿没回音儿?” 想到卫雪玢结婚又离这一通折腾,这会儿估计也没有心情张罗这事儿,“哥,雪玢姐这会儿正困难类,你可不能怨她,等过一阵子她一定会帮你相个好的回来。” 这咋又扯到卫雪玢身上了,海智远摆摆手,“你哥就恁不懂事?我跟你说,今天这位女同志就是她们供销社的,但不是雪玢给我介绍的,是我无意中认识的,后来她来找我了几回,我觉摸着她对我是有点儿那个意思,可我还没想好,”谁知道人家就跑来了。 “这又啥难想的?找雪玢姐打听打听不就中啦?你放心吧,咱妈明天估计都会找雪玢姐去,”卫二娘这几年就两件心事,一是儿子的婚事,二是女儿的学业。 “我其实也问过雪玢了,只是雪玢没有明确说,我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海智远跟卫雪玢也是一处长大的,如果这个赵敏真的是个好姑娘,卫雪玢肯定会比他还积极,可上次他问她,她虽然没有说坏话,可是也没有说什么实在话,海智远不免犹豫起来,才想着要多了解了解。 海明香是谁?从海智远吞吞吐吐的话音儿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行了,我明白了,放心,这事儿你只管交给妹妹我,” “啥就交给你了?”海智远看着跟半仙儿似的妹妹,“你想干啥?” “快走,人家可是专门来见你的,你一直不在家,叫人家看谁?”海明香再次跳上车,催着哥哥快走。 海智远跟海明香回到家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不要说,两个人还真是比一个人快,卫二娘见赵敏手脚麻利,一看就知道在家也是干惯活儿的,卫二娘真是越看越满意,语气也更亲近了。 “这是智远跟明香回来了,”卫二娘听见门外的车铃声,对赵敏道,“今天你叔不在家,不然他指定也稀罕你!” 赵敏来前已经打听了,海家的事几乎都是海智远妈做主,因此她只要把未来的婆婆哄好了,就不怕海智远不跟她结婚。 “婶儿我其实毛病很多的,啥也不会干,以后还得跟您多学学呢,”赵敏亲昵的挽着卫二娘的胳膊,“您可不能藏着不教我!” 海明香进门正看见赵敏抱着她妈胳膊呢,她抿嘴一笑,冲过去一把抱住卫二娘另一只胳膊,“妈,这是谁呀跟你这么亲?” 卫二娘被闺女跟媳妇一人一边儿抱着,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这个啊,你猜猜?” 海明香歪着头看着赵敏,只见这姑娘个子不高,人挺瘦气,虽然黑了一些,但眉眼还挺俊的,怪不得哥哥犹豫了呢,“我猜不着,妈你认的干闺女?” 卫二娘嗔了海明香一眼,想说这是你未来的嫂子,但她还没有问过海智远的意思,这话还不能说实了,“这个啊,是你哥认识的朋友叫赵敏,你叫小敏姐就行了,至于她是你哥啥朋友,你问问你哥去?” 海明香眼珠一转,却不问海智远,而是看着赵敏,“小敏姐,你是我哥啥朋友啊?” 赵敏被海明香看的脸一红,她把目光投向海智远,想等他说两人的关系,却听海智远道,“我爸呢?今天又不回来?” “他们电站里忙,这不天热了,一会儿这儿停了,一会儿那儿停了,哪有功夫回来吃饭,”卫二娘抱怨了一句,“走走,都吃饭,吃完再说。” 四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了,赵敏从馍筐里拿了一块烙的油馍递给海明香,“这是我跟着婶子学烙的馍,你尝尝看咋样?”赵敏从十三四就开始帮着她妈做饭了,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快尝尝,智远也尝尝,小敏真是啥都会做呢,都不用我教,一看在家里就是常帮她妈干活的,”卫二娘拿目光示意海智远,娶媳妇就得娶这种勤快能干的。 “我家里人都忙,哥嫂也要上班儿还要带侄子,所以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就是手艺不好,”赵敏紧张的看着拿了一块油馍的海智远,“就是不知道智远哥啥口味。” 这智远哥都叫上了,海明香撇撇嘴,这人家男的不请,就女的就自己跑上门还做上饭了,“小敏姐,你今天过来是找我哥来的?啥事儿呀?” 赵敏被海明香问的脸一红,她本来是打算去找海智远,然后跟他一道儿回来,所以她看到卫雪玢急匆匆的出去,以为她又要去找海智远,才急了。 “也没啥事,”赵敏等了半天不见海智远说话,有些失望,“原本我想去铝制品厂找智远哥的,后来想想,怪远的,还不如直接到家里来,” “那你专门找到家里来了,肯定是有事吧?啥事啊?公事?”海明香啃着手里的油馍,好奇的问。 “吃的你饭吧,就是问题多,”卫二娘见赵敏红了脸,瞪了女儿一眼,来干啥?能有啥事?认认门儿呗。 海明香委屈的扁扁嘴,“你叫你问我哥的,可我哥就是个没嘴儿的葫芦,我能问出来啥?还不如直接问小敏姐呢,她都跑咱家来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难道还是心疼你大热天做饭辛苦,专门跑来帮忙类?” “小敏姐,你在哪儿上班儿啊?”海明香见没人吭声,又开始明知故问了。 “我在供销社当营业员,前年才上的班儿,”赵敏笑了笑,文气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听婶子说你今天要高考啦?我最羡慕你们这些学习好的,不像我,就会卖卖东西,其他的啥也不会。” 赵敏跟卫二娘聊了一会儿,知道海明香因为成绩自小学习成绩好,是家里的骄傲跟宝贝,虽然她不觉得女孩子有必要一定得上大学,但人家海家愿意供,也供得起,她当然要捡卫家人喜欢听的说。 海明香没理会赵敏对她的恭维,“你在供销社上班儿啊,那你一定认识我雪玢姐了?” 海明香冲隔壁指了指,“她家跟俺家隔壁,哥,你去看看雪玢姐在不在,她同事来了,叫她过来说说话儿。” “不,不用了,我听说她不是不在娘家住吗?都这会儿了,应该不在吧,”赵敏生怕海智远真的去叫卫雪玢,以卫雪玢的性子,恐怕今天她们差点打起来的事都瞒不住,“再说这会儿正吃饭呢。” “那有啥?小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跟雪玢姐家亲着呢,她以前也常来我家吃饭,哥,你去看看雪玢姐回来了没有,叫她也过来尝尝小敏姐的手艺,她们是一个供销社的,大家坐一起更有话说。”海明香敏锐的感觉到赵敏提起卫雪玢时的不自然,再想到卫雪玢对赵敏持保留意见,不用猜,这赵敏跟卫雪玢的关系肯定算不上多好。 “中,刚好叫雪玢也陪你说说话,”海智远得了海明香的暗示,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准备去卫家。 卫二娘想想也是,卫雪玢跟赵敏是一个单位那可是再好不过了,省得她再托人打听,凭卫家跟她家的关系,有啥卫雪玢也不能瞒着她,“智远去看看,要是雪玢回来了叫她过来吃饭,明香也想她啦。” 赵敏心里暗暗叫苦,“我,智远哥,那咱们一道儿过去吧。” 她得先见着卫雪玢,然后跟紧她了,她就不信卫雪玢能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的坏话? “小敏姐你只管坐着,你是客人,哪能叫你跑腿儿?”海明香站起来,“我过去喊我姐。” 说着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听见去找雪玢,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卫二娘无奈的看着已经跑到门口的女儿,“快点儿啊,把人叫过来你俩有话吃桌儿上说,你晚上还得上自习呢!” 海明香一转眼就没影儿了,赵敏真不好跟着,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海明香跟卫雪玢进来,开始坐立不安的看着门口,“雪玢姐还经常回娘家来?” “这儿是她家,她当然得经常回来,”海智远看了赵敏一眼,心里不怎么高兴,啥叫回娘家,卫雪玢离婚了没搬回来,但卫家也还是她的家,只是他能赵敏算不上太熟悉,有些情绪不好直接表现出来,“明香这闺女咋一去就这么大时候,肯定是雪玢在呢,这俩人不过来吃饭,躲着说悄悄话呢?” 卫雪玢真的在?她不过来肯定是在跟海明香说她的坏话呢,赵敏心虚的再也坐不住了,她可是看出来了,海明香那丫头跟卫雪玢的关系可好的很,要是一会儿过来她替卫雪玢出气,故意找自己的麻烦,“婶子,智远哥,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儿,得先走了,改天我再来。” “哎,这正吃饭呢你走啥啊?”卫二娘奇怪的看着站起来去拿自己提兜的赵敏,“看这闺女,智远,快留留小敏。”这哪有正吃饭呢起来就走的道理? 海智远也没有想到这饭才开始吃,赵敏就要走,“就是啊,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等雪玢来了你们说说话,一会儿我骑车送你,” “不了,我忽然想起来我妈还交待的我有事儿呢,叫我给忘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我妈该急了,”赵敏哪敢再等卫雪玢啊,海明香出去了这么久了,估计卫雪玢已经说了她不少坏话了,想到这儿她鼻子一酸,“婶儿,我先走了,改天我再来看你。” 卫二娘见留不住赵敏,连忙一推海智远,“智远,还不骑车送送小敏,小敏啊,以后可得常来家玩儿。” 人跑到自己家来又是拿东西又是干活儿的,结果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这不像话啊,海智远赶忙去推车子,“那走吧,我骑车送你回去。” “嗯,”能叫海智远送她,赵敏又高兴起来,“那谢谢你了。” “诶,小敏姐,你咋走啦?你们可吃完饭啦?”海明香正站在卫家门口跟卫雪珍说话呢,看见赵敏跟海智远一道儿出来,扬声道。 赵敏抬眼看过去,见跟海明香站在一起的不是卫雪玢,长舒了口气,笑容不由自主地真切起来,“嗯,我忽然有点儿事得先走了,雪玢姐类?不在家?” 海明香心里冷笑,面上还是带着天真的笑意,“不在家,我看见雪珍了,就跟她说几句话,那我不送你啦,哥,你送完小敏姐可得赶紧回来,还得送我上学类。” “你啥时候上晚自习也叫智远哥送啦?”等海智远带着赵敏走了,卫雪珍拿胳膊捅了捅海明香,“这女的是谁啊,你哥的对象儿?长的可不咋滴。” 海明香撇撇嘴,“咱洛平有几个能比你家几个长的好?我看她长的还不错,就是吧,心眼儿有点儿多。” “这你都看出来啦?”卫雪珍捂着嘴咯咯直笑,“叫我说,谁嫁给你哥可有得愁了,二娘就不说了,就你这个精明的小姑子往那儿一杵,谁也不敢当你嫂子。” 海明香瞟了卫雪珍一眼,没功夫跟她逗嘴,“精明还不好?省的叫人给诓走了,走,去我家吃饭去,今儿家里不来客嘛,做的都是好吃的,你过去吃点儿。” 有好吃的卫雪珍自然不放过,“那好,我跟我妈说一声,一会儿就过去。” 海明香她们才放下碗,海智远就回来了,海明香站起来,“哥你咋才回来,我等着上自习呢,走,你先送我再回来吃饭。” “嗐,你这闺女,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哥到现在水米没沾牙呢,你自己去上学去,”卫二娘疼女儿也疼儿子,海智远到现在晚饭都没吃上一口呢,“小敏送走了?” “嗯,我把她送到她家路口,就回来了,”海智远看了妹妹一眼,“走吧,送你到学校我再回来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一点儿见哈   ☆、第61章 拒绝 海智远驮着海明香走了半天, 都不见妹妹说话, “你咋不吭声?也不问问她为啥走?” 海明香噗嗤一笑, “那还用问, 一定跟雪玢姐有关系。”海智远一进门的表情已经把答案告诉海明香了, 她还用再问?她等着海智远跟她说呢! 海智远是实诚,但不傻, 不然也不可能在部队里脱颖而出提干了,赵敏本来还好好的,一提到要叫卫雪玢过来一道儿吃饭,她就“想起来”有急事了, 这能不叫海智远犯嘀咕? 他不耐烦跟人兜圈子,干脆就直接问赵敏了, 在单位跟卫雪玢关系处的咋样。结果赵敏倒是没说卫雪玢的坏话, 可是还是含糊的告诉她,她们两个并不怎么熟悉。 “我以前也问过雪玢, 她也说不熟,叫我自己慢慢了解, ”恁大点儿的供销社,两个年轻姑娘,却异口同声的说不熟,都不愿意谈对方,这其中的原因昭然若揭。 海明香笑了笑,“哥,我看咱妈挺中意她类, 你要是相中了,我当妹子的也没立场反对,反正我考上大学之后就上学去啦,将来也未必回洛平,你们过的好就中,但是吧,雪玢姐可是从小跟咱们一道儿长大类,她是啥人你还不清楚?而且我一去叫雪玢姐,她就说有事,”这要是占理,她根本不必躲着卫雪玢。 海智远也是这个顾虑,娶媳妇这人品是第一位的,要真是性格不好,或者有啥毛病,等结了婚可就晚了,“我觉得也是,以前雪玢不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儿?要是赵敏真的不错,她为啥不说给我?” 海明香也想到这一点了,“要不你见了雪玢姐直接问吧,我怕妈去问她,她有话不好说。” 海智远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跟卫雪玢的关系,卫雪玢不至于拿他的终身大事开玩笑,“我明儿个就找她去。” …… 卫雪玢早上一进供销社的大门,赵敏就满脸是笑的跑过来,“雪玢姐,你来啦?吃饭了没?我过来的时候买了几根儿油条,你来一根?” 她又晃了晃手里的暖壶,“我还在家熬的绿豆水,又买了冰棍儿放里头了,透心儿凉,你的缸子类?我给你倒点儿。” 这丫头咋啦?鬼上身了?不只是卫雪玢,来的早的同事们都呆了一下,智勇立马把缸子递了过来,“还是冰镇类,太好了,这天儿热球的,给我来一口喝喝。” “我吃过饭了,也不饿,你叫别人吃吧,”卫雪玢冲赵敏点点头,径直往自己柜台前走。 “你也是类,人家这是变相要跟你和好类,你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常爱红从柜台后探出身子,在卫雪玢耳边小声道,“连油条都给你买了。” “敢情她不高兴了就拦着我骂,后悔了就跑来跟我和好,这地球儿就围着她一人儿转?我偏不惯她这毛病!”卫雪玢说完提着她们的开水壶往后头提开水去了。 常爱红啧啧嘴,真不好评价卫雪玢的作法,要叫她说,人家都拿着东西来请客了,就算是没明着赔礼,其实那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了,卫雪玢这么不依不饶的,就显显得心眼太小了,但是吧,卫雪玢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昨天赵敏那话可太不中听了,等于直接骂人家卫雪玢是“破鞋”了,现在买两根儿油条就想揭过去,也太便宜她了。 赵敏尴尬的看着扬长而去的卫雪玢,眼泪差点儿没有掉下来,她也后悔死了,如果昨天不那么冲动,也不会把自己搞这么背动,昨天见过海家人,她算是看弄明白了,人家海家确实是把卫家当亲戚的,卫二娘还仔细跟她掰扯了一回。 从卫家出来,她又发现海明香根本没见到卫雪玢,这下就更放心了。 可没想到海智远居然会直接问她跟卫雪玢的关系,赵敏不敢跟海智远说她们刚结了仇,只能含糊的表示她跟卫雪玢关系一般,然后回到家里,就开始张罗着熬绿豆汤,准备第二天到供销社,一定要跟卫雪玢恢复关系,最好还能叫卫雪玢陪着她在三角场转一圈儿。 可她没想到自己又是油条又是绿豆汤的,人家卫雪玢一点儿面子都不肯给! 赵敏还伸着缸子等着她的智勇,没好气的把暖壶塞到智勇怀里,“喝喝喝,也不怕喝死你!” 有好吃的智勇怎么会怕喝死?他抱着赵敏塞过来的暖壶哈哈一笑,“还是我妹子疼我,来来来,见面分一半儿,赵敏熬的冰镇绿豆水,同志们谁想喝,拿缸子过来,我姓智的可从来不吃独食儿!” 赵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熬的绿豆汤被大家瓜分一空,连两根儿油条也被智勇给吃了,她咬咬牙,走到正给常爱红泡茶的卫雪玢身边,“雪玢姐,昨天是我对不住你,你别往心里去,”她看了一眼一旁理货的常爱红,“昨天我去智远哥家了,明香还去你家叫你过来吃饭类,不过你不在,那个个子不太高的姑娘是你妹妹吧?长的可真俊。” 这是干啥?告诉自己她都进了海家的门儿了?卫雪玢把沏好的茉莉花茶放到常爱红身边的小桌子上,“噢,” 常爱红也是老江湖了,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赵敏,“哟,可真快,都上人家家啦?那啥时候请咱们吃喜糖啊?我那儿还存着一对上海买的枕巾类,” 供销社的人都听见常爱红的话啦,“谁上人家家啦?赵敏?啧啧,”怨不得昨天找卫雪玢呢。 “爱红姐你说啥呢,这才头一回去他家,还不知道后头咋样呢?!”想到昨天卫二娘对她的态度,赵敏又觉得这事还是有八成准的,赵敏看着卫雪玢,脸上不免露出得色,她是故意不把自己介绍给海智远,可自己还不是要嫁了? 常爱红一拍巴掌,“你这个傻闺女,这都上人家家去啦,还能咋样?肯定是相中你啦?这不就行啦?那你昨天还跟人家雪玢瞎闹腾?你看你说人家的像啥话?这以后你们可是要成亲戚类。” “雪玢,你出来一下,”海智远是个果断性子,既然拿定了主意,干脆大清早就过来找卫雪玢了,只是没想到居然叫他在门口听到这样的话。 啥时候自己跟赵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还有昨天,昨天赵敏跟卫雪玢闹腾啥了?怪不得她听说卫雪玢要过来吃饭就吓跑了。 “智远哥?”赵敏一回头正看见黑着脸的海智远,她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顿时惊了,“智远哥……” 卫雪玢看着海智远,还有已经奔过去的赵敏,心道这俩人发展的可够快了,怎么一个去家里,一个找单位,所以她站着没动,她再掺和,可就成笑话啦。 海智远没理赵敏,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卫雪玢!” “啊?来了,”卫雪玢尴尬的看了常爱红一眼,“我哥可能找我有事。” “智远哥?”赵敏都走到海智远跟前儿了,见他都不理她,眼眶一红,“你有事儿?” “原来是赵敏同志啊,我来找卫雪玢的,你忙吧,还有咱们两个不太熟,昨天你招呼不打就找到我家里来了,这样可不太好,下不为例,”海智远面无表情的看着赵敏,自己跟她并没有特别的关系,但怎么在她的嘴里,他们两个怎么就像马上要结婚了一样? “还有,你要是真找我有事,就跟雪玢说吧,咱们又不熟,男女有别,不太方便,”海智远说完冲卫雪玢又吼了一嗓子,“咋回事儿,咋还不出来?!” 卫雪玢被海智远吼的一缩脖子,“来了来了,我不是没听见嘛!” 完蛋,她从小认识海智远,几乎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就算是前世,他在人前也是很给赵敏面子的,即便赵敏来找自己的麻烦,他也是把人劝回家,然后替赵敏给自己道歉。 “你真的是来找我的?”不会是找赵敏呢,无意中听到这些话,才生气了。 海智远瞪了卫雪玢一眼,手抬起来又放下,“你说你弄的这叫啥事儿?我以前就问过你,那人到底咋样?你咋不跟我说实话?”海智远是真生气了,把这种女人娶到家里,真是想想都头疼。 “她也没啥大毛病,平时在单位见我也是姐长姐短的,你叫我咋说?你是找老婆又不是同事平日相处,”卫雪玢扳着手指头,“你看啊,人长的不错,家里父母都是双职工,自己工作也不错,在单位也算是勤快,”她一摊手,“我听说托人给她说媒的人不少呢!” “人品,人品呢?!”海智远到底没忍住,拿手指点着卫雪玢的脑袋,“一个姑娘家家的,跟我啥关系没有,都敢在人前装的好像我们要结婚了一样,这是一个大姑娘能做出来的事?还有,我咋听你师傅说她昨天还跟你闹了一场?为啥?她为啥要找你闹?” 卫雪玢翻了个白眼,她自问没有海家两兄妹聪明,“还能为啥?你不都猜出来了?因为觉得我跟你太亲近了呗?就过来教教我这个离婚女人该守的本分。” “呸,你咋啦?轮的着她说你?”海智远有俩妹子,卫雪玢跟海明香在他心里也没啥区别,“你是泥捏的?还回去了没?” “我当然不是泥捏的,会叫她占了便宜?”卫雪玢得意的一笑,“行啦,你也别生气了,你也别怪我不跟你说,她平时人还过得去,但要是我真觉得好,能不给你介绍?” “敢情是我太憨了?”海智远瞪了卫雪玢一眼,“中啦,本来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她人到底咋样,这也不用问了,不过我的事你还得给我惦记着!” 好吧,这弄的好像自己欠他一个媳妇儿一样,“我给你好好瞅着点儿。” 卫雪玢看着海智远蹬上车子走了,才转身进了供销社,她圆圈儿扫了一眼,没看见赵敏,“爱红姐,人呢?” 常爱红撇撇嘴,“跑了,搁我也得跑。”赵敏这回人都丢到姥姥家了,这叫啥事儿嘛,说的跟真的一样,都上人家家去了,可结果男的跑来了,不是找她的,还当众说出男女有别的话来,这脸打的,嘿,真疼! 跑了就跑了吧,要怎么说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呢,海智远来这么一回,省了她好多事儿了,相信赵敏丢了这么大的人,以后也不会再想着嫁给海智远了。 卫雪玢中午下班儿回家,没想到朱相庆居然等在家门口,“你来干啥?有事儿?” “当然是有事儿,不然我会来找你?”朱相庆没好气的瞪了卫雪玢一眼,“开门,咱进去说。” 进去?自己院子里有个加工厂,朱相庆也是内行,这个可不能叫他看见了,“开啥门,有事在这儿说就中啦,还挑地方呢!” 这还说好聚好散呢,他就知道这女人又是诓他类,“当初离婚的时候你承当我的啥?药方子类?别跟我说你是在诓我!” 药方子卫雪玢还真有,前世给朱相庆熬了一年的药,药材全是她亲自抓亲自熬的,“我把方子给你,你敢吃吗?不怕我弄个假方子害你?” “你,”朱相庆气的直跺脚,“还说我骗你,你才是个真正的骗子,”在人前装的善良贤惠好像自己叫她吃了多少委屈一样,转身就变了脸。 朱相庆离了婚才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乐观,凭他咋跟人解释,说是卫雪玢骗了他,卫雪玢不认他爹妈,卫雪玢不叫他上床睡,卫雪玢看不起他老家的穷亲戚,大家都是哼哼哈哈,面上一副相信的样子,其实转身就在议论他了,甚至连车间主任都亲自找他谈话,话里话外的说他不知道好歹,不识好人心,甚至连作风不严谨的话都出来了,朱相庆委屈的直想哭,为自己辩解,主任却听都不听,直管叫他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甚至还说他入D的事,要先放一放了,今年名额有限,要先紧着写了好几年申请又一贯表现出色的同志。 当初车间主任还有他师傅可都不是这么说的,苗长有还跟他说过,今年车间的预备D员非他莫属了,结果最终却变成了这个结果。 朱相庆生了几天闷气,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组织的安排,唯一叫他安慰的是,卫雪玢应承过他,离了婚就给他治身体的方子,朱相庆想好了,他先在洛平把自己的病治好了,然后他爸跑关系把他调到郑原去,这样一来,再没有人知道他在洛平的这些事了。 “信不信在我,你先给我,我自己找大夫查你的方子,”这大热天儿的,朱相庆叫晒的满头是汗,“快点儿,我等着走类。” 卫雪玢摇摇头,“我跟你说个地方儿吧,郑原中医院,你找一个姓曹的大夫,他能治好你的病,你看,我在洛平,手再长也伸不到郑原的医院里去,你自己去看病,自己买药吃,也更放心不是?” 郑原中医院?朱相庆在郑原也生活了七八年了,当然知道中医院在哪儿,只是有没有一个姓曹的大夫,“真有?你可别骗我,我跟你说,反正咱们现在也不是夫妻了,你敢骗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卫雪玢被朱相庆色厉内荏的样子逗的一笑,挥挥手道,“行啦行啦,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还能对我不客气?你去找找吧,那大夫五十多岁了,人很瘦,戴着个眼镜儿,骗没骗你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你咋知道有这个么个大夫?”朱相庆可不敢轻易相信卫雪玢,她越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他越是怀疑了,卫雪玢可没有去过郑原几回,咋能对郑原这么熟悉?连中医院有啥医生都一清二楚的? “俺家好歹也出了三个医生了,这点儿事儿还不知道?你爱信不信,我没空理你,不想走你就站着吧!”卫雪玢不耐烦跟朱相庆废话,径直掏出钥匙开门进院,随手就把门从里头上紧了,反正“不行”的人也不是她,卫雪玢太清楚前世朱相庆治病的心有多迫切了,她就不信朱相庆会不去郑原中医院找找曹大夫。 “呸,谁稀罕来找你一样!”朱相庆心里默记了一遍卫雪玢说的话,冲大门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等他把病看好了,再娶个比卫雪玢好一千倍的媳妇,生了儿子,要风风光光的带到洛平来叫全洛平人都看看! 到了傍晚李春生又上班来了,李春生是满心的忐忑,前几天他爸跟厂里的几位叔伯天天过来,他虽然只是在一旁看着,顺便倒个杂儿,但心里充满了干劲儿,恨不得自己立马也能跟他爸一样,可以熟练的操作那台冲压机。 但这两天华厂长通知叫他爸不用来了,李春生看着屋里堆的满满的不见下去的饭盒,心开始慌了,他真怕华厂长的厂子才开几天就这么关门了,“姐,我来了。” “春生来啦,坐吧,昨天你把纸条给华厂长送过去啦?”卫雪玢正坐在枣树下乘凉呢,看见李春生进来,用扇子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壶里有我熬的绿豆水,喝了自己倒。” 自己来啥也不干,哪好意思还吃人家的东西,李春生摇摇头,“谢谢姐,我才在家吃过饭,不渴,我昨天摸到华厂长家了,华厂长说了,他今天过来呢。” “那就好,”卫雪玢点点头,她不是看不出李春生的不安,说起来她内心也不是百分百的把握,但这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讲,包括被她撺掇着当了厂长的华镇。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眼都瞎了,写文这么多年头一回这么拼, 好吧,所以我一直在扑街。   ☆、第62章 省医 没多大功夫, 华镇就骑着车来了, 李春生见他进来,忙去屋里搬了张小椅子,“厂长, ” “你这孩子, 不是说了, 叫哥,叫啥厂长呢, 听着怪臊的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机械厂换领导了, ”华镇大白牙闪闪发亮, 拍了拍李春生的肩膀,“有水没,给哥倒点儿来。” “雪玢姐熬的有绿豆水, 我给你端一碗, ”李春生来了十来天了, 跟华镇和卫雪玢都熟了, 知道他们都很好说话, 他也挺愿意跟他们亲近。 “我们医院的救护车后天往省里送学员呢, 到时候你趁车去,把东西放到车里, ”华镇心里一直琢磨这事儿呢,那么几大箱东西,做公共汽车太扎眼了, 而且卫雪玢也拿不了啊。 “这样不好吧?既然是送学员儿,咱们这么多东西装进去,不太好,我倒是去市里车队问过了,我有个熟人在里头上班儿,咱们给人家拿条烟,请他给咱跑一趟,”前世卫雪玢就是用这种方法帮朱相庆家拉煤的。 “没啥不好的,你放心,这次是送几个大夫过去进修,他们自己都是一堆行李呢,我提前把咱们的箱子装车里,有人问就说是往郑原给着亲戚捎的东西,咱们早点儿走,送完他们,就办自己的事儿去。”华镇已经计划好了。 卫雪玢没想到华镇已经有主意了,“咱们?你也去?”其实她自己就可以了。 “当然,我能叫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带这么多东西到处跑?我早就计划好了,”华镇得意的眨眨眼,对旁边一脸懵懂的李春生道,“春生后天晚上不用过来了,我跟你雪玢姐出趟差,咱们屋里那堆东西再不出脱出去,小春生都该哭出来啦。” “我哪有?”春生被华镇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就是担心咱厂这么多货卖不出去,华哥你不是该赔钱啦?” “放心,别说卖到郑原,就是在洛平摆摊儿卖,你哥我也赔不了,”华镇在李春生头上揉了一把,“行啦,我走啦,明天晚上春生过来,跟着搬搬货,我跟你雪玢姐后天五点就得往郑原去。” 事情一说定,第二天卫雪玢就到单位请了假,她出了离婚那么大的事都没在按时上下班儿,供销社已经都觉得不可思议了,这回她来请假,牛为国批的无比痛快,还嘱咐她回去好好歇几天,什么时候心情好一点,什么时候来上班儿,他这个主任可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 卫雪玢被牛主任安慰的哭笑不得,将错就错的谢了牛为国,又跟爱常红说了一声,常爱红倒不像牛为国想的那么多,毕竟她成天跟卫雪玢一道儿上班,是真的知道卫雪玢并没有因为离婚而生出什么不好的情绪来,甚至卫雪玢看得比她还开呢,所以卫雪玢说家里有事要歇两天,常爱红还认真打听了一下,才放卫雪玢走。 到了晚上,华镇把医院的救护车开到卫雪玢家门外,卫雪玢看着驾驶室里的华镇,“你会开车?” 这会儿可不像以后,开车几乎成了必备的技能,甚至都不能算技能,这会儿除了市里开公共汽车的,其他会开车的,多是从部队汽车连里复员回来的军人,普通百姓连车都坐不了几回。 “吓着了吧?这算啥,我早就会了,”华镇拍拍方向盘,从车上跳下来,“明天就是我开车去送他们去郑原,这样咱们去哪儿都方便。” 自己真是捡到宝了,卫雪玢几乎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华镇,“那个,这个东西好学不?驾照在哪儿考?” “你想干啥?”华镇还以为卫雪玢会夸自己几句能干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问这个?“你想学开车?不是吧?” 卫雪玢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是,这艺多不压身,我会开了,以后想去哪儿都方便啊。” “噗……”华镇忍不住哈哈大笑,“还会开了去哪儿都方便?你有车吗?在哪儿呢?我看看。” 卫雪玢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一个月前你会想到你有个加工厂吗?这不就是有了?没准儿明年咱们就能买起华胜厂的车呢,再过几年,没准儿我就能买得起自己的小汽车儿了。” “好,真是人有大胆地有多大产啊!卫雪玢同志,组织相信你,”华镇一本正经的拍拍卫雪玢的肩膀,“本厂长正式任命你为华胜加工厂的汽车班班长,以后咱们厂的车就交给你开了!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哈哈,华哥,你可真逗,”李春生在门口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 “我逗?我有雪玢姐逗?哎哟,我算是看出来了,卫雪玢啊,还真不是一般人儿啊!”华镇边说,边招呼李春生过去搬箱子。 这次卫雪玢他们并没有把所有的饭盒都带到郑原去,他们只带了一百五十个,卫雪玢看着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山寨介绍信,忍不住在华镇脸前头晃了晃,“你看这是啥?” “我去,铝制品厂的介绍信你都管开来?本事不小啊,这是那个海副厂长给你弄的?”华镇看着鲜红的公盖,再次对卫雪玢刮目相看,“不过吧,咱们这次代表的可不是铝制品厂,你拿着这个不合适啊,这不是为他人做衣裳去了?” 卫雪玢当然知道这个不合适了,她也没有告诉华镇这介绍信的真实来历,“这个啊,是我以前准备小打小闹的时候弄的,”卫雪玢看着自己的小院儿,她叫卫广良给自己刻萝卜章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拥有一家小加工厂。 “你还真是,”华镇被卫雪玢做生意的决心给震了一下,下意识的冲她比了比大拇指,到目前为止,他其实都操着玩闹的心在办厂,可是卫雪玢摆出来的却是倾尽全力的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卫雪玢就坐着医院的救护车往郑原去,因为她也是医院子弟,这次去省医学习的年轻医生里,还有卫广杉的同学,一路上倒也不寂寞,大家说说笑笑的,不到上午十点,车就开到了省医的门前。 卫雪玢帮着一个女大夫一道儿搬行李,华镇则跟另两个男大夫进了医院,可等她从医院出来足足在外头车旁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有等着华镇出来。 卫雪玢着急了,顺着华镇他们刚才去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各地来进修的学员宿舍就在省医的实验楼后头,等卫雪玢拐过实验楼,不用再找,老远就听到华镇的声音,“好啦好啦,都别急都别急,一个一个来啊,把名儿都报过来,我一个一个记,还有你们医院的名字。” 这是干啥?卫雪玢快步走过去,“华镇?出啥事儿啦?” “雪玢同志?快来快来,这是人家华胜厂的卫主任,这次趁我们的车一道儿过来的,”华镇看见卫雪玢,真是喜出望外,“卫主任,快过来帮我记个账。” “你干啥呢?”自己啥时候成了“卫主任”了? “啊,是这样的,刚才我跟小郭小刘儿过来,这些大夫看见小郭儿的饭盒了,觉得比他们平时用的更方便,还有几个人来时压根就忘了带吃饭的家伙儿了,卫主任,你不是来给国棉厂送货的嘛?能不能先给这儿的大夫匀十个出来,其他的想要的,我把名儿记上,再次我们医院再有车来,我给他们送来。” 自己不但成了主任,还成了过来给国棉厂送货的?卫雪玢下意识的去看小郭儿,就见他不住的对自己挤眼,不用问,这货跟华镇也是一伙儿的,“啊,这个啊,啧,十个,我这一车总共也没有拉几个,少了那边不好交代啊。” “唉,卫主任,你可不能这么不讲情面,咱们的医务工作者可都是救死扶伤的白球恩,咱们得叫他们吃好睡好,他们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不是?再说也不多要你的,就十个,也不说啥出厂价了,就按你给国棉厂的价钱,一个一块二中不中?不叫你回去没办法跟你们厂长交代!” 原来这女同志就是那华胜厂的领导,可真够年轻的,宿舍楼里的大夫们都看过来,“就是啊,又不是叫你把车上的饭盒都卸给我们,你先拿十个,我们用用,用着好了,你看看镇大个省医,光医生多少人?虽然比不上人家国棉厂职工多,可大生意是生意,小生意就不是为人民服务了?” “中中中,我说过不你们这些读书人,这样吧,我过去给你们拿十个,你们也别嫌少,那边货少了,少的可不是饭盒,是我们华胜厂的信誉啊!”卫雪玢“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拍了拍小郭儿,“郭大夫,你陪我走一趟吧,我怕拿不住。” “咋回事?”一拐过实验楼,卫雪玢就忍不住了。 郭进兴呲牙一笑,“没啥,华镇不是卖给我一个饭盒嘛,来时我带着呢,里头我妈给炸了几样咸食,我就拿出来叫一个宿舍的人尝尝,结果他们看中我的饭盒了,就问,我说是华镇托人弄的内供货,没想到他却说是啥华胜厂产的,” 郭进兴也没有问卫雪玢咋成了华胜厂的卫主任,在他看来,这一准儿也是华镇的主意,这华胜厂只怕是专门生产内供产品的厂子,华镇嘛,借着他家老爷子的路子,这生意都做到省城里来了。 等到了车上看见卫雪玢从箱子里数出十个饭盒,郭进兴就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这小子,本事可真不小!” 确实,比她想像的大的多,卫雪玢跟着郭进兴把饭盒拿到宿舍楼,没想到那边女宿舍楼里的大夫也被惊动了。 卫雪玢一到,立马就被围住了,华镇拨开人群,“停停停,这个我按名儿先到先得啊,一块二一个,你们想看的话,等人家买了,你们再看啊!” “你这个小同志,这么贵的东西,看都不叫看?”刚过来的女医生们不乐意了,撇撇嘴,“我觉得也不比咱们用的强,不就是多了一道嘛?有啥用?” 有啥用?省医的食堂伙食可是比市里县里的好,打饭的时候,多一隔儿就能多打一个菜,不然几样菜混在一起,味道可就不一样了,一旁已经在省医呆了一段时间的医生可不管这个,“谁不要?不要我先拿一个。” 卫雪玢看着十个饭盒就这么被一抢而空,还没反应过来,华镇又把一支笔塞到她手里,“谁要还想要,到卫主任这里报名,叫她统计个数字,一个星期够不够?卫主任?一星期之后给咱们白球恩们送过来?” 卫雪玢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这个嘛,那我回去就得叫工人们加班儿加点儿了,只是吧,我光报名可不行,你们先得交个定钱,一个二毛钱吧,这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哈,咱们华胜厂也是正规厂家,干啥都得按正规程序来不是?你们加起来虽然也没有几个,但也是一张订单不是?我回去得跟财务交账,车间还得下生产计划类,可不是靠嘴说说就行了。” “交两毛钱?你要是跑了可咋办?虽然两毛不多,但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少钱哩,”有大夫心细,一个个数了数,这一会儿功夫可就聚了三十多号人了。 “俺们这么大个厂,会坑你们那几块钱?这样吧,你不放心,把钱都交到郭大夫那里,钱叫他拿着,一星期之后要是我们不能按时送货,你们找郭大夫把钱要回不就行了?嗯,这样吧,从现在到星期五,郭大夫都接受你们的订金,怎么样?”卫雪玢出了个主意。 这个好,虽然在场的医生也都不太认识郭进兴,但知道他是这次来学习的大夫,这进修一次,多则一年,少则半年,谁也不会为几块钱跑了,“中,卫主任这主意不错,咱们把钱都交给郭医生。” 华镇看着大家都往郭进兴跟卫雪玢那儿围过去,随手从兜里掏出支烟走到外头抽起来,他也不过是看见人家在看郭进兴的饭盒,才灵机一动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没想到卫雪玢居然一点就透,不但完美的接上了他的戏,还又来了这么一招儿,收定金反而叫这些人更加认定了他们华胜厂是个正规厂家,交给郭进兴管着,又能叫那些医生们放心。 华镇从窗户里看着在屋里忙着登记人名儿的卫雪玢,想不通她怎么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来的? 卫雪玢是做惯了生意的,她负责记名字,登记之后,叫人去郭进兴那里掏定钱,交过之后,还叫顾客在她记的名字上再签一个字,华镇抽完烟也过来帮着郭进兴点钱,三个人愣是忙乎了半个多小时,才算是把人都打发走了。 这一通忙下来,已经到了中午,华镇干脆把另两个洛平来的医生也叫上,五个人去省医旁边的小饭店里点了几个菜,临走的时候,华镇又把一条烟悄悄塞给郭进兴,见他要推,华镇一瞪眼,“以后兄弟叫你帮忙的事还多着呢,你不拿可就是不打算帮我的忙了?” 郭进兴看着手里的那条烟,光这条烟的钱,都抵上他今天收的那些定钱了,“这,这也太贵了。” “行啦,跟弟弟客气这个?平时我也没少麻烦你不是?”华镇拍拍郭进兴的包,“你抽不抽的不重要,准备点儿烟,万一带你的老师他爱抽烟呢?咱外地人进省城,得会来事儿才” 郭进兴这下对华镇只剩下感激了,他们这些年轻的医生,一月工资也就三十多块,花六七块钱来买烟,那是绝对舍不得的,“那谢谢你了啊,你放心,我在医院里帮你登记着,等到礼拜五,一准儿给你往办公室里打电话!” “你真是,”等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卫雪玢冲华镇伸个了大拇指,这人抓机会的本事绝无仅有。 华镇看着手里的单子,五十个!“这算啥?人家都张嘴问进兴哥的饭盒是从哪儿买的了,我要是还迷不过来,不能傻瓜了?” “走吧,咱们下来先去哪个厂?”郑原棉纺厂六七家呢,他们得定好目标。 “还是先一家一家来吧,这会儿已经错过下班儿的点儿了,咱们先到他们厂门口,等上班了看看能不能进他们厂子里,”经过省医院这件事,卫雪玢以前的计划又有了些改动,她以前是准备在人家厂门口兜售一下,看看大家的反应,现在嘛,既然自己是华胜厂的卫主任了,干脆就直接跟棉纺厂的领导面对面,进厂推销去。 “行,你咋说咱咋办,咱们就从一厂开始,呜……”华镇冲国棉厂方向一挥手臂,“拿着咱们的饭盒一路扫荡过去。” 卫雪玢被华镇豪情满满的样子逗笑了,“对,就用咱们的饭盒!” 一个厂子就好几千工人,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想买他们的饭盒,整个郑原跑下来,他们也能发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哈!对了,大家多多留言就可能被红包砸中!还有积分,那个是二十五个字以上,好像才能送的。   ☆、第63章 一厂 “华胜加工厂?这是啥单位?噢, 洛平的……” 一厂的工会主席姓丁, 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看着被带到他面前的青年男女,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儿, “坐吧, 来我们厂有啥事?” 这些年因为他们厂子是行业老大, 各种相关单位来要求支援的数不胜数,应付这些人, 工会主席已经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了,“我马上就要去开会了, 时间不多。” 华胜从兜里掏出一盒烟, “丁主席,你抽烟。” 丁主席看着华胜递过来的烟,眉头一皱,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一看这就不是市面儿上能买到的, “嗯, 坐吧, ” 华胜随手把那盒烟“留”在了丁主席的桌子上, “是这样的,我们厂子呢, 生产了一种饭盒,” 卫雪玢及时的把他们的新产品打开放在丁主席的桌子上,华镇继续道, “考虑到咱们一厂是老大哥,就想着先奉献给咱们的工人大哥们,也算是给大伙儿换换新样子。” 饭盒? 丁主席连手都没抬,耷拉着眼皮看着桌子上的饭盒,“哎呀小同志,你们的心愿是好的,但是这种东西从来都是职工们自己买的,我们厂子可不管给工人们发这个,”卖饭盒卖到他这儿来了,难道还想叫他们工会把这玩意儿当福利给大伙发发? 卫雪玢见华镇吃了个瘪,迅速顶上,“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厂子虽然不大,但也是有工会的,我知道咱们工会每天考虑最多的就是怎么能为职工谋福利,叫职工能在厂里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这样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四化建设添砖加瓦。” 卫雪玢来之前也是了解过如今国棉厂的情况的,“现在国家号召大生产,人家都说咱们一厂那是‘机器一响,黄金万两’,为了叫全国人民都穿上新衣裳,盖上新被褥,咱们厂里的工人大哥大姐们,中午连家都舍不得回,吃饭都是在机器边儿上,” 他们的午饭,则是由厂里统一送到车间里的。 这小女同志会说话,而且对他们厂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至于说到工会的责任,他成天可不就是想的怎么更好的为厂里的工人们增加福利? 丁主席对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有了点儿兴趣,抬头看着卫雪玢,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咱们一厂是行业领头羊,是老大哥,您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那自然也是有远见卓识的,我们厂里一研发出这种新产品,除了省医订了一批货外,我们就直接来咱们厂了,我们的意思呢,只用咱们工会出个通知,如果工人师傅们有愿意换个新饭盒的,我们就给统计上,到时候统一给送货上门儿,当然,工会该收的管理费我们也会及时上缴。” 丁主席这回是真的认真打量起卫雪玢跟华镇了,他们工会只用出个通知,其他事啥也不用干了,他们统计送货,关键是这个“管理费”?有意思。 “哎呀,你们的好意我们一厂心领了,只是吧,我们的工人师傅们都是自己上街上买这些生活用品的,这些东西咱们工会可不能给大家作主了,”丁主席拿起饭盒看了看,“你们来的也不是时候,要是五一节前来或者是年底来,我们还可以买一些,当奖品发给同志们,这个时候,当不当正不正的……” “我们没有强迫工人大哥的意思,我们来厂里,是希望丁主席给我们华胜厂一个为一厂同志们服务的机会,也希望丁主席给工人同志们一个享受新产品的机会,还有一点,我们能保证,我们华胜厂在把新产品推向一厂之后,半年内绝不再向其余几个兄弟厂推销我们这款饭盒,”卫雪玢眼里满是笑意,“咱们一厂就得跟其他几个厂子不一样不是?” “这个好,”华镇佩服的点点头,“咱们一厂可是整个省历史最悠久,工人最多,产品质量最好的龙头大哥,咱们厂的同志们,当然都拿着别的厂买都买不来的东西才能显得跟他们不一样,就算是他们以后也用上了,那也是跟着咱们一厂人学的!” “哈哈哈哈,小伙子会说话,你们两个啊,真是,”丁主席被华镇跟卫雪玢说的哈哈大笑,“你们都这么为我们一厂着想了,我要是再不同意,那不成了老顽固了?行,就按你们说的来,小李,” 丁主席扬声叫着外头的科员儿,“这是我们工会的李干事,具体怎么操作,你们跟他商量着来,” 华镇跟着李干事出去了,卫雪玢却留了下来,“丁主席,您是老前辈了,过的桥比我们这些小年轻儿走的路不多,关于这个管理费,我们厂子的方案您听听,看合不合适,要是有什么意见,您直管提,我们坚决改正。” “你这个小同志啊!好,办事敞亮,其实你们这个饭盒能值几个钱?管理费又能有多少?不过咱们公家办事都得照着规矩来,群众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你要是不按照原则办事,那是会被广大群众批评的。”丁主席对卫雪玢满意极了,这小丫头儿人儿不大,倒是懂事儿的很,怪不得华胜厂能把她派出来。 卫雪玢跟丁主席说了自己的章程,外头市价一块二,对一厂一个按一块一毛五,另每个饭盒再抽一毛给工会,算是华胜厂用来支持一厂工会建设的。 丁主席对卫雪玢的更满意了,他们厂小大几千人,还怕买不了千而八百个饭盒?这真要有百十块进账,明年工会再想办个活动啥的,他手里就宽裕多了,也省得老为个经费问题去跟厂长书记扯皮。 而且这两个外厂的人贸贸然的跑到他们厂里来,可不得需要个人去“管理”着么,收他们点儿管理费还真不能算违反政策。 这边华镇一出门儿就直接塞给李干事两个饭盒,说是给他试用的。 这拿人手短,李干事办起事来效率极高,很快就把通知给写好了,整个下午又跟着卫雪玢跟华镇跑遍了整个一厂大小车间,毕竟光靠贴在大门处的通知,许多工人看不到实物还是不会动心,但有了工会的李干事“陪同”,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不论是走到那个车间,卫雪玢他们的底气都足足的。 国棉厂的女工多,一线车间年轻女工更多,她们工作辛苦,但工资高福利好,卫雪玢一打听,这里的学徒工出徒就拿三十多块了,高级工一月六七十块,比政府里的科长拿的还多,心里就更高兴了,这手里有钱,自然有底气追个潮流赶个时髦儿,他们这一块一毛五一个的饭盒,应该好卖。 果不其然卫雪玢跟她们沟通起来并不难,尤其是在保证了除了省医的那些医生们之外,她们绝对是整个平南省用这种饭盒的第一批时,大家订购的积极性就更高了,等整个厂子转一遍,华镇被单子上的数字给惊呆了! 他正要发感慨,却被卫雪玢给瞪回去了,“李干事,你劳累了你一下午了,不如咱们晚上一道儿吃个饭?你可千万别推辞,我们两个初来乍到的,还真不知道你们郑原有啥特色呢,就当是请你给我们这些头回进城的当个向导。” 这请他吃饭还被说成给他们帮忙,李干事算是见识了卫雪玢的本事了,偏这女同志说话爽利办事干脆一点儿也不招人烦,更没有一点儿下头县市人初到他们一厂来的那种一惊一乍,叫李干事从内心里完全接受了这两位新朋友,“好吧,走,我请客,算是尽尽地主之谊,晚上你们也不要走了,我送你们到我们厂的招待所去,不是跟你们吹,我们厂招待所的条件,比国营招待所还好呢!” “吃饭就中,住宿就不必了,我们还得赶着回去呢,这不,这才是粗略的统计,就七八百了,我们得保证星期五按时把货给同志们送到不是?咱们华胜厂,除了讲质量,就是讲诚信了。”华镇是以送洛平医院大夫的名义来的郑原,这要是第二天才回,只怕医院该有议论了。 “那好吧,咱们副主席已经提出了要加快经济建设,就是得需要像你们这样肯吃苦耐劳的年轻人啊,”李干事也是去过洛平的,知道这会儿再往洛平赶,到了也要半夜了。 “还得多向一厂的同志学习,”就冲今天这定单,华镇简直觉得应该请李干事去趟国际大饭店。 李干事体谅他们晚上还要赶回去,就在他们一厂门前的一家饭店里要了几个菜,大家说说笑笑,华镇自小跟着父母部队调动去过许多地方,又跟着爷爷听了不少各地风土民情,而卫雪玢更是活过一世的人了,李干事跟他们真是一见如故,聊的别提多投机了。 等送走李干事,他们再次回到救护车上,华镇再不需要控制情绪,不停的狂拍汽车喇叭! “哎哎,你干啥?小心交警抓你,”卫雪玢被华镇吓了一跳,按住他的胳膊,“疯啦?” “交警?啥交警?交警这会儿早回家了,姐,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跟你说,我刚才都没绷住,自己跑到厕所里笑了一会儿才出来的,”华镇嘴都咧到耳朵边儿了,“我华镇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这个卫雪玢也有同感,她重重的点点头,“我也是,华镇,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谢我啥?该是我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干这个呢,”想到刚才在车间里跟女工们宣传的场面,再想想自己兜里装着的订单,华镇简直想再摁几下喇叭,“走吧,咱们早点儿回去。” 等到出了城,他再使劲儿摁! 华镇一出郑原市,就把救护车开的跟飞起来了一样,洛平医院的救护车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加上这年头儿的路况也不如多年后,卫雪玢感觉自己整个人就像坐在拖拉机上一样,“华,华镇,你慢点,哎呀,” 救护车往上一耸,她直接被摞起来了。 “咋?你晕车?那我慢点儿,”见卫雪玢痛苦的抱着头,华镇连忙减速,“磕着你啦?对不起啊,我这一高兴,就有点儿疯,这不是咱们的生意张开的太快,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嘛。” 不是出乎意料,其实是完全就他在意料之外,他之所以在省医里就开始推销,其实也有对去国棉厂不太有信心的原因在,可没想到一个一厂,就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有啥出乎意料的?”卫雪玢抿嘴一笑,以后经济会越来越好,人们被压抑了多年的购物**一下子迸发出来,那场景才吓人呢,“不过是咱们赶上了好时候了,若是搁以前,就凭咱们一个华胜厂的公盖,就能进人家一厂的大门儿?还能见到人家工会主席?” 这下华镇可不服气了,“我跟你说,不是我吹,就是没有公盖,我也照样能进了他们厂的大门,不只是他们的工会主席,就是他们厂长,我也能见着!” “那你凭啥见?还不是凭华局长?咱们这回可是凭自己的本事,”卫雪玢不服气的怼回去,“要是靠华局长的老关系,你直接叫他找上工业厅,把咱们的饭盒直接调配出去,咱们不就直接坐家里挣钱了?” 卫雪玢干脆一拍巴掌,“这还太麻烦,干脆叫他找个厂子,给你弄个厂长当当更简单!” “你觉得那样是你的本事吗?” “我不是随口一说,你就好一通教训,这厂子到底谁说了算?”华镇被卫雪玢训的无话可说,小声嘟哝。 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我可是你今天才任命的卫主任,你可别忘啦!” “哈哈哈,我把这个忘了,对对对,你是华胜厂的卫主任,不行,这官还是小,你是我姐,干脆你就当书记吧,我是厂长,你是书记,”华镇被卫雪玢说的大笑。 又无知了,“书记,咱们两个谁是D员?能不能成立个支部?还书记?” “好好好,我又错了,你说啥是啥,我是厂长,你是厂长的姐,咱厂还是你说了算!” 卫雪玢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算小账了,“这回去咱们就得找人了,照着一千做,礼拜五看看能不能弄个车,再用救护车可不行,这回咱们是厂里送货了,可以去市里运输大队要求派辆车了,只是这一千个饭盒,” 他们从铝制品厂拉了旧设备,也不过两台,靠李师傅他们几个,也太慢,“白天也得干起来,这样吧,我明天就去见见李师傅,咱们把铝制品厂退休的老工人请几个,这是咱们第一笔生意,一定得保质保量,还得守时!” 好吧,叫华镇说,这华胜厂的厂长应该是卫雪玢才对,“你说的都对,明天咱们就请人,我去联系车,还要再进料,又得找贺局长批条子,这样不行,咱得自己找找路子。” “看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这两个大掌柜,干事儿之前,得把所有的事儿捋顺了,”卫雪玢欣慰的看看华镇,及时表扬。 两人一路说着厂里未来的安排,越说越远,畅谈之下,华镇发现卫雪玢原来已经想的这么长远了,她的脑子简直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到那么多事呢? 华镇借着月光看着已经歪在车窗边儿上睡着的卫雪玢,今天一天,就是他这个年轻力壮的大老爷们也累够呛,卫雪玢就可想而知了,但华镇愣是没有听到卫雪玢喊一声累,反而对谁都是笑容满容,啥时候都是精神奕奕的,他以前是觉得他可怜,现在却不得不佩服她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前对她的同情之心有些可笑。 这样的女人,哪里用得着别人同情可怜?最应该被同情的应该是那个朱相庆,生生逼走了个能干的好媳妇! 卫雪玢在车上狠狠睡了一觉,车停到自家院儿门口,她都没有醒, 华镇原本不忍心叫她,但转念想车里睡着太难受了,还是叫她早点回去的好,才推了推她,“雪玢姐?雪玢姐,到啦!” “呃?到哪儿了?到家了,”卫雪玢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转头就看见自家的院门儿,她打开车门,“那我走了,你也快回去洗洗睡吧,今天一天你最辛苦了,快回去歇着,明天厂里你也不用来了,有我呢。” “行了,你快回去睡吧,”华镇受不了卫雪玢张嘴闭嘴都是厂里的事,“这磨刀不误砍柴功,你不是请了假嘛,别天好好睡一觉,再找李师傅他们去。” “知道了,”卫雪玢头都要撞到门上了,虽然她是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但再年轻,坐着“拖拉机”这么一天在洛平跟郑原之间跑一个来回,还没有高速,她嘴上没说,其实整个人都能散了架一样,最想做的,就是回去舒服的躺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快吐血了~   ☆、第64章 鸡蛋 第二天卫雪玢还是习惯性的早早醒了,她倒是想再睡个回笼觉, 但想到不好白天跑铝制品厂找李师傅, 倒不如大清早把他堵家里更有效率。 卫雪玢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她立马从床上起来, 简单的梳洗了, 想到李春生说过,他上头有个瘫在家里的奶奶, 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卫雪玢干脆端了自家的小锅,在路上顺道儿买了一锅油茶, 又买了油条糖糕,去了李师傅家。 李师傅也没有想到卫雪玢他们去一趟郑原,就接到了一千个饭盒的单子, 虽然这跟他们铝制品厂不能比, 但没人比他更清楚华镇这个加工厂是咋回事儿了, 华镇跟卫雪玢都有工作, 加上李春生这个唯一的正式工,他们厂里充其量也就是两个人, “走吧, 我现在就领你去他们家!” 李师傅也顾不得吃饭了,这第一笔生意可紧关系着华胜厂未来的大事,他一定得把那几位老工人给请到了,反正现在厂里那两台老设备也是他们用惯了的,只要抓紧点儿, 他跟老张几位晚上再过去接着干,应该没问题。 有李师傅这个向导跟说客,几位老工人很快就谈下来了,虽然他们都有退休工资,但这年头家里人口都多,谁也不会嫌钱多,这送上门儿的挣钱机会,没有人舍得放过,尤其还有老李是个老兄弟做保山,一趟转下来,卫雪玢就直接领了四个工人回到了自己院子。 华镇那边也快的很,也是一天功夫,就带着李春生把原料给拉回来了,这下,就剩下加班儿加点儿的干了。 卫雪玢也就请了三天假,这边都安排妥当了,她第四天就准时上班儿去了,常爱红一看到卫雪玢,就激动的一把把她拉过来,“雪玢,知道不?昨天有人来找赵敏了!” “我昨天又没上班儿,我咋会知道?”卫雪玢好笑的看着常爱红,“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何况她的事儿我不关心。” 常爱红撇撇嘴,“不关心,你是不知道是谁来找她!是那个姓海的妈!” “二娘?她来找赵敏?”卫雪玢追问了一句,难道海智远回去没跟卫二娘说他跟赵敏没关系这事儿? 常爱红重重的点点头,“装着是过来买东西类,其实是为了买东西是看人,大家会看不出来,她刚来的时候,赵敏去卸货了不在,她就拐着弯跟咱们打听赵敏,你想想,大家都在这个供销社里呆着,谁会好意思说她的坏话?再说那闺女,除了前几天犯了回病,也没啥。” “雪玢,姐可不是不站你这边儿,只是咱们犯不着拦人家的路,不管那姓海的咋想,人家妈都来了,”常爱红抚着卫雪玢的肩膀,“就算他们成了,你跟她也不是正经的姑嫂,她管不到你头来了。” 卫雪玢还真的对赵敏跟海智远的婚事没有多少关心,这一世她跟朱相庆已经离婚了,跟海智远暧昧的脏水再也泼不到她身上了,而且海智远已经对赵敏有看法了,虽然海家一向是卫二娘说了算,但那是小事,大事可不一定了。 “姐你说的对,你放心吧,他们要是姻缘到了,谁也拦不住的,”卫雪玢笑着从提兜里拿出一个饭盒来,“这个给你拿着用。” “饭盒?你给我个饭盒弄啥?”常爱红正奇怪呢,就见卫雪玢把饭盒盖儿打开了,“咦,这跟咱们卖的不一样啊,” “嗯,我跟你说,我现在不是租着住嘛,现在人家在那院儿里开了个加工厂,我也想正好,稍带着给人家看厂子,这是人家厂子的新产品,给我了几个,我给你拿了一个,给孩子往学校带饭不挺好?” 常爱红倒不是多稀罕这些,她念着卫雪玢有好事儿就想着她的心意,“你帮人看厂子?那你可得小心点,对了,啥厂啊?” “就是私人开的小加工厂,现在不是说要搞活经济了,别人办了个厂,没地方,就相中我那个院子了,偏僻也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我一想啊,这也是好事儿,我也就是晚上住住,两不耽误不说,还能挣点儿饭钱。”卫雪玢半真半假的跟常爱红讲了一番,华胜厂马上就要运出去的一千个饭盒,小小的洛平城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市里多了个加工厂,与其那个时候被常爱红责任她不跟自己师傅说实话,倒不如她先交代了。 “嗯,也行,你住的虽然偏点儿,其实离医院没多远,”帮人看厂子才能挣多少?也确实像卫雪玢说的那样,挣点儿饭钱,想想自己这个徒弟也不容易,年纪轻轻就遇到这样的事,也是该手里多存点儿钱,钱是人的胆儿啊! 两个正嘀嘀咕咕说着话,就看见赵敏过来,不过赵敏这次可没有再理卫雪玢,而是鼻子一哼,把头往一旁一偏,扭身儿往自己的柜台走了。 “啧啧啧,看那啥样子,这还没有嫁过去类,”常爱红看着扬头撅尾的赵敏,嘴里啧啧惊叹,这闺女是不是傻? 卫雪玢笑了笑,现在她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小加工厂,哪有功夫理会这些? 赵敏在自己柜台那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卫雪玢一个眼神儿,这叫她不免有些失落,就冲卫雪玢几次叫她下不来台,她也得给自己争口气,一定要如愿以偿的嫁给海智远。 赵敏长的不丑,家里条件个人条件在洛平也算是出挑的,从她过了十八,托人来说媒的不知道有多少,但赵敏眼界也是十分高的,普普通通的人她怎么看得上?挑挑挑挑捡捡的到了现在,终于叫她等到了海智远,啥啥都好,就是年纪大了点儿,但年纪大了会疼人,而且人家还是个干部,满洛平市,像他这么年轻的厂长可是头一个。 心里认准儿了海智远,赵敏也顾不得其他了,反正卫二娘喜欢她就中,而且那天她去海家,海明香也挺喜欢她的,想到这儿,赵敏脑子一转,冲柜台里头的师傅喊道,“师傅,我去咱们菜组一趟啊!” “这会儿你去干啥?买菜?”智勇是个无事忙,见赵敏出去,撇撇嘴,“咱们赵敏同志不愧是要嫁人了,真是越来越顾家了。” 等赵敏拎着一篮儿鸡蛋回来,大家都惊了,这会儿鸡蛋并不好买,各家也不过是有空地儿的喂两只鸡,炒菜时添个味儿,家里有病人或者产妇的时候才会这么大手笔的买鸡蛋,“赵敏,你这是干啥?” 赵敏抿嘴一笑,“他妹妹过几天就要高考了,我买点儿鸡蛋送过去,给明香补补身子。” 赵敏这么豪气的举动当然又引来了大家一阵儿啧啧称赞,智勇眼珠儿一转,“赵敏,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光顾那个小姑子,不理你眼皮子底下的小姑子。” “智勇你就不能少找我点儿事儿?我咋不想理了,可我理人家也得看得上我啊,我赵敏也不是没气性的,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事儿干一回就中啦,还能使劲儿干?”赵敏斜眼儿看着给顾客量布的卫雪玢,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度。 卫雪玢要是再不说话,就真的跟怕了赵敏一样,“智勇啊,你可不能乱说话,啥姑嫂不姑嫂的,我可就三个嫂子。” 就算是赵敏真的能嫁给海智远,她也不会把赵敏当嫂子的,“至于别人,跟我没关系,我也犯不着!” 赵敏被卫雪玢气的够呛,她想回嘴,可是人家明说了,就算是她真的嫁给海智远了,人家也不会认她这个嫂子了,那她还说啥?大家以后就当不认识好了。 中午赵敏一下班儿,就拎着那篮子鸡蛋冲卫雪玢一笑,往三角场去了。 卫雪玢无奈的笑笑,“爱红姐,我先走啦,”虽然中午饭交给李春生来做,但她也得赶着回去帮忙。 等卫雪玢到了自己的小院儿,居然发现李春生已经把饭做完了,“姐,快来吃饭,我做了蒜面条。” “你这孩子,几位师傅这么辛苦,你咋能叫人吃面条?我不是说了,叫你买点儿肉,把面和好,等我回来蒸肉包子?” “小卫啊,是我们不□□生做的,今儿天热,吃个过水面就中啦,吃啥包子?做着也热,”这几个老工人里以焦师傅为主,他是个和气的老头儿,说不用吃包子,实际也是因为收了人家的工钱,不好意思再吃人家。 卫雪玢冲到厨房,麻利的打了七八个鸡蛋在油锅里摊成薄饼,放在板子上切成丝,装在盘子里递给春生,“去,给你焦伯他们送过去,咱们请人干活儿,可不能怕人吃,” 看李春生出去了,卫雪玢又把面给发上,肉包子中午吃不上,就晚上吃。 焦师傅几个看着满满一大盘子的鸡蛋,没有一个不感动的,这华胜厂看着不咋样,比过去的作坊强不到哪儿去,可是人家厂长跟主任实在啊,这比家里吃的还好呢! “焦师傅,我在后头给春生留的屋里架了几张板床,简单的铺了一下,简陋的很,你们吃完饭了就过去歇一会儿,那屋子在树底下,还算凉快,”如果是正常的生产,焦师傅这些人中午是完全可以按时上下班儿的,但这几天要赶工,卫雪玢干脆就把原房主留在这儿几件破旧家具带着李春生给收拾干净了,给几位师傅弄了个临时宿舍,之所以说是李春生的屋儿,也是怕焦师傅他们不肯过去休息。 几位师傅都是退休的,自然比不在厂里的工人年轻力壮,只是他们没想到饭吃的好,还再叫休午休,一个个挑起大拇指,只夸卫雪玢仁义。 等几人都进屋休息了,卫雪玢又留了焦师傅说话,“焦师傅,我能不能托您一个事儿啊?” 焦师傅正抽饭后烟呢,忙把烟一掐,“说吧闺女,有啥事只管跟老叔说。” “是这样的,你也看见了,咱们厂子太小,设备也是拾人家不要的,现在活儿少还行,活一多只怕就跟不上了,还有工人,虽然请了你们来,但厂子真想长远的发展进来,也得靠你们这些老师傅们传帮带不是?您是铝制品厂也好多年了,认识的人也多,不如帮着给看看,咱们铝制品厂的子弟里,有没有可以过来干的?当然,如果铝制品厂将来招工了,咱们也绝不拦着孩子们的前程,他们随时也是可以走的。” “好,雪玢啊,你这个闺女啊,真是能干大事儿的,”焦师傅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居然想的这么远,而且她这一招工,也真的能给自己的老伙计们解决不小的问题呢,“那你说吧,要几个人?” 卫雪玢粗略的算了算,“以后的生产还不知道啥样呢,这样吧,你们四位师傅,一个带一个徒弟怎么样?除了春生,先再招上三个,过来了就都按春生的标准给开着钱儿,他们都是学徒工,工资不太高,也就够个饭钱,等将来你们说可以正式上岗了,咱再涨!” “中,你说的有理,”这要是卫雪玢张嘴就说给十几二十的,焦师傅还得考虑考虑呢,这进厂当学徒,还是他们亲自带,焦师傅心里马上就有了人选,“只是吧,雪玢啊,能不能给叔开个后门啊?” 见卫雪玢没说话,焦师傅连忙道,“我就这么一说,真不中我焦建国也绝不会有二话,你可别吃心。” “焦叔你先说是啥事?” “那个,我家里有个闺女,是真的挺能干,当然,不能跟你比是真类,现在不是说妇女能顶半边儿天嘛,我也想叫她来试试,哪怕工钱少点儿也中,”焦建国退休之后,儿子就接班儿了,现在正给老二想办法安排工作,这最小的闺女就有些顾不上了,要是能到卫雪玢这里来,他刚才也看了,扫地做饭自己闺女还是都能干的,甚至车间里的活儿,其实也没啥,现在新社会了,车工钳工电焊工,行行都有女状元。 “哎呀这事儿啊,你只管把人带来吧,这样,你介绍来的三个人,咱们就按试用期三个月来算,过了试用期,就正式成为你们的徒弟!”焦师傅介绍的都是自己人,那卫雪玢也要给华胜厂加一道保险,给他们三个月试用期,真的不合适的话,解聘焦师傅也没有啥可说的。 焦师傅哪会儿有不应的道理,他们既然来人家华胜厂干了,就得有主人翁意识,把厂子当成自己的家,哪会儿弄些不照路的人来骗工钱?再说这些人也是给他们几个当徒弟的,真能几个流逛锤过来,不是给自己添堵。 “雪玢你放心吧,叔挑的人一准儿叫你满意!”焦建国只差没拍胸脯了,“你老叔我就不是那种坑人的人,今天晚上我回去就给你问去,管保再挑两个聪明勤快的!” “聪明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老实可靠,最好是上过初中的,不瞒您说,我对咱们这个厂子还是很有信心的,这要是以后发展起来了,我们还想着送自己的工人去别的厂子学习长见识呢,这要是文化程度太低,可就影响进步了。” 以后的社会可不是看力气的,知识才是生产力,卫雪玢也要未雨绸缪。 这个嘛,焦建国点点头,人家要请人,当然也要挑一挑的,“中,叔这就去给你问,”他家闺女刚好也是上过初中的。 卫雪玢下午上班儿,居然没见赵敏,她师傅唐建军等了半天没见人,有些生气了,“这是咋回事?去个婆家连工作都不要啦?这闺女真是,” “雪玢,你知道是咋回事不?”满供销社的人都亲眼看着赵敏提着鸡蛋篮子出去的,有人还准备下午赵敏上班来的时候问问啥情况呢,结果这上班儿都快一个小时了,愣是没见人影,孙淑芳憋不住了,捅了捅卫雪玢。 卫雪玢摇摇头,“我中午没回家,再说就算是回了,我们隔着墙呢,咋会知道海家的事儿?” “雪玢,你出来下,”两人正说话呐,一抬头,居然看见海智远提了个篮子站在供销社门口,卫雪玢噗嗤一笑,没办法,海智远人高马大的,拎着个盖了手巾的篮子,实在是有多滑稽就多滑稽。 卫雪玢看了孙淑芳一眼,跑出去,“智远哥,你这是干啥?这都几点了,不上班儿?” 海智远把手里的篮子往卫雪玢怀里一塞,“你把这个给你们单位的赵敏,再跟她说,以后还是不要往我家来了,” 海智远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他那天表示的已经很清楚了,跟她没啥关系,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这人竟然又跑自己家里来了,还拿了一篮子鸡蛋说是给海明香补身子。 看着被赵敏哄的团团转的妈妈卫二娘,海智远当时就炸了,他没有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说死皮赖脸都是轻的,要不是被海明香拦着,他当场就赶人了。 “这是咋啦?你要是不喜欢人家,我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尤其是跟二娘,不然这外头的流言蜚语的,”以后不娶也得娶了。 “嗯,明香比我会说话,把她劝走了,我想着我跟她没关系,当然也不能收人家东西,可又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所以就送你们供销社来了,”海智远一脸生无可恋,“雪玢,咋还有这样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是一点。   ☆、第65章 劝解 海智远活了二十六,打交道最多的除了他妈跟他妹, 就是隔壁卫家的四个女人了, 李兰竹面是面,但从来不做叫人为难的事儿。 卫家三姐妹就更是如此了, 哪一个不是聪明能干好相处?“她咋跟你们都不一样类?” “这叫啥话?这人跟人能一样?你就是为这事儿才没上班儿?”卫雪玢瞪了海智远一眼, 不满他拿自己姐妹跟赵敏比,就算是她当初贴朱相庆, 也没有在明知人家不乐意的情况,三番两次跑人家家去。 见卫雪玢问,海智远脸更黑了, 赵敏走了,海家可就不安生了,卫二娘哪肯放弃这么好个儿媳妇, 根本不听海智远解释, 非要海智远去跟人赔礼道歉还说认定赵敏这个儿媳妇了。 “唉, 好在有明香, 等晚上我们再跟她说说,对了, 要是我妈来找你, 你可得有啥说啥,要是再像以前那样,你可是把你哥往火坑里推呢,知道不?”海智远郑重嘱咐着这个不靠谱的妹妹。 这个么,她怎么好答应?“那个智远哥, 二娘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事儿吧,我看还得你好好劝劝才行,”靠她这个外人,没准儿人家赵敏已经在卫二娘面前告了她一状了。 “反正你记得实事求是!”海智远看了看表,“我得赶紧走了,你进去吧。” 整个供销社的营业员们看着卫雪玢拎着中午赵敏提出去的篮子进来,静悄悄的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卫雪玢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走到赵敏师傅唐建军跟前,“这个,建军叔,等赵敏来上班儿了,你把这个给她吧,人家海家说不能收的。” “啊?叫我给?”唐建军掀了掀篮子上盖的手巾,里头白白的鸡蛋露了出来,“这不太好吧。”这不是叫他打自己徒弟的脸嘛! “建军叔你可是她师傅,这当师傅的该管的都得管啊,至于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骂我过,我要是把这篮儿鸡蛋给她,她非跟我拼了不可,到时候真打起来,咱们供销社可就真成笑话啦,牛主任可是要批评的,”卫雪玢笑眯眯的把那篮子鸡蛋放到糖烟酒的柜台上,“我可是交给你啦啊,大家都看到了。” “就是啊建军,这事儿你不管谁管?叫我说,不如你今天晚上提着鸡蛋去赵敏家一趟,这徒弟招呼不打就不来上班儿,当师傅的过去了解下情况也是应该的,”孙淑芳在收款台那儿笑眉搭眼的建议。 智勇别看是个小伙子,却最爱听个八卦啥的,“淑芳姨说的对,建军叔,不中的话我晚上陪你去?” “你给我一边儿去,叫你去,一张嘴人家赵家人就能把你打出去,”唐建军没好气的瞪了智勇一眼,“这干活儿的时候找不到你,平时咋哪哪都有你类?” 他冲同组的一个女同事道,“小肖,晚上你跟我走一趟吧,你是女同志,去了也好说话。” “你这张嘴啊,可真能说,也真会说,”常爱红在旁边看了半天笑话,见卫雪玢过来,笑道。 卫雪玢无辜的看着常爱红,“爱红姐说啥呢,我又没有说瞎话儿,这事儿我掺乎着确实不太合适,说白点儿,我要是给人家送鸡蛋,那不成了火上浇油了?” 说的也是,常爱红一脸的不解,“你说那个海智远一直都是这脾气?” 这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赵敏的条件实在是没得挑,偏就攻不下个海智远呢?“我说话直你别生气,你那个哥也没看出来人才特别好啊!?” 卫雪玢这可要给海智远正名了,她详细把海智远的情况跟海家的情况说了一遍,“我智远哥这条件在洛平市也算是数得上的吧?我说爱红姐,你要是有合适的口儿,也给介绍介绍呗?我哥对女方家没啥要求的,叫我说,就是心眼儿不能太多。” 明白了,海智远这是瞧不上赵敏耍心眼儿啊,也是,人家都明说不愿意了,你还往人家家里跑,这是干啥?常爱红想了想,“中,我帮你留意着,不过得等他把小赵儿这事给撕逻清楚了,不然以后叫人家女家知道了,我不就得罪人了?” 常爱红说的有理,卫雪玢自然不能强求,毕竟这媒人也担着责任呢,将来万一两口子过的不好,当初的介绍人也会被牵连的。 “那姐你给我应着心,我哥人真的很好的,谁嫁给他不亏!”卫雪玢只差没有拍着胸脯跟常爱红保证了,前世如果没有那些绯闻,海智远也不会早早成为下岗大军中的一员。 鸡蛋出脱出去了,对于卫雪玢来说,这一篇儿也算是翻过去了。现在只要她回到华胜厂,所有在供销社的疲累跟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浑身都是干劲儿。 “雪玢,卫雪玢是不是住这儿?”卫二娘是自己摸到卫雪玢这卫雪玢这里来的,只是她站在这座小院子门口,看着里头的灯火跟外头门上挂着的牌子,有点儿不敢进,但四周看看,其他地方就算不是空地,那也是破屋烂院儿的,根本不像能住人的,像样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这位大娘,你找谁?”李春生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跑出来问道。 卫二娘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不认识,“啊,这孩子,娘问问你,你知道卫雪玢在哪里住不?” 李春生看着卫二娘,“大娘,你找雪玢姐?快进来,她在里头干活儿呢!” “干活儿?干啥活儿?我就听说俺雪玢搬外头住了,可这咋是个厂子类?你们这是啥厂啊,我咋没听过?”卫二娘一路走一路打量,这厂子挺稀奇,天都黑了也不下班,“你们加玉儿呢?” 李春生点点头,“加班儿呢,不然这周的任务完不成,” 卫雪玢正跟焦师傅介绍来的另三个学徒工把饭盒往纸箱子里装呢,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卫二娘吓了一跳,“二娘,你咋来啦?” 卫二娘鼻子一酸,上前就冲卫雪玢打了一巴掌,“你这憨闺女,这是弄啥类?大闺女家家的这是你干的活?”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儿离婚之后过的这么苦,下了班不能歇着,还得给人家干苦力。 她也不嫌脏,直接把卫雪玢的胳膊往自己胳膊底下一挟,“走,跟二娘回去,你妈要是不留你,二娘跟她说!” “二娘,你误会啦,我挺好的,这活儿也不累,”卫雪玢一指正跟另一个学徒工搭班儿的焦红梅,“这不,人家那么小的姑娘也干着呢!” “姐,我可不小啦,我都十九啦,”焦红梅抬头不服气道。 “这跟多大有啥关系?这种苦力活是你们姑娘家能干类?她傻你也不精,”卫二娘瞪了焦红梅一眼,这闺女还傻笑类,好好的闺女家不找个轻省的活儿干,“你家里人也舍得!” 焦红梅噗嗤一声笑啦,冲卫二娘道,“这叫妇女能顶半天边,再说这活儿真不累的!” 卫二娘懒得跟焦红梅拌嘴,“雪玢,人家累不累那是人家的事,你跟娘走。” “二娘,走,我能走哪去?这这在这儿住着呢,”卫雪玢去水池子边上洗了一把,“走,你到我屋儿看看去?” 这院子的三间堂屋儿卫雪玢把东屋隔出来加了道儿门,自己住了,中间屋子当了办公室,西屋当了会计室,其实她这个主任还兼着会计出纳保管员,这堂屋还是卫雪玢的。 卫雪玢招呼卫二娘坐了,给她倒了杯水,才把自己这里的情况大概跟她说了,“二娘你要是不信,回去直管问智远哥,他都知道,这个厂子里干活的,全是他们铝制品厂的退休工人,连用的机器,都是二轻局特别批的,从铝制品厂淘汰下来的,就刚才你看见的春生跟红梅,也是他们铝制品厂的职工子弟。” 卫二娘才不管这个呢,“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他们厂子再正规,你也不能给他们当苦力,这你爸要是活着,该多心疼?” 这话真是叫卫雪玢无言以对了,她爸卫俊生要是活着,是绝不会为子女心疼半分的,“有啥心疼不心疼的,其实这活儿真的不算啥,你也知道我从小大到都是干出力活儿,头几年还在乡下呆了几年,跟种地比起来,这个轻省多了,再说这也是他们厂里赶工,我才帮着干干,平时没这么多事儿。” “你这闺女咋不听劝呢?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没工作,工资再不高,养你妥妥儿的,你回你家住去,将来再找个人家儿嫁了,前头的事谁还会提?何必吃这份苦?就算是人家给你开钱儿,能给你开几个?十块?你一个人要恁多钱干啥?”卫二娘实在不明白卫雪玢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家不回,非要一个人住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还又给人打差。 “这事儿我哥知道的,我现在一个人,不趁着年轻存点儿钱,以后可怎么办?总不能遇到急了就往家里伸手,我家的情况二娘你最清楚了,”卫雪玢一笑,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卫二娘回去跟她妈说,虽然李兰竹知道了也拦不住她,但现在是他们华胜厂第一笔生意最关键的时刻,卫雪玢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卫家人知道?这也太,卫二娘叹了口气,“你也别怨你妈,你们家人口太多,负担也重,你妈也是没办法,其实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个都疼的。” 手心手背确实都是肉,但也有肉薄肉厚之分,卫雪玢点点头,“二娘,我都知道,俺妈不容易,我从小就想着能多帮她就多帮她,我在外头的事儿,你回去也别跟我妈提,她知道了,心里难受。” 说的也是,既然帮不了,还不如不知道,卫二娘点点头,“你放心吧,我哪儿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见卫二娘承当了,卫雪玢彻底放心了,“二娘,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听说我在给人家打工吧?”卫雪玢不想跟卫二娘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有啥事你直接叫智远哥来喊我回家不就行了?” 听到卫雪玢问自己的来意,卫二娘想起来了,“嗐,还不是智远的事?!” 卫二娘也顾不上再关心卫雪玢了,“雪玢,你跟二娘说实话,那个赵敏人到底咋样?” “二娘,你这是,”卫雪玢不用问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卫二娘对放弃赵敏这媳妇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就想从自己这里下手了,“我从小是你看着长大的,我是啥人二娘你其实比我妈还清楚呢,我也不瞒你,我跟赵敏以前关系还算可以,能说上话,后来也是因为智远哥,她吃了心,找我闹过几回,” “嗐,就为这?!”卫二娘一拍大腿,“这算啥事?小敏一心一意要跟智远,看见你跟他走的近,心里不好受也是常有的,”卫二娘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她以为是啥事儿呢,“我跟小敏说的再没有恁清楚啦,你就是我侄女,这亲姊热弟的能有啥?这闺女就是心眼儿子太实了!” 看卫二娘的意思是还要搓和儿子跟赵敏了,但有些话卫雪玢还是想说到前头,“二娘,你觉得她是犯了小姑娘的醋劲儿,不算事,可我却不这么想,先不说智远哥从来没有应承过她啥,就算她是智远哥的媳妇,觉得智远哥跟哪个女的走的近了,不应该先悄悄了解一下?这跑到人家面前又吵又闹的,智远哥的名声要不要了?” 卫二娘被卫雪玢说的脸一红,她其实也听海智远说过一嘴,赵敏堵着卫雪玢骂过人爱,其实她今天来,也是想借自己的面子,把两人结的仇给调和了,只要赵敏跟卫雪玢和好了,那海智远也就没有理由再反对这门亲事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二娘,你是给智远哥娶媳妇,不是自己养闺女,咱就不能再看看,找个懂事的?非要弄个不懂事的进家门儿?今天她得罪了我,不过是得罪个亲戚,以后呢?智远哥可是公家人,这总不会连个女同事都没有吧?”上辈子赵敏看海智远就看的很紧,整个铝制品厂都是出了名的。 “这个嘛,我将来会说她类,只是雪玢啊,你哥他也二十好几了,找这么个合心的不愿意,你就抬抬手,其实你们小姑娘家家的闹个矛盾,真不是啥大事……” “二娘,如果智远哥觉得赵敏很合心,你今天绝不会跑这么一趟,还有我跟赵敏绝不是小姑娘家家闹意见,她堵在供销社门口说我是女流氓勾引她男人,这绝不是小姑娘嘴里能出来的话,”卫雪玢见卫二娘沉了脸,“我还是那个意思,智远哥娶谁不娶谁,那是你们家的事,我这个侄女真的管不着,至于我跟敏的关系,我当着她的面儿也说了,智远哥跟明香是我哥我妹,至于她这个嫂子嘛,不要也罢。” “你这闺女,你咋镇厉害类?那得饶人处且饶人,我都专门跑来了,你都不会说句软话?!”卫二娘被卫雪玢给气的够呛,要是她能说通海智远,她才不替赵敏赔情来呢,原想着她出面了,卫雪玢不跟赵敏计较,这事儿也就过了,没想到这闺女犟成这个样子,“怪不得你跟朱相庆离婚类,就你这脾气,不是娘说你,你跟谁也过不好!” 卫雪玢微微一笑,走到门口,“红梅,装的咋样啦?你们歇一会儿,我过去帮忙。” 这小院儿才多大?焦红梅她们装箱的地方正在卫雪玢窗户底下,“都装的差不多了,雪玢姐,你来给点点数记个账,俺们可就该下班儿啦!” “二娘,你看这,我这儿事多,他们都等着我呢,”卫雪玢为难的看都会卫二娘,“你别生气,有话好好跟智远哥说,虽然是您娶儿媳妇没错,但这媳妇是要跟智远哥过一辈子的,他真的满意才好啊!” 卫二娘不满的看了卫雪玢一眼,叹了口气,“行了,我的话你不爱听就算了,老人老了,不招人待见喽,这不是你小的那会儿,大冬天去河边儿给你奶洗尿湿的褥子,连件棉衣都没有,二娘看着心疼,把明香的棉袄拿给你的时候了!” 卫二娘一家人心善,从小就对在家里干活最多,又最不受待见的卫雪玢好,但这会儿卫雪玢却没有办法吐口说出叫卫二娘满意的话,“二娘,我送送你。” 李春生看着卫雪玢送卫二娘出门,“你咋胡说类,明明这数咱们都点好了,也记好了,你干啥说叫雪玢姐干?再说了,雪玢姐啥时候说不叫你下班儿了?” “你啊,你知道猪是咋死的不?”焦红梅白了李春生一眼,问他。 “猪?长的太肥了,叫宰了呗,还能咋死的?”李春生想不明白焦红梅为啥问这个问题,“你想吃肉啦?我一猜就是,这几天在咱厂里天天有肉吃,把你嘴给吃刁了!” 卫雪玢回来正好听见他们说话,噗嗤一笑,点着李春生的脑袋,“春生啊,猪啊,是笨死的!” “哈哈,”这下另两个学徒工也跟着笑开了,卫雪玢看了看在屋檐下码的整整齐齐的纸箱,“行啦,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歇一会儿,等李师傅他们收了工,咱们把车间收拾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绝对)没有这么多了。会是多少,我得想想。   ☆、第66章 焦红梅 这几个小的虽然在华胜厂每天呆的时间长,但干的都是倒杂儿的活儿, 还管水管饭, 尤其是四个孩子年纪相仿,又都是铝制品厂的子弟, 几下天下关系都不错,焦红梅道,“中, 姐你去歇着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儿呢!” 卫雪玢把焦红梅给叫到自己屋里, 从兜里拿出五块钱给她, “以后啊,这去买菜的活儿可就交给你啦, 你记个账, ” “姐,我, 我不想管这个, ”焦红梅没接钱, 她迟疑了看了卫雪玢一眼,鼓足勇气道。 “为啥?你以后可是咱们的厨师长了,别人想管也管不了呢, ”卫雪玢有些不明白焦红梅为啥会拒绝。 “姐,不,主任,我不想当厨师长, 也不想当管食堂的,我过来是当学徒工,以后也要像我爸那样操作机器当女工人的,我不想当伙头兵!”焦红梅鼓足勇气,“你都能当华胜厂的主任,我也能!” “好,没想到焦师傅养出你这么有志气的好闺女,”卫雪玢冲焦红梅经了个大拇指,“我能当主任,你也能,将来啊,没准儿咱们红梅还能当厂长呢!” 焦红梅还等着没卫雪玢批评呢,或者是直接叫她这种不听话的学徒工明天不要来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夸奖,她因为一时冲动鼓起的勇气一下子泄了,“姐,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但是吧,这钱你还得拿着,这活儿啊,你还得干,”卫雪玢拍拍焦红梅,“我跟华厂长不可能每天都呆在厂子里,这厂子里咋不得有个管事操心的人?你年纪小,经验少,别的我不敢交给你,但是伙食你总可以管起来吧?但我不是叫你当伙头兵,我是叫你当个司务长,以后每天你把咱们伙食安排好了,买菜做饭,不还有有个春生他们?你们四个一起分工干就中了,这样,你不就有时间跟你爸学技术了?” “这样啊?那肯定有,”这样她不止还能当女工人,无形中还成了他们四个学徒工的头头儿,焦红梅很快想明白了,把钱拿过来小心的装在兜儿里,“卫主任你只管放心,我一定花最少的钱,叫师傅们吃上最可口的饭!” “不光是可口啊,卫生,还要管饱,也不能小气,现在天儿热,咱时间抓的又紧,你就算不心疼旁人,也得心疼心疼你爸不是?”卫雪玢揉揉焦红梅的留海儿,“走吧,叫李师傅他们下工吧,他们在厂里也忙了一天了,晚上不敢干的时间太长。” 转眼到了周四晚上,华胜厂新生产的一千个饭盒已经全部完成,华镇已经去市里运输大队定好了一辆货车,卫雪玢下了班儿就领着李春生四个,借了三辆架子车,把他们的饭盒给拉到了车队里装车。 “姐,还真是你啊,中,真中,”韩延亭一早就等在运输大队了,他看着亲自拉了一辆架子车的卫雪玢,赶快跑了过来,“你歇着吧,我带着他们装车。” “你咋把延亭喊来了?”卫雪玢走到华镇跟前,小声道。 华镇看着已经挽起袖子开始搬纸箱的韩延亭,“我算着这次光咱们两个不行,家里这四个又太小,带出去干活还行,一说话容易叫人觉得靠不住,所以干脆就想着把延亭也拉上了,这小子那钻挤劲儿大着呢,这阵子成天缠着我叫我给他弄饭盒呢!” 卫雪玢点点头,现在的韩延亭她不知道,但前世的韩延亭,年纪轻轻就置下了大笔家业,成了洛平市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肯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行,就听你的,反正郑原那么大,咱们以后也跑不过来,倒不如叫上延亭帮忙呢,还有,我觉得下来咱们得再想想了,看看再弄个什么新产品出来,咱们厂要发展,可不能死守着一个铝饭盒。” 这个卫雪玢,简直就是走一步看三步啊,上周他们才商量着自己请工人呢,这才几天,头一批货还没有出手呢,她就想着开什么新产品了,“雪玢姐,卫主任,咱们能不能缓一缓,钱儿还没有拿到手呢!” 卫雪玢自失的一笑,她也知道自己是太着急了,“我也没说立马开始,就是想着咱们的机器是铝制品厂淘汰的,既然是淘汰的,我怕老机器坚持不了多久,不过这个还得你留意了,咱们想革命手里得有好枪不是?” “是是是,你放心,再坚持个小半年儿吧,咱们就开始弄新产品,我保证,”华镇连连点头,“咱们先顾一顾眼前儿呗?” 卫雪玢其实也没有想好下来要干什么,但她总觉得这事儿要放在心里,努力寻找机会,这样才能不打无准备的仗,“嗯,咱们先看看下来的销量怎么样再说,只是新设备的事你可真是要操点儿心的,我也打听着。” 她可以闲了找找海智远取个经。 一千个饭盒其实也没有多少,华镇看着手里的单子,“今天上午郭进兴给我打电话了,这次光省医,都得送一百!有医生用了,叫病人看见了,想要呢!” “这个好啊,你们还有没有?要不我去省医门口支个摊儿?”韩延亭从兜里抽出烟递给华镇一根,随手又要给李春生他们几个扔,卫雪玢一眼看见,劈手夺了,“你干啥?你吸我管不着,华厂长吸我也管不了,但这仨孩子不中!” “啧啧,看把你厉害类,还不中?有啥不中的?男人嘛,抽点烟喝点儿酒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仨再小,也都十七八了吧?我十七八那会儿……”韩延亭看着拿李春生他们,“春生,跃进,吸不吸,来一根儿?” “你十七八那会儿就是上天,我也不管,但他们不一样,人家爹妈把孩子交到我手里,我就不能叫他们学这种坏毛病,”卫雪玢瞪了李春生跟胡跃进一眼,“吸烟会要人命的,年纪越小,将来得的病越重,你们将来可还得挣工资孝敬父母呢,可不是叫你们抽烟的,听见没?” 胡跃进看了李春生一眼,见他点头,忙也跟着点头,“主任,你放心,俺不抽,也没钱抽!” 焦红梅今天也跟着来了,她听见胡跃进的表白,噗嗤一笑,“好啊,跃进哥,这话我可记住了,要是叫我看见你抽烟,我可告诉雪玢姐啦!” “你这闺女,就你事儿多,”胡跃进瞪了焦红梅一眼,“我也就是人家给了才抽一根儿的,平时哪有钱买?” “等你们华厂长跟卫主任给你们开了工资,不就有钱啦?我跟你说啊,拿到工资,先买一盒烟,” “啪!”韩延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卫雪玢一巴掌打到后背上,“哎呀姐,我说叫他们先买一盒烟回家孝敬他们老爹,这也错了?” “华镇,你说我说的有错没有?”韩延亭瞪着华镇,一副你敢不向着我,就跟你绝交的气势。 华镇手里的烟根本就没点上,他随手把烟扔给韩延亭,“你就能吧,有本事你当着丁芳的面抽去?要不改天见了丁芳,我把你这话跟她学学?” 听见华镇提丁芳,韩延亭立马萎了,“你这人,啥时候也学会告状了?我平时根本就不吸的,这是干活的时候才抽一根儿,姐,你可得相信我。” “行了,东西都装好了,去开个条子,咱们明天还得起大早儿呢,”卫雪玢跟常爱红已经调好班儿了,“延亭你也跟着去,假请好了没?” 韩延亭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还用请假?我们那单位没事儿的,跟领导打声招呼就中了,” 他冲卫雪玢神秘的一笑,“光你们的新式饭盒,我都给了他两个了!” 几个一块儿出了运输大队,焦红梅带着胡跃进他们几个去还车,卫雪玢则向华镇道,“我觉得明天咱们还是带红梅去吧?” “带她?干活多不方便?”华镇是准备带上李春生的。 “春生嘴笨的很,干活儿倒是可以,跟人打交道就不太行了,咱们棉纺厂都是女工,红梅跟我去,跟她们也好说话不是?”卫雪玢冷眼看了焦红梅几天,还真是挺满意的,眼里有活儿不说,脑子也清楚明白,卫雪玢有意无意的考了考她,发现她一般的账都算得过来,认的字也不少,这几天更是没事就拿着本字典跟着学,说是要想当个好工人,就不能是睁眼瞎,这样的女孩子,卫雪玢自然也愿意多给她一点儿出去走走看看的机会。 “那也中,你说了算,一会儿你跟她说一声,明天咱们可是要五点就赶过来集合的。” 焦红梅听卫雪玢说要带她到郑原去,高兴的一跳三尺高,“姐,你真的带我去?” “不是我带你去,是华厂长决定了,叫你跟我们一块儿去,是干活儿的,可不是玩的,这次咱们去的是国棉厂,那里头啊……”卫雪玢其实两世也是头一次进人家国棉厂,但还是认真的跟焦红梅传授经验。 “嗯,姐你放心吧,就是眼明心亮嘴得甜,我见人就叫姐叫姨,还有,我算账可快啦,”焦红梅生怕丢了进城的机会,拍着胸脯跟卫雪玢保证,“姐,我这就回去跟我爸说一声,今天晚上我住你那儿算啦,省得明天晚。” 卫雪玢失笑的看着已经跑远的焦红梅,回头跟李春生说道,“春生,这次没带你,委屈不?” 李春生脸一红,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洛平呢,能有去郑原的机会,当然也想了,“不委屈,厂长跟你这么安排,肯定是我不如红梅姐合适,” “好孩子,以后机会多的是,这次不带你,也是因为国棉厂里女工多,还有啊,你没事就就多看看书,不会的问问你红梅姐,再不行,见了华厂长就问问他,以后存下了钱,就报名上个夜校,光闷着头干活可是不中。” 卫雪玢对这几个孩子的前途也是操碎了心,虽然这些只是厂子里的工人,但卫雪玢却没办法只付钱叫他们干活儿,在她眼里,他们虽然早早的出来谋生,但还都是没长大的孩子。 这一世她早早的跟朱相庆离了婚,他们的孩子是再也不会来的这个世上了,敏每看到李春生他们,卫雪玢就在想,如果当初自己管教儿子严厉一些,而不是因为对孩子心怀愧疚以溺爱为补偿,他们的母子关系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嗯,我努力,”李春生其实十分不喜欢读书,但他也看出来了,卫雪玢更喜欢有文化的。 连着加了几天的班,卫雪玢他们去郑原,就给华胜厂放了个假,大家都可以好好歇上两天。 海智远来找卫雪玢的时候,就见他们这家华胜厂静悄悄的,他敲了敲门,“雪玢?” 焦红梅正在水池子边儿上洗漱呢,被吓了了一跳,“谁啊?” 海智远也被吓了一跳,他看着上身居只穿了件小褂子,下头穿着条大短裤,露着两条腿跟光脚的姑娘,“啊,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就往外退。 “智远哥?你咋这会儿来了?啥事?”卫雪玢从屋里出来,正看见一脸尴尬的海智远,“这是焦建国师傅家的闺女,叫红梅,过来给我帮忙的,” 焦红梅现在这身儿,跟还赶不出以后小姑娘们逛街时穿的吊带背心儿跟热裤呢,除了露了胳膊跟腿,还是半截脖子,真的已经是很保守了,“红梅别害怕,这是铝制品厂的海厂长,” “海厂长好,”卫雪玢不以为然的态度叫焦红梅的心安了几分,她冲海智远点了点头,连忙端着盆儿进屋去了。 卫雪玢拉了把椅子递给海智远,“这二娘才来过,你跟着又来了?不会也是因为赵敏吧?” 海智远尴尬的咳了一声,“唉,别提啦,我今天来主要是听说你们厂子要往郑原送货?” “嗯,上次华镇去郑原送他们医院的大夫,没想到省医的人看上我们的饭盒了,就订了一批,还有国棉厂,华镇过去转了一圈儿,结果人家也看上了,”卫雪玢倒没想瞒着海智远,“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一千个。” “就你们那两台机器,这一千个赶出来也是不容易了,”铝制品厂淘汰下来的机器,啥性能海智远还能水清楚? “这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给介绍了几位有经验的老师傅,我们就算是有订单也拿不下来啊,等我从郑原回来,真得好好请请你,咱去国营饭店!”卫雪玢的感谢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稀罕!”海智远白了卫雪玢一眼,“你也别太乐观了,你那东西人家一看就会,再说了,这买个饭盒用的能用一辈子呢!” “可是等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之后,就不会愿意再过那种新三年旧三年的日子了,大家都会被新鲜的,精致的事物所吸引,”卫雪玢对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很有信心,“不说我们这种小厂,就你们厂,如果光靠锅碗瓢盆手电筒壳子,可是走不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跟前五天一比,好少啊~   ☆、第67章 搂草打兔子 自那次跟卫雪玢谈过之后,海智远也考虑了许多, “所以我也开始给我们厂找新的路子了, 总不能以后叫你们这些小厂子给挤死。” “我跟你说,以后啊, 这电器会越来越多,听说外国人都用上电风扇,电冰箱晚上还看电视呢, 等咱们国家发展起来了,咱们的百姓也都要过上这样的日子, 你说这些谁来给大家生产?都靠外国进口?” 电风扇海智远还见过呢, 就在屋顶上吊着就能扇出风来,那个主要靠的是里头的电机, 但电这一块儿, 他们没人懂啊,“你咋知道的镇多?” “这有啥?多读书多看报, 再听听收音机, ”卫雪玢不好解释就都推到自己爱学习上, “还有一些,咱们初中的时候老师都给说过,你那会儿肯定开小差了。” “啥老师啊, 还讲过这个?我咋记着你上初中的时候学习也没多好啊,”那会儿卫雪玢家务活儿太多,回来得先带孩子后做饭,想看会儿书都得趁着烧火的功夫, “唉,你要是能好好念书,指定不比明香差。” 卫雪玢不想接这个话题,“我跟你说你要想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咋回事,也可以找明香他们老师问一问嘛,总比我这个道听途说的知道的多。” “嗯,这个我还真得留心留心,你们这样的小厂子要是起来了,我们这些国营厂就有压力了,咋也不能叫你们给比下去了啊,”海智远点点头,卫雪玢这儿的情况他都从李师傅他们那里听说了,说卫雪玢现在是华胜厂的主任了,这个主任到底算是个啥官儿,李师傅他们也说不清,反正就是除了华镇这个厂长,下来就是卫雪玢最大了,海智远从来没有小看过卫雪玢,甚至还因为华胜厂有了卫雪玢,叫他无端的生出了许多压力来。 “海厂长,您喝水,”焦红梅在屋里收拾好了,拿塘瓷缸给海智远端了缸水出来,“天晚了,我没放茶叶。” “没事,谢谢啊,”想到刚才自己来人家正在洗漱,海智远有些不自然的欠身接过缸子,“你叫焦师傅家的姑娘过来陪你,挺好的,省得你一个人住着家里担心。” “红梅也不常在这儿,明天她要跟我们往郑原去,今天才不走了,”卫雪玢笑了笑,“咋样了家里?你不会真的憋着啥也不跟我说吧?二娘可是来过一回了,听她的意思,可是把事儿怨到我身上了,非说是你不同意是因为我不肯跟赵敏和好,我可跟你声明啊,你们成不成跟我没啥关系,日子是你们过的,我真犯不上插手你的婚姻事,但咱们这么些年的交情了,你对我比我那几个亲哥还好呢,我肯定希望你能找一个不但知冷知热,更能跟你志同道和心意相通的,尤其是后者,” 活过一世,卫雪玢太明白三观一致的重要性了,“叫我说,你的年纪并不大,没必要火急火燎的找媳妇,什么找个媳妇孝敬爹娘的想法更不要有,爹娘是你自己的,自己孝顺最重要,别指望叫人家媳妇来孝敬!媳妇呢,是你给自己娶的,自己满意最重要。” 海智远目瞪口呆的看着卫雪玢,“雪玢啊,要不是成天见你,我都以为你出去上了个大学回来啦,这咋说起话来一套儿一套儿的?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你爱认识不认识,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我还是那话,妻子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人,只怕将来陪伴你的时间比父母跟儿女还要长呢,你找对象儿的时候,只要想一想以后要从早到晚睁开眼闭上眼见的都是她,而且一看就是六十年,这日子能接受不能就行啦!” 卫雪玢觉得这个标准挺简单的,她就是多看朱相庆一眼都不行,才绝对要远离那个渣男的。 “你,你不会就是这样才坚决跟朱相庆离的吧?”想想自己对着赵敏六十年,以后还要听她说不知道多少瞎话,海智远就直冒冷汗,那也太可怕了。 卫雪玢肯定的点点头,“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叫我跟一个骗子过一辈子,还不如直接叫我跳咱们洛水河呢!不,我得把他先摁死在河里,”她跳河就太亏了。 “你这丫头,真是啥话都敢说,”跟卫雪玢聊了一会儿,海智远原本郁闷的心情开朗了不少,起码卫雪玢给他指了一条路,“行了,你们早点儿歇着吧,明天还得去郑原类,”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在郑原一个战友的姓名跟单位,他就在西城分局工作,万一有个啥事,你过去找他就中,就说是我妹子,他绝不会把人往外推!” 这个卫雪玢真要收着了,毕竟她们都不是郑原人,真遇到困难,等着华镇去找关系,未必比海智远的战友更快,“谢谢哈,这个我真得收着。” 见卫雪玢跟以前一样,没有跟自己客气,海智远的心彻底放下了,他今天来另一个目的,就是怕自己妈跑来跟卫雪玢说了什么刺人的话,叫她吃了心,“那我走了,你们把门上了好,都赶紧休息。” “姐,这人这么年轻就当了厂长了?”海智远一走,焦红梅就忍不住了。 “他有咱们厂长年轻?”卫雪玢不以为然道。 “那能一样,咱们厂子才几个人,俺爸他们铝制品厂快一百号人呢,”提起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焦红梅也是一脸的自豪,也是因为这个,她才也想像父亲那样当个工人。 “你咋不算算铝制品厂多少年了?咱们厂子办起来才多久?等着吧,只要咱们好好干,没准儿以后也会发展的像铝制品厂一样,到时候没准儿你都成车间主任了,”卫雪玢对华胜厂的前途十分的乐观。 焦红梅被车间主任四个字激的双眼放光,“嗯,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第二天天不亮卫雪玢就带着焦红梅往运输大队赶,几个人在门口碰了头,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便押着自己的货往郑原赶去。 他们还是先到省医,车到的时候,郭进兴已经等在医院门口了,“哎哟华老弟,你可等死哥哥了,我真怕你过不来!” 郭进兴手里攥着几十号子人的钱呢,虽然不多,但真交不出饭盒给人家退钱,多臊气啊! “延亭,走,搬箱子去,”华镇冲车上的韩延亭一挥手儿,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那天记的账,“咱们一共是多少个来着?五十个,加上你昨天打电话又报的,一共六十五,一箱子就够了。” “一箱子咋够,叫我说,咱们干脆边走边卖得了,”韩延亭对郭进兴几天就卖出去十五个的水平实在是看不上,“要不我拿着饭盒往他们病房里转转去?” 卫雪玢从韩延亭怀里夺过箱子,跟焦红梅一道儿抬了,“你省省吧,你想叫人家医院保卫科把你赶出去?小郭大夫可是来学习的,能帮着咱们收收钱已经很感谢了,”这人咋这么不会说话?“再说了,咱们剩下的可是要往一厂送的,你在这儿卖完了,咋给人家交货?” 韩延亭被表姐训的没话说,扁扁嘴从卫雪玢怀里接过箱子,“我不就这么一说嘛,这么大个省医,”还不买几百? “这是饭盒,不是馒头包子,吃完就没了,”卫雪玢边走边给韩延亭上课,“咱们的饭盒不但比过去的饭盒多装一样饭,款式新颖,做工还结实,只要爱惜着用,能用个两代人没问题!” 这会儿大家的生活才都刚有起色,日子过的还十分仔细,这经久耐用的卖点一定不能丢,“只有他们不想用了,没有用得坏的!” “是是是,咱们的饭盒不但样子好,质量更是没得挑,”韩延亭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受教了。 几个人跟着郭进兴进了学员的宿舍楼,已经有大夫等在那里了,卫雪玢一个个按着名单给大家发饭盒,华镇跟焦红梅则在一旁算钱,没多大功夫,一箱子饭盒就见了底,华镇等人都拿着饭盒散了,才松了口气,“可累死我了,这收钱找钱的,真不如在车间里出力呢!” “你再坚持坚持,等咱们厂子销路稳定了,就不用厂长次次亲自跑过来了,”卫雪玢笑着安慰华镇,她知道这对华镇这种自小环境优渥的干部子弟来说,当兴趣可以,真的扑下身子来亲历亲为,实在是不容易。 “我是那个意思?我不过这么一说,你跟红梅这样的小姑娘干的,我这大老爷们有啥干不得的?”华镇大手一挥,“走吧,下一站一厂!” 华镇跟卫雪玢都是第二次来了,比第一次顺利的多,直接找了李干事,卫雪玢把一早就准备好的洛平土特产给李干事放在办公室,见他要推辞,卫雪玢佯做生气道,“李干事,您这是跟我们厂长生分呢,这些小米儿绿豆的玉米棒子,能值多少钱?不过是我们厂长想着你们进城久了,吃的用的都得拿票买,没有咱们自家地里的新鲜,才特意跑乡里收了些新打的给你们尝尝鲜,” “这些是给丁主席的,这点儿小米呢,也不多,我上次听你说嫂子还做着月子呢,这小米儿最养人不过,熬出来的米油儿孩子也能喝,我虽然没有见过嫂子,但这是我给嫂子还有小倒女儿的一点儿心意,你可不能当家说不要!”卫雪玢把袋子里专门给李干事准备的小米拿了出来。 “你这人,真是,”李干事看着布袋子里装的的黄澄澄的小米,想到家里的老婆孩子,推辞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半天才道,“你的好意我记着了,哥啥也不说了,走吧,我领你们到车间去,咱们厂子里的工人都来问了几回了,有人还说,看见省医的人拿了呢!” 华镇心里暗暗佩服卫雪玢心细,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李干事好像说了一嘴老婆才给他添了个女儿,正休产假呢,没想到卫雪玢不吭声居然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次卫雪玢跟华镇兵分两路,一路华镇跟焦红梅由李干事领着,另一路卫雪玢自己带着韩延亭用李干事给他们找的车拉着箱子进车间。 等他们陆陆续续的把所有车间跑完,又到了下午快下班儿的时候,韩延亭见身边没有一厂的人了,才小声问,“姐,你刚才跟验布车间的大姐说啥呢?” 卫雪玢了韩延亭一眼,“就你眼尖!?” “我何止眼尖,我耳朵还灵呢,说吧,你又想干啥?”韩延亭把脑袋伸过来,别人他不知道,卫雪玢他可是太清楚了,那可是几岁就能上街卖开水的主儿。 “我托顾大姐帮着收点儿布,”卫雪玢轻描淡写道。 “收布?是收紧俏料子吧?你就是卖布的,还用收?我跟你说姐,咱俩可是一块儿长大的,不对,你可是看着我长大的,这次饭盒的事儿你就没带我,倒腾紧俏料子你要是再不带上我,我可跟你急!”韩延亭一听就来劲儿,他也有这想法,可是他一个男同志,跟人家工人大姐们搭不上话,找年轻女工吧,又怕人家以为自己是流氓,没想到他还在琢磨呢,人家卫雪玢已经开始了。 “行了,我不避你,就是没把你当外人,这事儿算一份儿,把你手里的家当全给我拿出来,”卫雪玢一笑,她就料到韩延亭有这一出,所以已经把他这份给算进去了。 “哎呀我的姐,你真是神仙,你咋知道我腰里揣着钱呢?”韩延亭简直要对卫雪玢五体投地了,他跟华镇出来送饭盒,也确实有在郑原找找机会的意思,但这想法他连华镇都没有说,而且他出来口袋装了一百多块的事儿,更是连他爸妈都不知道! 这还用问吗?如果韩延亭连这点儿钻挤劲儿都没有,当初也不会留下那么一大笔家业了。 韩延亭二话不说就把别在裤腰里的钱都掏了出来,“你点点,看能拿下多少?” 卫雪玢没想到韩延亭居然带了这么多钱!她悄悄跟常爱红和海智远各借了一点儿,加上她这两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将将凑了一百块,“你还有布票?” “那是,也不看看咱们是来哪儿?我会不带这个?万一用得上呢?”韩延亭得意的扬扬眉,“我把我妈攒的全偷出来了!” 好吧,你是个人才,卫雪玢看着手里这二百多块钱,一下子有了底气,“走,咱们再找找顾大姐,”   ☆、第68章 料子 他们一边往回走, 卫雪玢一边跟韩延亭介绍,“我弄来的可不是整匹的,有些不空人家调整下来的, 咱们看看能收多少,到时候一车拉走。等回去了,再商量怎么出手。” “好,都听你的, ”这想整卷买布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啊,而且那玩意儿可就得拿批条了,“姐,你看着办, 布上你比我懂。” “嗯,我是想弄些天冷的时候能穿的料子, 咱们都是过年才做新衣裳, 夏天大家都是对付着穿呢,所以想看看有凡尔丁,法兰绒还有灯芯绒这些没有,还有单子被面儿这些, 就算是多少有些毛病也没事,咱们贱些收过来,多少添些就有赚头儿,不过你得看好了,这些料子就算是有毛病,也要出在边边角角上, 绝不能在中间,不然回去就没法脱手了。” “你放心,你管看,我管搬,”韩延亭哪懂这些。 “我这只是提前跟你说说,哪可能从人家厂里往外搬?那成啥啦?”这虾有虾道,这些女工们不会偷拿国家财产,但是她们却可以因为工作便利得到一些外头不太好弄的料子,或者是不能出厂的次品,但这样的东西,并不影响一般老百姓家的正常使用,而且也会因为价格便宜,更受普通百姓的青睐。 卫雪玢跟顾大姐谈好了,两人约了时间跟见面的地方,才又带着韩延亭去工会跟华镇碰头。 他们这一天下来,带过来的饭盒全部都卖完了,虽然不是每个工人都会要,但却有工人一次买几个的,毕竟家里还有上班或者上学的兄弟姐妹,自己买了,还想着给亲人带上一个。 卫雪玢按着当初的协议把九十四块钱交给丁主席,丁主席叫李干事收了,又给华镇开了张条子,才喟叹,“怪不得人家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后生可畏啊!” 如果是国家统一配给,那卖的再多丁主席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华胜厂这几个步青年儿不一样,丁主席已经叫人打听了一下,虽然不太清楚,但大概也知道这是洛平二轻局新开的小厂子,一个才成立不久的小工厂,就有把产品卖到他们这种行业老大哥手里的锐气跟魄力,单这份胆量就够叫人侧目的。 “丁主席您过奖了,主要还是您肯给我们机会,要不是您肯伸手拉我们一把,这会儿,只怕我们几个还在外头摆摊儿呢,”华镇对丁主席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他认认真真的给丁主席鞠了个躬,“您是前辈,在您面前,我们几个都还是毛孩子呢,有啥做的不好的地方,您只管说。” 在丁主席眼里他们几个可不都是毛孩子嘛,但是自家厂里的毛孩子还在努力成为熟练工呢,可人家呢都操持起一个厂子来了,“你们的东西也就是占了个新字,还有你们的销售方式,能取得这样的成功,也是因为一个新字,这也是利益于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的春风,这样吧,我们一厂也不是那种做一锤子买卖的厂子,你们给李干事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下头再有需要的,叫他们给李干事找个数,到时候你们再送货!” “太好了,谢谢,谢谢!”卫雪玢真是喜出望外,她是没打算跟一厂做一锤子买卖,但是她没敢指望人家工会还会出面,她这次有心记住了几个好说话的车间主任的姓名,只想着以后看看能不能借他们的渠道,再把第二拨儿生意给做下去,没想到丁主席给他们行了这么大的方便! “我们主席也是从一线上下来的,最了解咱们工人阶级的难处,所以能伸手儿的地方自然会给你们帮忙,这样吧,我们丁主席工作忙,我给你们留个我办公室的电话,有什么事儿你们找我就行,”李干事对华镇卫雪玢印象都很好,反正他干啥都是工作,自然也愿意给这个刚成立的小厂子一点儿帮忙。 不管工会下面还能给帮多少忙,有他们这个态度,以后华胜厂就可以跟一厂”常来常往”了,卫雪玢禁不住连连称谢,“丁主席,还有一件事儿,我觉得还是跟您提一提的好,” 还有事?丁主席推了推眼镜,“只管说!” “是这样的,在跟车间同大姐们聊天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如今厂子红火,大家生活好了,这伙食上自然都提高了不少,所以咱们的饭盒很受大家的欢迎,但是吧,咱们整个纺织系统的情况您肯定比我了解,这厂子连着厂子,二厂三厂许多工人都是咱们厂子调过去的,” “那是,当初建后头那几个厂,哪儿来的技工?还不是请咱们的工人过去传帮带?有些干脆就被调了过去,都是咱们技术最过硬的同志啊,”想到这儿丁主席也挺心疼的,但是建设社会主义嘛,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能分你我。 “是啊,这次我跟她们一聊,发现许多同志都是替她们在外厂的工友亲戚们订的饭盒,这样一来嘛,”卫雪玢为难的看着丁主席,她当初可是承诺过,这饭盒半年内只有一厂的职工用。 丁主席不由失笑,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你这个丫头啊,我是要说你实在呢,还是要说你傻呢?大家都是工人兄弟,哪能真的分的那么清楚?放心吧,这不是事儿。” 那可太好了,卫雪玢做出终于放心了的表情,“我一路都在担心这个呢,我们是新厂子,要是坏了信誉,以后这生意可不能做了。” 眼看就要下班儿了,华镇又诚意邀请丁主席跟李干事一道儿出去吃饭,丁主席干了一辈子革命了,怎么可能去吃请?领导不去,李干事自然也不肯去,大家依依惜别了,卫雪玢他们才坐上运输大队的车离开了一厂。 “师傅,咱们再拐个弯儿,我有点儿东西要拿呢,”卫雪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给司机师傅报了个地名儿。 “她这是又要干啥?”现在卫雪玢干啥,华镇都不会奇怪了,这位姐姐啊,鬼主意太多。 韩延亭这下得意了,之前华镇跟卫雪玢一起瞒他干了这么大的事儿,这回可有事儿是华镇不知道的了。 “放心,卖不了你,反正这事儿跟你也没有啥关系,”韩延亭得意的嘿嘿直乐。 “嘁,看你那小样儿,能豆儿上天了,”华镇不屑的撇撇嘴,“咱们可是坐在一辆车上,你能瞒我多长时间?” “能瞒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叫你也急一急,个没意气的,”韩延亭一句不让华镇,“我跟你说,这事儿啊,可是我跟我姐的事儿,跟你,还有你那个厂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等车子开到国棉厂家属区附近停下,华镇从车上下来,“嚯,看人家的这家属区,多气派,这得住多少人啊!” 他们华胜厂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走到这规模,真是不敢想啊! 卫雪玢从车上拿出特意留的十个饭盒,“走吧,顾姐等着咱们呢!” “你拿饭盒干啥?”韩延亭诧异的看着卫雪玢手里的东西,他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儿,“咱们不是来买布的?你拿这个干啥?” 卫雪玢眨眨眼,“这公私两不误,你以为我今天在丁主席那儿的话是随口说的?小同志,姐的话是有用意的。” 好吧,韩延亭晃晃脑袋,表示不懂,“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咋说我咋办。” 顾大姐那真的是收了不少料子,卫雪玢佩服的看着她,“大姐真是有心人啊!” “咳,这算啥有心无心的,你说咱们守着厂子,上班有工装,下班儿才多大会儿?手里的这些东西闲放着,还不如拿出来周转周转,换点儿用得上的,”顾大姐一脸的谦虚,“这不,你一说想要布,我就想想来存的这点儿东西了?来,过来看看,” 这哪儿是存了一点儿啊,这简直有半间屋子了,韩延亭咽了口唾沫,“大姐,您真是细心!”他都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形容顾大姐了。 顾大姐抿嘴一笑,“我闲着没事都分好了,看见没,我这儿还有一块宝贝呢,这东西不好弄,我也费了不少劲儿,这冬天男同志弄这么身大衣穿穿,别提多美气了!” “将校呢?!”卫雪玢还没看清呢,韩延亭就蹿了过去,“真是将校呢!太好了,这东西可是稀罕着呢,谁敢有这么一身儿,下大雪都不愿穿棉袄,” 华镇就有一件将校呢的军大衣,把韩延亭给馋够呛,说多少好话,才能借出来美两天,“姐,这料子给我中不?” 卫雪玢当然知道将校呢有多难弄,尤其是民间,这块料子看着不太,估计就算是做大衣,也得给瘦小的人穿,就算是收回去,想照着五五式做一身儿,怕是不行,她拿过来仔细摸了摸,“大姐真有本事,这也能弄到。” 顾大姐笑了笑,没解释料子的来历,“妹子是行家,我也不瞒你,这块料子就是小了点儿,就跟这小兄弟说的一样,做件短大衣还是满够的,穿出去又暖和又体面不是?” 卫雪玢笑笑没说话,这将校呢的军大衣几十年后被收藏爱好者价钱炒的挺高,就是搁这会儿,也不是便宜东西,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了,也不怪韩延亭看到这么激动,但那得是正规的军大衣,这只是块料子,你就算是料子够,比着真货做一件,那也是个山寨的,她就算是想要,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就是替顾大姐磨刀呢! 顾大姐见卫雪玢没接她的话,而是直接往哔叽咔叽那堆儿去了,就知道这闺女是真的懂行的,她没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卫雪玢挑东西。 “这灯绒的花纹少见啊,是新产品?”卫雪玢一眼看着一块红色的灯芯绒,上面用玉米粒的花纹,以后是常见的很,经常做沙发罩布,但这会儿,她在供销社还真没见过。 “啊,那个啊,那个少(褪)色了,颜色染的不太好,”顾大姐也不瞒卫雪玢,把布抻开了给卫雪玢看,“不过老年人做件褂子也是可以的。” 卫雪玢点点头,虽然是红的,但好像是沾了水少色的,旧一点老人穿也可以,“好吧,这块布我要了,还有这个,这个,” 卫雪玢的目光停在一块色彩鲜艳的料子上,不等卫雪玢问,顾大姐就道,“这个没见过吧?这叫佳丽丝,是我们厂的新产品,漂亮吧?夏天做裙子正好,我们厂好多小姑娘都喜欢呢,大家都悄悄留了一块儿,” 这东西是漂亮就是太花哨了,顾大姐纯粹是见车间里的小姑娘们一看见就两眼放光,才觉得这东西将来一定抢手,弄了几块料子,“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往大城市发的,等你们洛平有,估计等一年后了。” “姐,这个我也想要,给丁芳弄一件做裙子,”韩延亭看着那块蓝颜色的料子,摸上去就是轻轻柔柔的,这穿上不跟仙女儿一样了? 这种佳丽丝跟珠丽纹柔姿纱一样,其实都是涤纶做的仿丝绸面料,不像纯棉的那样会缩水,好洗干的也快,上身儿也漂亮,后来流行了好多年,但这料子是化纤的,透气性差,还招灰,但跟前头的优点比起来,大家还是挺乐意买的,尤其是在各种蓝灰里,这抹浅蓝一下子跳出来了。 “还有这个,粉红的,这个不好染色,我们厂也是试了好多回,你看这颜色,还不错吧?”顾大姐把一块浅粉红的佳丽丝递给卫雪玢,卫雪玢再精明,也是个小姑娘,能不喜欢这样的东西?“我跟你说,这东西只要你拿回去,绝对有人抢着要!还有这个,也是蓝,你比比,跟那块儿的颜色是不是不太一样?” 卫雪玢利落的把面料堆儿里几块儿佳丽丝都挑出来了,“大姐这么说,我们就全要了,”顾大姐留的料子,每块都是够做件衬衣的,确实如她所说,这样的东西回到洛平,绝对不愁卖,就她自己,已经决定留两块给海明香跟卫雪珍了。   ☆、第69章 收入 就这么挑挑捡捡, 没多久卫雪玢跟韩延亭带的二百多块钱跟布票就都花光了,顾大姐也挺喜欢卫雪玢这样的“客户”的,懂行, 不用她多费口舌,价钱给的也不框外,一高兴,又挑了几块的确良给搭了进去, “这几块有点儿小,给孩子做件罩衣倒是满可以。” 买完料子,卫雪玢把自己的饭盒给拿了出来,顾大姐卖布路子广是一定的, 卫雪玢打的主意很简单,把顾大姐当做他们华胜厂在郑原的经销点儿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顾大姐仔细说了一遍, “您也知道,这个在你们厂里一个是一块一毛五,我给您出厂价,一块钱一个, 至于您下来卖多少,就是大姐说了算了。” 一个一块卫雪玢也是图个好算账,另外如果价钱给的太低,顾大姐就难免生出自己买亏了想法,至于她拿到饭盒后加多少,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大姐这儿过来的人多,只当给我们这样的小厂子帮帮忙,” 卫雪玢又把她给丁主席的承诺和丁主席的答复跟顾大姐说了,听卫雪玢说半年之内不再往其他几个厂子里推销,顾大姐眼前一亮,“中,这事儿就包给老姐姐了,这十个先给我留下,我给你钱。”一个她就算只加一毛五,可这积少成多的,也是门生意。 “钱啥钱的?大姐能答应帮忙我们已经很感谢您了,咋还能先收钱?这样吧,这十个先给您放这儿了,也算是个样品不是?等后头您有需要了,就给我们拍个电报,打电话也中,”卫雪玢把洛平医院办公室的电话留给顾大姐,“到时候我们给你送货。” 韩延亭跟卫雪玢抬着箱子从顾大姐家里出来,韩延亭已经忍不住连连夸起卫雪玢了,“姐,你真是了不起,我今天算是跟你学会了。” 这一纸箱料子可不是一纸箱饭盒,卫雪玢累的都快直不起腰了,“这么快就学会了,看来还是你姐会的太少了,走吧,再不快点儿,我手都断了。” 华镇远远的看见卫雪玢跟韩延亭抬着只大纸箱出来,赶紧从车上下来跑过去接了卫雪玢的班儿,“这是去干啥去了?” 这下子轻松了,卫雪玢揉着肩膀,“都来了纺织厂了,还能空着手儿回去?” 卫雪玢没打算瞒华镇,直接告诉他这是她跟韩延亭合伙弄的一点儿料子,“里头还有一块将校呢,还有一块凡尔丁,你要的话……” “啥他要啊,说好了将校呢我要呢,”韩延亭不等卫雪玢说完,就嚷嚷起来,他可是准备用将校呢做件新衣裳,结婚的时候穿。 卫雪玢瞪了韩延亭一眼,“你听过一句话没?卖油娘子水梳头?要是搁着你的脾气,这箱子里的布,你一身儿,丁芳一身儿,我姨我姨夫不得一人来一身儿?那花工缎刚好留着你结婚的时候做被面儿,灯芯绒孝敬你丈母娘,咱这趟可真没白来!” 卫雪玢要的是高效的把手里的东西变成钱,不是变成衣裳。 韩延亭被表姐吼的一缩脖子,“我,我按咱们卖的价钱买不就行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跟丁芳只能选一样,”卫雪玢实在不觉得韩延亭有穿将校呢的必要,穷得瑟啥呢? “行了,你也别头疼了,我那件送你了,行不行?”华镇看出来了,卫雪玢盯着那块将校呢呢,反正军大衣对他来说得着也不困难,“我还嫌咱们这儿的天儿穿着冷的慌呢,也就你,恨不得天天穿着不脱!” 韩延亭刚才就听卫雪玢跟顾大姐讨论过那块将校呢的价钱了,想想一块料子拿回去,能挣十好几块,穿他身上不但挣不来,还等于砸进去四五十块,他内心其实也挣扎着呢,现在好了,华镇承当把衣服给他,“那可说好啦,我也不要你的,不过今年冬天你叫我多穿穿!”他要穿着大衣带着丁芳来郑原转转。 “还多穿穿呢,哪年你不比我穿的多?我说给你了就是给你了,”华镇不耐烦的摆摆手,“来,一二,”一使劲儿把纸箱给扔到了车上。 这下好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姐,那我不要了,我只要那块佳丽丝,就那块蓝的,我给丁芳!” …… 等回到洛平,谢过了司机师傅,卫雪玢几个抬着箱子回到了华胜厂,“诶,不是放假了嘛?这门儿咋开着?” 焦红梅快步上去把门推开,“姐,是春生,春生你咋在这儿类?” 李春生听到外头的声音已经跑出来了,“我不是想着咱们好歹也是个厂子,不能关门儿嘛,再说我在家里也没有事,就在厂里等着你们了,” 他看了一眼华镇跟韩延亭抬着的纸箱,“啊,没卖完呀?” “憨了不是?你不看看那箱子多沉?会是咱们的饭盒?我跟你说,卖完了,全卖完了,我今天啊,数钱数的,”焦红梅想到那一张张票子,“春生,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恁些钱!” “行啦,这才多少,以后啊,咱们厂子会赚的更多!”华镇对他们的华胜厂是越来越有信心了,“等到了月底,哥就给你们发工资,到时候管保你又该说,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零花钱儿!” 焦红梅跟李春生同时笑了,“那钱得交给俺妈类,哪能乱花?” 卫雪玢看了华镇一眼,洛平市的孩子哪有零花钱儿啊! 好吧,是他说错了,华镇把箱子抬进卫雪玢屋里放好,“春生跟红梅都回去吧。” 焦红梅跑了一天,也累的很了,但她去郑原的激动心情却难以平复,一拉李春生,“走,咱们一块儿走。” 李春生也想听焦红梅讲讲郑原的事,高高兴兴的跟着焦红梅走了,卫雪玢看了一眼韩延亭,不知道该不该留他在这里,要说她也有意把韩延亭吸收进来,但华镇没有明确说,她也不好当这个家儿,毕竟这个厂了,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华镇的,而且真的用了韩延亭,他应该也不能算股东。 “你都出来一天了,不打算回家?”华镇也看了一眼韩延亭,他也没有想好怎么安排韩延亭,准备先跟卫雪玢商量了,听听她的意见。 “我不是,”韩延亭看了一眼卫雪玢摆在桌子上的纸箱,“这东西你准备咋弄?” 卫雪玢路上就想好了,“你先别急,我闲了准备一块块把料子分好了,标上价钱,你再拿去出手,不然你不懂料子,而且咱们这次的货太乱,光凭嘴说,你也记不住。” 这个好,韩延亭点点头,“那我听你的,你弄好了给我捎个信儿,”卫雪玢见他要走,也不再逗他了,从箱子里把那块浅蓝的佳丽丝给拿出来,“去给丁芳吧,省得叫她知道你去了趟郑原,啥也没有给她带,对了,你叫她别压箱底儿了,趁着天热,赶快做件短袖穿出来。” 丁芳人长的好看,穿这样的轻薄的短袖肯定很有回头率,也算是给他们当个免费的模特。 “好,我这就给她拿过去,”想到丁芳高兴的样子,韩延亭在卫雪玢这儿一刻也不想呆了,“走啦,账你自己算。” “嘁,这孩子,只要听见丁芳,就没魂儿了,”卫雪玢看着一走三蹿的韩延亭,笑着摇摇头。 华镇看着卫雪玢,半天把自己一直压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姐,我知道你比我们大个两三岁,但也就两三岁,可你看我们的时候,怎么跟看小孩子一样?” 这眼神儿怎么看着那么慈祥?有时候常常弄的华镇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雪玢了。 “咋?你们不是小孩子?”卫雪玢两辈子加起来,活了七八十年了,华镇谁韩延亭在她面前,可不就是小孩子,“我是你姐,长姐为母懂不懂?” 啊呸,咋说着说着就占自己便宜了?华镇瞪了卫雪玢一眼,“不懂,我没兄弟姐妹,我妈也不要我了,不知道为母是啥!?” “啊,对不住啊,我说错话了,”卫雪玢被华镇那句“我妈不要我了”给打到了,她鼻子一酸,“我开玩笑呢,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我要是真把你当小孩子,也不会跟你合伙开厂了,这工厂都能开起来的人,咋会是小孩子?我是把延亭当小孩子了,你也知道他,从小就淘,又叫我姨给惯坏了,到现在还长不大呢!” 华镇被卫雪玢局促的样子弄的心一软,其实她现在跟自己说话的口气,还是是哄小孩儿一样?但他没办法跟卫雪玢计较,装作被她哄好了,“我知道,不只是你,连我都把延亭当小孩子呢,你看他刚才那个样子?哪有一点儿大人的样?还学人搞对象儿呢,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好了,快把咱们的账拿出来算算,”华镇换了个话题。 “好,其实我路上在心里都算的差不多了,再对对账本儿,快着呢,”提起他们今天的收入,卫雪玢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你等着啊。” 华镇看着卫雪玢一手摁着自制的账本,一手在飞快的拨着算盘珠子,微微有些愣神儿,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有人打算盘都打的这么好看,那手快的给挽花儿似的。 “你想啥呢?我说的你听见了没?”卫雪玢把收支给华镇报了一遍,半天没听见他吭声,抬头一看,见华镇正盯着盘算出神呢,“怎么了?我哪儿算的不对?” “啊,不是,我没想到你还会打算盘,这东西看着还挺快的,不会错吧?我跟你说,人家外国有一种东西叫计算器,一按……” “一按数字就会自己算加减乘除,不过咱们这算盘打好了,也不比那个慢,就是开始学的时候难了点儿,”卫雪玢不等华镇介绍完,就接口道,“我说我说了半天你咋不吭声呢,敢情在想计算器呢,不过那个东西算是电子产品了,咱们生产不了,我看整个平南,现在也没有能生产的厂子,行了,咱们还是算咱们的账吧。” 这阵子的所有开支除了设备不算,进铝材的费用,工人的工资,还有吃喝电费,林林总总算下来也不老少了,卫雪玢看着账本,一阵儿心疼,原来收到一千块钱的激动被账上的一笔笔数字给冲的干干净净的,“这忙了十来天,纯利润也就四百,要是把买设备的钱算上,本儿都回不来。” 四百块钱,要是按比例分,她八十,华镇三百二,虽然现在还不是分钱的时候,卫雪玢心里未免也有些不足意,可那边华镇已经跳起来了,“四百,四百还少?咱们这个厂子才开了几天?除了李师傅他们是按天给工资,焦师傅他们可是按月给呢,现在离开工资的时候还早着呢,你算的时候可是把工资全给扣了,姐啊,这十天不到争好几百,别说市长了,省长也拿不了这么多啊!” 华镇想不通卫雪玢这是在沮丧啥? “是啊,确实是,咱们这院子租的也便宜的很,”现在还没有什么商用民用的区分,卫雪玢捂着嘴笑了,“我这不是钱一多,就傻了嘛,”这可是七九年的四百块,不是几十年后的四百块,她十天挣了两年的工资! 原来是高兴傻了,华镇看着眼里闪着泪光的卫雪玢,清了清喉咙,“咳,这不算啥,等着吧,以后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好日子在后头?你想好了没?下来咱们的饭盒往哪儿推?咱们可是说好不往国棉厂卖了,”卫雪玢收拾好情绪,歪着头问华镇。 这姐姐是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在考自己呢,华镇手不由自主的伸向口袋想掏根烟出来,但猛然想到卫雪玢好像不乐意人抽烟,又把手缩回来了,“我觉得吧,郑原那么大,除了纺织厂,还有别的厂呢,你只答应不去一厂的几家兄弟厂卖,又没答应不去别的厂子卖!另外咱们平南也不只有棉纺厂,别的市里也有厂子不是?” “不止是别的市,咱们洛平厂子少了?不过嘛,这向来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咱们洛平就叫延亭这么折腾着,咱们呢,你往西,我往东,一人跑一条线儿,” 有了国棉一厂的胜利,卫雪玢对未来还是挺有信心的,“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这东西技术含量太低,也就是卖个稀罕,等下来咱们把钱攒够了,还是得买好设备,生产更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几个想法了,但现在饭盒的生意还没有铺开,就贸然的换产品,有些太着急了。 “好,就照你说的办,就是这时间,唉,看来咱们又得请假了,我看照这么下去,我得辞了单位的工作!”再看看吧,反正他在医院呆着也没啥意思。   ☆、第70章 将校呢 辞职?卫雪玢心里一突, 供销系统还能再红火十几年,经济放开了, 下海经商的越来越多,曾经红火的百货楼最后都租了出去, 整个商业系统都分批下岗了, “你那个工作旱涝保收,真到了离不开人的时候,还是我辞吧。” “哈,看咱俩,又开始做白日梦了, 这才挣了四百块, 就想着不上班了, 行啦,日子该咋过还得咋过, 我走啦, ”华镇站起来,看着桌子上那一箱子布, “你也早就歇着吧,这活儿啊是永远也干不完的。” 卫雪玢虽然告诉了华镇她跟韩延亭一块倒腾料子, 但事前却没有跟华镇说, 这会儿想起来不免有些尴尬,“那个,华镇,其实吧, 我也没打算弄这些,就是想着空车回来有些亏的慌,而且咱们又去的是国棉厂,这近水楼台的。” 华镇有些想不明白卫雪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好像成天就没有累过,对挣钱似乎有一种异于旁人的热情,好像说热情都不足以形容,“你很需要钱?” “啊?这话问的,钱是好东西啊,谁不需要?”卫雪玢一笑,“有句话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这世上啊,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而钱呢,就是人的胆儿了,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上辈子她不是一直那么落魄,每天都疲于奔波为自己跟儿子挣温饱挣居所,而是有钱有事业,估计娘家人也不会那么决然的一个个远离她。 华镇怔怔的看着卫雪玢,卫雪玢前头的话他很赞同,这世上真的除了自己,没有人能靠得住,就算是一手养大他的爷爷,也时常告诉他,不要恨自己的父亲,因为身体肤受之父母,因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每当这个时候,华镇都在想,比起自己,爷爷应该更爱的是自己的儿子。 但后头那一句,华镇有些不太能理解,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心里想着,华镇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 好吧,跟现在的人讲钱多么多么重要,这跟他们的价值观简直就是相悖的。 卫雪玢不知道该怎么跟华镇解释自己对钱的执着,这会儿毕竟还是配给制的时代,连房子都是国家给分的,有工作的人还有公疗门诊,她跟华镇讲十几年后房改只会叫他觉得自己疯了,“我这人啥事都爱往坏里想,我手里存点儿钱,真遇到事儿了,不是也少给别人增加负担嘛。” “你也一样,华局长年纪大了,你可不能再给他添麻烦,要学着照顾老人家了,你想想,你手里要是有钱了,给华局长盖个小别墅住住,再买辆小轿车,带着他全国各地走走看看,多好,”卫雪玢把话题转移到华镇身上。 “我爷现在住的疗养院别提多好了,还小轿车,我爷身边还有勤务兵照顾,全国各地,当年我爷干革命,都走了一遍儿了,”华镇没好气的白了卫雪玢一眼,“行啦,你爱钱儿就爱钱儿呗,又不是啥犯法的事儿,我走啦。” “也是,我凭本事挣钱又没有违法乱纪,谁管得着我?”卫雪玢点点头,送华镇出门。 华镇临走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箱子,“我可跟你说,我走之后你赶快歇着,桌子上那些布头儿,明天再整!”跟卫雪玢相处了小半月儿,华镇对她的急脾气已经有深刻的体会了,他就怕自己一走,卫雪玢又开始忙乎她的小生意了。 “放心吧,你不看几点了?夜不辨色,就这小灯泡儿照着,我分得清?”卫雪玢笑着冲华镇摆摆手,“你也早点休息吧。” 休息了一天,焦师傅他们第二天准时就来上班儿了,焦建国已经从女儿那里知道了昨天他们在郑原卖饭盒的事,一见到卫雪玢就冲她伸出大拇指,“卫主任,你可真是这个!” 这外头跑业务是普通人能干的活儿?焦建国也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了,就是铝制品厂,不也得每年派人出去?但从没听说谁会像卫雪玢这样做生意的。 卫雪玢谦虚的笑笑,“咱们这种小本买卖,也只有想些人家不用的法子,焦师傅您可别笑话我这个门外汉,我也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招儿了。” “啥招儿不招儿的,能把东西推销出去就是本事,”铝制品厂每年只用按照计划生产就行了,他们这个小厂却不行,得有活儿才有钱嫡,这个道理焦师傅还是知道的。 “那咱们下来咋办?还生产不?”几位师傅更关心的是这个。 “生产,咋不生产?这样吧,咱们晚上的停了,白天呢,你们也不用干那么快,教一教春生红梅他们,”这样的话,真再需要加班儿的时候,就不用去外头请人了,这一天两块,卫雪玢也挺心疼的。 这一星期相处下来,大家对华镇跟卫雪玢的能力已经有了信心,听她说要正常生产,啥心都放下了,焦建国丢了烟头,“走吧,干活儿。” 卫雪玢看看时间,跟焦建国打了招呼,往供销社上班去了。 她到了供销社,一眼就看见赵敏正跟同事们有说有笑的,好像前几天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一样,卫雪玢心里佩服,径直往自己的柜台打扫卫生去了。 “赵敏,你看她,”秦兵兵跟赵敏一个组,关系一向很好,看见卫雪玢进来,忍不住拿胳膊捣了捣赵敏,“我就不知道,她有啥可得意的,成天把头仰恁高,其实,呸,谁还不知道她想的啥?” 赵敏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正在弯腰擦柜台的卫雪玢,“你说话别恁大声,她也够可怜了,结婚才几天就离婚,换成你你不难受?这不连班儿都没心上了,心里肯定苦,”等自己嫁了海智远,才有她哭的时候呢! “你就是心好,她对那样对你,你还替她说话,我看她啊,就是活该!”秦兵兵不屑的撇撇嘴,“我看她还能装多久!?”她已经听赵敏说了,人家海智远的妈特别喜欢她,还说要去她家提亲呢,婚期就搁在国庆节,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卫雪玢打扫完自己这一片儿,就开始理货了,现在洛平供销社的布料还都是蓝黑居多,灰扑扑的真没啥看头,鲜亮点儿的,也就那几卷的确良了,卫雪玢再看看自己身上,不由失笑,她可不也是嘛,好在她婚前还算是给自己置办了一身儿,这件儿白底儿红花的的确良还算精神。 “你笑啥呢?一个人,”常爱红家里有孩子,来的稍晚一些,看见卫雪玢一个人傻笑,拍了拍她。 “没啥,我就在想,咱们社里这料子,能看的太少了,”卫雪玢拍拍柜台上摆的一卷卷料子,笑道,“你说,年年都这几样,这做不做新衣裳有啥区别?” “那有啥办法,大家不都一样?就是委屈你们这些小姑娘了,正是爱美的年纪,可惜,”常爱红拍拍那些料子,“好东西也不是没有,就是轮不着咱们这种小地方儿。” “爱红姐,你跟你说,昨天我趁车去郑原了一趟,认识了个国棉厂的大姐,”卫雪玢压低声音,“我顺手买了几块布,你要不要?” “还有这好事儿?”常爱红羡慕的看着卫雪玢,“雪玢,你胆儿真大,咋一个人就跑郑原去了?” 这人咋这么快就歪楼了,卫雪玢笑道,“我不是闲着也是闲着嘛,我给人看的那个厂子,往国棉厂送货,我过去给人帮帮忙,也顺便开开眼长长见识,这干活儿的时候跟一位车间的大姐对了脾气,她就把她厂子里分的几块颜色的不太好的布,给了我几块。” “都有啥?价钱咋样?”常爱红在供销社里除了跟卫雪玢处的好外,家里的条件也是数得上的,听见卫雪玢从国棉厂弄到布了,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唉,早知道我也跟着去了,”没准儿跟人家也能搭上话,亲自去挑挑呢,她可比卫雪玢懂行的多。 卫雪玢看了一眼四周,“姐,我弄到一块将校呢!” 卫雪玢不打算瞒着常爱红,一是她手里的料子放出去必定会引人注意,到那个时候被常爱红问出来,只会叫她寒心,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她,二来么,常爱红在各单位人头儿熟,通过她,自己手里的料子也好走一些。 “啥?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叫人哄了吧?”常爱红陡然提高声音。 卫雪玢眨眨眼,“我会恁憨?就是东西不大,能做件短大衣,”如果真五五六五式的军大衣,那她可真的弄不来,也就华镇能穿上得瑟得瑟了。 “噢,是块料子,雪玢,那也不咋便宜吧?”常爱红看了一眼四周,把卫雪玢拉到柜台后头,“你准备咋办?给你三哥做一件?”一个年轻医生穿呢子大衣,太奢侈了些。 “哪能呢?我就算给我哥做了,他也不能穿啊,我就是看那是好东西,不能错过,才咬牙买回来了,总不会咱们镇大个洛平市,连个穿得起将校呢的都找不到吧?” 听说卫雪玢没打算自己留而是想转卖出去,常爱红立刻就动心了,“可不是么,咱们洛平也不是趁不起一件将校呢,我跟你说,我今年就想给你赵哥做一件好衣裳呢,你是多少钱拿下的?” 她得先把料子拿到手,就算不给她家老赵,再转手也只赚不赔。 卫雪玢冲常爱红伸出一个巴掌,合住又伸了一次,“五十五!主要是我布票不多,又想给我妹妹买两块新式料子,所以就跟别人凑了凑,才算是把那料子拿下了,不过爱红姐,你要是给赵哥做衣裳,我们一块儿去的人里头,又人买了一块法兰绒,我看做衣裳也挺好,还有一块红灯芯绒,也是最新的式样,你做衣裳也不错!” “你到底弄了多少啊?”常爱红光听卫雪玢说,这就四五块料子了。 “我没弄几样,都是一块儿去的人弄的,不过我不是干这个的嘛,帮着他们出了出主意,挑了几样,机会难得嘛,也不知道啥时候再能去郑原,”卫雪玢跟常爱红解释,“就这块将校呢,当时就有人说想要呢,我没给。” “那可不能给,这货多难弄啊,不是我说,就牛为国,你问问他,能弄来不?”常爱红眼一瞪,“这样吧,雪玢,你要是不给你哥做,把那料子让给我咋样?我不叫你白跑,给你加五块?中不?” 见卫雪玢有些迟疑,常爱红狠了狠心,“这样吧,你不是没布票嘛?姐再给你加点儿布票儿!”将校呢在这种小地方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了,一件正经的军大衣,都卖到一二百块了,这虽然只是料子,但只要手工漂亮,穿到身上也照样美气。 六十块?卫雪玢一块料子算是挣了十块钱,说起来也不算少了,但这可是将校呢,如果只卖这个价钱,韩延亭当时就拿下了,“姐,不是我不给你,这主要给家人里也带了几块,这样一样,手头儿太紧了,” 常爱红也知道自己给的有点儿少了,这样的东西搁她手里,翻个二三十块也没啥问题,何况人家卫雪玢也是干这个的,“咳,我也是有些手紧,那我再给你加五块?再添十斤粮票?雪玢,算姐欠你个人情,” 常爱红话说的到份儿上了,卫雪玢也不好再说不行,“中,姐你是我师傅,要不是我的情况特殊,就算是不加这些,我也得先紧着你,我家人口多,粮票好。” 常爱红条件再好,也不可能吃下这块将校呢后再要其他的料子了,“姐,要不你再帮你问问,看有谁还想买布,我们一块儿去的几个人,其实都不太懂,买是买回来了,都托我出手呢。” 这个就更没问题了,虽然东西不是她常爱红弄回来的,但却是她给介绍的,这也是她的路子不是?常爱红拍拍胸口,“放心吧,你是我徒弟,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师傅给你打听着!”   ☆、第71章 新衣裳 下午卫雪玢就把那块将校呢给带过来了, 除了将校呢,她还把给卫雪珍和海明香准备做短袖的两块料子也带来了, 海明香的是那一块跟丁芳差不多的蓝色的,卫雪珍的是那块粉红的, 卫雪玢趁着供销社不忙, 就去缝纫组借着他们的台子给两位妹妹剪了,动手做起来。 “雪玢啊,你这手艺可真没得说,”缝纫组的师傅看见卫雪玢手里的活计,忍不住啧啧称赞, 倒不是卫雪玢的手工真的比她们这些常年干裁减的人好, 而是她剪出来的样式, “雪玢,你这是咋想的?袖子这是打褶?” 卫雪玢给两个妹妹做的短袖衬衣样式是一样的, 都是捏腰儿泡泡袖, 泡泡袖的袖口上,她还准备再钉上两颗小扣子当装饰, 自己妹子最爱个与众不同,而海明香是人出去上大学的人, 这有件撑场面的衣裳, 也省得被人小瞧了,“没啥,这是给我两个妹子做的,咱们平时穿的有觉得有点儿老气, 这次我出去在人家的画报上看见这种袖子了,就想着试着做一做,看穿上好看不好看。” “好看,咋能不好看,光你这料子,指定就会好看!”缝纫组的那个不是行家,这佳丽丝一看就比大家平时穿的的确良漂亮,“雪玢啊,你这料子可少见,这是咱们供销社新上的货?” “拉倒吧,这要是咱们供销社的货咱们会不知道?你没看见,常爱红刚才拿着块将校呢!” 卫雪玢没理会她们的议论,埋头蹬着机器,而外头营业台上,赵敏却找到了常爱红。 “爱红姐,”赵敏也是鼓了半天勇气才来找常爱红的,“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常爱红刚把将校呢拿到手,正得意呢,她跟卫雪玢都默契的没说这东西的来历,见赵敏过来,忙把料子包好了塞到柜台下头,“啥事儿,说吧。” “爱红姐,你也知道我跟智远哥那事儿,”赵敏害羞的低下头,不肯再往下说。 “智远?噢,你说雪玢那个亲戚?咋啦?”常爱红想不明白赵敏跑来找她干啥?“你想跟雪玢和好?”估计是想叫她来帮着劝和的,想想这闺女也容易,常爱红心里已经同意了。 “不是,她不愿意理我,我也不巴结她,俺卫婶儿说了,其实两家也就是远亲,”赵敏赶快摇摇头,她才不想跟卫雪玢和好类,尤其是在发现卫雪玢对海智远兄妹的影响力之后,赵敏就更不想跟卫雪玢和好了,她都想好了,趁势跟卫雪玢闹掰了,将来她跟海智远结婚之后,也有理由不叫他们来往。 这下常爱红糊涂了,“那你找我干啥?” 赵敏看了一眼常爱红塞到柜台底下的提兜儿,“俺卫婶儿说,今年国庆节就把我们的婚事儿给办了,” 这可说住了?常爱红也被惊了一下,心道看来这海智远还是个孝顺孩子,看着怪坚决的,还是过不了他妈的那一关,“那挺好的,到时候可得请姐去喝杯喜酒,我听说他家条件不赖?那你们可得多请几桌!” 海家的条件确实没得说,赵敏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我才不是看条件的人呢,我就是图他老实肯干,为人上进,” 这倒是,卫雪玢对海智远的评价也不错,才会不赞成他娶赵敏,“那挺好,恭喜你啦,以后可得好好跟人家过。” 赵敏脸更红了,“所以我才想来求姐帮帮忙,”她又看了常爱红放料子的地方一眼,“就是吧,我想着我们要是结婚,这新郎的衣裳不是得女家给置办嘛?!” 常爱红已经猜出来赵敏想干啥了,心道这海智远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连将校呢都舍得给男人做衣裳的对象儿全洛平也没几个,“那是,咱们这儿就是这规矩,他家不也得给你里外三新?” 赵敏抿嘴一笑,这些卫二娘都跟她说过,还说手表自行车跟缝纫机,全给置齐了,“他家弄啥是他家的事,我就是想着给智远哥做身儿好衣裳,也是我的心意,而且他到底也是个领导,穿的太不像样了,出去也不体面。” “哟,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男人的打扮是女人的脸了?好,贤惠!”常爱红咯咯一笑,就是不问赵敏想给海智远做件啥衣裳。 “所以,姐,我看见你拿的那块将校呢了,你也知道,智远哥是转业军人,他以前在部队还是干部类,我想他一定很喜欢这样的料子,你能不能……” “赵敏啊,不是姐不答应,这料子难弄不说,也不便宜啊,姐托人买下这块料子,不但费了大力气,还花了大钱呢,要不是想着俺家老赵都镇大岁数了还是在政府工作,不能没一件见人的衣裳,我才舍不得这个钱呢!”常爱红连连摇头,“赵敏啊,别的忙姐能帮,但这个,真不中!” 先不说这价钱赵敏能不能受得住,就说这东西是卫雪玢给她的,要是叫卫雪玢知道(就凭两家的关系,卫雪玢肯定会知道),她脸往哪儿搁?虽然常爱红也有心在上头加一笔转手出去,但这料子不愁下家儿,她何必当这个恶人? “姐,我听人家说这料子是你八十块买的?那我给你个整数,一百块中不中?”赵敏太想要这块将校呢了,海智远到现在都不乐意她呢,如果她能给海智远做一件他喜欢的衣裳,估计他对自己的印象会有所改善吧。 “哎哟哎哟这闺女,你可不敢傻,”虽然这一百块很诱人,但常爱红却没有动心,“一百块都够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啦,你给他做衣裳?” 五斗柜的写字台,外加四床缎子被子,也才多少钱?常爱红简直觉得赵敏昏了头了,“你别嫌我说话直啊,那海智远不错是不错,但也不值当咱们这样啊?!” 这倒贴的也太狠了,“这事儿你跟你爸妈商量过没有?”她要是赵敏的妈,一准儿一巴掌打到这憨子闺女身上! 赵敏摇摇头,“我用自己的钱给智远哥买,我手里存了点儿钱,”她家全是双职工,从她上班,挣的工资就一直是自己存着的,赵敏也知道,她家里是另给她存着嫁妆钱儿呢,“反正我的存款将来也是带过去俩人花的,”倒不如排排场场的给海智远做身儿好衣裳,叫全洛平人都看看,海智远娶了个多好的媳妇! “那也不能这么花啊,”这是糟践钱呢,常爱红摇摇头,“不中不中,你要是说想给你爸做身儿好衣裳,就算是不加钱姐也认了,你这,”加钱她也不能给! 将来人家赵家人知道她明知道赵敏乱花钱也不拦着,还从中间挣一笔,该来骂她了,常爱红这些年经营的好名声,也不能叫这憨子闺女给糟蹋了,“我说敏啊,将校呢太过了,你要真想给海同志做身儿好的,凡尔丁,华达呢都不错的,做身中山装,不行再添件大衣,买双皮鞋,穿出去不也体面着呢?” 这用不了八十块,就够从头到脚儿一身儿了,说出去也照样长脸啊! 赵敏摇摇头,她才不要这种人家都有的呢,她不做就算了,要做就做洛平头一份儿的,叫海智远永远记住自己对他的好,“姐,我求你了,这样中不中,咱们悄悄儿的,我不说是从你那儿买的,你也不说,大家不就不知道了?” 这闺女绝对不够数啊,常爱红从凳子上站起来,“唉,好啦好啦,你那边来顾客了,快去吧,”她是卖给谁,也不能卖赵敏啊! 见说不动常爱红,赵敏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卫雪玢从缝纫组一回来,常爱红就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卫雪玢,那闺女不咋精,万一嘴快又说给别人了,再叫卫雪玢知道了,该误会她这个师傅了。 “唉,赵敏对你那个哥这一片心啊,啧啧,”常爱红叹了口气,倚在布卷儿上看着正跟秦兵兵嘀咕的赵敏,“我家赵钢以后要是能碰上这么个媳妇就好了。” 卫雪玢噗嗤一声笑了,“给你这么个媳妇,你真敢要?媳妇可不光是对自己儿子好就行啊,” 常爱红也噗嗤笑了,她嗔了卫雪玢一眼,“还是雪玢看的透,确实是,我真不敢要,”脑子不清楚,对儿子再好也没啥用,“我还是给我家赵钢挑个聪明伶俐的,”可不敢要这样的,一百块都敢不当钱儿,现在是买衣裳,以后还不知道买啥呢?! “幸亏我没跟她说这料子是你从郑原弄来的,不然啊,臊死她!”常爱红看了卫雪玢一眼,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你去缝纫组了是不知道,这一下午啊,跑我这儿来看这将校呢的都好几拨儿,都问价钱类,还问我能不能让给她们?” 卫雪玢能把料子出脱给常爱红,就没真的相信她是要给她家老赵做衣裳,“其实吧,姐你当时说给赵哥做短大衣的时候,我就不是太赞同,赵哥那身量,那衣裳做出来肯定短宽,穿上倒是气派了,但未必好看啊!” 常爱红的丈夫是个一米八几的高大胖子,体重得有二百多斤,这料子给他,做夹克都不一定够。 常爱红恍然大悟的一拍巴掌,“哎呀我的雪玢啊,我是看见好东西光想着给老赵占类,把他的身量给忘了,总不能给他做件坎肩儿穿上吧,哈哈哈哈,”常爱红说着自己都开始笑了。 你干一辈子布匹了能想不到这个?卫雪玢抿嘴一笑,没吱声,就听常爱红道,“可这么贵的东西,也不能窝手里啊,唉,这个咋整?” 这是跟自己打招呼呢,卫雪玢哪会听不出来,直接就递了把梯子过去,“你刚才不是说好多人问了?看谁要转给谁就行了,姐,我可跟你说啊,你给我的钱儿,我可是不管退的!” “这孩子,给你就是你的啦,姐还能重问你要回来?”常爱红亲昵的瞪了卫雪玢一眼,“放心,真转不出去,我就留着我家赵钢上大学的时候,给他做大衣穿!” 卫雪玢又用了两天功夫,才把给海明香跟卫雪珍的衬衣给做好了,到了晚上,她拿提兜装了两件衣裳,往三角场去。 卫雪珍一见卫雪玢给她做的新衬衣,高兴的一跳三尺高,“姐啊,你真是我的亲姐,这衣裳也太漂亮啊,”她拿着衬衣就跑自己屋里换去了,等再出来的时候,上身儿是粉红掐腰儿短袖,下头穿了月前卫雪玢给她做的百褶裙儿,配着乌油油的头发,真真是一个窈窕少女。 “漂亮,真漂亮!”卫雪玢揉揉卫雪珍额前的留海儿,“咱们雪珍也长成大闺女了。” 李兰竹看着漂亮的小女儿也是满脸的欣慰,她生的三个闺女,虽然老三不是最出色的,但却是最懂事最会哄她开心的,现在看着小女儿高兴的满院子只转圈儿,李兰竹笑眯眯的看了卫雪玢一眼,“这料子没见过,怕是不便宜,你现在虽然是一个人,但有钱也不能乱花,得存着些。” “就是,妈说你可是为你好,”张彩环看着卫雪珍身上的洋气衣裳,眼里都出火了,“再说了,雪珍一个闺女家家的,穿镇好干啥?出去再叫人觉得她不是正经人家的闺女?你看看你给她做的裙子,露着恁长的两条腿,丢人不?” “你又胡说啥呢?穿裙子咋了?咱们国家领导人的夫人们,出国还都穿着裙子呢,咋,你觉得她们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妈,你看看大嫂这思想觉悟?平时你可得把她的嘴看紧点,不然又给咱家招黑呢,还有人家部队上的女兵,我可看过图片,那阅兵的时候穿的都是裙子,咋,咱们新社会的一切,你都看不惯不是?”卫雪玢笑眯眯的看着张彩环,“我得好好跟大哥说道说道,叫他抓紧对你的思想教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老卫家没教好你呢!” “你,我哪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你看看向新向前,都正长身体类,你当姑类就没想过给他们添件衣裳?”张彩环一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光知道给雪珍做了,她一个闺女家家,早晚要出门子,她穿恁好干啥?” “我也是出门子的闺女,照你的意思,跟卫家是不相干了?那你管我给谁花钱?”卫雪玢瞪了张彩环一眼,“向新向前,以前我给他们做的少了?你那眼睛糊着泥的不是?我还是那句话,也跟我大哥说过,从今往后,一分钱你们两口子也甭想从我这儿抠出来,我有钱啊,给把我当姐妹的人花!” “唉,你真是,一来就吵吵,一来就吵吵,就没消停过,”李兰竹被吵的头疼,尤其是卫雪玢后头那两句话,她是真不爱听,啥叫再不会给老大家花一分钱?现在这个家里,最困难的就是老大家了,他们当兄弟姐妹的不想着帮衬,还说出这种扎人心的话?   ☆、第72章 还是不听劝 李兰竹越想越生气,“雪玢你这话就不对了, 你爸没了, 你大哥就是咱们家的当家人, 你咋能说这种话?你们可是一奶同胞,向新向前也是你的亲侄子!” 卫雪玢撇撇嘴, “是啊, 大哥是咱们家的当家人, 可是他这个当家人照顾过我这个妹子吗?妈,爸不在了, 你把我们拉扯大,你说吧,你只要说出一件事是大哥让着我们,或者是给我们出力花钱儿的事,今天就算是我说错了,我给大嫂赔礼,再给向新向前一人做件新衣裳,” 卫雪玢抚了抚卫雪珍脑后的辫子, “嗯, 不止是我, 只要是对我大姐或者是雪珍好的事也算,你只管说, 你说出来了,我就认!” 李兰竹被卫雪玢问的一愣,她转头去看张彩环, 只见张彩环也正看她,可半天,李兰竹也没想出来大儿子干过的照顾妹妹的事,他是长子,从小就被她跟卫俊生捧在手心儿里,后来生了卫雪玲,雪玲又从小就懂事,下头的弟妹全是雪玢帮着带的,后来雪玢大了点儿能干活儿了,一直都是这姐妹俩再帮自己,老三广杉是儿子里最细心的一个,也常帮自己干活儿。 老二广良自小调皮,成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卫俊生发火打的最多的就是他,每当老二挨打的时候,都是老三带着弟妹们跪在卫俊生面前求情,老大嘛…… 李兰竹脸一红,“你大哥太忙了,咱家日子不容易,顾不过来……” “哼,他是当家人,却顾不上家里人,”卫雪玢淡淡的重复了一句,拍拍卫雪珍,“走吧,这会儿明香该回来了,咱们去二娘家一趟,把这件儿衣裳给明香拿过去。” “妈,你看见没有,她居然给隔壁那丫头做新衣裳,都不给你两个孙子做!”张彩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妈,她这是不认咱们老卫家的人啦!” “我认谁不认谁不是你说的算的,你说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把别人都当亲人!?” 卫雪玢冷冷的甩了张彩环一句,拉着卫雪珍走了。 “看见没?咱那个大嫂就没把咱们当卫家人,哼,就连咱妈,心里只怕也是这么想的,”卫雪珍一出家门,就开始发牢骚,“我真想赶快毕业上班儿,然后也像你这样搬出去住!”可惜她现在还没有收入,得靠母亲养活。 卫雪玢叹了口气,有些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根本没办法去改变了,“算了,反正你也剩一年了,等毕业了有了工作,就自由啦!” “嗯,我也这么想,我真羡慕明香姐,家里人那么支持她念大学,等她当了大学生,将来一定比咱们强的多,”自己上了个卫校,最好的结果就是进洛平市医院,可人家海明香,上了大学就能去大城市,将来就成了真正的大城市的人了,想到这儿,卫雪珍鼻子酸酸的,“其实那会儿,我学习也不比她差!” 是啊,她们卫家三姐妹谁的学习也不差,可有啥用?家里供不起,叫卫雪珍不上高中而考卫校,也是希望她能再点出来工作给家里减轻负担,“其实你只要想学,卫校毕业了也能再考,谁还能拦住你上学的路?” “可,那肯定得花钱,咱妈才不会同意呢,”卫雪珍扁扁嘴,她太了解她们妈了,对儿子孙子大方的不得了,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剜下来,对女儿?哼哼,不把女儿身上的肉剜下来喂给儿子已经是好妈妈了。 “你可以自己工作之后,再出去进修,考那种脱产的大专班,雪珍啊,本事学到自己身上才是自个儿的,谁也偷不走抢不去,将来自己挣的钱,自己才最有发言权,”卫雪玢拍拍妹妹的肩膀,妹妹算是三姐妹里嫁的最好的,但也因为跟丈夫学历相差大,以后收入差的也多,为了维护家庭费了许多的心力。 现在想想,别人再强,那也是别人,都不如自己强了不用看人眼色过日子的好。 两人才到海智远家门口,门唰的就开了,“雪玢姐!” 她看见卫雪珍身上的短袖,“雪珍,这衣裳可真好看,哪儿买类?我叫俺哥也给我买一件儿去!” 卫二娘看见卫雪玢姐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来啦?!咋这会儿过来了?明香还得去上课类。” 卫雪玢冲卫二娘笑了笑,“我知道,明香再过几天就高考了,这时间可得抓紧了,”她从提兜里拿出那个浅蓝的,“给,别羡慕她啦,我给你们一人做了一件儿,将来你穿着去京里上大学!” “呀,妈,雪玢姐也给我做了!太好了,我试试去,”海明香也不跟卫雪玢客气,接过衣裳就往屋里跑,卫雪珍也跟了过去,“走,咱俩一会儿换着试试!” 卫二娘看着蹦蹦跳跳进屋的两个人,海明香的她没看见,但卫雪珍身上的她可是看清楚了,那料子她都没见过,颜色也好看的很,“你也是的,这东西不便宜吧?你们供销社进的新货?” 她得再去买两样,给女儿多做几件穿穿,“样子也新,你做的吧?” “啊,我们供销社没有,是托别人从郑原带回来的,我不是想着明香肯定能上大学,提前把奖励给她准备好了,”卫雪玢一笑,“这式样是我听人家讲类,说是大城市的画报上看见的,我就学着剪了剪,还算没浪费布。” “哎呀,你没剪过就敢在这布上试?咋恁大胆儿类?”卫二娘转身就往海明香屋里跑,她得好好看看,这是啥料子,剪着难不难。 海智远看着失急慌忙的卫二娘,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你从郑原捎回来的?不错,挺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我能买那不好看的料子?”卫雪玢白了海智远一眼,“不过就给明香买了,可没给你捎,你个子大,太费布!” 这理由?海智远没好气的瞪了卫雪玢一眼,“你以为我是她们小姑娘,还跟你要新衣裳穿?还怕我费布,你买来我会亏着你?” “咋样?这次去送货,顺利不?人家钱结了没?”有些厂子可是会拖货款的,卫雪玢他们那个小厂,可经不起这个。 “放心,我们是直接卖给厂里的工人的,都是现款现结的,人家厂里才不管呢,”想到昨天的收入,卫雪玢得意的挑挑眉,“咋样,海厂长,过来跟着我干吧?肯定比你在铝制品厂挣的多。” “哎哟,这是挣着钱了啊,都敢看不起人了,我去干啥去?你才是个主任了,我过去给你当个班组长?”海智远拉了椅子叫卫雪玢坐下,“你啊,可不能把事儿想的这么简单,这第一步走好确实很关系,但后头的路还长着呢!” “谢谢雪玢姐,你可是我的亲姐,”两人正说话,海明香已经一阵儿风似的冲到卫雪玢身边,她转了个圈儿,“太合适了,你这眼睛就跟尺子一样。” 这有啥?卫二娘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大件的针线活儿做不了,卫雪玢没少给她帮忙,别说海明香的尺寸,就是海家每个人的尺寸,她都知道,“你喜欢就好,这个颜色衬你的很。” “嗯,我觉得也是,我刚才还跟雪珍换了下,结果,”海明香瞪了卫雪珍一眼,“她比我瘦,她的我穿不上!” 卫雪珍冲她得意的撅撅嘴,“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大闺女家家的,腰恁粗!” “姐,你看雪珍,”居然在她哥跟前笑话她腰粗,海明香不干了,冲过去就要拧卫雪珍,卫雪玢赶紧上去挡了,“你跟她比啥?你正学习呢,不吃的好脑子该跟不上了,等将来上了大学,自然就瘦下来了。” “那可不一定,没准儿在大学里吃的更好,更胖呢!”卫雪珍趄着卫雪玢替她挡了海明香的机会,冲她做了个鬼脸儿,一溜烟儿跑了。 “你放心,等我上了大学,天天不吃饭,也得把自己饿瘦了,” 海明香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可她妈天天不是鸡蛋就是鸡汤,她能不胖嘛? “嗐,你别听雪珍胡说,她气你呢,你这样多好,”卫二娘拍了女儿一巴掌,“还不快把衣裳换了去上学?” 海明香看了一眼身上的新短袖,“我都穿上啦,就这么走吧,”她真舍不得换。 “不行,你姐说啦,这是她为你上大学做的,现在不能穿,”这么好的衣裳,穿着上学再糟践了,卫雪玢一拉海明香,“去换了再出来!” “噢,”海明香也有点儿舍不得穿,点点头回屋去了。 海明香要上学,卫雪玢也不在多留,“二娘,那我走啦,等明香考完了,我再来看她。” 人家都给自己闺女做了镇好的衣裳,卫二娘也不好意思再跟她拉脸,“嗯,,智远,你送送明香,我送雪玢出去。” 海智远见卫二娘陪着卫雪玢出去,“她就是咱家的人一样,有啥送的,叫她自己走,”他都不用猜,就知道他妈出去会跟卫雪玢说啥,可自己的事儿为啥要叫卫雪玢跟着为难呢? “真要送,那就叫明香自己走着上学去,我送送雪玢,”海智远说着就去推自己的车子。 见海智远要送卫雪玢,卫二娘抢上一步,“明香马上要考试了,你还不送?雪玢我送,我跟雪玢还有话说类。” 跟着卫雪玢出了门,卫二娘拉着她的手,“雪玢啊,你从小二娘就心疼你,这一回啊,算是二娘求你了,你跟赵敏,就不能和睦相处?以后她就是你嫂子啦,你们两个要是见面儿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不说智远为难,就是二娘我,也难受不是?” 卫雪玢微微一笑,“二娘,你能跟我这么说,还担心我跟赵敏处不好,就是真心把我当家人看了,我不知道赵敏是咋跟我说的,但是我们的矛盾也不是自来就有的,我跟她没啥和不和好能不能相处的,我是压根儿就不打算再跟她这种人来往的,至于为啥,你可以去问问,当时把我堵在供销社的门口儿,都骂我的啥话?” “她要是跟你实话实说之话,你还觉得我还应该跟她和睦相处,再来劝我吧,”有些事卫雪玢既然要坚持了,自然就会一路坚持到底, 赵敏还骂她了?卫二娘有些不敢相信,在她的眼里,赵敏是个温和乖巧的姑娘,说个话都不会起高腔的,“那不跟够吧?我看小敏挺好的,她就是刚开始误会了你跟智智远的关系,可能对你有点意见,现在知道了你就跟智远的亲妹子一样,就一心想着跟你道歉呢!这话她都跟我说了好几回了,叫我帮着说和说和,她在供销社都找你好几回了,你愣着没理过人家。” “二娘,你说过拿我当闺女的,你先问问她都说我的啥,然后再想想有人这么骂你闺女,你能不能忍吧,二娘,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海叔就算觉得赵敏再好再合适,也得听听智远哥的意思不是?毕竟是智远哥要跟她过一辈子呢!” “他?他懂啥?还不是我们看中了他点头儿就中啦?”卫二娘忍着没把后头的话说出去,如果不是卫雪玢跟赵敏闹了不痛快,儿子也未必就这么死拧着脑袋不肯同意! 卫二娘叫卫雪玢说的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吧,你这闺女,咋这么拧呢?我跟你也说句实话吧,我是看中赵敏了,你智远哥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是在联队呆的看着长了,他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可他呢,连个对象儿都说谈上呢!” 卫二娘想起赵敏跟她说的话,脸色发沉,“我家的条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尤其是你智远哥,要啥有啥,咱们就是高攀不上市长家闺女,还找不到一个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啦?” 卫雪玢微微一笑,“二娘说的是,可这满洛平市好人家的闺女可不少,你总得找个智远哥自己满意的,省得将来过不好了,你们二老也跟着生气不是?” 卫二娘撇撇嘴,“小敏可不是那种能叫人生气的闺女!”   ☆、第73章 再入郑 卫雪玢没有再跟卫二娘争辩, 当年赵敏看海智远看的紧,后来又听朱相庆说自己跟海智远走的近, 一怒之下闹的满城风雨,不但海智远丢了前程, 更是把卫二娘气的躲到郑原女儿家里, 连带着连她这个介绍人也恨上了,说她当初就不该把赵敏介绍给海智远! “她再好,也得智远哥喜欢才行啊,你还是多听听智远哥的意思吧,二娘,我跟赵敏的关系其实根本影响不到她跟智远哥的关系, 智远哥也不是那种耳根儿软没主意的人, 你还是听着他的吧, 毕竟以后的日子是智远哥过的。” “听着他?他懂啥?过日子讲究的是实惠本分, 他才长多大?”卫二娘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觉得卫雪玢也还小着呢, 成天净想些不切实际的, “行啦,我是劝也劝啦, 你非不听,我也拿你没办法, 你这闺女啊,啥都好,就是太犟了, 吃了一回亏,咋还不肯长点儿记性呢?” 卫二娘叹了口气,就没见过卫雪玢这么不听劝的,想想也是,当初她要跟朱相庆离婚,整个卫家都没有拦住,估计自己再说啥也没有用,“我劝不动你也不劝了,反正我也只是你娘,不是你妈,不过智远,得我说了算,我是看中赵敏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哼,等以后他就知道我看人准了!” 就算是赵敏真的说过卫雪玢啥不好听的,卫二娘也决定不去计较了,她虽然喜欢卫雪玢,但也不能跟自己未来的儿媳比,何况赵敏口出恶言那也是因为太在乎自己儿子,情有可愿。 卫雪玢辞别了卫二娘往自己的小院儿走,没想到海智远正等在路上呢,“智远哥?你没去送明香?” 海智远招招手,“上车,明香自己走着去了,我送送你。” “怎么了?”卫雪玢跳上车。 “我妈又跟你胡说了?你放心,我又不傻,赵敏那个人,”海智远摇摇头,“心眼儿不正,”海智远不愿意说别人太多坏话,而且在他看来心眼儿多其实不是毛病,但是心眼儿不正就是大毛病了。 卫雪玢在车后笑了笑,没说话,这海智远的婚姻事还真不是她可以发表意见的,“我听赵敏在供销社里的意思,二娘可是承诺着要你们结婚的,婚期都定下了,我觉得你如果不乐意,就早点说,别弄的人家那边都要嫁闺女了,你这边才说不娶,将来弄的大家都不好看,真到那一天,不是吓唬你,你不娶都不行了。” “吱……” 海智远一个急刹车,“啥?不可能!”他可没有听说过自己啥时候跟赵敏都要结婚了? 卫雪玢一摊手,“你问我我问谁?你要真不娶,早点儿把话说清楚,尤其是跟二娘,好好谈谈,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不娶也得娶了。 “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回家去,”海智远没想到自己处个对象都弄的这么窝囊,他等着卫雪玢,只是想替自己妈道个歉,没想到竟然听到这么大个消息,“我得问问去,这事儿可不能含糊。” 说完冲卫雪玢一摆手,“路上小心点儿。” 卫雪玢笑着摇摇头,其实三角场离她住的地方真心没多远,也就是两里路,等她回到家时,就看焦红梅还在,“红梅,这都几点了,你咋不下班儿?” “啊,雪玢姐,我想着你还没回来,就等等你,”焦红梅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里的字典放下,“那我走啦。” 搁这儿学习呢,卫雪玢知道焦红梅家的情况,她白天在这儿干一天活儿,回家还有家务等着她,“你吃饭了没?我还没吃了,我下点儿面条你吃了再走吧。” “这,这咋行,我得回去了,”焦红梅脸一红,厂里管一顿中午饭已经很好了,她怎么好意思再吃一顿晚饭。 “行啦,你看你把厂子收拾的多干净?我就不给你加班儿费了,拿饭抵了,”卫雪玢一指树下的小凳子,“你接着看,我擀面条去。” “姐,我擀吧,”焦红梅哪儿好意思自己等着吃,连忙去洗手。 “行啦,这么大点儿地儿,俩人挤着不热?又不是要做多少人的饭,我一会儿就好,你先倒点儿水凉着,咱们今儿吃红薯蒜面条儿。” “好,”焦红梅从厨房里拿了盆去倒水,“姐,我还以为你吃过饭才能回来类。” 吃饭?自己去哪儿吃?卫雪玢笑了笑,“我懒得在家里耽误,这边儿还有好些事儿得忙呢!” 等吃完饭焦红梅走了,卫雪玢趁着天还没有黑透,把箱子里的料子搬出来,拿了从单位里买的区别针儿,一个个写了料子,尺寸,还有价钱,她得把这些都标清楚了,才能交给韩延亭。 第二天卫雪玢一上班儿,发现常爱红已经到了,“爱红姐,今天这么早?孩子不用上学?” 常爱红一般都是等孩子们都走了,才往单位来。 “叫他们早点儿走了,来,我跟你说,”常爱红把昨天卫雪玢给她的单子从口袋里掏出来,上头已经被她标注好了,“这几块,我都要了,就按你说的价钱!对了,还有你昨天给你妹子做的料子,还有多少?我包圆儿了。” “还有,你昨天做的那两件短袖的样子,给姐说说,”常爱红也是个有想法的,她看了,卫雪玢做的两件衣裳确实挺好看的,尤其是洛平根本没有。 “样子我可以给你,但那料子,真没有了,就拿回来三块儿,我给雪珍跟明香留了两块儿,另一块儿估计都做出来了,是我表弟给他对象买的,”卫雪玢有些无奈,她低头看着手里常爱红划的单子,“你要的这几样,我也得去问问了,都不是我的,没准儿人家都出手了。” 常爱红一听就急了,她要的这几样,都是他家老赵单位里同事们要的,她是丈夫的贤内助,跟丈夫打好关系那可是至关重要,“你快去,这儿有我盯着呢,我跟你说,你到时候跟他们说,适当的加个块儿八毛的姐也认了,但东西一定得给姐拿回来!雪玢,那些人可是靠着你才买回来的布,你可不能太好说话。” “好好好,姐你别急,我这就跑一趟,”东西还都在卫雪玢屋里搁着今天才准备捎信儿叫韩延亭拿走呢。 就这么着,不到一个星期,除了他们自己留的三块佳丽丝,其余的料子全叫卫雪玢跟韩延亭给出手了,看着手里的钱,韩延亭喜的见眉不见眼,“姐,这东西真是太好卖了,咱们再跑一趟郑原怎么样?”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第一次好卖,可不代表第二次也这么好卖,不过嘛,”卫雪玢抿嘴一笑,“再跑一趟也没啥。” 反正她跟华镇也分好路线儿了,她是要趁着休息,往东跑一趟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这一百块转眼挣了小四十,也太好赚了,“我跟你说,那件衣裳丁芳穿着去厂里,她们车间都轰动了,不说都以为是从上海带回来的呢!别提多美气了,”就因为这个,丁芳这几天看见他,温柔的很,简直是百依百顺的。 “可惜现在这料子还不好弄,不然的话,咱们倒可以做成成衣卖一卖,” 卫雪玢叹了口气,“对了,我叫你帮着在机械厂卖饭盒,你卖了多少了?” 洛平地方小,收入不像郑原高,饭盒定的是一块一,一个给韩延亭提一毛,“那还用问,这不丁芳新衣裳一穿,说是我给买的,大家都来问我,我啊,顺便就把咱们的饭盒给推销了一回,” 韩延亭得意的咧着嘴,“虽然不能跟咱们的布料生意比,但也不少了,有小二百了!” “姐,我跟你说,我发现啊,我还就喜欢干这个,在盐业局是轻松,但真没啥意思,挣的也少,我都想专门出来做生意了,也不干啥大生意,就这么来回倒腾点儿东西,也比上班儿强啊!”韩延亭尝到甜头儿,心眼儿活了。 前世韩延亭好像就是靠来回倒腾发的家,“其实我也是这么觉着的,听说南边离香港啥的近,那边好多稀罕东西,电子表啥的,好像便宜的很,”以前洛平市可是很流行过一阵儿电子表太阳镜这些东西的。 “这样啊,”韩延亭两眼放光,“姐你也觉得这生意能干?” 卫雪玢捣了捣韩延亭的脑门儿,“是能干,但是你也得有本钱吧?不拿本钱,空着两只手去,谁会白给你东西?” “所以啊,你现在就老实的帮着我们卖饭盒,等手里的钱存的差不多了,就跑一趟,”其实卫雪玢也有些想去南方看一看,那边才是开放的最前沿。 “行啦啊,他想干啥都随他的便,你可是我们华胜厂的主任,你跑了,我们厂子还干不干啦?”华镇听这俩说的热火朝天的,韩延亭也就罢了,卫雪玢也是一脸的向望,不淡定了,“你那儿也才卖出去二百个,撑死给你二十块,弟弟啊,你还是老实攒钱吧!” “是,华厂长!”卫雪玢跟韩延亭相视偷笑异口同声道。 推销不能选周末,卫雪玢干脆跟常爱红还有另两个布料柜台的营业员把以后的休息时间调了调,反正她现在光棍儿一个,家里不用照顾,直接换成了星期天上班,至于休息,就放在大家正常的工作日了。 这次卫雪玢出门没再找顺风车,她一个人直接带了两只大箱子上了往郑原去的长途汽车,华镇也反对过,但是卫雪玢告诉他,这样的日子还在持续不短的时间,他们借车一次两次可以,但次数多了,就太引人注目了,而且也不是经营之道。 华镇没办法,又叫卫雪玢不管是焦红梅还是李春生带上一个,要不带上韩延亭也行,但卫雪玢还是拒绝了,她前世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也都挺过来了,难道重活一回,还不如以前了? 再说她更多的是想走走看看,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带着人也不方便,华镇犟不过她,只得叫李春生跟胡跃进一大早帮着卫雪玢把两只箱子送到了公共汽车站,看着装好了车,才回去。 卫雪玢一到郑原,就雇了一个三轮车,到了顾大姐家附近,她把箱子一卸,找了个凉荫坐了,从包里掏出带的油馍跟咸菜,就是凉白开就开吃中午饭了。她上次跟顾大姐聊的时候短简,顾家有老人,中午顾大姐是要回来做饭的,她在这儿等着,一会儿一准儿能遇到人。 “呀,雪玢?你这闺女咋在这儿坐着呢?”顾大姐骑着车刚到自家的胡同口,就看见坐在纸箱的戴着个草帽的卫雪玢了,“快快,回家,看你热成啥啦。” “没事儿,这不算啥,”卫雪玢把两只箱子摞着放在顾大姐的车后座上,“大姐,你不知道,你给我的料子卖的有多快,好多人追着我要呢,这不,我出来推销我们厂的饭盒来了,顺便往你这儿拐一圈儿,看还有啥新货没有。” “有有,咋能没有,”顾大姐也没想到这洛平来的姑娘小伙儿这么大的手笔,一次拿走了她二百多块的东西,所以这几天就趁着有空儿多走的几家,“我跟你说,你不来我也得给你拍个电报,那十个饭盒啊,别说卖了,都不够姐送人的!” 卫雪玢一笑,“姐,这箱子也足有二百个呢,是我给别的厂子送的,我这不是想着你就中午这会儿功夫,所以第一站才来你这儿了,” 卫雪玢笃定顾大姐这儿是一定会再要饭盒的,所以才先到她这儿卸卸货,至于料子嘛,她上次其实看中还有,只是钱不凑手,这次她带了三百块来的,还怕买不到好东西? 顾大姐把卫雪玢让进自己家的屋子,她倒不急着叫卫雪玢看布,从抽屉里拿出个小本儿来,“雪玢啊,那十个饭盒的钱我先给你,咱们一码是一码,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不是?” 这头十个饭盒卫雪玢原本都不准备收钱的,但顾大姐硬给,她也不再坚持了,两人也算是一回生两回熟了,又都是干脆人,这次顾大姐直接留了一百个饭盒,说好了卖完清账,但同时又让卫雪玢多拿她五十块钱的货,这两人人也算是互通有无,皆大欢喜,卫雪玢挑完料子,死活不肯在顾大姐家吃中饭,把买来的料子装到箱子里封好了,又雇了个三轮车,直接往城北建机厂去了。   ☆、第74章 又一单 建机厂在城西, 也是个大厂,不过这次她没有在国棉厂那么幸运了, 好说歹说, 人家都没有让她进厂, 无奈之下, 卫雪玢干脆也不说进去了,直接就在建机厂不远处摆了个摊子,兜售自己带来的饭盒。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 陆续有工人进厂, 大家都被卫雪玢摆在纸箱上的饭盒给吸引了,倒不是她的饭盒稀罕,而是卫雪玢在展示上下了些功夫, 她特意在路上买了几样水果, 在饭盒里分门别类的装好。甚至还在有人来问的时候, 把自己带的铝水壶里的水倒在饭盒里, 来回摇晃来展示自己饭盒的密封性。 “这东西我看有人拿过, 倒是少见, 这咋跑到外头摆摊儿来了?啥时候咱这社会都允许小商小贩儿了?” 有好事者手里拿着卫雪玢的饭盒, 不怀好意道。 卫雪玢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这建机厂男工多,看她是个年轻女人,又只身一人在外头支了这么个小摊儿,有欺负外地人的意思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位大哥,咱们报上可是说了, 如今提倡搞活经济,国家更是号召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何况我这产品也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我可是有介绍信跟工作证的,” 她环视了一圈儿围着她的工人们,把自己准备好的工作证跟介绍信拿出来放在饭盒上,一副随你们检验的姿态,然后又讲了自己在国棉厂跟省医的经历。 卫雪玢说着,旁边已经有人附和了,“对对对,这东西我见我大姨拿过,说是人家厂工会特意给职工弄的福利,专门给人家工人定制的!” 还有这一说?卫雪玢感激地看了一眼神助攻,“这位大哥说的没错,我这箱子里的,也是给国棉一厂送完货剩下的,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厂子目前只专供一厂,其他几个厂子,要半年后再供货。” 卫雪玢看看不远处的建机厂,“大哥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我们厂子的计划是同类型的厂子各挑一家当试点,试点单位价格也会优惠一点,但你们厂子没兴趣,我才决定在你们厂子外头卖上一部分,再往别的厂子去,这不是太多了不好拿么?” 这样? “你要是往厂子里卖,多少钱?”现在零卖一块二,这进厂反而优惠? “进厂是一块一毛五,另外我们会再给你们工会交一笔管理费,”卫雪玢看着那个听的格外仔细的男人,一笑,“这是我们领导跟国棉厂领导谈好的。” “管理费?那给多少?”一个便宜五分钱真不算多,但是这管理费就奇怪了,听卫雪玢说话的工人都有些好奇。 “也没啥,我们跟国棉厂工会算是给工人大哥大姐们搞了个活动,也是国棉厂工会给工人谋福利,至于管理费,其实工会收了,还不是将来用到咱们工人身上?”卫雪玢笑眯眯的跟周围人解释。 这闺女会说话,路过的工人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有一个年纪大些的,“我说这闺女,你先等一会儿,我们进去跟工会商量商量,这饭盒我们也要几个?”便宜五分是五分,人家国棉厂能搞个“活动”,他们建机厂就不能弄了? 卫雪玢察言观色,就知道今儿这事儿有门儿,“那行,谢谢您啦大哥,我也是想进去见见你们工会的同志,就是吧,你们厂子关的严。” 既然有人要去找工会,围观的工人也都不买了,卫雪玢干脆把饭盒里的水果分给还没有走的工人,见她这么爽快,大家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又有人好奇,还问了问她们厂子的情况,卫雪玢哪敢说实话啊,先是狠狠的把建机厂给恭维了一番,又半真半假的结合着铝制品厂的规模,跟大家白话了几句,不过这会儿人都实在,再没有人想到一个跟国棉厂做生意的厂子,其实只有两台淘汰的破机器,七八个工人。 没多大功夫,就有人过来领着卫雪玢去了建机厂工会,因为前头有国棉厂的例子在,这次进行的格外顺利,卫雪玢跟着建机厂的干事各车间跑了一圈儿,订单虽然不像国棉厂那么丰厚,但算下来,也足有五百个之多。 卫雪玢也不啰嗦,直接把带来的一百个饭盒交了货,又跟建机厂工会说定了,下周交货的时间,高高兴兴的辞别了工会干部跟领她进厂的师傅,搭车回洛平去了。 卫雪玢赶的是末班车,等一路颠簸回到洛平,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随着人流从车站出来,没留神儿就听到耳边一阵儿车铃响,“雪玢!” “啊?啊,华镇啊,”卫雪玢被吓了一跳,“你咋在这儿呢?” 华镇拍了拍车把,“等你呗,你算着你得坐这班车回来。” 算啥算?这是郑原回洛平的最后一班车,她只要不打算在郑原过夜,就得坐这班车回来,“你来接我?” “嗯,上车,”华镇一踩脚蹬子,“这都几点了,你怎么不知道早点儿回来。” “你驮着它吧,”卫雪玢把用绳子捆着的纸箱提到华镇跟前,“这东西今天可把我给累坏了。” 华镇看着面前的纸箱子,不用猜,他就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哎,我说,你这这跑起私活儿来可够拼的啊,我看你是准备跟韩延亭一道儿贩布了。” 华镇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由老大的不情愿,就像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忽然被人给村夺走了,“当初可是你叫我开厂的,这厂才开起来,你就又敢别的去了。” “说啥呢?我是那种分轻重的人?放心吧,你姐我能力强着的呢,公私两不误!”卫雪玢得意的挑挑眉,“快,帮我把箱子放你车儿上,我再告诉你个好事儿。” 华镇嘴里抱怨,手却没闲着,拎着纸箱放在车座上,“说吧,啥事?” “你猜我今天定出去多少个?”想到这些天新产的饭盒又有了出路卫雪玢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就看卫雪玢这眉开眼笑的样子,华镇就知道她这回又没白出去,“多少?我觉得你把带出去的二百卖出去已经很不错了,”他都不太有信心自己出去也有这个战果。 “那算啥?要只是卖那几个,我摆个摊儿就能达到目的,我啊,跑了一趟建机厂,”卫雪玢把经过跟华镇讲了一遍,“这不,一回就是五百个,我跟他们厂里说好了,下周还是今天,我去给他们送货!”顺便再转个厂子。 “唉,你这么能干,显得我多没用啊,不行,我明天就得出去,”华镇简直对卫雪玢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他倒是也找了个路子,但那是二轻局贺局长给他介绍的,说算起来,他真比不上卫雪玢能闯能拼。 卫雪玢知道华镇郁闷什么,“你这么想就不对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么横冲直撞的找门路?谁不想人在家中坐,订单天上来啊?你有你的优势,我有我的强项,咱们这样多好,互补!” “就说咱们这个厂子,如果不是你,叫我一个人瞎折腾,估计现在我还在叫我二哥偷偷做了,我背出去零敲碎打的卖呢,顶多也就是在人家国棉厂门口摆个摊儿,哪能像现在这样,千儿八百的卖?”卫雪玢跟在华镇车后头扶着箱子,一边小声的安慰华镇,他们生活的环境,能力固然重要,可是人情社会里,人脉关系也是不可或缺的。 而且华镇还有另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不想卫雪玢认识的其他人,换作别人,听说她想开个厂,只会说她异想天开,不大声反对已经是支持了,更别说被她几句话说动,积极的跟她一道儿下海了,“你说就你这份魄力,咱们洛平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华镇被卫雪玢夸的脸上发热,他轻咳一声,“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叫她一夸,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你可不能这么想,你应该想啊,我好着呢,觉得我不好的,那都是眼瞎,”就算是华镇在前头推车,卫雪玢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还是从他发紧的声音里听出他不好意思来,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他。 华镇被卫雪玢说的后背发硬,脖子都僵了,“你瞎说啥,你没听人家说,我就是个混混儿,靠着我爷爷的关系在医院里混吃等死罢了,” “呸,那些嫉妒你的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也往耳朵里去?再有人这么说你,你就直接给他怼回去,有个好爷爷也是本事,不服气叫他们回去问自己祖宗,为啥华局长就能不怕流血牺牲投身革命,他家里的人没那勇气?更何况,他们上班儿,你也上班儿,凭啥他们就是干四化,你就是混吃等死?你比哪个少干活儿了?”这样的话卫雪玢也只别人说过,如果华镇真是个靠着祖辈余荫光拿钱不做事,或者是为非作歹的纨绔子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却还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我跟你说,那些人啊,就是看不得人好,才歪着嘴儿说人坏话了,为的也不过是给自己的不成器找点儿别的理由,你就直接给他怼回去,怼他们几回就老实了,”卫雪玢对华镇的处境很能感同身受,也格外的生气。 “跟那些人计较啥?你也说了,他们其实是在嫉妒我,”即使是自己的亲爷爷,华局长也只是叫他们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见识,还说男人要心胸开阔一些,像卫雪玢这样义愤填膺的为自己打抱不平,华镇还是第一次遇到,忍不住心里一暖,话也多了起来,“所以我也不耐烦理他们,有些人真是当面儿一套,背地里一套,我心里清楚,有时候也是听见就没没听见。” “那些背后议论人的,就跟阴沟里的耗子没啥区别,你理他们,是抬举他们,不理吧,他们成天叽叽喳喳的也挺讨在厌的,唉,叫我说,抓住机会怼他们一回也没啥,一直忍着,那些人不会认为是你大度,只会觉得他们说的没错,你才连争辩都不敢争辩呢!”重活一回卫雪玢也没有什么大智慧,只想着能痛快的一回,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 华镇被卫雪玢的理论给逗乐了,“你这人,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呢?” 因为我比别人多活一世啊,“那是你见的人少,行了,要是说议论,你以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议论我吗?那又如何?我还不是活的好好儿的?不,我还得活的更好!” 前世她在意别人的目光,怎么熬过的几十年,如今还历历在目,但在她两次躺进医院的时候,她一切都想开了,也想通了,这一次,原来的错误她再也不会犯了。 华镇不知道卫雪玢想什么,只觉得她的话听着特别带劲儿,“嗯,你说的没错,咱们都要活的更好,气死他们!”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卫雪玢住的院子外,华镇帮卫雪玢把箱子搬下来,“这是又买了多少?”可真够沉的,“真不知道你是咋弄回来的。” 咋弄回来?这可是钱,大团结,再重一倍,卫雪玢也能想办法把它们弄回来,“我雇了个三轮儿,后来上了车,又不用我提着,刚好儿我还能坐坐,不然还得站一路呢!” “行了,我回去了,你赶快休息吧,还是那句话,这些东西你明天闲了再收拾,钱再好也不如身体重要,”华镇把箱子给卫雪玢放在屋里,也没多留,骑上车就走了。 跑了一天,又是带着货坐的公共汽车,卫雪玢比前次还累,她关了门,打水痛快的洗了个凉水澡,倒头就睡了。 因为知道卫雪玢去了郑原,韩延亭第二天下了班儿就跑来了,“姐,咋样?新货没有?你不短道,那些人都快把我催死了,都跑到俺家来了!” 韩延亭从来没有这么被人重视过,每天都有人在路上堵着他,问他能不能再弄些料子来,“你说现在这人手里咋都能恁存钱类?平时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的,买布倒怪舍得。” “就是因为平时舍不得,遇到好料子,才会咬咬牙买一点儿啊,这只要料子好,仔细穿,能穿好些年呢,”卫雪玢失笑道,“还有,你别忘啦,现在都几月了?这到了下半年,国庆可是结婚的好日子,新郎新娘可不得开始置办东西了?” 说到结婚,韩延亭又愁上了,“姐啊,你说丁芳哪儿不好啊?我妈咋就是相不中她类?”   ☆、第75章 被骗 自己那位表姨确实是一直不太喜欢丁芳这个儿媳妇, 其实没啥特别的原因,就是因为韩延亭对丁芳太好了,标准的捧在手心儿里, 这就无意中犯了婆婆的忌讳,老觉得儿子在媳妇跟前挺不起腰来,对丁芳多少也有了些成见, 至于大是大非的问题是没有的,后来丁芳嫁给韩延亭,有韩延亭护着, 丁芳的日子并不难过。 “丁芳又漂亮又温柔,菊姨怎么可能不喜欢她?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你主要是太在乎丁芳了, 才会觉得别人对丁芳都不够好,可你也得知道,除了她亲爸妈, 谁还会比你更喜欢她?”卫雪玢不动声色的开解着韩延亭。 “那是, 不是我吹,我看着吧,就是她爸,也不会有我对她好, ”韩延亭嘿嘿一笑, 觉得卫雪玢说的挺有道理。 平时挺聪明个小伙子,怎么一提到丁芳,整个就傻了, 卫雪玢暗中摇头,“所以啊,如果别人跟你一样,你才该操心了,还有菊姨那边,你也得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生了你养了你,捧在手心里长了二十几年,现在她的心肝宝贝成天围着一个姑娘打转儿,鞍前马后的,她心里舍不得也是有的,你也得多体谅体谅她,我知道你喜欢丁芳,一心想对她好,全心对丁芳的同时,也得多孝敬孝敬菊姨,她高兴了,不就更喜欢丁芳了?” 除了对丁芳好,还得对他妈好?韩延亭挠挠头,“我也没有对我妈不好,” “但也没有想过要对她好!”卫雪玢打断韩延亭,他是老来子,父母恨不得把心扒出来喂给他,而儿子,却在习惯了父母付出的同时,忘记了还需要回报,“我没有叫你不对丁芳好,但我觉得与其做菊姨的工作叫她去喜欢丁芳,不如你多孝顺着她些,你才是她生的,你孝顺她比别人更能叫她高兴!” 韩延亭不是不听劝的人,尤其是劝他的人还是卫雪玢,“中,我知道了,那这回你捎回来的布里,给我妈留上一件儿!” 反正她这回又捎回来不少,“嗯,我帮菊姨挑一块儿,还有,对菊姨好不是光给买身儿衣裳,平时回去多帮着做点儿家务活儿,多陪菊姨说说话,别回去就坐着等人给你端饭,吃完嘴儿一抹就找丁芳去了。” 卫雪玢简直把韩延亭当儿子一样教了,前世他早早去了,留下老父母守着孙子孤苦度日,想想卫雪玢都替他们心酸。 韩延亭被卫雪玢说的脸一红,他在家可不就是这样的?“嗯,我知道了,我照你说的改。” 韩延亭走后,卫雪玢就带着焦红梅跟春生他们替华镇把饭盒装好,他不像卫雪玢,还得开拓市场,他是带着贺局长的信去的,地方也不远,邻市下头一个县里的一家规模挺大的煤矿,卫雪玢估摸着,这一车五百个,应该可以一次出清。 华镇看着他借来的小货车里塞的满满的箱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将军,就听卫雪玢道,“那边都是矿区,你开车可得小心着些,安全第一。”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的技术?这一趟啊,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诶,你说我要不要弄一车煤回来?”华镇倚在车门上,笑眯眯的看着卫雪玢。 “拉车煤?这个好,不过你得问问价钱怎么样,嗯,那是煤矿,肯定要比咱们这儿便宜,你就拉一车煤回来,” 卫雪玢围着那辆小货车转了一圈儿,心里挺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在运输大队借辆大货车了,这么个小车儿,才能拉多少?“现在拉回来,打成煤球儿,可以分给咱们的工人当福利啊!” “你还真是贼不走空啊,我就这么一说,笑话你呢!”华镇瞪了卫雪玢一眼,“好赖话都不会听!” =‘’“你挖苦我?”卫雪玢耸耸肩,一脸无辜,“水平太差,我没听出来!” 好吧,华镇被卫雪玢噎的直张嘴说不出话来,敢情是自己说话水平有问题,寒碜人愣是寒碜不到? 就听卫雪玢又道,“你挖苦就挖苦吧,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挺好的,要是真的能拉回来一车煤,大家指定都感激你。” 这年头就看是蜂窝煤也不是满大街就有得卖的,大家都是从单位按指标分配的散煤,回家之后由家里的男人打成煤球儿晾干了一排排摆好,平时做饭冬天取暖。 “这个么,”华镇看着他借的这辆小货车,“你当真的?这车可拉不了多少,我觉得弄来了,也就够咱们厂子自己用用,” “那也中啊,这不顺便嘛,还便宜,”卫雪玢笑呵呵的拿胳膊捅了捅华镇,“这事儿你办不成?” 华镇被卫雪玢一激,不满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儿,“你等着,我给你拉一大车回来!” “小车就够了,多了也用不完,”卫雪玢挺喜欢逗华镇的。 “小车会行?我回来也不得把路费钱给挣出来?”华镇被卫雪玢笑的没脾气,只能拿眼珠子瞪她。 “唉,那不用,我跟延亭就是挣个辛苦钱儿,你是领导,哪儿用干这个,你拉煤,纯粹是为厂子里的工人谋福利,是一心为公,”卫雪玢话没说完,自己就笑弯了腰,“行了行了,我错了,你平安回去平安回来就好,啥也不用往回带。” 这个差不多,华镇又剜了卫雪玢一眼,“天儿不早了,车就停外头,明天我过来开,红梅你们几个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姐,我觉得咱厂长有点儿害怕你,”华镇一走,焦红梅就凑到卫雪玢跟前小声嘀咕。 害怕她?“那不能,咱厂长教养好,那是想着我年纪比他大两岁,让着我呢,”卫雪玢笑着摇摇头,说起来华镇的脾气还确实挺好的,以后自己还是少逗他的好。 第二天卫雪玢五点钟就起来了,她烧了壶绿豆水装好,又煮了十个鸡蛋,烙了两张油馍,提前把腌好的咸菜拿香油调了装在罐头瓶子里,一切弄好了,正听见外头汽车发动的声音。 “华镇,等等,”卫雪玢连忙打开门,拎着装好的提兜追过去,“那,这个给你路上吃。” “你做这个干啥?大清早的?”这会儿才五点多,卫雪玢做这些得几点起?华镇不高兴的看着卫雪玢,“我带的有馍。” 卫雪玢摆摆手,“干馍有啥可吃的?你不吃,不还有春生呢?拿上当早饭。” 华镇接过热乎乎的提兜儿,声音一梗,“你快回去再睡一会儿去。” “知道啦,你们路上也小心,春生,跟好你哥,路上跟他多说说话儿,长途最怕打瞌睡。” 看着车走远了,卫雪玢才回到自己院子里,她左右也睡不着了,干脆把院子收拾了一遍,等焦红梅来了,又把给她留的鸡蛋叫她吃了,才往供销社去。 卫雪玢一向来的早,她把卫生打扫好了,才看见常爱红急匆匆的进来,“雪玢,快来,我有话说。” “咋啦姐?”昨天还好好的,这隔了一晚,就出啥事了? 常爱红一拍腿,“哎呀,我也快气死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我买你那块将校呢不是我家老赵不能穿嘛,我就想着也不能把恁大笔钱压手里,就寻思着找个人出脱出去,这不,前两天不断有人来问,”那边儿给的价钱不低,足有九十五,常爱红哪里能拒绝? “来我家的是我们老赵一个单位,但不一个办公室的,姓吴,我还有心问了一句,她给谁买,那人说是给自己侄子买了结婚用,我知道她确实有个二十好几的侄子,就没多想,结果,”常爱红又狠狠拍了大腿一下,“昨天我回去,才听人说赵敏拿了块将校呢做衣裳去了,” 常爱红都想骂人了,一是她已经表明立场,绝不会把料子卖给赵敏了,最后还被人坑了一把,这不打脸嘛?二是当时赵敏出一百,现在好了,东西不但叫人得了,还少五块钱,赵敏心里还不知怎么笑话她呢,“那吴秀兰说是给她侄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有个姓海的侄儿!” “她跑外头找人做的吧?”既然是这样,赵敏绝不会把料子拿到缝纫组来做,卫雪玢冷笑抬头,正看见赵敏进来,见她们看她,还把头故意扬的高高儿的。 常爱红立即跳起来,“赵敏,你咋能这么诓人?” 赵敏被常爱红惊了个愣怔,“我咋啦?你说啥类?” “呸,我说啥你清楚,你想叫我把那块将校呢转给你,我没同意,你就叫人去俺家哄我?”常爱红越想越生气,“你这个闺女,人不大咋心眼儿镇多类?我活了半辈子了,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赵敏被常爱红骂的眼眶一红,“姐,你咋这样说话类,我咋啦,我是有块将校呢,但我是从亲戚那里拿来的,你咋能说是诓你的?我可是掏了一百块钱托人买的。” “行了爱红姐,你也是想着吴秀兰她侄子要结婚,才咬着牙把料子让出去的,但人家侄子不结了,你也不能叫人家不加价儿卖出去啊,”常爱红的愤怒卫雪玢能理解,她也挺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对赵敏的不耻,“算了,知道是啥人就行了,再者说了,没准儿这将校呢,将来还真得穿到姓吴的侄子身上。” 卫雪玢就不相信,海智远会被一块将校呢给迷了眼。赵敏这件衣裳,指不定是给谁做的。 常爱红得了块将校呢的事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又不是地里的白菜,弯腰就有的,赵敏说她托人买的,不是常爱红那块,这话长脑子的都不会信啊,智勇送赵敏挤挤眼,“你哪个亲戚恁有本事啊,她都能弄来将校呢,你也叫她给你弄一块人家雪玢做衣裳的佳丽丝呗?这不能光顾着给男人做新衣裳,自个儿不打扮打扮不是?” 赵敏被智勇说的脸一红,“嘁,啥佳丽丝不佳丽丝的,都是些资产阶级的腐朽东西,稀罕!” “赵敏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佳丽丝可是咱们平南省国棉一厂的拳头产品,咋在你嘴里成了资产阶级的东西了?就你说那将校呢,那可也是外国进来的,你不是也不嫌弃还花一百块钱托人买呢!”卫雪玢才不会让赵敏往她头上扣帽子呢,再说扣帽子的事儿谁都会,也不是她的独门密技。 “就是,这都啥年月儿了,你可不能还拿那老一套吓唬人,”供销社里也有人买了卫雪玢带回来的新料子,现在还都没穿身上呢,可不能叫扣上帽子了。 “就是!兴你不兴人家,你将校呢就中,人家买块佳丽丝就是资产阶级?那佳丽丝多少钱,将校呢多少钱?到底谁才是资本家大小姐?” 赵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把大伙儿都得罪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不太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诶,赵敏啊,你这都忙着给你对象做新郎倌的衣裳了,可见这是日子定下了,来跟大伙儿说说,你对象儿家都给你啥财礼啊?叫我说,可不能像雪玢似类,啥都不要人家的,结果叫人坑了,”孙淑芳看了半天热闹,冷不丁插言道。 “就是,你对象儿家准备给你拿啥?那天他妈来找你,我看老太太穿的挺体面的,你对象儿年纪轻轻就当了厂长,家里又就他一个儿子,肯定不会亏着你类,”秦兵兵跟赵敏要好,对海智远的事儿知道的也清楚,这会儿大家起赵敏的哄,她自然要出来给赵敏长脸了。 赵敏被秦兵兵这一刀捅的,她一直没好意思告诉秦兵兵海智远相不中她,而是跟她说自己之所以一直跟海智远确定不了关系,都是因为卫雪玢从中阻拦,说了她不少坏话的缘故,但她也很乐观的告诉过秦兵兵,卫二娘有多喜欢自己,甚至还跟她说过,等国庆节就办他们的婚事。 “淑芳姐说啥呢,智远同志咋会是那种人?至于他家给我买啥,还不是随大流儿嘛,人家有啥我有啥呗,”赵敏算着就凭卫二娘对她的喜欢兴劲儿,也不会小气了。 “就是,就凭咱们赵敏出手就是一件将校呢,海家不拿出点儿家底儿来,也说不过去啊,”兰军跟赵敏都在糖烟酒上,他叼着根烟儿看着赵敏,心道早知道这闺女家底子这么厚,就跟自己兄弟介绍介绍了。   ☆、第76章 后悔 那边儿说的热闹, 布料组这边儿卫雪玢正在开解常爱红,“姐,你也别生气了, 给她就给她了,反正咱们也不亏不是?说起来她也是给我智远哥做的,我就更不吃亏了。” 常爱红被卫雪玢这算法给逗笑了, “也就你,心大!”换上她,就算是拿出一百块, 也得把料子要回来。 “这不是心大,这是看得开,再说了, 她做人家就收?这么贵的东西送出去,人家男方家里该咋想?不说男方家,赵敏她家知道?”卫雪玢打赌赵敏的父母不是知道这事儿。 “你说的没错儿, 要是搁我, 我闺女敢给她女婿买一百块的衣裳,我能打断她的腿!”常爱红冷冷一笑,这事儿她可得叫赵敏家知道知道才中! 第37章 卫雪玢下午还没下班儿,就看见二嫂何玉华来了, “二嫂, 你咋过来了?” “那天你回家,我不是不在嘛,你又不常往家里去, 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咋样了,”何玉华笑咪咪的拦着卫雪玢的手,拍了拍,“你忙吧,我今天下班的早,等你一会儿。” 左右也没剩多大会儿了,常爱红捅捅卫雪玢,“你先走吧,要虽老牛问起来,我就说你去库里盘货去了。” “不用了姐,我嫂子没啥事儿,叫她等我一会儿就行啦,”卫雪玢摇摇头,她在外头还有自己的事情干,在单位就更得克尽职守了,省得将来落下话把儿。 “爱红姐不用了,我等一会儿就好,正好看看你们这儿有啥新料子,”何玉华也跟着摆手,她也难得闲一回,来供销社转转只当是消遣了。 卫雪玢结婚的时候单位人都去了,所以对她这位能言善道生的又漂亮的嫂子都有印象,孙淑芳从自己收款台后拉了张凳子出来,“来,坐着等。” 看大家的态度,就知道自己这位小姑人缘不错了,何玉华笑着道了谢,在孙淑芳柜台外坐下,“我也是天天瞎忙,咱们市里的供销社好久都没来过了,不过我听说咱们市里要建百货大楼了?” 这事儿影影绰绰的大家都听说了,孙淑芳探出身子,“哟,你也听说了?看来是真的要盖了。” “我也是听我们单位的人说的,这是好事儿啊,咱镇大个洛平,不能连个百楼大楼都没有,等将来大楼盖好了,你们都要去那新大楼里工作了,真好,”何玉华人生的漂亮又会说话,没一会儿就跟孙淑芳聊上了。 卫雪玢见她不急,也就专心招呼客人,等时间到了,才脱了身上的罩衣,“那爱红姐,我先走了。” 常爱红心里存着事儿,“走吧,快走吧。” “嫂子,你有啥事?”卫雪玢跟着何玉华出了供销社,忍不住问道。 “也没啥,我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这礼拜天就要搬了,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记得礼拜天回家一道儿吃顿饭,”何玉华历来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这才一个多月,就把房子分到手,还收拾出来了。 卫雪玢点点头,“这是好事儿啊,妈咋说?” 何玉华推着车子跟卫雪玢一路走一路聊,“能咋说,我们分出去也是好事儿,你二哥都恁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跟着妈过,不自立门户吧?他又不是大哥?” 卫雪玢知道何玉华对老大一家有意见,不过就卫广益两口子那行事作风,想不对他们有意见都难,“是,永川也长大了,大家再挤在一起也不方便。” “可不是么?我还有件事儿呢,”何玉华抿嘴一笑,凑到卫雪玢跟前压低声音,“我又有了!” “怪不得呢,”前世何玉华跟郁静前后脚生了女儿,算起来怀孕也就在这个时候,“恭喜你跟二哥了。” 何玉华不好意思的笑笑,“所以我才想着搬出来住,不然我坐月子带孩子都不方便,咱妈又忙,我想把我妈接过来给帮帮忙。” 李兰竹要上班儿,自己出嫁了雪珍要上学,张彩环一看就是不帮忙的,将来这何玉华的孩子带着都成问题,“嫂子考虑的对,你们搬出去,跟二哥还有两个孩子,和和美美一家人,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一准儿不会反对,”何玉华叹息一声,“你不知道,”卫广良的工作好做,但李兰竹其实挺不高兴的,卫广益还把她们两口子给骂了一顿,是他们是在闹分家。 不用猜卫雪玢就知道家里肯定不消停,“你别想那么多,其实妈心里清楚的很,这树大分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家里也挤的很。” 何玉华点点头,“没事,我跟妈说过了,她也同意了,而且,”何玉华抿嘴一笑,“其实咱大嫂也就是说说嘴,她巴不得我们搬走呢,我跟你说,她想回老家去呢!” 张彩环想回老家,老家有地有宅子,但又舍不得三角场的两间房,所以就等着何玉华一家子搬出去了,她才开口呢,何玉华冷笑一声,“我就没见过这么贪的人!?” “她贪随她贪,三角场的院子可不是咱家的,占再多有啥用?”用不了几年市医院就会盖家属楼,李兰竹分了二室一厅,那个时候张彩环再闹,里头也没有她们老大一家的地儿了,“要叫我说,单位分的才是你的,怎么着也得先占住了,我们供销社是没这条件,也然我也想申请一间呢。” 卫雪玢没办法跟何玉华明说将来房改的时候,有单位房子的,可以用极低的价钱把房子买下来,成为自己的房产,比起在一间租来的院子里争间屋子,在单位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才更重要。 “我觉得也是,”被卫雪玢一说,何玉华心里最后一点儿不平也散了,“对了,我还有件事儿呢,跟你说了,你可别笑我。” “啥事?”看何玉华的神情,卫雪玢就知道这后头的“事儿”才是戏肉,前头的实际都算不了什么,“二嫂你说。” “唉,这也怨我,你当时叫你二哥去你厂子里帮忙,我胆子小,没叫他去,”说起这个,何玉华还真是挺尴尬的,但再尴尬,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这事后我想了想,是我太不对了,你正要人帮忙呢,我却胆小怕事硬拦着你二哥不叫过去帮你,” 她偷觑着卫雪玢的脸色,“你们厂长没有怪你吧?” 卫雪玢却在想何玉华这是怎么了,“没事二嫂,我们厂长去请了几个退休老工人过来,又招了几个学徒工,现在已经不太忙了,” “噢,这样啊,”何玉华失望的看了卫雪玢一眼,“我还想着你们要是还缺人,就叫你二哥过去帮帮忙呢,原来你们已经不缺人了。” 何玉华原先是不赞成卫广良去私人厂子干活的,但何玉华是个有心人,暗中也叫卫广良关注着卫雪玢院子里那个小厂子的事儿,卫广良是铝制品厂的,消息好打听,没多久就听说他们厂里有人晚上去给人干活儿,一晚上就是两块钱,后来也听说退休的几位老工人过去了,华胜厂是比着这些人未退休前的工资给发的。 又等了些天,何玉华并没有听说华胜厂被处罚啥的,倒是听卫广良说,人家的生意越做越好,连海智远都往那边跑了,这下何玉华后悔了,尤其是她们眼看要搬新家,这一锅一碗都是钱,左思右想之下,何玉华才想着来找找卫雪玢,看看能不能叫卫广良过去也像那些晚班工人一样干些日子。 卫雪玢已经明白何玉华的意思了,现在华胜厂的生产已经稳定下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做的也够卖的,而且几位师傅都还带着徒弟呢! 卫雪玢冷眼看了这么些天,也看出来了,现在他们的技术水平,实在称不上高精尖,以后的什么数控车床之类的,更是没有影儿呢,别说几个心灵手巧的孩子,就是她看些天,也能比葫芦画瓢给做出来,“二嫂,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原先我也是想着这是个好事儿,才叫我二哥过去呢,不过现在他们不缺人,我帮你盯着,只要说又缺人了要找帮手,我第一个给我二哥送信儿!” 自己当初直接拒绝了卫雪玢,没想到她还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何玉华高兴的点点头,“那我可不操心这事儿了,唉,我也是没办法了,我们这以后还要再添一口人,那那儿都要钱啊!” 铝制品厂跟印染厂都是小厂,等下岗下大浪打过来的时候,它们都是首当其冲,卫雪玢一拉何玉华,“这样吧嫂子,我前阵子跟厂子里的人去郑原送货,捎了点料子回来,你们厂里女工多,我分给你一点儿,再给你个大概的价钱,你拿去给工友们分分,给永川挣顿饺子吃还是能够的。” 何玉华眼亮嘴甜会来事儿,卫雪玢把东西交给她,也图个省心省事,毕竟她的重头儿还是华胜厂。 “雪玢,你真是,”何玉华鼻子一酸,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姑有本事,但她平时并没有真的把她当亲人,做什么事心里都留着余地呢,却没想到卫雪玢却这么对她,“你辛苦带回来的,我咋能占你这个便宜?” 卫雪玢本身就是卖布的,想出手一点儿料子根本不是困难的事儿,哪用得着她帮忙?“雪玢,你叫嫂子咋谢你类?” “一家人谢啥谢啊,你当初帮我说话的时候,想着叫我谢了?”卫雪玢从何玉华手里接过自行车,“走,我带上你,咱们去我那儿看看。” 卫雪玢这次带的料子足有一大箱,给韩延亭了一部分,剩下的她又给常爱红留了一些,其余的就全叫何玉华拿走,“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嫂子你也是常做衣裳的,东西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我把每块的底价跟建议零售价都给你,” 卫雪玢把事先准备的纸条递给何玉华,“你回去记好了就收起来,到底卖多少,自己心里有个数儿就行。” 何玉华一听就明白了,人家只收她本钱,接下来卖多卖少都在她了,“雪玢啊,这,” “别这呀那呀了,咱们可是亲姑嫂,再说了,到底是发家还是赔钱,可要看你的了,不过你要是觉得这条路能走,下次我再带回来了,就给你留一批!”卫雪玢笑着摆摆手,何玉华还是挺会过日子的,心也不坏,她有路子了能带着家里人就尽量带着,也省得将来李兰竹怪她不肯帮衬家里。 何玉华点点头,“你放心,别的本事嫂子没有,但人还是认识几个的,别说洛平市其他地方,就是我们那个小厂子,大家手里存了点钱,也都想着换件新衣裳穿呢!” 原本的目的没达成,但却有了意外之喜,何玉华把一兜子料子小心的拿包袱皮儿给包好了夹在车后头,又叫卫雪玢给她找了根绳子捆好了,看了看她这个小院子,“唉,这厂子也太小了点儿,你弄这个,还不如干你的老本行,来回倒腾些料子呢,我可是听人说,现在南边都开放呢,国外好多新货都能弄来?” “这个我也听说了,但咱们这儿离南边儿也太远了,不然的话,我也想过去看看呢,”提起南方,卫雪玢也是一脸神往,她看着自己身后小小的车间,要是他们的饭盒能卖到南边就好了。 本来何玉华不过来,卫雪玢也是要往三角场一趟的,明天是海明香进考场的大日子,她无论如何都要过去一趟的,这下刚好,她推着车子,陪着何玉华往家走。 今天李兰竹医院有事,何玉华也没有回来,卫雪珍更是没影儿呢,张彩环没办法,只得自己钻到厨房里做饭去了,毕竟那些人不吃,她男人跟儿子也要吃饭呢。 “哎哟,玉华你可回来了,我还想着你跟广良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类,”张彩环听见外头有车子声,立马从厨房里探出头儿,跟看见救星了一样,“可热死我了,快来快来,我正打算蒸馍呢,我没你揉的圆,你来揉吧,一会儿我上笼!” 何玉华白了张彩环一眼,大热天钻在厨房里揉面,亏她说的出口,她上笼,上笼才多大会儿功夫?“哎呀嫂子,你咋这个时候蒸馍类?我还想着回来咱们在外头支个火烙饼子吃呢,算啦,你想吃馍那你就蒸吧,我们这两天就要搬家了,好多东西得收拾呢!”   ☆、第77章 考前 张彩环其实已经看见卫雪玢了, 但故意装作没看见不理她,这会儿看见卫雪玢从车子上拎了个挺重的包袱往何玉华屋里去,急了, “雪玢你提的啥?不拿妈屋里,咋往你二嫂屋里提呢?” 卫雪玢噗嗤一笑,“我说大嫂, 你还是专心蒸馍吧,我看大哥看完报纸,都该饿了, 至于我提的东西,这本来就是二嫂的东西,我不提她屋里给咱妈干啥?” “就是, 啥时候咱家还兴了查兄弟媳妇包袱的规矩了?我说大哥,你看大嫂这心操的?”因为他们说搬走的事,卫广益拿着老大的架子指手画脚的, 何玉华对他存了一肚子的气, 干脆就在院子里提起嗓门喊上了,“你张嘴闭嘴的说你们卫家规矩大,大哥你过来跟我讲讲,这盯着兄弟媳妇包袱的规矩, 是哪个朝代类?” 屋里太热, 卫广益就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报纸,被何玉华这么一问,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冲着张彩环一瞪眼,“还不快做你的饭去,喳喳啥?” 张彩环被卫广益吼的挺委屈,“又不是我一个人儿吃,凭啥叫我一个人儿做?雪玢你回娘家,咋就不知道帮着家里干点儿活?” “不是你一个人儿吃你就不想做,那咱妈的工资还不是她一个人儿花呢,也没见她少上一天的班儿,至于我帮不帮家里干活儿,我送二嫂回来就不是活儿?帮你才算干活儿?大姐倒是一回来就干活儿,你说她的啥?诶我说大哥,大姐再咋说都是你的一母同胞亲妹妹,你成天说自己是大哥大哥长兄为父,你媳妇骂你亲妹子,咋就不见你吭一声呢?” 整个卫家,卫雪玢最看不惯的就是卫广益两口子了,忍不住就想怼,尤其是想到张彩环指着好脾气的姐姐骂她是不会生儿子的绝户头,气的卫雪玲一直不肯回娘家的事,“合着人家说有些人娶了媳妇忘了娘还不全面,有些人啊,是娶了媳妇,就忘了手足了!” 何玉华暗中冲卫雪玢伸了个大拇指,这会儿李兰竹不在家,再没有人出来替老大一家子撑腰了,此时不怼更待何时,“雪玢,你二哥可不是这种人,不管是咱大姐,还是你跟雪珍,你二哥心里都疼着呢!唉,最可怜的就是大姐,被逼着嫁了不说,现在连娘家都不叫回了!唉,咱们这个家啊!啧啧!” 卫广益被弟媳跟妹子一唱一和怼的满脸通红,何玉华是兄弟媳妇,他不好骂,也不敢骂,卫雪玢就不一样了,是他正经亲妹子,“雪玢你咋又回来了?没事儿瞎跑啥?!” 卫雪玢无语望天,“大哥,你的意思是现在连我都不能进这个家了?这家还不是你的呢,你就张嘴赶这个,闭嘴赶那个的,要真叫你当了家,只怕卫家门前要路断人稀了!” 卫广良下班儿去接孩子正推着车进来呢,因为搬家的事他对卫广益也是一肚子意见,“老大,你这是干啥类?雪玢咋不能回来啦?我还说着我们走了,家里房子空了,叫雪玢搬回来住呢,这哪有当哥哥的吃的饱穿的暖的,叫亲妹子一个人在外头的?亏你还是老大类,有一点儿大样儿没有?!” “你,你们,中中中,你们都有理,我走,我走还不中?”卫广益看着院子里的弟弟妹妹,气的一摔手里的报纸,“一个个连说一句都不行了,你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大哥?!” 卫广世慢吞吞的从屋里出来,他直睡了一下午,这会儿被吵醒了,“这是又吵啥?大哥,咱妈不是说叫你问问你们局下头的勘测队还要不要人?你给你问了没有?我这也么大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吃闲饭吧?就是咱妈不说啥,大嫂那脸,我也不想看啊!” 这货,真是神助攻,卫雪玢看了卫广世一眼,叹了口气,想劝劝弟弟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还有脸怪我,谁叫你不好好学习类?家里又不是不愿意供你,你连个高中都不肯念完,叫我咋帮你找工作?”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再想想妻子平时跟他嘀咕的那些话,以后这个没用的弟弟没准儿还真的要靠在他身上了,卫广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学习咋啦?你跟二哥不也都没上过大学,你还只是个初中类,我好歹也进过高中,”卫广世一点儿都不想学习,“工农兵学商,我就想当个光荣的工人阶级,这也不行?” 劳动人民最光荣,卫广益哪儿敢说不行?只是这工作真不是好找的,“那你也不能成天呆在家里睡觉,出去走走看看,真不行帮着家里干点儿活也行,混吃等死像啥样子?” 这话卫广世不乐意了,“我说老大,你当年被兵团给撵回来,在家里呆了一年多,你们一家三口儿都是吃家里头的,谁说过啥啦?咋我才在家里呆多长时间,你就不愿意了?现在你们一家四口在家里吃住,才交多少钱?顾得住你们四张嘴顾不住?我吃着你的啦?” 今儿绝对是好日子,一家子都跟卫老大顶上了,何玉华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唉,算了算了,老四别说了,那是大哥呢,” 她斜了卫广益一眼,过去推了推卫广世,“快去把脸洗了,一会儿该吃晚饭了,”又从兜里掏出五毛钱来,“听说电影院儿演了个新电影儿,你晚上带着永川看电影儿去。” “这才像个当嫂子类,不像有些人!”卫广世接过钱塞到兜里,横了卫广益一眼, 卫广世跟卫广益年龄差的多,卫广世出生的时候,卫广益都上初中了,没两年又自己跑兵团去支援边疆建设,其实两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 等卫广益回来,卫广世都多大了,平时就听卫广益教训了,后来卫广益娶了张彩环,对他这个最小的弟弟又嫌弃的不行,卫广世就更对这个哥哥没好感了,他在屋里听到二嫂跟二姐和卫广益吵起来了,也忍不住出来参战。 李兰竹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头的吵闹声,她叹了口气,她是想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看着也显得有兴盛的景象,可这家里人口一多,难免就有勺子碰到锅沿儿的情况,尤其是大儿媳张彩环,没有一点儿长嫂的样子,而下头几个小的,又都不怎么尊重大儿子,外加个老二闺女,结个婚弄了一场是非不说,这离了婚,脾气也变了,只要她回来,就非要弄的惊天动地,全家不安生。 “这又咋了?闹啥呢?”李兰竹进门就看见卫广益一人儿站在屋檐底下,下头一排弟妹跟他对面站着,“你们又干啥?我不在家,就不能听你大哥的话?” “大哥大哥,他除了生的早点儿,哪一点配当大哥?”卫广世气哼哼的一甩手,拉着卫永川,“走,叔带你看电影儿去!” “哎,广世,你看电影儿也带上向新向前嘛,咋恁偏心类?”张彩环最怕的就是自家吃亏了,听到卫广世要带卫永川看电影,立马从厨房里跑出来,扎着手冲卫向新卫向前喊,“站着干啥?还不快跟你四叔去耍去!” 卫向新一甩书包,“我不去,我晚上还得上自习类!”说完也不理张彩环,直接进屋了。 卫向前一向最听哥哥的话,没吭声,也跟着向新进屋去了。 “看这俩孩子,他叔带他看电影都不去,”张彩环尴尬的笑笑,“妈你回来啦,快歇会儿,我正做饭类。” 李兰竹嗯了一声,没理张彩环,而是看着卫雪玢,“雪玢来了?正好儿,你二哥跟二嫂准备搬走呢,你干脆搬回来住吧,”一个大闺女住在外头,在李兰竹看来最不是什么妥当的事儿。 “还是不了,我现在还在帮人看着厂子呢,晚上就得住在厂子里,”卫雪玢摇摇头,这家里乱糟糟的,她才不回来趟浑水呢。 “看厂子?!那是不是还给工资?”张彩环一下子来劲儿了,“那雪玢,你不就是拿两份工资了?” 何玉华笑道,“嫂子你咋眼里只有钱类?啥工资不工资的,雪玢住着人家的房子,恁大的地方,房钱能少了?帮人家看看厂子,也算省份房钱,她在一个人在外头不容易,手里存点儿钱也是正理儿不是?” 李兰竹心里再次叹息,“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搬回来,但你非要不搬,我也不勉强你,”说完也不看院里这些人,直接回自己屋去了。 看来今天家里这顿饭还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呢,卫雪玢不打算久留了,“妈,我今天过来是看明香的,她不是明天考试嘛,我过去转一圈儿,就直接回去了。” “哎,这是干啥?回来一趟连饭也不吃?玉华也是类,雪玢帮你搬了那么大个包袱,你也不留人家吃顿饭?”张彩环还惦记着何玉华回来时带的包袱呢,就看卫雪玢提的样子,沉甸甸的,要是不知道里头是啥,她晚上都睡不着觉。 “有啥可留的?你不连馍都没揉呢,这饭雪玢要是吃到嘴里只怕要到后半夜了,再说她是我亲妹子,还用客气?”何玉华撇撇嘴,张彩环眼珠儿一转,她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 “那我走啦,嫂子你要是有事,只管去找我就中了,”卫雪玢一拉卫广良,“二哥你以后也勤快着些,可别老叫嫂子伺候你。” 卫广良知道妻子怀孕的事,添丁进口他心里也高兴,“你放心吧,你哥我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卫雪玢出了自家的院门儿,直接就往海智远家去,“二娘,在家不?” 海明香一听声儿就知道是卫雪玢来了,“雪玢姐,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准儿来看我,就等着你类!” “等我干啥?你啊,明天就要考虑啦,今天好好放松放松,我跟你说,我那么聪明,平时又肯下苦功,学的再没有那么扎实了,千万别有压力,就当平时一样,高高兴兴的去,高高兴兴的回就行了,嗯?”虽然知道前世海明香考了京里的名牌大学,但一天接不到通知书,卫雪玢的心还是悬着的。 “嗯,雪玢姐,我咋觉得你现在不像我姐,像我妈了?”海明香嘻嘻一笑,抱着卫雪玢的胳膊,“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儿,我们班主任都说了,我准能考上!” “我觉得也是,我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明天海伯跟智远哥谁送你?”卫雪玢弹了下海明香的脑门儿,“可别叫二娘给你做太多油腻的东西,平时吃啥今天还吃啥,有好吃的,叫她留着你考完再吃。” 海智远透过窗户看着这对小姐妹,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里安恬,忍不住探头出来,“明天我去送她,我特意跟单位请了假,中午我爸去接,你别操心了,没事,我们三个老大人还伺候不了这个活祖宗?” “那就好,你路上可小心点儿,出发之前把东西都再检查一遍,千万别漏了啥,”卫雪玢后世看过太多考生到了考场发现没带准考证的新闻了,“一定都检查好了,把你丢了,也不能把明香的东西给丢了。” “知道了,也不看看我以前是干啥的,送个人儿还能办不好?行了,这几天你别管了,等到她出考场,记得来家吃饭就行了,”海智远大手一挥,跟卫雪玢保证。 知道卫二娘这个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女儿,卫雪玢也没有多留,又嘱咐了海明香两句,就回去了,海智远推了车子送她,“我隔着墙就听见你们那边吵吵呢,你没吃饭吧?” “真是家丑都叫你听见了,”卫雪玢笑着摇摇头,他们跟海家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两家常来常往的,许多事儿瞒不住也不必瞒,“没啥,就是跟大哥两口子将了几句,我们家你也知道的,人多心不齐,拌嘴是经常的。”   ☆、第78章 直言 这话没错, 卫家四兄弟挨肩儿长, 别说拌嘴吵架了,打架也不是没有的, “唉,兰竹姨命苦, 但有时候也确实是糊涂些,”在海智远看来, 所有的矛盾其实都跟父母偏心脱不了关系,但李兰竹是卫雪玢的亲妈,他也不好当着卫雪玢的面儿说啥。 “没事儿,以后就好了,我二哥两口子要搬到嫂子厂里的宿舍住去了,我听二嫂说, 大嫂也想回老家呢,这一走, 家里就清静了, ”卫雪玢笑笑,向新向前都挺懂事的,只要张彩环走了,家里再有妹妹雪珍帮着, 日子其实更好过一些。 “二哥要搬走?大嫂咋想起来回老家了?城里不好?”卫广良搬走海智远可以理解,但张彩环回老家,他就想不通了。 海家跟卫家都是一个村儿的,家里的政策他早晚也会知道的, “我听说以后会出新政策,给农村户口分地呢,我嫂子虽然一直在城里住着,但是是农村户口,我嫂子是想回去分地。” “哦,还有这回事,我还不知道类,我妈的户口也在咱村儿没出来呢,”海智远摇摇头,“还是算了,就算给分了地,谁还回去种?我家的宅子都荒了多少年了,每年也就是给俺爷奶上坟才回去一回。” 他还是决定不让卫二娘回去了,“这事儿你可别跟我妈说,她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打算呢!” 老人嘛,总是故土难离,何况卫二娘也是这十几年才随着丈夫搬到洛平来,跟老家还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我大嫂的事,我也打算装不知道呢!二娘走是你跟海伯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我们家可是大嫂走了,空气都清新了。” “哈哈,你这形容,嗯,确实是,我但凡去你家,基本上都是挑大嫂不在家的时候去,”海智远被卫雪玢的形容逗的哈哈直笑,看卫雪玢的住处到了,他停下车子,比挎包里掏出包好的油饼,“这个你拿着,省的回去再做饭了。” “这是给我捎的?你真是,”卫雪玢看着用蒸馍布包着的油饼,“这是二娘给明香准备的吧,你咋给我拿出来了?” “你不是还说不叫她吃太油腻的东西?”海智远笑了笑,“放心吧,多着呢,我妈下午就弄这个了。” 卫雪玢自小没少在海家吃喝,所以也没跟海智远客气,“那谢谢啦,你快回去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可不敢耽误明香的事儿。” “行了,啰嗦的跟老太太一样,”海智远一转车把,看着卫雪玢的小院儿,“你们厂子这阵子怎么样?还能生产不?” “这叫啥话?还能生产不?我们的订单那可是源源不断,我跟你说,华镇今天就出去送货去了,”想到又一批饭盒出去了,卫雪玢鼻子眉毛都是笑的,“海厂长,你以后可不一定比我这卫主任挣的多!” “那肯定,我是为国家服务,你是给自己挣,能一样嘛?我啊,就甘心当头老黄牛,卫主任你呢,就响应号召,当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吧!”看把她给得意的,只怕连设备钱都没赚回来呢,海智远没打击卫雪玢的积极性,顺着她的话音儿哄她。 卫雪玢哪能看不出来海智远这是在笑话她,“你别不服气,咱们走着瞧!” “中中中,我等你请我吃好吃的,别的不多求,给我包顿大肉饺子就中,搁成芹菜,”海智远要求不高。 “放心,我会做的可不只饺子,等明香收到通知书,二娘请客的时候我过去掌勺!”多活了一世,卫雪玢的厨艺也跟着飞涨,许多洛平人现在不怎么接触的菜肴,她也能做。 海智远看着笑吟吟的卫雪玢叹了口气,她这那里请自己吃饭,这是又要过去给家里帮忙呢,可惜自己妈还老嘀咕她,“不用了,先不说明香考不考得上,就算是考上了,你过去也是客,哪能叫你干活?” 卫雪玢瞪了海智远一眼,“这咋还没有娶媳妇呢,就跟我外气起来?我说我是客,你看明香答应不答应?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小心二娘又担心你。” “我妈有时候有些转不过劲儿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等这事儿过了,我叫她跟你赔礼,”先是那个赵敏,后是自己亲妈,都一个个的找卫雪玢不痛快,海智远都有些没脸见卫雪玢,“等明香一考完试,我就正式跟我妈说那个赵敏的事。” 也只能这样了,左右也不有几天,“嗯,你快走吧,再不回去二娘快着急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明香的考试,其他都是小事儿。” 等海明远走了,卫雪玢也没胃口吃饭,想到自己只要一回家,就会跟娘家人怼起来,她自己都觉得挺醉的,兴许是前世的记忆太深刻了,卫雪玢看到几个兄弟,心里生出的不是亲近,而是怨怼。 看着屋里的小钟表,卫雪玢焦急的在院外的的路上转了一圈儿,这个点儿按说华镇跟春生他们该回来了才对。 可惜这会儿没有手机,连打电话问问他们走到哪里了都不行,卫雪玢转身儿回了院子,开始和须摘菜,给华镇他们准备晚饭。 海智远一进家门儿,就看见赵敏跟卫二娘坐在院里,他把脸一沉,还没说话,就听卫二娘道,“智远回来啦?快过来,人家赵敏听说咱明香明天要考试,特意过来看明香类!” 不但人过来,还提着不少东西,这样懂事的姑娘,卫二娘真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明香呢?睡啦?”海智远看看表,连八点都不到呢,按道理妹妹不会睡这么早。 听海智远问起女儿,卫二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闺女真是不听话,明天考试类还不肯在家里呆着,非要去找雪珍玩去,我拦都拦不住!” “婶儿你别怪明香,明天她就要上考场了,这心里肯定紧张,还不如找小姐妹玩玩,”赵敏适时的帮海明香说话,好像刚才海明香不是看见她来才找借口出去的一样。 “哦,那我过去看看,正好我也跟广良哥商量给他搬家的事儿,”海智远看都没看赵敏,把车子一停,就要出门儿去。 “这孩子,人家赵敏来了,你这是干啥?还不陪人家说说话?”卫二娘更尴尬的,“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就给你呆在家里!” 海智远看了一眼坐在卫二娘身边的赵敏,“我说你这是干啥?那天我在你们单位都说的很清楚了,咱们不咋熟,而且你一个姑娘家,老往人家家跑这算啥?!” 赵敏没想到海智远这么不给自己留脸,尤其还是在卫二娘跟前,“你,智远哥,你咋能……” 她跟卫二娘说的可是她之前一直跟海智远接触的挺好的,现在海智远不肯理她,完全是信了卫雪玢的话才造成的。 “咱们也就见过几面儿,这哥我当得起,还有,我家你也别再来了,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会跟你有啥关系的,”海智远一句留情的话缝儿都不给赵敏留,“妈,你也别在这儿瞎折腾了,我相不中她!” 说完直接转身出了院门儿,往卫广良那儿去了。 “唔……”赵敏万没想到海智远不但一点儿脸都不给她,还把她的脸皮揭下来在地上砸,又羞又恼真是在再海家呆不下去了,“婶儿,我走了,以后你家我再也不来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小敏,小敏啊,你别走,你听婶儿说,”卫二娘也没想到儿子浑成这样,她一氢拉住赵敏,“你放心,我相中你,婶儿跟你海叔别提多喜欢你了,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了,俺们老海家只认你这儿媳妇!你只管回去等着,等明香考完试,我就去你家提亲,我都想好了,就把日子定在国庆节!” “这,这不行,智远哥都说了相不中我,我何必再上赶着,”有了卫二娘这话,赵敏也不哭了,红着脸拧着身子,“这就算是以后真嫁了他,他也不会对我好的!不成,我不能答应。” 卫二娘一看赵敏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愿意的,一拍胸脯,“我生的小子我还不知道?他啊,最听我的话了,你放心,有我看着呢,他肯定不敢亏待你!”就算是刚开始过不到一处,等日子久了,再有孩子,还能把男人的心扳不回来? “婶儿,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对智远哥,是掏心掏肺的,其实就算是他不肯娶我,我也不会怨他的,我现在这么成天往家里跑,并不是非要图嫁到你家里来不可,”赵敏揉着衣角儿,小声道,“我就是觉得吧,那个卫雪玢对智远哥上了心,可她那样的身份,咋能高攀智远哥类?我也是怕智远哥看她可怜,叫她给哄住了,所以才……” 赵敏羞的捂住脸,声音清清楚楚的从指缝里透出来,“不是我要说卫雪玢的坏话,我俩以前挺好类,她结婚前还说要把智远哥介绍给我,可从她开始闹离婚,就再不提这事儿了,后来我无意中认识了智远哥,本来相处的还挺好,没想到她知道了,也不知道跟智远哥说的啥,智远哥就再不理我了……” 还有这样的事?卫二娘眉头皱了起来,赵敏倒是跟她说过跟卫雪玢不大对付,但为什么却没有细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样的事,怨不得卫雪玢说赵敏骂过她,要真是赵敏说的这样,那赵敏不但该骂她,还骂的对,换成她也得骂,“你没胡说?” 赵敏立马摇头,“没,我以前也跟你说过的,我去铝制品厂找我同学的时候,看见过卫雪玢在厂门口等智远哥,后来还坐着智远哥的自行车有说有笑的走了。” 这个卫二娘还真不知道,她想了半天,也不想起来哪次儿子是带着卫雪玢回三角场的,那这俩人去哪儿啦?她又想起今天,自己都没发话,儿子就骑车送卫雪玢回去了,“嗯,你说的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放心,俺家智远再不济,也不会娶个二婚头的。” 有卫二娘这句话,赵敏就放心了,她就不信,有卫二娘挡在前头,卫雪玢还能抢得过她?等她嫁给了海智远,才要好好恶心恶心卫雪玢呢! 海明香明天要考试,也不敢在卫雪珍屋里多呆,她一见海智远过来,就估摸着赵敏见不着她哥,肯定会走的,跟卫雪珍打了个招呼,就回家去了。 “咦,你咋还在这儿类?这都几点了,你也不回家?”海明香一推门,就看见院子里坐在卫二娘身边,给她打着蒲扇说话的赵敏,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 “你也知道这都几点了?咋才回来?还不快洗洗睡去?你小敏姐你就别管了,一会儿你哥回来了,我叫他送小敏回家,”卫二娘白了海明香一眼,“小敏啊,明香这孩子成天就知道读书了,这待人接物跟你别可差得远呢,你千万别怪她,她是个直肠子,说话冲不会拐弯儿,其实没啥恶意的。” 赵敏哪会儿不知道海明香不喜欢她?她把这笔账自然又记在卫雪玢头上,肯定这是卫雪玢又在海明香面前说啥了,她才会对自己这个态度,“明香还小呢,她这也是不把我当外人,才有啥说啥类,我哪儿跟自己妹子计较?” “哎,你可别乱说话啊,你本来就是个外人,我干嘛不把你当外人?那才是没礼貌呢,还有,你也别把我当妹子,我上学晚,咱们还不知道谁大谁小类,还有,你打的啥主意我跟我哥一清二楚类,我劝你还是省点儿心吧,我们家小事儿我妈是说了算,但这是大事,还是我哥的终身大事,你还能押着他去跟你登记?” 海明香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她也二十了,要不是上学,也到了谈对对象儿说亲事的年纪,该懂的她都懂,她就没见过这么上赶子跑人家男方家里的女人,“妈,你还是快叫人家赵敏走吧,我哥啊,哼,她不走,我哥是不会回来滴!” 要不是女儿明天要考试,卫二娘就一巴掌拍上去了,“他不回来,这么晚了他呆人家家干啥?你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这么晚了她能待咱家,我哥就能呆广良哥家,你也别叫我去叫,我要是去叫了,我哥今儿晚上就去厂里值班儿去,”海明香瞟了赵敏一眼,“你也别觉得是我雪玢姐说你啥了,我跟我哥才看不惯你,我哥咋想的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是,” “你啊,少往我家跑几趟,我可能还会高看你两眼!” 作者有话要说:  表个功,家里停电了,十二点才来,爬起来又写了两千五,才算是凑齐了,码字快十年了,头一回啊!   ☆、第79章 等待 “小敏, 这熊闺女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婶儿就喜欢你这样的,大大方方, ”卫二娘要被亲闺女给气死了,她瞪了海明香一眼, “还不进去睡去?” 人家都把话说成这了,赵敏也实在没脸再在海家呆下去, 她能不知道当姑娘家家的应该叫男的献殷勤吗?可她倒霉的遇到了海智远这种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犟驴,能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后真娶了卫雪玢吧? 现在整个供销社都知道她跟海智远的事,如果她最后没嫁成海智远,反而叫卫雪玢抢至好了,她不成了单位的笑话了?赵敏不相信自己连个离婚的女人都比不了, “那中,我先走了婶儿, 你放心, 明香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赵敏头一低,眼泪还是没管住掉了下来,“我就是看不了智远哥叫人骗了。” 卫雪玢一直等到九点多, 才听到外头的车声,她立马跑出去开了院门儿,就看到一束光转过路口往这边来了。 “看吧,我就说你姐她不会睡, ”华镇远远就看见光影里的卫雪玢,下意识的摁了几下喇叭,缓缓的在她面前停了车,“这都多晚了,你还不睡?” 卫雪玢把华镇跟李春生上下打量了一遍,“平安回来就好,那边都是山路,看不见你们回来,我哪儿睡得着?” “我就知道你的脾气,这不,直接把车开到你家门口儿了?”华镇呵呵一笑,一指车后头,“看,你要的煤给你拉回来了!” “姐,不只这点儿呢,华镇哥就是因为要给咱们弄煤,才回来的晚的,等过几天,还要运回来一大汽车呢,华镇哥说了,在咱们厂子里上班儿的,都有!”李春生见卫雪玢没吭声,以为她嫌他们拉回来的少,连忙帮着华镇说话。 “我是嫌少吗?我是嫌你们回来的太晚了,那边儿都矿山,路多不好走啊?不趁着有亮光回来,危不危险?!”卫雪玢真后悔自己多嘴说啥拉煤的事儿了,忍不住嘟哝华镇,“你看时间来不及,不拉不就完了?回来跟我说没有,不好弄,我还能能把你咋?” 华镇接过卫雪玢递过来的毛巾想擦脸上的汗,可一看那毛巾雪白雪白的,又放下了,径直走到水池子边上,拿起肥皂洗脸,“我不是答应你了嘛?这说到做不到,算啥老爷们儿?我跟你说,这回不但五百个饭盒全出手了,那边的书记还跟我说把咱们的饭盒推荐到其他矿区呢!” 华镇得意的挑挑浓黑的眉毛,“咱们就这么一块一块儿的,蚂蚁也能啃下头大象来!” 卫雪玢被华镇欢乐的情绪感染了,也不再嘀咕他晚回来的事,“嗯,我觉得也是,你这一趟出去,我又就该往郑原送货了,” 卫雪玢把洗好的菜丢进炒锅里,“这咋感觉没个闲时候呢?” 李春生帮着卫雪玢把锅里烧好的稀饭往外端,“忙着还不好?忙着咱们才有好日子过类!” “是啊,忙着好啊,”卫雪玢利索的把炒好的土豆丝盛出来,递给进来帮忙的华镇,“我也没想到咱们的生意会这么红火,”别看她在华镇跟前说的嘴响,其实卫雪玢对这饭盒能走到哪一步,还真没啥谱。 华镇瞥了卫雪玢一眼,“这不是你意料之中的嘛?这会儿是怎么啦?” 卫雪玢一笑,“你真以为我是诸葛亮啊,料事如神?谁不是摸着石头过河的?不过我就是觉得如今政策好了,只要有本事有胆量,就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跟你说实话吧,别说咱们的饭盒生意这么好,就算是赔了,我也会再接再厉,想别的门路!” 华镇把土豆丝随手递给李春生,倚在厨房门边儿上看卫雪玢炒菜,“如果没有这个加工厂,那你下来准备干什么?” “如果没有这个厂子,我就来回倒倒腾呗,我啊,其实是准备做百货的,”化镇可能不知道,以后洛平市会有一个全国闻名的小商品市场,卫雪玢相信在那样的大环境下,她这个干商业出事的人,会闯出自己的天地的。 怪不得呢,“那你现在弄这个,不后悔?”华镇冷眼看着,卫雪玢这来回倒腾布料,其实也不少挣钱,算起来比跟着自己卖饭盒还来的快呢! 这个么,卫雪玢还真没有细想过,她把烙好的茄子浇上汁儿,转头又去炒青椒,“做生意这事又不是给你发本书,照着来就行的,这不是慢慢摸索嘛,以前没想过开厂子,可是这厂子开起来,我反而觉得挺好的,一群人同心协力做一件事,日子过的别提多有劲儿了,要是以后咱们的厂子做大了,估计这种成就感会比倒腾百货更强烈?” 华镇已经能清楚的体会到卫雪玢所说的“成就感”是什么了,他现在也是越来越愿意呆在这个小小的加工厂里了,哪怕是听那些老工人们讲过去的工作经验,也比在院办公室里接电话送文件要有意思的多,“嗯,你放心,咱俩好好,这个厂子一定会越办越好的!” 等饭桌摆好,华镇看着镆筐里的油饼,“你还做两样?”卫雪玢闲着没事,就摊了一摞子薄饼,给他们做饼馍卷菜。 “哦,你尝尝,这油饼也是下午才炸的,不过不是我炸的,是刚才智远哥送我回来的时候,给我捎过来的,”卫雪玢推了推馍筐,“我尝了一块,挺好吃的,我二娘的手艺可比我强。” 华镇瞥了一眼筐里的油饼,“春生,这油饼都归你了,你要是吃不完,就捎回去叫你弟妹们吃!” 说完拿起一张饼馍,把卫雪玢炒好的土豆青椒往里铺,“我喜欢吃饼馍卷菜,又香又爽口!” 李春生看了一眼华镇,他也想吃饼馍好不好?这在车上坐了一天,看到油乎乎的东西,哪有这烤的薄薄软软的饼子卷上爽口的土豆丝青椒丝豆腐丝好吃?他都看见了,那青椒里还兑着肉沫呢! “春生别听你哥的,你想吃啥就吃啥,人跑了一天,还不能吃自己想吃的饭食了?!”卫雪玢拿起一张饼包藏,给李春生卷好了放在他手里,“嗯,吃吧!” 说罢自己拿起油饼,“你不喜欢吃,我就吃就了,多好吃啊!” 华镇伸手往卫雪玢手上一拍,“吃啥吃,这大晚上的,吃那么油的东西能消化?我不是说了嘛,这东西一会儿□□生给家里带回去,你吃卷饼,你挑的茄子也挺好吃,给我往里多卷点儿。” 这人是怎么了?卫雪玢一边帮华镇卷饼,一边仔细看筐里的油饼,没啥不好的啊?就算是自己炸,也未必比卫二娘炸的好,这到底哪里犯了他的忌了? “看啥看?不就是几块油饼?明天我给你提一壶油,想吃你自己随便炸,”这给自己卷个饼,那眼珠子都恨不得沾在油饼上,华镇顿时觉得手里的饼有些咽不下去了。 卫雪玢奇怪的看了华镇一眼,不明白他这是咋了,“快吃,你叫我这么一直给你举着?” 这人,手里的不吃,还叫自己给他再卷。 “没啥,反正那油饼你□□生拿走,”华镇放下筷子,把卫雪玢递的另一卷也接过来,左右开弓一手一卷轮流吃,看的一边坐着的李春生目瞪口呆的, 卫雪玢被他弄的没脾气,干脆也不说话了,自己拿了张饼卷着吃。 华镇两个卷饼吃完,都没见卫雪玢没再理他,而是闷声吃饭,也觉得怪没意思的,“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吃?要是我明天才回来,你晚上就不吃饭了?” 卫雪玢觉得华镇今天怪怪的,“我本来也没啥胃口,吃不吃都行的,”这也是看华镇跟春生吃的香,才把她的食欲给调动起来了。 李春生眼力见儿还是有t的,迅速的把碗里的汤喝了,又卷了个饼,“那个,华镇哥,雪玢姐,我爸妈肯定也等着我类,我先回去了啊!” “走吧走吧,明天放你半天假,在家好好睡一觉,对了,把这个带走,”华镇拿笼布把那几个油饼一卷,叫李春生带着。 这,李春生不敢伸手,这那能又吃又拿? “拿走吧,明天当早饭,”卫雪玢算是看出来了,华镇这是跟几张油饼干上了,可她又不能护着油饼吧? 等李春生走了,卫雪玢看华镇也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收拾桌子,“天太晚了,你也跑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账跟煤咱们等明天再说,” 自己没来由找不痛快,看卫雪玢的样子是恼了,华镇连忙起来给她帮忙,“我把锅刷了再走,不能光吃不敢嘛!” “你累了一天了咋能说没干?快回去吧,太晚了你就这儿也不好,”卫雪玢把桌上的空盘子收到锅里往水池子那儿端,这点活儿她一会儿就收拾了,还用华镇帮忙? “那我擦桌子,”卫雪玢越不叫他干,华镇心里越没谱,忙去拿了擦桌布,“我扫地。” 说完也不等卫雪玢开口,又是擦又是扫干了起来。 “我跟你说,这一车煤咱们先不给工人分,我准备把这车煤给贺局长和段局长送去,咱们分着不够,他们两家应该够烧了,”华镇边干,边自说自话。 这是正事,卫雪玢不能不回话,“嗯,你打算的好,咱们这厂子开起来,段局长跟贺局长没少帮忙,是该谢谢人家,不过这碎煤送过去,还不如咱们把煤球儿打好,晾干给人送去呢,也好放不是?” “中,咱们厂里人不少,加上我,再叫上延亭,一天就干完了,外头恁大的地儿,正好晒煤球儿,”华镇点点头,“你比我想的周到!” “那明天就叫跃进他们先把车卸了,今天就搁门口儿吧,”卫雪玢想了想,这会儿卸车实在不现实。 “嗯,那也中,明天把车给收拾干净,你不是要去郑原嘛,还用这车跑一趟,我都跟运输队的李队长打过招呼了,”华镇看着平时乐呵呵的,其实心也挺细。 两人说着话,已经把一切收拾好了,卫雪玢把东西都归置到厨房里,“不早了,你怎么还不走?不累?” “那个,”华镇把扫把放到原处,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听那油饼是海智远给的,就开始不高兴。 “唉,我直接说吧,我知道你跟海家交情好,但是,”华镇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也是拐弯儿听说的啊,你听了也别生气,人家说海智远处了个对象儿,就是你们供销社的,好像都要结婚了。” 这消息传的还真快,华镇都听说了。 见卫雪玢没吭声,华镇赶快继续解释,“我这也是听科室里的人议论呢,你上次不是带了块将校呢?好多人都听说了,都打听着看谁会穿上那样的好料子,”所以他才顺了一耳朵,听说海智远跟一个供销社的女的要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要带孩子出去玩,真的码不出来了,哭!   ☆、第80章 瞎操心 “我就是, 就是觉得吧, 他对她再好,那也是准备结婚的人了, ”华镇偷偷告诉了一眼卫雪玢的脸色,要说卫雪玢离婚终归是要再结婚的, 海智远绝对是个最合适的人选,但华镇只要想到这俩人凑到一起, 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是刚才还说要努力挣钱,把咱们厂子给办好?对,”华镇一拍大腿,他终于想到说啥了,“反正你年纪也不大呢,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分夺秒干四化不是?其他的事情都要往后放放,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人到底是要说啥?卫雪玢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你说的都队, 就是把, 华镇,这跟智远歌要结婚有啥关系?你不会是想着我听说智远哥要结婚,就联想到自己,会伤心难过吧?” 卫雪玢忍不住笑了, “真是人儿不大心还挺细,我离婚跟智远哥又没有关系,智远哥结婚我只有替他高兴的,这世上结婚的人多了, 总不会只要听说谁结婚,我就得哭一回吧?” 不伤心最好,就当他多余操心,华镇忍不住又试探了一句,“我不是觉得你跟海智远挺亲的,说的也是,他是你哥,他要结婚了,你只有高兴的,” “如果他真的遇到喜欢的人要结婚了,我肯定替他高兴,只是外头传的那些,未必就是真的,你听听就行了,”没想到海智远跟赵敏的事都传到医院了,卫雪玢摇摇头,这么一来,就算是海智远最后没跟赵敏结婚,恐怕这名声也是要搭进去了。 这话啥意思?华镇心底那点儿莫名的小兴奋才升起就被泼了盆水,“那是别人乱传的?不可能啊,我可是听我们主任说的,刘主任,你也认识,那可是洛平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刘主任卫雪玢确实认识,但海智远的事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事儿说来话长,又是别人的私事,我就不跟你细说了,行了,这都十点多了,快走快走!” 叫卫雪玢一说,华镇心里跟猫抓一样,但时间也确实不早了,“瞧你,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卖啥关子啊?你等着,我非弄清楚不可,人家都买那么贵的料子做衣裳了,这事还能假?” “你个路人操恁多心干啥?”卫雪玢直接推了华镇出门,“明天卸煤的事有我呢,你也歇一天再过来!” 第二天一大早开上班的焦师傅他们就被门前的小货车吸引了,听卫雪玢说后头还有一大车煤运过来分给他们,小小的华胜厂沸腾了,都不用卫雪玢交代,焦师傅他们已经带着几个小年轻卸车了,至于打煤球儿的事,大家也表示可以礼拜天过来,反正这是厂里的事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就算是义务加班,也都个个热情高涨。 厂里有焦师傅他们张罗,卫雪玢拎着提兜上班儿去了,她后天还得跑一趟郑原,这两天忙的很,不但要把单位的工作做好,放出去的料子,也得收收账了。 “雪玢,”常爱红难得来早一回,看见卫雪玢进来,忙冲她招手儿。 “今儿赵敏没来,”常爱红神秘的挤挤眼,“你猜她咋啦?” 卫雪玢疑惑的看看墙上的表,“这还不到时候呢,可能是今天有事来晚了吧?” “哼,我看啊,她今天未必能来,”常爱红冲着大门啐了一口,“小丫头心眼多的很,也不看看惹的是谁?!” “姐,你干啥啦?”卫雪玢拉住正准备上二楼的常爱红,“你上楼干啥去?”她们这些普通营业员,平时没事很少往二楼去的。 常爱红一笑,“上去干啥?找老牛喷会儿呗?行了雪玢,姐心里有数儿,没事,兴她做初一,就不兴我做十五了?呸,跟老娘耍心眼儿!” 为了块料子,赵敏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但常爱红又干了啥?“姐你先下来,我跟你说,我给你的那几块料子你出手了没?人家昨天来要钱呢!” “呃,这个啊,我捎着呢,来来来,我给你,”常爱红一拍脑袋,转身下楼,“叫她给我气的,正事儿都忘了!我跟你说,要是那种佳丽丝能再弄点儿就好了,这东西太火了,我想给自己留一块儿都不中,简直就是抢啊!唉,可惜咱们供销社进不来这样的货!” 她从卫雪玢这儿弄的几块,别看都不大,也就够瘦些的姑娘做件短袖的,但也愣是叫她每块儿加三块给卖了,就从卫雪玢去郑原带了料子让给她开始,常爱红都挣了好几十块了,这可比在供销社里挣工资来的快,要不是家里实在走不开,而卫雪玢也厚道,抽的并不多,常爱红都想跟着卫雪玢往郑原去一趟了,也摸摸路子,这样就能挣的更多。 她们都是干商业的,有点儿脑子就能看出这里头的商机,但卫雪玢并不打算把这条路子介绍给常爱红,毕竟这里头还连着韩延亭呢,“姐,我跟你说,这才哪儿到哪儿?我看顾大姐那边的箱底儿也快叫我搬空了,这几天我那个表弟还跟我商量呢,说是想到南边看看,有什么稀罕东西,” 她冲常爱红意味深长的一笑,“等那个时候,爱红姐你可有发挥的地方了!” 去南边儿?现在这个时候,南边那些大城市,对洛平人来说,跟天边儿似的,常爱红悠然神往,“我看电影儿里,那边人穿的可好看了,”常爱红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儿,悄悄道,“还有那画报里,人家外国人戴的那种墨镜儿,你见过没?听说那边也有人戴了。” “嗯,这个不急,反正兴到咱们这边儿还远着呢,等我表弟忙完这阵子,叫他过去看看,有啥能捎回来的,”卫雪玢点点头,□□镜,蝙蝠衫,喇叭裤这些以后可是大流行。 这个可比料子可诱人的多,常爱红暗下决心,“好,到时候你可得想着姐点儿!” “瞧你说的,你不但是我姐,还是我师傅,我要是撇开你,那成啥啦?”卫雪玢最重要的事还是她跟华镇那个小小的加工厂,这些都是外捎带,“放心,有事儿一定第一个跟你说!” “那个,请问常爱红同志在不在?”两人正窃窃私语呢,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拎着个蓝布提兜进来,张嘴就找常爱红。 卫雪玢见过这个人,她叫李凤仙,不过是在前世,前世她陪着赵敏过来找过她,跟她女儿一起骂她不要脸,乱搞男女关系,是个破鞋。 “这是赵敏她妈,估计赵敏不吭声买料子的事儿叫她知道了,”常爱红抿嘴一笑,消息是她特意叫人捎的,赵敏她妈想不知道都难,“我说赵敏咋不来上班类?!” “我就是,你是哪位?有啥事儿?”常爱红拍拍卫雪玢,示意她守好岗位,自己则从柜台里绕出来,但没有请赵敏的妈出去,而是站在大厅中央。 李凤仙尴尬的笑了笑,“这个,常同志,咱们能不能到外头说句话?” “到外头说?还是别,我又不认识你,”常爱红摇摇头,转头看了一眼唐建国,才冲李凤仙道,“你是哪位啊,我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诶,这不是凤仙姐嘛?哎呀凤仙姐,你咋来啦?赵敏呢?她是不是不舒服叫你给她请假来了?”唐建国顺着常爱红的目光看过来,一眼就认出李凤仙了。 “啊,那个,我找常同志有点儿事儿,不是啥大事儿,”李凤仙老脸微红,“要不咱们出去说?” 出去说?赵敏敢背后阴她,她凭啥出去说?常爱红一笑,“原本你是赵敏她妈啊,少见,我叫你大姐吧,李大姐,你找我有事儿?唉,有啥事儿只管直说,我跟赵敏是同事,又比她进供销社早,能办的肯定给你办!” 李凤仙见常爱红死活不肯出去,没办法只得从提兜儿里拿出包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包袱,“这个,这是我家小敏从你那儿买的一块料子,这闺女是个憨子,也不看看家里啥条件,就敢买镇贵的东西,我,” 李凤仙的脸更红了,“我是想着找你,看能不能给退了?我也知道这话不该来说,都怪那丫头不懂事,也不看看这是啥东西就乱买,我已经狠狠说了她一顿,但这料子,” 李凤仙把包袱皮儿打开,露出里头的一块将校呢,“我们真不敢要!” 常爱红连手都没抬,“李大姐,你弄错了吧,我是有块将校呢,但那是我托郑原的朋友替我家老赵弄类,结果拿回来发现料子有点儿少,没办法就转出去了,对了,就转给老赵他们单位的吴秀兰了,人家侄子结婚,当姑的给备的礼,咋,她是你亲家?” “不,不是,那个常同志,” 李凤仙也是昨天晚上才听邻居说起赵敏花了一百块钱买了块料子的事,赵敏相中了海智远,李凤仙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不说海智远人高马大长的不错,就冲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上副厂长了,就能证明那孩子有前途,但这门亲事她再赞同,也不会冲动的花一百块钱去给女婿做衣裳! 偏昨天晚上赵敏还跑到海家去了,一直到多晚才回来,李凤仙问了几问,硬是逼女儿说了实话,敢情真有这事儿! 她气的差点儿动手打女儿几巴掌,一百块钱啊,都够给她办嫁妆了,可这傻闺女不吭不哈的去买块料子,这不是把钱儿不当钱花嘛?今天一大早,李凤仙就跑到赵敏托的裁缝家里,硬是把料子给要了出来,还好因为衣裳要的不急,赵敏要求又高,人家没有开始动手做,不然真的一剪子下去,要回来了也没用了! 李凤仙已经问清楚了这块料子的来历,也知道女儿找吴秀兰把人家常爱红诓了,她现在没功夫去找自己表妹算账,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自己吱一声? 她拿到料子就立马跑到供销社来了,希望能跟常爱红说点儿好话,叫人家把那九十五退给她,“常同志,这料子就在这儿了,好好的一点儿都没弄坏,还给你!” “你还给我干啥?这又不是我给你的?我跟我家老赵一月才挣几个钱儿?哪能左一块右一块的买高级料子?”常爱红呵呵一笑,赵敏的妈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根本不知道她闺女干了件大事儿,“大姐,你跑这儿开玩笑来了?讹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少点哈,抱歉,马上开学了,还没有带孩子出去透透气呢!   ☆、第81章 借车 见常爱红一副不认账的样子, 李凤仙也急了,这不是九毛五, 九块五,是这九十五, 她跟她男人一个月也就挣这些, 咋能这么说没就没了? “常同志, 我已经跟我那个丫头问清楚了, 她看中了你手里的料子,你不肯卖给她, 她才叫她姨帮了个忙,这块料子真的是你的, 你卖的料子, 大小你一定记着类,你量量,是不是这块?”李凤仙拎着小包袱走到卫雪玢她们的柜台前, 把包袱解开,把那块将校呢给抖开,叫常爱红量。 常爱红干了一辈子面料了,那还用量?“李大姐,这料子是不是我的根本不重要,第一,这料子是你闺女从我这儿诓走的,我问她,她还跟我犟嘴死不承认, 当时她说的啥我们社里的人都听见了。” “第二,是料子是我卖给吴秀兰的,就算是要来退,也是正主儿来不是?你拿了块料子来,我把钱给你,赶明儿个吴秀兰跑来说这料子是你们偷人家的,那咋办?我再把料子给吴秀兰,哼哼,”常爱红冷笑一声,“我看是你们几个合着伙想不出钱坑我好东西的吧?可不敢把人都当傻子耍。” 李凤仙被常爱红说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恨不得立马跑回去把赵敏给打一顿,“常同志,我家小敏自小就惯坏了,得罪你的地方我跟你说个对不住,可这东西,实在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用得起的,要不这样,你出九十,九十就中,这东西你再转给别人吧!” 一块将校呢已经叫抬到一百了,九十块,常爱红还真不敢保证就能卖出去,就算是能,她也不想再费这个事儿了,“你们真不想要,又愿意亏几块钱,相信愿意买下的人不少呢,我当时把东西转给吴秀兰,一是我家老赵真的不会穿,二是吴秀兰跑我家恨不得跟我拜了干姐妹,我才心一软让给她了,” 想到吴秀兰当初哄她的话,常爱红的火就往上拱,“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么你自己看转给想要的人,要么你找吴秀兰退去,我这儿,真的不好接手。” 说完再不理李凤仙,装模作样的瞪了卫雪玢一眼,“雪玢看啥类?还不快把咱们的布料都收拾好了?你看都歪到哪儿去了?” 卫雪玢肚子里偷着乐,装着害怕的样子,“嗯,师傅,我这就再摆摆。” “哎呀,这叫啥事啊,赵敏这闺女,啧啧,”李凤仙一走,供销社一下子热闹了,“原来她那将校呢,真的是诓你的啊,爱红姐?” “我啥时候说过瞎话?我都快叫气死了,”常爱红用棉线做的小扫把狠狠的甩打着面前的布卷儿,“我那料子一到手,她就跑来了,非要出一百块拿走,你说我是那种贪钱的人嘛?我还劝她,有钱也不能这么花,一百块都够置两件家具了,将来陪送过去,可不比一件衣裳体面实惠?她根本听不进去!” 常爱红好心被当了驴肝肺,火气正旺呢,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跟大家讲了一遍,“你们说说,我哪儿做错了?” “你哪儿也没错,我看是赵敏这丫头脑袋叫驴踢了,”孙淑芳巴拉着手里的算盘,“看吧,这事儿今个儿可完不了,”九十五块,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完不完的,我还能把钱退出去?那我成啥了?怕了她赵敏?这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哼,没门儿!”常爱红撇撇嘴,“这次就当是给她个教训,才多大点儿的丫头,敢跟咱们这些老同志耍心眼儿?你们说我亏待过她?” “我说唐建国,你看你带的啥徒弟,这思想教育平时搞没搞?”常爱红调转枪头,对准赵敏的师傅唐建国。 “唉,这个,”唐建国也没想到自己带了这么个徒弟出来,真是丢人败兴打家伙,“爱红,你也知道,赵敏是女同志,我这也不好深管,唉,这样吧,她上班儿了我叫她给你赔个礼,你到底是长辈,老同志,也别太跟这些小的一般见识,咳,这以后嘛,我也对底下几个抓紧点儿,现在这外头的思湖一来,真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个人的人品怎么就扯上外面的恩想了?卫雪玢不能为然的一笑,没吭声,反正常爱红这么一弄,赵敏在单位的名声,算是彻底没救了。 中午下班儿,卫雪玢又往卫广良跟何玉华的新家跑了一趟,他们搬家,按风俗卫雪玢是要给哥嫂“撩锅底儿”的,但她后天就要往郑原去了,怕是跟不上了,所以卫雪玢干脆在供销社挑了一套塘瓷碗盘给二哥一家拿了过去,算是走了礼。 何玉华看到卫雪玢过来,一脸感慨,“雪玢啊,这个家啊,我看也就你懂事儿了。” 不用问,卫雪玢就知道她在说谁呢,卫广世跟雪珍没结婚呢,卫雪玲跟卫广杉又离得远,收到老二一家搬家的消息,这该给他们走礼的,也就剩下卫广益两口子了,不过这些礼数根本不在他们两口子眼里,也可以说,他们认为李兰竹给出去的,就是他们给出去的。 “你们搬出来是高兴的事儿,别想那么多,尤其你现在还是双身子,更不能为这些小事儿生气,再说了,大嫂不是要搬走嘛,这前有车后有辙,咱们当小的照着来就行,”现在这些在卫雪玢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嫂子,我来是想问问那几块料子出手了没有?不是我催你,主要是这回他们还要去郑原呢!” 还要去?这么快?何玉华立马转身跑到柜子跟前,摸出个手帕包,“我这几天忙着搬家,也没太顾上,我先把本钱给你,你要是再能弄来,可一定想着嫂子,” 她轻轻抚了抚肚子,“你小侄女儿以后的嫁妆钱,可就指着她姑了!” 何玉华确实没咋卖,但架不住印染厂的女工多啊,要不需要她出去说,跑来挑料子的已经挤满屋了,何玉华嘴巧,几天功夫已经出脱了好几块,算下来,可比干工作挣的快。 卫雪玢接过钱数好了,“嫂子不想生儿子?” “嗐,我跟你哥说了,生啥要啥,而且我觉得吧,这生个闺女可比儿子贴心,你看看永川这才多大,都拉不到我跟前了,成天就知道出去疯跑,不弄的一身土不知道回来,我啊,还是喜欢漂亮小丫头,跟娘亲!”提起肚子里的孩子,何玉华一脸的幸福。 卫广良是卫家几兄弟里长的最好的,何玉华又是出众的漂亮,他们生的女儿,确实是卫家头一份儿,卫雪玢肯定的点点头,“嫂子你只管放心,小侄女儿可比你还俊呢!” “啥俊不俊的?又不能当饭吃,我就希望她啊,懂事听话,再像海家那丫头会读书,就中啦,”何玉华对相貌没那么在意,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也能供出个大学生孩子来,“不是我说,永川我看了,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儿,真不如人家向新。” 向新,想到这个侄子,卫雪玢默默的叹了口气,前世张彩环为了儿子可以早点儿工作,愣是没有叫向新上高中,而是读了个技校,图的是早点儿出来能进机械厂,可惜没多少年,机械厂就破产了,“向新是个好孩子,也是读书的苗子,以后叫他多带带永川,等永川大点儿,自然就懂事了。” 侄子卫向新一点儿也不像父母,反而忠厚大度,不但对下头弟妹很好,就是对他们这些长辈,也都很敬重,卫家上下没有不喜欢他的,卫雪玢暗暗下定决心,等到向新考高中的时候,哪怕她出钱供,也要供侄子把书读出来,不求他孝顺谁,只希望他这一次,能够有一个好平顺一点儿的人生。 卫雪玢在哥嫂家里吃了顿午饭,就直接上班儿去了,临走何玉华硬把自己的自行车塞给她叫她骑走,何玉华的理由也很简单,她现在住在厂里的家属区,上下班儿没有几步路,加上自己又怀了孕,也不愿意骑车了,与其自行车这么放着,还不如先叫卫雪玢骑着,也省得她成天全凭两条腿儿,“我跟你说,虽然自行车票不好弄,你手里有布啊,看能不能换一张,也给自己添辆车子,不然成天跑着,多累的慌?” 卫雪玢也有这个打算,但一想到一辆半旧的都得好几十块,她又有点儿舍不得,“好,我记住了,等我存够钱,就买一辆去。” 有了自行车,卫雪玢干脆回厂里了一趟,人才拐了弯儿,就看见焦红梅正在那儿围着煤堆摆石头呢。 这个年月大家都是买碎煤打煤球儿,为了碎煤不乱飘,也为了表示这堆煤是有主人的,人们都会在堆好的煤堆周围用砖头或者石头压上一圈儿,卫雪玢看着正弯腰干的起劲的焦红梅,“这儿就咱们厂一家,弄这干啥?” 焦红梅看着半人高的小煤山,笑的无比满足,“姐,后头真的还有一大车?”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哄你?等着吧,到时候咱们大家一块儿分,”卫雪玢把车扎好,在煤堆那儿转了一圈儿,“今年过个暖和年!” 焦师傅家人口多上班的少,单位分的煤根本不够烧,黑市的煤又难弄,现在好了,在华胜厂,光焦家父女就能分两份儿,也难怪焦红梅高兴的很。 “姐,你买的自行车?”焦红梅没跟着卫雪玢进院儿,而是看着卫雪玢骑来的自行车,“我就说,你早该买辆自行车了,不然成天跑着,太不方便了。” “啊,不是,是我嫂子的,借我骑两天,”看来自己关紧得买自行车了,连小姑娘都看不下去了,“咋,你也想要辆自行车?” 焦红梅认真的点点头,“当然啦,姐我跟你说,我都跟我爸说了,我挣的工资,每月只给家里交一半儿,剩下的就是我的,我慢慢攒着,将来买辆小飞鸽儿!” 这小姑娘还挺心劲儿的,卫雪玢拍了拍她的肩膀,“中,咱们一起存,看谁先骑上小飞鸽儿。” 焦红梅一嘟嘴,“那肯定是你,我都算了,我得攒一年呢!” “那我等着你,我虽然比你挣的多,但要办的事儿也多,不好存呢,咱们到时候一起买!”等过上个一年半载,这票儿那票的就渐渐没了,她们再买车就方便多了,也省得到处弄自行车票去。 “姐,你真好,”焦红梅开心的抱住卫雪玢的手臂往院子里走,卫雪玢明明挣的多,就算是现在买也买得起,还要等着她,这是真的跟自己好呢,“我闲了给你做双鞋,绣上牡丹花!” 哎哟那可省省吧,绣花鞋卫雪玢是敬谢不敏,“不用了,我有鞋穿,我跟你说,你不是爱看书,闲了就找点儿书看看,嗯,我妹子书挺多的,回头我给你找几本儿你看。” “真类?有小人儿书没有?我最爱看那个了,”焦红梅一脸惊喜,“你跟你妹妹说,我看小可爱惜了,还看的快!”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两点才到家,真的没力气码字了。 跑了一趟红旗渠,带着儿子接受了一把爱国主义教育,想想五几年的时候,十万人用了十年修了一条人工河,也确实震撼,真的几乎全是靠人力啊!但也确实是造福一方百姓。   ☆、第82章 销量 卫雪玢下午一到供销社, 就看见赵敏来上班儿了,她一眼看见赵敏红肿的眼皮儿, 不由暗笑,这也是个奇人了, 当年居然没看出来。 “你笑啥?我告诉你, 智远哥的妈都承当我了, 我们国庆就结婚!”赵敏从昨天晚上跟李凤仙吵到今天中午, 正一肚子火气呢,看见卫雪玢面带微笑, 气就不打一处来,认定她是在笑话自己。 卫雪玢点点头, “那恭喜你啦。” 赵敏才不相信卫雪玢是真的恭喜她, “你放在这儿虚情假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告诉你, 你休想,我绝不会叫你勾搭上智远哥,狐狸精!” “赵敏,我警告你,你再这么没头没脑的疯下去,我可对你不客气了,”卫雪玢脸一沉,抬头看着赵敏。 “哼,你以为我怕你, 你等着瞧,看咱俩到底谁能如愿?!”只要想到卫二娘对自己的承诺,赵敏就像吃了定心丸,从心态上就在傲视卫雪玢,仿佛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一样。 卫雪玢无奈的看着赵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她,“赵敏啊,我说这话可能你会觉得我还是在跟你抢,但我真心的劝你两句,这婚姻要的是两情相悦,别人不知道,海智远对你到底是个啥态度,你哄得了自己吗?就算是以后二娘真的做主逼着智远哥娶了你,一个不喜欢你的男子,守着有意思吗?你条件又不差,智远哥不乐意,你再找别人不就行了?” 赵敏哪能听得进卫雪玢的劝告,在她眼里,这分明就是卫雪玢想跟自己抢海智远才这么说的,而且还是她知道自己抢不过她,才变着法儿哄她呢,“哼,你少来假惺惺了,我到底能不能嫁智远哥,可不是你说了算了,至于我们能不能过的好也不是你说了算了,反正你给我记住了,以后离智远哥远一点儿,他是有主儿的人了,你少成天勾搭他就中啦!” 卫雪玢厌恶的皱皱眉,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张口闭口的“勾搭”,恶意的揣测着别人,“你嘴巴放干净一些,我还要劝你少纠缠别人,省得将来不好做人呢!” 说完再不理赵敏,直接回自己柜台了。 “她拦着你说啥呢?”孙淑芳来的也早,看见卫雪玢过来,忙凑了过来,“我跟你说,那闺女,”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有毛病,不精,你少理她。” 卫雪玢被孙淑芳逗的噗嗤一笑,“姐你还挺幽默呢,没啥,就是说两句话,她想不开,我也没办法,以后只能远着些了。” “你看着吧,一会儿爱红来了,还有得折腾呢,这闺女啊,真是,那可是一百块钱,咋眼都不眨的往外掏?叫她婆家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哪儿去,”孙淑芳看了一眼兀自撅着嘴生气的赵敏,觉得这闺女傻透了。 孙淑芳说的没错,但赵敏并不知道这个道理啊,卫雪玢只希望海明香能赶快考完试,海智远能抽个时间把这件事给解决了,这么拖下去,赵敏越陷越深不说,海智远也得把名声给搭进去。 孙淑芳果然说的没错,常爱红一到,赵敏就找她来了,她倒也不含糊,直接跟常爱红道了歉,说是自己太想要那块料子了,没办法才找亲戚帮了个忙,叫常爱红看在她年纪小的面儿上,别跟她计较,可最后一句话把常爱红给听乐了,赵敏居然不是叫她退钱的,而是要她坚决别听她妈李凤仙的,那块料子她是给定海智远了! 这真是,连一旁的卫雪玢都震惊了,这赵敏对海智远是情深似海啊! “反正那料子我是让给吴秀兰了,至于她给谁了,那就跟我没关系了,所以这事你别跟我说,我不知道,也不想听,”常爱红都被这一家子气笑了,见赵敏这样,她原本的火气都消了,“行了,这事儿翻篇儿,你跟你妈说好叫她少来找我就行,我忙着呢,没功夫跟你们叽咕这个。” 两天之后,卫雪玢再次带走五百个饭盒,带着胡跃进一道儿去了建机厂。 建机厂这边儿已经把要的数目给统计出来了,卫雪玢麻利的收款送货,然后又到厂工会把一早就说的“管理费”给清了,带着剩余的饭盒往顾大姐那儿去了。 “哎哟我的闺女哎,这哪儿能这么快啊,”顾大姐一看见卫雪玢,直拍大腿,“那饭盒我才出脱了五十多个。” 五十多个真不少了,卫雪玢笑着摆摆手,“大姐,我不是来送饭盒的,我是来看看你还有啥存货没有了?” 这个顾大姐更愁了,“我的箱子底儿都快叫你搬空了,哪还有存货啊,来来来,这是我才从姐妹那儿弄了一些,你可别嫌少,还有这个,” 顾大姐压低声音,“这跟你们一样,也是小厂子出的,东西看着还可以,关键它便宜还不要布票,你看看要不要捎走点儿。” 卫雪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厂子做的?现在都有人开纺织厂了?” “嗯,我看你这个闺女嘴巴严才敢跟你说,是南边人开的,过来跑推销呢,你说这南边人咋恁精呢,连布都会织了,不过他也是傻的不轻,跑咱们这儿卖布,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来了?”顾大姐不以为然的笑笑,她留下那个推销员的货,不过是觉得人家给的价钱便宜,她抽成高,就留了点儿,还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认识了卫雪玢。 卫雪玢看了看顾大姐递过来的料子,都是一般的的确良,花色也不出奇,说实在的,有些引不起她的兴趣,毕竟这样的东西洛平也能买到,如果她卖,而且还卖的比供销社里的便宜,就有些挤自己单位生意的嫌疑了,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这是毛巾被?这也是那家厂子生产的?”卫雪玢被顾大姐放在箱子旁边的毛巾被给吸引了,她拿过来摸了摸,又摊开仔细看了看,说实话手感不算柔软,掂着也有些发轻,还是单面的,但这大红的毛巾被上织着龙观呈祥,下头还配着两只喜鹊,“姐,这毛巾被啥价儿?” 搁现在卫雪玢眼光看,确实是俗艳了些,但这么鲜亮的颜色,却在如今到处一片蓝绿灰中跳了出来,看着喜庆的很,加上毛巾被这东西还流行开呢,带回去也是个新鲜东西,卫雪玢决定带回去几条试一试。 顾大姐笑着点了点卫雪玢,“你这闺女啊,眼就是毒,说实话,这东西织的不咋样,出奇就出奇在咱们平时见得少了,你也觉得你带回去能卖!” 卫雪玢听了听价钱,一条一米二的,要三块钱,她心里算了算,回去卖个五块钱应该问题不大,尤其是对于结婚的年轻人来说,像赵敏那样扔个一百块钱出去的人不多,但花个五六块添一床毛巾被,倒是不成问题。 “姐,毛巾被你这儿有多少,我全要了,”新料子没有,毛巾被也可以。 顾大姐笑的见牙不见眼,“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不过这东西我也没多留,就留了五条,你都拿走,真要卖的好,我再叫他给咱们送!”她留的可不止五条,但是想要的人不少,顾大姐也得给自己留一些不是? 交割完料子跟毛巾被,顾大姐又开始跟卫雪玢聊饭盒经,“我觉得你们厂子的饭盒啊,光这么卖可是不中,这才能走几个?你们要是能卖到全国去,那可就发了!” 卫雪玢点点头,她也愁啊,这样一家家的跑,确实太慢了,可是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唉,我们厂子现在能力有限,这么跑着,也愁不够卖呢,不过要真是量大的话,那就算是再买设备再请工人,也划算!” “那可是,”顾大姐心里也算过这饭盒的成本,这东西虽然比她倒腾料子利薄,可人家量大啊,“我跟你说,你们这个能参加广交会不?要是能去那上头,肯定全国都买。” 广交会?那是主要走出口的,他们这样的小厂子,门儿人家都不会叫进的,卫雪玢眉头深锁,“我们也不奢望去啥广交会,要是平南有展销会,能叫我们在门口摆摆就好了。” “我们纺织品就有,就是你们这饭盒,它也进不去啊,而且那还是在京都呢,”顾大姐是国棉厂的老职工了,知道的也多一些,她们厂子有什么新产品,一定会在广交会,还有纺织品展销会上露脸儿的。 不是卫雪玢妄自菲薄,他们的饭盒真要拿到什么展销会上,确实是太简陋了些,“大姐,不瞒您说,这饭盒只是我们华胜厂的第一步,光靠这个,是绝不成的,我们厂长啊,已经有了新产品了,” “新产品?那是啥?跟姐说说,看姐能不能帮你们宣传宣传?”顾大姐顿时来了劲儿,她这么些年的经验下来,这物以希为贵搁啥时候都是真理。 “这个,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啊,厂长只说他心里有数,没说干什么啊?”卫雪玢一摊手,她的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成不成还两下呢,就算是成了,那也不是顾大姐一个省会女工可以帮着推销出去的,“姐你放心,咱俩这关系,要是真有新产品,我头一个来找你。” 带着胡跃进从顾大姐那儿出来,卫雪玢直奔下一站,一家机械厂。 不过这次卫雪玢没有前两次那么顺利,根本没能进到人家厂子里,她眼胡跃进在厂门口摆了半天摊儿,也就卖出去了三二十个,胡跃进看着箱子里剩下的百十个饭盒,“姐,这可咋办?咱重带回去?” 胡跃进沮丧的看着正跟一旁的工人聊的起劲儿的卫雪玢,以前不论是焦红梅,还是李春生,他们出来都能把饭盒卖个干干净净,甚至还能拿到订单,好不容易他跟着出来一回,竟然剩下百十个,这回去没面子不说,万一以后生意不行了可咋办? “没事,咱们厂里的饭盒啥时候愁卖过?”卫雪玢正跟机械厂的师傅聊机械加工上的事儿呢,前世她虽然嫁的是个工程师,但这方面的事知道还是太少,现在心里有了想法,卫雪玢发现自己知道的真是太少了。 “好了,别嘟着脸了,生意没以前好那是必然的,这东西既不当吃,又不当喝的,谁家会买好几个放着?你没听刚才那个师傅说,这东西搁他们手里根本不算啥?不用机器,拿锺子都能敲出来?”卫雪玢今天真是被工人师傅上了生动的一课,“幸亏人家这样的大厂看不上咱们这种不打小闹,”不然的话,他们华胜厂真是连条活路也没有。 “那咱们这就回去?”胡跃进还是有些不甘心。 “当然不能回去,你看看这儿周围都有啥?”卫雪玢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刚才她在机械厂门口摆摊的时候,就已经跟人打听周围的情况了。 胡跃进放眼四望,就知道这块儿看着还挺热闹,“姐,我可是头一回来郑原,你问我,我咋知道?” 卫雪玢一指对面儿的医院,“笨了不是?忘了咱们头一笔生意是咋做成的?还有那边儿,那是啥?” “啥?学校呗,今天人家考试类,都不叫进的,”跑人家考场里卖饭盒,也亏得她能想的出来。 “我也没打听进啊,但是不能不叫咱们跟家长们推销推销不是?走吧,就这百十个饭盒,不值啥,一会儿就完啦,”卫雪玢伸手拎起半空的箱子,“你抱上那个,咱们走。” 结果自然也如卫雪玢说的那样,百十个饭盒,从学校附近到医院侧门口,不到两个小时,就完了,卫雪玢真是万分感谢这时候没有城管出来赶人啊! 等卫雪玢再次在洛平车站下了车,一眼就看见跨着自行车歪着身子看人下象棋的华镇,“诶,你咋又来了?” 上次是她自己去郑原,这次她可是带着胡跃进这个壮丁呢,哪还用人专门接?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恢复正常!   ☆、第83章 新的出路 卫雪玢一从车上下来, 华镇就看见了,不过他不想表现的太积极, 就装作认真看人下棋的样子,卫雪玢叫他, 他也没动。 “华镇!”卫雪玢声音提高了一些, “干啥呢?” “啊, 雪玢?你回来了, ”华镇猛然抬头,好像被卫雪玢给吓了一跳, “闲着没事看人下棋呢!” “你懂这个?咋不跟人下两盘儿?”卫雪玢没想到华镇还爱看这个,“刚好你在这儿下棋, 把自行车借我跟跃进用用, 我们抬着箱子沉的很。” 华镇一拧车把,“借啥借,把箱子放上来, 跃进也跑了一天了,快回去吧,你家里人估计都等着急了,我送雪玢回去。” 因为没有进得去机械厂,所以卫雪玢他们回来的早,这天还没黑呢,卫雪玢原打算是叫胡跃进跟她一道儿吃饭的,现在叫华镇一安排,直接晚饭都不管, 把人撵家去了。 “你有事儿?”还像上次那样,卫雪玢在后头扶着箱子,跟华镇一道儿回厂子。 “没事,怎么样这次?我看你们的样子可不太高兴,”卫雪玢喜欢卖关子也就罢了,胡跃进也不吭声,这事儿就奇怪了。 卫雪玢把这次去郑原的情况大概跟华镇说了,“我觉得咱们得两条腿儿走路,我想试个新东西。” 想弄新产品的念头只怕卫雪玢早就有了,华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付诸行动,但卫雪玢说的也有道理,而且她的心走到这儿了,华镇也没有理由不支持,“嗯,你想做就做吧,有啥需要帮忙就吭声,这市里我比你人头儿熟,老爷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 “我算了算账,咱们这阵子挣的钱,毛利也有小两千了,我想着能不能跟现在院子的主家商量下,把他这个院子买下来,然后再问问他们村里,周围这片儿地,与其闲着,不如也买下来,”卫雪玢打听了,如果真要踏踏实实的办个厂子,一个小院子是绝对不行的,倒不如先用这地方,等将来洛平市大发展的时候,把这块儿地一卖,再往外迁也是两不耽误。 “买啥地?咱们好歹也是个加工厂,我去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叫市里给批块地,”华镇回头瞪了卫雪玢一眼,买地,这算啥?“你不怕人家以为你想当地主?” 可不是,现在这时候土地公有,哪有人往名下买地的?卫雪玢一笑,“咱们本来就是私人小厂,凭啥叫国家批地?如果批了,将来算谁的?如果国家说那地另有用处,你咋办?放心吧,以后再不会斗地主了,咱们就当个小地主又怎么样?” 这不是小地主,是资本家啊,华镇挠挠头,“你真的想这么干?说闲话咱不怕,就怕政策上不允许啊!” “你平时不看报?这不农民兄弟都率先包产到户了,咱们也得跟上大形势不是?”卫雪玢拍拍车座上的箱子,“我这里头装了几条毛巾被,就是人家南边私人厂子生产的,咱们这儿消息相对闭塞,才这么小心翼翼的,放心吧,没事!” 卫雪玢说没事,华镇不由自主就的会相信,“好,我听你的,反正那小院儿又住人又生产的,巴掌大的地儿,确实不像样子。”反正这个厂子他是厂长,国家真的要抓人的话,头一个抓的也是他。 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华胜厂后头的路该怎么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厂子外,卫雪玢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这可打上了?” “是啊,趁着天好,赶快打了,”焦师傅看见卫雪玢她们回来,呵呵一笑,拿手巾擦擦额头上的汗,“我嫌人少慢,把我那俩臭小子也叫来了,在家闲着,还不如过来干点活儿呢!” 卫雪玢笑着点点头,趁华镇帮她抬箱子的时候小声道,“看到没?这就是积极性!” 华镇咧嘴一笑,“看见啦,都是卫主任的功劳!” “嘁,我哪是说这个?”卫雪玢给了华镇一个白眼,“你提前跟段局长他们说一声,我看用不了一个星期,咱们就有给他们把煤球儿送过去了。” “哎,你干啥呢?”华镇见卫雪玢放下箱子就往厨房钻,忍不住叫她。 “干啥?做饭啊,你没看见大家干的多起劲儿?咱总得管顿饭吧?”卫雪玢诧异的看着华镇,不明白他拦自己干啥? 华镇把厨房门一拉,“做啥饭啊,你要是回来的晚,他们就不吃饭了,人家焦师傅肯定都安排好了,你跑了一天了,快歇歇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卫雪玢也确实是累了,在闷热的长途汽车上颠簸四个多小时,她也跟散了架一样,可是外头那么些人,干的又是厂里的活儿,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管吧?“没事,做顿饭又不是啥累人的事,夏天的饭也好做,我擀点儿面条算了。” 华镇看着卫雪玢,她说没事,但一向明亮的眼睛里一点儿神采也没有,想都不用想是在强打精神,“你歇着,我来做。” “你?你会?” 卫雪玢才不相信华镇会擀面条呢!“要不你过去打煤球儿,叫红梅过来给我帮忙,我们两个做着快。” “这有啥难的?我小时候见我奶做过,这样吧,你搬个凳子坐这儿看着我干,我哪儿弄的不对了,你跟我说就行了,不就是擀个面条嘛,又不是拿枪打仗,”华镇挽着袖子就洗手去了,回头又不放心的嘱咐卫雪玢,“你坐着就行,不许沾手。” 他才不去换焦红梅回来呢,华镇更想跟卫雪玢这么呆着说说话,才不想去跟一群老爷们光着膀子打煤球儿去。 好吧,既然华镇要干,卫雪玢也乐得歇一会儿,她听话的搬了个椅子坐在厨房门口,“好可看你的了啊!师傅们下了班儿还加班打煤球儿,你可不能让他们吃一盆浆糊!” “不要小看我,”华镇已经洗好手回来了,他从架子上拿过和面盆,从面袋子里一碗碗挖面,“你看着啊,够了就说一声,一会儿添水也是,你发指令,我执行。” 卫雪玢想想也没啥大问题,比起女人来,男人的力气大,揉出的面更好吃,“那你把面和的硬一些,等一会儿擀好了我来切。” 就这么你说我做,卫雪玢跟华镇真把一锅面条给做好了,焦红梅也洗了手过来帮忙,把油馍跟烙了,又挑了一盆黄瓜,一群人吃过饭,才各自离开。 “你乐啥呢?”卫雪玢看着一边刷锅一边偷着乐的华镇,奇怪的问。这人也是奇了,抢着干活儿,这不但管做,还管吃完了收拾。 华镇正高兴呢,“没啥啊,就是想到我也学会擀面条了,挺高兴。”尤其是自己做好的面条被一群人吃光了,华镇还真是挺得意的。 好吧,那是人家不挑也不好挑好不好?那面条擀的厚薄不均的,不过卫雪玢不能打击华镇的积极性,“嗯,你头一次能做成这样不简单了,以后多试几次,会更好的。” “我来跟你学做饭吧?”华镇灵机一动,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干脆我以后都来厂里吃饭,顺便也学着做做。” “你想来蹭吃是主要目的吧?还学做饭,咱们中午饭基本是红梅在做,你过来干啥?净给人添负担,”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你们医院可也有食堂,还发的有粮票呢,你不吃食堂,跑厂里来干啥?” “就是觉得厂里人多热闹,大家一起吃饭心里高兴,要不我晚上过来吃一顿,我交饭钱还不行?”华镇可怜巴巴的看着卫雪玢,“我跟你说,我们医院的大食堂,成天水煮冬瓜,酱油土豆,难吃死了,还不卫生,你看咱们这儿的厨房多干净?我吃的也放心不是?” 卫雪玢爱干净,就算是焦红梅收拾好了,她晚上睡前也会再过来收拾一遍的,更不用说华胜厂完全是自己人做给自己人吃,不管是卫生还是可口方面,都是单位大食堂不能比的。 “行吧,你想来就来吧,总不能咱们的小食堂工人吃得,厂长反而吃不得了,”卫雪玢从华镇手里把擦桌布拿过来,丢在盆里打了肥皂开始洗,“你快走吧,天儿不早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叫我休息,你不走我咋休息?” 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直接?卫雪玢的话华镇听着有点儿扎心,但一想卫雪玢确实是累一天了,“好,那我走了,你把门锁好。” 等华镇走了,卫雪玢长舒一口气,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做到全身心放松,她把焦红梅一早就替她晒上的水提出来,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把脏衣裳洗了,才回屋倒头就睡,明天又是新一天,还有更大的战场等着她呢! 心里有事,再累卫雪玢也睡不长,第二天天刚亮,卫雪玢就起来了,她把院子简单的扫一遍,又出去巡视了一遍摆的整整齐齐的煤球儿,心里不住感叹真是人多力量大,她不由想起朱相庆上大学那几年,家里的煤球儿,全是她请人帮着打,自己也要动手,真是累个半死。 想到朱相庆,卫雪玢不由失笑,估计是太忙了,这阵子她居然连想起这个名字的功夫都没有,不过今天,她就得往机械厂走一趟了。 卫雪玢把带回来的五条毛巾被给韩延亭留了两条,剩下的三条她全带给了常爱红,这是新东西,还得交给行家往外推才成,而且她以后想把重点放在华胜厂的新产品上,这来回倒腾的事,只怕得全交给韩延亭了。 常爱红看到卫雪玢带过来的毛巾被,喜的一巴掌拍在卫雪玢胳膊上,“哎呀你这个闺女,这眼里有火啊,这样的东西都能叫你寻摸到!” 她反复看着那三条毛巾被,我以前跟着老牛出差,见过这种东西,“这种洋货你哪儿弄的,也是国棉厂的新产品?” 卫雪玢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听顾大姐说,是南方厂子出的,要说这质量一般,但也便宜不是?她给我这个数,”卫雪玢伸出四手指。 四块?要说东西真不值,但贵就贵在这东西少见,常爱红看着这鲜亮的颜色,“我说雪玢,是不是这风气要变啦?这好颜色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变了?外国著名设计师都带着洋模特进京都了,“肯定是,姐你想想,大方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国家号召大家致富呢,这人要是富了想干啥?还不是吃好穿好?你说咱以前那些衣裳,结实是真结实,可是好看不?” 那是,常爱红看看自己身上的白的确良短袖,这连穿好几年,白还是白,但洗的都不鲜亮了,“你说的对,”要不是卫雪玢弄来的料子她想转手变成钱,她都想做一件浅蓝的佳丽丝穿穿了。 “好了,这三条毛巾被我全要了,这就把钱给你,”常爱红直接把三条毛巾被给一裹塞到柜台底下自己的抽屉里,从兜里给卫雪玢数钱。 “你说那南方人咋不来咱们这儿呢,这中间隔道手,还是不如咱们直接跟人接头来的方便,”常爱红看着合都合不上的抽屉,心里犹不足意,这顾大姐跟卫雪玢,一人加一道,她这儿利就薄了。 “姐你别着急,这是早晚的事儿,我这次也是跟人家去的,不好久待,要我说啊,那推销员也不是憨子,郑原都跑了,能不跑一跑咱洛平?真不中的话,还是那句话,叫人去南边一趟,还怕带不回来好东西?”卫雪玢昨天已经想好了,这一块儿她真得丢手了,接手的人选也是现成的,韩延亭就行,再有常爱红跟何玉华这两个分销,也不愁带回来的东西卖不出去。   ☆、第84章 雪玢 晚上韩延亭过来, 卫雪玢就把自己的打算跟他仔细讲了, 听到卫雪玢说她不再参与倒腾料子的事儿, 而是将这一块儿全部交给他,韩延亭直接跳了起来, “这不中, 我咋会这个?姐啊, 你领着头儿我跟着你干就行了, 保准儿你指那儿打那儿,一步不错!” 他这阵子跟着卫雪玢卖料子,挣的可比上班多的多,正干的有滋有味儿呢,韩延亭还跟他爸妈商量着等天凉快了就准备他跟丁芳的婚事,婚期就定在腊月里, 可现在卫雪玢这么一弄,叫他挑起担子来, 他可就有得忙了。 “你人聪明有脑子,有肯用心, ”卫雪玢留意了, 韩延亭已经可以把各种料子清楚的分辨出来,还能介绍的头头是道,他长的好又讨喜, “这有啥不能干的?还有,我可不只想叫你倒腾料子,过俩月凉快了, 我看你就请个假,往南边儿走一趟,看看有什么新鲜物件背回来点儿,我觉得比咱们从郑原倒腾利要厚的多,你不是想跟丁芳结婚,这手里钱越多,婚事才办的越体面不是?” 卫雪玢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心上人面前,直接找准要害扎刀,“要不你带着丁芳去,也算是一起旅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这个我看还是算了,他真想挣钱,那就不能带那位大小姐,不然过去他哪有心买东西,光顾伺候丁大小姐了,”华镇在一旁听了半天,听卫雪玢拿丁芳来劝韩延亭,绷不住了。 韩延亭最不爱听人家说他家丁芳不好了,再说了,对媳妇好哪儿错啦?“你胡说啥,我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 “是!”华镇给了韩延亭一个肯定的回答,“雪玢叫你去南边儿,是看市场,再挑点儿稀罕东西背回来的,你听清楚是,是背回来!你觉得你带着个丁芳,是有功夫找门路买东西啊,还是有功夫背东西?到时候她一会儿渴了,一会儿累了,你有劲儿也等着背她了!” 这也是道理,卫雪玢想想丁芳一风吹的模样,也有些犹豫了,“要不你先过去看一看,等路子趟熟了再带丁芳过去也行,” 其实韩延亭也没打算带丁芳过去,这几千里的路可不是她能受得了的,“哼,你们不叫我带,我还舍不得她受罪呢,除非华镇能给我弄来卧铺票!” “还卧铺票?!你当你是多大的干部?”华镇呸了韩延亭一口,这家伙还真敢张嘴!? “你回去好好计划计划,看看啥时候走好,”卫雪玢心里盘算着,“等你去,估计都秋天了,这毛巾被带回来也卖不了了,你去主要是打听下那种牛仔裤,还有□□镜,小半导体电子表这些,能都带回来,还有那个,你觉得挺时新的料子,就像这次的毛巾被,如果是小厂子产的,你就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拿到,以后可以合作。” 韩延亭本来没有具体的计划,现在被卫雪玢这么一说,心也热起来了,“好,我就照你说的办,管他能不能赚到钱,就当出去见世面了!” “那可不行,你大老远去了,就是奔着赚钱去的,到了多听多看多问,咱们是有枣儿没枣儿都得抡一棍子才行,”华镇这段时间受卫雪玢的影响,不论干啥都是奔着成功去的,“还有,雪玢你那儿要是有钱,都给这小子带上,算你的股子,回来挣钱了,叫他给你分一份儿!” 这人还没有去,华镇就替卫雪玢打算上了。 韩延亭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个上头,在他看来,这生意本来就是他跟卫雪玢合干的,哪有他一个人独吞的道理?“哎我说华镇,你管我姐叫啥类?” 叫啥?卫雪玢倒没注意,不是叫“雪玢姐”? 华镇脸一红,瞪了韩延亭一眼,“叫啥?能叫啥?你这球孩子管的真宽!” “不是,这是我姐,也是你姐,你咋能直接叫她雪玢?”韩延亭可不是好糊弄的,刚才华镇可是揪着他家丁芳不放,这会儿现世报了,可叫他抓住把柄了。 被韩延亭一提卫雪玢才想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华镇真的没再叫过她“姐”了,以前姐长姐短的可亲着呢,但这个时候她不能帮着自己表弟怼华镇,“哎呀可能是华镇话说的急了,没注意,他跟你一样的,都是我弟弟!” 卫雪玢这么一说,韩延亭也不好再穷追猛打,“那可不一样,我可是亲的,他那个是干的!没我亲!” “呸,谁要跟她亲?男女有别知道不?”华镇恨不得蹬韩延亭一脚,“我爱叫啥就叫啥,我俩是同事,同事知道啥意思不知道?我们是革命同志关系,当然要互相叫名字了,韩延亭你再跟我在这儿胡搅蛮缠,冬天你还想要我的军大衣不了?” 啊,这个绝不行,他还准备穿着华镇的将校呢带着丁芳去郑原呢,“不不不,我错了我错了,你说的都对,你们是革命同志,叫名字最合适了,哈哈,这样中了吧?” 这还差不多,华镇得意的冲卫雪玢扬扬眉,他以后都不叫卫雪玢姐了,绝不叫! 等韩延亭拿着毛巾被走了,卫雪玢也准备出门儿去,昨天海明香考完试她都没顾得上往海家去,今儿个再不去,那丫头要急了。 “走吧,我去智远哥家一趟,”卫雪玢过去推车子。 “去他家?去他家干啥?有啥事?”华镇一听卫雪玢又要去海智远家,有些不高兴了,“这都几点了,你还往外跑?” 几点?还不到七点,天都没黑透呢,卫雪玢奇怪的看了华镇一眼,“我过去转一圈儿就回来了,昨天明香不是考完试了,我得过去看看她。” 原来是去看海明香的,华镇这下舒服多了,“走吧,咱们刚好顺路。” “你回医院,我去三角场,这顺啥路?”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缠人呢?卫雪玢狐疑的看着华镇,“你对我有意见?” 他怎么可能对卫雪玢有意见?华镇连连摆手,“没没没,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你在我心里是这个,”华镇比了个大拇指。 “那你为什么不叫姐了?真的把我当革命同志了?还是觉得自己是厂长了,叫我姐跌份?”卫雪玢推着车往外走,顺嘴问道。 “不想叫就不叫了呗,你又不真的是我姐?”华镇低头拨着车把上的车铃,“反正我以后不叫了,大家互相叫名字就挺好,咱别搞的跟一家子似的。” 好吧,人家华镇不想管自己叫姐,卫雪玢也不能按着头非叫他叫啊,“随你便吧,你是我领导,我又不缺兄弟,你以后就叫我卫雪玢算了。” “卫雪玢?提名带姓的多不好听,好像我对你真的有意见一样,我就叫你雪玢吧,你名字好听,我这么叫着也亲切,你说呢?”华镇一下子来了精神,跨上车子就追已经骑着车前头走了的卫雪玢。 叫她“雪玢”?不知道的听了不还以为他是她哥?这便宜占了,卫雪玢一转头,“你爱叫不叫,但不许叫俩字儿,听着不尊重!” “你都叫我俩字儿,我为啥要叫你仨字儿?我多吃亏啊,不行,我得把以前吃的亏都叫回来了,雪玢雪玢雪玢!”华镇才不怕卫雪玢生气呢,她是看着厉害,其实心软着呢,还不爱跟人计较。 卫雪玢被他喊的没脾气,前头已经上大路了,再这么乱叫让人听见人,还不知道咋想了,“行行行,你叫吧叫吧,我走啦!” 华镇停下车看着紧踩脚蹬子往前跑的卫雪玢,呵呵一乐,等她转过路口,才一拐车把,回自己宿舍去了。 卫雪玢在海智远家门口停了车,没往自己家里去,直接进了海家,“明香……” “哎,雪玢姐你来啦,我就说嘛,我都考完试一天了,也不见你过来,真是不讲义气!”海明香蹦蹦跳跳的从屋里跑出来,“我上午都说要去供销社找你呢,我妈非不让!” 卫二娘从屋里跟出来,她可是不让,就自己亲闺女那张嘴,碰见赵敏还不知道会说出啥来呢!“我是不叫你去,你累了三年,还不得好好歇几天?不止是今天,这后头几天,你都给我老实呆在家里,我给你好好补补!” “还补啥?再补都成个球了,你想我一进大学的校门儿,人家就说,嚯!今年的新生里来了个大胖子?”海明香坚决反对卫二娘的进补计划,她挽了卫雪玢往自己屋里去,嘴里小声嘀咕,“你不知道,我妈又要叫我哥杀鸡呢,我上这几年学,半个洛平的鸡子都叫我吃了!” 哈哈,还真是,以前卫雪珍就时常羡慕海家的伙食了,最困难的那几年,因为海家父子都有收入,家里负担又轻,海明香都没怎么饿着过。 “这还不容易,你该吃就吃,吃完了多运动运动就行了,二娘为了你这么些年都没有好好歇过,你没事多帮帮她,也跟二娘学着做些家务,将来自己也总要独立生活不是?”卫雪玢跟着海明香往屋里走,一边嘱咐她。 卫二娘站在门口把卫雪玢的话听了个清楚,她轻轻叹了口气,卫雪玢心好人能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要不是嫌卫家太乱负担又重,这样的儿媳妇她也是乐意要的。 但现在卫雪玢结婚离婚,就算是再好,她也是不可能点头了的,偏偏两个孩子还都乐意跟她来往,尤其是儿子海智远,长这么大了,还跟根木头一样,身边熟悉的姑娘,除了卫雪玢就再找不出一个了,这要不叫他赶快跟赵敏把事儿办了,万一哪天他真的要娶卫雪玢,那不等于是拿绳子把自己勒死? “妈,你站那儿干啥呢?”海智远下午加班儿才回来,没进门儿就看见外头停的自行车了,“谁来了?” “还有谁?当然是雪玢姐啦,我就说,雪玢姐不会不来看我的,哥,反正我下来也没啥事了,我搬到雪玢姐那儿住两天咋样?”海明香听到哥哥说话的声音,立马从屋里探出头。 这话海明香可没跟自己说,不等海智远说话,卫雪玢就先摇头了,“不行不行,我那儿可不是我一个人,你要高考,有些事我没告诉你,”卫雪玢连忙把自己帮人看厂子的事跟海明香说了一遍,“那儿人来人往的,你过去也没个清静。” “雪玢姐,你,”海明香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你一个人咋能住人家厂子里?还看厂挣钱,你工资不够花?还是你妈又叫你贴你哥了?!” 她转头瞪着卫二娘,“妈,镇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雪玢姐都没地儿住了,你也看着不管?她家不让她住,咱家让!” “你这闺女胡说啥呢?她家咋会不叫她住?”海家跟卫家一墙之隔,女儿的声音又尖又亮,万一叫隔壁听见,又该觉得他家多管闲事了,卫二娘瞪了海明香一眼,“你也听雪玢说完,她说是你兰竹姨不叫她回家了?” “是啊,我妈也叫我回去住呢,是我不想搬回去,你也知道我家人多,真不如我一个人住外头清静,至于开厂子,也是后来的事,我觉得也挺好的,我白天上班儿去了,晚上回来人家也下班儿了,我把门一上,还怕谁翻墙过来偷东西啊?”卫雪玢感动海明香待自己的热忱,伸手把她跷起来的头发给捋顺了,“我这几天忙的很,等过几天,我带你过去玩,你一看就不会反对了。” “你忙?忙啥?要我帮忙不?我现在可是大闲人一个,”卫雪玢说的也是道理,海明香不再跟她争了,关心起她都忙起来。 卫雪玢一笑,“我啊,是真有事,也真要人帮忙,但不是你,是智远哥!” “嘻嘻,我哥眼我有啥区别,你叫他帮你,功劳可得算我头上,哥,你听见没?不管我雪玢姐说啥,你可都得应下,不然我跟你没完!”听卫雪玢说真有事,海明香反而高兴了,她就怕卫雪玢有事不肯跟她们说,那样才是真的生分了。   ☆、第85章 外援 卫二娘心里一突, 她最怕的就是卫雪玢老找自己儿子,现在可好, 说是看女儿来了, 结果还是找儿子有事,“那啥, 智远啊, 你可还没吃饭类,我给你端去, 你先吃饭!” 卫雪玢看了卫二娘一眼,有些明白她的心思,笑道,“智远哥你先吃饭, 你吃着我跟你说。” 卫雪玢找海智远也就是想打听一下, 他们厂子里有没有能给她帮忙的技术员, 毕竟她想做的东西,她见过, 也试用过,但她对机械一窍不通, 必须找个大拿来, 才有可能把自己要做的东西给试制出来。 海智远听了卫雪玢的话,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也知道,我们厂子生产的东西技术含量都不咋高,拳头产品也不过是给人家机械厂造个配件儿, 你这个,” 他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你得去机械厂找人请教去!” 卫雪玢失望的看着海智远,机械厂有工程师她是知道的,但这一世她还不认识,“你有认识的不?” “机械厂有个老师傅,是京都大学五几年的毕业生,我们厂子有啥解决不了的,都是找他,这样吧,明个儿我领着你去见见他?” 海智远说的师傅姓权,卫雪玢也是认识的,他是被下放到洛平来的,后来干脆就在洛平扎根了,当年朱相庆想上大学,就是找权师傅补的文化课,包括大家最害怕的英语,都是权师傅一字一句教出来的,为了报答权师傅,朱相庆上大学的那几年,卫雪玢像女儿一样帮着权师傅照顾他卧病在床的妻子。 “嗯,那谢谢你了,明天下午吧,咱们下班儿一块儿去,”卫雪玢也不多留,跟海智远一说定,起身就要走。 “嗯,你等下,我送送你,”海智远几口把碗里的汤喝完,就要起身。 卫二娘“嗐”了一声,“你送啥?雪玢还得回她家一趟类,再说,你没看见她骑着车?”再不能叫儿子跟卫雪玢走这么近了。 “是啊,我还得回去看看我妈呢,明香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叫雪珍陪你玩,”卫雪玢笑了笑,叫海智远继续吃饭,自己出了海家的大门儿。 “妈,你这是干啥?”卫雪玢一走,海明香就不愿意了,她一叉腰,“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不想留雪玢姐,她咋你啦?” 卫二娘瞪了女儿一眼,含糊道,“啥咋我不咋我的,她能咋我?我不是看着天儿不早了,想着她得赶紧回去?一个姑娘家家的,住的又偏,咱不能老拽着人家不是?” 卫二娘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海智远,试探着说道,“要说雪玢也就跟那姓朱的没结几天婚,那货还是个有毛病的,要我说,雪玢得张罗着再找一家儿才中,照雪玢的人品相貌,也不愁找!” “那是肯定的,也不看看我雪玢姐是谁?她就是心太实才叫姓朱的给骗了,”海明香连声附和,“其实我以前就想着叫雪玢姐给你当嫂子,你就是不愿意!” 这熊孩子咋把这事儿说出来了?卫二娘气的直想拧海明香的嘴,“哪有这事儿?你这孩子胡说啥类?雪玢跟我自己的闺女一样。” “那不正好?闺女变媳妇,多贴心,她跟我哥也对脾气,在一起一准儿不会吵架,咋也比那个赵敏强百倍!”海明香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好,“哥,你觉得咋样?是雪玢姐好还是那个赵敏好?” 这说的叫啥话?赵敏能跟卫雪玢比?海智远被嘴里的馍直接给噎着了,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你胡说啥呢,雪玢是啥样的人,那赵敏又是啥样人?能比吗?” “听听,听听,也就你自己觉得那个赵敏好,我哥根本没看上!”海明香立马接口,“我就没看出她哪点儿好来,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说我哥有啥好?除了个子高点儿,脸恁黑,她天天往咱家跑,图啥?” “咳咳咳,”海智远又被妹妹给噎住了,啥叫自己除了“个子高点儿”?“我说明香,我在你眼里就差成那样儿?” “当然不是,我不是跟咱妈分析嘛,那赵敏到底是图你啥?”海明香连忙安抚哥哥的情绪。 卫二娘也不爱听了,自己生的儿子,那是最好的,“图啥?你哥在部队也是个排长呢,现在也是副厂长,脸黑咋啦?男子汉大丈夫,非要长成小白脸儿?赵敏说了,她就是看中你哥老实可靠年轻有为!” 海明香噗嗤一笑,“那不就行了,我哥老实可靠年轻有为,啥样的媳妇找不来,干啥非要找她?她哪点儿好?恁小个个头儿不说,心眼儿还多,妈你换个角度想想,要是我将来看中了谁家的小伙子,不管人家小伙儿愿不愿意,我自己成天跑人家家里去,又洗衣服又做饭的,还买着东西往人家家送,你乐意?” “那可不行,咱家就没有恁低瓜的人!”卫二娘光听听就觉得堵心的很,“你不缺胳膊不少腿儿的,还是大学生,咱得叫人求着咱,哪能自己送上门儿!?” “那不就中了,她要是真好,干嘛不叫人去求着她,非要自己送上门儿?”海明香接口道。 卫二娘想说那是因为赵敏看中了海智远,可一想到女儿要是看中了谁家的孩子,就像赵敏这么干,她能臊死,“智远,你咋说?我可是看中赵敏了,懂事能干,家里条件也好,工作更没得挑,我听她说,她们商业上要盖百货大楼了,将来她能被抽到百货大楼去!”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叫你别乱拉扯,我对赵敏没那意思,你是没看见她在供俏社是啥样的,这种人,”海智远不太会说别人坏话,只剩下摇头了,“你还是叫我打光棍儿吧!” 宁愿打光棍也不乐意?卫二娘急了,“你妈我又不是憨子,能叫她一个小闺女儿给哄了?这人啊,要是真没有一点儿心眼儿,那不就成傻子了?她有心眼儿但不用在你身上,不正好?” “我看你是听卫雪玢说啥了,才横竖看人家赵敏不顺眼,你跟她多接触接触,日子久了就知道妈没骗你了,她家我也打听了,一家子人都不错的,也没有啥负担,难道你非要弄个家里一大堆拖累的女人娶了?将来替老丈人家填坑?”卫二娘简直就是苦口婆心了,赵敏家咋样她不太清楚,但卫家啥样她太清楚了,就那几个大舅子,非把儿子拖累死不可。 海智远叫卫二娘说的烦了,站起来道,“我不跟你扯了,反正赵敏绝不行!你再不跟人断了,我就直接找她去!到时候你可别怨我不给她面子!” 说完直接出门儿走了。 “你看这,你哥这是啥脾气?!” 海明香撇撇嘴,“我可跟你说,我哥啥脾气你最清楚了,到时候真给你办下不来台,你可别又说我哥不孝顺啥的,都是你自己作的!” 海智远出门就拐到卫家去了,结果一看,卫雪玢根本不在,他也没有跟卫家人说卫雪玢刚才上他家去了,找了个理由转身出来,在附近转了一圈儿没地儿可去,回家又嫌卫二娘啰嗦,干脆骑着车往河堤上凉快去了。 卫雪玢第二天一下班儿,也没急着走,就在供销社门口等着海智远,她知道权师傅没事儿喜欢喝两口,就在供销社给他买了两瓶杜康,权师傅的妻子身体不好,卫雪玢给她买了几包软和些的点心,准备拿着到权家当见面礼。 赵敏一直注意着卫雪玢的动静,见她下班儿了还不走,好像是在等人,干脆也装着打扫卫生,就看卫雪玢等的是谁。 “雪玢,你等多大会儿了?”海智远远远看见卫雪玢站在供销社门口,连忙打车铃,“我这临走前被人叫住说了几句话。” “没事儿,这个点儿机械厂也是刚下班儿,咱们要是去的早了,权师傅未必到家,”卫雪玢把装礼物的提兜系在车把上,弯腰去开车锁。 “你们俩这是去哪儿?”赵敏一听见海智远的声音就跑出来了,这一看两人提着东西似乎要上谁家走礼,着急了。 海智远被突然冲出来的赵敏给吓了一跳,他看了赵敏一眼,没理她。 这海智远脸上只差没写上“我跟你不熟了”,赵敏真是又羞又气,“智远哥,你咋能这样?” 海智远被赵敏看的没办法,“对不住这位女同志,你千万别这么叫我,我跟你真的不咋认识,雪玢,走吧。” “这叫啥话?你跟赵敏国庆节都要结婚了,人家赵敏连衣裳都给你做了,你敢说你们不认识?”秦兵兵走的也晚,这会儿她看不下去了,“卫雪玢,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掺和啥?” 怪不得赵敏说卫雪玢总坏她的事儿呢,秦兵兵也算是见识了,这当着人家赵敏的面儿就敢把人家对象给叫走,也只有卫雪玢了! 海智远听不下去了,“我说这位女同志?你耳朵要是没毛病的话,应该听见我说的话了,”他伸手一指站在台阶上抹眼泪的赵敏,“我跟她根本不熟悉,也没有处对象儿,至于结婚啥的,更是没有,”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冲赵敏道,“我跟你说几回了,叫你别老往我家里跑,你不听我也没办法,但是我是绝不会跟你结婚的,你就算是跟全洛平的人说一遍,也不可能!” 说完一拍旁边的卫雪玢,“还不走?” “啊,走走走,马上走,”卫雪玢被海智远那大巴掌拍的生疼,连忙一推自行车,跟着已经骑出去的海智远走了。 权师傅也住在机械厂家属区,他是建厂初就进厂的老职工,又文化也有技术,待遇自然比一般的工人好些,一家子分了三间朝阳的平房,卫雪玢跟着海智远到的时候,他已经下班儿回家了,正帮着妻子武慧做饭。 “权老师,” “诶,海厂长,你咋有空来了?”权师傅正剥蒜了,忙把大蒜头放在门口的小桌上转身去洗手,“快快来坐。” “权老师,我今天是有事儿求你了,确切的说,是我妹子有事求你,”海智远一指身后的卫雪玢。 权师傅扭身看着卫雪玢,“你妹子,你那个要上大学的妹子?闺女,考的咋样?” 再见到权师傅,卫雪玢心里一酸,当初她跟朱相庆离婚,权师傅也气不行,跟妻子一道儿还开解过她,但那个时候权师傅已经六十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卫雪玢又忙着生计,另外也是不想再进机械厂的大门儿,跟他一家就渐渐少了来往,“权老师好,我不是明香,我叫卫雪玢。” “卫雪玢?”武慧正在厨房里做饭呢,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探出头,“你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卫雪玢并没有在意武慧眼里的异样,笑着点点头,“阿姨也听说过我?我就是那个跟你们厂子朱相庆离婚的卫雪玢。” “嗐,你这个人,瞎问啥呢?”这么一说,连权师傅都知道她是谁了,他瞪了妻子一眼,“还不快给智远跟雪玢同志倒杯水?来来来坐,咋干站着?” 卫雪玢也不跟权师傅一家见外,把东西放下,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权老师,您觉得我这想法能行不?” 权师傅已经被卫雪玢的想法给吸引了,“能行,咋不能行?你说的这个脱粒机其实真没多难,难就难在你这个闺女是咋想出来的?” 手动脱料机,把玉米棒子塞进去,转动摇柄就可以把玉米粒给剥下来,这可比农民们自己成天拿手剥要快的多也更省力! “你是学啥的?哪个学校毕业的?”权师傅推了推眼镜,好奇的问,“这是你们铝制品厂的新产品?”   ☆、第86章 行动 卫雪玢被权师傅问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供销社上班,但我以前插过队, 干过农活儿, 前几天去郑原的时候,又遇到个老师傅, 跟他聊起来, 就想出这么个东西,我管它叫脱粒机, 权师傅,你看这东西能行不?” 这小型脱粒机八十年代初就有了,卫雪玢不但见过也操作过,这次华胜厂的新产品卫雪玢就打算弄这个, 一来这种手动的原理简单, 二来这脱粒机是铸铁的, 也算是比铝制品进了一步,省得以后跟铝制品厂抢生意, 叫海智远难做。 在供销社上班儿?权师傅诧异的看了卫雪玢一眼,深吸了一口烟, “其实这东西也不算难, 就是个杠杆原理,加上个滚筒, 但能想出来这个的人,不简单啊!” 他没再理卫雪玢,而是转头看向海智远, “海厂长,你准备上这个?这脱粒机铝的可不行,得是铸铁的!” 海智远也被卫雪玢的设想给惊呆了,他也是农村长大的,这秋收下地掰玉米,回来晒干了大家(主要是老弱妇孺)围坐在一起,把一个个玉米棒子剥出玉米粒儿,该留种的留种,该交公粮的交公粮,大家用手剥了多少年了,就没有人想到弄个机器出来替自己干活! “不是,权师傅,这是她们厂子想干的,雪玢跟我说想找个懂技术的帮着试制,我想着就是咱们洛平,比您更懂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所以就把人领来了,权师傅,这真是我妹子,不是外人,您就帮帮忙,”海智远汗都冒出来了,“这东西要真中的话,可能给大家省不少事哩!” 权师傅糊涂了,“你不是供销社的?供销社也开工厂了?” 卫雪玢连忙把自己在华胜加工厂的事跟权师傅说明了一番,“我们是个小厂,想跟外头的老大哥们竞争,得另辟蹊径不是?虽然我不太懂这个,可您既然都说了,技术上没多少难度,那能不能请您帮着画个图纸,再试制出一台来?这马上就要立秋了,离秋收也没俩月了,我想着要是能成,就在我老家当个试点,推广一下试试。” 这还说自己不懂?权师傅看向卫雪玢目光明显不一样了,“道理说起来是简单,但真的做出来能不能完整的把玉米粒剥下来,能不能做到省时省力,这可有的磨呢!” “是是是,其实我想着手摇,也是因为咱们底下农村还不是村村通电,不然如果能做成电动的,那就真正的省时省力了,”卫雪玢也见过电动的脱粒机,直接把一穗穗玉米扔进去,出来的时候玉米芯跟玉米粒已经完全分开了。 权师傅静静的看了卫雪玢一会儿,“你这个女同志不简单啊,为啥没想过把这个想法跟海厂长商量一下,由国家来研发?” 交给国家? 这也太夸张了,卫雪玢无奈的笑笑,“国家跟政府都多少大事儿等着做呢,要是什么事都等着国家来做,咱们光等着吃现成饭,那这社会怎么进步嘛,再说智远哥他们厂是主打铝制品的,就算是试制成功了,还换设备转型步子跨的也有点儿大,至于咱们机械厂,据我所知也主要是给郑原的大厂子做配件儿的,不生产农机,我觉得我们这些有想法的年轻人,与其一层层打报告,不如身体力行做点实事儿。” 听卫雪玢的意思他们这是自己开的小厂了,权师傅觉得卫雪玢太想当然了,“你只要几个这好弄,靠锤子跟电焊跟车床就能做出来,但你想成批生产……” “这混砂机,熔炼,浇铸,可不是几个外行能干的下来的,你们是有热血有想法,可是设备呢?厂房呢?工人呢?” 这个么,卫雪玢也想好了,“权师傅,您说这些我们都没有,但这些我们都可以给自己找来,” 她一指权师傅,“如果您肯帮我们画图试制,这第一步不就解决了?等有了样机,再通过了试验,我就可以拿着成品都找拥有铸造能力的工厂来批量生产,然后由我们华胜厂来推向社会,您还说漏了一项,就是资金,” 卫雪玢摊摊手,“其实连这个我们都不多,”她从提兜里拿出他们厂子生产的饭盒,“这个您应该也见人拿了,就是我们厂子生产的,用的是铝制品厂淘汰下来的老机器,请的也是他们厂的退休工人,这饭盒我们已经卖了几千个了,” 想到他们华胜厂的利润,卫雪玢赧然一笑,“我们是才十个人的小厂子,但这饭要一口口的吃,相信只要这脱粒机能推广出来,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工厂跟工人!” 倒是有个志气的,权师傅默默的磕着手里的烟,这些年他在机械厂成天按部就班的工作,倒不如帮着华胜厂搞一个新产品呢,“你们真的有决心干下去?” 前世卫雪玢跟权师傅也算是老相识了,现在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动心了,“权师傅,现在国家已经号召搞活经济了,我们厂子别看小,也是二轻局跟工商局批下来的正规企业,我们都是年轻人,还是外行,真的很需要像您跟智远哥这样的行家指点,往小里说,是您看着我们这些晚辈少走点儿弯路,往大里说,也算是给国家经济添砖加瓦呢!” “是啊权师傅,我把雪玢带您这儿来,也是因为知道您是个敞亮人,对我们厂子的技术员从来都是手把手儿的教,雪玢呢,也是实在没别人求了,您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们一把,这毕竟也是好事,如果能赶在秋收前生产出来,远的不说,咱们洛平市下头的农户,不就受益了?”海智远生怕权师傅拒绝他们,也在一旁替卫雪玢说好话。 权师傅也是个爽快人,更何况这个“脱粒机”真的让他挺动心的,“中,就这么着吧,左右我这阵儿也没啥大事,你们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把图纸先搞出来,然后咱们再看!” 没想到竟然一次就成了! 当初朱相庆想请权师傅给他补课,不但提前自己把高中的课本都啃了一遍,还愣是跑来帮着权师傅干了一星期的活儿,才记得权师傅的好感,答应给他补课。 “谢谢,真是太谢谢您了,”卫雪玢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给权师傅深深鞠了一躬,她真的没有想到权师傅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她原本打算有海智远领这一回路,下来她就过来跟权师傅慢慢磨。 “行啦,咱不兴这个,主要是你说的这个东西我也挺有兴趣的,确实,现在弄电的有些早了,但电动的才是最终的方向,就算是这手摇的真做出来,你们也不能懈怠,要把电动的也开发出来才中!”心里有了目标,权师傅也不留客,直接挥手叫他们走了,自己转身进屋里动脑子去了。 武慧歉然的把海智远跟卫雪玢送出门,“我家老权就这么个毛病,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你们别介意啊!” “慧姨您也回去吧,我看那火上还熬着汤呢,等下回来,我给你带点儿小米儿过来,那东西最养人了,您身子骨弱,平时更要多注意休息,”权师傅跟武慧都不是本地人,在洛平也没有什么亲戚,儿女大学毕业之后又分配在外地,如今洛平就只有他们两夫妻了。 武慧也是个内向的性子,颇有些不适应卫雪玢这种自来熟的态度,“不必了,我们啥也不缺,你们有啥事只管来找老权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 海智远跟卫雪玢推着车子从权师傅住的巷子出来,海智远卫雪玢回头道,“我咋看你跟权师傅挺熟悉呢?你们以前见过?” “哪能呢?要是认识,还用你带着来?我是历来都敬重读书人,看见他跟慧姨,就忍不住想亲近亲近,”卫雪玢不好解释她跟权家人的关系,只好找了个理由敷衍。 “雪玢?你咋在这儿?”何巧芸多远就看着卫雪玢了,她一扭车把冲到卫雪玢跟前。 “啊,”卫雪玢被何巧芸给吓了一跳,“巧芸姐啊,我来找个人。” 何巧芸的目光落在跟卫雪玢并排的海智远身上,她冲卫雪玢使了个眼色,“这人是谁?你单位类?” “不是,这是我一个亲戚,我们一道儿过来的,”卫雪玢连忙解释,这些人的嘴,保不齐就出去说些什么。 何巧芸失望的哦了一声,她还想着这是卫雪玢另找的呢,“你来找谁啊?” 这个卫雪玢可不能告诉何巧芸,她歉意的笑笑,“那个巧芸姐,我还有事儿,得先走了,改天咱们再说话啊,” 说完也不等何巧芸答话,冲她挥挥手,蹬着车子就走了。 何巧芸看着飞也似的跑了的卫雪玢,啧啧嘴,她可是有好多话要跟卫雪玢说呢,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愿意跟她长谈。 …… 有了权师傅的承诺,卫雪玢心里就有了底气,厂里饭盒的事她彻底交给了华镇跟韩延亭,自己除了上班儿,就是去跟小院儿的主人谈卖房的事,因为房主已经在村里分了新宅基,老宅子又对着太平间,地方也偏,租出去已经是意外惊喜了,现在卫雪玢竟然想买下来,对于房东来说,更是天下掉的大馅饼了。 一个小院儿一百块钱对于卫雪玢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虽然这会儿看着不便宜,但十年之后,这里可不是一般的繁华,想想也是他们赚了。 跟房东谈妥了,卫雪玢又请房东带着她去这里的村大队部,她想买的可不止是目前这一处小院儿,还有院子周围那一片儿几乎废弃的老宅基。 市医院附近的村子其实就是后世的城中村,这附近有学校,有医院,已经没办法再种地了,因为这一块儿建了医院,村民们也陆续迁了村北,剩下的这片地儿,基本就荒了。 卫雪玢说要买,村干部倒没有啥异议,尤其是卫雪玢还承诺等将来厂子真的建起来了,就优先录用村民们过去当工人,这个提议就更诱人了,能当工人谁愿意种地啊,很快这两下就有了默契,卫雪玢也算是小有收获,只等着回去跟华镇商量着叫他以华胜厂的名义打个报告了,毕竟这土地国有,不是他们两家私下交易就可以的。 华镇被卫雪玢这办事效率给惊的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才两天功夫,卫雪玢已经行动起来了,连技术员都给找好了,这速度也叫他不敢有一点懈怠,卫雪玢这边儿指令一下,他转头就拉着两车晾的差不多的煤球找贺局长跟段局长去了。   ☆、第87章 告状 等卫雪玢再上班儿的时候, 常爱红实在是忍不住了, 悄悄把她拉到一边, “你就没发现咱们这里少了什么?” 少了啥?卫雪玢四周打量了一番, 没看出来,“没觉得少啥啊?出啥事儿了?” “我就知道你看不出来,你这些天也不知道忙啥呢,上完班儿就跑了,我想跟你说说话儿都找不着空儿, ”常爱红不满的拍了卫雪玢一巴掌。 她是下班儿就走,但上班时候的活她也都抢着干了啊,卫雪玢笑笑没吱声,等着常爱红下文。 常爱红还是憋不住了, “你也是, 那天出那么大的事儿,你愣是没告诉我!” “哪天?啥事?”这怎么还怨上自己了?卫雪玢被问的一头雾水。 “就是你那个亲戚, 不是在咱们供销社门口儿说跟赵敏没关系?”常爱红捂着嘴笑了半天, “这都几天了,赵敏没来上班儿,你都没看出来?” 赵敏没上班她倒是注意到了, 但这跟她没啥关系啊,卫雪玢也懒得打听, 至于海智远当众说跟赵敏没关系的事儿,卫雪玢更无辜了,“我智远哥这也不是头一回说了, 你们不信,非要信赵敏,那我也啥办法?” “当时不是你在场嘛,唉,可惜我早走了一会儿,没看见,”常爱红后悔死了,“你那个哥也真够无情的,人家赵敏都为他做到那份儿上了,他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人留!咋说也是个大姑娘呢!” 这话卫雪玢不爱听,“她做的再到位,也不是我哥叫的,难道因为她做的多,我哥就得捏着鼻子娶她?她又是跑家里,又是做衣裳的,不就是打的这主意嘛?她送上门叫人打脸,挨了打又怨人家打她了?这天下的道理都成她的了。” 常爱红被卫雪玢说的哑口无言,半天道,“可你那个娘不是挺相中赵敏的,这两边家里要是把婚给订了,你哥再不愿意,又能咋样?总不能不结婚吧?” “姐你还真说对了,就我智远哥那脾气,他真敢不结婚,再说了,现在新社会了,不兴包办婚姻了,我二娘哪能做那种事?”关键是卫雪玢相信卫二娘再喜欢赵敏,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再不然,家里还有个海叔呢,这订婚这么大的事,可不是光当妈的出面就能成行的。 “唉,你说赵敏这闺女是图啥类?”常爱红这些天热闹看够了,跟孙淑芳她们也八卦的差不多了,事情到这一步,开始同情起赵敏来了,弄的人家男方跑到单位门口来撇清关系,这事她活到四十多,也就见这么一回,“这将来她可咋再找对象儿啊!?” 洛平人两家做亲之前,都会找相熟的人打听对方家的情况,条件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人品性情,还有家风门第(洛平的门第指暗病),赵敏这一回闹成这样,真是瞒都瞒不住,以后再处对象,人家能不膈应? 这个卫雪玢就管不教了,反正从前世起,赵敏就不是个有脑子的,还冲动,前世她能听风就是雨,信了正跟自己闹离婚的朱相庆几句话,跑到单位来找自己吵闹,甚至断了海智远的前途,今生就会再次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不过这次她再也拖累不了海智远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下午下班儿,卫雪玢没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三角场了,中午她妈李兰竹捎信儿叫她回去一趟。 “妈,叫我回来有事儿?”卫雪玢一进家门,就看见李兰竹沉着脸在院子里坐着,就知道这叫自己回来准没好事儿了。 “你真是在外头野惯了,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家一趟,我还得叫人去请你,你才肯回来?!”李兰竹看着笑眯眯的卫雪玢,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身上新做的掐腰衬衣,也叫她觉得十分的刺眼,“看穿那是啥?” 卫雪玢诧异的低头看了看,“衬衣长裤啊?咋啦?” “你看看你那样子,一个女人家家的,衣裳腰掐的那么窄,你是想干啥?”李兰竹一拍椅子扶手,大声质问卫雪玢。 “妈,你不是专门把我叫回来说我穿衣裳的吧?这衣裳是新做的,但我也穿了个把月了,现在外头都是这么穿的,人显得精神,总不能大家都像以前那样穿大襟儿衫子扎裤角吧?”不但她穿这件衬衣有段时间了,她给妹妹做的泡泡袖衬衣半截裙李兰竹也没说过啥。 张彩环在一边看了半天戏了,见婆婆被小姑顶的无言以对,连忙出来帮腔,“雪玢啊,你咋一来就惹妈生气类?这是不孝你懂不懂?你看看你,新衣裳新鞋,你穿新衣的时候就不知道给妈做一身儿?养闺女有啥用?” “养闺女没用,那养儿子呢?大哥给妈做过几身儿衣裳嫂子你说说我听听?我不是不给妈做新的,我是怕我前脚儿给妈把新的做了,后脚儿就穿在别人身上了!我孝顺自己亲妈可以,可也轮不着孝顺嫂子啊,”卫雪玢不屑的把张彩环怼回去,转头向李兰竹道,“妈你也看见了,我一来你就挑我的错儿,你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我那边事儿多着呢!” 李兰竹被卫雪玢的态度气的脑仁疼,但有事又不能不跟卫雪玢说,“你进屋来!” “大嫂,你也过来听听?也省得你扒窗户了,”卫雪玢斜了张彩环一眼,笑道。 “呸,谁爱听你那些懊糟事儿,叫人家妈找到家里来,也就你了,”张彩环不屑的呸了一声,转身进屋去了,反正卫广益马上要回来了,只要自己把赵敏她妈找到家里来的事一说,有卫雪玢好看的。 “吭,”李兰竹为难的看了卫雪玢一眼,不论卫雪玢干了啥,到底也是她生下的,她在外头不学好,也是她没教好的缘故,“你们供销社有个叫赵敏?” 不用听了,卫雪玢一笑,“是啊!” “听说她跟隔岔智远要结婚了?”人家闺女要嫁海智远,自己闺女却离婚了,离了婚不算,还不学好,去搅和别人的婚事,想到这些,李兰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敢回嘴,你说说你都干了啥事?你想嫁智远,也得看人家看不得看得上你!当初你没嫁人人家就不要你,现在你离婚了,你以为人家就看上你了?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现在叫人家赵敏家找到我科室来,我这张脸往哪儿放?!卫雪玢,我真后悔生了你,当初死的咋是你二姐,咋不是你呢!” 卫雪玢上头其实还有一个姐姐的,不到一岁就得病夭折了,那些年家里人口多,小孩子死亡率也高,卫家并没有把她往排行里算,没想到这个时候李兰竹却提起来,还直接说出死的应该是她的话来! 卫雪玢都要感谢她是重生回来的了,已经冷透了的心还扛得住这样的诅咒,“妈,走,咱们往二娘家走一趟,省的我跟你说啥你也不会相信的。” “去她家干啥?还不够丢人?”李兰竹怎么肯往卫二娘家里去?她当年十分中意海智远,也试探着跟卫二娘提过两个孩子的事,但都叫卫二娘给拿话岔开了,这会儿跑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嘛? “你干啥?”李兰竹见卫雪玢转身儿要出去,大声道,“今天你不把话跟我说清楚,不能走!” “我不走,你不想往二娘家去,我去把海叔二娘还有智远哥叫过来算了,大家一次说清楚了,以后我就再不回这个家招你的眼了,”把自己叫回来,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责骂,卫雪玢也是做过母亲的人,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李兰竹亲生的了。 李兰竹连拦都没来及拦呢,卫雪玢就已经冲出去了,她颓然的倒坐在椅子上,想不明白自己是造了什么孽,生这么个闺女,比几个儿子都费气! 卫二娘在家饭都做的差不多了,听见外头女儿喊“雪玢姐”,顿时不高兴了,这闺女,咋又跑来了? “二娘,海叔也在家呢?正好,你们跟智远哥往我家去一趟呗?我有事儿想叫你们跟我妈说说,”从家里出来,卫雪玢已经不生气了,她就想赶快把事情说清楚,借着这个由头,以后也叫李兰竹少找她。 海智远却已经从卫雪玢的神情里看出不对来了,“雪玢,出啥事儿了?我跟你去一趟吧,” 卫雪玢摇摇头,“你一个人不合适,还是海叔您跟二娘去一趟吧,真的有事。” 海智远他爸难得早回来一趟,没想到还真遇到事了,他知道卫雪玢不是个爱胡说的孩子,“走吧,雪玢过来叫,估计也是兰竹嫂子的意思,咱们过去看看。” “我也去,”海明香几步跑到门口,“我可是要上大学的人,不能再把我当小孩儿。” “走,一起去,”海智远又看了一眼卫雪玢,冲海明香招招手,“没人把你当孩子。” “哟,这是干啥?雪玢啊,妈不过说几两句儿,你居然跑出去找帮手去啦?你咋镇糊涂,家丑不可外扬,妈说你几句,那也是为你好,”张彩环还没把事情跟卫广益学完呢,转头居然看到海家一家子都过来了,吓了一跳,她还指望把卫广益的火儿给拱上来,叫男人打卫雪玢一顿给自己出出气呢,这海家人一来,只怕是不能成了。 卫雪玢没理张彩环,而是搬了几把小椅子过来,“海叔,二娘,屋里太窄狭又热,不如咱们就坐外头吧,我去喊我妈。” 李兰竹已经听到张彩环的话了,她在屋里无奈的叹口气,没等卫雪玢来叫,就出来了,“老海,弟妹,你们过来了,快坐吧。” 卫广益还没听完老婆的话呢,就知道说是卫雪玢勾引海智远,叫人家对象的妈找来了,现在人家海家人都来了,他更加确信了张彩环说的话的真实性,也不等李兰竹说话,冲过来伸巴掌就打卫雪玢,“你个杀材货,又在外头干啥丢人事儿?!” 海智远是侦察兵出身,从卫雪玢进他家门儿他就觉察到卫雪玢情绪不对了,这会儿注意力自然也在卫雪玢身上,哪会叫卫广益的拳头落到卫雪玢身上,他上前一步托住卫广益的胳膊,“广益哥,你这是干啥?雪玢干啥了你打她?别说她不是闯祸的性子,就算是闯了啥祸事来,她多大啦?你还跟她动手?!” 没想到信任体谅的话却出自一个外人之口,卫雪玢鼻子一酸,把头扭到一边,当她看到冷着脸无动于衷的李兰竹,又笑了,只怕在自己亲妈心里,不管自己做对还是错,都是该挨一顿打的。 “她,她,哎哟,”卫广益被海智远捏的胳膊生疼,也顾不得跟海智远说话了,使劲想把胳膊从海智远手里挣脱出来,“你松手!” “哎哎,智远啊,你咋打人呢?你快放开,”张彩环也慌了,连忙过来推海智远,“妈,你看看这人,” 一个卫广益一个张彩环,两人捆一起也经不起海智远一巴掌的,这会儿他一点儿松手的意思都没有,“广益哥,我也是怕你再乱动手儿,我看还是我拦着你吧,省得兰竹姨没法说话。” “不啦不啦,你哥他刚才也是气狠了,他哪会儿真的打雪玢啊,他心疼雪玢还来不及类,”张彩环也不傻,知道这海家两兄妹跟卫雪玢亲的很,连忙替卫广益表态。 “是吗?广益哥真的不再跟下头的妹子们动手儿了?”海智远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笑眯眯地看着卫广益,他今天不说个肯定话,海智远是绝不会松手的了。 卫海两家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不论是卫雪玲,还是雪玢雪珍,都挨过这个大哥的打,而在卫家,老大教训小的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海智远早就看不惯了。   ☆、第88章 澄清 卫广益哪受得住海智远的手劲儿, 眼泪差点儿没下来, “不打我不打了, 真的不打了。” 这怂货, 虽然海智远在帮自己,卫雪玢也被卫广益没出息的样子给恶心了个够呛,“算了智远哥,我大哥说话还是很算数的,他说不动手, 就绝不会再动手儿了。” “智远,还不把你广益哥放开,”海叔慢条斯理的开口了,他也看不惯卫广益的作派, 他家明香, 那可是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伸手打?谁敢弹女儿一指头, 他都得跟谁急。 “是啊, 智远快坐下吧,广益也是气急了,说起来我也得跟你们赔个不是, ”李兰竹被儿子的可怜样子弄的心疼的不行,哀求的看着海智远, “今天你对象儿的妈过来了,跟我说了些话,我才知道我家雪玢在外头办错了事, 真是对不住,是我没有教好她,” 她哀恳的看着卫二娘,“雪玢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唉,这闺女一离婚,脾气就大变了,我说的话她又不肯听……” “兰竹姨您先别哭,你说我哥的对象儿?我哥哪有对象儿啊?哥,你处对象儿了?我咋不知道?”海明香早就坐不住了,原来就因为一个赵敏,就能害的卫家人跟卫雪玢动手,“就算是我哥处对象了,跟我雪玢姐又有啥关系?你们打她干啥?” 海智远已经气的两眼冒火,“我没对象,那个姓赵的是个疯子,你们就为一个疯子的话,拿雪玢出气,她到底是不是你亲闺女?” “啥?你没……对象儿?不是说是国庆就结婚吗?”李兰竹也惊呆了,不是她要轻信,实在是没有女方家会自己跑出来说自家要跟某某某结婚了! 海智远瞪了卫二娘一眼,“妈,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跟那个赵敏处对象儿,她就不是个好人,你还不信,现在你信了吧?我相不中她跟雪玢有啥关系?她妈能跑到兰竹姨那儿胡咧咧?” 海叔也见过赵敏,也知道妻子很相中这个姑娘,他其实也没啥意见,但儿子如此激烈的反对他是头一次知道,“啥?智远不同意?那你咋跟我说智远跟那闺女处的不错,还说要安排两家人见面?” 卫二娘这会儿也是一头的汗,她怎么知道这赵家人都是棒槌呢?别说卫雪玢跟儿子的事只是她们私下的猜测,就算是真有啥,只要不闹到她面前,她也是打定主意装不知道,想办法叫儿子跟别人结婚的,可千算万算,她都没算到赵家人会先发了疯,“这,我也不知道啊,我看那闺女挺文气的,长的也不赖,对咱智远也是一心一意的……” “那咱智远呢?他乐意不?智远不乐意,跟人家雪玢又有啥关系?她们跑兰竹那儿干啥去了?” 海叔已经气的跳脚了,他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是为啥了,怪不得人家卫雪玢把他们一家直接叫过来了,原来人家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兰竹啊,对不住啊,是我没管好我这个婆娘,叫你跟雪玢受委屈了,唉!” 李兰竹这会儿已经面红耳赤了,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卫雪玢,“雪玢,我,”她真该先问问女儿到底咋回事了,而不是一上来就骂她,“我也是被那姓李的给气狠了,才没多想……” 到底是自己亲妈,卫雪玢叹了口气,“我知道那家找来,你肯定很生气,更会觉得丢脸,”脸面从来都是李兰竹最看重的,“但我好歹也是你生的你养的,我是啥人你心里一点儿数也没有?我跟智远哥都是你看着长大的,别人胡说八道几句你也信?” “还有大哥你,我好歹也是你亲妹子,我大嫂就是道听途说几句,跟你一翻,你是问妈了,还是问我了,上来就打?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是那赵敏的哥,不是我哥呢!”卫雪玢冷笑一声,“我也看明白了,就因为我不肯朱相庆搭上自己一辈子,在你们眼里就是大逆不道的罪人了,妈你居然连巴着我死的话都说出来了,那好吧,从今儿起这个家我再不回了,你就当我死了,再不会有人给你丢脸了!” “海叔,二娘,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请你们过来,也是因为我说的话我妈她不听也不信,倒不如直接请当事人过来说清楚了,我妈也少为我生点儿气,至于智远哥跟赵敏的事,虽然是你们家事,但还是请你们尽快解决了吧,也免得伤及无辜,”卫雪玢说完,拉开院门儿就出去了。 “姐,” “雪玢姐,” 卫雪珍放学回来走到家门口就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了,她拦着两个侄子在外头偷听了个差不多,正想着挑个时候进院儿呢,就见卫雪玢拉开了大门。 而院子里的海明香见卫雪玢要走,也是跟着出来拦,这几下里就撞在了一起,“姐,你去哪儿?” 卫雪珍都要被家里人给气死了,她们从小就是这样,在外头跟人起冲突了,李兰竹不问青红皂白只训她们,不管有理没理,都得给人道歉,回家还跑不了一通训,无非是说自家成分不好,在外头要低头做人,可这回姐姐遇到的是啥事儿?还能这么办?“姐你别走!” 海明香也快叫气死了,“妈,你看你弄的这叫啥事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赵敏不是个好货!你非不听,我哥相不中她,她就往雪玢姐身上泼脏水,真要是把她娶进门,我哥不肯搭理她,她也把账算雪玢姐头上?” “还有兰竹姨,你也真的类,哪有这样对自己闺女类?要是我妈谁跟跑她跟前儿说我的不是,我妈先一巴掌呼上去再说!”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这样,海明香对李兰竹的偏心领教的够够的,也顾不得礼数了,直冲冲的就开了腔。 卫二娘正没理呢,没想到却听到女儿替她说话,忙搭腔,“可不是咋的?要是谁敢跟我说俺明香的坏话,别说没有的事,就算是有,我也所她给撅回去!”护犊子可是她们老海家的光荣传统。 明明是他们海家的儿子在外头惹的是非,现在却成了她没理了,李兰竹委屈的只掉眼泪,但她这辈子在人前软弱惯了,半天才低声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咱自家的孩子更得严格要求,我也是怕他们不懂事,在外头惹下是非得罪了人……” “兰竹姨你自己忖忖,如果今天是有人找你问广益哥或者广杉哥的坏话,你会不会这样?”海明香翻了一眼蹲在台阶上一声不吭的卫广益,说起惹是非,那也是卫家兄弟会惹是非,就卫广益跟卫广良的那两张嘴,还不是被人从兵团给撵了回来?也没听见李兰竹骂上一句。 “明香,别说了,兰竹姨,这事儿都怨我没处理好,叫你跟雪玢都跟着受委屈了,赵家那边我来处理,以后他们要是再来找你,你只管打出去,广益哥跟广世都在家,还能叫你们吃了亏?”海智远看了一眼被卫雪珍拉着胳膊的卫雪玢,心里越发的可怜她,“这事儿雪玢一点儿错也没有,是我相不中那个赵敏,她连赵敏一句坏话都没有说过,你不该怪她。” 海智远说完,过去扶了卫二娘一把,“走吧,咱回。” 转眼功夫海家人都走了,卫广益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咋,你还站在门口干啥?觉得我跟妈都对不住你?你也不看看把妈气成啥,多大点儿事就把外人都叫过来,不嫌丢人?” “我有啥丢人的?就是啊,多大点儿事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要对妹子动手?封建大家长的派头儿别摆那么足,”卫雪玢连个眼风都不悄给卫广益,“我刚才说了,以后这个家我不再进,现在我把这话再说一遍,走了。” “哎,雪玢,你不能走,我就知道你现在发达了,不想认这个穷家了,”张彩环见卫雪玢要走,连忙喊着两个儿子拦住卫雪玢,“我可是听说你在外头给人家看厂,还多开着一份工资呢,咋,咱家这么困难,你想丢开手不管?” 卫雪玢真想扒开张彩环的脑袋看看她神奇的脑回路了,“我开几份工资都是我凭自己的劳力挣的,真跟你们没有什么关系!这会儿想起来我是这家的人了?刚才还不是巴着你男人能打死我?张彩环,以后你就是掂棍儿要饭,到我门口我也不会给你一口馍!” 卫雪玢话音儿一落,张彩环还没有怎么样呢,一旁的李兰竹已经放声哭出来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闺女,我生你养你,哪一点儿对不起你了,就算是一时误会了你,你跟我说清楚了,我又不是憨子,会真的不信你?你现在说这话,是拿刀扎我的心啊!” “你嫌我不护着你,可你也不看看咱家啥情况,平时有事没事那些看见咱家都想踩两脚呢!可你呢,叫你别离婚,你非要离,离完了又不回家住,一个姑娘家家的住在外头,你哪有一点儿咱们卫家闺女的样子?现在又叫人找上门儿来骂,你不想想,好端端的人家咋不找别人,来找你?!” 李兰竹越想越气,这半年因为卫雪玢,她就没有一天心里安恬过,且不说这些,就卫雪玢成天呆在外头,听说还在倒腾小生意,李兰竹想想就心惊肉跳,这要是再被斗,整个卫家都得填进去。 “妈,你别哭了,我姐都走了,”卫雪珍看着不停抹眼泪的李兰竹,这样的话她们从小听到大,“你进屋歇会吧,我做饭去,” 李兰竹这才注意到卫雪玢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走了,眼泪又下来了,“她真是连句话都不想听我说了。” “那也得看你说的是啥话,就像明香说的,你咋能听风就是雨,信外人的不信自己闺女的,将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我啥,你也先跑回家打我一顿?”物伤其类,卫雪珍心里也憋着气呢,嘀咕道,“我看不是咱们卫家比人低一等,是卫家的女人比人低一等!” “你姐跟你能比么?你大姐跟你,从小就比你二姐听话,也不像她那样爱惹事,你不知道,小时候也就她,敢跟你大哥二哥犟嘴打架,再说了,不是卫家的女人比人低一等,是女人天生就比男人低一等,这男人为天,女人为地,你见过什么时候地比天高了?”李兰竹生怕三女儿也跟着二女儿学坏了,跟在她后头谆谆教诲。 卫雪珍真想顶她妈一句,“妇女能顶半边天,现在这个家全靠你这个女人在养,”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自己敢接一句,恐怕又得引来李兰竹半天的说教,“可是我姐你就真不叫她回家了?” “我可没这么说,这话是她说的,她也是能的,以为自己替人看厂,还倒腾料子能挣几个钱了,就不想要这个家了,哼,也不想想,这女人要是没有娘家,以后想再嫁都难,更别说在婆家过日子了,”李兰竹愤愤的把手里的和面盆拍的嘣嘣响,她把几个孩子拉扯这么大,哪个敢说再不进家门儿的? 呵呵,叫卫雪珍说,只怕离了这个家,日子还能过的轻松一些,“我姐本来就有本事,我觉得,她才是咱家最有本事的,连我三哥也比不上。” “有啥本事?你可别学她的折腾劲儿,好好读书,将来能进咱们医院是最好的,妈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了,想将来留在身边儿呢,”李兰竹怜爱的看着小女儿白皙的小脸儿,“我知道你大嫂不好相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家和万事兴,再说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南庄了,以后这家里啊,就清静了。” 卫雪珍见李兰竹这会儿情绪不错,没敢把自己心里的打算说出来,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卫雪玢说的是对的,也觉得自己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第89章 不走 卫雪玢从三角场出来, 没回自己的小院儿, 而是骑着车一直往南, 想想眼前这一片片绿油油的玉米地, 以后会建起一座座参天的高楼,曾经苦哈哈的农人,也会搬进小区,成了洛平市新区的居民,沧海桑田四个字不由浮上心头, 她站在高高的河堤上看着对岸,想想有一天,她也会在那里有一席之地,家里头这点儿事, 顿时变的就如笑话一般, 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心情好了,卫雪玢骑着车哼着广场舞的小曲儿往家回, 人还没到家门口呢, 就看见华镇在路口站着呢,“都几点了,你在这儿干啥呢?” 华镇没好气的瞪了卫雪玢一眼, “你也知道时候不早了?你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没干啥,就是闲着没事, 去堤上转了转,你别说,还是河边儿凉快, 我看再要一个月,就能收秋了。” 真去河堤上凉快去了?华镇有些不相信,他认识的卫雪玢几乎每天都是在跑着,哪有闲功夫出去趁凉?“出啥事儿了?” 这人,眼到挺尖的,卫雪玢笑笑,“能出啥事儿?你煤球儿都送过去了?那边怎么说?” “这能啥好说的?谁家开厂子不盖厂房啊,我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再说咱们想要的地,根本就荒着,人家村儿里又同意,贺局长答应了,替咱跟上头打报告呢,”华镇得意的扬扬眉,“你交待的事儿,我啥时候没办好过?” 这个确实是,卫雪玢还是不吝表扬的,“所以啊,你办事儿我从来都是最放心的!” “真的?你没哄我?”华镇都要乐开花了,他强忍着要咧开的嘴,“比韩延亭可靠吧?” 韩延亭?卫雪玢打量了一下华镇,“你比他懂事多了,”韩延亭目前还是个不识愁滋味的小青年儿,华镇就不同了,这孩子看着也是笑嘻嘻的,其实心里凡事有数。 “那跟海智远比呢?”华镇想了想,才把问题问出来。 “智远哥?你跟他比啥?”卫雪玢哑然失笑,还真是个孩子,逮谁跟谁比,也不看看人家比他大多少,“他可是从部队回来的,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人!” “上战场有啥了不起,我们家上过战场的人多着呢,”华镇有些不高兴,“不就是当个兵打个仗嘛,再征兵我也去!” “你行了啊,咋跟个小孩儿一样,智远哥又没惹你,你跟他过不去干啥?我问你,这几天生产的饭盒你检查了没?有没有不合格的产品?”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把话题扯到工作上。 自己还得查检?华镇挠挠头,两人分工的时候,卫雪玢确实说这一条了,但他没当回事儿,“你不是把质检交给红梅跟春生了?这两个孩子心细,他们查过了,我就不用查了吧?我再查,显得多不信任人!” 你会给自己找理由,卫雪玢推着车子往院儿里进,“他们检查之后,我也是要抽检的,我也没觉出来红梅跟春生觉得我不信任他们呢?这是流程也是规矩,你给人家送货,一个次品没有,那是咱们的本分,出了残次品,就会叫买家对咱们厂子失去信心,没准儿就不会再有下一单生意,” 卫雪玢摇摇头,“行了,你成天也是医院厂子两头忙,还有外头的事儿,你别管了,我明天起早点儿抽几箱查一查,在洛平卖的还好说,发现不太好的,咱们可以随时给人换,往外卖的都是有数的,不换是坑人,换的话成本全是咱们的。” 华镇在卫雪玢的跟前只有点头的份儿了,“我错了我错了,那这样吧,明天我也一大早过来,跟你一块抽查,不然那么多,你得起多早?这样吧,六点,我六点过来,咱俩一块儿干。” “你来干啥?明天不上班儿了?我自己就行了,”卫雪玢连连摇头,她一个人干清静,活干的也快。 “那不行,本来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没干好,还不陪着你加班儿,”华镇生怕卫雪玢不答应,连院子都没有进,直接蹬车子就准备走,“就这么说了啊,明天记得给我开门儿。” “雪玢?”海智远一转过路口,就看见卫雪玢好像在院子门口跟人说话,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了咋还有人来找卫雪玢,忍不住出声叫她。 华镇耳朵灵,没转身儿就听出来是海智远来了,他不走了,直接从车上下来,“他咋这时候来了?” 卫雪玢也不知道都这个点儿了,海智远怎么跑过来了,“我也不知道,我看看去。” 那我也跟你去看看吧,华镇把车子一扎,跟着卫雪玢走了过去。 海智远被跟在卫雪玢身后的华镇吓了一跳,“华厂长?咋这会儿你还在?”这都九点多了,他一个大小伙子还在卫雪玢这里呆着不走?海智远本能的往院子里瞅,“你们加班儿?” “没有,华镇来找我说点儿事,正准备走呢,你呢,咋这个点儿了过来?” 卫雪玢一边过去看院门,一边向身后的华镇道,“你先回去吧,智远哥找我肯定有事。” 有事?啥事明天白天不能说?华镇抬脚跟着卫雪玢往里走,“我出来热了一身汗,叫我喝口水。” 卫雪玢早上送的时候,就给大家熬了绿豆水在火上了,“我看看绿豆水还剩下的有没,你等着。” 海智远看着紧跟在卫雪玢身后的华镇,说不出哪里怪异,“华厂长还真是辛苦,都这会儿了还不回家休息?要说这儿离你们医院也没多远,”回去喝能渴死你? “不辛苦,华胜厂是个小厂子,不加班儿加点儿咋跟你们国营厂拉近距离啊,”华镇咧嘴一笑,“我在医院上班儿,但不住在医院里,总不能为了喝口水,再特意跑医院一趟,” 他没再理海智远,而是冲进厨房的卫雪玢喊道,“没绿豆水就算了,白开水也中,解渴就行。” 卫雪玢从厨房端了两碗凉白开,“还真没有了,不过红梅心细,给我晾的有白开水,你们一人一碗,” 华镇从卫雪玢手里接过碗,拉了把椅子往树下一坐,慢条斯理的开始小口喝水,他眼睛耳朵一点儿也没闲着,就等着看海智远来说啥事儿? 海智远看了一眼一点儿走的意思也没有的华镇,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咋跟个护食的小狗一样呢?“哎,你快喝了走,我跟雪玢有话说,私事。” “你俩能有啥私事?还不能当着人面儿说了?放心,你们说你们的,我就喝水,不听,”华镇举了举手里的碗,“这人越渴,越不能喝的太急,我爷爷从小就这么教的。” 这会儿卫雪玢已经明显的觉察到华镇是有意跟海智远过不去了,她一拉海智远,“智远哥这边儿坐,有啥事你只管说吧,”反正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怕叫人听的事。 海智远被华镇这臭小子弄的没脾气,“还是今天的事,唉,我也没想到,最后还是把你连累了,” 海智远把卫雪玢连累了?华镇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也顾不得喝水了,伸着脖子往卫雪玢那边瞅。 “你也是没想到,”卫雪玢耸耸肩,谁会想到赵敏跟她妈这么疯?“不过你的魅力真是太惊人了,看把人家姑娘迷成啥了?” “你这是骂我类,”海智远抹了把脸,开始说正事儿,“刚才回去我跟我我爸妈商量了一下,往赵家去了一趟,当着她爸妈的面儿把话跟她说清楚了,” “咋样?”卫雪玢没想到海智远做起事来这么速度,“你没挨打吧?” “他哥根本够不着我,”海智远不屑的撇撇嘴,“要不是这事儿我妈多少也有些责任,他敢跟我说脏话我都能打烂他的嘴了,不过倒算是把事儿说清楚了,凭她们再怎么闹,海赵两家是绝对不会结亲的。” “那二娘?”卫二娘喜欢赵敏是实打实的,这跑上门儿说这个,她能不反对? 他妈?想到卫二娘看见赵敏在家里又哭又闹的样子,海智远不由笑了,“放心,这回就算是我乐意,我妈也不会同意了,哎哟,幸亏没娶这个么媳妇,” 想想赵敏的样子,海智远直摇头,“我以后啊,也不说结婚了,太可怕了。” 海家人上门儿会遇到什么情景,卫雪玢多少能猜到一些,毕竟前世赵敏找她闹时的情景她还历历在目,实在跟她平时安静害羞的模样相差太大了,“干嘛不结婚?世上通情达理的姑娘多了去了,总不能因为个赵敏,就吓的不敢结婚了吧?她那只是个例,不能代表大多数人。” “我看我还是再等等吧,其实也怨我,着急着处对象儿,遇到赵敏之后,也起了跟她处处的心思,我当初要是没那心思,第一次见她就不多理她,估计也没有后头的事儿,”海智远开始做自我批评。 “你没长前后眼,也不是诸葛亮,其实要怪,也怪我,我以前确实有意思想把她介绍给你的,后来因为朱相庆的事,就耽误了,再后来她可能打听过你,催过我一回,我说我的身份不太好再给人介绍对象儿,就拒绝了,没想到你们还是能认识,”其实始作俑者还是她,要不是当年她多事,海智远也不会惹得一身骚。 华镇已经在旁边听清楚了,原来还有这一出,他的心顿时放下了,“嗐,你俩这是干啥?这谁出门前儿会想到一脚踩到狗屎上?不是我说你,海厂长,这也怪你办事不利索,你知不知道,连我都听说你要结婚了,对象儿是供销社的,人家是这故意的,就想逼着你不得不娶她呢!” 华镇倒有些同情海智远了,这是叫人家故意缠上了啊,“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过一阵子风声没了,你照样还能娶媳妇,说起来,这事儿最后她比你吃亏!” 华镇上下打量着海智远,没觉得他有啥了不起的地儿啊,能叫人家一个大闺女这么豁得出去,“叫我说,人家都啥也不顾了,你还不如顺水推舟把人娶了算了,将来肯定对你好。” “你没话就闭嘴啊,出啥歪主意呢?结婚可是一辈子的事,人品不行,再不对脾气,以后相看两厌,这日子怎么过?”卫雪玢打断华镇的话,“你水还没喝完?还不快走?” “对对对,你说的最对,我以后啊,就得找个情投意和的,要是不是我喜欢的,我宁愿打一辈子光棍儿!”被卫雪玢骂华镇也不生气,顺便还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婚姻观。 “海厂长走不走?咱们一路儿,雪玢也累一天了,咱们早点儿走,她也好休息,”华镇斜了一眼坐着不动的海智远,邀请他一道儿回去。 卫雪玢也站了起来,“是啊,你快回去吧,恐怕海叔跟二娘还等着你呢,回去跟他们好好说说话儿,也别太怨二娘,她也是为你着急才这样的。” 海智远点点头,他妈是一路抹着眼泪儿回去的,原本卫二娘是很不乐意去的,可去了一趟,又叫她觉得对不住儿子,又羞又愧,只能哭了。   ☆、第90章 新产品诞生 第二天华镇果然六点就来敲门儿了, “给, 你先吃饭,我检查。”华镇把装了油茶的饭盒递给卫雪玢,“我先吃了,给你捎的。” 卫雪玢刚把火能捅开, 还没开始烧汤呢,“谢谢啊,我也沾沾厂长的光儿。” “哎, 我昨天听海厂长的意思, 因为他的事, 你在家里受委屈了?”华镇把一箱子饭盒搬到院子里,当着卫雪玢的面儿开始抽查,顺便跟卫雪玢聊天儿。 卫雪玢咬了口油条,“你咋是个包打听呢?这事儿他都跟你说?” “不是不是,我就随口一问,”华镇偷眼看了一下卫雪玢, 才不会跟她说自己旁敲侧击的有多辛苦,“不过李大夫也是的, 明明是海家的错儿, 训你干啥?要是我, 先跑到海家把海智远给打一顿再说。” 这些她怎么跟华镇解释?“好好干你的活儿吧,光顾跟我说话,小心有问题也看不出来。” “我仔细看着呢,说话又不耽误手里的事儿, ”华镇可舍不得闭嘴,“行行行,我不问了,我就是替你委屈罢了,不过你也真够厉害的,昨天要不是海厂长过来,我都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心里不痛快跑河堤上散心,咋就不肯跟我说一说呢?” 跟你说有用吗?卫雪玢一笑,低头默默吃早饭,没接他的茬儿。 华镇见她不肯说,也没再追问,“权师傅那儿咋样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权师傅向来说话算数,他说一星期就是一星期,我算着时间呢,”卫雪玢起身把碗刷了,“来,咱们一块儿查,争取他们来上班儿的时候把地方给人家腾出来。” 权师傅确实说话算话,等卫雪玢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把图纸给画出来了,“你看看吧,你大概跟我说了样子,” 权师傅深深看了卫雪玢一样,他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完全不懂机械的人,会连样子都说的那么仔细,毕竟这外观也是设计的一部分,要为设计本身服务的,卫雪玢不懂,却能提出最合理的方案,也是奇了。 权师傅还特意查了查相关资料,愣是没查到其他地方有这样的产品,“我按着你说的样子改了一点儿,你看看中不中?” 样子跟自己前世看到的差不多,至于好不好用,卫雪玢就不得而知了,“嗯,权老师,您是专家,只管照您设计的来就行了,这研发新产品就没有一蹴而就的,合用不合用,得做出来试过才知道。” 倒是人沉得住气的,权师傅心里又对卫雪玢高看了几分,他把图纸收起来,“我已经跟车间里几个熟悉的老同事说好了,大家也挺有兴趣的,我也知道你其实心里挺急的,这不快秋收了嘛,你放心,我们就是加班儿加点儿,也会把这脱粒机给试制出来。” “那太谢谢您了,”卫雪玢从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一百块钱,“权老师,我跟我们厂长都是门外汉,啥也不懂,后头的事儿还得由您来主持,这个,你别推,这是我们厂里第一批拨给您的经费,您虽然是看在智远哥的面子上给帮忙,但我们也不能叫您白白的付出时间跟精力,再说您请老同事们帮忙,也不能总拿面子去蹭不是?” “那也太多了,你留个十块八块的就行,这钱一多,”一百块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了,收下这个钱,不会犯错误吧? 卫雪玢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知识分子们有多么的谨小慎微,“权老师,我还没说完呢,你也说了,这刚开始的脱粒机,不是直接浇铸的,但用车床焊机还要靠手工,还有材料,这也都是开支?您难道这家里还存着多少铁板?” 这个肯定不可能,他往家里存铁板,那成啥了?“行,你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推了,我会记个账的,到时候脱粒机出来了,咱们再算细账。” “行,那就照权老师说的办,”卫雪玢点点头,她知道权师傅历来做事一板一眼,对金钱也没有太强烈的**,这要是一记账,他是绝不会往自己兜里装一分的,“不过这个钱就是经费了,您的劳务费,等脱粒机试制成功了,我们华胜厂给您另开!” 劳务费是个啥东西?权师傅被卫雪玢嘴里的词给弄迷糊了,“你们这私营厂花样还挺多,但可不能光想着挣钱,违反国家政策,这个一定要注意!” “权老师您干脆来我们厂子担个技术顾问吧,这样你也可以看着我们,要是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您第一时间阻止批评,我们保准听话!”卫雪玢可不止想跟权师傅做一锺子买卖,反正以后搞第二职业的人不少,她先行一步,延揽人才也算是得了重生的照顾了。 又来新花样儿了,还技术顾问,权师傅呵呵一笑,“你们啊,先把这脱粒机给弄出来了,叫我看看真的替农民减轻了负担,再说吧!” …… “卫雪玢,你真的来我们厂了?你来干啥?”朱相庆正往自己的屋子回呢,迎头就看见骑着自行车的卫雪玢,他前些日子就听何巧芸说了,在机械厂看见卫雪玢了,原本朱相庆还不信,没想到也叫他遇着了,他看着卫雪玢骑着的自行车,心里只吐酸水儿,“哟,这自行车都骑上了,我就说嘛,你一准儿藏着钱类,嫌我穷跟我离婚,还不肯把钱拿出来。” 被朱相庆一拦,卫雪玢不得不从车上下来,“好狗不挡道儿啊!你快让开,不然的喊人抓流氓了啊,我是不是嫌你穷跟你离婚你心里清楚,让开!” 卫雪玢一使劲儿就拿车子去撞朱相庆。 “哎,你还敢撞人,这是我们机械厂,不是你供销社,你来干啥?”朱相庆好奇的看着卫雪玢来的方向。 卫雪玢见朱相庆闪开了,跨上车子就要走,“这是国家的机械厂,不是你朱相庆的,还轮不着你叫谁来不叫谁来,你啊,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你,这是我上班儿的地方,不是你的,”朱相庆看着已经骑车走远的卫雪玢,气的直跳脚,他还没来得及跟卫雪玢说自己的病好了呢,这货就跑了! 朱相庆这阵子过的并不好,他跟卫雪玢离婚也有两个多月了,但是大家看他的目光并没有好多少,朱相庆往郑原跑了两次,果然有卫雪玢说的那个曹大夫,他也顺利的拿到了大夫给他开的草药,但他的另一个目的,却一直没有实现。 原来王秀梅承当过,他离婚了就把他调回郑原的,结果这两次回去,养母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儿,好像当初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他忍不住当面儿问了,王秀梅干脆就把责任往朱学文那里一推,说自己只是个初中老师,能力有限,这事儿得交给朱学文来办,只要朱学文要办,她绝对支持。 朱学文虽然有些学生,但朱相庆想从底下的市往省里调,哪是好办的?他求了养父几回,最终也没得一句托底的话。 知道自己调走的事情遥遥无期,朱相庆先前那种马上要脱离苦海的心情完全没有了,机械厂的日子分外难熬起来,唯一叫他略感安慰的是他的身体在喝了曹大夫开的草药之后,真是渐渐好起来了,可这种愉悦的心情他又不有跟人分享,反而还要在每天给自己煎中药的时候被大家同情的目光洗礼,这日子别提过的多憋气了。 卫雪玢没把遇见朱相庆的事放在心上,大家都在洛平市里住着,而且她又请了权师傅当顾问,这以后碰见的机会多了,要是被他给坏了心情,那就太划不来了。 又过了小半月,没等卫雪玢下班儿,海智远就骑着车急冲冲赶到供销社了,“雪玢,雪玢,快快,权师傅说那事儿成了,叫你晚上到他家去类!” “成了?”卫雪玢正给顾客量布呢,手一抖愣是给顾客让出去一寸多,“真的?权师傅给你打电话了?” “嗯,他说不知道咋联系你,就把电话打到我们厂里了,叫你晚上去呢,我也准备跟着去看看,”那个卫雪玢口里的脱粒机,海智远也好奇的很。 卫雪玢把布给顾客扯好了,跟着海智远走到门外,“智远哥,你既然出来了,就麻烦你再跑一趟,去医院找找华镇,他就在院办公室上班儿,这么大的事,光咱俩去可不行,他才是我们厂长啊!” 好吧,在海智远心里,华胜厂好像是卫雪玢说了算,“那中,我去找他去,这样吧,我带着他过去,你下了班儿自己过去。” 等卫雪玢赶到权师傅家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笑声一片了,正在往脱粒机里塞玉米棒子的华镇看见卫雪玢进来,“雪玢快来,你看,还真的是一搅就出来了!” 卫雪玢也顾不得跟大家打招呼,走过去接过华镇手里的机器,拿过一根玉米棒塞进脱粒机上方的圆筒里,一手按着,另一只手摇着把手,很快一根光溜溜的玉米芯从下头出来,而玉米粒已经从一旁的口子里流了出来,“真成了!太好了,权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她没想到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权师傅真的交给她一台玉米脱粒机,“谢谢,太感谢您了!” 权师傅被卫雪玢谢的有些不好意思,“咳,这个么,现在用的是我找来的去年的老玉米棒子,今年的还没有下来,我叫人去地里掰了几个熟的早了,可能是因为没彻底晒透的关系,不如老玉米效果好。” 那是肯定的,仓促间晒的玉米,就算是外头干了,里头的芯子怕还湖着呢,“这个咱们可以跟用户说清楚,玉米棒子晒透才好上机器,” 卫雪玢又拿了根玉米塞到机器里,看着一粒粒玉米从自己手下跳出来,“总之是比用手剥速度快不是?” 海智远也忍不住住了,让卫雪玢起开,自己也拿过来试了试,“这东西站的也挺稳,不错不错,现在开始包产到户了,家里弄这么个机器,确实能省不少力。” “这东西老权催的急,不然还能做的再细发(精致)些,”一旁一个参与研发的老师傅眯着眼看着从自己手下诞生的机器,冲卫雪玢道,“听老权说这东西是你想出来的?中,闺女挺能!” “哪啊,我就是这么一想,全靠权老师跟各位师傅才能把这个想法变成现实,再说这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在郑原的时候,跟一个机械厂的老师傅闲聊,听他说了一嘴,我一听觉得这个可以试试,就记在心里了,不然我一个营业员,哪能想出来这个?”卫雪玢不敢居功,跟大家解释她这个想法的来历。 权师傅还是不太信,这闲聊的话说的也太详细了,而且谁会跟一个营业员认真讲这个?但卫雪玢这么说了,他也不揭穿她,这阵子因为认识了卫雪玢,他也大概听了些闲话,知道这闺女是个命苦,但却挺要强的人,“这只是头一个,下来咱们有经验了,再做的只会比这个更好!” “来来来,吃饭啦,今儿也是借了雪玢的光了,连菜都给捎过来了,”卫雪玢来的时候特意跑到国营饭店里点了几个炒菜,用饭盒一个个装好了带了过来,她算着今天大家心情都好,没准儿会喝一盅,但武慧却不太擅长张罗这些,所以就提前准备了。 “你这孩子,”权师傅看了卫雪玢一眼,心道书里说的八面玲珑估计就是这闺女这样。 “大家心情这么好,权老师,你不想跟老伙计们喝一盅儿?我孝敬您的酒不用猜,慧姨一准儿没叫您喝呢,这不给您也送来个借口,这有菜哪能没有酒呢,”卫雪玢嘻嘻一笑,扶了武慧在一旁坐了,“慧姨您歇着,剩下的我来干,这阵子权老师忙着我们厂子的事,没少辛苦您!他这军功章啊,也有您的一半儿!”   ☆、第91章 新计划 因为心里高兴, 这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 卫雪玢知道武慧身体不好,叫她早早歇了,自己则看着盘里菜快完了的时候,又进厨房炒了两个菜端出来。 “你们说这姓卫的闺女, 又能干又贤惠还活络,那姓朱的咋这么不长眼呢?”一个老工人趁卫雪玢出去的功夫,小声嘀咕。 “咳, 别说人家这个啊, 那朱相庆不是身体有病嘛, 这也是他厚道的地方,不拖累人家好好的闺女,”权师傅看了华镇跟海智远一眼,打断工友的话。 “啥不拖累,你不知道,行了行了, 我不说了,”扯起这个话题的老工人姓杨, 他嘿嘿一笑, 抿了口酒, 身边的海智远,“海厂长也没有结婚的吧?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海智远没想到话题会忽然扯到自己身上,忙放下筷子, “啊,是啊,我快二十七了,我在部队待了几年,所以拖到现在了。” “二十七确实不小了,我那会儿啊,孩子都会打酱油儿了,”杨师傅拿下巴指了指门外,“你跟那雪玢闺女是啥关系?要我说,你们还真挺般配,她虽然离了婚,但姓朱的是啥毛病咱们都清楚,关键是人能干长的也俊,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啊!” “啊,这个,”海智远这已经是第二次听人跟他说卫雪玢了,前些天赵敏家一闹,回家妹妹就跟他妈吵上了,海智远才知道,原来老早之前,家里就考虑过他跟卫雪玢的婚事。 可这个,当年的他真没有考虑过,现在么,海智远下意识的端起酒杯,正考虑怎么回答,就听华镇道,“瞧杨叔你说的,雪玢跟海厂长那是亲兄妹,俩人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比骨肉也不差啥了,我们卫主任可是说了,心里把海厂长当亲哥一样的!” 他可没看出来海智远跟卫雪玢哪里般配了,海智远就个傻大个,跟个黑铁塔一样,哪里配得上卫雪玢? 权师傅抬头看了一眼华镇,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行了,人家闺女又是买又是做的,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儿说人家闲话,像啥样子,我看啊,卫主任的心里全是你们那个厂子,没别的,” “华厂长,卫主任这么努力,你也不能掉链子,跟着她好好干!我这几天一直看报纸听新闻呢,国家政策放宽了,这对你们这些想干事儿的年轻人可是机遇,你们一定要抓住机会,我觉得这个脱粒机,还是可以干一干的,起码咱们中原地区还有再往北一些,都是一季小麦一季玉米。” 华镇没有因为权师傅叫他这个厂长跟着主任好好干有啥不愉快的,反而是诚恳的点点头,“嗯,权老师您说的对,我们卫主任心细懂的多说,还比胸怀有胆量,要不是她督促我,我还守着医院办公室那一亩三分地儿,觉得自己活的挺安逸的。” 卫雪玢正好端了菜进来,听到华镇的放,笑道,“华厂长你喝多了不是?我哪有你说的恁好?是不是想着多夸我两句,抵工资啊?那可不中!” “不但有工资,还有分红,大家全有,”卫雪玢历来见人,不笑不说话,但华镇却觉得这一回,她的喜悦才是发自内心的,“权老师,我听雪玢说了,您在咱们洛平机械制造行业,那是这个,” 华镇冲权师傅伸了伸大拇指,又冲其他几位帮着权师傅搞研发的工人也比了比大拇指,“还有你们,都是这个,唉,要是你们都能到我们华胜厂来就好了,我就啥也不用愁了,” “哈哈,”在座的几位都把华镇的话当成酒话打着哈哈,他们怎么说也是洛平机械厂的正式工,上班有工资,退休也保障,看老权的面子给帮帮忙可以,谁傻啊,放着铁饭碗不端跑到一个连厂房都没有私人小厂子去? 卫雪玢眼见酒桌上的气氛有些干,顺手把华镇手里的杯子给拿到一边,“我看你还是继续愁吧,咱们那厂子,要啥没啥,拿啥请在座的大佛?怎么着也得等咱们有一点规模了,才好张这嘴啊!” 她拿过桌上的杜康给大家一一斟满了,“几位师傅,这次的事太感谢了,等我们以后有了发展,那个时候,你们真得要到我们的厂子里去看看,帮着指点指点。” “那容易,我们几个老兄弟,别的本事没有,这一辈子都献给机械厂了,也就懂车间里的事儿,雪玢啊,你要真是用得着咱们,只管说,”这闺女会说话,杨师傅端起卫雪玢给倒的酒,一口干了,“这酒好,咱们还是最喝得惯这个味儿!” …… 等大家酒散了,卫雪玢又要留下帮权师傅收拾,华镇哪会叫卫雪玢一个人干活儿啊,干脆也挽起袖子帮着打扫起来,这俩人不走,海智远也不好走了,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权师傅家里给收拾干净了,跟权师傅道别之后,三人才各推了车子,往机械厂外走。 “这样机是生产出来了,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往郑原去?”白天的暑气早被夜风吹散了,人走在路上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吹着凉凉的夜风,格外的适意,他们三个谁也不想骑车,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卫雪玢长舒一口气,“不去,郑原那边都是大厂,交道不好打,我准备去宁县。” “你三哥那儿?他认识的有人?” “那倒不是,其他地方我也不算熟,宁县到底也算有人在,万一有个啥事也好找人帮不是?”卫雪玢其实说的并不是实话,宁县她是挺熟的,因为前世她在那边给人打过工,就算是又过了十年再去,卫雪玢心里也觉得那个地方挺熟悉的。 “我知道那边也有机械厂,权师傅不是说了,这东西并不复杂,县一级的水平也是能拿得下来的,而且宁县跟咱们也就隔着一条河,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请权师傅过去指导,也方便不是?你们不知道,我今天跟权师傅闲聊的时候,他还帮我写了封信呢,那边技术科的技术员,还是他带出来的呢!”卫雪玢没啥可瞒海智远的,把想的都说了。 “你这个人啊,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次去我都不用问,一准儿能成,”海智远佩服的看着卫雪玢,这样的人搁他们厂里,也是个人物儿了。 华镇可是头一次听说卫雪玢这些打算,心里有些不高兴,“你啥时候走?我请个假,咱们一起。” 卫雪玢没打算跟人一道儿,她一个人惯了,去哪儿都方便,再说这会儿的治安,也挺好的,“不用了,咱们厂再不大,也一摊事儿呢,饭盒儿那边你还得盯紧些,你不是说了,等那车煤来的时候,人家还要拉走一批饭盒儿?再说我一个人去可以找我哥,吃住都方便,带个你,咋安排?” “我看你还是带着你们厂子那个女工吧,你们两个女的,挤一挤也能住,而且你跟人家谈事情,多一个人也显得郑重,不然,”海智远一笑,“你看着可不咋像。” “小看人了不是?你是没有见过雪玢跟人谈事儿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领导呢!就没有她说不服的人,”华镇得意洋洋的瞥了海智远一眼,他跟她一起长大又如何,他才是跟她一起奋斗的伙伴呢,他一定得把华胜厂给开好了,这样他们两个就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海智远还真有点儿不相信,“噢?真的?干脆这回我跟你过去算了,亲眼见见咱们卫主任是怎么跟人谈事儿的。” “那不行,咱们虽然是兄弟厂,但也只是兄弟厂,我们厂子出去跟人谈生意,咋能叫你旁观呢?万一你把雪玢的绝招儿学了去咋办?不行不行,”华镇连连摆手,“宁县其实也不远,这样吧,我去运输大队借辆小车,咱们开车过去,快不说,还能把咱们的饭盒也带过去一些,顺便在推销推销。” 这个么,开车去确实效率更高,他们的产品也确实是在跟时间赛跑,秋收前半个月怎么也得面世了,“那行,就按你说的办!咱们明天就走!杨师傅他们虽然说他们要再做几个出来,但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左右大样不会跑,先拿着这个还有图纸去跟宁县的机械厂谈,事情定住了,咱们再送更完善的图纸跟样品过去。” “好,我回去就请假去!”一听卫雪玢说跟他一道儿去宁县,华镇高兴的一抬腿跨上车子,“走走走,咱们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我一早就去借车去!” 这人真是,海智远怎么觉得华镇办事儿这么靠不住呢?“你们这样就算商量定了?说去就去?” “啊,那你说还得怎么做?开个班子会讨论一下?”华镇白了海智远一眼,“我们厂小,就我跟雪玢两个当家儿的,我俩一商量,就算是定了!” “是啊,这就是船小好掉头嘛,我也想赶快去,时间就是金钱,如果错过了这一次,只怕就得等一年了,我实在是等不起了,”卫雪玢点点头,骑上车子,“走吧,说干就干,咱们都赶紧回去休息,明天往宁县去。” 跟华镇和卫雪玢一比,海智远没来由的就生出一种自己老了的感慨来,他跟在他们后头也骑上车,“你们慢点儿,这一路连个灯都没有,小心摔着了。” 海智远看着一溜烟儿就跑了的两个人,无奈的摇摇头,压下心底的怪异,没再追他们,默默地骑车往三角场方向去了。 卫雪玢跟华镇哪会害怕这个,仗着年轻眼力好,边骑边商量明天的行程,华镇能跟卫雪玢去已经很高兴了,自然卫雪玢怎么安排,他怎么听,两人说定了,华镇又骑车把她送到院子门口,才哼着小曲儿骑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结束,本来想着要九月再连更五天,看样子是不能够了,这月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第92章 去宁县 卫雪玢还是高估了这会儿的路况了, 虽然一路上风景宜人, 但等他们赶到宁县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咱们先去医院?”一进宁县城,华镇就在找路标了。 卫雪玢摇摇头,“这会儿也快下班儿了, 咱们先去机械厂,看看能不能先见见他们马科长,这时间正好, 到了饭点儿, 咱们看看能不能请马科长还有他们厂长出来吃顿饭, 听说这里的羊肉汤很出名,咱们就请他们吃那个。” 这东西好喝又接地气,也不会叫人觉得你企图心太强。 “行,听你的,咱们先去宁县机械厂,”华镇按着卫雪玢的指挥, 一路往机械厂开。 等见到了技术科的马科长,拿出了权师傅的信, 他的态度顿时热情起来, 等再见到华镇带过来的脱粒机, 马科长的眼都亮了,“这是权老师弄的?” 他围着脱粒机转了一圈,也不用华镇递过来的玉米棒子,空摇着看了一会儿, “这东西不错,大有可为啊!不过么,” 这两人的来意权师傅大概在信上说了,马科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合作方法,“你们说叫我们厂子生产了,对外头说这是你们华胜厂生产的,这不是骗人吗?” “这咋叫骗人呢?这脱粒机从有初步的想法,到研发试制成功,都是我们请人做的,马科长您也是读书人,这怎么做跟知道怎么做,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咱们再打个比方,我送了只老母鸡过来,你们帮着给养了一阵子,吃的料是你们的,但下的蛋可不能全是你们的吧?”她们把饲料钱给够,再付些人工费,是不是就可以把母鸡给鸡蛋全带走了? 卫雪玢笑眯眯的跟马科长讲道理,“我也不瞒您,我们厂子太小,力量不够,才不得不抱着个金饭碗到处要饭,你们厂子呢,接了我们的订单,也等于是多了一笔收入,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可你这个里头的技术含量,我不是说大话,这东西我看看,也能领着我们的人造一个出来,”马科长转了转那台脱粒机,他把啥都看清楚了,就算没有图纸,弄一个出来也不算啥难事。 这也是卫雪玢心里挺无奈的地方,这会儿根本没有《专利法》呢,人家真的照着生产了,你连维权的地方都没有,她低头一笑,“我原来是想往郑原的厂子去寻找合作机会的,本来这脱粒机的想法,也是我在路上听郑原一个师傅聊起来才有的,是权老师跟我们推荐的你们宁县机械厂,他说你们厂主要是给水泵厂生产配件儿的,根本不生产农机,跟我们的产品没有竞争关系,权老师还说,就冲着马科长您的人品,他就比叫我们去别的厂子放心。” “您也是行家,我也不在您面前耍大刀了,但一件产品生产出来到顺利推向市场,其中还有漫长的一段路要走,你们又不是生产农机的,到时候撇开自己的拳头产品,去跑这个脱粒机的推销,这不是为难贵厂的销售大哥吗?”这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叫卖水泵配件的销售员们跑到各农机局农机点推他们厂的脱粒机,马科长指定招骂,何况宁县机械厂并不大,一直是为大厂提供配件儿按需生产,厂里只怕也没有几个专门的销售人员。 “还有呢,”窗外一个声音传进来,卫雪玢往外一看,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她一眼瞥见马科长站了起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您是刘厂长?” “哟,打听的还挺清楚,这就是我们的刘厂长,厂长,这可不是我告诉她的,”马科长连忙给刘厂长拉了把藤椅,又指了指桌上的脱粒机,“您看看这个,新玩意儿,还挺有意思。” 卫雪玢在宁县打工的时候,机械厂已经破产倒闭了,但这位刘厂长她还是听人提起过的,在人们口里,那是一位一心为公的好干部,厂里盖家属楼的时候,他亲自下去背砖和泥,累晕在工地上,她听人说过刘厂长大概的样子,现在一对,就试探着叫了一声。 刘厂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脱粒机,也不用华镇介绍,直接拿起桌上的玉米棒子试了起来,,“唔,确实不错,有想法。” “我听你的意思是,你们出图纸,我们给你们制造,然后对外头就说是你们厂子的?”这不弄虚作假嘛?东西不错,但这两孩子咋办事这么不靠谱呢? “刘厂长您坐,我们还想着去找您呢,”卫雪玢反客为主拉了把椅子请刘厂长坐了,“我对咱们厂也有一点儿了解,咱们厂子主要是给郑原的胜利水泵厂生产配件儿的,” 她见刘厂长没吭声,也不着急,笑了笑继续说,“咱们换个角度想,咱们的配件送到人家水泵厂,装有人家的主机上,不是也打了人家胜利牌儿嘛?用户谁会想着这里头其实是好几间厂子共同辛苦的结果?” 卫雪玢在刘厂长对面坐了,“其实就是代加工,咱们签代加工合同,这样的好处是你们只管按照合同要求生产收钱,至于怎么和客户打交道,能不能卖的出去那就是我们的事儿了,这样做,既能给贵厂另开一条财路,又能省去许多麻烦跟精力投入,何乐而不为呢?” 见刘厂长没有说话,卫雪玢又道,“您别怪我说话直,就是咱们郑原的胜利水泵,在全国也不是知名产品,销量有限,如果咱们厂子只给他们做配件儿,那不等于是一条腿儿走路,哪天人家水泵厂用的少了,咱们厂子这百十号工人可怎么办?” 卫雪玢知道,郑原水泵厂后来也破产了,连带着那些一直给他们做配件儿的厂家,许多也没有熬过来,“倒不如咱们调一些工人出来,接了我们的单子,我们是农机,跟水泵也没有多大的冲突,挣点是点儿,都是为了提高厂子的效益,刘厂长您觉得呢?” 现在的宁县机械厂日子过的简单安逸,每季度照着郑原那边来的生产计划生产就行了,但也确实如卫雪玢说的那样,吃不饱也饿不死,可想到自己心里的打算,刘厂长抬头问马科长,“小马觉得怎么样?” 马科长给刘厂长使了个眼色,两人出去他才小声道,“我觉得这事儿能干,咱们收钱干活儿,听着不好听,但实惠不是?真出了啥问题,砸的也不是咱们宁县机械厂的招牌,只要他们款结的及时,不拖账,咱们手上也活络些,今年本来那边给的计划就不太足,咱们又近招了一批工人……” 不说看权师傅的面情,就冲着能给厂里增收,马科长其实也是动心的,毕竟厂里收益多了,首先获益的就是他们这些职工。 刘厂长把手里的烟一口吸完,“就是不知道他们要多少,得叫他们先拿预付款,不然咱们没办法抽人下料。” 刘厂长其实也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出去跑跑,看看能不能叫上头领导给照顾照顾,多批些任务下来,现在有生意送上门,他其实也有些动心了。 华镇透过窗户看着外头凑在一起商量的两个人,“我说这事儿能成不?” “要是你是机械厂的厂长,你同意不?”卫雪玢也在观察窗外的两个人。 “当然同意啊,多好的事儿啊,只要不傻,这账就算的过来,”华镇自信满满,“你那个计划我听着都动心……” “进来了,” 卫雪玢见刘厂长跟马科长往办公室里进,连忙站起身,等着刘厂长的下文。 “刚才小马也跟我说了你们跟咱洛平机械厂权师傅的关系,既然他帮你们设计出这脱粒机,说明那边儿也是支持的,嗯,那咱们宁县机械厂也没有理由不支持,行,这活儿我们接了,至于细节嘛,叫小马带着你们去见见咱们厂子管生产的王厂长,跟管销售的孙厂长,你们仔细谈,”刘厂长又看了那台脱粒机一眼,才冲卫雪玢两人点了点头,走了。 “马科长,谢谢您了,”刘厂长一出门,卫雪玢忍不住对马科长连连道谢,虽然她嘴里说的笃定,其实就算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剩下的那百分之一不落实,所有的想法都只能是空谈。 “咳,没啥没啥,你们是权老师介绍来的,我帮忙是应该的,再说你们的想法我觉得也挺好的,走吧,我带你们去见见两位副厂长,没事,刘厂长点头了,这事儿就成了一大半儿了,下来就是谈点儿细节,”马科长被卫雪玢跟华镇谢的有些不好意思。 来的路上,卫雪玢跟华镇已经把种种可能都设想到了,跟王厂长跟孙厂长谈起来她十分的顺利,为了表示他们的诚意,华镇特意把带来的二百块钱交到了宁县机械厂的账务上,大家说好了,先按一百台准备,等权师傅那边更细致的图纸跟样品来了,立马开工。 等华镇跟两位厂长把一切谈妥了,卫雪玢又道,“那个王厂长,还有一件事,咱们一会儿也得写在合同里,” “还有事?”王厂长想了想,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啊,价钱,交货时间结款方式,“没有了啊?” “你们厂子得保证给我们最少两名售后维修人员,当然,他们的工资跟差旅费我们华胜厂可以负担,但人一定得由你们准备生产线上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才行,”卫雪玢想打响华胜这个牌子,售后也是不可少的一环。 马科长笑着点点头,“卫主任精明,我们不但得管生产,还得管维修!” “嗯,还有那个返修率,如果是因为我们设计上的问题造成产品返修庇过高,所有损失由我们华胜厂负责,但如果因为你们生产上产生的质量问题,我们华胜厂也是要追责的,毕竟这脱粒机上打着可是我们华胜厂的招牌。” “好好好,写上写上,你这闺女人看着不大,可真够厉害的,你放心,我姓王的做事向来丁是丁卯是卯,绝不会偷奸耍滑,咱们宁县机械厂再小,那也是正经的国家工厂,哪会敢那种事儿?”王厂长胸脯拍的山响,对卫雪玢的“丑话”有些不满。 卫雪玢自然感觉到了王厂长的情绪,“我要是不相信咱们宁县机械厂,怎么会放着郑原的厂子不找,跑到咱宁县来?虽然这里都是咱们自己但,宁县离洛平也近,但毕竟无论是规模还是技术,咱们还是跟郑原的老大哥们有差距的,咱们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有些事咱们提前摆到桌面儿上,才能防患于未然不是?” “我们王厂长可是个细发人,那不合格的产品休想逃过他的手跟眼,规矩你随便定,我就不相信我们王厂长带人造出来的脱粒机你能挑出毛病来,”马科长知道王厂长的性子,巧妙的帮着卫雪玢圆场。 “那是我说错话啦,王大哥您比我年长几岁,我给您道歉,”但是她提的条件,那是一定要在合同上兑现的。 见卫雪玢挺活络的,王厂长的气也平了,“算啦算啦,你说的也是道理,毕竟咱们是头回买卖儿,等以后熟了,你就知道我老王是啥人了。” 定好合同华镇跟两位厂长都签了字,时间已经过了一点了,这个时候就是厂食堂也没有饭了,华镇一早就准备好了,热情的拉着王厂长跟马科长他们,说他是外地来的,就听说宁县羊肉汤出名了,想尝尝却不知道哪家地道,请他们过去带个路。 “这个你还真找对人了,换成别人,只会把你引到国营饭店去!”王厂长忙了上午,临下班又跟人谈订单,早就饿狠了,他不像马科长跟孙厂长那么矜持,一揽华镇的肩膀,“走走走,我带你去,说起来你这小兄弟也确实得请老哥哥们喝顿汤,” 他压低声音,“你们把价钱扳的那么低,回头往外卖,还不大赚一笔?” 这价钱也是昨天晚上卫雪玢跟权师傅杨师傅他们在酒桌上算出来的,因为产量不同,成本差别也大,一百台跟一千台之间,成本能差上一半儿,宁县机械厂之所以愿意接受他们开的价钱,也是看好这脱粒机的市场前景,头一百台可能赚不到钱,但以后量大了,照这个价钱,他们厂子就有得赚了。 华镇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却不能说透,哈哈一笑道,“王哥,刚才你也说了,你也是农村出来的苦出身,你说说看,就咱们这机器卖出去,要是价钱定的高了,人家能买不?” 一台机器十几二十块,农民们一年不知道能不能存下为个钱呢,谁会把一年的积蓄拿出来买台脱粒机?“家里只要有老人孩子,就能把活儿干了,再不济,晚上摸黑他也不耽误剥玉米啊!” 这个其实王厂长他们都想到了,这也是就算知道这脱粒机挺实用的,但他们并没有想着把这机器据为己有搞生产的原因,有成本看着,卖的贵了没人买,卖的便宜了不但白辛苦,还赔钱,“那可不是?合着你们这是要当雷峰?” 华镇一笑,“这个嘛,我们也在考虑呢,但这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嘛,如今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您跟孙厂长再抬抬手,让几分利给兄弟了。” 让利?那可不行,再让他们都白干了,反正不管华胜厂卖不卖的出去,他们出料干活的,一分钱也不能少拿,孙厂长不等王厂长答话,一拍他道,“你是不是想领华厂长跟卫主任去老唐头家里喝汤?” “是啊,我跟你说,现在不像以前管的那么严了,老唐头也憋不住了,悄悄跑底下村里收了羊,在他家院子里开始熬羊汤打烧饼了,那香味儿挡都挡不住,像我这种老吃家儿啊,闻着味儿就过去了,” 王厂长也是个标准的羊肉汤爱好者,说起羊肉汤来一套儿一套儿的,“我跟老唐头儿说了几回,叫他再开摊出来卖,他就是不敢。” 宁县唐家羊肉汤前世卫雪玢在宁县那两年,已经是全洛平都知名的羊肉汤馆儿,每到节假日,周边县市也常有人开车过来喝唐家的羊肉汤,走的时候不但再带几斤熟羊肉回去,还得捎几个唐家的烧饼。卫雪玢在的时候,也过去吃过几次,甚至还动过跟人学手艺回洛平卖羊肉汤的心思,只是唐家的手艺不外传,她才没有学成。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就凭这香味儿,唐家的羊肉汤早晚还得走出来,就算是唐老伯不想干,食客们也不答应啊,” 卫雪玢深吸一口气,“果然名不虚传,闻着味儿就能摸着地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麻烦大家去收藏一下基友很好看的新书:《复活哥哥》 也是年代文,不过跟我这个完全不一样,目前我也不知道故事呢!   ☆、第93章 谈妥 这一顿算是宾主尽欢, 事情谈妥, 大家心情都好,而且唐家羊肉汤的味道又实在是好,就算是大热天来喝,也丝毫影响不了他们的食欲, 卫雪玢吃的少,先吃完了,悄悄过去把账结了, 又另称了几份羊肉, 包好了准备着, 等分开的时候给大家带回家去。 吃完午饭,华镇跟卫雪玢都没有急着回洛平去,而是跟着王厂长他们又回到厂里,一顿饭的功夫,华镇已经跟王厂长孙厂长“老哥”“老弟”打成一片了,他完全不懂机械, 孙厂长又自己办公室上班儿去了,他则跟在王厂长身后, 一路参观宁县机械厂, 见啥都要好奇的问上一问, 还得在旁边旁观一会儿工人们是如何工作的,兴趣盎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新来的学徒工呢。 “你们这两个小年轻儿, 有意思啊,”马科长站在卫雪玢身边,看着专心致志听王厂长讲生产流程的华镇,“年纪不大,心一点儿也不小。” 卫雪玢抿嘴一笑,知道马科长看透华镇的目的了,她也不辩解,“马科长也看出来了,跟我华厂长都是门外汉,偏还对开厂子有了兴趣,也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刚才在谈脱粒机合同的时候,卫雪玢把自己厂里生产的饭盒当做见面儿礼,不但是几位厂长,就是办公室主任,财务科这些,也都一一送到了,“所以不得多看看多宵学,就算是不可能一下子成内行,但跟你们学个三招两式的,出去也能吓唬个不不是?” “哈哈,守着权师傅,你们还用我们来教?权师傅既然写了信来,看来是对你们这脱粒机寄予厚望的,我也希望这东西能走到咱们广大农村去,给咱们农民兄弟帮上忙啊!”马科长哈哈一笑,他对这个华胜厂是真的有了兴趣,很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能走到哪一步? 华镇跟卫雪玢足足又在宁县机械厂待了两个多小时,才跟王厂长和马科长道别,一出机械厂,两人也不含糊,直接把车开到了宁县剧院旁边,来时他们路过这里,知道这会儿其实是除了县供销社之外的一个小市场,两人干脆把车一停,把剩下的饭盒摆出来,一块钱一个卖了起来。 “我就奇了,你都到宁县了,咋不去找你卫大夫?咱们搁他们医院卖多快啊,”华镇看着冷冷清清的市场,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儿天儿正热,出来的人实在不多。 卫雪玢摇摇头,“我哥不会愿意看见我做小生意的,等咱们的厂子真正上了正轨再说吧,你别急,这一块儿东边是学校,南边是粮店,后头就是县剧团,等一会儿下班时间一到,就热闹了,我在这儿守着,你回车上眯一会儿去,今天一天你也累了。” 哪有自己睡觉叫女人看摊儿的?华镇连连摆手,“你不也跑了一天了?我看着你去睡会儿。” “行了,咱们卖完饭盒你还得开车回洛平呢,我在车上就能睡,疲劳驾驶可是最不安全的,你就当是我为了自己,去歇会儿吧,”卫雪玢一推华镇,又把带着水壶递给他,“喝点水歇着去吧。” 剩下的饭盒一直到六点多才算是卖完了,华镇跟卫雪玢在附近的小饭馆儿里各要了一碗面条,吃完了准备往洛平赶,没想到卫雪玢一抬头,就看见哥哥卫广杉站在自己面前。 “三哥?” “爸,就是二姑,”卫雯虽然只有两岁多,但还记得卫雪玢,小手往卫雪玢跟前一伸,“二姑抱抱。” 卫雪玢连忙把卫雯接过来,“三哥你咋在这儿?”都七点了这父女俩怎么出来了? “转转,转转,”卫雯奶声奶气的替爸爸跟二姑解释。 卫广杉看了一眼站在卫雪玢旁边的华镇,这小伙儿他多少有些印象,似乎是他妈医院的,“我倒要问你,咋在宁县?”而且来了还不去见他? “噢,我陪着华镇出来谈点事儿,这不才结束,晚上还得往洛平赶呢,所以就不去找你了,”卫雪玢捏捏卫雯梳的有点儿歪的小辫儿,“我三嫂不是去郑原学习了?你一个人带雯雯?” 卫广杉把女儿从卫雪玢怀里接过来,“不一个人带咋办?她妈一心求先进类,孩子都不要了!” “这有得必有失嘛,嫂子也是为了工作,三哥你暂时做好后勤工作也是正常的,前年三嫂怀着雯雯的时候,你也不回洛平进修了?”卫雪玢看了一眼华镇,“正好华镇借了辆车过来,三哥你回不回洛平?刚好可以趁车回去,” 回洛平? 卫广杉有些意动,郁静一去郑原,不巧的是卫雯的外婆也病了,无奈之下卫广杉只能在宁县找了一对儿老夫妻白天把女儿寄养在人家家里,晚上才去接回来,这会儿他也是刚接了女儿回来,没想到在路上就看见小饭馆儿里的妹子。 “我明天还有班儿呢,这会儿不好请假,要不你把雯雯带回去吧,叫咱妈给带几天,我这儿实在是忙不过来,她姥病了,回去了,”卫广杉一直想着把女儿送回洛平给李兰竹带一阵子。 “妈又不是不上班,雪珍也要上学,就是大嫂,也准备搬回老家呢,你把雯雯送回去,谁管她啊?”卫雪玢看着卫广杉怀里乖巧的雯雯,“这都一个多月了,你是咋安排雯雯的?” “能咋安排,托在别人家了,可那到底是外人,不比自己人,要不雪玢,你给帮帮忙,带雯雯几天?”卫广杉记得卫雪玢以前可是带过向新向前跟永川的,那三个孩子现在也跟卫雪玢很亲。 卫雪玢摇摇头,别说她这会儿真没空,就算是有,前世犯过的错她也再不会犯了,“不行哥,我也上班儿呢,我还在外头租房子住,这我上班儿去了,雯雯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搁家里会行?那会儿带向新他们,是我没上班儿在家里呢!” 华镇听到这儿,心里已经来气了,卫雪玢是亲妹子又不是保姆,你上班不好带孩子,她就能带了?谁生谁养,光想当便宜爹?“那个卫大夫,实在不好意思,这天儿不早了,再不走我们就得赶夜路了,这一带路况不好,我道儿也不太熟,走的晚了,路上真不□□全。” 华镇一搭话,卫广杉才想起来他过来是质问妹妹怎么跟个小伙子跑到宁县来了,还在饭馆儿里吃上饭了,“你们来宁县到底啥事儿?我是你哥,还不能跟我说?” “啊,这个啊,不好意思卫大夫,是我的一点儿事儿,叫雪玢给我帮点儿忙,你也知道,她这人最热心了,所以才跑了这么一趟,”李兰竹华镇没少见,印象里是个温柔和善好说话的人,但卫家的子女尤其是兄弟几个,华镇并不怎么了解,今天一见,咋觉得卫雪玢她哥跟她说话,叫人听着那么不入耳呢? 卫雪玢看了华镇一眼,笑了笑,“我这回来确实是帮着华镇跑趟腿儿,本来也想找你去的,但时间太紧了,而且也不太方便,哥,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太不安全了,至于雯雯,” 卫雪玢一直挺喜欢这个侄女儿的,但这个时候她真的是无能为力,“我看你还是放在老乡家里吧,”她捏了捏雯雯胖嘟嘟的脸蛋儿,“雯雯,姑姑要走啦,跟姑姑再见。” 家里的情况卫广杉也听李兰竹写信时说了,这也是他反对郁静出去学习的原因,郁静在的时候也不觉得她有多能干,但这人一走,偏丈母娘又病了,卫广杉真有些手忙脚乱了,今天看见卫雪玢,与其说是想叫把女儿带回去给李兰竹,还不如说他是希望卫雪玢能帮一帮忙的,没想到却被卫雪玢这么干脆的拒绝了,这叫他情绪上有些接受不了。 “这都几点了你走啥走?”卫广杉看了一眼华镇,“我看这样吧,叫华镇同志一人回去算了,你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早上赶最早的公共汽车回去。” 孤男寡女大晚上赶夜路,叫人知道了不像话,卫广杉决定留卫雪玢一晚上。 “明天起大早往洛平赶?那得起多早啊?”华镇有些晕,他看了看手表,“这会儿才七多些,我们开车回到洛平,顶多九点,不算晚,走吧走吧,我把雪玢请来帮忙,也得把她安全带回洛平才行,不然不成了过河拆桥了,” 卫雪玢也不愿意明天起大早儿,她接下来的事儿还多着呢,“是啊,这还不算太晚,哥,我走了,你快带雯雯回去吧。” 两人上了车,一直到出了宁县城,华镇才忍不住开口,“是不怪我多事吧?我这人就是有点儿冲动,没绷住。” 虽然华镇因为父母离异被送到爷爷身边,但在他心里,自己的家庭只是特殊时期极少极少的情况,真正的家庭应该是和睦幸福的,亲人之间彼此爱护,照顾,但今天卫广杉对卫雪玢的态度却有些打击到他了,虽然卫广杉没有说啥难听话,但华镇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对卫雪玢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而卫雪玢对这位哥哥也不像想像中那么亲热。 “没事,我还得谢谢你呢,我可一点儿也不想明天早上五点钟起来往洛平赶,咱们还得去权师傅家不是?”事情这么顺利跟权师傅的信有莫大的关系,卫雪玢得去谢谢人家,“等咱们的头一批产品出来,更有得忙了。” 华镇扭头看了卫雪玢一眼,见她神情淡淡的没有想跟自己抱怨的意思,也就随着她换了话题,“你说的那个租凭要说是个办法,但是这操作起来,”华镇真的无法想像那是个什么场面,他更无法想像的是,卫雪玢脑子里的主意又是怎么出来的? “没事,咱们一个乡一个乡的来,只怕这头一年,还得靠着饭盒维持,这样吧,饭盒那一块儿还是你来负责,这脱粒机的事就交给我,我来跑。”卫雪玢心里盘算着给两人分工。 “不行,饭盒那边还有啥事?这阵子咱们挣的也不少了,生产上有焦师傅,推销嘛,我闲了就出去跑上一跑,不是还有韩延亭嘛?你不是叫他往南边儿去,那正好儿,叫他早点儿走,顺便帮咱们推销饭盒去!” “这个好,我咋没想出来呢?不过就是太辛苦了,”这一路往南连走边停,可跟卫雪玢以前设想的坐了火车直接南下不一样,“就怕延亭不乐意。” “有啥不乐意的?这是挣钱,又不是叫他去挨打,一个饭盒一毛钱,他要是推销出去千而八百个,那得多少钱?就算是去南边儿进不来新东西,也照样不亏,”华镇觉得反正都是要南下,这钱不挣才是傻子。 要是自己再辛苦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行,不过这样吧,把抽成给延亭再涨一涨,毕竟他去的远,算是咱们给他的补助了。” 也是,这一去几千里地呢,“行,你咋说咱咋办,我再叫我爷爷往那边儿打个招呼吧,真万一遇到啥事,也有人给壮个胆儿。” 刚开始有多难华镇跟着卫雪玢卖个饭盒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回他可不会再叫卫雪玢来回跑了,“以后洛平的事儿交给你,外头的事我来跑。” 韩延亭没想到自己的南下之下还没有启程呢就被华镇跟卫雪玢又派了个任务,不过等他听说,也没反对,比起在单位待着一天干八个小时枯燥的劳动,真不如叫他出去闯闯呢,而且卫雪玢跟华镇开的条件,保证了他这次出去稳赚不赔,甚至连路费都等于给他保了,因此韩延亭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这南下的日程也提前到了一周之后,韩延亭更是叫华镇帮他从医院弄了个病假条出来,直接请了两个月的长病假。 权师傅那边新的设计图跟样机一出来,华镇就带着东西又往宁县跑了一趟,那边该准备的也一早就准备好了,华镇这几天几乎就是跟在权师傅身边的,狠狠恶补了一番机械知识,这次到了宁县,干脆找了家招待所住着,硬是盯着头一批货出来,他一台台验过了,当天就拉着赶回了洛平。 华镇从宁县回来又到了七八点,他把车才停在卫雪玢家门口,就见院子里忽拉拉跑出来一群人,华镇不由乐了,“呵,这是都等着我呢。” 李春生不等华镇下车,跑过来就把车门给拉开了,“厂长,你回来啦?” 这不废话么?华镇一指车后斗,“你们想的是它们吧,去吧,把咱们的脱粒机给搬进来。” “好,”胡跃进已经蹿到车上去了,“来,春生在下头接着,咱们小心着些儿。” 这是华胜厂的工人们第一次见到他们厂子的新产品,华镇□□生他们拆了几台出来摆上,大家都围着又是抹又是拭,抹了一手机油也不在乎,只是焦师傅在一旁看着却有些笑不出来。 卫雪玢看着李春生他们把几台机器试了一遍,走到焦师傅跟前,“焦师傅,您觉得这机器有啥不妥的地方?” “没有没有,好的很,”焦师傅笑了笑,处的久了,焦师傅对卫雪玢的性子也了解了,索性也不说虚话,“我就是想着,以后咱们厂子转产了,我们这些做冲压的,怕是用不上了。” 他才在华胜厂干了俩月,这地儿厂长主任都好说话,吃的好钱也多,实在舍不得走。 原来是这个,卫雪玢一笑,指了指他们的小车间,“焦师傅您觉得就咱们这小车间能干的了混砂熔炼浇铸?” “你们不是准备叫上头给划地,难道不是想盖厂房进设备?”焦师傅有些迟疑地问,“这厂子起来着也快的很,用不了一年功夫。” 卫雪玢笑了笑,就算是把周围的地批给他们,可盖房得要钱,买设备招工人哪一样离了钱?就算招到工人,那技术员呢?这会儿的大学生可都是宝贝,就算是他们厂规模上去了,人家估计也会首选国营大厂的。 “就算是咱们要建新厂,那也离不开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师傅啊,你们不懂铸造是不错但可以干别的嘛,这一通百通,我就不信铸造上还找不到几位师傅能干的活?” 卫雪玢跟华镇也商量过了,铝饭盒任务不重,几位老师傅还拿得下来,但以后也会叫他们带的徒弟们顶上,让焦师傅他们干些轻松的少出力的工作。 华厂长跟卫雪玢其实也商量过几位老师傅的未来,他们年纪大了做不了活了,但也都是吃过苦闲不住的人,尤其是焦师傅,责任心强心也放的平,有他在,车间里的卫雪玢都不用多管,“跟您说句托底儿的话,我跟华厂长还想多请您帮帮我们呢!”   ☆、第94章 下乡 就这一句话, 焦师傅觉得满天云彩都散了, “有事你们只管说, 我就喜欢你们这两个孩子,仁义!” “是这样的, 你们虽然是做冲压的, 但干了这么些年, 一些简单的维修应该也都能拿得下来, 我想着这些天你们尽快把春生他们带起来,以后咱们饭盒这一块儿的生产就由您来主要负责, 孟师傅跟赵师傅年纪轻一些,我想叫他们以后跟着宁县过来负责维修的师傅学一学, 咱们得把技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心里才有底不是?” “嗯,你说的没错,放心吧, 老孟跟老赵那儿也没有问题,说句实话, 他们也确实比我们两个有文化, 还年轻点儿,学啥也确实比我们俩快,就照你说的办,我知道下来你们又要开始忙了,你焦叔我干不了啥大事,这家一准儿给你看好了!”其实人就怕被悬在半空里, 卫雪玢把话说明白了,任务也具体交代,焦师傅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会儿华镇正在熟练的跟大家表演脱粒机的拆装,“其实看透了也很简单,这东西啊没到那么麻烦,看着没?就这么拧上去就行了,这是权师傅特意设计的,说这样的话,就算有玉米粒儿卡进去,也好弄出来。” 卫雪玢看着在那儿讲的眉飞色舞的华镇,“焦师傅,你说咱们每个脱粒机配上两个小铝盆儿怎么样?” “配个盆儿?”焦师傅看着正在华镇的搅动之下往外流玉米的脱粒机,“你的意思是咱们专门儿给发个盆儿接玉米粒儿?” “对,把盆儿底再压上咱们华胜厂的牌子,送两个,一大一小,这叫买一送二,”卫雪玢一拍巴掌,他们本身就是做铝制品的,这铝盆儿比饭盒工艺还简单些呢,但送两个明光锃亮的盆儿,无形中要比黑黢黢的脱粒机还有吸引力呢。 铝盆儿是他们做了多少年的活计了,根本没有难度,但是这机器准备卖多少钱啊,一出手就两个盆儿?“这一个铝盆的成本也一两毛呢,你一送就俩,咱们这脱粒机,得要多少?” 说起脱粒机的价位,卫雪玢也有些发愁,前前后后算下来,一台怎么也得卖到十多块,说起来不算贵,一辆自行车都得一百多呢,但自行车不但实用而且还挣面子,脱粒机却不是农家必须品,而且一个针对的是城市有收入的人群,一个要面对的却是如今最困难的人群,“我跟华厂长商量了一下,今年不指望挣钱了,就定个十块吧,也好算账。” 十块其实并不多,焦师傅也是做老的人了,心里粗粗一算,“是挣不了啥钱,想赚钱,得量上来才中啊!” 不过这些都是人家当家人拿主意的事了,“我明天就先把饭盒停了,弄个铝盆儿的模子出来,做上几个你看看?” “好,那麻烦焦叔了,”卫雪玢冲华镇招招手,把自己的想法跟华镇说了一遍,“我也是临时想起来了,就随口跟焦师傅说了,没跟你商量,不好意思啊,”她也是灵光一现,把后世营销的惯用手法给用上了,却把华镇这个厂长给略过去了。 华镇却一步也不在意,他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其实有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觉得咱们那个什么入股协议的得再改改才行,” 卫雪玢有些猜不透华镇的想法了,按说他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尤其是现在还没挣到什么钱呢,“那你想咋改?” “其实最早开厂子就是你的主意,这跑前跑后出主意想办法的都是你,我就是跟着溜的,要不是投了点儿钱进来,别说占八,占四都是你大方,现在这脱粒机,更跟我没啥关系了,还是你二我八,我这心里不踏实,要不这样吧,我这阵子又攒了点儿钱,都放在咱们厂子里,以后你五我五,咱俩有啥事商量着来,行不行?”华镇老早就在考虑这件事了,他觉得自己这两三个月,摆明就是在占卫雪玢的便宜。 原来是这个,卫雪玢摇摇头,当初她跟华镇定八二的时候,也想过如果生意好了会怎么样?但生意好跟人家华镇出钱出力出关系是绝分不开的,甚至以后他们真的生意做大了,依靠华镇的只会越来越多,“我就算再有主意,这要是没有你又是出钱,又是到处跑关系,我那些想法也就在梦里想想,就是这脱粒机,估计都做不出来,咱们生意人啊,最讲的就是个诚信了,这五月才定下的事,刚到了八月就要乞改,我成啥人了?” 将来真传出来,别人只会以为是她卫雪玢看见华胜厂挣钱了,就闹着要争股份呢,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心境了,当初叫二哥私下做饭盒,卫雪玢确实是打了给自己挣点儿外快的主意,但现在不一样了,比起挣钱,她更想试一试,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咱们的事别人怎么会知道?我不说你不说的?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要是不多收些,我这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华镇真没说假话,只要他一想到卫雪玢每天是如何奔波忙碌的,心里就特别心疼,而帮她的办法除了自己事事抢先之外,就是在钱上弥补她一些了,“再说你,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缺钱,我的事没跟你说过,我妈再嫁之后虽然又生了一儿一女,但我爸到现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以后啊,他还得指望我打幡儿摔盆儿呢,这钱上,只要我要,他就没有不给的!” 只是他不耐烦理他爸,从来没有伸过手儿罢了,“还有我爷,那离休老干部,工资可不是市长局长能比的,将来也都是我的!” 卫雪玢被华镇这番表白给逗笑了,“行了,别得瑟了,知道你家有钱,还不是一般的有钱,我还是那句话,爹有娘有,不如自有,你家再有钱,也不是你的,咱们啊,还是甩开膀子好好干,等将来啊,你从兜里给你爸妈你爷爷掏钱,多爽气?” 虽然卫雪玢说他们厂不挣钱,其实那是因为他们又开始搞这个脱粒机的原因,如果单纯的说这两个月卖饭盒,华镇数学再不好,也算出来了,不但已经回了本儿,还真的破有富余,这以后再生产的饭盒卖出去,就是他们在纯挣了,“我不是吹,咱们这脱粒机要是像饭盒这么好卖,用不了一年,我比他们都有钱!” “你确实不是吹,”开放之后富起来的人,可真不是吃公粮的人能比的,卫雪玢自然相信华镇的话,“不管怎么说,咱们当初的协议不能变,就这么着吧,你要是觉得我吃亏了,你多干一点儿,” 华镇跟卫雪玢说着话,几个小年轻儿已经把几台脱粒机给玩熟了,李春生好奇心强,还偷偷照着刚才华镇的法子所脱粒机给拆了一遍,居然又给原封不动的给装好了,“诶,真的华厂长说的那样,操作方便,拆卸清洗也方便啊!” 等人都散了,卫雪玢跟华镇一人一台脱粒机驮在车子后头,就往机械厂找权师傅去了。 “嗯,不错,小马办事我最放心了,一点儿折扣都没打,”权师傅满意的检查着卫雪玢他们带来的两台样机,“这直接铸造的就是比手工出来的看着精细,” 他斜了卫雪玢一眼,笑道,“没少花钱吧?”大批量生产不费钱,前期的大头儿主要就是模具上了,这一百台,只怕不会便宜。 华镇夸张的把裤兜直接翻了个底朝天,“可不是么,老婆本儿全砸进去了!” “放心,这东西将来给你们全挣回来,”权师傅对脱粒机比旁人更有信心,“下来就是往外卖啦,恐怕比想像的要难。” 卫雪玢点点头,把自己的顾虑一一跟权师傅说了,“所以我想先弄几个试点乡,然后再慢慢往外推,” 她笑着打趣华镇道,“只怕等明年,你的老婆本儿才能再攒起来!” “没事没事,我不急,我连对象都没有呢,要老婆本儿干啥?咱们厂子的事最重要,”华镇吓得连连摆手,“我可是发誓在先立业再成家的,咱们的厂开不好,我就不结婚!” “哟,小伙子有志气,”不但是权师傅,连武慧在一旁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哪儿行啊,这成家立业,两者兼顾才是最好的。” 第一批产品质量得到了权师傅的肯定,卫雪玢跟华镇都很高兴,回去的路上华镇见卫雪玢一直低着头不吭声,“怎么了?又开始想下来的事了?” 他太知道卫雪玢的性子了,那是个赶早不赶晚的,有想法的时候找人设计,有图氏样品了直接就找厂家,现在第一批产品出来了,恐怕恨不得明天就下乡去,“你不是说先在洛平下头的乡找试点嘛,我跟你说,前阵子夹河乡跟向阳乡不是争水打架了嘛?向阳乡的乡长被打伤了,来我们医院住了些天,我陪着公安局的人了解情况,跟他混的挺熟,前两天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把咱们脱粒机的事大概跟他说了说,” 还说自己做事抓得紧,这华镇不也走到前面了?“华镇啊,你真是得了姐姐我的真传啊!好,人家乡长咋说的?” “啥姐姐?我不是说了嘛,我不管你叫姐,”华镇不满的瞪了卫雪玢一眼,“你再在我跟前装姐姐,我不说了啊。” “啥叫装姐姐?本来就是你姐好不好?行行行,你不想叫姐,随你的便,听你叫声姐我又不多长一块儿肉,继续继续,”卫雪玢这会儿可没有功夫计较华镇的态度。 卫雪玢也是有初步打算的,洛平乡下逢五是各村赶大集的日子,她是准备在村民们到乡里赶会的时候,摆摊重点儿宣传,至于下来嘛,靠卖是不可能的,这一百台,她也准备拿出一部分来,用租赁的办法,既能回拢一部分资金,也能叫农户们更直观的感受一下有机器帮忙的好处。 “我大概跟他说了,咱们又没有啥框外的要求,就是在他们会上占一片儿地儿,然后你不是说要租给农户嘛,这总不能咱们一家家打交道吧,我想着叫梁乡长打个招呼,咱们在他们乡下头的村部试个点儿,由村里出面儿的话,咱们放心,人家农户也放心不是?”自从听了卫雪玢关于第一批脱粒机的营销方案,华镇也没闲着,一点点儿想卫雪玢方案如何操作才好。 “嗯,你这法子好,乡里肯出来打个招呼,确实比咱们一个村一个村儿跑有用的多,还有,我还有个想法,如果农户没钱的话,也可能用鸡蛋换,”卫雪玢在农村呆过几年,知道村里儿家家户户都是会喂几只鸡的,而鸡蛋他们是轻易舍不得吃的,攒起来就是一家子的油跟盐了,甚至有些时候,鸡蛋还是能替代货币当钱使。 “你的意思?”华镇一笑,“你呀你呀,真是石头都叫你熬出油儿了,这法子你非都想的出来。” 不是卫雪玢想得出来,而是她在老家插过两年队,太了解当地的情况了,而洛平如今市场上的情况,经过上一世她更是一清二楚,“这行动之前不得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里外里过上几遍,不然真有什么意外,咱们的人在那儿干瞪眼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就照你说的办,你说吧,咱们啥时候走,还要准备啥?”华镇也不跟卫雪玢争,反正也是争不过,“你发令,我执行。” “要准备的可多呢,后天才是向阳乡的大集呢,时间还来得及,这样吧下来的事我来弄,你就给我准备一样东西就行,”卫雪玢故作高深状。 卫雪玢叫华镇准备的东西也不算太难办到,就是市医院平时放音乐开大会用的扩音器跟大喇叭,华镇就在办公室上班,这根本就难不倒他,不过这会儿卫雪玢实在是弄不来录音机,不可能像后来的人们推销的时候那样,放个音乐或者不停播个宣传语啥的,这一点儿叫她十分的遗憾。 为了能在向阳乡打响他们华胜脱粒机的第一炮,卫雪玢干脆又往市戏校去了一趟,出钱雇了两个学生,等到下乡的时候,跟着他们一道儿下乡,到时候现场给乡亲们唱上几段儿,用来聚人气,营造气氛。 等到他们要下乡的时候,海明香也跑来了,她这些日子终于被卫二娘解了禁,可以随意跑出来找同学朋友们玩了,偏卫雪玢忙的跟陀螺一样,她在华胜厂跟春生他们聊了半天儿,就把卫雪玢这俩月干的大事儿都打听了个清楚,这回又听说卫雪玢要带着他们厂的新产品下乡,干脆就自动请缨跟着卫雪玢帮忙去,态度之坚决谁也休想拦得住,卫雪玢没办法,只能喊来了海智远,没想到海智远却格外的支持,在他看来,妹子成年呆在学校了对着书本,把人都快读傻了,跟着卫雪玢到下头看看,正好接受下再教育,省得她将来到了大城市,再忘了自己的根本。 卫雪玢没想到本来是想叫海智远把妹妹带回去呢,没想到却给她拉来了个支援,而且她也觉得海智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索性也不反对了,跟海明香定好了时间,到了大集这天,大家早早的就在华胜厂门口集合了。 卫雪玢看着自己的队伍,她跟华镇,还有李春生焦红梅,加个外援海明香,“走吧,咱们先到戏校去一趟,接两个孩子。” “去戏校?干啥?”这个卫雪玢可没的提前跟华镇说,华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人不够使,叫上跃进他们。” “他们又不会唱戏,去干啥?”卫雪玢拍拍身边的大喇叭,“你以为这是给你准备的?” 海明香也糊涂了,“唱戏?你们卖脱粒机,还外带唱戏?” “这个我知道,只要咱们这一开唱,老乡们都过来了,”焦红梅有生活经验,“以前我跟着我奶,跑十几里地看戏呢,咱们这下把戏送到他们跟前儿了,他们能不过来看?”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等到集上,我跟华厂长去见乡领导,怎么着也得跟人家打个招呼,你们呢,就摊子支开了,叫我请过来的两个小同学就在咱们车上唱,春生昨天华厂长不是把这扩音器的连接方法跟你说了?这事儿你来负责,红梅跟明香负责跟乡亲们讲解咱们脱粒机的用法跟好处,记得嘴要甜,眼头也要明。” “知道啦,姐,没想到你当起领导来还挺回事的,我就说了嘛,你们家,你最能干了,”海明香听着连连点头,她这两天也算是在华胜厂做足功课了,志气满满的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叫卫雪玢看看自己的实力。 卫雪玢白了海明香一眼,“这就像领导了?那是你见的领导少,我跟你说,到地方你不能乱跑,听着人家红梅的。” 焦红梅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海明香,笑道,“没事儿,我跟着明香。” “这不是叫你们逛街呢,随意谁跟着谁,我可把她交给你啦,她这些年一直待在学校里,门儿出的少,你管着她,”卫雪玢知道焦红梅是怕自己护着海明香,她有话也不好直说,索性给她放权,“你可不许跟红梅犯犟,不然下回可不带着你了。” 海明香嘻嘻一笑,“知道啦,咱们小时候哪会不是到了赶会的时候早早就跑出来了?没事儿。” 她见卫雪玢要拉脸,忙补充道,“我知道,你们这次是办正事儿来了,不是咱以前那是来玩来了,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还有一更~ 努力看看能坚持五天不,坚持不下来,就惨了   ☆、第95章 宣传 这两年经济慢慢恢复了, 上头管的又不像以前那么严了, 乡下的大集又开始办了起来, 向阳乡也是如此,卫雪玢他们来的虽然早, 但到地方的时候, 却发现各村儿的农户比他们来的还早呢。 今天卫雪玢他们用的车也是华镇去向运输大队借的, 他们的车一到地方, 把把全集上人的目光给吸引了,汽车本来就少见, 何况这车上还拉着一车的小男女呢?“哎,你们这是来干啥、不是抓人不叫摆摊儿的吧?” 有胆小的已经开始收自己的鸡蛋篮子了。 “大娘没事的, 我们也是学您, 来摆个摊儿,”卫雪玢连忙从车上跳下来拦住要走的村民,“你们继续, 我们在路口就行了。” 卫雪玢看华镇带着大伙儿把车上的桌子机器都抬下来摆好了,又把写好的大招牌给架好, 又交代了春生跟红梅几句, 就往乡里找梁乡长去了。 梁乡长没想到华镇他们来的这么快,他看了看表,“这才几点?我还准备开会呢!” “就知道您忙的很,我们才特意赶个大早儿不是?来来来,梁乡长,看看我们的新产品, 您常年在基层,见多识广,给提点儿意见,”华镇装作没听见梁乡长的话,呵呵一笑,给梁乡长还有他身边的几个干部散烟,“大家也来看看,指导指导。” “是啊,这是我们特意为了咱们乡亲们设计生产的脱粒机,可以代替手工剥玉米,速度快,还省力,老人孩子用起来就更方便了,”卫雪玢庆幸他们的脱粒机个头不大,随时随地的可以为大家演示。 “脱粒机?这剥个玉米都开始用机器了?还真是现代化啊,”大家都被卫雪玢摆在地上的小机器给吸引了,也不说开会了,“你剥剥我看看?” 卫雪玢也不含糊,把机器摆好了,一边放上他们配套的铝盆儿,又从跨包里掏出几个干玉米,哗啦啦的给大家演示起来,“看看,快不?这用手剥一个的功夫,咱这机器就能剥四五个了!” “诶,这玩意儿有意思啊,来,我试下,”梁乡长兴趣也来了,从卫雪玢手里接过一根玉米棒子,亲自试起来。 等大家都试过了,华镇跟着梁乡长往他的办公室里去,卫雪玢则在外头收拾机器眼剥好的玉米粒儿,“我说这闺女,你们这脱粒机卖多少钱一台?” 卫雪玢看着眼前的干瘦老头儿,“大爷,这脱粒机十块一台,” “唉,好是好,但这价钱也好啊,”那老头儿咧嘴一笑,摇摇头,“我看你们这一趟是白跑了。” “大爷,您就是咱们向阳乡的?”卫雪玢没正面跟老头儿扯脱粒机到底贵不贵,“是在乡里上班还是过来开会的?” “我是那边百草坡的,我姓王,过来找梁乡长说个事儿,这不,叫你们抢先了,” “那太对不住了,王大爷,”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跟您打听一下,要是我把这机器租给您,您不用买,干完活了还回来这样能中不?” 这个主意倒不错,王大爷拧着眉头,他觉得脱粒机不值得买,主要是觉得这东西干不了几天活,却要压着家里的钱,实在是不划算,但要是借来用用,干完活儿还回去,就掏点儿租机子的钱,那就划算的多了,“你这主意不错,说实话,你几毛钱借咱用一天,就这机器的速度,家里的玉米一两天剥完没问题,那就划算的多了。” “其实我觉得村里要是有手头儿宽裕的人,自己买一台,用完了就租给别家儿用,十块钱还是挺划算的,反正这铁家伙想用坏可不容易,再不济,最后不还能卖废铁?”卫雪玢笑眯眯的给王大爷出主意,“您觉得呢?” “那确实是,”王大爷心里已经开始算账了,他儿子在上头上班,闺女嫁了,家里的地就靠他们老两口,买这么个东西回去,这玉米省的剥了,还能租给别家使使,这要不了两年,本钱就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清挣的了,“闺女,这东西要是坏了,管修不?” 卫雪玢跟王大爷拉话儿可不是无的放矢,她一早就注意到了王大爷脚上那簇新的解放鞋,不但如此,王大爷刚才从兜里往外掏的还是大前门,“何止管修,我跟您说,我们厂子承诺了,头一年不但包修,只要不是你们故意拿它出气,摔了砸了,或者是用它敲钉子砸核桃,坏了我们还管给换台新的!” 谁会舍得那这么贵的东西当锺子使?虽然这铁疙瘩掂着是怪结实压手的,王大爷深吸了一口烟,“你们说话算话?” “哪有啥不算话的?你也看见了,我们厂长跟梁乡长是熟人,咱们总不会胆子大的跑到乡政府来骗人的吧?我们厂子就在咱市医院隔壁,您要是不放心,啥时候进城,拐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卫雪玢又把他们“赠送”的铝盆儿递给王大爷,“您看看这铝盆儿用的料?多厚实?这也是我们厂子生产的,一台机器我们送两个铝盆儿!” 王大爷已经完全被说服了,“中,这台机器我要了,我给你掏钱!” “那可不中!大爷,这台机子我还不能卖给您呢,”卫雪玢笑着摇摇头。 “这是为啥?你逗老头儿玩呢?”王大爷不乐意了,这么贵的东西他直接要了,这小闺女儿还不卖给他? “那倒不是,这不是已经拆封的嘛?我们厂子今天拉了一车脱粒机,就在集上设着摊位呢,一会儿我领您过去,咱再挑当新的,您当场试了拿走,中不中?这盆儿也给您拿两个没用过的,”卫雪玢得把王大爷请到现场去,起个示范作用。 原来是这个原因,要说这脱粒机看着也挺新的,但挑台新的更好,“那中,我等着你,一会儿你领着我过去。” “不急,我等您见过梁乡长也行,”卫雪玢抬眼就看见华镇跟梁乡长说说笑笑的出来,“我们厂长出来了,您快去吧。” 自己大老远的跑来也不容易,王大爷冲卫雪玢挥了挥手,跑了过去。 “咋样?”卫雪玢见华镇出来,忙过去问他战况。 “就按你说的,没问题,他叫办公室给咱们开一张介绍信,至于剩下的事,咱们自己谈去,”华镇把梁乡长的话大概跟卫雪玢说了一遍,“走吧,咱们去见他们办公室主任去。” 等从乡政府办公室出来,华镇见卫雪玢还不走,有些奇怪,“咋了?还有事?” “嗯,我等下王大爷,”卫雪玢把刚才的事跟华镇说了一遍,佩服的华镇五体投地,“你真是,太厉害了,这这么会儿功夫,就卖出去一台?” “这也是赶巧儿了,是咱们运气好,”卫雪玢也挺高兴的,这也算是个开门儿红了。 等卫雪玢带着王大爷到了他们的摊位前时,被吓了一跳,原来正辆车都被围住了,“让让,叫我们过去。” “嗐,挤啥挤,在这儿也能听见,”原来这些人都是在听戏的。 卫雪玢她们好不容易挤到桌子前,“这段儿唱完先叫他们停一停。” “姐,你来了,快来快来,张叔叔相中咱们的脱粒机了,”海明香一看见卫雪玢过来,赶忙表功,“他家闺女跟我是同学,没想到遇着了。” “张叔你好,”这还真是个惊喜,卫雪玢连忙迎过去,又从桌子后头拿了张凳子请王大爷坐了,“我把新机器搬过来,你们慢慢挑。” 原来这么贵的东西真有人买啊,这听戏的群众的注意力都被王大爷跟张叔给吸引了,“你们真买?” “这有啥真的假的?买就买了,你真觉得这东西不好?”自己儿子争钱,月月往家寄钱,王大爷算是他们百草坡的阔气老头儿,他一边认真的挑着脱粒机,一边跟旁边的老乡搭话,“这报纸上收音机里都说啥现代化,我觉得这不就是现代化?这东西我买回去,也不光是我一家用,这四邻八舍的大家都轻省不是?” 张叔也是被海明香的建议给说动的,弄这么台机器,他家地多,这收完玉米后光剥就得好几天,现在用这个东西,快快儿干完了,他还能抽时间干别的呢,这农忙时节,时间最宝贵,尤其是这闺女还说了,可以租给别人,这样一来,他家也不赔。 这是真有人买啊,这下一直看热闹的都围了上来,他们也不问卫雪玢这几个卖家儿,都围着王大爷跟张叔问起来。 向阳乡位置好,周围四通八达,所以大集一开,四里八乡人都过来了,刚才焦红梅已经用大喇叭跟大家解释了一阵儿了,这会儿卫雪玢看着人越来越多,干脆跳上车,叫华镇把他们的脱粒机固定在车顶上,叫红梅给她举着喇叭,一边演示,一边跟大家讲解。 而华镇他们三个,则在下面接受大家的咨询跟试用,这上午忙下来,连口水都没喝。 华镇仰头看了一眼太阳底下的卫雪玢,示意李春生顶上,自己跑到驾驶室里拿出带来的壶给卫雪玢端了碗水爬到车上,“你一边儿歇会儿,我来弄。” 卫雪玢也是又热又累,但她带出来的这几个孩子,面子都太软,豁不出去,“那行,你别害怕,没啥!” “这有啥害怕的?怕啥?怕站的高啊?”华镇横了卫雪玢一眼,觉得她在小看自己。 卫雪玢知道他理解错了,也不回嘴,端着碗坐在车边儿上看着华镇一边儿摇着手柄,一边儿介绍的华镇,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出场的,对着那么多人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上头有华镇了,卫雪玢喊完水就下来帮焦红梅他们,这新事物好奇的人多,动心的人也有,但真的掏钱拿货的人少,卫雪玢她们忙到吃午饭,加上开门红的两台,也不过才卖出来三台。 “行了,都别灰心,这才头一天呢,不错了,”卫雪玢看着有些沮丧的几个人,拍拍李春生的肩膀,“走,咱吃饭去,我刚才听见你跟红梅说想吃凉皮儿,姐给你买两碗吃!” 向阳乡的大集要到下午才结束,中午卫雪玢他们就找了个树荫围坐着休息,海明香看着卫雪玢从车上拿下来的草席,佩服张大了嘴,“姐,你咋啥都能想到呢?” 出惯了门儿的人哪能想不到这些?尤其这次卫雪玢带着着一群人过来,“这有啥想不到的?还不是为了咱们自己在外头舒服些?” 卫雪玢倒了碗菊花水递给海明香,“累不累?知道你学习有多轻松了吧?” 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上午,海明香小脸红通通的,“确实,以前还老觉得大热天儿一堆同学挤在课堂里听课好受罪,今天跟你们一比,”海明香痛苦的摇摇头,耳朵似乎还有乡亲们问长问短的嗡嗡声,“我还是学习吧。” 知道生活之艰辛,海智远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卫雪玢一指敞开着车门的驾驶室,“你过去眯一会儿?” 海明香摇摇头,“算了,大家都在这儿坐会儿就行了,”她羡慕的看了一眼直接拉开草席倒头就睡的李春生跟华镇,悄悄拉了拉卫雪玢,“姐,不是说那华镇是**,一家子都当大官儿的嘛?” 她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说话办事跟洛平人也没差别啊? “**得啥样?身上穿着毛料衣裳,脚上踩着大皮鞋?”卫雪玢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华镇,“要这么说,他就不是**了,我跟你说,你将来在外头,也不能光凭着别人几句闲言碎语就对一个人下判读,到底人怎么样,得自己用眼睛看,用脑子来想。” 一旁的焦红梅几不可见的往卫雪玢跟海明香身边挪了挪,在她心里,卫雪玢啥都懂,而又来的这个海明香,还是大学生,她真的很想多听听她们说话。 等过了三点热劲渐渐下了,赶集的人又开始出来了,一早就扎好架势准备开唱的两个戏校学生正准备往车上爬,被卫雪玢喊住了,“你们再歇一会儿,这会儿还有点儿热呢,再说咱们也先叫人家来赶集的办完事儿不是?” 听说还叫自己休息,两个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是卫雪玢一天一块钱请过来了,还管吃,他们都是学生,哪见过这么多的钱,而且过来唱戏,既不用穿戴也不用装扮,就是站在车斗子里对着喇叭唱,简直比他们平时训练还轻松,“那咋行?俺们俩都没唱啥呢!” “这样吧,我交给你们一个任务,你们看,这是我写的几句词儿,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找个调子把它唱出来,要是觉得不押韵,你们商量着改,一会儿就唱这个,”大家都休息了,卫雪玢却没有,她一直在思索下一步要怎么样? 这请戏校的学生来唱戏,只是为了吸引赶集的乡亲,可要是真正做到替他们宣传,唱个《打金枝》、《卷席筒》是绝对不行的,卫雪玢索性动了脑子,把自家脱粒机的优点当做戏词,由两个学生唱出来,这样没准儿更容易被人接受跟记住。 得了新任务,两个孩子拿着词高高兴兴的跑一边商量排练去了,卫雪玢又转向海明香,“我还要请我们的大秀才帮帮忙呢!” 把海明香用起来,就是卫雪玢的第二步了,“你今天也跟着我们跑一天了,能不能回去写个作文啥的,淡谈今天出来的感受?” “这是干啥?自己都要上大学了,还得写命题作文儿啊?”海明香太解卫雪玢,“姐,你准备干啥?” “咱们市电台,还有报纸不都有读者投稿嘛,你写一篇给投个稿咋样?多写写如今农村的新风貌,当然也得写写你这次是为啥下乡来的,顺便嘛,也提一提咱们的脱粒机,”这才是卫雪玢要的重点。 海明香咋觉得卫雪玢笑的跟看见小红帽的大灰狼一样,“写这个有啥用?” “没啥用啊,就是想着你不能白来一趟,写点儿心得体也是应该的吧?”卫雪玢撞了海明香一下,“你可是文科生,写个篇小文章还是不手到擒来?不过我可不只要你写出来,还得写的好,能发在咱们市电台或者报纸上才算数。” 海明香想了想,写个心得体会不难,就出来这么半天,她真的是感受良多了,写的好也不难,写作文可是她的强项,但卫雪玢的目的她有些不懂,“你跟我再说的详细点儿,我总得知道你想干啥,写的时候才有所侧重吧?” “不用你特别侧重,你只要写你的真情实感,中间提咱们这个脱粒机两句就行了,我的目的很简章,光靠咱们这样跑,恐怕到冬天也跑不完咱们洛平,但是报纸跟收音机不一样,咱们的脱粒机三个字只要出现在报纸上,播音员嘴里,那就是整个洛平人都知道了,”卫雪玢跟海明香解释的很耐心,“而且上过报纸的东西,群众们也更容易接受不是?” “噢,这样啊,你是咋想到的?”海明香有些明白,似乎又不太明白,“这都是哪儿学来的?”   ☆、第96章 战果 都是几十年后跟人学来的, 卫雪玢一笑, “以后这些你也会的,行了, 我要的急, 你一边帮忙一边儿想, 明天就得动笔啊, 最好这几天就能发表, 到时候啊, 我给你红包当稿费!” “嘁,你才比我大多少,就给我红包?再说稿费, 我的文章要是被录用了, 人家报社跟电台自然会给我寄稿费,我以前就发表过呢,”终于觉得自己赢了卫雪玢一回, 海明香得意的仰着头,“放心, 我回去写两篇儿,一篇儿给电台, 一篇给咱们日报社!” 等卫雪玢他们结束一天的推销回到洛平,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车一拐进华胜厂的小路上,华镇就看见门口儿好像站了个人,“那谁?好像是海智远!” “哎我说, 好歹我哥也比你大着好几岁类,你就算是不想叫声哥,也叫句海厂长中不?提名带姓儿的多不礼貌啊,”坐在华镇旁边的海明香不高兴了。 华镇可不愿意叫海智远“哥”,“这名儿不就叫人喊的?咋别人叫得我就叫不得?再说了,不亲不戚的叫啥‘哥’啊,海厂长,哼,我还是‘华厂长’呢!” “哎,我说你这人,”打了一天交道,海明香没觉得华镇难说话啊,咋这会儿跟换了个人一样? “行啦,眼看到家了,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你们吵啥呢?不累啊?”卫雪玢开口不行他们继续下去,“你哥估计是等不及了,来接你呢!” “哥,”海明香瞪了华镇一眼,率先跳下车,“你跑来干啥,我又不是不认识家?!” 海智远看着卫雪玢跟华镇也从车上下来,才算彻底放了心,“我不是想知道你们这一趟跑的咋样?那俩孩子呢?” “刚才顺路先叫他们回家去了,不叫明香先回去,是想着怕家里没饭,我想留她在这儿吃了再走,”卫雪玢一边开门,一边跟海智远解释。 “她在这儿吃过饭都啥时候了?再说你们不累得慌?走吧,你们都跟我回去,家里做着饭呢,都过去吃了回来好好歇歇,”这都出去跑一天了,回来再做饭非累死人不可,“我妈在家等着呢,华镇你也去。” 华镇才不想去海智远家吃啥饭呢,但要是卫雪玢去了,那他就不能太客气了。 上次因为赵敏的事闹了一回,卫雪玢其实不太想再往卫二娘家里去,“还是算了吧,我也没啥胃口,你接明香回去吧,我随便弄点儿垫絷就行了,华镇你回去吧,看看你们食堂还有饭没,咱们明天还得接着跑呢!” “明天还要下乡?明天哪儿还有集?”海智远没想到卫雪玢她们明天还要下去,他走到车跟前往里看,“一台也没有卖?” 这话听着叫人多不开心啊,华镇哼了一声,“那咋可能?也不看看今儿是谁出马,卖啦,一共卖了八台!” 还有九十二台,这个数其实华镇心里也在打鼓,但他输人不能输阵,“明天我们下去,一定能卖的更多!” “八台?不错不错,真不错了,”海智远倒没觉得他们卖的少了,这东西他自己心里也盘算了,“走吧,都跟我回家吃饭去,今天你们华胜厂也算是开门红了,明天准备去哪儿?” “噢,我们今天算是趁着向阳乡大集扬了扬名儿,我觉得乡亲们回去之后,肯定还要议论这个事儿,明天我跟华镇往各村儿跑一跑,跟村里谈谈租赁的事儿,”卫雪玢看着车上的脱粒机,这些东西摆在家里可不是钱,只有让他们动起来,才能摇出钱来! “那我还去,”海明香连忙举手,“姐,你可是叫我写体会呢,这样吧,我再跟你跑两天儿,我给你多写几篇儿!” “写心得体会?还有这任务?这个好,”卫雪玢算是把自己妹妹治的死死的,这毕业还还能妹子高高兴兴的写作文儿,也只有卫雪玢办得到了,“那你明天就去吧,回来可得多写几篇儿,不能偷懒,我检查!” 自己写的东西可是要往报社跟电台投稿的,还怕他看?海明香得意的一笑,拉着卫雪玢道,“走吧姐,回我家吃饭去,我妈在家肯定做好吃的了,咱们一块儿吃去!” 见卫雪玢不吭声,海明香摇了摇她的胳膊,“姐,难得就为个外人,你以后就跟我家生分了?连我妈跟我爸都不见了?我要是那个赵敏,听说了非笑醒不可!”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虽然华镇不太乐意见到卫雪玢跟海智远走的太近,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海明香说到点子上了,他这几天也算是看因为海智远的婚事引出的风波打听清楚了,“是啊,你跟海厂长还有明香妹子跟一家人没啥两样,为一个外人生分,不值得,走吧,我也不想去我们医院食堂吃剩饭,叫我沾沾你的光,跟着混一顿呗?” 海智远给了华镇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孩子还不算太糊涂。 卫二娘一看见卫雪玢进来,连忙迎了出来,“哎哟雪玢来了,可想死二娘了,快快坐,累了吧?我特意给你们留着饭呢!” 因为赵敏的事,叫卫雪玢跟李兰竹都受了委屈,这些天卫二娘也觉得挺没脸的,叫她亲自去跟卫雪玢道歉她拉不下面子,但卫雪玢来了,热情招待来弥补自己的愧疚她还是能做到的,“明香,你呢,下去跑一天累不?” 没等女儿回答,她又看见了跟在海智远后头的华镇,“这小伙子眼生,不过长的真俊,把我们智远比成黑铁塔啦!” 华镇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几分自信的,虽然也不白,但总比海智远白点儿吧?“二娘,我叫华镇,是跟着雪玢一道儿来的,过来混顿饭,您可别撵我!” “撵啥?二娘高兴还来不及呢,”华镇,卫二娘知道了,就是这孩子在外头开了个加工厂,还请了卫雪玢给他看厂子,不过现在听儿子的意思,那厂子干的还挺不错的,连卫雪玢,也不只是看厂子那么简单,在厂子里挺受征重用的,“俺们雪玢人实在,不会弄那些花里胡哨儿哄人的事儿,但干起活儿来可是一把好手儿,你是她领导,她要是做的不好,你就说她,她一定改正!” “哈哈,妈,你以为雪玢姐是我哥啊?笨的光做错事了?哪天你有空了跟着我们下回乡,就知道雪玢姐有多厉害了,”海明香看了华镇一眼,“我觉得吧,其实这华胜厂换个人当厂长才更称职!” 华镇没想到在这儿竟然找到知音了,“你也觉得?哎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了,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雪玢不懂的事儿,也没有她想不出来的办法,就像这次,她咋能想出来把脱粒机给租出去呢?” “吭,行啦啊,都累一天了,快过去洗洗手脸过来吃饭,别叫二娘等着,”卫雪玢被华镇捧的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 “下去了一天,你觉得咋样?这路子中不中?”海智远见卫雪玢吃的差不多了,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华镇其实也想问了,但路上他不好当着李春生他们的面儿问,这会儿听见海智远问了,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盯着卫雪玢。 “为啥不中?我觉得吧,虽然咱们不可能卖遍全国,成什么行业巨头,飞黄腾达,但靠着脱粒机养活华胜厂,其实把咱们华胜厂给发展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卫雪玢看着一脸认真的华镇,其实这话她是跟华镇在讲,“人们接受新事物需要一个过程,我叫明香写文章,为的也是这个,算是给咱们的脱粒机打个广告了,”这年头本来广告就少的可怜,她这么弄,既容易被人接受,还省了广告费了。 “我是想着咱们得沉住气,这才第一天呢,而且还有明年,”卫雪玢心里算盘着,其实她还是想有自己的工厂跟生产线,现在这个时期,有自己的厂子做事才更方便些。 “还有,你注意到没?这次咱们带过去的盆儿比脱粒机还招人喜欢呢,”卫雪玢想到当时睥情景,抿嘴一笑,“智远哥,你可不许生气,我们可是要抢你们生意了,但这个你们也可以生产,咱们两不耽误。” 两个铝盆儿嘛,有啥?海智远不以为然的抿嘴盅里的酒,“就是个铝盆儿,还我们也可以生产,搞得跟我们厂子没盆儿一样。” “哎,你们厂子还真没有,这个东西人家南边爱吃米的可能用的多些,咱们用的都是那个竹丝编的,”华镇不乐意了,当时他看见卫雪玢的要求的时候,也挺惊喜的,这种带控水的铝盆儿喜欢吃面的平原地区用的少,平时洗菜大家用的也多是竹蔑丝编成的筐子,所以卫雪玢这种带小窟窿的铝盆儿一做出来,没人不说好的。 还有他们这种老厂子没有的?不过想想也是,卫雪玢连加一道儿的饭盒都想出来的,没准儿真弄个跟别家不一样的盆儿呢,“哪儿呢?我看看?” “没啥看,就是那盆是漏的,”华镇得意的一扬眉,“你们要想弄,明个儿我叫人给你送一个,你们照着做就行了。”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呢?海智远看了华镇一眼,不想跟他起争执,“也不用,一会儿我送雪玢回去的时候,去拿一个看看。” “送啥送?我们吃完饭一块儿回去,我拐个弯儿就行了,”这么晚了华镇才不叫海智远送卫雪玢呢,立马把话接了过来。 “就是,有人家华厂长呢,两人一块儿来的,一会儿一块儿走就行了,”卫二娘在一旁及时插话,“至于那什么铝盆儿,”她也挺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叫这姓华的得意成这样,“明天不是说还叫明香下去?叫她捎回来一个给你看!” 等从海智远家出来,华镇看了一眼隔壁,那边好像就是卫雪玢的家,“你不回去?” “不回去了,太晚了,我妈她们都睡了,”卫雪玢摇摇头,“我刚才的话叫你一打岔没说完呢,咱们那个铝盆儿不如叫焦师傅他们重点做一批,咱们下去的时候,捎带手儿就卖了,” 卫雪玢真是个“捎带大王”啊,去趟郑原,捎带倒腾料子,下回乡,又要捎带卖盆儿,“行,没问题!” “价钱嘛,一块五两个,”卫雪玢把价钱都想好了。 “一块五俩?卖得出去?”这个价钱还真是吓着华镇了,他估摸着最多五毛一个也就不错了,饭盒贵那是因为卖的是在工厂里上班儿的人,铝盆儿可是卖给乡亲们的。 “嗯,你想吧,买咱们一台机器,咱们就送两个盆儿,那机器不就等于只卖八块五?”卫雪玢大眼睛直眨,“再说了,你以为咱们的洗米盆儿好弄啊?那不也比平常的铝盆儿多道儿工序?” 华镇听卫雪玢的话渐渐的听习惯了,现在听她一说,也觉得挺有道理,“那行吧,就照你说的来,反正咱们那个实地儿的盆儿也不老小呢,洗衣裳都够用了。” 两人说定了,第二天下去,卫雪玢干脆就把厂里所有的铝盆儿都带了上,顺便又带了一批饭盒过去,这产品搁哪儿卖不是卖?东西多一些,也更叫人相信他们不是一家草台班子。 依然去戏校接了两个学员,华镇开着车按事先说好的路线一个村儿一个村儿的跑。 因为有了乡里大集的铺垫,就算是昨天没有去赶集的乡民,晚上也都听说了集上出了一种新机器,可以替人剥玉米,这回卫雪玢他们车一到,都不用开唱,安静的村子霎时就热闹起来,小孩子们奔走相告,领着家人往村委会找。 昨天已经排练的差不多的小学员率先登场,村子不像乡里人多,他们连喇叭都不用了,一个个声音清亮,没多大功夫儿,干着活的乡亲也都闻声过来了。 华镇则趁这会儿功夫在队部跟村干部商量推广脱粒机的细节,他们的原则是尽量鼓励村民们自己出资购买,如果真没有村民们要买的话,华胜厂也不收钱,只要村里打了条子,就会先赊一台机器给村里,由村里替他们租给村民们使用。 事前华镇也跟卫雪玢讨论过,这样以来,会不会因为想着有村里这一台机器用,村民们更会不买他们的产品,但卫雪玢却觉得不会,因为整个村子只有一台机器,租谁不租谁都是问题,等不着的人会有怨言,而手里有些闲钱的人,则会看到大家对脱粒机的迫切,而动了自己买一台的心思。 结果也如卫雪玢所料,一天他们跑了大大小小六个村儿,连卖带送出去了十台机器,这已经很大的超出众人的意料了,回家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路的欢声笑语,焦红梅跟海明香干脆跟着两个小学员学起戏来! “又想啥呢?”华镇观察久了,知道卫雪玢看着热情,其实没人的时候大多是沉默的,一个人不知道总在想什么心事,脸上的神情似乎也不那么快活,所以华镇总会没话找话也要引她说两句,起码这个时候她才又有了鲜活的气息。 卫雪玢其实有点累了,“没啥,就在想咱们要不要再定一百台机器。” 华镇也在算这个账了,到秋收前如果他们能把洛平跑个遍,两百台是肯定能出去的,“定吧,早定比晚定强,而且我看着春生那小子话不多,这方面却灵的很,这回叫他过去,这以后越来越忙,总不能老把他们带在后头,该摆在前头也得往前摆摆,不然你觉得是心疼别人,可别人没准儿还想着是你信不过呢!” “怎的?春生有啥想法了?”卫雪玢顿时打起精神,她的兵没几个,每一个都是宝贝,可不能叫人误会了自己。 华镇瞥了卫雪玢一眼,“你啊,啥都好,就是心思重了,我不过那么一说,给你提个醒,春生那孩子老实着呢!” 确实,等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没准儿就晚了,“嗯,我记着,不过你是厂长,觉得我的意见不合适,只管自己拿主意,那这次就□□生去,我其实是担心他没出过门儿……” 卫雪玢不往下说了,谁都有第一次,何况春生也是跟着他们郑原、煤矿都跑过的,“唉,我这毛病,老把他们当孩子,其实应该是同事。” 你自己才多大?把人家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大姑娘当孩子一样,华镇心里一动,“你咋这么老气横秋的?那你把我当啥?不会也是小孩子吧?” 她要敢说也是小孩子,华镇就下去一头碰死! 卫雪玢看了华镇一眼,“看着前头安全驾驶,我把你当啥,当然是华胜厂的大厂长了?还能当啥?” 卫雪玢知道华镇不想叫人觉得他小,不然也不会连姐也不叫了,就看华镇怒露凶光的样子,她敢说当兄弟,估计这小子会立马炸了! 这还差不多,华镇得意地吹了声口哨,“那说好了,回去我就给王厂长他们打电话,再交代交代春生,明天就□□生出差!”   ☆、第97章 感情 卫雪玢其实还在想另一个问题, 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跟华镇说, 这么几天跑下来,她老请假也不是个长事儿, 倒不如直接辞职了, 也可以更专注于华胜厂, 毕竟她和华镇, 得有一个人在厂里。 但这件事她知道自己一但提出来, 不说家里人, 就是华镇都会反对的,毕竟这个年月,一个稳定的国家正式工作, 可以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 生活安稳,她真的做了,估计在外人眼里是傻了, 而在家里人眼时,只怕就是大逆不道了。 等车进了洛平, 华镇送完戏校的学员跟焦红梅,没叫李春生下车, 而是把他带回华胜厂认真交待起来。 海明香这是跟着第二天了, 感悟比第一天深的多,她干脆也不回家去了,直接找了纸笔开始写自己的“心得体会”,卫雪玢看着忙忙乎乎的三个人, 一笑,进厨房给他们做饭去了。 等华镇带着李春生吃完饭走了,海明香继续伏案疾书,卫雪玢则端了她们换下的脏衣裳出去洗去了,她洗完衣裳回来,就见海明香冲她挥着手里的信纸,“可累死了我,写了一篇儿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投上,明天我去学校见见我们班主任,叫他给我看看。” “那最好了,你明天就别跟着下乡了,我们明天也只是把向阳乡剩下的几个大村儿转一遍,用不了多长时间,”对于卫雪玢来说,海明香写稿子,可比她下乡帮忙重要的多。 “你们不是□□生明天去宁县?我再不去,你跟红梅能忙过来?”跟焦红梅打了几天交道,海明香觉得焦红梅人好脾气也不错,脑子清楚心也细,就是话太少了,海明香真担心她不在,没人跟卫雪玢一唱一和的搭话儿。 “还有跃进呢,我们准备带着他过去,”卫雪玢接过海明香写的稿子看了起来,说实话,海明香还真有两把刷子,写的还挺有意思的,“你这篇儿是给电台写的吧?” “你看出来了?还挺能的,”海明香没想到卫雪玢竟然能看出来她写的稿子是给谁的。 卫雪玢白了海明香一眼,“你真的以为你姐就是个文盲啊?” “当然不是,我姐可有水平了,”海明香连忙抱着卫雪玢的胳膊撒娇,“姐,你们那个姓华的,我咋觉得他有点儿怪呢?” 怪?哪儿怪了?卫雪玢没看出来,“是你对他有偏见啊?我们厂长挺好的,你别老针对他,外头那些个闲话更别去听。” 海明香拿门后的脸盆架子上拿了毛巾跟香皂,“我就是觉得吧,他咋没事老看你呢?” 海明香可不是发现一回两回了,说起来这个华胜厂分明华镇才是厂长,可这个厂长好像处处都听着卫雪玢的,不但如此,简直就是看着卫雪玢的脸儿说话,她说出来的事,他就没有不说好的,“你没发现,他特别爱往你身边凑?” “你这闺女说啥呢?啥叫爱我我身边凑?这个厂子里我们一起搞起来了,谁有我们更操心?当然得多在一切商量工作了?还有,你跟红梅两个小姑娘,他不跟我一块儿说话,凑到你们跟前?”卫雪玢瞪了海明香一眼,“那不成流氓了?” 海明香明显没有被卫雪玢给糊弄过去,她又不是瞎子,“啥叫凑到我们跟前就是流氓,你比我俩大多少?再说了,你可我俩长的俊,他才不憨呢!” “行啦,外头晒的还有热水,你洗去吧,哪儿那么多废话,这话今天说今天了啊,不许再这么胡说八道,叫人家华镇听见,该笑话了,以后我们还共事不?”卫雪玢一把把海明香推出去,“不许再胡说!” 海明香人出门了还不忘又探头儿回来,“不过姐啊,他不是比你小几岁么?我觉得他除了长的还差不离以外,真的不如我哥!” “你这闺女,晚上又没喝酒,咋越说越离谱了,再胡说我打你啊,”卫雪玢咣啷一声把门关了,回屋里铺床去了。 海明香却没有打算就此打住,她洗完了躺到床上,“姐,我知道你现在没空想再处对象的事,但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心扑到事业上,真的独身一辈子吧?你之前遇到姓朱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回,难道还能因为他一辈子不嫁?” 这个卫雪玢真没有想过,从她醒来开始,她就想着离婚,离完婚,想的是怎么站稳脚跟,干点儿前世她想干,却不能干的事,至于再婚的问题?“我现在哪有那心思?再说了,我才多大?就算是三十以后再想这个也不急。” 上辈子她活到六十多岁,那个时候的小姑娘,都时兴自己奋斗一片天地来,再不看男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卫雪玢就算是再婚,也想过那样的日子,而不是再像上一世那样,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家庭丈夫儿子身上,最后除了一身病,什么也没有得到,“别说我,就是你也是一样的,到了学校好好读书,至于恋爱嘛,谈谈也行,但得长点儿心眼儿,可不能就听着几句花言巧语就晕头转向跟人走了,将来后悔都晚了。” 自己这是想劝卫雪玢呢,咋就被卫雪玢给教训了?尤其是说她听几句“花言巧语”就晕头转向,海明香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身子,“哪咋可能,我是恁憨的人?跟人跑?他跟我跑还差不多!” “你是不憨,但不是有句话叫啥‘爱情叫人盲目’?”卫雪玢想不起那话到底是怎么说的,但海明香上辈子标准的是遇到她丈夫之后就盲目了,图的就是那人相貌好,会哄人,结果一头扎进去,最终也是落得个离婚收场。 卫雪玢知道的海明香并不知道啊,她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能叫我盲目的还没有生出来呢,不过姐,咱们可是说你的事儿呢,你真想三十再结婚,那可太晚了,” 她俯身趴在卫雪玢枕头边,“你觉得我哥咋样?我觉得你俩最般配了!以前我就跟我妈说过叫你给我当嫂子,我妈没同意,”说到这儿海明香觉得挺对不住卫雪玢的,她妈卫二娘面儿上挺喜欢卫雪玢的,可就是不同意卫雪玢给自己当嫂子,那不说明她妈对卫雪玢的喜欢都是假的吗? 那天李兰竹的话跟卫二娘的态度卫雪玢也能大概猜出来之前应该她们是考虑过自己跟海智远的婚事的。 且不说当年海智远一去部队七八年,他们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就算是有,卫雪玢也是可以理解卫二娘对这门亲事的不赞成的,毕竟洛平人做亲家,考虑的方面很多,凭海智远的条件,回来之后,确实是可以在洛平找到条件比她好的姑娘。 至于自己,卫雪玢有些挠头,她从小就很羡慕海明香,有这么个好哥哥,跟自己家里三个哥哥完全就不是一样的人,因此她也格外愿意往海家跑,跟着海智远上树下河,一路疯玩,但跟海智远处对象儿?这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也可能是因为在她知道男女之情的时候,海智远人并不在洛平吧,反正等他回来之后,卫雪玢光顾着高兴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好像海智远也没有,两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相处的挺愉快。 海明香见卫雪玢不吭声,以为她哥有戏呢,她推了推卫雪玢,“姐,我说真的呢,你跟我哥自小就投脾气,他是太憨没开窍,你呢,下乡,返城,忙家里,恐怕也没有那个闲心,我觉得啊,你们就是错过了。” “现在你跟姓朱的也离了,我哥叫那个赵敏闹一场,恐怕也得过些日子才敢再说对象儿呢,我看还不如就你们在一起得了,这日子指定能过的好,我哥虽然人老实些,但又不是真憨,就算是我妈不乐意,只要你俩铁了心,她也拦不住,你还不知道我家的规矩?大事儿我妈从来做不了主。”当初卫雪玢嫁给朱相庆,海明香就挺遗憾的,现在卫雪玢离婚了,海明香实在不愿意哥哥再错过了。 嫁给海智远? 重活一世,卫雪玢已经不再会把离婚当做女人人生失败的象征了,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啥见不得人的,何况海智远就是她没跟朱相庆结婚,配她也是足足的了,但卫雪玢却一点儿这样的想法也没有,“明香,咱俩从小就好,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啊,要再嫁,就嫁个自己喜欢的,就是,嗯,” “就是跟他在一起,可以有说有笑,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的,我只要想到他,看到他,就开心高兴的那种,”卫雪玢对未来也不是没有期许的,只是符合她要求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好吧,海明香听明白了,自己哥哥肯定不是那个人了,最起码,卫雪玢看见她哥来,没有表现的多高兴,“我知道了,我也得找这么一个人,体会体会啥叫看见他就高兴!” “说完我了,咱也说说你啊,我跟你说,虽然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其实呢,在现在人的心里,大家还是默认了女人到了年龄就该结婚生子,最好还能工作生活两不误,但我觉得吧,家庭固然重要,但在如今的社会,工作事业才是咱们立身的根本,只有自己立住了,才能昂首挺胸的做自己,”卫雪玢生怕海明香还像前世那样,一出校门就嫁了那个渣男,结果被骗的身心疲惫,才算是从那段婚姻里解脱出来。 海明香聪明着呢,怎么听都觉得卫雪玢这是话里有话,可她还到现在还没有接到通知书呢,卫雪玢担心这个是不是有点儿早了,“姐,你到底想说啥啊?你放心,像姓朱的那样的,我打死也不会找的,”她才不像卫雪玢心眼儿那么实呢! 你找的那个也不比朱相庆强到哪儿去,“我想说的是,叫你答应我,将来别结婚太早了,起码,嗯,工作个两三年吧,再说结婚的事,你能答应不?” 如果拖个两三年,那渣男的本性应该也能暴露个差不多了,起码海明香抽身能更容易一些。 海明香默默算了算,她那个时候得有二十六七了,好像年纪有些大了,但自己反正也没有对象儿呢,答应下来也没啥不行的,再说嫁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嗯,我听你的话,等以后分配了工作,再说结婚的事儿!不过我要是结婚了,一定会先把人带回来叫你掌眼的,你说不行,我就不嫁!” “那倒不至于,我说好的,也未必就真的好,但你看看我的事也得长长记性,结婚前,可得把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只听人嘴说,那是万万不行的,”谁会想到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居然好赌成性? “这倒是,你放心,我精着呢,再不会叫人骗了,”海明香能理解卫雪玢的担忧,听话的点点头,“等我有了对象儿,不但是我爸妈,我哥说好,还得你也说好,才那行!”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卫雪玢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等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就起来了,今天他们还得把向阳乡剩下的几个村给跑完了,她看着睡的正香的海明香,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洗漱之后,开始烧汤做饭。 等到下行他们几个从乡下回来,海明香早就不在了,焦师傅看着小脸晒的黑黑的女儿,抽着烟道,“其实我觉得你们也不用着急,咱们这淘菜盆倒是下的不老少,真不行,卖这个咱们也不能亏了。” 卫雪玢知道这是他从女儿那里知道了这两天的情况,安慰她呢,“是,我算着啊,光下去卖盆儿,咱们就能发一笔了,不过今天也不错,剩下的几个村儿都是几百人的大村儿,我们又卖了六台,还有两个小点儿村子,给他们大队各留了两台!” “那就中,”见几个孩子都是干劲儿实足,焦师傅放心了,“你们年轻有干劲儿是没错,但这身子也不是铁打了,该歇就歇两天,这不离收秋还有些日子呢,这收了秋还得晒,晒完才剥呢,不着急,等棒子都晒透了该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咱们这机器的好处了。” “嗯,焦师傅您说的没错儿,我也是这么想的,春生去宁县了,红梅跟着我们跑了两天,也辛苦了,明天放她一天假回家歇歇,跟进下去了一天,可以休半天!”卫雪玢抬头正看见华镇看着她,不由想起海明香说的话,突然有些不自在,“你干啥?你可是厂长,想休息自己给自己放假就行了,我可管不了。” 卫雪玢忽然红了脸,叫华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以为卫雪玢恼了他呢,“不休息不休息,你都不休息,我休息啥?前两天我接了矿上的电话,人家还说给咱送煤呢,这几天不下乡也挺好,抓紧把煤球打了大家一分,当是这阵子给大家发的补助了!” 盼了许久的煤终于送来了,整个华胜厂上下都情不自禁的咧开了嘴,焦师傅卫雪玢道,“啥时候送来,不中的话我们不休息了,先加班儿把手上的活儿干完,也好有时间打煤球儿。” “是啊是啊,厂长我给你提点儿意见啊,咱们这个厂啊,啥都好,就是不兴加班儿,以前我们在铝制品厂,那可是争分夺秒奔四化,”这里倒好,每天下班儿都挺准时,加个班儿还算加班儿费,虽然钱多大家也挺高兴,但一辈子奉献惯了的老师傅们,这钱拿的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以后啊,别叫我们走那么早了,反正回家也没事,饭也没做成,还不如在厂里多干一会儿呢!” “就是,你们老这么着,俺几个都不好意思了,”虽然来的日子不长,但两个多月处下来,大伙儿都渐渐把华胜厂当着了自己的,而成天为了厂子奔波想办法的华镇跟卫雪玢,他们看在眼里,也是疼在心里的,这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就是多干点儿活儿了。 这些老师傅虽然有觉悟,但毕竟都是有年纪的人了,再因为给自己厂子打工累倒了一个,那他们的亏欠就大了,卫雪玢摇摇头,“咱们并没有叫大家提前下班,只是准时下班儿罢了,你们也不高兴?咱们这几个月的生产任务焦师傅不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们都看见了,真的不忙,这样吧,反正这煤是大家的,等来了你们加班儿打我不发加班费总行了?”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俺们不止是不要加班儿费你煤你们多少钱买来的,俺们按数给厂里,厂子能帮咱弄来便宜煤已经很不错了,咋能叫公家再掏钱?”这可不是他们做人的讲究。 “就是就是,”上次打煤球的时候几位老师傅就偷偷算过了,那一车煤可不便宜,这回华镇早早就说了,是用大车装,他们倒是能过个暖和的冬天了,但人家华胜厂不是吃大亏了? 卫雪玢被几位老师傅弄的眼眶一红,她摆摆手,“这不行,华厂长一早就说了,这是给大伙儿的福利,要是叫你们掏钱,那还算啥补助?你们可不能把厂长的话不当话啊!”   ☆、第98章 辞职 华镇见卫雪玢瞅他, 忙清了清嗓子,“雪玢说的是, 其实我一直很想感谢大家了,我们两个愣头青啥也不懂就贸贸然的开起了加工厂, 你们还能相信我们, 出山来这们这个连厂房都是凑合出来的加工厂干活儿,我跟雪玢已经很感谢了,而且你们来了以后, 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 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也是因为这个, 我跟雪玢才敢甩开膀子往前冲, 现在因为一点儿煤球儿你们就跟我外气谈钱,是不是不把我当一家人啊?” “咱们厂子这生意你们也看见了, 虽然不能跟那些大厂子比,但咱们人少啊?所以落下的钱也不比他们少,你们只管放心的打煤球拉煤球,这要是下半年生意还照这样走, 过年我给大家一人发个臀尖!” 华镇说的也没错,他们厂小除了干活的工人,就他们两个人,生产销售外带行后那是一把抓,别说养闲人了, 外头的闲人都老被他们抓过来当壮丁用,所以这支出还真可以忽略不计,“大家可记住咱们厂长说的话了,过年找他要臀尖!” 这煤球儿的钱没给出去,厂长跟主任又承诺发臀尖,焦师傅跟孟师傅互相看了一眼,啥也别说了,好好给人家干活儿吧! 卫雪玢几天没上班儿了,一到单位,就被牛为国给叫到了二楼,“卫雪玢同志,你家里的事都忙完啦?” 卫雪玢微微一笑,早上她一进单位,就感觉到供销社里的气氛不对了,她还没来得及跟常爱红打招呼呢,秦兵兵就跑来说牛主任叫她了,那样子阴阳怪气的,“没有,我这阵子确实有些忙……” “哼,忙,有啥忙的?人家都有人专门去打听了,你家根本就没啥事!你是这是说瞎话欺骗组织啊,雪玢同志!”牛为国怒其不争的看着卫雪玢,这闺女他也挺同情的,好好的离了婚,心情不好也是常有的,要请假他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但别叫人告啊,现在好了,人家一状告到他这里,他不拿出点儿态度来,这主任咋当? “我家里有没有事敢情不是我说了算,成别人说了算了?牛主任,是谁跟您打的小报告,你把她叫过来,我们当面鼓对面锣的证一证,看看她是咋知道我家没事的?”卫雪玢冷冷一笑,拐脸就往外走,她原本也想着这样请假不是常事,琢磨着辞职呢,这下还好,还没等她开口呢,就有人容不了她了。 “哎哎哎,你别走啊,我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谈一谈,你家里要是有啥困难直管跟单位说,我是那种不知道体谅群众的领导吗?”牛为国没想到卫雪玢话没说完就出去了,连忙跟在后头随着她下楼。 卫雪玢在楼梯口站住了,“牛主任你是为我好关心我我知道,但有些事我想着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说清楚的好,也省得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成天盯着别人叽歪,” 常爱红见卫雪玢跟牛为国一块儿下来,忙跑过来,“咋啦?有啥事?” “没啥事,就是有人跟牛主任反应说我说瞎话骗假条呢,我就想问问这是谁举报的,现在我说没有,我家里确实是有事,你们谁说我说瞎话的,就站出来,拿出我欺骗组织的证据来,不然以后就把嘴给我闭上了!”卫雪玢目光落在凑在一堆儿的赵敏跟秦兵兵身上,冷冷一笑。 秦兵兵被卫雪玢看的火起,“咋,是我说类,咋啦?那天我去三角场碰见你嫂子了,是她说的你们家没事的,没事你不好好工作,乱请啥假?” “人家雪玢请假咋啦?碍着你啥事了?我批的,牛主任同意的,跟你个糖烟酒的有半毛钱关系?我说老唐,你是咋教徒弟的?手伸镇长?是不是以后我们布匹上的事都得跟你们糖烟酒打个招呼才中?”常爱红先炸了,这是挑战她这个布匹组组长的权威啊,找事不是? “我嫂子说家里没事就是没事了?那是她家里没事,不是我卫雪玢家里没事!敢情你出嫁之后还跟着你爹妈哥嫂一个锅里搅稀稠?我看你这闺女搁解放前,你当个特务都是最蠢的那种!”卫雪玢不屑的站在楼梯上看着秦兵兵,这闺女给人当枪使还觉得自己在演水泊梁山呢,“牛主任,我有事请的是事假,请假前跟爱红姐她们已经排好班儿了,并没有影响布批组的正常工作,而且请事假扣的也是我的工资,我不知道那些不长眼的到底想干啥,但是下回再有人来告我,你也别来找我谈话了,先问问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到底是啥目的,非要破坏咱们供销社的安定团结不是?” “就是,叫我说背后告状的人最坏心眼儿了,缺大德了,”前些年大家真是受够了检举揭发打小报告的苦了,卫雪玢这么一说,大家看向秦兵兵的目光都异样起来,智勇更是夸张的往后一跳,“我说秦兵兵同志,我这个人吧,是个直脾气,平时要是对您有不尊敬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可还没有娶媳妇呢,经不起人举报!” “你,你们,你们真是是非不分,”秦兵兵气的两眼是泪,“她都把赵敏害成啥样了,你们还都向着她,她跟你们是一个单位的,难道赵敏就不是了?她离婚了可怜,赵敏叫人搅和了婚事,就不可怜吗?” 孙淑芳看不下去了,她也不接秦兵兵的话,把矛头也指向唐建国,“我说老唐啊,你看看你带的啥队伍,这么是非不分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年纪不大,就开始在咱们供销社里拉帮结派了,可以后还不知道翻啥天呢!?” 这供销社里女人多就是麻烦,牛为国郁闷的直挠头,他抬眼看了一圈儿,没一个省油的灯,只得也拿唐建国开刀,“老唐啊,下头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一定要跟上啊,别成天不安心自己的工作,就想着窝里斗了,” 如果秦兵兵不扯出赵敏来,牛为国还想不到这事跟赵敏有关,单纯的以为是卫雪玢这阵子请假太多同志们有意见了,现在秦兵兵出来替赵敏抱不平,他算是明白了,“这请假咱们是不提倡的,但也不能连一点儿人情味儿也不讲嘛,就像赵敏同志,前阵子三天两头请病假,我不也没说啥,还叫老唐他们过去看你呢!” 说完冲大家挥了挥手,“行了,都散了吧,”他看了一眼卫雪玢,“你啊,脾气不要那么冲!不好。” 卫雪玢笑着点点头,“主任教育的对,我也是气狠了,其实这阵子我事情多,心时也挺不好意思的,您放心,我正在想解决的办法,今天真是赶巧儿了,走吧,咱们上去说。” 这是要干啥?供销社的人看着卫雪玢又跟着牛为国上去了,不由面面相觑,“爱红姐,雪玢这是要干啥?” 常爱红摇摇头,她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卫雪玢为啥请假,这阵子卫雪玢可没少帮她带料子回来,她估计着卫雪玢是忙这个去了,但卫雪玢倒料子她是支持的,有卫雪玢在外头跑着,她手里才有料子给人啊! “雪玢,你这是啥意思了?就因为我说你几句,你就不干啦?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咋能这么冲动呢?”牛为国听完卫雪玢的话,惊的嘴都合不住了,这哪有叫领导嚷了两句,就辞职不干的? 牛为国甚至不知道这公家的单位能不能辞职,因为这些年,只见过被开除的,就没见过自己辞职的,“今天的事儿确实是那个秦兵兵针对你了,这半年你身上的压力应该也很大,这些我都知道,但因为一点点事情就辞职坚决不行!你回去吧,真要是不想上班儿,我再准你几天假都中,可千万别再说辞职的傻话啦!” “主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的不想干了,至于秦兵兵那事,不过是赶巧儿了,其实有这事儿没这事儿我都是想辞的,”卫雪玢抚额,恐怕这会儿在洛平人眼里,她就是个怪物了,先是离婚,后是辞职的。 “行了行了,你说啥我都信,但辞职真的不行,这样吧,我再批你几天假,你回去好好歇歇,啥时候想上班儿了再来,”牛为国还是想当然的把卫雪玢不想干的原因归结到她离婚的上头,肯定是因为离婚了觉得在单位没脸见人,才想走的,“我跟你说,你那事儿到底赖谁大家都明白着呢,没人会说你啥的,你想的别太多了,休息好了,回来好好工作!” 看牛卫国的架势卫雪玢就知道这肯定又说不通了,“那牛主任,我把今天的玫儿给上完,以后可就不来了,我是真的有事,所以才想着把工作辞了,您就当成全我。” “嗐,你这闺女,咋这么拧呢?当初要离婚也是,但这个真不中,我要是答应了你,将来都没脸见你家里人,走吧走吧,你今天的班儿也不用上了,先回去歇歇,我给你算成假,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上班儿!”说完也不等卫雪玢再回话,直接把人给撵了出去。 “雪玢,你上去找牛主任说啥呢?”常爱红看见卫雪玢出来,忙把她拉到一边,她狠狠的冲着赵敏跟秦兵兵那边呸了一口,“那两个死妮子你别理她们,跟她们一般见识简直是掉价!” 卫雪玢知道自己辞职的事不会那么顺利,估计跟离婚一样,也得是一场硬仗,但她还是要把自己辞职的事提前跟常爱红说一声,她都不用猜就知道常爱红知道她要辞职后会是个什么反应,但该告诉她的还是要告诉一声,一是对常爱红的尊重,二来嘛也是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叫她有个接受的过程,“我是去跟牛主任说想不干了,不过他还没同意,叫我回家歇呢,爱红姐,我把今天的班儿上完,就不来了,等时候牛主任答应给我办辞职了,我再来办手续吧,要不就按我长期旷工,把我开除了也行!” “你说啥?啥不干了?”常爱红惊的下巴差点儿掉下来,她一巴掌拍在卫雪玢胳膊上,“你犯啥拧呢?叫那些人给气憨啦?我跟你说,就算是不干,也不是你不干,得是那两个爱嚼舌的不干知不知道?!” “唉,我猜着你就该这么想吧,你是我师傅,从进供销社我就跟着你,我跟您说句实话吧,我是不想再守着供销社一月领着二十多块钱了,我想出去看看,没准儿比在供销社还有意思挣的还多呢!”常爱红知道她倒腾料子,也能大概算出来她挣多少,卫雪玢觉得她应该可以理解自己。 这闺女真是,“你啊,还是小,人得往远处看知道不?你现在是来回折腾料子挣了几个钱儿,我承认,连我跟着你,都比在供销社挣的多,但这不长久啊,你看咱们供销社也开始上新料子了,你这条路还能再走几天?要是因为这个丢了工作,将来你吃啥喝啥?还有你以后不结婚啦?这有个正式工作跟没工作,谈的对象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这说着说着就能扯到结婚上,卫雪玢一笑,“爱红姐,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你也知道我在外头还给人看着厂子呢,那边儿现在也挺忙的,我想专门忙那边的事儿,其实在哪儿干不是干啊,您说是吧?” “那不是个私人开的小厂嘛?你可不能傻,就算是现在人家重用你,给你开钱多,但你能保证他能开多久?关门儿了可咋办?”常爱红对卫雪玢可谓是苦口婆心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拯救失足青年,“你可千万不能傻啊,这事儿别说牛主任了,就是我也不能答应,还有,你妈呢?她能同意?” 当然不会同意,只怕还得一场闹呢,但卫雪玢不敢跟常爱红说这个,万一她太过关心自己,找到家里去找李兰竹谈话去了,那就糟糕了,“我也是想想,反正牛主任准了我假了,我这些天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她们厂正在紧要关头,卫雪玢可没有时间应付领导还有家人。 常爱红还以为自己劝好卫雪玢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我跟你说,咱们现在就这一点好,啥事儿都有国家管着呢,等你真没有了工作,成了无业游民,再看吧,那日子难过着呢,你看看那些在家待业的,都成啥的?连个对象都不好找。” 卫雪玢要是任性放弃这么好的工作,那才是脑子叫门挤了呢,“你要是想忙外头的事,姐也不拦着,”常爱红还是挺赞成女人手里多握些钱的,就像她,挣的多在家里说话底气都足,“单位的事儿有姐呢,啥时候姐叫你为难过?” 稳住了常爱红,卫雪玢安静的把一天的工作完成,等走的时候,常爱红还特意在供销社大声道,“雪玢啊,你想歇就好好在家歇几天,我跟牛主任都准了你的假了,这回谁说啥都没用!” 赵敏跟秦兵兵气的够呛,她们上午就被唐建国给叫过去训了一顿了,从日常工作到思想觉悟,甚至连赵敏被人家海智远嫌弃的事都再次被揪出来了,弄的赵敏又红了眼眶。 卫雪玢看了赵敏一眼,在她眼里,现在的赵敏比前世还不堪,不过这些人很快就跟她没有关系了,“那姐,我走啦。”卫雪玢忍不住一一跟供销社里的同事们打招呼,前世她被赵敏陷害被处分下放到了菜组卖菜,跟这些老同事们都没有好好告个别,“淑芳姐,我走啦,唐师傅,赵师傅,我走啦,智勇,走啦!” “今儿雪玢姐你干啥呢?走就走呗,我也准备走呢,你不是骑着车呢,捎我一段儿,”智勇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觉得今天卫雪玢格外的客气。 “你跟头熊一样,我带你,我能带得动也行啊,”卫雪玢看着这个愣头青,“走吧,想趁车你就带着我。” “呸,你别理她,她是故意做给你看呢,拉拢人心谁不会啊,”秦兵兵捅了捅一直低着头的赵敏,“你别担心,姓海的眼瞎找这么个**是他活该,咱们看笑话就好了!” 卫雪玢说是请假,其实再不打算回去过,因此出了供销社,她就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从今天开始,她的所有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了,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扬起唇角。 等跟智勇在路口分手,卫雪玢又拐到菜组买了一堆菜跟肉回去,这阵子她两头忙活,根本没有好好下厨做一顿像样的饭菜吃,今儿她可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了。 “姐,你这是干啥?买镇多东西?”焦红梅看见卫雪玢拎着两大兜子菜进来,连忙过去接。 “诶,我不是说了叫你们放假嘛,你咋又来了?”卫雪玢看着焦红梅,没把东西给她。   ☆、第99章 效果 焦红梅有些不好意思, “我早上在家睡个了懒觉,又把衣裳都洗了, 没啥事了下午就过来了,人家春生还在外头出差呢, 跃进也只休息半天, 我干啥休一天?我又不累,而且咱们厂子不是又生产淘米盆儿了,里里外外都是活儿, 我来帮点儿是点儿。” “唉, 我这人啊,啥长处都没有, 就是运气好, ”卫雪玢这才把手里的菜递给焦红梅, “那晚上别走了,姐请你吃饭!” “不用了, 我拿着工资呢,不能老在你这儿吃饭,”洛平市本来就没多大,这阵子不太忙了, 中午师傅们也都各自回家吃饭,焦红梅这厨师长的任务算是卸下来了,但晚上她走的晚,卫雪玢就爱留她吃晚饭。 “这跟你拿不拿工资有啥关系?我也不是用咱们厂子的钱买的菜?来嘛,就当陪陪我了, 不然这么多菜我咋吃的完?”卫雪玢一手提着菜,一手揽着焦红梅的胳膊,她就是单纯的喜欢焦红梅而已,懂事勤快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 焦红梅看着自己手里的菜兜,土豆茄子豆角还有五花肉跟一条鱼!“姐,你还买鱼了?这东西不好收拾。” “我来收拾,你别管了,我路上看见有人提个篮儿卖呢,大草鱼,我就买下了,一会儿给你做道儿你没吃过的菜,”洛平人这会儿还没有习惯吃辣椒呢,大家平时吃的辣都是胡椒辣,说实在了,卫雪玢都有些想前世的水煮肉片水煮鱼了,卫雪玢以前跟着国营食堂的大厨就学过厨艺,后来学做这些家常菜上手也很快,尤其是川菜火锅风靡之后,她帮着儿子带孙子的时候,也特意跟人学过。 华镇一进厂子大门儿,就被一阵儿扑鼻的香味儿给吸引了,他快走几步跑到院里,“这是做啥好吃的呢?” “这狗鼻子都没有你的尖,”海明香从厨房里探出头,不满的瞪了华镇一眼,“华厂长,现在可是下班儿时间,你来干啥?” “这你不知道了吧?我以前可是在厂子里报过饭的,晚上只要有时候,我就过来吃饭,”华镇深吸一口气,被辣的连忙后退,不住的打喷嚏,“我说雪玢,你这是在呛辣椒?” “闻出来啦?我今儿高兴,加上这两天明香跟红梅都辛苦了,就做点儿好吃的慰劳慰劳她们,你来的倒挺巧,”卫雪玢把海明香跟焦红梅也往外赶,“你们都出去等着吧,挤在这儿流眼泪有啥意思?” 华镇洗完脸过来,看着流着眼泪出来的海明香得意的笑道,“没见识了吧,这一闻啊,我就知道今儿雪玢这是做川菜呢!这川菜啊,麻辣鲜香,”他又深吸一口气,装作很懂行的道,“嗯,雪玢这道菜里全有了!” “嗤,说的跟你啥都吃过一样,”海明香是咋看咋觉得华镇不顺眼,“哎,我说,你们厂不是已经停伙了吗?中午都不管饭了,这晚上你还跑过来干啥?要是头一回知道这儿晚上不管饭,那就赶紧回去,兴许还能赶上你们医院食堂的饭点儿。” 华镇一看就知道今天卫雪玢是特意做好吃的呢,何况她刚才也说了,高兴,可没有为啥事才这么高兴的,华镇哪儿舍得走,“我来都来了,这哪有做好饭赶客的理儿?你这闺女,真是太不懂事了,是不是雪玢?我过来可是还有正经事儿跟你讲呢!这样吧,咱们一会儿边吃边说。” 说完也不理睬海明香的白眼儿,直接开始在院子里擦桌子摆人凳子,弄完了又跑进厨房帮忙,“哟,还蒸了大米饭?这个好,唉,我小时候老吃米饭的,来河南之后,成天面条。” “成天面条儿,说的好像我们洛平没大米一样,哼,过来尝尝,这可是我们夹河种的大米,好吃着呢,”海明香觉得华镇这话明显的歧视她们吃面条儿呢,直接给华镇撅了回去。 卫雪玢从厨房里把泼了油的水煮鱼端了出来,“他就那么一说,他能不知道咱们这儿也产大米?只怕年年他家的大米最多。” “多也没用,我爷爷老不在家,我又不会做饭,都给人了,嗯,等他们再送来,我就都送到你这儿!”每年他家的福利都是市里头一份儿的,偏家里还没人,华镇迅速做了个决定,以后收到的东西,都搬卫雪玢这儿来。 “这还差不多,你自带口粮,我们也不说你白吃白喝,”海明香见华镇挺上道儿,对他露个了笑脸儿,看样子这家伙是撵不走了,她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卫雪玢,准备把华镇留下来再观察观察,看看是不是自己走眼了。 焦红梅跟在后头把剩下的两荤两素也给端出来了,“今天我算是开眼界了,雪玢姐做的姐,我都没见过。” 这会儿人也还是吃饱穿暖为主呢,卫雪玢笑了笑,“快尝尝,要是喜欢吃,以后我教你做。” “真的?我就是想学你咋把鱼切这么薄的,”焦红梅在一边一直认真的看着,大概步骤她已经默记在心里,可惜就是没条鱼叫她试一试。 “以后有空了咱重做,到时候叫你也试试,”卫雪玢笑着拉焦红梅坐下,“快坐,都是自己人。” 华镇早就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鱼片丢在嘴里,“啊,香,真香!好久没吃这个味儿了,” “也不怕烧死你,”海明香瞪了华镇一眼,“姐,吃饭。” 华镇把嘴里的鱼片咽了,“雪玢,我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你说吧,你不会啥?” 这马屁拍的,她都吃不下去饭了好不好,海明香又狠狠的剜了华镇一眼,“你是来吃饭的还是来说话的?食不言懂不懂?” “不懂,我就知道雪玢做的好吃,而且很辛苦,吃的人要好好夸夸她,不是应该的?”华镇回敬了海明香一颗白眼珠,转头向卫雪玢道,“雪玢咱先吃饭,吃完了再说话。” 这俩人真是八字不合,怎么凑到一处老将起来呢?卫雪玢有些想不通,“好,都先吃吧。” 看着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卫雪玢放下筷子,“明香,你写的稿子拿去叫你们老师看了吗?” “看了,我去的正是时候,教育局那边给学校打电话了,说我被京都的财经大学录取了,通知书要晚几天了,”海明香一直憋着没跟卫雪玢报喜呢,“姐,我都没顾上跟我爸妈说,就先往你这儿来了,嘻嘻,我还来对了,你今儿做了这么多好饭,就是给我庆祝的吧?” 虽然跟前世一样,但卫雪玢还是由衷的替海明香高兴,“太好了,哎呀你咋不早说?早说我再买点儿别的菜给你炒了,你不是爱吃鸡子嘛,我真应该给你做个大盘鸡了,”卫雪玢后悔的只跺脚,她晚上特意叫海明香过来吃饭呢,还没有做海明香爱吃的菜。 “姐你可千万别弄鸡子给我吃了,我现在听见鸡呀,鸡蛋啊,都反胃,”海明香连连摇头,“你这个水煮鱼跟回锅肉多好吃啊,嗯嗯,我得再来点儿米饭,太下饭了!” 卫雪玢回头给海明香添饭,顺手又把焦红梅的碗也拿过去添了一勺,“都再吃点儿,米饭我蒸多了,不能放。” 华镇看着自己面前的碗,他也很想说他也想再来点儿,但肚子实在盛不下了,不由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吃的太快了,“哦那个雪玢,你还没说有啥高兴事呢!” 卫雪玢也吃饱了,她把华镇叫到一边儿,坐了,“其实也没啥,我今天跟单位领导说了,我想辞职。” 华镇怔了怔,“哈,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其实我也想辞职不干了。”他没想到要卫雪玢丢了工作,“这样吧,你明天就去跟单位领导说一声,今天的事是你一时冲动,你还回去照常上班儿,反正我早就不想在医院里干了,不如我辞了。” 辞职是好吃的果子吗?还带抢的?卫雪玢摆摆手,“晚啦,你也知道我们供销社那地方,多少人抢着想进了,我一说走,那边立马同意了。” 华镇根本不相信好不好?“我当我傻啊?辞职哪是那么简单的?不行,要辞职也是我辞,我才是厂长。” “谁说不叫你辞了?这是早晚的事,谁先谁后有那么重要?我是实在两边跑着太累的慌,才想着不干了,你去辞了专心忙厂子里的事,我不还得两头跑?最累的还是我!”对付华镇,卫雪玢是另一种方式了。 这倒是,自己也常嫌卫雪玢忙完单位忙厂里太累了,而且老请假也确实挺为难她的,“那行吧,你辞就辞吧,”他顶多干到年底,也辞了过来陪着卫雪玢,“那你在这边得专门领一份工资,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嗯,一个月四十块吧,”其实也不算多,他们医院一名住院医也就是这个工资,在华镇眼里,卫雪玢可比他们能干多了。 四十?其实有点儿多,但自己已经赢了一局了,卫雪玢就没在工资上跟华镇掰扯,她以后全身心都投在华胜厂上,不愧对这份高工资就行了。 海明香一边吃饭一边儿支着耳朵想听听卫雪玢跟华镇在说啥,但他们的声音太小了,海明香愣是没听清楚,她几口扒完碗里的大米,放下碗跑过来,“你们俩嘀咕啥呢?叫我也听听。” 卫雪玢给华镇使了个眼色,“没啥,就是商量下厂里的事,还有,你的稿子都写完啦?拿来叫我们华厂长也过过目呗?” “就是,大学生,叫哥看看你写的文章,我跟你说,我们华胜厂可指着你呢,你这两篇要是真的发到报社,哥送你一个小皮箱,那种有铁扣子可以一摁就锁上的!”海明香十分想表示一下不屑,但那种“带铁扣子”可以摁上的皮箱长啥样她真的很好奇,“哎呀,就是随便写写,你看了可不许笑话我啊!” “他笑话你啥?我俩加起来认字儿都不定有你多,快去拿来叫他看看,”卫雪玢见焦红梅正在收拾饭桌,起来去给她帮忙。 论起写文章,不管是华镇还是卫雪玢都比不上学文科的海明香了,华镇认认真真的把两篇文章都看完了,“挺好的,这样吧,你这篇投给报社的就交给我吧,我找个熟人给送进去,” “你啥意思?怕我发表不了,给我开后门儿?”海明香不乐意了,这才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好不好? “瞧你这闺女的脾气,唉,你当报社我家开的?叫你发表就能发表了?我叫人拿过去,顶多就是快一点儿,如果合格,咱就早点儿发表了,不合格,就叫人家记者给你改一改提点儿意见?这样也不行?”华镇瞪了海明香一眼,“真是狗咬吕洞宾。” “你华镇哥说的对,我们真是等米下锅呢,”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走一点儿捷径卫雪玢也是不反对的,“就这么办吧,华镇,这事儿可交给你了啊!” 有了华镇的帮忙,海明香的稿子很快就在洛平的报纸副刊上登了出来,对于女儿的文章能变成铅字儿这件事卫二娘还是挺激动的,直接提了一篮鸡蛋跑到华胜厂来感谢卫雪玢来了。 “哟,上次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啧啧,你们这厂子开动起来,也挺有声势的嘛,”卫二娘一踏进华胜厂,就忍不住啧啧称赞。 可不有声势嘛,嗓音挺大,卫雪玢笑着把卫二娘让到屋里,“二娘你快坐,你来有事?” 卫二娘看着红红火火的小院儿,心里也挺感慨的,要说起能干来,老卫家的二闺女称第二,还真没人敢称第一,“我这不是来谢谢你嘛,我听明香说了,是你托那个华厂长把她的稿子送到报社去的,不然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表呢,她还说了,她还写了篇文章,放到电台里了,说明天下行,收音机里就要念了,” 卫二娘高兴的两眼放光,“我跟咱们三角场的人都说了,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听呢!” 宣传他们脱粒机的,当然听的人越多越好,“那太好了,咱们明香有才,三解场没有不知道的。” 可不是么,不然她会勒紧裤腰带也要供女儿读书,“你海叔也高兴着呢,今儿买了好几份报纸带到他们供电站去了,还不是想叫大伙都看看?”别说海叔了,卫二娘也专门买了一份登着海明香名字的报纸装在塑料袋儿里给收藏在箱子里头了。 海明香的两篇文章不止给她带来的荣耀,给华胜厂带来的却是真真正正的销量,等到再次下乡,卫雪玢跟华镇都明显感到了大家对脱粒机的接受程度高了许多,就算是不买的群众,也都会跑过来看一看,操作一下这收音机,报纸里头提到的新式机器。 更叫卫雪玢意外的是,他们还把日报社的记者给引来了,对着两个拿着小本子声称要采访她的记者,卫雪玢真的蒙了,“这,这到底咋回事?” 华镇头一次见到卫雪玢发懵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他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儿,“这不是咱们的脱粒机引起人家的注意了,说是新科技新发明,而且还是民营经济自己搞起来的,值得提倡表彰,”他凑到卫雪玢耳边小声道,“算是洛平大力发展科技的一项政绩,” “吭,咱们日报社也是高瞻远瞩,特意派了张记者跟小宋记者过来采访一下咱们华胜厂,贺局长给我打电话了,说咱们厂长,今天是咱们市二轻局的典型呢!” 卫雪玢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咣当”一声,被这么大个馅饼跟砸中了,还好前世她电视没少看,稳了稳心神,一拽华镇,“那不得采访你嘛,来找我干啥?” “他们不采访你,也不采访我,是来采访咱们两个,从今天起,我是华厂长,你是卫副厂长,”华镇悄悄的在卫雪玢手腕上捏了一下,“这厂子是咱们两个的,”以后他们就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一直一直要在一起。 卫雪玢没注意华镇的小动作 她连忙整了整衣裳,又歪头打量了打量华镇,觉得都见得了人,忙过去请两位记者坐了,又给他们泡了两杯茶,才在张记者跟小宋记者对面坐了,“我们也是误打误撞才做起这个的,要是讲的不好,两位记者多多担待。” …… 等把人送走了,华镇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卫雪玢,“雪玢,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傻?” “刚才?啥样子?”跟记者说了大半天话,卫雪玢脑袋也是空空的,哪儿会在意华镇傻不傻啊? 华镇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才人家不是还给咱们照了两张照片嘛?”他可是叫小宋记者单独给他跟卫雪玢照了张相片,也不知道出来会不会好看。 “是啊,跟咱们的铝饭盒,铝盆儿,脱粒机一块儿?” 卫雪玢没在意他们傻不傻,她想的是那两个记者拿着台海鸥照相机,不知道把他们的产品拍的咋样,能不能像后来那些画报摄影师一样,拍的高大上一点儿。   ☆、第100章 出名儿了 没两天, 洛平报就登出了华胜厂的专访,而且不再像上次一样,登在副刊上, 卫雪玢没控制住,也跑出去买了好几份, 不但给厂里工人一人发了一份,还像卫二娘那样, 往抽屉里收藏了一份。 华镇对报上的照片有些不满, 上面就登了他们的产品,还有焦师傅他们工作时的式作照,他跟卫雪玢连鼻子都没露了露,这实在不符合他想跟卫雪玢一起出现在报纸上的野望,不过幸好小宋记者给的照片里,他跟卫雪玢并肩站在一起,卫雪玢半长的头发不像现在的姑娘那样留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而是直接束成马尾扎在脑后, 露出光洁的额头跟弯成月芽儿的笑眼, 华镇有遗憾, 这宋记者的水平太差, 没把卫雪玢唇边那米粒大小的酒窝儿给照出来, 他不知道卫雪玢冲他笑的时候, 那小小的酒窝都能透着甜来。 至于卫雪玢身边的他嘛,华镇就更不满意了,早知道他们能在一起照一张照片, 他头天就应该去理个发,然后再刮下胡子了!现在看看这像啥?跟她站在一起,一点儿也不般配! “我觉得你还得赶快往宁县打个电话过去,脱粒机还得再造,嗯,这次直接二百台吧,”卫雪玢没注意华镇的小情绪,“这市里都宣传了,听说贺局长他们还准备把咱们的脱粒机报到省里去呢,到时候如果各县的农机站来订货,咱们拿不出东西来可不成。” 平南是农业大省,农民好几亿,就是千中取一,这几百台脱粒机也是远远不够的,“不行,定上五百台吧!” 还没等宁县的新机器送到,贺局长已经又通知华镇了,这次,是要带着他往省里参加农机展销会去! 相比大家常见的各种农机具,华胜厂这小小的脱粒机无疑是洛平工业行业放的卫星,作为曾经大力扶持过华胜厂的二轻局局长,自然也是与有荣焉,要将他们推到更大的舞台上去。 幸福真是来的太突然了,华镇被这一连串儿的好消息砸的有些反应不过来,“雪玢,要不还是你去吧,我去了怕说不清楚。” “你这人,有啥说不清楚的?跟记者说的不挺好的?何况你在宁县机械厂呆过好几天,原理工序再没有那么清楚了,”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窝里横,“你别跟我说你害怕啊,这才多大点儿事,你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嘿嘿,那不是闲着无聊吹牛的嘛!华镇看着临时搭建起来的库房,“那家里不辛苦你了,这几天这么忙……” “我啊,不怕辛苦,就怕不辛苦,行了,你啊,到省里好好表现,争取多拿订阅,人家宁县那边可说了,要是订单再多的话,他们就再抽一个车间来专门生产咱们的胶料机呢,华镇同志,你这肩头可是担着多少工人师傅的年终奖金跟福利,上次春生还说,宁县机械厂都准备盖宿舍楼了!”卫雪玢送华镇出门儿,这周围的地市里也同意了,由他们厂子给村里一些补偿,“咱们总不能以后把啥都靠给别的厂子吧?你这次出去,最好还能打听打听生产机械设备的厂家,权师傅那边,正在改良咱们的脱粒机呢!” 卫雪玢打算等将来他们的厂子建起来了,就专门生产电动的脱粒机,毕竟那个才真正可以把劳动力给解放出来,也更符合飞速发展的形势。 华镇跟着贺局长他们去了省城,卫雪玢这里也没有闲下来,他们上报纸之后,华镇就跑到邮政局要求给他们厂子装了部电话,有了这个,卫雪玢一下子觉得跟外界的联系整个畅通了起来,她干脆又找到报纸跟电台,给自己厂子做了个小小的广告,把他们厂的电话号码广而告之了一番,没过几天,厂里的电话就开始响起来,卫雪玢不由庆幸自己现在是以厂为家了,有她在电话机旁守着,不管是咨询的还是想订货的,一个都跑不了。 华胜厂的脱粒机出了名,华胜厂跟卫雪玢华镇也都随着出了名,牛为国跟常爱红都没想到卫雪玢闷不吭声的竟然在外头干出了这么大的名堂,也都理解了她为啥要坚决的辞职了,在他们眼里,这华胜厂越干越好,没准儿哪天就跟机械厂一样,成了公家的单位,而已经是华胜厂厂长的卫雪玢,留在华胜厂,当然要比在供销社当营业员有前途的多。 对于常爱红委婉阐述的猜测,卫雪玢也没有过多的辩解,不管怎么样,她要辞职的事,在单位这头儿是顺利解决了,卫雪玢抽了个半天时间,把供销社商业局人事局跑了个遍,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无业游民”了! 卫雪玢一身轻松,干脆也不着急回厂子了,她拐到菜市那边买了点儿菜跟鸡蛋大肉,骑着车往何玉华家去,这阵子她根本没有空往郑原进料子,郑原那头儿跟顾大姐的联系都交给了韩延亭,还不知道何玉华跟韩延亭合作的咋样呢? “雪玢来了,快进来,你来的正好儿,”何玉华扫了一眼卫雪玢兜里的东西,暗道还是自己这个小姑子会来事,“快坐,我正有事儿跟你说呢!” 看何玉华的精气神儿这日子过的应该就不错,“你身体没事吧?去医院检查了没?” “哪能不查?有咱妈在,我都不用操心,”对于儿媳们来说,李兰竹其实是个很好的婆婆了,何玉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衣裳,“来试试。” “嫂子,这是干啥?”卫雪玢没想到自己一来,何玉华就叫她试衣裳,有些意外。 何玉华把窗帘一拉,“你自己试,这是我给你做的,你试试合身儿不?”自从卫雪玢介绍她卖布以来,何玉华的手头宽裕多了,尤其是卫雪玢不做了还直接叫韩延亭带着她,这份人情何玉华早想还了,“你现在可是大厂长了,真不简单,我当初嫁给你哥,就觉得你们老卫家你最有出息。” “啥呀,你又开我玩笑呢,我算啥有出息,不过是人家用了我的院子,我顺便给人帮帮忙罢了,”卫雪玢也没跟何玉华客气,看了一眼那件淡绿的长袖衫衣,“这颜色不错,嫂子你也做一件穿穿呗?” “我?我这样子能做啥新衣裳穿?那不是白瞎料子嘛,”何玉华晃了晃身子,她以后肚子越来越大,哪能再做新衣裳? 卫雪玢也是当过妈的人,自然明白何玉华的意思,她眸光一闪,“嫂子,你这儿还有条绒布没?” “有啊?咋?”何玉华这阵子一心倒腾布料呢,韩延亭从郑原弄来的料子她能销出去一半儿去,她见卫雪玢问,随手从新置的大立柜里拿出一块条绒来,“这不是?” “这个颜色太亮了,也不够大,”卫雪玢也不试衣裳了,直接拉开何玉华的柜子,在里头翻了一会,抽出一块藏蓝的条绒,“就这块儿吧!” 何玉华见卫雪玢一脸兴奋,“你打算干啥?” 供销社虽然有缝纫组,但这会儿大家还是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做衣裳,卫雪玢麻利的把窗下的桌子给腾干净了,“你的粉线呢?还有尺子剪子,我给你做条孕妇裤穿!” “哎呀你这个死闺女,哪咋中?也不看看这块布多少钱?唉,你不懂,我这腰越来越粗,到最后的时候,连你哥的裤子我都穿不上了,哪能做新衣裳,不中不中,不是我小气,真的是现在做了浪费的很,”何玉华恨不得把那块蓝条绒从卫雪玢手里抢出来了,这都是钱啊! 卫雪玢也不急,大概把自己要做的裤子的样子跟特点给何玉华讲了一遍,“这腰这儿有根绳,可是随着月份改变腰围,而且也不用紧皮带帮的人难受,你觉得不行?” 要是照着卫雪玢说的,那一条裤子可就能从显怀开始一直穿到生产了,何玉华有些心动,她一向爱美,怀孕发胖已经够难看的了,偏他月份大的时候又是在冬天,还得穿着卫广良的棉衣过冬,更是丑上加丑,要是真能像卫雪玢说的那样,那她就做上两条穿穿也不亏,“你把样子画下来我看看。” 卫雪玢也不含糊,直接在布上开始画样子,何玉华看着加宽了许多的裤腿儿跟腰身儿,再加上上头的背带,这一条裤子可比两条还费布了,“好是好,就是太费布了。” “是费布了点,但你说你跟我哥的收入,怀回孕穿不得起两条孕妇裤?”卫雪玢可不只是给何玉华做一条裤子那么简单。 这话问的,她跟卫广良两人回起来一个月也有五十多块呢,还不说这阵子她的外块,“你小看你嫂子呢不是?这有啥穿不起的?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浪费罢了。” “那咱洛平像你们这样的的小夫妻多不?比如你们厂子里?”卫雪玢又抛出一个问题。 “多啊,咋不多,光我们厂今年怀孕就好几个呢,”何玉华不明白卫雪玢到底想说啥,“你有话真谛,别跟嫂子兜圈子。” “我是想着你漂漂亮亮做上一条先穿着,要是有人看着好来问,你干脆就做上一批,直接当成衣卖了,”虽然这会儿还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光景,但也不能否认还有一些相对收入高一些的人群的,这批人的生意要是做起来,其实也够何玉华一家子奔小康了。 何玉华脑子已经飞速转了起来,桌上料子的价钱,手工钱,将来真的要卖的话她一条裤子该怎么定价,“你这闺女,真是我的福星,行,就照你说的办,”她仔细看了看卫雪玢画的样子,又拿手认真比了比,心里把数儿都给记下了,“来剪吧,你剪好了我去借个缝纫机把裤子给做了,等一入秋,我就穿上!” 见何玉华没反对,卫雪玢又仔细的跟她讨论了在哪儿镶边儿,在哪儿绣花,力求把一条孕妇裤做的细致漂亮,“嫂子你这么一穿出去,恐怕比那些没结婚的小姑娘们还时髦呢!” 背带裤何玉华也只在外国电影跟画报上见过,孕妇穿的更是头一回,想到自己这一会也要领个时兴了,何玉华不够兴致勃勃,“嗯,等延亭再来,我把他手里的条绒料子都包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看着卫雪玢把衣裳剪好了,何玉华仔细的把料子拿包袱皮儿给裹好了,才又拉着卫雪玢坐下,“我今天可是有正事儿跟你说呢,叫你这一打岔,差点儿忘了。” “啥事?”何玉华这么一正本经的,卫雪玢不免好奇起来。 “是有人来打听你啦,”想到过来打听卫雪玢的人,何玉华忍不住满脸的笑,“你猜猜是谁?” 洛平人这个“打听”是有特殊含义的,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我猜这个干啥?不管是谁,嫂子你可别应许啊,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没其他的念头。”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这次脱粒机能卖上一批,不说大卖,起码能叫厂里有所结余,他们也好有闲钱把自己的机械厂给建起来。 何玉华嗔了卫雪玢一眼,这闺女性子真急,“你还没听我说是谁呢,拒绝啥?嫂子知道你叫那个姓朱的诓了,心里缓不过劲儿,但是雪玢啊,人得往前看,你现在不是过的好好儿的?我是你亲嫂子,我能跟你说,那肯定是对方没一点儿毛病,” 她都准备叫卫广良去找卫雪玢呢,没想到这人儿就来了,可见两人是有缘份的,“你先听我说完,中不中咱再商量,” 何玉华跟卫雪玢提的是她们厂同事的儿子,中专毕业之后就安排在他们印染厂当技术员,在何玉华看来,父母双职工,自己又有文凭,关系人家没结过婚,这样的人人家配自己小姑,真是足足够了。 卫雪玢耐着性子把何玉华的话听完,她倒没有挑剔别人的想法,“嫂子,我真的没有再找的想法呢,也不能耽误人家不是?你把这事儿回了吧,我不想再找呢!” “嗐,谁说见见就是叫你找了?你上次就是因为见的太少了,要叫你说,多见几个,也不会叫那姓朱的给骗了,嫂子给你介绍的可是最托底儿的,他爸妈也是我们厂子的,家里虽然兄弟多些,但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人家也是在报纸上看见介绍你们厂子,我一高兴跟他们说起来,人家小周才动了心思,”何玉华捅了捅卫雪玢,“是小周自己跑来跟我说的,我当时就说啦,这事儿他来说不中,得叫他妈过来跟我说,我才能考虑呢,没想到下午人家妈就来了,你看看这份诚意?” 在何玉华看来,不管朱相庆有没有毛病,卫雪玢都是顶着二婚的名声呢,人家周家非但不嫌弃,还亲自跑来跟她提,足见诚意了,而卫雪玢就冲着人家这份诚意,也该见上一见的。 “不行,嫂子你直接跟他们说吧,我这两年儿都不会考虑找对象儿的事了,叫他们还是找别人吧,”卫雪玢却不是这么想的,先不说她压根儿没有再嫁的心思呢,就是有,她不乐意的人,也不能轻易去见的,不然到时候自己不中意,没准儿又会被劝说“见都见了先处处,”这一步一步的,那事情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这闺女,咋这么犟呢?何玉华叹了口气,“你别怪嫂子多事,我是觉得吧,你现在这么争气,要是再找个好对象,还不气死那帮子黑心眼儿的?!这小周家里,条件比姓朱的强百倍,他自己也是上学出来的,多好啊!” 卫雪玢还是摇头,“我不是说人家小周不好,是我真的现在不想找,你也看见了,我连料子的生意都不做了,哪有功夫想过个?嫂子,我啊,现在就想把华胜厂给办好了,还是那句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可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卫雪玢翻年就二十六了,这都老姑娘了,何况还是离过婚的,“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个店儿了,我也是看那个小周人挺老实,他妈也跟我说了,进门就叫你当家。” 何玉华对卫雪玢也是用了心的,那个小周人老实木讷些,但这样的人才好压服啊,也不会嫌卫雪玢嫁过人,而且人家妈也明说了,就是因为儿子太老实,才想找个能干的媳妇来撑门户,这样的亲事在何玉华看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卫雪玢干脆不在何玉华家里呆了,“我走了啊,时候不早了,你也快做饭吧,一会儿我哥跟永川也该回来了,那啥小周的事儿我可是真不同意啊,你千万可别再费心了,好好养胎,啊!” “这闺女,”何玉华无奈的叹口气,“你不在这儿吃饭?你拎一兜子东西跑来,我连个饭都不留,那成啥人啦?不许走,” 卫雪玢不等何玉华拦她,撒腿儿就跑出去老远,她才不留呢,这做饭吃饭的功夫,何玉华能又跟她啰嗦上半天。   ☆、第101章 吐露 卫雪玢人还没到家呢, 就听见院子里头的说话声了,她心道今儿真成了家庭日了,才从何玉华那儿离开, 妹妹卫雪珍怎么就来了? “雪珍,你不上课了?咋跑这儿来了?”卫雪玢一进院子, 就看见卫雪珍正扒着窗户往车间里看呢。 卫雪珍听见姐姐回来了,也不看焦师傅他们造饭盒了, “我今儿下课早, 没回家就跑过来了,姐,我看这造饭盒也不咋难,就是脏的很,” 她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儿,“姐,你真的是这个加工厂的副厂长?” 卫雪珍在学校已经把报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自己姐姐不是在供销社当营业员吗?怎么忽然就成了华胜厂的副厂长了? “哎, 那都是报纸上那么写的, 我们这么点儿大的厂, 一共就这么几个人, 啥厂长副厂长的, ”卫雪玢眸光一闪,没有跟卫雪珍仔细解释 卫雪珍点点头,“我觉着也是, 就你们那两台机器,半天一个饭盒的,哪能叫厂啊!?不过姐,我可跟你说,你小心着点儿,昨个儿大嫂可跑回来了,在屋里跟妈嘀咕了半天,说啥没听清楚,但我听见她提你了,还说你当了厂长啥的,” 卫雪珍今天是特意跑来给姐姐送信儿的,“你可防着她点儿,那女人一来,准没好事儿!”张彩环搬回老家,家里才清静了几天,这下可好,“她昨天住下就没走!” 卫雪玢伸手伸了伸卫雪珍的头,“知道了,你放心,你姐也不傻,不管她打啥主意,我不理她就完了。” “我是怕咱妈又叫她哄住了,”张彩环一个人翻不了天,但她要是撺掇着李兰竹出面,卫雪珍就替姐姐担心了,“你还是小心着吧。” “还是我妹子跟我亲,”卫雪玢弹了下卫雪珍的脑门儿,“放心,你晚上别走了,就在姐这儿吃饭算了,我中午割的还有肉呢,晚上咱们吃馄饨。” 有肉?卫雪珍有些心动,卫家挣钱的少负担重,伙食上就差了些,李兰竹轻易舍不得买肉吃,“不了,我得走呢,改天你包饺子喊喊我,”她得回去,要是叫家里头知道她来着了,一准儿就能猜她是来给姐姐报信儿来了, 卫雪玢看着妹妹叹了口气,从兜里掏了五块钱出来,“这钱你拿上,想吃啥自己在外头买点儿。” 姐姐真是像张彩环说的“阔气了”,卫雪珍也不推辞,把钱装到口袋里,却不忘交代她姐,“你有钱也得省着点儿花,千万别叫家里头知道啊,”她冲卫雪玢眨眨眼,“四哥招工准备去阳宝矿上呢,为了给他跑上好岗位,妈说要给人送礼呢!” 卫广世还是要去矿上了,卫雪玢点点头,“知道了,我们厂子这才开张几天?又不是我的厂,我哪儿来的钱,放心吧。” 前世卫广世在矿上呆了几年吃不了那份苦,李兰竹就在医院里给他弄了诊断证明,叫他回家长期装病号,后来又想办法把他调到机械厂,那几年不论是烟酒还是钱,卫雪玢可没少往娘家贴,不过这次她是铁了心装不知道了,在她看来,卫广世还不比前头三个哥哥,起码那三个在单位干的都不错,而卫广世则被家里娇惯坏了,一点儿苦也不能吃,干个活挑三捡四的,前世李兰竹过世前,卫雪玢去伺候她,还听到何玉华跟卫广世吵架,何玉华骂卫广世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成天跑来找李兰竹要生活费。 这样的弟弟,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管他,叫他在最艰苦的地方摔打几年,倒比总是护着他惯着他强些。 卫雪珍一走,卫雪玢就开始算账,他们这阵子虽然大订单没有,但零星的小单子还是不少的,各县的农机站都是抱着试探的心态想订个几台试一试,卫雪玢把跟咨询过的地方都记下来在地图上一一标记清楚了,准备找个时间,再雇辆汽车,拉着他们的脱粒机把这些地方都跑上一遍,毕竟耳听为虚,他们还是要把脱粒机送到农户眼前头,叫他们亲手试一试,才最有效果。 弄完路线图,卫雪玢又在自己院子外头走了一遍,想想这片土地已经是他们华胜厂的了,卫雪玢一阵儿心潮澎湃,现在也只有她知道这块地未来的价值了。 忙了一阵子工作,卫雪玢神清气爽,先前因为何玉华介绍对象的那一点点阴霾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从院子里推出车,先拐到国营饭店买了一兜肉包子,才又去戏校找那两个小学员去了,这带戏下乡的效果比她想像的还好,她决定请这两上小学员再跟他们下去几天。最好再能帮她请上个会拉二胡的,这样有弹有唱,听起来才更有滋味儿。 回家之后,卫雪玢又把今天制好的铝盆儿抽查了一批,就这么着,她一直忙到九点多才弄好了去洗漱,没想到隔壁屋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这会儿?卫雪玢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疑惑的过去接起电话。 “雪玢,是我,”电话一拿起来,华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喝酒了?”卫雪玢一下子就听出华镇声音里的亢奋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啊,我住在郑原工业局的招待所呢,别说,这地儿还真不错,”华镇环视了一圈儿自己住的房间,“要是你也来就好了……” 这真是醉了,都开始胡说了,卫雪玢冲着空气撇撇嘴,“我问你,今天怎么样?咱们的脱粒机有人问没?” 听卫雪玢问起自家的脱粒机,华镇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当然有人问,今天省里的领导还来视察呢,带了一大群记者,”想到当时的情景,华镇心里挺得意的,“他还专门儿在咱洛平的展台前停了停,特意试了试咱们的脱粒机呢!” 他没好意思跟卫雪玢说其实他爷爷也过来了,当时他爷爷看他的眼神,华镇把头埋在被子里笑了一会儿,才又坐好了,“我觉得咱们这回还能再上一回报纸,早知道你也一块儿来了。” 上报纸卫雪玢没兴趣,她更关心的是这次农展会之后,脱粒机的销售会不会迎上一个小高/潮,卫雪玢在电话里把自己准备再带人下到基层的事情也跟华镇说了,就听华镇道,“那你等等我,这会也不过开三天,后天我就回去了,咱们到时候一块儿下县里去!” 这又不是小学生们春游呢,还得一起去,“不用了,明天宁县的新货就送到了,我跟马科长说了,叫他们配两个技术过硬的师傅来,我准备带着他们一道儿下去,”卫雪玢更想叫专业人才再带带春生跟红梅,“你回来的话,正好看家。” 这周边几个县市跑下来,没有一个星期功夫是不可能的,华镇一想到自己出来三天见不着卫雪玢,回去之后又要好几天见不到她,整颗心跟叫人摘了似的,“不行,你一个人出那么远的门儿我不放心,你等着我,我开车带着你们去,家里不是有焦师傅嘛?要不把红梅也留家里,一个小闺女儿家,跑出去多辛苦。” 何着焦红梅出去就辛苦,自己出去就不辛苦啦?卫雪玢一讪,“你行了啊,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瞎闹呢?以后咱们厂子越来越红火,出差的机会只会更多,难道每回都叫你这个大厂长跟着?” “别人出差我才不管,你出差了我跟着,雪玢,”华镇抱着电话机趴在床上,闷声道,“我想你,一出门儿就想,不是,没出门儿就想,出了门儿更想!” “啪!” 华镇愕然的看着电话,他话还没说完呢! 他把听筒放在耳边听了听,喂了两声,那边只传来滴滴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一个没忍住把心里话给顺嘴吐噜出来了。 华镇呆呆的看着床头柜上的台灯,恨不得一头撞到灯上撞死,可这么死了又不甘心,迟疑了一会儿,他鼓足勇气再次拨响了华胜厂的电话,横竖都是死一回,他干脆就撞到南墙算了。 卫雪玢挂了电话,可华镇最后那几句话还想炸雷一样在耳边轰轰的响,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可没等她回过神儿呢,电话又响了,卫雪玢吓的后退一步,眼前那台黑色的电话机就跟个怪物一样,叫她不敢伸手。 卫雪玢一直没接电话,华镇有些急躁,他从包里翻出记着电话号码的小本子,又仔细的对了一遍号码,再次拨了过去…… 就这么拨了一遍又遍,华镇终是没有听见卫雪玢的声音,他也不打了,直接拎着东西出了工业厅的招待所。 隔壁间的电话终于不再响了,卫雪玢却再也没有睡着,她知道华镇今天喝酒了,但没想到他会借着酒劲跟自己说那样的话,华镇对自己有意思事从海明香提过之后,卫雪玢也悄悄的留了心,她毕竟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原先是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但留意了之后,她有些不确定了,那孩子看自己的目光太炙热,可以说只要两人在一个空间里,她就能感觉到华镇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自己。 再想想自从两人合伙开厂以来,华镇从来都是帮忙的,从来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思,不只是顺从,还有无条件的支持,卫雪玢叹口气,把头埋在枕头里,心里默默数羊,至于刚才电话,只是华镇的醉话罢了,等他明天酒醒了,估计也就忘了。 这会儿洛平的夜晚还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喧嚣,除了虫鸣蝉语再听不见一点儿声响,卫雪玢辗转了半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可还没等她睡熟,就被外头的车声给惊醒了,卫雪玢吓了一跳,抓过手边儿的闹钟一看,才一点多。 她住的地方不是大路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汽车过?卫雪玢打开灯,走到院子里头听动静,又没了声音,她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回到屋里颓然的倒在床上,狠狠跟自己重申了一次睡眠的重要性,以及明天起来她有多少事要忙,强迫自己再次入眠。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卫雪玢决定还是不在床上翻烙饼了,干脆起来打扫卫生做早饭,她扫完地出来倒垃圾的时候,却眼前的尽量吓了一跳。 卫雪玢走过去敲了敲门前停的那辆军用吉普的车窗,“华镇,华镇?”这家伙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嗯?雪玢啊,”华镇看见卫雪玢,一下子就醒了,“你没事吧?” 卫雪玢压下心中的尴尬,跟以前一样给了华镇一个白眼儿,“我能有啥事?倒是你,没事吧?” “你回来了不回家去睡,睡外头干啥?” 她昨天晚上应该是没有听错了,看来那个时候华镇已经回来了,就这么在外头呆了几个小时?眼看要立秋了,晚上露水打下来,车里能有暖和气儿?“这么睡着不冷?” 华镇哪有心思去想他冷不冷,他昨天一个冲动跑去问爷爷的勤务兵要了车,一路冲回洛平,到家了才想起来已经一两点了,这个点儿要是去敲门的话,不但影响卫雪玢休息,没准儿还会吓着她,所以华镇干脆就在外头守了一夜,但这些他是不会跟卫雪玢说的,“那你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心里一急,就跑回来了。” 所以一点多回来,硬是在门口等着?卫雪玢都不知道该说了,“今天才展会的第二天,你这么跑了,人家贺局长该怎么想?” “没事,我开着我爷的车呢,跟你说两句话再回去,来得及,”华镇跟在卫雪玢后头,小声道。 可惜自己并不想他跟说什么,卫雪玢叹口气,“那你去洗洗吧,我给你打几个荷包蛋,你吃完赶紧走吧,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可不能耽误了。” “我不饿,不用吃,你别弄那些,”华镇见卫雪玢要去厨房,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那个,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还是电话坏了?” “电话没坏,我也听见了,”卫雪玢推开华镇的手,“你还小,昨天的事儿我就当你喝多了说醉话呢,咱们都忘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你吃完了快回去吧。” 啥叫他还小? “我昨天就陪着他们喝了两杯,根本就没有醉!就因为我比你小?要是我跟你一样大,你就不当这是醉话了?” 华镇委屈的有点儿想哭,他生的晚又不是他的错?!“比你小怎么了?谁规定小的就不能跟大的好了?俺奶当年还是俺家的童养媳呢,比我爷大着七八岁,不也照样生了我爸!?再说了,国家哪条规定上说了,女大男小不能处对象儿了?” 这叫啥比喻?卫雪玢无语望天,“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个事,只想专心把咱们厂子办好行不行?你想找人谈恋爱处对象,外头漂亮小姑娘多的是,啥样的你找不来?就你们医院的那些小护士们,哪个不跟朵花一样?” 华镇怎么觉得这回卫雪玢这么难沟通呢?“那些姑娘再漂亮跟我有啥关系?她们又不是你?你跟我好怎么也不耽误咱们办好华胜厂啊,咱们不是一对儿还能把厂子搞起来了,在一起了,只会更红火!” “我说了,我不想再找对象,就想一个人呆着,行不行?”卫雪玢有点词穷,“谈恋爱是不耽误工作,但前提是在我愿意谈的的情况下,你这样,我怎么好好工作?” 华镇被卫雪玢瞪的低下了头,他原本以为卫雪玢会说她是离过婚的,那他就告诉她,他根本不在乎,就像他不在意年纪大小一样,但卫雪玢说自己只想一个人待着,根本不愿意再跟人相处的时候,他有些蒙了,半天才道,“你真的是因为现在不想考虑这个事儿,不是因为讨厌我?” 要说起来,华镇这个人还真是叫人讨厌不起来,卫雪玢点点头,“是啊,你也知道我才离婚没多久,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想感情的事,咱们还继续以前那样合作不好吗?厂里这么多事还等着咱们干呢!” 见华镇不吭声,卫雪玢掩下心里的酸意,强笑着继续劝他,“你的年纪也确实到了该找对象的时候了,人家韩延亭都成天盘算着跟丁芳结婚呢,你想找的话,在你们医院里留意留意?其实不管女医生还是护士,都挺好的,” 她不打算谈感情,就不应该拖累别人,华镇年轻一些,可能是没有谈过恋爱,才会一时分不清楚对自己的感情,等将来真的谈恋爱了,兴许就能明白过来。 “你别说了,你不想找,我也不想找,等你想找的那一天,来找我就行了,我只找你!”华镇打断卫雪玢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完,“我走了,我晚上用车我爷不知道,得提前把车给他送回去呢!” 说完也不等卫雪玢回话,转身出了院子。 这叫啥话,何着他把自己跟她绑在一起了?卫雪玢追到门口,就看见那辆军用吉普已经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五天更完了,撒花! 明天顶多四千哈~   ☆、第102章 心事 卫雪玢盯着飞扬的尘土呆了一会儿, 叹了口气回到院子里, 不管华镇对她怀着什么样的情谊, 她注定都是无法给他想要的回应的,一来她是真的没想在这个阶段考虑感情的事,二来嘛,一个海智远,已经叫卫二娘对她避如蛇蝎,明敲暗打了,她可不想叫华局长也来找她。 等华镇跟着洛平工业系统的展队从郑原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卫雪玢已经带着厂里的人出去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墙角拿出煤球机,一个人跑门外头和煤打煤球儿去了。 厂里的人卫雪玢带走了一大半儿,也就剩下焦师傅跟另一个老师傅了,他们愕然的对望了一眼,焦师傅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铝板,洗了手跟着出去。 “这些天咱们厂子不是忙生产嘛,卫主任跟咱们商量了, 反正这煤堆在这儿也跑不了,大家先把精力放在生产上来, 这煤嘛,等闲了再打也行,离过冬还早着哩!”焦师傅看着沉着脸闷声和煤的华镇, 猜不出来他哪儿来的火气。 “那个,是不是你这次去郑原,咱的脱粒机不好卖?”不应该啊,卫雪玢走的时候可是说了,他们的产品挺受欢迎的,昨天他还看见报纸上又登了。 华镇摇摇头,“我明明说了叫她等着我回来一块儿去,她咋就走了?”他下午回来,她上午带人走,就差这一天?“她走的时候说啥了?” 这个?焦师傅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这厂子就俩领导,在焦师傅的心里,原就应该走一个留一个看厂子,万一有啥事儿,总得有个说话当家儿的人啊,“那个,卫主任说秋收不等人,还说啥时间就是金钱,”这话听着可不先进,焦师傅啧啧嘴,“卫主任也是一心为了咱们厂。” 华镇重重的把铁锹扎进煤堆里,“我知道,在她眼里,啥也没有厂子重要。” “那可不?这么拼命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要是搁我们厂,妥妥儿的年年劳模儿,”焦师傅对卫雪玢的佩服可是发自内心的,像这个敢想敢拼一心往向冲的女人,他可是头一次见。 听焦师傅这么说,华镇更郁闷了,偏他的心情还没个可以诉说的人,“那你说,这人真有一心只想着工作,连婚都不想结,对象儿都不想找的?” 嗯?这是啥意思?咋说着卫雪玢,扯到找对象结婚上了?焦师傅人老成精,立马想到这阵子华镇对卫雪玢的态度上来了,再想想今天是他从郑原一回来,就往厂里跑,结果卫雪玢不在,这态度? “啊,哈哈,这种人我还真没见过,老话儿不也常说,成家立业,这成家可是排在立来前头的,”但卫雪玢就不一样了,人家怎么着也算是成过家的,这离婚后的女人嘛,焦师傅人生中还是头一次见人离婚呢,是啥样的他真没底,“不过嘛,我觉得啊,要是男人,可能会想着干出点儿事来,能找个更好的媳妇?” “但是女人嘛,”焦师傅见华镇连煤都不和了,心里更肯定了自己的猜,他卷着手里的烟卷,搓了半天,“我就不知道了,按说她干的事儿越大,那能找的人家不就越少吗?”这女人能干了是好,但太能干,就像卫雪玢这样的,焦师傅摇摇头,当厂长还行,当媳妇,这成天不着家就忙着单位事儿的媳妇…… “女人咋?女人就不能忙大事了?咱国家也有女部长女省长呢,人家就不结婚了?”华镇不满的嘟哝,他喜欢卫雪玢就是喜欢她比旁人想的深想的透,想的远,还啥都懂,他喜欢卫雪玢跟他说一些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不知道的事情,更喜欢卫雪玢专心致志想事情,风风火火做事情的样子,“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嫌女人本事大呢!” “行行行,你说的对,咱这样的小老百姓,就想着老婆孩子炕头儿,老婆那么能干也用不着,会做家务会生娃就中了,”焦师傅才不跟华镇在这上头较劲呢,他又不傻,这华镇明显是一头栽进去了,他现在说啥他也听不进去,而且这俩孩子焦师傅觉得都挺不错的,卫雪玢除了结过回假婚,也没旁的毛病。 他也是小老百姓,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他也喜欢,想想以后要是跟过着卫雪玢过日子,然后两人还能再生个孩子,华镇忍不住抿嘴偷笑,但即便这样,华镇觉得自己也不会把卫雪玢绑在炕头儿上,大家一起干工作,一起洗衣做饭多有意思? “哎哎哎,华厂长,那土不敢放那么多,放太多烧几下就灭了!” 焦师傅见华镇傻笑着把一锹锹的土往煤堆里填,烟卷儿一扔就过去一把把锹给抢了过来,这碎煤没有粘性不能成型,打煤球的时候要加土,但土加多了就不好烧了,“唉,一看就是没咋干过,你放着,我来,我把煤和好了,咱们一块儿打,” 焦师傅看了看华镇拢的煤堆儿,这一小堆儿也够他们打上四五百了。 卫雪玢出发前专门找人做了红底白字儿的在条幅,直接在货车的两边都挂上,然后拉了半车的脱粒机走的,她带着焦红梅他们先到了洛平市下头的两个县,宁县机械厂来的两个技术人员,在车队到宁县宣传的时候就直接在宁县留下了,卫雪玢他们一路向北,跑计划里剩下的几个县乡。 “主任,为啥咱们不在宁县多待一天?”别的县他们都是最少待一天,只有宁县,只走了两个大乡,就直接离开的,搞得好像是专门送机械厂的两个工人回去似的,胡跃进有些想不通。 “你们别忘了咱们这脱粒机是在哪儿产的?人家宁县守着自己的机械厂,还愁买不来脱粒机?”只要机械厂不趁着他们华胜厂的东风自己也接单子往外卖,还便宜卖,那就是他们厚道了,“宁县就当是机械厂的自留地儿,咱们走个过场就行了,哎我说,这几天你们跟着两位师傅学的咋样了?一般毛病能修不?” 他们车上拉的都是新机器,出毛病也很限的很,倒是几个人这些天把拆装还有原理啥的都弄通了,连卫雪玢跟乡亲们打交道的那一套也都学的有模有样,一个个嘴甜手快,账头儿清明,等一个星期跑下来,不但半车脱粒机叫他们都推销出去了,连各县的农机站,也都陆续订了些货。 卫雪玢对这些农机站采用的是先卖后结账的方法,这会儿的人还不像以后,大家都是公家单位,信用度还是可以相信的,但卫雪玢也留了个心眼儿,把华胜机械厂上过的报纸,还有华镇在省里参加展会的报纸买了一大摞,到一个地方,就给站里的负责人送上一份,顺便还要感谢一下市里省里对他们华胜厂的支持跟肯定,把扯虎皮唱大戏的一招运用的炉火纯青。 …… 卫雪玢不在的日子里,华镇真是盼星星盼月这,数着日历过日子,即使被院长找过去,他都没咋听清楚院长到底想跟他说啥?! “唉,你这个孩子啊,叫我怎么说你呢?华局长离休了,但你怎么说也是咱们革命家庭出来的子弟,是咱们医疗系统的一分子,”市医院院长姓贾,看着华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原本啊,是想好好栽培你,你年纪轻,学东西快,又是高中毕业,将来出去上个党校啥的,回来当个办公室主任还是可以胜任的,” 可没想到,人家看不上他这个小小的市医院,自己在外头倒是倒腾出大事业来了,这都上报纸了,他这个当院长的,才知道,可这事儿吧,医院管理规定里没有不许职工开工子的规定,他也没把柄说华镇就是上班时间去的,贾院长直挠头,偏华镇还得了报纸上还有市里领导的表彰,他连批评都不好批评,“你说你准备咋办吧?” 虽然不好批评华镇不务正业,但这么下去不是不行的,办公室人员在外头当厂长?下头的人心岂不是要散了? “啊?啥咋办?”华镇正在心里跟卫雪玢生气呢,今天都星期三了,卫雪玢出去整一个星期了,这人愣是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装那个电话是干啥用的?当摆设的? “看看,看看,现在我跟你说个话你都没心听了,你说你这样,怎么工作?”贾院长气的直拍桌子,可看着华镇一脸无辜的样子,再想想他背后的老局长,只能按着性子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回华镇听懂了,“院长,你说这个啊,这个好办,我原来想着等到冬天再辞职着呢,可谁也没料到我们的脱粒机会被上头这么重视,”这个华镇是真的意外,“所以我想着咱不能不想着为农民阶级服务啊不是?” “那你,那可不行,你要是不干了,我咋向老局长交代呢?不行不行,”听见华镇说辞职,贾院长心里松了口气,他们医院的工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华镇看不上,想进来的人多着呢,但嘴上该帮的挽留贾院长还是要做的很充分的。 华镇一笑,他不来医院上班儿了,就可以也像卫雪玢那样每天守在华胜厂,不让她再像现在这样顶日头冒风雨的在外头跑了,“是我要辞职的,之前在郑原遇见我爷爷的时候,他就挺支持我办厂的,还说我开的厂生产脱粒机为农民服务,比我在办公室里贡献大呢!我现在从医院出来专心干厂子的事,他一定会支持的。” 这样啊,要真是这样,那他就不留华镇了,想想这孩子腿勤脑子灵,自小就是个聪明人,就算是出去也不会饿死,再说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有人家亲爸妈呢,“那真是这样,那我要是再留你,可就是拦你的好前程了,恐怕将来华局长知道了,也该骂我这老部下了,那行,这个月我叫财务给你算全勤,你只管办手续去。” 跟贾院长说好了,华镇也不在医院多留,直接搬了自己平时用的东西,又去值班室里把自己的铺盖卷一收拾,拎着直接回家去了。 …… 卫雪玢一到华胜厂,下意识的先瞅华镇在不在,结果只看见墙边摆的整整齐齐的煤球儿了,“人呢?” “在这儿呢?老远就听见跃进喊了,我是想着把手里的活干完了好关机器,就没出来,”焦师傅从车间出来,见卫雪玢盯着煤球儿看,想到这几天华镇闷声不吭跟那堆煤干上了,不由失笑,“这几天不是没啥事儿嘛,华厂长就把那堆煤给打了,我们老几个闲着也帮了点儿忙,但主要是华厂长打的,哎哟,还是年轻啊,干起来活儿来一个顶我们几个!” “啊,”卫雪玢想起来没进院儿时外头晒的那些煤球儿,那一车煤可不少呢,华镇竟然打完了,“他人呢?还没下班儿?” “就是啊,按说这个时候厂长该过来了,这几天厂长一天都往厂里跑好几趟呢,”焦师傅也挺奇怪的,今天是怎么了?卫雪玢回来了,看不见厂长人了。 “算了,”华镇不在卫雪玢觉得还自在些,她在车上的时候已经把假给焦红梅他们放过了,“焦师傅,要是活干完了你们也早点儿走吧,你也一星期没见着红梅了吧?父女俩好好唠唠。” 焦红梅还是头一次出去这么长时间呢,焦师傅也挺想女儿的,“唠啥,我没啥,就是她妈想的很,成天念叨。” 这种口是心非的父亲卫雪玢也见多了,她冲胡跃进他们摆摆手,“你们都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听卫雪玢说各找各妈,焦师傅想起来了,“对了,你不在的时候,你那个小妹子又来了一回,说是你妈叫你回家一趟呢!” 她妈叫她?卫雪玢想起来卫雪珍给她送的消息了,这自己出去一趟好几天,恐怕那边张彩环都要等急了,“我知道了,明天吧,你看我们风尘仆仆的,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能回家。” 这回家还用好好收拾收拾才能回?焦师傅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一天四千啊,是尽量四千~   ☆、第103章 条件 等厂子里的人都走干净了, 卫雪玢把门一上, 打开火烧水冲凉, 她们是一路坐在车后斗里的,说风尘仆仆那一点儿都不夸张,卫雪玢觉得自己眼睛里鼻子里都是土。 华镇在家把行李放好,骑着车往厂里来,可人一到门口,就见大门紧闭,华镇一个箭步冲上去,“雪玢,雪玢,是你回来了吗?开门,快开门!” 卫雪玢刚洗完澡正穿衣裳呢,听见外头鬼喊狼嚎的直皱眉,她把衣裳穿好了,又把屋里收拾了一下,才出来应了一声,“今天下班儿了,人都走了, 你也回去吧,有事咱们明天再说。” 明天?要等明天再见面?华镇无奈的在门上砸了一拳, “雪玢,我是真有事,我刚才被我们院长叫去谈话了, 我想了想,就干脆也跟他说不干了。” “哗啦,”门开了,卫雪玢无语的看着笑眯眯的华镇,这人真是自己几天不在,他就能给你作个大的,“你怎么这么冲动?”市医院挺好的工作,关键还挺闲的,华镇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开门儿就好,华镇顺着门缝儿往里挤,“这有啥冲动的?你不也辞了?我是跟你学的!” “咱们能一样吗?你辞职的事跟华局长说了?”卫雪玢跟着华镇往院子里走。 “你辞职的事儿跟你家里头说了?没有吧?”华镇得意的冲卫雪玢扬扬眉,“你晒黑了,也瘦了,以后再下去,我去。” 怎么忽然就拐这上头了,卫雪玢没好气的瞪了华镇一眼,“你别跟我打岔,我跟你一样吗?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负责就行,” “我也是一个人啊,我比你从家里出来的还早呢,我的事也只用自己负责,”原来他们还有这么多一样的地方,华镇忍不住咧嘴一笑,“雪玢,咱们两个还挺像呢!” 又歪楼!“那华局长呢?这么大的事儿你不跟他商量?” “我爷我了解还是你了解?我爷当年能从家里跑出去革命,就不是那种拘泥的人,他还夸我办了件正事儿呢,”华局长的态度并不在华镇担心的范围之内,他爷爷从来讲的是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干成事,不吃公粮又怎么样? “哎,我说,咱们只是普通同事,你管我这个干啥?你们供销社里那些男同事,有个啥决定,你都跑去刨根儿问底儿?”华镇又发现一处不同来,笑的更灿烂了,“我就知道,你啊,也没把我当外人。” “我也不把红梅,春生,跃进,焦师傅孟师傅当外人,你真是想太多了,”华镇说的也有道理,他的人生,实在不是卫雪玢应该过问跟左右的,卫雪玢索性也不发表意见了,“你来就是这事儿?那我知道了,你走吧,我得好好歇歇呢,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我给大家全放假了,这七八天不论是家里的还是出去的,都辛苦了,大家好好歇一天,”她也想歇歇,也顺便把这次出去的账目都捋一捋。 华镇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你们是该好好歇歇了,一天能休息过来不?不行的话再放一天,反正我辞职了也没别的事了,这两天我过来值着班儿,你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家,咱们的电话多死了,厂子里可不能离人!” 大家都不在最好了,厂里就剩他跟卫雪玢。 “我就住厂里,有电话我能接!”卫雪玢才发现华镇竟然是个赖皮,可人家又没说别的话,只说是来值班儿的,“当然你要是真要过来值班儿也行,正好焦师傅跟我说我妈叫我回家呢,我回去住两天,有你在厂里值班儿,我回家也能放心些。” 他过来她就回家去?华镇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虽然可以过来值班儿,但我人事手续还没有办呢,中间也得抽空出去办手续不是?你辞过职这手续怎么办你肯定比我清楚,我还得跟你请教请教呢!” 就瞄一眼卫雪玢的眉毛,华镇也知道她这会儿是在生气,他不敢再逗卫雪玢了,“行了,我逗你呢,那天我走的时候说的话算话,你说了你现在不考虑这些事,我绝不会逼你,咱们就当同事,我绝不会烦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还带讲条件的?卫雪玢冷了脸,“啥条件?你先说我听听?” “就是哪天你想考虑找个人陪着你了,第一个要先考虑我!” 又来了,这算啥条件?卫雪玢一哂,“行,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平时咱们就是同事关系,工作各有分工,各司其职,大家都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还有,等我真要考虑成家问题的时候,如果还是觉得你不合适,你也不许再过来拧缠不清。” “还有,如果你以后遇到了意中人,也别把今天的话当负担,好姑娘多着呢,等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卫雪玢眼里,华镇还没定性呢,他说的话,一时冲动的成分更多一些。 这人怎么老觉得自己说的是玩笑话呢?华镇叹了口气,没再跟卫雪玢辩,反正日久见人心,他光说人家不信也没啥不对的,“那你也再答应我一件事,你别瞪眼,还是我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我的事,” “你说,” “到时候你不能只说一句不合适就把我打发了,那样不算,就算是你找到愿意处的人,也得跟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不合你心意了,最起码叫我当个明白鬼,”华镇一脸认真,“当然,你要是现在就觉得我哪里不太好,现在指出来,我也愿意改的。” “华镇,”卫雪玢一指树下的椅子,率先坐下来,“我觉得因为喜欢某个人,就愿意为她改掉自己身上的坏习惯,小毛病,是好的,但如果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她改变性格,改掉喜好,甚至违背自己的内心,那就不明智了,” 在卫雪玢看来,因为为了得到某人的关注或者爱情,而改变自己的,一时半会儿可能有用,可人怎么可能装一辈子?而且违逆本心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为了得到爱情而让自己变的痛苦不堪,本来就是两人在一起是为了幸福的初衷想矛盾的。 “你只管说好了,至于是毛病还是我的本性,这个我来判断,”华镇觉得这不是问题,他又不是傻的,“诶,雪玢啊,我能不能先经你提个意见啊?” 这怎么开始给自己提意见了,卫雪玢挺直后背,“行,你说吧,我虚心受教。” “你能不能别殷我当小孩子?我私下也想了,可能一开始你老见跟延亭一块儿玩,就把我当成他那样的了,”自己绝对是被韩延亭那个不靠谱的给拖累了,“但我们真的不一样,单说成长经历,家庭环境那差别就很大了,” 华镇絮絮的把自己几岁在哪儿几岁在哪儿,如何跟着父母来回调动的经历跟卫雪玢说了,“别看我生的比你晚,大半个国家都跑遍了,见识可真不比你少,你想想,要是你准备开个厂子,刚好我也有这个想法,咱们是这么认识的,你还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小孩子,成天端着姐姐的架子?” 哟,这孩子都会跟自己讲道理了啊? 一个念头刚从自己脑子里闪过,卫雪玢立马意识,华镇没说错,她真的是没有把华镇当做一个成年的男人看,可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儿,自己要真是跟他站一起,单从外表看,人家真没比自己小哪儿去?! “啊,那个,这个嘛,你的意见我接受,我确实是先入为主了,但你也不能怨我,你本来就比我小,以前不也姐长姐短的喊我?”她要是对一个成天叫着自己姐姐的男孩儿有想法,那成啥人了?“吭,我以后尽量注意,毕竟我也说了,咱们是同事,大家是工作关系,就不分什么年纪大小了,” 卫雪玢忍不住拨了拨头发,她才洗了澡,头发都不擦呢华镇就来了,这会儿功夫,头发上的水把前胸后背都打湿了,难得的很。 卫雪玢一动,华镇却像被蜇了一样,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知道就行了,那我走了,你收拾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这是咋了?卫雪玢疑惑的四下望望,院子里没跑进头老虎啊,咋吓成那样?不过他走了正好,自己还没收拾完呢,华镇在这儿,她连头都不能梳。 华镇一直跑出去几十米,才抚着胸口站住了,刚才卫雪玢头发一撩起来,被打湿的的确良衬衣全贴在身上了,胸前的起伏清晰无比的暴露在华镇眼前,想想自己刚才看到的,华镇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了,那声音大的都震自己的耳朵,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院儿,转身走了回去。 卫雪玢收拾好了出来倒垃圾,猛一抬头被外头的华镇给吓了一跳,“你咋还没走?这都几点了你干这干啥?” 华镇正弯着腰在翻外头晒的煤球儿呢,“没啥,翻翻干的快,也好趁着这几天没雨给大家分了拉回家去,咱们那院子可是盛不了这么多煤,还得装机器呢!” 这天?每天太阳毒的人都睁不开眼,还怕煤球晒不透?“我看你是有力气没地儿使了,行了,快回家休息吧,我比你有经验,这些都要不用翻。” 华镇还真是有力气没处使,偏又不想离卫雪玢太远,但卫雪玢说了,只跟他保持工作关系,那他只能好好“工作”做厂里的事儿了,“嗯,没事,反正我回去也是闲着,还不如干点儿啥时间过的能快点儿,你忙你的,别管我。” 她准备做晚饭呢,总不能外头有人干着活儿她当看不见,自己关着门儿吃饭吧?“哎,那个,我晚上没啥胃口,准备做酸面条儿吃呢,也做上你的?” “那谢谢啦,用买菜不?我去,”华镇“忽”的直起腰,笑的阳光灿烂。 “买啥菜啊,”卫雪玢一指院子另一边儿,自从市里同意把周围的地划给华胜厂,卫雪玢得闲就叫着大伙把周围清了清,顺手儿又撒了把菜籽儿,“七八天不在家,小青菜都长老高了,掐点儿芯儿正好下面条儿。” “那我去掐,”华镇心里乐的直冒泡,他就想过这样的日子,卫雪玢虽然说当工作关系,可以后要是能天天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他愿意跟卫雪玢就这么“工作”一辈子! 卫雪玢看了一眼华镇黑黢黢的手,“行了,你既然干开了,就弄完吧,我做好饭叫你。” 卫雪玢自然不会真叫华镇跟着她喝汤面条儿,那东西她吃的饱,像华镇这样的小伙子可不行,所以她又给华镇烙了几张油馍挑了两根黄瓜,才过去叫华镇回来吃饭。 “雪玢,你说这剥玉米都能有机器替人干了,那打煤球儿呢?”卫雪玢找过来的时候,华镇正盯着一排排煤球儿出神呢,“我打煤球儿的时候就在想了,这么一下一下的靠人力打,又慢又累,而且还是个体力活儿,这要是也有个机器替人把煤球打好,那多好!” 以后还真有这样的机器,那些煤球厂可不就是机器打煤然后拉出来卖嘛?卫雪玢一笑,“你的想法挺好,不过要是有了机器,打煤球是快了,可一家一年才用多少?买个煤球机多不划算?” “那就联合买一台,大家打完一分,”华镇脑子迅速转了起来,“造个煤球机,再弄个煤球儿厂,以后谁家烧煤了,不用自己买碎煤又脏又累的回去打,而是买现成的?” 卫雪玢忍不住对华镇竖起大拇指,“这个主意好,那得咱们先造出来煤球机再说。” “我找权师傅去!”华镇也不“检阅”他的煤球儿部队了,一搓手就要去找权师傅。 “回来,把手洗干净吃了饭你再去,去前先想好了,你准备弄成个啥样的,怎么跟权师傅说,”卫雪玢见华镇要跑,连忙喊住他,“这也看看啥时候了,人家权师傅恐怕也正吃饭呢!” 华镇也不跟卫雪玢犟,跟着回去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了,“咱们一块儿去?” 这主意是华镇想的,卫雪玢想看看他会怎么做,“我太累了,就不去了,这事儿用不急,一是咱们厂子现在主要的产品是饭盒跟脱粒机,精力有限,另外嘛,咱们自己的厂子还没建呢,总不能到时候再找一家厂子来代工吧?” 要是十年后就好了,那个时候,接手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厂,还是可以的,可现在,哪有那样的国营单位叫私人去接管? 华镇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就去把想法跟权师傅说一说,听听他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下乡,又一轮开始了,好累。   ☆、第104章 经费 华镇一阵儿风似的跑了, 卫雪玢回去把碗筷收拾了就早早的休息了, 煤球机的想法其实卫雪玢也挺动心的, 在她的记忆里,就是二十年后,煤球也没有完全的被取代, 只是自己打煤的事情却早早就绝迹了,且不说人们越来越忙碌,也更富裕, 不愿意再去做这些又脏又累且花费时间的事, 就是想干, 以后哪有那么大的空地叫你打煤球儿啊! 第二天一大早华镇又来了, 他把自己跟权师傅的谈话跟卫雪玢大概学了学,“权师傅夸咱脑子灵呢!” 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低头继续盘账,“是夸你吧?还咱?” “当然是夸咱们, 你想想,千百年来大家都是用手剥玉米, 愣是叫你想出来可以用机器,我呢, 打个煤球儿就能想出来得造个煤球机,这叫在生活里发现商机,”华镇跟权师傅谈完回去,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能干,如果他们真的能造出来煤球儿机, 他现在煤矿上又认识人了,将来拉煤过来自己开个煤球儿厂都行。 卫雪玢没想到华镇心还挺大呢,“嗯,你说的对,但这一切啊,”卫雪玢拍拍手上的账本,都得以咱们挣到了钱,盖起了工厂为前提! “那你跟我说,咱们现在挣了没?多少?”华镇看着卫雪玢手里的账本,但没伸手去拿。 卫雪玢大概算了算账,短短二十天,他们连卖带租还有订出去的货,也有五百台了,货款只收回了二百台的,如果不算饭盒跟铝盆儿的收益,那就还是个赔,“唉,幸亏咱们的饭盒跟铝盆儿还挺好卖,” 卫雪玢又打了一记遍算盘,“这个月还不错,纯落了八百块!” “这样吧,咱们两个领导也不能没饭吃吧?对外头说咱们是一正一副,其实也没必要分啥大小了,一个一百?”华镇十分想给自己发一回高工资,也想让卫雪玢多拿点儿,一百块,省长也拿不到这个数。 一百块?你以为是你国家主席?卫雪玢横了华镇一眼,才挣了多少就盛不下他了,“不行,你想拿一百的话,就给你发,我不要,我一个月,”卫雪玢想了想,“还是四十吧,不少了。” “四十块能干啥?你都是厂长了,又那么出力,多拿些也是应该的,再说你有了钱,也买点雪花膏啥的擦一擦,再做几身儿好衣裳穿穿,走出去人家才相信咱们厂子生意好呢!”还知道形象工程了,卫雪玢“噗嗤”一笑,“行了,就算是买衣裳买护肤品,我的钱也够了,你别忘了,我跟延亭做的生意,赚的不比这个少。” “你不是不干那个了,要不这样,你一月六十,给我四十就行了,咱俩一百块,”华镇也没真想一月拿一百,虽然他不管账,但一个脱粒机投了多少,他还是知道些的,至于后面他们计划盖厂房,还有买生产设备,招工人,那就更需要钱了。 “我觉得靠咱们这么存钱干大事,估计都行烃成老太儿老太太了,”华镇心里也大概算过账,这次跟着贺局长他们出去,也跟兄弟厂家打听过,想想那个投资,他们得多少脱粒机啊。 “我知道啊,所以咱们得贷款,”卫雪玢目光中满是期待,“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华厂长。” 贷款?这个华镇多少也知道一些,就是去顺银行借钱,但怎么弄他一点儿都不清楚,不过华镇可不能在卫雪玢跟前露怯了,“行,咱们就贷款,这事儿交给我了,我来办好了。” 他得抓紧时间找个银行工作的人问问,他们能不能贷款,怎么个弄法儿。 要不是自己厂子因为脱粒机上了报纸,得到了领导们的重视,卫雪玢可不敢想贷款的事,但现在这么好的东风不借,那就太傻了,“那我可不管了,全交给你了啊,华厂长,还有,” 卫雪玢从锁着的抽屉里数出二百块钱来,“这个给你,当公关经费。” “啥经费?攻关?攻那个关?贷个款,又不是打仗?”华镇讶异的看着卫雪玢递过来的一摞儿钱,这么多钱她是想叫自己攻啥关啊? 这时候还不像以后,大家还都是以工作为重,但适当的请人吃顿饭,买盒烟这些基本的交际应酬总得有吧?从他们一开始出去,华镇就不断往里贴烟了,那烟卫雪玢没怎么见过,也不好估价钱,加上厂子里真没啥钱,她就装看不见了,但现在厂里有了盈余,就不能再叫华镇往里贴了,“你找人说事儿,不给人拿盒烟?要是到了饭点儿,吃顿饭总不能叫人家掏钱吧?这个你拿着,随你支配,这就叫公关,叫你把外头的关系给打好了。” “不行不行,哪有这样的,”华镇连忙摇头,“我跟你说,我爷身体不好,大夫不许他抽烟,家里的那些烟啊,给谁不是给?根本不用我花钱,至于请人吃饭,我又不是不吃,再说那点儿钱我还是有的,我没啥开销,挣的花不完!” “这不是你花不花的花的事,而是规矩,你放心,这钱我会上账的,算在支出上,虽然这厂子是咱们两个的,但该怎么来还怎么来,现在厂子小大家不在意,要是以后干大了,有个百万千万的资产,下头上千号的工人,你也没个规矩?”卫雪玢把账本递给华镇,用上面敲了敲,“来,签个字。” 原来给自己支二百块钱,还得签字,“好好好,你咋说我咋办,我签!” 什么千万百万的,华镇觉得卫雪玢简直在说梦话,不过她喜欢做梦,那他就陪她做一做,“你说,咱们真有那么多钱,那么多工人,是不是也是那个‘红色资本家’?” 以后哪还有这个名头?卫雪玢一笑,“等咱们真干大了,你就是华董,我就是卫总!” 华镇没听懂这“华董,卫总”是个啥官儿,嘿嘿笑了笑,“随你,你爱叫啥就叫啥吧,反正这厂子你说了算,”卫雪玢喜欢怎么折腾,华镇就随她折腾去,只要她高兴。 中午华镇又硬扎着脑袋在卫雪玢这里蹭了顿午饭,就被卫雪玢给撵走了,他心里也惦记着卫雪玢说贷款的事,大概跟卫雪玢估摸了一下要贷的额度,就起身走了。 华镇走后,卫雪玢睡了个午觉,看时间差不多了,到菜组买了点儿菜,提着往三角场去。 “雪玢回来啦?听说你这阵子跑下头县里了?明香找你好几回,搁家直生气,”卫二娘正好也从外头回来,看见卫雪玢,连忙喊她,“那闺女生起气来我可哄不住,你一会儿过去看看她去。” “知道了二娘,我一会儿往家去,”海明香也快该去京都上大学了,卫雪玢也惦记着这事儿呢。 卫二娘看着拐进自己家的卫雪玢,叹了口气,她根本没想过让卫雪玢当儿媳妇,原来是看不上卫家,后来是嫌卫雪玢离过婚,现在呢,一个没工作的女人,就算是现在再出名,也不行! 万一哪天人家不许那华胜厂干下去了,她可咋办?在卫二娘眼里,悄悄辞职的卫雪玢眼皮子太浅,就算是再能干,也是配不上她儿子的。 卫雪玢拎着菜推开院门儿,正看见李兰竹在院子里晒面呢,“妈,我回来了,这是咋了?面都生虫了?” 李兰竹嗯了一声,没好意思告诉卫雪玢,前些天张彩环从乡下回来,说是从她娘家带了点面,结果等张彩环住了一夜回去,李兰竹发现自家缸里的面变成了黑的还生了虫的杂和面儿! 知道被儿媳把面给换了,李兰竹也只能是有口难言,偏她还不是个浪费的人,只能把这些粉面从缸里倒出来在太阳下晒一晒,把虫子挑一挑,再配上些白面给吃了,“嗯,天不好屋里潮就生虫了,没事,晒晒挑挑还会吃。” 卫雪玢把菜放到厨房里过去帮忙,“诶,妈,你咋还吃这种面儿?家里面不够吃?不应该啊!” 现在跟以前比着少了四五口人,以李兰竹的工资加上卫广杉的支援,完全养得起一家子人了,“这面,哎呀,不光生虫,都噎(音)了,不能吃了,咱后头不是还养着两只鸡子呢,喂鸡算了。” “喂鸡,说的轻巧,把这个喂鸡,家里吃啥?一大家子等着吃饭类,你以为跟你一样,一人儿吃饱全家不饿?!”李兰竹一把打开卫雪玢要掀放着杂和面儿的塑料布的手,把心里的窝囊气冲着女儿就撒,“你现在多风光,还管你妈吃啥喝啥?” 卫雪玢被李兰竹打的生疼,她收回手,没接李兰竹的话,她在家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家里啥情况她心里清楚的很,再不济也不会穷到这年头儿还吃杂和面儿的地步,就看李兰竹那劲儿,这面里头就有故事,不过她也不想问,“那行,你随便,我听我们厂焦师傅说,你叫雪珍去喊过我,有啥事?” 没等到卫雪玢跟她顶,李兰竹反而有些失望,她也不捡虫子了,拉了把椅子坐下,“嗯,我看报纸了,听说你们厂子挺红火的,你不是说是给人家看门儿嘛,咋成了人家的副厂长了?” 看来她妈是还不知道她辞职了,卫雪玢一笑,“没啥,也就是写着好听点儿,厂里人少,你也知道,华镇又不是咱们本地人,人头不熟,我就跟着帮帮忙,说我是副厂长,也是开玩笑,没想到记者居然信了,还登到报上了。” 噢,原来是这样,李兰竹也不相信嘛,她闺女她还不知道?就上过个初中,家务活儿倒是干的挺好,但当厂长那可不是光靠会干活儿,还得有文化有技术,“我就说,你哪能当厂长啊,” 她想起张彩环来跟她说的话,再看看地上的杂和面儿,心里有些不想替她开口,但又想到张彩环说自己想找点儿事干,挣点儿减轻一下卫广益的负担,而且向新向前还得上学,李兰竹心里的气又消了不少,“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那个脱粒机卖的挺好?还兴叫人租着用?” 卫雪玢点点头,“嗯,我们厂长说那脱粒机十块钱一台,家里条件差一点儿的乡亲买不起,所以就给一些相对贫困的村子了点儿福利,叫村委会出头,押了台机器租给乡亲们用,” “噢,原来是这样,我咋听说有些有钱的人,自己买来租给人家用,一天能挣好几毛呢?”李兰竹听张彩环给她算过账,如果能从卫雪玢这儿弄台免费的叫她回去用用,一个秋收下来,也能挣下好几块呢! “是啊,有些乡亲有眼光,反正这机器买回去三五年也用不坏,除了自己用,再借给邻居们用用,换点儿租金也算是回些本儿,”这问的这么仔细,恐怕还有后话等着她呢。 李兰竹低着头,不见卫雪玢问她有啥事,没办法只得又道,“前几天你大嫂回来了,说起来你们这个脱粒机了,你也知道咱们南村儿可是个大村儿,她说光咱们村儿都买了两台呢!” “那肯定的,咱们村儿人多,一台肯定不够用,”戏肉来了,“不过有个两台,就差不多了。” “嗯,是这样的,你大嫂说看见你们的车去了,不过你太忙了,她不敢去耽误你的事儿,这不专门回来找你来了,偏你又下县里去了,”李兰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后头的话说出来,毕竟都是她的孩子,一个过的好了,帮帮另一个也是应该的,她的女儿她了解,嘴虽然厉害一点儿,但心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对兄弟姐妹,从来都是很大方的。 “你大嫂想着,你能不能从你们厂找一台不好用的,或者是你们不卖的借给她用几天?你也知道她这个人,没啥大本事,又不想老给你大哥添负担,才想着找个机会也给家里挣点儿油盐钱,”说到这儿李兰竹笑了,“她一家子跟着我过了十来年,现在分出去了,你大嫂终于知道锅是铁打的了,想挣钱了。”   ☆、第105章 道理 张彩环从来都清楚锅是铁打的, 不然也不会死命占家里的便宜往自己口袋里抠钱了, 只是李兰竹不愿意相信罢了。 卫雪玢没打算跟她掰扯这个, 毕竟“张彩环想挣钱”在李兰竹眼里,那是天大的好事,必须无条件支持, “这个恐怕不行,妈你不知道,我们厂子现在没有生产能力, 这脱粒机都是由下头的代工厂给生产的, 但我们厂长对产品的质量要求很严, 每一批送来的脱粒机, 都是我们的工人在那边反复检查过的,有问题的产品根本就不可能拉到咱们洛平来,你叫我从哪儿给大嫂弄一台不好用的?” 卫雪玢一摊手,“而且十块钱一台的机器, 可不算便宜了,我咋张口问人借?而且也借不来了, 妈你也看报纸了,我们的脱粒机都上了省报了, 现在是供不应求,哪有闲的往外借啊?!” 这样啊,李兰竹其实是想叫卫雪玢自己买一台送给老大家的,毕竟卫雪玢现在一人挣着两份工资,又没啥花销, 李兰竹心里算着,就算是厂里没有能白用的,她送一台便宜的也完全能买得起。 “雪玢,那我问你,要是你从你们厂里买,能便宜点儿不?”哪怕便宜个一块两块的。 这个卫雪玢跟华镇从一开始脱粒机定好价钱之后,就统一了口径,不论是谁,想买都是十块一台,包括她跟华镇,毕竟他们前期投资在那里摆着,十块已经是最低保本儿价了,“不行,我们厂里有规定,谁买都是十块,厂里那么些人都能遵守,叫我咋开口?” 这闺女真是,但人家厂里的规定,李兰竹也没有办法,她看了卫雪玢一眼,“你那儿还有多少钱?” 哼,卫雪玢心里冷笑,她可是当众说过不会再给卫广益两口子花一分钱了,敢情这些人都是聋的?“能有多少?一月二十多块的工资,连吃带喝的,再买衣裳买鞋,也没剩啥了。” “你就诓我吧,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这一点全家数你最像我,会存钱,你忘了,你以前还在我这儿搁着钱呢,”李兰竹才不信卫雪玢手里没钱呢,别说她现在给人看厂子还有一笔钱拿,就是她在供销社,以前也不是没有存下钱来,“雪玢啊,我也不是逼你,但你大哥家里人多负担重,你们当弟妹的能帮他得帮帮他是不是?总不能你自己吃肉,叫亲哥吃糠吧?” “哎呀妈,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跟朱相庆离婚前,在你这儿存的钱你好像还没给我完呢!唉,你这么说我还能说啥?就把那十块拿来给我哥家买台脱粒机算了,也省得你老觉得我这个妹子不把他当大哥!”卫雪玢说着向李兰竹伸出手,“给我钱,我明天把机器给你送来!” 给她钱?李兰竹早把卫雪玢存她这儿的十块钱当自己的了,这些天忙卫广世的工作,早就花了,反正卫雪玢也离婚了,不用担心她婆家有意见,她一个人吃住肯定不缺钱花。 这会儿卫雪玢却想起来那十块了,还叫她拿出来给张彩环买脱粒机?这跟李兰竹的初衷可是大相径庭的,“那个,你那儿再没有了?”根本不可能。 “我那儿有没有都是我的事,要不这样,你把我的钱给我,我回去等发工资了,拿我的钱给我哥买台脱粒机,这总行了吧?”卫雪玢心里冷笑,她还没发现她妈还有这一出呢,也是,以前只要李兰竹一哭诉艰难,她就自动打开钱包儿了,殷勤的从来不需要李兰竹提“钱”字。 “你成天在外头忙连家都不回一趟,广世招工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手里的钱都拿去给他跑工作了,这他走还不得再给他带点儿?你也是,他是你亲弟弟,这穷家富路,广世以后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回来一回,你咋不给孩子做身儿衣裳准备点儿路费?”李兰竹越说越寒心,听说卫广世要去矿上当工人,老大卫雪玲专门跑回来了一趟,给弟弟买了双解放鞋,还另给了五块钱,老三卫广杉也寄了十块钱回来,就这离的最近的二闺女,连个面儿都不露,看她这样子,恐怕自己不说,她都不知道! “小小年纪的成天就知道钱钱钱的,把钱看的恁重干啥?我平时是咋教你类?现在你哥家有困难你不帮,你弟弟要出门儿你也不理,我都不知道养你干啥用?!” 原来自己在李兰竹眼里,生自己养自己就是为了帮兄弟?卫雪玢一笑,“我知道了,我错了,广世走的急我又忙,真没顾上,等他冬天回来吧,我给他做件厚棉袄,山里冷,” 见李兰竹脸色好看了一点,卫雪玢又继续认错,“我就是觉得以前自己把钱看的太重了,光存不花太傻,所以啊,我发了工资就随便花,这会儿手里也没有钱了,你还不把我存你这儿的钱给我,还叫我给我哥买脱粒机,妈呀,不带这么坑闺女的,我哥也是一月也有三十块吧?养一家老小还是足足够的,不用我嫂子出去挣钱,再说,真要挣钱也容易,我跟你说个法儿,咱们南村大集的时候,她烧点儿开水在街口摆个茶水摊儿,确实也不少挣钱!” “那活儿她会干?多丢人?”李兰竹连连摇头。 “哎,这话说的,当年我跟我奶可是干过的,我跟我奶还去学校门口卖过菜汤呢,人饿的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还管丢不丢人?我看嫌丢人那是不缺钱儿!”卫雪玢可是自小跟着奶奶一起干活想办法补贴家里的,卖开水卖菜汤,捡破烂捡煤核儿拾牙膏皮,啥没干过? 李兰竹被卫雪玢说的哑口无言,“你这个闺女,就是跟你哥不亲,你帮帮他咋啦?” “不帮,没帮的必要,要叫我说,你也别帮,你现在替他们养着向新向前,我哥一个人的工资他们两口子过日子,我想不出来有啥不够的,脱粒机?哼哼,我送不起!”卫雪玢撇撇嘴,跑过来闹闹李兰竹,就想从她手里抠钱,门儿都没有,她看着还爬着小黑虫的杂和面儿,“妈,这杂和面儿是我嫂子给你捎的吧?可真孝顺,知道提着东西来看看你!” “姐,根本不是,”卫雪珍正好下学回来,听见卫雪玢问面的事儿,一步蹿到她跟前,“我跟你说,大嫂把咱家的面都偷走了,她不光不想着妈跟我吃不吃,连她亲生的俩孩子都不管啦!” 想到这个卫雪珍气的直哆嗦,她早上起来帮李兰竹烧汤的时候,看见缸里变黑了的面,气的学都不上了要回老家找张彩环去,结果被李兰竹按住了,现在好了,卫雪玢回来了,她可有告状的地方了。 “哼,她不是不管,她是知道咱妈舍不得两个宝贝孙子吃生虫的面,”卫雪玢的目光落在跟在卫雪珍后头的向新向前身上,“向新你也不小了,该懂的道理相认你也懂,”她指着地上的面,“你觉得你跟向前吃白面,你奶你姑吃黑面,有这个道理?” 卫向新被卫雪玢问的眼泪直接掉下来了,当时卫雪珍在家里骂的时候,他也听见了,他当时也是想拿着面回去问问他妈,到底是想干啥?!但也被李兰竹拦住了,说他妈肯定不是故意的,但把缸里的面倒在袋子里拿走,再把从姥姥家带回来的生虫的面倒在缸里,这实在不能说是无意! “向新,如果连这点儿是非都辨不出来,我看这学你也没必要上了,你可能想着那是你妈,你要孝顺她,但她有没有孝顺过你奶?有没有友爱过手足?”这个侄子心肠太软,知道张彩环是个什么样子,偏没勇气站出来,只能努力学习回来抢着干活来帮张彩环挽回形象,但在卫雪玢眼里,这样除了叫他更累以外,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你这闺女,你回来就找事,这面是我叫留下的,我爱吃这样的,你管不着,走走走,成天一回来就是个吵,啥用也没有,”李兰竹见大孙子哭了,心疼的赶快过去哄,嘴里还不忘骂卫雪玢。 卫雪玢没理李兰竹,只看着卫向新,“向新,做人不但要明辨是非,还有有担当,你爸是家里的长子,你奶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担起这个家,不过么,” 卫雪玢摇摇头,没往下说,卫广益能不能担起卫家,相信大家都有判断,“你呢?你是你们家的长子,该担的责任也得担起来,不能总是拿自己小当借口,不说别人,就说你爸,他十六岁就跑到兵团去了,你二叔更小,十四岁,如果他们那个时候还把自己当孩子看,哼,早饿死了!” 见卫向新的头越来越低,卫雪玢一指李兰竹,“你是你奶养大的,你看看她的白头发,”她又一指地上的杂和面儿,“你奶每天吃这个,你能看下去?当初家里再穷,再难,只要有稍好点儿的东西,你奶都是头一个送到你老奶跟前的!” 说起来李兰竹也可怜,一个千金小姐,自嫁了卫俊生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以前是在婆家受气,解放了又因为出身的问题和卫俊生的牵连,更是困顿交加,低着头做人,偏在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也过不了个舒心日子,也是因为这个,三个女儿才分外的体恤她。 “雪玢,别说了,向新还小,啥也不懂!”李兰竹听不下去了,张彩环是张彩环,跟她孙子有啥关系?“向新,你啥也别管,好好学习就行了,奶啥也不求,” “也不求他做一个明白事理有担当的人?”卫雪玢冷笑一声,“我知道了,那你们随便吧,既然是这样,我的那十块钱凭啥要给连我妈都不孝顺的嫂子花?妈,等你有钱了,记得把我的钱还我,至于脱粒机,你爱买就买,我是不会掏一分钱的!” “啥?妈,你真的要我姐给我嫂子买脱粒机?你咋恁傻?你真相信我嫂子是回去给我哥挣钱类?哼,她是想弄到她娘家类!”卫雪珍没想到李兰竹还真的叫卫雪玢帮着张彩环买脱粒机,“妈,你叫闺女拿钱贴儿子也就算了,连他老丈人家都叫闺女贴?你光听我嫂子说我姐干两份工作挣的多,咋不想想我姐干两份工作有多累?到底谁才是你生类?” 卫雪珍气呼呼的说完,一推卫雪玢,“姐,你快走,以后也别回来了,咱妈叫你就没有好事儿!”她是现在还在上学,等她毕业能工作了,也不回这个家了! “我还不知道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一出,也是,这些年我嫂子可没少往她张家捞东西,不过也不能怪她,妈你也没少接我姐的钱,即便知道我姐给你贴钱回去没准儿就得挨顿打,”卫雪玢连寒心都不会有了,“上次我也说了,这个家不再回了,以后你也别再叫我回来了,其实这些年我在家里出的力,也够还你的养恩了,至于生恩,等将来吧。” “雪玢!”卫雪玢要是像以前一样,生气了就跟她吵,李兰竹还不会担心,但她平静的看着自己,跟看个外人差不多,李兰竹有些慌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你大嫂真的跟我说是她想出租挣点儿钱的,那么贵的东西,咋可能搬她娘家?这都是雪珍胡说呢!” “她搬不搬娘家跟我没关系,哪怕她一家都搬回娘家都是他家的事儿,”卫雪玢淡淡一笑,“对了,还有件事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呢,我半个多月前就从供销社辞职了,手续都办完了,” 卫雪玢耸耸肩,“现在我只有一份工作,还是给人家私人厂子打工,所以手里没钱,以后家里缺钱了,您还是找别人想办法吧。” “啥?雪玢,你说啥?”李兰竹都顾不得伤心了,冲过来一把抓住卫雪玢,“你再说一遍?” 卫雪玢挣开李兰竹的手,“我说我辞职了,早就不去供销社了,只不过知道的人没多罢了,毕竟这一个干两份工作,忙不过来不说,时间长了,别人也是要说闲话的。” “你这个死闺女,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家里打招呼,你真是翅膀长硬了啊,”李兰竹一巴掌打到卫雪玢身上,“你没工作,以后可咋办?你婚也离了,将来吃啥喝啥?” 李兰竹边说就要拉着卫雪玢往外走,“你跟我去见你们牛主任,咱求求他,把你再收回去,”想到卫广世招工有多难,李兰竹抬手又要打卫雪玢,“你知道现在找工作有多难不?!” 卫雪玢挣开李兰竹的手,“我已经去市人事局把我的工作关系都办完了,你再招牛主任也没有用了,现在形势越来越好了,只要有手有脚肯出力,走到哪儿也饿不死,你放心吧!” 供销社这份工作,是因为卫雪玢下乡回来市里给分配的,卫雪玢因为是初中毕业,还会打算盘,相貌出比较出众,才被招进了供销社。 那么好份工作,就这么生生给扔了?李兰竹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半天缓不过神儿来,“你就作吧,我看你能作到啥时候?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离了婚再没工作,在李兰竹眼里,卫雪玢算是完了,“你妈我这辈子再苦再难,都没有指望过别人,这家里的一桌一凳,还有你们姐妹的一粥一饭,都是靠着我的一双手挣来的,”想着自己这个曾经呼奴使婢的大小姐,成了给人接生的收生婆,李兰竹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了东西?!” “妈,我姐咋不争气了?我姐虽然辞了供销社的工作,但她也没有闲着啊,她现在工作的那个厂,多出名!我姐又不是不挣工资,”虽然同样也不理解卫雪玢为什么要辞职,但卫雪珍还是努力替姐姐辩解,“我姐也不是那种不管兄弟姐妹的人,我二嫂现在成天挺着个肚子还卖布,她那布是哪来的?还不是我姐给找的路子?” 这事儿李兰竹还没顾得上跟卫雪玢算账呢,“那是啥路子?好好的工作不干,成天就知道弄些投机倒扒的事,小心叫人告了,要进监狱的!” 李兰竹是叫吓破了胆,卫雪玢能理解她的担心跟顾虑,“妈,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罪名了,现在上头都提倡个人凭自己的能力发家致富,就像我们华胜厂,以前哪会有私人开厂?现在不但咱们洛平有了,南方就更多了,我给我二嫂弄的毛巾被,她卖的就挺好的,那就是南方人家私人厂生产的,你担心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至于我,到底是龙是虫,总得叫我下海扑腾扑腾,你放心,就算是淹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第106章 劝说 上一世卫雪玢一直囿于离婚的阴影中, 众判亲离的结果叫她根本没有心思跟心劲去给自己挣出一份事业, 现在卫雪玢想起来, 都觉得自己好傻,如果上辈子她就能视流言蜚语为无物,甩开膀子往前冲, 那她就不会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了。 因此这一次,不管是谁,父母兄弟也不可能再挡了她的道儿, “我走了, 以后家里这些事儿不用再跟我说了, 如果真有人需要帮助, 叫他们自己来跟我说,妈,你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按说也该退休了, 现在广世也上班了,家里就剩雪珍了, 你也要学会放手了,我二哥二嫂分出去, 不也过的挺好的?我大哥一家,你真的啥也不管,他们也过不到地上去!” “你不懂,我要是不管,咱们这家就散了, 咱们这个家不能散啊!”李兰竹觉得卫雪玢理解不了她的苦心,失望的摇摇头,“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真要是能说到做到,将来不后悔就中。” “妈你放心,我一向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你不知道?”卫雪玢一笑,扫了一眼地上的杂和面儿,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牵着弟弟的卫向新,“我回去了,你们做饭吧。” “姐,我送送你,”卫雪珍才不在家里跟着李兰竹吃杂和面儿面条儿呢,她一抱卫雪玢的胳膊,“妈,我去我姐那儿看看去。” “你啊,鬼精鬼精的,”自己妹妹,卫雪玢还能猜不透她的盘算,“走吧,姐带你去国营饭店吃。” “真的?那我要吃莲汤肉片!”卫雪珍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姐,你真的辞职了?”能带她吃国营饭店,肯定是挣到钱了。 “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哄你们?行了,你可别跟妈一样跟我说教,该不该辞职,以后怎么生活,我心里有计较,你啊,只管把学上好就行了,”卫雪玢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卫雪珍的头发,从上次跟妹妹谈过之后,她对卫雪珍有了新的认识,前世因为她对自己疏远而产生的怨念也淡去了。 “其实要叫我说,妈是想不开,咱们每个人都活的好好儿的,就是帮她大忙了,非得拉一个帮一个的,难道家里只有大哥他们过的好了,才叫好?这些年不看把三哥一家坑成啥样了?也亏得三嫂好脾气,要是我,早不干了,”卫雪珍难得见卫雪玢一回,嘴根本停不住,把所有的怨气都喷了出来。 这个确实是,别说换成卫雪珍,就是张彩环跟何玉华,哪个也做不到,卫雪玢粗粗算过,这两年卫广杉的工资,有一半儿都拿回家了,而他们那个小家,全靠郁静在支撑,“是啊,三嫂不容易,你以后对她好点儿。” “我知道她不容易,”卫雪珍嘴儿一嘟,她当然知道郁静不容易,但她就是不喜欢郁静这种啥都忍着,啥都不说的性子,“你不觉得三嫂有些装,好像她是大学生,瞧不起咱们,才不跟咱们计较一样,咱家也没有人家家成分好,她能嫁给咱三哥,还跟着去了县里,搞着跟咱家欠着她一样。” 前世卫雪珍就这么说过,而卫家的女人们,包括卫雪玢自己,也都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都格外的摆出一副“别看你是大学生,其实你也不比我们强”的姿态来,想想过去,卫雪玢不由抚额,“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三嫂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要真是瞧不上咱家,也不会嫁过来,咱三哥那样子,在大学也不见得有多抢手!” “而且人家就是没有嫌弃咱家嫁过来了,这一点也不是咱们能否认的了的,要是一味对人横眉冷眼,除了显得咱们没家教,并不会让人觉得咱们比谁强,你再想想,要是三嫂跟大嫂一样,这家还不知道闹成啥样了,这些年她可没少帮家里,”自己恨朱相庆,可是郁静遇到的卫广杉,说起来又能比朱相庆强多少呢? 卫雪珍有些不服气,“要是真跟张彩环那样,三哥也不可能要她!再说了,她哪儿帮家里了?那是三哥的钱!” “傻不傻,三哥在大学可是挨斗的料儿,轮得着他要谁不要谁?三哥结了婚,他挣的钱就是人家一家的钱,就是郁静的钱,咋能说她没帮家里?按你的道理,以后你结婚了,你丈夫的钱,还是他的钱,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其实事情只需要设身处的想一想,就很明了了。 卫雪珍被卫雪玢说的低了头,这还用问,那肯定是不行的,要是自己将来的丈夫把工资的一半儿都拿回他家里,她肯定不干,“三嫂成天都不理人……” “那是见你不理她,你也是学医的,她是医学院毕业的,听说在学校比三哥学习还好呢,你有问题多问问她,”郁静并不是不理她,她只是感觉到卫家人对她的排斥,主动远离罢了。 “等你们多打几回交道,就知道三嫂是啥样的人了,”卫雪玢一指面前的国营饭店,“走吧,先吃饭。” 等两人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卫雪珍觉得自己肚子都要炸了,“嘿嘿,姐,我是不是吃太多了,你都没吃啥。” “你正长身体呢,吃的多是应该的,”卫雪玢的目光从一旁的粮店扫过,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走吧,我把你送到三角场,你自己回家。” 若搁着她以前的习惯,这会儿会跑到粮店里给家里先买上二十斤面,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了。 卫雪珍跟着姐姐吃了顿好的,高高兴兴的推门进家,“咦,妈,你咋在这儿坐着?”这会儿家里头不已经要吃饭了? “吃啥?都跑了还吃啥?”李兰竹抬头看了小闺女一眼,“跟着你姐去吃饱啦?” “嘿嘿,我跟我姐说了会儿话,劝了劝她,这都到饭点儿了,我姐能不管我顿饭,”卫雪珍四下看了看,没见卫向新跟向前,“他俩类?”说着往厨房做饭去。 李兰竹疲惫的摆摆手,“你别做了,我不想吃,向新跟向前回南村儿去了,你这个二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一回家,家里就没有太平过。” 李兰竹一向认为“家和万事兴”,最怕的就是一家人吵吵闹闹的,现在好了,两个孙子她没拦住,带着那些杂和面儿回去,只怕将来张彩环又是一通闹,“唉,我还不如死呢了,这眼一闭,你们想咋折腾咋折腾,我也看不见了。” “那可不敢,你可还没有看见我大哥抱孙子呢,闭眼你能放心?”卫雪珍撇撇嘴,这一招儿也就吓吓卫雪玲跟卫雪玢还有卫广杉了,现在连二姐都吓不住了,“向新回去就回去,叫我说,大嫂都是你惯的,你不好意思说她,就叫她儿说她好了,哼,要是老天爷有眼,将来叫她找个跟她一样的儿媳妇,她才知道你有多好呢!” 李兰竹不想听卫雪珍叨叨,起身回屋里躺下了,“我是怕向新跟向前晚上不回来,明天耽误了上学。” 一天两天的有啥?她们姐妹三个还都没上完学呢,李兰竹说不吃,卫雪珍索性也不做了,反正缸里也没面,“那中,你歇着吧,等一会儿饿了我去二娘家借点儿面给你下面条儿,” 向新跟向前赶回南村儿的时候,张彩环正跟卫广益吃晚饭呢,两人一人一碗甜面叶儿,张彩环还特意擀了饼馍,炒了土豆丝,豆芽,青椒给卫广益卷着吃,看见沉着脸进门儿的卫向新,张彩环一喜,“诶,向新,你咋回来了?快来快来,妈做的好饭,你来吃点儿,向前也来啦?这是咋啦?谁惹你们了?你奶嚷你们了?” 卫向新看着小圆桌上摆着的一盘盘炒菜,再看看烙的雪白带花的饼馍,想起卫雪玢说他的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直接把用塑料布兜了一路的杂和面儿摔到桌上,“吃,叫你们吃!” 好好的一桌饭就这么被糟蹋了,卫广益气的腾的站起来,抬手就要打儿子,“你这个杀材,你干啥?” 卫向新也不躲,硬挨了卫广益一巴掌,“我干啥?你问问我妈她干的啥?!” 张彩环一下子慌了,“我咋啦?向新,你可不能又听别人胡说,就跑家里来瞎闹,你看看这都啥时间了,你们两个小孩子大老远跑过来,也不怕丢了?” 向前看着气的只会瞪眼的向新,走上前拉了卫向新一把,“哥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跟爸说,爸又不糊涂。” 卫广益看着都快赶上他高的儿子,打他一巴掌自己也心疼的很,“说吧,到底是干啥?!” “算了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了,有啥可说的?来来来,把桌子收拾一下,我重做饭去,”张彩环看着那些生了虫的杂活面儿,哪敢叫卫雪玢说实话,一拉卫向新,“走,给妈帮忙去。” 卫向新甩开张彩环的手,把她在家里干的事跟卫广益说了一遍,“爸,你跟妈回老家住了,就也不给奶交生活费了,那好,从今以后,我跟向前也搬回来住,这学我也不上了!我在村里种地,挣口粮!” 说完也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卫广益看着桌上那黑乎乎的杂和面儿,再看看桌上已经被杂和面淹没了的饼馍,“昨天你才问我要了五块钱,说是家里买米买面,这面是你买的?” 这面当然不是她买的,张彩环怯怯的看了卫广益一眼,“广益,你别听向新瞎说,我咋会干那种事?这面真的是我买的,妈那儿的面我真不知道……” “你少诓我爸了,你带着这面去我奶家,我看见的,这面是你从俺姥家背回来的,你把我奶买的白面给换了,你就叫我们吃这个?!”向前委屈的瞪着张彩环,“我奶几天都没有吃过白面了,你太狠心了!” 向前不像向新,几乎是在李兰竹怀里长大的,他跟张彩环更亲一些,但这次他也忍不了了,每天看着李兰竹吃杂和面儿,给他们做白面吃,再遇到卫雪珍愤愤的目光,他也觉得没脸在三角场呆下去,“我也不去了,以后就在南村儿,以后我也跟你们学,我跟我老婆吃白面,叫你们吃杂和面儿!” 说完也跑到屋里去了! “啪!” 卫广益被两个孩子问的无地自容,一巴掌打到张彩环脸上,“你给我滚,以后这个家不许你再进!” 这事儿他都不用再问了,肯定是张彩环把自己给她买面的钱又昧下了,跑到三角场去掉包去了,拿这些的东西去坑自己亲妈,想想李兰竹在家里吃这样的东西,卫广益简直无地自容,尤其这事儿要是叫老三他们知道了,恐怕跟自己没完!“你给我滚,滚回你们张家去!” 张彩环一下子蒙了,这么些年了,卫广益还是头一次叫她“滚”!她呆呆的看着暴怒的卫广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楚,“他爸,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面儿也不是不能吃,我回我家,见我妈就吃这个……” “所以你就给你妈钱叫她买好的吃,把这杂和面儿拿来给我妈吃?”卫广益一把把桌子给掀了,“滚,老卫家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媳妇,你给我滚!” 张彩环想哭,但不敢,这会儿李兰竹不在,她哭她闹也没有人出来护着她,反而叫村里人知道了她干的事,恐怕她真的就别想在南村儿呆下去了,“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就回去,给咱妈赔礼,我真的是拿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到自己生的两个儿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向新,向前,妈错了,妈这就跟你们回去跟你奶认错,”只要李兰竹说没事,她这一关就算是过了。 卫向新虽然心软,但并不糊涂,“我奶要是怪过你,早就把这面给你拿过来了,她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不用过去跟我奶赔礼,你要是真知道错了,明天买点儿白面我给我带奶回去,” 卫向新从屋里出来,“爸,我二叔都搬出去了,你跟我妈也回村里住了,我也搬回来算了,反正咱村儿离城里也不远,以后给我买辆自行车,我骑车带着向前去上学。”   ☆、第107章 新未来 买辆自行车? 那咋行?! 那么贵的东西还得要票, 张彩环眼珠儿一转, 不跟两个儿子讨论这其中的可能性, “中中中,你们说就是啥,你们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 以后放学回业,妈给你们做饭吃!” “真的?”没等向新说话,向前就乐开了, “你说话算话?” “算话, 咋不算话呢?你们两个是我生的, 要不是为你们, 我也不会回这穷村儿里来啊,”张彩环偷偷看了一眼还在外头抽烟的卫广益,“他爸,咱把向新跟向前接回来中不?” 这有啥中不中的?能接回来也好, 堵堵下头兄弟们的嘴,省得叫人说自己的两个孩子是李兰竹给养的, “那就叫他们回来吧……” “就是那个,向新想要自行车, ” 张彩环还没说完,卫向新在屋里大声道,“先不说这个,我跟向前跑着上学也不是跑不动,你先把面给我奶买了, 明天我给我奶带回去,再把我跟向前的东西都从家里拉回来!” 卫广益把烟掐了,“这事儿我来办,你别回去了,省得回去招妈生气,我给你的钱呢?给我,我明天在城里把面买好了给妈送过去,再跟她说一说接向新跟向前回来的事儿。” 其实接卫向新两兄弟回来,张彩环也跟他提过,他没同意,毕竟张彩环得到的消息还不确切,但现在向新两兄弟也想回来,卫广益索性就答应了,就张彩环说的那样,她是农村户口,在家里白吃饭,倒不如回农村来,现在又要分地了,她回来,再把两个儿子的户口迁回来,三个人最少能分四五亩地,有这几亩地就算是叫别人帮着种,也是笔收入,倒是比他一个养家强。 见卫广益问她要钱,张彩环脸白了白,那钱她回娘家的时候悄悄塞给她妈了两块,本来是想把面给抵了,这会儿叫她怎么说? “他爸,那个……” …… 南村儿的烂账卫雪玢很快就从卫雪珍那儿听说了,对于张彩环是个什么下场,卫广益怎么来赔礼,卫雪玢没有兴趣,她只是有些遗恨向新向前还是像前世那样被张彩环给弄了回去,但这到底也是老大一家的选择,李兰竹不说啥的话,她也没有立场置评。 何况这样也挺好的,三角场现在终于只剩下李兰竹跟卫雪珍母女俩了,前世的时候,也是老大老二两家搬走了,而那个时候她跟朱相庆日子还算过得去,李兰竹也算是过了几年松快的日子。 “姐,妈的意思是想叫你回去类,她说你一个人住在外头不像话,现在家里也宽敞了,叫你搬回去,”卫雪珍躺在卫雪玢床上,看着她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房间,顺口把实话跟吐露出来了,“妈其实是想叫二哥一家搬回来呢,她说二嫂月份越来越大,得有人照顾,不如回来住的好,将来她还能给带带孩子。” 叫卫雪珍说,李兰竹就是个天生受罪的命,一天清静日子都不乐意过。 卫雪珍继续跟姐姐八卦,“大哥过来还说,想叫二嫂把她的自行车借给他家一段儿,这不二嫂身子重不能骑车嘛,刚好叫向新跟向前骑骑,不然他上班带不了两个。” 这真是变着法儿生事啊,何玉华的车子可是自己骑着呢,不过凭张彩环跟何玉华的关系,她绝对不会同意的。 “妈把二哥叫来了,你知道二哥那人,不当家儿,那自行车可是二嫂的嫁妆,他说回去问问二嫂再给回话儿,不过,我把张彩环换家里面的事儿跟二哥学了,要不是咱妈死命拦着,二哥能把老大带来的面都倒他头上!” 想到卫广益当时的怂样,卫雪珍忍不住咯咯直笑,她一点儿也不同情这个不像大哥的大哥,“哼,还借自行车,这回就算是二嫂答应,二哥也不能同意!” 张彩环真是想占便宜想疯了,连何玉华的主意都打了,这哪儿是借啊,一借一年多,将来还不还可真不一定了。 “这下好了,二嫂更不会同意搬回来住了,”卫雪玢一笑,老二跟老大闹起来了,何玉华就有了不占婆婆便宜的理由,理直气壮的反对搬回三角场来住了。 虽然李兰竹恨不得一辈子都把几个儿子拢在她的怀里,但鸟大了终是要飞走的,李兰竹这种滴水不漏的关怀,对于儿媳来说,其实就是在事事插手了,“二嫂这些天忙着自己的小生意呢,要是回三角场,恐怕妈不会叫她再干的。” “我觉得也是,那可都是钱啊,”卫雪珍翻了个身,看着卫雪玢叫人重新装的玻璃窗,外头还焊着铁栅栏,“我看你在这儿挺好的,这窗户是新弄的吧?上次来的时候可没镇好。” 啥时候她才能工作,有自己的钱啊?! 卫雪玢请了匠人把自己住的还有当办公室跟财务室的三间堂屋改了一下,尤其是门窗,直接叫人重新砌了窗台重装了一遍,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安全,毕竟这会儿他们厂子的主要收入,都锁在她床下的小箱子里。 卫雪玢没跟妹妹解释这个,笑了笑,“我是想着叫妈好好歇两年,这厂子以后会越来越忙的,我成天在家里出出进进的,动不动还得往外头跑几天,妈看着能不生气?算了,你跟妈说一声,我就不搬回去了。” 卫雪玢不想搬卫雪珍没有不理解的,“姐,我明年就在毕业了,你说我是留在洛平呢,还是去下头县里?” 其实李兰竹说的也没错,这会儿工作并不好找,“这不是你说我说能定的事,关键要看洛平的医院收不收你,叫我说,当然是留在洛平好了,不在咱们医院,其他几家医院也没啥不好的。” 前世卫雪珍毕业之后是分配到下头乡里了,李兰竹也请人托人了,终是没有把女儿留在洛平,几年后卫雪珍才从乡下调了回来。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就是,”卫雪珍郁闷的揪了揪了卫雪玢床头的蚊帐勾上的穗子,“我看妈帮四哥跑工作那劲儿,恐怕我的工作不太好办,”卫广世在家足足呆了两年多,才算是被招到了矿上,为了这个李兰竹也没少使力气,“要不我跟三哥说说,去宁县他们医院吧。” “你去宁县他们医院实习啥的我觉得还有可能,但叫三哥帮你跑工作,”卫雪玢摇摇头,“三哥这会儿恐怕没这能力呢!”尤其是卫广杉一直想入D,这种安排自己亲人的事情,他是绝不会沾手的。 “我其实也不想去三哥那儿,他比咱妈管的还宽呢,连裙子都不叫我穿,”卫雪珍嘟着嘴儿。 这个确实是,卫广杉可是个标准的老封建,“你真去宁县,也不是跟三哥三嫂过,行了,现在说这个都太早了,先把学上好,将来实习的时候好好表现,争取留在市里,”省得将来跑调动,又是一番周折。 卫雪珍走了,卫雪玢开始收拾东西,这秋收在际,华胜厂的电话跟电报就没有停过,最后这临门一脚,卫雪玢可不能轻忽,她准备自己亲自跑一趟宁县,看着最后一批货出厂。 华镇这次是真没法跟着去了,他“奉”了卫雪玢之命去打听贷款的事,一问才知道,原来跟政府借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幸亏他头上顶着华局长的金字招牌,没人会敷衍他,连跑了几天,才算是有了些眉目,华镇一心想在卫雪玢跟前表现一把,这个时候自然不能离地儿,这天大清早,他就跑到厂门口,要送卫雪玢去汽车站。 卫雪玢看着骑着车等在门口儿的华镇,有些哭笑不得,“你成天在外头跑,就不累的慌?”还跑来送她? “这有啥累的,走吧,我送你快点儿,车站那儿的牛肉汤挺好喝,咱们喝个汤再走,”他一拐车把,示意卫雪玢上车,“刚才我还在想,咱们要是有辆车,多好!” 省得出个门就得往运输队借车去,花钱就不说了,关键手续还麻烦,“怪不得你说想学开车呢,就像现在,咱们要有辆小吉普儿,你开着就走了,多方便!” 有车是方便,但现在他们没有这个财力,就算是有,一家民营小厂买辆小吉普,也太打眼了,卫雪玢摇摇头,“能借着开就不错了,现在还没必要呢,再等等,”不过她有机会才想办法学开车才行。 到了车站,焦红梅已经在等着了,她看见华镇带着卫雪玢过来,不由抿嘴儿一笑,焦红梅不瞎,早就看出来他们厂长对主任的那点儿小心思了,“厂长,你来送雪玢姐?” “啊,我刚好也想喝这儿的牛肉汤了,顺道儿捎捎她,走吧,哥请你们喝汤,吃饱饭省的路上饿,”华镇把车扎好,请两人喝牛肉汤。 卫雪玢看着牛肉汤摊儿周围坐的人,心下感叹,真是只要给一丝丝缝隙,人们就能给自己找到改变命运的路,一年前这里也只有一家国营饭店,现在光小吃店儿就好几家了。 “看啥呢?”华镇见卫雪玢不过来坐,而是看着周围出神,冲她招招手,“快来,这儿有位儿。” 卫雪玢晃过神在焦红梅旁边坐了,“我在看这一片儿这么快可兴旺起来了,以前啥也没有。” 华镇把饼丝摆在卫雪玢跟焦红梅跟前儿,“可不是,我觉得还是这样好,多热闹,也有人气儿。” 卫雪玢点点头,这样当然好,大家都富了他们的机会才能更多。 …… 这次卫雪玢一到宁县机械厂,不止是马科长,王厂长,连刘厂长也在等着她了,“哎哟卫主任,你现在可是大忙人儿了,终于舍得下基层了?” 卫雪玢一笑,“刘厂长说笑了,我算哪门子忙人,现在最忙的恐怕要数咱们宁县机械厂了。” 这话卫雪玢没瞎说,宁县机械厂并不是干什么大厂,以前抽了一个车间出来接了华胜厂的活儿,现在好了,他们愣是把水泵厂的单停了,全员干起脱粒机来了,王厂长他们跟卫雪玢也有默契,宁县所属的乡镇,都由他们机械厂提供脱粒机,虽然不多,但也是纯挣了。 卫雪玢拍拍手里的公文包,“我可是给你们送钱来了,”那边商家一结账,卫雪玢第一时间就过来跟机械厂清账来了。 听说是来结账,大家的情绪就更高了,王厂长哈哈一笑,“我还以为卫主任是来当监工的,没想到是财神来了。” “工还是要监的,不但要当监工,我们还要当周扒皮,来催货呢,”卫雪玢冲刘厂长道,“您也知道,这马上就要秋收了,要是玉米都收到家里了,机器还到不了手里,咱前头的工作就都白瞎了。” “放心吧,俺厂长早想到了,这几天啊,厂长亲自带队加班儿呢,”华胜厂卖的越多,他们宁县机械厂挣的就越多,这点儿理儿大家还是理的顺的,“走走走,我带你们到车间看看,看看咱师傅们的干劲儿!” 走到路上卫雪玢才从马科长那里了解到,他们的职工宿舍已经提到班子会上商量了,这能改善住宿条件,没人会不高兴。 卫雪玢原以为她还得像春生跟华镇那样在宁县呆个两三天呢,没想到这一来刘厂长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卫雪玢也没敢掉以轻心,跟焦红梅两个又认认真真的抽查了一批脱粒机,确认没有质量问题,才签字收货,当天晚上就跟着刘厂长找好的大货车,风风火火的赶回洛平。 想着身后那一车脱粒机,卫雪玢整颗心都是飞扬的,她觉得这车不是开向洛平,而是要带着她去大展宏图,迎接新未来。   ☆、第108章 半年 “雪玢, 我想着你就又来这儿了!” 卫雪玢都不用回头, 就知道跑过来的是谁, 她转过身看着在雪地里跑的腾腾腾的华镇,“你忙完了?” “嗯,我看着他们把货装好车的, 不过明天早上走不了,”华镇一张嘴就是一口白气,他搓着手围着卫雪玢转了一圈儿, 在她周围踩出一串脚印儿来, “这会儿雪停了, 明天早上一准儿上冻, 路上太危险了,估计得等中午才能走了。” “那就中午吧,安全第一,反正也不急这一天半天的, ”卫雪玢点点头,看着在雪地里来回兜圈儿的华镇, 皱眉道,“你来回跑啥?也不怕滑倒了?” “这么厚的雪哪儿会滑着人?我以前在东北, 还在河上溜冰呢,前两天咱们那边的河也上冻了,我跟春生跃进几个,还去试了试呢,” 华镇看着裹着厚厚棉大衣的卫雪玢, “你想不想试试?下次叫上你。” 这儿可不是东北,河里的水能冻磁实吗?卫雪玢连忙摇头,“我不去,你也少去,更别带人家春生跃进去,”好好的孩子都叫他带坏了,再出个意外,他们怎么跟人家家里交代? “你啊,啥都好,就是□□静了,没事儿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多好,”华镇看了一眼卫雪玢围着的蓝色大围巾,这围巾的花样听说也是她想出来的,这会儿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围这么个围巾,但叫华镇说,还是卫雪玢围上最好看,“你这围巾看着真够暖和的,” 他夸张的缩缩脖子,“哎呀,我这大衣领子低,一出来风就往我脖子里灌!”要是她能给自己织条围巾就好了。 “那是你自找的,你那军大衣呢?咋不穿,”华镇的将校呢最终还是被韩延亭给要走了,他倒是拿了身部队的棉大衣,但也只是放在厂里,平时还是不怎么穿。 华镇见自己一点儿也博不来卫雪玢的同情,嘿嘿一笑,“我不冷,”他嫌那棉大衣穿上笨重也不好看,“这马上要过年了,新厂房也盖起来了,咱们今年给大伙发点儿啥福利?” 这半年他们两个都累的够呛,华镇跑贷款,请建筑队,卫雪玢则在抓生产的同时,还要照看着新厂区这边的杂务,但再苦再累,卫雪玢只要看到这整整齐齐的厂房,那曾经的辛苦疲惫都变成了无限的幸福跟快乐,她没事就过来给自己“充充电”。 “还用问,以前你是怎么承诺大伙儿的?一个一个臀尖,我要是你,就趁着还刚进腊月,就先去供销社问问,不行的话往乡下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收几头猪,”幸亏他们这会儿厂里人也不多,不然这肉还真弄不来。 这些事华镇是想不到的,但执行力没人能跟他比,“嗯,我这两天就下去一趟,咱们卖脱粒机的时候我跟好几个乡都混熟了,这猪一准儿能收上来,还有权师傅他们,也不能省,他半年他一直在帮我们呢,” 听华镇说权师傅,卫雪玢心里捋了捋,“不止是权师傅,贺局长段局长还有田行长那里,该走的都得走,怎么也得去拜个年,” 过节可是增进关系的最好机会了,这年头儿礼不用重,但心意得诚,“还有马科长他们,还有国棉厂,这一年要不是人家帮忙,咱也走不到今天,” 要这么算,人就多了,华镇点点头,“行,我回去弄个单子,咱们照着来!” 两人走到厂门口,华镇看着那一溜儿二层楼,盖厂房他支持,但卫雪玢不盖办公楼硬要在门口全盖成楼房,“你说这儿真的能租出去?” 当初为了盖这二层楼,他们硬是咬着牙多贷了五万块,卫雪玢说这楼将来会是他们生蛋的金母鸡,华镇还是多少有些怀疑。 “放心,绝对赔不了,”在卫雪玢的主张下,新的厂房把他们现在的小院子圈进去了,以后继续当他们的办公室,但厂门却开在另一个方向跟市医院在一条街上。 一个医院或者大学可以带富方圆几里的情景卫雪玢见的太多了,光他们这处厂房,以后的地价就是不现在可以想像的,“咱们留一间当厂里的门市部,摆咱们厂子的产品,剩下的延亭不是已经定了一间了?” 韩延亭秋天南下,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一时成了洛平市的风云人物,这次南下不但叫他狠赚了一笔,卫雪玢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他的眼界开阔了,这回卫雪玢要盖门市,韩延亭是最支持的一个,甚至还把自己挣来的钱都拿来了,要跟华镇合伙,不过被卫雪玢给拒绝了。 只答应等房子盖好了,由他随便挑,但这产权嘛,是绝对在落在华胜厂的。 “那你呢?不留一间?”韩延亭南下卫雪玢可是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这回她也跟着赚了一把,华镇知道卫雪玢的性子,那是个广撒网的,“将来延亭再进货,你不也得有个门市?” 韩延亭的事卫雪玢是不打算再掺和了,“不了,我也是不想叫钱躺着,延亭又缺资金,才拿出来给他了,这他路子也熟了,手里也有积蓄了,我再掺乎,就是硬从人家锅里抢肉吃了,” “反正房子盖起来了也不会跑,咱们不用急,倒是开春儿上生产线跟招工的事得想想了,”卫雪玢一出厂门,转头又开始说工作。 有啥可想的?这不都商量了好几遍了?华镇不满的斜了卫雪玢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脚上,“你咋还穿老棉鞋?又不暖和底子还容易透,你成天出来跑,多冷啊,我给你买的鞋,你为啥不穿?嫌是我买的,给我钱不就行了?” 天一冷华镇就托爷爷身边的人给他弄来了一双大头鞋,这种鞋看着不好看,但外头是牛皮的,里头是厚厚的毛,穿上别提多暖和了,雨雪天也不用害怕脚冷,但他把鞋给卫雪玢拿过去,卫雪玢愣是没收。 “我这鞋底子下头扎了车胎底儿,不怕透,”卫雪玢跺跺脚上的残雪,“你那鞋挺好的,但我不能收,你看谁想要就给谁吧。” “我有病啊,给别人,雪玢,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别一直把我当外人行不行?”华镇快步走到卫雪玢前头,给她开路,“我又没催过你,就是一双鞋,你就当我缺钱花,买下不行?” 这哪是自己买下的事?这半年多,华镇往华胜厂里捎带的东西还少了?光吃的用的都不老少,嘴上说是给厂里用的,其实呢,这个厂子也就她一个人在住,那些东西都是给谁的整个华胜厂都知道了。 她要是再穿了华镇给的鞋,就算是贴个条说明是自己给钱了,别人也未必会这么想,“那鞋太沉了,我不耐烦穿,真的,你给别人吧!” “我合着你的鞋号买的,能给谁去?我家又没有女的,”华镇挺郁闷的,他这半年光忙着厂里的事了,也是有心想做出些事情了,不被卫雪玢小瞧了,可这样,卫雪玢对他还是那样,不能说不好,但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好。 “那你给慧姨送过去吧,她身子弱怕冷的很,我们脚大小也差不多,”卫雪玢想了想,就给那双大头鞋找到了合适的去处。 早知道他就弄两双了,华镇看了一眼卫雪玢红扑扑的脸颊,觉得她应该也没有多冷,“那行吧,我晚上就给武姨送去,” 今年他们早早准备好了煤球儿,厂里几个老师傅到现在提起来还夸他呢,但这也坚定了华镇把煤球儿机弄出来的决心,而且比起脱粒机,这煤球儿机更实用,也没有季节性。 到了下半年,脱粒机已经停产了,卫雪玢苦思之下,还是把脑筋动到了跟人们生活相关的器具上,毕竟他们华胜厂的生产能力有限,能干的也就是些小东小西了。好在因为脱粒机上了报纸还有农展会的关系,华胜厂的招牌算是打响了,也在市领导那里正了名,他们的产品也可以通过正规渠道摆在全省供销系统的柜台上了。 这会儿洛平人还是习惯在厨房墙上钉了钉子来挂汤勺炒菜勺子这些炊具,卫雪玢画了样子叫人做了模具,他们厂专门生产出可以钉在墙上,既挂勺子,还能把用完的菜刀插进去的厨房置物架,这样既能有效的利用空间,而且也比直接靠墙挂着卫生了许多。 她们厂还生产的铝制的筷子筒,除了平时卖一卖,卫雪玢的目标,就是即将到来的春节了。 一到春节,节省了一年的百姓都会忍不住给家里给儿女添些东西,而他们这些不贵却看起来明光锃亮的小物件儿目的就是吸引家庭主妇们的眼球儿,让她们在逛百货楼,供销社,甚至是赶集的时候忍不住捎走一件儿,给新年添个喜气儿! 这已经进入腊月了,跟二十年后不同,这会儿过年还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不到腊月,大家就开始买萝卜贮白菜,成捆的往家里拉大葱,为过冬做准备了,而一进腊月,做新衣裳新鞋,就成了重头戏。 卫雪玢一个人,自然不用弄这些,但焦师傅他们过冬备菜的时候,她也跟着人家搭伙儿买了不少白菜萝卜囤在屋后,这会儿她最大的任务,就是往各地发他们厂的这些新产品。 “我打算这两天把最后一批货发出去,就给大伙放假了,”他们是自己的小厂子,没活儿了都成天聚在厂子里,还不如回家好好歇一歇,准备过年呢,“我呢,再出去跑一趟,这有些账还没有收回来了呢,年前怎么也得结了不是?” 虽然都是公家单位,但还是免不了有人有意无意的拖欠,遇到这样的人,卫雪玢也挺头疼的,他们根子上不姓“公”,一分钱都是自己的,可跟那些人耗不起。 拖款的也就是那几家了,华镇也往那边打过几次电话了,只是人家一直说领导不在家,他也没有办法,“我去一趟吧,天太冷,你别跑了。” 这半年往外跑的事几乎叫华镇给包圆儿了,卫雪玢摇摇头,“还是我去一趟吧,我成年在家里守着,也出去看看,我估摸着事儿不大,”其实这样的人哪个时期都有,搁几十年后也是如此,硬拖到新年前叫你过去清账,无非是大过年的你不能空手去罢了。 “反正都放假了,我一个人也没啥事,还是咱们一起去吧,嗯,我去借辆车,你不是一直说想学开车吗?路上我教教你,”华镇怎么放心卫雪玢一人出去,还是要账去,这账他也去要过几次,要是肯好好付款的,哪会等到你上门去要? 自己跟他一道儿去?卫雪玢想了想要去的几家,一溜儿跑下来也得好几天,这万一真的找不到人,再等几天的事儿也是有的,“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谁知道几天回来?家里不能不留人。” “都放假了还留人看干啥?真不放心叫焦师傅他们排个班儿,每天过来转一圈儿不就行了?这要账我比你熟,你看吧,要么我自己去,要么咱们一起去,”华镇眼珠儿一转,一脸为难道,“剩下那几家太滑头了,我也不是没跟他们打过交道,每次都吭吭哧哧的,真不知道他们把钱儿弄到哪儿了?!” 这不结了,华镇去了也要不来,还是自己去试试吧,“那这样吧,跃进常跟你出去,干脆咱们三个一起去吧,这回算是最后一回了,如果再不好好给咱们打款,以后不做他们的生意了,反正明年咱们也是要改做铸造的。” 虽然还是没能够单独跟卫雪玢出差,多了个胡跃进也算是差强人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问问胡跃进,看他愿意不,万一他想多歇几天……” “他想多歇,那就换红梅也行,你问吧,他不去我跟红梅说,”卫雪玢想都没想答道。 那还不如胡跃进呢,焦红梅那个死心眼儿的闺女,眼里只有卫雪玢,成天盯他跟防贼一样,“好,我去跟跃进说一声,出差是工作,他事再多也得以工作为先。”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直接跨半年,相信大家看出来了。   ☆、第109章 要账 卫雪玢料的没错, 他们一行到了宜县, 松县几个县区, 卫雪玢跟华镇一家家把供销社农机站拜过去,款结的也算是顺利, 倒是胡跃进被惊掉了下巴, “还兴这个?” 卫雪玢瞟了胡跃进一眼, “这有啥兴不兴的,过年了嘛,该转的就得转转, ” “可, ”胡跃进看了一眼华镇,他们也出来要过账,华镇可是从来不搞这一套,直接跑到当地的不管是政府还是市委, 总能找到个认识的人,打个电话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次数多了,胡跃进真的觉得要账就是这样的,可卫雪玢却给他展示了一种新方法。 华镇轻咳一声, “那个, 情况不一样, 这几家特别难缠一些,头头儿都是混不吝的。”他倒不是真拿不下这几家,主要是钱少觉得没必要, 要不是卫雪玢盘账把他们找拎出来,华镇都不想要这钱了,“你说就这十块八块的一二十块的,都不抵咱们出来这一趟的钱。” 卫雪玢摇摇头,她不是这样想的,十块八块看不见的习惯不能一开始就养出来,“多少都是钱,如果他们的不要,将来其他单位呢?不过这几家咱们得把他们放在黑名单上,明年要想进咱的货,先清七成的钱,不然不给货。” 这个好,华镇都不想做他们的生意了,又不能挣几个钱,还成天浪费他们的电话费,华镇跟这几家都不知道浪费多少唾沫,他是个不求人的性子,真觉得就这半年把他的火性全磨没了。 最后一家儿了,华镇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一踩油门儿,“走吧,趁着天没黑先到富强县吧,到了再吃饭找招待所。” 三人赶到富强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华镇领着卫雪玢他们找了个招待所先住下,三人溜溜达达出来找饭吃。 这次他们来找的是富强县农机站的主任,姓吴叫吴新社,之前卫雪玢也听华镇嘟哝过他几句,说人太油,他打了多少回电话,不是找不到人,找到人了,人家就没有给过一句实在话,就听他诉苦了。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华镇见卫雪玢没有直接回招待所,有些奇怪。 “没事,刚才我跟人打听了一下吴主任住的地方,咱们先过去看看,”知己知彼,这种老大难,正常的方式肯定是不行的,卫雪玢决定先不贸然的过去,而是在周围了解情况,就算是送礼,也得摸对人的脾气不是? 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跟小饭馆的老板娘在闲聊,也打听了许多事,起码这知道这个吴主任吴新社是县里一个领导的连襟,在这一片儿的名声并不算好听,但因为是领导的亲戚,大家也难免会让着些。 “嗯?这是不他们县初中附近吗?这吴主任住这儿?” 卫雪玢看看四周,这县中学的房子看起来还不错,“我问了下,他爱人就在这里的初中教书,听说人还不错,是咱们洛平师范毕业的呢!” 这会儿师范生也少的很,吴新社算是娶着好媳妇了。 “你想去他家走走?”华镇往学校的家属区探了探头,“今天有点儿晚了吧?” 卫雪玢今天也只是过来认个门儿,“我就是来看看,走吧” 等第二天一大早,卫雪玢他们赶到上班儿前就在富强县农机站门前等着了,可一直等到上午八点多,农机站的门儿才开了,开门的工作人员看到站在门口的卫雪玢他们,还一脸的不高兴,“这大冷天儿的不在家里睡觉,跑我们农机站干啥来了?” 这年前都是农闲,哪有人上农机站来? 华镇上前一步,“是这样的,我们来找吴主任,不知道他来了没?” “这不明知故问吗?你看看这屋里还有别人没?”开门的工作人员一脸没好气,一指门口,“找人去外头等着,主任来了肯定要从这门儿进的,” “这人咋这种态度呢?”他们厂里要是有人敢这么说话,早叫他踹出去了。 “公家单位嘛,”卫雪玢一拽华镇,冲他使了个眼色,“你跟这位老同志打听打听咱们的脱粒机,我跟跃进出去转一圈儿。” 华镇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烟递了过去,“这位师傅,来,您抽根儿烟……” 卫雪玢带着胡跃进沿着农机站前头的路边走连逛,这富强县不大,昨天卫雪玢就大大概看了,也就两条主街,她扫了一遍,对胡跃进道,“我去供销社转一转,要是吴主任来了,你来这儿叫我。” 等胡跃进一走,便转身进了县供销社。 吴主任一直到十点多才晃晃悠悠的来到农机站,胡跃进见华镇跟他说上话,连忙跑到供销社去喊卫雪玢去了。 卫雪玢一进农机站的门,先把一提点心放在看门的师傅桌上,“来时没带啥,这个给家里头的孩子。” 开门的职工刚才已经跟华镇聊熟了,这会儿卫雪玢又送点心,搞得他挺不好意思的,忍不住小声对卫雪玢道,“我们这个主任,就认这个,”他悄悄在那包点心上敲了敲,“少了可不行……” 好吧,知道了,卫雪玢悄声向他道了谢,顺着指点进了吴主任的办公室, 吴主任的办公室里气氛已经有些紧张了,卫雪玢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华镇,笑眯眯的走过去,“哎哟吴主任,我刚才一个没忍住,就在街上转了转,见谅见谅。” 吴主任看到满脸是笑的卫雪玢,脸色好看了一些,“你们这两个小同志啊,性子也太急了些,我们是国家单位,能欠你们那百十块钱?你们那脱粒机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我们还能不给钱?” 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了,“是,你说的是没错,东西是九月到的,现在都十二月了,我们农机站还没有汇款给你们,可你想过没有?为啥不给你们?” 胡跃进已经手疾眼快的过去划了根火柴给吴主任点着了烟,卫雪玢等他吸了一口,才道,“吴主任您是农机方面的专家,常年在第一线,肯定比我们见的多,有啥意见您直管说,我们一定认真听取,” 吴主任把卫雪玢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笑道,“是因为你们的脱粒机质量太差!太差!” 啥?他们脱粒机质量差、别说华镇跟胡跃进了,就是有了吴主任会拖欠刁难他们的思想准备的卫雪玢,也没想到吴主任拖款是这个理由! 居然是这个理由! “那个,吴主任,您能具体说说么?还有,既然是出现了质量问题,我们厂当初的承诺是一年之内都包换的,你们只需要一个电话或者是拍个电报,我们厂子就有专门过来把新机器给乡亲送到家里去,绝不会耽误农时,”这都三四个月过去了,你才说质量有问题? 吴主任哪能说出来脱粒机的质量问题啊,他不过就是想找个拖款的理由罢了,“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们问过有问题没?这会儿来问我,我咋知道?!你们拿质量这么差的东西来糊弄我们富强县的乡亲,我还没有问你们厂子的责任呢,还敢来要钱?真是,哼!” 就算是知道出来做生意和气生财,华镇这会儿也忍不下去了,“吴主任,这你农机站来进我们的脱粒机,我们跟你们富强县是有合同的,还有发货单,你说东西有问题,我们也说了,包换,你把我们有问题的机器拿出来,我给你们换新的,再不行,就把东西退给我们,我们把定钱退给你们就行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倒是想叫华胜厂把钱都退了,可他得能交出来脱粒机才中,吴主任站起身直接把华镇他们往外撵,“我跟你们说,要钱没有,你们弄那烂东西来糊弄俺县的人,我还没有向上头汇报你们类,还敢来要钱?真是胆大包天了,快走快走,不然小心我叫你们出了不富强县!” “呵呵,我倒真想看看你是怎么叫我出不了富强县的,”华镇顿时恼了,从小到大他还没有听过谁跟他这么呲毛呢!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先出去,”卫雪玢连忙往外推华镇,“吴主任,咱们有话好好说,跟我们华胜厂打交道的农机站不只是富强县一家,光今年秋收,我们的脱粒机已经卖到了全平南省,像您说的质量问题,我们还是头一回听到,要不这样吧,这眼看中午了,我们也是初来乍到,不如吴主任您这个本地人领着我们去尝尝咱们富强县有啥名吃?” 去吃中饭?吴主任眯着的小眼睛亮了一下,“哎呀,还是你这个女同志明白道理啊,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啊,我也要对咱们富强县十几万农民负责嘛,算了算了,在这儿跟你们也说不清,走吧走吧,这眼看中午了,总不能叫你们饿着肚子回去。” 说完便转身去屋门后头拿了自己的棉帽子戴了,“我知道你们是市里来的,但我们富强县啊,这两年经济抓的好,我们的国营饭店,真不比你们市里的差类!” “姐,还请他吃饭?”在胡跃进看来,这种人该□□,不是吃饭。 “没事,姐心里有数,你跟华厂长说一声,叫他要瓶好酒,你们两个好好给吴主任敬敬酒,”卫雪玢微微一笑,当她在供销社真是逛街呢? 这场酒直喝到下午三点,等华镇跟胡跃进架着吴新社把他送到家里,一出吴家的门儿,华镇就抱怨上了,“我就不知道你为啥要花这个钱,那就不是个好人!” “肯定不是好人,你看他家里头,一屋子新家具,缝纫机,收音机,外头还停着两辆自行车,”胡跃进也在嘀咕,“比咱厂长还有钱类!” “呸,比我有钱?”华镇冷笑一声,“我看他家的钱来路不正!” 他回头看了一眼卫雪玢,“下来咋办?” “本来这钱我都不打算要了,就像你说的,把这个富强县拉上咱们的黑名单,以后咱们的脱粒机不往这儿卖就行了,咱也不缺他一家的生意,”想到饭桌上吴主任看卫雪玢的眼神,还试图去拉卫雪玢的手,华镇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今天的事儿不算完,咱们的货款一分不少的我得问他要出来!” “那你准备咋办?”卫雪玢一笑,她也挺生气的,但她的气愤跟委屈不能在华镇面前表现出来,不然就是火上浇油了。 这个华镇没想好,刚才在酒桌儿上,他是一边儿给吴新社敬酒,听他胡说八道,一边儿在心里暗暗的把吴新社当沙包打,而且还是各种花式打! “来时我就打听过了,明天我找个熟人儿,真不行检举他去!”华镇就不信了,他干不过一个吴新社!?   ☆、第110章 赔偿 回去之后, 卫雪玢把自己在供销社打听来的消息跟华镇仔细说了一遍, 她话音才落, 一边旁听的胡跃进已经啧啧出声,“姐, 你去打个毛衣,能听来这么多事儿?” 你真以为我是打毛衣去了?我有那么闲?卫雪玢不过是借着跟营业员们讨论毛衣样子的机会, 从那些营业员嘴里套话罢了, 供销社跟农机站就在一条街了,供销社又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卫雪玢不相信吴新社那种人会没有八卦。 “看看,我说的没错吧, 这人啊,还真不是好人,这挖绝记坟儿, 扒寡妇门儿,是最缺德的事了,他竟然敢干?他老婆知道不?”胡跃进又喊了出来,他年纪小见的少, 八卦是听过,但这么真切的看到真人,还是头一回。 “我就是生气他居然说咱们的脱粒机质量有问题,还有,他对你,”华镇忍了忍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他现在想的是跑去给吴新社套麻袋。 “打一顿能济什么事?你去找人,行,但顶多是叫他老老实实把钱给咱拿出来,咱们也不怕丢了富强县,可这一仗算打赢了?”卫雪玢抬头看着华镇,比起她来,华镇心思纯情良的太多了。 华镇挠挠头,“这不算啥,我再往上捅,把他这个农机站主任给撸下来也不是难事儿,就算是他那个连襟,整下来也不难!”他能叫他后悔一辈子! 又仗势欺人,卫雪玢瞟了华镇一眼,“我记得你跟咱们报社的人混挺熟?” 话题转到这儿了?华镇愣了一下,“啊,是啊,以前采访咱们的两个记者,张哥跟小宋我都熟的很,我这阵子还跟着小宋学照相呢,”华镇现在对照相有了兴趣,正盘算着自己也买台相机。 “你今天跟那位老师傅聊的咋样?咱们的机器到底啥样?真有问题?”卫雪玢又抛出一个问题。 “嘁,那怎么可能?咱们的机器除了有人嫌贵舍不得买,就没有人说不好的,我没想到问老丁质量咋样,但如果咱们的机器真像姓吴的说的,老丁会连暗示都不暗示一下?” 华镇不屑地撇撇嘴,“不想给钱,啥理由找不出来?我听老丁说了,光那个姓吴的,都弄了十台,全叫他亲戚拿走收租金了,不然他咋会没钱给我们?而且他们农机站欠的不是一家的钱,那个姓吴的精着呢,到处给人家厂子写信打电话,说是富强县广大人民群众对人家厂的产品渴望已久,但富强县是个贫困县,买不起大量的农用设备,所以希望对方厂子能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帮一帮劳苦大众,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在D的领导下为人民服务!” 还有这?卫雪玢听的双目炯炯,“然后呢?人家白给他设备?”真是个人才啊! “他又不要多,一台两台的,都是公家单位,有些厂好心就给寄来了,他也不错,还给人家写表扬信呢!” 华镇当时也被吴新社的头脑给震惊了,“你猜下来他干啥了?” “那还用问,送自己人或者卖了呗,他总不共替他们农机站搞创收,”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这真不简单啊!底下人没人检举他?” “检举啥?人家有个好连襟,农机站才几个人?谁愿意去出这个头?”华镇一脸愤然,“真是池浅王八多,就一个农机站的站长,屁大点儿的官儿,还挺能作妖!” 华镇说了半天,见卫雪玢一直不吭声,有些急了,“你不叫我往上头捅,那准备怎么办?总不能叫这么个东西给欺负了,”就是为了卫雪玢也不能忍,“你没主意,就得听我的!” “那个他骗别人厂子的事,说白了也是愿打愿挨的事,拖咱们款子,不管理由真假,都算是有了个正当理由,他自己捞钱的事,农机站里不愿意检举,你有啥证据?咱们哪有功夫在这儿深挖吴新社的所有罪行?”华镇整治吴新社并不难,但卫雪玢不想次次都这么借着华镇的关系,“何况到处欠人情也不太好。” “行了,我看今天下午吴新社是不可能上班儿去了,你们再跑一趟农机站,跟丁师傅好好聊聊,大概问一问咱们的脱粒机都卖到哪儿了,把地名跟人名记下来,尤其是吴新社的那些个亲戚,,”那个吴新学也是个人物了,被灌成那样,嘴上也是管华镇叫着“老弟”,但愣是没有吐口说结账,“他不诚信,咱们可得要诚信。” “你想干啥?”华镇兴趣盎然地看着卫雪玢,跟她搭档这么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眼底闪着的分明是个坏主意。 卫雪玢故作高深的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办就行了,”她看看腕上的表,“反正这次是要不到账了,咱们也别在外头耽误了,五点吧,五点咱们退房回洛平。” …… 打发走了华胜厂来要账的人,吴新社虽提多得意了,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妄想跟他斗,还太嫩了些,这些年他赖过去的账,没个一千也有八百了,什么陈仗没见过?现在好了吧?白请他美美的吃了顿国营饭店,还一分钱也没要着,吴新社想起来别提多美气了,何况他还专门捡贵菜点,想想那两个信球走的时候的心情,吴新社都想高歌一曲了。 可他也才美了一天,这天人还在被窝儿里睡懒觉呢,就听到外头“咚咚”的砸门声,“新社,新社你在家不?” 吴新社从被子里把头探出来,摸起眼镜戴上,“谁啊?这么早干啥呢?” “还早?你不看看几点了,快起来吧,县里领导都去你们农机站了,快快,”门外的人又是一阵儿狂拍,“我走了,是高主任叫我过来的,我还得赶快回去呢!” 县领导都去他们农机站了?这个点儿?吴新社看看表,十点?他没听到消息啊,但外头人说的“高主任”是他连襟,在县应该不会骗他,吴新社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洗脸穿衣,连厨房里老婆给留的饭都没吃,就往农机站跑。 富强县农机站里,几乎聚齐了县里所有的头面人物,原因很简单,洛平日报社的记者来了,要专门采访脱粒机在富强县遇到的问题。 可这都十点了,县农机站也不过才两个人来上班儿,主任更是到现在都没露面儿,副县长彭大江冷着脸看着农机局局长李治国,“怎么回事?你们局就是这么个工作纪律?” 这一队记者看着呢,尤其还是人家邻市洛平的记者,叫他的脸往哪儿放? 张记者跟宋记者交换了个眼神,这不下来不知道,原来底下乱成这样。 “去叫了去叫了,老吴昨天加班儿,今天上午在家休息呢,”高正平大冷天儿里一头的汗,他快恨死自己这个连襟了,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多好的表现机会啊,叫他给搞砸了。 “正平?你连这个都知道?”彭县长奇怪的看着高正平,他是县政府的办公室主任,他怎么知道吴新社加班儿了? “啊,彭县长您不知道,我跟吴站长是亲戚,昨天听我老婆说的,”高正平尴尬的笑着替吴新社描补。 “这个,我看咱们还是不等了吧,我们今天还想采访完了回洛平发稿子呢,今天本来也是因为给华胜厂的脱粒机做后续报道,我们才过来了,”张记者推了推眼镜,他是因为华镇过来说富强县对他们脱粒机的质量问题反应强烈,所以他们华胜厂决定亲自下到农户家里,对有问题的脱粒机全部回收,不但要全款退赔给农户,甚至还再送农户一台新机器,并且请洛平日报过来做见证。 这是多好的新闻啊,张记者怎么可以放过,立马报了主编知道,自己则带着小宋跟着华镇跟卫雪玢过来了,他们后头的汽车上,还拉着十几台脱粒机。 洛平日报的人要过来采访,富强县的领导们也是大清早才得到消息,富强县不属于洛平管,但做为邻市的报纸,富强县就更重视了,而且彭县长也接到电话,叫他们全力配合,展现一下富强县新时代的农民形象。 可等等他们弄清楚人家过来的目的,特意跑过来的时候,华胜厂的汽车挂着大条幅已经停要农机站门口了,“呃,那个,华厂长,张记者,这也不是啥大事,这么兴师动众的,” 彭县长已经得了知情人的消息,知道这个华厂长来头不小,不然也不会一个小年轻儿就开个工厂,这动一动后头就有记者跟着。 “彭县长,跟您说句实话吧,我们厂的脱粒机卖出去的也有上千台了,像咱们富强县这样的,大面积出现质量问题的事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既然遇到了,我们就不能不重视起来,总不能叫咱们县的农民大叔们受损失是不是?而且这对我们厂也是一个契机,这次张记者他们来了,正好叫咱们报社的同志们也看了看我们厂与一切损害咱们农民阶级利益行为做斗争的决心跟态度,” 华镇说的慷慨激昂,把他们厂特意为富强县乡亲们退赔的态度也说的清清楚楚,倒是把周围人听的连连点头,一旁的农业局长更是抢上前握住华镇的手连连道谢,这东西坏了但给换新的,还把买机器的钱全退了,李治国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不等于是他们县农民可以白得一台机器?李局长都有些后悔当初推动的力度太小,不然这次可赚大发了。 彭县长听了也挺高兴的,不管人家是啥目的,反正是他们富强县得了利,配合着人家宣传也没啥坏处,而且还可以借着这个事情从侧面展现一下他们这些领导贴近基层,为广大基层百姓分忧解难的辛苦,“嗯,你们有这个态度是对的,不是我说,我们富强县是个贫困县,乡亲们能拿出钱来买脱粒机,那是真不容易,我听说有的都是几家对钱出来买的,这要是出了问题,能不是心疼吗?” 张记者连忙低头记录,一旁的小宋记者也端起相机,“哎呀,我来晚了,这是干啥呢?出啥事了?” 吴新社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他们农机站门口了,前头还挺着汽车,车头上上的条幅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华胜厂,他这下炸了,这些人,还不死心?想把事儿闹大? “我说姓华的,你那脱粒机我说有毛病它就有毛病,那毛病大了,你想要机器没有,要钱更是没门,爱往哪儿告就告去,别以为老子怕了你,这里是富强县,不是你们洛平市,你找谁来都没用!”吴新社以为自己连襟叫他来是华镇带着厂里的人来闹事,气势汹汹的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咔嚓,”一旁的小宋记者被吓了一跳,本能的调动镜头摁动快门儿。 “吴新社,你给我闭嘴!”高正平气的快步上前要把他往一边儿拉,就听李局长道,“吴主任,你这是干啥呢?” 县里其他领导吴新社见的少,但自己的主管局长李治国他还是认识的,逢年过节他可是还往人家家里走动呢,“哎呀李局长,我这,唉,我这几天被华胜厂那几个人烦的都病倒了,这不昨天回去一头扎在地上,愣是烧到三十九度,” 吴新社立马博同情告黑状,“这脱粒机的事儿,我想着已经解决了,就没跟您汇报,这华胜厂的人啊,太难缠了……” “病了?不是昨天加班儿回去的晚吗?”彭县长看了一眼高正平,意味深长道,“这到底是谁说的准啊?” “这是彭县长,”高正平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也不敢再把连襟往一边拉了,拿胳膊捅了捅还一脸愣怔的吴新社,悄声提醒。 吴新社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县里开大会的时候,他远远的确实见过这位副县长,“啊,彭县长,那个那个,啊,我是昨天加班儿来着,太累了,又病着,回去就倒下了,刚才也是有人砸门,我才醒过来的,” “幸亏有人砸门,不然吴主任您得昏过久啊?咋不上医院呢?”卫雪玢在一旁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吴主任,跟您解释一下,前天您跟我们反映的我们华胜加工厂生产的脱粒机出现严重的质量问题,给富强县的乡亲们带来极大的经济损失一事,我们回去就研究了,这次过来,就是给大家换新机器来了!”   ☆、第111章 不怕事 卫雪玢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咱们农机站跟我们厂定的货都在这儿呢, 一共十五台, 我们大概打听了一下,这些机器的去向, 今天专门开车过来给他们换新机器的,这样吧, 咱们一道儿过去吧, 耽误了乡亲们的农时,我跟我们华厂长, 也得好好跟乡亲们道个歉。” 华镇解气的看着直冒冷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的吴新社,“彭县长, 有几家就在咱们城边上呢,要不您也跟我们一道儿走走?” 他瞟了一眼一旁的张记者,“乡亲们一定对我们厂有情绪, 您要是去了,也好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我们也愿意接受您的批评,指导, ” “是啊,彭县长,大家不如走一趟,这事儿已经不只是他们洛平市的事了,咱们也可以出一条新闻,”有宣传部的人凑到彭县长跟前小声道。 “那好, 走,咱们都过去看看,你们许多人没有见过他们厂的脱粒机吧?我可是见过的,我老家里头还买过一台呢,不过听家里亲戚说,挺好用的啊,”彭县长点点头,“走吧,我跟你们去看看。” 这回吴新社真害怕了,这哪儿有质量不好的脱粒机啊,都是他为了不给人家华胜厂钱才胡说的,现在好了,县长来了,局长来了,后头还跟着报社的记者,“不不,这大冷天儿的还是别跑了,这样吧,你们把机器放这儿,改天我通知农户们来领就行了。” 这人还真有急智呢,合着还准备再讹他们十几台脱粒机?卫雪玢一笑,“吴主任太客气了,这样吧,乡下冷的很,您又重病在身,叫您陪着那就太不通人情了,这样吧,您指个人,陪着我们下去就行了。” 他怎么能不过去?他不过去,下头的那些人胡说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一定得去,你们不认得路,这乡下啊,我最熟了,我三不五时的就要下乡一趟,了解一下咱们县这些农用设备的情况,” 吴新社偷眼看了看彭县长,哈哈一笑,“为人民服务嘛,本职工作,本职工作!” 还本职工作呢,你先把你那头发给捋整齐吧,高正平已经被这个连襟给气的想跳河了,就听彭县长道,“走吧,相关的口子的人跟着一块儿下去看看,其他人回去上班吧。” 彭县长连看都没看吴新社一眼,率先上了自己的车,还顺便请张记者跟华镇与他同行,高正平是办公室主任,连忙凑过去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了,至于他那个连襟,他真是没办法再帮了。 卫雪玢看着晕头晕脑的吴新社,微微一笑,连理都没有理他,径直上了他们带来的货车上,虽然这次他们是注定要白跑一趟的,说白了,要回来的账都未必能抵上这趟出来的花销,但卫雪玢也觉得十分的值得,一来是对他们华胜厂的再一次变相宣传,另外呢,也给那些拖账欠账的经销商们看了看华胜厂要账的能力,省得以后继续再有这样的赖子出现。 至于吴新社的下场,说实在的,卫雪玢一点儿也不关心,这样的人早点儿从领导岗位上下来,才是老百姓的福气。 吴新社瞅了半天,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挤上了李治国的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治国还不太清楚,但自己农业局下属单位,到了九点儿钟还有没开门上班儿,主任更是十点儿才蓬头垢面的从家里跑过来,已经叫他在县领导跟前丢了大人了,看见吴新社过来,他冷哼一声,把头转到一边,只跟同车的宣传部长说话,根本连个眼神儿也懒得给吴新社。 司机是本地人,自然比华镇路熟,他只用报了城关乡安乐村,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村口,“彭县长,都说咱富强县是贫困县,我这一个啊,你们真是藏拙了啊!” 华镇笑眯眯的跟彭县长开玩笑,“单你们一个城关乡的村民,”他冲彭县长伸开巴掌,“买了五台!” 一个农民买五台?五十块?他的工资也不过如此,彭县长眉头一动,有些尴尬的笑笑,“这个嘛,你们不是说了,可以租着叫啥‘买鸡下蛋’,这是我们富强县的乡亲有头脑啊!” 他们这个贫困县的帽子可不想这么早摘掉呢,万一被张记者报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现在这只要合理合法,干什么咱们国家都是支持的,”华镇点头认同彭县长的话,“所以咱们这次先到这个付留根家里去,他家买了五台,要是指着这个挣租金,那我们的机器出了问题,可就是耽误人家的大事了,所以我们才想着头一个就去付留根家去,” 张记者欣慰的点点头,华镇这个点儿找的也挺好,他回去不但有啥可写,还挺好写,而且人家富强县也挺重视,他到时候再顺手肯定一下富强县的工作,也利于兄弟市间的团结。 “到了,” 车一进安乐村儿,都不用下车问,司机就找到付留根家了,没办法,他家挨着村口不说,一眼看过去,也是周围房子盖的最好的,一排砖瓦房不说,大门儿盖的也齐整,周围那些邻居家的院墙,还都是用玉米杆跟木棍扎的呢。 “嘿,这房子盖的不错,我们老家都没盖成这样儿呢,”华镇心里清楚这个付留根的身份,根本不等高正平下车,抢先从车上跳下来,跑过去推开付留根家虚掩的大门,“有人吗?留根大哥在家吗?” 付留根正在家里打扑克呢,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喊他,把手里的牌一放,“等着啊,我去看看谁来了?” “哎哟,留根大哥吧?你好你好,我是华胜加工厂的,就是那个生产脱粒机的厂子,你您家里不是有五台我们的机器吗?大哥,用着咋样?有啥不妥的没有?”华镇说的很有技巧,根本不提他们来的目的。 “啊?脱粒机?”付留根接过华镇递上来的烟,“那东西挺好啊,干活快,还省事,一个人就行,不错不错,”他姐夫哥吴新社给他弄了五台脱粒机,他放到各村儿去,一个秋收下来,挣了二十多块呢! “进来进来,我跟你们说啊,你们那脱粒机真不错,大家都争着来租呢,”付留根没想到华胜厂竟然来了这么多人,连他大姐夫也跟着来了,好听的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喷,他二姐夫可是跟他说了,这几台机器算是白给他的,这白拿人家东西,好听话还能不帮人说两句? “哎呀大姐夫你也来了?这大老远的,咋还能叫你也跑一趟?你回去跟我二姐夫说,他给的脱粒机别提多好用了,我都打算明年叫他再给我弄几台,我把咱们城关乡全包圆儿了,”想想到那个时候那情景,付留根嘿嘿直乐,“还有你弟妹娘家,也想弄两台呢!好用的很!” 好用的很?没毛病?张记者一推眼镜,走到付留根跟前,“付留根同志,您觉得在机器的使用过程有,有什么问题吗?比如质量问题?还有,您一次买五台脱粒机,是怎么个打算?” “是啊,付大哥,您用了这一季了,最有发言权,您说说有啥问题,我们回去也好改正,”华镇一脸诚恳地望着付留根,“我们厂这次来还带着技术员呢。” “改正啥啊,没啥可改正的,好的很,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好用的很,还结实,我看这东西真能用个十年八年的,”对于付留根来说,拾的麦磨的面,有啥可挑的?再说那东西他从县里拉回来,就一直是他老婆在管,他也真挑不出啥毛病来。 “真没有毛病?我说是产品质量您有啥不满意的?毕竟这一次五台可是大手笔,一般是买不起,”华镇嘿嘿一笑,“留根大哥,您这家里头可收拾的真好,不少挣钱吧?一次买五台机器,可不少钱呢!” 付留根吓了一跳,这是干啥?“哪有,这房子也是今年才盖的,就是翻新,那机器也不是俺买的,俺哪有恁多钱,这不是你们厂子送给俺姐夫的?俺姐夫就叫俺拿回来用了,俺哪能买得起镇贵的东西?” “吭,你的意思是,这五台机器不是你买的?”华镇心里高兴,脸上却装出惊讶的表情。 “啊,当然不是我买的,俺二姐夫一说你就认识,就是咱们农机站,诶,那不是俺二姐夫了?你问他,”付留根看见吴新社进来,跟见到救星了一样,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万一再说他是“富农”咋办?“四姐夫,你快跟他们说说,这脱粒机可是你给我的,没花钱!” 吴新社一进村就知道要坏事儿,他想先跑进来跟小舅子通个气,但李局长在车上一直跟人说话,他也不敢不跟着,现在好了,刚一进门儿就被小舅子点了名了,“你胡说啥,我哪送给你过脱粒机?没这事!” 竟然不承认,看来肯定不是啥好事,这会付家的院子都被挤满了,满院人了竟然没有一个笑模样,付留根害怕了,“咋不是你给我类?我听说你们农机站有脱粒机,想叫你便宜给我弄一台,你说没必要,你手里有的是这机器,还教我咋出租挣钱,你还说先弄五台试试,要是能挣钱,将来再弄几台,把下头村儿全包了!” “你给我闭嘴,我哪儿说过这话?”吴新社又急又气,也顾不上眼前都是谁在了,冲过来就要打付留根,“我打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东西!” 付家六个女儿,就生了付留根一个儿子,六个姐姐都把他当宝贝一样疼,连带着姐夫们也都让着他,这会儿吴新社敢打他,还当着高正平的面?“大姐夫大姐夫,四姐夫要打我类!明明就是他说的,他还说下坡乡的就交给三姐夫干,有钱大家一块赚!” 哼,现在不认啦,还想把罪名都推到他身上?想的美,也不看他姐答应不答应?! 高正平现在也想一脚踹死这个唯一的小舅子了,“你闭嘴吧!谁问你了?你就胡说?” “别动手别动手,”华镇赶快过去拦着高正平,“咳,是这样的,我们上次过来结富强县农机站的货款,吴主任说我们的质量有问题,不能结剩下的钱给我们,回去我们厂里一商量,就想着要有直面困难的精神,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更不能让咱们乡亲们受损失,” 华镇有些无奈的看着付留根,“这不,付大哥也说了,我们的机器没有问题,又结实又好用,那就不用换了,咳,走吧,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这里头的问题彭县长还能看不明白?周围的人都明白了,这分明是吴新社监守自盗,不但不给人家华胜厂结余款,还把公家的东西当成他自己的,送给了自己的小舅子! 彭县长看了一眼付留根家的房子,他也是农村出来的,这翻新的房子跟里外全新的砖瓦房的区别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但这会儿有人家洛平的人在场,他不好直接处理了吴新社,“走吧,下一家,” 吴新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小舅子家,一出门,他看见高正平没上车,赶忙过去,“姐夫,这……” “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亲戚!嗐,我被你坑死了!”高正平狠狠的瞪了一眼吴新社,他爬到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容易吗?现在可好了,他就这么在县长跟前挂了号儿,这么多年的辛苦算是付诸流水了,“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吧!” 这是不管他了?吴新社一下子懵了,“姐夫,姐夫,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大家又连走了几个附近的乡,居然没有发现一台有问题的脱粒机,彭县长的脸是越来越青了,等走到最后一家,他已经想明白了,只怕是人家华胜厂早就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了,今天这局,就是做给他看的。 但他生气也没有用,谁叫自己手下的干部不争气呢?“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哎呀,华厂长啊,我还得感谢你啊,就这么带着我在下头走了一圈儿,叫我对我们富强县有了更深的了解啊!” 华镇一笑,并没有跟彭县长装糊涂,“彭县长您过奖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了这么个办法,”他华镇从来不怕事儿,敢做就不怕承担结果。   ☆、第112章 拜早年 回洛平的路上, 大家都没有说话, 完全同有货款的喜气洋洋, 小宋记者在后头憋了半天,“张老师, 这报道……” 他们回去可怎么写啊?富强县遇到赖账的?富强县治下不力?可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轮不着他们洛平报纸去揭露, 但难道要写他们洛平市大力扶持的加工厂在外头被人坑了? 张记者也在发愁这件事, 他歪头叫了前头开车的华镇一声,“华厂长, 你说说看。” 华镇呵呵一笑,“张老师您是记者, 这新闻咋写我哪儿懂?反正我们厂子是一心为人民服务的,遇到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 咱们把该做的都做了,唉,”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遇到这个的事, 谁也不想啊!” “就是,谁会想到一个小小富强县,下头乱成那样,咱们做新闻的,就是得实事求是,咱看见的, 听见的当然要如实反馈,叫领导跟市民们知道,”小宋记者心里早憋着火气了,他们市好不容易树个典型,结果人家就敲诈上了,还有没有D纪国法? 张记者经的见的比小宋多得多,“这个嘛,回去我跟主编商量商量,这事真不行的话,还得等等,”看看富强县那边会是个什么反应,他们这边才好决定从哪里落笔了。 等华镇连人带车把张记者跟小宋记者送到报社,两人从报社大院儿出来,华镇看了看不远处,“咱们走回去还是坐车?” 刚从车上下来,卫雪玢一点儿也不想再去挤公交车了,反正这会儿洛平不大,没几里路,只当活动筋骨了,“走吧,我们走着回去。” 见卫雪玢肯说话了,华镇心里一松,“你一路都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华镇心里最怕的就是卫雪玢不吭声了,所以他在卫雪玢身边的时候,话就格外多些,“你心里有事,只管跟我说,就算是我帮不了你,跟我倒倒你心里也轻松一些,你放心,我嘴紧的很,一个字儿也不会往外吐的,跟谁都不会!” 我心里的事怎么会告诉你?卫雪玢一笑,“没啥,刚才车上有张记者跟小宋记者在,我不方便插话,何况今天一天跑的挺累的,我趁势休息一下,” 最后一笔账要回来了,也腊月十五了,离年越来越近,卫雪玢的心越来越沉,这是她回来的第一个春节,要说前世她人生的最后十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节,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过节,但那绝不是什么美好的感受,而这一次,她甚至有些发愁,这个节她该怎么过了? “我就是在担心跃进,不知道后头的事他办的怎么样?”卫雪玢随口找了个话题。 富强县的事情明面上是完了,他们顺利的拿到了货款,但私下里结下的仇,别说华镇了,卫雪玢都不会这么轻易的一笔勾消,何况他们还有另一个目的,以后他们厂子的生意会越来越多,同样的事情只会更多,借这个机会给合作伙伴们一些震慑,比每每拿着报纸照片说事要有力度的多。 “那小子可是个精明人,不比韩延亭差,”华镇现在出差一般都带着胡跃进,对他的能力比卫雪玢认识的更清楚,“你放心,过几天准有消息。” 他们是离开了,但却把胡跃进悄悄地给留在了富强县,胡跃进的任务就是要把吴新社私自扣留公家的设备送给亲戚为自家谋取利益监守自盗被县里头发现了这事,给散播出去。 卫雪玢相信,一个小小的富强县,大家对这样的传闻是会有极大的兴趣了,她一是要用舆论向彭县长他们施压,省得他们走了,高正平再做工作护住了吴新社,二来嘛,吴新社为人自私自利,怎么可能没有敌人? 吴新社没犯错误,确切的是他的错误没被上头发现的时候,大家忌于他有个当县办主任的连襟,而不肯做什么,但现在吴新社的事已经捅到了县长跟前,相信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人会行动起来的,这农机站主任的官不大,但也是个副科级,相信有人会想挪一挪的。 “嗯,这倒是,跃进手脚不如春生麻利,但他精明不在那个上头,”卫雪玢也同意华镇的看法,“当初焦师傅帮咱挑的几个小学徒可都是用心了的,不管是哪个,都是好孩子,” 卫雪玢最喜欢的就是焦红梅了,倒不是因为是同性,主要是焦红梅比春生他们的上进心更强,李春生只对自己喜欢的有兴趣的事物下功夫,焦红梅却更周全细致,还有意识的去锻炼自己的不足,“红梅跟我说等开了春她就上夜校去,我想□□生他们也都报个名,咱们给他们报销一半儿学费。” 省得这几个孩子心疼钱,不肯去读书。 夜校能花多少学费,华镇根本不会心疼,“嗯,我也得找个地方学习学习,不然真赶不上趟了。” 这半年华镇无论是在外头跑贷款,还是出去看设备叫人设计厂房,他都有一种自己知道的太少了的遗憾,“原来我觉得高中毕业就够了,出去一看,人家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那你就继续读书去,厂里有我呢,”卫雪玢最乐见的事,就是大家爱读书了,“你想想自己最想学什么,再去教育局打听打听,你还能不能参加高考了,我记得是二十五?” 他想读书,但也不代表再去参加高考啊?那书本儿都丢了好几年了,何况一旦他去上学,不但华胜厂要丢给卫雪玢,更可怕的是他一年都休想见她几回,“不不不,我都多大了还考大学?我也跟红色梅他们一样,自学算了,真要是想进修,也得等咱们厂子稳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卫雪玢那么爱劝人上学,恐怕最想上学的就是她吧?! 自己上学?卫雪玢还真没有想过,“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就算是上学,人家也未必收我啊,”卫雪玢其实还是有些动心了,就算是不学别的,能学门儿英语也算是一门技能了,“要不我跟红梅他们一块儿报个夜校?” 看来是真想上学了,华镇一乐,“我看行,咱们上班是同事,下班是同学,我打听打听,到时候咱们一块儿报名去!我听说市里以后还要办电大呢,咱们上电大去!” 电大后来还确实火过一阵,混文凭的居然,但要真是想学东西,老师也不会不教给你,“那好,这事儿你帮我问问。” 卫雪玢沉静的眼睛里终于又现出光彩,华镇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起来,“这事儿就教给我了,真不中,咱们去郑原找找,只要你想上学,我一定给你找来!” 说的好像你是教育部长一样,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快走吧。” 回到洛平卫雪玢也没有闲下来,华镇在乡下订的猪一拉来,整个城东都轰动了,毕竟这时候大家买肉都得去菜组,多少年了也没有人见过这玻阵势了。 华镇特意买了条烟去市屠宰厂请了两个师傅过来,现场把猪杀了分好,除了厂里的工人们荦瘦搭配分了以外,剩下的任务就是去给各家“拜年”了。 等他们拉着一车的年货看郑原几家需要感谢的人都走了一遍,太阳已经落山了,华镇看着开始上冻的路面,“这会儿回去,恐怕路不太好走。” 卫雪玢也注意到了,今年入了冬雨雪就多,这还没晴几天,又一场大雪拍下来,来时华镇愣是没有叫她摸一下车,“那可咋办?快走吧,趁着还没有冻透,咱们说不定还能赶回去,” “这会儿?就这天走到半路上我看就得给咱们摞到那儿,你别忘了,来时那十八盘那儿雪还没化呢,大晚上的能走?”华镇连连摇头,一手拍着方向盘,“就咱们跟运输大队借的这辆车?坏半路上还不把人冻死?” “那咋办?”卫雪玢四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最后走的是国棉一厂丁主席的家,也是因为被丁主席拉着多说了一会儿话,才把时间给耽误了,“那边离他们国棉厂的招待所不远,幸亏咱带了介绍信,晚上就住那儿吧,明天再走算了。” 卫雪玢心里有些后悔她想着叫其他人早点儿放假,自己一人跟华镇来郑原了,现在两人这么单独住在招待所里,多少有些尴尬了。 “大冬天招待所多冷啊,被子褥子都是潮乎乎的,都不能躺,”华镇坐着动都不动,一脸的不情愿。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你说的那是富强县的招待所,这是人家国棉厂的招待所,能一样吗?就算是一样,你不住还能睡街上啊?大男人家家的,娇气,”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你走不走?不走我自己去啊。” “厉害死你了,就不等我把话说完?我带你去我爷住的干休所怎么样?那条件好,还装着暖气呢,就是用煤烧的那种,”华镇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再说我人都来郑原了,不过去看看他,也不像话啊!” 卫雪玢倒把这个忘了,“华局长在郑原?那你是应该去看看,这样吧,我就住国棉厂的招待所了,你回去吧,晚上好好陪陪华局长,嗯,明天也别着急过来,反正咱们也出来了,明天我在郑原好好转一转,你要是不想回去也行,只管在郑原陪着华局长过年,中午我把车开回去。” 卫雪玢跟着华镇学开车,劲头正足呢,就是华镇老是不放心,她还没开上一段儿呢,华镇就非要把她换下来,现在好了,她把车开回洛平,基本这水平也能差不多了。 华镇发现卫雪玢对开车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李春生跟胡跃进两个小伙子都不能跟她比,而且她也不像别人,刚开始对开车带着一份畏惧之情,而她,好像学开车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行,叫你一个人开回去,我没那么大的胆儿,而且你一个人住在招待所我也不放心,走吧,我带你去我爷爷那儿,叫他们给你安排个住处就行了,你这人,” 华镇不满的瞪了卫雪玢一眼,“有便宜都不占,傻不傻啊,住我爷的干休所,省得可是咱们的差旅费。” “拉倒吧,我自己掏腰包儿行不行?好了,你走吧,我去招待所,”卫雪玢说着就要拉车门下车,她才不跟华镇去干休所呢,人家祖孙相见,她凑啥热闹?不是给人添麻烦嘛? 华镇不等卫雪玢行动,先啪嗒一声锁了车门,“走吧,我爷爷也想见见你呢,他说你这样的如果搁他那会儿,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见卫雪玢沉了脸,华镇也敢发动车子,认真的跟卫雪玢解释,“真的,你别不信,我爷知道是咱们一起开的厂子,也知道你是谁的闺女,他还说你们李家那边儿的灵气都传给你了,他一直说想见见把他孙子教成才的人呢!” “我哪把你教成才了?说的跟你以前有多少成器一样,”卫雪玢对华镇的话有几分相信,毕竟华镇辞职下海,跟自己的关系最大,作为长辈,不会不想搞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我说你不是这么不讲究吧?我自己回去,我爷要是问我,怎么来的?我一说,他该说,噢,你们厂那个副厂长好大的架子,都到我家门儿口了,都不过来露个面儿?!” 这,“那明天吧,明天我过去给华局长拜个早年,”这会儿还是有些不太合适,卫雪玢退了一步。 “走吧,你真不想住干休所,咱们过去跟我爷吃顿饭,晚上我送你出来找个地方住下,这总可以了吧?”华镇一拧钥匙,发动车子。 这会儿才五点,确实是有点儿早了,华镇又跟她说了这么久,“那咱们先到百货楼买点儿东西……” “买啥?我爷啥没有?他想要的烟跟酒,医生又不许他碰,”卫雪玢肯去,华镇高兴的一踩油门儿就冲了出去,哪会儿给她买东西的机会?“走吧,你人过去,我爷爷就很高兴了,他虽然在洛平工作的时间短,但对洛平特别有感情,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好吧,华局长在的时候,也确实给洛平医院办了不少事,他们现在仅有的两层楼,就是华局长在的时候,找路子批下来的,“嗯,那我就陪老爷子聊聊天儿。”   ☆、第113章 华爷爷 华局长对华镇跟卫雪玢的到来很高兴, 他瞪了华镇一眼, “你这臭小子, 不看看都啥时候了,还不回家!” 这哪儿是家啊,华镇撇撇嘴, “是你不回家吧?今年还要在这儿过年?”他爸成天忙的一年也想不起来看老爷子一回, 今年估计也不会来平南陪老爷子过年。 华局长叹了口气, 他走向闯北一辈子,老了老了想着叶落归根, 但妻子不在了, 儿子常年在外, 孙子也是个不着家, 现在才发现,一个人住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叶落归根的感觉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爷, 这是雪玢, 我们的副厂长, 你不是老说要见见她?”华镇往一边站了站,把卫雪玢介绍给华局长。 “我以前见李大夫领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一转眼这么大了,快,过来坐这儿,”华局长上下打量了一眼, 再次感叹起岁月来,“以前雪玢还在高中门口卖过菜汤呢,那会儿我就想,这是谁家的闺女,比个小子还能顶家呢!” 夸卫雪玢就跟夸自己一样,华镇得意的挑挑眉,“雪玢本来就能干的很,要不是她,我也不可能开什么加工厂,更不会弄啥脱粒机,” 这话上次孙子就跟他叨叨过一回了,华局长点点关,冲卫雪玢道,“这孩子从小就费气的很,多亏你,把他给拉到正道儿上了。” 这叫啥话?卫雪玢从来没有听过关于华镇不好的传闻,除了他的身世,“华镇挺好的,人聪明也上进,人缘也好,外头的事全是他跑的,我也就是帮帮忙忙点儿杂事,您别听华镇胡说,最能干的就是他了。” 华局长点点头,“嗯,这个我信,我的孙子,哪会不能干?就看他想干不想干了,”他当初也想把华镇送到部队锻炼去呢,结果华镇愣是说自己生在军营长的军营,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倒是遂了孙子的意,但也没见他在外面多有出息,成天游手好闲的,在医院办公室里混日子。 “所以我才要谢谢你啊,”华局长的感谢发自内心,“起码叫这孩子找到了他想干的事儿,” 在华局长看来,这人一无事就要生非,能找到愿意干的事就更不容易了,不过从上次他在农展会上看到华镇,见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就知道孙子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因此对卫雪玢格外的好奇。 拉华镇跟自己一起开加工厂,也是无心插柳了,“华局长您过奖了,其实这都是华镇自己努力,我也是多亏遇到他,才有个事做,不瞒您说,这私人开厂我们在洛平可能是头一家,要是换成别人,恐怕做不出这个成绩来。” 这是实在话,别看华局长不在洛平,但华镇的大事小情他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也是他暗地里跟人打了招呼,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能帮帮孙子就看他的老面子上帮一帮他,所以卫雪玢毫不居功甚至还直白的承认了自己并不像华镇说的那么能干,华局长反而更喜欢她的坦诚。 “好了,你们也跑了一天了,叫华镇带你在这儿转转,一会儿陪我吃顿饭,我刚才就叫小安去食堂了,你来尝尝我们干休所伙头军的手艺!”华局长又问了卫雪玢家里人的情况,尤其是李兰竹,当初她可是洛平是第一个西医妇产科,又因为特殊的身份,加上李兰竹的为人,华局长对李兰竹的印象很深也很好。 屋里太暖和了,华局长又意外的好相处,跟卫雪玢聊天的时候也如平常人一样,没有一点儿架子,时间久了,卫雪玢放松下来,人有些昏昏欲睡,她听到华局长叫华镇带她出去在外头转转,连忙站起来,她太需要出去透透气醒醒神儿了。 “怎么样?我爷好吧?”一出屋门儿,华镇就得瑟上了,别人都以为他爷爷从枪林弹雨中过来,一定是很严肃很威武的人,其实只有他清楚,他爷爷私下里是个很了说话的老头儿。 “我就跟你说过,你根本不用害怕,我爷最想要过孙女儿了,就像你这样白白静静长的又好看的,”华镇跳起来一巴掌把屋檐上垂下来的冰凌柱子给拍下来,“看,这儿冰还没化呢,你非喊着自己回洛平,多危险。” 这人说话有一出没一出的,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随意的在干休所里转着,话说这儿修的可真好,跟个花园子一样,那墙角开花的应该是梅花了,洛平现在这很少有人种这个,好像春天的时候牡丹桃杏这些更多一些,卫雪玢走过去探着闻着梅花香,随口道,“说的跟真的一样,你没妹子?” 她记不清听谁说过一嘴,华镇的爸再婚应该生了孩子的。 “嘁,她们,也得我爷愿意认她们啊,”华镇不屑的撇撇嘴,“你听说了吧?我爸又娶的这个,是他后来认识的一个军区护士,我爷根本不见她的。” 好吧,她都不用问后头的故事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儿,她也不好知道的太多,卫雪玢想换话题,就听华镇又道,“他那个老婆看上去和气好说话,其实心眼儿多的很,也就我爸信她,我懒得跟他们搅和,跟我爷说了,就回来了。” 原来不是父母都不肯要,是他不耐烦跟后妈打交道,想想也是,卫雪玢叹口气,忽然想到她前世的儿子,当初她生怕儿子跟着朱相庆会受苦,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竭力给他自己所能给的一切,结果儿子大时,还是自己主动回到了“有钱爹”身边,“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妈?” 华镇摇摇头,“她也不容易,你们两个还真有点儿像呢,嗯,不是长相,是干起事儿来的时候,我妈也是特要强的人,我爷跟我说当初他就是看中我妈这一点,才叫人替我爸介绍的,” 华镇低头一笑,“她也结婚了,平时工作就忙,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过去给她添乱,其实跟着我爷也挺好啊,不缺吃不缺喝的,” 小时候华镇心里会怪为什么妈妈不带他走,等大了些真的去看母亲,渐渐的也能理解母亲的无奈,他看着梅花树下的卫雪玢,“现在想想,人虽然分男女,但不论是男是女,他(她)首先都是个人,真没有谁规定是男人就得能扛家,是女人就得会持家,” 华镇的话虽然拗口,卫雪玢却听懂了,“你说的没错,像我三嫂,”卫雪玢也是头一次跟华镇提起家里的事,“可能就是阿姨那样的人,工作对她们来说,比家务事更有乐趣跟吸引力,嗯也更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这样的女人,你把她们困在家里要求她们首先当个女人,要生儿育女洗衣做饭,至于工作跟事业都要放在这一切后面,其实是一种浪费。” 没准儿她们的男人放在外头,还不如她们创造的价值大呢,“其实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早就过时了,既然女人能顶半边天了,那就看谁适合主哪边了?” “嗯嗯嗯,就是这样,就像你这样的,放家里围着锅台转太浪费了,就像咱们这样正好,厂里的事一块儿忙活,将来回家里也一起做家务,你放心,你是女的,上一天班肯定比我累,我多干点儿,叫你多歇歇,”华镇觉得自己还是跟卫雪玢最投契了,他的想法要是跟别人说了,恐怕先给他扣个没出息怕老婆的帽子。 自己不是跟华镇讨论男女平等嘛?怎么被他绕到一起回家上了?卫雪玢一生气,随手在梅树上拍了一下,没想到树上的碎冰跟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洒了她满头满脸。 “哎呀你看看你,那上头的雪还没化呢,冷不冷?”华镇连忙跑过来,把她从树下拉出来,又扯下自己脖子上围的围巾给她擦头脸,“小心感冒了,快先回屋,屋里暖和。” 卫雪玢被华镇一拉,整个人就被他半揽在怀里了,再被他这么拿着毛线围巾擦头发,不免就尴尬了,她一错身儿挪过去几步,“嗯,外头是怪冷的,进屋去吧,干休所的食堂是咱们去打饭,还是人家送来?” 华镇自然感觉到了卫雪玢是在跟自己保持距离,他心里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会儿小安打好了就送过来了,咱们等着就行。” “就是个那勤务员?他一个人能行?不然咱们过去帮着拿点吧,省得人家老跑了,天这么冷,”卫雪玢向外看了看,这自己等着人家给送来,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也行,顺便带你看看干休饭的食堂,我跟你说,这儿条件可好了,啥都不缺,你去看看还想吃啥,我叫他们给你再单炒,”华镇也乐得带着卫雪玢在外面多转一会儿,领着她往食堂方向去。 华局长平时都是跟同样住在干休所的老战友们一道儿吃饭,今天孙子来了,他也没能跟孙子单独吃上一顿团圆饭,而是院子里同住的几位老干部,听说华镇来了,直接也叫人把自己的伙食摆到华局长这里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晚饭。 “你可别嫌他们烦,这些老家伙们啊,这天最热最冷的时候,都不用叫,就跑来干休所来了,这不,看你们来了,把他们馋的,都开始想孙子了,”华局长怕卫雪玢拘束,笑着跟跟她解释,“你别怕他们,都是一群老玩闹了,” “我说老华,你干啥呢?我们老哥几个专门过来帮你陪客,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忙着跟你孙媳妇说话了,来来来,闺女,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啊,我姓马,你可以叫我马爷爷,这孙子啊,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身形魁梧嗓门也洪亮的老者率先开炮了,“嗯,这闺女长的真俊,跟咱们华镇挺般配。” “马爷爷,我不是,”这下可误会了,卫雪玢赶忙起来跟马爷爷解释,就听华镇抢先道,“马爷爷你来时候又偷喝酒了吧?啥孙媳妇,还不是呢,你可不能乱说,” 华镇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都了然的笑了起来,“还不是,那以后是,”大家看向卫雪玢的目光更和蔼了,“快坐下,快坐下,咱们不讲这些穷规矩,” 这还没有动筷子呢,卫雪玢已经成了主角了,一顿饭下来,卫雪玢真是食不知味,恨不得找个逃席才好。 终于把人都送走了,卫雪玢彻底松了口气,她狠狠的瞪了华镇一眼,“都是你给我找的事儿!” 要不是他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人家也不会把她当成重点招待对象,一晚上大家的目光有一大半都是落在她身上的,搞得她连饭都没有吃好。 华镇也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给卫雪玢招来那么多关注,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没办法再收回来,而且他也不想收回来,“就算我只说咱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华镇觑了卫雪玢一眼,“你没听人家说,咱们很般配……” “般配你的头!”卫雪玢快被气炸了,“咱们以前说好的你都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都不算数了?” “没,没有,我华镇向来说话算话,我只是想着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就没改变想法?”万一卫雪玢已经改变了想法而不好意思告诉他呢? “没有,我的想法跟以前一样,”卫雪玢摇摇头,“时候不早了,你送我出去吧,”趁着还没有八点,她好找招待所。 华局长听说卫雪玢要走,坚决不同意,“这都啥时候了,叫你一个大姑娘住外头?我们这干休所最不缺的就是屋子,你来的时候我已经叫小安跟管事的干部打过招呼了,你等着,一会儿她们就来叫你了。” 卫雪玢没想到华局长已经给自己安排住处了,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好,这是你们老干部们疗养的地方,我怎么能住在这里……” “老干部就不能有亲戚了?”华局长没好气的瞪了卫雪玢一眼,“这个点儿了我再叫你出去找住处,我成啥人了?就是随便哪个洛平老乡过来,说要住一宿,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华镇打的就是留卫雪玢在干休所住一夜的主意,比起外头的招待所,当然是这里的住宿条件好,也更安全,“行了,你别客气了,一会儿我陪你过去办个手续,厂里替你把住宿费结了行不行?来的时候你也看了,这里离市里可不近,咱们再开车出去找住的地方,来回多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忽然想到一个事,我觉得穿越跟重生,穿越一般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时代,时空,即使是有史可鉴,对于现代女主来说,都是陌生的,无法预知的,女主好像更容易爱上一个人。 重生好像不一样,女主带着前世的记忆,说白了,新瓶子里装的是老酒,看着曾经的同龄人,估计只会觉得好嫩,当初可能会叫她心动的话,有了一生之后,再听到没准儿就成了童言稚语了。 好像会更难爱上一个人了。   ☆、第114章 祖孙 卫雪玢已经感觉到自己被华镇这小子给骗了, 但当着华局长的面儿, 又不能跟他理论, “那我就麻烦华局长了,今天我就在这儿住下吧。” “就是嘛,你不是说明天还想在郑原逛逛, 我陪你去, 看看有啥年货买一点儿咱们捎回去, ”目的达到,华镇不由喜形于色, “爷, 你也别老呆在这儿了, 要不今年跟我回家过年算了。” “回洛平?谁给咱过年?那些讲究, 是你懂啊,还是我懂啊?我能指望你蒸馍呢,还是指望你包饺子?”华局长摇摇头, 自从老妻去了之后, 他就没有过过真正的新年了, “还是算了吧,咱们今年还在这儿守岁算了,等将来你娶了媳妇,咱们再好好过年……” “我不娶媳妇咱们也能过年,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啥也不会干了, 我连面条都会擀了,雪玢还说我有劲儿揉出来的面筋道的很,咱们回去了,该怎么过年,叫雪玢教教我就行了,”华镇看了一眼卫雪玢,希望她能跟自己一起劝劝爷爷,叫他跟他们回去。 卫雪玢却没有开口,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虽然听见华局长跟华镇每年一老一小在干休所过年,她也挺心酸,但她实在没有立场表态,毕竟这不是过周末,她过去帮个忙给做顿饭,或者把人请家里,这是过年,种花家最重要的节日。 华局长也在看卫雪玢,见她没吭声,心里一叹,“以后吧,你放心,你爷爷我身体好着呢,以后咱们有得是过年的机会。” 卫雪玢跟着华镇从屋里出来,在零星的灯光默默穿行,这会儿的夜可真黑啊,即便这里是郑原,平南的省会,繁华程度尚不及后世的一个县城,卫雪玢有些讶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自己居然一点儿没有觉得寂寞无聊,“这地方可真大,” “嗯,这儿不远就温泉,解放前是有权有钱的人修的别院,现在成了干休所,”难得在这样的夜里跟卫雪玢一道儿走走,华镇不动声色的带着卫雪玢绕了个远路,“你们外头来的人住的地方在前头,一进门儿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远。” “没事,正好可以走走,”卫雪玢没看出来里面的蹊跷,兀自想着刚才离开时有些落寞的华局长,“要不明天我中午走,你就别回去了,直接在郑原陪着华局长,等到过了十五,再回去上班儿。” 这才腊月十五,等到正月十五,足有一个月呢,华镇摇摇头,没跟卫雪玢再掰扯这个,“明天我还是先送你回洛平吧,你开那么远的路我不放心,等回去了,我再过来也一样,” 就算是特意绕了远路,管理处的灯光也已经近在眼前了,华镇迟疑了一下,“那个,雪玢,你真的还没有想找对象儿的事?那个我也不是催逼你,我就是问一问,这过了年,我可又长了一岁了,二十三了。” 你长一岁,好像我不长一样,昏黄的路灯下华镇的飞扬的眉眼褪去了青涩,温和平静的眼眸中是藏不住的期待,卫雪玢心里一酸,有些不敢面对他,“咳,一开春儿咱们可有大任务呢,厂房盖成了,设备来了怎么装机,调试,还有招工……” “雪玢,”这些他们都商量过无数次了,连来年招工的消息都早早的放了出去,华镇往前走了一步,“我不反对你把工作的事放在我前头,就是你下班儿了,累了的时候,想想我,一会儿就行……” 有水滴落在华镇发间,卫雪玢忍不住伸手想帮他抚了,可最终还是抬起来又放下了,“咋能不想你?咱们是工作伙伴,只要想工作,自然就会想到你嘛,走吧,不早了,我也累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华镇的目光落在卫雪玢又收回去的手上,他低下头,“走吧。” …… “怎么了?跟个逃兵一样的回来了?瞧你那点儿出息,真不像我孙子,”华镇一进屋,华局长就看出他情绪不对了,拿起手边的拐棍敲了敲对面的椅子,“来,坐下跟爷爷说,你怎么了?” 华镇烦躁的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没怎么,好着呢,我去给你烧水烫脚。” “叫你坐下!”华局长拿起拐棍直接要敲华镇,“爷的话不管用?!” “管用管用,我不是想着你也累了,该睡觉了嘛,”华镇这会儿真没有心情陪爷爷聊天,他最想的就是躺在床上一个人呆着。 “没出息,不就是看上卫雪玢了嘛,不就是你看上人家,人家没看上你嘛,多大点儿事儿啊?用得着你跟死了老子一样?”华局长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一声。 被爷爷看出来了?华镇一拉凳子坐到华局长面前,“爷,这事儿跟雪玢没关系,是我看上她的,可不能怨人家,你可不能给她脸色看啊,你要是敢给她脸色看,我就不回来了!” “你看见我给她脸色啦?长能耐了啊,连你爷都敢诬赖了?”华局长一巴掌拍到孙子脑门儿上,“不但诬赖,还敢威胁,我看你是活腻了!” 刚才还真没有,爷爷一直对卫雪玢挺热情的,华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怕嘛,你也知道,她离过婚,还比我大,我怕你也是那种老思想,跳出来反对。” “大有什么?你奶比我还大呢,大了好,正好管得住你,至于离过婚,”华局长摇摇头,卫雪玢的事儿他听华镇说了,虽然那个姓朱的也是想孝顺自己父母,但骗人家闺女跟着填坑,就太缺德了,而卫雪玢不乐意就是不乐意,拼个鱼死网破也不忍着的性子,反而挺投华局长的脾气,当初他要是个能忍的,就不会从家里跑出去闹革命了。 “爷,离婚的事真不怨她,而且我也不觉得这有啥,你也不准嫌,你儿子可也离婚了!”华镇见爷爷不吭声了,立马为卫雪玢辩白,“我就觉得她好,哪儿都好!” “瞧你那点儿出息,能不能沉住气?我说啥啦你就急?”华局长又是一巴掌打到华镇头上,“给我老实坐着!” 华镇委屈的揉揉脑袋,“我都多大了,还挨打,我现在可也是个领导呢,出去人家都叫我‘华厂长’!” “我以前是华师长!还厂长呢,手下有几个兵?有这干休所里的勤务兵多没?”华局长撇撇嘴,顺手又是一盆冷水,“我没觉得卫雪玢有啥不好的,样子好,人品也不错,没啥不合适的,只是你想好了没?离婚对一个女人来说,算得上是摔了个大跟头,你可不能叫人家再摔一回,这人啊,不但要对自己负责,也得对你的家人负责才行,这一点,你可不能学你那个孬孙爹!” 他那个儿子啥都好,带兵打仗也很有一套,就这么条,在女人上头不如他,却也是叫华局长深以为憾的地方,尤其是对于华镇的妈妈,自己亲自选的儿媳妇,他更是觉得亏欠许多。 华镇也知道爷爷的心病在哪里,这些年他还是头一次开口,“爷,其实有些事你也不用看的那么重,我妈跟我爸两个一个比一个忙,就算是不离婚,那日子过的跟离婚也没有差多少,反而现在这样挺好,我爸有人照顾,我妈又找的那个对她也挺好的。” “你呢?谁想过你?”华镇出生头几年,是自己老妻一手带大的,在华局长心里,跟儿子后头又添的两个孙女,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要是我不在了,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怎么办?” 华镇被爷爷说的心里一酸,“爷你胡说啥呢?你身体有多好以为我不知道?我看给你原宥匹马,你能立马骑上跑几圈儿!” 华局长抚抚孙子的头,“是啊,我身体好着呢,你放心,我还想看见你娶妻生子呢,那个卫雪玢我看着挺好的,你要是能下定决心,就去把人讨回来当老婆,别在这儿哼哼叽叽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谁哼叽啦?”华镇压下喉间的哽意,直着脖子愤愤的跟爷爷顶牛儿,“我才没有呢!” “没有?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那嘴上都能拴头驴了,以为我没看见?这大晚上的跟人家小姑娘在外头转了半天,回来垂头丧气的,还有理了?”华局长瞟了孙子一眼,看样子孙子还没有开窍呢,这媳妇怕是一时半会儿娶不到家。 华镇自小就跟爷爷最亲,也没瞒他,把卫雪玢的态度一五一十的跟爷爷说了,“她就是不肯再找,你说我怎么办?” 要是看不中他,他也认了,要可人家从根子上就没打算再找对象,华镇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华局长点点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卫雪玢有这种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他也不认为卫雪玢是真的怕再被骗,“我觉得这闺女真的挺好,” 遇到的这样大的事,没有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也没有一蹶不振,更没有忍气吞声,迅速做出了决断不说,现在更是头脑清楚,知道给自己找一条路,不但找到了,还趟出一片天来。 “我也知道她好啊,不然我跟这么愁嘛?”华镇不满的摇摇华局长的拐棍,他都跟爷爷说了半天了,却得到这么个评价,“你说咋办?算了,问你也没啥用,你跟我奶就是包办婚姻,你懂啥叫爱情?” “哎哟,还爱情,啧啧,我这牙都要倒了,”华局长被孙子逗的哈哈大笑,“我孙子真是长大啦,还考虑起‘爱情’来了,” 不过他怕伤了自己宝贝孙子的脸,也没狠笑,“我怎么不懂?你以为就你们这些小年轻,读点诗,看场电影,就知道啥叫爱情了?我跟你奶确实是包办的不错,她还比我大,可那又咋样?架不住我们两个情投意和,我出去投奔革命一走那么多年,你奶一人在家里带着你爸,伺候着公婆,一句怨言都没有,这么好的女人,我哪儿找去?” 说到这儿,华局长不由湿了眼眶,“只可惜啊,等我回来了,我们也都老了,她没跟着我享几天福……” 爷爷奶奶的事华镇听过无数遍了,他现在想的是,如果他娶了卫雪玢,自己要是出去打仗了,卫雪玢也一定会像他奶奶一样,把家给撑起来。 华局长不自觉的又把话题拐到了儿子身上,“就你那个爸不懂事,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妈那么好的女人,有文化又能干,他不喜欢,非要找那么一个成天连说话都不敢提腔的女人,看个人都从眼缝儿里瞄,一点儿都不大气!你看看你那两个妹子,还是部队大院儿里长大的,哪有一点儿虎气?” 好吧,华镇明白了,他真是受爷爷的影响,喜欢卫雪玢这种大方敞亮的女人,“算了,我爸乐意就行,千金难买人乐意,跟咱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他再熊,也是你爸,唉,”华局长无奈的叹口气,他不喜欢儿子,但却不希望儿子不喜欢孙子,可劝孙子跟儿子亲近的话,说出来又太违心,只剩下叹息了,“罢了,他乐意就好,你呢,想娶谁你乐意就行,我不干涉,也干涉不了,你要是真的想娶卫雪玢,那就慢慢等等吧,她就是块石头,你也用真心把人捂热了!” 华镇还当爷爷能出什么好主意呢,结果等来这么一句话,他可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我知道了,你等着,我去打水给你烫脚,你也该睡了,不然明天可没精神跟马爷爷他们打牌了。” 卫雪玢不知道华镇跟华局长关于她还有这么一番谈话。她不认床,又跑了一天,早早就洗漱睡下了,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被军号声给吵醒了,卫雪玢起床端了脸盆出去洗脸,就见管理处的外头的小操场上已经站满了人。 “雪玢,你咋起这么早?”华镇远远的看见卫雪玢从屋里出来,立马跑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听到号声,一定躺不住。” 这人不起的更早?卫雪玢把脸盆入到水池里,看着一队队往外跑的士兵,“这是干啥?” “操练啊,你以为在干休所就不是当兵啦?一样的,该训练的一样不少,”华镇从屋里提了热水往卫雪玢盆里倒,“等你洗完了,咱们先吃饭去。” “呃,”这还是卫雪玢第一回见真正的士兵早操呢,她探着头看了一会儿,才冲华镇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九月十八号!   ☆、第115章 郑百货楼 他不是起的早, 而是一夜就没怎么睡着,华镇笑了笑, “这还该拜的年都拜发完了,心里一松,晚上就有些睡不着了,早上我爷醒的也早, 我就跟着起来了, ” 华镇往不远处一指,“我爷跟马爷爷他们一起溜弯儿呢。” 也是,老人本来睡眠就少, 何况在这整齐的口号跟脚步声中,想睡着也难。 卫雪玢早上陪着华局长祖孙吃早饭, 发现华局长对她比昨天更和蔼亲切, 她有些忐忑的看着桌上一堆东西,有烟有酒还有点心,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哎呀, 你不用看, 这些都是人家给我爷送的, 他身体不好, 医生早不许他碰这些了, 叫你带回去送人, 正合适,”华镇见卫雪玢不吭声,知道她的脾气是绝不会收的, 忙跟她解释这些礼物的用意。 这臭小子,瞎说啥?华局长轻咳一声,“华镇说的也不完全对,这些东西放我这里不但是浪费了,还勾着我老去想它们,但叫你带回去可不是随便送人的,我也有年头没见过李大夫了,这些就当是给她的年礼,你来看我了,回去叫华镇也上你们家看看李大夫去,替我看的。” 这个好,华镇差点儿给他爷鼓个掌,“爷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这算啥?自己来看华镇的爷爷,华镇带这么一堆东西跑她家去?这听着怎么味儿不太对啊?卫雪玢还没来得及找理由拒绝呢,就听华局长又道,“华镇说你们想去市里转转再回去?那赶快走吧,转完别来了,直接回洛平,不然路上不好走。” “那我们走了啊,”华镇跟华局长已经说了好,腊月二十三前一定回来,因此也没有什么离情可叙的,直接提了桌上的东西,“走吧雪玢。” 一上车卫雪玢就把脸拉下来了,“你跟华局长胡说啥了” “看你,我跟我爷能胡说啥?那是我爷,亲的,我敬爱还来不及呢,能胡说?我可是孝顺着呢,叫老人家生气的事绝对不会做,”华镇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你也别生气,我爷真的是很感谢你,才会叫我带着东西去看看李大夫,我昨天总不能说你是我死拉硬拽才过来的吧?当然得说你是特意过来看他的。” “真的?”卫雪玢有些半信半疑,华镇虽然振振有辞,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不好深问,“那我就信你吧,不过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爱给谁给谁啊,我家你可不能去。” 虽然这也是华镇意料中的结果,但卫雪玢直接说出来,华镇还是有失望,“为啥?我是你单位的领导,过年去你家拜个年,也正常啊?” 连十个人都不到的加工厂,还领导,还去家里慰问?卫雪玢横了华镇一眼,“我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她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回不回去呢!” 卫雪玢确实没有想好回来的第一个春节怎么过,从感情上,她其实是宁愿自己在加工厂里单独过的,反正前几十年她也习惯了,但她不回去,李兰竹这一关她都过不了。 毕竟同样是离婚,但这次跟前世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次她是被同情的对象,要是过年自己在外头过,李兰竹都会被人议论。 但回去面对一大家子,卫雪玢想想都头疼。 “你不想回去?”跟卫雪玢朝夕相处这么久,卫家的情况华镇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知道因为她离婚的事,家里人原本就有意见,后来又辞了职,就更大逆不道了,他偶尔听见卫雪玢的妹妹过来,还说李兰竹提起来卫雪玢就生气,都不许她过来找姐姐玩。 卫雪玢短简瞒不住华镇,“嗯,一过年乱哄哄的,还不如一个人呆着清静呢,这忙了一年了,我也想好好歇几天,可惜啊,”可惜这会儿还不时兴旅游过年呢,不然她真想找个温暖的地方躲个清静。 华镇却能明白卫雪玢的心情,当初他跟着父亲生活的时候,一家五口呆在一起,就算是没人说话,他都会觉得乱哄哄的,只想自己找个地方躲清静,“反正厂子离你家也近的很,你过去露个面儿,找机会回来就行了,谁还能拦着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卫雪玢一笑,指着不远处的百货大楼,“找个地方停车,咱们也去买买买!” 买买买?这个听着爽气,华镇的积极性被卫雪玢一说,也调动起来了,“好,我也想买东西呢,到时候你给我参谋参谋!” 华镇有心想给卫雪玢买点儿啥,但也知道卫雪玢是绝不会同意的,干脆改了说法。 “放心,别的不敢应承你,买东西你只管放心,”卫雪玢也好久没有逛过街了,这会儿看街上熙攘的人群,莫名的有些兴奋,“真是要过年了,人都出来了。” “这是这两年儿日子好了,手里有闲钱,前两年你看看,除了买白菜萝卜的时候,哪会有这么多人?”华镇这些年都是跟爷爷在郑原过的,比卫雪玢了解情况,“咱们这儿还是不如人家南边儿,你看看延亭捎回来的东西,百货大楼里也没有。” 那能比吗?这里是正出正入的商品,韩延亭弄来的,可以说有些都是来历不明的,“行了,你想买啥?赶快看。” “我想买个大的收音机,就是声音大点儿的,焦师傅他们闲着的时候,几个人围着收音机,看着都替他们费劲,弄个大的,声音也大,”华镇直接往电器那边走。 韩延亭回来倒是说过外国都有录音机了,只是录音机在卫雪玢的记忆里,到他们这边儿渐渐流行开,已经是八五年左右的事了,“没想到你还挺细心,那买一台吧,大家休息的时候看看报纸,听个广播也是应该的。” 华镇其实也没别的东西可买,一路逛过去,居然都是给厂里的工人们捎东西,老工人一人一顶棉帽子,年轻的人一人一双挺稀罕的“皮手套”,不管真皮假皮,看上去确实挺帅气的,春生他们回去肯定喜欢。 “你来看看这个,”华镇手里拿着瓶雪花膏冲卫雪玢喊,“我不懂,人家说抹了这个脸不皴,”见卫雪玢过来,他把盖子拧开,递到卫雪玢面前,“你闻闻这个味儿怎么样?人家说这是新香型,我闻着确实挺香。” 雪花膏卫雪玢也一直有用,但这种,她还是敬谢不敏,不是不好,而是这种新的桂花香实在是太浓烈了,“嗯,不错,”她转头向营业员道,“给我拿两瓶儿,还有那种老款的,也给我拿几瓶。” 桂花的可以回去送给焦红梅,卫雪珍这几个小姑娘。普通的她自己留一瓶,给何玉华还有郁静一瓶。 华镇倒是觉得这新出的雪花膏挺香的,但卫雪玢明显不喜欢,他又一指旁边的一个亮晶晶的贝壳,“这种说是抹手挺好,你也买一个。” 那是蛤蜊油,抹手确实挺好的,八分钱一个,洛平也有卖的行不? “行啦,这些咱们那儿都有,你是平时没注意,”卫雪玢见华镇的目光又落在一个小小的圆盒子上,连忙道,“走吧,这就行了,”那小盒子里是胭脂,特别红的那种。 华镇还真的在看那个看着挺精巧的小盒子,他真的很想给卫雪玢买点儿啥,但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 “那边还有檀香皂,你买几块用?”华镇没买到想要的东西,怎么肯走,他目光又盯到香皂上了,“还有那个洗发膏,塑料桶的,多漂亮啊,你买一桶回去用呗,恐怕能用一年。” 这人这会儿怎么嘴这么碎?卫雪玢以为华镇是想用这两样东西但不好意思买,毕竟这年头儿男人洗脸洗头都是一块肥皂搞定的,“行,那就拿五块檀香皂,两桶洗发膏。”等回去了自己可以“硬”分给他一半儿。 “雪玢?真的是你?” 华镇拿着单子去付账了,卫雪玢一个人正看毛线,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王,王阿姨,”原来郑原也这么小,逛个百货大楼都能碰到王秀梅。 “我远远的看着就像你,没想到真是,”王秀梅也没有想到在这儿居然能碰到卫雪玢,“怎么跑郑原来了?” 她话一说完,旋即想到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报道,“雪玢,那报纸上说的华胜加工厂,你现在真的在那儿工作?” 那个脱粒机,她家老朱可是看了都说好,还硬要买一台给朱大妮儿家寄回去呢! 卫雪玢也没有想到来郑原逛个街,居然会遇到王秀梅,“王阿姨,我现在是在华胜厂上班儿,报纸上报道的脱粒机就是我们厂的产品。” “这闺女就是那个华胜厂的?”跟王秀梅一块儿上街的同事忍不住插嘴,“可真能敢啊,王老师,这是你家亲戚?” 王秀梅一讪,“是啊,这是我一个亲戚,管我叫姨呢,”她在周围看了一眼,“你这是过年来置年货?” “是啊,我们过来送货,顺便看看有啥可买的往家里头捎一点,阿姨您也是办年货的吧?”卫雪玢低头看着王秀梅提兜里的东西,里头居然还有她们厂子生产的筷子笼。 王秀梅看见卫雪玢是挺惊喜的,但这会儿她跟同事一起出来的,实在不方便跟卫雪玢说话,“这样吧雪玢,一会儿你跟我回家坐坐?总不能你大老远来郑原了,我连顿饭都不招待你,” 她怕卫雪玢不乐意,忙又拉着卫雪玢的胳膊小声道,“你朱叔不在家,外头参加学习班儿没回来呢!”王秀梅是真的挺关心卫雪玢的现状的,毕竟一个女人离了婚,日子可不好过。 卫雪玢摇摇头,“不用了阿姨,这路上不好走,我们准备中午就回呢,”就算朱学文不在,卫雪玢也不愿意往朱家去,至于王秀梅,她虽然感激她在自己离婚时对自己的支持跟帮助,但她毕竟是朱相庆的养母,两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这也是卫雪玢来郑原这么多次,都没有主动联系王秀梅的原因。 “唉,你这闺女,”王秀梅跟同事打了个招呼,把卫雪玢往人少的地方拉了拉,“你现在咋样?在厂里工作顺不顺利?我是一想起你来,心里就老不舒服了。” “我挺好的,真的,厂子里的人对我也好,阿姨您放心吧,总不能摔一跤我就坐地上了啊,拍拍灰还不得继续走?”卫雪玢感激王秀梅的心意,笑的宽慰她,“我跟朱相庆的事算是彻底翻篇儿了,您也别老想着,我啥事也没有。” 见卫雪玢能坦然的提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养子,王秀梅悬着心的放下来了些,“那就好,你过的好就行啊,哼,那个朱相庆,以后有苦日子等着他呢,我听他说,你还介绍了大夫给他?你这闺女,心太正了,”换上旁人,恐怕巴不得朱相庆永远好不了呢! 那种人就算是治好了病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变成了正常的男人,并不是插了翅膀,卫雪玢一笑,“都过去了,大家都得往前看不是?” 华镇交完款回来,只看见柜台上的一堆东西,没见卫雪玢,他连忙把东西装好了,四下打量,却看见卫雪玢在楼梯角儿那跟一个中年妇女说话,“雪玢,” “哎,来了,”卫雪玢冲华镇挥挥手,示意他等自己一下,“那个,王阿姨,我得走了,我们同事等着我呢!” 那小伙子是卫雪玢的同事?王秀梅觉得华镇挺眼熟的,“那不是在报纸上看见过的吗?叫啥来着?” “他是我们厂长,这次跟我一起来送货的,”卫雪玢笑着跟王秀梅告别,“阿姨您慢慢转,我先走了。” …… “那闺女真是你亲戚,没听说过啊?倒是来找她的小伙子,长的真精神,个头也高,是你亲戚的对象儿?看上去真般配,”王秀梅看着卫雪玢跟华镇并肩出了百货楼,就听同事在旁边啧啧称赞。 王秀梅也在想卫雪玢跟华镇的关系呢,看两人出去时的样子,两人关系应该挺好,这一男一女跑到郑原来逛百货楼,只是普通的同事? “我说的话你听着没?”王秀梅只顾想心事,没听见同事后头的话,“啊,听着呢,我说他们挺般配嘛,你这么觉得?” “这不明摆着嘛,这两个小青年儿来百货楼,可不是一对儿嘛,我刚才可看见了,那小伙子买的东西可不老,”王秀梅的同事用手比了比,“又是香皂又是雪花膏,全是小姑娘稀罕的东西,可真大手!” 王秀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她希望卫雪玢好是发自内心的,但真的看到卫雪玢好的时候,又觉得怪怪的,这一切来的太快了,让她猝不及防。   ☆、第116章 唱歌 等出了百货楼, 华镇忍不住问了,“刚才那人是谁?看着跟你也没有多熟啊!”就看卫雪玢一见到他,立马就过来的样子, 明摆着不太愿意多聊。 虽然对王秀梅心存感激, 但卫雪玢确实是觉得跟王秀梅还是不好多来往的,“那是朱相庆的妈妈, 在郑原当老师……” “他妈?那你还理她?她没为难你吧?”华镇猛的转过身,紧张的看着卫雪玢, 好像她刚从虎狼窝里回来一样。 “行了, 王阿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能跟朱相庆离的这么顺利,还多亏了她呢, ”卫雪玢拍了华镇一下, “该买的也买的差不多了,走吧,该回去了。” “多亏了她?啥意思?”华镇对朱相庆的身世也多少有些了解, 但却没办法理解卫雪玢话里的意思。 “真是连话都听不懂, 就是字面儿的意思,王阿姨没有反对我跟姓朱的离婚, 而是站在了赞成的一方, ”也多亏了她,自己才能少费了许多唇舌。 所以就多亏了她?华镇撇撇嘴,“那是她有眼不识金镶玉,你这么好, 她还赞成你们离婚,”要是他,非跟这人急不行! 卫雪玢帮着华镇把买来的东西放在车里,“那得看从哪个立场来判断,从我这个一心要离婚的角度来说,她就是在帮我,而且她也确实是为了考虑了,才支持我们离婚的。”王秀梅可比朱家父子聪明多了,但凡她有一点儿私心,自己都不可能脱身的这么利索。 “那倒也是,你要是跟那个姓朱的绑在一起,可不就毁了一辈子?有点儿良心的人都看不下去的,”华镇一踩油门儿,“走吧,咱们找个地儿吃了午饭,就回家去!” …… 春生跃进他们果然对华镇从郑原带回来的礼物十分喜欢,一个个围着华镇哥长哥短的叫个不停,就连焦师傅他们,也都把新帽子带上,互相打量着开彼此的玩笑,卫雪玢看着热闹起来的加工厂,觉得华镇就像个圣诞老人一样,只要他在的地方,一定会无比欢乐。 “姐,谢谢你啊,我还没用过这种雪花膏呢,香的很,”焦红梅连瓶盖子都舍不得打开,把小白瓷瓶捧在鼻子边儿上不停的闻,“隔着盖子我都闻得见!” “你喜欢就行,还有这个,”卫雪玢从包里掏出一本书来,“我买的钢笔字贴,光认字儿不行,写的好看才中,你闲了照着字帖好好把你的字儿练一练,不然以后叫你写个东西,字儿都见不得人怎么行?” 给她买字贴?!焦红梅顾不上手里的雪花膏了,“姐,快给我,你放心,我以后每天都练字,写好了给你检查,雪玢姐,你真是我的亲姐!” “哎哟,这是干啥?老焦这一会儿可就多了一个闺女,”孟师傅看着扑到卫雪玢身上只喊姐姐的焦红梅,在一旁笑道,“老焦可要请客啊!” 卫雪玢对自己闺女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他们当父母的想不到的,人家都给想到了,焦师傅讪然的咧咧嘴,“老孟你又寒碜我呢,我哪有这福气,要不说李大夫那是书香门第,才养出人家雪玢这么好的闺女,俺家红梅能跟着雪玢学一半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焦师傅你也来笑话我,我哪有你们说的恁好?主要还是咱们红梅懂事,在厂里积极能干,下了班还一心的学习文化知识,你就等着吧,以后红梅啊,会有大出息的,指定叫你跟着享福,”卫雪玢笑着摸摸焦红梅的头,不论哪个年代,优秀的女孩子都有很多,她们缺少的只是机会罢了,卫雪玢也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给焦红梅这样的女孩子多一些帮助。 卫雪玢他们去郑原的几天,焦师傅已经安排几个小年青把厂子打扫干净了,下午大家轮流下厨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华镇拿出从爷爷那儿顺来的酒,全厂一起吃散伙饭。 从五月开始,不论是华镇还是卫雪玢,还是被聘进来的焦孟几位师傅,就没有一个真的轻松过,现在厂子终于初见规模,新厂房更是结结实实的矗立在眼前,大家就算是嘴上不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现在要放年假了,而且还是要放到初十,几位老师傅都不用华镇敬酒,自己就放开了推杯换盏起来。 酒一喝起来气氛就更好了,大家一起哄,焦红梅还起来唱了一段样板戏,她这么一带动,焦师傅孟师傅都拿起筷子敲着鼓点儿给年轻人来了一段儿…… “厂长,该你了,”大家都表演完了,自然不会放过华镇跟卫雪玢,李春生还麻利的把几个凳子摆在一起,“你是厂长,上来表演,啥都中!” “噗嗤,”卫雪玢一个没忍住,先笑起来,别人都是坐着或者站着,华镇这个好,直接给架凳子上了。 当众演节目?这样的事华镇也就几岁的时候干过,这会儿等于是叫他去死呢,“算了吧,我喝酒还不行?” “不行不行,酒我们能喝完,你可不能脱离群众,我们都唱过了,你不唱可就是瞧不起俺们了,”机会难得,谁也不会放过华镇。 “就是,唱吧,来,大家鼓掌欢迎!”起哄架秧子的事卫雪玢不是不会,是没机会这么干罢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还是起华镇的哄,她可不能错过。 华镇看了一眼笑容满面的卫雪玢,她想看,自己干脆死一回好了,“台子我就不上了,给大家吼两嗓子吧,”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这歌就算是有年头儿了,就算他们也都会唱,华镇一起腔开唱,大家,尤其是几个小伙子也都跟上了,大家把一首军歌给唱的慷慨激昂,气氛也再次被推到了**。 华镇唱完接过胡跃进递过来的酒一口干了,才坐下,就听李春生大声道,“下来是咱们雪玢姐,雪玢姐,你给我们唱个呗?” 在李春生眼里,卫雪玢就没有不会的,何况漂亮人唱歌哪会有不好听的? 我的天,还有她的事? 卫雪玢这下乐不起来了,她可是天生的五音不全,这唱歌,歌词儿她记得住,调她找不着啊,“不不不,你们饶了我吧,我喝酒,喝三杯,不,喝五杯,” 她要是一开口,这多半年来树立的威信恐怕都全砸了。 “不行,华厂长都唱了,雪玢姐不能不唱,”李春生不干了,他还等着听卫雪玢唱歌呢,“唱个一条大河吧,” 还点歌?那歌是她能唱出来的? “咳,那个我真不会唱,这桌上菜都快吃完了,我再去给你们炒俩菜去,春生你不是爱吃我做的回锅肉,我给你做那个!” 这酒都快喝完了,谁还能吃得下菜?胡跃进一眼看出来卫雪玢是怕唱歌了,刚才华镇唱歌的时候,她都没唱,“不吃不吃,饱了,雪玢姐,卫主任,卫副厂长,你可不能这样,我们都唱了,我还起来扭了个大秧歌呢,不行,你得唱,不然今天大家都不走了!” “对,就是这理,雪玢姐来一首!” 有胡跃进打头,其他几个更有劲儿了,不等卫雪玢再次拒绝,掌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卫雪玢汗都要下来了,早知道这事最后轮到她头上,刚才华镇说不唱的时候,她绝不会跟着起哄,“哎,那个……” 她要是真唱了,恐怕以后没脸再见父老乡亲了。 卫雪玢还是头一次这么为难呢,华镇又觉得她的样子既可笑又可爱,“这样吧,你就唱〈团结就是力量〉吧,这歌最符合咱们厂子的现状,咱们就是靠团结才发展到今天的,以后还得靠团结,才能把厂子给办好,” 华镇站起来把酒杯端在手里一口干了,“来来来,大家把酒干了,唱着歌回家!” 说完一撞卫雪玢,自己率先唱起来,“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有人领着,卫雪玢也渐渐找到了调门儿,后面焦红梅他们也都跟着唱起来,居然没有人发现她是个音痴,大家唱了个不亦乐乎,把卫雪玢这是在表演节目的事给忘了。 “咳,刚才谢谢你哈,我那个,那个,”送走了焦师傅他们,屋里只留下几个小年青在收拾桌子,卫雪玢在厨房里烧水,见华镇端着盘子进来,忙拿盆接住,小声跟他道谢。 这会儿咋这么乖?华镇无声的笑笑,叫卫雪玢把盆放在灶台上,提了热水倒进去洗了起来,“我这是又干啥好事了你要谢我?我怎么想不出来呢?” 这人,就看华镇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卫雪玢也知道他心里清楚自己在谢啥,“你可是干了大好事了,没叫我在春生他们跟前丢脸,简直就是救了我一命!我是因为这个谢你的,行不行?” “哈哈,你呀,不就是不会唱歌嘛,有啥?你当时汗都下来了,诶,你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唱过歌?我怎么不相信呢?”华镇一边洗碗,一边儿侧着头跟卫雪玢说话。 “学校那时候一个班几十号子人,我光跟着张张嘴,有啥难的?”卫雪玢横了华镇一眼,“我其实是为你们考虑,我怕我一开口啊,你们尴尬!” “哈哈哈哈,那现在你唱几句,叫我尴尬尴尬,我还真不知道那俩字怎么写呢!”华镇笑的直不起来腰,这人可真会狡辩啊,自己唱的不好,还说是为别人考虑,“来来来,我把没走的都叫来,我们一起感受感受。” “华镇!”见华镇真的甩手出去,卫雪玢吓的一把抓住华镇的胳膊,“是是是,我错了,我承认,我唱歌爱跑调儿,不对,是根本没有调,你不用叫人,我已经很尴尬了……” 华镇低头看着好像做了多大错事一样的卫雪玢,忍不住伸手在她头顶揉了几下,“你呀,多大的事儿啊,这世上不会唱歌的人多了,就是刚才,我们唱的就很好听?大家就图个高兴就行,瞧把你给愁的,有啥?” “你们唱的都听好的,尤其是你,我可是副厂长,他们平时都管我叫姐呢,我要是一张嘴,鬼哭狼嚎的,多丢人,”卫雪玢觉得华镇这种会唱歌的,根本体会不了她这种五音不全人的艰辛。 “你刚才不就笑话我来着?明明知道我为啥不唱,还跑进来逼着我认了,才满意?”卫雪玢越说越委屈,不管是她上学的时候还是在供销社上班儿的时候,只要有联欢会这些活动,她都会想尽办法躲了,可没想到,掉在华胜厂坑里了。 华镇一直觉得卫雪玢做事拼命,也豁得出去,没想到她的弱点在这儿,但这个弱点也让一向坚强仿佛什么都不怕的卫雪玢可爱了起来,“可我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儿笑话你啊?我就是过来问问,还想跟你说这没啥,呃,刚才是我的态度不对,我真的只是来劝你的,就是没有注意语气,我怎么会笑话你?” “哼,”华镇这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而且自己不会唱歌,事先他也不知道,何况刚才还帮她掩饰过去了,“其实也没啥,不会唱的人多了,我只是不想污染别人的耳朵,” 嘴还挺硬的,华镇见卫雪玢准备换换煤封火,拿过火钳,“我来,你歇着,这人家都说女愁哭男愁唱,这心里有个高兴不高兴的,吼两嗓子不挺好的,自己痛快就行了,管他污染谁呢,就你想的多,刚才焦师傅唱的挺好,孟师傅唱的那能听?可大家不都挺高兴的?” 确实,孟师傅那《穆桂英》叫的她都没听出来是哪出戏,但也没有想过笑话他,但自己,卫雪玢摇摇头,“算了,我没有那个天赋,还是闭嘴吧,” 这么固执?华镇有些奇怪,“可你咋知道你唱的不好听呢?这爱跑调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跑调了啊?” 这个嘛,卫雪玢笑了笑,她性子开朗,小时候也爱说爱唱的,但只要一唱歌,几个哥哥就骂她叫她闭嘴,说唱的太难听了恶心人,渐渐的她也就真的再不开腔了,“我就是知道,行了,别纠结这个了,没啥意思,反正以后你们千万别再叫我唱歌就行了。” “好吧,”反正也不是大事儿,华镇点点头,“我明天就要回郑原了,你最好还是搬回家去住吧,一个人太冷清了,也不安全。” 是啊,明天厂里全部放假,华镇也要回郑原过年了,卫雪玢有些失神,旋即又好笑起来,她这半年多真是热闹惯了,以前可不就是常年一个人过的?“没事,现在这厂里多安全啊,那么高的围墙,还是两层的,” 见华镇又要说话,卫雪玢忙道,“知道了,你们一走,我就回去,我还得帮家里办年货呢!” 这洛平人过年,炸油货是必不可少的,而卫家更是按着日子一板一眼的做过年准备,二十三祭灶之后,二十四李兰竹会领着一家人扫房子,下来洗衣裳搁锅炸油货,丸子豆腐焖子这些全要提前备好冻在外头院子里,等着过年的时候用。 换好煤华镇就听见外头胡跃进他们说走,他也没有再在卫雪玢这里多留,跟她道别之后,和春生跃进他们一道儿走了。 人都走干净了,卫雪玢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又把屋子收拾打扫了一遍,开开窗子放了放屋里的酒气,才回到屋里,把定时的小闹钟给关了,准备睡她重生以来第一个懒觉。 作者有话要说:  想跟大家说啥来着,忘了!   ☆、第117章 放假了 卫雪玢并没有立即回三角场去, 她闲着没事去街上逛逛, 给自己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了一番,又看了场电影儿,买了几本书, 回来后扫房子卤肉炸油货,干累了就安安生生的歪在床上听着收音机打毛衣, 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惬意了。 就这么一直到二十三祭灶这天, 卫雪玢才带着厂里分的肉跟自己闲着没事腌的咸鸭蛋还有自己炸的几样油货回到了三角场。 “姐,你回来了,忙不忙?”卫雪珍看见卫雪玢回来, 高兴的迎了过去,“我算着你今天就能回来。” “说的跟她在哪大城市工作的一样, 还算着今天能回来,现在人家出息了,心里就没有这个家, ”卫广益从屋子里出来, 自打卫向新他们放了寒假,张膝环就撺掇着一家子又搬了回来, 美其名曰是回来陪老人过年的, 其实也就是张彩环实在觉得自家再买煤取暖不划算,不如跟着李兰竹蹭着用呢! 卫雪玢连个正眼儿都没有给卫广益, 对于这种快四十岁还理直气壮啃老的男人,她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咱妈呢?” “妈在屋里呢, 昨天她值夜班儿,”李兰竹到底也是有年纪的了,晚上值一个夜班,接了两个孩子,人累的不行,早上起来吃了个饭,就又回屋躺下了。 “把这个拿到厨房去,肉挂到外头,”卫雪玢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卫雪珍,“那芝麻糖我买的多,你跟向新向前他们分着先吃。” 张彩环一直等着卫雪玢呢,见她给卫雪珍递东西,忙过来接了,“哟,还是咱家雪玢出息了,带回来这么多东西,玉华快来看看,比你回来带的还多呢!” 何玉华正奇怪张彩环这是在卫雪玢那儿排头吃饱了,终于知道换路数了,没想到人家捧一个的时候还捎带着拉刮她两句,“哎呀,又是肉又是炸豆腐,还有牛肉丸子,雪玢是大方,一个人在外头本来就不容易,这回来就回来,还带这么多东西,不像有些人,一家四口儿,空着手就回来了,大哥,我可是听说你们水利局今年分鱼了,咋我一条也没看见?” 卫广益确实分了一袋子鱼,张彩环挑了几条给她娘家送去了,剩下的就叫她卖给村里的邻居们了,她当时跟卫广益说的就是卫雪玢现在是厂长了不差钱,过年就算是为了显摆,也会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的,没想到卫雪玢拿倒是拿了,结果都是“意思意思”,那东西看着花样怪多,可这么一大家子,够炒几盘儿的? 不过张彩环学精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张嘴就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反正卫雪玢这些东西李兰竹也会看见,见她带回来的这么少,自然会说她,犯不着她当恶人,现在卫雪玢越来越有本事了,张彩环还有事想求她办呢,她已经决定趁这个年下,跟卫雪玢把关系打好了。 可万没想到,她才一开口,就叫何玉华这个搅屎棍给一通瞎搅和,反而笑话他们回来没带东西。 卫广益叫何玉华看的有些下不来台,转头冲出来跟卫雪珍分糖吃的二儿子吼了一声,“咋又跑出来了?作业写完了?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 “可不是嘛,有些人就是成天光知道吃了,白吃白喝再没有他们过的滋润了,”别人怕卫广益何玉华可不怕,他家生了两个小子,自己有永川,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叫她听人指桑骂槐,门儿都没有! 卫雪玢不理会外头的唇枪舌剑,直接掀帘子进屋,“妈,我回来看看。” 外头高一声低一声的,李兰竹就算是睡着也被吵醒了,她暗叹一声只要二闺女回来这家里就没有安静过,但又听见何玉华念叨卫雪玢带回来的东西,也没好意思直接嚷她,“嗯,回来就好,我听你嫂子说你们厂早放假了,你咋现在才回来?” 往年过年,家里最能帮她的就是卫雪玢了,那手艺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活干的李兰竹最满意了。 “我们厂是放假了,但我们厂长得回郑原过年,厂里不能没个人值班儿,这几天趁着没活儿,我收拾收拾,”卫雪玢早就想好了措辞,说的云淡风轻。 “你倒是用心的很,”想到当初华胜厂盖厂房,张彩环又求到她这里,说是叫她跟卫雪玢说说,由她娘家哥负责给华胜厂拉砖,结果卫雪玢愣说自己不当家,给拒了,李兰竹就觉得堵心,“也没见人家厂长把你当啥重要的人?” “厂长把我当啥不重要,关键得看我自己把自己当啥啊,再说了,拿人家工资,可不得好好给人干活嘛,就像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值夜班儿,我听说其他科室的大夫,过了五十,就不用值班儿了吧?” 李兰竹就时候好说话的叫人都替她生气,偏她还坚持觉得自己是与人为善,与人方便,人家也会与己方便。 “你这个孩子,咋现在学的这么爱计较呢?跟你哥你嫂这样,在外头工作也这样,我跟你说,这人啊不以太计较了,”李兰竹听不下去了,别人是别人,她是她,人家领导张嘴叫她值班儿,她能说自己过了五十了,干不动了? 卫雪玢好久没回来了,不想一回来就跟李兰竹吵架,“是是是,您说的对,所以啊,厂领导叫我看厂子,干些收尾的工作,我总不能不答应吧?这是人家领导看得起我不是?” 李兰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了,索性拉下脸,“行了,下午叫雪珍跟你过去把你的铺盖拉回来,以后你还跟雪珍睡一屋吧!” 回家还得拉自己的铺盖?卫雪玢讶异的看着李兰竹,别人不知道,她最了解自己妈了,李兰竹最两个最大的癖好,过年必定要买新碗筷,因为寓意“添丁进口”,还有就只要有能力,就买棉花做被子,那叫“后辈”,也是人口兴旺的象征。 “我结婚的时候,你不是也趁着给我做被子的时候把家里的被子又弹了重新做了?”不管自己会不会回来住,但家里也不可能连她的一床被子也拿不出来。 这个么,李兰竹有些不好意思,“你大哥一家搬走的时候地,把铺盖带走了不少,”她怕卫雪玢有意见,“你也知道,你大哥一直没有分过家,啥也没有,总不能叫他们光着身子出去吧?” “还有你二哥,”李兰竹说不下去了,何玉华不像张彩环,人家娘家陪嫁并不少,这回听说女儿分家出去,人家娘家妈跟嫂子,明晃晃跑着两床缎子被子给送到家里来了,说是给女儿女婿添家当。 “呃,没事,我也懒得再来回搬了,反正厂里离这儿也不远,我回去住挺好的,有事回来也方便,”卫雪玢一笑,她本来也没有打算回来住,这下更好了,省得再跟李兰竹找理由。 卫雪玢不回来?李兰竹多少有些失望,“那也行吧,那你记得明天早来回来,得抄房子呢,我年纪大了,干不动,你得带着雪珍干呢!” 哈哈,今年她再不会了,“那可不行,我还得在厂里值班儿呢,这拿着人家的加班费,跑回来干自己家的活儿叫人知道了该咋说我啊?我二嫂身子重,可我大嫂跟雪珍,还有向新向前呢,咱这家才多大点?干的过来。” “向新跟向前还得学习呢,咋能叫他们干呢?你大嫂那人心粗的很,干的不干净,我还得干二遍,”李兰竹连连摇头,张彩环干活她一点都不中意,又不像女儿,可是说。 “妈,我大嫂都多大了?到现在连个活儿都干不好,你当婆婆还不好好教一教带一带,她们现在可是自己单过呢,吃亏的可是我大哥跟向新向前,再说这都要过年了,向新跟向前还不歇一歇?孩子也不能逼太紧了,” 卫雪玢一副为卫广益一家子着想的模样,“他们过完看年可都又要搬回去了,我看就今年吧,你得好好领着大嫂过个年,咱再说的远一点,将来呢?她可是大嫂呢,家里的事以后还不得出面操持?到时候啥都领不起来,不丢人?总不能将来她家过年,我也过来帮她带着儿媳妇准备吧?” 以前李兰竹总是觉得还有她在呢,可今天被卫雪玢这么一说,加上两个儿子也相继搬了出去,李兰竹顿时觉得空落落的,也不得不接受了儿子已经长大的事实,再被卫雪玢这么一劝,心里也有些动摇了,她总不可能跟着孩子们一辈子,等她不在了,这个家不还得张彩环来当? 就凭张彩环现在的为人,恐怕到那个时候,这个家就真要散了,想到这里,李兰竹的眼泪又下来了。 往年对卫雪玢来说,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今年才是她新的开始,“这几天我还是不过来了,你看我一来,家里就闹哄哄的,还不如我不过来,你们也好清清静静过个年,” 前生她刚离婚,过年的时候张彩环硬是堵了家门没有叫她进家门,理由是风俗规定,离婚的女儿不能回娘家过年! 卫雪玢不知道这条规矩了从哪里蹦出来的,但李兰竹跟自己几个哥哥当时冷漠的样子她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也不知道今年过年,张彩环还会不会再来一回了。 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她作为女儿,该走的礼数尽的孝心四个一点也不能少的,但像前世那样,一到过年就恨不得从割肉到买菜,从打扫到鞭炮无所不能,她是绝不会了。 她见自己几句话,李兰竹就要落泪,忙道,“这不是挺好的事嘛,你好好教教我大嫂,她可是我大哥的老婆,这我大哥再好,媳妇不给力遇到事不也抓瞎?总不能以后我大哥请单位的人过来吃顿饭,都要带到你这儿来叫你做吧?真到那个时候,当妈的在厨房里忙乎,儿媳妇一边坐着,才招人笑话呢!”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成天啰嗦人家旁人的事儿,”李兰竹知道女儿看不惯大媳妇,这话里话外都在告她的状呢。 “唉,你呀你呀,好好的非从供销社出来,往年花生瓜子,还有过冬的菜,买着多方便?”今年好了,全要李兰竹自己动手,偏这个不省心的丫头连面儿都不露,“搁锅那天你得过来,你大嫂手艺不行,她炸的咸食又费油又难吃,还有丸子焖子,没这些咋过年?” 李兰竹过年是很细致的,包子饺子油角子,没条件的时候省一省,现在条件好了,自然希望孩子们能过个像样的新年。 “哎呀,妈,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我嫂子做不好才得多练练,难道她以后娶了儿媳妇也是你给做?我今年哪有心思过年啊,”卫雪玢直接摇头,“真忙不过来,就少弄点,量力而行就行了,不然就是自己找累受了。” 李兰竹被女儿堵的无话可说,以前家里的事她最爱跟老二商量了,只要她想到的,二女儿一准儿能安排的妥妥的,可现在,“今年还没有去你姨家呢,前两天延亭带着他那个对象过来了,还带了不少从南边捎回来的东西,给了雪珍一块儿电子表呢,我想着你今天也去你姨家转转,你姨夫爱喝个酒,你给他掂两瓶,还有再问问延亭,那表还有没有,向新向前也想要呢!” 那电子表卫雪玢当然知道,这次韩延亭光它就背回来一提包,一个卖三块钱,厂里的几个年轻人都买了,送给雪珍一个也不值啥,但卫雪玢却不打算替两个侄子开口,“我前两天已经往菊姨家去过了,给我姨打了顶毛线帽子还有一条围巾,给我姨夫买了两瓶酒,” 卫雪玢从提兜里把给李兰竹打的拿出来,“这是给你打的,你上班用,” 李兰竹看着女儿放在面前的枣红镶黑花纹的帽子围巾,面上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去年冬天女儿就给她织了一条围巾,结果叫大媳妇要走了,因为这个,卫雪玢还跟张彩环吵起来了,当时她还骂女儿心眼儿小,没想到骂归骂,女儿今年又给她织了,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再嚷再骂也知道惦记心疼自己,这个认知叫李兰竹又有了底气,“那个,你大嫂说你们厂子招人呢?” “嗯,招工通知已经发出去了,等过完年就开始面试了,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初中以上文化,三十岁以下,身体健康,要是以前从事过加工制造业优先录用,”不用猜,张彩环又开始作妖了。 李兰竹还真有点开不了口,但想到张彩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过来跟自己认错,又说了她想为卫广益减轻负担的苦心,最后又跟她说,要是她能帮着自己进卫雪玢管的工厂里,一来自己可以挣点儿钱给家里添点进项,二来呢,卫雪玢身边也有个自己人,总比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瞎折腾强得多。 “你嫂子是也是上过学出来的,粮食学校可比初中学历高,她也就是这些年为了家里没有出去工作,年龄虽然大了些,但能写会算的,不论是出纳还是会计的,我觉得还是能干的,”李兰竹思忖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跟卫雪玢说了出来。 卫雪玢这会烦躁的想挠墙,上辈子她秉持李兰竹的教导,一心想做一个李兰竹那样人人称赞的“好”女人,所以在家里她任劳任怨,友爱手足,嫁人之后忍气吞声面对公婆的苛责丈夫的冷酷自私,可最终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自己这些亲人又是怎么对待她的?现在好了,她宁愿跟家里翻脸也拧着脖子离了婚,换来的是卫广益的冷言冷语跟拳脚,好不容易,她找到容身之地,有了施展抱负的舞台,这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呢,这些人又像跗骨之蛆一样贴上来,完全不考虑她的处境跟立场。 “妈你别再说了,我记得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是我妈,我欠着你的生恩养恩,咱们的骨肉情是否认不了也割不断的,所以我会来看你,孝顺你,至于其他人,我不欠他们一丝一线,再说家里的这些兄弟姐妹,除了雪珍以外,都成年可以自食其力了,真轮不着我帮啥忙了,以后我大哥家再有啥事,你能办就办,不能办就叫他们另想办法,别再跟我说了,”卫雪玢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还是走了,省得一会儿我嫂子听说我不肯给她找工作,再闹起来,你又该说我一回来就没有好事了!” 说完出去跟在厨房里做饭的何玉华跟卫雪珍打了个招呼,直接就推车出去了。 这是干啥?张彩环想拦没敢,跺了跺脚扭身儿进了李兰竹屋子,这个死老太婆,叫她干个啥都干不好! 从三角场出来,卫雪玢心情立马好了,她骑着车在街上慢悠悠的晃着,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自己弄个火锅涮着吃,这几天她在厂子里一个人可没歇着,该置办的年货都置好了,后面几天,就算是不出门儿,也可以好吃好喝的给自己放个寒假!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子新读者多了,原来大家提的老问题又有人提出来了, 在这儿解释一下哈,我是河南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了,我以前写古言,没有这个问题,这次写现言,又是以自己听见看到的事为原型来写的,忍不住代入的时候,许多人物说话就成了我们当地的方言了,连我自己,工作中是普通话,在家也是讲方言的。 所以当我用方言写这些人的时候,自己觉得好顺手啊!却没有想到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上的麻烦,不好意思啊,我后面已经渐渐在减少了。(;′⌒`)   ☆、第118章 回过年 卫雪玢才拐进华胜厂门前的小路, 远远的就看见自家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她吓了一跳, 赶快紧蹬车轮儿往家里冲,住了多半年了也没有发现有贼啊,怎么大过年的遇到了? 到了门口卫雪玢把车子悄悄往外头一扎, 从墙角找了块砖拎在手里,慢慢地移到大门口, 透地半开的大门儿往里张望, 这要是人多,那她就只能跑了。 “嗐,”等看到从屋里出来了人, 卫雪玢气的直接把砖头摔在地上,“华镇, 你给我出来!” “诶,雪玢,你回来啦, 我还以为你得到晚上吃过饭才能回来呢, 这咋回事?大中午就跑回来了?”华镇看见卫雪玢,也是又惊又喜。 这人真是, 卫雪玢悬着的地落了地, 心里的火却噌噌的冒上来,“你不是回郑原了嘛, 怎么又回来了?还跑我这儿来,我以为家里大过年的进贼了呢!你来干啥?” 华镇看卫雪玢的脸色,知道她是真的吓着了, 忙连连赔礼,“那个,我跟我爷今年决定回洛平过年了,今儿才到家,这家里冷锅冷灶的不说,还冷的很,我就想着你这儿一定还生着火呢,就过来夹个煤球儿,把家里的炉子给引着了,没想到吓着你了,都怨我都怨我。” “不过这大过年的哪会有贼啊,这贼也要过年好不好?何况咱们洛平可是治安先进市,再没有比这儿太平的了,这院子斜对面儿就是太平间,也没见你害怕过,”华镇见卫雪玢进厨房,连忙跟着进去,“我把火打开了,得着上来才能夹呢!” 再太平她也是一个人好不好?这有道是人比鬼可怕,卫雪玢把壶提起看了看火,又厨柜上取下来一个篮子,把自己弄好的半成品全都装到篮子里,“一会儿你把这个也带走吧,这会儿再去买菜买肉来不及了,这些够你们吃了,我这儿还剩的有肉呢,这两天我把饺子馅盘好了,你过来拿走一些,省得你跟华局长还得自己弄。” 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明明说是去郑原过年,现在突然回来了,也不想想一老一小冷锅冷灶的,这年怎么过? 华镇没接篮子,而是看着厨房里摆的满满的吃食,他走的时候可没有这些,“这些都是这几天你在家做的?你没回三角场?” “啊,回了,今天才回去的,家里没啥事,我又回来了,”卫雪玢笑了笑,又找了袋子开始给华镇挖面,华镇平时自己不开伙,要么在厂里蹭,要么就还吃医院的食堂,家里估计什么也没有,卫雪玢心里有些埋怨华镇做事太过随心所欲,他自己还好将就,华局长那么大年纪了要是吃不好,可怎么办? 华镇看着低头给他准备东西的卫雪玢,忍不住唇角上扬,什么男追隔重山,就冲卫雪玢对他的体贴关心,就算是隔两重山,重重都是喜马拉雅山,他也照样攀过去!“那你不在家里呆着,怎么又回来了?” 人人都回家过年,卫雪玢一个人呆在这儿可不太好,冷清不说,也可怜的很。 “没啥事就回来了呗,”卫雪玢突然想起华镇跟自己几次表白了,“我一个离婚的女人,老是呆在家里干什么?还不如自己回来呆着呢!”她虽然觉得离婚也没有啥大不了的,但这个世道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与其等以后别人告诉他,倒不如自己直接告诉他。 “你在家是不是受气了?”华镇没把卫雪玢的话听进去,他更关心的是卫雪玢的情绪。 “受啥气啊,我是那种会受气的人?”卫雪玢把装好的面袋子提起来往华镇手里一塞,“提上吧,说回就回,也不想想回来你们吃啥喝啥?!” 华镇没告诉卫雪玢,他其实一早就想好今年回洛平过年了,厂里分的年货,还有米面油这些,他其实都准备好了,“这不是有你嘛,我看过了,你这个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根本不会叫我饿着的。” 又开始胡说了,卫雪玢挥挥手,“快回去吧,华局长一人冷呵呵的在家里呢!” “我给他插着电炉子呢,茶都泡好了才出来的,你当我啥都不会?”华镇把面袋子放在外头,一指煤炉子,“那煤球儿不是还没有烧好的嘛,我总不能回去再跑来?” 厨房里暖和,华镇也不出去了,直接递了个小凳子给卫雪玢,他已经认定了卫雪玢一定是在家里受气了,“我跟你说,有气别忍着,不管是谁,只要你占理,就别害怕,谁嚷你你就吵回去!” 卫雪玢被华镇的话给逗笑了,哪有这样劝人的?三角场住的可是她亲妈亲哥,“我妈嚷我我也吵回去?” “妈咋了?妈也不是处处对,她要是欺负你,”好吧,鼓励卫雪玢跟李大夫吵架确实不好,虽然华镇也听说了卫雪玢有个偏心眼儿的妈的事,“那你就别理她,想她了就回去看看,不想回去,那就在厂里呆着。” “你这话说的,叫人听见该说你了,”卫雪玢从地上的袋子里抓了把生花生炕在炉子边上,“那是我妈……” “可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妈,”华镇也想到了自己在粤东的母亲,没有自己,她应该也生活的挺好,毕竟她又有了跟那个男人的孩子,“我觉得我要是有孩子,只要她活的好就行了,其他啥也不要求,她好,我就高兴。” 只要孩子好就行,这确实是一个母亲最原始的要求了,只可惜五个手指终究是有长短的,卫雪玢咽下喉间的涩意,抬头笑道,“你说的没啥错,我得先自己活好了。” 见卫雪玢笑了,华镇舒了口气,“就是,咱们自己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其他都是小事,而且我觉得李大夫也不会真的不喜欢你,你多好啊,又好看又能干,心眼儿也好,人家点一样就不得了了,你样样都占全了,我将来要是能有个像你这样的闺女,做梦都能笑醒了!” 我去,这人去了趟郑原,本事见涨啊,奉承话跟不要钱一样,还顺道儿占自己便宜,卫雪玢看煤球儿烧的差不多了,正在找袋子给华镇装馒头呢,听到他的话,直接把装馒头的筐子给扣上了,“原来是觉得我样样好啊,那简单了,这东西我不给了,你快走吧,以后少来!” “别别别,我说的真是心里话,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敢带我爷回来,就是知道你肯定不会不管我们,”华镇把面袋子一放,自己掀开馒头筐开始装,“诶,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回来,才特意做了这么多东西?”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拿完了赶紧走,这都啥时候了,你回去华局长怎么吃饭?”卫雪玢看看表,都这会儿了,华镇回去生火再做饭,真的是来不及。 “那咋办?那煤还没烧好呢,还有,我过来就打算夹个煤球儿,你给我这么多东西,我咋拿回来啊,”一堆东西拿得动,但一个着这火的煤球儿得占一只手。 卫雪玢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先回去把家里的火生了,东西你能拿多少就拿多少,中午我熬点菜,再馏点馍,你一会儿过来端回去吃,顺便把剩下的这些都拿走。” 反正东西还多,她再做就行,不够明天早上趁着供销社还没有放假,去菜组看看还能再买点儿啥不能了。 因为自己突然回来让卫雪玢不停的忙碌,华镇原本想给卫雪玢惊喜的心不由后悔起来,“那个,你不用忙了,我把火夹回去,生着了我们自己做吧,这会儿食堂还没关门儿呢,真不行我去国营饭店买一点儿也行。” “胡说啥呢?华局长大老远的从郑原回来,你叫他吃食堂吃饭店?你可真是亲孙子,”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提起壶又看了看火,觉得差不多了,把第二块煤夹出来,“快夹走吧,回去先把火生了,屋子烧暖和,等四十分钟以后你再过来吧,”那个时候她把饭就能做的差不多了。 “雪玢,其实,”华镇想告诉她,其实他早就做好的鼓动爷爷回洛平过年的打算,只是没有告诉卫雪玢罢了,就见卫雪玢冲他摆摆手,“快走吧,华局长一人在家里呢,老人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人。” “那我走了,”华镇看卫雪玢往屋后扒白菜去了,抿了抿嘴唇,夹着煤球儿回家去了。 卫雪玢手脚很快,炖了个杂烩菜,又拌了个变蛋,煎了个豆腐,做了个小酥肉扣碗,装在饭盒里,拿保温壶把搅的鸡蛋面汤装了,等华镇过来就叫他赶紧提着走人。 “这个,是我家里放着的,给你吧,”华镇过来也提了一大篮子,卫雪玢一看,是厂里分的肉,还有鸡蛋冻豆腐啥的,“你这是干啥?你拿来给我,你们不吃啦?噢,我明白了,你个懒货,不会准备叫我管你跟华局长的饭吧?” “不是不是,我刚才看你这儿东西也没多少了,我们都拿走了,你吃啥?”回去的路上,华镇想明白了,卫雪玢做这么些过年的东西,只怕她就没打算回家过年,虽然他劝了卫雪玢,但终究不能代替她,但支持她华镇还是能做到的。 卫雪玢看着华镇提来的东西,一扬眉,“我说,你既然要回郑原过年,家里怎么还留这么多东西?不怕放坏了?” 卫雪玢还以为他过年分的东西都送人了呢。 “其实我一早就打算叫我爷也回来了,这里毕竟是我们的家,我爷要是真的不想,也不会回洛平了,只是后来他没人照顾,我又靠不住,才年年往干休所去住着,我觉得今年我可以了,就想着跟他一起回洛平来过年来,还有一个原因,”华镇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我要是真去郑原,一去就是一个月,时间太长了……” 后面的话华镇没说,卫雪玢却听懂了,她没让华镇往下说,“那好吧,你想请华局长回家过年,他也乐意,那后头就看你的了,这阵子你也跟着我跟红梅学了不少,生的做熟是没问题的,我再给你们做点儿,你闲了来拿走,也够你跟华局长过年用了。” 见卫雪玢并没有生气,还承当着帮他们做过年的东西,华镇不由低头一笑,“那谢谢你啊,”其实他原本可以跟爷爷早点回来的,那样就可以自己准备东西了,可没想到他爸华鹏从京都回来了,说要陪着华局长过年! 不但是华局长,连华镇都不怎么待见他爸,华鹏在干休所受几天冷待,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走了,华镇这才有机会带着爷爷回老家洛平。 不过这些糟心事华镇不打算跟卫雪玢说,“行,我也是这么考虑的,那就谢谢你了,我把家里打扫打扫,你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我爷在人在家也可以的。” 这人平时不是挺贫的嘛,今天这是怎么了?话这么少?卫雪玢狐疑地看了一眼华镇,又想可能是他觉得给自己添麻烦了才这样,“算了算了,大家认识这么久了,我又闲着,自己也得做,这点儿忙不算啥,你回去收拾好了,看看还缺什么,能买就买,买不来的就过来看看我这儿有没有。” “还有,华局长回来了,你在家好好陪陪他,可不能跟韩延亭出去乱喝酒,”洛平人的习惯,男人们年前年后就是到处跟朋友伙计们喝酒,一场接一场的,一直能喝到正月十五年过完。 “你放心,我没那爱好,”华镇在洛平其实朋友并不多,“而且大家都知道我过年要去郑原的,我回来还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喊我喝酒。” 这个也确实是,“那你快回去吧,你们才回来,事儿肯定多,”卫雪玢一推华镇手里装饭的篮子,“再不走菜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引煤的估计年纪小的都没有见过吧?我以前还生过炉子呢,结果,老是灭啊!   ☆、第119章 帮忙 华镇走后, 卫雪玢吃了饭就开始再支锅炸豆腐跟丸子,她自己吃不了多少,但华镇那边明显不够, 这年头不像以后,超市年初一都不关门, 缺啥随时能买得到,今天二十三还好一些,各单位还没有放假, 等到二十五六,恐怕想买个东西都难了。 何玉华来的时候,正看见卫雪玢在厨房外头支了个油锅正在炸油货, 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雪玢你这是干啥?家里啥吃的都有, 还能叫你饿着?” 何玉华是真心希望卫雪玢回家过年的, 这几个月她得了卫雪玢的帮助, 先是倒腾布料,后来卖孕妇裤, 还后来倒腾毛线, 愣是把半年的工资给挣出来了,手里有钱了,她的心也比以前宽了许多, 看卫雪玢更是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亲切, “嫂子你来了?快坐,我哥呢, 咋能叫你一个大肚子到处跑?也不怕摔着了?”卫雪玢连忙放下筷子,准备起来去扶何玉华,就听何玉华又喊,“你快从着看着你的油锅吧,我哪儿有恁娇气,还得你扶,我自己搬个高凳子就坐了。” 她熟稔的往屋里走,顺道儿拐进了里间卫雪玢住的屋子,略略一打量,心里有点儿吃惊,只见床上挂着个绣着粉花的白纱布帐子,铺盖一色簇新,看花色,不是她结婚的时候带走的,看来是天冷又新做的被子。 床头压着玻璃板的写字台上还摆着瓶泡在水里的腊花,何玉华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挺好看,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卫雪玢是从哪儿弄来的,她又伸手摸了摸桌上那个大大的半导体收音机,这东西她以供销社也见过,得一二十块钱呢!没想到卫雪玢屋里就有一个! 看来这厂子是真挣到钱了啊,何玉华忍了忍没开卫雪玢屋角的柜子,她从床边搬了一把椅子出来,“雪玢你可真会收拾屋子,我看你屋里头那个立柜,新打的吧?那样子怎么那好呢?现在大城市都是用这种?我就没见过。” 那个何玉华当然没见过,是卫雪玢照着以后流行开的组合柜打的,她大概给改了改,用了一半儿,把抽屉跟柜子结合了一下,还是比较能盛东西的,“你要是相中了,等你们打家具的时候,过来画个样子。” 这主意好,想想自己手里的钱,何玉华又熄了心思,“不行,我们还没有那时候呢,我今天本来就有事想跟你说呢,结果,” 结果也不知道李兰竹又跟卫雪玢说啥了,把人给撅走了,“你跟妈又咋啦?其实妈那人真没啥,就是太把大嫂当回事了,老想着她是大嫂,硬压着叫咱们敬着她,可她也得自己能立起来啊,又奸又馋的,就因为嫁的是老大,咱们就得敬着她?” 何玉华还想喷卫广益两句,但想着卫广益不管怎么说都是卫雪玢的亲哥,她一个外姓的不好多说,就忍住了,“咱大嫂又作啥呢?” 卫雪玢把锅里的豆腐捞出来控油,“没啥,就是想进我们厂工作,我说我不当家。” 卫雪玢不当家?就冲她到里的东西,何玉华都不信,“那是,这招人可是大事,咋不得厂长说了算?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咱大嫂?”何玉华撇撇嘴,“你可不敢收她,她能搅和的你厂子都干不下去。” “她再搅和人家厂子也能干下去,就是我跟着干不下去罢了,我当时就跟妈说了,这事儿我帮不了忙,”卫雪玢嘴没停手也没停,“上次我就跟妈说过了,要想挣钱,办法多的是,可十几年了你见她出去干过啥?这会儿了,又是脱粒机,又是拉砖,又是工作的,她本事大她折腾去,来烦我,门儿也没有!” 自己这个小姑还真是厉害,话敢说的这么明,何玉华讪讪一笑,“确实是,你现在这情况,能顾住你自己不用你哥们操心,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要是给你添麻烦,那就太不像话了。” 她这次来的事,不知道卫雪玢能不能帮着办了。 “嫂子,你过来有啥事?”何玉华不能骑车,大老远的跑过来,肯定是有事跟她说。 “呃,那个,”何玉华看了看这个小小的院子,她出来没有直接往卫雪玢这里来,而是绕着华胜厂走了一圈儿,“我跟着你瞎折腾这几个月,算是多少有些门道儿了,说实在的,咱虽然比不了延亭,但买入卖出的,账还是能算明白的,上次延亭来的时候我听他说了一嘴,想在你们厂子外头租门市?” “是啊,延亭有这个打算,他在南边也认识了几个人,准备从那边进货过来开个店卖,”这事瞒不了人,卫雪玢也没有打算瞒人,“嫂子你啥想法?” 何玉华就怕卫雪玢不肯问她,“我能有啥想法,你跟延亭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你们那个华厂长我虽然不熟,但他的来头我也是听说过的,人家爷爷是老革命,听说爸妈都在部队当大官儿呢,那看问题能错了?” 这可是何玉华的真心话,她觉得跟着这几个人混,肯定是不会赔,“所以啊,我也想挨着延亭租一间你们的门市,你别把自己当华胜厂的人啊,你是我妹子,你说你嫂子能不能做个生意?” “这有啥不能的?别人不能你也能啊,”前世何玉华就是个能人儿,后来家里赔了,也是因为运输生意越来越不好干,加上车在路上又出了问题,赔的伤了元气也没有斗志,才最终靠着李兰竹生活,“你真要租的话跟延亭是一样的,” 卫雪玢冲何玉华摆摆手,她知道何玉华下来会问啥,“至于房租,延亭跟华厂长是伙计(好朋友),又是我的表弟,而且这毕竟是头一脚生意,到底是挣是赔谁也说不准不是?所以华厂长说了,从今年开春到年底,凡是来租房的,第一年租金只收十块钱,水电都包了。” 一年只收十块钱?何玉华已经去看过房子了,那地方可不小,隔一隔住人都够了,还包水电?一月也就一块钱,想想自己的利润,“这真是不贵了,咋还有第一年第二年的?” 第一年是把人招来带人气的啊,自然租金便宜了,“华厂长的意思是第一年来的肯定是亲戚朋友,如果不便宜就显得他不仁义不念旧了,所以第一年就让个亲情价,但是第二年开始就要亲兄弟明算账了,至于涨到几块,得识情况而定了。” 开了春就是二月了,十块钱用到年底,就算是她不赚钱,这房子搬来住住也不亏,“那你能不能跟你们厂长说一声,给我留上一间?” 这会儿真正要租的也就韩延亭了,现在又多了个何玉华,“行啊,你是我亲嫂子,你要我肯定帮你说,只是你准备卖啥?” 这个何玉华其实也有听卫雪玢意见的意思,“我现在也只懂卖个料子,但你说,侬有延亭路子比我还熟呢,我卖这个不是跟自己人抢生意?我想着这是医院,我手艺还不差,开个饭馆?可那又太栓人,我还得工作呢!” 这个么,卫雪玢想了想,“你租个门市,谁过来给你看摊儿?” 何玉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跟我娘家兄弟干,”她怕卫雪玢有意见,忙道,“要是广世在家,那就更好了,他比我那个弟弟有本事。” 还是算了吧,卫广世?“有人跟你一起再好不过了,我看你就弄个小卖店儿吧,那儿离医院近,还医院住院的病人,总有个东西带不齐全的时候,你卖些肥皂毛巾卫生纸()啥的,总会有人来买,而且就算是卖不出去,那些东西也能自己用。” 这个好,何玉华努力的探了探身,在卫雪玢跟前,她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脑子不够用,所以也心甘情愿的听她的指点,“你说的对,但这小百货,我不知道从哪儿进啊,料子还好说,找延亭就行,可这……” 卫雪玢干脆好人做到底,再说二哥家好了,李兰竹日子过的只会更轻松,“我帮你联系吧,现在搞活了,以前只对供销社供货的地方,我觉得应该也会卖给你们的,到时候我领你去见见人,以后就叫二哥休息的时候去进货。” “嫂子,这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路子了,有了门路,就算是赔了,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没有门路,就是站在金山跟前,也探不到宝的,”卫雪玢看着何玉华,说的意味深长。 何玉华郑重的点点头,“放心,我懂,还有,我看那个房子可不老小,要是光卖小东小西就有些空了,我想着吧,”她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时间不是你弄的那些毛线卖的挺好嘛,我想着再弄些毛线搁那儿卖,”以前人穷,一件晴纶毛衣都能穿多少年,小了拆开再添点儿线打一遍,这会儿人手里多少开始有些钱了,衣食住行上能改善就会多会改善一些,而且洛平入秋以后就挺冷的,毛衣绝对少不了。 “这个好,你把屋子分成两个区域,一半卖些日杂,一半卖毛线,毛线的种类要全一些,就算是高楼纯毛的卖不卖也得有,得叫咱洛平人知道,想打毛衣,得去你店里先看一看,还有,你的店一定得有个名字,不要随便起,以后也尽量不要改,”对于愿意改变生活的人,卫雪玢还是乐于给自己的意见的。 卫雪玢这么支持自己卖毛线,可见这事能成,何玉华顿时一身干劲儿,旋即又遗憾的抚了抚肚子,“可惜我肚子里还装着这个货呢,用不了俩月再一生,可愁死我了,这会儿啊,我算是以明白你三嫂为啥一直不想再怀了,这一但怀上孩子,耽误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不干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真想干啥的时候,才发现身子一重,真是什么都施展不开。 这孩子眼看就要降生了,说这些干什么?卫雪玢笑着安慰何玉华,“你该庆幸快生了,厂里的房盖是盖好了,可还没有粉刷呢,趁着这个功夫,你把货源先跑好了,下来就是看着布置,我二哥手脚麻利,你指挥着不就行了?” “还有,这做生意头一年可得慢慢熬呢,那地方本来就是条路,啥敢没有,聚人气也得要时间不是?你正好趁着清闲生孩子坐月子,不比你将来生意做起来了,成天忙里忙外的再去生的强?” 这倒也是,何玉华感激的往卫雪玢身边挪了挪,“雪玢啊,嫂子可真得谢谢你,你是个有良心的,以后嫂子要有啥事,你可不能不伸手,” “嫂子你说啥呢,都是一家人,只要要求不过分,能帮的我怎么会不帮?”卫雪玢愿意帮何玉华,最大的原因是何玉华自己肯干,也乐意干,而不是一味的朝别人伸手。 目的达到,何玉华也没有着急走,三角场家里乱哄哄的,她大着肚子不能干活,偏李兰竹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非要拉上张彩环一起干,这下好了,她这个旁观的,就成了张彩环嘟哝的对象,大过年的何玉华不想跟张彩环吵架,还不如在卫雪玢这儿呆到下午,跟她一道儿回家吃饭呢。 何玉华没走的意思,卫雪玢也不催她,她一个人干活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挺好,她从屋里把自己买的花生跟核桃拿出来递给何玉华,叫她吃着,自己继续忙手边儿的事。 “我说雪玢,你咋弄这么多?我知道你今年挣到钱了,想孝敬孝敬咱妈,但日子走俏是这么过的,太浪费了,”何玉华看着卫雪玢炸完油条又端出来的丸子馅,这丸子只是配菜,又不能当饭吃,卫雪玢炸这么多干啥?这么些拿回去家里都不用炸了,还有那油条,炸那个干啥?过年吃馍吃饺子,吃油条多浪费? 卫雪玢笑了笑,不太想跟何玉华说这些丸子油条的去处,毕竟她跟华镇只是同事,华镇也不是什么孤寡老人,她做这些有些过了,而且这事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还不知道又生什么是非呢,但又不能不跟何玉华解释,不然她回去说自己都做了什么什么,结果她不带回去,恐怕又要被张彩环说嘴,“没啥,其实这是别人托我弄的,我不是手巧嘛,能帮就帮着些,” 这谁家过年吃这么好啊,何玉华看着锅里的东西,心里暗暗猜测,这时候院门儿却被人推开了。 华镇一进门,就看见屋檐下坐着个大肚子的女人,他有些迟疑,不太敢进来,就见卫雪玢冲他招手,“华厂长……” “啊,你这儿有客人啊,”华镇冲何玉华点点头。 何玉华原来还准备回卫雪玢屋里躺一会儿呢,这下子也不累了,“雪玢,这就是你们的华厂长?哎呀,咱见过的,在市医院,” 何玉华的目光从华镇脸上落回卫雪玢脸上,见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心里有些遗憾,“这不放假了,华厂长还没回家?” “嫂子你不是问我这是给谁帮忙的嘛,”卫雪玢看见华镇手里提的篮子,知道是给她送饭盒来了,“就是华厂长,今天他跟华局长才从郑原回来,家里没准备东西,我就帮着给弄一点,” “这肉跟面都是人家拿来的,”卫雪玢小声在何玉华耳边道。 “噢,这样啊,那是应该的,”何玉华拉了凳子叫华镇坐,“哎呀,都怪我了,硬拉着我们雪玢说话,不然她早就弄完了,” 何玉华看了看盆里的丸子,这些炸完,恐怕还得一阵子呢,她走到水池子边上洗手,“我也来,两人干着快。” “哎哟嫂子,你还是坐着吧,”华镇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卫雪玢的二嫂,好像跟她关系还不错,前阵子卫雪玢一直骑的车就是她的,两人还一起做点小生意,“我又不急着要,哪儿能叫你动手?” 万一她有个闪失,自己还得一头扎到油锅里? “嫂子你坐着吧,刚才华厂长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早先做好的东西叫他拿走了一点儿了,够他们吃两天了,这个不急,”卫雪玢也不会叫何玉华动手,她又冲华镇道,“你把篮子放厨房就行了,华局长咋样?还适应不?” “他自己的家,比我不适应呢,”华镇从盆子里捏了一颗肉丸丢在嘴里,“还夸你手艺好呢,还说叫你闲了到家里去,他要好好谢谢你。” “华局长太客气了,我闲着也是闲着,出点儿力也不值啥,”卫雪玢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继续手里的活计。 华镇看出来了,在何玉华跟前,卫雪玢跟自己不像平时那么随意,他知道卫雪玢的顾虑,“那我把篮子放这儿了,谢谢雪玢同志了,家里火已经生着了,晚上我们就自己开伙了,这些东西我也不急着要,你慢慢弄,不能因为我家的事,再耽误你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收藏要三千了,真是可喜可贺(我自己觉得)O(∩_∩)O~~ 明天大家多留言哈,够三千的时候,我发红包,比平时多! 笔误了之前,我记忆里的卫生巾是九几年了吧?   ☆、第120章 一拍即合 “哎哟, 你们厂长可真好说话, 脾气也好, 长的也好, 看那大高个儿, 啧啧,真是跟咱们洛平男人不一样啊, ”何玉华跟着卫雪玢把华镇送出门,回来就不住声的称赞,“哎,他有对象儿没有?想找个啥样的?” 何玉华就趁刚才送华镇出去的功夫,就麻利的把自己想租门面房的事跟华镇提了, 结果自然是满口答应,“你再夸他也听不见了, 不就是把房子的事说定了,瞧把你高兴的, 我都说了要帮你说,你还不信。” 那不是没想到可以亲自见到华镇嘛, 而且还正在华镇叫小姑帮忙的节骨眼儿上, 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这不是没话找话说, 没想到人家华厂长答应的那么痛快,我跟你说,我夸他可不是因为他应许了我, 是人家真的不错啊,” 何玉华拿胳膊捅了捅卫雪玢,“你还没跟我说呢,他多大了?有对象儿没?” 这叫自己怎么说?“应该是二十三了,有没有对象我不清楚,你可别看见个年轻人就想着给人介绍对象,你跟华厂长可一点儿也不熟。” 何玉华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啥熟不熟的,自己给他介绍个对象儿,不就熟了?“这事儿你不懂,你在他厂里工作也这么久了,他有没对象儿你还看不出来?就没有听见他提过哪个姑娘的名字?或者有姑娘来厂里找他?” 华镇这小伙子可是真不错,何玉华已经开始扒拉自己的熟人圈儿了,尤其是自己厂子里的未婚女青年,要是能找这么个对象,还不得好好谢谢她? “总之你还是别揽着事儿了,”卫雪玢最后劝了何玉华一句,倒不是她怕何玉华给华镇介绍对象,她是不希望华镇误会何玉华给他介绍对象是自己的意思,她可以拒绝华镇,但无权干涉人家的感情生活。 “咋?你不会是……” 何玉华一把拉住卫雪玢,“雪玢啊,那人再好,也不是咱能想的啊!”她不是看不起自己小姑,但华镇一个才二十三的小青年儿,要是传出去自己小姑相中人家的风声,丢脸的可不只是卫雪玢! “嫂子你说啥呢?你怎么胡说八道呢?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何玉华的紧张卫雪玢能理解,但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何玉华自然看出来卫雪玢不高兴了,她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听这样的话,是,就算你不是我妹子,我也得承认你样样都不差,但是,唉,你跟姓朱的事,就算是全洛平都知道不怨你,可有啥用?提起你的时候,还不是都会先想到你离了婚?” 这样的话何玉华听的太多了,卫雪玢上报纸,她身边看到的不说这女的有多能干,会先说“诶,这不是那个离婚的?”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跟我没关系,”卫雪玢扶着何玉华进屋,“我都不在乎,你们更不用往心里去,你就当他们是嫉妒我,知道我这辈子的本事他们多长两条腿也追不上,才这么说的吧,” 见何玉华又想说话,卫雪玢一推她,“行了,你坐这么长时间了,也累了,上床躺一会儿去,我把小米汤熬上了,一会儿你起来喝点儿再走。” 何玉华当然不想回去,但她听卫雪玢的意思,这是不准备回去了?“咋?你晚上不回去吃饭?今天可是祭灶呢!” “啥时候咱家女的祭过灶了?别看成天是咱们围着灶台转,祭灶的时候倒是得站的远远的,”卫雪玢现在对这个风俗习惯已经不以为然,“我还不如清清静静的在自己屋里歇歇呢!” 何玉华讪笑一下,不祭灶就不祭灶呗,她也不觉得有啥,何况前些年这些规矩全都“破/四旧”了,也没有几家再操持这些,倒是李兰竹,这两年管的不太严了,这些风俗李兰竹又开始搞起来了。 “那行吧,你这回来我看也没歇着,一会儿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歇,唉,咱们这些女人,越是过年越是累的慌,一年到头儿,人家还有个休息的时候,咱们就是拉上套的驴,就没有个放假的时候,”何玉华脱了鞋躺下,舒服的舒了口气,“你这儿真好,我这辈子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是啊,就是李兰竹也常说太累,说自己就是也只有闭眼的时候,才能正直的躺下歇一歇,也是因为这个,卫雪玢才格外心疼母亲,包括她自己,上辈子也是这么过来的,“行了,别抱怨了,真叫你搬我这儿来好好歇几天,恐怕你一天都呆不住。” “是啊,家里有你哥跟永川,我能放心?”何玉华合上眼,“我就睡一会儿,你别做我我晚饭,我还得回去呢!” 看何玉华躺好,卫雪玢转身关了门,继续手上没完的活儿。 …… 何玉华在卫雪玢这儿舒服的睡了一觉,又喝了一碗卫雪玢打的鸡蛋面疙瘩汤,才趁着天没黑透,晃晃悠悠的往三角场走,她决定了,要是以后她的店开到华胜厂,她闲了也来卫雪玢这里歇会儿。 “嫂子,雪玢姐没跟你回来?”何玉华人还没进家,就见海明香从她家院子探出头。 “啊,吓我一跳,明香啊,想你雪玢姐啦?她没回来,”何玉华看见海明香,满脸是笑,也不怪人家卫雪玢混的好,看看人家身边交的,都是些能人儿,“想她就找她耍去呗?” 海明香放假已经半个月了,她回来就找卫雪玢玩去了,但是她是学生,卫雪玢却是上班的,每天一睁眼就停不下来,海明香去了几次,都没有机会好好跟卫雪玢说说话,她原想着等过年了卫雪玢就有时间了,没想到今天还没等她过去呢,卫雪玢又走了。 “雪玢没回来?”海明香跑出来,“咋回事?”她指了指卫家的院子,“是兰竹姨?还是大嫂?” 这闺女真是,何玉华“噗嗤”一笑,“就你精,行了,别管恁多,你想找她,去她厂子里就中了,” 看着海明香,何玉华灵光一闪,也不进院子了,“诶,明香,你哥呢?” “我哥?他在厂里值班儿呢,”海明香不知道何玉华怎么想起来问她哥了,“广良哥不用值班?” “呃,你广良哥不用值班,这个时候啊,就显出领导的作用来了,”何玉华抿嘴一笑,“我问你,那个姓赵的还来不?” 赵敏?海明香摇摇头,“我听我妈说,再没来过了,听说是病了一场,” 这事儿何玉华也知道,人家说赵敏因为这个事人恍恍惚惚的,还住过院,赵敏她妈还来求过海智远,说只要海智远愿意娶她闺女,她家陪嫁三大件,不过海家没答应。 “那你哥又找了没?”这外头站的时候长了,还真的挺冷的,但何玉华觉得为了自己小姑,她必须得操这个心。 “找啥啊,现在人人骂我哥是陈世美呢,我就不明白了,亏那些人也看过戏,那陈世美是啥人?我哥咋就成了陈世美了?”提起这个海明香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世上的人怎么就不讲理呢? 何玉华觉得这没啥难理解的,在大家眼里(包换她),赵敏也算是配得上海智远了,人家上杆子要嫁,你还不乐呵呵的娶了,结果呢,你男的不同意,人家赵敏还病倒住院了,男的好好儿的啥事也没有,大家不都开始可怜起赵敏了? “嗐,这事儿没理可讲的,这里头的实情知道的有几个?她家一哭一闹往医院一住,你有多少张嘴也没理,”何玉华拉着海明香往没风的地方站了站,“那你妈咋说?你哥的年纪可不小了,要我说,赶快定一个,那边就绝了念头了,再不会来缠了。” “我妈也是这么说,但是吧,”就因为这个,她家连这个年过的都没滋没味儿的,赵敏名声坏了不说,海智远也跟着背亏,现在哪有好姑娘肯跟他啊,“那些人脑子都不知道怎么长的,非说我哥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靠不住!” 呵呵,要是这叫无情无义,何玉华宁愿卫广良也这么“无情无义”,“唉,道理是这道理,但世上有些呈啊,是没有道理讲的,叫我说,你妈也别太挑了,找一个知根知底的最好,大家知道彼此是啥人家,外头那些谣言肯定也不会信。” 何玉华说到这儿,海明香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抿嘴一笑,“嫂子,我也是这么个意思,我哥是好是坏,是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别人不知道,你们家还不知道?” “那肯定清楚啊,就像你雪玢姐,不管外头说她啥,她是啥人你们家也最清楚啊,不然你哥会那么帮她?”何玉华跟海明香说这个,一是知道海明香在家里的地位不是别家闺女能比的,二来嘛,这事儿就算是他家高攀了海家,那也不能由她家去说,那样就显得卫雪玢太上赶着了。 海明香完全领会了何玉华的意思,这事儿好啊,她早就想叫卫雪玢当她嫂子了,现在多好,海智远是铝制品厂的副厂长,卫雪玢是华胜厂的副厂长,这才叫门当户对正般配呢! 跟海明香把该说的话说了,何玉华心满意足的往家里走,叫她看,海智远跟自己小姑最般配不过,小姑虽然离婚了,但海智远现在这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海智远还比卫雪玢大几岁呢,何况这些年她也看了,这俩人还是挺对脾气的,能说到一块儿去,以前是卫二娘嫌卫家,现在海智远也成老大难了,这事儿就有戏了。 华镇是第二天才又到厂里来的,卫雪玢见他过来,一指晾在外头的吃食,“熟的我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趁着供销社还没有关门儿,快去看看还有啥没了。” “那个不用,我从郑原回来的时候,人家干休所给准备了,这不,我看也吃不完,给你拿来点,还有,那个,”华镇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爷说请你过去吃顿饭。” “啊,不是光请你,还有延亭,还有丁芳,本来我爷是想请咱们厂里的人都到场的,不过我没同意,”他又不会炒菜,大过年的饭店也关门了,真的请了,恐怕还得叫卫雪玢掌勺,那不是给她找事情干嘛,“我爷就说只请你跟延亭了,毕竟我在洛平关系好的也没几个,” 去华镇家吃饭?既然都说了要请韩延亭,那她去也没啥不行,何况还是华局长的意思,“那行嘛,不过我看这事儿得搁到年后了,”年前各家都忙,尤其是华镇跟华局长,才回来恐怕事情更多,倒不如放在年后。 “行,我觉得年后更好,等我爷回郑原前,大家聚一聚,只当给他践行呢,”华镇点点头,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唉,以前每天来这儿上班儿也不觉得,这一放假,成天觉得空落落的,还不如过来上班呢!” 这个感觉卫雪玢也有,才休息的时候,真是什么都好,可是一歇的久了,就无聊起来,尤其是这个时候娱乐活动还少,放假大家也多呆在家里,昨天把给华镇准备的年货弄好了,今天卫雪玢已经把织了一半儿的毛衣又拿出来了,剩下这几天,她能把件毛衣给打出来。 “那该休息也得休息,就算是不为咱们,厂里的工人也要好好歇歇了,”卫雪玢想起来昨天何玉华的事,“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嫂子就是性子急了些,她租房的事我准备上班的时候再跟你说呢!” “这有啥?咱们的门市你还不清楚?能租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还管人家啥时候跟我说?”华镇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要不是你,恐怕你嫂子也未必会想着租门市做生意,这还不是你的功劳?” 别人卫雪玢不知道,但华镇这样的,她是头一次见,这个人其他的不说,单对自己无条件肯定跟支持这一点,就叫卫雪玢既暖心又感动,毕竟她的许多想法,在这个时候,得不到大家的认同才是常态,“要不是你,恐怕咱们真的走不到今天……” 华镇没有自作多情,他知道卫雪玢在感慨什么,“那我是不是要说,要不是你,咱们根本就没有今天?”   ☆、第121章 打扑克 后头几天, 卫雪玢也只是每天去三角场露上一面, 看实在是忙了, 就过去帮着做点儿家务, 要是李兰竹不在家, 那她就直接扎到妹妹的屋里跟她说话,或者去何玉华屋里跟她讨论毛衣的样式, 她的意见,叫何玉华闲着时候就自己织上几件毛衣挂在店里,一来可以当成品卖,赚个加工费,二来嘛, 只要款式新颖,颜色搭配的好, 也可以给来买毛线的人当个参考。 何玉华再次被小姑的想法给点醒了,这下连胎也顾不得养了, 直接把自己卖剩下的毛衣从印染厂家里给拿了过来,带着卫雪玢跟卫雪珍, 开始研究怎么把它们都给利用起来, 织成既好看样子又时髦的成衣。 何玉华毕竟身体跟不上了,她也不含糊, 跟卫雪珍讲明了报酬, 打毛衣的队伍就多了卫雪珍这个主力军。 “二嫂说送你一件毛衣,你为啥不要?”从何玉华屋里出来,卫雪玢想起妹妹眼睛一直盯着那二两细毛线, 卫雪珍刚才还说,想给自己织件毛背心,春天穿。 “亏你还是做生意呢,就没听过亲兄弟明算账?我拿她一件毛衣,下来得白织多少件?还不如就这么一件毛衣一块钱呢,我手快,要是就呆在家里打毛衣,一星期就能打出一件来,”卫雪珍撇撇嘴,“我自己攒下钱,想买啥毛线不行?” “行行行,你最聪明,”卫雪玢笑着捣捣卫雪珍的额头,却不得不承认妹妹的话有道理,真要是收了何玉华一件毛衣,大家只会看见她嫂子给她买了件毛衣,不会去想这件毛衣后头,卫雪珍要织几件才能还了嫂子的人情,“行了,你手巧,想织就织吧,只是不许耽误学习,还有,你想要啥线跟我说,等我陪着嫂子去看货的时候,我给你买!” “真的?那我要件纯毛的行不?”听到姐姐说给买,卫雪珍高兴的跳了起来,“我不白要你的,我给你也织一件,不,两件,哎呀,从今往后你的毛衣我都包了!” 卫雪玢被妹妹信誓旦旦的样子逗的直乐,“我又不是自己不会织,我跟你说,到时候你给咱姐也织一件就行了,她忙的很,恐怕没功夫弄这个。” “你还不知道?咱姐给妈写信了,她又怀上了,我看这毛衣还是别给她织了,织了也没法儿穿,我给她家王英织一件吧,将来她不穿了,小艳也能接着穿!” “对嘛,这才像当姨说的话,行,等过完年我就把线给你拿来,”卫雪玢笑着夸了妹妹一句,心里却在讶异,原来姐姐又怀孕了,她真是把这些事都给忙忘了,算算前世外甥王浩的生日,可不就是这个时候就有了? 卫雪珍已经摸透姐姐的脾气了,她最喜欢就是看见她们几姐妹亲近了,“我跟你说,我听妈说好像大姐夫要从铁路上调回来了,还不知道安排到哪儿呢?” 上辈子姐夫王瑞军最后分到了玻璃厂,姐姐一家子也跟着调了回来,“不论是分到哪儿,最好能到洛平来,这样咱姐离家也近些,”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们姐妹也可以去撑撑腰帮帮忙。 “嗯,我觉得也是,最起码离河阳远点,省得姓王那一家子成天去找咱姐的麻烦,唉,要是咱姐这回能生个儿子就好了,不然姓王那一家又有得闹了,我听咱妈说,咱姐她婆子说了,要是这一回再生个闺女,就送人不许留!”卫雪珍絮絮的跟卫雪玢说着姐姐的境况,心里也跟着难受开了,“姐,你说当女人咋这么可怜呢?为啥非要生儿子?别说咱家你跟大姐都比咱哥他们能干,就是隔壁明香家,也是明香有出息,我听明香说,她们学校的外文课,都是外国人过来教的呢!” “你别想那些,啥必须生儿子,咱姐要真生了闺女,那也是咱亲外甥女,她敢动一下试试?”可想到姐姐,卫雪玢又说不下去了,老天也只救懂得自救的人,比起别人,卫雪玲生儿子的心更加迫切,还好这一次她确实如愿以偿了,不然最可怜的就是孩子了。 “就是,我以后要是嫁人,就先问问他要闺女还是要儿子,要是那种必须生儿子的,我就不嫁,”卫雪珍抱着瓜子盘子靠在被子上,“等我有了闺女,啥好我给她啥,一点活儿我也不叫她干……” “行了,你先把书念完然后工作,才能找对象呢!还你闺女,想的倒是远的很!”卫雪玢被妹妹神叨叨的话给逗笑了,“其实男孩女孩子一个样,关键是得教好了,” 卫雪玢看着墙上日历牌上那个抱着大鲤鱼的娃娃,当年她不懂这个,一味的想补偿儿子,结果却是害了他。 “雪玢姐,”卫雪玢正跟妹妹说话呢,就听见外头海明香在喊,“进来吧,在这儿呢!” 海明香熟门熟路的跑到卫雪珍屋里,“哎哟,瞧着美的,”她一屁股坐在卫雪珍身边,“你们咋不干活呢?” 以前每到过年,卫家最忙的就是李兰竹跟卫雪玢姐妹了,今天她来居然看见这俩人在床上窝着,也太稀罕了。 “我嫂子干着呢,”卫雪珍冲外头撇撇嘴,“家里的大活儿前两天我妈领着都干完了,下来盘饺子馅蒸包子还用一起干?我妈说了,得叫我嫂子好好练练,总不能以后家里有事,也叫我们当闺女的回来帮忙吧?” 海明香吃惊的嘴都合不上了,“兰竹姨这是咋了?咋忽然想通了?啧啧,真不容易啊!” “你这闺女,”卫雪玢瞪了海明香一眼,家里的事她不好跟海明香细说,即便是两家就隔着一道墙,“我妈也是想着大嫂总得有领事的那一天,提前叫她试试。” 卫雪珍被姐姐的话逗的咯咯直笑,不是要叫张彩环提前适应,而实在是今年家里没人干活了,大主力二姐每天过来露一面儿,晚上也不在家里住,完全把自己当客人,二嫂呢,挺着个大肚子,还没弯下腰呢,就喊着孩子踢她了,至于自己,哼,偷奸耍滑就算是以前不会,这些年看着张彩环,也早就出师了。 这下大家真豁出去了,不再顾虑李兰竹是不是会累着,也不再去想着平时日子过的不好,年一定得过的像个样。谁也不动手,张彩环反而有些着急了,她到底是大儿媳妇,家里的年过的不像样子,最丢脸的就是一向自居大哥的卫广益了,到时候卫广益丢了面子,她也落不着好果子吃。 而且张彩环还没有死了进华胜厂的心,这会儿正求表现一来希望李兰竹能再跟卫雪玢说说。 二来更是想跟卫雪玢缓和关系,她看明白了,老二一家子日子越过越好,明摆着是何玉华会巴结卫雪玢,才托着卫雪玢的关系发的财。 何玉华卖布的事儿也没瞒得住大家,李兰竹虽然有意见,但她不好管儿媳妇的事,跟儿子说过两回,卫广良却觉得媳妇挺能干的,嘴上只是嗯,回家却没跟媳妇说。 张彩环看见利了,哪肯放过,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试着在南村儿干一干,南村卖不动,她还可以拿回娘家卖嘛。张彩环想的挺好的,可去跟韩亭一说,人家直接叫她先交钱才能拿货。 这下张彩环可抓瞎了,她可是准备先把布拿回去,卖了钱再来跟韩延亭结账,要是卖不动,就再把布还给韩延亭,这样她既能挣钱,又不用下本。没想到人家韩延亭根本不看她这个表嫂的面子,一点儿都不肯通融,气的张彩环说了几句难听话,没想到又被菊姨给听见了,第二天就跑到水利局去了,当着大家的面儿,狠狠把卫广益给教训了一顿,后来要不是两个儿子拦着,张彩环又得挨顿打。 虽然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但卫雪玢跟何玉华都挣到钱了,张彩环真是眼热心烧,不掺乎一脚是绝不甘休了,她一心想进华胜厂也是这个原因,想看看卫雪玢到底是怎么挣钱的,能挣多少钱? 在张彩环看来,卫雪玢一个离婚的女人,以后想再嫁的好恐怕是难了,她正在撺掇婆婆跟男人,干脆就叫卫雪玢别嫁了,这样的话,卫雪玢手里挣的钱,以后就都是她儿子的,既然卫雪玢挣的钱都是她儿子的,那她就更应该过去看着了。 为了这个目的,张彩环百年不遇的勤快了起来,她也不是啥也不会干,只不过以前是觉得给别人干冤的很,所以才能躲就躲的,现在大家一躲,她这个别的目的的大儿媳就躲无可躲了,几天下来,虽然李兰竹比往年要费心费嘴,但到底该准备的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走,去我家打扑克去,”海明香捅了捅卫雪珍,“叫上我哥,咱们四个人打升级。” 打扑克?好啊,卫雪珍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一拍对面歪着的卫雪玢,“走啊姐,干坐着啥意思?” 打扑克确实比干坐着强,但去海家,卫雪玢想起卫二娘来,正盘算着怎么找理由拒绝呢,人已经被海明香给拉起来了,“走吧走吧,你不去我们三缺一,总不能叫我爸顶上吧?” 叫海叔顶?那她还怎么痛快的玩,卫雪珍已经开始穿鞋了,“就是,海叔跟二娘肯定还得干活儿呢,你不去我们肯定玩不长,快走吧。” “雪玢姐,我回来半个月了,你可还没进过我家门儿呢,这是咋啦?你想跟我家划清界限?”海明香当然知道卫雪玢的顾虑,但她没有啊,不但没有,她还要在后头使劲推一推呢,“要不我把我哥叫过来?” 把海智远叫过来?那怎么行,卫雪珍也是大姑娘了,总不能叫海智远呆在她屋里吧,“知道了,走吧,我去了也玩不长,这都几点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呢。” “哎呀走吧,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再说,我妈在家里炸糖糕呢,还有咸食,我爸单位分的有柿饼,还有桔饼,咱们打着牌吃着,连晚饭都省了,等天黑了,叫我哥骑车送你。”海明香三下五除二就安排好了,“我哥也忙了一年了,难道玩一会儿,你们还记得小时候不,咱们几个老聚在一起打牌呢!” “嗯嗯,还有我四哥,不过叫我三哥看见,就是一通训,说咱们光知道玩,不知道学习,”卫雪珍捂着嘴笑个不停,“明香,等我三哥回来,你来俺家,去他跟前好好转转,叫他看看,你比他学习还好呢!” 卫广杉多大的人了,会在意这个,也就妹妹这种小孩子,还在意这个呢,卫雪玢笑着把围巾递给卫雪珍,“行啦,人家明香都忘了,也就你还记着呢!” 卫雪玢她们跟着海明香一进海家,海智远就听见了,“来啦?快,快坐。” 海叔看见卫雪玢她们,高兴的冲她招招手,“快过来,我正跟智远炒花生呢,来尝尝,这是我跟人家说的新法子,先用花椒水煮了,晾干再炒,说是味儿好!” “明香,还是你家好,我干脆就住你家算了,”卫雪珍看着桌上摆的满当当的吃食,也不跟海家人客气,拿了个桔饼就啃起来,“海叔,我给你当闺女吧,你跟二娘要我不?” “要,咋不要呢?这明香一走啊,家里空落落的,我跟你二娘啊,成天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一点儿意思也没有,”海叔历来喜欢女孩儿,尤其是隔壁的几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懂事能干,“你过来吧,将来老叔给你办嫁妆!” “不行,我不同意啊,要是叫她来咱家,就她那肚子,非把咱家吃崩不可,”海明香拿起一颗大红枣丢给卫雪珍,“你们要是嫌我走了家里太空,就叫我哥娶个媳妇呗?将来再给你们生个孙女儿,你们不就有人疼了?” “咳,你这闺女,胡说啥呢?哪有的事,”海智远尴尬的看了一眼卫雪玢,这两天妹妹可没少跟他说卫雪玢的好,其实卫雪玢好他也知道,尤其是这半年,卫雪玢展现出来的能力更叫海智远刮目相看,她不止是原来大家认为的人勤快会持家,还是个能拿主意干大事的女人。 海明香一看哥哥的脸色,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这响鼓不用重锤,自己哥哥这种榆木疙瘩,那得使劲敲才行。 “我叫她们来打扑克的,你今天可哪儿也不许去,在家里陪我们打牌!”海明香两手叉腰,尽职尽责的演一位刁蛮的妹妹。 海智远看了卫雪玢一眼,“行,不就是打牌嘛,就是你们要是输了可不说哭!” “我们都多大了还哭,”海明香不等卫雪珍开口,一把抱了她的胳膊,“我跟雪珍一班儿,你跟雪玢姐一班儿,咱们今天杀它个天昏地暗!” 你俩跟我俩?卫雪玢讶异的看了一眼海明香,心道这闺女是不是上了大学牌技见涨啊?她跟卫雪珍一班儿,那不就是等着输吗?   ☆、第122章 吓死我了 这场扑克一直打到晚上七点天都黑透了, 险胜的卫雪玢长舒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牌,“好了吧?” “不好,”海明香横了对面的卫雪珍一眼,“就怪这个棒槌, 不然我们先打到A!” “咋能怪我?牌不好也怪我?”刚开始一口气打过五十K的卫雪珍也是怨气冲天,她以为今天运气好, 可以横扫海智远跟卫雪玢呢,没想到后来连着几把报不了主, “哼,自己运气不好还赖我?” “你们两个, 多大了还跟俩小孩儿一样, 我看你们水平见长啊,是不是在学校都不学习,牌了?”海智远把扑克盒子递给卫雪玢,叫她装牌, 自己板着脸训两个妹妹。 “那我们还不是输给你们了?按你的说法,你们成天在单位也就打牌了?”海明香白了海智远一眼,“饿了,妈,做的啥饭?” 卫二娘从外头进来,“你这闺女, 除了耍就是吃,我烙的饼子,下午炖的牛肉汤, 你们一人喝一碗,快出来!” 有牛肉汤,卫雪珍伸伸舌头,“还是在你家美,有玩有吃,还不用干活。” “那是她不用干,不是我,”海智远哼了一声,伸手弹了一下海明香的脑门儿,“我们家这个,又会吃又会睡,玩的也比别人好,就是啥也不会干!” “你少拉刮我,谁说我啥也不会,我今年可是拿了奖学金的,你看看你们身上的新衣裳,还不是我给买的?”海明香不服气的一撅嘴,拉着卫雪珍出去,“走,咱喝牛肉汤去,喝完再打!” 卫雪玢看着手拉手出去的小姐妹,“明香去了小半年,一点儿也没长大,还跟个小孩儿了一样。”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海智远看着低头收拾桌子的卫雪玢,心里砰砰直跳,他慌乱的抓住门后的扫帚,“那个,你别擦了,都直接扔地上,我扫了就中,这明香也是,光拉不管埋的,” 这话说的,何着她们这些吃东西的都是“拉”了?卫雪玢啥胃口也没有了,“哎哎哎,这些你可也吃了啊,还吃的不少呢!” 啊,海智远这么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哎呀,开玩笑,开玩笑呢,都怨我,”他从卫雪玢手里抢过抹布,“你去吃饭,这些我干。” “雪玢,咋不出来类?”卫二娘在厨房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女儿跟卫雪珍了,她呆不住了,这几天女儿成天在家里叨叨说要叫卫雪玢给自己当嫂子,她看儿子的态度,恐怕也有这个心思了,但这事在卫二娘这儿,是绝对不行的。 “哎,来了,”卫雪玢应声从屋里出来,“二娘熬的牛肉汤,老远都闻着香味儿了。” “那还不赶紧过来,在里头说啥呢?”卫二娘把盛好的汤递给卫雪玢,又把烙好的饼也递给她,“快去吃吧,成天见面的人,有啥好说的?” 自己跟海智远这阵子成月都见不了一面儿,在卫二娘眼里,居然也是多了,卫雪玢一笑,端着碗出了厨房,跟海明香她们坐在一起,就听卫二娘又在喊海智远,叫他赶紧出来吃饭。 “你干啥呢,叫都叫不出来,”海智远一进厨房,卫二娘就训上了,“我跟你说,明香说的事儿我不同意,你想也别想!” “妈,你胡说啥呢,人家雪玢刚才在屋里帮咱收拾呢,我能直接走了叫人家干活儿?何况雪玢哪儿不好了?你看着长大的,跟我也能说得着,我没啥意见,”海智远也不吃饭了,正儿八经的跟卫二娘说起自己的婚事。 “啥?你想干啥?”卫二娘正切牛肉呢,咣啷一声把刀摞到案板上,“海智远,我告诉你……” 海智远也不示弱,“你啥也不用告诉我,我只是说我乐意,人家雪玢还未必乐意呢,你也别把你儿子看的太高了,人家雪玢一点儿也不比你儿子差,没准儿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说完也不吃饭了,转身出了厨房。 “老海,你看他,”儿子这么干脆,卫二娘的眼泪瞬时掉下来了,“这可咋办啊,要真是娶了雪玢,我咋出去见人啊?!” 这有啥不能见人的?海叔叹了口气,“所以啊,当初人家兰竹说这事儿的时候,你痛快的答应多好,没准儿这会儿咱们孙子都抱上了,现在好了,两孩子一个栽了个跟头,咱们谁心里好过?” “你这是又怨我类?我不也想叫孩子娶个好媳妇嘛?就算是现在叫我选,我也宁愿要赵敏!”听丈夫怨她,卫二娘顾不上哭了,直着脖子跟他辩,“雪玢再好又啥用?你不看看她那个家,雪玢又是个顾家的,真娶了,还不把咱家都搬给她们姓卫的?”想想这个,卫二娘就不能忍。 “你吼啥?她挖婆家,也不看看你这个婆婆是不是省油的灯!”海叔对儿子娶谁其实没啥执念,但这会儿人家卫雪玢在就家里呢,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时候,“行了行了,快吃饭吧,大过年的别找不痛快。” 海家的院子也没有多大,卫雪玢在屋里就听见厨房里传来自己的名字了,再看海智远没端碗黑着脸过来,就猜到那边是起争执了,她在桌上拿腿碰了碰妹妹,“快吃,吃完咱该回去了。” 卫雪珍也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不对了,“嗯,咱妈再等不着咱们回去,又该训人了。” 海明香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卫雪玢,“我还想吃完接着打呢,”她委屈的看了一眼海智远,“那一会儿你送雪玢姐走啊,天都黑了,她住的又偏。” “不用了,我晚上住家里就行了,”卫雪玢哪敢还叫海智远送啊,她还想好好过这个年呢! 海明香心里叹了口气,她安排了半天,最终还是叫她妈给搅黄了,“你不回厂里了?太好了,那你们回家说一声,咱们接着打?” “不打了,叫我妈知道我们来你家打了一下午牌就够受了,要是晚上还接着打,肯定得被唠叨好几天,”都不用卫雪玢拒绝,卫雪珍就说不行了,“改天吧,后头几天没啥活儿了,咱再打。” 只能这样了,好在马上过年了,大家都闲了,这样的局她还可以接着安排,海明香点点头,“那行,我成天闲着呢,我哥也没地方去,咱们接着来!” 卫雪玢她们一回家,果然就看见沉着脸的李兰竹,张彩环看见两个小姑回来,终究是没忍住,“唉,我说雪珍啊,你还在家住着呢,咋不知道帮家里干点儿活儿呢?这你二嫂干不动,我不敢央,你三嫂呢,那可是大学生,在医院值班儿回不来,现在家里可就剩咱俩了,你再不帮我,我可靠谁去?” 卫雪珍一撅嘴,“看来我住在家里也碍人眼了?还是有人觉得我吃家里的饭,还得干活儿换?!我说大嫂,咱家里可是风平浪静好几天了,你这是又开始搜寻人了?” “就是,雪珍还小呢,这会儿不玩啥时候玩?以后嫁了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叫她玩她也没时间啊,”何玉华靠在椅子上打毛衣,嘴里不忘替小姑子说好话。 李兰竹到嘴边儿的话被何玉华给打消了,确实是,小闺女也就这几年轻闲日子了,她抬头看着卫雪玢,“你这几天没事就过来帮帮你大嫂吧,她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你三嫂那边,唉,真是,” 李兰竹心里对郁静也很有意见,这都几号了还不回来?要是儿子加班儿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她在单位加班儿。 卫雪玢跟郁静偶尔还通个信,知道她是因为去郑原学习,回来后难免想着多干一点,替科室其他医生分担分担,“那叫三哥带着雯雯先回来不就行了?” “叫他回来干啥?啥活也干不了,我还得多带个孩子,”张彩环第一个出声反对,卫家男人可是从来不做家务活的,老三父女真回来了,还不都是她的累受?“我是想不通郁静,医院就恁多事?离了她就不转了?哼,恐怕是不想回来帮忙吧?”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说咱妈呢,”卫雪玢一笑,李兰竹可是年年值班值到二十九的,甚至有时候年三十也得去医院,这会儿郁静一个年轻医生,正出力呢,她值班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吭,算了,郁静工作要紧,这年底也就是容易排不开,”李兰竹打断媳妇跟女儿的话,“这都几点了,以后就算是出去玩,也早点回来。” “我哥不也没回来?”从暖洋洋的海家出来,一进门就被这样那样挑剔,卫雪珍的心里别提多沮丧了,为啥都是父母,一家把女儿当宝贝,一家把女儿当丫头? “你是个闺女,你哥能跟你一样?”从老大到刚从矿上回来的老四,这会儿都不在家,“他们在外头忙了一年了,不该松活松活出去见见朋友?” 卫雪珍撇撇嘴,说的好像他们平时都不见朋友一样,但她看李兰竹脸已经沉下来了,到底没敢再犟,悻悻的扭身儿出屋儿,“我睡觉去!”还不如她回自己屋里打毛衣挣钱呢!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李兰竹这么公然的区别对待,也难怪以后孩子们反而没有她想到的手足情深了。 卫雪珍走了,卫雪玢也不想再在家里多呆,“那我走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李兰竹其实是有心叫二女儿留家里住的,可她还没再开口,卫雪玢已经跟何玉华打了个招呼,掀帘子出门儿了。 “哎,雪玢啊,你咋走这么早?我火还没封呢,还想着你们谁饿了,给你们下面条吃呢,”何玉华瞅了几天了,愣是没找到跟卫雪玢搭腔的机会,这会儿见卫雪玢要走,连忙踢踢上鞋,要追出去。 卫雪玢压根儿没理会张彩环的刻意亲近,围上围巾直接出门走了。 “雪玢,”海智远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了,见卫雪玢出来,连忙过去,“走吧,我骑车送你。” 卫雪玢往海家那边看了一眼,“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路又不远。” “还是我送你吧,这阵子外头虽然人少,但冷不防会碰见喝醉的,”海智远哪会感觉不到卫雪玢这阵子对他的疏远,“还有,我妈那脾气你也知道了,年纪越大越糊涂,好多事都想不开,你别跟她计较,我慢慢跟她说。” 卫雪玢叹了口气,不说她自小跟海智远的关系,就说这小半年,海智远也真的没有少帮自己的忙,她抬腿坐上海智远的自行车,“二娘是啥脾气我能不清楚?你放心吧,我再怎么样也不会跟她置气的,她总归也是为你好。” “啥叫为我好?”海智远闷声道,“我也快三十的人了,参过军入过D,还不如我妈成天在家围着锅台转有见识?要是真依着她,当年我就在家里等招工,而不是去参军了。” 说的也是,虽然参军对许多人家,比如她们卫家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在爱孩子的海家人眼里,那是宁愿儿子等着招工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可海智远硬是瞒着卫二娘去当了兵,后来还提干,在部队上一呆七八年。 就听海智远又在前头说道,“这阵子你不怎么见我,我也能猜出来你的想法,不过是怕我妈误会再伤心,更害怕她万一又跑到你们家胡说去……” 好吧,你真聪明,这确实是我的想法,卫雪玢无言的在后座上点点头,卫二娘自小对她就好,于自己有恩情的人,卫雪玢再怎么着也不能跟她撕破脸,何况真闹出什么来,海智远跟海明香也跟着尴尬,大家以后连朋友都不好做了。 “你想的我都想过了,但是,”海智远深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是在前头骑车,不用面对卫雪玢说这番话,“日子还是咱俩过的,只要咱们的日子过的好,时间一长,我妈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离过婚的女人,这一点是卫二娘坚决反对的理由,但在海智远看来,别人或许会介意,但他却是最不应该介意这个的,毕竟他是看着卫雪玢长大的,卫雪玢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她被人骗婚,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是自己再嫌弃这个,那无疑就是往卫雪玢心上插刀了。 他一个男人都不在乎了,卫二娘的反对海智远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个家还是他爸作主,而且他妈以前也是很喜欢卫雪玢的,相信日子久了,那些老思想也就慢慢转变过来了。 啥? 车后头坐着的卫雪玢吓的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这人没喝酒啊,“你胡说啥呢?”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直接拐到这儿来了?慢着,海智远的口气怎么听着她跟他好像都是定了的事呢?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了? …… 等张彩环穿上棉袄屋里追到院子外头,正看见卫雪玢坐上海智远的自行车,她忍不住抿嘴一笑,也顾不上再追卫雪玢了,扭头就往屋里跑,“妈呀……我跟你说,”   ☆、第123章 拒绝 卫雪玢猛的从车上跳下来, 也把海智远吓了一跳,“你干啥呢?也不怕摔着,”他车骑的可不慢。 “不是,你下来, 咱俩说清楚,”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卫雪玢招招手儿叫海智远停车,“你刚才说啥来着?”要是她一时听错了, 那就尴尬了,出于谨慎, 卫雪玢又问了一次。 “这闺女, 啥都好就是打小就是急脾气,”海智远一笑,“我能说啥?我说咱们的事呗?” 海智远一直知道卫雪玢是个漂亮小姑娘,但头一次感觉到眼前小姑娘其实是个漂亮女人, 小脸儿白净净的,黑黑的眉毛,大眼睛双眼皮儿,这会儿仰头瞅着他,真是比画报上的电影演员还俊呢,怪不得他妹子老说他眼睛被屎糊住了, 现在看看,还真是。 卫雪玢根本没心情跟海智远逗闷子,“咱俩啥事?智远哥, 你是不是误会啥了?二娘的担心真的是她想多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厂子干好了,其他啥想法也没有,你也不用为这事儿跟二娘生分,时间长了,她也会相信咱们没什么的,更不能因为二娘反对跟她置气,非要跟我扯到一块儿。” “雪玢,你,”海智远没想到他等来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想想也是,他妈不住的反对他跟卫雪玢在一起,他妹从夏天说到冬天,说的都是卫雪玢最适合当她嫂子,可是没有人说过卫雪玢到底是啥意思,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我还以为,” 他是真的以为卫雪玢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为啥自己妈跟妹子都反复跟他提这个事? 海智远磊落惯了,现在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也不愿意就坡下驴当做啥事也没有,“那你能不能现在考虑考虑我?” “我的情况你也很清楚,你的情况我也知道,咱们就不用互相介绍了,雪玢同志,你能不能考虑考虑咱们的关系再往前发展发展?” 海智远有些不敢看卫雪玢,“以前两家隔壁住着,后来我又当兵一走七八年,回来以后又光顾着在新单位站住脚,把有些事情给忽视了,雪玢,其实,其实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 卫雪玢看着在自己跟前站的笔直的海智远,张张嘴不知道该说啥好了,“那个,智远哥,”她要怎么说,才能既不伤人自尊,又把事撕捋清楚? “雪玢?卫雪玢?”华镇大老远就看见卫雪玢跟海智远在一块儿站着不知道说啥呢,他快步走过来,“真的是你?还有海厂长?这大冷天儿你们在这儿说啥呢?” “华镇?”卫雪玢跟见到了救星一般,“那个智远哥,你快回去吧,我叫华镇送我就行了,还有,你刚才说的那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咱们就是亲戚,” 卫雪玢解释完,就向华镇跑过去,“华镇,你怎么在这儿呢?” 华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晚上没事,就出来转转,没想到竟然碰见熟人了,”他瞟了一眼还在原地站着的海智远,“有啥事?” “没事,我在家里呆的有些晚了,智远哥就骑车送送我,”卫雪玢回头向海智远挥了挥手,“智远哥你快回去吧,我叫华镇顺路送我一段儿。” 海智远看着刚才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卫雪玢,再看看盯着自己的华镇,心里一讪,原来真的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了,他冲卫雪玢摆摆手,黯然的推着车子掉头往回走。 “海智远跟你说啥了?把你吓的跟避猫鼠一样?”华镇可没有那么好哄,尤其今天跟卫雪玢一道儿的人还是海智远,更叫他生疑的是,按常理,卫雪玢应该是宁愿叫海智远送她,也不会主动叫他送她回去的。 这人咋说话呢,卫雪玢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没事,我哪吓着了,倒是你,这都几点了,你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干啥?” 我能跟你说每天晚上在你住的院子周围转一转,是我的习惯么?华镇无声的扯扯嘴角,“是不是他也看上你啦?” “咳,你这人,胡说啥呢?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那么瞎?” 看上她就是瞎啊?华镇十分不乐意卫雪玢这么说自己,“瞎啥瞎,我们这叫英雄所见略同,”不过这海智远眼确实有些瞎,这会儿才看出来卫雪玢的好来? 华镇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海智远的气呢还是该感激他,“你啊,在我跟前不是挺厉害的,怎么在他跟前那么怂?” 她拒绝自己的是时候可没这副理亏的样子,“咋,你犹豫了?”这是华镇最紧张的。 犹豫?卫雪玢摇摇头,她有些慌乱不想面对是真的,当跟她表白的人是海智远的时候,有些话她真的不好说出口了,毕竟那是她一道儿长大的朋友,拒绝了,以后恐怕朋友也走到头了。 见卫雪玢不吭声,华镇没有往下问,刚好前头也到地方了,“你进去吧,我走了。” “嗯,你也小心点,”卫雪玢点点头,开门进了院子。 …… 李兰竹听了张彩环的话,惊的嘴都合上不了,半天才道,“你胡说啥类,肯定是雪玢走的时候,智远碰见了送送她,”人家怎么可能看上她闺女? “嗐,妈呀,我又不是憨子,还看不出眉高眼低?他们俩啊,”张彩环啧啧嘴,又撇撇嘴,“唉,以后咱咋见人家二娘啊,人家家肯定不愿意,” 张彩环可不愿意卫雪玢能嫁到海家。先不说她心里是想叫卫雪玢守着,将来挣下的家业全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就是再嫁,嫁给海智远那样的,也太抬举她了,张彩环可不觉得卫雪玢有啥好的,能嫁到恁好的人家! 何玉华听不下去了,“大嫂,你说的叫啥话?咱雪玢比谁差了?我们厂里还有人托着我来说亲呢,人家那边可是中专生呢!再说,二娘有啥不愿意的,那也先跟她儿说去,来咱家说啥?怪咱家雪玢比别人强?” 何玉华说完从大圈椅上站起来,揉了揉发困的腰,“妈,你可虽听风就是雨,人家那边没吭声呢,你也装不知道吧,不然丢人的还是咱!” 李兰竹被何玉华说的脸一红,上次赵敏的事她已经吃够教训了,到现在二闺女跟她还生分着呢,要不也不会过年也不在家里留一夜了,“行了,你去歇着吧,我心里有数。” 等她明天亲自问过女儿再说。 “妈,你可不能,”张彩环不知道李兰竹想啥呢,要是她,有海智远那样的,肯定得嫁啊,“雪玢是离婚回来了,就算是咱家养她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将来没人管她,还有向新向前呢,她要是再走一家,那可就丢大人了,你可不能叫她这么干!” 张彩环在外头大喊大叫的时候,已经把卫雪珍给惊动了,这会儿她在外头听见张彩环的话,气的掀帘子就要往屋里冲,却被外头的何玉华一把给拉住了,“二嫂,你,” 何玉华伸出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她拉着卫雪珍走到一边,“你干啥?” “你没听见她在里头说啥呢?”卫雪珍气的两眼通红,“我进去骂她去。” 何玉华不屑的一笑,“你理她干啥?成天上蹿下跳的,有啥用?你姐是她能管住的?她呀,就是太闲了。” 就算是这样,张彩环也太恶心人了,卫雪珍愤愤的撅着嘴,“我就想不通了,她恁讨厌我姐,为啥还不叫我姐嫁?还说啥向新向前,呸,当谁是憨子呢?”靠侄子?还不如靠自己呢! “行了,回屋吧,别听她胡说八道,”何玉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儿不清楚,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么一本正经的骂人,也就是何玉华了,卫雪珍噗嗤一笑,“我看她也是!不过我是怕咱妈……” “咱妈又能咋?现在婚姻自主,你姐的户口也迁出去了,还不是想结就结?”离婚这么大的事卫雪玢都搞定了,还怕结不了婚? “那也是,走,去你屋再拿点儿线,我还跳颜色了,”被何玉华一劝,卫雪珍的火气消了不少,挽着嫂子的胳膊又开始自己的“大业”了。 卫雪玢回到自己屋里,坐着发了半天的呆,她没想到自己重活一回,桃花运居然还挺好,先是华镇后是海智远的,只可惜她从来就没有把感情的事算在人生计划里,现在好了,搞得跟自己到处欠了人情一样。 华镇还好些,在卫雪玢看来,他还是思想没成熟的男孩子,对自己的感情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热一阵也就过去了,但海智远就不一样了,他那个性子,恐怕这事不好好跟他说清楚,两人是真的要生分了。 卫雪玢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表现,怎么海智远一说,她就慌了呢?从赵敏处处针对自己,到卫二娘对她的排斥,还有海明香喊着叫她给她当嫂子,卫雪玢并不是没有意识到有人认为她跟海智远有可能凑成一对。 但她却完全没有这想法,先不说活了两世,她对海智远都没有生出男女之情,就是卫二娘的态度,她也会慎重考虑的,再说还有赵敏的事…… 卫雪玢叹了口气,这几个月她已经在刻意跟海智远保持距离了,尤其是送完海明香上大学,她就再没往海家去过,可最终还闹了这么一出,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把话说的再清楚一些,现在回想一下,她真跟华镇说的一样,落荒而逃。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这些也没啥用了,卫雪玢也不浪费时间,起来烧了水洗漱了,上床拉被子睡觉去了,如果这事儿到今天为止,那是最好的,要是不行,那她只能再认真跟海智远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了。 李兰竹在家里等了一天,也没见卫雪玢过来,她心里存着事,干啥也没精神,但特意叫卫雪珍去叫她回来,又怕弄的跟上次一样,女儿再跟她急,一直等到晚上卫广杉一家子回来,她才有了精神,“雪珍,你去你姐那儿一趟,跟她说你三哥回来了。” 卫雪珍也正想找她姐说了,听见李兰竹派她,二话不说,骑了车就找卫雪玢去了。 “哼,张彩环真这么说?”卫雪玢听妹妹说完,忍不住一阵儿冷笑,自己真是刨了张家的祖坟了,她怎么那么恨自己呢? “嗯!虽然二嫂说没啥大不了的,叫我别理她,但我觉得还得跟你说一声,咱大嫂那人太坏了,”卫雪珍想不通她妈当年是咋想的,居然给大哥订了这么个媳妇,“就是不知道咱妈咋想的。” “这事谁想也不重要,我自己怎么想才重要,”卫雪玢一笑,“走吧,回家去。” 卫雪玢到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围着卫广杉说话,李兰竹看着儿子,不住的嘟哝着瘦了,再看看坐在角落里不咏声郁静,她想怨儿媳没有照顾好儿子,但又想着这半年郁静根本不在宁县,“静,你过完年还去学习不?” “去,这次机会难得,得去一年呢,”听见李兰竹问她,郁静笑道,“我跟着省里的老师,真是学了不少东西呢!”关键省里大医院病人多,许多病例她都是闻所未闻的,“在下头干了几年再回去学习,跟以前上学的时候感受完全不同,回来再给病人看病,想法都不一样了。” 李兰竹也出去学习过,哪儿会不知道到大医院里学习长见识的好处,但郁静去学习了,亏的就是自己儿子了,“你们医院也是的,好好的不让外科医生去学习,咋轮着你们妇产科了?” “去年送的就是外科大夫,前年广杉不也来咱洛平了?”郁静没听出来李兰竹话里的真正意思,继续笑着跟李兰竹解释,“这次能叫我们医院妇产科医生出来,我们主任也是费了老大劲呢,我要是不好好学,真是对不起医院跟我们主任给的机会了。” 确实是,本来县级医院机会就少,卫广杉点头附和,“人家那边要求也严,郁静去了半年,还没轮到上手术呢,等明年过去,估计才能轮上她,”他当初来洛平也一样,自己在下头不知道做过多少台手术了,可到了洛平市医院,连个阑尾炎也不会叫他们这些来学习的医生上台的。 “手术都不叫做,也不知道叫你们去学的啥,光去看大城市的西洋景了吧?叫我说,去那儿干啥?郁静,我可是听说下来国家都不叫生了,你去郑原不要紧,弄不好就叫老三绝了后了,”张彩环在一旁听了半天,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 对于张彩环这个嫂子,郁静自觉跟她无话可说,只抿嘴一笑,低头逗怀里的雯雯。 这事儿李兰竹也听说了,但她没太放在心上,她不信国家连人生儿育女也要计划着来,“那都是瞎传的,你别跟着瞎起哄。” 卫雪玢就坐在郁静身边,见她张嘴要说话,忙按了她一下,笑道,“好久没见雯雯了,小孩儿真是迎风长啊,以后一准儿是个大个子。”她捏了捏雯雯小辫子上的蝴蝶结,“雯雯的蝴蝶结可真漂亮,你从郑原给买回来的吧?” 听卫雪玢说女儿,郁静也顾不上跟她们说生孩子的事了,反正她家雯雯还小,晚两年再要也没啥,“可不是,我去郑原一月才回来一趟,老是觉得她又长了,”她抚着女儿的小脸儿,“我不在家,辛苦你哥了,雯雯也可怜。” “我还以为我哥一人肯定带不好呢,不也过来了?小丫头还胖乎乎的,你就当叫哥我也练练好了,这男人不自己带孩子,就体会不了女人的辛苦,前年我哥来洛平,你才生了雯雯多久?不也熬过来了?”卫雪玢轻声安慰郁静,这年头学习的机会难得,而且郁静去的又不远,一月还能回来一次。 说起来这个郁静忍不住笑了,“你是不知道,她姥不是病了一阵儿回家去了,把你哥给愁的,那俩月人都瘦了,见我回来,不停的抱怨。” 雯雯姥娘回家养病的事卫雪玢知道,她在宁县还碰见过卫广杉,“我去宁县见过我三哥,不是把雯雯白天送到老乡家里了?” “嗯,那家儿媳妇是我接的生,这次也算是给咱们帮帮忙,”郁静对帮她带孩子的人家还是挺感激的,“她家孙子跟雯雯大小差不多,还能一块玩。”   ☆、第124章 年初二 卫广杉看着跟妻子凑着头说话的卫雪玢, 轻咳一声,“雪玢这半年干的不错,我在报纸上都看见说你们厂好几回了,不过你也太胆大了, 说辞职就辞职,工作是儿戏?我问妈了, 这事你连商量都没跟咱妈商量,更没跟大哥说, ” 以前卫雪玢很听自己的话的,想想之前她跟着那个华镇跑到宁县卖东西的时候, 被自己抓住都没跟他说实话, 卫广杉气就不打一处来,但终究妹现在工作的厂子受了表彰,还上了报纸,他也不能再教训她什么, 但该说的他还是要说到,也省得将来她栽跟头了,回过头来怨家里人没提醒过她,“你现在工作的厂子看着挺红火,但终究不是国营的,将来万一政策有变化, 那个姓华的有靠山,你一个咱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可怎么办?你啊你啊, 就是学上的太少了,被眼前的蝇头小利给迷了眼!” 又来了,卫雪玢就知道,她这一家子,不管怎么着,都能从她身上挑出点毛病来,重生之后卫雪玢也分析过,她之所以养成这么个性格,可以在朱家忍那么多年,跟娘家的打击式教养有着极大的关系,她的母亲跟哥哥们会无时无刻都提醒她,要戒骄戒躁,要认清自己并不优秀,哈哈,说穿了,她生而为女,其实在他们眼里,是最大的缺点了。 不过卫雪玢没打算跟卫广杉争论这些,时间能证明一切,她何必费口舌?“这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嘛,三哥你也经常看报纸,咱们国家都在南边设特区了,你们就把我也当成咱家的一个特区好了,就叫我自己闯闯,就算是失败了,我也有手有脚,养活自己也不是难事,你说是不是?” “就是,反正工作辞也辞了,现在雪玢在华胜厂里干的也挺好的,再说你不也说了,那个华厂长是有靠山的,没准儿将来那厂子发展的好了,就成国营的了,”郁静笑着替卫雪玢说话,“真到那个时候,在工厂里当个副厂长,也不比在供销社差。” “就是,郁静说的没错,广杉你不知道呢,人家雪玢的厂子新厂房都盖好了,过了年就开始招工,我都准备去她们厂子找个活儿干呢,”郁静的话更坚定了张彩环的决心,万一真的华胜厂成了国营厂,那她现在进去,将来是不是也能端上国家的铁饭碗了?然后干上几年,再办个病嫁,叫她家向前接班儿,正好! “雪玢,我是你嫂子,你可不能不要我,”张彩环看着满屋子的人,笃定卫雪玢不敢当着大伙儿的面说不行。 卫雪玢微微一笑,“大嫂说的啥意思,我咋没听懂呢?你只要一天是我哥的媳妇,那就一定是我嫂子,哪儿能轮着我要不要你?” 李兰竹叹了口气,自己女儿从小就倔,没想到离了次婚,心软也变硬了,这些天她可是看在眼里了,张彩环只要见到她就是笑脸相迎,话也说的软和,可这闺女,愣是不下梯子,“你嫂子的意思是叫你们厂收了她,她在家闲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向新跟向前都大了,她也能丢开手出去工作了,唉,咱家也没能力再安排她了,就叫她先去你们厂子,技术性的她不会,洒水扫地总还是可以的。” “唉,妈呀,你又来为难我了,我早就跟你说了,招人的事我说了不算,进一个人就得发一份工资,那可不是我的钱,而且我们的招工通知也发出去了,上头写的清楚的很,这次是招工的,三十岁以下,有技术的可以放宽,你说我嫂子,”卫雪玢一脸为难,“她要是符合条件,那我跟厂长说说,收谁不是收?可她离那条件太远了,收了她,其他人不该有意见了?” “嘁,我看你是嫌我这个嫂子给你丢人吧?还条件呢,那条件都是人定的,你是副厂长,安排个人进厂有啥了不起的?非要你大哥也张嘴求你?”张彩环看了卫广益一眼,“他爸,你说句话。” “瞧嫂子你说的,你不聋不瘸的,我有啥可嫌你的?何况妈都张嘴了,要是能办,我还能不答应?”卫雪玢不满的瞪了张彩环一眼,“说的好像这家是大哥在当一样,我可不是他生的!” 说完她委屈的看着卫广良跟卫广杉,“二哥三哥你们来评评理,你们都是有工作的人,这单位招工是谁说句话就可以不照着厂里的规章条例来的吗?咱卫家啥时候出过违法乱纪不按制度办事的人?大嫂这不是为难我的嘛!?” “就是,大嫂你没上过班儿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就别为难雪玢了,别说她那个是私人厂,挣的赔的都是人家厂长的,她把你弄进去,你啥也不会干,等于是叫人家华厂长每月白给你钱儿,就算是我们这种国营厂,国家发工资,那也不是谁说句话就可以进去的,不然咱们广世也不会在家待业几年才安排了,”卫广良立马帮妹妹解围,在她看来,张彩环纯粹是不想大家有好日子过,非要出来捣个乱才行。 “就是,姐,那你把我安排到你们厂里吧,我正不想去矿上干呢,每天把人能累死,还脏,”没等卫广杉说话,卫广世在一旁开腔了,安排张彩环,凭啥啊?要安排也是安排他。 “广世别捣乱,”卫广杉轻咳一声,矿上确实不是什么好工作,但那是铁饭碗啊,而且工资也比地方上高一些,那么多人能在矿上安家,为啥卫广世不行?“你能顺利招工已经是不容易了,还挑三捡四的,你姐那厂子能干多久还不好说呢,要是不中了,到时候你咋办?” 这一会儿功夫,卫广杉都说了几回她的厂不行了?卫雪玢有些不高兴了,“三哥,你不叫广世去没啥错,但这大过年的你别张嘴闭嘴的咒我们厂子啊,咋,我们厂要是倒闭了,你养着我啊?” “啊,这个,”卫广杉本来就没看好卫雪玢工作的那个厂子,从来工厂都是国家的,哪会像那个华胜厂,几个年轻人,连个技术员都是从外头请的,工人也是别人厂子里退休的,这样的厂要是能干长,就奇怪了,“不过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也别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大嫂,你听听我三哥的话,我们这儿只是暂时的胜利,你还是好好在家里照顾我大哥跟向新向前吧,我们厂子小不说,活还重,那车间里的活又脏又累的,真不是你能干的,就说洒水扫地,那厂子几亩大,你能扫?”卫雪玢把话题又扯了回来,她得当众把话跟张彩环说清楚了,华胜厂是绝对不会要她的,以后免口尊口。 “噗嗤,”卫雪珍又忍不住笑出来了,“姐,你不是为难咱嫂子嘛,咱嫂子连扫咱家院子都喊胳膊疼呢!叫她去你们厂里打扫卫生,再病倒了,你们厂不还得赔她医药费啊!” “那可不中,我们是私人厂,有病也不能去公疗门诊,”卫雪玢暗中给了妹妹一个赞许的眼神,还是自己妹子知道怎么添话。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连拒绝带埋汰,卫广益越听越生气,说的好像跟他家多欠这份工作一样,“行了行了,你也是添乱,我养不起你还是咋?这么些年叫你吃苦受罪了?工作的事以后不许再提!” 张彩环没想到最后男人会来这么一句,她暗骂丈夫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我不是想着雪玢一个人在人家厂里我不放心嘛,才想着过去跟她做个伴儿,有我看着,咱妈也不放心?雪玢你说是不是?” “我说不是!”卫雪玢彻底恼了,“我一个人在厂里上班,大哥也一个人在水利局,你咋不去看着?你咋不去看二哥?我堂堂正正工作,叫你一说成啥了?我给人家干活拿工资,你觉得我是去做贼的?还是我有啥别的坏毛病,得你去看着?” “你要是操着这个心,那我今天明确告诉你,不需要!还有我的事以前现在以后,都轮不着你来管,”卫雪玢说完一脸平静的地看着卫广杉几个,“大哥我就不问了,反正大嫂说啥他都信,我就问问二哥三哥,我是你们的亲妹子,你们摸着良心说说,从小到大,我闯过啥祸需要大嫂连家都不顾来,专门去看着我?” 张彩环的话原本也没人在意,只当她是想进华胜厂才找的理由,可没想到叫卫雪玢这么一发挥,确实变的有点儿变味儿了,卫雪玢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妹子,不论是上学,还是下乡到后来工作,从来没有惹过事,卫广良不满的开腔了,“我说老大,你这媳妇可真是该管管了,成天挑三祸四的,还就盯着雪玢,我就想不通了,咱妹子到底碍着她哪只眼了?向新向前可还都是雪玢替她带大的,这人咋一点儿良心都没有呢?” “吭,大嫂,我知道你也是关心雪玢,但你说话真得注意方式了,雪玢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出社会也有几年了,你在家这么说还行,要是出去这么说,人家还当咱家把一个多不听话的孩子放到社会上去了,”卫广良表态了,卫广杉也不好干坐着,虽然他也理解张彩环想借卫雪玢的势找个工作,但他却不赞同她的想法,这不是歪门邪道儿嘛? 两个儿子都说话了,李兰竹也不好再帮张彩环,“算了算了,你嫂子也是看我成天不放心,雪玢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彩环还在家里好好给他们爷仨做饭就行啦,你不是跟我说,年后村里还按人头儿分地呢?要是把地分给你,家里的地不也得有人管?你也出不来啊!” “我也没有叫她出去找工作,是她鬼迷心窍了,硬不肯安安生生的呆在家里,”卫广益被兄弟几个围攻,很下不来台,可又不好当着李兰竹的面儿跟大家吵,再说今天这事儿张彩环确实叫卫雪玢捏了短,他也只能冷着脸去怪自己老婆了,“行了行了,以后就叫她在家里呆着,不出来就行了,” 就这点儿事卫雪玢当了副厂长都不肯办,还拿到全家都在的时候说,卫广益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冷冷的盯着卫雪玢看了一会儿,“雪玢你放心,你就算以后再吃香喝辣,大哥也不会沾你半分的!” 那最好,卫雪玢冲卫广益微微一笑,前世的事情她虽然没有忘,但却已经想开了,毕竟今生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也不应该一味揪着前情去恨自己的手足同胞,但今生的事,她却不会再忍让了。 “姐,你还要走?”吃过晚饭,卫雪玢照旧要回去,卫雪珍有些舍不得,“就这几天,你住家里呗?” “家里这么多人,咋住?你晚上把雯雯带过去吧,不然三哥三嫂那屋太挤了,他们跑了一天,肯定都累了,”卫雪玢摇摇头,家里人全回来了,热闹是热闹,但拥挤是真拥挤。 “那不如我跟你过去?我把床让给三嫂跟雯雯不就中了?”卫雪珍可不想带孩子,她一拍巴掌,“也省得永川跟向新挤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也不等卫雪玢反对,就欢快地跑屋里跟李兰竹说去了。 家里地方虽然小,但年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挤也就是几天的事,但卫雪珍腾个屋出来,李兰竹还是不会反对的,“那行,你跟你姐走吧,记得明天早点过来,还得和面包饺子呢!” 最后这两天倒也安安静静的终于把年给过了,因为卫雪玢当着一家人的面再次明确了不会帮张彩环找工作,张彩环又恢复了以前的嘴脸,看见卫雪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卫雪玢也没再跟她计较,就当没看见没听见,气氛好了,就在家里多呆一会儿,气氛不好,起来就回厂子里去。 华镇没再露面儿,卫雪玢心里多少有些讶异,但也安心不少,这几天卫雪珍都要在她这儿住,要是碰见华镇,还真不好解释。 等到年初二,三个儿子陪着各自的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郁静家不是洛平的,初一下午就跟卫广杉带着雯雯走了,家里就剩下李兰竹跟卫雪玢她们,一下子就清静了。 不过卫雪玢跟卫雪珍反而回三角场比前几天早,卫雪玢还带着自己在里准备的一些吃食,今天是姐姐卫雪玲回门的日子,她们得给姐姐撑面子才行。 卫雪玲一家一直到十一点才赶到,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能回来已经不错了,所以李兰竹她们还是对王顼军抱以极大的热情。卫雪玢看着已经显怀的姐姐,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么沉,你还怀着孩子呢,咋不叫我姐夫提?” 说完她笑眯眯的扬声叫已经率先进屋的王瑞军,“我说姐夫,你也太不心疼媳妇了,我姐还怀着孕呢,又坐了俩小时的车,你也不怕她受不住?” 王瑞军在家当爷当惯了,光知道打头走了,愣是没意识到老婆手里还拎着东西呢,但小姨子直接喊出来了,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光顾着赶快走了,没注意。” “算了,我才三个月,没事的,还有小英小艳帮我拿呢,”自从自己又怀孕了,在家里的待遇好多了,王瑞军对她也比平时好说话,卫雪玲不愿意再惹他生气,毕竟难得回一趟娘家。 卫雪玢撇撇嘴,没再说话,她对这个姐夫还是毕竟熟悉的,人嘛,没多坏,就是封建思想太严重,说白了,老婆对他来说,就是干活加生育的,其他没啥用,但太坏的事他也干不出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卫雪玲心甘情愿跟他过日子。 李兰竹生怕自己这个老二闺女再惹事,忙招呼王瑞军进屋,“瑞军也来了,快进来,” “哟,这是咋啦,今年带回来这么些东西,”卫雪珍眼尖,扫了一眼卫雪玲提来的篮子,冲她伸伸舌头,小声道,“你那个婆子能愿意?” 卫雪玢瞪了妹妹一眼,“又说啥呢,还不把东西放屋里,给咱姐倒杯热水,这大冷天儿的走一路,里外都是冷的。” 卫雪玲不计较妹妹的态度,也不瞒两个妹妹,小声道,“这不是她爸安排了,说是要来洛平玻璃厂嘛,以后我就能常回家了。” 王瑞军人在铁路上,家安在河阳,“那正好,也省得姐夫常年在外头跑,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辛苦的很。” 是啊,王瑞军回来了对卫雪玲来说并不算是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反正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过来了,就算是丈夫回来,也帮不了她什么忙,倒不如人不家清静呢,她最好高兴的是自己又怀上了,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再不也用在婆家人面前抬上起头了,二来呢,一家子搬到洛平,离河阳远了,也少了那边亲戚们的纠缠。 不过这些心事就算是亲妹妹她也是不会说的,只微微笑了笑,“是啊,以后咱们姐妹就能常见面了。” 女婿来了,家里也就卫广世可以陪客了,偏他年纪还小,又没正经经过事,李兰竹想了想,扬声把卫雪珍叫过来,叫她去隔壁把卫二娘一家请过来,反正卫二娘不用回娘家,倒不如两家人中午合一处过年,她呢,正好再看看女儿跟海智远到底怎么回事。 卫家跟海家不但是近邻还是远亲,这些年也是常来常往的,以前卫俊生在时,在家发脾气打人,也是海家人过来才给拦下的,现在李兰竹叫女儿过来请他们一家过去吃中饭,大家也没啥好奇怪的,反正别人家里年年可以招待女婿,他们家想招待女婿,还得等几年呢。 海明香跟她爸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倒是海智远,见大家同意了,起来道,“我中午还有事呢,就不去了,你们只管去,我出去一趟。”   ☆、第125章 姐妹 海明香已经观察海智远几天了, 这会儿人家卫家叫过去吃饭,他就忽然要出去,这里头肯定有蹊跷,“哥,你站住, ” 她跑到海智远跟前, 小声道, “到底咋回事?” 海叔也觉得儿子在撒谎,“大年初二,谁家不走亲戚串门子, 你去哪儿办事?你兰竹姨请咱们过去干啥?还不是广益他们不在家,想叫咱陪陪雪玲她女婿?” 海智远这个主力不去,叫他跟一个小年轻喝酒, 有啥喝的? “爸, 没事儿了,我哥就那么一说, ”海明香一拉海智远, “到底怎么啦?你跟我说说,” 海智远也知道这会儿他出去更叫父母担心,但去隔壁,肯定会遇到卫雪玢, 他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这边的母亲,转身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默默的看着房梁。 海明香自然也跟着进来了, 她往哥哥床角一坐,“那天你不是送雪玢姐回去了,到底咋啦?回来就成天吊个脸,我忍几天了,没想到你还没缓过劲,” 海明香不怀好意的凑近哥哥,坏笑道,“不会是你说要跟我雪玢姐处对象,我雪玢姐说她看不上你吧?” 这个死闺女憨一点儿不行?海智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就你能,你说的没错,人家雪玢就没看上我,你恁精恁能,咋没猜着这个呢?还戳着我去跟人家胡说八道。” “你的意思是我戳你你才去的,不是你自己想去的?那行了,你是因为我,她没看上你,不正好吗?那你还有啥不高兴的?”海明香一摊手。 这是自己的亲妹子吗?跑这儿看笑话来了?“去去去,别跟我说话,你们不叫我出去,那我也不去卫家。” “这眼看都三十的人了,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呢?我是觉得雪玢姐好,也想叫她给我当嫂子,更觉得她跟你挺合适的,但这些都是我觉得,就像妈觉得雪玢姐不合适一样,关键这主意还得你拿,以前雪玢姐跟我说过,她希望找一个能携手一生,看见了就高兴的人,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只是为了我,这下正好,就当啥也没发生过,你过去那边跟卫家人喝场酒,咱两家还跟以前一样,要是你觉得自己是真心喜欢雪玢姐,那就别老这么躺着发呆,好好考虑考虑咋叫雪玢姐看见你就高兴!” 海明香说完,恨其不争地在哥哥腿上拍了一巴掌,“不管你选哪条路,都别这么窝囊!” 中午是卫雪玢领着妹妹下的厨,两桌菜摆出来,不但卫二娘跟王瑞军啧舌,连当妈的李兰竹也直了眼,“雪玢,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卫雪玢笑了笑,“以前我在供销社闲的时候,跟旁边国营饭店的师傅学的,不是想着多门手艺多条路嘛,就算是自家改善生活,也得会做才行啊!” 卫二娘看着桌上冷盘热菜,心里不是不遗憾,不说卫雪玢现在在人家厂里干的风生水起,就凭这手艺,谁娶到家里都是长脸的事。 女儿露了这么一手,李兰竹也深觉脸上有光,“来来来,瑞军快坐,尝尝雪玢的手艺,雪玢,把你哥带回来的酒拿出来,给你海叔跟姐夫倒上,还有智远,也喝点儿。” 酒好菜好,家里又清静,一顿中午直吃到两点多才散,海叔也难得喝高了,被卫二娘跟海明香扶着回家去,而同样喝多了的王瑞军,则被安排到卫广世屋里睡觉去了。 卫雪玲是个闲不住的,一边帮着卫雪玢收拾桌子,一边小声跟她说话,“你这手艺真是没得挑了,我看食堂里的大师傅都不如你,还有那鱼,都叫你做成花儿了,真是不简单,啥时候也教教我,” “其实没啥,我也是随便弄弄,你想学等你回来了我教你,”卫雪玢笑着从卫雪玲手里把碗盘拿过来,“我来洗,水太凉了你就别下手了。” 还是自己亲妹妹,卫雪玲抿抿嘴,任由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拿过去,转头去看领着两个女儿玩的卫雪珍,“雪珍也长大了,” 以前她回家,小妹妹对自己可没有这么亲热,连带着对两个女儿,也是一般般。 卫雪玢知道姐姐话里的意思,“再不长大就该挨打了,姐,其实雪珍这孩子心里清楚着呢,我还被她上课了呢!” 卫雪玲笑了笑,都是自己带大的妹妹,谁啥样她还能不知道?二妹妹看着脾气不好,其实肯出力心又软,小妹子呢,心眼儿比她们两个都多,嘴甜不吃亏,“她跟你说啥了?” “也没啥,就是跟我说,人啊除了自己谁也指望不住,包括父母兄弟甚至是儿女,”卫雪玢低头洗碗,没深劝姐姐,“我姐夫调回来了,你们下来怎么办?” “我先跟孩子不过来,等你姐夫安插住了,再叫我们娘几个过来,”这是跟王瑞军商量的,毕竟王瑞军在洛平人生地不熟的,突然一大家子过来,住的地方都是问题。 “那你可得催催姐夫,最好能在孩子出生前把你们接回来,到底洛平是你的娘家,有我们在,你坐月子也不受罪,”卫雪玲生老大老二的时候,因为是两个女儿,可算是受大罪了,婆婆看是个孙女扭脸就走了,王瑞军也是照常上班去了,王英的时候卫雪玢没上班呢,过去侍候她了一个月,生王艳的时候卫雪玢在下乡,没办法去照顾她,卫雪玲硬是一个人挺过来的。 卫雪玲也是这么打算的,“嗯,我也是这么说的,毕竟咱妈就在医院上班,我回来生,啥都方便,我就是发愁,回到洛平,又再添一张嘴,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一家五口全靠王瑞军的工资,还要再给老家寄,想想卫雪玲就头大,她从来没想过靠谁不靠谁,她老早就知道,谁也靠不住,她想把孩子们养大,就得靠自己,“我还没谢谢你给俩孩子买的新衣裳呢,我这个当妈的不中用,委屈孩子们了。” 连着几年,卫雪玲都没给女儿添过新衣裳了,王英的衣裳是改她的旧衣裳,王艳则穿姐姐穿小的,卫雪玲看着穿着红条绒罩衣,脖子里围着毛线围脖儿的女儿,扭腰抹了把脸上的泪,“我听妈说你帮着二嫂倒布赚了不少钱,你比我聪明,你看看我能干点啥不能?” 可是能,自己姐姐上辈子是整个卫家最早富起来的那一个! “有啥不能的?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姐?你想干啥只管跟我说,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自从知道王瑞军调到玻璃厂,卫雪玢就在考虑姐姐的生计了,前世这几年,卫雪玲一边带孩子料理家务,一边在家里帮人裁剪做衣服收工手费,后来传出了名声,她还特意跑到京都学了立体裁剪,回来不但开了一家缝纫店,还办了缝纫技校,规模最大的时候,学校有上百的学生。 只是后来大家做衣裳穿的越来越少,买着穿的越来越多,她的学校才停办了,但卫雪玲也积累了不少的家业,尤其是她当初办学校的地,租出去成了聚宝盆。只是也是因为卫雪玲成了卫家兄弟姐妹中手里最有钱的那一个,却在兄弟们反复来借钱后,最终拒绝再为娘家人填坑,被李兰竹记恨,再不肯认这个大女儿了。 没想到她就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妹妹就这么支持她,卫雪玲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我只是这么想想,至于干啥,还没想好呢,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干不成啥啊?” “我才不信呢,你光想了想要找点儿事干,没想过干啥?”卫雪玢笑着撇撇嘴,“有啥想法,说出来听听我看中不中?” 卫雪玲也没啥大志向,她在河阳的时候,就替人做衣裳,虽然活不多,但挣一个是一个,手里多少能宽裕一些,现在回洛平,她还想这么干,“我也是发愁没人来找我。” “这有啥可愁类?我跟你说,你就在延亭将来的店里挂个牌子,叫延亭把去他家买料子的人往你那拉就行了,嗯,他给你拉一个,你给他提几毛钱,这不就行了?”卫雪玢做衣裳的手艺还是跟卫雪玲学的呢,姐姐的水平她还是有信心的,“嗯,叫延亭再去南边的时候,看看有没有裁剪方面的书,还有图样,给你买回来,你照着做,” 卫雪玲不怕干活,就是发愁来了找不到活儿干,没想到妹妹几句话就把她最头疼的问题给解决了,“那太好了,就这么办,就是不知道延亭的店啥时候开张,”到时候她得给表哥准备一份礼才行。 “最快也得三四月里了,你不用急,他那儿也得要时间打开局面呢,”卫雪玢端着洗好的锅碗跟着卫雪玲往厨房去,“行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这事儿我给你记着,你快去咱妈屋里躺一会儿,下午还得回河阳呢!” 海家人都走了,海智远却没有离开,他一直坐在屋里跟李兰竹说话,李兰竹看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不遗憾是假的,如果女儿当初能跟海智远结婚,哪有后头这些糟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定奇怪昨天晚上怎么突然多更了一章,还是五千字!!! 我那个心啊,那其实是今天的更新,结果我放存稿箱的时候,直接点成发布了!当时我最想做的事,就是钻到电脑里,把它们全给拽回来!真想碰死在电脑桌上! 结果,为了能保证日更,唯一能做的,就是擦干泪,再码三千字了! 以上!   ☆、第126章 谈心 海智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兰竹说着话, 其实两家一墙之隔, 有个风吹草动没一会儿功夫就知道了,李兰竹也没啥可问的,她最想问的就是海智远跟卫雪玢到底是啥关系?可她又不好意思出口, 只好在这儿没话找话说。 卫雪玢收拾完了进屋, 才发现海智远居然也在,她一进来, 他就站起来了,这明显就是在等她了,“妈,我跟智远哥说话,你去歇一会儿吧。” 李兰竹看看女儿,张张嘴最终啥也没说,“那行,你们说话吧, 我进去歇会儿。” 这会儿家里安静了, 卫雪玢去倒了杯茶放在海智远在前,拉了把椅子在海智远对面儿坐下,“你有话说?” 海智远的脸又红了, 他看着脸色平静的卫雪玢,讪讪的笑笑, “是,其实不说也行,但又觉得有些话还是问清楚的好, ” “嗯,”卫雪玢其实也挺尴尬的,但她要是也表现的很紧张的话,气氛只会更尴尬,“你说吧,” 海智远也不是忸怩的人,何况人家卫雪玢都这么淡定了,“那天我没跟你说清楚,以前是大家小,你跟明香雪珍成天跟着我玩,没想那么多,” 海智远其实也挺后悔的,早意识到就好了,他挠挠头,“嗐,不说这个了,雪玢,我是真的觉得你好的,我也会对你好的,天天都叫你高高兴兴的,我妈那里,你也别担心,我好好跟她说,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一直又都喜欢你,” 卫雪玢被海智远说的低了头,再抬起头时,她轻轻叹了口气,“智远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说的话我也相信,就像你说的,咱们自小一处长大,说句大实话,要是咱们两个有那缘分,早些年就在一起了,哪会等到今天?” 她承认海智远人不错,说句大实话,就只论人品相貌配她也是足足的,何况两人打小一起长大,脾气性情都相投,她就算是将来再找,恐怕也很难找到像海智远这么合适的了。 这些内在外在的条件都摆在面前,而且海智远也明确表示了其实他更中意的是自己这个人,可卫雪玢还是无法叫自己点这个头,她斟酌了一下,觉得跟海智远还是应该把真心话说出来,“智远哥,我知道你挺好,也知道我将来都未必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 海智远抬头认真的看着卫雪玢,他想听的是后面的话,“可是,”卫雪玢捏着手指,“我对你没那种感情,”她自失的一笑,“可能是咱们太熟了吧,我真的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而且,我觉得以后我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你也知道我离了婚,其实离这次婚,我把许多事都想清楚了,以前我是想着女人年纪到了,就该成家,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对自己也好的,嫁人生子,别人咋过我咋过就完了,可经过这场事,我不这么想了,”卫雪玢看着海智远,“我现在不想嫁人生子,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干。” 卫雪玢的意思海智远已经听明白了,她把对自己没有那个心放在了不想嫁人生子前头,可见就算是她想嫁人生子的时候,也不会考虑的,海智远深吸一口气,努力扯着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想叫自己不那么狼狈,“我知道了,也是,以前在我心里,你跟明香雪珍也没啥区别,就是比你她们年纪大些,更懂事,” 可是现在她在自己心里跟她们不一样了,海智远搓了把脸,“行了,以后咱们该咋样还是咋样,我还是你哥,跟以前没两样。” 海智远的干净利索叫卫雪玢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海智远思想上拐不过来这个弯,“嗯,我最怕就是你不认我这个妹子了。” “说啥呢,我是那样的人吗?”海智远强笑着站起身,其实他真的很想问卫雪玢一句,那个能叫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人,会不会就是华镇那样的,但又怕卫雪玢觉得他还在纠缠她,最终没有出口,“我走了,你也歇一会儿吧,那个,你的菜炒的真好,以后家里再做啥好吃的,记得叫上我!” “好,”卫雪玢掀帘子送海智远出门,“你放心吧,我要是回来再做啥好吃的,专门多炒一份给你跟海叔送过去,我看海叔也爱吃我炒的菜。” …… 把海智远送出去,卫雪玢随手关上院门,卫雪珍早就领着两个孩子进屋了,院子里很安静,她干脆就不急着回屋,而是拉了把椅子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起来往屋里去。 “你在外头坐着干啥?后悔了?”卫雪玢跟海智远就在外屋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李兰竹在里头也听的清清楚楚的,她当时就急的恨不得出来给女儿两巴掌,但想到女儿的倔脾气,硬是忍住了。 看李兰竹的脸色,卫雪玢就知道她都听见了,“后悔啥?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这闺女,”李兰竹也顾不得大过年的晦气了,眼泪啪啪的直往下掉,“你,我咋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就恁有志气?智远哪儿不好了?你就作吧你!” 竟然,卫雪玢愕然的看着李兰竹,“妈,你?” 她以为李兰竹就该跳出来反对了,前世她可是不让自己再嫁的。 “我咋了?是,我是不叫你跟智远来往,那是想着人家看不上你,你巴巴的贴上去只会叫人笑话,可现在人家智远没意见,你还拧个啥?就算是你二娘不愿意,我去好好求求她,你多往家里去几趟,将来好好孝顺她,她还能打你?”李兰竹看海智远是千好万好的,人家能不嫌女儿离过婚,简直要上高香了,可万没想到卫雪玢竟然不同意?! 卫雪玢知道李兰竹是为她好,但这李兰竹没法沟通也是实实在在的,“妈,你成天也够忙的了,我的事我心里有谱,你别替我操心了,至于我的将来,我自己也会考虑的,起码现在我觉得自己过着挺好的,”且不说她对海智远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是,她也绝不会再为了男人去向他的家人弯腰低头委屈求全。 “你不找你不找,也不看看你多大啦,还离过婚,上次你二嫂说的那个你就不见,这回人家智远都跑家里来了,你还不答应,这洛平是不是盛不上下你了?”李兰竹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卫雪玢太草率没计较了,她知道女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强压心火,“雪玢,以前是那个姓朱的骗了你,你要离婚,我也认了,可现在人家智远哪一点儿不好?是,他是比相庆黑些,人长的也不秀气,可男人不能光看脸啊,那能顶饭吃?” 卫雪玢从来没觉得海智远长的有什么不好的,至于朱相庆,她承认那长相更符合那个年代的审美,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鬼迷心窍了,但这些她没办法去跟李兰竹解释,“妈,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现在没有再找的想法,我想等自己的工作稳定了,再考虑个人问题,而且我跟智远哥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在我眼里他跟我二哥没啥区别,你想想,这世上哪有跟自己哥哥处对象的?” “关键他不是你亲哥!”李兰竹被女儿的固执气的脑仁儿疼,这闺女就没有一天叫她省心过,“你就不能听妈一回?妈承认妈是把你哥看的比你们姐儿几个重,那也是因为他们是咱家的顶梁柱,但并不是妈就不心疼你们,妈没有一天不巴着你们姐几个过的好的!” 卫雪玲好久没回过一次娘家,躺在床上根本没睡实,这会儿李兰竹一起腔,把她给吵醒了,她默默的在床上听了一会儿,再也躺不住了,她从里屋出来,“雪玢,这事儿我觉得妈说的没错,要是别人的话也就算了,智远那孩子是真不错,以后也不会亏待你。” 海智远的人品卫雪玢比李兰笔跟卫雪玲更了解,但这不是她要嫁给他的理由,“我知道,但我真的没想再找,妈,姐,你们就叫我自己清静两年呗?” “你倒是清静了,可人家智远多大了?等人家结了婚,你都没地儿后悔去,”有了大女儿的支持,李兰竹更有底气了,在她看来,海智远就样的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海智远是真不错,跟妹妹一向关系都挺好,卫雪玲想不明白为啥妹妹死拧着不同意,她试探着道,“雪玢,你是不是有人了?” 要是已经有对象了,不同意海智远那也是挺正常的。 “你胡说啥,她哪有,”这个李兰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她几个女儿有一点最好,就是从来不在外头跟那些男同志嘻嘻哈哈,更不会有过多的来往,何况卫雪玢还是离过婚的,再找哪那么容易? 华镇的名字从卫雪玢脑子里滑过,“没有,我成天都快忙死了,哪有那个心?姐,你别瞎猜了,我是真的不想再找了,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要是哪天不跟我姐夫过了,还准备再找一个?” 这叫啥比方?不过真的那样,卫雪玲觉得自己确实不会再找了,带着几个孩子也照样过日子,“可你没孩子啊?” “那更清静啊,”卫雪玢笑了笑,准备结束这场谈话,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上一天一夜,大家对无法说服对方,“行了,大过年的咱不提这个了,妈你也听见了,我跟智远哥都说过了,以后大家还跟以前一样,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们也装不知道吧,省得累心。” 这闺女,李兰竹觉得生了个卫雪玢,比所有的孩子都叫她费心,她不甘心的想再开口劝劝,却被卫雪玲给按住了,想到这姐们俩自小就亲,李兰竹恳切的看了大女儿一眼,“你随便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说完站起来,“雪玲也快该走了,我经你们带点儿吃的。” 李兰竹出去了,就留下了卫雪玲跟她,卫雪玢不用猜,都知道卫雪玲这是要干啥,“姐,你不知道我们厂到底啥样吧?唉,你们回来的有点儿晚,你身子也重,不然我就带你过去看看,诶,你在河阳见卖我们的脱粒机了没?没听他们说用着咋样?” 这闺女,这是换话题堵自己嘴呢,卫雪玲无奈的看着卫雪玢,“你跟姐说句实话,要是不想叫妈知道我可以保证谁也不告诉,你是真的看不中人家智远,还是已经找下了?”她实在不相信卫雪玢说自己不想再找,这哪有女人不想成家的?怎么可能? “你好好安胎吧,别跟着妈瞎操心,我没有看不中智远哥,也没有别人,我真的只是不想找,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当闺女的时候日子过的舒坦,还是嫁给我姐夫以后日子过的舒坦?”卫雪玢点了点姐姐棉衣都快盖不住的肚子,这一胎一胎的生,难道不辛苦? 这还用想?虽然以前在家里也是手脚不停,但,到底还是比嫁人之后轻松太多了,“这当媳妇咋能跟当闺女时比,可你也不能自私,光想着自己啊……” 这跟自不自私有啥关系?难道自己不肯嫁给海智远就是自己太自私?她又不欠谁的,“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我这‘自私’也没有碍着别人,我又没有叫智远哥不再找对不对?姐呀,你就当你妹妹被人坑了一回,一朝被蛇咬,再也见不得井绳了不行?” 卫雪玲在担心什么卫雪玢当时清楚,“你放心吧,等我想找了,或者遇到合心意的人了,立马告诉你,你不是马上要搬回来了?等我想找了,就叫你全权处理我的感情问题,我的对象你做主行不行?” 卫雪玢这个“十年怕井绳”的说法卫雪玲倒是接受了,也是,妹妹刚叫人坑了一回,短期内不想再跟男人接触也是很有可能的,何况她也确实是快回来了,等她回来了,再慢慢开解她。   ☆、第127章 华人 送走了姐姐一家子, 卫雪玢刚想回家, 就见海明香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姐,雪玢姐, 快过来。” 卫雪玢无语抚额, 都不用想,她就知道海明香找她干啥, 甚至海智远忽然找她表白,这里头没准儿就有这小丫头的原因,“干啥?问我跟你哥的事?” “嘿嘿,不要这么直接嘛,”海明香从台阶上跳下来抱着卫雪玢的胳膊,“我看我哥回来那气色不对,没敢问他,咱俩最好了, 就来问问你呗?姐, 你为啥相不中我哥呢?” 她拿胳膊撞了卫雪玢一下,“我跟你说,我跟你可是比跟他亲, 你看不上我哥我一点儿也不生气,你就跟我说个实话就行, 我绝对不外传。” 还跟自己最亲,卫雪玢白了海明香一眼,“去去去, 外头冷不冷?快回去!”她能信这话就是标准的憨子了。 “不,你不跟我说实话,我不走,晚上我也跟你回华胜厂,”海明香使出撒娇**,抱着卫雪玢的胳膊,“姐,其实我也觉得我哥憨的很,跟他呆在一起没啥意思,要是我,我也不选他!” “行了,你别引我的话了,”卫雪玢捣了捣海明香的脑袋,“我还是那句话,智远哥在你心里是啥人,在我心里就是啥人,还有,我真的没心情想这个呢,你啊,要是真的好奇,在学校里就找个人谈谈,别来拉扯我。” 海明香一撅嘴,“我才不谈呢,学校课快重死了,我学习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那闲心,而且我妈也不许我谈,叫我上班了再想这事儿呢,你以前不也是这么说的?” 这遇到了喜欢的人,家里人的交代还会记在心里?卫雪玢相信上辈子卫二娘也这么跟嘱咐过,但她还不是稀里糊涂的就一头栽了进去?“行啊,别跟我表衷心了,你也老大不心了,记住不管什么事,都要多思多想,” 这怎么拐到自己头上了?她可是来问卫雪玢的,海明香可不能叫话题跑偏,“我的事还早着呢,你别说我了,你就跟我说你是真的对我哥没意思?你要是现在太忙,不想说这个事,那我就叫我哥等着你。” 小说里女孩不喜欢男的,男的痴痴的等待多少年,最终感动女孩儿赢得了她的芳心的故事最动人了。 “这小丫头,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我跟你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大家还像以前一样,再不提这事儿了,所以你也别再提了,嗯?”卫雪玢拍了拍海明香的肩膀,“听话,咱们当姐妹不也一样亲?” 看来是真的了,心里不遗憾是假的,但她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她能做的都做了,却没有考虑到卫雪玢的心思。 海家人都不是那种粘乎不爽利的,卫雪玢看海明香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再纠缠这件事了,松了口气,“好了,外头冷快回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回厂里呢!” 华镇这个年过的可不怎么痛快,他原本想着把爷爷接回洛平来,既可以叫老人在家乡过年,还可以借此机会跟卫雪玢多呆上几天,可万没想到大年三十父亲华鹏居然带着在京都的老婆女儿回来了! 华鹏跟前妻因为工作关系,生华镇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岁了,如今年纪大了,反而越能体会为人父母的辛苦跟难处,所以才会在年前特意回到郑原,想接父亲去京都过年,最后还能把老人留在京都,让他这个儿子可以好好尽尽孝心。 没想到不但没把人接走,还被亲爹跟亲儿子给孤立和嫌弃了,华鹏哪是个不战而退的性子,回到京都后二话不说,直接带着现在的妻子任雪跟两个女儿华冰跟华莹回老家过年来了。 任雪以前是在文工团上班,嫁给华鹏之后,就调到机关工作了,她生的女儿大的华冰今年已经十五了,在京都上高中,小的华莹也十二岁了,两个女儿生的都像母亲,白皙恬静,跟高大英挺的华镇站一起,并不太像一家人。 华冰已经大了懂事了,对当年的事也有几分了解,虽然任雪嘴里说爸爸跟华镇的妈妈感情破裂,跟她才是真的有感情,但这都掩盖不了任雪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实,因此华冰对哥哥的冷淡,并没有什么不满,不过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华镇对她冷淡,她也没有刻意去跟哥哥搞好关系,反正这些年两人几乎不见面,大家都当对方不存在。 华莹的性子更像任雪一些,在华镇眼里,华冰跟他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华莹就绝对是个讨厌的爱哭包了,当初在京都,她真是动不动就哭,搞得华镇没少因为这个妹妹被华鹏教训。 这次这一家子忽然跑过来了,最头疼的就是华镇了,原本高兴的心情是荡然无存。 任雪也不愿意跟着华鹏回洛平,但她不敢说,她的父母被华鹏接到了京都养老,而正经公公却回到了平南省常年住干休所,光这一点儿,任雪平时就没少听华鹏那些同僚的爱人们私下嘀咕她。 何况华鹏又是因为她才跟前妻离的婚,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华鹏跟前妻林矾一直关系都十分冷淡,但人家也是革命伴侣,她这个文工团出来的无形中在那些跟林矾都认识的女人眼中,就是个标准的狐狸精了。 也是这个原因,就算是调到机关工作,无论她再怎么表现的得体大方,奈何能力有限,工作上毫无出色之处,大家也对她的尊重跟客气也只是因为她是华政委的爱人,而华鹏那些老战友的爱人,对她也只是个面子情,见面客气几句,却没有几个把她当朋友看的。 这样的处境任雪整整熬了十六年,但也叫她清楚的认识到,她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枕边人,因此任雪格外的对丈夫敬重体贴,丝毫不敢违逆他的心意,他到大年二十九说要回洛平,任雪也就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女儿跟华鹏回来了。 华鹏一家的到来完全打乱了华镇的计划,可来的是他爸,他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只能是捏着鼻子开门叫人进家,至于其他的,他就直接甩手不管了,把家交给任雪折腾去。 好不容易熬过初一,到了初二晚上,华镇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他跟爷爷打了个招呼,直接穿了大衣出门去了。 华鹏回来两天了,儿子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华鹏不郁闷是假的,在京都家里,两个女儿没有哪个敢用这个态度对他的,偏华镇这个当大哥的,一点儿好榜样都不给妹妹做。 “这孩子咋成这样了?咋过个年都不着家?这又是要去哪儿耍去?”华鹏气呼呼的瞪着屋门,暗骂自己反应太慢,应该拦住华镇不许他出去了。他回来两天了,儿子跟他连正经十句话都没有说上。 华局长看了一眼一脸不高兴的儿子,“他不是跟我说了?华镇又不是出去玩,他有那么大个厂子,就算是放着假,也得有人过去转转看看,不然又是水又是电的,有个意外怎么办?” 你就护着他吧,华鹏不满的看了父亲一眼,“不就是个小小的加工厂吗,搞的跟真的似的,能挣多少钱?” 这话华局长可不爱听,“你说的没错,不就是个小小的加工厂,可那也是他一个小孩子一手一脚自己干起来的,你恁能,自己出去开个厂试试?真以为是你带兵呢,国家啥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逞威风就行了?” 啥?这叫啥话,敢情他在部队这么多年,靠军功走到今天,居然在老爹眼里就是个摆设?华鹏被亲爹气够呛,“你这话说的可不公平,我可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咋,你带的兵是自己招来的?军饷是你自己筹的?武器是你自己造的?”要是抬杠还抬不过儿子,华局长这七十多年白活了。 好吧,这些都是国家的,他确实是只带了个兵,华鹏无语的看着华局长,半天才道,“对对,您说的都对,我不跟您争,”要是一争,估计亲爹得从抗战说起了,他来是哄老父亲高兴的,不是来给他添火的,“我就是觉得大晚上的没必要出去。” “老华,华镇也是为工作,你不也是闲了就下营房转转嘛,”任雪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劝了丈夫两句。 华冰跟华莹对视一眼,都默默的低下了头,她们千里迢迢的跟着父母跑到这小地方来,真是受大罪了,光冬天没个暖气,一家人围着个煤炉子,她们都受的够够的,还有这房子也是,连换个大点儿的灯泡都舍不得,屋子里又冷又暗,被子更是潮的不行,两姐妹挤在一起睡到半夜也暖不热被窝,真是受大罪了。 尤其是她们对洛平也不熟悉,连想找个小伙伴也找不到,两姐妹除了抱本书看,就是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才两天时间,华冰跟华莹都快疯了。现在她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洛平,回京都自己家里去。 华镇从家里出来,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连带着鞭炮□□味的空气,也居然叫他闻出了甜意,他快步往华胜厂的方向跑去,昨天他去厂里放炮,居然发现卫雪玢不在,不知道这会儿过去,她回来了没有。   ☆、第128章 参观 卫雪玢跟卫雪珍才到家, 就听到外头的脚步声, 都不用猜,卫雪玢就知道是谁在外头呢。 “这人咋又来了?”这几天卫雪玲也见过华镇几次了,年二十九, 他抱了一大堆对联儿, 说是要贴春联儿呢,年三十晚上, 大半夜他拎着一大挂鞭炮,说是十二点要放鞭,这今天年初二,又有啥规矩是她这个土生土长的洛平闺女不知道的? 卫雪玢一笑,“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开门儿出去。 “雪玢?你咋出来了,我没啥事,就是过来厂里转转, ”华镇看见卫雪玢出来, 一天的郁气都散了,但他又怕卫雪玢嫌他烦,连忙解释, “你快进去啊,我去厂里转上一圈儿, 没啥事我就走了。” 上辈子自打儿子离开自己,卫雪玢一个人就没正正经经过过年,这头一个年叫她过了个七零八落, 就记着做各种吃的了,把春联鞭炮还有厂门口大家都要挂上的红灯笼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也幸亏这些华镇都记着呢,“走吧,我跟你一起去转转,” 卫雪玢抬腿往外走,“以后几天你不用来了,我晚上带着雪珍过去转转吧。” 也是碰见华镇她才知道,华镇每天晚上都会绕着厂子转一圈儿的。 “不用不用,我每天过来转一圈儿不值啥,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姑娘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华镇连连摇头,他不放心厂里,更不放心卫雪玢。 “这回也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咱们连对子都贴不上,”卫雪玢承认自己在这上头严重失职了,“还有那个破五的时候,咱还得在厂门口放挂鞭呢,初六人家各村过来擂大鼓,我带着雪珍过来吧,得把茶水跟吃食给腰鼓队准备上。” 华镇在市医院办公室干了几年,这些他其实比卫雪玢还有数呢,“我都虑着呢,你别管了,到时候我也来,再叫上延亭,”不但要茶水吃食,还得拿烟甚至还得给一些辛苦费的。 四下静悄悄的,只听见华镇跟卫雪玢的脚步声,卫雪玢借着月色打量了一下低头走路的华镇,“过年怎么也不买件新衣裳穿?”华镇成冬就是两件大衣换着穿,虽然跟穿着老棉袄的洛平人一比,是看着时髦,也好看,但跟比姑娘还爱打扮又从南方开了眼界回来的韩延亭一比,就太朴素了。 华镇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我一个男人家那么讲究干啥?不冷就行了,”他瞟了卫雪玢一眼,“再说我也不懂这个,又没人管我……” “你一个成年人,为啥叫人管?你看看延亭,谁管过他?皮衣穿上了,全洛平都没有人比他时髦了,”韩延亭知道从哪儿倒腾来一件皮衣,还弄了双皮靴,一冬天得瑟的不行,四处溜达。 听卫雪玢提起韩延亭,华镇忍不住笑了,“那货,我跟他说?就他那皮衣,冬天穿着冷,开春儿穿着热,就是个样子,那天还叫我帮他借了辆黑老鸹,带着丁芳出去兜风去了,嘿,跟电影儿里的敌特一样,也不知道咋想的?” 韩延亭骑着摩托车得瑟的时候也跑到华胜厂来了,不但穿皮毛蹬皮靴,还弄了个□□镜戴着,那可是个阴天!卫雪玢想想也跟着笑起来,“延亭爱烧的很,加上手里又有钱儿了,就有些收不住,不过他个子高,人又瘦气,穿着倒是不难看。” “你喜欢那种打扮?”华镇有些不太理解卫雪玢的审美,但卫雪玢喜欢,他就得想想了,“我可是比他还高呢,那小子也就白长个个头,没啥力气,架不住我一拳的,” 他可是从小跟着父亲华鹏上部队摔打出来的,负重跑个几公里,跟玩一样,韩延亭,走几步都要坐车。 “他能跟你比?延亭是我姨的宝贝疙瘩,一点儿苦都没吃过,”当初盖厂房的时候华镇可也是跟着建筑队一堆儿拿小车推砖的,卫雪玢比都不用比,也知道他一个人能顶表弟俩!“你们两个是好朋友,他有事你只会帮忙的,你还会揍他?”啥架不住一拳两拳的? “是,上学的时候他家条件好,老被学校的同学欺负,抢他带的白馍吃,要不是我,他得多挨多少打,”所以韩延亭跟他格外好。 “他跟丁芳好像今年五一就结婚呢,”华镇慢悠悠的走着,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跟卫雪玢边走边聊了。 今年五一?去年五一她跟朱相庆结婚,卫雪玢一笑,“那挺好,延亭成天恨不得把丁芳揣到口袋里,终于要娶回家了。” “延亭比我还小呢,这都要娶媳妇了,”他也挺想娶媳妇的,就是不敢说,华镇拿余光瞟了一眼身边的卫雪玢,“这开春他就得忙着弄门市,再结婚,他跟我说,他也要从单位里辞职呢,不然太栓人了,影响他发财。” 卫雪玢自动忽略了华镇前头的话,“那是,他忙咱们也一样忙啊,想干事就不能懒,”前世卫雪玢只知道表弟发财了,但并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的,现在跟韩延亭一路走过来,不得不承认韩延亭这样的确实有资格先富,胆子大脑子活,还肯干。 卫雪玢不接自己的话,华镇无奈的笑了笑,“嗯,等开了春,咱们的厂子动起来,下来就有好日子了。”他们连个就是真正的厂长副厂长了。 “诶,你今天咋出来这么早?”平时华镇过来都是十点后了,今天才八点不到。 华镇想了想,“其实我个事儿我没跟你提呢,我爸他们一家子从京都回来了,今年在家过的年,”他一直没跟卫雪玢提,是实在不想提那家人,但他跟卫雪玢说过过了年爷爷要请他们到家里坐坐,去了才知道,就不太好了。 华镇他爸回来了?卫雪玢还是头一次听说,“你爸?就是那京都那个?” 啥叫在京都那个啊,说的他好像有几个爸一样,“嗯,年前他回郑原了一趟,想叫我爷跟他去京都过年,我们没同意,这不,一大家子就回来了。” “呃,”卫雪玢偷看了一眼华镇的脸色,这人还真沉得住气,她愣是没看出来,“那你家过年挺热闹的。” 说起这个,华镇忍不住笑了,“确实,” 任雪这个儿媳妇回来了,他彻底不用管一日三餐了,尤其这还是过年,但任雪是个南方人,看着家里那堆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做,要是按她的习惯准备年货,可大年三十她哪儿买东西去?“就是糟蹋了你做的好东西了,” 有啥糟蹋不糟蹋的,只要不是扔了,吃到肚子里就不算糟蹋,“那你怎么不早说,给你们准备的东西可不够六个人吃的。” “没事,够了,家里有米有面的,还能饿死人?”想起来两个妹妹对着饭桌时的脸色,华镇一乐,“你炸丸子跟焖子,熬菜好吃着呢!我顿顿能吃三个馍!我爷我爸也是,我爷还好点儿,我爸都多年没吃过家乡的味儿了。” 好吧,这个确实是,这么些年就没听说过华局长的儿子回家的消息,想来在外头也确实是很难吃到家乡的味道。 卫雪玢都不用看华镇的表情,听他的听音就能感觉到华镇提起父亲一家时心里并不高兴,“他们啥时候走啊?”这些人肯定不会常在洛平呆,华镇也就需要忍上几天。 “不知道呢,我没问,顶多也就住到初四,”华镇笑了笑,算起来他爸在家也呆不了几天了。 …… “姐,你咋出去恁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卫雪玢回屋的时候,卫雪珍都躺下了,正在拨着收音机调台听节目呢。 “这叫啥话,我不回来去哪儿?”卫雪玢瞪了妹妹一眼,从门后的脸盆架上端盆拿毛巾,准备洗漱。 “你们厂长找你啥事儿啊?这大晚上的,”卫雪珍是个好奇宝宝,也不听节目了,从被窝里探出身子,问着准备出屋的姐姐。 “没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到厂里转一圈儿,我看还不算晚,就陪着去看了看,总不能这事儿一直叫人家管着吧?”卫雪玢去厨房倒热水洗漱,一边跟妹妹隔着窗户说话。 说的也是,再怎么说自己姐姐现在也是副厂长呢,可不是要多操些心,卫雪珍知道海智远也是成天加班儿,“哎呀,你们这说是放假了,这心也闲不下来啊,”卫雪珍翻着姐姐搁在床头的工作计划,她姐是挣钱了,但光看看这里头一条条记的东西,这钱也不好挣啊! …… 华镇说他爸来了,卫雪玢知道是知道了,但也没有把这当成特别的事,没想到初四这天,华镇居然带着华鹏跟华局长往厂里来了! 对于卫雪玢来说,过了初二见过姐姐,年就算过完了,她就没有像前两天那样天天往三角场去,没想到在自己家里呆着,正跟华镇祖孙三代碰了个正着! 华局长看见卫雪玢挺高兴的,“看来我们来的正好,你居然没回家去。” “啊,华局长过年好,我今天还没回去呢,”卫雪玢连忙把他们办公室的门给打开了,请三人进去坐,自己出去准备开水,顺便对华镇便了个眼色,“这是干啥来了?” 今天一大早华鹏说要到他厂子看看,华镇也挺惊讶的,他本来想拒绝,但华鹏来了一句“是不是他的厂子就是吹牛吹出来的,其实啥也没有,”把华镇给气着了,干脆就带着华鹏还有爷爷一起过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把咱们库里的产品叫你爸看看,然后再带着他去咱们的新厂区看看,”平时再不闻不问,那也是亲儿子,华鹏想来看看的想法卫雪玢能理解,“我去给他们泡杯茶,喝不喝的暖和暖和。” 华鹏透过窗户看着跟儿子站在一起的姑娘,说老实话,他对这个小小的加工厂没啥好感,说是厂部,居然还住着个大姑娘,看看那树底下挂着的衣裳,哪有一点儿正规单位的样子,“爸,我看这厂子还是算了,过完年我把华镇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在京都给他安排个工作,他也老大不小了,有个正经工作,才好成家,” 华鹏不求儿子出人投地,但起码可以养活自己,以后娶妻生子,他这个父亲也算是尽到义务了。 华局长也在看华镇跟卫雪玢,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孙媳妇不错,就看这小院子叫她拾掇的,又整齐又干净,就知道是个能干姑娘,“你着急啥?京都有啥好的?安排工作,在人手底下干事,有自己干事痛快?我看这小子挺能耐的,才半年多,就把个厂子给立起来了,” 华局长一指外头的卫雪玢,“这闺女也是个能干人,不比林矾差,将来有大出息。” 这都多少年了,还提林矾,华鹏皱皱眉头,想起任雪晚上跟他抱怨父亲对她没有好脸色的事,“爸,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小冰小莹也长那么大了,你咋还老提林矾呢?” “林矾咋啦?犯啥大错误了?我还不能提提她的姓名了?我不能说雪玢像林矾,还得说雪玢像任雪啊?可惜啊,人家这闺女坚强着呢,可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哭,就跟男人告状的人!”儿子是跟任雪再婚多少年了,孩子也生了两个了,但并不代表华局长非要认可这个儿媳妇,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像任雪这种动不动就眼泪汪汪,跟被谁欺负了一样的女人,“你妈要是跟小冰她妈那样,恐怕你俩早死在战乱里了,你就看不见我这个亲爹!” 好吧,华鹏也不跟父亲争了,他早就知道了,在父亲眼里,像母亲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其他的都是靠不住的,但现在又不是战乱年代,有他护着,任雪照样也是个好妻子。 华镇从库里把自己厂子的产品装在一个大纸箱里都给爷爷跟华鹏搬了过来,他利索的把脱粒机给装好了,“爷,看这个,不错吧?” 华鹏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产品”,除了那脱粒机还像回事,其他的什么饭盒,筷子笼的,全是些小打小闹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他想不通儿子居然对着这堆东西得意个什么劲儿,“我说,华镇啊,你们厂就是生产这个的?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就跟我回去,我托人给你安排到兵工厂去,就是制造枪炮弹药的,不比这个牛气?” 华镇瞥了他爸一样,深深体会了卫雪玢说的,有些人你根本无法跟他沟通是个什么感觉了,“爸,别说是枪炮弹药,就算是飞机坦克,那也是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我干那个有啥意思?能有多少成就感?” 他知道他爸是看不上桌上这些东西,“你也别小看我们这些产品,啥叫为人民服务,这就是为人民服务,你们是在保家卫国,我们是在用更好的产品提高群众的生活品质,照样也是很有意义的!” 卫雪玢端着茶进来,正听见华镇振振有词的跟华鹏谈“意义”,忍不住微微一笑,看来自己洗脑还是挺成功的。 “爸,这是雪玢,我们的副厂长,这个脱粒机就是她想出来的,我们现在厂房已经建好了,开春采购的设备一到位,工人培训好,就要大批量生产了,下一步我们还准备制造煤球机呢,你可别小看我们的厂子,没准儿以后我们还能生产小汽车呢!” 你就吹吧,还小汽车,华鹏差一点笑出来,这会儿国内能生产小汽车的厂子都没有几家好不好?真真是无知者无畏,吹牛不报税! 卫雪玢自然没有忽略华鹏眼中的不以为然,但你不可能叫他相信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华厂长,要不你带着华局长去咱们的新厂房看一看?” “嗯,我也这么想的,”看不起自己的产品,那就叫他爸看看自己新盖的房子,“爷,咱们走,雪玢,你也一道儿去。” “你们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呢,”卫雪玢可不想搅到人家一家人里头去,摇摇头。 华局长看着有些失望的华镇,“那啥,我不是说了叫你请雪玢上家里去嘛?正好小任在呢,回去叫她准备准备,晚上雪玢跟延亭到家里吃顿饭去,我成天不在洛平,华镇多亏有你们照顾了。” “她?”华镇想起来每次做饭,任雪都愁眉苦脸的样子,“算了算了,等我爸他们走了再说吧,家里那么多人,凑一起谁也不自在。” 这是干啥?还嫌自己老婆女儿见不得人了?任雪怎么说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华鹏把脸一沉,“有啥不自在的?我跟你阿姨回来了,请一请你的朋友跟同事也是正理,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小卫同志一定要过来。” 好吧,你们敢请,我又啥不敢去的,卫雪玢笑着点点头,“那我跟延亭就打挠了,华厂长不用通知延亭,一会儿我跑一趟算了,正好儿去看看我姨。” 等华鹏看着面前的新厂房,才第一次意识到,儿子确实在是做一份事业了,“这么大的地,还有厂子,都是你弄的?” 亲父子俩,华镇能看不出爸爸眼里的震惊,他得意的点点头,“当然,你可别小看我们这个加工厂,不少挣钱,不过雪玢说挣的钱不能挥霍了,得用来再发展,这地原来就是一片垃圾厂,我们去市里申请把这儿批给我们厂子了,又拿这地当抵押,跟银行贷了笔款,这等机器赚起来,还银行的贷款应该不成问题,人家说机器一响,黄金万两,你们等着看吧,看我将来挣出万两黄金来!” “挣钱就是你说的‘意义’?”华鹏听儿子又是贷款又是抵押的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已经信了几分,但挑剔儿子已经是他的习惯动作,“啥时候你也被资本主义给腐化了?” “爸,你虽然在部队,但也不能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这中央都建特区了,提倡发展经济,这啥叫发展经济,不就是叫大家多挣钱,改善生活水平吗?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好不好?我靠自己的智慧跟能力挣钱,挣的再多也不丢人!”华镇可没少读书看报,反击他爸也是习惯动作。 “我孙子说的有道理,我可是听说林矾调到特区工作了,看来中央是动真格的了,要我说也是,咱们一刀一枪的打天下,为的不就是天下太平国富民强?”华局长欣慰的望着面前的厂房,孙子说一百遍,都不如眼前这一片,“华镇啊,好好干,爷爷等着看你生产小汽车那一天!” 好吧,你老高兴就行,还小汽车呢,拖拉机都是一大关,华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再发表意见,不过他对儿子能真的把一个厂子给建起来,还是比较满意的,虎父无犬子,自己的儿子,不干则已,真动手干事儿了,一点儿都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差! “你要是真想做机械,我觉得不如去大学里再深造深造,这一行专业性强,外行干不了啊,”华鹏带兵可以,对机械方面是一窍不通,但他从骨子里还是很尊重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的。 “读书我也想啊,别看就这么点儿厂子,真动起手来,就发现自己懂的太少了,不过我不想学机械,我想学管理,专业上我们可以请工程师,但管理总不能也叫别人帮着来,我当甩手掌柜,”华镇想起来卫雪玢说上学的事了,“不过这得再等等,现在厂子才起来,我还背着一身债呢,等以后有机会吧,我一定得出去再读点书,雪玢也是这个意思,她比我还想学习呢,都开始报夜校了。” “雪玢要读夜校?这个好啊,这闺女中,有心劲儿,”华局长看卫雪玢干啥都是好的,“华镇你好好跟着雪玢干,我听你说你们这个厂子是股份制,你八她二?这怎么行,你这孩子手太狠了,这不是搞剥削嘛?!” 华镇挠挠头,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但卫雪玢那里说不通啊,“爷,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孙子可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等将来吧,等挣到钱了,我肯定不会叫她吃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大家八天可以痛快的玩啊,加班狗飘过。   ☆、第129章 登门做客 华鹏在一边听亲爹跟儿子一口一个“雪玢”说的热闹, 想不通刚才那姑娘到底哪儿得了这祖孙俩的眼法了, 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丫头, 话也不多,还嫌钱给她少了,“爸, 这个雪玢是谁啊?” “雪玢?哼哼, 那是我未来的孙媳妇儿,我跟你说,今天她过来吃饭, 你可不许对她板个脸,”华局长看着华鹏,要他一个保证。 孙媳妇?这怎么行?“爸,那卫雪玢是啥人我都不知道呢, 咋就成了华镇的对象了?这事不行,华镇还小呢, 等再大点儿, 我帮他挑个,”再怎么不讨人喜欢,那也是他的儿子,怎么能在洛平随便找一个?华鹏连连摇头。 “你挑?”华局长都要呵呵了, 再给照着任雪的样子挑一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华镇的事有我呢,你别管!” 那怎么行?“那卫雪玢家里干啥的?为啥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关系到儿子的终身,华鹏可不会跟父亲妥协。 “你们别吵, 我跟雪玢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华镇见他爷跟他爸又要瞪眼睛,连忙劝他们,“你们要这样,我就去跟雪玢说,叫她晚上别来了。” 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嘛,万一华鹏态度不好,再把卫雪玢给惹着了,自己就更没可能了,“我再说一遍,我的事儿自己拿主意,你们都别管,” 华镇瞪着华鹏,“尤其是你,这些年你都不管我,以后继续不管就行了,我娶谁跟你没关系。” “就是,早干嘛去了,你当年不还怪我包办你的婚姻了吗?非得等将来也叫华镇离回婚你才眼明?不许管,都不许管!”反正他相中卫雪玢了,只要孙子用点心长点脸,把媳妇给他娶回来就行了。 华鹏看着这祖孙俩,嘴里发苦,他这个一家之主,真是在亲爹跟亲儿子跟前,真是一点儿影响力都没有,“我不是那种武断的家长,但是华镇这么多年呆在洛平,见识未免少一些,外头那些女大学生,不论是长相还是学问见识,都不是洛平这些姑娘能比的,我觉得华镇得走出去看一看,有个比较,才好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哼,”华镇跟华局长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华镇扶着爷爷在厂里边走边看,连理都不再理华鹏。 中午卫雪玢没回去,自己在厂里做了点儿吃的,然后带了几样点心往菊姨家去了,她应承了华镇去叫韩延亭。 卫雪玢去的时候,发现丁芳也在,这下好了,她原本也打算让韩延亭叫上丁芳呢! 菊姨看见卫雪玢来了,也很高兴,连忙去厨房端自己做的吃食招呼卫雪玢,“快来,我跟你姨夫在家里炸的元宵,煮的花生,你来尝尝,还有这皮冻,延亭弄的猪皮子,你姨夫熬的,筋着呢!” 卫雪玢是吃过午饭来的,哪里还能吃得下这些,“姨,你快放着,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跟我姨夫,再跟延亭说几句话,” 她看了一眼在一边坐着穿了一件新呢子大衣的丁芳,“我听说延亭跟丁芳准备五一结婚?” “是啊,咱家是这个意思,不过这事也得看人家丁芳家咋说,”说起这个,菊姨脸上的笑容淡了,“这结婚是俩人儿的事,光咱家说了不行啊。” 丁芳被菊姨看了脸一红,她也挺委屈的,她家不过就是想要二百块钱的财礼钱,韩延亭也说了,他拿得出来,不知道未来的婆婆生啥气,韩家又不欠这点儿钱,就像她妈说的,她这么好的闺女,还不值二百块了? “妈,姐,你们坐吧,我跟延亭出去一趟,”丁芳嘴一撅,拽了一把韩延亭,就往外走,她妈说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弱了气势,反正韩延亭啥都听她的,而她未来的公婆,啥都听儿子的。 韩延亭有些不想走,他还有许多事想跟卫雪玢商量呢,这小半年他们都忙,能坐下好好说说话,商量商量后头的事儿的机会不多,“那个,姐,你别走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我来就是跟你说,华镇叫咱晚上去他家里吃顿饭,他爸从京都回来了,晚上六点吧,你带着丁芳直接过去吧,我跟菊姨说说话,一会儿就走,”卫雪玢会看不出来丁芳的情绪,韩延亭喜欢丁芳,惯着她,她又不是丁芳啥人,犯不着看她的脸色。 “唉,你看看,你看看,这家教,雪玢,我这心里堵的啊,”丁芳跟韩延亭一出去,菊姨的眼泪就落下来了,丁芳五*一就要跟儿子结婚了,又成天在他家吃饭,算得上是半个韩家人了,可家里来了客人,不但不帮着招呼,一杯水都不给倒,还拉着韩延亭出去,文菊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想到会弄这么个儿媳进门儿。 卫雪玢也觉得丁芳有些不通礼数了,但该安慰还是要安慰,毕竟前世也是这两人结的婚,日子过的还不错,“等将来结婚了您慢慢教吧,最重要是她心性不坏就中。” “哼,”文菊撇撇嘴,在外甥女跟前,她也没啥可隐瞒的,把丁家的条件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屋子要翻新,这没问题,又不是咱家自己不住,三响一转也没问题,里外三新四季衣裳,都是丁芳穿的,咱也答应,还有新家具,都没问题,”这些置办的再多,也都是留在韩家小两口用的,“可再要二百块钱,还直接说丁家不管嫁妆,说是移风易俗,这也太框外了,满洛平哪有这规矩?” 当韩家冤大头呢!? 不说二百块有没有这规矩,主要是整个洛平能把前头那几样置办齐的都没几家,就算是都备齐了,家里基本也搬空了,哪还有二百块闲钱给娘家当财礼?而且二百块留给娘家,娘家还不陪嫁,这娘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起码没有想过女儿嫁到婆家后的处境。 而且还搬出移风易俗来了,要财礼的时候啥不移风易俗新事新办呢? “延亭怎么说?”这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韩延亭愿意的话,谁也拦不住。 “他?要不是他那烧包劲,成天跟丁芳吹牛,丁家敢狮子大开口?去年的时候,丁家还只要三转一响呢,”文菊生气也是因为这个,这当亲家不是做卖买,还随行就市不成? 前世韩延亭应该是结婚之后再发的家,所以成天喊着自己娶了个帮家的媳妇,这次看来是她帮的早了,反而给丁家做了一锅饭,卫雪玢不由又想起来前世表弟出事之后丁芳的表现,哪是个同甘共苦的人? “既然当初说定了是三转一响,那你们就还按照以前说好的准备,至于后头的,是延亭娶媳妇,又不是你们娶媳妇,拿得出来就叫他拿,拿不出来,他不结就行了,姨,我知道你们急着抱孙子,但娶儿媳不只是找孙子的妈,也是给自己找儿媳,给延亭找共度一生的人,这以后一家人的相处最重要了,” 文菊听的连连点头,她也是发愁这个,东西给吧,心里不舒服,不给吧,又不能看着儿子娶不上媳妇,但为了儿子真的捏着鼻子把一辈子的积蓄全送到丁家,她再看丁芳,心里就只有不满了,婚前就敢坐地起价,结婚后还不知道怎么贴娘家呢,“唉,谁说不是呢,延亭结回婚,我跟你姨夫的棺材本都得折进去,虽说延亭挣了点儿钱,我听他说,过了年还要在你们厂门口开门市?但这做生意,哪会一路顺风顺水?万一将来赔了,我跟你姨夫手里又空了,这日子咋过?” 儿子现在春风得意,觉得钱来的容易的跟在地上拾的一样,但文菊却不像他那么乐观,他们都是经过大风浪的人,这世事变化,并不是一个人就能左右的。 现在的文菊虽然已经六十岁了,但人比实际上看起来年纪许多,卫雪玢想起前世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然后一个老人又独自把孙子带大,那苍老憔悴的模样,心里一酸,“延亭结婚的事,我再跟他说一说,姨,你把延亭生养大,该给的已经足够了,至于丁芳,那是延亭自己选的媳妇,你就由着他好了,但也不要为了她委屈了自己,就像你说的那样,这结亲不是结仇呢,丁家敢要,咱家也照样敢不给,我就不信了,丁家敢卖闺女,就别怕闺女卖不出去!” 卫雪玢倒不反对女人嫁人的时候要上一部分财礼,毕竟洛平的女孩子,嫁人之后,相夫教子生儿育女,一辈子忙忙碌碌,老了还得带孙子孙女,一辈子就像李兰竹常说的那样,只有到了棺材里,才能真正休息,但像丁家这样,看着韩延亭挣钱了,立马坐地起价,就太市侩了,而且只要财礼不给陪嫁,也不是真正爱女儿的人家,既然这样,韩家又何必把血汗钱送到那样的人家呢? “叫我说,那些钱省下来,将来还不是他们两口子的?就是延亭后头的生意,也得要钱不是?结个婚花的海干河净的,延亭还咋去南边进货?” 卫雪玢又给了一个理由,“这样吧,我也跟延亭说说,他这阵子从南边挣了点儿钱,人都飘起来了,我正想说说他呢,虽然我没去过南边,但这种生意,挣的也是辛苦钱,不能不当钱花,” 文菊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最听外甥女的话,她肯劝劝儿子,那就是最好的了,“那好,我听你的,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太况外,我也不会生气,毕竟是咱延亭一直巴着人家丁芳,”儿子不争气,她也怨不得人家闺女,但丁芳居然跳出来来跟儿子闹,一点儿也不心疼儿子挣钱不容易,就太叫文菊寒心了。 安慰过文菊,卫雪玢见韩延亭他们还没有回来,也没多留,从韩家出来就直接去三角场跟李兰竹打了声招呼,说她晚上不过来了。 卫雪玢一进家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对了,她看了卫雪珍一眼,跟着妹妹进了屋,“这又咋了?” 卫雪珍撇撇嘴,“你别管了,走吧,唉,这个家只在老大一家在,就没有消停过,” 原来张彩环拒绝后,还没有死心,带着卫广益跟两个儿子回娘家,一家子又闹着叫卫广益跟妹妹说,把张彩环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弄到华胜厂里当工人。 经过这几次交道,卫广益知道自己在妹妹跟前一点面子也没有,自然不肯答应,也不吃张家人将军这一套,被逼的急了,当天晚上就回来了,张彩环却硬是没有跟着丈夫回来,而且还把两个儿子也留下了。 好吧,卫雪玢没想到自己一天没回家,就出了这么场事,她挺佩服张彩环的,那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就听卫雪珍又道,“姐你走吧,一会儿我跟咱妈说你晚上不回来的事,嗯,这两天你干脆都别回来了,咱嫂子就是玩本事呢,没人理她,还不得乖乖回来?” 这个卫雪玢相信,不用三天,都不等卫广益去叫,张彩环就得回来,她那个娘家根本不可能留她多住,这么多年,别人不知道卫雪玢还不清楚,张家对张彩环不错,也是因为张彩环时不时的从卫家捞东西贴张家的缘故,“好,我回去了,你跟妈也说一声,可别叫妈又跑去叫她回来啊,咱嫂子都多大了,娘家没人惯,婆婆成天惯着,她啥时候也长不大!” 卫雪玢回到厂里打了会儿毛衣,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来换了件衣裳,等着韩延亭跟丁芳过来,大家一块儿往华家去。 任雪中午就听说晚上有华镇的朋友来家吃饭,她顿时就愁开了,说白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看着家里的东西,真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菜招待华镇的朋友。 “妈,这有啥愁的,这种穷地方,你做点儿啥菜他们肯定都没吃过,还用愁,”华冰见妈妈发愁,过来在厨房里翻了翻,“这不有鱼有肉,你把这些都给做上,恐怕有这些肉,啥都够了。” 说的也是,任雪这次回来,也没有想到家里居然猪肉牛肉堆的还挺多,尤其是盆里放的牛肉丸子,还挺好吃的,就是新鲜蔬菜太少了点,也就白菜萝卜,“就是这鱼不是鲜的,咱们那儿都是活鱼清蒸吃个鲜味,这鱼都是炸好的,都不知道放几天了。” “我爸说这个得红烧,”华冰耸耸肩,她们从小吃清蒸的多,红烧的就少了,“你就给红烧了就行了,哪那么多的讲究,你以为这是在咱家招呼我爸那样老战友?你做的再好,华镇的那些朋友,也未必吃的出来。” 说的也是,任雪有主意了,冲华冰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跟莹莹去玩去吧,厨房里脏的很,你别进来。” …… 等任雪看见华镇领到屋里的一男两女,眼睛一亮,没想到洛平这种穷地方还有这么时髦漂亮的人物! 可等华镇跟华局长还有华鹏介绍完,任雪就意外了,她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毛呢大衣,脚踩小皮鞋,烫着卷发的漂亮姑娘居然不是华镇厂里的副厂长卫雪玢,而是那些穿皮衣的小伙的对象叫丁芳。 她看着正被华局长叫到身边说话的卫雪玢,细看之下,也是个漂亮姑娘,但身上穿着个蓝布棉大衣,脚上是一双黑布棉鞋,头发用皮筋扎在脑后,浓眉大眼的,就是太土了一点,她心里未免对华镇这个继子有些看不上了,好歹他有个当师长的爷爷,当军政委的父亲,可挑女朋友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些。 “坐,大家都坐吧,华冰,给你这位延亭哥哥还有丁姐姐,卫姐姐倒杯茶,嗯,把咱们带回来的好龙井给沏一壶过来,”心里对华镇的朋友们有了个评价,任雪也不掉链子,热情的招呼大家坐下。 还龙井,这些土包子知道啥是龙井不?华冰扁扁嘴,不情愿的回到屋里,柜子里拿茶叶罐儿。 “姐,你真给他们泡龙井?那可是咱爸去出差,专门去茶山上买的,他都舍不得喝,给爷爷捎回来的,”自己家都舍不得喝的茶,拿出来请这些土包子,华莹也舍不得,她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个茶叶罐儿,“把这个给泡上,放心,他们不懂!” “你这个鬼精灵,就听你的,”华冰抿嘴一笑,伸手从茶叶罐儿里抓了把茶叶,看也没看丢到茶壶里,倒上开水端了出去。 卫雪玢看着杯子里的茶,忍不住一笑,这家真是,拿着红茶当龙井,不知道是真不懂呢,还是故意的。 “怎么了?你笑啥?”华镇由始至终,注意力都在卫雪玢身上,见她只看着茶杯并没有像韩延亭他们去尝,以为卫雪玢不喜欢龙井,“这可是我爸特意带过来的,我爷那天泡了杯尝了尝,还说好喝呢,准备回干休所请马爷爷他们尝尝呢!” “是啊,雪玢,快尝尝,我听华镇说你平时也爱喝个茶,尝尝你华叔叔带回来的茶咋样,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把我那罐带走喝,”华局长笑呵呵的看着卫雪玢,只要卫雪玢说句话,他立马叫华镇把茶叶给她装上,至于他那些老伙计,少喝两口也没啥,反正他们也不缺好东西。 这个,叫自己怎么说?卫雪玢扫了一眼任雪身后那两个小姑娘面上的不屑,笑着把白瓷茶杯盖放在桌上,露出杯子里暗红的茶水,“华局长,这个好像是红茶,我记得龙井是绿茶,不过冬天喝红茶更好一些,养胃。” 华镇似笑非笑的看了任雪一眼,“雪玢说的没错,任阿姨也是想叫你尝尝她们带回来的好东西,”他看着抿嘴着一声不吭的华冰,“而华冰却觉得冬天喝绿茶不好,特意给换了。” 韩延亭已经听出不对来了,但来人家家做客,还能看一家子吵起来?“哎呀这个就挺好,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平时就喝个茉莉花茶,红茶绿茶的根本一窍不通,也就我姐,还懂这些,真是长见识了,挺好挺好。” 任雪已经感觉到华鹏看过来的目光,她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是啊,冰冰也是,你换了茶也不吭一声,这红茶是不是也是你爸带回来的?” 这个华冰怎么知道?这茶是华莹在柜子里随手拿的,而且她一个小孩子,哪会懂什么茶啊? 卫雪玢一笑,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这个应该是正山小种吧?华局长这里果然有好茶,”这会儿大家也就顾上个温饱,还不到仔细品茶的时候,卫雪玢也是前世在茶叶店里给人打扫过卫生,多少听店家卖茶时说了一点,多少知道一些,她赌华局长跟华鹏两个武人,又都是洛平出身,应该不会是这方面的行家。 这个华局长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茶叶都是人家探望他的时候送的,他也没有喝茶的习惯,“咳,雪玢还真是懂这个,要说也是,当年李大夫家可是咱们平南首富,吃的用的恐怕是我们这些人比不了的。” “那是,我听我妈说,我姨家里当年抄家,那金项圈银锁片的都是成簸箩往外端,富着呢,”韩延亭忽然意识到自己妈家跟姨家成分都太高,是被斗争的对象,一缩脖子,“我胡说的,胡说的。” 嘁,原来是封资修,来他们跟前拽啥啊,华冰跟华莹立马又觉得有了底气,她们家可是革命家庭,能叫这些人登门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 丁芳尴尬的捅了捅韩延亭,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种丢人的事也能拿出来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家不是都跟雪玢姐家划清界限了?” 呵呵,卫雪玢差点儿笑出声来,文家只剩下文菊一个女儿,李家也只有李兰竹一个,两个表姐妹虽然表面划清界限,但这些年却是暗中扶持着呢,这些亲人们心里都清楚,没想到在这儿被丁芳给嫌弃了。 “吭,行了,华镇他爸难得回来一趟,听华镇说这几年多亏了你们照顾他,就想着请请你们,唉,我也是一样,我这个身体,动不动的就得去医院报个道,就留华镇在洛平了,真要谢谢雪玢跟延亭了,有你们跟他做伴儿,我们这些失职的长辈,也能放些心,”华局长轻咳一声,拄着拐棍就要站起来,“走吧,咱们吃饭去,你们阿姨老早就预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我能不能坚持每天六千字!挑战下自己。   ☆、第130章 好消息 见爷爷起来, 华镇赶忙过去扶住他, 却也不望回头冲卫雪玢笑道, “你手艺好的很,可不许嫌我们家伙食差啊!” 他这半年时不时的在厂里蹭饭,不说卫雪玢的手艺, 就是焦红梅做饭, 都比任雪这几天做的好吃的多。 任雪跟在后头刚好听见华镇这句话,气的心里咬牙,她就不信了, 她在京都呆了一二十年了,还不如个卫雪玢手艺好?一个洛平市的土丫头,能见过啥? 大家分宾主坐了,任雪却没有落座, 而是叫了华冰一声,“冰冰, 过来帮我盛饭。” 洛平人过年一般都是炒菜吃馒头, 再烧上一锅山楂汤,或者就是饺子,但任雪吃不惯面食,今天晚上也是蒸的米饭。 丁芳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坐着的卫雪玢, 皱了皱眉, 心道这个卫雪玢咋这么不懂礼数,站起来笑道,“阿姨, 叫冰冰坐着吧,我来帮您端饭。” 说着就往厨房里去。 卫雪玢都没来得及伸手把人摁住,丁芳已经跑过去了,她叹了口气,自己是来做客的,而且华家这会儿不但有任雪,还有华镇的两个妹妹,实在不需要客人进厨房帮忙,他们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哪能像丁芳这样,不等人家主人说话,就跑人家家厨房去了? 任雪看了一眼丁芳身上崭新的大衣,“你快进去坐,有冰冰跟莹莹呢,哪儿能叫你这个客人进厨房,这里头脏的很,小心衣裳上沾上油。” “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气,我在家里也是干惯的,”丁芳把袖子挽了挽,“这衣裳不值啥钱的,我听延亭说,您在京都工作的?”人家京都来的官太太都做饭给他们吃了,她还能那么不懂事连一点儿忙也不帮?“冰冰妹妹她们还小呢,咋能干这些活儿?” 任雪的目光在丁芳腕上明晃晃的坤表上滑过,既然有人愿意过来帮忙,她乐得叫亲闺女歇歇,“你在哪儿上班?” 见任雪对自己这么亲切,丁芳有些受宠若惊,“我在咱市里机械厂,我不是工人,我现在在车间里当出纳员儿,算是文职。” 噢,这样啊,“看来你们厂子工资不低,你可真会打扮,乍一看,跟我们京都的姑娘没两样呢,”任雪若有所思的又把丁芳打量了一遍,京都那边工厂里的工人,一月也就三十多块的工资,洛平的物价特别便宜? 这半年韩延亭手里有钱了,对她大方的很,这衣裳皮鞋小手表,全是韩延亭给买的,但丁芳却不想叫任雪知道她花了对象不少钱,羞涩的笑了笑,“我家里条件还可以,我的工资也不用给家里,都乱花了,阿姨您可别笑我。” 任雪利落的盛着米饭,笑道,“这又啥可笑话的?小姑娘趁年轻的时候不好好打扮,难道不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收拾?啥也收拾不出来了!” 来的路上韩延亭已经跟丁芳说过华家的大概关系了,丁芳知道这个任雪是后来嫁给华镇的爸的,不过在她看来这根本没啥,人家华政委那么大的官儿,当然要娶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了,华镇的亲妈想想都知道,肯定年纪不小了,现在被任雪这么一肯定,她心里对任雪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阿姨净胡说,你那么漂亮,就跟那电影儿里的人一样,就算是不打扮,我也是赶不上的。” 自己当然漂亮,不然当初华鹏会为了她跟林矾离了婚?任雪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看了一眼丁芳,“那个,我听说那个卫同志是华镇厂里的副厂长?看着不太像啊,你刚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呢!” 丁芳心里更得意了,这半年她老听韩延亭夸卫雪玢了,这也是因为他雪玢姐,那也是因为他雪玢姐,好像韩延亭挣的钱都是托了卫雪玢的福气一样,尤其是韩延亭辛苦从南边挣来的钱,还得分给卫雪玢一份,丁芳别提多窝火了,这跟抢有啥区别? “我哪有那本事,雪玢姐跟别人不一样,我们没啥心眼,有啥是啥,她呢,”丁芳抿嘴一笑,“唉,不过她比我们都能干,就是华镇哥,也听她的话呢。” 任雪可不认为一个女人能有啥本事,就算是以前的林矾,能当上师级干部,在她看来也是借着华家的光罢了,这个卫雪玢,一个穷地方的闺女,身上的土味儿还没有洗干净呢,能有啥本事?还不是趁着华镇年纪小,把人给哄住了,为了娶她,往她脸上贴金呢? 任雪几碗米饭端了老半天,卫雪玢一边听华局长他们跟韩延亭说着南边的风土人情,一边看着桌上那几盘菜,怪不得华镇提醒她说别嫌家里的伙食差呢,能把饭菜做成这样,她真的有些心疼自己辛辛苦苦准备的东西了。 一盘牛肉,一盘红烧肉,一盆丸子汤,一盘鱼,还有一只整只鸡。 牛肉切的有厚有薄,全无刀功可言,红烧肉好像也是自己做好的,就那么热了热就装盘了,鸡呢,一看就是在锅里蒸了一下,就那么摆了上来,不得不说,这顿饭女主人真是太敷衍了,这是替华镇请客呢,还是打脸呢? 任雪出来正看见卫雪玢盯着桌上的菜呢,她浅浅一笑,嘴上叫的亲切无比,“叫雪玢同志笑话了,家里实在是没啥东西,我本来想做个西湖醋鱼或者是松鼠鱼呢,结果一看,家里鱼倒是有几条,全炸过了,” “我是个南方人,真不知道咋下手了,冰冰他爸叫红烧,说是黄河大鲤鱼,唉,我这是把鱼给糟蹋了,” 你把炸过的鱼在锅里拿酱油煮了煮,可不是糟蹋了?卫雪玢笑着点点头,“确实,这鱼是我之前走了鱼的,您做的时候,只用在锅里再过一遍油,调了汁浇上就行了,” 这是什么态度?教训谁呢?任雪没想到卫雪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真当自己是大厨呢,冷笑一声,“听卫同志的口气,肯定是擅长厨艺的人了,只是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家里的东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叫大家满意,原本想做几道我们家乡的菜吧,可东西在洛平又买不着。” “不会啊?”卫雪玢转头看着华镇,“我记得咱们分猪肉的时候,你拿臀尖跟焦师傅他们换过半扇排骨,” 华镇怎么可能拆卫雪玢的台,尤其这会儿她是在跟任雪打擂台,“嗯,在那放着呢,怎么了?” “没事,阿姨说没材料,我才想起来的,”卫雪玢抬头认真的看着任雪,“您是南方人,可以用那个做一道糯米排骨或者无锡肉骨头还有糖醋排骨,我听说你们那边还喜欢吃那个狮子头,其实就是大肉丸子,家里应该还有猪肉,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挺不错的,” 卫雪玢跟华镇一个厂,华镇分的啥她能不清楚?尤其是她还送过来那么多的半成品,这么没有诚意的菜还敢怪家里没东西,原来卫雪玢还觉得华镇从继子的角度看任雪,没准儿带了个人情绪,会有失偏颇,可今天一见,她是妥妥的要站在华镇这边了。 “好了好了,你阿姨年纪不大就出来当兵了,也就能把饭做熟,”这几天华鹏已经明显感觉到任雪这做饭水平直线下降,她用的借口也是家里没有东西,她想好好做也没办法,这下好了,叫卫雪玢这么一说,不是没有,是不想干啊。 “哼,听起来好像你啥都会一样,我也觉得招待不周,要不卫同志下厨给大家露一手?也叫大家尝尝你的手艺?”任雪再也忍不了了,冷笑一声,直接摞挑子。 卫雪玢摇摇头,她又没毛病,她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当厨子的,更没理由下厨做给无心招待自己的人吃,“我的手艺华镇跟延亭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回了,不用证明,今天我们是来做客的,自然是客随主便,再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听说阿姨您能歌善舞,这厨艺不精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跟延亭能从您的款待里体会到您对我们的热情跟用心,” 卫雪玢只当没有看见任雪气的直哆嗦,“刚才也是您说家里没啥东西可做,我才多了句嘴,没有别的意思。” 华局长其实也忍了好几天了,他回来的一大目的,就是想借着自己在家,把卫雪玢请过来聊一聊,顺便促进一下孙子跟她的感情,结果他们前脚回来,华鹏一家子后脚就到了,到了就到了吧,这个儿媳妇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我不情愿”了。 至于说到伙食,华镇当初把卫雪玢给他们做的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华局长还挺高兴的这人老了老了,就想吃些家乡的味道,越是家常的越喜欢,加上华镇还说自己跟着卫雪玢学了一手,准备好好跟他一起过个年,可结果呢?任雪来了,每天端上一堆甜不甜咸不咸的东西,他想吃顿杂烩菜,结果任雪说不知道怎么做,把那么好吃的焖子给熬成了一锅浆糊! 今天就更过分了,中午就跟她说了,他想邀请华镇的朋友回家吃顿饭,而且也说明了,这是一早就定好的,可结果呢,这算什么? 当着客人的面华局长也不好训儿媳,他拿起筷子,“你阿姨成天忙工作,这家里头的事本来也不擅长,来来来,大家随便吃点儿,”他呵呵一笑,看着卫雪玢,“我听华镇说过,你菜做的好,不但咱们这儿的家常菜,水席也能来点儿,还会做川菜?” 卫雪玢没动筷子,“那是华镇过奖了,我之前在供销社的时候,离咱们市国营饭店不远,就跟那里的大师傅学了几手,也没啥,就图自己想吃啥的时候,能给自己来一盘儿。” 韩延亭其实对今天的饭菜也挺不满,这几下子,跟自己妈比起来差远了,就算是旁边的丁芳也比不上,尤其是这敷衍劲儿,他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了,能看不出来?人家未必是不会做,是懒得招呼他们罢了,“哼,我姐那可不只是会做几道菜,我妈都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叫我姐过来掌勺呢,保准是洛平头一份。” “哎哎哎,你结婚凭啥叫雪玢去掌勺,多累呀,她是跟国营食堂的师傅学的,你们把酒席摆在国营食堂不就行了?要不就把那边的师傅请到家里开席,雪玢就算是去,也是参加婚礼的,不是干活儿的,”想的还挺美,真不是自己媳妇,不知道心疼。 华镇顺手撕了条鸡腿摁到韩延亭面前的小碗里,“这是咱们洛平刘家的烧鸡,你不是最爱吃嘛。”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几盘菜,愣是不知道该挟点儿啥给卫雪玢,这些东西,不论是味道还是卖相,没一样能跟卫雪玢做的比,说实在的,卫雪玢就算是炒盘豆芽,也不会把盘子摆的这么了草,“那个,雪玢,你随意啊,要是没胃口,回去自己下碗面条。” 华鹏的脸整个一乌云密布,他是个爱面子的人,尤其今天还是请儿子的朋友,他刚才跟韩延亭聊了一会儿,知道这个小伙子不简单,小小年纪能跑到南边去倒腾新产品,倒不是说他挣到了钱叫华鹏侧目,而是这份心智跟勇气,就不能叫人小看,尤其是韩延亭话里话外都带着卫雪玢,华鹏知道从最初的国棉厂贩布,到韩延亭南下买那些时髦的电子产品,都是卫雪玢的主意。 这些东西,就是京都也才开始时兴,可是在千里之外的洛平,有人做着跟京都人一样的事,这就不能不叫华鹏对卫雪玢另眼相看了,而就在刚才,不论是卫雪玢认茶,还是对任雪饭菜的评价,华鹏都看出来了,这不是个简单的姑娘,儿子这回,还真没挑错人。 饭桌上的气氛挺压抑的,华鹏想自谦几句,说大家不要忘了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偏桌上全是大鱼大肉,想说大家敞开了肚子好好过个节,但人家卫雪玢已经表明了,这菜不行!他轻咳一声,“小任别干坐着,你也吃啊,辛苦了这么半天,这些全是你的功劳。” 华镇撩了撩眼皮,扫了一眼苦着脸的任雪,心里畅意,他爸他知道,最在乎在人前的面子了,尤其这次回洛平,见的还是自己的小伙伴,更会注重这些,没想到阴沟儿里翻船,叫卫雪玢给绊倒了,还有那个任雪,以前华镇也从他爸的战友那里打听过她的底细,也不过是南方小城里的姑娘,因为相貌出众又学了几年戏,才入伍进了文工团,现在倒好了,因为嫁了个有地位的男人,就在别人跟前耀武扬威,装的跟京都人一样,拽啥呢? 他家雪玢就算是去京都,也不会叫人比下去! 一顿饭吃的不尴不尬,华局长一停筷子,卫雪玢跟韩延亭也跟着放下筷子,华局长也知道他们是不会再吃了,干脆起身,“刚才听延亭说会下棋,来来来,陪爷爷下一盘儿,华镇啊,是个臭棋篓子,跟他下棋,简直就是找气生。” “好,我陪爷爷下一盘儿,华爷爷您不知道,我广良哥的棋下的着呢,还参加过市里的比赛,”韩延亭喜欢下象棋,见人就想过两招,何况比起吃饭,他宁愿陪老爷子下棋。 “噢,你说的广良,是雪玢她哥吧?哎呀,李大夫养出个的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啊,”华局长好像记得卫雪玢的兄弟们是都是广字打头儿。 “嗯,是雪玢姐的亲二哥,我广良哥那棋下的,”韩延亭爱下棋,高水平的卫广良就是他的偶像,他一边摆棋盘,一边跟华局长絮絮说着卫广良如何厉害。 华局长跟韩延亭下棋,华鹏跟华镇还有卫雪玢他们都跟过去围观,说是旁观,但卫雪玢对象棋没兴趣也不懂,只是远远的坐在一旁,对着炉子翻着炉子旁边的花生,华镇干脆坐在她旁边,跟她说话。 “唉,他们一回来,我就不太想叫你们过来了,”尤其是任雪这几天的饭做的,华镇看着都生气,“但爷爷还是想见见你,没办法,” 卫雪玢其实更同情华镇跟华局长,华镇还好一些,毕竟年轻,华局长这么大年纪了,要是天天跟着任雪吃这个,身体都未必受得了,“你不是会擀面条?上点儿心,看华局长吃不好,哪怕是去做碗酸面条呢,也不能叫老人家饿了,还有咱们的烩菜,多简单,你不是也做过?别光等着人家做好了你吃,想吃啥自己下厨也行,总不能叫自己的嘴吃亏……” 其他人都玩去了,丁芳再次留下帮着任雪收拾桌子,她想不通卫雪玢为啥在主人家里下人家任雪的面子,这菜味道确实一般了些,但有鱼有肉,她家过年也顶多是这样了,卫雪玢还一脸的不情愿,搞得好像她是哪家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就算是她们李家曾经风光过,但也不能跟人家华政委这些从京都回来的人比啊,人家京都的大官儿也就是吃这个嘛! “阿姨您别跟卫雪玢一般见识,她那人就是作的很,不然,”丁芳有点同情任雪,卫雪玢凑到她耳边,把卫雪玢离婚的事跟任雪说了,“她跟别人不一样的,特别格色,我们没一个喜欢她……” 任雪已经听不见丁芳后头的话了,她的耳边只有那句,“她刚结婚就离婚了!” 这闺女看着年纪不大,就是个离过婚的?任雪激动的差点儿把手里的盘子给摔了,她第一时间想跑到华鹏身边把这事儿告诉他,她可是听华鹏说起过,华镇对卫雪玢有那个意思,但华鹏对卫雪玢明显是不满意的,想把华镇接到京都去,再找个大学生媳妇。 但任雪马上又冷静了,这是好事儿啊,华镇不是看不起她破坏别人家庭,硬把林矾给挤走了嘛,现在好了,华镇的报应来了,叫他娶个二婚的,看他还敢不敢看不起自己?想到华鹏唯一的儿子最终娶了个离过婚的女人,任雪不由翘起嘴角,这事儿她得大力支持才行,而且在他们结婚之前,绝不能叫华鹏知道卫雪玢是啥人?! 韩延亭这种初丁怎么能比得过华局长这种老谋深算的老将,连输三局之后,韩延亭再也撑不住了,连连告饶,倒是华鹏被激起了棋兴,接手跟父亲下了起来,卫雪玢看时间差不多了,拉了一下韩延亭,起身告辞。 “嗯,时间确实不早了,华镇送送小韩跟小卫,”华鹏对卫雪玢跟韩延亭印象还不错,站起身要送他们。 任雪已经抢先出来了,她亲昵的拉了卫雪玢,“哎呀雪玢同志,阿姨跟你道个歉,这次是阿姨准备不足,这样吧,明天你们再来,阿姨给你们做正宗的淮扬菜,”她说完又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红纸包,一人一个往卫雪玢他们手里递,“这一过年,你们就长一岁了,这是你们华伯伯跟阿姨给你们的压岁钱。” 这怎么忽然转性了?卫雪玢被突然热络起来的任雪吓了一跳,她本能的推拒任雪递过来的红包,“阿姨,我们都多大了?哪还能再接压岁钱,这钱您留着给冰冰她们吧,” “就是,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们哪能再收压岁钱啊,”韩延亭也有些吃惊,连忙往后退,“这我们不能要。” 这是闹的哪一出?还给上压岁钱了?华局长皱皱眉,他都没给,任雪是干啥?“行了,你的好意孩子们都心领了,钱还是收起来吧,再吓着他们了。” 公公发话了,任雪也只能把红包收回去了,“这不是初次见面嘛,这也是我的一点儿心意,雪玢,你明天可一定要来,说实话,阿姨是真的不太会做你们的家乡菜,这几天不但你华爷爷,就是华镇,也没有吃好,你过来教教阿姨好不好?” 卫雪玢又不傻哪会看不出来任雪脸上的假笑,她有些闹不明白任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她卖什么药,自己不搭理就行了,“这明天就初五了,阿姨跟华政委也要回京都上班儿了吧?祝你们一路顺风,有机会再回洛平,咱们再讨论厨艺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不是在凌晨把稿子赶出来了,貌似下午还可以再码一点儿。   ☆、第131章 点眼药 从华家出来, 丁芳实在忍不住了, 觉得很有必要提醒提醒卫雪玢, “雪玢姐,你看看你啥态度,咱们是来做客的, 你咋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卫雪玢微微一笑, 哼了声没理丁芳,她不懂礼数,这个丁芳是太懂礼数了, 她扫一眼丁芳脚上的小皮鞋,好歹她也比丁芳多活几十年,下午去韩延亭家的时候,丁芳脚上还不是这双鞋呢, “丁芳,你这会儿就穿浅口鞋, 不冷?” “姐你这就不懂了吧?这呢子大衣就得配这鞋, ”丁芳一手搂着韩延亭的胳膊,得意的晃晃尖溜溜的后跟儿,“这是延亭从南边特意给我捎回来的,我说你也是, 既然也叫延亭给你捎东西, 咋不叫他给你捎点儿穿戴呢?” 她看了一眼穿着蓝布棉大衣的卫雪玢,“人家华镇他爸妈是从京都回来的大官儿,你穿成这样见人家, 也太丢咱洛平人的脸了。”怪不得人家瞧不起她。 “那你可说错了,咱洛平人穿的跟我一样,倒是你,不像洛平人,”卫雪玢撇撇嘴,以前她觉得丁芳很漂亮,见人先脸红,是个不错的小姑娘,现在一看,真是虚荣的没边儿了,“我看你这打扮,可比华家那俩闺女穿的还好,你这一身儿不少钱吧?” 她这一身儿当然不少钱,但这个丁芳却不打算告诉卫雪玢,这钱是她家延亭挣的,她想咋花都行,但说出来再叫卫雪玢翻到文菊耳朵里,没准儿又该给她脸色看了,这阵子丁芳可在韩家受了不少委屈了,“你别光看我了,你要是想穿,叫延亭再去南方,给你也带一身儿,我说你也确实得好好打扮打扮,以前是没钱,现在咱有钱啊,可不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不然叫人看不起。” “你以前叫人看不起啦?跟我说说是谁?唉,我身边没有那种只敬衣裳不敬人的人,丁芳,看你生活的都是啥环境,”卫雪玢对丁芳最后一点儿好感也荡然无存了,虚荣不说,花男人钱还花的理直气壮,好像是那钱是她挣的一样。 卫雪玢没再理丁芳,扭头跟韩延亭说话,“对了延亭,你开了春准备往南方再去,那你这边的门市谁招呼?你还得去工商局登记□□儿,还要做招牌,屋里头货架也得找人做,这都得好一阵忙呢!你五一还要跟丁芳结婚,” 叫卫雪玢一说,韩延亭也头疼了,偏他不去南边还不行,别人他也信不过,而且那边的关系也都才搭上,还有多跑两趟把交情给砸磁实了,“我这一走就得多半个月,家里你不知道,我爸妈心里不高兴,啥也不管了,本来说好的一开春就翻新屋子,打家具的木头买回来了,还请请匠人过来打呢,姐,我看你屋里那柜子就挺好的,到时候我叫匠人去你那看看,照着你的那个打。” 韩延亭越说越发现要忙的事多,本来他可以把家的琐碎事都交给爸妈,但下午回去,不知道他妈是拧啥呢,直接不管了,叫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下韩延亭傻眼了,就算是找朋友帮忙,可也得有可靠的人揽总啊。 “我看这样吧,家里的事有表姨跟姨父呢,门市呢,就叫丁芳帮着张罗张罗,你们马上要结婚了,你的生意不就是她的?以后她帮你管着门市上的事,你在外头进着货,正好。”卫雪玢笑眯眯的帮韩延亭出主意。 “我帮他弄门市?那可不行,我可不会,”丁芳生怕韩延亭同意,一拉他的胳膊,“哎,我跟你说,你可是说过,娶我就是叫我享福呢,以后我啥活也不干,你都伺候我,我才不去你门市里头呢,我自己也不是没工作,我可不靠你,你也别攀我,” 这话说的,卫雪玢也算是开眼界了,“丁芳,你跟延亭结婚,那可就是你们共同的事业了,你们两个一起干,不比叫延亭一个人来回折腾强?那钱可是你们俩的,再说了,你在家歇着,延亭一个人南来北往的跑,你不心疼?” 前世如果丁芳自己能立起来,也不会在丈夫出事了之后,立马抛下孩子又嫁了一家,要是卫雪玢,肯定是接了丈夫留下的事业,不能叫他多年的辛苦一下子化为乌有。 丁芳撇撇嘴,她家延亭有的是本事好不好?她找到这么好的男人,是她命好,卫雪玢不停的在瞎搅和,纯粹是羡慕她命好有个能挣钱又听话的好男人,“延亭又没叫我干,我妈也说了,我只要跟着延亭享福就行了,” 她妈说了,她长的俊,天生就是享福的命,以前只觉得韩延亭父母都是双职工,家里又只有韩延亭一个儿子,条件不错,加上韩延亭人长的好,又对她死心塌地的,她就点头跟他处对象了,没想到她命好成这样,韩延亭转头就做生意发了大财,她那一帮子小姐妹,现在都快羡慕死她了。 她故意搂住韩延亭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胳膊上,“我以后只要下班儿给延亭把饭做好等着他回家就中啦,以后啊,再给延亭生俩胖小子,啥都齐了。” “噢……” 卫雪玢拖着长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也行,你嫁过去,起码菊姨解放了,可以好好享享儿媳妇的福了,菊姨生了延亭这么个能干儿子,早该好好歇歇了。” “延亭,我听菊姨说要翻新房子呢,叫我说,你家那院子本来就是村里分的,刚好趁着你结婚,起个二层小楼,以后我姨跟姨父住一楼,你跟丁芳住二楼,多美气!”卫雪玢似乎对丁芳的话没有一点儿意见,“你娶丁芳这么漂亮个媳妇,还准备叫人家住你们现在的老房子?” 起二层楼?丁芳眼睛一亮,但想到韩延亭手里的钱,“算了,延亭没恁多钱,他爸妈又不肯出,我就住现在的房子吧,我也不挑。” 卫雪玢仿佛没有听见丁芳的话,“盖个二层小楼,院子再铺成水泥地,家里弄成那种能冲水的卫生陶瓷便池,又干净又排场,” 这个嘛,韩延亭也有点儿心动了,“可是我们两家婚期都说好了,再说就算是盖房,等丁芳嫁过来也能盖,”他想说丁芳还可以帮帮忙,但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又有些不敢肯定。 “丁芳嫁过去再盖?家具啥的都打好了,将来更不好搬,而且你还翻新不?翻新了再推倒,不是二遍功?要是丁芳怀孕了,又得再往后推几年,恐怕将来等你家盖的时候,别人家的小楼都盖起了,”卫雪玢不以为然的接口道,不是她挑事,上辈子到韩延亭去世,老宅子也没有盖起来,后来还是两口子直接买了商品房住了。 “丁芳,你就不想在小洋楼里结婚?那才是咱洛平头一份儿呢,市长家也比不上,”卫雪玢看着一直抱着韩延亭胳膊,缩着脖子的丁芳,穿成这样,不冻你冻谁啊。 丁芳叫卫雪玢说的也犹豫起来,“可是俺妈说俺弟明年想结婚呢,”所以她家才又多问韩家要了二百块,刚好用来给弟弟娶媳妇。 “你弟结婚就结呗,现在都啥年代了,姐姐还非嫁在弟弟前头?我跟你说句贴心话,你家里条件也不算特别好,你晚嫁两年,还能多帮帮家里,你弟这一结婚,又不少花钱吧?”卫雪玢绕到丁芳身边,推心置腹道。 韩延亭已经有些动心了,说实在了,因为他结婚的事,跟父母已经闹的很不愉快了,说到底,还是他手里钱不够,要是钱够,哪有这些事?还有门市上的事,就像卫雪玢说的,要是啥都自己弄,那真是一根蜡烛两头烧,他根本忙不过来,就是他太喜欢丁芳了,想早点把她娶回家里成天看着,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的。 “其实我弟结婚也花不了多少,有个一二百块足够了,就是我跟延亭结婚,延亭也答应了,我的工资以后每月拿一半儿给我妈,剩下的那一半儿我自己花,他不要我的钱,”这些问题丁家早就安排好了,她早点嫁了,不但能拿到那二百块,她妈也说了,韩家给她做的里外三新的四季衣裳,也留一半儿在家里,当成给她弟媳妇的财礼,而她也刚好把屋子腾出来。 “我家地方小的很,我要是不出来,我弟都没屋子结婚,我走了,我爸把两间小屋打通子,叫我弟用,”丁芳没有跟卫雪玢说钱的事,但她家的情况韩延亭是知道的,她也不怕说。 卫雪玢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要说你家娶个媳妇也够排场了,要花二百块,你哥娶你嫂子恐怕也得这个数吧?啧啧,” “嘁,她哥结婚穷酸着呢,啥也没有,”韩延亭已经听出不对了,他答应给丁家二百块是报答丁家对丁芳的生养恩的,不是叫丁芳她兄弟娶媳妇的,“她家哪来的条件儿?” “你哥娶媳妇没花钱,你弟娶媳妇花二百,将来两妯娌肯定该闹腾了,这事儿咱这儿可见得多了,你妈可不能这么办事,不然你嫂子一准儿不干,”这洛平的规矩,当年给老大三间房,后来给老二五间的话,父母为了表示一碗水端平,也会给老大补上两间的房的材料,为的就是能后兄弟和睦。 等三人走到岔路口,卫雪玢也不再往下说了,她冲韩延亭挥挥手,“我走啦,你们回吧,还是那个事儿啊,你那门市可得早点动手,不然小心忙不过来。” 韩延亭嗯了一声,看着卫雪玢走远了,才拉着丁芳送她回家。 “丁芳,你说呢?要不咱等明年再结?”他今年还才二十四,丁芳也才二十二,现在国家号召晚婚晚育,要是结的晚,假还给的多,“明年你才满二十三,可以多休好几天婚假呢!你不是还说想叫我带你去京都看看嘛,” 他也可以有时间把这阵子遇到的问题都解决了。 “那咋行?还是你家说的,今年五一办事呢,你咋能又变卦?”虽然也想在小洋楼里结婚,但她弟结婚更重要,丁芳决定还是牺牲一下,先就这么结了,反正韩延亭能干的很,就像她妈说的那样,以后有她吃香喝辣的时候。 “那不是你家又提了恁多条件嘛?我想着与其硬凑,还不如等明年,我手上的钱多些,到时候想多风光就多风光,”韩延亭是真心喜欢丁芳的,漂亮温柔,就跟小说里的大家闺秀一样,丁家又加了条件,韩延亭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丁芳眼泪一掉,他也就投降了,“你不是说,你从小在家里就受气,现在找了我,你哥你弟看见你都亲着呢,连你爸妈都开始疼你了,我要是挣的再多些,你家只会更待见你。” “不行,我妈跟我弟对象家都定好了,十一我弟结婚呢,我得给我弟腾房子,而且,”丁芳眼眶一红,“我都答应我妈了,你给我家的二百块,叫我弟用那个娶媳妇……” “哈,哈哈,敢情我韩延亭啥时候结婚,得看你兄弟的时间?你原来说要二百块,是说你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你哥又不太知道孝顺他们,才想着给他们留点钱傍身的,”韩延亭答应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以后是女婿,等于半个儿子了,孝敬二老点钱,也不值啥,就像丁芳说的,他有本事能挣,现在看这二百不少,将来只会觉得二百不多。 搞半天小舅子结婚得他掏钱?说白了丁家用嫁女儿的钱娶媳妇?韩延亭忽然觉得丁芳脑子好像不太清楚,“丁芳,你真的想跟我过日子?以后也一心一意跟我过?” “当然,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咱们处对象一年多了,我对你咋样?”她只要在家里悄悄做点儿好吃的,就会装到提兜里给韩延亭捎过去,不但这样,韩延亭身上的毛衣,脖子上的围巾,哪一样不是她织的? 丁芳越想越生气,这一年多韩延亭对她事事迁就,这次居然不遂她的意,这一点叫她难以接受,她妈说了,不能叫男人强一头,一开始叫男人强了,以后事事都要听男人的了,但又不能跟男人吵,得会说话,丁芳捂着脸哭开了,“我要是不是真心真意跟着你,这一年多天天咱们在一块儿,满洛平市恐怕都知道咱是一对儿了,我还能再找谁去?可你呢?就二百块钱,都舍不得,成天说爱我爱我,还写诗写歌词,可真提到钱,你就变脸了,你叫我咋相信你?” “那你的意思,给你家二百,就是我爱你,不给就是不爱你了?那也中,三转一响是说好的,我给,二百我也给,但其他的家具,衣裳这些,就算了,你也要体谅体谅我,刚才你也听见雪玢姐说了,我那边门市还想开春就开业呢,那不得花钱?我还得去南边进货,不也得要本钱?”卫雪玢已经说了不再跟他合伙了,他也知道这是卫雪玢叫他吃独食呢,可要是这场婚结下来,只怕不用卫雪玢跟他合伙,他都得找卫雪玢跟华镇借钱才能南下。 听见韩延亭说给钱,丁芳正高兴呢,结果又听见韩延亭说不打家具不买新衣裳,这怎么可能?丁芳可是见过卫雪玢屋里的立柜的,卫雪玢还说了,她那个小,要是等她结婚了,就打个整套的,还跟她说过大城市里的床是啥样子的,这些丁芳早就想好了,她得要呢! 还有衣裳,自从韩延亭跟着卫雪玢倒腾料子,她就不确新衣裳穿,厂里哪个姑娘不羡慕她?今天她在华家看见华镇他后妈穿的毛衣,她听任雪说了,那叫“开司米”,人家京都的女人在家里都穿这个,丁芳也想叫韩延亭给她买线自己照着打一件呢! 而且最要紧的,她妈说了,将来韩延亭给她买衣裳的时候,除了成衣,还要给料子,这样才好分出来给他弟,要是韩延亭不给了,那她回家怎么交代? “不行,我不同意,家具我要,衣裳我也要,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不结婚了!”丁芳越想越气,也没功夫哭了,一跺脚往自家胡同里跑去。 韩延亭看着哭着跑走的丁芳,头一次觉得原来女人并不是只有温柔听话的一面,就连丁芳也有不可理喻的时候。 这顿饭真是难吃难消化啊,卫雪玢一回到自己家里,立马跑到厨房捅开火给自己下了碗面条,端着自己做的肉丝面,卫雪玢边吃边同情华镇,这后妈要是心思纯正还好一些,遇到任雪这样本事不大,心眼儿不少的,怪不得华镇宁愿呆在洛平也不留在京都呢。 初五下午,华镇就又高高兴兴的来拍门了,“雪玢,雪玢快出来,” 卫雪玢打开门,“你爸走了?” “嗯,走了,我爸对你印象不错,说你不比京都的女孩子差呢,”这个评价比给华镇一万块还叫他高兴,他晃晃手里的鞭炮,“来来来,今天破五,咱放鞭,先在你门口放,然后再去咱们厂门口放一挂。” 又不是初六开市,去厂门口放啥鞭啊,卫雪玢心里腹诽一句,但看华镇兴致颇高,也没反对,回头从屋里拿了盒火柴,“我来点。” 两人肩并肩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两千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完,华镇才道,“我爸走前给了我一万块,说是叫我办厂用的。” “然后呢?” “我没要,” 卫雪玢一笑,一万块确实能解决他们不少问题,但华鹏这一万块一收,以后没准儿就会有许多后续麻烦了,但这是华镇的家事,对她的影响不大,卫雪玢没立场表达自己的态度。 “咱们就算是难点,我也不要他的钱,拿了他的钱,以后还不得听他的话?我才不傻呢,”华镇咧嘴一笑,“我跟他说,一万太少了,扔到我们华胜厂,连个响儿也听不见,要想插手咱们厂的事,拿十万块钱过来!” 十万?真敢要啊,这会儿可不是二十年后,家里有个十万八万的不稀奇。 “不过我爷把钱收下了,说是我爸赔他的抚养费,”华镇皱皱眉,不明白爷爷为啥那么“没骨气”,要收华鹏的钱。 “收下就对了,别说是抚养费了,就算是孝敬钱,华局长拿华政委的钱也没啥不对的,再说了,就算是他不给你抚养费,你还能不认他这个亲爸?”从古到今,生养之恩就啥时候都不会被人抹杀,就算是父母主动遗弃了子女,后来子女发达,如果不认父母,也会被人口诛笔伐,既是这样,父母要尽义务的时候,子女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骨气拒绝,就像凹赡养是义务一样,抚养也同样是父母的义务。 “就像现在,你说他没的尽到抚养你的责任,所以也不想叫他管你,可他真的会不对你的事情发表意见?甚至将来你不听他的安排的话,没准儿还要背上个不孝的名声,这样了来,里子面子全是你爸的,”卫雪玢耸耸肩,她到底多活了一辈子,这样的事见的多了。 “我就是,”华镇拧着眉头,想到在京都那几年华鹏对自己的冷落无视,跟对任雪生的那两个女儿的疼爱,心里就难受,“我又不是不能养活自己,他早干啥去了?” “十八岁前你能养活自己?吃的喝的还不是华局长的?你以后孝顺华局长是你的孝心,怎么?你还准备替你那个没有尽心的爸爸尽了他该尽的义务?呵,你可真孝顺,”卫雪玢拎着另一挂鞭炮,“走吧,不是要去厂门口放一挂吗?” 华镇觉得卫雪玢的道理有些拗口,想了想,“我懂了,反正你的意思是,不能便宜我爸了,唉,我应该问他再要点儿了,五千是还我爷的抚养费,五千是这几年给我爷的孝敬钱,太少了,我爷生活条件那么高,我又那么能造钱,一万块钱够干啥啊,对了,我还想买一辆摩托车呢,我得管他要钱去!” 这人还真会举一反三,华局长常年住干休所,国家把衣食住行外带吃药看病给管完了,十年他也花不了五千,华镇嘛,华局长教的好,身上没有一点儿纨绔子弟的浮夸之气,这年头五千块都够他给自己盖个楼了,“行啦,你可悠着点,你爸不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丁芳其实就是叫韩延亭给惯出来的,人的**又是无止境的。   ☆、第132章 进展 破五一过, 各行各业陆续开门, 说是过完初五年就完了, 其实在洛平人的习惯里,正月十五过完,才是真正的把年过完了, 即便如此, 卫雪玢跟华镇也是忙到飞起,华镇负责带着供货厂的技术员在新厂房对他们买来的新设备安装调试,卫雪玢则负责厂门口二层楼的粉刷跟最后的门窗安装。 这些事情必须提前就绪了, 新招来的工人才能尽快的走上工作岗位。 华胜厂到底不是正规国营厂,招工上有一定的难度,卫雪玢依然采用了老办法,从宁县机械厂请来了十个退休工人, 由他们来带新人,过渡个三五年, 自己的班底也就成熟了。 洛平机械厂这边, 退休的老工人也有,但许多人都碍着面子,也怕厂里有意见,不太敢过来给华胜厂打工, 卫雪玢也不强求, 反正他们目前的产品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宁县来的师傅完全可以胜任,而且他们不是本地人, 吃住在厂子里,反而更好管理。 今年华胜厂的主打产品依然是脱粒机,华镇一心想要制造的煤球机,目前权师傅还在设计当中,慢工出细活,卫雪玢不许华镇过去催他,因为她又给厂里出了个简单实用的主意,那就是后来风靡洛平城乡的热水煤火。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在做饭的煤炉子外面加了个铁箱盛水,利用炉子的余温把水烧热,这样一来,只要家里装上热水煤炉,水管一开,热水就流了出来。 华镇已经被卫雪玢给完全折服了,就像宁县来的师傅们说的那样,这东西完全就在个巧字上,道理说开大家都懂,就是没有人想起来这么干,“唉,以前村里烧锅台,旁边也会埋个缸,装上水,冬天洗脸洗脚全指着它,可咋就没有人想到在炉子外头装个水箱呢?” “那种的我也见过,做饭时顺便把水给烧热了,但导热不好,一顿饭下来,顶多就是烧个温热,而且咱们乡亲们的锅台,做饭的时候才点着的,平时根本没热水,这个就不一样了,现在谁家不是烧煤的?只要火不灭,水就一直热着,利用炉子的余温烧水,还节省呢!”前世一直到煤气普及,大家才渐渐不用这种热水煤火了,这会儿才八零年,离普及煤气灶,还有好多年呢。 更好的这是热水煤炉手艺简单,搁老师傅手里根本不算什么,刚好可以拿来给新来的工人们练手艺,华镇兴奋的直拍卫雪玢的肩膀,“雪玢,你真是太厉害了,”他忍不住伸手去揉卫雪玢的头,“你这脑子是咋长的?” 正常长,不过是得了前世的经历,把经过见过的东西提前拿出来用了用罢了,如果能借自己重生的机会,把前世这些方便千家万户的东西提前送到大家手中,卫雪玢也是高兴的,拍开华镇的手,“行了,大家觉得好,就开始做这个,而且一次得多做一些,这东西太容易模仿了,咱们也就挣个头几批的钱,”顺便也可以跟新设备磨合磨合。 韩延亭自从初四送丁芳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有找丁芳了,他不是不想找,也知道只要自己还像以前那样,答应了丁芳所有的条件,丁芳就回又像以前那样,温顺的跟在他身后。 韩延亭回家之后自己关在屋里认真的算了一笔账,第二天就找卫雪玢来了,“姐,我跟丁芳吵崩了,她说不结婚了。” “然后呢?”卫雪玢心里一笑,要是这样还不崩,她那天晚上的口水算是白费了,“你打算怎么办?” 韩延亭一笑,在卫雪玢对面坐下,“以前你对丁芳没啥的,可是那天从我家回来,你就有心搅一搅俺俩的事了吧?” 不等卫雪玢回答,韩延亭又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我姐,我妈的娘家人,这事儿本来你就该管,而且,” 韩延亭搓了搓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阵子我太飘了,又一心想着对她好,” 知道反省还没有怪她多事,卫雪玢一哂,“要说你跟丁芳是有感情基础的,当初你没倒腾生意的时候,她就跟你处对象了,可见并不是因为你有钱,但夫妻两个不但要能同甘,还得能共苦,延亭啊,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谁会没个起起落落,你能想像出来如果你那天做生意全赔光了,丁芳能不能陪着你撑起这个家?” “就像现在,你才赚了多少钱?”卫雪玢心里有本儿账,“一千都没有吧?不是姐说大话,我今年都不只这个数了,”不过这些钱又叫她转手投到了华胜厂,“我总觉得咱们正年轻,现在政策又好,正是卯足劲头儿干事业的时候,还不到享受的时候呢!” 而丁芳,已经享受上了,并且贪恋这种享受。 “我当初没有想过做加工厂,你知道我想干啥不?”表弟能听进去自己的话,卫雪玢也愿意跟他多说一点,“我就是想像你现在这样,先来回倒腾着小打小闹,然后开门市,再然后就开个综合性的商店,嗯,就是弄个自己的供销社,以后,未必我建不起来自己的百货大楼!” 这是啥意思?韩延亭是来跟表姐讨论感情问题的,没想到两人的话题居然跑到百货大楼上了,那怎么可能?“百货楼是国家的,要是开一个,得多少钱啊?” “以前工厂不也是国家的?现在我们不是开起来了?谁敢保证以后百货楼不能成为个人的?”前世那么多的商场超市,不都生意兴隆?“我跟你说,我这个心还没死呢,你要是光想着跟丁芳过小日子,可别怪我将来开个百货楼眼气你!” 卫雪玢想开百货楼?自己的小卖部还没有影儿呢,韩延亭咽了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卫雪玢的眼睛,人家一个女人,心里装着这样的大事,他一个老爷们儿,成天情情爱爱叽叽歪歪,“我没想那么远,就是想着把门市先开起来,然后一步一步来,” “其实我已经跟丁芳说了,结婚的事推到明年,但她没同意,”在卫雪玢跟前,韩延亭也不藏着掖着了,把丁家准备拿他给的财礼钱娶儿媳的事说了,“我也挺生气的,这不是卖闺女嘛?” 这当然是卖闺女,收上大笔财礼,一分钱不陪嫁,不是卖是什么?真正爱女儿的人家,是会把收到的财礼全给女儿的好不好?“你周围也有结婚的朋友跟同事,咱们洛平大概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不是菊姨不高兴,丁家确实太况外了一点,关键是丁芳没有一点不满,她跟你也一年多了,将来是你的妻子,但凡心疼你的钱来的不容易……” 也不会由着她的父母狮子大开口来敲诈自己的未婚夫了。 这也是韩延亭最寒心的地方,他自问对丁芳不错,可以说看看周围的同事朋友,像他这样宠着哄着对象的并不多见,可是丁芳回报他的是什么?挖他的钱贴兄弟毫不手软,他有的话也行,他已经明确告诉她,家里的钱不凑手,他事业刚起步,还有许多花钱的地方,可她居然连一点儿妥协的余地都没有。 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韩延亭也不再犹豫了,“你不是租你们的门市要签合同?我来把合同给签了,过两天工商局上班,我就去把那个执照给办了,到时候叫华镇帮我去打个招呼,等这边儿门面差不多了,我就往南边去,” 表弟已经有主意了,卫雪玢也不再多说,“行,我把合同拿给你,至于你去工商局,不如叫上咱二嫂,她也租了我们的门市,准备卖毛线跟日杂呢!” “二嫂也准备开门市?”韩延亭一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真是成天光想着结婚了,看看人家何玉华,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都比他有心劲儿,“那挺好,我叫上二嫂,她身子不方便,我还跟帮她跑跑腿,” 既然说到这儿了,卫雪玢又把将来卫雪玲借韩延亭的门市搞裁剪的想法跟韩延亭说了,“她到时候给你抽成,也算是租你的地方了。” “啥提成不提成的?那也是我姐,小时候成天带着我玩呢,跟她收钱,我没恁大的脸,”韩延亭连连摆手,“大姐这么弄也挺好,在我那儿买布的人要是自己不会做,咱连裁剪都给准备好了。” 还是工作起来日子过的快,等过了十五,华胜厂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过来报名,卫雪玢也有心理准备,这年头技校也包分配的,所以厂矿技校生他们想招也没人来,来应聘的多是一直没有安排工作的年轻人,卫雪玢跟权师傅商量了一下,简单的出了一份卷子,就算是招不来人,先把文化程度过低,在学校学的知识已经还给老师的一批人给刷了下来,然后卫雪玲又跟过了初试的人围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儿,虽然短时间不一定能看出来一个人真实的品性,但这让卫雪玢对新来的工人们能有个大概的认识。 因为一切都是年前准备好的,所以事情推进的很快,韩延亭也帮着何玉华把营业执照给办出来了,何玉华月份大了,也不想动弹,直接把门市上的布置安排都交给卫广良来忙乎,叫他跟着韩延亭学学,凭啥别人可以,她家男人不行? 卫广良心灵手巧,有老婆跟妹妹指使着,连自己家带韩延亭这边的货架子,都不用找木匠的,他全给包了,每天一下班儿家也不回,就冲到门市里来,闷头干活。 这亲哥都跑自己门口了,卫雪玢也不能不管他,不用卫广良交代,晚上做好饭,准时给卫广良送过去。 “我说你也不用急着这,东西不多,还用你加班儿?”卫雪玢有些想不通卫广良这么拼命干啥,几个货架子,还要晚上挑灯夜战。 卫广良接过卫雪玢递过来的碗,“没啥,早干完早心净,你们那边不也要弄柜台?我给你们一道儿把活儿干了,打家具我不行,这些简单的东西,你哥还能拿得下来。” “好,那就麻烦我哥啦,”卫雪玢笑着点点头,“哥,这阵子你来回跑,有啥感受?” “感受?有啥感受,我的感受也不管用啊,”卫广良几口把碗里的汤喝完,一抹嘴,又拿起刨子,“你做生意,你嫂子做生意,延亭也做生意,就我这个大老爷们,啥也不会干,就能帮帮边儿,还不好好干吧,” “哟,这话听着怨气挺重啊,咋,我嫂子说你啦?”卫雪玢一听这话就不对劲儿,也不走了,“跟我说说呗?” 自己妹子跟何玉华好,叫他说啥?卫广良刨着脚下的木板,“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你嫂子的话,要是去你们加工厂帮忙多好?”可以拿钱回家,也省的被何玉华啰嗦。 这俩人感情不错,就算是有什么争执也不会长久,“哎呀我说二哥,我嫂子那也是心里急,她眼看要生了,偏门市里事情多的很,这门市是她一个人的?不是你们家的嘛,啥叫她做生意?在外人眼里,是你们两口子在做生意好不好?” “我嫂子现在的情况,摔打你几句怕啥呢?等过几天你们的执照正式下来了,我带着她去进货,你不也得跟着去?总不能叫我们两个女人扛着货回来吧?以后啊,我嫂子就是家里的总司令,她指使,你行动,多协调啊,”卫广良不如何玉良为人活络,时不时还意气用事一把,得罪个人啥的,这门市啊,就是不能叫他做主,“你们家老二都要出来了,还分啥你我啊?” “那不是,你嫂子老能我嘛,弄的我好像多没出息一样,我现在叫你嫂子吼的,都不敢问她要烟钱了,”在妹子这儿也听不见一句向着他的话,不过叫她一说,卫广良心里舒服了许多,“行了,你快回去吧,我干完活再走,” 见哥哥不再垂头丧气了,卫雪玢站起来,“我走了啊,你先干你们家跟延亭家的,我们厂子的等我想想要个啥样子的,给个画个图,以后我嫂子坐月子,这边儿可全靠你了,有得是你操心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还你还有没有心思成天生气。 华胜厂里老师傅们带着新上岗的学徒开始了热水煤炉的生产,焦师傅已经荣升了主管,负责整个厂区工人们的事情,焦红梅几个早就过了学徒期的,除了焦红梅成了卫雪玢的左膀右臂,他们目前规模还小,焦红梅一个人就管了库房出纳,外带质检,当然,对于身兼数职的职工,华镇跟卫雪玢商量之后,厂里本着多劳多得的原则,直接给焦红梅开了一月三十块的工资。 焦师傅现在也不过一个月四十块钱,他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毕竟他还拿着厂里的退休工资,现在这一份比在铝制品厂的更多,搞得焦师傅跑到厂办找了卫雪玢好几次,可没想到不但他拿的多,自己女儿拿的也不少,这年头就算是机械厂的工人,头一年也拿不了三十块啊! 给工人开多少工资是华镇跟卫雪玢商量过的,他们是私营厂,首先讲的是多劳多得,只有这样,才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其实说的再白一些,出来工作,图的不就是养家糊口过上好日子?不但是焦红梅,连春生跟跃进这两个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他们也给了二十八块的基本工资,出差补助跟以后销售提成另算,卫雪玢看出来了,相对于更愿意呆在车间里跟师傅们学技术的李春生,胡跃进则更愿意出去跑跑。 焦红梅跟春生这几个人就像一面旗帜,进厂后的小青年们都憋足了劲,他们之前在家里待业,一分不挣还吃喝家里,现在好了,有工作有工资,不想回家就吃食堂,只要干的好还能像焦红梅他们那样工资刷刷的涨,而带他们的老师傅的事例又告诉他们,只要手上有真本事,哪怕六十岁,也照样可以挣到钱,这下谁还会不积极跟师傅们学技术? 华胜厂这边如火如荼,机械厂朱相庆却正一脸吃惊的看着大包小包站在自己面前的朱大妮儿跟宋怀庆宋招娣儿。 “哥?你这是啥眼神儿?咱妈来了,你还是赶快叫人进屋,咋,你那屋子不叫人进啊?”宋怀庆在家里等了半年,也没有等到朱相庆叫他来洛平的消息,心里一直憋着气呢,要不是朱大妮儿非要叫在家里过年,他早就杀到洛平来了。 朱大妮儿几个是先到郑原见过弟弟朱学文以后才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洛平来的,她也只是在朱学文往家写的信里知道了朱相庆跟卫雪玢离婚的消息,但她根本没当回事,离婚,那怎么可能?弟弟绝对又是拿这个来吓唬他们的,他儿写的信里就没有提过这事。 可等到了郑原,朱大妮儿才知道朱学文说的没假,俩人在他们回南固没几天就去民政局办的手续,连厂领导都作证了。 这下朱大妮儿慌了,她还等着儿子把卫雪玢给压服了,自己好来洛平享福呢,没想到就半年时间,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相庆,你真的离婚了?那个死女人她怎么敢啊?” 朱大妮儿一家子给机械厂家属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一家一出现,周围邻居都从门缝里扒着往外看呢,这下见来的这个老太太一上来就抱着朱相庆哭,都吃惊的从屋里探出头,不是说是他姑嘛,这是出了啥事了? 朱相庆这半年对大家的目光尤其敏感,他一推朱大妮儿,“姑,咱先进屋,有啥话慢慢说。” 姑?这会儿还叫姑?这是不想认他们?宋怀庆阴狠狠的看着朱相庆,“妈呀,人家当了城里人不想认你类,你还哭个啥啊,要我说,咱识相点,现在就走吧。” 蒋春燕早就忍不住了,自从因为她跟朱相庆多说几句话就被李抓安给打了一顿之后,她看见朱相庆就躲的远远的,力求向大家证明自己跟朱相庆没有一点儿不清楚,现在看见宋招娣儿,她一下子来了精神,“张大娘,张大娘你快出来,那个贼又来了,就是她,那天撬朱家锁的就是她,我也是因为这个,才留意他家的事的!” 这下可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了,她就是因为朱家太奇怪了,才多留意了一些,哪会是看中朱相庆了? 蒋春燕一喊,整条巷子的人都有理由跑出来了,“我看看,在哪儿呢?是谁?” “哎呀,就是那个闺女,啧啧,” “就是她,就是她,”外头冷张大娘没敢把孩子抱出来,这出门就晚了一点,她看着宋招娣儿进了朱相庆的屋,肯定的跟大家证实,“春燕说的可是没错,她把相庆家的锁都撬坏了,雪玢那会儿回来,进不了屋,还翻的窗户呢!” “怪不道呢,啧啧,瞧这一家子,也不怨人家雪玢死活不跟他过了,” “就是,咱们以后可得看好门户了,这万一丢啥短啥,” 屋里朱相庆已经大概把自己跟卫雪玢离婚的事跟朱大妮儿说了一遍,“娘,事情就这样了,其实我跟她离了也没啥,我照样能给你们往家寄钱,我跟我爸说了,叫他想办法把我调到郑原去,等到了郑原,一切都会好的。” 没啥? “你这个憨子!”朱大妮儿一巴掌狠狠打到朱相庆身上,卫雪玢再不好,一月也有二十多块的工资呢,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放她走?“那卫雪玢既然嫁了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只有你不要她,轮不着她不要你,还有,你回郑原,你舅都跟俺说了,调工作不是容易的事,他没找到时机呢!” 啥是时机朱大妮儿不懂,但她看弟弟的脸色,就知道调工作的事不好办,而且她也不乐意儿子调到郑原去,去了郑原,那就真成了朱家的儿子了,有王秀梅那母老虎在,只怕连点儿肉星儿都轮不着她家。 作者有话要说:  把某群人拉出来溜溜,毕竟前面戏那么多。不喜欢看的见谅哈。得给朱相庆个下场才行。 其实吧,有时候真的是恶有恶报的,原型早死了,而且死的很快,在他挺得意的时候。   ☆、第133章 门市 一百三十三、 朱大妮儿一家过来事先根本没给朱相庆写信, 他看着这几个人, “娘, 你们准备过来住几天?” 自己才来,就要撵她走了,这真是自己生的亲儿子, 朱大妮儿撇撇嘴, “我来一是看看你过的咋样,毕竟一个人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爹跟我都不放心, 二来呢,你可是答应过的,要安排怀庆的工作,还有招娣儿的婚事, 这他俩一年大似一年了,我跟你爹又没本事, 只能叫他们来投奔你了, ” “你们是不打算走了?”朱相庆两眼发黑,这半年他先是治病,病好的差不多了,就一心在车间里积极表现, 想挽回自己在大伙儿心里的形象, 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弟妹的事。 “哥,你这是啥意思?敢情你以前说的话,都是哄我跟招娣儿的?啧啧啧, 你可真是俺亲哥啊,”宋怀庆眼一瞪,一屁股坐在朱相庆床上,“我不管啊,我过来就没打算走,反正你啥时候给我找到工作了,我去上班儿,” 找不到,他就吃喝朱相庆的,谁叫他当年抢了自己进城的机会。 朱大妮儿也变了脸,“咱家地里的活儿你爹一个人不中,我住两天就回去,但是怀庆跟招娣儿就给你留这儿了,怀庆的工作先安排,这样咱招娣儿有两个上班儿的哥,对象更好找不是?等给她相好人家了,你不能当家点头,往家里拍电报,我过来做主。” 说完也不理朱相庆,直接开始翻东西,“你这屋子太小了,搁窗户那儿搭张床,我跟招娣儿挤挤,你跟怀庆挤挤,明天再在屋里挂个帘子,把屋子分开,就叫他俩跟你住,这出去租房子太贵了,你才挣几个钱儿,扛不动。” “这,这咋行?招娣儿那么大的闺女了,咋能跟我们住?这不行?不像话,”朱相庆连连摆手,这他妈在还行,他妈走了,一个大闺女跟两小伙子咋住一个屋? “你就讲究吧,咱农村一张炕上骨碌着多少孩子?我不是说了,叫你挂张帘子,隔成两间?”朱大妮儿瞪了朱相庆一眼,“你的被褥呢?” 他哪有啊,朱相庆一迟疑,宋招娣儿已经开始翻了,“哥,那卫雪玢走,把她的东西都带走了?凭啥?” “有啥凭不凭的,我们离婚了,那是她的嫁妆,她当然得带走了,”朱相庆被妹子吵的头疼,“行了,我出去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借一床,”也不能真叫老娘跟妹子冻着。 “呸,她的嫁妆,那咱家的财礼呢?要回来了没?”朱大妮儿眼中精光一闪,朱相庆结婚,朱学文两口子有钱,不可能啥也不出。 “没财礼,我爸给的一百块不都给你们了,人家卫家啥也没要,”朱相庆一指屋里的写字台,“我就出钱打了一个写字台,”那也是他想着以后他要学习用,“还有锅碗瓢盆,她啥也没拿。” “没财礼那不怨咱,谁叫她家不要类?但嫁妆凭啥她带走?嫁过来连人带东西都是咱家的,人走还不中,还把东西也带走了?不行,我得找她说理去,”朱大妮儿一撸袖子,他们村也有媳妇被男人打的受不住,娘家过来把人接走的,但人走了,嫁妆得留下,不然就休想出村儿。 朱相庆一把把朱大妮儿给拉住了,“娘,你就省省吧,我们离都离了七八个月了,她现在都混成副厂长了,那女人能着呢,你根本不是对手,去了也是丢人!” “啥?混成副厂长?她不是在供销社上班儿吗?”朱大妮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厂的副厂长?” 到底是自己的前妻,朱相庆一直留意着卫雪玢的消息,他没想到卫雪玢离婚之后就辞职了,起先还以为是卫雪玢跟自己离婚被单位的人戳脊梁骨才不干的,没想到人家跑到一个私人开的厂里去了,还干的有声有色,得了省里的表彰,卫雪玢也混成了华胜厂的副厂长。 朱相庆也因为这个,被厂里的同事们取笑了好久,说他有眼不识金镶玉,娶到家的宝贝也留不住。 但朱相庆心里清楚,那会儿他是绝对留不住卫雪玢的,再加上在他心里,卫雪玢一直就是个刁蛮不讲理的泼妇,离了也没啥可惜的,只是她一个初中文化,居然还当上了副厂长,还折腾出了脱粒机,这一点叫朱相庆难以接受,偏还拿卫雪玢没有办法。 “就是一个私营厂,厂长有点儿来头,所以就自己弄个厂子挣钱,卫雪玢也不知道是咋投了那厂长的眼法了,跟着人家瞎折腾,还弄了个副厂长当了,估计也没少挣钱,”朱相庆沉着脸,前妻过的比他好,他已经成了笑话了。 “那厂长是个男的?肯定是个男的,”朱大妮儿一拍大腿,这事都不用猜,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肯定是攀上了有钱的男人,才不要自己儿子的,走就走吧,还把自己的东西拉走了,“不行,娘得给你出这口气去!” 朱相庆伸伸手,没认真拦,他对卫雪玢也憋着火呢,他娘去闹一场,丢丢卫雪玢的脸也没啥坏处,“等明天吧,你们才来,还没吃饭呢,我去食堂给你们买去。” 朱相庆一出门儿,就看见何巧芸在门口呢,“巧芸姐,有事?” “相庆啊,你没听见他们的话,”何巧芸看了一眼站在各家门口的邻居,“你那个表妹,手脚不干净,你忘了?” 表妹,宋招娣儿?“你胡说啥呢?我妹才来,你哪只眼看见她手脚不干净了?你可不能仗着是我师母,就胡说八道,我妹还是个小姑娘,不要名声了?” 何巧芸被朱相庆的态度给惹恼了,她也是被大伙拱出来跟朱相庆说的,没想到朱相庆听都不听完,就直接说她胡说八道,“哼,我们敢说,也是因为亲眼看见她撬你的门了,还拿着把钥匙说是你家的,结果□□燕跟张大娘看见了,她着急跑,把钥匙都断到锁里了,咋,相庆你忘了你拿锺砸锁的事了?” “那是我给我妹错钥匙了,我叫她回来拿东西呢,”朱相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等着他呢,他看着巷子里的邻居,忍不住大声道,“我妹没偷东西,从来不偷!你们别瞎说!” “哼,”蒋春燕冷笑一声,她现在把朱相庆当仇人一样,“是不偷,她撬不开锁……”当初宋招娣儿撬锁是她亲眼看见的,而且她还抓她了,只是没留神叫人给跑了,这要是真的拿错钥匙,解释就行了,跑啥啊? “行了都散了吧,人家相庆说没有就是没有,也是,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哪能干这事儿,”何巧芸白了朱相庆一眼,觉得他把自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这下好了,朱相庆还准备跟邻居们借被褥呢,现在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在巷子里站了一会儿,一跺脚往外走,没得借,只能找地方买了。 丁芳在家里等了几天,再没见韩延亭露面,心里有些慌了,以前她生气,不出一天,韩延亭必会跑来赔礼道歉的,可这一次,他居然叫自己等了三四天! 丁芳有些沉不住气了,又不敢跟自己爸妈说,想了想从针线筐里拿出给韩延亭做的袜底儿,往韩家去。 自从儿子想开了之后,母子俩的关系比以前好多了,文菊看见丁芳过来,也没给她脸色看,“小芳来啦?” 丁芳脸一红,她跟韩延亭闹气,从来都是韩延亭先低头的,这次她先过来,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就是韩延亭他妈的笑脸,在丁芳眼里,也带着讥讽的感觉,“嗯,我给延亭做了几双袜底儿,他说穿皮鞋不舒服,我给他做几双袜底儿叫他试试。” 说起来这个未来的儿媳,文菊也没有那么讨厌,虽然不是那种精明能干的,可太精明能干的她还怕儿子降不住呢,加上人确实长的漂亮,当年的李兰竹也比不上,人呢,性子也绵,说话从来不高声,工作也不错,虽然跟自己不算太亲近,但当婆婆就要有婆婆自觉,她不是亲妈,也不指望人家像闺女那样孝敬她,大家差不多就行,“延亭不在家,不知道回不回来吃饭呢,要不你上他那屋儿等等他吧。” 这是常有的事,丁芳点点头,随口问,“阿姨,延亭什么时候回来?他这几天忙啥呢,都不见人。” 要结婚的女朋友,都不知道儿子忙啥呢,文菊多少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是在华镇那里租的门市嘛,这几天忙那边的事呢,也幸亏有你广良哥帮忙,不然他还真忙不过来,要不你去那儿找找他?兴许他在那边呢,这孩子啊,说这是他事业起步的第一块基石,” 文菊学着儿子的话,满脸是笑,虽然儿子辞职她也不赞同,但前有外甥女辞职干的挺好,儿子没辞职前倒腾布料也挺红火的,文菊就有心叫儿子也试一试了,她们文家祖上还开过洋行呢,为做生意可是比上班来钱快,“他说他要事必躬亲呢!” 又在华胜厂,丁芳抿抿嘴唇,有些不想往那边去,那天晚上卫雪玢说的那番话,她当时没多想,可跟韩延亭吵过架回去冷静下来,她发现卫雪玢处处都在挑拨。 她肯定是嫉妒自己找到了这么好的男人,而自己却叫人骗了离了婚,除了这个原因,丁芳再想不出别的了,“阿姨,雪玢姐没想过再找一个?” 嗯?这闺女怎么问起这个了?文菊摇摇头,“没有吧?我不太清楚,雪玢那闺女啊,我看不像你兰竹姨,更像她太婆,那可也是个大本事女人。” 丁芳从韩延亭那里听过李家的事,知道曾经李家富甲整个平南,“太婆?那是哪一辈儿啊,阿姨你见过?” “我小时候见过一回吧?不太有印象了,你兰竹姨她奶,不说了,现在新社会了,过去的老账不翻了,你想等他就等等,我去做饭,”文菊摆摆手,没再往下说,丁芳是常来的,不用当客人招呼。 丁芳在韩延亭屋里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干脆把自己做的袜底儿放在桌上,“阿姨,我走了,延亭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吧,” 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这都三月了,愣是没看见韩家有为他们结婚做准备的动静,丁芳心里有些慌,这粉刷房子打家具,现在都得开始啊,不然五一的时候怎么赶得上?“那个,阿姨,我咋没看见人来打家具呢?” “打家具?”文菊也挺奇怪的,她以为韩延亭说把婚期推到明年,丁家同意了呢,“延亭不是说等明年五一嘛?” 见丁芳眼泪下来了,文菊也慌的一拍腿,“哎哟,这可咋整?你们打家具的木头韩延拿走了好几根啊,说是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买,”这球孩子,那木头她家老韩攒了好几年了,就等着娶媳妇的时候用呢,这孩子敢情坑她呢!“延亭拿走说是给门市里打柜台去了!” 这下丁芳直接哭出来了,她一跺脚,“姨,你咋不说他呢?这还结不结婚啦?”没新家具,她嫁过来用啥啊? 见丁芳质问自己,文菊也有点儿懵,“不是,你家开那条件,俺家实在是凑不出来,我就想着你们说好了缓一缓的,”韩延亭说明年结的时候,文菊真的是松了口气,不是舍不得,而是结个婚把老俩花个净光,太过于了。 丁芳见跟文菊论不出长短来,一扭腰跑了出去,“我找他去!” 丁芳跑到华胜厂的时候,韩延亭正跟卫雪玢商量着他门市的布置呢,跟何玉华的商店卖日杂接地气不同,韩延亭的商店主打布料,还加一些从南边带来的墨镜电子表,卫雪玢觉得应该搞的稍稍高大上一些,显出跟别家的不同来,“你得把自己的招牌打出来,洛平人来你这儿,不但能买到好质量,最时新的东西,也得把一个观念种到他们的脑子里,就是从你韩延亭店里买东西,长脸!” 这会儿还不兴手提袋呢,不然他们也印一批手提袋提着了。 韩延亭没有真正领会卫雪玢的意思,但她说的肯定错不了,“中,就照你说的办,你放心,我挑回来的东西一定保证质量,不能砸我们延亭商店的招牌。” 用韩延亭的名字当招牌也是卫雪玢出的主意,开头韩延亭还准备叫“兴隆”“广源”的,但卫雪玢给否定了,她希望韩延亭能打出自己的招牌来,但如果起那些烂大街的店名,或者叫什么“韩记”“韩家”,以后太容易被人重名了,以后未必没有纠纷。 丁芳一看见卫雪玢,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她紧记她妈教的,跟男人绝不能大声吵,“延亭,” 卫雪玢大概也猜到了韩延亭这几天没去找丁芳,这会儿见她一脸委屈,忙站起来,“丁芳来了,你们聊,我过去看看,那边医院门口摆小吃摊的武大叔也过来问门市呢,” “那敢情好,咱们这片再开间小饭馆,我们吃饭都有地方了,”韩延亭看了丁芳一眼,也不愿意在卫雪玢面前说自己的私事,“他家要是想搬来,有啥要帮忙的叫他们只管说!” 市医院这地儿以后寸土寸金,但现在对面还是一片麦田呢,这也是因为计划经济的原因,卫雪玢知道,用不了两年,对面儿就会开始建简易房,周围的村民会陆续过来摆摊子开铺子,繁华也是转眼间的事。 这会儿来医院住院的,要么吃医院食堂,要么自带干粮,百姓不容易,出去顶多也是买一碗热汤,或者是在食堂没营业的时候,给病人买一碗汤面,卫雪玢以前就在市医院门口卖过米汤跟热水,但就这么点滴的生意,也架不住来看病住院的人多,医院附近的几家小吃摊,生意都很不错。 卫雪玢看着对面的麦地,暗叹自己能力不限,不然光收了这些地,以后也能叫她发笔横财了,就是几十年后的那些“拆二代”那样,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想起来自己临去世那两年,家里兄弟几个为了南村的老宅基闹的纷争了。 意识到自己又想远了,卫雪玢搓了把脸,这阵子她真的成了只陀螺了,可偏还显自己转的太慢,恨不得可以转的再快一些,最好能多长出两条腿,两只眼,哪里都能跑到,都能看到说的。 丁芳是第二次来韩延亭的门市,第一次是韩延亭决定租下这个地方,特意带她来看,其实她是不看好的,这地方偏的很,跟她们经常去的供销社电影院隔了好几道街,而且听说市里还要在公园旁边盖百货大楼,谁还会往这地方跑着买东西? 但丁芳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是男人的事,她妈说了,轮不着女人插手,反正韩延亭管挣钱,有她花的就行了。 这回再来,原先那间空落落的大屋子已经大变样了,丁芳看着面前及顶的架子,下头分成一格一格的,估计是放料子的,上头做的好像是柜子,中间开了个门,透过隔断望过去,里面等于又是一间屋子,就是小点,墙角还有个水池子,华胜厂不但把电接上了,连水都给连好了。 丁芳的目光落在屋里那雪白簇新的货架还有摆在门口的镶着大玻璃的柜台上,这得多少钱啊,就是郑原百货楼里的柜台也没有韩延亭打的这些好,可这用的是她结婚的木头,花的是她结婚的财礼钱。 丁芳肯过来看他,韩延亭的气就消了,“芳,你又哭啥呢?我这两天是太忙了,” 他一指屋子,“你看这货架,还有这,水泥地,平不平?光不光?我嫌以前施工队做的活不细,又叫了人自己抹的,不错吧?”他韩延亭既然要干,就一定干好了,“你看这窗户?我嫌他们厂里弄的有点儿小,就干脆把这半边墙都打了,你看,全装成玻璃的,这样外头有人路过,不用进来也能看见咱卖的是啥?你说我这主意好不好?连雪玢姐都说她没想到,不然盖楼的时候就直接留成大窗户了,也省的再费事……” 韩延亭不停说着,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这几天确实是太忙了,可是丁芳的眼泪却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掉,“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那,你想听啥?” 韩延亭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他想赶在去南边进货前把屋子里的布置给弄个差不多,这样货一到,就可以马上布置起来,其实他甚至想提前去郑原先进点料子过来摆上,可是丁芳不肯帮他,他不能自己去南边,叫卫雪玢过来看门市啊,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先把门市收拾个差不多,再去进货,损失就损失一些,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但这样一来,他实在抽不出身来去哄丁芳,尤其是他知道,自己去见丁芳,也没办法答应她的要求,“芳,你不知道,以前想着弄个门市不值啥,也花不了多少钱,其实这一动手,才知道这钱花的跟流水一样,搂都搂不住,唉,我常常想,华镇跟雪玢姐是咋把这楼给盖起来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还是人家现成的屋子给他,他收拾收拾,要是块空地,韩延亭都没有信心能把房给盖起来了,“所以我越想越觉得咱们的婚事最好还得再往后推推,我手里真的拿不出那么多了,再等一年,咱的门市挣钱了,你要啥我都能买给你!” 又是这一套,韩延亭的话丁芳一句也听不进去,她一指屋里,“没钱?这是啥?这些不用钱?韩延亭,你把钱都扔在这儿,也不肯给我家财礼,你太叫人伤心了,门市门市,你看你是叫卫雪玢给迷了心,这地方开个门市有人来?她是自己塌的账还不清了,拿你来填坑呢!” 丁芳可是听韩延亭说过的,华镇跟卫雪玢为了盖厂房盖楼,欠了银行好多钱,现在肯定是没钱还银行,拖着韩延亭背锅呢,“延亭,你听我的,把房子还给卫雪玢,叫她把钱退给你,你就从南边背货回来,咱随便卖卖也能挣不少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中秋我都没有意识到,对了,要是大家看到错别字,提醒一下哈,我发红包感谢,主要是五笔有时候拼错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以前好像有读者说,我错别字太多了。汗   ☆、第134章 打架 韩延亭静静的看着丁芳, 他从一见到丁芳就喜欢上她了,在遇见她之前, 除了电影里,他没再见过比丁芳更漂亮的女人,后来他成天跑机械厂, 找各种机会跟丁芳说话,直到有一天丁芳点头跟同意跟他处对象。 每个见过丁芳的人都说他交了桃花运,把最漂亮的姑娘哄到了手,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一不是大学生, 人长的也不俊,家里条件一般,能有丁芳这样的女朋友, 确实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加上丁芳脾气好, 说话从来不起腔, 他们处对象这一年多, 几乎都没怎么红过脸儿, 韩延亭就更觉得自己有福气了, 这人漂亮性子又好的姑娘,太难找了, 没想到就叫他给遇上了。 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福气了,真的两口子不应该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吗? 华镇喜欢他表姐卫雪玢,韩延亭早就看出来了, 华镇也没瞒他,虽然表姐还没有同意,但在韩延亭看来,烈女怕缠郎,两人走到一起是早晚的事。 这阵子韩延亭特别的羡慕华镇,觉得他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一个,表姐不但人漂亮能干,关键是能跟华镇想到一处,每天看着那俩人商商量量有说有笑的样子,韩延亭就羡慕的不得了。 他也自我安慰过,反复告诉自己丁芳的好,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自己才有了点钱,就要变心了? 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这样哭着指责他没有把钱拿来给他们结婚的丁芳,他真是一点儿也爱不起来了。 丁芳哭了半天指责了半天,见韩延亭只是沉着脸没有一句回应,心有些虚了,“你倒是说话呀?哑啦?我说的哪儿不对了?” 处处都不对,可偏这不对自己根本没办法跟丁芳细讲,因为讲了她也听不进去的,韩延亭忽然想起来卫雪玢有时候会感叹,说“有些人你根本无法跟他沟通,”他当时也曾问过为什么,卫雪玢的回答是,“有些思想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真理,因为从骨子里相信这些,他才会成为这样的他。” 现在想想,这话搁丁芳身上也没什么不合适的,丁芳是真的认为自己可以常年南来北往的跑,她打心里不赞同自己做大做强,“你说的都对,可那是你的道理,不是我的,丁芳,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还想跟我结婚的话,咱就像以前一样,先处着,等明年我一定娶你,” 韩延亭顿了一顿,“你要是觉得我没本事,那就算了,反正你长的漂亮,工作也不差,想娶你的人肯定不少的,你再看看吧……” 丁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韩延亭,你不要我了?你这个负心汉,”丁芳再也说不下去了,“以前你对我多好,啥都依着我,你还说了,我要啥你给啥,可就是二百块钱,你就变脸了,呜……” 韩延亭被她哭的头疼,“走吧,我送你回家,你要是还记着我对你的好,那就再等我一年,我一准儿娶你,要是觉得我骗了你,就那算了,你太好了,我高攀不上。” …… 卫雪玢感觉到丁芳对自己的敌意,所以跟张大叔谈过之后,就没有再往韩延亭的门市上去,而是直接回家去歇着了。 第二天她才从华镇那儿听说韩延亭叫丁芳的兄弟给打了,原因是韩延亭玩/弄妇女! “这,还有这罪名?”卫雪玢对自己表弟还是多少有些信心的,暗道韩延亭应该不是那种轻率的人,而且就算是两人真的做了那种事,早晚都要结婚的人,这会儿提这个干什么?以后真结了婚,还不叫人当笑话讲? “延亭干啥啦?”到底是自己表弟,卫雪玢多少还是有些心虚,要真是干了啥,再情有可原,人家姑娘家知道了,打他一顿他也是白挨,这里头恐怕还有蹊跷呢。 华镇也被这个罪名给酸倒了牙,“能干啥?他还能干啥?还不是丁家要五一结婚,还非要一大笔财礼,结果延亭说没钱,说等明年攒够钱再给,结果,丁家就不愿意了,把延亭给打了,” 又不是不结,只是晚一年,丁芳今年也才二十二,一年都等不及?华镇也是奇了,“我就稀罕了,他老丁家得多着急把闺女往外撵啊,又不是不娶,” 原来是这样,那原因就不用再猜了,韩延亭不肯今年娶,直接影响的就是丁芳她弟的婚事,眼看要娶媳妇了,结果姐夫不拿钱,小舅子能不急嘛,“我去看看去,菊姨该难过了。” “嗯,昨天太晚了我没告诉你,那兄弟那小个头儿,也没打太重,延亭是看在丁芳的面子上,才没还手,硬挨了几下,后来被送到医院随便包了包就回家了,”华镇摆摆手,他一收到消息就过去了,原来他还准备揍那小子一顿给他点颜色,也被韩延亭给拦住了。 卫雪玢赶到韩家的时候家里还是乱哄哄的,表姨文菊正一脸怒气的冲院子里坐着的两个女人喊,“你们啥也别说了,这样的亲家我们老韩家要不起,真把她娶进门儿,以后还不在家称王称霸?只要不合她的意,哼哼,老丁家俩儿子呢!” 她跟丈夫中年得子,从小到大没舍得弹儿子一指甲,所幸儿子调皮一些,也没干过太出格的事,现在好了,就因为想晚点儿结婚,就叫丁家人打了,这还了得?文菊脾气再好,也炸了,“还嫌我儿子把家里的木头拿出去用了,这人还没进门呢,就当起我们老韩家的家了,以后我跟我们老韩的工资,是不是也得交给你们家丁芳?” 丁芳的妈这次是再带着媒人来的,她也一肚子火呢,原本自己占理的事,但儿子丁闪一动手,有理也变成没理了,“我说亲家母,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去年就说好了的,他们两个搁今年五一结婚,可你说呢,说变就变,这不坑人吗?” 文菊冷笑一声,一指身边女家的媒人,“咱们是说好的,但你来说说,当初谈好的财礼是啥?你再问问这位,又跟俺家要的啥?” 洛平就算是自由恋爱,两家结婚的时候,也是要请媒人的,男女家各一位,今天跟着丁芳他妈来的就是丁家那边的媒人,丁家涨财礼的事她也知道,叫她说,实在是太况外了,她也劝过丁家,可人家那边一口咬定就要这个,而且笃定韩家会答应,媒人才觍着脸过来走了一遭,现在人家韩家不同意了,那也没啥可说的,叫她说,这做亲就有个做亲的样子,这不是借嫁闺女明抢嘛,“这事咱再商量商量,” 她拿胳膊捅了捅丁芳她妈,事儿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家只要退一步,还按以前的财礼来,今天这事儿也就过了,就算是不想自己脸面,也得想想闺女,要是没进门就把婆婆得罪了,以后日子恐怕也过不舒坦。 丁芳她妈今天来却不完全为这个,她惦记现在还在派出所关着的儿子呢,“这事儿咱以后再说,亲家母,你们先抬抬手,把我家小闪给放出来,他又没犯大事,你们延亭伤的也不重,他一出来,我叫他来给延亭赔礼。” 丁闪叫派出所抓了?卫雪玢有些意外,她抬腿往院里走,就听文菊道,“这事儿我管不了,你们打人的时候咋没想到会进派出所?再说俺延亭重不重,是你说了算了?你儿子打了我儿,你当然觉得不重了,”儿子叫打的鼻青脸肿的,文菊只要想起来,就心疼的肝儿颤。 “姨,我来看看延亭,”卫雪玢等文菊说完话,皱着眉头,“听说他叫人打了,我妈听见也哭呢,要来看看,她上班儿没时间,我说我先来看看,要是不打紧就不叫她跑一趟了。” 文菊看见娘家人来了,眼一红,“他在屋里呢,你进去吧,那脸打的,他不想出门儿。” 卫雪玢一进屋,就看见靠在窗户边晒太阳的韩延亭,他见卫雪玢一进来,连忙拿枕巾往脸上盖,“你来干啥?怪丢人的,” 卫雪玢一把把枕巾给抢过来,认真在他脸上看了看,还好鼻梁没事,就是半边脸肿多高,“就挨脸上了?其他地有事没?” “没事,能有啥事?他那四两劲儿,我要是不叫他打上,他也打不上,”韩延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是有意挨丁闪几下的,也省得一直被丁家骂,那么被动,这下好了,自己推婚期,谁也别来吵。 “人咋进派出所了?”要是没别的伤,实在够不上去趟派出所啊,卫雪玢听丁芳她妈的口气,人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大家都是小老百姓,对公安天生都有本能的惧怕,这还不把丁家吓着了? 韩延亭想笑,一咧嘴扯着伤口,吸了口气,“这不是华镇来了么,见我挨打,一怒之下就给派出所打电话了,好像不放丁闪也是他交代的,” 好吧,这点儿本事华镇还是有的,“那你准备怎么办?下来,” 见卫雪玢问他,韩延亭脸色一僵,怅然道,“还能咋办,等明年就结呗,但愿这一回,她经点儿事,能改改,” 即便是自己的表姐,有些话韩延亭还是没办法跟她说,也说不出口,他怎么跟卫雪玢说,其实他现在不想结婚了,甚至连丁芳也不想见了。 外头丁芳妈好说歹说,终于哄着文菊答应去派出所说了声,叫把她家丁闪给放出来,不过文菊也不糊涂,把儿子跟丁芳的婚事直接给推到了一年之后,而且什么二百块财礼,要也可以,那陪嫁最少也得是二百,一分不能少。 丁芳妈这会儿还有什么心思跟文菊搞价,她可是听人说了,儿子在里头关的越久,那名声越坏,将来传到单位里,他现在只是学徒工,还是接了他爸的班儿,到时候人家不要他了,一辈子就完了。 既然说了要放人,卫雪玢也不想叫文菊一把年纪再跑一趟,把她叫到一边说了一声,自己回去跟华镇说说,这事儿不打,叫华镇打个电话就能放人,这年头大家的意识里,还是存着生不入公门的心,文菊听卫雪玢说她帮着办,文菊也没啥不放心的,卫雪玢出去跟丁芳她妈打了个招呼,说她姨年纪大了,她现在就骑车去派出所一趟,叫丁芳家等一会儿去派出所等着领人就行了。 既然事都说住了,文菊也不留丁芳妈,只要想起儿子脸,她就来气,干脆把话说到明处,自己家这阵子忙的很,韩延亭又病着,丁家人还是少来的好,包括丁芳! 她是决定了,以前觉得儿子喜欢,丁芳看上去又是个腼腆的姑娘,她抬抬手也就不当恶婆婆了,但这次不行了,居然挑着兄弟打男人,这样的媳妇,要是脾气扳不过来,她宁愿不要! 等卫雪玢跟丁芳家的人一走,韩延亭就在家里躺不住了,他门市上还有一堆事儿呢,光躺家里怎么行?再说他也没啥大毛病,门市上也没啥人,因此不顾文菊的阻拦,在她跟前蹦了几下,证明自己依然是条好汉,抓了顶帽子往头上一戴,骑车也往华胜厂来了。 韩延亭人还没到厂门口呢,就看见华胜厂门口围了一堆人,他有些奇怪,这儿虽然只能市医院隔了条小路,但华胜厂门口的门市没开张,那边看病的病人也轻易不往这边来,怎么会围这么多人? 韩延亭把车子往自家门市前一扎,就跑过去看,只见人群里一个老太太也不嫌地上凉,正拍着腿坐地上大哭呢,留心一听,我呸,居然在骂表姐卫雪玢! 朱大妮儿一大早就吃饱喝足,她自己穿暖和了,又交代儿子女儿也围严捂紧,一家三人就气势汹汹的往华胜厂来了,地方她不知道,没关第,鼻子下头就是路,刚好借着问路的机会,好好宣扬宣扬卫雪玢的“恶事”! 这么一来,等她们三个赶到华胜厂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一群看热闹的闲人了。 卫雪玢离婚的事整个洛平都知道,已经是旧闻了,可这过了都快一年了,朱家人又打上门了,把大伙儿的好奇心又吊起来了,难道这里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华胜厂虽然才开业,但该有规章制度已经陆续出台了,卫雪玢还特意聘了几个周围的村民过来当保安,毕竟他们厂子还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开的,一来这样可以给村里解决几个就业岗位,叫村里得些实惠,二来嘛,以后真有什么偷鸡摸狗的现象,村里人出来也好解决。 朱大妮儿一到,二话不说就往人家厂里冲,看门的保安自然不能让了,这满厂四十号人都不到,大家不看工作证,脸也都认全了,哪会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太太乱闯? 人家不叫进,朱大妮儿也不硬闯,反正她来恶心卫雪玢的成分更多一些,干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在村里吵架骂街的气势来,开始一连拿粗巾手巾蒙了脸扯着喉咙哭,一边痛诉卫雪玢的种种恶迹。 卫雪玢也就从韩延亭早到厂里一步,她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华镇撸着袖子叫人把朱大妮儿给赶走呢,卫雪玢一扫华镇的脸色,就知道这是真火了,现在只怕还是有教养管着,再闹下去,他一个忍不住,只怕会动手了。 卫雪玢拨开人群,走到朱大妮儿跟前,“你别哭了,我在这儿站着呢,来来来,你先跟我说说你是谁,我离不离婚跟你有啥关系?” “我,我是朱相庆他娘,我咋不能过来找你,你把我儿子诓的恁苦,我,”朱大妮儿心一横,腰一弯一头就往卫雪玢身上撞过去。 这老太太多少年了都是这一招,卫雪玢防着她呢,虽然这会儿没有以后网络时代那么悬乎,只要遇到个有年纪的,不问对错,大家先喷你不敬老,但卫雪玢也不想被朱大妮儿讹上了,她把身子一闪,拽过看见她过来就跟在她后头的宋招娣儿挡在自己前头。 “啊,妈呀,你轻点儿,”宋招娣儿看见卫雪玢来,正高兴呢,她都准备好了,她妈一撞卫雪玢,自己就扑上去把卫雪玢压在身子底下,母女俩把卫雪玢挠一顿再说,最好把她的衣裳也扯下来,叫她好好丢丢人,以后看她还有脸当副厂长没? 结果一个没防备,被卫雪玢一扯,加上她本身就想着往前冲跟她妈一起两下夹击卫雪玢呢,一下好了,直接被朱大妮儿一头撞的肠子都要断了。 卫雪玢闪到一旁门市的台阶上,“我跟朱相庆从结婚到离婚,他爸妈都在场,他爸叫朱学文,妈叫王秀梅,都在郑原当老师的,你这会儿跑来说是他妈,我看你想讹钱,不如先去机械厂门口哭一场,叫朱相庆先出来认你吧。” 这不是朱相庆的妈?那这人是谁? 宋怀庆见他娘跟妹妹没占上风,在一旁躲不住了,站出来道,“我娘是我哥的亲妈,你别装不知道,你跟我哥结婚的时候我们一家都到了,哼,你歪派我哥,硬逼着我哥跟你离了婚,还把我哥的钱全坑了,为的啥?以前我们还不知道呢,” 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了,知道刚才叫人撵他们的人就是这个厂的厂长,没想到这男的不但比他哥年轻,个子还高,居然还穿着呢子中山装戴手表? 宋怀庆以前还只是想着叫他妈摸卫雪玢一身鼻涕永远也别想擦干净,这下直接就肯定了,卫雪玢肯定是看上这个有钱的小青年儿了,才会跟自己哥哥离婚的。 宋怀庆原本就对卫雪玢怀着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他还想着只要他哥跟卫雪玢不离婚,日子久了卫雪玢肯定守不住,那这城里的鲜花就是他盘儿里的菜了,没想到人家三下五除二的不但离了婚,转头还找了个更有钱的! “我为啥跟你哥离婚,整个洛平长耳朵长眼睛的都知道,”卫雪玢冷笑一声,“宋怀庆,朱相庆要是心里有怨气,只管叫他来找我,不用搬出南固的亲娘替他出头,说起来他也够不孝了,自己没出息,也不见得孝敬自己亲娘过啥,还叫亲娘劳天巴地的跑来替他丢人!” 这话一说,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点头,那朱相庆的名声大家都听过一些,最惊悚的就是明知道自己“不中”,还骗了人家好好的闺女,这会儿好了,话说的更明白了,人家卫雪玢结婚见的是郑原的“爸妈”,敢情这村里还藏着个“亲娘”呢! 宋怀庆听见别人的议论,心里发急,他太知道卫雪玢那张嘴了,死人都能说活了,再叫她说一会儿,所有的错处都成他家的了,“你,你少胡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分明是你看中了别的男人,才踹了我哥,还诬赖他,” 他一指华镇,“就是他,你们是一对狗男,啊,哎哟,” 宋怀庆话还没说完呢,当头就被人砸了一拳,他还没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宋怀庆虽然瓤的很,但在家里也是惯会欺负弟妹的,也顾不得疼了,眯着眼挥着手就招呼过去,这下好了,两下就打起来了。 卫雪玢被突然跳出来打了宋怀庆的韩延亭吓了一跳,“延亭,你不是在家养伤的吗?” 韩延亭哪儿顾得上理卫雪玢啊,他一个翻身把宋怀庆压在身上,抬腿骑到他身上,一拳一拳照他脸上砸,“我叫你信嘴胡说,你那个没蛋籽儿的哥哥诓了俺姐,这会儿了你们一家子又来恶心人,欺负老卫家没男人不是?” 这下大家都听明白了,敢情这是人家卫雪玢的兄弟啊,也是,你们都骂到人家姐姐脸上来了,人家兄弟要不出来,那还算一家人吗? “来人啊,打死人啦,快救命啊,”朱大妮儿在村里横行一辈子了,还是头一次遇到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她看着地上已经被打的只翻白眼的儿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救命啊,救命啊,遇到恶霸啦!老天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七号的,我又开始忙了,估计大家还有休息,羡慕啊!   ☆、第135章 试试 华镇早就想打这一家子了,但刚才一个老太太在那儿, 他没法儿伸手, 等宋怀庆跳出来了,他正准备出来呢, 韩延亭给抢到前头了,他瞅了一会儿,见韩延亭没吃亏, 转头叫焦红梅往派出所打电话, 自己过去拦架。 他先把卫雪玢拉到一边儿,不动声色地用腿跪在宋怀庆挣扎的胳膊上, 伸手挡住因为要护儿子, 又推不开韩延亭, 只能在韩延亭身上不停拍打抓挠的朱大妮儿,一边儿装腔作势的去推韩延亭,“延亭快起来, 看着像啥样子, 他一个混不吝的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啥, 看你都叫打成啥样了?疼不疼?快, 大伙儿帮帮忙, 把医院把大夫叫来!” 华镇这么一拉,宋怀庆本来还想挣扎着起来呢, 结果又躺下了,韩延亭的拳头又结结实实的落在他身上,“你, 你拉偏架!” 呵呵,你是我仇人,他是我兄弟,我能帮着你?华镇拍了韩延亭一下,示意他够了,“快起来,叫大夫看看你的伤,你细皮嫩肉的能跟这种乡下来的比?看把你打成啥样了?” 韩延亭跟华镇在学校的时候可没少一起打架,当即从宋怀庆身上起来,扶着自己的腰一副痛苦无比的样子,“大夫呢,大夫快来给我瞧瞧,打死人了!” 在周围的人,尤其是男人们都被韩延亭的作派给逗笑了,长眼睛的都看见谁占上风了,结果,打人的先喊起来了,有好事的人哈哈笑着帮他喊,“快去叫大夫,出人命了!看把这小伙子打成啥了?” 俩小伙子打架,太常见了,谁也没真的当回事,而且人家替人家姐姐出头,地上躺着这个,上来就往一个女人身上泼脏水,也太缺德了。 “怀庆,怀庆啊,你咋样啦?来人啊,招娣儿,快快把你哥扶起来,”韩延亭起来了,朱大妮儿终于有机会凑到儿子身边,她看着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的儿子,心疼的眼泪直流。 宋怀庆挨打的时候朱大妮儿跟宋招娣儿也跑过来拉了,但韩延亭正在气头儿上,根本不看身边是谁,一胳膊就把人给划拉出去了,朱大妮儿原本想装着躺倒,但看到儿子还被人骑在身子底下打呢,她也装不住啊,只能跑过来尽量去推拉韩延亭,想把他从儿子身上推开, 而同样被推到一边的宋招娣儿,就精多了,她被韩延亭一推,摔的生疼,再不上去找打,只在一边捂着脸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嘴里求人放过她哥哥。 “妈,我哥可咋办啊,这些人,这些人,”宋招娣儿嘴里要骂,抬头正看见沉着脸望过来的华镇,脸一红,心也突突的跳,骂人的话出再也出不了口了,只能低下头,捂着脸学着她妈的样子呜呜的哭。 没大多功夫,医院急诊科的人就抬着担架过来了,华镇一看都是熟人,冲两个护士招招手,“快过来,人在这儿呢,”他一推韩延亭,“过去叫刘姐给看看,” 刘平看着又见面的韩延亭,正想问华镇这怎么回事呢,就见华镇冲她直眨眼,也就没戳破,一边给韩延亭检查其实已经擦好了药的青肿,一边问还有哪儿不舒服。 朱大妮儿看见大夫来了,也慌了,直接扑到刘平身上,“大夫,大夫,快给俺儿看看,他都叫打的不会动了,” 刘平正给韩延亭检查呢,被朱大妮儿扑了一个趔趄,“哎,你干啥呢,小蒋,小蒋过去给这人看看,” 那边宋怀庆听说医院来人了,不由大声哎哟起来,“打了人了,可打死我了!” 卫雪玢一直在一旁的台阶上青着脸看着大门口的乱局,表弟打宋怀庆,她要不是体力有限,这一顿都想亲自动手,至于朱大妮儿跟宋招娣儿的作派,她见多了,也不觉得新鲜,这会儿华镇也去拉了,但她还是被心里的火烧的两眼通红。 这边正乱着呢,就听见一阵“突突”声,卫雪玢打眼一瞅,好么,啥时候把派出所的人给惊动了? 派出所的公安也是接了电话,说是华胜厂有人聚众闹事,觉得问题肯定十分严重,立马调了所里的全部警力过来,可等他们看清楚原来只是一个老太太领着儿女来闹事,差点儿没气笑了,派出所王副所长自然认得华镇,他们局长以前还跑华家拜过年呢。 “我说小华,这又咋回事?昨天的人还在我那关着呢,”他把华镇拉到一边,瞪了他一眼,这厂长当的好好的,惹上啥事了?“是这儿村儿的?来要钱?” 虽说洛平是个市,但自古以来辖下也是有许多城中村组成的,只要有单位盖个房动个土啥的,有些不好说话的村子就会跑出来纠缠,叫单位再给补偿一些,这样的事在后来很常见,这会儿也不是没有。 华镇摇摇头,“他们不是在咱们洛平,纯粹是来欺负人的,”华镇厌恶的看着还在地上躺着的宋怀庆,“你直管把人带回去吧,放心,这事儿他们没理。” 他一指正在被刘平摁着拿碘酒棉球消毒的韩延亭,“这不,咱的人也伤了。” 原来不是洛平人?华镇又保证这事儿他们占理,那王所长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他过去看了看还在地上乱扭的男子,凭经验就知道顶多是些皮外伤,但既然大夫来了,就不能不叫人看病,“小卢小吴留在这儿看着他,” 他走到还在哭天抹泪儿的朱大妮儿跟前,“老大娘,你有什么委屈,走走走,到咱派出所说。” 去派出所?那怎么行?朱大妮儿往后一缩,一指站在一边的卫雪玢,“公安同志,抓她,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那贱人是个狐狸精!” “闭嘴!”华镇最听不得人骂卫雪玢了,登时就不乐意了,冲到朱大妮儿跟前,“你再骂一声试试?!” 朱大妮儿活了半辈子都没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吼过,吓的一噎,再不敢张口骂人,只又拍着腿大哭,说自己命苦。 这不就是泼妇嘛?王所长皱皱眉,“走吧,跟我们回去一趟,你家里还有谁,我叫他们来接你回去。” 朱大妮儿自问见识不少,但这下子被这么多公安围着,心里也怯了,她不想跟人进公安局,“公安同志,我没啥事,也知道家在哪儿,我今天来就是想替我儿子喊冤来了,公安同志,你不知道啊,我大儿子太冤枉啦……” “小刘,过来扶这位大娘上车,”因为听说是“聚众闹事”,派出所出来了两辆摩托两辆偏三轮,也不怕把朱大妮儿拉不回去,“你放心,咱们所里一定会还你儿一个公道的。” …… 朱大妮儿母女被派出所的人给弄上了车带走了,宋怀庆跟着医院的人去检查身体,随行的还有留下的两个警察,卫雪玢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气的够呛,她冷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文菊交代的话,忙跟华镇说了,又嘱咐他照看着韩延亭,自己转头去厂里推自行车。 “你这是去哪儿?”华镇感觉到卫雪玢声气不对,哪儿还顾得了韩延亭,冲他挤挤眼,示意他善后,自己紧跑几步,去追卫雪玢。 卫雪玢正要骑车呢,没想到后座被华镇一把抓住,她使劲推了推,车子纹风不动,不由恼了,“让开!我的事你别管!” “不,你的事儿我就要管,我不管谁管?”华镇没松手,而是上前一步握住车把,“你不会要去找朱相庆吧?” 卫雪玢还真是去找朱相庆的,她想当面问问朱相庆,他这是想干啥? “你以为他妈他弟过来,他会不知道?他想干啥还用问?”华镇叹了口气,他能体会卫雪玢的心情,好不容易摆脱的人,没想到却突然又冒了出来,还要甩她一身烂泥,要他说,当初卫雪玢就是太心善了。 是啊,去问了又怎么样?事情明摆着的,朱相庆对自己怀恨在心,朱大妮儿一家又是从不吃亏的,只要他们来洛平,就不可能放过自己。 卫雪玢手一松,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下来要怎么办了? 华镇从卫雪玢手里接过车子,却没打算推回去,他腿一抬跨在车子上,“上来,我带你出去转转。” 转转?自己还有出去转的心情? “走啊,看我能不能把你一路驮郑原去,要是真到了郑原,咱去就看我爷去,上来啊,你留这儿干啥?听他们喷闲话?”华镇把车铃拨的叮叮铃铃的,不停的催卫雪玢。 也是,用不了一天,又是一桩新闻,没准儿这会,她妈已经听说了,“那你把车给我,我自己骑着出去透透气。” “那不行,我也一肚子气呢你不叫我也出去撒撒气?”华镇才不会让卫雪玢一个人骑车出去呢,就她这样子,再一不留神出事就不好了,“走吧走吧,咱沿着门前的路往东,一直骑。” 已经是三月了,晚上风并不太凉,卫雪玢坐在后座上冷静了一会儿,心里的火气散了不少,她既然敢离婚,就已经想到会面对什么了,现在婚都离了,厂子也干起来了,正是最舒心畅意的时候,为啥要为几个跳梁小丑生气? “好了,我没事了,咱回去吧,”卫雪玢看看路两边的大杨树,才发现已经出城了,他们跑出来的可真不近,华镇就这么一直带着自己,估计也累了,“你下来,我带你。” 这会儿已经出城好远了,卫雪玢一直没说话,华镇也没有吭声,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往前走。 现在听她的话音儿里没有刚才的沮丧了,华镇心里一松,但脚下却没有停下来,一路除了露出绿意的麦田跟两旁的大杨树,就这么一路走着,就好像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华镇真的就想这么一直带着卫雪玢往前走,“没事,我不累,咱再走一会儿。” “我已经想通了,敢离我就没啥怕的,他们闹一次闹两次,闹不到好处我就不信他们还天天来?再说了,咱是开厂的又不是做的别的啥生意,他们闹一闹,大家就不买咱们的产品了?”他们的热水炉子已经生产出来了,这会儿已经在厂里食堂跟卫雪玢的厨房各装了一个,当是试用,看看效果。 哼,闹一次闹两次?华镇唇边闪过一抹冷笑,有一次是因为他们事先不知道,他要是能叫这些人闹两次,就成笑话了。 就听卫雪玢在后头又小声道,“只是没想到会连累你,” 她没想到宋怀庆会把自己离婚的理由跟华镇扯到一起,这种话传的最快了,平白连累了华镇,她心里挺不安的。 “连累我?连累我啥了?你都不怕人说,我还怕?”华镇“咯吱”一声捏住车闸,回过头来,“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 华镇猛的刹闸,卫雪玢没防备一头撞在华镇后背上,“哎呀!”她下意识抓住华镇的衣裳,“你咋停这么猛?” 卫雪玢的手指在华镇腰间滑过,最终只抓了他的衣裳,华镇还是感觉到了,“啊,我不是有意的,” 卫雪玢从车上跳下来,“没事,又不疼,”她撞的华镇,应该更疼的是他,“你没事吧?” “来,下来我带着你,”卫雪玢伸手去拉车把,卫雪玢一直在想心事了,这会儿看看,都不知道跑出来多远了,再叫华镇把她带回去,有些不好意思。 “雪玢,”华镇一伸手摁住卫雪玢抓在车把上的手,“我刚才的话你又装没听见,” 她总是这样,如果没有姓朱的一家子过来闹,华镇不介意跟她这么拖下去,可看到卫雪玢被人欺负,作为表弟的韩延亭可以理直气壮的跳出来为姐姐出气,而他,为了不给卫雪玢添麻烦,只能在一旁看着。 车把冰凉,可覆在手背上的手却滚烫,卫雪玢想抽手却抽不回来,“华镇,你又来了,咱以前说的啥?” 华镇虽然答应的挺痛快,她不考虑感情的事,他就绝不会纠缠,可这几个月,还是时不时的试探一下,见她不说话,也不穷追猛打,依然还是平常的样子,就是那猫似的,挠一爪子就跑,卫雪玢渐渐习惯了,干脆就当没听见。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也没有想过姓朱的那么不是人?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会忍不下来,”华镇把卫雪玢的手从手把上拿起来,握在自己手里,“我知道你敢离就不怕别人胡言乱语,但有一个人陪着你,两人扛不比你一个人扛好?看你一个人硬挺着,再气也只能自己开解自己的样子,我心疼。” “我知道你喜欢厂里的事,喜欢跟人打电话谈生意,喜欢看车间里工人们忙生产,哪怕是去食堂帮忙给大伙做饭呢,你也高兴的很,以后你就只干你喜欢的事,外头那些烦人的事有我呢!你不用听也不用管,”今天看着卫雪玢红着眼眶咬着牙跟朱大妮儿争论,最心疼的就是华镇了,可他偏不能,因为他除了是卫雪玢的同事外,再无其他。 卫雪玢被华镇说的低下了头,这半年华镇对她怎么样她心里会没数吗?原想着时间久了,华镇这一时的头脑发热就会凉下来,可没想到这都快一年了,华镇还一如故我,没有一点儿冷下来的意思。 有时候卫雪玢想起来,也挺感动的,尤其是这半年多,两人越来越默契,加上这次韩延亭跟丁芳的事闹起来,其实也有丁芳对她的芥蒂在的原因,再想想前世就因为自己跟海智远走的近,赵敏几次三番来找,卫雪玢难免会想,如果有一天,华镇也成了家,自己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跟华镇一起全心全力的拼事业了? 她就这么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是手却被自己攥在手心儿呢,华镇鼻子一酸,伸手揽住卫雪玢的肩膀,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你拿不定主意就再想想,咱都不大呢,再晚几年也没有关系,就是外头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有我呢!” 被华镇这么一抱,卫雪玢瞬时清醒了,她忙把华镇推开,抬头道,“你不用担心我,那都不是事儿,我撑得住,我就是担心以后再起什么传言,连累你。” “你的意思,我还不如你?有啥传言不传言的?我就是看中你了,你马上就会看中我,光明正大,谁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卫雪玢推开自己,华镇也没有生气,他一调车把,示意卫雪玢上车,“这外头闲人多的很,咱们一男一女年龄相当,郎才女貌的,成天在一处呆着,有闲话那是早晚的事,你那么聪明,还想不到啊?” “呸,啥郎才女貌?你脸真大,”卫雪玢啐了华镇一口,抬腿坐到后座上,其实华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当初她急着想创业,根本没考虑男女之别,但场面真的铺排开了之后,事情多了人多了,闲言碎语是注定会有的,难道还能因为这个拆伙?那她跟前世还有什么区别? 卫雪玢自己是绝对舍不得毁了如今的大好局面的。 “是是是,我不是郎才,但你肯定是女貌,是我高攀你的,我知道,”华镇这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不知道以为卫雪玢只是洛平市一个普通的姑娘,跟她共过事的,才会明白她有多难得。 再次坐在华镇车后,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卫雪玢发现自己心情居然跟以往完全不同了,华镇对自己的诚意她这一年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说了不行,他也没有一点儿回头的打算,而自己,好像也确实越来越愿意有他在身边了,卫雪玢看着挂在月梢的新月,“可是我比你大,还离过婚……” “哎呀,你咋不早说呢?我一直都不知道!”华镇在前头一拍车把,仿佛才听说这事,“你咋能坑人呢!” “啪,”卫雪玢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背上,“你就装吧!” “哈哈,不是我装,你是想太多,”他才不在乎这些呢,“外头比我小,没结过婚的女人多的是,可卫雪玢只有一个啊!” “真的?”卫雪玢抿嘴一笑,一股甜意泛上心头,没想到华镇这小子嘴还挺会说的,“那咱们说好了,目前先忙厂子里的事,至于咱们嘛,先试试?” “以后要是大家觉得不合适,就分开,行不?”其实想开了,婚结了不合适还能离呢,恋爱不合适分手就行,只要大家相处的时候是真心的,分开了也没谁对不住谁的,“你要是觉得……” “行!就这么办!”华镇差点儿一嗓子吼出来,他猛踩几下脚蹬子,把自行车骑的跟飞一样,“你要是觉得我不好,立马踹了我,我保准一点儿都不犯犟!” 他绝对不会做一点儿她不喜欢的事! 出来的时候卫雪玢没留意,回来跟华镇一路说说笑笑,才发现他们竟然快跑到郊县了。 “你停下,我带你一段儿,”月亮都老高了,他们还离洛平远着呢,卫雪玢在后头拍了拍华镇,他再把自己带回去,明天非腿疼不可。 华镇这回挺听话,下来把车子让给卫雪玢,“我可沉着呢,你累了跟我说。” “我又不是没带过我兄弟,”自行车嘛,蹬开了就不觉得累了,而且这会儿路上没人,骑快点儿就更轻松。 “哎呀,你慢点,”卫雪玢还没骑一会儿呢,腰就被华镇在后头搂住了,她还没骂他,就听华镇在后头喊起来,“路上有坑你也没看见,墩死我了,要不是搂着你,非把我掉下来不可!” 占自己便宜还有理了,卫雪玢伸手在华镇胳膊上拍了一下,“松开,你掉不下来!” “不行不行,这么黑的天儿,路上也没有灯,万一把我摔下来,”搂都搂上了,华镇怎么舍得松手,“我是真怕摔着,可不是耍流氓,你得相信我!” 隔着厚厚的棉衣,华镇还是能感觉到卫雪玢纤细的腰肢,“你真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儿,不然厂里这么忙,你会熬病的。” “华镇,放手,”卫雪玢被华镇搂的面如火烧,她狠狠在华镇手腕上拧了一下,“再不放手我可不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挺意外的?我是觉得一直拖着说没想法,有些吊着华镇了。   ☆、第136章 派出所 华镇在车后头嘿嘿一笑,“那我带你吧?你搂着我的腰。” 这人, 自己才一点头他就不正经起来, “你再这样我生气啦,小心真把你从车上墩下去!” 听见卫雪玢不高兴了, 华镇立马松开手,嘴里却在小声嘟哝,“人家处对象可不是跟咱一样, 你没看见韩延亭带丁芳?” 人家是人家, 人家两人谈了一年多了,初四的时候走路都还挎着胳膊呢, 但这样的事, 卫雪玢想想有些脸红, “我做不来那样的。” 做不来不做不来吧,能跟自己“试试”,华镇就挺高兴的了, 再说一样米养百样人, 卫雪玢真跟丁芳那样, 华镇的脾气, 估计也受不住, “其实我也做不来,那俩的粘乎劲, 自己不觉得,旁人看着酸倒牙!” 说起丁芳跟韩延亭,卫雪玢叹了口气, 本来看起来挺好的两个人,真遇到事,就显出真颜色了,“你还没跟派出所说放人的事吧?我也忘了,这可咋办?”丁家接不出来人,又该来闹菊姨了。 “放心,延亭又不傻,再说也不是啥大事,我就是嫌丁家太嚣张了,真以为有个漂亮闺女,就能随便拿住延亭了?说实在的,也是这回延亭自己主意正,要真的任凭丁芳摆布,以后这兄弟我就不要了,”省得看着生气。 其实卫雪玢也是这么想的,要财礼可以忍,但跟男人不一心不能忍,韩延亭的一腔热血成了丁家发家致富的资本了,想想前世,丁芳热孝出嫁,等于就是在菊姨心上扎刀呢!尤其是孩子长大之后,竟然还跟跑回来相认,过问起儿子的婚事,也叫卫雪玢恶心的不行,“我觉得也是,对了,我看不如这样,等延亭去南边的时候,叫他在那边多呆一阵儿。” “嗯,这个你别管了,我跟他说,”华镇的生母林矾调到了国家新定的特区工作,到时候叫韩延亭替自己走一趟,过去看看她,顺便留那里看一看。 卫雪玢到底力气有限,骑了一会儿,华镇就下来换了她,两人谈谈说说,等回了厂里,居然都十点了,两人习惯性的在厂子里转了一圈儿,又嘱咐夜里值班的保安做好巡逻,“我把你送回去,我再去派出所转一圈儿去。” 既然华镇说了不让她管这些事,卫雪玢索性就信他一次,“好,你把车骑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总共没有几步路,她在车上坐了一路,也想走走了。 “我送你到门口,”华镇一手推车,陪着卫雪玢往她住的小院儿回,一直把卫雪玢送到家门口,华镇还是有些不舍,心里有些后悔把卫雪玢带出去的太近了,可再待一会儿,又一时想不出该说点儿啥了。 “你快去吧,忙完早点儿回家睡,明天早上过来吃早饭,我给你打荷包蛋!” 卫雪玢自然看见华镇眼里的不舍,心里不由暖暖的,其实被人这么依恋的感觉真的不错。 “真的?那我明天早上七点半到!”以前厂子只是这个小院儿,大家时常凑在一起吃饭,等过了年都搬到那边新厂房里了,厂子又有了自己的食堂,华镇就再没有理由跑卫雪玢这里蹭饭了,现在她居然叫自己过来吃饭,华镇不由喜上眉梢,“说好了!” 卫雪玢等华镇骑车拐过路口,才转身儿进院子,可还不锁门呢,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叫,“卫雪玢!” 朱相庆?卫雪玢有些奇怪,都这点儿了他跑来找自己干什么?“你来干啥?”她随手把门给从里头锁上了。 朱相庆见卫雪玢没开门,气的往门上踹了一脚,“我娘来找你,你竟然叫公安把她抓了,你太缺德了,你快去叫人把我娘放出来!” 嘁,自己出去了几个小时,朱相庆跑这儿来要娘来了,“你既然知道你娘叫公安抓了,自己要人就行了,我又不是公安局长,没那个本事!”说完也不再理朱相庆,直接回屋端盆洗漱。 朱相庆在家里左等右等不见他娘跟弟妹回来,实在着急了就摸到华胜厂来找,结果一个人没见到,他装成过路的凑到闲聊的人群边上听了听,才知道原来宋怀庆跟人打起来了,还被公安给带走了。 这下朱相庆可慌了,他是外来户,在洛平谁也不认识,赶忙跑到公安局去打听,一问没这事儿,人家指点他去派出所,倒是问出来了,但他弟把人打伤了,他娘跟妹也得了个寻衅滋事的罪名,正在接受调查呢! 朱相庆想把人领走,可人家派出所不答应,虽然他报的姓名跟朱大妮儿说的一样,但这个得要单位的介绍信,毕竟光凭他们嘴说也证明不了关系,何况人家派出所还说了,几个外乡的跑到洛平来闹事,人家得好好查一查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朱相庆一直在那边耗到下班儿,也没有把人给接出来了,他又急又气,就过来找卫雪玢来了,不能他弟被打还被抓,卫雪玢却跟没事人一样! 结果他连晚饭都没吃,足足在卫雪玢这儿等了几个小时,才看见卫雪玢跟那个华镇有说有笑的回来了,朱相庆本来想跳出来骂这对儿奸夫淫*妇的,但看着华镇那么高的个头,没敢。 转念一想,这片儿连个住户都没有,他就算喊起来也没有人出来看,起不了啥效果,因此朱相庆等着华镇骑车走远了,才出来见卫雪玢。 可没想到卫雪玢连门都不给他开,朱相庆在外头跳着脚喊了几声,愣是没等到卫雪玢的回音,他气的不行,又没半点儿办法,只能恨恨的在地上捡了半块砖,隔墙丢到卫雪玢的院子里,又咒了她几句,才转身儿走了。 卫雪玢正端盆进屋内,被突然落到自己院子里的砖头给吓了一跳,她看着地上那半块砖头,真是哭笑不得,这个朱相庆,前世日子过的顺风顺水的时候,还像个有知识有文化的读书人,现在真是原形毕露了,啧啧,卫雪玢冲房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前世真是瞎了眼。 韩延亭检查完身上的伤势,也跟着留下的公安一道儿去了派出所,但华胜厂是报案人,韩延亭又态度良好,“伤势严重”,就成了受害者,他在调查的公安人员跟前,证死了宋怀庆先动的手儿,加上宋怀庆的伤都在身上,医院给的检查结果是软组织伤,而韩延亭青肿的脸更吓人一些,他还口口声声喊着说自己一只耳朵听不见了!这下好了,会不会是耳鼓膜穿孔还得明天去医院找耳鼻喉科大夫再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王所长干脆叫他在调查书上签了字,就把人放回家了,顺道儿跟他一块出去的,还有他未来的小舅子丁闪。 至于朱大妮儿母子三个,进了派出所就喊冤,见谁都叫青天大老爷,非说自己儿子叫一个狐狸精给坑了,求派出所的公安们给她儿子做主,办案的公安实在没法往下问,只能先把三个人关在拘留室里叫他们冷静冷静。 丁芳一家子一直等在派出所门口,丁闪一直没出来,他们进去问,又没人理睬,偏文菊说了韩延亭会去撤案说放人,他们也不敢远离,怕丁闪出来的时候见不着家人,就这么一等,没等着儿子出来,反而看见韩延亭跟一个一身土的小伙子被公安给带回来了。 丁芳吓了一跳,也顾不上跟韩延亭正生气呢,“延亭,这是咋回事?” “没咋,打架叫公安给抓了呗,多正常啊,”韩延亭没看气的看了一眼丁芳,没理跟在她后头的丁家人,跟着警察进所里去了。 “这是咋回事?这孩子咋又进去了?芳,你跟妈说,他是不是不学好?”丁芳的妈对韩延亭已经没多少好印象了,先头她看中韩延亭,是觉得他家没啥负担,条件又不差,对女儿也好,后来韩延亭辞了盐业局的工作,她就挺生气的,甚至想过叫女儿把韩延亭给甩了,在机械厂找个技术员,也比跟着个无业游民强啊,可没几天,韩延亭又发财了,她才把叫女儿踹了韩延亭的心思歇了,又重新热情了起来。 但这次,韩家有钱也不愿意拿出来娶媳妇,还把婚期往后推,搞的丁家上下一片背运,到现在丁芳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亲家交待呢,她家丁闪只是个学徒工,还没有转正呢,想娶上个好媳妇不容易,这要是拿不出像样的财礼,人家那边再不同意了,那就麻烦了,“我跟你说,你们结婚的事你还得好好跟延亭说说,你想想你弟,你可不能耽误他一辈子!” 丁芳这会儿脑子里还是韩延亭青肿的脸呢,“妈,你看丁闪把他打成啥样了?他下手也太狠了!” 昨天丁芳光顾着害怕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看清韩延亭到底伤的咋样,这会儿看见了,哪有不心疼的。 “你这闺女,胡说啥?你弟就拍了他几下,他脸上的伤哪是咱闪给他打的?肯定是他这次惹事挨的,你没看见他这次是叫公安给带进去的?”昨天进去的可是她儿子丁闪,不是韩延亭! “那,那他咋办啊?妈,我去他家一趟,跟阿姨伯伯说一声,叫他们快想办法,”丁芳有些慌了,这要是一身伤再在监里呆一天,万一恶化了怎么办? 丁芳妈一巴掌拍在丁芳身上,“不许去!他那是活该,你别忘了,你弟还在里头蹲着呢,凭啥他出来逍遥?丁闪出不来,他也得陪着!” “妈,我去跟他家说一声,他家比咱家有门路,救延亭的时候,不顺便也把咱丁闪给救出来了?”丁芳还是想去跟韩家人说一声,“延亭他人虽然活络些,但从来不惹事的,这次不一定怨他。” “这次不怨他,那昨天怨谁?怨你兄弟?我说芳啊,你可不能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帮男人不帮你亲兄弟,我跟你说,以后不管你嫁的再好,都得靠你俩个兄弟给你撑腰呢?就像昨天的事,要不是为了你,你弟能叫公安给抓走?”想到儿子被抓进去一天了,再不上班厂里知道了,恐怕还得背个处分,丁芳妈忍不住往丁芳胳膊上拧了一把,“你给我长点心吧,连跟谁亲都分不清,妈真是白疼你了!” 丁芳今天整整被她妈唠叨了一天,她性子绵软,又不敢顶嘴,除了听她妈训她,就是个哭,这会儿被她妈在外头一骂,眼泪又流下来了,“其实延亭说了,咱只不要衣裳跟家具就行了,要不把那二百块钱给我弟结婚,家具跟衣裳我不要了,反正平时延亭给我买的也不少,我自己存的也有钱,我自己再买两件结婚穿的衣裳就行了……” 她跟韩延亭处了一年多了,韩延亭对她又好的很,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而且要是他们不结婚,又要耽误她弟弟,家里只会更生气,还不如退一步,叫弟弟把婚给结了。 丁芳妈快被这个蠢货女儿给气死了,“你说啥呢?你不要家具,噢,你一个漂亮大闺女,嫁到韩家去,连大立柜钢丝床都没有,咋见人?还有新衣裳,那光是你的新衣裳?那里头还有你兄弟媳妇的呢,你不要,你兄弟媳妇还要呢!” 见女儿又要开哭,丁芳妈压住火气,“我跟你说,你光哭不中,得会哄,你长的漂亮,延亭又喜欢你,你们都是马上要结婚的关系了,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撒撒娇,多说点好听的,还怕他不被你牵着鼻子走?” “我又不是牛,还能叫人牵着鼻子走?”韩延亭从里头出来有一会儿了,他看见丁芳妈正在训丁芳,就没有过去,没想到却听见未来的丈母娘这么教女儿,真被气笑了,他回头看见丁闪从派出所里出来,“丁闪交给你们了,下次再敢动手,就别怪我不给你儿子留面子了!还有,我跟丁芳的婚事我妈也跟你说清楚了,我还不知道,你儿子结婚,还得我给他媳妇买衣裳穿,那我还不如直接换个对象儿呢!” 他看了一眼泪水涟涟的丁芳,心里可怜她,但又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心软,“我走了,你们好好想想,丁芳,你也别说啥只要二百块不要衣裳的话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二百块在这儿呢,这事儿不怨你,是你兄弟把他的财礼钱给打跑的,跟你没关系!” 说完又看了一眼恶狠狠瞪着他的丁闪,抬手一巴掌打到他的后脑勺上,“我是平时脾气太好把你惯起来了,敢跟我动手,爷爷我跟人抡砖头的时候你还玩尿泥呢,小子,真有骨气,就自己挣钱娶媳妇,卖姐姐娶媳妇,你真有种!” 说完正看见公安小卢骑了辆摩托车从所里出来,韩延亭一个箭步冲过去跳到他的后座上,“捎我一段儿,我那还有几盒好烟呢,你明天捎来给哥哥们分一分。” 丁芳一家子眼睁睁看着扬长而去的韩延亭,想叫又来不及,丁芳妈半天缓过神,猛的拍了女儿一巴掌,“你还不快去韩家!” “去,去干啥?”丁芳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妈,心里也生气,她跟韩延亭虽然没结婚呢,但他怎么说也是当姐夫的,弟弟二话不说就打人,到现在连个对不起都没有,“丁闪咋不能他哥赔个不是?” 洛平人管姐夫叫“哥”,显得亲近,平时韩延亭去家里,丁光跟丁闪兄弟对他都挺亲热的,“他对丁闪恁好,丁闪赔个不是,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丁闪瞪了他姐一眼,“赔不是?我还不是为你?你哭哭啼啼回来,说韩延亭不跟你结婚了,我才急的,”他原先一直以为韩延亭是个好脾气,又被他姐吃的死死的,可没想到,这人说变脸就变脸,“还不是你成天说他对你咋好咋好,还吹着说他挣了多少多少钱,挣恁多,咋不叫你花?” 丁芳妈还没有糊涂,这不是不叫丁花,这是不叫他们丁家花啊,可自己这么漂亮个闺女,多少人想娶,韩延亭要是拿不出像样的财礼,他家把闺女给他,岂不是亏了? “你去跟延亭好好说,再跟你姨也好好说,不,不能跟你说姨,跟你韩伯说,”这公公一向比婆婆好说话些,丁芳妈咂着牙根儿,“就照他以前说的,二百块钱得拿出来,衣裳跟家具咱不要了,”反正家具也落不到她们老丁家,衣裳大不了他们自己买,这二百块仔细着花,照样也能把婚事办的体体面面的,“这可是最后的条件了,今年你们必须结婚,要是还不答应,咱就另找家儿!” 丁家人多院儿小,现在丁芳她奶还跟丁芳挤一个屋呢,丁芳妈打算着把丁芳的屋腾出来娶二儿媳,她奶将来就跟自己两口子挤着住,反正都五六十的人了,也没啥不方便的,“你记住了?” “就是,我姐还怕嫁不出去?想娶我姐的人多着呢,我跟你说,你好好吓唬吓唬他,”丁闪从鼻子里哼一声,要是他放出消息,还怕那些男人不肯出钱? 韩延亭一回家就把自己的决定跟爸妈说了,文菊叹了口气,“唉,好好的事硬是弄的这么仇气,要不咱跟他家再商量商量?”她虽然在丁芳妈跟前说的厉害,但大体对丁芳还是挺满意的,何况儿子对丁芳又上心的很,能成还是高高兴兴的成了最好。 韩延亭的父亲叫韩宏举,也在盐业局上班,这会儿也到了该退休的年纪,这眼看要结婚又说往后推,叫外人看着也确实草率,但他想的更细,“我原先觉得丁芳那闺女不错,手脚也勤快,脾气也和顺,只是她那个家,就延亭的脾气,恐怕以后还有吵闹。” 他儿子精明的不能再精明的人,一次两次还好些,时间长了,能忍得了丁家那个无底洞? 跟人打一架,心里舒服了,体力却消耗不小,韩延亭站起来,“我今天跟雪玢姐以前那个婆家人打了一架,把人送派出所了,你们要是听说了,别上火,没啥大不了的事。” “雪玢以前的婆家?咋回事,”文菊脑子里嗡嗡直叫,“这不都离了快一年了?咋又来找?” 韩延亭把朱大妮儿骂的话大概跟文菊学了学,“这不知道又作啥妖呢,这回是姓朱的亲娘过来了,来了就是一场闹,还跑到我姐厂门口,要不是他那个兄弟腌臜我姐跟华镇,我还不会动手儿呢!” 说卫雪玢跟华镇,文菊眉毛一动,看了丈夫一眼,把儿子拉到他屋里,“那你跟妈说,雪玢跟那个华镇到底有没有?” “有啥?我姐跟姓朱的离婚的时候,还不认识华镇呢,厂子也是她离婚以后才开始干的,妈,你可不能跟着瞎起哄,”韩延亭叫他妈吓了一跳,这别人要是胡说也就算了,他们可是亲戚,万万不能乱说话的。 文菊瞪了儿子一眼,她会是哪种不清楚的人?“我是问你现在!现在那厂子不是你姐跟华镇一道儿开的?我听你说你姐在厂里还有股子?他们以后是咋想的?” 这小男小女的,华镇那孩子不错,要样儿有样儿要像儿有像儿,比自己儿子也不差啥,外甥女呢,更是跟朵花一样,这两个人成天在一处的,时间久了,彼此没想法? 文菊也是年轻过的,她不信这两人就真的只是同事。 韩延亭却被他妈那句“股子”给吓了一跳,“妈呀,你小声点儿吧,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啥股子不股子的,没有的事,我姐只拿工资!”他都想抽自己一耳光,都怨他一高兴,忍不住啥都跟她妈吐露出来了,“我姨啥脾气你还不知道?还有你那几个外甥!?” 自己表姐啥性子文菊太清楚了,但她也不愿意儿子那么说娘家人,“你姨这些年不容易,她家里负担重,你姨夫又……,唉,你放心,雪玢那孩子命也不好,我肯定不多嘴!哎,你别打岔,他们两个到底咋回事?” 要真没事儿子就直接说没事了,看他的脸色,恐怕这是有点啥,“跟妈说实话,不然我告诉你姨去!” “也没啥,我姐多好啊,换谁能不动心,不过我姐不点头,华镇那小子又没出息的很,就等着呗,”韩延亭挠挠头,“哎呀妈,你别问了,我姐又不是憨子,华镇那小子心眼也不坏,出了不事儿,你给我烧点热水,我洗洗!”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正在暗搓搓的尝试日更六千! 看看能不能坚持一个月!握拳! 推一推我以前的老文哈,《二姑娘生存之道》跟《侯门骄妃》是传统的古言,带宅斗,一本穿越一本重生复仇。 《面条西施》也是一本写洛阳的小说,虽然是古言,但我的重点是洛阳的小吃跟水席。   ☆、第137章 提问 文菊看着儿子身上还带着土呢,瞪了他一眼, “都多大了, 还打架!以后给我注意着点儿!”说着出去给儿子烧热水。 洛平地处中原,四季分明, 冬天又干又冷,大家洗澡干啥都不方便,只能去街上大澡堂子里去洗, 像韩延亭这样的小伙子, 没那么娇气,在屋里烧几锅热水, 也能凑和着冲冲。 韩延亭说是叫他妈给烧水, 自己也没真干等着, 到厨房看文菊在捅煤火,自己端了家里的蒸馍锅去接水,“妈, 我姐厂里新开发了一种热水煤炉, 他们都开始试用了, 我明天跟我姐说说, 装咱家一个, 你用用看看咋样?” “热水煤炉?那是啥?贵不?”文菊心道自己外甥女还真不是一般人,开个厂子居然弄出来的全是她老太太没听过的物件儿。 韩延亭好奇心强, 华胜厂头几台煤炉装好他就跑过去看了,后来听卫雪玢说用着很方便,再试几台没啥问题就要批量生产了, 所以就踅摸着给自己家也装一个,他大概把热水煤火的样子跟原理给文菊讲了一遍,文菊立马就懂了,“就是一头接个冷水管,一头接上热水管,冷水进热水出,这个好,你给妈装个咱试试,再叫你爸找单位水暖工来看看能不能在厨房旁边给咱隔个淋浴间儿,妈年纪大了,最怕去澡堂跟人挤了,那里头空气不流通,妈老晕堂!” “没问题,这不是啥大事儿,这次我收拾门市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建筑队的人,咱买好材料,用不了两天的功夫,就盖起了,”韩延亭想起来卫雪玢说的他家应该起个小楼的事,忍不住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估摸着地方,又伸头叫在屋里看报纸的韩宏举,“爸,你出来,我有事跟你商量。” 这从热水煤火蹦到家里盖房,韩宏举也是佩服儿子的头脑跟志气,也欣慰儿子终于知道了钱该往哪儿花?“要我说,咱家现在就三个人,等将来你结婚,再添个孩子,也就五个人,地方是尽够住了,但人总是要进步的,那书上不还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你能这么想,那咱家就把劲儿往这上头使,今年是不行了,就看年底你那门市干的咋样,我那天听你跟你妈说你门市上没人招呼,真不中的话,我跟你妈都还能动呢,看个门记个账总干得了。” “就是,你妈我还以前还念过学堂呢,虽然不像你姨能跑到汴阳读书,但也是能写会算的,”文菊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儿呀,现在政策好了,咱甩开膀子干,以前你外婆家也富着呢,可不像你奶家,穷的叮当响!” 文菊这么一说,韩宏举不乐意了,“吭,你这话可不公道了,要不是你嫁了我这么个穷小子,恐怕也没有安生日子过!” 那倒是,幸亏文家败的早,她又相中了这个穷小子,不然的话,那日子怕也比李兰竹强不到哪儿去,“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啊,跟着你可是享福了。” 韩延亭耳朵里听着爸妈逗嘴,心里却比以往安恬的多,这段时间因为跟丁芳的婚事,不但他头疼,他爸妈也多天没笑脸,现在好了,满天云彩都散了,韩延亭忽然想到一句话,这不是就叫退一步海阔天空? …… 华镇到派出所的时候王所长他们已经下班儿了,他问了一下值班民警,知道朱家那几个还在这儿呆着呢,笑了笑,跟民警打了招呼,骑了车就往王所长家去,这次要不给朱相庆点儿厉害,叫他彻底老实了,以后还知道给卫雪玢添啥恶心呢。 亲娘跟弟妹都在派出所关着呢,朱相庆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起来想先去厂里报个到,再请个假,然后去派出所把他娘跟弟妹接出来,要是叫人知道他家的亲戚进了派出所,那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相庆?”何巧芸一看见朱相庆出来,忙冲屋里喊了一声,“老苗,相庆出来了,”昨晚上她家老苗就说了,要跟朱相庆谈谈,但他回来的太晚,他们都等不及就睡下了。 不用何巧芸通知,整条巷子看见朱相庆出门的邻居全都默契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哎哟,相庆,你可起来了,那啥,你家的亲戚呢?昨天咋没见回呢?” 有好事的已经含蓄的问起来了。 “啊,我姑他们啊,昨天有事,去亲戚家了,”朱相庆随口编了个理由,低着头往外走,要不是没别的地方住,他真想从家属区搬出去,也省得跟这些爱说闲话的同事们打交道。 “你不是一个人在俺们洛平嘛,咋又多出来亲戚了?相庆,你这人咋这么不老实呢?张嘴闭嘴的都是瞎话,当俺洛平人好哄不是?”李抓安手里抓着个热乎乎的大蒸馍,里头夹着蒋春燕她妈腌的酱黄瓜,边吃边拉刮朱相庆,反正他俩是仇人,没必要给朱相庆留面子。 “你啥意思?你这人,又要诬赖我?”朱相庆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说瞎话”了,以前谁不说他老实可靠,可自从卫雪玢这么诬赖他之后,现在动不动就有人这么说他,他的名声全是叫卫雪玢给弄坏的,“我说啥瞎话了?好像我姑去哪儿了你知道一样,让开!” 嘿,还挺厉害,李抓安往左一跨步,正挡住朱相庆的路,“我当然知道,不然会说你又说瞎话?你以为大家伙不知道呢,哼,谁不知道你那个姑自称是你亲娘,还跑去人家卫雪玢的厂里闹事,叫派出所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吧?哈哈,衙门的门儿好进难出,朱相庆,你可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朱相庆这会儿两眼发黑,他趔趄一下伸手扶住墙边的电线杆儿才站稳了,“你,你咋知道的?是卫雪玢过来说了?” “这跟人家雪玢有啥关系?相庆,你这个咋这么小心眼儿啊,抓安也是听人说的,要是真的,我可得说说你了,” 张大娘仗着自己有些年纪,忍不住开口想劝劝朱相庆,他跟卫雪玢已经离了快一年了,这事也翻篇了,不趁看年轻再找一个,非要去跟前头的媳妇撕扯啥?你也不占理啊?“你们离都离了,各过各的不行吗?你那个姑找人家干啥去?听大娘的话,千万别再闹了,人家雪玢是本地人,你们加起来才多少人?” 这不是上赶子找撅头吃? “大娘,那可不是他姑,我听人家说,那是他亲娘,说是他郑原的爸妈做主离婚不算数,前个儿来的老太太是亲娘,亲娘不点头,卫雪玢就还是他家的媳妇!”机械厂离医院才多远啊,李抓安昨天听人说起来,心里高兴,专门又跑到医院急诊科去打听了,卫雪玢怎么说也是市医院的子弟,急诊科不论是医生大夫,没一个向着朱相庆这边儿说话。 昨天李抓安回来跟大家讲的有鼻子有眼的,但苗长有还有些不相信,朱相庆不是郑原父母亲生的事,他隐约也知道了一些,甚至也猜出来卫雪玢能顺利离婚,除了朱相庆身体有毛病外,这个只怕也是她拿住朱相庆的把柄,没想到朱相庆的亲娘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他的身世给揭出来了。 “相庆啊,你进来一下,咱谈谈,”苗长有轻咳一声,挑起帘子叫朱相庆跟他进屋。 “师傅,您别听李抓安瞎说,他跟我有仇,诬赖我呢,”朱相庆一进屋,就先辩解起来。 苗长有摆摆手,“相庆啊,要说呢,这是你的家事,前天来的是你亲娘,全天下也没有人敢拦着你不认亲娘的,这事儿你没错,”苗长有估计朱相庆是知道自己入D的事,这几年都没啥可能性了,所以才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世,要把亲娘接过来孝敬,这也没错,不管哪朝哪代,也不能叫儿子不认娘。 “只是啊,你跟你娘得把道理讲清楚,你跟人家雪玢同志已经离婚了,这是两边领导当见证,还到民政局办了离婚证了,你家里现在过去闹啥?”苗长有晚上跟老婆也嘀咕过,夫妻俩都猜着是不是朱相庆后悔了,想跟卫雪玢接着过呢,“你要是有心把雪玢劝回来,那就更不能去闹人家啦,”这不得软乎着些,捡好听的说,叫人看表现嘛? 朱相庆被师傅说的面红耳赤,“师傅,没有的事,我没打算跟她再过了,那女人,”朱相庆摇摇头,要是早知道卫雪玢是这么个成天在外头瞎胡折腾的脾气,他就不会跟她结婚,“我娘去找她我也不知道,昨天找不到人,才听说了,我娘那人很好的,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肯定是卫雪玢她……” “师傅,你不知道,卫雪玢那张嘴说话多难听,还不讲礼数,” 朱相庆只要想起卫雪玢,就忍不住想说她两句坏话,就像这次,他娘心里有气,过去撒个火,她就不能忍忍?就算是他们离婚了,他娘也是老人长辈,朱相庆看了一眼苗师傅沉着脸了,知道他不爱听这话,但朱相庆觉得他们都被卫雪玢给骗了,“我知道我们离婚了,我不该这么说她,但有些事你们真的不知道,她那人……” “老苗,出来把你汤给喝完了,这都几点了,光顾说话呢,不怕迟到?”何巧芸就在外头站着呢,她把锅里的汤全倒在丈夫的放在小饭桌上的汤碗里,然后使劲敲了敲锅,她都要被朱相庆这人给恶心死了,这个时候还说人家卫雪玢坏话呢,好像自己“不中”还骗人大闺女结婚的是别人不是他一样,“有些人啊,成天净喳喳喳别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不嫌脚大脸丑!” 苗长有叹了口气,也没让朱相庆留家里吃早饭,“你心里有数就行,我说也是白说,行了,你上班去吧。” 本来还想劝劝,结果,这就是个不听劝的,苗长有年底的时候就有心跟车间主任说一说,不再带朱相庆这个徒弟了,后来看朱相庆一人孤孤单单的挺可怜,就没跟领导说,现在看看,这孩子是没救了,他也是跟着瞎操心。 朱相庆到了车间,跟车间主任打了招呼,借了辆自行车就往派出所去了,可结果人到了一问,人家根本不叫他领人,见他的公安态度也挺好的,拿出来朱大妮儿摁了手印儿的审问记录,“你看看吧,这位大娘说了这么多,还要告那个华胜厂的卫雪玢,昨天那个宋怀庆,你说那是你亲兄弟,他还把人打了,恐怕今天你是不能把人领走的,这得给我们一些调查的时间,人家华胜厂那边也来人说了,昨天你娘在那儿一闹,不但影响了人家厂子的生产,给他们造成了直接的经济损失,更因为朱大妮儿跟宋怀庆同志的恶意污蔑,给卫雪玢同志还有华胜厂造成了恶劣的社会影响,” “你是机械厂的,肯定知道华胜厂是咱市第一家私营企业,是咱市里树的典型,唉,朱相庆同志,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啊!” 从派出所出来,朱相庆这才意识到他这回是真的捅了大篓子了,他茫然无措的站在街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没人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才能把他娘跟弟妹从派出所里领出来,这要是叫他爹知道了…… 朱相庆擦了把眼泪,转头又进了派出所。 “你想见朱大妮儿?行,” 朱大妮儿一看见儿子进来,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相庆,你可来了,快带娘出去吧,娘不在这儿待着……” “你咋才来?想害死我不是?”宋怀庆一个躺在一张长椅上,看见朱相庆进来,挣扎着坐起来,“你来的正好,跟昨天打我的人说,我要告他,我现在浑身都疼,我要再去医院检查!” 他昨天一晚上睡在这又硬又窄的长联椅上,冻的一夜没睡着觉,不过也算是想明白了,他就是叫那个姓韩的坑了,“那个打我的姓韩,咋说是卫雪玢她兄弟呢?诓谁呢?哥,你看看他在不在?不能光关咱不关他!” “你闭嘴吧!”朱相庆难得冲弟弟发回脾气,姓韩的当然不在,人家成了受害人了,“你们去辩理,好好说就行了,动啥手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你这不是找亏吃?!” 他们不是想着卫雪玢一个女的,再厉害也有限,没想到那厂子恁大,她还有兄弟在那儿,“先不说这,咱快走,我饿死了,这里还人民公安呢,就给俩馍,一点儿也不为人民服务!” 朱相庆尴尬的看了一眼陪着他进来的公安,“公安同志,我弟这人爱胡说八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看着站在他身边准备跟他出去的朱大妮儿,心里后悔没给他娘买两根儿油条进来,“那个,娘,我刚才问公安同志了,你们这个事儿吧,问题也不太严重,你们再忍忍,我去找卫雪玢一趟,她来了,就能把你们放出去了。” “是不是公安要把她抓起来?这就对了,那种女人就应该把她给抓起来,她把你给害苦了啊,现在又来害我跟怀庆,你一定得叫公安把她给抓起来,只要她被抓到派出所,我看她还有脸当那啥厂长不当,”朱大妮儿满怀期待的看着儿子,她就知道,她儿有办法呢! …… 卫雪玢跟华镇约好了早上叫他过来吃早饭,因此早上她早早起来,搅了个鸡蛋面汤,又在把自己生的绿豆芽淘了一盘炒了,想想华镇一向胃口好,又煎了个豆腐烙了两张油馍,一切都好了,就听见华镇的车铃声。 “雪玢,”这多半年华镇没少跑来蹭饭,甚至还养成了一来就往卫雪玢的厨房里转一转,看看有啥好吃的没的习惯,但这次他却格外的紧张,他把车扎在院门外头,推门进来,“我来啦。” 听见华镇的声音,卫雪玢也有些不自然,从昨天起,两人的关系有了变化,这变化叫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华镇,虽然已经下了决心要试一试,但自己回来想想,还是觉得挺尴尬,“呃,进来吧,” 卫雪玢下意识的揉揉脸,努力叫自己的笑容自然一点,“那个,你坐吧,我把汤盛出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个,嗯,我来的时候见路边的杏花开了,闻闻还有点儿香味儿,就折了两枝儿,你不是有个小花瓶嘛,□□屋里,”华镇把手里拿的杏花枝递给卫雪玢,头一低,迅速钻到厨房里盛汤去了。 有生之年自己还能收到花?卫雪玢看着手里的花枝,今年春来的晚,杏花这会儿也是才开,枝条上星星点点半开的花骨朵格外的惹人怜爱,她低头嗅了嗅,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居然真觉得这花挺香,“我都没有注意,杏花居然开了,咱医院院子里的玉兰好像开的早,还有迎春,” 华镇从厨房里探出头,“你喜欢那个?那我晚上……” “你晚上干啥?还去偷医院的花啊?”卫雪玢嗔了他一眼,“快吃饭吧,”转身把花拿到屋里,她床头的紫色玻璃小花瓶还是过年的时候买给自己的礼物,本来是一对儿,送了一个给卫雪珍放在她屋里了。 早上还有些寒意,卫雪玢把饭桌就办在堂屋里,华镇摆好汤碗,抬头透过半开的房门正看见卫雪玢举着花瓶端详那两枝杏花,看她含笑的眉眼,华镇不觉也扬起了唇角,“雪玢,你笑的时候最好看,以后你得多笑笑才行。” 卫雪玢回过头,看见华镇正看自己,忙伸手把被门给挂住的门帘给放下来,“说的好我有多不爱笑一样,我成天少笑了,我这个人啊最讲礼貌了,啥时候见人都是先笑再说话。” 华镇见卫雪玢出来,忙把筷子递给她,“那不一样,人的笑有很多种,你刚才啊,是从心里往外笑的,跟你平时笑的不一样,不过,”华镇忍不住自己先笑出声来,“你还有一种情况也是从心里往外笑,那是真高兴!” “嗯?啥时候?我知道,”卫雪玢想了想,“咱产品卖的好的时候,那时候我最高兴了!” “不是,那个时候你是高兴,但还不是从心里往外高兴,我说的这种时候,你两眼都发着光呢!”华镇撕了块油馍塞到嘴里,他不敢喝汤,怕喷出来。 “那啥时候啊?”还有比卖产品更叫自己高兴的时候?离婚?她离婚的时候没碰见华镇啊,再说那个时候,她的心情是彻底轻松了,但也不会是高兴的两眼放光啊! 华镇不拐弯了,“你数钱的时候,哈哈,那时候你是真高兴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呸,你埋汰我吧你,”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没看错,我数钱的时候,确实心里高兴的不行,哈哈,啥有钱可爱啊!?” 华镇还是头一次听人说钱“可爱”的,他笑着点点头,“那简单,以后咱们就努力挣钱,然后挣来的钱都归你,你每天数上一回,一准儿能活到九十九!” “这主意不错,”卫雪玢冲华镇伸了个大拇指,有钱就证明自己生意好,有钱她才能把厂子发展壮大,虽然现在卫雪玢并不知道自己准备把华胜厂发展到哪一步,就像她不知道她跟华镇会走到哪一步,但只要两个人一起这么手拉手往前走,总能看见最后的结果。 “这会儿你也是从心里往外笑呢,”华镇看着笑盈盈的卫雪玢,脸一红,“肯定是因为看见我了。” “咯咯,” 卫雪玢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以前成天华镇爱在她跟前信口胡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羞涩的时候,她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打量着华镇,“嗯,就是看见你了,我头一次发现,你长的还挺好看的,嗯,比我二哥,还有延亭都好看!诶,华镇,有人夸你长的好看没?”   ☆、第138章 亲一亲 华镇觉得自己都快坐不住了, 虽然他知道卫雪玢是在跟他开玩笑逗他, 但他的心仍然突突突突的都蹦到嗓子眼儿了,感觉自己只要张张嘴, 那颗不听话的心脏会从嘴里跳出来, “你, 你别说了,没人夸我好看,就你,” 华镇“忽”的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一探身儿在卫雪玢脸上亲了一下,“我吃饱了,我先去厂里, 你慢慢吃。”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华, ” 卫雪玢被华镇亲了一个愣怔, 她呆了半天,伸手捂了眼睛, 真是没脸见人了, 自己还装老司机了,结果反而叫人给占便宜了。 …… 焦红梅一上班儿就觉得今天华厂长跟卫副厂长都怪怪的,明明都光看对方吧,还谁跟谁也不说话, 可那样子吧,又像想说点儿啥? 办公室里气氛太奇怪了,焦红梅坐了一会儿, 后背直冒汗,“那个,华厂长,雪玢姐,我去库里看看,”她还是去库里检查产品质量好了,跟机器在一块呆着,还能好好喘口气。 “啊,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了,咱们两个干着快,一会儿咱俩再对对账,”卫雪玢才不跟华镇单独呆着呢,怪不得前世听人说有些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现在看,也确实有些尴尬。 华镇看着卫雪玢跟焦红梅一前一后走了,也不知道该干啥了,他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儿,决定去门市上看看,顺便看看韩延亭的伤怎么样了。 韩延亭昨天晚上跟父母畅谈一夜,早上一大早文菊就把饭做好叫他起床赶紧吃饭往门市上来,那可是交了租金的,早一天营业,就早一天挣钱,这个可不能犯懒。 这会儿韩延亭正坐在屋里看着工人总后收尾,见华镇过来冲他摆摆手,“看看,咋样?比你们那边强吧?” “嘁,这就啥,我们那边也不差,我们那边是工厂的展销室,就讲究个大气,”他们那个展销室可是下了血本了,里头的布置比韩延亭这边多花了一倍的钱,从柜台货架,到桌椅,甚至里面的暖壶茶杯,要叫华镇说,市长办公室也比不了。 但卫雪玢说了,那是他们华胜厂的窗口,得叫人一进去,就对华胜厂的实力跟能力产生信任,说这叫形像工程。 反正这一排三家门市,一家一个样子,但每一家看起来都很不错,就冲着这个,华镇对他们的门市的生意也充满了信心。 “诶,派出所那边你过去了没?准备把那几个留几天?”韩延亭掏出支烟递给华镇,华镇没接,“咋啦?戒烟啊?” “嗯,不想抽了,没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瘾,”抽烟完全是年纪小的时候装大人呢,华镇记得卫雪玢不喜欢人抽烟,还为这个训过胡跃进他们。 韩延亭没理他,扔了一根在自己嘴里,“我得抽,出去走走你就知道了,递上根烟,就好搭话儿了,说啊,到底你准备咋收拾那一家子?” “有啥收拾的?我又不是土匪也不是流氓的,有D有国家,他们违法乱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华镇一笑,抬头就看见朱相庆骑着车过来,“来了。” “叫我姐不叫?”韩延亭斜眼看着晃晃悠悠过来的朱相庆,冷笑一声,这货,改天处找个空儿揍他一顿,“其实吧,这种人打几顿就老实的,不然他都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华镇瞪了韩延亭一眼,“你也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还以为是学校里的小混混呢?还打一顿,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 “嘿,你真是当了厂长不一样了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也是看那些人老抢你东西,欺负你,看不过去才揍他们的,你以为我是爱打架啊?”华镇刺了韩延亭一句,韩延亭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每每上学的时候文菊都怕他吃不好,老是白面馍煮鸡蛋带一堆,就是给带瓶豆瓣酱,那里头也肯定会加点儿肉末炒一炒,而这些东西,就成了韩延亭老被人打的原因了。 华镇一脸不屑的看着正在厂门口扎车子的朱相庆,“你说,就那小身板儿,能挨我一下?”他以前听说卫雪玢的事,就有要揍那欠男人一顿了,昨天朱大妮儿一家子过来又喊又骂的往卫雪玢身上泼脏水,华镇更是想杀人,但这会儿他反而释然了,这样的人,打了他都是脏了自己的手。 朱相庆把车扎好,上下打量着“华胜机械加工厂”几个铜字,想撇嘴,没成功,不得不说,这厂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尤其是大门口的屋子上还挂着“门卫室”的牌子,一个四五岁的穿了件绿军装的男人坐在门口,正盯着他瞅呢,朱相庆知道,要是人家不同意,他是绝对进不到厂子里去的。 “那个,大哥,我想进去找个人,”朱相庆走过去,冲看门的笑道。 “找谁,”看门的保安一推桌子上的登记本,“把你的姓名,地址,目的给写清楚了,” 朱相庆看着夹在文件夹上的登记本,抿抿嘴,提笔开始写。 “刘哥,”华镇笑眯眯的走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往保安老刘身边一坐,看着朱相庆一字一划写好了,拿起来眯着眼看了看,“字写不错啊,” 他把登记本往桌子上一摞,“你就是朱相庆?” 一听这个名字,保安老刘也下意识的坐直了,昨天来闹事的母子,他们儿子可就是叫朱相庆。 “是,咋啦?”朱相庆提了口气,他认识华镇,现在他想起来了,当初他跟着卫雪玢回门,路上遇到华镇,他不过嘀咕了华镇几句,卫雪玢就不乐意了,还怼呛他,“我来找卫雪玢说点儿事。” “你来找她就愿意见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华镇玩着手里的圆珠笔,“我跟你说,你要是来赔礼道歉,就把昨天来闹事的人带上,要是来找事呢,” 华镇站起来盯着朱相庆,“就得先看看你过不过得了我这一关!” “你,你不过是化胜厂的厂长,我找卫雪玢是我们两个的私事,你管的倒是宽的很,”华镇比他高了足足一头,他一站起来,朱相庆本能的往后退,但嘴上还不能服软,“哼,怪不得人家说你们两个不清楚的。” 华镇冷笑一声,“我们两个清楚的很,她是我对象,你说我管不管的着?还是那句话,来赔礼就带着你娘你兄弟来,要不就别见雪玢。” “要是来找事嘛,”华镇歪头呲牙一笑,目光中满是寒意,“那我招呼你就行了!” 朱相庆被“她是我对象”给震惊了,“你,你们,奸夫淫/妇,啊,放,放开,” 他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已经被一只大手给掐住了,朱相庆脸憋的通红,他好歹也是在部队当过几年兵的,忙挥手反抗,结果神儿都没回过来,人已经摔倒在地上,“你,你打人,我,咳,我告你去,” “去吧,派出所在哪儿不用我给你指吧?随便去,”华镇看着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的朱相庆,一副我等着你的样子。 朱相庆靠在墙上顺了顺气,他短简自己斗不过这个华镇,他再有理又能怎么样?人家华镇背景深,听说过年的时候人家在京都当大官的爸还回来了,都跟市里领导一块儿喝酒呢,“你,你叫我们来赔礼,也得先把人放了,卫雪玢不出面,人家派出所不放人!” 不然他才不往华胜厂来呢! “放人?你以为我是公安局长?说放人就放人?”华镇冷哼一声,“原来你是来求人的,这求人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你老师没教过你?呃,对了,我听人家说你高中就上了一年,就不上学了?怪不得啥也不懂呢!” 华镇冲保安老刘道,“刘哥把门儿看好了,咱厂可不是啥人都能进的。” “你跟他费那么长时间话干啥?”韩延亭没跟过去,见华镇过来,放下手里的账本,“这种人,就不能理。” “来求人呢,想叫把他那个娘放了,”华镇哼了一声,拿过韩延亭手里的账本看了看,“哟,想买的东西不少啊,你背得回来吗?” 门市弄的差不多了,韩延亭准备先去郑原一趟,现在开放了,虽然国棉厂的料子还是不好弄,但到底松动了一些,他从顾大姐那儿尝到了甜头,索性把郑原所有的国棉厂都跑了一遍,又认识了几个像顾大姐这样,头脑精明的人,这货源一下子就广了起来,“我想把把料子摆上放着,我妈说了,她跟我爸过来帮着看门,我趁着天好,正好再往南边去一趟。” “行,有人帮忙就行,叫我说,不如叫丁芳也过来帮帮忙,”以前这两人有多好,以后就有多难分,通过这件事,华镇对丁芳跟她那个家里人,多少也有些认识了,韩延亭真要分手,也未必容易,倒不如大家都让一步,“我觉得她是不清楚你成天在干啥,另外吧,女人光呆在家里也不行,倒不如出来给你帮帮忙,” 想到卫雪玢,华镇忍不住扬起嘴角,“我觉得这两口子,还得一块儿干事,心才齐呢!” “哟,说的跟你好像挺懂一样,还两口子,跟你有一样,”韩延亭不想多谈他跟丁芳,斜了华镇一眼,这人连对象都没有,还在这儿跟自己卖能。 “谁说我没有?”华镇脸一红,可想到卫雪玢,心里又甜蜜又得意,“我今天早上都是在雪玢那儿吃的饭!” “啥,”韩延亭腾的站起来,一把揪住华镇的脖领子,“我揍死你个臭流氓!” “诶诶诶,啥流不流氓的,我就是早上过去吃了顿饭,你往哪儿想,到底谁才是流氓?”华镇一把推开韩延亭的手,自己今天里头才穿的新衬衣,他这一揪,把衣裳都给他拽皱巴了,“你这人真是,” 韩延亭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啥?吃早饭有啥了不起,我还能跑我姐家吃几天呢!” 这人咋这么蠢?华镇白了韩延亭一眼,“我的意思是,你姐叫我去的,”他抿嘴一笑,“她答应跟我处对象了!” 卫雪玢会答应华镇,韩延亭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也有自己的顾虑,“华镇,我姐是啥样的人我不用再跟你说,但你小子要是敢对不起我姐,或是欺负我姐,那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行了,这还用你交代?”只要想起卫雪玢,华镇的心就砰砰直跳,“我肯定会对雪玢好的,比对自己都好!” “哼,我可看着你呢!” 韩延亭看不看着他,华镇一点也不在乎,他喜欢卫雪玢,想对她好,也不是为了叫人看,“行了,走吧,你不是说要往你家也装个热水煤炉?走,咱现在就去装,趁着现在装的人少,活干的也快点。” 华胜厂这热水煤炉一生产出来,原先只是厂里食堂跟卫雪玢那儿各装了一个,可没两天,焦师傅孟师傅他们就过来了,也要往自己家里装一个,他们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还信不过质量?这一年来老师傅们手里都挣了些钱,虽然炉子要十八块一个,但这东西可是一用多少年,天天都在用的,里头费了多少料再没有人比他们清楚了,所以都想第一时间给自己家里装一个,用热水方便不是? 卫雪玢又带着人去给权师傅家里也装了一个,权师傅虽然没有正式来他们厂里,但暗地里就是华胜厂的“总工”,厂里一个月给他二十块钱的补贴,生产出新产品了,自然也要第一时间送到权师傅家里给他试用。 不过这第一批用户极好的起到了宣传作用,没出半个月,厂里的十台煤炉就都卖出去了,韩延亭说的晚,都只能算到第二批上了,“走吧,不止是你家,还有雪玢家,也给装一个去,” 华镇看看表,“这会儿去你家装,还不耽误菊姨做中饭!”卫家他还得问问卫雪玢的意思去。 韩延亭一边跟着华镇往厂里走,一边道,“你们厂光生产这个也不行啊,我听雪玢姐说这东西好模仿,技术含量低,你们的煤球机啥时候才弄出来?” 他冲华镇眨眨眼,“到时候给咱弄几台,我也开个煤球厂。” “行嘛,有啥不行的,洛平这么大,城东,谷水西,谁家不用煤球?我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华镇对煤球机可是充满期待,“我跟你说,我想做的多着呢,”他从库里推出个三轮车来,“看见没?这东西咱要是能生产就好了,雪玢说以后啊,还有拉货的三轮摩托呢,” 华镇叹了口气,“我得想办法招几个大学生才行,只要能把这些都整出来,一月一百块咱也掏!” “小子,你这是想跟机械厂叫板?我可是听说他们要改产摩托车呢,技术员都湃出去了,”韩延亭消息灵通,“人家出去学习了,你们咋办?”叫他说,机械厂摊子大工人多,挣了钱还要给国家上缴,他们这厂子才多少人?老老实实做这些,也不少赚钱。 虽然华镇笑话卫雪玢数钱的时候最开心,但他知道,卫雪玢的心,绝不会止步于这样的小打小闹,“你不懂,人得知道进取,原地打转儿就等于是倒退!” 韩延亭不知道华镇从哪儿来的那么些大道理,他看着华镇招呼了两个工人把煤炉抬到三轮车上,走过去,“行了,我骑车带他们回去装就行了,你还是留在厂里吧,哪敢叫你这大厂长亲自上门儿啊!” 华镇冲跟车去的两个青工道,“记得好好回答大家的问题,”会干活还得会宣传,这可是华胜厂的宗旨。 卫雪玢听说要给自己家装一个热火煤炉,忍不住看了一眼华镇一眼,“你想的到周到,”她不是没想起来,只是这一台热水煤炉送过去,怕就怕后头还有好几台! 但华镇的好意她却不能拂,“好吧,不过我家里人多以后没准儿还有人想装,中午吃过饭我带人过去吧。” 华镇其实是想跟卫雪玢一道儿往她家去一趟的,就算他们是才开始,华镇也想在卫雪玢母亲跟前露个脸,最起码叫人对自己有个印象不是? “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卫雪玢自然看出来华镇的失望之色,笑着拿手指捣了捣他的胳膊,“等咱真正干出一番事业业,” 只有自己立的住,才能最大限度的不受别人意见的左右。 见卫雪玢对他笑,华镇一点儿脾气也没有,“我就是想着亲自去看着,叫他们把活儿干仔细点,” “走吧,”下工的笛声一响,卫雪玢从抽屉里拿出饭盒,“吃饭走,红梅,一块儿去,” 焦红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跟以前有些不一样,她把脑袋一缩,“雪玢姐,你们去吧,我妈叫我今天回去吃饭呢,她在家包饺子呢,等回来我给你捎点儿。” “那你回去吧,捎就不用了,”卫雪玢冲焦红梅摆摆手,跟华镇并肩出去。 …… 吃过午饭卫雪玢就带着两个安装工拉着热水煤火往三角场去了。 卫广益跟张彩环过完年就回南村儿去了,这阵子南村清算人口重新分地,正是紧张的时候,张彩环为了多分点儿地,把两个儿子的户口都给迁了回去,心里犹不足意,还跟李兰竹商量着把卫雪珍跟卫雪玢的户口也给迁回去,这样能就再多分几亩。 但卫雪玢姐妹谁都没同意,由商品粮变成农村户口,分到的地她们难道还能回去种?张彩环倒是落了实惠,卫雪玢就不说了,卫雪珍以后分配的时候不又多了层麻烦? 但向前向新两个的户口,张彩环是亲妈,卫广益也愿意,李兰竹拦不住,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姐,你回来了,”卫雪珍见卫雪玢进来,连忙往厨房里去,“你吃饭没?我给你下碗面条?” “吃过了,”卫雪玢见李兰竹正坐在屋檐底下晒着太阳打毛衣,叫了她一声,“我们厂子新生产的热水煤炉,我来给咱家也装一个。” 这东西卫雪珍已经跑到她姐那儿看过稀罕了,“哎呀太好了,有了这个,以后洗菜涮碗手不冷,夏天还有热水洗澡,妈。你快来看!” 李兰竹已经听女儿回来讲过这种煤火了,能有热水用当然好了,她站起来跟到厨房里,“那得把咱们的火先熄了,还得把现在的灶台给打了?” “嗯,”这些卫雪玢都考虑到了,因此她过来连水泥都带着呢,“你别管了,下午我在家招呼着干,你跟雪珍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这才是自己闺女该有的样子啊,李兰竹欣慰的点点头,忽然想起来她在医院听说的新闻,“雪玢,我听说昨天相庆家去你们厂里闹了?” “没事,就是他亲娘过来了,觉得他儿屈的很,过来哭两声,结果延亭正好在呢,听不下去,就跟他兄弟打起来了,延亭受了点儿伤,我们厂里就报了案,”卫雪玢尽量把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你别操心这个,我们都离了快一年了,他家来闹,只会丢自己的人,跟咱没关系!” 李兰竹也听医院的人说了,来闹事的全叫派出所的人给带走了,“唉,既然公家出面了,那咱就不怕了,趁着这势儿,你们坐下来再说说,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就当不认识,” 她看了卫雪玢一眼,“你现在日子过的不错,我听人家说,相庆他娘过来,非说你坑了他们家钱了,要不你私下里赔给他们一点儿,也堵堵他们的嘴,你现在成天忙单位的事,不值得跟那种人置气,叫他们成天在外头腌臜你,对你名声也不好……” 女儿年纪不大,这会儿不觉得,但将来想找的时候,就会知道名声不好的厉害了,可到那个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呵呵,“我要是给他们钱,那他们说我坑朱家钱的事,不就成真的了?而且如果我给了一次,以后他们没钱了,接着来闹呢?我接着给?”   ☆、第139章 赔礼 李兰竹就是因为这个, 才会向张彩环一次次妥协, 可是她的妥协并没有叫张彩环意识到自己有个讲道理顾大局的好婆婆,反而认为李兰竹可欺, 而变本加厉提出更多的要求, 卫雪玢可不会养大朱家的胃口。 “算了,派出所都出面了, 这也不是咱们小老百姓可以改变的了,看看后面人家怎么处理吧,”卫雪玢见李兰竹不肯歇着,跟她说了一声,自己就去厨房给工人打下手去了。 卫雪玢拉着热水煤火回来动静那么大,没多大功夫整个三角场都传遍了, 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吃过饭了,又没到上班时间,就都过来看新鲜来了。 当初焦师傅孟师傅家里安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情况, 卫雪玢已经驾轻就熟, 她详细的把热水煤炉的好处跟用法给大家介绍一番,又邀请他们过两天来家里看效果,有现成的例子在眼前摆着,卫雪玢说的是真是假过两天就知道了,周围邻居都有些动心, 纷纷打听价钱。 卫二娘也挤在人堆儿里,她看着被邻居们围住的卫雪玢,有些羡慕李兰竹生了个好女儿, 她没往前头挤,而是走到李兰竹跟前,“我看这东西不错,四四方方的不说,连锅台都不用砌了,多方便,” 要真是像女儿说的那样好用,那就太好了,李兰竹一向爱干净,这有热水使,以后洗澡的问题就能解决一半,“可不是嘛,不过我想着咋不得再上头再垒层砖,再用水泥给抹的平平整整的,干净不说,还能多放东西。” 卫二娘可不是特意过来跟李兰竹讨论热水煤炉的,“那个,这阵子雪玢可没咋回来,单位那么忙啊?” 卫雪玢没回来,儿子从过年到现在,那脸上的笑也少多了,成天呆在厂里不说,回家也是吃了饭就进屋,卫二娘看着儿子的样子,急的嘴里都起泡了,她也托人帮儿子介绍对象了,可儿子不肯见,就算逼着去了,也是一声不吭的往那儿一坐,相亲不成功,还把介绍人给得罪了。 李兰竹也是挺愁的,女儿忙她信,但真忙的回不了家她是不信的,但她又不能跟人说这些,“是啊,她现在越来越忙了,她们这种厂子,没有国家管着,可不是手一停口就停?” 可惜女儿宁愿干这个,也不要供销社那个旱涝保收的工作! 卫二娘可是听女儿大概提过,卫雪玢现在挣的可比他家海智远还多的多,换成她,给她那么多工资,她也玩命的干,“唉,能干是能干,就是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过吧?这女人啊,还得有个家,有个孩子,才算是圆满啊!” “她二娘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可雪玢哪儿会听我的话?再说了,你也知道雪玢的情况,也不好再找啊,”李兰竹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当不了女儿的家,可她是她亲妈,怎么能不为女儿操心? 卫二娘心里犹豫几犹豫,还是没把嘴边的话说出来,这卫雪玢越好,她心里就越纠结,想捏着鼻子认了,终是不甘心,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思想,又怕真闹到最后,害了儿子的一生,“其实也不急,就像我们智远,都多大了,他连亲都不去相呢!” 听见卫二娘提海智远,李兰竹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可不是憨子,以前自己一提海智远,卫二娘就跟怕她们沾他家光一样,迅速换话题,这回居然主动提起儿子不相亲了,李兰竹看着正帮着工人接管子的女儿,要是女儿能嫁到海家去,那就太好了! 朱相庆从华胜厂走后,又去派出所转了一圈儿,他倒是按人家公安的说法,想去求报案人销案了,可不但没成功,还听到那么个消息,卫雪玢居然跟华镇搞对象! 他又气又恨,可又一点儿辄也没有,他在街边儿的小摊儿上买了十个包子,到派出所给朱大妮儿几个送了进去。 见儿子只是送吃的来,却不能把他们领回去,朱大妮儿忍不住坐地上又哭了起来,她骂卫雪玢太狠,骂儿子太无能,诉自己命太苦,一直哭到公安过来叫她保持安静,不然就把她单独关禁闭,她才抽泣着住了口,靠在女儿身上,跟儿子商量着要不要托人往郑原拍电报,叫弟弟过来救自己。 朱相庆只请了半天假,中午回去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洗了把脸就上班去了,可人才到车间,就见车间主任叫他,“相庆,快去厂办一趟,领导找你呢!” 领导?找他?朱相庆怔怔的看着车间主任,“找我干啥?” 厂办来通知的人脸色可并不好看,车间主任看了一眼刚换好工装的苗长有,“走吧,长有你也去,”说着径直出了车间大门儿。 黄厂长这会儿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机械厂是啥单位,整个洛平的龙头企业,好嘛,出了个朱相庆,把人丢到公安系统去了,“朱相庆,你真是出息了!?” 朱相庆一进厂办,就被人指着鼻子骂,吓了一跳,黄厂长他也只是离婚的时候见过一回,“厂长,咋,咋了?” “咋了?我还不知道呢,你还有个亲生母亲呢?”黄厂长已经叫人把朱相庆的个人资料给翻出来了,他看着社会关系那一栏,“你爸离婚了?你是前头生的?” “不是,”朱相庆脸通红,但这会儿也不该再隐瞒,大概把自己的身世跟黄厂长说了一遍,“我在郑原的爸妈其实是我舅跟妗子,但我从小就过继过去了,一直在郑原长大的。” “你结婚是你爸妈出面,离婚也是他们出面,你社会关系上也是写的他们,那你这个亲娘又是咋回事?我可是调查了解过,你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来了,人家说你是管她叫姑的,并没有认他们是你亲生爹妈,她们现在跑人家卫雪玢同志单位闹啥?你跟我说说,她是站在啥立场去闹的事?朱相庆同志,当初你们离婚,”黄厂长拍着桌子,“两边领导还有你父母可是都在场的,你那离婚的心比谁都坚定,我们也没少劝你,你说的啥?” “可现在呢,你娘去人家那儿闹去了,不认可你们已经离婚了,还把人给打伤了,这事儿你别告诉我你啥都不知道!”要不是朱相庆说,恐怕一个外地老太太,都不会知道人家卫雪玢现在在哪儿上班,更没胆子跑人家厂门口闹事了。 朱相庆脸都要滴出血了,他的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儿,“厂长,我真不知道,你也说了,我从小就是跟着我舅长大的,跟那边本来联系的就少,当初卫雪玢就是不想认他们,才坚决跟我离婚的,但那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怎么能不孝敬他们?这回我娘跟我弟过来,才知道我离婚的事,” 朱相庆低下头,“我昨天上班儿去了,真不知道他们会去找卫雪玢,我弟从小就腼腆的很,根本不可能会打人。” 黄厂长能走到机械厂领导的位置上,就不是叫人随便说几句就能哄得了的,人家嫌你有个亲娘才离婚,那当初人家干嘛跟你结婚?不结不就行了?“行了,你现在说这也没啥意思,人家派出所把公文下到咱们厂了,说是调查发现,整件事的幕后指使人就是你,叫你去派出所配合调查呢!还有你那亲娘跟兄弟,人家那边有验伤报告,他说没打就没打啦?” 叫人公安局下这样的通知,黄厂长脸都没处搁了,他们可是市里的先进单位,出这么个事,万一影响年底评先呢?他这个管D政的没政治思想工作没做到位?“你啊你啊,” 黄厂长一瞪车间主任,“你说你的队伍是咋带的?出名都出的市里头了?还有你,” 黄厂长懒得理朱相庆,一指苗长有,“你这个师傅又是怎么当的,你是他师傅,不但要教技术,更要关注年轻人的一举一动,把思想工作做到生活中去,”竟然捅了这么大个篓子给他! “不是,厂长,这不是叫相庆过去接受调查嘛,还没有说朱相庆同志的问题呢,”自己车间的工人,叫领导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车间主任也跟踩了屎一样,但他是车间的主要负责人,也不能不帮底下人说一句话,“这打架嘛,都是意气用事,算不上啥大事,大不了相庆去给人买点东西,最多赔点儿营养费,不就完了?咱厂里的小青工一年打几回太正常了。” 那是在自己厂里,关上门怎么打都行,可这朱相庆把事儿闹到派出所了,尤其是,他跟卫雪玢离婚也是他这个领导点头开了介绍信的,这是对他们的决定有意见?当初他要离,离后又后悔了,就给他添堵来了? “行了,你现在带着他往派出所一趟,配合人家所里的调查,还有该咋跟人家赔礼咋赔礼去,至于处分嘛,你们车间先拿出个意见来,”黄厂长黑着脸摆摆手,叫几个人出去。 一从厂办出来,苗长有掏出根烟狠狠抽了几口,“主任,可能我说这话现在不太合适,但这是我的心里话,搁心里很久了,”他顿了顿,痛惜的看着朱相庆,“朱相庆同志比我读书多,有想法,我这大老粗有些跟不上趟儿,所以以后我跟他就解除师徒关系了,当然,这次出这样的事,跟我以前没有带好他有很大的责任,我会在车间会上做检查,也接受组织上的处分。” 说完直接骑上车走了!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老苗是多好的人?当初就是觉得你有文化有知识,又是从部队回来的,才叫他给你当师傅的,”车间主任嗐了一声,苗长有可以说不当朱相庆的师傅了,他不能把朱相庆给开除出车间啊,“走吧,咱先去派出所,听听人家公安咋说!?” 朱大妮儿自问聪明,但也斗不过审问经验丰富的公安,昨天已经把前因后果,跟派出所的人讲清楚了,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了没有孩子的弟弟,忍痛把头生儿子送过去,儿子也出息,当兵回来进了机械厂,却碰到个狼心狗肺的坏女人,骗了她的儿子,还坑了她儿子一大注财,她这次过去,儿媳妇她们不要了,但钱得还回来! 至于多少钱,朱大妮儿也说的挺清楚,最少得有三十块(朱相庆跟她说的卫雪玢的私房),还有衣裳铺盖,可再一问,好吧,这些都是人家卫雪玢当初的嫁妆。 这样的证词在派出所都快成笑话了,等朱相庆过来接受调查的时候,被公安直接问了个面红耳赤,只能咬着牙死不吭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跟卫雪玢离婚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体有毛病,而且卫雪玢也不愿意认他在南固的父母,至于经济纠纷,一分钱也没有,卫雪玢拉走的全部都是人家当初带来的嫁妆。 “你这个同志啊,封建思想太严重了,”王所长真是啼笑皆非,除了华镇,其实今天还有人跟他打招呼,叫好好给朱相庆一家子提提神。 虽然得了两方的嘱托,但王所长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则的人,特意派了公安去朱相庆的工作单位调查了一下,又去了一趟卫雪玢原先工作的供销社,现在调查清楚了,都不用别人再给他打招呼,他都想好好给这个朱相庆上上课了。 …… 好不容易从派出所出来,朱大妮儿人还有些懵,“相庆,是不是没事了?后头的公安咋还跟着咱们呢?” 朱相庆看了一眼后头的两个公安同志,“咱们答应要去华胜厂给卫雪玢赔礼道歉,人家公安同志要跟咱们一块儿去呢!” “真去?凭啥去?相庆,我可不能去啊,这世上哪有婆婆给儿媳道歉的道理?她卫雪玢不怕遭雷劈?” “行了,别说了,”朱相庆不想跟朱大妮儿说自己单位还有一摊事儿呢,没准儿这次回去,他得背上个处分,以后算是啥前途都没有了,“娘你就当为了我,也得去给她低个头,你看见没有,如果咱不去道歉,还得被他们抓回去关着,你受罪不说,以后要是叫人知道怀庆跟招娣儿进过派出所,可是招工都没人要!” 影响儿子招工?朱大妮儿吓住了,她转头看着跟在后头的两个警察,“公安同志,我儿说的是真的?” “哼,要真是被拘留了,那可是要跟着档案一辈子的,以后招工还是入D,啥都过不了,这是人生的污点!”小卢看了夹着脑袋跟在后头的宋怀庆,站那儿那么高个个头儿了,一点也不上进,还老冲自己亲娘乍翅儿,也不知道爸妈是怎么教出来的。 朱大妮儿还等着享儿子的福呢,影响了他的前程的可不行,不过就是赔个礼,她当娘的不低头能叫儿子这样的男子汉去低头?“中中,那我去,我跟那死女人赔礼道歉!” “我说大娘,你要真是诚心道歉,就要从内心端正态度,你张嘴闭嘴骂人,谁会信你是去道歉的?”小卢冲朱相庆一扬头,“朱相庆同志,你可得好好做一做你母亲的思想工作,这样可不行。” 车间主任在一边听着也是头疼,“我说相庆啊,你既然说了,你是正式过继到朱家的,我看啊,你亲娘这边你按月寄点钱过去尽尽孝心就完了,你家里头不还有两个兄弟嘛,做的太过于,郑原那边也该伤心了,”舅舅妗子把你养大,真跑亲娘那边去了,不成白眼狼了? “你这同志咋说话呢?生他肚子疼的是我,不是你,”朱大妮儿最怕听见别人劝朱相庆不认她的话,也不管这人到底是啥来头了,直接就跑到车间主任跟前,“这位同志,你可得说话摸着良心,不能因为俺们是外地的,又穷就欺负俺啊!你咋能叫俺儿不认俺呢?!” “娘,你别说了,这是我们主任,他不是这个意思,”朱相庆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他绝对不会叫他娘跟弟弟过去闹事,“对不住啊主任,我娘年纪大了,不会说话,她没啥坏心……” “呵呵,” 朱相庆一行要道歉的不止是卫雪玢,原因很简单,送他们进派出所的不是卫雪玢,而是华胜厂,宋怀庆“打伤”的也是韩延亭。 华镇也没有把人往厂里请,而是直接把厂里的工人们都叫到大门口,就要照集体照似的,看着朱相庆带着一家子来道歉。 “这,你们,真是欺人太甚了,”朱相庆满脸通红,他以为不看僧面,也要看着他们车间领导跟公安的面子上,会叫他们进厂,关上门儿他替他娘赔个不是也就完了,没想到这姓华的做的这么绝,这不是扒了他的脸往地上踩吗? “哎哟,你把我打了,还跑来说我们欺负你啊?公安同志,你们可看见了,不是我们不原谅他,是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韩延亭捂着半边脸,一副痛苦的不行的样子,“公安同志,你们还是把人带走吧,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是惹不起这些人,万一把人家惹恼了,三天两头过来闹一场,我们还生产不?” “就是啊,欺负我们厂子人少不是?”后头已经有青工开始帮腔了,“韩哥,再有人来你叫一声,咱们可不怕事,就那样的,都不有韩哥你出手,我们招呼他!” “哎哎哎胡说啥呢?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你们可听好了,以后还得像你韩哥这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华镇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看着朱相庆,“算了,你也大老远来了,我们也不能真跟你们一家子一般见识,雪玢就不出来了,反正你们也离了一年了,没啥可说的,但是你得在这儿当着大伙的面儿把你娘说雪玢坑你钱的事解释清楚了,然后咱们再说后头的事。” 有些时候,人们宁愿相信那么不好的,朱大妮儿信口开河,可是传来传去,毁的就是卫雪玢的名声了,而且时间越久,只怕以后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了,虽然华镇知道卫雪玢不会在乎这个,但他不愿意喜欢的女人承受一点诋毁。 “你一个月二十六块,你郑原养父给你一百块结婚的钱你也给你亲娘了,结个婚你还欠了屁股账,你跟大伙儿说说,你到底有多少钱叫雪玢拐走了?”华镇脸上是明晃晃的鄙夷,“来,给大伙算个账。” 朱大妮儿想站出来说卫雪玢的嫁妆,被朱相庆一把给拉住了,“没有,我跟卫雪玢同志是为了建设四化为国家多做贡献才走到一起了,她没有嫌我穷,也没有坑过我钱,是我娘不了解情况,瞎说的。” “呃,不了解情况,老太太,你一定觉得你儿在洛平能干的不行,大团结都是拿扫帚往家扫的是不是?我跟你说啊,你儿子啊,他也就跟我们厂里的青工们挣的差不多,”华镇笑容可掬的看了一眼朱大妮儿,又冲朱大妮儿身后的一儿一女道,“你们也听清楚了,这洛平啊,可不是你哥说了算的,你们再来闹两回,他就跟你们一道儿回南固种地去了!” 卫雪玢其实就在门口的传达室里坐着呢,她没出来,不是怕了朱相庆一家,而是华镇不同意,说她多看这些人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但这么看着朱相庆一家,卫雪玢也没有觉得痛快到哪里去,她就是叫这样的人,坑了一生。 听焦红梅说传话说卫雪玢叫他快点把人打发走,华镇也不跟朱相庆磨嘴皮子了,反正后头还有热闹等着他们呢,“行了,你们既然来了,不管认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都得给机械厂老大哥一点儿面子,穷追猛打也不是我们华胜厂的作风,你们走吧,下不为例!” 说完看也不看朱相庆母子几个,过去招呼公安小卢他们去华胜厂的办公室坐坐,顺便参观指导。 作者有话要说:  朱家扯了几天,基本结束,后面的只会穿插写了。 另外,我又想了个新故事,开了个坑《枭色无边》,这本八零快结束的时候,回归古言。 求下预收,作揖! 大家点我的作者专栏是不是就能找到了?我也不太懂哈! 一个女匪首重生在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千金小姐身上之后,为了给自己报仇的故事。   ☆、第140章 山寨 华胜厂的人都进去了, 但厂外头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呢, 朱相庆青着一张脸,低着头大步往医院跟华胜厂中间的小路里拐, 实在没脸从市医院大门前过了! “相庆, 相庆你跑啥呢,娘都追不上你了, 娘昨天一夜都没有睡,腿疼的很,”朱大妮儿扶着女儿快步去追儿子,她知道这次她事儿没办好,不但没给儿子出气,降住卫雪玢, 还叫儿子跟着丢了个大人,“娘也没想到啊,娘真是为了你好啊!” 朱相庆又紧走几步, 才停下来, “这是钱,路上买点儿啥吃吃,这是钥匙,你们先回家歇一会儿!” “那你去哪儿?”宋怀庆一把抢过朱相庆手里的五块钱,这些钱不但够吃饭, 他还能留些买烟吸。 “我去给你们买车票,明天你们就回南固吧,”他们绝对不能再留在洛平了, 不但跟着自己受人白眼,也给自己丢脸。 宋怀庆可不干了,“不行,不是说好的,你要给我找工作?” “找工作,你觉得我能给你找啥工作?刚才那姓华说的话你没听见,朱相庆我在洛平屁都不是,都不够人家伸伸指头的,你在洛平干啥?给我惹事?”要不是宋怀庆脾气不好打了人,他也不会被厂里通报,还到处低三下四的求人。 “啥?我打人,我被人打了好不好?”宋怀庆也顾不得冷了,解开自己的棉袄,“你看看,看看那姓韩的把我打成啥了?这都是青的。” 看见儿子的伤朱大妮儿眼泪又下来了,“是啊,相庆,咋也得叫怀庆在你这儿把伤给养养啊,你这儿到底是城里,吃的总比家里好些……” “你不是说卫雪玢开的就是私人的厂?刚才那个人还说他们厂的工人挣的多,真不行,” “不行!你还想叫怀庆进人家华胜厂?我没那么大的脸!”朱相庆不想告诉他娘厂里的事,可没想到他娘居然出这么不着调的主意。 朱大妮儿还很少被大儿子吼呢,“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这里到底是城里,万一再有这样的厂子开起来呢?咱怀庆不就进去啦?叫他搁家里一直待着,好好的人都荒废了啊!” 朱大妮儿一边抹泪儿,一边作势要往地上跪,“娘知道娘没成色,叫你丢大人了,娘给你赔不是,你咋怨娘都中,可不能不管你弟啊!” “娘,你这是干啥呢?我哪说不管他了?他回去家里又不是没地,虽然收成差点,我以后每月还会给你们寄钱,他的婚事我也包了,这还不中?”朱相庆实在不愿意把弟弟留在身边。 “娘,咱先回去歇着,我不走,他还能把我咋?”宋怀庆早就吃准了大哥的脾气了,他总不会叫自己冻死饿死,反正他这次是绝不会走了。 这还在路上呢又就哭成一堆儿了,朱相庆烦躁的摆摆手,“那怀庆就留在这儿吧,我去给你跟招娣儿买票去,你们一定得走,” 他见妹妹张嘴要哭,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哭?你拿错钥匙就拿错钥匙了,撬我的门干啥?人家一问,你还跑,这下好了,机械厂那些妇女们,都把你当小偷看呢,你留在这儿成天叫人当贼防着,有意思?” 就凭那些女人的嘴,自己妹妹也休想在机械厂找到婆家了。 …… 三月里的那场闹剧很快就被卫雪玢给抛在了脑后,华胜厂的生产上了轨道,她没有想像中的轻松,反正是一天比一天更忙碌起来。 热水煤炉用的家庭越来越多,卫雪玢跟华镇商量之后,干脆又请宋记者他们给发了篇报道,算是对他们这洛平首家民营工厂的追踪报道,按卫雪玢的话说,就是希望洛平人民通过报纸来见证他们华胜厂的成长,当然,她的私心里想公器私用,借媒体的口舌来变相的给他们的新产品打广告。 等到了四月中,厂里已经基本停了铝饭盒的生产,而把重点放在了脱粒机跟热水煤炉上,脱粒机有季节性,热水煤炉却没有,尤其到了夏天,接好冷热水管,就可以在家里搭个简易的冲凉房,这一点就征服了许多家庭。 热水煤炉的热销,也让华胜厂再一次尝到了人手不足的苦头,卫雪玢跟华镇干脆故伎重施,直接从周边厂子里请有经验的工人过来加夜班帮忙。 “雪玢,雪玢,” 华胜厂的办公室已经搬到了临街的二层楼上,其实华镇都不用喊,卫雪玢就听出来他上楼的脚步声了,“出啥事了?” “哼,当然是出事了,我发现外头也有人开始卖跟咱差不多的热水煤炉了,还比咱的便宜两块钱!”华镇听到消息,还特意跑到过去看了看,“哼,跟咱学,抢咱的生意,脸真大!” 卫雪玢没觉得有啥可生气的,现在改革春风吹大地,大家都想着法儿给自己找致富路呢,沿着别人踩出来的路走,怎么也比当吃螃蟹的人安全,“这不是意料中的事儿嘛,有啥可气的?咱卖出去的也不少了,还不许人家挣一点儿了?” 他们卖出去的是不少,甚至多的出乎了华镇的意料,且不说在报纸张记者大笔一挥,把热水煤炉定性为华胜厂为了洛平人民提高生活水平的又一贡献,就是宋记者也照着卫雪玢的要求,给他们的热水煤炉拍了好几张特写,短短两个月,华胜厂彻底走到了洛平市百姓的心里。 尤其是上个月,厂里连脱粒机都暂停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热水煤炉上,虽然这东西用料比脱粒机多,但工艺更简单一些,做起来也快,华胜厂一个月的产量就就有千台。 而这一车车煤炉,就跟一颗颗小石子一样,丢到洛平市这片湖水中,激起的也就是小小的涟漪,快的人都看不见呢,就散了。 卫雪玢还能保护镇定,华镇跟厂里其他人都吓着了,一千台热水煤炉,几乎都入不了库就发出去了,厂里安排的安装工跟外聘的安装工几乎都没有休息过,依然满足不了需求,有些人家干脆直接过来提了煤炉走,至于安装啥的,他们另想办法了。 整整一年,无论是铝饭盒还是后面的脱粒机,即便是挣到了钱,也都重新投到厂子里了,一直到了热水煤炉这里,华胜厂才算是看到了回头钱,而且很多! 华镇他晚上看着焦红梅跟卫雪玢算账,听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看着一张张大团结,他终于体会到了卫雪玢数钱时的快乐,他都想冲到外头吼上几嗓子。 华胜厂里开心的也不止两个老板,因为连日加班,厂里的食堂又给大家加了一餐,而且是免费敞开了吃喝,加班费华镇也没吝啬,尤其是安装工们,除了基本工资,论件另发补助,月中发工资的时候,整个华胜厂都沸腾了,在华胜厂干一个月,抵上在别的厂干仨月的说法也不胫而走。 可这么好的生意华镇正做的有滋味儿呢,别人居然来抢肉吃了,这能行? “不行,我得找他们去!岂有此理?”华镇本来过来跟卫雪玢说,还以为她会给个办法呢,没想到卫雪玢是这个态度,“你不知道,他家比咱还便宜,别看两块钱,能抢走咱不少生意呢,等你盘账的时候就知道了!” “咱们现在的产量明显跟着不市场需求,盘账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来,而且你找人家干啥,这东西又不有专利,就是有,你能跟人打官司?而且你管得了洛平的,还能管别的市里的?要真是把精力放在那上头,咱还发展不?”卫雪玢笑眯眯的看着华镇。 他们确定关系之后,反而比以前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没办法,这阵子太忙了,华镇现在都充当起了安装工,甚至连吃饭都是对付着来的。 “我不是想着咱先挣俩月,没想到那些人那么快,哪你说咱们怎么办?也降两块?”华镇在卫雪玢身边坐下来,拿手指捣捣她,“我还想把贷款早点给还完呢!” 这会儿人的都本分的很,哪会有拿着国家的钱去生钱的念头?总是不愿意背着债过日子,但前世这些的事卫雪玢却听多了,“贷款有啥可急的?说好多久就是多久,咱们又不是不给银行付利息,至于降价的事,我不同意,咱们的牌子跟厂名都明晃晃的打在上头呢,这两块就是这个钱!” “你就意思是,他们再的都是假的?就咱的是真的?”华镇仿佛懂了,点了点头,“他们照着咱的干可以,可要是用咱的牌子,那就不行了!” “嗯,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的厂子跟商标都是在工商局注册的,如果他们敢用,那就是假冒了,咱可以请工商局的人去执法,至于那些山寨的,那就没办法了,随便他们吧,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习惯了卫雪玢走一步想三步的工作作风,华镇已经跟上了来了,“我跟权师傅商量过,他倒是给咱指了条路,” “你说,”生意是两个人的,华镇这样,是卫雪玢最愿意看到的情景。 见卫雪玢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华镇偷眼看了下办公室,这会儿就他们两个在,他握住卫雪玢的手,“权师傅说了,咱们不能光这么干,得找个长期的单子,” “那权师傅告诉你咱们要怎么办了没?”卫雪玢任华镇捏着自己的手指玩,这也是她一直在想的问题,但她毕竟是个外行,干啥,心里还有数。 “权师傅说了,先从简单的用的多的零配件做起,就是那个硬管儿,”华镇把自己从权师傅那里恶补来的知识跟卫雪玢全倒出来了。 原来这个叫液压硬管,所有需要用油发动的机器都要用,相当于机器的血管儿了,要是这样,那这个量就大了,尤其是郑原跟洛平,大型机械厂又多,起重机,挖掘机,更别提拖拉机跟以后的摩托车了,“这个确实挺好的,那照你说的,咱们得先走几家厂子,看看他们的需要,再照着他们的要求先制造一些?” “嗯,就是这个意思,我之前是舍不得煤炉这一块儿,想着把这事先放一放,要是你说咱不跟那些人计较,那就得开始想后头的路了,”自己想到卫雪玢前头,华镇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这阵子他没少找权师傅,就是因为他看出来了,卫雪玢虽然事事考虑周到,但对机械方面,并不真的懂,她不懂,那他就得知道一些了。 “那这事可交给你了,你先找几个厂子联系联系,还有你说的那个无缝钢管儿,咱们也得找到进货的厂子才行,”卫雪玢脑子又开始转起来,照华镇说的,这个活儿还真不错,他们只要拿下订单,再来料加工之后送到上头那些厂子里,就是一笔稳定的收益,“真不行,再就再招人!” 这人只要开始想事情,就啥也看不见了,华镇“幽怨”的看着卫雪玢,“那我不是又要出差了?” “呃,那是,其实也不远……”卫雪玢这才看见华镇的表情,不由一笑,“你就装吧,哎,我再跟你商量个事,” 他正想跟她说自己出去一会儿就会想她呢,华镇叹口气,“不用商量,你说啥是啥!” “你别敷衍我,”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她跟他是商量他的事呢,“你以后得到处跑,近的骑着你的新摩托还行,远的呢?” 出远门华镇一般都去借车开,“你想干啥?咱也买辆小吉普?”那可太好了,“我立马打电话……” “买啥?咱才挣了多少钱?”卫雪玢一把把华镇摁下去,“车肯定得买,但不是现在,我跟你说,咱们这会儿才起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那你想干啥?” “我想叫你去跟市运输队商量商量,长期包他们一辆车,咱不用他们的配司机,月月给他们交租金,要是车辆出了意外,我们自己来出维修费,”卫雪玢觉得每次有事都去找运输队太耽误事,有时候还得排队,还不如花上一笔钱,给华胜厂配一辆“专车”,“嗯,也不要那种大货,中型的就行了,那种解放车。” “行,我下午就去那边跟他们队长谈,反正运输队的车也不是天天都有任务,他们闲车搁那儿还不如租给咱呢,也是笔收入不是?”华镇觉得卫雪玢这主意不错,不过长租也不如自己厂子里有啊,“等将来咱干大了,就买上几辆大卡车,自己送自己的货,闲了就替人送货去!” 华镇被自己的灵光一闪给震惊了,“诶,你说我这主意咋样?”自从认识卫雪玢之后,他变成了啥都敢想,而且不论想到什么,都能第一时间跟挣钱挂上勾。 “这主意当然不错,”以后那么多的物流公司,他们要是开始的早,也未必不能干一干,“不过现在恐怕不行,公家的厂子早就有自己的运输线,私有厂子太少,等以后咱洛平私营工厂多了,这个也就是条路了。” “就这么干,咱就叫他们一直跟在咱们屁股后头学,但就是赶不到前头去,”华镇得意的一拍桌子,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将军,想想都威风! “我记得看过一句话,就是说你这种的,叫‘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卫雪玢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句广告词。 这话还是头一次听见,华镇想了想,忍不住拍案叫绝,“对,就是这话,咱华胜厂以后就奔着这个目标走!” “那你还不赶快想去努力实现这个目标?既然都知道了机械厂要转产摩托车了,你不找个熟人了解了解?”卫雪玢推了推华镇,“晚上你不用过来吃饭,找贺局长喝个酒去。” 这会儿哪有招标这种说法啊,借着贺局长的关系,先跟机械厂的领导认识了再说,只有拿到人家那边的对硬管的要求,他们才能接着准备啊。 “喝酒很伤身的,”华镇“幽怨”的看着卫雪玢,委屈的不行,月前韩延亭去南边进货,丁芳拉着他泪水涟涟的,跟再也见不着了一样,她倒好,催着他出去,“你就不能装着心疼我一下?” “最会装的就是你!我也跟着你装,还过不过啦?”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贺局长的作风卫雪玢听华镇说过,其实还是个一心为公的人,而且也不太能喝酒,华镇真请他吃饭,也不可能喝太多,“快去吧,小心贺局长下班儿了,你还得找家里找人去~” “那你晚上给我留点儿汤,我回来了拐过去喝碗汤,不然多伤胃?”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虽然年轻也得注意保养了不是,“然后咱们再来厂里转一圈儿,你别自己来啊,等着我!” 从新开开始建,华镇跟卫雪玢就有了晚上过来转上了圈儿看看的习惯,就算是现在有了保卫科,也是一样,而且现在他们都尽量等着彼此,对于越来越忙的两个人来说,每天晚上这段时光,甜蜜而珍贵。 “知道啦,我醒好面,你进门我再搅汤,”鸡蛋面疙瘩汤养胃,但放的时间一长就稠的很也不好喝。 从窗户里看着华镇骑着车子出了厂,卫雪玢也没有闲下来,既然华镇都知道了有人开始仿造自家的热水煤炉了,她也不会真的拱手让出这一块儿市场,她跟焦红梅打了个招呼,也骑车出了厂子。 牛主任没想到卫雪玢居然会过来找他,他惊讶的推了推眼镜,看着笑眯眯的卫雪玢,“雪玢啊,真是稀客,快进来坐,” 卫雪玢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她想在供销社下头的土杂组里推上华胜厂的热水煤炉。 “你们是不自己卖的就挺好的嘛,”牛主任对卫雪玢的提议有些好奇,他也是干了一辈子商业了,大概估估就能猜出来华胜厂一月的销量,还不带人家发到周边县市的,“还觉得不够啊,雪玢同志,你的野心太大啦!” “牛主任,是这样的,”卫雪玢把现在市场上已经开始出现仿品的事跟牛卫国大概说了说,“其实人家卖的比我们便宜,也这是好事,国家也是号召大家共同富裕嘛,这也没啥,” 那你还来找我?牛为国不太相信卫雪玢的话,就听她又道,“我也是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啊,才想到我们只看见眼前光景挺好,但还是没有把工作给做到位,群众想买个煤炉,还得跑到厂家去,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们才想着把热水煤炉放在咱们供销社一批,”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但牛卫国并不动心,“小卫啊,你也咱们供销社出来的,还不懂咱们的规矩?进什么货,怎么卖,我这个主任说了也不算啊!” 这个卫雪玢当然知道了,她把自己的计划跟牛卫国说了一遍,她没打算叫供销社进货,所以也不需要商业局通过了,只是占用土杂组的地方摆上两台,然后再送一批到后头的库房里,钱呢,自然由供销社代收,“我们一周过来收一次账,每台煤炉给咱们供销社三块钱当劳务费,牛主任,您也知道我们热水煤炉的销量,其实咱们合作,也算是互惠互利,不能叫老同事们白出力不是?” 一台三块?这利润不算少了,尤其是这钱可不经商业局,完全是他们供销社内部的外块,这才是最吸引牛主任的地方,“我那天也想装一台呢,可一打听,你们的要十八块,加餐安装时的水管配件,最少得二十,别人卖的才十八……” “主任,别人不懂,您还不懂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的道理?就不说别的,我们厂子用的设备可都是全新的,那出来的东西,能是他们靠手工电焊能比的?这样吧,我晚上就叫我们的工人往您家的里装一台,您叫嫂子一试,就知道了,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往我们厂里打个电话,我重拆走,绝不再跟您开这个口!”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儿血华胜厂还是出得起的,而且虽然他们看上去少了三块钱的利润,但从百姓的心理上来说,从“供销社”里出来的东西更叫人放心,而且他们从供销社里买,就不能享受华胜厂提供的免费送货的福利了,这一下子就给厂里的工人减轻了不少工作量,何况一但买下来了,后续的安装还得由华胜厂来,既便是厂里的工人忙不过来,他们也只能排队等着上门安装,而不是因为等待时间太长,而转去买别家的产品。 作者有话要说:  恳请动动小手,收藏下兀兀的新坑《枭色无边》 女匪首陈素被朝廷招安之后,没有等到许诺的荣华富贵,只有一盆狗血。 此仇不报?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官家小姐陈素,没办法再挥动她常用的大刀了。   ☆、第141章 亲昵 华镇一回来, 就听卫雪玢说了自己去供销社的事, 他郁闷的看着面前的面疙瘩汤跟绿油油的酸辣四季豆,“你有这个打算也不跟我说一声, 一回来就给我放颗卫星!” 他可是举冲冲回来跟卫雪玢汇报今天的进展呢, 贺局长已经答应帮他跟机械厂的人牵线了。 “这叫啥卫星,”卫雪玢坐到华镇对面, “你是在开源,我这顶多算是节流,我也是你走了以后,才想出来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是个想到就做的,所以就去见了见牛主任, 他挺好说话的,就答应我了。” 华镇把卫雪玢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她这个主意确实挺好的, 起码先占住了供销社这条线, 以后那些仿造的厂子,总不能连这个也跟他们抢吧,而且他们已经给供销社提三块了,那些人想抢,得提多少?抢到了又还能剩下多少利润? “我看你晚上没喝多少啊, 是不是吃不下了?那我端走了,”卫雪玢闻着华镇身上没多大酒味儿,估计是没喝多少。 华镇忙按住碗, “我没喝酒,下午去找贺局长,他硬把我拉他们家去了,说是谢谢咱给他家装的煤炉,叫我去他家吃饭呢,所以没喝酒,但我也没好意思敞开吃。” 从有华胜厂这个想法,华镇跟段局长贺局长就成了常常来往的老关系了,尤其是对于二轻局来说,华胜厂更是他们响应国家号召树起来了典型,贺局长对他也是格外的器重。 华镇没吃饱?“那我再给你炒个菜?厨房里还有馍呢,我给你拿过来?” “不用不用,我再稍微垫垫就行了,你坐这儿陪着我,”华镇一手拉着卫雪玢,低头喝汤。 这人,喝个汤还拉着她,卫雪玢拍了他一巴掌,“你好好吃饭,我又不会跑!?” “不,我不拉着你,你不知道又该忙啥去了,你坐我旁边,我吃的香,”华镇挟了口四季豆扔到嘴里,扫着这间小小的院子,自从厂子搬走,卫雪玢把又这院子给收拾起来了,房前屋后种的全是菜,“你可真会过日子,光你种的这些,都不用去菜组了。” “这多方便,想吃啥随手摘一把就行了,”今天给华镇弄的四季豆,就是卫雪玢自己种的,她还种着几棵梅豆呢,后头原来当库房的屋子,因为太破了也没有什么收拾的价值,卫雪玢干脆叫人给直接推成平地,现在也种了番茄跟茄子还有辣椒。 “哎,延亭走的时候还跟我嘀咕,我说要挣钱在家里盖小楼呢,还说是你给出的主意,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盖个小楼,比他家盖的还早,”卫雪玢这个小院儿虽然没有华镇家的地段儿好,但偏有偏的好处,这院子足有四分大,是正常两个院子的大小,这要是盖起来,都不是小楼了,“咱得照着人家外国的图片,也盖个别墅!” “行了,真会想,人家别墅都是盖在幽静的地方,你盖工厂医院旁边啊,再说了,我一个人,盖恁大干啥?还不如就这么种成菜呢,”卫雪玢看了,就她这开的小片荒,等到夏天的时候,都能拿到食堂里给工人们尝尝了。 “啥叫你一个人?不还有我呢么?等将来咱们一结婚,再生个孩子,可不就一大家子了?”华镇捏捏卫雪玢的手,“我没说叫你现在结婚啊,我的意思是,等房子盖起来了……” 这人,卫雪玢一抽胳膊,在华镇的手上狠打了一下,“还说你没喝酒,干啥呢?” “没干啥,说咱们的未来呢,”华镇嘿嘿一笑,卫雪玢虽然瘦,但不是那种干瘦的人,胳膊上软乎乎的又细滑,他都舍不得撒手。 “你要是不老实,我可赶你走了,”卫雪玢瞪了华镇一眼,“赶快把饭吃了,不是说好去厂里的么?” 见华镇听话的低头喝汤,卫雪玢才又道,“我觉得现在这么住着挺好的,趁着天还没有热起来,我叫人把厕所改造一下,再弄个沐浴房就行了,我觉得啊,等咱们厂子再发展两年,咱们就弄块地给职工们建住宿楼,就弄成那种两室三室的,我听说市医院都开始盖了,到时候咱们也分上一套,不就行了?” 给职工盖楼?华镇深吸一口气,“行,我听你的,你说不盖就不盖!咱挣下了钱,给大伙儿盖!” 吃完饭两人照着老习惯往厂里去,华镇伸手牵住卫雪玢,这就在这段儿没啥人的路上,卫雪玢才允许他这么牵着她走,等一会儿一到路口,他就得放开了,“雪玢,等星期六咱们看电影儿去吧?” “好啊,”卫雪玢还没跟人一起看过电影儿呢,尤其是男人,不过据她所知,这是恋人们必做的事,以前没有过,这一生她想试试了,“那你买票去,” 华镇真是有点儿惊喜了,“真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在他眼里,卫雪玢就没有休息时间,也舍不得休息。 “为啥不同意?人家处对象不都一起看电影吗?咱跟人不一样?”卫雪玢哑然失笑,她平时为人得多无聊啊,能叫华镇产生这样的误会? 华镇脚下一停,“你真的这样想?人家咋处咱咋处?” 这个轮着卫雪玢惊讶了,自己就那么跟别人不一样?平时没见华镇抱怨过什么啊?她自问对华镇也挺关心的,“你怎么啦?我哪儿做的不对?那个,我没啥经验啊,不知道那个……” 卫雪玢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华镇一把抱在怀里,“你很好,特别好,所以我就,”华镇难为情的把脸埋在卫雪玢的耳边,怕她一看见他,他攒了半天的勇气就会无影无踪,“我老早就想抱抱你了,又怕你不高兴,” 卫雪玢无声而笑,她也不挣扎,任由华镇这么抱着,“你说的人家咋样,就是你现在这样?” 她伸手环住华镇的腰,其实她并不反感华镇对她的触碰,只是华镇除了那次亲了她一下自己还羞的跑走之外,再缠人也就是拉拉手了,卫雪玢也没想那么多,她本来也没啥恋爱经验,跟朱相庆的交往史纯粹就给人洗衣做饭关心照顾了,原本她对恋爱的认知也就是那样的。 后来她在电视上看那些小男女的爱情故事的时候,还在感慨时代不同了,连男女间的相处都不一样了! 现在被华镇这么紧紧的抱着,听着他砰砰的心跳声,卫雪玢忽然发现,其实不管什么年代,异性间的吸引都是一样的,或许这才是彼此真心喜欢对方的感觉? 华镇被卫雪玢问的不好意思,他们男人跟这些姑娘们自然是不一样的,上高中的时候大家就会悄悄凑在一起讨论这些了,尤其是毕业了有了对象之后,就算是大夫们也会偶尔说说荦话的,他当初在医院上班,晚上值班的时候,也不是没发现过小男女值夜班儿的时候搂着亲嘴儿的。 自从卫雪玢答应跟他处对象之后,这些念头就不止一次的出现在他脑子里了,每每躺在床上,他都会情不自禁的给自己鼓个劲儿,可看见卫雪玢,他又有些怂了,他真怕自己做了什么叫卫雪玢不高兴了,再不理自己,“嗯,但我怕你不高兴……” 卫雪玢被华镇抱的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她在华镇后背上拍了一下,“你又不是搂的别人,我有啥不高兴的?好了,抱够了没?快放手吧,” 华镇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小心的去看卫雪玢的脸色,“你真没生气?我刚才,唉,反正我想了好久了,就想着哪天抱抱你,你不是我对象吗?” “是,我是你对象,我没说不许你抱我,”卫雪玢主动牵了华镇的手,“我在外头跟你保持距离,是怕影响不好,你见过哪个厂子厂长副厂长手上拉上班儿的?” “哈,”华镇自己先笑出来了,“是没有,你就是怕影响不好?不是因为烦我?”不想跟他挨太近? 卫雪玢一笑,伸手摸了摸华镇的脸,“你不是说了,人家谈恋爱就是这样的,我干啥烦你?” “雪玢,”华镇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他开心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干脆一把把卫雪玢给抱了起来,撒腿就往路口跑。 “啊,华镇,你发啥疯呢,”卫雪玢一个没防备就被华镇给举起来了,她吓的不停的拍打着华镇的肩膀,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华镇一直跑到路口,才把卫雪玢给放下来,“吓着你啦?我抱的紧着呢,不会把你掉下来!” 你抱的确实紧,腿都快断了,卫雪玢被他这么抱着,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心突突乱跳,她照着华镇胸前就是一拳,“以后不许这样,不然我可真生气了。” 路灯下卫雪玢的脸红红的,瞪他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汪着一潭水,华镇喉咙里一阵儿发干,忍不住上前一步,“其实,他们不光是这样的,”见卫雪玢往后退,华镇把心一横,伸手揽住卫雪玢的后背,低头把嘴唇压在卫雪玢的唇上,口里低喃,“他们还这样。” 华镇低下头时,卫雪玢心里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她本能想躲,可身子却动不了,只能任华镇跟只小兽一样,在自己唇上舔啮,可饶是这样毫无章法的亲昵,也让卫雪玢心弦轻颤,她无意识的轻吟一声,伸手抱住华镇。 这声轻吟在华镇耳中却像撩人的手,拉着他顺着轻开的齿缝加深了动作,把自己长久的渴望跟忐忑都倾注在这让他热血贲张的缠绵里。 卫雪玢被华镇几乎吻的脱力,她下意识的在华镇腰间摩挲,试图推住他的衬衣叫自己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可没等她抓到了,却被华镇一把给推开了,“那个,雪玢,你,” 华镇不敢抬头看卫雪玢,“你先去厂里,我一会儿就来,” 这是怎么了?卫雪玢一怔,旋即想起刚才小腹上似乎有什么硬硬的,她脸一红,也不等华镇再说,扭脸就转过路口,直到跑到一处黑影里,才捂着脸蹲了下来。 卫雪玢不是没经过人事的,但华镇的“敏感”完全超出了卫雪玢对男人的认知,一想到刚才华镇在想啥,再想想自己当时的反应,卫雪玢羞的抬不起头,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不许华镇这样了,不然一个不小心再越了线,就不太好了。 华镇默默地靠在电线杆上,他想起刚才的窘迫,伸手想从兜里摸烟,才想起来因为卫雪玢不喜欢,他一早就把烟给断了,他懊恼的捋了把头发,暗骂自己太没出息,要是叫卫雪玢真把他当臭流氓了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胆子就怯了,愣是不太敢往厂里去,万一见到卫雪玢,她不肯理自己了,他要怎么赔礼道歉 卫雪玢在前头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华镇过来,心里也有些急了,又怕他是出了啥事,牙一咬硬着头皮拐过去,居然见华镇垂头丧气的靠着电线杆,一动不动的站着。 “华镇,你怎么了?” 卫雪玢往前走了几步,这人是哪儿不舒服,还是不高兴了? “啊,雪玢啊,”被卫雪玢一叫,华镇惊了一下,“你,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我等了你一会儿你还没过来,我怕你有啥事,”卫雪玢见华镇没啥事,慢慢走过来,“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厂子我去转就行了。” “不用,咱们一起去,一会儿我还得送你回来呢,”华镇见卫雪玢像是没生气,一颗心落了地,不过他也没脸提刚才的事,装作啥也没发生过,伸手一拉卫雪玢,“走吧,不早了,咱赶快转完了回家。” 卫雪玢不忍抽手,就这么一直被他拉着走到厂门口,到厂门口了,卫雪玢本能的往后一缩,华镇也没坚持,松开她自己把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率先进厂去了。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按着以前的老习惯查了水电,跟保卫科值班的打了声招呼,依着原路往卫雪玢家走。 “雪玢,”华镇看着拿钥匙开门的卫雪玢,忍不住叫了一声。 卫雪玢转过头,只见华镇就站在那边,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他嘴唇抿的紧紧的,就那么看着自己,一动不动。 卫雪玢噗嗤一声笑了,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晃了晃,“行了,快回去吧。” 卫雪玢的手指纤长,却并不像小说里写的女儿家那样细嫩柔软,华镇甚至都不能摸,就知道哪个手指上有茧子,哪个手指上有伤疤?但自己只要握着她的手,心里就只剩下欢喜跟安逸,“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知道了,你骑车慢点,”卫雪玢怎么会不知道华镇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忐忑的,她冲华镇摆摆手,“明天早上我给你煎荷包蛋,记得早点过来。” “哎,记住了,”华镇忍了几忍,猛一蹬车子往前冲出去老远,才没让自己拐回头再亲卫雪玢一下。 躺在床上华镇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她没生气,他抱她亲她她都没生气! 又翻了一会儿华镇躺不住了,干脆抱着篮球跑到离家不远的中学,翻墙进去一个人开练,或许累狠了,他晚上才能睡的着。 …… 丁芳翻着家里的日历,再过几天,就到劳动节了,可是韩延亭她还没有听说韩延亭回来的消息,原本她心里还藏着兴许韩延亭会带着大堆的时髦货从南边回来,然后卖了跟自己结婚,只要他肯跟自己结婚,就算是没有新房子,没有新衣裳新家具,她也是愿意的。 现在她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还真是说到做到,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连货都是走铁路托运回来的,这会儿就算是他人回来了,他们也来不及结婚了。 丁芳妈隔着窗子正看见女儿悄悄抹眼泪,她把脸盆里的水狠狠的泼到院子的地上,“芳,芳,你出来一下!” “今天晚上你早点回来,你兰花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你去见见,”韩家不仁那她就不义,真以为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了? “妈,你这是干啥?我跟延亭都定婚了,咋能再相亲去?”丁芳气的直跺脚,韩延亭只说不推后一年,又没说不结婚。 丁芳妈把腰一叉,“定婚咋了?他们说话不算话五一不结婚,咱就能退婚,把谁家闺女不当人呢?我跟你说,你这阵子一下班儿就跑他家门市上帮忙,我拦你啦?他那爹妈只要懂点儿事,就该想着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不就是二百块钱,我把你从小养大,还不值二百啊?行了,你今天下班就给我回来,你兰花姨跟我说了,人家那边可是说了,只要能相中你,财礼随咱要!” “不行,我不去,延亭回来要知道我跟人相亲,肯定不会要我了,”丁芳一扭身就往外头走,“我晚上去他家问问他妈,看他啥时候回来不就行了?你就是要二百嘛,只要他家给你二百块,我啥也不要了!” “芳啊,丁芳,”丁芳爸从屋里出来,“你就照你妈说的办,晚上该跟人见面儿就跟人见面儿去,至于韩家那边儿你明天再去说也来得及,见见其他人也没啥坏处,起码叫姓韩的知道,丁家的闺女不愁嫁!” “爸,”丁芳还敢跟她妈犟上两句,但在她爸跟前,是绝对不敢的,“我跟延亭都处了一年多了,大家谁不知道?人家一打听,也不会同意的。” “这不是你考虑的,晚上你只管见人去就行了,”丁芳爸冲丁芳摆摆手,“上班去吧,记得早点儿回来!” …… 朱相庆觉得自己真是背到极致了,自从他娘朱大妮儿过来闹了一场,人倒是叫他送走了,可是弟弟宋怀庆却留了下来,两人在一个屋挤了一个月,他才知道原来一向被爹娘赞不绝口的弟弟,是个好吃懒做,成天游手好闲的东西。 这次居然更过分了,他主动提出在家里闲着,替他往南固寄钱,朱相庆就把钱给他了,还多给了一块叫他零花,可今天他收到家里来的电报,才知道那小子根本没把钱寄过去! 这还不算,他前几天就被巷口住的张大娘叫过去告状了,说宋怀庆偷看人家儿媳妇给孩子喂奶!这叫啥事?朱相庆听都没脸听,可人家老太太说了,再见他敢有第二回,就叫人家儿子跟娘家兄弟一块儿打断他的腿! 可这些跟朱相庆在单位里的糟心事一比,也只算是小事,朱大妮儿是走了,可她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朱相庆来背,苗长有说了要跟他解除师徒关系,第二天就把报告给打上去了,没多久连他其实不姓朱,还有个亲娘的事也彻底传遍了,尤其这亲娘一来,还被关进了派出所。 而他也因为这个被厂里给处分了,一个月时间,每星期都要往厂部交思想检查,他知道这是领导有意摆治他呢,可他能怎么办?还屈辱也得老实的给人家交上去,万一这些表现叫上头不痛快,手一黑给记到他档案里,他这辈子都休想翻身了。 朱相庆的日子已经过的如此艰难了,老天还偏偏跟他过不去,厂里要上摩托厂的生产线,竟然传出来消息,说是用的硬管由华胜厂提供! 这几天看着华镇骑着个黑老鸹成天在自己厂里飞驰,朱相庆真恨不得找个机会把他的车胎给扎了,这是烧给谁看呢?真有本事,咋不去找大闺女,跟卫雪玢那个破货搅在一起? 这就么被一桩一件的倒霉事儿折磨着,一个月下来,朱相庆瘦的成个纸人一样,看见弟弟宋怀庆,自然没有什么好声气,巷子里的邻居们成天就听见两兄弟在关着门吵架了,不过吵过几回之后,朱相庆发现他一强硬,弟弟也害怕他,这不,这几天就挺好,说是找到打零工的地方了,出去挣工资去了。   ☆、第142章 军官 华镇自然不知道朱相庆这些腌臜心思, 他今天正式跟机械厂签了合同,心里正高兴呢, 这一个多月他可是一天也没闲着,从搞定机械厂领导跟采购部的领导, 到出去采购合适的无缝钢管,再到自己组织工人加工生产样品, 直到今天拿下合同, 他提着的一口气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知道华镇今天过去签合同, 卫雪玢早早的就在厂里食堂领着两个大师傅准备上了,他们能拿下机械厂的合同, 主力当然是华镇, 但也离不开权师傅的指点跟帮助, 还有厂里这群老师傅们, 所以卫雪玢干脆就在食堂里开了几桌, 亲自掌勺, 全厂工人们起庆祝他们拿下的第一个定单。 华镇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卫雪玢居然摆出了这么大的阵势, 还真的是被她吓了一跳,“雪玢,这个,没必要吧?”其实那硬管还不如他们的热水煤炉挣钱呢! “当然有必要!这可是大单子,而且还是长期的订单, ”卫雪玢占了重生的光,知道机械厂的摩托车以后几年有多火,更知道以后洛平这一块儿会有多少私营的摩托厂, 他们早走这一步看着不大,却早早的占了先机,以后别人只能跟着他们的步子前进了。 “就是,华厂长你可别谦虚了,我们宁县机械厂,可就靠给人家郑原水泵厂生产配件,养活了一百多号人呢,”从宁县来的老师傅给卫雪玢帮腔,这个订单接下来,他们这些抛家舍业过来的老家伙们,心里就更安稳了,照华胜厂这红火劲儿,他们能在这儿干到真正干不动为止! “就是,来来来,大家给咱厂长鼓掌,再敬咱厂长一杯!还有跃进兄弟,也是好样的,这阵子辛苦你们啦,”来的久了大家就知道,他们这种厂子没有国家分配,想吃一口就要自己伸手捞往碗里舀,所以这出去跑业务的人就尤为重要了,因此焦师傅一提议,大家立马响应,华胜厂食堂里顿时掌声雷动,之后几个小青工都不用人交代,已经开始开瓶倒酒,要敬他们的厂长了。 这顿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卫雪玢看时间不早了,一手摁住已经喝高了的华镇,一边安排着顺路的人互相作伴儿回去,尤其是几个喊高的,得有人搀着才能回家。 人都走了,卫雪玢又交代了一次保卫科看好门户,她看着歪在大门口跟同样醉熏熏的胡跃进正五马□□的说醉话的华镇,“走走走,我把华镇送回去,你们把跃进弄回去,明天叫他休息一天,” 卫雪玢骑上自行车,“别说了,快上车,我送你回家。” 华镇也就六七分醉的样子,“行了,我自己能回去,不要你送。” “你上车吧,”卫雪玢一打车铃,“春生他们可都看着呢,你好歹是厂长,还是他们的哥,准备叫弟弟们参观你耍酒疯?以后有样学样?” 那可不行,就算是醉着,这点儿清醒华镇还是有的,他扶着墙站起来,垂着头磨到卫雪玢车后,扶了她的肩跨到车座上,“走吧,你骑车小心点儿。” 带着华镇这个酒鬼,卫雪玢哪敢不小心,“你啊,人家敬你你不能躲一躲?哪有来者不拒的?”不带来者不拒,后头干脆自己找着喝去了。 “我不是心里高兴嘛,”华镇伸手搂住卫雪玢的腰,借着酒疯把下巴搁在卫雪玢后背上,“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摆席,” “因为你办了值得庆祝的事嘛,这次咱接下机械厂的硬管,等做熟了,还可以再去周围那几个厂子试试,咱们厂里流程少,直接就是厂对厂来,中间少过几道手,价钱上绝对有优势,”而且他们也不会少挣。 “嗯,你啊,只要一说工作,就滔滔不绝,你也不问问我难受不难受,明明看我喝了那么多酒,”华镇转了个方向,把脸贴在卫雪玢背上。 天热了,卫雪玢只穿了件的确良的短袖衬衣,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她甚至能感觉到华镇皮肤的质感,“你干啥?热不热,快起来,贴着我难受死了。” “起不来,哎,你这阵子跑高中去干啥呢?”华镇忙外头,可心却在厂里呢,卫雪玢干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那个啊,我准备在高中里资助几个学生,”卫雪玢把她的计划跟华镇说了一遍,“就算是将来他们不来咱们厂子里,也没什么事,把钱还给咱们,可以用来继续帮助后面的学弟学妹。” 卫雪玢的计划给简单,她跟学校商量了,等今年高考结束后,会资助几个学生读完大学,当然,她的资助并不是无偿的,她会优先资助报了工科的学生,如果这些学生大学毕业愿意到华胜厂工作,那之前他们的学费跟生活费,就不用还给厂里了,但如果大学毕业后不愿意到华胜厂来,那要在工作五年之内,把从华胜厂领到的学费跟生活费全部还给厂里。 “我觉得以后恐怕来还钱的比为工作的多,”卫雪玢这脾气一直是这样,自己过的稍微好一点,就想拉拔拉拔别人,“你小心将来招骂。” “随便吧,能骂我什么?不管他们会不会回来为咱们厂服务,总归是要服务于社会的,咱就当做公益了,富长良心懂不懂?再说你是没见过有些孩子,家里太穷了,啃着冷馍馍早上四点起来读书,你说人有这种决心跟吃苦精神,啥事干不成?”她有能力,为什么不拉一拉这些孩子呢?毕竟对于许多孩子来说,上大学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要是成绩差也就算了,因为没有学费而断了上学的路,恐怕这一生也会心有不甘。 “行,那就听你的吧,你准备供几个?”就当他们提前供孩子上学了,“等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不但要供他们念大学,还得出国留学去。” 这人,老毛病又犯了,卫雪玢照他搂着自己腰的手上拍了一下,“也不能太多,毕竟这是个长期的事,咱又是头一年,五个吧,”这会儿学费生活费都低,卫雪玢按着海明香的学费水平跟生活费水平大概算过,五个他们还是能承受的。 华镇个子高,这么靠在卫雪玢后背上,头几乎就枕在她的肩头了,卫雪玢本身骑着车呢,被他这么抱的一身汗,“你起来,再搂着我,痱子都捂出来了,再不坐好,我不骑了啊。” “那我来带你,你搂着我,我不嫌热,”自从那晚之后,两人的相处比以前亲热多了,华镇时不时的还能趁卫雪玢不注意的时候偷个香,“雪玢,咱俩结婚吧?” “嘁,还说自己没醉,这都开始说醉话了,”卫雪玢一笑,根本没往心里去,她之前就跟华镇说好了的,先忙事业,而且她跟华镇这才处多久?哪能说结就结呢? 不过真要结婚,卫雪玢伸手抚在华镇搂着她的手上,嫁给他日子应该不会像前世那样难过吧。 华镇似醉非醉,卫雪玢不肯,他也不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其实他也挺满意现在的状态的,只是,华镇忍不住探身在卫雪玢纤细的后颈上亲了一下,“我就是想天天跟在一起,”每天睁眼能看见了,闭眼前面前也是她。 卫雪玢被华镇突如其来的吻亲的一颤,险些没有扶住车把,“华镇,”她一把抓住华镇的手,“别这样。” 卫雪玢的声音一点也不严厉,华镇能清晰的听出里面的甜意跟旖旎,他伸手扶住车把,两脚踩在地上,“来,我带着你。” “不用了,我能带你,”卫雪玢一咬牙,用力踩着脚蹬子,今天华镇有酒了,她才不跟他瞎腻味呢,“离你家不远了,我快累死了,把你送到门口啊。” …… 韩延亭过了五一才从南边回来,这次他带回来的是几大包衣裳。 “看,时髦不?人家南边儿都兴开了,我也进了一批,我想过了,就算卖不动,挂在门口,也把咱供销社给比下去了,我听说咱们的百货大楼已经启动了?哼,等他盖成了,我这儿也照样比他们洋气!”这次韩延亭在南边足足呆了一个多月,他没想到华镇他妈居然在特区当了大官,人家吩咐一句,就有人带着他到处参观,“雪玢,你真该去南边看看,那地方,啧,” 韩延亭看着卫雪玢,“我一路走一看,走哪儿都能想起你,” “你小子找打呢,咋跟你姐说话呢?”啥叫走哪儿都能想起她,华镇不爱听了,想卫雪玢的只能是他! “呃,这醋味儿,”韩延亭不屑的吸吸鼻子,“我是说南边广市那感觉,嗯,就跟我姐身上的劲儿一样,我都不想回来了,不过特区嘛,我看着还不胜咱们洛平呢,” “那地方主要是才开始呢,以后有国家政策倾斜,又跟港城那么近,将来一定会有大发展,只是我们现在力量还不够,再等等,”卫雪玢也想去特区看看,前世光听说XX速度了,这次她真想过去亲身体会一下。 “那还不容易?”韩延亭瞟了一眼华镇,“叫他带你过去,早晚你们不也得过去一趟?”哪有处个对象不见家长的?这也太没诚意了。 这事儿他自己心里有数,还用韩延亭来指挥?华镇瞪了韩延亭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啦,想的还多的很!” 华镇见卫雪玢正在翻看韩延亭带来的什么“牛仔裤”,悄悄的把他拉到一边,“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 丁芳瞒着自己去相亲了?还是个军官?韩延亭觉得华镇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你瞎说啥?丁芳那人我还不知道,借她俩胆儿她也不敢,她可是铁了心要跟我过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叫我多照看她,我也没啥可照看的,就留意了一下,上个月我不是跟她们机械厂要签那个硬管的合同,往她们厂里跑的多了,也是偶然听说的,说是将来还能随军呢,”这年头能嫁个“四个兜”那可是最好命的闺女了,华镇可是亲耳听机械厂办公楼的妇女们在聊闲话,因为听到了丁芳的名字,他还特意问了一嘴,结果还被取笑一定是也看中了他们机械厂最俊的闺女。 部队军官?还能随军?韩延亭从里屋出来,“妈,我叫丁芳过来帮你看门市,她来了过没?” “来啦来啦,前阵子天天来呢,后来她说她奶病了,她得在家里伺候,这阵子没过来,我还说呢,你回来了,买点东西去她家看看,”该走的礼数韩家可是一点儿也不能少的。 这阵子没来?韩延亭把烟在烟灰缸里摁了,“姐,你帮我妈收拾着,我去丁芳家看看。” 真是前世的姻缘啊!虽然觉得丁芳并不是个贤内助,但天下的女人各种各样,有些天生就是藤萝,只要她们依附的枝干够强大,也照样是幸福一生,卫雪玢该提醒的也已经提醒到了,“行,你去吧,我跟菊姨收拾。” 韩延亭提着给丁芳还有他家人捎的东西直接骑车去了丁家,却没见到丁芳的人,丁芳妈直接说丁芳去她姨家了,也没有留韩延亭,直接叫他出来了。 如果没有听到华镇的消息,韩延亭兴许还真会相信丁芳妈,但这次她不但连口水都没叫自己喝,连他拿的东西都不肯留,韩延亭还能想不到里头的蹊跷,他没吭声,直接出了丁家的门,把车子往路口一扎,点了根儿烟抽着,等丁芳回家。 果然韩延亭所料,他一直等到八点多,就看见丁芳跟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走了过来。 丁芳一眼就看见韩延亭了,她吓的浑身哆嗦,却不敢叫他,头一低就往家里跑, “诶,丁芳,丁芳,你怎么了?”送丁芳回家的男人被丁芳吓了一跳,连忙跟过去,“你慢点……” “哈哈,哈哈,”韩延亭拍拍车座,吐了嘴边衔着的烟蒂,骑上车晃晃悠悠的在丁芳家胡同里来回转圈儿,直到看见丁芳妈送那男的出来,才在她面前把车刹住,“哎哟,这是送谁哪?新女婿?” 丁芳一冲到家里就跑到屋里哭去了,丁芳妈并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但这次人家给女儿介绍的对象王红旗她是满意的,人家不但是军官,将来可以叫女儿随军,还愿意出二百块的财礼钱,这多好啊,以后女婿的官要是当大了,还能拉拔拉拔自己两个儿子,所以女儿进门就哭,她也不敢质问王红旗到底出了什么事,骂了女儿两句,又替女儿跟王红旗赔了个不是,送他出门。 可万没想到,韩延亭这个煞星居然就在自己家门口!“延,延亭,你咋在这儿呢?” “瞧您这话问的,我不是才从家里出来没多大会儿嘛,这还没来得及走呢,姨,这是谁呀,给我们介绍介绍呗,”韩延亭看着面前的黑瘦汉子,“我姓韩,是这家的……” “延亭,你给我进来,”丁芳妈都快疯了,她跟介绍人说的是女儿以前跟人处过一个,但韩延亭不争气,好好的工作不干了,所以她家也就不同意了,一拍两散,反正这年头儿也是不处了对象就一定要结婚,她家丁芳只要是个清白大闺女,就不愁嫁不出去。 但这处对象分手跟还有对象就出来相亲可是两码事,叫王红旗知道了,恐怕女儿再漂亮,人家也不会要了,以前丁芳妈以为女儿遇到韩延亭是捡到宝了,等见到王红旗,才知道更大的宝贝还在后头呢,不说人家是四个兜,比韩延亭这种不知道国家啥时候又会打击的小商小贩强多少,就冲人家眼都不眨的就同意给二百块财礼,丁芳妈也觉得这女婿比韩延亭顺眼的多! 韩延亭看了一眼王红旗,冲他点点头,“那我先进去啦,刚才我还没叫丁芳呢,她就跑了,我进去看看她。” “看这孩子说啥呢,你不是说来看看你奶嘛,”丁芳妈也机灵的很,生怕韩延亭当着王红旗的面儿闹起来,把他往家里一推,笑着拉了王红旗的胳膊往外送,“这是亲戚家的孩子,来看看我。” “呵呵,” 韩延亭冷笑一声,没再理丁芳妈,而是直接进了丁芳的屋儿。 “哟,这是哭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在外头了呢,”韩延亭看着正爬在床上抹眼泪的丁芳,拉了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 “韩延亭,你胡说八道啥呢,刚好你来了,我也有话跟你说呢,”丁芳妈把王红旗送走,转身就往家里跑。 “别,我没跟你处对象儿,有话叫她跟我说,”韩延亭冷笑一声,从兜里摸出烟点上,他辛辛苦苦来回倒货,是想成功想发财,但这后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给父母给丁芳最好的生活?可她回报自己的又是什么? 丁芳从床上坐起来,可怜巴巴的看着韩延亭,嘴一撇又哭上了,“延亭,你可回来了,我不想的,不是我要去见那人的,呜,”她这些日子有多苦他都不知道,就知道一回来就来拉刮她。 “你给我闭嘴,”丁芳妈往床上一坐,“我跟你明说吧,你跟芳的婚事就此告吹,俺家芳不嫁了,哼,你不是舍不得拿二百块财礼嘛,有的是人愿意拿,”丁芳妈得意的抚着女儿的腿,“俺这么漂亮的闺女,还愁没人要?” “阿姨,你真的是丁芳的亲妈?我咋看你跟电影儿里的老鸨子一样呢?你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呢?”韩延亭看着只会捂着脸哭的丁芳,心里又恨又气,“你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自己都当不了自己的家?她叫你去你就去?她叫你死你也死?” “我,”丁芳的眼泪又下来了,“这是俺爸俺妈,再说你又不肯跟我结婚……” “所以呢?你就招呼也不跟我打,另相亲去了?”韩延亭的目光从丁芳的鞋落到丁芳腕上的小坤表上,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你家觉得我没诚意,我穷,我娶不起你,这都没错,你们只要明着说一声,我韩延亭要是还来纠缠你,我就是不是我爹妈养的!可你们干的叫啥事?” “呵,”韩延亭狠抽了一口烟,直接摔在地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姓韩的好欺负?刚才那四个兜是吧?你信不信我走一趟武装部,就能把那人的来历打听个一清二楚?” 韩延亭看着丁芳妈,咧嘴一笑,“阿姨,丁闪的亏还没吃够不是?” “延,延亭啊,你回来,你听姨说,延亭,”丁芳妈这下慌了,她以为韩延亭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呢,人家王红旗假期快到了,两家都说好了,过两天就登记去,只要登了记,她就不怕韩延亭闹,可现在俩人还没登记呢,韩延亭居然就回来了,这他要是一闹,她真的是要鸡飞蛋打了。 “芳,你愣着干啥,快去把延亭追回来,” 丁芳妈嘴里喊着,脚下也没停,冲到大门外一把拉住韩延亭的自行车,“延亭,你听姨说,姨家不容易,你看看这院儿,就这么大点儿,家里负担又重,姨家真的不容易啊!” “所以呢?”韩延亭居高临下的看着丁芳妈,还有后头追出来的丁家人,“你们准备干啥?叫我吃这个哑巴亏?定婚的媳妇跟人跑了?敢情你们老丁家,一个闺女还卖两回呢不是?” 韩延亭都想照着丁芳妈脑袋上拍一巴掌了,这女人真是人头猪脑,他跟丁芳这一年多成天压马路逛大街,丁家他也没少来,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如果正经分手了,也好说,这样就想悄悄的把闺女另嫁了,他们考虑过将来姓军官知道了,会不会善待丁芳? “不是,俺不是跟你说了,你们俩掰了,俺家不同意,所以你们掰了,俺丁芳再找也没啥,”丁芳妈看见前后邻居都悄悄的往外探头,心里发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中,你说掰就掰吧,”韩延亭死命捏着车闸,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把眼里的泪逼了回去,“你们既然又看中了个军官,嫌我没出息,我也不说啥了,毕竟我跟丁芳好了一年多,她也没啥对不起我的地方,她现在找到更好的了,我也没道理拦着人家不是?” “是是是,就是这个理儿,延亭,姨谢谢你啊,”丁芳妈没想到韩延亭这么通情达理,顿时喜出望外,恨不得跟韩延亭握手致谢。   ☆、第143章 退亲 韩延亭看着几乎要喜极而泣的丁芳妈, 扯了扯嘴角,“不过么, 你们家可没少收我的东西吧?四时八节的就算了,那是我愿意的, 但去年七月我跟丁芳定婚,你们收了我家五十块礼钱, 还有一块上海坤表, 这个总得还回来吧?” 他看着藏在门后的丁芳, 心凉透了,自己这么喜欢她, 可到了这个时候, 她连门儿都不肯迈出一步, 可见她对自己, 也就是那样了。 “那, 那咋中, 恁多东西, 俺家哪有?”闺女收到韩延亭给买的东西,都回来叫她过目,那些衣裳皮鞋吃的喝的,穿的戴的,要是韩延亭叫她家还, 得多少啊,万一他要是再讹她家,“当时是你甘愿送的, 又不是俺芳跟你要的,凭啥叫俺还??” “呵呵,”韩延亭直接笑出来了,“是,那些都是我甘愿的,丁芳没跟我要,所以我不会叫她还给我,” 他自愿讨她开心的东西,真问人要回来就他还丢不起那个人呢,“但是你们现在是要退婚,定婚时收的东西是我妈亲手交到她手里的,这样吧,明天我叫我妈带着媒人过来跟你们算!” 五十块见面礼跟一块百十块的小坤表,丁芳妈肝儿都是疼的,那表她还准备叫丁芳当嫁妆呢,可想到这事要是叫文菊知道了,恐怕不会像韩延亭这么好说话,那老婆子的嘴她可是领教过,再加上男家的媒人,到时候闹上一场,那还不把他家的事给传遍洛平? 丁芳妈想想王红旗,把牙一咬,“中,我把钱还你!” “芳,把表给他,咱不欠那点儿东西,人家稀罕,咱不稀罕,将来叫红旗给你买更好的!”丁芳妈扭身进屋给韩延亭取钱,等他家攀上当军官的女婿,还怕没有钱没东西? “延亭,”丁芳已经哭的站不住了,她以为韩延亭听说自己跟别人见面,会来求她不要跟人家好,会立马答应她家的条件,把财礼钱拿出来然后跟她结婚,可没想到,他连都不问,就要跟自己吹了,“你也太绝情了!我哪点儿对不起你?!” 韩延亭冷冷的看着丁芳,“我出去进货,你跟人家压马路,还问我哪点儿对不起我?” “那又不是我愿意的,我就是跟他出去了几回,又没干啥,也不要他的东西,”丁芳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不去,家里饶不过她,去了,韩延亭又恨上她了。 韩延亭伸手接过丁芳妈递过来的五张大团结往兜里一塞,看着捂着手腕子的丁芳,那块小坤表是丁芳想了很久的,也跟他嘀咕了好几回,韩延亭一直记在心里,手里一有钱,就跑到郑原百货楼给她买了,定婚那天送给她,当时她高兴的搂着他直亲,说他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现在…… 周围邻居出来的越来越多,丁芳爸心里发急,“芳,干啥类?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人家叫他走?咱也是规矩人家,不要跟那些成天就知道投机倒扒的人乱搅和!” 父亲一吼,丁芳吓的连忙把表摘下来还给韩延亭,“延亭,你再求求俺爸妈吧,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个王红旗比她大的多,她对他一点心思也没有,要不是家里逼着,丁芳根本不会跟他出去。 韩延亭看着手里的小坤表,丁芳戴的很爱惜,现在还新崭崭的,他一笑,这样的东西他拿回去除了看着伤心,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里,韩延亭一甩手,只听“啪”的一声,手表砸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 “啊,”丁芳万没想到韩延亭会把表给摔了,她冲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碎表,“你发啥疯呢,这么贵的东西,你要是心里有气,打我也行,干啥拿表出气啊?” 韩延亭看着握着表失声痛哭的丁芳,想问她到底是心疼表呢,还是舍不得他,可想想最终自嘲的笑笑,转身骑上车走了。 …… 华镇是第二天上班儿被文菊给喊到门市上的,“华镇,你快过去看看,这孩子一夜没回来,我早上过来一看,一个人喝了两瓶酒,就那么在地上躺着呢,也不知道出啥事儿,这昨天还好好儿的呢!” “姨,这样吧,你去雪玢那儿用她的火给延亭搅点汤端来,我去看看延亭,”华镇叹了口气,韩延亭跟丁芳的事,等他想好了自己跟母亲说更合适一些。 韩延亭从丁家回来,直接开了自己带回来的酒,两瓶下去,人就倒了,早上文菊过来,又喊又叫的,才把他从地上弄起来,这会儿华镇进来,他也迷迷糊糊听见了,“我妈叫你来的?” 这酒味儿!华镇把窗户全打开了,又拿了条毛巾湿透了扔到韩延亭脸上,“谈崩了?” “嗯,她家说退婚,”韩延亭把头埋在枕头里,不然华镇看见自己的眼泪,“华镇,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要是当初答应他家的条件,我们现在都结婚了。” 昨天他在气头上,倒是撒了恶气了,可回来之后想想丁芳,想想两人好的时候,韩延亭心跟刀搅一样,钱啥时候赚都行,可是丁芳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然后呢?你再出去挣钱,养着丁芳一家子?要是你哪天叫丁家不满意了,她家再给闺女找一家儿?” 华镇一巴掌拍在韩延亭身上,“瞧你那点儿出息,叫我说,这时候分,比以后结婚了成天生气强!以前的事不说,就这回的事,你随便问问哪家能办出这种事来?你们可是定过婚的!” 这定婚之后,两家已经可以当亲家彼此来往了,可丁家照样敢叫闺女出去相亲,这样的人家能当亲戚?“还有那丁芳,腿在她身上长着,嘴也在她身上长着,她不同意,谁真能逼她?现在可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 丁芳不同意,去相亲也可以直接告诉男方自己有对象了,可是她没有!这人品真是,“延亭,你真瞎啊!要搁古代,你就标准的一昏君!” 这些道理韩延亭都懂,也就是因为明白,他才没有低头,直接跟丁芳掰了,他做生意成天在外头跑,这样的媳妇放家里,真出啥事根本不能顶门立户,“你说说,我对她不好?” “这个嘛,我觉得吧,唉,”华镇摸摸下巴,好是真好,但你挑错了人,“有些人你对她好,她看得见,记在心里,有些人呢,就跟那石头一样,根本捂不热的,你啊,就当一不小心错把石头当宝贝了,这会儿发现了不挺好嘛,非得娶家里了,才发现自己搬回家块石头,你还能再扔出去?” 华镇跟韩延亭当了这么多年兄弟,会不知道他在这儿拧缠啥呢?当初他跟丁芳好的跟一个人儿一样,成天下了班就凑到一块,这打击,“行了,想开点吧,这会儿就算是你过去重新把她求回来,你真觉得以后的日子还能跟从前一样?恐怕两人心里都结着疙瘩,倒不如一拍两散,哼,她找了个军官?那还不简单,我去打听打听,咱哥们儿找他谈谈去,” 他要丁家芝麻西瓜全捞不着! “算了,别去了,随她们的便吧,她觉得那人好,就叫她嫁去吧,”韩延亭摆摆手,无力的躺在床上,“我昨天去见着那人了,丁芳跟他从外头回来,可我没吭声,也没说我是谁?” “嘿,你这小子,真够痴情的,这都能忍下?”要是自己,估计一拳就打过去了。 韩延亭不屑的撇撇嘴,“你要是看见雪玢姐跟别人一道儿压马路,就过去打?” “她不会,你以为她是丁芳?”华镇不乐意了,就算清楚卫雪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但这念头只要在脑子里闪现,华镇就透不过气来,“别拿你的破事比我们!” “你瞧瞧你那没出息样,还说雪玢呢,你连雪玢的指头尖都比不上,”卫雪玢可是发现上了朱相庆的当,当机立断就离了婚,这叫啥魄力? “我是觉得打了闹了,也没啥意思,闹完了又怎么样?就像你说的,心里的疙瘩是一辈子的,”韩延亭捂着脸沉声道,“她是觉得跟着我过的不好,才跟别人的,我何必叫她恨我呢?!” “延亭说的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丁芳心走了留着人有啥意思?这处对象嘛,就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啦?” 卫雪玢听文菊说了韩延亭的事,把钥匙给她之后,自己也过来了,她在外间也听了一会儿了,“行了,我觉得延亭做的挺好的,要是又打又闹的,最后人家还不跟自己,不跟丢人?就算是你们真的找到那个男人,人家如你们的愿,不跟丁芳结婚了,你觉得你就胜利了?这样争回来的媳妇过着有意思?” 那倒是,自己找到那个人,人家跟丁芳吹了,丁家要回头又来讹上韩延亭,那不等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华镇现在对丁芳可是好感全无,这种女人还是离自己兄弟越远越好,“那算了呗,咱大人大量,叫人家往高处走去,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她能爬到哪儿去?!” “闲的你,分手就分手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你管人家过的好不好的?”卫雪玢给了华镇一个白眼,回头劝韩延亭,“行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要是真的心里不痛快,去郑原走走吧,刚好我嫂子那边有些货也缺了,她才出月子,我哥也不好脱身儿,你帮着去进点儿货,顺便把你带的东西也往郑原送一些,”韩延亭现在跟顾大姐他们是互通有无的关系,彼此是对方的经销商,给他找点事儿干,也能尽快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 见韩延亭不吭声,卫雪玢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这世上的事,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收获的,你努力学习,也未必比人家聪明的孩子学习好,我们努力生产,产品也未必受群众欢迎,你对一个女人好,那女人真不一定就会爱你,想开点吧,别人我不知道,这会儿啊,丁芳心里也不会比你好受,丁家人也一样,这人啊做了亏心事,真能睡的安稳?” 韩延亭最难过的就是这一点了,他对丁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恨不得捧在手心儿里,结果换来的却是背叛,但他是个豁达外向的性子,又要强的很,就算是心里还跟刀割的一样,也不愿意叫大家过来替他操心,不然他也不会晚上不回家跑门市里喝酒了,“行了,都别劝了,我以后好好干活儿挣钱,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媳妇?” “这就对了,起来,先把脸洗了头梳了,一会儿菊姨把汤端来,你喝点回家睡去,你这样子躺在里屋,外头开门做生意你不也睡不好?”卫雪玢最怕韩延亭钻牛角尖儿了,他这么说,不管真心假意,起码是知道自己开解自己了,“快点,一会儿菊姨来了,你还得想好跟她怎么说呢,” 定婚是两家的事情,当初他们定婚,韩延亭还在国营饭店摆了一桌,至亲好友都到场了,现在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退婚了,老人心里只怕过不去这个坎儿。 等文菊端了汤回来,卫雪玢跟华镇借口厂里有事,直接从门市出来了,华镇叹了口气,“咱不找丁芳现在的男人,恐怕文菊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洛平才多大,这事儿恐怕丁家也瞒不久的,这家人真是,”卫雪玢摇摇头,“丁芳太傻了,”可她自己作的,外人也只能替她感慨一下。 “她傻啥?没准儿还觉得自己找了个更好的呢,”华镇在韩延亭跟前说的好像他那段感情根本不值得留恋,其实作为一路看韩延亭走过来的兄弟,华镇心里也别提多难受了,“不行,我找人打听打听那人哪个部队的,” “你想干啥?你可别乱插手啊,要说这样的事那边也是受害者,人家肯定不知道丁家骗人呢,再说了,你报复他,岂不是觉得延亭离了丁芳再找不到更好的了?要我说,我还得谢谢这人呢,幸亏他把丁芳给收了,不然就那样的媳妇,纯粹是延亭的包袱,”前世卫雪玢对丁芳算不上了解,印象里只有表弟娶了个极漂亮的媳妇,成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门都舍不得出一步,再后来韩延亭出事,不论是韩家还是卫家,都没缓过神儿呢,作为未亡人,居然先提出分家产再嫁。 虽然这一世韩延亭未必就会像前世那样早早的离开,但就这一点印象,卫雪玢其实在心里对丁芳已经打上了“靠不住”的标签了,可人家两个感情她,也轮不着她插手挑事呢人分手,现在不正好,好不容易把这尊神给送走了,叫卫雪玢给那个要娶丁芳的人写个感谢信她都愿意,还去坑人家? “再说了,像延亭那样疼女朋友宠女朋友的有几个?丁芳哪有那么好的运气,走个韩延亭,遇着个比韩延亭对她更好的男人?有延亭在前头比着,以后她的日子不见得会过的舒心,” 华国人从古到今,男女交情都是以结婚过日子为目的的,甚至有“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这样的话被追捧,爱情,反而并不是男女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中最本真最重要的追求,对于体会过被男朋友捧在手心儿里百依百顺之后的丁芳来说,回归到柴米油盐平淡日子,后头再有丁家那么不省心的娘家,这日子真是可想而知了。 “雪玢,”华镇脚步一顿,拉了一把走在前头的卫雪玢,“是不是我对你不好?” “啊?”卫雪玢脑子里想的都是韩延亭跟丁芳的事,没想到华镇怎么把话题扯到他们身上了,她转头看着华镇,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会儿厂里正开着工,办公楼里也没啥人,华镇有些沮丧的靠在楼梯扶手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像韩延亭那样给你买东西吧,你又不是丁芳那种见了东西就一脸笑的人,而且我给买你又不收,叫你啥也别干回去歇着吧,这厂子就是你叫干起来的,”他真叫她回家,恐怕她会很生气,“而且我也想舍不得你走,咱们一块儿上班,才能常见面,要不,以后我下班回去做饭,你光吃就行了?你的衣裳我也全包了?” “你呀,你也说了,我跟丁芳不一样,你也不是韩延亭,咱们怎么相处不用跟人比的,我说过你对我不好了?”卫雪玢站的高,这会儿反而比华镇高了一个头,她顺手揉了揉华镇的耳朵,“你对我已经很好了,真的,” 以前是合作伙伴,华镇不阻止她成天扑在厂里,现在成了情侣,华镇对她的支持一如往昔,从来不觉得她一个女人管的太多,占的太多,这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体贴。 他对她好吗?他怎么没感觉出来?他就觉得卫雪玢对他好了,“那这样吧,我以后有空了就去给你洗衣裳做饭,还有,我的工资以后你都领走,你一个月给我十块钱够我花就行了。厂子也归你,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这个好,卫雪玢被华镇逗的乐不可支,“行啦,你的工资你自己拿着,我又不是不挣钱,才不给你当管家呢,厂子以前也说过了,还照咱们的老规矩来,至于洗衣裳,”自己的衣裳才不要他洗,“这样吧,我要是拆洗被子的时候你过来给我帮帮忙,那个太大,我洗着吃力的很,”这会儿没有洗衣机,偏卫雪玢又是个爱拆洗的,有个劳力给帮帮忙,也挺好。 说了半天,才争到这么点活儿,华镇有些气馁,“要不咱们去北京吧,我带你去那儿玩?” “行啦,去了我不是还得跟你回家?我不想,”卫雪玢拉了华镇一把,叫他赶快走,“等十月吧,脱粒机再销一批,硬管的单子也稳定了,咱们就出去走走看看,旅游去。” “行,没问题,咱们可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又说要忙这忙那的没时间,”华镇几步跳到卫雪玢前头,扫了一眼周围没人,捧了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一言为定!” 哪有这样一言为定的?卫雪玢想打他,华镇却早就转身跑了,气的她直跺脚,“这是在厂里呢!” 幸亏这会儿没人,不然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卫雪玢发现现在华镇对自己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偏她拿他还没有一点儿办法! 那边韩延亭也没有瞒父母,把他昨天去丁家的事跟文菊说了,他不想再跟丁家有什么牵扯,硬是拦住了要去丁家讨说法的父母,回头又嘱咐了卫雪玢劝着点儿父母,自己跟卫广良一道儿去郑原进货去了。 这定好的婚事就这么飞了,还飞的这么窝囊,文菊夫妻能不烧心?但韩宏举头脑冷静,他更认同卫雪玢的说法,要是真把丁家现在的婚事闹没了,回头丁芳又来缠上儿子,就凭儿子对丁芳的痴迷劲,他们两口子还认不认这个媳妇? 老两口商量清楚了,但也绝不能哑巴吃黄连,等儿子一走,他们就叫了男家女家的媒人,甚至还带了两个韩家的亲戚,一道儿往丁家去了。 丁家看见韩家人来,哪有不害怕的,这两天他们出门儿,邻居看他们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尤其是一向关系不好的,直接把卖闺女不要脸都挂到嘴上了。 虽然打心里觉得骂他们的人都是在嫉妒他家女儿嫁的好,但女儿一天没跟人登记,这事儿就一天会有变化,丁家这两天夹着尾巴做人,见谁都赔笑脸,生怕有人多嘴把这事儿传到王红旗那边去。 所以韩家人来了,丁芳爸妈也是笑脸赔尽,好话说尽,再不敢说什么你家不肯娶这样的话,只说两个孩子不合适,她家小门小户,不想耽误延亭。 文菊看着缩着脑袋坐在一旁只会抹眼泪的丁芳,来时愤愤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这么一看,丈夫跟外甥女说的对,这样的女孩子说好听点那是娇花,得放在那玻璃屋子里养着,不但不能经一点风雨,还不能受一点委屈,说难听点就是个绣花枕头,样子好看,里头就是一包草,中看不中用,弄这么个媳妇,有她操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延亭是不是帅帅哒?   ☆、第144章 馊主意 想清楚了, 文菊也没啥舍不得了, 她冷笑一声, 看着冲自己赔笑脸的丁家人,去年订婚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副模样, 一个个傲的, 跟他家生养的不是闺女, 是个金疙瘩一样! “行啦, 你们也别说了,丁芳也别哭了, 就当咱们没缘分,我们来也是准备把话说清楚了, 我们延亭没有一点儿对不住你们丁芳跟丁家的地方,你们没退亲就叫闺女又找, 也是事实,”退婚可以, 但事情却是要说清楚了, 她家丁芳攀高枝去了, 自己家延亭将来也是要找的。 “延亭妈, 这, ”这账丁芳妈并不想认,但她还没张嘴,就听丈夫咳嗽一声,“是, 您说的是,这事确实是我家做事欠考虑了,其实那次我家丁闪叫你们延亭送进派出所,我们就有退亲的心思了,可你们延亭又去南边了,一去就是一俩月,总不能叫我家芳儿一直等着吧?” “哈哈,老丁,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人家延亭去了南边一两年呢,才一俩月就等不住,啧啧,你们丁家的闺女还真是,”韩家的媒人恶心透丁家了,她帮人做媒介绍对象也不是一两桩了,这样的人还真是头一次见,“我听说你们这会找的女婿是部队上的?” 听人家问她家丁芳的新对象,丁芳妈立马得意起来,“是啊,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兵,人家小王是军官,将来还能带俺家丁芳随军呢!”韩延亭比得了? “呃,那挺好的,起码丁芳跟人走了以后,能离娘家远点,”文菊虚拂一下腿上的灰,站起来,“行了,我们来就是想着不管你们走不走理,我们韩家不是那种不道理的人家,大家把话说清楚,也算是好聚好散,” 她看了一眼当初定婚是丁家请的媒人,“老姐姐,你也听清楚啦,从前天起,我们韩家跟丁家再不是亲家了,原因呢,就是丁家嫌我们延亭没本事,既不是军官,还拿不出二百块叫他家丁闪娶媳妇,强扭的瓜不甜,我们韩家也不高攀了,这事儿到今天结束。” 说完她笑眯眯的拉着自己请来的媒人,“走吧,叫你又辛苦了一趟,姐姐那儿有延亭从南边捎回来的好酒,给你老头儿掂一瓶尝尝,算是俺延亭孝敬他姨的。” 韩家人过去一顿冷嘲热讽,出了气走了,丁家的媒人脸上就不好看了,这挣不挣到双媒人鞋她无所谓,但掺乎在这么一桩婚事里可太丢人了,丁芳跟韩延亭是自谈的,并不是经她介绍的,这两家的媒人也是当初定婚时,为了守礼,照着老规矩一家请了一个,结果,她不过是好心帮个忙,却摊了这么个事,晦气不说,还白跟着吃了不少难听话,“行了,我回去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别再来找我,我可惹不起!”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丁芳,“你呀,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就一个军官,就能把处了一年多的对象蹬了,不是心肠太硬,就是脑子不清楚。 韩延亭去了郑原,文菊两口子去丁家“说事”,门市上不能没人,卫雪玢就被叫来给临时看个店,这阵子厂里一切就绪了,她也乐得趁这个空儿偷会儿闲,拉了个椅子跟何玉华坐在门市前逗不到两个月大的卫何娜玩。 两家的门市紧挨着,何玉华又是韩延亭的表嫂,这次韩延亭退婚的事也没有瞒她,她一边打一毛衣,一边不停地卫雪玢唏嘘,“那闺女看上去可不像那样的人,多漂亮的人儿啊,小鼻子小脸,眼儿那么大,我还想着咱延亭可找着好媳妇了,没想到,” 还能玩这招,何玉华啧啧称奇,她当年可也是洛平东城一枝花,可插到卫广良这坨牛粪上之后,也就死心塌地跟他过了,“唉,没想到这闺女本事镇大,四个兜儿,那是好找的?” “也是咱姨跟延亭好脾气,要是我,可咽不下这口气!”她家永川要是遇到这么个对象,看她不撕了那一家子,“雪玢,咱姨就真的这么认了?” “天道轮回,有啥认不认的,我看那啥‘四个兜’真不一定胜咱延亭呢,分了就分了,就凭延亭这本事,还怕找不来更好的?”何娜被卫雪玢摇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索性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说起漂亮来,我看啊,不论是你,不是丁芳,将来都比不上咱何娜。” 这是肯定的,那丁芳漂亮虽然漂亮,但是个黑里俏,皮肤算不上白皙,何玉华自己本来就不黑,加上卫家人天生的白皮子,何娜长的跟个雪娃娃一样,“一白遮三丑,就凭咱何娜这细白劲儿,将来也是个美人儿。” 何玉华看着抱着女儿不撒手的卫雪玢,心里一动,她这个小姑从小就会带孩子,当年向新向前后头的永川跟雯雯,她都没少帮着带,“我说雪玢啊,你跟华镇啥时候办事?” 何玉华的门市就开在华胜厂门口,卫雪玢跟华镇的关系自然瞒不了她那双利眼,卫雪玢也没刻意瞒她,两人干脆就在何玉华跟卫广良跟前过了明路了,不过卫雪玢还是嘱咐了何玉华一声,先不叫她跟家里提。 “办啥事啊?结婚?我们不急呢,”何娜睡着了,卫雪玢把她放在何玉华身边的小铁车里,“再等两年吧。” “再等两年?那你都多大了?二十七?”何玉华毛衣也不打了,“虽然现在国家号召晚婚晚育,但你也不能太晚了啊,”对了,华镇好像比卫雪玢小两三岁呢,“是不是华镇不想结?”这可不行,跟他光处对象不结婚,将来自己小姑熬成老闺女了,他要是遇着年轻的,小姑怎么办? “雪玢,你可不能憨,” 见何玉华拉开架势准备跟自己“长谈”,卫雪玢赶忙闪到一边,“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不想结呢,我们厂里现在这么忙,哪有功夫想那个事?这要是结了婚,没准儿下来就是要生孩子,我厂子可怎么办?” 而且她现在跟华镇这么相处着也挺好的,“我们说好了,先谈两年,万一我后悔咋办?” “这闺女,你还后悔呢,华镇那么好的小伙子,家里条件更是没得挑,”何玉华一拍大腿,伸手拉住拎着小椅子准备跑的卫雪玢,“不会是华家不同意吧?”人家华镇爸妈可是当大官儿的,能乐意儿子娶一个二婚?何玉华心里咬牙,既然两人谈上了,就不能叫华镇跑了。 华家人不同意?卫雪玢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呀,他家不同意?我没想这事儿呢?我现在就是跟他先处处,没想那么远……” 要真的有一天,他家人不同意,卫雪玢神情一黯,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她好像从来没问过华镇这个问题。 这是没考虑?何玉华才不信呢,看小姑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也怯了,她眼珠儿一转,凑到卫雪玢跟前小声出着主意,说完了一拍一脸愣怔的卫雪玢,“就照嫂子说的办,听见了没?” 这叫啥主意啊?卫雪玢窘的满脸通红,“嫂子,你是我嫂子,不是华镇的嫂子!” “我就是你嫂子,才跟你出这个主意呢,你看看延亭,要是他跟那个丁芳,嗯,那样了,丁芳敢不吭声跟人相亲去?你跟华镇也是,你们只要,”何玉华冲卫雪玢眨眨眼,把两根食指往一起对了对,“他想不负责任,咱告他去!” “嫂子,我不跟你说了,我进去了,延亭带回来的货还没理清呢,”这都是啥馊主意,卫雪玢再听不下去了,拉着小椅子回这边门市了。 这闺女,何玉华被卫雪玢害羞的样子逗的咯咯直乐,她犹自不甘心的探着身子冲屋里的卫雪玢喊,“嫂子是过来人,教你呢,你可不敢憨,要是叫人抢了先,看你咋办?!” 在何玉华看来,卫雪玢能这么坚决的离婚,跟朱相庆不“中”有极大的关系,要是他们结婚那天能顺利的同房,恐怕朱家包袱再重,卫雪玢这脾气,也会咬着牙扛下来的。 这都教的啥啊,真是,卫雪玢没理何玉华,低着头开始帮韩延亭摆货。 “哎,华厂长来啦,来来来,嫂子跟你说句话,”卫雪玢正上货呢,就听见何玉华那脆亮的声音, 她立马就往外冲,那二百五,要是对华镇也胡说八道,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嫂子,你跟华镇要说啥?” “哈哈哈哈,”何玉华笑的差点儿溢奶,她捂着胸口,“我没打算跟华厂长说啥啊,昨天有人过来跟我打听咱这门市还租不租,说是也想开个小饭馆,我准备问问华厂长,那人找他去了没?” “咯咯,雪玢啊,你以为我准备跟华厂长说啥?啊?”何玉华对卫雪玢眨眨眼,捂着嘴又笑起来。 华镇被何玉华笑的摸不着头脑,再看看卫雪玢,小脸红通通,那眼睛跟刀子一样,正剜何玉华呢,“咋啦雪玢?咱嫂子欺负你啦?” “诶,华厂长,你可不能冤枉我,我可是为了你们好,”何玉华准备继续打趣这小两口,却见有人进来要买卫生纸,“行啦,我不说了,你问问雪玢我跟她说啥呢,” 说完领着顾客挑卫生纸去了。 华镇跟着卫雪玢进到屋里,“咋啦,是不是咱嫂子拿咱俩开玩笑了,”华镇看见卫雪玢正支着案子熨衣裳,过去把电拔了,“这活叫延亭以后自己干,这么热的天,你不热?” “他那回这个?回来也是我菊姨干,”韩延亭带回来的衣裳都大包装着,卫雪玢把准备挂出来的衣裳裤子又重新给拿熨斗过了一遍,这样挂出去卖相也能好点。 “不会就学,想挣钱还怕学不会啊,凭啥使唤我媳妇?”华镇帮着卫雪玢把熨好的衣裳往衣架子上挂,“你就来帮着看会儿门,都不知道歇一会儿?” “这又不累,我瞪着眼干坐着多没意思?”卫雪玢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再说这些事,她多干一点,文菊就少干一点,她拿了条牛仔裤在自己腿上比了比,“这裤子挺好的,我给我跟雪珍一人要了一条。” 就是这会儿喇叭裤已经开始传过来了,卫雪玢受不了那能扫地的裤腿子,准备买回去了拆开自己改了改,缩了裤脚再穿。 “你穿啥都好看,我那延亭捎回来的还有柔姿纱的裙子,你也买一条呗,穿上肯定好看的很,”华镇一早就盯上韩延亭捎的粉红裙子了,踅摸着给卫雪玢也买一条。 那裙子也不能说不好看,但卫雪玢是活了一世的人了,心态上真的不再是看见粉红就走不动的小姑娘,尤其是那裙子领口开的把锁骨都露出来了,还没有袖子,这会儿这么穿的人太少了,要是自己这么穿出去,恐怕连胳膊都不好意思伸了,“我买条牛仔裤就行了,那裙子还是算了吧,闲了我给自己做一条,” 怎么也得把领子往上提提,再装个短袖儿,“不过那裙子也确实挺好看,我叫雪珍过来试试,她要是喜欢,就买给她,小姑娘最臭美了。” “说的好像跟你多大了一样,你才比她大几岁?我看她穿肯定没你穿着好看,”自己相中的裙子,干啥叫未来小姨子穿?“要不我给你买下,你就在家里穿穿?”给他看看就行。 在家里?穿给他看?卫雪玢脸又红了,她还没穿过那么嫩的色儿呢,“不行不行,我穿不出来,你想都别想了,我不会穿的。” “那我也要把那裙子买下,你不穿我自己留着,”别的女人也别穿! “你留着干啥?自己穿啊,”卫雪玢被华镇这脑回路给逗笑了,“行了,以后啊,漂亮衣裳只会越来越多,我跟你说实话吧,那裙子我也没觉得有多好看,太花俏了,而且咱们车间里到处都是机油灰土的,我穿那个出来进去的也不方便。” 见华镇要说话,卫雪玢拉拉他的手,“我知道你想买衣裳给我,等咱再看看,我以后有真相中的,就叫你给买行不行?对了,我看延亭捎回来那一箱凉鞋挺好看的,我挑一双,你给买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华镇捎回来的玻璃凉鞋上头不知道抹着啥,透明的不说,还特别亮,卫雪玢穿上肯定好看,“那我买两双,你换着穿!” “哎哟,你这人,以后咱们两个喝个胡辣汤你不会也要两碗,喝一碗扔一碗吧?”卫雪玢被华镇逗的哈哈大笑,她想起来后世人们编的那个段子了。 “为啥要扔一碗?我又不是喝不完?”华镇听不懂卫雪玢这话的笑点在哪里,不过卫雪玢答应自己给她买东西,他就挺开心,“我先回去啊,咱中午吃捞面,我回去看面和上醒着。” “为啥?厂里今天中午不是蒜面条?”跟捞面又有多大区别?还用回去再做? 华镇嘿嘿一笑,“我不吃蒜面,咱回去吃鸡蛋捞面,我回去做,你把钥匙给我。” 华镇啥时候开始不吃蒜面了?洛平人一到夏天,蒜面是最常吃的午饭啊,“蒜面怎么了?你以前好像挺喜欢的啊?” 这人,非要叫自己说出来,华镇从卫雪玢手里拿过钥匙,“我要是吃了蒜,你就不叫我亲你了!”他就算刷了牙,她也不让,所以干脆他以后就再不吃蒜了。 “你这人,快滚,”卫雪玢照着华镇腿上踢了一脚,正事不干,净在这儿胡说八道。 厂里新招来的工人经过培训,上岗也有三个月了,卫雪玢跟焦师傅对这批青工很满意,他们大多都是来自周边的村子,但也是因为农村来的孩子,反而格外珍惜这个难得的招工机会,虽然华胜厂不能像那些国营厂子那样解决他们的户口问题,但卫雪玢利用开大会的机会,也把自己的另一番道理跟他们讲了,有农村户口并不丢脸,反而因为这个,他们可以在村里分到属于自己的耕地,这些地不管给留给父母还是兄弟们耕种,反正都是他们自己的,还有人替他们交着公粮,而他们自己,则可以到城里来挣工资,大家都是种过地的,自然知道这挣工资可要比种地收入多的多。 家里有地,城里有工作,小青年儿们哪个不是干劲儿足足的,一个个盘算着等存够了钱,在村里说个媳妇,这样地也有人管了,日子肯定过的会越来越好! 也是这些人示范作用,现在不断的有人来厂里打听问还要不要收青工了?甚至宁县来的老师傅们,都在悄悄的跟卫雪玢打听,厂里要是再招工,能不能也从他们宁县招来几个,谁家里还没有几个待业青年?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后世的农民工进城,基本也是一个出来找到了生存之道,就会回乡带亲戚朋友出来,卫雪玢跟华镇商量了,索性这次不再对外招人了,就叫厂子里的工人们推荐介绍,但条件却不能放宽,该有的考试谈话跟培训一样不少,而且推荐人也要做担保,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情,担保人要负连带责任。 就这么着,五月份厂里又悄无声息的进了十五个工人,华胜厂的职工规模不显山不露水地扩大了到了七十人,已经直逼铝制品厂的水平了。 卫二娘这阵子是真的开始着急了,儿子现在成天除了回家吃饭,就是泡在厂里,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早知道就因为个卫雪玢,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当初就该顺水推舟的把事儿应下,现在好了,人家卫家越过越红火,她儿子的话却越来越少。 “我那天去你广良哥家的门市上转了转,别说,还真的挺红火,光医院的病人过去买东西的就不老少,就那洗脸盆跟毛巾,一会儿功夫,不卖出去好几个,”卫二娘在一旁看的心热,都想自己也开一个小卖店儿在医院旁边了。 “嗯,我也听说了,”海智远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还想着厂里的事。 “要说这雪玢还真是个兴家的闺女,你看看她不但自己开了个厂子干的好,连广良一家子也拉拔起来了,还有韩家,就你兰竹姨那个表姐妹,听说也挣了大钱了,”卫二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儿子的脸色,“就是雪珍,你看看那闺女,这阵子打扮的跟朵花儿一样,以前她哪来那么多新衣裳,” 以前卫二娘不同意儿子跟卫雪玢处对象,是觉得卫雪玢肯定会贴娘家,可现在人家有能耐,这贴娘家其实也不是特别叫人难以接受了,“我那天听玉华说,雪玢在华胜厂,一个月能拿四五十块呢!” 快赶上丈夫跟儿子两人的工资了,“我就不明白了,那个华胜厂就是个私人开的,咋恁挣钱?” “就因为人家是私营的,所以才会比国营的挣钱,而且人家给工人开工资,也是多劳多得,不像国营厂子,要讲个工龄论个论资排辈儿,”这一点也是海智远最羡慕华胜厂的地方,他其实也去华胜厂里看过,人家那里讲的是人尽其才,根本不像他们这种单位,人浮于事,一个办公室就从三四个人,再加上这个室那个科,庙小神仙多,干活的没有,你想干点啥了,出来指手画脚的倒是一群。 见儿子肯接她的话,卫二娘心里一喜,“那你得去跟雪玢多说说话,华胜厂那么红火,肯定有窍道儿,你跟她从小一处长大的,她懂了能不告诉你?” “嗯,我们两个谈过的,就这们厂这次准备上的高压锅,不是雪玢给出的主意,”主意是出了,他觉得也不错,甚至还请假去大城市看了看人家卖的铸铝高压锅,还买了一台回来在家里用,他还特意跑到郑原找了几个大厂的工程师请教其实的技术难点,一切都弄好了,可是厂里迟迟不肯上,愁的他头发都快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脑洞太牛了,王红旗跟丁芳二婚嫁的,不是一个人啊,我没这么想过。 今天是我结婚11周年,我老公强烈要求找个高大上的地方好好庆祝一下。 因为我们俩谁也没有想到,能跟对方过这么久!能忍受彼此十几年,都好佩服自己!   ☆、第145章 反对 原来儿子一直在见卫雪玢?卫二娘一下子来精神了, “那,我咋没听你说呢?” “说啥?我找雪玢问点工作的事,跟你说啥?”海智远抬头看看卫二娘, 大概猜出她的心思,“雪玢人家有对象了。” “啥?有对象儿了?不可能!”她跟李兰竹可是私下碰过头的, 这卫雪玢离婚也一年了, 两家要是觉得合适,就悄悄的把事儿给办了。 海智远不知道他妈这么激动是干啥, “有啥不可能的, 雪玢人好又勤快能干, 还会缺人喜欢?”见卫二娘一脸的不可置信, 海智远就知道卫家那边应该也是没听说了,便不往下说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我的事我自己以后看着办。” 卫二娘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她想扇自己几巴掌,要是早早点个头, 儿子还会像现在这样?现在卫雪玢有对象了,把自己儿子可怜巴巴的扔在这儿, 她家智远这是啥命啊!? …… 李兰竹下午就听说女儿有对象儿的事了, 她想了想,把卫雪珍叫过来,这俩闺女一向最亲,这事儿没准儿老三知道呢。 “啊, 那咋啦?我姐还不能找对象了?”卫雪珍当然知道姐姐跟华镇的事,她觉得挺好的,华镇要个子有个子,长的也不差,除了不太白别的没毛病,尤其是听她姐的话,多好啊,她将来也得找个听话的对象儿。 李兰竹气的一巴掌打在女儿身上,“这么大的事,你们都瞒着我?!”不知道啥时候,两个闺女都跟自己离了心。 “这算啥大事?我姐不过就谈个恋爱,又没杀人放火?”卫雪珍跟着卫雪玢久了,多少也被姐姐给影响了,她姐没偷没抢,就是遇到个喜欢的人,俩人看对眼了,这有啥大惊小怪的? “谈恋爱谈恋爱,你一个大闺女家这话能放在嘴里说?”李兰竹被女儿气的直拍桌子,“以后少往你二姐那边去!” 卫雪珍也被她妈气的够呛,“有啥不能说的?国家还提倡自由恋爱呢,电影里也这么演,就是我二哥跟我三哥,不都是跟我嫂子们自由恋爱才结的婚?要是觉得这个丢脸,那大家就别结婚!” 说完也不理她妈了,一甩辫子就要出门儿,她得把她妈知道了的消息给卫雪玢送过去。 “你给我回来,你往哪儿去?”这女大不由娘,何况还有卫雪玢这个不省心的瞎祸搅。 “我回屋看书去,哪也不去,”不叫自己出去那她就回屋勾头花去,何玉华从郑原带来的毛线,卫雪玢叫她各种颜色都留了一两,然后搭配着用勾针围着橡皮筋勾头花,别提多漂亮了,卫雪珍再借口说是她表哥从南边带回来的卖给同学们,可不少挣钱。 李兰竹坐着生了会儿气,晚饭也没心做了,干脆出门找卫雪玢去了,她不是不让卫雪玢找对象,说起来她跟朱相庆离婚也一年了,再找也没啥,但这事得先跟她商量了,就算是有人给她介绍,也得先叫她过了目,哪能自己不吭声就处上了?万一再叫人骗了呢? 卫雪玢住的地方就在医院旁边,李兰竹顺着医院旁边的小路一路走就直接找到了,她看院门半开着,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雪玢,快出来,吃饭啦,”今天是华镇下厨做晚饭,他把小饭桌直接支在枣树底下,扬声喊屋后整治小菜园的卫雪玢。 李兰竹才一进门,都没看清楚院子里的情景呢,就被华镇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华镇! 再看树上的小饭桌上,拍黄瓜,炒鸡蛋,还有一个土豆丝,跟辣椒炒肉,李兰竹两眼发黑,这算啥?不吭声两人小日子都过上了? 听到华镇喊吃饭,卫雪玢从地上摘了两个已经红了的西红柿过来,准备一会儿撒了白糖拌着吃,没想到才转过屋子,就看见李兰竹铁青着一张脸,旁边站着一脸忐忑的华镇。 “妈,你咋来了?”卫雪玢把西红柿塞到华镇手里,“放厨房去,再盛碗汤出来。” “雪玢,你,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我没你这个闺女!”李兰竹没想到女儿看见她,居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叫华镇给自己盛汤?!“你有没有一点儿羞耻心?” 卫雪玢有时候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李兰竹亲生的了,为啥不论看见什么,她都本能的往最坏的地方想呢?“妈,你又误会啥啦?华镇是我对象,现在才六点多,我们一块儿吃顿晚饭咋叫没羞耻心呢?” 华镇在厨房里也听见李兰竹的话了,在医院的时候,他对李大夫的印象一直很好,任劳任怨,对病人耐心,对同事热心,上上下下就没有不说她人好的,可在家里,华镇叹口气,终于知道为啥卫雪玢不太提家里的事了,这李兰竹在外头对人和气,在家里怎么这个样子? 就算是觉得女儿有啥不对的,是不是也应该等他走了再训? “那个,李大夫,雪玢说的没错,我跟雪玢是正正经经处对象呢,现在天热了,我们又都累了一天,不耐烦跟别人一样出去压马路,就过来一起吃晚饭,”华镇把盛好的玉米仁麦仁熬的汤放到桌上,“您还没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华镇面上和和气气的,说话也不起高腔,但李兰竹听着,却像一句句在骂她一样,“我没别的意思,你们处对象我不说啥,但总不能跟家里连个招呼也不打吧?” “我跟华镇也才刚相处没多久,所以没特别跟你说,今天你来了正好,妈,这是华镇,我对象儿,”卫雪玢一笑,拉过华镇站在自己身边。 女儿跟华镇这么大大方方的往自己面前一站,李兰竹有气也没处撒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小日子过的不错,再看看卫雪玢住的这个小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院子一边还晾着洗好的床单,李兰竹一看,就知道这是卫雪玢出来之后又新做的,“妈还一直担心你在外头过的咋样呢,看来是瞎操心了,” “那个,李大夫,您坐这儿说话吧,”华镇挠挠头,拉了把椅子放在李兰竹身边,“我先走了,” 这要是不叫她妈把话都说出来,自己还得回家去,卫雪玢点点头,“那你走吧,咱厂食堂说不定还有饭呢,你过去吃点儿。” “行,那我走啦,”华镇又跟李兰竹打了招呼,才转身推着车子往厂里去。 “妈,你没吃饭吧,坐下吃点儿吧,尝尝华镇的手艺,”华镇这阵子正在疯狂练厨艺呢,只要有空,就跑来给她做饭。 李兰竹看着桌上的饭菜,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她在椅子上坐下,“雪玢,这么大的事你咋能跟妈都不说一声?要不是你二娘过来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处对象儿了!你跟华镇处上了,那人家智远咋办?” “智远哥?他跟我有啥关系?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兰竹不吃卫雪玢也不让她了,自己拿了块馍夹着菜吃起来,她累了一下午了,饿着呢! 李兰竹被卫雪玢问的的些尴尬,“以前不是你二娘不同意你俩的事嘛,” “现在她同意了,我就得感激不尽的去给她当儿媳妇?”卫雪玢撇撇嘴,啥时候卫家人要随着卫二娘的小棍起舞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跟智远哥没啥,从来都没有!至于他家愿不愿意,那是他家自己的事,跟我没一点儿关系!” 是,女儿是跟自己说过,但李兰竹当时以为是人家海家不同意,卫雪玢才这么说的,现在一看,她还真没诓自己,“那你找了华镇,也不能瞒着我啊!” “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才谈没俩月,所以就没有跟家里人说,想着等感情稳定了,再带他回家,”提起华镇,卫雪玢忍不住想笑,“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挺好的,跟华镇处的也好。” “可那也不能不跟我说一声你就自己处上了,咋不得叫长辈给你把把关?!”李兰竹最生气的就是卫雪玢现在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不肯帮儿子也就罢了,连婚姻大事也瞒着自己,哪有一点儿当闺女的样子? “把啥关?你跟华镇也不熟,再说了,以前朱相庆可是你的熟人给你介绍之后,你把过关才叫我见的,还有我大嫂,也是你给我哥挑的,”卫雪玢对李兰竹看人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就连自己亲爹卫俊生,抛开父女关系,卫雪玢摸不摸良心都要承认,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男人,把自己妈给坑苦了。 “真是我说一句你犟一句,你就不能听我的?”李兰竹看着运筷如飞的女儿,火气又上来了,“你找谁不好,找华镇?!” “你看看,要是叫你把关,你肯定不能同意了,”卫雪玢放下筷子,“我知道,华镇家里背景深,你肯定觉得华家人不会同意跟咱家结亲,何况我年纪比华镇大,还离过婚,” 从在卫雪玢的院子里见到华镇,李兰竹脑子里想的就只有这些了,“是啊,这难道不是明摆着呢?雪玢啊,你都离了一次婚了,非得将来再叫人甩一次才满意?不如趁早……” “满意,如果将来我们真的分手了,我也挺满意,绝对不会恨他怨他的,”卫雪玢接过李兰竹的话,“他现在真心对我,我现在真心对他就行了,至于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重生一回,卫雪玢真正体会到了“活在当下”的意思,要是因为担心华镇有一天会变心,她就裹足不前,如果真的那样,她能肯定自己将来一定会后悔。 这闺女疯了还是傻了,这说的叫啥话,李兰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你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啊,好好的闺女,为啥非要叫人作践一回才死心?” “那我也不能怕被人嫌弃看不起,就非要往下找,找个处处不如我的,心不甘情不怨的过一辈子?而且你能保证那样的人就真的会对我好?就算是他真的对我好,那我也不乐意,谁愿意找一个连自己都看不上的人过日子啊?”卫雪玢小口喝着碗里的汤,这玉米仁麦仁不好熬,是中午华镇就跑来搁上锅了,一直小火焖着,这会儿正好喝。 “可那样的人才可靠,再说我也没有叫你找个不如你的啊,智远还不好?”在李兰竹看来,海智远是卫雪玢最好的选择了,“两家知根知底,虽然你二娘当初不太同意你们的事,但她以前对你一直不赖,现在她愿意了,将来肯定不会对你太差,你跟智远也投脾气,你听你二娘说,现在你们两个还有来往?” 卫雪玢跟海智远是偶尔有些来往,她这么做,一是觉得两人若真的再没有往来,反而说明大家都把前头的事放在了心里,谁也没有走出来,二来呢,她侥幸重活一回,也希望利用自己对后来社会发展的了解,尽可能的帮一帮自己周围的亲戚朋友,铝制品厂以后是会破产的,但如果能晚一点,卫雪玢希望尽量晚一些,毕竟一个厂子里面还有百十号工人,厂子多坚持两年,他们就能晚一些下岗。 “我们就谈工作,我们也算是同行了,大家互相帮助一下也没啥,就像妈你的说,大家从小就认识,不互相帮忙才不对呢,”卫雪玢几口把汤喝完,“妈,你也喝碗汤吧。” 李兰竹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下,“那华镇咋说?他就不在乎你跟海智远来往?”李兰竹根本不相信华镇会是真心对女儿的,那种花花公子,没准儿就是看中了女儿长的漂亮,再加上又是个离了婚的,才觉得好下手,“雪玢,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家在京都呢,将来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你咋办?” “华镇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也认识智远哥,智远哥去郑原找人家那边的工程师,还是华镇帮着联系的呢,我知道你不赞成我跟华镇在一起,就像当初你不赞成我离婚一样,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选错路,”李兰竹不吃,卫雪玢也不让她了,直接开始收拾桌子,“妈,你就趁着家里人少,好好歇上两年喘口气不行?”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儿,自己能歇得住也行,李兰竹见女儿端着菜盘子要走,一把摁住她,“雪玢,你跟妈说,你跟华镇到底到哪一步了?” 她看了看卫雪玢身后挂着竹帘子的屋门,“他是不是在你这儿过夜了?”那种当官家的花花公子,玩弄他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将来女儿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卫雪玢无语望天,“妈,你能不能别想那么多?还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蠢?把华镇想的那么坏?我现在跟你说,人家华镇就是在这儿吃顿饭,根本没有你说的事,你肯定也会说,他早晚会干你说的事,在你眼里,你闺女就是个苦哈哈的命,这辈子就不配找到好男人过上好日子不是?” 李兰竹听不懂了,“你跟我乱扯啥呢?我哪有这意思?” “当初你不许我离婚,我要是听你的话了,会过啥日子你想不出来?现在我熬出来了,有工作有工资,还吃有住还有个真心对我的男人,你又跑来又是哭又是吵的,非要说人家是玩弄我呢,将来一定会抛弃我,妈,你是我妈还是他妈啊?你闺女我哪点儿不如人了,就长着一张叫人始乱终弃的脸?” 卫雪玢把手里的盘子重新放回桌上,拉着李兰竹在自己对面坐下了,“妈,我正正经经的跟你说一次,最后一次,我在干什么我心里清楚,就算是以后我会没有工作,会有被华镇嫌弃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后悔!我敢辞职我就不怕没饭吃,我敢跟华镇好我就不怕他不要我!” 这叫啥话?李兰竹脑子里嗡嗡的,眼前一阵儿发黑,“我没把你教好,是我的错,我太忙了,家里事情又多,平时光叫你干活了,没有好好教导你,才把你给养歪了,这都是我做的孽啊!” 她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无情无义还不知道廉耻的东西?!居然为了跟个男人,说啥将来人家不要她了,她也认了?这是好女人该说的话? “妈,你以前不常常跟我们讲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吗?那王宝钏不就是这样的?遇到个男人走了,她照样无怨无悔认命给人家赡养老人抚养子女?”卫雪玢耸耸肩,她这样说没毛病啊? “你,你真是,”就像卫雪玢觉得李兰竹没法沟通一样,李兰竹也同样理解不了女儿,她只能把女儿的所有离经叛道全归结到她离婚的原因上,“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孩子,咋变成这样了?你都不听听外头咋说你,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守着家里,成天把自己整的比男人还能,你以为人家是夸你呢?人家是笑你呢?你以为光笑你啊?人家是笑你妈呢,笑你妈我没教好孩子!” 卫雪玢无奈的看着捂着脸流泪的李兰竹,实在想不出来当年李兰竹怎么会是整个洛平市头一个到省城读书的女孩子,这样的女人不应该是思想进步勇敢坚强的吗?“妈,那些人跟我非亲非故的,他们说啥关我啥事?我不在乎,而且在我看来,他们之所以成天在嘴里念叨我,也不过是我做了他们做不了的事,至于说你没养好孩子的话,你根本就不用往耳朵里去,你的几个子女不说个个争气,但该工作的都工作了,该成家的也成家了,哪个不是在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你有啥抬不起头的?就是你自己,你算一算,洛平一年有多少孩子是从你手里接生出来的?你治好了多少妇女?那种不知道感恩还成天说咱家是非的人,其实就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理那些人干啥?” 这些话卫雪玢老早就想跟李兰竹说了,她这一辈子就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每天单位家里的忙活,还总是为别人的一个眼神,一句闲言伤神,可人家说完嘴里痛快,看她谨小慎微处处赔小心心里痛快,她又何必要委屈自己痛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你不懂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咱们卫家已经这样了,妈要不争气,谁还能看得起咱?”李兰竹自有自己的信仰跟处世哲学,她疲惫的摆摆手,知道自己是劝不了女儿了,而且海智远既然知道卫雪玢跟华镇处对象的事,恐怕再不会要她了,“行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看李兰竹摇摇欲坠的样子卫雪玢一阵儿心酸,可她又不能因为“孝顺”就逼着自己照着李兰竹要求的样子活着,“妈,你想开点,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放心,我们都会过的好好儿的,” 她从院子里推出自行车,“走吧,你送你回去。” “这车是你自己买的还是那姓华的给你买的?”李兰竹看着卫雪玢推的那辆自行车,凤凰二六轻便,有票也不好买。 “妈,我自己买的,叫爱红姐给想的办法,你放心,你闺女不是那种眼皮浅的人,”说完她一拍车后座,“上来,我送你回去,以后我的事你听见就当没听见吧,反正你说啥,我也不会跟华镇分手!” …… 卫雪玢送完李兰竹回来,远远的就看见华镇坐在门前的石台上,“你咋又拐回来了?吃饭了没?” 华镇先看卫雪玢的脸色,见她笑吟吟的,悬着的心放下了,“我去食堂一看,都是些剩的,我不想吃,就过来看看,” “那进来吧,我妈没吃,你炒的那些菜我也没咋动,刚好你来当个净坛使者,”卫雪玢把车子递给华镇,自己掏钥匙开门。 “那个,雪玢,”华镇帮着卫雪玢把车子搬到院子里,“李大夫是不是不同意咱们的事?” 他小,但不傻,李兰竹一来那脸色,就不是满意他的态度,这会儿卫雪玢说她连饭都没吃就走了,那肯定是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了。 “嗯,确实不赞成,你说咋办吧?”卫雪玢看也不看华镇,转身去厨房端菜去了。   ☆、第146章 内贼 李兰竹不赞成华镇心里多少有些预感, 但这会儿卫雪玢说出来了,他仍然有些茫然无措,“雪玢, ” “那,那你呢?” 卫雪玢看着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华镇, 心一软, 舍不得再逗他了,她伸手点了点华镇的脑门儿, “我跟我妈说了, 我想办的事谁也拦不住, 我要爱的人, 谁也分不开!” “雪玢,”华镇只觉得有一块东西堵在心上,烫的他鼻子发酸,他一把把卫雪玢拉到自己怀里, “谢谢,谢谢你雪玢!” 卫雪玢被华镇一拉, 一下子跌到华镇怀里,不过她挺享受这个姿势的, 抬手抱了他的脖子, “你不用谢我,也不用感动,我就是舍不得你,我是为自己, 不为任何人。” 如果那天她不喜欢华镇了,也不会为了他,委屈自己。 华镇没听出来卫雪玢话里有话,他就这么紧紧的抱着卫雪玢,“那我也要谢你,谢你还要我!”他真怕卫雪玢听了李兰竹的话,就不要他了。 “那如果你家里人,华局长还有华政委要咱们分手呢?” 卫雪玢歪着头看着眼眶红红的华镇,跟华镇在一起后,卫雪玢才知道原来爱人跟被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只要想起他,心里就甜甜的软软的,就算是告诉自己不要想他,他也照样不停的跑到自己脑子里兴风作浪,虽然她告诉自己,如果真有一天华镇跟她分手,她绝不会挽留,但不能保证自己会不想念,就像现在,只要想想有可能跟华镇分手,她心里就满满的不舍,恨不得就这么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从早到晚。 “我家人不同意?”华镇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在卫雪玢唇上亲了一下,“我爷爷别提多喜欢你了,你不知道吧,去年我带你去郑原,他都认定你是他孙媳妇了,还嫌弃我蠢再也把你追不到手呢!” “至于我爸?”好吧,华鹏的问题华镇从来没有想过,“他管不着我,我也不会听他的,以后咱们在洛平过咱们的日子,他在京都当他的政委,两不相干!嗯,他以后要是给你脸色看,你直接给撅回去!” 他爸跟卫雪玢之间,毫无疑问他也是选卫雪玢啊。 卫雪玢没想到华镇回答的这么干脆,更没想到原来华局长一早就看中自己了,她脸一红,拿脑门拱了拱华镇的下巴,“那你妈呢?就是林阿姨?” 他妈?华镇想了想,他大概有十二年没见过林矾了,虽然通过爷爷,他一直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一年也收到她的一封信,但他却从来没有回过,也没有问过她好不好?这次要不是为了留下韩延亭,他连个字条也不会给林矾捎。 “我妈早就不管我,我的婚事她肯定也不会管,就算想管我也不会听她的,”提起自己母亲,华镇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落寞,“雪玢,我只有你跟我爷,其他人跟我没关系!” 卫雪玢伸手抚了抚华镇的头发,“好,以后就咱们三个人。” …… 李兰竹再没来过,也没再叫卫雪玢回去,她也得的轻松,每天守在厂里,晚上就跟着焦红梅一起去夜校学习去,华镇高中学的还行,他又没打算再上大学,干脆没事就跑权师傅那里去,跟他聊天,或者看厂里遇到的问题跟权师傅讨论,每次听他讲完,华镇就跟上了一堂课一样,因此格外的爱往权师傅家里跑。 卫雪玢前世就知道权师傅是个真正有学问的人,所以对华镇这种作法也很支持,而且华镇回来也爱把自己从权师傅那里听来的内容跟她分享,大家一起讨论,许多时候,卫雪玢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雪玢姐,雪玢姐,”胡跃进一上班儿,探头探脑的往卫雪玢办公室里喊。 “怎么了跃进?进来啊,”华镇正坐在卫雪玢屋里看报纸呢,见胡跃进的样子,笑着冲他招招手儿,看这小子这样子,咋不像有啥好事儿。 胡跃进挠挠头,他是来跟卫雪玢八卦的,没想到华镇也在,好吧,反正华镇跟韩延亭也是弟兄,这事儿他知道也行。 “那个,我回家听我姐说的啊,我姐夫哥跟就是延亭哥以前那个对象儿又找的那个人以前是战友,不过他复员回来了,人家提干了,”胡跃进顿了一下,不知道卫雪玢他们听懂这其中的关系没。 卫雪玢噗嗤一笑,“然后呢,” 韩延亭跟丁芳退婚的事没有特别跟大家说,想来华镇也不会跟胡跃进说延亭的事,那胡跃进知道了,恐怕他那个姐夫哥的战友也听说了。 就算是别人不知道韩延亭跟丁芳的关系,成天跟在华镇屁股后头跑的胡跃进也清楚的很啊,这回他可是把八卦给打听了个一清二楚,顺便又义愤填膺的在自己姐夫哥那里添了不少话,“咳,” 特意跑来说这个,自己真的有些些汉奸,胡跃进挠挠头,“那个我姐夫哥他同学吧,其实家里条件还不如延亭哥家呢,就是一眼看中丁芳了,丁芳不是长的好嘛,” “说重点,” “呃,好,就是人家听说丁芳跟延亭哥这事儿了,挺生气的,丁家那边说早就退亲了,就因为延亭哥去了南边,才一直耽误着没当面说清楚,其实他家是早就跟延亭哥家掰了,”胡跃进跟着华镇也跑了不少地方了,可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他嘿嘿一笑,“现在王家那边说了,要结婚也行,走前就叫两人把记登了,但是财礼二百是绝对不行了,顶多出一百,多了不给。” 这后头还有难听话呢,只是胡跃进不好当着卫雪玢的面学,“我就是想着丁家人办事不地道,就过来跟你们说一说,”叫大家开心一下。 糟了,卫雪玢看了华镇一眼,“延亭那边,”万一丁家又找过来可怎么办? “他要是敢再要丁芳,那就别要我的这个兄弟了,”华镇冷哼一声,还是坐不住,“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这人,谈个恋爱叫大家伙跟着操心,啥时候长大呢?” “哈哈,你去吧,”卫雪玢被华镇这故作老成的语气给逗乐了,“我觉得延亭不是那种分不出好歹的人,” 华镇出去了,胡跃进把没八卦完的内情得说完啊,“雪玢姐,我听我姐跟我妈说呢,说丁家不精,那王红旗家里啊,兄弟姐妹好几个呢,王红旗还是老大,还头还有几个小的,人家还说了,他是革命军人,讲究新事新办,要一切从简呢!” 好吧,这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兄弟姐妹多,这年头谁家兄弟姐妹都不少,卫雪玢可是领教过丁芳的虚荣心,这一切从简的婚事,恐怕要叫丁芳为难了,“算了,咱也不幸灾乐祸看笑话了,只要她不再来找延亭,爱咋咋跟咱们没关系。” “嘿嘿,我都想看看丁家这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了,”胡跃进把自己知道的跟卫雪玢倒完了,“那我下去干活了啊。” “去吧,没事多跟着宁县的师傅们听听,你不喜欢车间里的活没问题,但你不能当白脖儿,不然出去跑销售,一问三不知,咋卖东西?你可是得挣钱娶媳妇的人,”卫雪玢笑眯眯的敲打胡跃进,他的理想很实在: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 华镇刚走到韩延亭的门市那儿,就听见里头呜呜咽咽的哭声,他脸一冷,大步过去,人还没进屋呢,就被何玉华给一把拦住了,“华镇,你干啥呢?” “我找延亭,”没想到这个丁芳跑来的倒挺快的,华镇也不进屋了,直接在门口跟何玉华大声道,“嫂子,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都要嫁给四个兜当官太太了,这跑到到没出息的前对象儿这儿哭啥?是娘家凑不出嫁妆了,想叫投机倒把的前对象儿给资助几个?” 何玉华没想到华镇这嘴这么毒,她噗嗤一笑,拍了华镇一巴掌,“你说啥呢,不兴人家舍不得咱延亭?又后悔了?叫我看,别说四个兜,就是八个兜也赶不上咱延亭,行了,不管人家是来干啥,都是人家俩的事,你别掺和,” 华镇可是自己未来的妹夫,何玉华不想他往这事里搅和,看他这脸色就是过去找事的,这万一将来人家两个又和好了,华镇不成了坏人嘛?“菊姨都出去了。” “那我也不进去了,我听说那个叫王红旗的当兵的,只答应给丁家拿一百块的财礼,呵呵,丁芳那兄弟这婚可结不成了!”华镇透过窗户正看见一脸无奈的韩延亭,故意提高了声音,如果知道这个韩延亭还愿意回头,那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华镇说的没错吧?那军官也不大手嘛,”韩延亭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呢,丁芳过来就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是看着他哭了,韩延亭还以为她是真的后悔了,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了,敢情是那边不肯出高价儿了,“你走吧,你再在我这儿耗着不走,恐怕你对象家连一百都不出了。” 丁芳登时满脸通红,“延亭,不是这样的,我一直没答应跟王红旗处,都是俺爸俺妈逼我的,真的!”她家看她看的严,除了跟王红旗见面儿,上下班都是她妈接送她,丁芳也想出来见见韩延亭的,可找不到机会啊,“我一直想找你呢,你那天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走了,还把表也摔了,呜,你太狠心了……” “今天你家里叫你出来见我跟我说清楚了?”韩延亭弯腰看着丁芳,“丁芳,我喜欢你,才会顺着你哄着你,不代表我真的是个憨子,你就家那一套,都不够我看的!” 自己不把话跟她说清楚,丁家跟丁芳真把自己当成他们手里揉扁捏圆的面团了,“姓王的不肯给你家拿财礼了,你们又想回头找我来了?我看姓王的也不错,虽然只给一百块,但你家也不会给你准备啥嫁妆,倒是你将来能跟人家随军,万一姓王的将来发达了,还能顺手拉拔你那两个兄弟一把,挺好的,这买卖不算赔,这会儿也是你妈听说到手二百块没有了,脑子一热又叫你来找我,等她算清楚了,会叫你嫁给姓王的的,你啊还是老实回家去吧,省得将来叫人家知道你往我这儿跑,心里对你有看法,你就算嫁过去了,也没啥好日子过!” “他就是知道了咱俩的事儿,才不肯给二百了,他家还说不办婚礼,说家里没那么多钱,叫在洛平说去部队上办,我跟着他到部队,就说在洛平家里办过了,”丁芳捂着脸又哭了起来,她这是什么命啊,碰见的男人没一个真心对她好的。 “啧啧,那你来是怪我了?怪我跟你谈过,才害的你要不了二百块财礼,没有隆重的婚礼?”韩延亭对丁芳最后一点儿念想也荡然无存了,“丁芳啊,我真得谢谢你,我妈跟我说,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说你就是个绣花枕头,我一直都不信,你今天一来,我全信了,好了,你快走吧,别再来找我了,你过得好,那是你有运气,过的不好,那也绝对不怨我,” 说完这些话,韩延亭直接从屋里出来了,“嫂子,帮我看会儿摊儿,我出去转转去!” “诶,好,”何玉华探头看了一眼还在屋里凳子上坐着抹眼泪的丁芳,心里万分看不上她这样子,“你去吧,有你嫂子在,绝对不叫你丢东西!” 说着自己的门市也不看了,抱着女儿何娜直接坐到丁芳对面去了,也不理会丁芳,只自己咦咦呀呀的跟女儿说话。 丁芳哭了一会儿没再见韩延亭回来,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嫂子……” “啊?你叫我啊?哎哟,可不敢当,那啥,你要是不买啥,就快走吧,我们这种开门做生意的人啊,最烦看着这个了,多晦气啊,财神爷都叫你给哭跑了,”何玉华把女儿抱起来在屋时踱着步,“哎呀我的乖丫头啊,等你长大啦,妈一定给你找一个长的好又对你好的女婿,只要你女婿对你好,妈一份财礼都不要,再给你厚厚的置一份嫁妆,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省得叫去婆家受气!” “嫂子,你们啥都不知道,光觉得我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了,我真没有,我心里只有延亭一个,他对我恁好,我又不是个憨子……” 何玉华无语的看着丁芳,“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们觉得你是啥样的人都无所谓,只要你自己觉得你做的对就行啦,快回去吧,一会儿我姨来了你可未见得能落着好听的!” …… 丁芳走了之后再也没来找过韩延亭,卫雪玢有胡跃进这个广播还是听到些她的消息,果然如韩延亭所料,虽然王家只肯出一百块的财礼,丁家最终还是答应嫁女儿了。 不但只收了王红旗一百块财礼,还顺从了王家新事新办的要求,王红旗回部队的前两天,由王红旗领着几个兄弟骑着自行车把丁芳接到民政局登记,然后再带到了王家,在王家院子里举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丁芳跟王红旗就成了合法夫妻。 而丁家给丁芳带去的只有一只装着她平时衣裳的箱子跟箱子上绑着的两床被子。 胡跃进没胆儿跟韩延亭讲这些,只敢在厂办里跟卫雪玢他们几个吐槽,说丁家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说她姐当时被王家请去接的亲,丁芳一路上都没露过一个笑脸,临出门的时候也没理她爸妈…… 卫雪玢听了也只是一笑,其实洛平市里许多条件不富裕的人家嫁女儿,也就是这个配置了,就像她当初,丁家之所人成了大家口里的笑料,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要的太多,而最终得到的太少罢了。 以后的日子里丁芳能不能接受这个落差,真的要看她自己的修行了。 …… “厂长,雪玢姐,咱的钢管儿又丢了五根儿,”华镇跟卫雪玢一大早才进厂,焦红梅就一头汗的跑过来,“我今天早上五点多就来了,想再点一回,没想到数更少了。” 焦红梅是厂里的库管员,前两天盘货她跟卫雪玢对账发现进的钢管少了两根儿,这东西那么长,又沉,两人没当回事,以为是点错了,说好找个时间再点一回。 焦红梅心细,想了两天,也没想起来她跟卫雪玢对账的时候到底错哪儿了,晚上睡不着,干脆今天起了个大早,也不叫卫雪玢了,自己来库里再点再对一回,结果,竟然比原先的数又少了! “走,去看看,”那么长的东西怎么可能丢啊,抬着那个,厂门儿都休想出去, 卫雪玢信得过焦红梅,要不是对自己的查点有信心,她绝不会直接说“丢”字的,她跟华镇商量了一下,也没叫保安,两人带着焦红梅李春生,先在库里看了一遍,出来后默默的厂里转起来。 “厂长,厂长,”李春生心细,围着库房转了一圈儿,就发现了后墙上有几块松动的砖头,“你看这儿,” 李春生一使劲,就把那几块砖给推进去了,墙上登时露出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来,库房里只要有人,就能把钢管从窟窿里顺出去。 “行了,报警吧,”他们厂的无缝钢管可不便宜,这些人偷了直接就当废铁给卖了,早点报警,没准还可以从废品收购站把东西找回来。 “嗯,我去,”华镇又仔细检查院墙,果然在一个角落里,同样发现松动的砖头,“这厂里出内贼了啊!”厂子外头是麦地,只要钢管顺利递出去,还不是想拉到哪儿都行? 华镇一脸轻松的骑着车走了,卫雪玢把焦红梅跟李春生叫到身边,叮嘱他们谁也不要把厂里丢东西的事泄露出去,这贼拿赃,他们得抓个现型,才好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给一锅端了。 “雪玢姐,都怪我,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发现,还有库里的钥匙,”这钥匙只有三把,一把放在华镇那儿基本不动,剩下的就是她跟卫雪玢了,可她的钥匙还好好的在口袋里了,这锁怎么开了?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至于咱库门上装的大铁锁,看着挺大,搁人家高手手里,也就十几秒的事,都不带用钥匙的,”卫雪玢拍拍焦红梅,“这事你有疏忽,但不能全怪你,就算是我看着库房,也想不到有人在后墙上动手脚了,” 那库里黑乎乎的,因为防盗,本身就没有将窗户,只是在房顶那露的采光跟通风口,焦红梅一个小姑娘,哪会儿想到敌人那么狡猾呢?连卫雪玢自己,也被上了一课,她可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厂里会有小偷的问题! 华镇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等进了办公室,他一直扯着的笑脸再掉下来,“真是绝了,还有人敢偷咱们厂?胆子不小,” “别生气了,派出所的人咋说?”卫雪玢更关心抓贼的问题,抓住了狠罚一下,以后这事儿就少了,“这会儿上头可要严打呢,他们胆子够大。” 当年严打的力度卫雪玢可是记忆犹新,国家下了狠手,雷厉风行的荡清了风气,这会儿他们报案,公安局应该也会挺重视的。 “王所长已经报上去了,说这几天加强对咱们这一块儿的巡逻,我也跟他们说了,叫他们去市里的废品收购站查一查,我觉得吧,咱们也不能光等着他们抓贼,咱们自己也得盯着点,给他们抓个现行!” 方法华镇路上就想好了,卫雪玢的小院看着离华胜厂的大门挺远,其实就是一墙之隔,当初厂子没彻底盖好的时候,还圈在里头呢,后来厂子建好了,才分开了,“这几天咱跟春生跃进,还有宁县招来的那几个青工,轮班儿在你那边盯着,外头有公安局的人呢,其实只要抓住了一个,就不怕他不招出同伙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留评的小天使们,每条留言都会认真看的,谢谢大家! 长评更感动啊,好像没有置顶功能?不然我就把这些挂的高高的,自己没事儿看两眼,也挺开心!   ☆、第147章 盗窃团伙 朱相庆这阵子日子过的还算轻松, 熬了一个月,他终于不用再去厂办做思想汇报了, 而弟弟宋怀庆, 似乎也找到事干了, 也不跟他成天闹着要工作了,连钱都问他要的少了。没有这个吸血虫,朱相庆的手头多少也宽松了许多。 等看到了面前的公安时, 朱相庆要不是扶住手边的车床, “你说怀庆咋啦?” 小卢看着面前这个脸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的男人,要不是以前跟他家打过交道,这会儿他都该同情他了,“宋怀庆涉嫌盗窃, 已经被我们拘留了,他说你是他哥, 我们带你回去配合调查。” “盗, 盗窃!不可能,我们怀庆是个老实孩子,”朱相庆两眼发黑, “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怀庆这些天在外头, ”他说找了个工作,可是又不跟自己说到底是干啥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要真是偷东西, 还叫公安抓了,他弟这辈子算是毁了。 “这姓朱的也是绝了,诶,你说,不是他叫他弟来偷咱厂的吧?”守了几天,终于叫华镇他们来了个人赃并获,内贼也抓住了,是他们厂子请的保安,就是当地人,而跟他里应外合的,是洛平的一个盗窃团伙,里头居然有一个熟人—宋怀庆! 卫雪玢摇摇头,奉公守法朱相庆还是能做到的,不过前世宋怀庆就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因为去局子里捞他,卫雪玢没少去找海智远帮忙,“反正人是抓着了,下来就看公安局怎么查了,咱们庆幸那些钢管儿还没出手呢,”虽然没丢多少,但找回来也比叫他们卖了强。 宋怀庆偷东西被抓,而且公安局一查,还不是只偷了华胜厂这一起,他参加的那个团伙,把整个洛平快偷一遍了,甚至还偷过火车站的货运专列~ 没想到自己丢了几根钢管,还牵出大案来了,华镇跟卫雪玢都不由啧舌,尤其是卫雪玢,前世宋怀庆也不过是小偷小摸,这一世没想到居然叫他干出大事来了,竟然都偷到铁路上了,加上现在这个局势,恐怕神仙来了也保不住他。 找回自己厂里丢的东西怎么能解华镇的气?敢偷到他的厂子里,尤其是那团伙里还有朱相庆的弟弟?你叫他不阴谋论那是不可能的,好吧,既然人家送上门了,他要是装不知道,不显得他太没脾气? 华镇也不瞒卫雪玢,直接跑到公安局跟法院转了一圈儿,又跟贺局长诉了把苦,这小偷也知道柿子捡软的捏,专捡他们这种不是“国”字头的厂子偷啊!他们这种民营厂子日子过的未免也太艰难了,这要是形成风气,那以后华胜厂不用生产了,工人们干脆排班防盗算了。 卫雪玢对华镇这动作也没反对,在她看来,不管是宋怀庆,还是他所在的小团伙,都该狠狠整治整治,年纪轻轻的不走正路,早点进去接受改造,也等于是造福社会了。 倒是厂里保安出了内贼的事,更叫卫雪玢警惕,虽然内贼当晚就被押送到派出所了,但卫雪玢还是去了下关村一趟,他们厂子用的地是属于下关的,所以当初承诺过,优先从村里录取工人,因为许多青壮文化程度不符合标准,而且这会土地承包正如火如荼,许多年青人更想在自己新分的土地上一展拳脚呢,对招工的事也不算积极,所以卫雪玢干脆就从村里招了几个四五十岁的村民来当保安,这样既能兑现承诺,也不与村里争劳力,没想到却招了个监守自盗的。 下关村的书记村长也已经听说华胜厂的事了,见到卫雪玢,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他们推荐的几个人,也是有私心的,这回坑了华胜厂的那个,在村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他们原想着这人不爱干农活,出去当个保安既轻省还能挣工资,省得在村里成天招猫逗狗无是生非,却没想到这连半年都装不了,就捅了这么个篓子?! 卫雪玢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以后随着社会发展,城市化程度越来越深,用人地要解决村里的生计问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她才一早就提出了优先招下关村村民到厂里打工的方法,但出了这样的事,下关村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最起码,以后招工上,村委得给他们一个担保,再出了这样的问题,厂里是要追究下关村的连带责任,同时减少从下关村的招工数量! 总不能把华胜厂当个垃圾桶,村里不想要的人,就推到他们厂子里来。 卫雪玢的提议村里的几个领导没有一个反对的,这半年多他们也冷眼看着,去华胜厂当保安的那几个老兄弟,手头明显比在家种地的宽裕,日子也滋润多了,已经又有村民向他们打听,看看能不能通过村里,把他们招到厂子里了,哪怕是农闲的时候过去打个短工呢,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想再往华胜厂塞人的想法都不好开口提。 现在卫雪玢并没有直接说不再招工,更没有要把那几个人退回来,只需要他们以后再向厂里推荐人的时候,写个推荐信,做个人品及家庭情况的担保,这太简单了,都一个村儿的谁还不了解谁?而且这会儿调动个工作都得查几代了,人家用人查一查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华镇觉得卫雪玢是想的太多了,这用人嘛,合用就留,不合用就走,哪儿那么多考量?就下关村出的这场事,华镇真的有些不太想再用他们村的人了。 卫雪玢没法告诉华镇跟村里搞好关系的重要性,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在华镇这儿也没有用,他只会告诉你那是“龙”还不够强!所以只好拿以后华胜厂如果再扩建,继续征地方便的借口来忽悠华镇。 华镇跟卫雪玢在做“善后”工作,而朱相庆也在为弟弟的事情奔走。 出了这样大的事,不但南固的朱大妮儿两口子,连郑原的朱学文也赶过来了,可是来了又能如何,人在公安局关着,宋家人除了哭,再没有其他办法,每天就是逼着朱相庆去问消息,想托人走关系,可朱相庆在洛平连个熟人也没有,现在几个人坐在屋里,只觉得两眼一摸黑,除了叹气,跟哭,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咋样?见着人没?你给人家提东西了没有?”朱大妮儿哭的眼泪都快睁不开了,这会儿看见朱相庆跟朱学文回来,立马扑了过去。 朱学文摇摇头,“我们过去问了,怀庆什么都招了,他不是主犯,听公安局的意思,就算是将来判,也就几年。”他今天去专门了解了一下宋怀庆的案情,又在路上问了朱相庆外甥在洛平这两个月的表现,说实在的,判几年已经算是轻的了,好好在里头接受教育,回来还能重新做人,比这么浪荡着,将来铸成更大的错误强。 “啥?判几年?”朱大妮儿眼一黑,一头栽到地上,吓得宋老二手里的烟袋都掉地上了,“他娘,他娘你可别吓我,”宋老二一家之主虽然当惯了,但也清楚,要想叫朱学文帮忙,还得靠自己妻子说话,“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朱学文叹了口气,上前逮着朱大妮儿的人中很掐了一下,见姐姐长喘一口气醒了过来,才道,“明天你们也去看看怀庆吧,叫他好好配合公安的调查,交代自己的罪行,争取从宽处理,” “学文,学文,你可不能不管你外甥啊,那是你外甥啊,”朱大妮儿才缓过神,就听见朱学文要甩手不管,吓得一骨碌爬起来,扑到弟弟身边,“学文,姐求你了,你给想想办法吧!” “相庆,相庆你也想想办法,你在洛平也两三年了,能没有一个熟人?你救救你弟啊!” “娘,我是来洛平几年了,可我就一个普通的工人,谁也不认识,上次你跟怀庆被抓进去,你也不是也见了,我要是有本事,就不会叫你们给关那么久了,”从他被公安局带去接受调查,朱相庆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现在别说救宋怀庆出来了,就是想多见几回宋怀庆,也是朱学文来了,找到他在洛平工作的老同学,才给想的办法。 朱学文看着恨不得把头扎到地缝里的养子,“你别为难相庆了,我见过他们车间的领导了,你们上次去卫雪玢的厂子里闹,你跟怀庆叫关了不说,后来相庆也被厂里处分了,连他那个师傅,都跟他解除师徒关系了,”他姐过来闹一场,没坑到人家卫雪玢,反而把儿子给坑了一把,“这相庆背个处分,两年内都进不了级,评先入D还有涨工资,都不用想了。” 如果没出宋怀庆的事,宋老二夫妻听见这个肯定会心疼的不行,可现在跟马上要蹲监狱的宋怀庆比起来,朱相庆这点儿事算什么?他就算不涨工资,不当先进不入D,也照样有工作有商品粮,自己儿子呢?关进去几年吃苦遭罪不说,就算是出来了,那一辈子也是毁了! “现在不说这,学文啊,你比我们这些农村人懂的多见识广,你给咱指条路,下来咱该咋办啊,怀庆可不能进去啊,”宋老二也不在朱学文跟前摆姐夫的架子了,腿一软就要给朱学文跪了,“算是我跟你姐求你了,救救我家怀庆吧!” 要是他能救,自然不会不管,可外甥盗窃被人家人赃俱获不说,还是屡犯,“姐夫,姐,我只是个教师,还是在郑原上班儿,在洛平真的不认识啥人,而且这事别说咱们小老百姓了,就算是市里的领导,也不能徇私枉法不是?” 朱大妮儿才不管能办不能办呢,她就想要儿子出来,宋怀庆可是要给他们老两口养老的,关进去可怎么行?“学文啊,算姐求你了,你想想办法吧,要是花钱,姐这儿有,给你,都给你,你外甥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哪是那种坏孩子啊,肯定是叫人给诬赖的!” 朱相庆再他娘一直在逼他爸,忙过去扶着她,“娘,不是我爸不管,是真管不了了,怀庆他全招了,也摁了手印儿了,我听公安局的人说,去偷华胜厂,还是他出的主意,”这不是作死吗?“咱现在只能跟他说,叫他配合人家公安局调查,争取有立功表现,将来也好早点出来。” “啪!” 朱大妮儿一个耳光打在朱相庆脸上,“你还有脸说?怀庆在南固好好儿的,你说给他找工作,结果人来了,工作呢?” 朱大妮儿越想越气,又一巴掌打在朱相庆脸上,“没工作也就罢了,他是你亲弟,你要是但凡尽点儿心,孩子能出去乱跑叫人哄了?还有那华胜厂,那不是卫雪玢上班的厂子吗?她是故意害咱怀庆的你知道不知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把怀庆还给我!” 朱大妮儿拽着朱相庆的脖领子要跟他拼命,“我跟你拼了,不就是把你送给你舅了,你就这么恨我们?要不是把你送给你舅,你能活到现在?啥光都叫你沾了,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还来害怀庆,你把怀庆还给我,你赔我儿子!我的儿啊~” 朱相庆长的白,被他娘几巴掌打的脸通红,他呆呆的看着朱大妮儿,“娘,你这是说啥话呢?怀庆是我亲弟弟,我会舍得害他?我也跟你们说过,我只是个工人,给怀庆安排不了工作,是他非不走的,他在我这儿,我不缺他吃不缺他喝,他那么大个人了,我又不能成天看着他……” 朱相庆自问从宋怀庆到洛平开始,自己就没有亏待过这个弟弟,可现在他闯出这么大的祸,挨骂的却是他,好像宋怀庆出去偷东西是他指使的一样! 宋老二看着泪流满面的长子,心里不恨是假的,如果朱相庆能多给儿子点钱,他手头不那么紧,会干这种事?但这会儿他们宋家还得指望着朱学文跟朱相庆呢,“相庆啊,你妈也是心里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父母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日子过的好,你娘也希望你能拉拔拉拔怀庆不是?” 朱学文已经在一旁气够呛了,来了两天了,姐姐姐夫只逼着他们去救宋怀庆,没有一个人想想宋怀庆为啥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也别光怨相庆,怀庆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啥该干啥不能干?这去偷到铁路上了,得多大的胆子?” “这事儿已经成了市里的大案了,我看你们还是接受现实吧,咱们国家现在讲依法治国,不是过去了,再说怀庆这回犯的案也不是靠人情就能解决的,咱们还是等着看人家怎么判吧,”自己一个高中老师,家里有个住牢的外甥,叫人知道也是耻辱,“我学校还带着课呢,不能在洛平待的时间太长,明天就走了,” 他看了一眼朱相庆,“相庆你也不能老是请假,你本来就背着处分,得好好表现才行,再这么折腾下去,唉,”这辈子啥前途也没有了。 朱相庆哪会不知道这个?现在他真成了机械厂的红人了,谁不在嘴边议论他两句?可是这种议论他一点也不想要,想想当初自己才分配到机械厂的雄心壮志,朱相庆觉得自己就跟做了场梦一样,“是啊,我也得上班了,再这么请假,恐怕得扣工资了。” 家里这么多人过来,到处都得花钱,加上宋怀庆这事,朱相庆这几个月存的那些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可他现在连个借的地方都没有。 这小舅子跟儿子都不打算管了?宋老二这下慌了,他暗地里一捅老婆,“学文,相庆,你们可不能不管怀庆啊!” 朱学文皱皱眉,“不是我们不管,是管不了了,现在他在局子里,我们咋管?咱们等着国家怎么判吧。” “那,相庆,你去求求卫雪玢去,不是说怀庆偷了她们厂子的东西嘛,偷了啥,你双倍赔给她!”这民不告官不究这道理朱大妮儿还是有的,卫雪玢这是恨着他家呢,只要把她哄住了,她家怀庆也能回来了,“不行的话,娘去,娘给她跪下,给她磕头!” “娘,这跟卫雪玢没啥关系了,怀庆不止偷了华胜厂,”不过却是被华胜厂给抓住了,朱相庆无奈的揉揉脸,“我问过了,他们那个团伙去华胜厂第三回,就叫抓住了,总共也没偷着多少东西,主要是他们以前作案次数太多,公安已经盯了他们有一阵子了,还有,他们偷到铁路上了,人家铁路公安也过问了,那是独立的系统,咱们洛平的公安也管不到那边的,” “那也是因为她,她又不是不认识咱怀庆,又不偷她多少,抬抬手把人放了,哪有后头的事?这事全怨她,我就跟你说,你这辈子毁就毁在这个丧门星身上了,从你跟她结婚,种家就没有好过!”朱大妮儿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我找她去,她敢不放你弟,这条老命我也不要了,我跟她拼了!” “娘,你别再闹了行不行?你去找她闹,再被关到派出所?我跟你说吧,她现在找的那个对象,人家爷爷是老革命,现在人家爸妈还当着大官儿呢,人家一句话,能叫怀庆一辈子都出不来!你不想要怀庆了,就去闹吧!” 为弟弟跑的这几天,朱相庆没少花钱送礼,也算是掏出几句实话来,“上次你们去人家华胜厂闹,为啥我把你们领不出来?为啥人家派出所会直接把电话打到我厂里来?” 见父母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朱相庆心里的气顺了一点,“你们去闹那一回,人家派出所里的人跟我说,好几个人过去打招呼呢!” “打招呼?打啥招呼?”朱大妮儿有些听不懂。 朱相庆看了母亲一眼,“就是要给咱家点颜色看看!” 朱大妮儿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倒在宋老二身上,“他爹,这可咋办啊?!” 在她朴素的世界观里,民不与官斗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可怎么办啊!相庆……” 能怎么办?宋老二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朱相庆,“我早就说过,叫你不要跟那个卫雪玢闹,你好好的哄着她,不离婚哪有这样的祸事?现在白白的把你弟弟折了进去,他亏不亏?!” 这都怨到自己离婚头上?朱相庆心里发堵,但他对亲生父母一向乖顺惯了,尤其是现在骂他的还是宋老二,朱相庆只能低头听。 朱学文看不了朱相庆没出息的样子,自己这姐姐姐夫他算是看出来了,嘴上说着相庆姓朱,其实呢,心里还是把朱相庆当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过是替人养娃的傻子罢了,想到这些,朱学文不免心灰意冷,他懒得在这儿听这一家子怪这个怪那个,“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回招待所了,” 他看了一眼朱相庆,“怀庆进去了,你爹你娘身边也没有个孝敬的人,这样吧,以后你还回南固吧,我跟你妗子以后看看能不能收养一个孩子,”不是从小养的,还是养不亲啊! “啥?学文,你,” 朱大妮儿嚯的从床上坐起身,却被宋老二从后头拉住衣裳,“学文,你这是戳你姐的心啊!”这个时候跟自家撇清关系?那她家以后还指望谁? 朱学文推开姐姐的手,他忽然想起他来洛平时王秀梅的冷笑,“姐你当年为了供我上学,把从宋家得的财礼都拿出来了,这恩情我一直没有忘,可三十年了,我觉得我还的也够了,怀庆进去了,你们还有相庆跟来庆呢,我听说现在村里的日子也好了,以后有相庆帮衬着,你们的日子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艰难了。” 说完也不等朱大妮儿再开口,直接开门走了,他得去火车站看看,要是有去郑原的火车票,就连夜回去。 朱相庆茫然失措地看着转身离开的舅舅,他舅走了,他该怎么办呢?   ☆、第148章 蜂窝煤球机 转眼到了七月, 宋怀庆的案子终于判下来了,有期徒刑六年。 朱大妮儿心里有气, 加上儿子真的是进去了,也就不管不顾起来, 冲到华胜厂门口又闹了一场,结果,不等华胜厂的人出来, 下关村的村民就不乐意了,直接跑出来几个本地媳妇, 把朱大妮儿给臭骂了一顿, 连带着过来劝的朱相庆跟宋老二都没逃过,一人被挠了个满脸花! 卫雪玢都不用问,也知道这事儿出自华镇跟韩延亭的手笔,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两个算是很好的把这句话给落到实处了。 但他们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扔到脑后了,因为各地订脱粒机的电话跟电报已经陆续来了。 这天是星期天,卫雪玢也没有休息, 她一边统计数字, 一边跟焦师傅商量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脱粒机他们每月都在产,这会儿倒也不用加班儿, 只是热水煤炉的势头依然方兴未艾,原本想着天热了,就把这个生意给停一停, 却没想到,不管天气如何,老百姓都是要做饭的,有了这热水炉子,等于是把洗澡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因此虽然没有头两个月的疯狂,但有推销小能手胡跃进跟韩延亭,他们厂子一月出去二百台还是没有问题的。 “叫我看,咱们平南的局面儿已经打开了,脱粒机得再往外推一推了,”焦师傅咂着手里的烟,“去年咱开始的有点儿晚,今年得提前些,” 他可是听女儿说了,库里的脱粒机已经存了一两千台了,后两个月要是加大产量,要是压货了,压的可都是厂里的钱了,“今年我也跟着出去转转,”出省叫几个小年轻跑他到底有些不放心,“我早些年也在西边呆过些年,” 焦师傅这是静极思动了,卫雪玢自然不会打击他的积极性,“那行,您老当益壮,愿意出去走走我跟华镇自然欢迎,也不光是您,要是还有哪位师傅也想出去,过来跟我说一声,咱们定好计划,把地方都分好了,不过有一条,得身体没问题的才可以出去!” 这会儿没有高速也没有高铁,年轻人出门尚且累个臭死,何况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师傅? “有啥问题?咱们春上才都体检过?”焦师傅几个在华胜厂越呆越有味儿,工资高不说,关键是这小两口仁义,对他们这些人尊敬的很,以前焦师傅还觉得过来给这些“资本家”干活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现在在他们几个老师傅眼里,华镇跟卫雪玢跟自己的晚辈也没有多少区别,临老能给孩子们出点儿力他们心里也挺高兴的。 “那我叫红梅跟你一道儿,她也不能老关在洛平,出去跑跑市场,锻炼一下,也开开眼界,”卫雪玢挺喜欢焦红梅的,也很倚重这个做事细致安静的姑娘,但凡有机会,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焦红梅。 女儿现在在厂子里也可以说是独当一面了,而且成天还在夜校里学习,眼看着要比两个儿子有出息,焦师傅也愿意她出去长长见识,“行,我带着她,我们父女俩出门也方便,也省得你担心我年纪大,” “对了,咱们今年还找宁县机械厂帮忙不?”说住了出去推销的事,焦师傅又提了一件事,“我听人传的话,宁县那边今年可也准备加大产量了。” 卫雪玢点点头,这个她也想到了,第一年脱粒机只是才浮出水面,这还没开始大卖呢,他们厂子想开足马力,恐怕宁县那边也是这么想,“咱先跑跑市场吧,如果他们想自己干也行,但不能用咱们华胜的牌子,我跟华厂长先商量一下,再给宁县那边打电话。” 焦师傅也是怕他们最后给人做了嫁衣裳,现在该提醒的提醒到了,他就不再多说了,抬头正看见华镇一头大汗的进来,“华厂长这是上哪儿啦?大周末的也不休息?” “焦师傅咋也在?”华镇从脸盆架上取下毛巾,就着盆洗了两把,“这天儿,嘿!” “我在家呆着也是闲呆着,不如来厂里转转,跟雪玢聊两句,”焦师傅笑眯眯的看着华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他们这富人家出来的厂长,比同龄的孩子能干的多,“好了,你们说话吧,我走了。” “诶,您可别走,我有好事儿!” 好消息自然大家分享,“雪玢,一会儿你跟焦师傅也去看看?” “装好了?”华镇从去年就开始捣鼓他的煤球机了,终于叫权师傅给设计出来了,这两天华镇跟权师傅几乎泡在车间里看着工人组装,这装好之后就是试验了。 “嗯,权师傅真是,”华镇冲卫雪玢比了个大拇指,除了卫雪玢,他最服气的就是权师傅了,“我真想把权师傅请到咱们厂里来!” 焦师傅也知道这煤球机的事,尤其是这阵子,华镇几乎泡在车间里了,听女儿说投入也不小,但他知道,这要是弄成了,可是个大买卖,只能比脱粒机挣钱,“那太好了,啥时候开始试?” 这煤球机的事卫雪玢说交给华镇了,就一直没多问,而华镇也有心要给卫雪玢一个惊喜,从想法到设计再到制作,他闷头跟着权师傅和机械厂的杨师傅他们,并没有跟卫雪玢说太多,一直到今天机器正式组装好了,才忍不住想叫卫雪玢过去跟他一道儿看看。 “咱们现在去看?”听华镇说机器装好了,卫雪玢也是喜出望外,前世她也只是听说过煤球机,根本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样的。 …… 跟华胜厂生产的其他产品一比,这个蜂窝煤球机可以称的上是庞然大物了,卫雪玢围着机器转了一圈儿,“这东西真大啊,”将来造起来只怕得费点事儿。 华镇嘿嘿一笑,指着煤球机各零部件一一给卫雪玢介绍,其实他不介绍,光看样子卫雪玢也大概猜出这东西怎么用了,但她还是认真的听完了,“你说这个还可以换芯子改型号?” 大家的炉子不同,平时用的蜂窝煤大小孔数也不用,没想到权师傅他们连个个也想到了,可以调节规格换机芯来适应客记的不同需求,这样就太好了,“这下就方便了!” 华镇已经在一旁把煤粉给活好了,他拿锹把湿煤铲进最上方的漏斗里,看着权师傅,“师傅,你来开闸。” 权师傅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弄出这么个东西来,自从认识这两个孩子后,他的生活比之前有意思多了,“行,这第一下师傅来,雪玢站远点,小心把身上弄脏了,” 权师傅一摁下开关,机器就咣当咣当的转到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一砣砣煤球就被传送出来,之所有说是“一坨”,实在是因为那煤球不怎么成型。 “哈哈,我和的太软了,”华镇哈哈一笑,连忙往一旁的和煤盆里添煤,“看看硬点怎么样?” “这个咱们得摸索出个煤土水的比例来,将来也好跟客户介绍,”卫雪玢过去帮华镇和煤,然后亲自添到漏斗里。 权师傅再次摁下开关,没多大会儿,一个个完好无缺的蜂窝煤就被送了出来,华镇把它们从传送带上拿下来摆好了,“还得用人,不过这比咱们自己打要快的多。” “这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住家户用的,要不咱们自己先办个厂?”华镇得意的看着面前的煤球机,“权师傅,咱们办个煤球厂呗?” “我这辈子就干机械了,弄啥厂子啊,那是你们年轻人干的,不过这个确实不错,像我跟你慧姨这种,到了打煤球的时候就发愁,到处找人帮忙,真不如有人打好了卖呢,最好还给送到家里,” 权师傅儿女都在外头,他跟妻子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偏知识分子不爱张口求人,要是可以用钱解决,那就再好不过了。 前世卫雪玢可也跟人买过煤球的,煤厂送煤的工人每天拉着车在街上转悠,一块钱多少块儿,一层楼再加多少钱,明码标价,送煤工人挣的就是个辛苦钱,用户也图个方便轻省,“办厂的事交给华镇就行了,这机器是您设计出来的,就当是技术入股了,其他的您都不用管,”以后每年管分钱就行了。 第一台是成功了,可离批量生产还有一大段路要走,这一切也都离不开权师傅,华镇“谄媚”地凑到权师傅跟前,“师傅,要不是你来我们厂子呗?只要您来,我给你一月一百,再给你一成股子。” 反正他现在占八成,分给权师傅一成也不值啥,现在华胜厂越走华镇越觉得能力不足,偏这会儿大学生根本不会来他们这种小厂子,何况像权师傅这样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华镇在权师傅跟前从不隐瞒,他对华胜厂的经营状况也有一定的了解,不说以后,就看这半年,这一成股子也不少钱呢,说给自己就给自己了?“你啊,还真是个识金钱如粪土的,我都快退休了,你总不能叫我临老临老工作不保吧?” 卫雪玢知道如今人对国家对工作的执着跟忠诚,不等权师傅再跟华镇解释,“那这样吧,您就当我们厂外聘专家,就按华镇说的,技术入股,华胜厂您占一成,以后您也是这个厂子的主人了,等退休了,再来我们厂上班儿!” 那他们还得等好几年,华镇有些遗憾,但也知道权师傅确实不太可能像他跟卫雪玢这样干净利落的辞职过来,倒不如现在先拿股份把人给栓住了,“行,就照雪玢说的办,至于工资,您管的是技术,就跟我们开一样的,”他看了一眼卫雪玢,“行不?” “当然行啊,我还觉得咱给权师傅少了呢,”他们现在太需要权师傅这样的人了,而华胜厂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诚意跟股份了。 这俩孩子,权师傅是读书人,他最感动的是华镇跟卫雪玢对自己的诚意跟信赖,而不是华胜厂的股份到底能分多少钱,“行了,你们别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我,工资我拿了,但是股子我可不能要,这厂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小两口花了多少心血?我要是平白拿一成,成啥人了?” 他看了一眼这间用来组装煤球机的小车间,“这车间给我留着,嗯,我以为再想弄点儿啥,你们厂子全给我报了!” 华镇还想再说什么,被卫雪玢给拉住了,“行,那先按您说的吧,后头的咱们再商量。” 中午大家一起在食堂吃了饭,下午这台煤球机就没有停,卫雪玢嫌车间里热,叫华镇把权师傅带到他办公室里休息,自己则跟华镇呆在车间里打煤球儿。 大热天儿的他们两个一人和煤加煤,一人接煤球儿,没多长时间两人都是一身的汗,华镇更惨一点,脸上抹的也是煤灰。 “哎呀,咱别干了,我去宿舍里找俩青工过来继续,你歇歇,”这么长时间了机器运行一直挺好,华镇信心足了很多,“给他们排上班儿,两人一组各干半个小时,人歇机器不歇,看看这么跑个一两天怎么样?”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嫂子不是现在开始卖冰糕了,叫她只管往里送,我请客。” 也行,干了半个多小时,卫雪玢已经摸着了这机器的脾性,操作还算方便,还能调节速度,她估摸着这么一天下来,一台机器一天打个万把块煤球是小意思,这么算下来,一台机器赶上十个工人了。 没一会儿厂里没回家也没有出去玩的青工都被华镇给喊来了,何玉华也给力,直接把她门市上装冰糕的泡沫箱子给搬到车间里来了,反正她这冰糕主要也是卖给厂里的小青年儿了,这些孩子们手里有钱,一毛一根的冰棍儿到了夏天就没有断过,华镇怕冰糕不够,又把何玉华店里的汽水儿也都包圆儿了,反正他今天高兴的很,花几块钱请客也不值啥。 “那,这汽水儿嫂子一直在冷水里冰着呢,还挺凉,”华镇把一瓶汽水递给卫雪玢,在她身边坐下,咬着手里的冰糕,“你不同意给权师傅一成股子?” 卫雪玢喝了口手里的汽水,他们洛平的汽水,倒是几十年味道如一,“你觉得权师傅会要?” “可那是咱们的心意,也是他应得的,要是权师傅不帮咱们,恐怕咱们厂子也走不到今天,”华镇对权师傅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的,他家其实读书人并不多,要说上学最多的,目前就数他了,但也只是个高中毕业,“我是真心想给他的。” “你真弄个咱们签的合同,我看就权师傅的性子,肯定不会要的,我是想着,每年咱们按着一成股子的钱给权师傅拿过去,而且他底下还有子女呢,等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就不会这么抵触这些了,”卫雪玢记得权师傅的一儿一女日子过的都不富裕,如果每年能从厂里分到一笔钱,相信儿女们也会劝他的。 “那也行,大家都是自己人,一样的,”华镇点点头,他也不喜欢因为一成股子跟权师傅这么来回拉扯,“那这事儿可交给你了啊,到年底你得把这钱给出去。” 卫雪玢笑着拍拍华镇的胳膊,“放心吧,我说到做到!” 因为华镇力主把煤球机早日提上生产计划,卫雪玢跟他去了一趟宁县,再次谈脱粒机的合作问题,她的意思很简单:一种还是像以前一样,宁县机械厂生产,他们来卖,宁县收加工费,另一种呢,就是宁县自己生产,自己卖,但不能用华胜厂的牌子,还有一种,就是宁县自己生产自己卖,但用华胜厂的牌子,这得要向华胜厂交品牌使用费了。 用华胜厂的牌子向华胜厂交钱?这对刘厂长他们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拒绝了,他们宁愿用前两种方法,卖给华胜厂和打了自家的牌子自己卖! 这也是卫雪玢意料之中的结果,但该说的她也得说到了,有这个前提在,以后宁县机械厂真的挂了他们的商标,对不住,他们可是要收费的。 “幸亏咱们去年把咱们平南给跑了一遍,不然的话,”一从机械厂出来,华镇就一脸的慨叹,这利字之前,什么兄弟情战友爱的,啥都不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厂长手下也一百多号人呢,咱们不是有煤球机嘛,”卫雪玢倒没华镇那么失望,还是那个原因,就算几十年后,山寨也是此起彼落,何况《专利法》还没有正式实施的这会儿?“焦师傅他们不是也说了要往省外跑跑,今年大家再受点累,焦师傅他们往西,你跟跃进往东,顺便也推推咱的煤球机,” 这个好,他愿意,“好,你放心吧,看就到年底,咱们就能把银行的贷款给还了,” 卫雪玢也算过这个账,就看他们现在的红火程度,这个还真没准儿就给还上了,但她并不打算勒紧裤腰带还银行,“咱们说好是贷两年了,按合同还就好了,留一部分厂子要发展,另外职工的福利也得跟得上才行,不然更招不来人,” 现在不只是他们华胜厂在发展,也是全国的国营厂矿正兴盛的时期,没有好的工资福利,真的不好从国营厂手里抢人。 “那照你说的办,”华镇心思早跑到另一个地方去了,而且他从来都是跟着卫雪玢的大政方针走,有意见也会自动保留,“有个事儿你可不能忘,” “啥事?”卫雪玢正找去宁县医院的路呢,这次他们过来,可不能再过家门而不入了,左右有时间,得去卫广杉那里坐坐才行。 “咱们去沪市的事啊,你不是想去嘛,我问了问我爷,我爷说他那边还有老战友呢,到时候他打个电话过去,住宿就给咱安排了,还叫咱们不要光去沪市,金陵,苏淮一路逛回来,痛痛快快的玩够了再回来!”只要想到跟卫雪玢两人一起这出去,华镇自己悄悄兴奋了好几天,忍到现在才跟她说。 沪市以前卫雪玢去过,但苏杭那边她却没有,“行,到了后半年没那么忙了,咱们就花上半月时间,好好转转!” 半个月哪够?华镇可是盘算着怎么也得在外头转上一个月,他看小说里外国人结婚要“度蜜月”,他们虽然没有结婚呢,也可以提前出去度上一个月啊! …… 卫广杉没想到妹妹会来看自己,尤其是他看见跟卫雪玢一同来的人时,脸不由又沉下去了,“怎么跑宁县来了?咱妈还好吧?” “妈挺好的,我跟华镇来宁县机械厂谈生意,这不中午了,过来蹭顿饭,”卫雪玢无视卫广杉的冷脸,“我嫂子呢?没下班儿呢?” 过来蹭饭,卫广杉尴尬了,他跟妻子郁静因为工作太忙,根本就没有开伙,一家三口吃食堂呢,“你嫂子妇产科忙的很,我去叫叫她,中午咱们出去吃吧。” 卫广杉叫郁静去了,华镇悄悄的跟卫雪玢道,“我看你哥也不咋待见我啊!”刚才直接没理他。 “没事,我待见你就行了,”卫雪玢笑着抚抚华镇的胳膊,“我三哥人没啥,就是有点严肃,话也少。” 卫雪玢提前的预防针果然没有打错,卫广杉的话确实少,尤其是一起吃饭的时候,桌上也就郁静在跟卫雪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郁静也听丈夫说了,华镇是小姑的对象,她挺喜欢卫雪玢,所以爱屋及乌,对华镇的印象也不错,虽然自己并不是特别擅长交际的人,还是努力的找些话题跟华镇搭话。 “行了,嫂子咱吃饭,”卫雪玢被郁静“努力”的样子逗的抿嘴直乐,“你别管他了,咱们好久没见了,好好说说话,”郁静努力,华镇其实也挺尴尬的,与其大家都难受,还不如安生吃顿饭,吃完走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为新坑《枭色无边》求预收! 走过路过收一个!!!噢噢噢!   ☆、第149章 见长 卫广杉已经在桌下被妻子踢了好几脚了, 可他对华镇仅有的了解也是在李兰竹的信里,李兰竹在信里,向最信赖的儿子表达了对卫雪玢的感情问题表达了深深的忧虑。 母亲的想法卫广杉也挺能理解的, 但因为有朱相庆的事情在,叫他没办法再在卫雪玢的对象问题上表达自己的态度, 而且这一年多来,他也看出来了, 二妹再不是当年对他的话言听计从的卫雪玢了,她确实像母亲说的那样, 对他只是客气, 但再不亲近,反而倒是跟自己的妻子,比以前好了许多。 卫广杉对华镇印象也一般般,但不是他长的不行或是条件不好, 他的想法跟李兰竹一样,华镇是条件太好,这叫他这个当哥哥的多少有些心里不踏实,“那个, 华厂长,这次你们来是准备再订宁县机械厂的脱粒机?可我怎么觉得这样有些弄虚作假呢?” 整个宁县人都知道,那个全省闻名的脱粒机,其实是他们宁县机械厂的产品,根本不是什么洛平华胜厂自己生产的,卫广杉觉得, 华胜厂这么干,等将来被人揭发出来,就不止是欺骗群众那么简单的事了。 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华镇一笑,放下手里的筷子,“三哥可能不知道,脱粒机这个主意是雪玢想的,图纸跟设计都是我们请洛平机械厂的工程师设计的,只是我们去年没有生产能力,才找了宁县机械厂来代工生产,” 他看了卫雪玢一眼,虽然卫雪玢觉得这事挺正常,但从华镇自己的心里,宁县机械厂多少是有点儿白眼狼的感觉,“就像三哥你是外科大夫,还是从省学院毕业的,那如果你给人割了个阑尾,那你治好的病人是不是要对其他阑尾炎病人说,全国就你会做阑尾炎手术?要是这样,不知道省医的教授们会怎么想?” 这比喻,卫广杉轻咳一声,“那个,我也是听人这么说,那既然这样,你们居然还跟他们打交道?” “你这人,人家机械上的事你又不懂,”郁静瞪了卫广杉一眼,这人怎么那么不会说话呢? “没事,一般人都会像三哥这么想的,以前要不是我们厂子没有生产铸铁件的能力,我跟卫雪玢也不会找别的厂子帮忙,”华镇好脾气的冲郁静笑笑。 “那现在呢?我听说你们不是已经买了设备,自己可以生产了?”卫广杉既然开口问了,干脆就问清楚。 华镇也不介意卫广杉的态度,把自己厂子现在的生产状况一五一十的跟卫广杉介绍了一遍,“反正我们就算不让宁县再生产也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分给他们一点,我们厂子以后会把主力放在煤球机跟硬管儿上,我回去再多跑几家厂子,看看还能不能再接点儿配件儿的订单,三哥,你可别小看我跟雪玢这个厂子,不比宁县机械厂赚的少!” 本来他对宁县机械厂还有些意见,但在跟卫广杉介绍情况的过程中,华镇反而把自己说服了,也是,与其跟人争那些蝇头小利,还不如放开手脚去开拓新市场呢,他又不是没本事! 听华镇说的头头是道,卫广杉对华镇的印象倒是改观了许多,原来他还以为华镇只是个靠着家里背景挣钱的纨绔,没想到这小伙还挺有想法的,办事也有计划,算是个脚踏实地的孩子,“那你跟雪玢什么时候结婚?” “广杉!” 没等华镇回答,郁静先不乐意了,她刚才才问过卫雪玢这事,妹子说自己不着急,她觉得也是,就算是结婚也得华镇提出来才行,越是卫雪玢这样的,才越是要把架子端足了,省得将来在华镇跟华家人跟前挺不直腰,可没想到一向温吞的丈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人家要说再等等,小姑的面子往哪儿搁? 华镇看了一脸尴尬的郁静一眼,“嫂子没事,三哥也是关心我们,我当然想早点儿跟雪玢结婚了,就是她不乐意,非说我们的事业才起步,要等一切稳定了再说,可我觉得吧,你开个铝制品加工厂的时候,会想着我得买设备,得生产脱粒机,等有了华胜机械加工厂,又会想着要生产更高级的东西,恐怕将来我们还要再扩大规模,甚至一个厂不够,再办一个厂,” 他为难的挠挠头,“这么一来,啥时候也没到稳定那一天,除非实现**,不然我是娶不上媳妇了!” “华镇,你胡说啥呢?”卫雪玢没想到华镇会临阵反水,在自己亲哥跟前说了这么一套话,“你当初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雪玢你别生气,我没有说一定要现在结婚,你说啥是啥,但我也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跟三哥讨论讨论不是?集思广益!” 卫广杉倒觉得华镇说的没错,而且他能这么想,可见对妹妹还是诚意的,“说起来你们恋爱也没有多久,现在结婚是有点儿早,但既然恋爱了就不能不想着结婚的事,先处个一年吧,照你说的你们厂子的发展情况,一年之后应该可以稳定了,你们相处的也比较成熟了,” 他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妹妹,妹妹早点出嫁,母亲在家里也能少操点心,“等你们闲了,带雪玢去见见家里的长辈,当然,你们是革命家庭,我们家的成分不太好,虽然现在不讲求这个了,但你还是事先把你跟雪玢的事跟家里人说一声,他们要真的不同意,我们也不强求,雪玢也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们依然是工作关系,也挺好。” “三哥你放心,我跟我爷说过了,我爷一早就答应了,他是一家之主,他点头的事,我爸来了也挡不住,”见卫广杉不反对,华镇乐得只差没有给他写保证书了,“等过几天我就带雪玢去郑原看我爷去!” 家里同意了?那就太好了,郁静欣慰的握着卫雪玢的手,“对对对,去看看华局长,雪玢以后可要好好孝敬华老!” …… “谁叫你跟我哥说那些了?早知道今天我去见我哥嫂,就不该带上你!”等卫广杉跟郁静一回去,一到车上卫雪玢就开始嘀咕华镇了。 她比华镇了解卫广杉,比起大哥卫广益,三哥更像家里的大哥,这事儿他点头了,自己以后不按着他的步调来,恐怕又是一场气生,而且这回更没人站在她这边,“我不是说了嘛,先不说结婚的事?” “我也没说现在结嘛,”华镇现在早跟卫广良跟何玉华混的跟自己人一样了,没想到卫雪玢的三哥也是出人意料的好说话,心里正高兴呢,“这不你哥挺喜欢我,我觉得跟他也挺亲,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说好了一年之后,这不才半年嘛,等一年之后咱再商量,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你跟他挺亲?我怎么没看出来? 卫雪玢觉得华镇真是越来越会忽悠了,现在说的好听,一年后再商量,恐怕一年后不等她再商量,家里头都会来替华镇逼她了,她白了华镇一眼,“别给我定时间啊,有本事你自己结去!” “行行行,你放心,你说啥时候结咱就啥时候结,你的户口本不是你自己拿着呢?”华镇冲卫雪玢呲牙一笑,“我不是成天往你那儿跑不方便嘛,你想想,要是咱们俩住一起,白天一块上班,晚上一块儿……” “你闭嘴,胡说啥呢,”没等华镇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卫雪玢一巴掌拍到华镇身上,这人,越来越过分了。 华镇一脸惊讶的看着卫雪玢,“我没说啥啊,我想说晚上咱们一块儿吃完饭,手拉手出去转转,多好!你想啥呢?” 他歪头看了一眼卫雪玢,一脸猥琐,“嘿嘿,到底是我胡说呢还是你胡想了?”他就是胡说了,但就是不认! “好好看路开你的车!”卫雪玢被华镇逗的满脸通红,她才不相信华镇说的是“一块儿出去转转”呢,但她也不能跟华镇硬争这个啊,只能伸手拿他的耳朵出气。 见卫雪玢嘟着嘴不吭声了,华镇伸手握住她的手,“其实咱们这样挺好,结婚不结婚都一样,” 这才像句人话,卫雪玢转头看了华镇一眼,“嗯,我也觉得是,” “所以还不如结了,”华镇把手顺着卫雪玢的指缝插进去,跟她十指相握,“如果你还想再观察观察我这个人,那我不怕再等,可你也说了,要跟我在一起,谁也拦不住,我也觉得这辈子非你不可,那为什么非要一直拖着呢?” 他可怜巴巴的晃晃卫雪玢的手,“你这么着,我这心里可不踏实的很,老觉得哪天你遇到个大学生啥的,就把我给踹了!” “嘁,又装!”卫雪玢才不吃华镇这一套呢,不过他说的话卫雪玢倒是听进去了,“咱们没时间考虑这个事呢,就按我哥说的,一年之后再说吧。” 回到洛平没多久,卫雪玢就跟华镇去郑原了一趟,以华镇女朋友的身份见了华局长。 华镇带了这么漂亮个女朋友过来,整个干休所都惊动了,华局长开心的不行,直接把一起疗养的老伙计们都给叫了过来,把卫雪玢跟华镇办的厂子又详详细细的跟大家介绍了一遍,在华局长口里,这些功劳全是他孙媳妇卫雪玢的,孙媳妇是巾帼不让须眉,孙子只是跟着跑了个腿儿,根本起不了啥大作用。 “你都怎么跟爷爷说的?”卫雪玢在一旁听的脸红,但又不能打断华局长的话,只能悄悄的质问华镇。 “我又没说瞎话,要不是你,我还在医院办公室呢,就算本事再大,撑死了当个院长,还是个不懂业务的,有啥意思?你看现在多好,有厂子,有媳妇!我爷能不喜欢你嘛!” 卫雪玢被华镇夸的脸一红,“就你话多!” “我这都是实话……” 等人都走了,华局长把华镇打发出去单独跟卫雪玢谈心,他大概把华镇的身世讲了讲,“这些可能华镇也跟你说过,爷爷今天跟你说这个,也是想着你们两人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自然得把彼此了解透了,他爸你也见过了,那边已经是一家子了,任雪呢,照顾他爸还是可以的,但却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好在你们在洛平,她在京都,以后顶多逢年过节见一见,你不耐烦理她,就不用理,过好你们两个的小日子就行了,” 华局长轻咳一声,“至于林矾,呃,就是华镇他妈,唉,你们两个有时间,还是得过去见一见的,她毕竟生了华镇,而且,到底是他爸有错在先……” “嗯,爷爷放心吧,我跟华镇有空了就去南边一趟,您不知道,延亭每次回来就会跟我们感慨一回南边发展的有多快,起了多高多高的楼,我跟华镇被他引的,也一直想过去看看呢!”上一代的事卫雪玢不好发表意见,但确如华局长所说,林矾是华镇的生母,华镇的婚事,当然得跟她打个招呼,见见家长。 “嗯,有你在华镇身边,我没啥不放心的,”华局长点点头,“华镇这孩子啊,面上成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苦,他不爱说,我也不想问,” 现在好了,终于有人可以跟孙子做个伴儿了,“我这一天比一天老了,不知道还能再看他几年,华镇啊,我就交给你了,你放心,这孩子像我这个爷爷,会一辈子都对媳妇好的,不像他那个爹!” 卫雪玢倒是听华镇讲过他爷爷奶奶的,那个年代,许多人可没少干贵易妻的事,有的将军的老妻甚至在老家为其抚育子女,赡养公婆,而他在京都又娶了有知识有文化的妻子,但华局长心里却只有年长他好几岁的妻子,稳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妻儿接到身边,补偿那些年他征战在外的亏欠。 华镇送完人回来的时候,正看卫雪玢跟爷爷在窗台下下跳棋哟,他不由一乐,卫雪玢除了跳棋,连个陆战棋都不会,也亏的爱下象棋的爷爷愿意陪她,“谁赢了?” 见华镇来了,华局长摘下眼镜,“你来跟雪玢下,这棋盘上乱花花的,瞅的我眼睛疼,不下了不下了!” “你是下不赢雪玢吧,还装看不见,”华镇把爷爷扶起来,嘴里打趣道,“来,您坐这儿,看我替您报仇!” “报啥仇?叫雪玢赢两盘儿有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输不起!哄小姑娘开心都不会?”华局长照着华镇脑门儿拍了一巴掌,“你陪雪玢下,只许输不许赢!” 华镇愕然的看着爷爷,“哪有这样的?那我还下啥?直接投降不就行了?” “投降多没意思?快坐着,好好陪雪玢下棋,”孙子跟孙媳坐在自己面前,光看着华局长就开心,“你们在郑原多呆两天,陪陪我这个老头儿。” …… 卫雪玢他们在郑原连着呆了三天,他们还去了工业厅,一来华胜厂上过报,也算是平南做的最早最好的私营工厂,二来嘛,华镇的背景起了一定的作用,为了支持孙子的事业,华局长动用了些老关系。 卫雪玢对这个并不反对,她不是那种清高的要拼实力“靠自己”的人,多年的人生叫她明白,其实人脉关系也是实力的一种,华局长的帮助对他们来说就是一股“好风”,能叫他们走的更远,更快也更轻松一些。 华镇跟卫雪玢去见了工业厅的领导,拿着他的条子陆续跑了几个机械制造企业,以他们的能力,这会儿也就是给各厂提供他们需要的各种液压硬管儿。但好就好在,液压硬管却是各种机械上绝对少不了的配件儿。 有关系,又有价格优势,华镇他们很快就又签了几张单子,卫雪玢跟华镇一商量,光这些定单,他们就得再进设备招人了,“哎哟真是,” 华镇靠在屋里的竹躺椅上,翘着腿跟爷爷抱怨,“你说雪玢这心劲儿足的,照我说这么下去,我们以后只会更忙,哪有时间结婚?”连十月出去旅游,恐怕也未必走的成。 “瞧你那点儿出息,要是雪玢是我孙女,我就不能叫她嫁给你!”华局长没好气的拿拐棍敲敲躺椅,“你就愿意一辈子守着一个连百十人都没有的厂子?” 那倒不是,但是这才一年多,他们发展的真的有些快了,华镇这一年老出去,国营大厂进的多了,眼界也开阔了,他知道华胜厂跟人家的差距,但人家那些厂许多都是建国后国家开办的,年纪比他都大,“我不是想着慢慢来嘛,跑那么快干啥?” 为了工作耽误恋爱,多不值得? “雪玢你觉得呢?”华局长看着正在旁边帮勤务兵收拾桌子的卫雪玢,笑问。 卫雪玢放下手里的东西,“爷爷您别听华镇在这儿瞎抱怨,他这是装可怜呢!我们都计划好了,慢慢儿一步一步来。” 他们两个早算过了,华胜厂有这些单子撑着,根本不愁利润,他们可以把煤窝煤球厂给开起来,等手里的钱足够多了,也招到想要的人才了,卫雪玢可不想光给人家做配件,她想独立生产自己的产品! 华局长点了点头,两个孩子都不瞒他,这几天把厂里的情况大概都跟他讲了,年轻人有冲劲儿有干劲儿是好的,但也不能盲目乐观,“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你们以后的路还长呢,又不跟人比,不用着急,” 孙子能走到这一步,华局长已经很满意了。 华镇跟卫雪玢要走了,华局长也顾不得天气热了,直接跟着华镇跟卫雪玢回洛平了,在家里休一天,第二天就叫卫雪玢带着他跟华镇去三角场,亲自拜会李兰竹。反正孙子一心认定了卫雪玢了,那他跑一趟,两家长辈见个面,把他们的关系过了明路,以后来往着也方便。 卫雪玢也没有想到华局长七十岁了,性子这么急,可华镇不反对,她就拦不住。只能提前去家里跟李兰竹打了招呼,说华家人要来家里拜访。 华局长要来?李兰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过来要做什么?” 卫雪玢一看就知道李兰竹又往不好的地方想了,“妈,我跟华镇往郑原去了一趟,爷爷对我们的事没意见,所以才说来见见你,省得咱家觉得人家没礼数。” 华局长不反对?这怎么可能?李兰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骗我?他怎么会……” “哎呀妈,我姐骗没骗你明天人一来你不就知道了?要是人家华局长不赞成我姐,能往咱家来嘛?姐,你放心,我今天就把咱家收拾一下,明天你下厨,我给你打下手,绝对不丢你的脸!” 卫雪珍对华镇很满意,比朱相庆可强太多了,而且还听她姐的话,现在人家家人要来,她立马自告奋勇的要打下手儿,一定要给姐姐把脸给争起来,华镇喜欢她姐,也得叫华镇家的人不小看她家才中。 李兰竹叹口气,虽然她心里对这桩婚事持保留态度,但人家都要上门儿了,她再反对也没有什么意思,何况她在市医院上班,对华局长这个最早的卫生局长还是有些认识的,“那明天把你大哥二哥都叫来吧,可惜你三哥不在家。” “没事,爷爷那人很好说话的,我一会儿去买点菜准备着,明天中午咱们留他们吃顿饭,”华局长一把年纪亲自过来,其实也是对她的尊重,“一会儿回去我跟二嫂说一声,至于大哥,雪珍跑一趟吧,叫叫他,”来不来的,其实卫雪玢真的无所谓。 “我看还是明天上午我再去吧,大哥还行,咱大嫂那嘴,”卫雪珍撇撇嘴,张彩环要是跑来一通胡说八道,再把人给得罪她姐可怎么办?“妈,你说呢?” 想到自己大儿媳,李兰竹也挺尴尬的,卫雪玢厂子越出名,大儿媳就越爱跑她跟前叨叨,说啥女生外向不知道顾娘家,偏卫雪玢还是个死拧的性子,要是明天这两人再怼起来,丢的都是老卫家的脸,“那中,你明天上学前去水利局等等你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的好**!搞得我一点儿存稿也没有了~   ☆、第150章 手 直到看见华局长祖孙, 李兰竹才算信了华家人很喜欢卫雪玢这句话,幸亏卫广良一再被妻子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招待华局长跟华镇, 加上他跟华镇本身也挺熟了, 很自然的把话头接过来,请华局长跟华镇在院儿里坐了, 何玉华把一早就备好的茶叶给两人泡上端来, 李兰竹再算是稳定好情绪, 坐下跟华局长说话。 华局长跟李兰竹都是在洛平医疗系统工作的,华局长虽然退休了,但李兰竹是洛平第一代西医妇产科医生,也是因为这个, 才叫她即使在最严酷的年代里, 依然保住了工作,养大了几个子女,华局长历来对有学识又技术的人十分的敬佩,言谈之间对曾经的李家也十分的推崇, 毕竟在解放前,李兰竹的祖母一个女人,能支撑起那么大一份家业,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被人提起过去,李兰竹起先很有些难堪,毕竟这段过往,虽然让她有了锦衣玉食的少女时代, 但也给她的后半生带来了太多的苦难。但她从华局长的语气里没有听出来指责跟鄙视,更多的是肯定跟敬佩时,李兰竹高度紧张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了,也想起洛平最传统的议亲,双方是要上查三代的,便跟华局长开始谈过去的家世,包括卫家的过往。 两人你来我去的聊,周围卫家孩子们渐渐都听住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洛平最有钱的人家,而父亲国民党的军官,这样的家庭出身,叫他们自小就成了孩子们敌视斗争的对象,但具体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卫李两家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他们还是头一次听母亲说的这么详细。 “我说,现在幸亏是新社会了,不然啊,我可娶不上你,”华镇也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好吧,他爷爷一个村里的农民,一家几代给人当佃户,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一亩地,土里刨食一年下来全家能吃糠咽菜都是好年景,实在受不住了,爷爷才跑出去讨生活,后来参加了革命。 而人家李家,开厂开铺子河里还有船,卫家,父辈几代从军,还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谢天谢地解放了,不然我去你家当长工,都不一定要,”华镇越想越真,叹了口气,“咱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真是感谢政府感谢党啊!” 哎哟这人,要不是院子里坐满了人,卫雪玢都要拧华镇的耳朵了,“这是啥时候,你胡说啥呢!” 也是,这么正经的时候,他还在这儿胡思乱想,华镇连忙坐直身子,再次专心致志的听爷爷跟李兰竹说话。 卫雪玢见华局长跟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聊的挺好,心里也是暗暗佩服华局长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人,这场面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连一向倨傲的大哥,也被华局长几句话问的服服贴帖的,正一脸认真的跟他汇报自己这些年的工作经历呢。 卫雪玢无声的跟华镇打了个招呼,就往厨房里去了,何玉华也不含糊,把卫何娜递给卫雪珍,挽了袖子也跟着进了厨房,今天的午饭是一点儿也不能怠慢的。 “这下满意了吧?我瞧着华局长可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你,”何玉华一边淘米,一边打趣卫雪玢。 “应该是你满意了,成天叨叨我,恨不得立马叫我跟华镇领证去,”卫雪玢回敬了何玉华一眼,“幸亏是你,不是大嫂,不然我还以为又嫌我碍眼呢!” 何玉华透过厨房的小窗户看着满脸是笑正跟李兰竹说话的华镇,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俊,她是卫雪玢的嫂子,也得承认自己小姑子这回是捡到宝了,“我催你是心疼你,这么好的小伙子,放跑了你连哭的地儿都没有!叫我说,你们趁热打铁,把婚事办了,然后生个孩子,华局长年纪也不小了,能不想抱曾孙子?” 卫雪玢无语的摇摇头,没结婚催婚,结了婚催生,真是几十年不变啊! “你听见我说的话没?你看今天人家华家提来的东西,啧啧,当定婚礼都够了,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了,不在乎那点儿东西,但这是人家华家的态度,”何玉华没再往下说,对比朱相庆当年,等于是在卫雪玢心上扎刀呢,“你们姐仨,数你嫁的最好了,大姐就不提了,那是个苦命的,我看雪珍将来也超不过你!” 提起大姐,卫雪玢一叹,“等下午我跟华镇过去一趟吧,她也出月子了。” “行,你去看看她吧,唉,我过去过两趟,幸亏这回生的是个小子,不然的话,”提起卫雪玲,何玉华的好心情也被影响了,这还是生了个小子呢,又搬回到洛平了,真不敢想当初她生头两个闺女的时候受的是啥罪,“我这脾气你也知道的,忍不住敲打了她婆婆两句,王瑞军还跟我甩脸呢,出来我就呛他了,娘家人敲打婆家人,那是洛平的规矩!” 何玉华摇摇头,“可太难听的我也没敢说,说多了,受罪的还是大姐。” 卫雪玲生孩子卫雪玢也去看过两回,她实在是忙的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光靠咱们一趟趟的跑,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等我下午过去吧,大姐出月子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 卫雪玢这是要管姐姐家的事了,何玉华点点头,没现往下说,她也看不管大姐在婆家受气,可她能做什么呢? 卫家兄弟多,这又是在娘家洛平的地头儿上,但老大不出面,就靠个卫广良,不济事不说,没准儿只能叫卫雪玲更受气,“反正大姐回来了,咱能帮就多帮一点儿,你要是有啥事只管跟我说,我也不会看着不管的。” 自从卫雪玢辞职之后,不但自己越过越好,还一心拉拔她家,要不是她给出主意跑路子,何玉华这门市也开不起来,这吃水不忘挖井人,何玉华对这个妹妹打心眼儿里是感激的,也头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家人。加上她也比张彩环脑子灵醒的多,早看出来了,卫雪玢是个你敬她一尺,她敬你一丈,绝不会叫对她好的人吃亏的脾气。 认清这一点,何玉华早早就收起了以前的那些小心思,打定了主意跟在卫雪玢后头,这不,她家日子过的好,连卫雪珍,卫雪玢也没有忘了,小丫头年纪不大,还上着学了,跟着她们打毛衣,钩头花,那手里存了小百十块了,还不带卫雪玢时不时塞的零用钱。 “嗯,”卫雪玢对姐夫王瑞军还是挺了解的,心里也大概有了帮姐姐的办法,“我想跟妈商量商量,反正你跟大哥他们都不在家,这阵子不行的话,就叫王英跟王艳来三角场吃饭,家里的饭是雪珍在做,带上她们两个也就多添两双筷子,雪珍也同意了,” 这事儿何玉华没有反对的必要,反正她们也不在家里住了,家里谁来她都没意见,“成嘛,小英小艳那俩丫头也够可怜的了,这都啥年月儿了,王家还那么重男轻女,俺家何娜,我可舍不得叫她受一点儿罪!” 当嫂子的不反对,卫雪玢就放心了,至于李兰竹那边,卫雪玢知道她肯定不会反对,她并不是不爱女儿,只不过女儿在她心里排名太靠后罢了,现在能腾出手了,帮一帮女儿,她一定是愿意的。 卫雪玢跟何玉华边说边聊,没大多功夫,饭菜就端出来了,李兰竹看着桌子上的二八席,心里也很高兴,女儿手艺好,夫家喜欢,娘家脸上更是有光,“华局长,您快坐,” 前几天在郑原,卫雪玢也借着干休所的食堂给华局长做过家乡饭,这会儿看着桌上的菜肴,华局长不由连连点头,“雪玢这手艺一看就是专门学过的,这水席都上来了啊!” 卫雪玢不好意思的一笑,她今天也确实是想在华局长跟李兰竹跟前露上一手,在华局长面前表现,自然是为了华镇,在母亲跟前表现,只是为了叫她放心。 一顿饭的华局长赞不绝口,直夸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命好有福气,等吃完饭了要走的时候,华局长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一块手表,“我这个当爷爷的也没啥给雪玢买,这是叫人给雪玢买了一块表,算是见面礼,” 那表一拿出来,别人不认识,李兰竹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跟洛平人娶媳妇买的“上海”“宝石花”这些不同,华局长拿出来的是一只“梅花”表,“这,这太贵重了,雪玢不能要的,” 卫雪玢也认得,这东西没个四五百可是拿不下来的,郑原百货楼里都没有,只能去友谊商店才能见得到,“是啊爷爷,我成天在厂里忙,带这个也不合适啊!” “有啥合适不合适的,爷爷连块手表都买不起啊,”华局长一拉华镇的手,看见了没?你们两个这是一对儿的,就当是你们两个能干上进,爷爷给你们的奖励!拿上吧,你总不能叫爷爷这样的老头子,去给你买布买雪花膏吧?” 何玉华没见过这种表,但从李兰竹的面色里她就能猜出来这东西只怕不便宜,她忙从华局长手里把表给接过来,“华局长说的有理,雪玢,老人给你东西,咋能不接着呢!”她在背后捅了捅卫雪玢,今天人家来家里,临走给了东西,你不接着,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谢谢爷爷了,”卫雪玢脸一红,忙把手表接过来,戴在自己手腕上,“我以后跟华镇会好好的,爷爷放心。” 见卫雪玢把表给戴上了,华局长才算高兴的点点头,“好好好,我常年不在家,华镇就交给你了,亲家母,你是长辈,要是这小子敢对雪玢不好,你只管教训他!” …… 一直看着卫雪玢跟华镇扶着华局长出阵三角场,李兰竹才长舒一口气,高悬的心彻底放下了,就听何玉华在一旁跟卫广良嘀咕,说女儿这回运气好,终于找到了个好人家。 说不高兴是假的,李兰竹三个女儿,却接待过三回亲家了,跟王家和朱家一比,华家虽然父母没来,但华局长却是最守礼的一个,登门求娶,讲的不是东西是诚意,“是啊,雪玢这回是找了个好人家。” 卫二娘一直半开着门看着卫家人呢,从华镇跟华局长到家,再到几个小时之后华家人离开,来去她都没有错过,这会儿心里别提多酸了,她想出去刺上几句卫家嫌贫爱富,可想到以前是她死看不上卫雪玢的,又没脸出去,只能恨恨的把院门给摔上,以此来表达对卫家的不满。 海家关门儿的声音那么大,何玉华会听不见?她撇了撇嘴,“妈啊,说起来人家华局长就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看出来咱们雪玢又贤惠又能干了,亲自上门提亲,还送了恁贵的表,诶,妈,那表是不是特别值钱,到底是啥表啊?” 李兰竹正想心事呢,也没在意,“那个是瑞士的表,价钱高不说了,像咱们想买也不好买得来,”她叹了口气,忍不住要教导媳妇两句,“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是人家华局长的态度,以前我一直不太放心,毕竟咱雪玢……” “哎呀妈,有啥不放心的?你以为人家华镇跟华家是咱们这种没眼光的小老百姓?人家华局长当年可是打天下的人,人家上门来提亲,不就说明咱雪玢比全洛平的闺女都强?要我说,跟姓朱的离了就对了,那样的人家哪能配得上咱们雪玢?” 何玉华瞟了一眼隔壁,真真是,还敢嫌弃她小姑子,“妈你是不是知道,我们门市就在人家华胜厂门口开着呢,那厂子现在别提多红火了,想进去干活的小青年多的是,成天过来问招不招工?” 卫广良今天也挺提气的,“玉华说的没错儿,妈你想想,去年雪玢他们刚开始的时候,用的还是我们铝制品厂退休的老工人,连十个人都没有,就在雪玢那个小院儿里对付着,你再看看今年,新厂房盖起来了不说,连工人都七八十号了,我看啊,再这么下去,等明年,恐怕比我们厂子还来劲儿呢!我跟你说,我们那个门市,原先是想着挣你们医院病号的钱,现在啊,光那厂子里的几十号子人,就把我们那个小店儿养了!” 这人真是,好好的提他们的商店干啥?何玉华悄悄拧了卫广良一把,不叫他再往下说,“可不是嘛,那些小青年挣着华胜厂的工资,手头松,就爱来买个冰糕汽水啥的,我们可没少挣!” 老二一家过的好,李兰竹心里也高兴,她就当没看见何玉华拧儿子,“那就行,你们有些其他的收入,也是好事,但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好好工作,雪玢是运气好,不要供销社的工作反而把厂子干起来了,但你们有两个孩子呢,可不能像她那样冲动!” 这个何玉华还是有数的,反正她在印染厂也不忙,她前阵子给厂领导送了点儿东西,续了个产假,“妈您放心吧,我跟广良不会的。” 卫雪玢跟华镇把华局长送到家,华镇刚想叫卫雪玢到他屋里坐坐呢,卫雪玢却说要去厂里看看,上午他们两个都不在,这会儿过去看看才能放心。 华镇有些郁闷不想去,难得两人能休息一天,“你也忙了一上午了,就不能歇一会儿?”他拉了拉卫雪玢,“去我屋儿里坐坐?” “咱才从郑原回来,好几天都没有厂里了,下午过去看看,下班儿了我还想叫你跟我去我姐家一趟呢,”卫雪玢确实有点儿累,但他们离开好几天了,不往厂里转一圈儿,她心不静。 华镇一拉卫雪玢,“不差这半天,明天你不就上班儿去了,我下来可是又要出差了,你咋一点儿舍不得的意思都没有?” 说着他还真有点儿不高兴了,虽然他也不太喜欢丁芳那样粘人的,但以前韩延亭只要一往南边去,丁芳头几天就成天跟着,还要送到火车站,那眼泪流的,“你要是老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嘁!还学会吓唬人了,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跟着他进了屋,“我看看你能咋不高兴?” 卫雪玢还是头一次到华镇屋里来,华局长在洛平分的房子也很大,又只住着他们祖孙两个,给卫雪玢的感觉除了干净,就是冷清了,而华镇的屋子跟整个院子的风格也挺一致,窗明几净,单人床上铺了张竹席,除了一只枕头跟一床毛巾被再无其他,立柜跟书柜擦的干干净净的,透过书柜的玻璃门,里头的各种文集还有小说摆的整整齐齐的,“你这儿可真够干净的,” 在她那儿华镇也挺爱帮她收拾的,但卫雪玢一直以为那是他在自己跟前表现呢,没想到来华镇屋里一看,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这么个人,这可是个惊喜,卫雪玢最怕遇到那种不修边幅的,只管在前头造,叫老婆在后头跟着不停的在后头收拾。 华镇不在意的摆摆手,拉了椅子叫卫雪玢坐下,“从小就这样,习惯了,你不知道我爸以前对我要求有多严,我在京都的屋子,收拾的跟部队营房没两样,时间长了,就变的见不得乱了。”在这一点上,他爷爷跟他爸看法一样,他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这个习惯还得了女朋友的表扬。 这可是个值得点赞的隐藏技能,“那太好了,以后我也可以轻松一点。” 华镇被卫雪玢这个“以后”弄的心里痒痒的,他一使劲,把卫雪玢的椅子拉到自己面前,让她跟自己面对面坐了,“为啥?” 这人,鼻息都喷到自己面上了,卫雪玢脸一红,想站起来,可华镇两手摁着藤椅的扶手,她根本出不去,“你别这样啊,爷爷在呢!” “我爷累了一天了,这会儿得睡午觉呢,再说了,他在一楼,我在二楼,”华镇好久没有机会跟卫雪玢这么清静的呆在一起了,尤其是今天,他拉起卫雪玢的手,把两人腕上的表并在一起,“看到没?知道啥意思不?” 啥意思?收到这块表,自己跟他的事就算是定下了,卫雪玢脸一红,就听华镇道,“人家说这个表走的准还耐用的很,用上个百十年都没有问题,” 华镇看着相依在一起的两块表,表面上细细的秒针每走一格都那么的一致,就像他们两个这一年多来走的每一步,他握住卫雪玢的手,伸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我不知道这表是不是真的能用百年,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活过百年,但我知道,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没有忘记过你……”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华镇从椅子上抱到怀里的,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跟华镇躺要他的那张小床上了,衬衣也被掀的高高的,而华镇的手,正抚在自己的胸上,卫雪玢悚然一惊,连忙去推华镇,他今天跟两个哥哥喝了点儿酒,自己可没喝,“你快起来,别这样!” 华镇已经箭在弦上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舍不得从卫雪玢身上起来,“你别怕,我啥也不干,就叫我这么着呆一会儿!” “不行,”卫雪玢明显能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蹭在自己腿上,她一把把华镇还在自己身上恋恋不舍的手给抓到一边,努力从他的禁锢下抽出身子,“别这样,时候不早了,你不想去厂也行,咱直接去我姐家转一圈儿,我姐还没有见过你呢!” 华镇也知道卫雪玢的大姐夫调回了洛平工作,大姐卫雪玲也搬回来了,而且又才添了个孩子,他们过去看看卫雪玲也是道理,可他现在哪儿有心情出去走亲戚?“现在还早着呢,你再陪我躺一会儿,咱就躺着,”他伸手一捞,又把卫雪玢给抱在怀里,幸福的长舒一口气,“十分钟,就十分钟。” 一分钟也不行啊,卫雪玢拍了华镇一巴掌,挣扎着要起身,被华镇一按,“别乱动,我爷的屋子就在我屋下头,小心叫他听见了。”   ☆、第151章 姐姐 卫雪玢的脸正贴在华镇的胸前, 虽然隔着层背心, 她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中声, 不过这样的姿势才暧昧了,卫雪玢可不敢跟他这么躺十分钟,可她又不敢动, 只好努力的把头往后仰了仰, 叫自己离华镇远一点, “太热了,我出去洗把脸, ” “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华镇从来没有跟卫雪玢这么亲密过, 虽然心里知道这样不对, 但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就想这么紧贴着她,两人身上那层薄薄的衣料都觉得格外的碍事, 他用腿在卫雪玢的腿上轻轻蹭着, “雪玢,咱们结婚吧,” 卫雪玢后悔死了今天穿了条裙子, 她又不敢挣扎的太狠,“华,华镇,你别这样, 我生气啦,你好好的,我就陪你躺五分钟,好不好?” 两个相处的时间久了,私下的亲昵也比以前多了,卫雪玢有时候都有些害怕跟华镇单独相处,她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他的热情,但有些事卫雪玢还是有自己的分寸跟底限的,她不太愿意未婚前跟华镇实质性的关系,并不是不相信华镇对自己的感情,而是这个年代,社会对女人往往更苛责一些,许多以后大家可以熟视无睹的事情,现在只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这对他们的感情跟未来一点儿益处也没有。 “爷爷就在下头呢,你不会想叫他觉得我挺随便的吧?嗯?”卫雪玢使也杀手锏,她抬手抚了抚华镇浓黑的短发,“快起来,爷爷该起来了,咱们也下去陪爷爷说说话,你明天不是还要送他回郑原吗?” 卫雪玢说的没错,就算是再舍不得,华镇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叫她跟自己躺着了,他烦躁的松开胳膊转身冲着墙抱怨道,“你就是不肯早点儿结婚!” 华镇一放手,卫雪玢整个人都轻松了,她忙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我出去了,” 卫雪玢在二楼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又重新梳了头,才从楼上下去,一下楼就看见华局长正坐在院子里看报纸呢,她脸一红,“爷爷,” 华局长抬眼看了一眼卫雪玢,“华镇那小子呢?” “他在上头,”卫雪玢指了指楼上,脸一红编不出华镇没下来的理由,幸亏华局长也不是真心要问,见他又低头看报纸,卫雪玢走到厨房,“那个,爷爷,我把汤先烧上吧,” “你这孩子,别管那些,叫华镇下来做,”华局长可不是那种惯孙子的老人,“你是来了是客人,不能让你干活儿,华镇,华镇呢?” “我们谁干都一样,我先把火抽开,”卫雪玢一闪身进了厨房,她们一会儿要往卫雪玲家去,先把汤给熬上了,晚上回来华镇炒两个菜就行了。 华镇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卫雪玢已经在厨房里搁上锅了,华镇进去一看,“你再添点儿水,一会儿从你姐家回来,咱们一块儿吃饭,陪陪爷爷,” 卫雪玢点点头,这样也行,她也没有打算在卫雪玲那边吃饭。 两人跟华局长说了一声,就骑了车往外走,因为想叫王英跟王艳去家里跟着李兰竹,卫雪玢又拐到卫校叫上了卫雪珍。 看见姐姐姐夫来接她,卫雪珍冲华镇一吐舌头,“华镇哥,” “你跟咱妈说了没?叫小英小艳过去,”卫雪玢心里惦记着这个事儿呢,如果不是她工作太忙,就把两个外甥女接到自己身边了。 卫雪珍点点头,“说了,咱妈也没意见,反正现在向新他们几个都走了,就剩我跟妈两个人了,妈也怪没意思的,小英跟小艳又不像那几个,多听话啊,还能跟我们做个伴儿呢!” 卫雪玲租的房子离建机厂挺近,环境却远不如李兰竹他们住的三角场了,是个大杂院儿,王瑞军才调进厂里,还没有分到房子,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挣工资,一家五口挺紧张,就租了一大一小两间屋子,小的既当厨房跟杂物房,还住着王英王艳姐妹俩。 卫雪玢她们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放学了,王英正在屋里做晚饭,王艳则蹲在公用的水池子边上洗尿布,而卫雪玲的婆婆,则抱着新得的大孙子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轻轻晃着哄孙子睡觉。 “哎哟,小艳儿真能干,这么一大盆尿布你一个儿洗啊?”卫雪玲也不是头一回来看她姐姐了,每次过来,都要庆幸一回姐姐生孩子不是在冬天,不然外甥女就太可怜了,“你姐呢?” “二姨三姨?”王艳一看见两个姨来了,兴奋的咧着嘴,“我姐在屋里做饭呢!” 华镇这下也惊着了,王英王艳他可是见过的,十岁的孩子,做饭?“你姐有锅台高没?就做饭了?你妈呢?” “我妈在屋里给弟弟缝小被子呢,”手里的尿布被三姨夺了过去,王艳抿抿嘴唇儿,“爸,妈,我姨来了。” 王瑞军下班回来正在屋时歪着抽烟呢,他已经听见外头卫雪珍说话了,连忙出来,“雪玢过来了?雪玲,妹妹们过来了,” “妈,孩子睡了你把孩子放屋里去,看看给做点啥饭,今天咱留两个妹妹在家吃饭,”王瑞军看了华镇一眼,不认识,“这位是?” 卫雪珍在水池子边得意的看了王瑞军一眼,“这是我二姐夫,俺姐厂里的厂长,”可比王瑞军这种懒货强多了! 卫雪玲在屋里把最后一针缝上,打好结才赶忙出来,她看着华镇手里拎的鸡蛋,有些不好意思,“雪玢,这是干啥呢?”从她生孩子到现在,卫雪玢就没有空手来过,娘家妈跟妹子还时不时过来给送吃的,她生了三个孩子,回洛平坐的这个月子,她才像一个真正的月子。 “你不是一直想见见我对象?我今天把他给带来了,”卫雪玢笑着拉了把椅子,她瞟了一眼抱着睡着的孩子,就是不进厨房把孙女替下来的小英奶奶,“华镇,你跟我大姐还有姐夫先说着话,我过去帮小英做饭,那孩子才多大,不把锅给烧漏了?” “俺姐才不会呢,她敢把锅弄坏,俺奶能打死她,”王艳不像王英,是个没嘴的葫芦,她把洗好的尿布一块块的往绳上挂,一边出自息自己的奶奶。 王瑞军被小姨子跟女儿弄的点儿下不来台,偏这会儿来的是媳妇娘家人,他不能打发卫雪玲去做饭,“妈,你去做饭,咋能叫雪玢动手?” 卫雪玲的婆婆姓黄,被儿子说了两回,才不情不愿的进屋把孩子放在床上,卫雪玲头两胎生的都是闺女,她是看了一眼就直接扭头走了,也是第三胎生了个带把儿的,她才愿意过来带孩子,当然,她就是过来带孙子的,其他事一概不会管,这会儿要不是不想叫儿子没面子,她是绝不会做饭去的。 “二姨,三姨,”奶奶做饭去了,王英才得以从厨房里解放出来。 卫雪玲看着一头汗的大女儿,能不心疼嘛,可家里的情况,也只有两个女儿能帮帮她了,“擦擦汗去歇会儿写作业吧。” “姐夫,你们住的可不怎么宽敞啊,”一家五口挤在两间小屋子里,最受罪的就是几个女人了。 “那有啥办法,洛平啥都比河阳贵,你姐又没工作,就靠我那三十多块的工资,够干啥?”王瑞军也不是不愁,可他愁也没有办法,他调过来后就听说卫雪玢厂里忙的时候会请别的厂子的工人过去给干活,他也动心了,可他之前是开火车的,现在虽然进了建机厂,可啥技术也没有,一切都得从头开始,这就算是开口了,估计卫雪玢也不会要他。 小英奶奶别看捡着菜,耳朵也听着外头的动静呢,她过来帮着大儿子带了几天孩子,心里发愁呢,以前儿子在铁路上工资还不错,加上卫雪玲手勤,又只有两个丫头,所以日子还能过得去,每月还能给她十块钱,可现在,洛平啥都贵不说,两间房一月就两块钱了,又添了个孙子,卫雪玲还得在家里带孩子,王瑞军已经在她跟前嘟哝好几回了,说是手里紧的很,她估摸着这一月的十块钱,恐怕不好再要了。 “唉,她二姨,你现在是大厂长,就不能想个办法给雪玲找个工作?哪怕去你们厂子里扫地呢,多少挣钱,瑞军也不用那么累啊!” 王瑞军累?下班就可以回家躺着,啥家务都不用做,自己姐姐跟两个外甥女才是最累的吧?卫雪玢一笑,“大娘,不是我不收我姐,是我们厂子里实在找不到我姐能干的活儿,再说了,浩浩还这么小,她还要给孩子喂奶,这时间上也不允许啊!” “这不,我妈前两天还在家说呢,大娘您以前没带过孩子,这回肯定也是觉得我姐跟姐夫实在是需要人帮忙了,才从河阳过来的,前些年我姐嫁的远,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离的近了,总不能看着我姐这样她不帮忙,这不,我来时她特意交代了,叫以后小英跟小艳下了学,就直接去三角场吃饭去,晚上也在那儿住,”卫雪玢实在是想把自己两个外甥女先解放出来,才十岁大的孩子,每天放学就是繁重的家务,这样怎么可能把精力用在学习上? 把两个孙女接走?这个当然好啊,家里少了两张嘴,可不就宽裕多了?“那太好了,以前做亲的时候我就看了,亲家母是难得通情达理的好人,这有文化的人果然不一样,这两孩子乖着呢,在家里可不少干活,去了亲家母那儿,可能替亲家母不少干活呢!” 卫雪珍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卫家条件不好,子女多,她们三姐妹从小就是做家务做到大的,也是因为这个,她跟姐姐才格外不愿意看到两个外甥女像她们这样,这也是卫雪珍同意把小英小艳接到家里的原因,可叫孩子奶奶一说,她们是相中了两个小童工了? “大娘你放心吧,小英小艳是我妈的亲外孙女,也是我的亲外甥女,我跟我妈就算是累着,也舍不得使唤她们的,小英小艳啊,你们去了外婆家以后啊,就是吃饭学习,知道不知道?你妈跟你两个姨都没有机会上高中上大学,你们两个可得争点气,将来读个大学出来!” 俩丫头片子读啥大学?小英奶奶暗暗撇嘴,不过她也不傻,反正甩出来两张嘴,省下的是她王家的米粮,“哎哟,那亲家母可真是太客气了,这多不好意思,给亲家母添负担了。” “这还不容易?姐夫,我帮你管着小英跟小艳,还带辅导她们功课,你可得好好歇歇我啊,”卫雪珍歪头看着王瑞军。 当着这么多人,王瑞军能说啥?“那还用说,你可是卫校生,将来也是当医生呢,小英小艳我也不求她们上啥大学,能像你一样,上卫校,将来有个铁饭碗,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好,你一个月给我五块钱零花钱,我把小英跟小艳包了,”卫雪珍可不会对王瑞军客气,“你可不能嫌多啊,”她一指一旁坐着的华镇,“我可啥都不替我二姐干,我二姐夫还老给我零花钱儿呢!” 华镇在旁边差点没笑出来,他知道卫雪玢挺疼妹妹的,时不时的给卫雪珍几块钱当零花,可自己啥时候给过?尤其是他跟卫雪珍差不了几岁,这给人家大姑娘塞钱这么容易叫人误会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干的,可在卫雪珍嘴里,他居然成了十分大方的二姐夫了! 不过卫雪珍这一声声姐夫叫的十分顺耳,看着已经儿女成行的王瑞军跟卫雪玲,华镇觉得他跟卫雪玢离这一天也不远了,想到这里,他决定一会儿找个机会,得给小姨子点儿零花钱,不能白担了个大方的名声。 王瑞军这个人特别爱面子,被小姨子在院子里这么一嚷嚷,哭穷的话实在说不出来,“行,放心,以后你的零花钱姐夫包了,叫你姐一月给你五块买好吃的!” 五块钱?这怎么行?黄大娘又不是在家里不带外孙子,闺女哪儿给过钱啊?怪不得卫家这么大方呢,原来想图她们王家的钱呢,“哎哟,雪珍可真敢张嘴,你也不看看你姐过的啥日子,能跟你们家比不能?俺这种穷人家,五块钱够我老婆子吃一个月了!” 卫雪珍嘻嘻一笑,“就是啊,所以才说俺姐过的不容易,我跟我妈才想着给她减轻减轻负担,” 要不是为自己姐姐,谁理你们啊,卫雪珍心里撇嘴,王瑞军家的事她也知道点,老太太恨不得闺女儿子都带到姐姐家里,叫姐姐伺候着,现在说是过来带孙子,也是只抱着孙子,其他的事全叫媳妇跟孙女儿伺候,她管不了大姐,但能帮外甥女一把是一把。 黄大娘叫卫雪珍噎的脸一青,以前她家娶卫雪玲,是因为卫家成分不好,一直说不上好人家,她一打听,这闺女漂亮能干,所以就咬咬牙,反正她家三代贫农,拼着被拖累一回,也得给儿子找个漂亮媳妇,而且因为这个,她一压这个媳妇十几年,叫东不敢西。 可现国家不说这事了,成分啥的再也不重要了,卫家也起来了,孩子们都吃着国家粮,老二闺女离过一回婚,还能找个当厂长的小伙,她看着卫雪玢姐妹的穿戴打扮,这大杂院儿里的闺女们谁也比不上,只要她们过来,院儿里的人都要问好几回。 想到这个,黄大娘越发觉得不能叫卫雪玲占了上风,“啧,那小英小艳还是不给亲家母添麻烦了,我带一个是带,带三个也是带,不差这两个大的,”反正小英小艳也会干活,有她俩在家时,她更好使唤。 卫雪玢一笑,“这样啊,那亲家大娘太辛苦了,我姐,” 她拉了拉卫雪玲,“我姐也是嫌家里全靠姐夫一个太辛苦,叫我给她找个事儿做,我们表弟听说了,就叫我姐去他门市上帮忙呢,我想着门市上挺好的,我姐又上过初中,算个账还是能拿下来的,浩浩要吃奶的话,大娘你抱着过去也方便,延亭说一月先给十五块钱呢!延亭说了,要是我姐能中午不回家,从早上八点上到下午四点的话,他就给二十块!,” 一月二十块?卫雪玢说的那个门市黄大娘还专门跑去看过,她起先还以为是那种小卖部呢,现在她们河阳也有人开始做上买卖了,开个小卖部也不稀奇,结果去一看,人家里头的好多东西就是洛平的供销社里也没有,店面收拾的齐整,看着就不是一般的地方,在那里头上班儿,得多自在啊! “那个,她二姨,”黄大娘心里迅速有了主意,“虽然家里有我,但这毕竟是三个孩子,浩浩又小,还有瑞军也得雪玲照顾,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家里还有个小闺女,长的也挺排场的,还手脚麻利勤快,我看就叫她过来帮帮你表弟吧!雪玲哪儿忙的过来?” 女儿有了这一月二十块的工资,以后可就能找个好人家儿了,听说卫雪玢那个表弟才被人退了婚,要是自己女儿跟他看对了眼,可是一门好亲! 华镇差点没笑出声来,“我说亲家大娘,延亭那边还有我姨跟姨夫呢,也就是看着大姐夫不容易,才想着把大姐请过去帮帮忙,要是大姐带孩子忙不过来,那就算了,” 卫雪玢不好说的话,他就当个坏人算了,华镇瞟了王瑞军一眼,一个男人,没本事养媳妇算了,还在家里头跟个大爷一样,脸真大。 王瑞军被华镇看的黑脸一红,他是卫家的大女婿,偏跟人家华镇连比都不能比,现在好了,人家明着说这是要帮衬自己家呢,可他妈还想着家里的头的妹妹。 黄大娘也被华镇拉刮的很不自在,她想咬牙说:那就都别去!可又实在舍不得那二十块,有这二十块钱,儿子就不会再扣她那十块了,她孙子也能吃的好穿的好,“这样啊,” 黄大娘看着卫雪玲,这拐弯话她可不愿意说,就看媳妇的了,她不相信卫雪玲会不想要这二十块? 卫雪玲收到婆婆目光,她想的更多的是自己儿子,还那么小,交到婆婆手里怎么放心?她不在家,婆婆又不喜欢两个女儿,三个小的该受罪了,“那个,我也想过去,只是你也说了,中午不能回来,浩浩妈可以送过去我喂,家里的饭咋办?妈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太累了。” “嗐,那有啥累的?我咋把瑞军他们兄弟姐妹养大了?”她看了一眼小英跟小艳,要是自己带孩子再做儿子跟自己的饭,其实也不值啥,但这两个闺女,上午要上学,没法帮她干活,还得回来就吃现成饭,“小英跟小艳亲家母不是说了嘛,要帮着咱带的,我就管着浩浩跟瑞军,” 她看了卫雪玲一眼,想起来媳妇要上班的话,这中午饭…… 卫雪玢一笑,“大娘说的没错,小英跟小艳就住我妈那儿吧,大姐你呢,中午回不来,就在我们厂食堂吃饭算了,我们食堂的饭也不贵,你去换点儿饭票儿,跟大伙一块儿吃就行了,我跟华镇中午也都在食堂吃。” 事情说定了,卫雪玢她们也没真的留在王家吃饭,卫雪玲送两个妹妹出门,走到路口,才小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可,浩浩,” 她把孩子交给婆婆实在是不放心。 卫雪玢一笑,“你别光想着浩浩,也得想想小英跟小艳,咱们当初是兄弟姐妹多,咱爸又去的早,可你家现在呢?小英小艳也是你身上掉的肉,你忍心叫她们两个活的跟两个小丫头一样?” “至于浩浩,你还没看出来?你婆婆眼里只有孙子,她会亏待了他?而且你能出去挣钱,手时宽裕了,多给小英奶奶买点儿东西,她只会对浩浩更好,就像她说的,她能把几个子女拉扯大,还带不了一个浩浩?”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卫雪玢管的宽啊,前头写了,姐姐前世对她很好的,是家里唯一帮她的。还有,姐妹们往往比兄妹,兄弟更亲一些,前两天我还跟同事讨论为什么? 我个人的感觉是,女人嫁人之后,往往没有当姑娘的时候日子过的舒服轻松,这样一来,姐妹们往往更有共同语言跟共同的感受。 另外跟女人一般心肠比较软也有关系,所以就会越来越亲。   ☆、第152章 想你 一百五十二、 卫雪玢对黄大娘这个人是知道的, 坏心眼也没有, 说重男轻女吧, 她却很疼自己的生的两个女儿,当然也只限自己生的,别人家的闺女, 那就是根草了。但她对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浩浩, 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就算是在老家,得了什么好东西, 也会存起来给孙子捎过来,所以把浩浩交给她,卫雪玢还是很放心的。 “你这些年日子过的不容易, 王家一直不把你往眼里放, 除了咱家成分不好, 他们觉得咱高攀了他家那个三代贫农之外,还不是觉得姐夫有工作, 你是个白吃饭的?”卫雪玢不以为然的一笑, 谁知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后来王瑞军下了岗,还不是靠姐姐的缝纫学校养活着? “所以我才给你找了个活儿干干, 你手里有了钱,说话硬气有啥不好的?”这有得就有舍,“再说浩浩你又不是见不着,四点回去, 大长一夜呢,还怕你没有时候带?” 卫雪玲也知道妹妹是真心为她好,不然也不会提议两个女儿跟着外婆了,如果母亲跟妹妹都这么替她打算,她要是再一味的放不开手,就太不能体会娘家人的苦心了,“行,就按你说的办,咱妈那儿我会给小英跟小艳的生活费的,” 这就对了,卫雪玢又道,“你不是还准备帮人做衣裳,你去延亭那儿帮忙,接活儿正方便,延亭那边也不是忙的不可开交,你闲的时候在他那边做活儿多好?不比在你那两间屋里强?” 卫雪玲也不是一味的包子,她是个典型的“腰里无铜,不得横行”的人,以后她成了家里挣钱的主力,王瑞军根本在卫雪玲手里直不起腰子来!就连黄大娘,为了能从卫雪玲手里刮出钱来贴女儿,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三人跟卫雪玲分开,又把卫雪珍送回家,华镇跟卫雪玢骑着车往回走,“你不累吗?成天什么事都虑到了。” 从卫雪玢开始跟自己合伙以来,除了办自己的事,却连着着教会了韩延亭跑生意,再后来又有何玉华,除了卫家老大,家里人她能伸手的都伸手了,现在又要帮姐姐,华镇也不是不高兴她这么做,只是心疼她太累了。就像这次去王家,华镇还是头一次见叫十岁的小姑娘做饭,家里大人都坐着的呢! 偏卫雪玢想给姐姐找了活儿干,还得兜这么大个圈子,生怕惹了王家人不满,这还不累人?他媳妇他当然心疼的很。 “这也没啥,大家都好起来,不比只咱们好了强?”卫雪玢也不是什么滥好人,何玉华跟卫雪玲都是真正能干明理的人,韩延亭更了不得,她所谓的帮忙也不过是提前把亲人们带上路推着他们早走了一步罢了,想过上好日子,靠的还是他们自己。 也是这个理,“你对人好可以,但人家也得对你好才行,要是谁对你不好,我可是不会客气的,”今天黄大娘说话那尖酸的样子,王瑞军话不多,但那个家他就跟个外人一样,整个一个甩手掌柜,华镇看着就来气,他的雪玢是宝贝,没有上门帮忙还叫人慢待的道理。 只是这些都是卫雪玢的家人,华镇也不好说太多,万幸卫雪玢这些亲戚还都算肯干,没有那种糊涂的。 卫雪玢知道今天在王家华镇是有点不高兴了,“我姐以前对我很好的,她也是被耽误了,才嫁到河阳去的,你看看小英跟小艳,那么懂事的两个丫头,以前是我够不着,现在最不能不管不是?” 想到王家那两个小姑娘,华镇不说话了,他认识的小丫头也就华冰跟华莹,那可是被任雪当祖宗养着呢,哪舍得手上沾点水?可是卫雪玢那两个外甥女,小小年纪就开始做家务了,“嗯,你说的也是,大人还能熬,小英小艳还那么小……” “你等着看吧,我姐可是比我还能干呢,”卫雪玢对姐姐很有信心,卫雪玲现在只是舍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但现实还是会叫她看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她对姐姐向来有信心。 送走了华局长,华镇就马不停蹄的带着胡跃进又出去了,离秋收剩一个多月了,焦师傅带着焦红梅是就往西边跑销售去了,他这个老江湖可不能输给两个新人! 华镇出去了,他最看重的煤球机就只能由卫雪玢接手了,幸亏权师傅已经成了他们的外聘专家,每天下班,他就带着跟自己搭伙多年的老师傅们过来一头扎进车间里,对煤球机做最后的调试,等一切成熟没有问题了,华胜厂就可以批量生产了。 卫雪玢早早的跟张记者打好招呼了,对于一年就能弄出几样新产品的华胜厂,张记者是很欢迎的,这都不用他下去跑新闻,总有好题材送上门叫他来报道,他老婆对家里那台热水煤炉可是赞不绝口,现在华胜厂又研发出煤球机,那以后他不就不用大汗淋漓的打煤球了?花钱买就行了。 对煤球机充满兴趣的还有韩延亭,他在南边跑熟了,已经有了固定的供货点,虽然门市上生意好,他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亲自南下又背又扛的了,韩延亭是个心大敢干的,自己门市上料子走的不错,从南边带回来的时髦衣服走的更快,也是因为韩延亭的商店里卖这种洛平少见的衣裳,许多年轻的姑娘小伙子,就算是不买,也会下了班儿过来转一转看一看,时间长了,华胜厂门前的人气就渐渐聚起来了。 看到这样的情况,韩延亭立马又把隔壁的空门市给租下来了,就这两个月,华胜厂盖的一排门市已经被一抢而空,有聪明人已经开始比着韩延亭跟何玉华两家店的装修开始照着弄了。 “延亭真是精出鬼了,”卫雪玲过来帮着看店,何玉华算是有人说话了,“早知道我也把旁边的门市租一间了,”她隔壁新租的,也是卖百货的,这下好了,多个对手。 韩延亭又去南边进货了,这次他的主打是成衣,新租的门市就用来摆他带回来的新衣裳,不过装修就交给父亲韩宏举来一手操办了。 “他那是能干,胆儿也大,”卫雪玲过来帮着看了半月店,算是开了眼界了,要不是她手里没钱,真想也弄一间像韩延亭这种卖料子的门市,“延亭真是太有出息了!” 何玉华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儿,“有出息,能有咱雪玢有出息?不说别人,就说你吧,雪玢叫你来给延亭帮忙,不说工资,就你这成天接的裁剪缝纫,也不少挣吧?” 何玉华算账都不带拿算盘的,卫雪玲待人和气嘴也甜,手又快,许多过来买布的顾客,就算是自己会做,叫卫雪玲说两句,也会乐意叫她帮着量一量尺寸再顺手帮着裁了,在卫雪玲这儿都弄好了,她们只用拿回去登着机器缝好就行了,又快又省事,而卫雪玲因着这个,也没少挣外块。 听弟媳说这个,卫雪玲倒没生气,她现在最感谢的就是妹妹了,也庆幸自己硬着心肠接着了这个工作,虽然她才过来半个月,还不到开工资的时候,可光靠给人裁剪,已经挣了好几块了,而这些钱,她都不用告诉王瑞军,有了这些,她就可以给母亲交点儿生活费,毕竟小英小艳是外孙女,在三角场住的时间长了,老二老三家不说啥,老大家也是不会乐意的。 “雪玢,你这是又去哪儿了?”何玉华正跟卫雪玲聊着呢,远远就看见卫雪玢骑着车过来,“这闺女就没见她闲着的时候,你说这挣多少钱是个够?”韩延亭一个门市不够还要开第二个,卫雪玢也忙的更个陀螺一样不带停的,“我就觉得卖卖毛线卖卖日杂挺好的,一个月能把我跟广良的工资都挣出来,还求啥?” 卫雪玲看了弟媳一眼,好像刚才后悔没再租一间门市的人不是她一样,“回来啦?”她拍拍何玉华,“你当嫂子的请雪玢喝瓶汽水呗?” “喝汽水就喝汽水,二毛钱的东西我还请不起啦?不但请她,连你带我,咱一起喝,”何玉华嘻嘻一笑,回屋拿汽水儿去了。 “唉,我不要啊,我给孩子喂着奶呢,”卫雪玲也是故意逗逗兄弟媳妇,倒没有自己要喝的意思,见何玉华拎着三瓶汽水出来,赶快拦她。 何玉华麻利的打开一瓶递到卫雪玢手里,“嘁,这有啥啊,一瓶汽水就回奶啦?我跟你说,我也喂着何娜呢,不但喝汽水还吃冰糕呢,没事,”说着又打了两瓶,递给卫雪玲一瓶,“要是你回了奶,把孩子给我抱来,我替你喂!” “你这是又跑啥呢?人家都说贤内助贤内助,你就在家里歇歇,华镇还养不活你了?”何玉华等卫雪玢一口气喝了半瓶汽水才问道。 跑了一上午,这下舒服了,“咱那煤球机不是快弄好了嘛,华镇还想弄个煤球厂,”卫雪玢跟华镇算了个成本,这煤球机不便宜,就算是想发家致富,大家也会好好想想,他们就干脆自己开个厂,挣钱是一方面,也能起个示范作用,“我这是去找厂地去了。” “你们厂子地方还挺大的嘛?还找地方?”何玉华心里吃惊,这两口子的胃口有多大啊,一个机械厂还不够,还弄煤球厂。 “这煤球咱都打过,多脏啊,总不能几吨煤运进来堆在厂子里吧?所以我才想着另外个僻静的地方,当然,还不能离城里太远了,”将来送煤也是个事儿。 华胜厂的煤球机何玉华跟卫雪玲都去看过,那机器一开,一个个煤球就出来了,又快又省事,何玉华已经决定今年她家就直接买煤球用了,“地方找到了?叫我说,你等华镇回来一块儿找不行?” 卫雪玢脸一红,“华镇不是忙的很嘛,”他在外头也有半个月了,到一个地方就找电话给她打,居然还给她写信,卫雪玢两辈子也是头一回收到情书呢,想想就脸红,“咳,我想着提前把地方看好了,等他回来了直接跟人家村里谈。” 这一提华镇就脸红是啥毛病?何玉华跟卫雪玲交换了个眼神,“我听华镇说你们不是还说去旅游的嘛,这一弄煤球厂又不出去啦?” 小两口去旅游,听听何玉华就羡慕的很,可惜她两个孩子,实在脱不开身,“华镇可是唠叨时候不短了,” “那个啊,这不才八月,说好了十月去的,不耽误事,再说煤球机现在才出了一台样品了,早着呢,” 以前华镇出差她还不觉得,现在好了,从他走,她就开始想他了,原本说跟华镇一起出去旅游,卫雪玢多少有些敷衍的意思在里头,并没有决定一定要去,现在想想,她还真的挺想去的。 说到两人出门儿,当大姐的就有话说了,“雪玢啊,我觉得你们要是出去,还是先结婚的好,这样出门儿也方便不是?我听说在外头住旅馆还得拿结婚证呢!” 还是老大啊,一下就说的点子上了,她怎么没想到呢,何玉华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们两个分开住多浪费钱啊,领个证又不费事,你真想搁明年也行,先领证,明年再办事!” 这得多想叫自己嫁出去啊,卫雪玢放下汽水瓶,“姐,嫂子,你们忙啊,来人了,我走了啊!” “这闺女,就恁怕结婚?”何玉华看着推着车子就跑的卫雪玢,直摇头,“大姐,你们两个最亲了,你可得劝劝她,华镇咱可是看着呢,多好的小伙,尤其是他爸妈还在京都,山高皇帝远的,没公婆没妯娌,还听她的话,多省心啊!” 这个确实是,卫雪玲在韩延亭店里半个多月,没少见华镇,相处下来,也觉得小伙儿人不错,关键是对妹妹好啊,“嗯,我得空再跟她说说,有些事不能太随着她的性子来!” 华镇跟焦师傅回来的时候,每人都带了不少订单回来,卫雪玢粗略的算了算,这些订单完全可以把华胜厂今年所有的脱粒机都消化了,卫雪玢没有那么大的胃口,一个小小的华胜厂就要吞进整个北方地区,而且现在有胶料机,以后自然有人可以以电动替代手动,他们也不可能靠着一台脱粒机就过上几年几十年。 华镇也是这么个意思,毕竟脱粒机并不是家家户户都要必备的东西,算下来,其中利润还不如热水煤炉跟硬管儿配件儿,尤其是他一心想发展的煤球机,毕竟蜂窝煤才是千家万户都需要的东西,只要在家生火做饭的,都离不了。 华镇没想到他从外头回来,卫雪玢已经煤球厂的厂址给找好了,“我已经跟延亭看过了,这是他们村儿的茺地,嗯,以前就是个坟场,但我看这儿路比较顺,”卫雪玢一指山下头的路,“运碎煤上来,还是运煤球下去,都挺方便的,也不影响住家户。” “然后再在下头租个小院子,方便送煤工拉煤,”虽然这样会增加成本,但卫雪玢不愿意弄个煤厂污染周边环境还有就是扰民,倒不如自己厂子多添点成本,麻烦一点,也比把厂子开在城边上,弄脏了周围环境强。 华镇点点头,卫雪玢总是考虑的比大家多一步,他已经习惯了,“就照你说的办吧,”多租个地儿也不值几个钱,“要不咱们把权师傅又组装的几台都拉上来,先打一批搁下头卖卖看?” 地方华镇没意见,下来就是推进了,批地租地的事,还得华镇出面,卫雪玢坐在华镇车后座上,“这块地可不小,以后不知道使用权好不好拿下来,你又有得跑了。” 这地方确实不小,但这地段儿差的很,都跑到河那边儿了,“你要是看中的是耕地,那可真不好说,但这一块儿,放心,人家巴不得包给咱呢!不过这地儿离咱厂确实远了点,”也不知道卫雪玢是怎么找到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少跑吧?” 卫雪玢把头倚在华镇背上,“嗯,确实没少跑,反正你也不在家,我闲着的时候也没事干,不如出来走走,”时间还过的快点儿。 华镇在前头听的心里一软,“你想我了?” “我也挺想你的,可我人都出去了,要是不把该走的地方走完了,不是白出来了,回来你肯定又该怨我了,”华镇一手扶把一手握着卫雪玢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我还想着,早点把厂里的事忙完了,咱们也歇歇。” “好,我也是想着咱们这一年多走的太快了,”卫雪玢从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年轻的时候,就没有一天真正放松过,她一直不停的往前跑,生怕错过了每一次机会,就算是遇到了华镇,也是拼命拉着他催着他往前冲,几乎没想过停下来享受一下再次回来的青春时光,“反正煤球机还不能批量产呢,咱们先弄几台试着,有华胜厂撑着,又不等米下锅。” “就是,我回来的路上买了本列车时刻表,”华镇慢悠悠的骑着车,跟卫雪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把咱们要去的地方,车次时间都查的差不多了,等我找人去给咱买卧铺票去。” 这会儿的卧铺票可不好买,卫雪玢笑着在华镇背上写着他的名字,“也不急,你才从外头回来,歇的差不多咱们再走吧,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好了。” 华镇感觉卫雪玢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雪玢,你怎么了?家里出了啥事了?” 出事?“没有啊?我挺好的,”卫雪玢有些纳闷,“怎么了?” “没,没啥,就是觉得,”就是觉得这次回来,卫雪玢待他格外不同,好像比以前粘人了,“没事就好,这样挺好的。” 这人是怎么了?卫雪玢看着路两边的一人多高的玉米,“你累了下来我带你?”她不应该叫华镇骑车带着她出来了,这么远的路跑一个来回,太累了。 “不累,我没事,我乐意带你,”华镇脚下使劲加快车速,“我还给你带了好多特产呢,昨天回来也没顾着往外拿,今天晚上我收拾出来了,给你送过去,你拿回家家给兰竹姨。” 还挺懂事儿的,知道出去给自己家带东西,卫雪玢噗嗤一笑,“谁教你的?” “教?这用教?不是人之常情吗?”华镇不满的翻个白眼,他爷只要出去,从来都不会空着手儿回来,穿的戴的都给他奶买,“我这次跟跃进还转门拐到京都了一趟,”反正是路过,胡跃进说没去过京都,两人就干脆下车呆了一天,“还给你买了件衣裳呢,在友谊商店买的!” “你能进去?听说那地方只用外汇?你哪儿来的那东西?那儿都卖啥啊?”友谊商店卫雪玢两辈子也是只闻其名,她听说那里号称只要市面上的,他们那儿最好,市面上没有的,他们也有,外国时兴的,他们也会有,可等到卫雪玢前世去京都的时候,那儿已经没啥人去了,这会儿她有点儿好奇,那地方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那样。 “嘿嘿,也不贵,等晚上回去我给你,”想到自己包里装的东西,华镇的车骑的更快了。 “你们还知道回来,可等死我了,”韩延亭在厂里没找到华镇跟卫雪玢,一问才知道他们去看地了,干脆就等在卫雪玢家门口了,这会儿看见华镇带着卫雪玢回来,忍不住抱怨开了,“你们俩就骑车去的?还骑一辆?这是看地去了,还是谈恋爱去了?” 华镇正想着跟卫雪玢晚上吃啥饭呢,没想到韩延亭跟个门神一样在家门口树着,“干啥?没地儿吃饭啊?我这儿也没有!” “你家没有,我姐家有啊,我说华镇,你出去一趟没把脑子带回来?这可是我姐家,不是你家!”韩延亭毫不示弱,“姐,我要吃饭,你给我做饭吃!” “嘁,别管他,”华镇扎好车,“我们跑出去一趟快累死了,哪有劲儿做饭,你饿了回你家吃去!”   ☆、第153章 裙子 这人, 还没娶他姐呢,就敢嫌弃自己这个小舅子, 韩延亭白了华镇一眼, 把自己车锁了,跟着他们后头进了院子,“华镇, 你觉得我姐瞅的地儿咋样?” 他们两个才说好要慢些来,这边儿就催上了,“挺好啊, 地方挺大,而且是块荒地,咱去申请也好批,” 韩延亭其实对那地方多少有些不满意,华胜厂旁边这么多地呢, 叫华镇去市里想想办法, 未必不能再拿一块,两个厂子在一起,多省心?可卫雪玢非说这里离村子跟医院都太近了,可在韩延亭看来, 离的近才好呢, 正好卖煤球。 但听华镇的意思,还是要依着卫雪玢的选择了,“就不能在咱们厂子附近找块地儿?要不我叫我爸对俺村儿问问?主要是离城里近,卖煤球儿方便。” 如果搁在韩延亭说的地方, 用不了几年,城市发展了,煤球厂肯定得搬,到那个时候再出去找地,恐怕还得往更远的地方找,价钱也贵,但这些话韩延亭未必听得进去,“主要是开煤球厂太脏,也太吵,你弄到你们村,想叫以后村里人骂我姨夫?” 卫雪玢又把她的打算详细跟韩延亭说了,“那边路挺顺,从矿上来的煤车也进出方便,你怕卖煤不方便,我跟华镇也看了,就在桥边儿上再找了院子,以后煤球来了,叫人直接从那儿拉走,”她可是准备请送煤工上门卖煤球的。 “就照雪玢说的办,你算算,雪玢啥时候说错过?”华镇及时出来给卫雪玢助阵,“城边上的都是耕地,划出来你打煤球,多可惜?” 二对一,他还能说啥?韩延亭无奈的点点头,“中,你说的有理,你们算算这煤球厂大概得花多少钱,我给你们拿过来!”他觉得这门能生意能做。 卫雪玢跟华镇交换了个眼神,“哟,看来手里有钱的很啊,你不是才又租了门市,又进的衣裳,这么快就回本了?” “这有啥?我跟你们说,这做生意啊,只要路子通了,啥都好说,姐,以前是咱找顾大姐买布,现在是顾大姐跟着我进衣裳了,”提起自己的强项,韩延亭立马来了精神,“这回我去南边进货,顾大姐叫她闺女跟我一道儿去的,她家闺女在家待业呢,顾大姐干脆叫她也去南边进衣裳回郑原卖去,他家还弄了个服装店呢!” 韩延亭得意的扬扬眉,“那店都是我指点着弄的,就照着我的门市弄,一边卖料子,一边卖成衣,唉,郑原比咱洛平大,都是吃商品粮的,她们干起来,生意肯定比我的好!” “行了,你知足吧,郑原再大,他们一家也吃不完,洛平再小,也能把你撑死,我觉得这个关键看怎么经营,”华镇白了韩延亭一眼,踢了踢他,“我跟雪玢跑一天累死了,你要不走也行,去给大家做顿饭呗?” “我做饭?我不会啊,”韩延亭傻呵呵的看着华镇,“咋,你还会做饭?” “你真会做饭?” “这有啥?机器我都会修,一顿饭能难死人?你也不用拿那个眼神看着我,男人就得会做饭,省得将来饿死你,”华镇不屑的看了韩延亭一眼,他不像韩延亭,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除了丁芳,谁都把他当少爷伺候,“你没事也学学吧,总不能叫菊姨伺候你一辈子。” “我又不是不结婚了,到时候叫我媳妇伺候不就行了?”韩延亭嘟哝了一句。 “你媳妇?你媳妇在哪儿呢?叫出来我看看?再说了,娶媳妇是用来伺候你妈的?你咋那么会说呢?你当初想娶丁芳,就是图她孝顺你爸妈?”华镇见卫雪玢准备起来做饭,一拉她,大家都累一天了,他才不叫卫雪玢再去做饭呢! 等他把这个电灯泡撵走了,他们出去吃去,“你去洗把脸,歇一会儿。” 韩延亭快被华镇的话气死了,这人自己有对象了,开始往他心上扎刀了,他暗恋卫雪玢的时候,他可没有笑话过他一句,“你这货想挨打不是?” “是啊,我想挨,你能打得过我不?”华镇嘻嘻一笑,“你话说完了没?说完了快走吧,我们今天不做饭。” “没说完!我也不饿,”他就是不走,有本事大家都不吃!有个对象看把华镇烧包的,韩延亭直接进屋拉了把藤椅出来,往上一坐,“咱们还商量好煤球厂的事呢!” 这小子,真不走了?“那有啥商量的,我跟雪玢商量好了,到时候先弄上两三台,先打着试试,至于你想入股也简单,把机器跟地折进去算个账出来,你往里摊钱就行了,”华镇不耐烦的看着韩延亭,“说完了,走吧!” 卫雪玢在一旁都快笑出来了,“行了,延亭不想走就不走了,这会儿回去,恐怕姨也没有做他的饭,我去擀面条大家吃吧。” “吃啥面条?”华镇摆摆手,“我看街上新开了饭店了,咱过去尝尝?” “嗯,那是国营饭店退休的大厨开的,我还没去过呢,刚好,一起去尝尝,华镇,我听你说你带的有好酒?捎一瓶咱喝两杯?”华镇敢拿他跟丁芳分手的事拉刮他,韩延亭非要今天膈应膈应这俩人不可,“走走走,你也出去一个月了,就当给你接风了,请我跟雪玢姐吃饭去!” 呵!我出差了,回来请你们吃饭还拿我的酒给自己接风?华镇白了韩延亭一眼,他买的可是友谊商店的红酒,想着回来跟卫雪玢一道儿喝喝呢,怎么可能拿出来叫韩延亭尝鲜,“谁跟你说我带酒了?没的事。” 不说实话?肯定那酒不便宜,“胡跃进说的,说你从你爸那儿要的外汇券,去友谊商店买了一堆东西,胡跃进下午都在我门市上吹了半天了,明天把你买的洋货都带上,叫咱开开眼!” 韩延亭去南方进货不假,但友谊商店里卖的可是正宗的洋货,他惦记一下午了,“走,咱先去你家,我先看,你肯定给我捎的有东西,我自己过去拿,省的你再拿多累的慌。” 这人,成了狗皮膏药了,华镇这会儿真想打人了,“那酒是我给我爷买的,说是喝了对身体好,没你的份,我是给你捎了两盒烟,明天给你带过去,放心,我拿的动,走走走,快走吧!” 这两人真是,“延亭要跟咱们一块儿吃饭,就一起去吧,但是酒就算了,”卫雪玢瞪了要张嘴的韩延亭一眼,“不是说给你带烟了!走,吃饭去!” …… “你干啥要叫上他?我昨天半夜才回来,就想跟你一起吃饭,这货真烦人!”华镇带着卫雪玢一路领先,不理后头的韩延亭。 卫雪玢笑着拍了华镇一下,他声音大的,韩延亭在后头都能听见,“延亭是故意的你没发现?你真撵他越不走,还不如大家一道儿吃了饭,他总不能还跟着你吧?你俩那么好,延亭出去哪回回来不找你说话?” “我也会找他,但你得排到他前头,”华镇也知道韩延亭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成了个光棍儿了,就来烦他,“这人没一点眼色!” “说啥呢?我可听着了啊,小心我一会儿可劲点菜,华镇你个没良心的,以前你没对象的时候,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我都不嫌你烦,现在你烦我了,这可是我姐,我姐!”韩延亭嘴上怎么会吃亏,直接给他撅了回来! “我不理你,一会儿你使劲儿点,我看你能吃多少,”华镇一踩脚蹬子把韩延亭扔到后头,“我以前才不跟着他们呢,那个丁芳,一会儿一个小脾气,一会儿一个不高兴,韩延亭呢,成天顺着捧着,我见到他们,躲都来不及!” 那叫情趣好不好?人家韩延亭乐在其中,卫雪玢拍了华镇一下,“别再提丁芳了啊,延亭这阵子比以前话少多了,成天就闷着头忙生意,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痛快的,你非要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还怪人家故意跑来捣乱?” 说的也是,“那行吧,我不说他了,咱以后没事带着他,”华镇历来听卫雪玢的话,“顺道儿也叫他看看好女人是啥样的,省得他下回再找个丁芳那样的。” “也就你看我好了,丁芳人挺漂亮的,就是没啥主见,算了,都过去的就别提了,等延亭缓过来了,再找个合适的就行了,”卫雪玢回头看着跟在他们后头的韩延亭,这家伙嘴上不说,人却瘦多了,文菊也没少跟她叹气,可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可能就是时间了,只有等他忘了,才会好啊! 到了饭店韩延亭果然没客气,直接八个菜点上,又要了两瓶啤酒,看着卫雪玢目瞪口呆,“延亭,不是不舍得你吃啊,关键是这么多吃的完不?一会儿剩下的你可得带走。” “这算啥,反正大长一夜呢,咱慢慢吃慢慢喝,啥时候吃完啥时候走,”韩延亭把酒打开给华镇倒了一杯,“唉,就当你们陪陪我,我现在啊,一闲下来,就觉得没劲儿!” 好吧,这他还有啥话可说?华镇示意卫雪玢吃菜,自己拿了酒开始跟韩延亭聊这次出去走过的地方…… …… 一顿晚饭直吃到九点多人家饭店要打烊了才散,韩延亭喝的有点儿多了,卫雪玢跟华镇骑了车把人送回去,才一道儿回家,“我觉得不如把煤球厂的事交给他管,再多给他两成的股子算是管理的,” 与其闲下来了心里难过,倒不如多找点儿事干干,“反正咱们主要的还是卖机器。” “也行,钱挣多少才够?反正我最大的目标是咱们厂子能研发一台会打煤球的机器,现在成功了,我就满意了,”至于拿出去挣钱,挣多少,华镇并不怎么在意。 “你知道你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卫雪玢搂着华镇的腰,探着身子去看华镇。 “你不是说过吗?长的好看?”对于这个优点,华镇很有点不好意思,他一个男人,因为长的好看才找到对象,说出去也够丢人的,“我就知道你是开玩笑呢,到底是啥?” 卫雪玢一笑,浓浓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眼窝也比洛平人深,找这么个对象,她真是赚到了,这就是人家网络上说的金手指?“你是好看啊?不过你最好的还是通情达理,特别好说话。” “好像咱们从认识到现在,我说啥你就没说不行的,”卫雪玢想了想,“这个习惯可不好,万一哪天我说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呗?你还能错哪儿去?”华镇不以为然道,“我喜欢你,当然听你的话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何况卫雪玢比一般人聪明多了,华镇就没见过比卫雪玢看事更明白的人,听她的没错。 好吧,这话卫雪玢还是挺爱听的,“哈,我听懂了,你喜欢我,所以听我的话,你不喜欢我了,就不会听我的了,” 这逻辑合理,但卫雪玢心里怎么不舒服? “对啊,我干嘛听我不喜欢人的话?”华镇觉得这话没毛病,“可我为啥不喜欢你?我会不喜欢你?”华镇心里没有这个设定,“我又不傻。”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接地气啊,卫雪玢伸手揉揉华镇的后脑勺,但她听的很开心,“你是不傻,你精着呢!” “那肯定的,不然你会喜欢我?”华镇得意的在卫雪玢手心里晃晃头,“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这人真是喝醉了,“你喝多了,我来带你吧,”喝多了骑车还不专心,非把两人带坑里不可。 “好好好,”华镇立马把车停了,“你带着我。” 等卫雪玢骑上车,才知道这人有多坏了,“你搂我那么紧干什么?” “我怕掉下来,” “手往哪伸呢你?!” “我就摸摸你冷不冷……”华镇整个人都贴在卫雪玢身上了,“雪玢,我头晕的很……” …… 等卫雪玢把华镇带到家门口,已经被知道被这人吃了多少豆腐了,“到了,你回家吧。” “你累不累?到我家坐会儿?我从京都捎回来的东西还没给你呢,你进来看看?” 卫雪玢看着华镇目光灼灼的样子,就知道他揣着坏水呢,自己真跟他进去,没准儿都出不来了,“不用,你快回去洗洗,难闻死了!” 刚才他熏着她了?华镇连忙放开卫雪玢,“你咋不早说?我以后再不喝酒了。” “我没有嫌你,不过以后酒少喝是对的,快进去吧,明天早上过来吃饭。”卫雪玢有些不忍心,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嫌弃他,探身亲了华镇一下,“我走了。” “哎,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华镇连忙抓住车把,“不能叫你一人回!” “然后我怕你倒在路上,再把你送回来?”卫雪玢拍开他的手,“快回去洗澡去,我累了,想回家。” …… 华镇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卫雪玢这儿来了,除了拎着他从京都带回来的东西,还拎着油条跟豆腐。 “我买来了,你就省的做了,”华镇晃晃手里的油条,卫雪玢昨天也够累的,他不想她一大早还得给他做早饭。 卫雪玢心里甜甜的,但还是不满道,“你喝了那么多酒,早上喝点甜汤好,我给你搅碗汤喝,很快的。” “不用,豆腐也一样,”华镇话没说完,就见卫雪玢已经往厨房去了,忙跟进去把油条放下,“要不我搅算了,我也会。” “你就坐着吧,跟我还客气?我昨天又没喝多,”卫雪玢利落的搅着碗里的面团儿,“你从京都都带的啥?给我看看。” 看着桌子上熟悉的饮料,卫雪玢差点没笑出来,“你带可乐过来?”没想到华镇带回来的居然是这个。 “你认识?”华镇看着瓶子上的英文字,“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喝过这个,味道还不错,”他看华冰跟华莹喝了,这回在友谊商店看见了,就买了几罐,想着拿回来给卫雪玢尝尝。 可现在卫雪玢的样子,明显就是喝过的,华镇有些丧气,“那你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喝吧。” “嗯,这东西小孩子都喜欢,”卫雪玢想想家里的永川跟小英小艳,还有卫雪珍,“谢谢啊!” 卫雪玢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见过可乐,干脆拿起一罐看了看,“我也留一瓶,这东西只是在顾大姐家里看见过,我也没喝过呢,” 华镇带可乐回来是想给她喝呢,如果自己尝都不尝就拿回家了,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失望的。 见卫雪玢说没喝过,华镇立马道,“那你别往家拿了,都留着自己喝,我带的还有巧克力呢,你把那个带回去给孩子们。” “还有巧克力?那我每样带一点儿,剩下的你带到厂里,给红梅春生他们尝尝。” “行,那可乐你留着吧,太沉我没带几瓶,糖我拿厂里一点,”华镇点点头,又从提包里拿出来一个袋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是给你买的,你试试?” 还有?卫雪玢接过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条红色连衣裙来,“这是给我买的?” 华镇有点害羞又有点儿得意,“人家说这个是外国时兴的,我看着挺好看的,红色又喜气,就买了,你试试。”他买就给卫雪玢买最好的。 这么红?卫雪玢看着手里这条火红的连衣裙,红裙子好像晚两年才会大流行吧?而且也不是这样的,但手里这条,一上手就知道是好东西,“这裙子,”算了,她还是不问价钱了,“那我试试,” 等卫雪玢穿上这条裙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领口是假的大翻领,唯一的一颗扣子钉的极低,卫雪玢纤长的脖颈跟锁骨在如火红中卧着的一捧雪色,卫雪玢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上把领口拉了拉,可这么一来半个肩膀都快露出来了,她赶紧又把领子往下拉,好中,自己都看见沟了,卫雪玢捏着领口,这地方得再缀个扣子才敢穿啊! 再低头看看,这裙子裙摆居然在膝盖以上,这会儿大家穿的裙子很少有这么短的,偏她有生的白,半截大腿都露出来了,卫雪玢有些尴尬的在镜子前转了转,这裙子恐怕只能在屋里自己美美了,不然得捂着上面,拽着下面,路都走不了,真不知道华镇是怎么给自己挑的? 吊带衫超短裙她没穿过,但前世没少见女孩子穿,可那是大家都在穿,已经成为了一种流行,不会显得突兀,人们也都接受,可这会儿,卫雪玢看着镜子里的两条腿,实在有点迈不开步子去叫华镇看。 “雪玢?”华镇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就是不见卫雪玢出来,按说换条裙子不应该这么久啊?“是不是不合适?还是不好看?” 应该不会啊,华镇出差前就有心给卫雪玢买衣服了,特意找卫雪玲问了尺寸。 “啊,不是,挺合适的,就是,有点红,”卫雪玢再次看了看自己,心一横,自己大大方方出去,别人才会不多想,大不了这裙子过两年再穿,也不会过时到哪儿去。 有点红是啥意思?华镇有些不明白,他就是买了条红裙子啊,当时友谊商店售货员说了,这裙子得又瘦又白的姑娘才能穿,一般人穿着不会好看,华镇当时想卫雪玢可不就又瘦又白?别人穿不了,卫雪玢一定穿得了。 心里想着,华镇就往屋里去,“我看看,” 才一进屋,华镇就后悔了,他下意识的把头转到一边,可脑子里还是一片白光,“那个,啥,我出去一下,” 有热热的东西顺着嘴唇流下,华镇抹了一把,捂着鼻子转头就往水池子边冲。 这是啥意思?看见鬼了?卫雪玢被华镇吓了一跳,她以前看过电视剧,那种女朋友穿了件新裙子或者婚纱,男朋友通常的表现应该是深吸一口气,一脸惊艳的站起来,说:太美了! 但华镇这表现就太叫人生气了,如果觉得不好看,可以装着还不错,如果显暴露,可以委婉的说一下,反正她也没打算这么穿出去。 卫雪玢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除了露了多了点,可真的是很好看啊!   ☆、第154章 不忿 华镇一句话没说就扭头跑了, 卫雪玢心里多少有些生气,她跟到水池子边上, “你怎么了?” 华镇正在洗脸呢, “没事,”人没扭头,余光就看到身边那两条雪白的腿, 只觉鼻子一热,止住的血又下来了,他伸手去推卫雪玢, “咳,我没事,你先别过来,过去过去!” “你流鼻血了?不会是因为我穿了条裙子吧?”这又不是演电影儿呢,还真能有这事? 华镇快臊死了, 早知道他绝不会给卫雪玢买这么条裙子穿, 当时看着不短啊,也没觉得领子那么大,他又觉得鼻子里有东西流出来,直接把脑袋塞到水笼头底下, “不是不是, 要立秋了,天气太燥!” 等华镇止住了血过来,卫雪玢已经把裙子给换下来了,“过来喝汤, ” “你咋不穿了?我还没看呢,”华镇讷讷的坐到饭桌前,低头吹了吹等盛上来的面汤。 “看,我怕你失血过多进医院,”卫雪玢拿起一根油条摁到华镇碗里,“把这个吃了,”她知道华镇最烦这种吃法了。 华镇看着碗里的油条,“我这几天太路上太赶了,累的很,天又干,才流鼻血了,我小时候吧,是个糠鼻子,一碰就流鼻血,这些年才好了。” “呃,”卫雪玢撇撇嘴,对他的说法不太相信,“那裙子不知道能退不能?” “退?干啥退?多好看啊,”华镇的脸又红了,“不是,退裙子得去京都,来回折腾啥?” 卫雪玢舀了口豆腐吃了,“那裙子我穿着不好看,我干脆给雪珍算了,她比我小,可能更合适些。” “谁说不好看?多好看了,我,”华镇抬头正碰上卫雪玢笑眯眯的眼,脸更红了,“我买的时候没想到,咳,有点小……” “其实挺好看的,你自己留着呗,闲了在家里穿穿就行了,”华镇还没见过那样的卫雪玢呢,也不愿意把自己挑的裙子叫别人穿,“真的挺好看,” “那你跑啥?我以为你见鬼了呢?”卫雪玢放下筷子,瞪着华镇,这会儿说好看,没用了! 卫雪玢虽然是朝他瞪着眼,可那眼中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的,华镇知道她没真的生气,干脆也就实话实说了,“我吓了一跳,不是不好看,是,是太好看!还有,那个,你那个,”他在卫雪玢胸前瞟了一眼,没敢说,“你那个腿露的太多了,” 见卫雪玢气鼓鼓的看着他,华镇赶快解释,“也不是很多,也不是很多,我以前看过外国的画报,那里头的女演员,都穿着那个比基尼,”华镇怕卫雪玢不懂,在身上比了比,“就是那种游泳衣,特别少,” 卫雪玢点点头,“我也在画报上看过的,你爱好还不少啊!?” 他不是说这个的好不好?华镇尴尬的挠挠头,“大家传,我就跟着看了看,其实也没啥,可今天你一穿着外国裙子,” 他说不下去了,心里想着可能就是因为是卫雪玢在穿,所以他才受不了的,“反正,反正你别把裙子给雪珍,也别在外头穿,在家穿给我看就行了!” “我还敢再穿?再穿你不得住院了?没出息死了!”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其实我觉得挺好看的,就是这会儿穿的人少,你不习惯罢了,以后大家都穿短裙了,就也不奇怪了,”那红裙子跟她现在身上的裙子的区别,也就是一个在膝盖上,一个在膝盖下。 华镇当然也觉得卫雪玢穿那裙子好看,“嗯嗯嗯,你穿那裙子,就跟画报上的演员一样,真的特别好看!你在家多穿几回,我多看看,就习惯了,但是去外头嘛,还是别穿了,”他可不想叫大家都看他女朋友。 “你怎么这么封建?你等着看啊,以后啊,小姑娘们只会穿的越来越短,越来越好看,”卫雪玢笃定的说道,“我以后也要穿好多漂亮衣服!” 刚才那条裙子虽然卫雪玢还没有勇气穿出去,但却叫她对自己忽然有了信心,“我穿那样的裙子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卫雪玢这都问了几回了,华镇脑子里灵光一闪,一脸兴奋,“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裙子了,”没有什么比自己买的裙子卫雪玢很喜欢更叫华镇高兴的了,“我以后再给你买?”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买?等咱们去旅游的时候,我多买几件,”她现在还年轻着呢,正该享受好时光。 卫雪玢一直穿的简单大方,确切的说是比较朴素,这两年姑娘们不再灰灰蓝蓝了,尤其是在工厂里的女工们,她们手里有工资,又正是年轻爱漂亮的时候,但作为“有钱”姑娘的卫雪玢,穿的还不如机械厂的好多小姑娘呢! 现在卫雪玢说要多买衣裳穿,华镇当然高兴了,“你真是穿啥都好看,咱挣钱是干啥用的?当然得花了!” “好啦,我知道了,走吧,上班去,”卫雪玢不跟华镇在这儿扯闲篇儿了,他出门能想着给自己还有自己家里人带东西,卫雪玢挺高兴的,“下午下班,咱们去我家一趟,把东西给家里拿回去。” 华镇带回来的巧克力不出意外的在焦红梅几个青工中间引起了小小的轰动,等晚上去三角场,可乐又把孩子们给震住了,原来外国的汽水跟洛平的真不是一个味儿! 卫二娘看着桌子上的那瓶“可乐”,这种奇怪的罐子她还是头一回见,“你看他家烧包的,不就是找了个当厂长的女婿嘛,还不知道以后咋样呢!” 海智远看了他妈一眼,“妈你别这样说,雪玢能找个合心意的是好事,非得找个啥啥不行的?人家从外头带回来东西了,不忘给咱送,也是这些年的情分。” 卫二娘撇撇嘴,在她心里,如果卫家过的不好,有东西给她家送一点,那是情分,但卫家现在出了个能干的闺女,还看不上自己儿子,再送东西,那就是炫耀了! “我跟你说,人家雪玢可都找好了,听说最迟明年结婚,你也别拖着了,都成大龄青年了,再这么耗下去,我可给你随便挑一个了,”早知道这么着,还不如当初跟赵敏成了呢,这会儿自己孙子都抱上了! 只要自己在家,母亲除了催相亲催结婚就没别的事,海智远沉着脸站起来,“我回屋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啥样子?”儿子一出去,卫二娘就开始冲丈夫发牢骚了,“老海,你可得说说他了,他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不拖能咋着?总不能硬摁着他结婚吧?不算是叫他结,也得有人愿意嫁才中,”海叔叹了口气,女儿事事顺利,还上了大学,到儿子的婚姻事上,怎么那么不顺呢,“我闲了说说他吧,你也别闲着,多托托人,你也那么挑了,差不多就行了。” 华镇跟卫雪玢从家里出来,“雪玢,我觉得妈现在挺喜欢我的。” 这才第三回,他就“妈”上了,而且还是不知不觉间,但卫雪玢想的却是另外的事,“你刚才答应我妈的话,你真要管啊?” 华镇刚才也是听李兰竹说卫家老四卫广世在矿上太累,想回来,就随口说他给想想办法,但转眼就看见卫雪玢有些不高兴,他立马把话给兜回来了,“我不是说了,你弟那单位不是洛平辖下的,我得再拐弯找人。” “广世才去招工一年,你先别管吧,矿上活虽然累一些,但工资还是不错的,”卫广世大毛病没有,但是人懒还娇气,卫雪玢觉得他在矿上等两年,吃点苦也没有啥好处,尤其是李兰竹这里,如果她一张嘴,华镇就答应了,以后这样的事只怕更多。 华镇点点头,“行,我也没有把话说实,你说不管就不管吧,”省得他还得回去到处找人。 “我觉得咱们现在是有能力帮帮亲人,但帮之前要想想可不可帮,有没有必要帮,像我二哥跟大姐,其实就算是不帮,他们也会想办法叫自己过的更好一点,”但像卫广益跟卫广世那样的,那就是两个无底洞,帮了只会助长他们的贪心。 华镇家里没啥亲戚,但他也在京都跟着华鹏的时候,是见过任家人的嘴脸的,那绝对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最好注解,虽然后来任雪的几个兄弟都被华鹏给赶出了京都,并且不许他们再来家里,但还是给他们在老家安排了工作,任雪的父母到现在还有京都住着,虽然没跟女儿女婿住在一起,但也是由任雪照顾的。 …… 知女莫若母,知母莫若女,等卫雪玢再回三角场,李兰竹就委婉跟卫雪玢又提卫广世工作的事,“那天我跟华镇也只是随口一说,你叫华镇千万别当回事,广世才去一年,就来回跑调动的不好。” 她妈居然会这么婉转的催人了,卫雪玢一笑,“妈说的没错,我也是跟这么跟华镇说的,他也是随口答应了一声,灵阳金矿又不是咱们市管的,他哪来的那本事?不过是当时你说了不他怕说办不成丢人,才顺嘴答应的,” “啊?这样啊?”李兰竹失望的点点头,她一向不爱跟人张嘴,平生求人也就是几个儿子的事了,没想到华镇并没有放在心上,“我还想着华局长兴许……” “华局长退了多少年了妈不比我们清楚?就是他爸华政委,那也是在京都工作,妈,我还没有嫁过去呢,就开始给人添麻烦不太好,”尤其是卫广世的工作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我还是那个意思,趁着广世年轻,能多挣点儿就多挣点儿,他又不是给别人挣的,以后不还得养家糊口?” “主要是矿上条件太差了,广世身体不好,老是写信回来说病了,请病假,”卫广世年纪小,李兰竹难免偏疼一些,尤其是灵阳金矿可是在山沟里呢,那条件可想而知, “妈,金矿上啥条件人家招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了,国家也不是硬抓的壮丁,你当初为了能叫广世招上,还给人送了礼了,”没进去的时候怕进不去,进去了又嫌工作不好,卫雪玢摇摇头,“凡事有利有弊,当初你也说了,矿上条件差一点,但工资高,福利也好,假也比别的单位长,而且广世再不好,也是上了高中的,我估摸着他在那里应该算上个秀才了,去了好好表现,未必不能换上好点的工种,” “我大哥当初不是还被下放到煤矿上了?但他字写的好,一手好板书,不就成了宣传干事?” 李兰竹被女儿教育的无话可说,“广世哪有你大哥的本事?” 她抬头见女儿绷紧了脸,干脆也不再说了,这一年多李兰竹也看出来了,卫雪玢不同意的事,她再嘀咕也是没有用的,“你今天过来干啥?不是说厂里正忙着呢?” 厂里是挺忙的,前阵子华镇跟焦师傅他们跑回来的单子,已经开始陆续给人家发货了,煤球机又组装出来了两台,已经在调试中,“这不是华镇他妈拍了电报过来,说是下月要到京都开会,想见见我们。” “华镇他妈?姐,”一直旁听了卫雪珍一下子来了精神,“不是说在特区当领导吗?去京都开会,他妈真是大官?他妈官儿大还是他爸官大?” 二女儿马上要见华镇父母了,小女儿还在问这种不着调的话,李兰竹瞪了卫雪珍一眼,“还不做饭去?” “他妈以前也在部队上,离过之后就调到地方上了,”卫雪玢笑着跟卫雪珍解释,“这是马上国庆了,说是过来开会,叫我们也过去,省得将来我们再往南边去了,太远了。” “也是,那华局长怎么说?”毕竟华政委跟林矾离婚了,华镇又是华家的孩子,万一人家华家人不愿意华镇见他妈呢?李兰竹有些担心,“要是华局长不想叫你们去,你可得劝着华镇些。” 虽然不赞同李兰竹的看法,但卫雪玢还是点点头,“其实当初他父母离婚,华政委的责任更多一些,爷爷也没没有拦着华镇不让见林阿姨的意思,只是两边离的太远,才没有走动,这次林阿姨拍电报的事,还是爷爷跟华镇说的,我们这边安排好了,就过去。” 原来是这样,李兰竹放心了,连忙把嘱咐了卫雪玢一堆话,不外乎是温柔听话,如何给未来婆婆留下好印象,卫雪玢也认真的听了,毕竟她对林矾没多少了解,就听华镇说他妈是个要强的人,以前没跟他爸离婚的时候,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按卫雪玢说,就是典型的事业型了。 在家里吃过晚饭,卫雪珍送卫雪玢出来,正遇见卫二娘出来倒垃圾,看到这姐俩,卫二娘把脸一沉,不等卫雪玢喊她,转身就进院子去了,顺手还狠狠把门给摔上了。 “啧,看见了没?现在二娘都不理咱们一家子了,”卫雪珍撇撇嘴,“也就咱妈,成天还光往她跟前凑,拦都拦不住!” “出啥事了?”卫雪玢有点儿没听懂,两家好了几十年了,怎么就不来往了? 卫二娘这阵子可没有少给儿子介绍对象,可海智远就是不去,一次两次的,卫二娘就把儿子不肯相亲的原因都归结到了卫雪玢身上,连带着,就恨上了卫家,觉得是他们害了儿子。 再想想这些年自家是怎么帮衬卫家的,尤其是对卫雪玢,比李兰竹这个亲娘还疼一些呢,没想到却养了只白眼狼,心里的不满越积越深,卫二娘心里就跟卫家结了仇了,平时再看见卫家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更叫卫雪珍生气的是,李兰竹居然也觉得是自家女儿对不住海智远了,反而更爱往卫二娘跟前凑,人家拿话拉刮着她她也不生气,卫雪珍说她的话,她反而说,叫卫二娘出出气也行。 “姐,你说咱妈这叫啥话?你又没错,干嘛叫她出气?!”卫雪珍气的控制不住嗓门儿,“当初看不起咱家的是她,现在你另找了,她家又出来骂,咋啥理都成姓海的了?” “也不想想当初赵敏来闹的时候,她看见你是啥态度?就这种婆婆,谁家闺女敢跟她儿子?”卫雪珍越想越气,“可咱妈还就是个说不听,一说就是当初她家咋帮咱了,帮咱不代表就可以看不起咱,当你是地上的菜?想捡篮儿里捡篮儿里,想扔出来扔出来?” 卫雪珍正发火呢,抬头看见海智远过来,有些下不来台,可又一想,自己说的没错,冲他哼了一声,“我回家了!”转身儿回自家院儿去了。 卫二娘这阵子跟疯了一样,海智远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卫家,刚才他把卫雪珍的话听了个清楚,“雪玢,” 卫雪玢对卫二娘的态度也挺生气了,她没跟华镇谈的时候,已经明确跟家里还有卫二娘表明态度了,她跟海智远啥事也没有,也不打算有,可现在自己还是海智远单身的“罪魁祸首”,这就太没道理了,“智远哥,刚才雪珍的话你也听见了?” “是,”海智远看着一身蓝色连衣裙的卫雪玢,虽然卫雪玢也跟他说了,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恋爱对象来考虑,可这心里的酸涩是骗不了自己的,“我回去再说说我妈,她年纪大了,一钻进牛角尖儿里就出不来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不是自己往不往心里去的问题,而是她家平白挨了不少骂的问题,“智远哥,这些年你家里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尤其是前些年,人家都爱欺负我们家,二娘没少替我家说话,所以我打心里头尊敬她,也感激她,但这不是她可以责怪我跟我妈的理由,毕竟这件事上,我们没有啥错处,而且我妈年纪也不小了,不应该因为我听这些话!” 海智远被卫雪玢说的脸一红,他这阵子也被卫二娘烦的够呛,干脆就不怎么回家了,没想到母亲一点儿也没有收敛,“我不知道,兰竹姨没事吧?我过去跟她道个歉,” 自家人舅李兰竹是肯定听不进去了,海智远过去解释一下也好,“嗯,二娘那边你再劝劝吧,你要是真不想相亲,也跟二娘把自己的想法说清楚了,这么躲着也不是事,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娘要是给你介绍了姑娘,见见也不费什么事,万一有合心意的呢?” “行,我知道了,”海智远不太愿意跟卫雪玢说自己的婚姻事,他强笑一下,“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见,就是厂里太忙了,才抽不出空来,前阵子我去外头学习,还碰见你们厂里出去跑销售的焦师傅了,他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在我们厂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有些老关系呢!” 说到工作,卫雪玢忍不住一笑,“焦师傅真是老当益壮,他跟红梅出去这一圈儿,可没少拉订单,不止是脱粒机,连我们的煤火,他都销出去不少呢!” 卫雪玢那边红红火火,想到自己搞的高压锅还一直批不下来,海智远心里沉沉的,“有时候真觉得你们干个体挺好的,”局限少,掣肘的也少,“职工们干劲倒是比我们厂子足的多,” 海智远一路上跟焦师傅聊了不少,居然发现这个老师傅心里想法还不少,尤其是把华胜厂当成自己厂子的态度,以他们厂子工人没有的,想想他们铝制品厂,他想研发个新产品,一把手不点头,就是做不成,现在倒好,沦落成把华胜厂先前做的铝件照着做了来卖的地步了,想想都叫人有些丧气。 “你也别着急,那个高压锅的项目真的挺好的,要不你们先弄一个车间试制一批,成功了上头自然就好商量了,”卫雪玢对国营厂的模式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厂班子不同意,不批研发经费跟人员,海智远一人也是干着急,“这样吧,我帮你想个办法!” “你有办法?”海智远怀疑的看着卫雪玢,他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厂长那个老古董安于现关,死活不同意开个新的生产线,“你不是想叫华镇帮着说话吧?” 华镇跟工业局跟二轻局领导们很熟的事他是知道的,有时候海智远也挺羡慕华镇,他有这样的人脉在,做起事来,比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要快的多,但他内心里却不想有求于华镇。 “你记得这主意是我出的就行了,等着吧,用不了几天,你们厂长肯定会答应的!”卫雪玢冲海智远摆摆手,“不要你人情,我二哥可在你们厂子里上班儿呢!你们上高压锅的时候记得带上我哥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码出来了,这两天又忙又困。   ☆、第155章 进京 听完卫雪玢的话, 华镇就不高兴了, 凭啥他们要管铝制品厂的事?“你不是回家说咱们的事了嘛, 怎么又扯到铝制品厂的生产上了?海智远找你了?” “没有,我们就是在路上碰上了, 多嘴问了两句, 他那个高压锅的事不还是我提的嘛,”卫雪玢也知道华镇不喜欢听见海智远, 赶紧跟他解释。 “嘁, 一个大男人,还是副厂长, 连这点家都当不了,还得叫你帮忙,”华镇嘴里嘟哝着, “你呢,又是个热心肠,看见谁倒霉都想伸伸手,” 这人, 醋吃的有点多了,“我说了,不止是帮他,也是帮我二哥嘛, 而且这又不费咱们啥事,兄弟单位,帮一帮也没啥, ”卫雪玢坐到华镇身边,推了推他,“就是几句话的事,又累不着你。” “帮二哥,更是帮他!”少拿二哥忽悠他,华镇坐的离卫雪玢远了点,“我知道他家对你好,也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好,我也知道你只喜欢我,对他没啥意思,但是,我不高兴!” 华镇确实是很不高兴!他觉得自己要是海智远,有困难也不会叫卫雪玢知道的! 他不喜欢卫雪玢听说海智远有困难就要想办法帮他,“这高压锅的主意是你给出的,结果呢?主意咱都给了,他还办不成,你这回帮完他,下回他又卖不出去了,是不是咱还得帮他跑销售?销售以后,是不是还得管着要账?” 这个怎么开始不讲理了?卫雪玢看着一脸愤愤的华镇,“以前他家帮过我家许多忙,你也知道我家成分不好,人家斗起来,游街都是轻的,二娘帮我们说过话的,我是想着咱们能帮智远哥一回,也当是还他的人情,还了,总比我记在心里,一直想着好吧?” 抛开海智远喜欢卫雪玢这个事,华镇倒觉得这人没啥,尤其是从部队出来的,天生带着他熟悉的气质,这会儿卫雪玢明说了是要还人情,他也只能理解外加支持,“那行,这人情我替你还了,我去跟贺局长提提,叫他跟他们厂长打个招呼,他们那个厂子也真是的,明明的新项目,为啥拖着不让干?”要不是他们现在上的生产线是铸铁件,这高压锅,华镇都想试试了。 “不行,我不是叫你去贺局长那里说情的,”如果铝制品厂厂长压着不让干的事,海智远搬出了主管领导,就算是上马了,恐怕也把一把手给得罪了,“你这样,”卫雪玢把自己的主意跟华镇仔细说了。 唉,这帮忙不算,还帮的这么尽心,华镇直接往椅子上一歪,“不行,我得好好想想,你叫我研究两天再说!” “你还研究,咱们就咱们两个人,这不已经研究好了?”卫雪玢不满的瞪了华镇一眼,“你还准备咋研究?” “我跟焦师傅孟师傅那些从铝制品厂出来人研究研究,不调查了解没有发言权嘛,我怎么不得把铝制品厂的历史跟规模还有领导班子了解清楚了再做决定?”华镇得意的看着气呼呼的卫雪玢,拉着她的手,“卫副厂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人简直是故意的,就是帮着放个话,用研究人家的历史?卫雪玢起来就要走,“你不管不是?那我自己想办法了?”华镇不办,她就再费点儿事,叫二哥卫广良往厂里散布消息去,结果最终都是一样的。 “哎哎哎,我没说不办啊,你帮他是还他家的人情呢,那我帮你,你怎么还我人情?”华镇见卫雪玢要走,连忙拉住她,“这不能叫我白出力不是?” “你想叫我咋还你?”卫雪玢一叉腰,这人真是长本事了,开始跟自己讨价还价了,“打你一顿?” “那不行,”华镇小跑着关上办公室的门,回身伸开胳膊,“让我抱抱,再亲我两下!” 这要求倒不高,但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家里,“不行,这是上班时间,回去再说,”卫雪玢说着就要去开门,“你当厂长的这样,以后怎么管厂里的工人?” “回家也行,不过得加利息,你得穿上我给你买的裙子,”华镇一把抱住卫雪玢,“不然我可真不管了。”那裙子卫雪玢从那天起再没穿过。华镇怎么求都不行。 “你这人不做生意简直都是国家的损失,多大功夫就要翻番?”卫雪玢拧了华镇一把,点头答应下来。 …… 卫雪玢的主意很简单,就是叫华镇在去二轻局开会的时候,把自家厂子准备研发生产高压锅当成计划给报了上去,并且还认真说了说市场前景,几位局领导一听,也觉得挺好的,反正华胜是个私营厂子,赚了交税,赔了是他们自己的,人家就算不报上来,他们也没啥脾气,自己是一致支持了,这下铝制品厂急了,连忙说这个项目是他们一早就看好了准备投产的,他们的副厂长已经出去学习了几趟了。 华镇听了只是呵呵冷笑,直接说他们已经去郑原的大学里聘请专家教授去了,而且他们船小掉头快,启动一个新项目根本不算啥事,叫铝制品厂别着急,等他们华胜厂把市场打开了,铝制品厂跟着干就好了,到时候吃现成的也省的赔本。 铝制品厂怎么说也是个百十号人的国营厂,叫一个个体户在全洛平兄弟单位跟前这么挖苦脸还往哪儿搁,厂一把手都不用回去研究了,直接说他们厂已经开始生产了,华胜厂那艘小船就不用掉头了。 …… 也就几天功夫,卫广良就说他们厂子已经开始上马高压锅了,海智远是主管高压锅项目的副厂长,而卫广良也被调到了他手下,“雪玢,智远叫我跟你和华镇说声谢谢,我也得跟你说声谢谢,” “智远谢雪玢跟华镇行,你谢啥啊?”何玉华得了丈夫的嘱咐,今天特意下厨炒了几个菜叫卫雪玢跟华镇在她这儿吃饭,“我还不乐意你去高压锅车间呢,听说下来忙的很。” 卫广良忙起来了,谁帮她进货去? 卫广良却不是这么想的,“咱在外头做小生意帮补家里没啥,但我也是厂里的人啊,好好工作是第一,这回厂里有了新产品,将来就能涨工资,”对于他来说,门市上挣的再多,也不如旱涝保收的工资实在可靠。 “这次多亏了华镇了,他一听我说智远可有难处,就赶紧给想办法了,”卫雪玢笑眯眯的看了华镇一眼,“没想到这个法子还真管用!” “那是,华镇是啥人,办法肯定多,”何玉华对这个妹夫满意极了,别人不捧场,她都得头一个捧场,“要不你们这么大个厂子能开起来?” “哈哈,二嫂过奖了,办法是雪玢想的,我就是个跑腿的,我们俩你们还不知道,向来是雪玢说了算,她叫我干啥我干啥,”华镇可不想居这个功,“雪玢跟我说过海厂长家里以前老帮咱,这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咱当是还他家的人情了。” 何玉华看了华镇跟卫雪玢一眼,咯咯一笑,“雪玢说的对,这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智远家既是远亲又是近邻的,大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以前二娘对雪玢雪珍都好的很,雪玢这闺女又最知道好歹,能看着二娘一家子发愁?” “我也是想着我哥他们厂可以生产高压锅的主意是我给智远哥出的,智远哥又一门心思的钻了进去,要是最后没干成,挺可惜的,才想了个办法叫华镇给帮帮忙,别说咱们两家打小的交情,就算是一般的关系,山不转水转的,谁还没有求人的时候?”卫雪玢在桌子底下拧了华镇一下,这人,解释了多少回了还吃醋呢! 华镇被卫雪玢一拧,顺势在桌子底下握了她的手,“就是这个理,反正我们也不生产高压锅,海厂长想试试也挺好的,要说我,铝制品厂生产高压锅,总比生个手电筒壳子,饭盒水盆儿的要有前途吧?” 那是肯定的,因为被调去高压锅车间了,卫广良也见识了海智远特地从沪市托买回来的高压锅,那东西还真是做饭快,洛平人晚上爱喝个米汤,里面还得放上绿豆红豆花生这个杂粮,用那个熬汤,省时间省火不说,豆子都能焖的软烂,“我觉得也是,那东西确实不错,等我们厂自己生产出来了,我就往家里搬一台,好用的很!” …… 林矾已经打了招呼要在京都见华镇跟卫雪玢,这两人去旅游的计划算是被搁置了,不过卫雪玢也想的开,去沪市改成去京都,也是一样的,她可没有见过这个时候的京都是什么样的,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而且她跟华镇确定了关系,见一见他的父母也是应有之意。 华镇原本对他们不能按原计划出去有点惋惜,他车次路线都看好了,“要不咱们先去京都,然后再去沪市,坐飞机去!” “先到了京都再商量吧,咱们去见阿姨,总不能不往你家去吧?”卫雪玢这两天就在准备去京都要带的东西了,贵重的东西洛平没有,只能是带些土特产过去了。 “这些你都别带,带了也落不着好,还沉,”华鹏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人又在京都,自然有不少乡亲或者战友过去,人登门都不会空手,好的没有,土产是必定要带一些的,结果呢,被任雪嫌弃的不行。 华镇自然不愿意卫雪玢去讨嫌,“啥也别带,家里头不缺这些。” “缺不缺是你们的事,带不带是我的礼数,”卫雪玢摇摇头,“咱是去看你爸的,我不信华政委不想家乡的味道。” 据华镇说,华鹏可是在洛平长大的,后来才被华局长接到部队的。 华镇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卫雪玢对上任雪的事来,忍不住一笑,“行,你想带啥咱就带啥,我看谁还敢拦着不让进家?” 卫雪玢给了华镇一个白眼儿,他一笑卫雪玢就猜到他心里想什么呢,“咱是去见你父母的,不是吵架去的,转一圈儿就回来的事,高高兴兴去,开开心心回。” 京都的任雪可开心不起来,她是不反对华镇娶卫雪玢,甚至还准备一直瞒到他们结了婚,再想办法叫华鹏知道,到那个时候,丈夫肯定会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死了心。 但这也不代表她就欢迎华镇带着卫雪玢往她家里来,对,是她的家,在任雪眼里,京都这栋小楼,就是她的家,而华镇,就是个不速之客,这一回这个不速之客还带着一个叫她讨厌的女人来住在她家里! “这俩人也太随意了,要是真想去见林局长,怎么也往特区跑一趟嘛,林局长还能不见他们?这是干啥?多没诚意啊,林局长再怎么说也生了他一场,”任雪一边从屋里的大立柜里取被褥给华镇布置屋子,嘴里一边叨叨。 华鹏不耐烦的放下手里的报纸,“是林矾拍电报叫他们来京都的,那边那么远,华镇去着也不方便,他厂子里又忙的很,再说,林矾才调去招商局没多久,也一大摊子事呢!” “你说这林局长也是,好好的市里不待着,跑那儿当一个局长?”任雪强压下嘴边的笑意,这女人成天吹着本事不小,这官儿却越当越小了。 “特区才建,但招商局却是副省级的单位,也只有林矾那样的有能力有魄力的干部过去,工作才好开展,”华鹏不悦的看了任雪一眼,当初喜欢她的活泼漂亮,日子久了,活泼漂亮不见了,只剩下琐碎跟见不得光的那点小心思,“林矾是正经上过大学的,比我有水平啊!” 林矾是大学生,自己却十几岁成了文艺兵,文化知识都是在部队学的,跟人家怎么比?任雪心里堵的不行,却不敢在华鹏跟前掉脸,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毛毯,把那个当成林矾的脸,恨不得一下子给撕烂了。 去特区可是件有风险的事,换成自己,都不一定有林矾的决心跟果敢,“华镇多年不回家了,这回又是带雪玢来,你招待的好点儿,你是长辈,不要总跟孩子一般见识,这里也是他的家,他是回家,不是作客。” 华镇当年跟任雪处不来,任雪成天在他这儿哭哭啼啼的,华鹏工作忙,任雪又生了华冰,所以华局长要把孙子接走的时候他也没拦着,可能是年纪大了,华鹏开始想儿子了,尤其是看大院里的同事们,家里的小子一个个虎虎生风的,带出来别提多气派了,而且有老子罩着,一个个也都挺争气,可是自己的儿子呢,却被扔在小小的洛平,就剩下两个闺女在身边,偏闺女都跟任雪一个样子,安静斯文倒是足足的,可一点儿都不像大院儿里出来的孩子,他宁愿她们像隔壁老梁家的闺女,谁敢欺负,撸袖子就上,而不是哭哭啼啼的回家告状。 华镇那个厂子干的确实不错,可就是太小了,想到儿子这么有本事,华鹏真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了,尤其是林矾要来了,要是她要把儿子要走,自己可怎么办?“我知道你对华镇不亲,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这回你要是还是跟他处不好,以后你那些娘家人就再也不要踏进我华家的大门!” 这是什么意思?“老华?你是这么想我的?”任雪没想到华鹏居然跟自己说这种话,“我哪点儿对不起他了?从来都是他……”他处处跟作对,他在京都的那几年,自己没有一天痛快过。 “你真当我是个糊涂的?华镇那回挨打,不是你兄弟叫人干的?”任雪的眼泪已经在华鹏这里起不了作用了。 “那是他,他,”任雪煞白着脸不敢再说下去,“所以你才把我弟撵走了?原来你一直知道……” 华鹏当然知道,他的儿子在路上叫一群人围着打的头破血流,这样的事他能不查?之所以没有说出来,是华鹏觉得华镇也确实一直对任雪不尊敬,所以才有了任雪兄弟给华镇的报复。 当然理是这样的理,但任家兄弟吃着华家的,喝着华家的,还敢对他儿子下手,华鹏不可能不收拾他们。 “以前华镇小不懂事,你们有些冲突,现在他大了,立了业马上要成家了,要是你们再处不好,可就不是他一个人不懂事了,”华鹏看着可怜巴巴的任雪,该说的话还是要一次说清楚,省得在洛平的事再发生,“华冰他外婆年纪也不小了,人都要讲个叶落归根的。” “老华?我妈她,”老太太也是受了一辈子苦的,好不容易女儿出息了嫁了当官的,跟着到京都来享福,这要是一把年纪回去。 华鹏目光扫过来,任雪吓得后头的话都咽了下去,“我知道了,华镇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对他,也会好好招待雪玢的。” 等将来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了个二婚,才有好戏看呢! 等卫雪玢跟着华镇进家的时候,就看到异常热情有礼的任雪了,“哎哟雪玢来了,阿姨当时就看出来了,我们华镇啊,心一早就跑到你身上了,快,快进来。” 任雪殷勤的把拖鞋放在卫雪玢面前,“老华一说你们要过来,我就开始准备了,上次华镇来京都,连家都没回,” 她亲昵的嗔了华镇一眼,“这孩子啊,还跟我记仇!” 华镇也被任雪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了个愣怔,不过他也没表现出来,换好鞋来着卫雪玢就进屋了,“我爸呢?” “你爸还没下班儿呢,小冰跟小莹也没放学,你们坐了一天车了,也累了吧?快回屋先歇着,”任雪一指华镇的房间,“华镇,领着雪玢洗把脸。” “华镇,我住哪屋?”卫雪玢洗了脸出来,敲了敲华镇的房门,这任雪是故意的还是忘了,没说她住哪里,或许人家根本没打算留她在家里住?那她得趁着天没黑去找个招待所了。 华镇脸也是臭臭的,他放卫雪玢的东西的时候已经看了一遍了,没有找到给卫雪玢准备的房间,“你先进来坐,等晚上我爸回来再说。” 这是干啥?准备叫自己住在华镇屋里? 卫雪玢一进华镇房间就看见窗下的那张大床了,上头并排放着一对枕头,盖着红红的鸳鸯枕巾,床尾还放着一床大红缎子被子,“华镇,这屋里啥布置啊?就差贴个喜字了!” 华镇进屋还觉得任雪给他换了张床,收拾的也挺干净的,这叫卫雪玢一提醒,他才注意到这屋里的摆设不怎么对,他脸也黑了,怪不得不给卫雪玢准备房间呢,这是故意扮他们难堪呢! “先坐这儿歇一会儿,你要是累了,我出去转转,你躺一会儿也行,”华镇沉着脸站起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不是来看她的。” 任雪一直留心华镇那屋呢,她就知道,卫雪玢那样的能抓住华镇,凭的是啥?那不明摆着的嘛? “华镇,你这是去哪儿?一会儿你爸就回来了?雪玢呢?”任雪看见华镇出来,迎了过去。 “雪玢累了叫她歇会儿,我出去一趟,”华镇居高临下的看着任雪,不屑的笑了一声,“辛苦任姨了,这准备的可真够用心的,”说罢直接开门出去了。 “哼,”任雪回了华镇一声冷笑,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转身儿回厨房做饭去了。 华鹏叫她好好招待儿子媳妇,那她就好好招待呗,不过是做几顿饭嘛,有啥?她不委屈,儿子又怎么样?不照样得窝在洛平那种小地方开个小小的工厂? 现在有几个人知道华鹏还有个儿子的?谁不知道自己生了华政委家的两千金?她的女儿生在京都长在京都,将来会上京都最好的大学,以后还要出国留学,再找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嫁了,华镇啊,以后跟自己女儿,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   ☆、第156章 礼貌 卫雪玢也没有真的躺床上休息, 她找了本杂志坐在窗边慢慢看, 隔着房门, 就能听见任雪在厨房忙乎成了锅碗瓢盆交响曲,俨然是要给他们摆一桌接风宴, 不过卫雪玢也没有出去帮忙的意思, 她头天来华家,犯不着过去献殷勤。 华镇没多大会儿就回来了, 他出去在旁边的部队招待所订了两间房, 等见过了华鹏,他就带着卫雪玢出去住。 “走吧, 我带你出去转转,”华镇见卫雪玢没休息,也不乐意在家里干坐着, 要带她出去转转。 “行啊,”卫雪玢对现在的京都充满了好奇,一路上在车里只是走马观花,“咱们就在附近走走吧。” 任雪看着华镇带着卫雪玢出去了, 心里冷哼一声,这两人的家教她真是佩服死了,这还没成华家媳妇呢,少奶奶款儿就摆起来了。 “这儿离市里不近吧?”出门跟着华镇转了一会儿, 卫雪玢才发现他们这片住宅区好像是藏在浓浓的翠荫间,周边鸟语花香的,不见一点儿都市的气息。 “呃, 是离市里有一段距离,我爸他们有车,平时都在部队,”华镇对这个家也不算熟悉,“我也多少年没回来了,以前我们家不住这儿。” 原来如此,卫雪玢点点头,“林阿姨呢?你跟她联系了没?” “刚才出去我跟我妈打了个电话,她明天才能到呢,明天晚上咱们过去见她,”华镇耸耸肩,“明天白天咱们等见了我妈,咱们就回去。” “好,”卫雪玢也觉得在华家呆着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不在家里住了,然后你带我在京都玩几天再回去?” …… 卫雪玢跟华镇在外头一直转到看着有车陆续回来才手牵手回去,一进门就看见华鹏已经在客厅里坐着了,任雪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从厨房跑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走丢了呢,正想叫小冰去外头找找你们呢,快进来洗手吃饭了。” “怎么一回家就出去了?”华鹏惦记着今天儿子带女朋友回来,特地早回来了一会儿,结果家里只有任雪,“这周围有啥可转的?” 卫雪玢刚要开口,就被华镇拉了一下,“我在家里呆着没事,就带雪玢出去转转,其实这地方我也没来过几回,好奇。” 这话说的,明明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家,可没来过几回,华鹏脸上一僵,“走吧,你阿姨把饭都做好了,一起吃饭。” 虽然华家没有食不言的讲究,但一桌子人谁也没有拉家常的**,大家沉默的把饭吃完,华鹏把华镇叫到客厅里说话,卫雪玢帮着华冰把碗收了放在厨房,洗了手要往外走。 “诶,你去哪儿?”华冰看着水池子里满满的碗盘,叫住走到门口的卫雪玢,“你不把这些都洗了?” 为什么是她收拾?卫雪玢奇怪的看了华冰一眼,没理她,径直走了出去,她是客人,帮着收收桌子已经可以,难道头一次就泡人家厨房里又洗又涮?她没有那么爱求表现。 “行了冰冰,你雪玢姐姐是客人,你去做作业吧,这些事妈来干,”任雪见女儿气鼓鼓的走了,连忙小声安慰,“这种人哪儿懂这些?跟她说道理就是对牛弹琴,华镇跟她也就在咱家住几天,你别跟她吵,坚持几天把人打发走就完了。” 不一般见识?凭啥?上次是在洛平,这回可是在她家,在京都!华冰根本听不进任雪的劝,华镇从小就看不上她,现在弄这么个村姑过来,还敢给她脸色看? 华冰怎么可能忍下来,她走到客厅里,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华镇旁边听他跟华鹏说话的卫雪玢,也不说话。 卫雪玢只当没看见,歪着头听华鹏跟华镇说林矾的事,想想也挺好笑的,这么多年了,华鹏居然对林矾的事了如指掌,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心里有愧才始终放不下? 华镇倒没想那么多,林矾又结婚了,也跟后来的丈夫生了孩子,他没有去打搅他们生活的想法,但卫雪玢是自己想娶的女人,无论如何都应该叫母亲见一见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些跟我也没啥关系,我也这么大了,在洛平过的也挺好,跟雪玢计划着明年就结婚,你跟我妈,” 华镇唇边扬起一抹轻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这孩子说的叫啥话?这些年他是没有怎么管过他,可那是因为他工作太忙了,京都又有这么一大家子,实在是顾不过来了,并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个儿子,而且孩子随着爷爷奶奶生活的家庭也多了去了,“华镇,你不能这么想,你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这个家……” 华鹏看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女儿,有些奇怪,“小冰,你这是干啥?想跟你大哥说话就坐下来,”他也愿意儿子跟女儿多接触接触,毕竟都是自己的子女,等将来他们就是最亲的人了。 “哼,我才不坐呢,我就是想问一句,我妈是这个家的勤务兵?还是保姆阿姨?”见爸爸问她,华冰更加委屈起来,她妈已经够辛苦了,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哥哥过来,还把她妈当佣人使唤。 “这是啥意思?你妈怎么了?”华鹏登时沉了脸,“任雪,”这女人真是一会儿都不叫人消停,自己不出面,居然拿女儿当枪使。 任雪一听华鹏的声音就知道他生气了,“哎,等我把碗洗好,马上就过来。” “妈,谁叫你洗的?凭啥是你洗?”华冰更加生气了,这些人就是看着她妈妈好性子,才肆无忌惮的欺负她,她一指卫雪玢,“你去,你去干活儿!” 华镇刚才就注意到跑来找茬的华冰了,这个家他不愿意呆就是这个原因,就没有一天能安生的,这几个女人好像不生点事就不能过日子一样,“你指谁呢?你在学校都学的啥?这么没教养!” “呸,我没教养,她有教养,她要是有教养就不会在这儿坐着叫我妈干活了,”华冰气急败坏的大声道,她从小就最受不了这个哥哥眼里毫不掩饰的鄙视了,仿佛她跟她妈,甚至所有任家来的亲戚都是脏东西一样,多看一眼都会恶心着他,现在明明是卫雪玢不对,他张嘴就说自己没教养! 见华镇脸都气青了,卫雪玢连忙摁住他,冲华鹏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京都的规矩是客人来家要干活儿的,华政委,咱们洛平好像不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啊?” “小冰,你胡闹啥?任雪,快把小冰叫进去,”华鹏被卫雪玢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无比尴尬,没有什么叫儿子的女朋友看到自己家庭并不和美更叫他丢脸的了,“还不快做作业去?” “我舅舅的女朋友头一回来就抢着干活,还有,”要是自己这么上楼去了,那不等于就是输了?华冰一拧身子,躲开任雪拉她的手,梗着脖子道,“过年在洛平的时候,那个姓丁的不还帮着我妈干活儿了?这是礼貌,不像你,光知道坐着等人伺候!” 卫雪玢十分同情的看了华鹏一眼,光看看两个孩子的素质,两个妻子的差距等于直接摆在桌面上了,“我不觉得客人到主人家帮着干活是礼貌,当然适当的帮一帮也是对主人忙碌的尊重,所以我才跟你一起收拾桌子了,至于你说丁芳,那是她个人的作为,并不是什么道德规范,而且,如果我是你,真的心疼任阿姨,不会跑到客人跟前吵闹,而是留在厨房里帮她的忙,这样既能减少任阿姨的工作量,也不会叫客人质疑她教女无方!” “我猜你可能觉得我是华镇的女朋友才没有把我当客人的,但女朋友也是朋友,应该受到家里的欢迎跟尊重,而不是无礼的对待,还有,以后我成了你的嫂子,也希望你能遵守人跟人之间起码的礼貌,” 卫雪玢看着气的满脸痛红的小姑娘,“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将来你到了我家里,吃过饭没有洗碗,我追到客厅里指责你……” “嘁,谁稀罕去你家?那种破地方,”华冰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洛平,而且她也不喜欢华镇,才不会去他们家呢! “洛平是不能跟京都比,谁叫现在这里是首都呢,不过华冰,你填档案的时候,祖籍那一栏不还得填上洛平吗?不管你认不认,那是你爷爷,你父亲的家乡,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你也是那个‘破地方’的人。” 卫雪玢看了一眼尴尬的站在华冰身边的任雪,把好好的小姑娘教成这样,这个任雪还真不是一般的坑货。 华鹏轻咳一声,“算了算了,小冰上去做作业去吧,” 其实他也觉得女儿说的还是有一点儿道理的,谁家不希望娶一个勤快媳妇,上次卫雪玢跟华镇没有确定关系,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就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过去跟任雪一起做做家务说说话,也好联络一下感情,也有助于华镇跟家里增加感情才对。 华鹏居然要和稀泥?卫雪玢都不用再往下猜,就能想像当年华镇在这个家里,一人对着这样的三母女,还有一味偏心和稀泥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心情跟处境了,“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看见了就忍不住要说几句,” 这年头,心直口快可是实诚人的标配,卫雪玢一脸诚恳的看着华冰,“华冰,我一看就知道你也是个直脾气,不然也不会跑来替你妈抱不平了,这直脾气的人呢,最不会撒谎骗人了,那你跟我说说,如果今天来的是华班委的客人,或者是你母亲的客人,你会不会跑出来毫无顾忌的指责他们?你为什么敢跑出来用这种态度对我?” 华冰被卫雪玢问的张口结舌,可卫雪玢一口一个她是直脾气,不说假话,这要是不回答,不显得她虚伪了?“那怎么能一样?我爸跟我妈的朋友都什么人?你跟我哥算啥东西?”不过是老家来的穷鬼罢了! 最后一句华冰没有挂在嘴边,可是脸上却明显的带出来了,卫雪玢呵呵一笑,看着华鹏,“原来在华冰这个妹妹眼里,她的亲哥哥还不如外头来的客人尊贵,华政委您可真会教孩子,将来啊,” 卫雪玢没再往下说,跟这样的母女打交道,她宁愿去跟张彩环聊聊天儿。 华鹏的脸已经彻底青了,女儿才十几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原因不言而喻,他冷冷的看着任雪,半天才道,“好了,你们两个今天才到,肯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华鹏说叫休息,华镇直接站起来,“雪玢,你也累了吧,跟阿姨去休息吧,明天我早上我喊你,爸,明天早上我带雪玢去市里转转,”该说的卫雪玢都说透了,他也懒得再跟华鹏理论,这些年他就没跟这个偏心眼的糊涂爹理论出个所以然来。 见华鹏把今天的事按下不说了,任雪松了口气,华镇他们也在京都呆不了几天,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跟华鹏哭一哭,叫两个女儿再撒个娇,今天的事就算是了了,儿子又怎么样?离得那么远,再亲也亲不过眼前的两个闺女不是? “听说你们回来啊,你爸早早就叫我把房间给你们准备好了,这不都立秋了,在这儿又在郊外,晚上开始冷了,我把被子都给你们拿出来了,雪玢放心,全新的,”任雪面上都是热情的笑,拉着卫雪玢往屋里送。 “这是雪玢的屋?那我住哪儿?”华镇笑眯眯的看着任雪,这臭女人破坏别人家庭,还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 任雪有些吃惊,“你住哪儿?这就是你的房间啊?”下午他也没说不在这屋儿住啊,卫雪玢也没吭声啊,“下午的时候……” “任雪同志,我爸没跟你说,我跟雪玢是恋爱关系?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自己随便,无所谓领不领证儿的,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呢?”华镇一脸鄙夷,转头看着华鹏,咧嘴一笑,“爸,你真娶了个好女人!” 任雪被华镇挖苦的满脸通红,尤其这还是在自己亲生女儿跟前,“你胡说八道啥?”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清楚,”因为华冰首先对卫雪玢开火,华镇也烦透她了,直接看着华冰,“这六月怀胎一朝分娩生出来的丫头就是不一样啊,格外的孝顺!好,好的很!” “华镇!你闭嘴,”华鹏大喝一声,因为他跟任雪的事,他已经得不到儿子的尊重了,实在不愿意再叫女儿也瞧不起他们这对父母,“任雪,还不快给雪玢也准备个房间?成天晕头晕脑的,都不知道能干点儿啥?” 华镇扬眉看了一眼在自己跟前强作威严的华鹏,撇撇嘴,“我来京都本身就是见我妈来的,我跟雪玢事我爷已经点头了,当初我爷把我接走的时候说的就很清楚了,为的就是不叫我变成你这样的人,” 他一拉卫雪玢,进屋提上自己来的时候提包,“雪玢你也见过了,我跟雪玢明年结婚,就不再过来了,你们休息吧。” “走?你们要去哪儿?”华鹏没想到才跟儿子吃了一顿安生饭,家里就又吵起来了,而且华镇竟然要带着卫雪玢走,以后都不再来了,那怎么行?“这都几点了,你知道这里是啥地方?连个车都没有,你准备往哪儿走?” “你们隔壁不是就有部队招待所?我下午出去已经订好房间了,”华镇笑了笑,“晚上我跟雪玢住那儿,明天早上我们去市里玩,然后见见我妈,” 说完看也不看华鹏跟任雪,拉着卫雪玢就走了。 “我送你们过去,”华鹏没想到儿子一早就准备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任雪给华镇布置的房间,深悔自己太相信任雪了,没想到儿子几年回来一次,她都容不下,“明天给你两个兄弟打电话,把你妈接走,她住的房子我会交回去!” 说完跟着华镇就出去了。 “妈,我爸的话是啥意思?还有,我为啥是六个月生的?”华冰也上初中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六个月的孩子怎么可以活下来?而且她妈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她是早产的啊? 任雪完全顾不上理会女儿了,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华鹏不再管她妈了,要把她妈送回乡下去,可她那两个兄弟怎么能靠得住呢?“老华,老华你等等,我错了,我再不敢了,华镇,雪玢,你们顺来,你们原谅阿姨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行了,你快把任雪同志给带回去吧,省得以后又有什么流言蜚语的,你又该怪是我来才给你添的乱了,”华镇看了一眼跟在他们后头哭哭啼啼的任雪,这女人最会的就是哭了,一哭,她就成了受害者了。 华鹏尴尬的咳了一声,冲后头跟着的任雪道,“你还不快回去?你不想叫华镇在家里住,我送他们去招待所,这不正如了你的意?你还哭啥?装啥可怜?” “哎呀,华镇,这院儿里是不是还有人巡逻啊,不会人家以为咱们两个是打劫的吧?”卫雪玢看着眼泪掉的噗噗踏踏的任雪,心道她真是生的早了,不然过些年,演苦情戏一准儿会大火。 “还不快回去,你还嫌事儿闹的不够大?”卫雪玢一提醒,华鹏立马意识到了,家丑不可外扬,任雪这么跟出来,就算是纪律再严,以后未必没有风声出来,“还哭,给我滚回去!” 在这儿骂老婆叫谁看呢?虽然难得看见华鹏骂一回他的“心肝小宝贝儿”,可华镇也没有觉得高兴到哪儿去,只觉得恶心,“你也回去吧,我带着雪玢过去就行了,” “我不跟着过去,人家会把房间给你?你当这里是地方上呢?有钱就能住?”华鹏没好气的瞪了华镇一眼,这孩子,在外人跟前也一点儿不给自己面子。 “下午我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鲁伯伯家的老二了,就叫他帮着过去打的招呼,房间已经订好了,你当我跟你说瞎话呢?”华镇回敬了华鹏一记卫生球,“回去吧,你不回去,她不是白哭了?” 说完一拉卫雪玢,“咱快走,我累死了,这只要见到某些人,就不能叫人消停一会儿!” “噗嗤,”卫雪玢被华镇的话逗的一笑,她回握着华镇的手,小声道,“这话是不是以前你爸常说的?” “嗯,他就爱把所有事情的责任都怪到我头上,今天叫他好好看看他娶了个啥玩意儿?”华镇哈哈一笑,“正好,以后这儿咱不用来了。” 卫雪玢只当没看见华鹏在他们后头跟着呢,小跑儿挽着华镇的胳膊,“你以前没少受气吧?以前你恁小,就被她们欺负,怪不得人家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呢,幸亏爷爷头脑清楚,把你早早接到洛平了,不然你还不知道变成啥样呢?!” 卫雪玢的笑语随着风一句没落的吹到华鹏耳中,他真是又臊又气,可能在外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后爹”吧,为了个文艺兵,抛妻弃子,甚至还搭上了前程,可他当初选了这条路,苦跟悔也只能默默的吞在肚里了。 …… 等卫雪玢回了自己房间,华鹏才看着华镇道,“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吧?”上次回洛平,他觉得跟儿子相处的还不错,本来以后儿子长大懂事了,也能体谅到他的难处了,才会对他和颜悦色,“我以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一句“过去”说的真轻松,好像自己童年受过的委屈跟伤害也能瞬间抚平从未发生一样,华镇冷笑一声,“是啊,是过去了,不过有一点儿希望爸你明白,咱们的父子之情,这些年也‘过去’了,这过去的事大家都别再想了,你回去也劝劝任雪同志,叫她也赶快翻篇,别一看见我就想着怎么整治我,除非她一枪打死我,不然她是怎么跟你勾搭上,然后逼走我妈的,你那个战友们还有她自己,都忘不了。”   ☆、第157章 父子 华鹏看着眼前的儿子:他长的更像林矾多些, 浓黑的眉, 高挺的鼻梁, 还有方方的下颌,这样的五官长在儿子脸上, 确实当得起俊朗二字, 可是长着这样五官的林矾,华鹏却一点儿都不喜欢。 当初林矾是父亲亲自挑选的媳妇, 母亲也很喜欢她, 华鹏在部队成天忙的一年都见不到父母两次,女兵对他来说都是传闻中的存在, 何况是大学毕业的女军官? 父亲看好的人,华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跟林矾匆匆的见过几次之后, 两人就去登记结婚了,之后相处下来,林矾的性子果然也如她的外貌那样,生硬强势, 叫他喜欢不起来。 有这样的老婆在家里,华鹏宁愿出任务去,这也恰应了父亲的话,林矾给了他坚强的大后方, 不论他走多久,都不用担心父母跟儿子,当然, 他更不用像那些同样已婚的战友们那样,还要承担一份相思之苦。 直到他在一次慰问演出的时候,遇到了活泼漂亮,看着他的时候总是一脸崇拜的任雪,他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叫人忘不了的男女情爱! 可这些,华鹏又怎么跟华镇解释呢?他清楚的记得才七八岁的儿子像只狼崽子一样冲着任雪大喊,要给母亲报仇,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叫任雪好看! 而他跟任雪结婚之后,原本爱唱爱笑的任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是以泪洗面,不论她怎么讨好取悦,华镇这个继子的眼里都只有厌恶跟仇恨! 华鹏记得清清楚楚,他当初为什么同意父亲把华镇接走,当时女儿华冰还小,任雪哭着跟他说,如果华镇是个女孩子,她一定会当亲生女儿来养,可是华镇是男孩子,他总有长大的时候,任雪只要想起华镇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就会怕的睡不着觉! 后来华镇走了,家里恢复了太平,自己也终于过上了夫妻恩爱,女儿乖巧可人的幸福日子…… “华镇,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不该信了你任阿姨的话,你现在大了,估计也能理解,当年我跟她确实是对不起你妈,她看见你心里有愧也是真的,所以说话做事未免就有夸大其词的地方,”华鹏有些不敢面对儿子,连出口的话都要斟酌再三,“你放心,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再也不会信她了,以后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 跟任雪过的久了,以前的恩爱渐渐被平淡取代,华鹏也能冷静的观察这个小妻子,也看清楚了她并不像当初他认为的那样娇弱善良毫无心机,就像这些年她在背后以自己的名义给娘家办了多少事,甚至从中谋求了不少利益,那贪婪而拙劣的手段,叫华鹏每每忍不住拿她跟林矾比较,到底哪一个女人才是他人生最合适的伴侣?! “爸爸已经知道错了,可是有些错误是无法挽回跟弥补的,你任阿姨毕竟生了小冰跟小莹,你不喜欢她们,爸爸也不强求,等她们大了,嫁出去也就完了,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又怎么会不看重你呢?”这一年多华鹏一直在关注着儿子的一举一动,他原以为儿子在洛平也就是浑浑噩噩过上一生,父亲给他安排了工作,将来大不了他再给他点钱,恐怕林矾也不会放着儿子不管,有他们两个的照拂,华镇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自从有了任雪,华镇就再没听过父亲跟他这么软和的说话了,不过他真是一点儿也不高兴,更不感动,他的心思全飘在隔壁卫雪玢那里了,今天她一直帮他说话,甚至还话里话外的挖苦父亲跟任雪,是在帮自己出气呢,想到这些,华镇心里甜甜的,他才不在乎京都这一家子怎么想呢,从他跟着爷爷离开那天起,在他心里,这些人跟他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华鹏原以为成天跟任雪捣蛋,叫人上家里告状的儿子一定不会成器,可现在他却在想,自己跟林矾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成器呢?就算是把他放在洛平那样的地方,就算是他没有考上大学,他也照样趟出了自己的路来! 这些年华鹏也冷眼看了,他的那些一起枪林弹雨闯过来的战友们,都开始在给儿孙们铺路了: 孩子争气的,就早早下到连队里,慢慢接手祖辈父辈留下的人脉,不争气的,就扔在外头找个安逸的工作或者做个生意,只要老一辈的人脉跟关系在,从政经商都是不错的路子。 也只有他,成年的儿子丢在千里之外,身边只有两个女儿年龄又小,“你说你遇到鲁伯伯家的克敌了?他比你大不了几岁,现在已经是团级了,” 华鹏叹了一声,早知道真应该把儿子也放到部队里去了,可惜现在晚了,“他家那个老三,跟你差不多大,以前你还老揍他,他老叫两个哥哥替他报仇那个鲁制胜,你还记得不?” 他跟鲁元之前一直搭班子共事,两家也住的近,鲁家小三儿打不过儿子,过来告状的时候,林矾总是拿糖把孩子哄了,回头也没有怎么当一回事,还跟他说小男孩儿打了就打了,交情都是打出来的。而任雪呢,次次跑到鲁家去替华镇道歉,回来再跟自己哭上一回,叹息华镇要是这样下去,将来非惹出大事不可。 华鹏说的鲁制胜华镇当然知道:鲁家三个儿子,老大抗战,老二克敌,老三制胜,跟他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克敌跟制胜了,一个老被他打,一个过来替弟弟报仇,老打他,“嗯,怎么了?” 他今天在路上已经听鲁克敌说了弟弟的大概情况了,这会儿不知道华鹏怎么提起他了。 “那小子娇惯的很,不爱读书,你鲁伯又不舍得把他放到连队里去,这不,开了个公司,”华鹏对这个“公司”的叫法有些不习惯,“好像挺赚钱的,我听人家议论,说是根本就没有下什么本钱,光凭着家里的老关系,就不光挣钱,” 自己因为离婚的缘故,直接被压了多少年,而鲁元,现在已经是军区司令了,而他,还只是一个师政委,估计这辈子也就到头儿了。 但如果儿子愿意到京都来,华鹏觉得自己也不是帮不了儿子的,而且自己儿子可比那个干啥干不成的鲁制胜要能干多了,“我想你要不是也试一试?你在洛平也算是开厂做生意的,在洛平你能干的起来,来京都也照样可以。” 原来是这个,华镇一笑,下午他跟鲁克敌聊了几句,也说到鲁制胜开公司的事了,回来跟卫雪玢一提,卫雪玢还唏嘘了半天,跟他说好多时候关系人脉就是一张张看不见的大团结,人家靠着一张张“条子”挣起钱来,可比他们风里雨里强太多了。 华镇当时还问卫雪玢是不是羡慕鲁制胜有个好后台可以开公司做生意,光拿“批条”就可以大把的赚钱,可卫雪玢却说了,他们这是在做实业,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跟双手,就算是挣的不如鲁家的三儿速度快,也不如人家挣的多,但有人挣快钱,就有人挣血汗钱,大家没什么不一样,虽然大家都愿意钱挣的多且轻松,但为了这个向不喜欢的人低头,那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挣血汗钱。 “我们在洛平真的过的挺好的,京都我也离开了十年了吧?人生地不熟的,过来也没啥意思,”华镇摇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也成人了,不用你再为我操心什么,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可以作主,也有雪玢跟爷爷可以商量,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大家最好少来往。 “在爸心里,谁也没有你重要的,你是咱们老华家的根,要不是当初你跟你任姨实在是处不来,我也不会答应你爷把你接走了,叫他把你接走,总比你去跟着你妈强吧?她没多久就嫁了,你过去跟着个后爹,日子恐怕才难过,”华鹏黯然的低下头,心里难过为什么儿子一直不肯谅解自己,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忍心叫儿子离开自己,“以前我工作忙,一离家就是一年半载的,后来太平了,我其实也很想在家里好好陪陪你的,你是我的儿子,我能不疼你吗?” 华镇有点儿郁闷,他爸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行,行,行,我信,我信你最疼的是我行了吧?”他一笑,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想笑,“天儿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带雪玢在京都转转呢,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这点儿眼色华鹏还是有的,儿子并没有真的相信自己的话,他不过是嫌自己烦,想尽快把他打发走罢了,华鹏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外汇券,“上次你来京都,我也是后来听你梁叔叔说才知道的,你找他家闺女换外汇券也不肯找爸爸,这回我提前给你换好了,你要带着雪玢去玩,这些你拿着,去友谊商店给雪玢买点儿东西,” 见华镇不肯要,华鹏一叹,“你也说了,这次来是带你对象过来给我和你妈见见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不知道该给儿媳买什么?你任姨又靠不住,就只能拿钱给你,叫雪玢自己买了,这可是咱们洛平的规矩,你不接着,我就去给雪玢了!” 这些钱确实是华鹏一早就换好的,原先是准备给任雪,叫她带着卫雪玢一道儿去友谊商店一趟,以未来婆婆的身份给卫雪玢买点儿东西,现在看来,还不如直接交给华镇妥当。 华鹏把见面礼的规矩搬出来了,华镇还真不能拒绝,不给见面礼,那不成了婆家没相中自己对象,“那行,这钱我替雪玢收着了,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可不会来京都的,我跟雪玢在洛平呆的挺好的,爷爷也在郑原,我跟雪玢商量了,等我们结婚了,就把爷爷从干休所接出来,我们只要保证有一个人在家,就不怕爷爷没人照顾。” 华镇的话又叫华鹏老脸一红,华老爷子七十多岁了,却还住在干休所里,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一家子呆在京都,“我也说过把你爷接到京都来,这边条件好,可你爷就是不肯……” 我爷当然不肯,他看见任雪得少活好几年,华镇懒得跟华鹏掰扯这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再不回,没准儿任雪同志又该哭着来找你了。” 华鹏这才意识到,华镇居然连“任阿姨”都不叫了,直接成了“任雪同志”,“华镇,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你的长辈,这提名带姓儿的,” “我从来没把她当成长辈过,这个你应该很清楚的,叫她声‘阿姨’也不过是我家教好,想着她是你的妻子,可她处处针对雪玢,那就是没把我当你的儿子,”华镇一摊手,“那我正好省一事,以后我的长辈里没这个人,” 华镇拉开门送华鹏出去,“还有一件事,我在洛平呆了十来年,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吧,其实挺好说话的,但有一点,一不能惹我爷,二不能惹雪玢,不然,亲爹我也不会认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野?华鹏正准备再教训华镇两句,可面前的门已经关上了,他怔怔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半天才回过神,可又没有勇气伸手去敲,叹了口气,转身下楼去了。 …… “这是啥?你爸给的?”卫雪玢看着床上那摞子外汇券,瞪了华镇一眼,“你还真是跟钱没仇,他给你也接?”这才吵完架,就接人家的钱,“咱们可不缺钱,想要外汇券,找人换不就行了?” 华镇直接往床上一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就像你以前说的,我接着也没啥错,这些年他欠着我的抚养费呢,不过咱们确实是不缺钱,”没准儿他爸手里,还没有他钱多呢,“但我爸说了,这是他给你的见面礼,叫你拿着买东西呢,你说我能不接?” 给自己的?卫雪玢好奇的拿起来数了数,“这可不老少啊,够在洛平娶几个媳妇了,”还是照着丁芳家开的条件来。 “你是一般的媳妇吗?照你这样的媳妇,见面礼就得这个规格,”华镇没数那钱,但也大概能估出个数来,“他非要说自己是我爸,心里最疼的是我,那你就是他最疼的儿媳了,既然是最疼的,那把他棺材本都拿出来,也没啥舍不得的!” 华镇冲卫雪玢眨眨眼,“我后悔了,我钱我这会儿就不应该收,” 这人一会儿一个样,“那你明天给你爸送回去吧,”卫雪玢也觉得收了不好,就算是见面礼,也太多了点。 “不是,我应该叫我爸当着任雪的面儿给,你说她看见我爸给我这么多钱,会是个什么面色?会不会又哭上一场?” 华镇自己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我以前啊,就老气她,那那女人可不像你看见的光会哭,我爸不在的时候,她才不哭呢,不但不哭,还会骂人,不过她用的是她们南边的方言骂的,我听不懂,就当骂的不是我,还是变着法整她,”光他往任雪窗台上扔死老鼠,都不是一两回,不过后来知道她怀了孩子,华镇就再没干过了。 卫雪玢走过去坐在华镇身边,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轻轻揉着他的头发,“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她是好是坏跟咱们没有关系,为那样的人坏了心情更不值得,而且吧,我觉得对于她来说,你都不用去气她,只要你过的好,她就不会好受的,可她能拦得住你过的好吗?” “当然不能,”卫雪玢弯腰在华镇鼻尖儿上亲了一下,“别想了,快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带我出去玩呢!我可是没有逛过京都,等着你带我开眼界呢!” …… 第二天华镇才起床,华鹏就过来了,他是亲自来叫华镇跟卫雪玢回家吃早饭的! 华镇不想去,可是华鹏却坚持的很,甚至跟华镇明说了,他回来的事,因为鲁克敌的原因,院里住着的老熟人们都知道了! 这招待所离他们住的大院儿也就一墙之隔,说白也就是给大院儿里的人们招待远方亲戚用的,不说出来进去的都认识,就是招待所上下,对大院儿里住的人也都一清二楚,这要是叫人知道华政委的儿子回家了,还得住在招待所,可又是一番议论了,毕竟当年他为了一个年轻的文艺兵,硬是跟妻子离婚的事,大家还是可以回忆起来的。 说是要跟华鹏两不相干,但看着亲爹恳求的目光,华镇还是硬不下心肠说不回去,卫雪玢一拉华镇,“走吧,别叫华政委等着了。”这么多人看着,亲爹还叫都不回去,错的可就是华镇了。 “华镇,雪玢,你们来啦,华冰,大哥来了,”任雪一脸笑意的给华镇和卫雪玢开门,一边扬头叫还在楼上没有下来的女儿,“快点过来!” 好吧,这下卫雪玢算是见识了华镇说的,她只在华鹏跟前哭,背地里会用方言骂他的事了,这女人不说她有几张面孔,就这厚度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华冰不情不愿的拉着妹妹从楼上下来,昨天大半夜的妈妈跑到她屋里来,跟她讲了许多道理,最关键的就是,早上一定要给华镇道歉! 华冰也不想的,但妈妈跟她说的很明白了,如果她今天不跟华镇道歉,不能跟他搞好关系,那最疼爱她的外婆就会被爸爸送回老家去!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快点,我是怎么教你的?”任雪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女儿,轻轻推了她一下,“那个,华镇啊,说起来你小时候还抱过小冰呢,还夸她长的漂亮,小冰跟你也亲的很,她小时候隔壁你梁叔叔家的大孙子老欺负她,她就哭着说等她哥哥回来了,就来替她报仇,” 任雪似乎挺伤心的,“可惜你几年也不肯回家一趟,” 她强笑一下,“昨天小冰确实是太失礼了,就像雪玢说的,她也是没拿雪玢当外人,你要跟雪玢结婚了,雪玢就是她亲嫂子,这个家不止是我们的,也是你跟雪玢的啊!?”所以卫雪玢干点儿家务活怎么能算女儿的错? “快来,小冰跟你嫂子道个歉,她不生气了,你哥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任雪把女儿拉到卫雪玢跟前,“雪玢也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到底年纪小,不懂事,” 这人有完没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华家有亿万家产或者有个皇位可争呢,卫雪玢冷冷的看着任雪,“任雪同志,其实这么着效果一点儿都不好,你应该带着华冰去招待所喊我跟华镇回家吃早饭,顺便再当着大家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这样呢,大伙一定会认为我这个未来的大嫂对小姑特别苛刻,而你呢,后娘难为,为了家庭和睦忍辱负重,华镇更是不懂事,几年不回来看看他爸,结果却为了自己的对象,跟家里才十几岁的妹妹置气,啧啧,这样你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没准儿大家会转而同情你一下呢!” 华鹏简直被卫雪玢给惊呆了?他无语的看着笑眯眯的儿子,他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浑不吝的女人?怎么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这个时候不应该一笑揭过,大家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顿饭吗?难道他不知道任雪这是做给他看的?看透不说透,真以为他是老糊涂了?他想好了以后要偏着儿子的,难道是假的? “哈哈,雪玢啊,看你把任雪同志气成啥了?你叫她多装一会儿不行?”华镇才不理会他爸的目光呢,他媳妇最好了,“我说任雪同志,以后这种指桑骂槐的话还是别说了,尤其是别当着雪玢说,你不会以为当年你自己很聪明,才把我妈给逼走了吧?这会儿又想拿这一套对付雪玢?叫她也招了我爸的讨厌,从而也讨厌上我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也遇到传说中的“电脑坏了”,以前好多写文的朋友都遇到过,今天也被我中招了,码好的字丢了不说,还得叫老公扛着电脑去维修,晚上八点才又坐到电脑前。 码六千不怕,但是,早上码的两千字写的什么都忘了,重新写的感觉太糟心了,好像跟早上的都不一样了?   ☆、第158章 林矾 一个卫雪玢就叫任雪张口结舌了, 没想到后头还有一个更狠的华镇,任雪差点没被这两个给气死过去,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是一片好心, 不想你爸为难, 老华,我可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这华镇简直就是她的克星,这都多少年了,不论她对他怎么好,他还一直恨着她! 华镇可不会因为任雪的眼泪而放过她,“我妈已经从特区进京开会来了, 要不你抽个空找找她, 问问当初她为什么跟我爸离婚?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 她是觉得比不过你才甘心退让, 成全你们的?” 虽然当初林矾走的时候华镇还小,后来又一直没再见面,但那是他的妈妈, 华镇从内心里一直觉得, 妈妈绝不会是任雪口里所说的那样,他倒觉得他妈同意离婚, 只是不愿意再跟他爸还有任雪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才选择了离他们远远的。 华镇冲卫雪玢挤挤眼,“至于雪玢为什么会对你这么不客气呢, 这个我可以回答你,那是叫你以后啊,离她远点,少在她跟前作精,我们雪玢可是把一个百十人的厂子从无到有干起来的人,不是你这种巴着个男人就想耀武扬威,再啥也不会的女人能比的!” 华镇痛快完了,也不理会摇摇欲坠的任雪,冲一脸怔忡仿佛不认识他的华鹏道,“爸,你不是说叫你的司机送我们出去玩嘛,那我们走啦,晚上我们另找地方住,走的时候就不再回家跟你打招呼了,”他瞟了任雪一眼,“省得有些人啊,成天想东想西,无是生非!” “你,华镇,你别太过分了,爸,你看看他是什么样子?就这你还成天护着他,”华冰气的两眼通红,她为了妈妈,为了外婆,都决定给华镇还有卫雪玢这两个土包子道歉了,没想到他们还不依不饶的,怪不得外婆常说她那个在洛平的大哥肯定不会甘心的,一定会回来抢华家的一切,“你别装了,你就是想回京都来,想在这个家里过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没门儿!” “啪!” “爸爸,” “老华!?” 卫雪玢看着捂着脸的华冰,跟一脸不可置信的任雪,好吧,她从来不赞成打孩子,但这个华冰,还真是应该打一打的,不过更该打的,是从小给她灌输这种思想的人,“走吧。” …… 林矾在电话里跟华镇约的地方是京都饭店,下午五点多,华镇就无心再陪着卫雪玢转悠了,卫雪玢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知道他是因为多年没有见过母亲的缘故,“要不咱们先过去吧,我听说那地方解放前就有了?正好咱们也可以在周围转转。” 华镇也有这个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我有点儿害怕,要是她认不出我来,那多尴尬啊!?” “傻不傻,你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只有儿子认不出妈的,哪有妈认不出儿子的?”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有眼神告诉他,他想的真多余! …… 不管林矾是不是一眼就认出华镇了,卫雪玢是一眼就认出林矾来了,看见林矾,卫雪玢不得不承认,华镇跟她长的真像,只是这相似的相貌长在华镇脸上,会觉得英气勃勃,长在林矾脸上,就有些女生男相的感觉,尤其是眼前的林矾身居高位,看向他们时自带一股沉稳跟威严的气场,比一辈子呆在军营里的华鹏,还有气势。 而对于卫雪玢来说,浓黑的长眉,挺直的鼻梁,微黑的肤色,挺拔的身姿也有一种动人的美,但更叫卫雪玢心折的是她那种即便是许多男人身上也看不到的硬朗跟坚毅,卫雪玢不等华镇反应过来,自己就下意识的站起来了,“林阿姨,” 林矾微微挑眉,她知道儿子要带未来的儿媳给她看,但这个儿媳却出人意料的不含蓄,但华局长在电话跟信里没少跟她讲卫雪玢的事,没见到本人的时候,她已经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充满好感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个大方的姑娘。 她抬手示意华镇跟卫雪玢坐了,看着卫雪玢道,“你认识我?” 因为林矾跟华镇长的实在是有些像的缘故,虽然她不苟言笑,但卫雪玢也不害怕她,“华镇跟您长的很像,” 她看了华镇一眼,“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矾顺着卫雪玢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确实,这孩子从小大家都说长的像她,因为这个原因,华鹏心里还挺不高兴的,结果十几年没见,长的越来越像,“是啊,小镇从小就像我。” 被林矾一看,华镇才意识到自己没跟林矾打招呼,“那个,妈,好久不见了。” “哈,”林矾被华镇这别扭的打招呼方式给逗笑了,她强压着想走过去抱一抱儿子的冲动,“我是不是要跟儿子握个手?” “那不用,咱们不用那么客气,”华镇一拉卫雪玢坐下来,“这是我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她叫卫雪玢,你叫她雪玢就行了,我们准备明年结婚。” 上来就告诉自己他要结婚了,这是在说自己只有见人的份,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啊,林矾一笑,“是吗?那挺好的,你跟雪玢感情就行,婚姻的事,也确实不需要别人发表意见。” 有服务员过来,林矾把菜单递给卫雪玢,“你看看想吃什么,我记得这里啊,华镇小时候我带着他来过一次,这里的谭府菜很出名的。” 来京都饭店吃饭,还是华镇六七岁的时候的事了,那个时候华鹏跟林矾刚调到京都,林矾很高兴,就提议一家人到京都饭店来吃顿饭,华镇一直跟着母亲在部队,吃食堂居多,这顿谭府菜数他吃的最高兴。 只可惜,回去没多久,家才安顿下来,华鹏就提出了离婚。 卫雪玢两辈子头一回来京都饭店,对这里的什么谭府菜根本不熟悉,而且林矾是长辈,她把菜单往林矾那边推了推,笑道,“我是第一回来京都呢,阿姨您点吧,” 林矾一笑,“小镇来点,我也好多年没回京都了,” 虽然多年没见到妈妈了,可在她的面前,华镇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儿时的模样,扁扁嘴,“我点就我点,我可专捡贵的来啊,反正你有钱。” “点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妈妈这些年都没有照顾过你,”这么大了还跟自己撒娇,林矾鼻子一酸,但她要强惯了,轻易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看向卫雪玢,“华局长在电话里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漂亮能干,你们那个厂子就是你弄起来的?” 林矾可不是那种只要求儿媳温柔顾家的女人,卫雪玢最吸引她的,就是她如何鼓励着华镇开起华胜厂的事了,听华局长讲这些事,林矾自忖就算是自己,在洛平那个环境里,也未必会像卫雪玢那样弄个工厂出来。 华镇自己点好的菜单给林矾看了,又递给卫雪玢,“看看你还想吃什么?”然后就顺着林矾的话题滔滔不绝的跟她讲起来自己跟卫雪玢开工厂的事来…… 林矾听了半天,失笑道,“照你的说法,这个厂子没你可以,不能没雪玢,要不是雪玢,你还在市医院办公室混日子呢?” “是啊,本来就是这样啊,其实就算没有我,雪玢开工厂也是早晚的事,”华镇得意的咧开嘴,笑的一脸灿烂,“妈你不知道雪玢多能干,饭也做的好,还会织毛衣裁衣服,上次我叫我的朋友去找你,就是韩延亭,他现在做的那个生意,最早也是雪玢开始干的,雪玢要不是因为我,光倒料子早发家了!” 她放弃那么挣钱的生意,跟自己在工厂里苦熬,还不是希望自己有一份事业,想到这个,华镇握了卫雪玢的手,“这么些年,除了我爷,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当然,” 华镇有些害羞的看了林矾一眼,晃了晃卫雪玢的手,“就算是她不对我好,我也照样喜欢她。” 林矾还没有见过有人敢在她跟前这么“随便”呢,可儿子那羞答答的小表情一点儿也不讨厌,反而惹的她一阵儿心酸,“你喜欢就好,你们能好好的,我也放心了,” 华镇在说卫雪玢如何能干的时候,林矾心里也是有点担心的,她活了半辈子,工作中打交道最多的也是男人,那些人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的,嫉贤妒能者不少,尤其她这个女领导,这些年不论她调到哪个岗位,首先要做的,就是那些不服管的下属们,没想到儿子倒没有这个毛病,跟自己这个亲妈也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不甘跟不满,反而兴高采烈的,好像媳妇能干是一件特别值得自豪的事,“你光说雪玢怎么能干了,那你呢?顶着个厂长的名头,无所事事?” “那肯定不是了,我跟雪玢有分工,”华镇跟林矾没什么可隐瞒的,把他跟卫雪玢的分工又仔细说了一遍,顺道儿把目前厂里的生产计划跟林矾报备了,“我没说我啥也不干啊,我不是说了,要是没有我,雪玢将来也能把厂子干起来,但有了我,我们的厂子就提前干起来了,而且发展的又快又好!” 这个卫雪玢还真知道人尽其才,儿子跑市里的关系,跑贷款跟销售,卫雪玢在厂里管着生产跟人事,还有财务,这样的搭配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儿子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你们能有这样的默契确实难得,以后好好干,” 林矾亲手给卫雪玢挟了一筷子菜,“雪玢啊,华镇的事你大概也都清楚了,我跟他爸都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这一点我无话可说,对华镇是一辈子的亏欠,” “妈,您别这么说,我过的挺好的,”华镇眼眶一红,连忙把头低下去,“真的,我有爷爷奶奶,现在还有雪玢,有厂子还有钱,报纸都上了好几回了,洛平谁不羡慕我命好?” “倒是你,一个人去了地方上,”以前华镇不懂,可自打他办厂子开始,在外头跟各种人交道找多了,也常会想到母亲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尤其是像卫雪玢,离了婚会面对各色目光跟议论,而身居高位的母亲,恐怕遇到的只多不少,“我现在大了,啥都不缺,妈你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华镇强笑一下,“我胡叔叔还好吧?弟弟我也没见过,以后我跟雪玢去南边了,到时候见见他。” 林矾后来又嫁了一个大学的老师,生了个儿子今年才十岁,华镇只是听爷爷说过,但这两个人他没有见过。 林矾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好,等你们去我那儿玩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见见,” 其实当年她是想带华镇走的,可是华鹏执意不肯,华局长也跟她谈过,一个女人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上会有多少困难,如果硬为了意气之争把华镇带走,却不能给他提供稳定的生活,那就是另一种自私了。 不过这些话林矾不打算告诉华镇,毕竟当初没有带走儿子的是她,再说什么也都只是无谓的辩解罢了。 菜都陆续上了,林矾跟边吃边跟华镇他们聊天,可聊着聊着,她就发现了,对于她这个多年不见的母亲,儿子还不如身边的女朋友关心呢,一边跟自己说话,还能分出一只眼睛来盯着卫雪玢,她喜欢吃什么,吃了多少,能不能够得着,还有那鱼刺多不多,好吧,她这个早早放弃儿子的妈妈也没有什么可怨怪的,干脆就直接把聊天的重点对象移到卫雪玢身上,问她家里跟厂子的情况。 卫雪玢对林矾的工作也挺好奇的,特区虽然才建,但十几年后,各地都会陆续建起自己的招商局,卫雪玢对此也不陌生,而林矾这个招商局应该就是主要引入外资了,当然,既然是特区,国家对这个地方也有许多政策上的倾斜。 现在的林矾是摸着石头过河,卫雪玢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虽然对国家的决策很有信心,但真的执行起来,其实也是多少有些茫然的,甚至有一种满腔抱负不知道往哪里使的感觉。 这会儿特区一切都在筹备期,真正开始大发展也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卫雪玢婉拒了林矾叫她去特区看看的邀请,虽然政策很好,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厂子来说,稳定发展就行,跑到千里之外再开辟一片新天地还言之过早。 林矾再看华镇,儿子对她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兴趣,她心里是叫华镇跟卫雪玢去特区发展的想法的,毕竟华局长老了,华鹏在京都而且也很靠不住,如果儿子跟媳妇能搬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后有什么事,她也好照拂一些。 “华镇觉得怎么样?如果你们厂子到特区去,妈给你们批一块地,一切都给你开绿灯,你们厂子现在规模也不大,过去着也方便,”林矾殷殷的看着儿子,“那边虽然现在条件艰苦一些,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林矾跟卫雪玢的话华镇也一直听着呢,他知道卫雪玢没有去特区的意思,他也没有过去的想法,毕竟爷爷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听延亭说过,南边现在发展的比平南在快的多,特区又临着港城,不过我们厂子现在还太小,银行里还欠着国家的钱呢,现在实在不是大动的时候,再等等吧,等我们厂子做大了,就考虑在特区建个新厂,到时候妈可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不但要一路绿灯,还得要银行的无息贷款才行!” 不管去不去,条件先谈好了。 “阿姨,我觉得要想招商引资,不但各项优惠政策要足够吸引,而且硬件也得跟得上才行,像我们这样的厂子,主要是给别的厂子做配件儿的,如果交通不便利的话,无形中就要增加运输成本,我想其他厂家应该也会考虑到这样的问题,”她记得这会儿港口啥的还没有开始建设呢。 “是啊,特区这会儿还真不如一个内地的县城呢,”林矾点点头,华镇跟卫雪玢虽然是她的子女,可同时也是生意人,这会儿的特区实在对他们来说吸引力并不大,“那行吧,等你们厂子发展起来了,欢迎你们到特区来!” 这顿饭真是公私两不误,一直足足吃了两个多小时,林矾下来还有几天的会要开,一想到即便跟儿子同在京都也不可能天天见面,心里未免有些难过,她看到儿子跟卫雪玢腕上各有一只梅花表,笑道,“这是你爷爷给的吧?” 华镇冲林矾晃晃手上的表,“嗯,我爷给雪玢的见面礼,昨天我爸给了一千块的外汇券,可是出了大血了,妈您给雪玢啥?这可是您的大儿媳妇,您可不能小气了,” 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赖皮孩子?“雪玢,他跟你在一起也这个样子?唯利是图?”成天把钱挂上嘴边,也不怕人家笑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一辈的人心里想的是国家利益,民族大义,是随时都愿意为国为民奉献一切的,像华镇这么明晃晃要东西的,就算是子女,也不多,卫雪玢赶快一拉华镇,“阿姨,华镇就是个爱开玩笑的性子,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这世间重名重利的人不知多少,偏偏都爱做出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清高模样,其实内心为的,还是功名利禄,倒是华镇,心里全没有这些,反而可以毫不在意的把钱字放在嘴边,而且他这么说,也是怕我在您这儿受委屈。” “就是,我又不是D员,妈你不要拿什么D性原则啥的来教育我,我好不好的,雪玢都不嫌弃我,”华镇爱死卫雪玢了,不管什么时候,她总是站在自己一边,替自己说话。 敢情自己成了恶人了,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也难得这两个人这么合适,林矾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只小盒子来,“这个东西你也见过的,今天我就送给雪玢了,值不值钱不知道,反正你妈这个D员没你这个万元户有钱是真的。” 盒子里是一片浅绿的玉树叶吊坠,这东西华镇见过,“这不是外婆给你的吗?” 林矾把玉坠子推到卫雪玢跟前,“这东西是我自小带的,后来进了部队,就去下来再没带过了,我把这个给你了,希望你跟华镇能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黄金有价玉无价,而且这还是林矾自小带的东西,卫雪玢对玉一窍不通,但却觉得这玉坠子她不能收,“阿姨,这个我不能收,今天能见您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还有一件事我们还没有告诉您的,就是我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华镇,她离婚的事,估计华鹏跟林矾都还不知道呢,华鹏知不知道卫雪玢无所谓,在她心里,华鹏真的不比前世的朱相庆高大到哪里去,但是林矾就不同了,她看的出来,虽然华镇跟林矾十几年没见了,但华镇内心里,对母爱还是有一份渴望的,而且林矾当年也是那段婚姻的受害者,尤其是她见到华镇之后,并没有提一句当年的事,也没有一句对华鹏的不满,这一点更叫卫雪玢对她刮目相看。 林矾拍拍卫雪玢的手,“你的事华局长在电话里都告诉我了,离婚并不是你的错,想当初我还不如你有勇气呢,” 跟华鹏结婚没两年,林矾就清楚华鹏心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妻子,可她还是选择了跟他维持着看似平静的婚姻,后来华鹏跟任雪的事她也发现了,可她做的是想办法夫妻一起调到京都来,而不是及时抽身,就这么蒙上眼睛,捂着耳朵,一直到华鹏亲口提出来,她才意识到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你很好,我对你很满意,” 林矾把玉坠子亲手给卫雪玢戴在脖子上,“以后啊,你们有了女儿,你再把这坠子给她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十月最后一天,我终于完成了日更六千的宏愿!撒花~ 还有,目前暂定一号二号请假两天哈,有事一直拖着没办,《创业》也快临近尾声了,恳请美女们移步新坑《枭色无边》收藏一个,鞠躬!   ☆、第159章 要挟 从饭店出来, 林矾让司机先把华镇跟卫雪玢送到他们定好的饭店,等车到了饭店门前, 林矾不由失笑, “你还真知道享受,这地方也敢来住?” 可这是建国后国家首批建设的饭店, 像林矾这样级别的, 就算是有资格来住, 也舍不得花这个钱,“我帮你们再找个地方吧?” “不用, 我又不差钱儿, 来雪玢出来了, 就得叫她感受感受京都的生活,要是随便找个小招待所住, 多没诚意?”华镇会挣也会花, 尤其在卫雪玢跟前,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我临走前找人帮着弄的我们省工业厅的介绍信, 人家给住,” 华镇得意的一笑, “这地方广场多近啊, 走着就能去看升旗,妈您要是会议结束了,也来这儿住几天,咱们一家子在京都逛逛。” 哎哟, 看这口气大的,林矾笑着捣了捣华镇的脑门,靠近华镇小声道,“没结婚呢,可不许乱来!” “妈,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华镇脸一红,悄悄看了卫雪玢一眼,“我们就是男女朋友……” 自己这么要强,没想到生个儿子却是个乖宝宝,林矾心里软软的,忍不住伸手在华镇脸上抚了抚,“妈知道了,你是个争气的好孩子,是妈对不起你,” “又来了,这话我也跟我爸说过,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们两个过好自己的日子,我跟雪玢过好我们的日子,这样最好,你工作那么忙,就别为我操心了,我好着呢,等你会议结束了,我请你吃饭,就在这儿吃!” 跟妈妈分开的时候,华镇还不到她的肩膀,现在已经比她高了多半头了,“妈,我已经长大了。” 看着儿子跟卫雪玢并肩进了饭店,林矾才转过身,但她并没有上车,而是走到路对面,敲了敲一辆军用吉普的车窗,“有事就出来说,”鬼鬼祟祟的跟踪算什么本事? 华鹏尴尬的打开车门,“你上来吧,外头挺冷的,咱们就在车里说两句话。” 他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放心儿子,还是想见见林矾,反正到了下午,就情不自禁的开车到京都饭店门外了,“你们这顿饭吃的时候也够长了,”他足足在车里等了三个小时。 “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这跟踪监视国家干部,准备干什么?”林矾打开副驾的门上了车,“怎么?还怕我把儿子给抢走了?” 华鹏还有这样的担心,他现在已经开始渐渐不管事了,可林矾却身负重任,仕途比他好的多,偏他跟儿子只要凑到一起,必有纷争,要是儿子真的跟着林矾这个当官的妈走了,他可怎么办?“你不是又嫁了,听说是个大学老师?还生了个儿子?” 想到这个,华鹏又是一阵儿犯酸,自己娶了任雪,连着生了两个女儿,林矾倒好,又嫁了,还是个大学老师,还又生了个儿子,这运气真是。 林矾跟华鹏过了十年多,夫妻再聚少离多,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就听他这话音儿,林矾就知道这人那小心眼儿又嘀咕上了,她还就不愿意惯华鹏这个毛病,“你说错了,我家老胡是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物理学家,” 好吧,人家嫁了个科学家,大学教授,自己娶了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文艺兵,林矾不就是想在自己跟前炫耀这个吗?可她还就做到了,华鹏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行了,别烧了,我来不是听你嫁的有多好的,我是想问你对儿子婚事的看法,” 华鹏真是越来越不喜欢卫雪玢了,以前觉得她挺能干,帮着儿子办厂,可以好好在华镇身边帮助他,这次来京都一看,简直就是个恃宠而骄的性子,仗着儿子喜欢她,目中无人,就像这次儿子跟任雪发生矛盾,她当女朋友的,应该做的是两边调解缓和关系,而不是煽风点火,甚至还跟任雪摆明车马的对上了,这是当晚辈该做的?这简直就是个搅家精! “我觉得娶妻当贤,卫雪玢虽然帮了华镇不少,但那性子真是,”华鹏眉头紧皱连连摇头,“她在家里,家无宁日啊!” “哈哈,娶妻当贤,你的意思你家任雪是个很贤惠?也是,她肯定贤惠了,不然也不会弄的华局长亲自来京都把华镇接回洛平了,”林矾觉得自己在听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家无宁日,华镇告诉你的?我看小两口挺好的,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华局长也很喜欢雪玢,他们在一块,怎么可能家无宁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她跟任雪,”这婆媳关系处不好, 林矾诧异的看着华鹏,“雪玢跟任雪有啥关系?你别告诉我还准备叫雪玢认任雪当婆婆吧?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告诉你华鹏,你跟任雪感情好,那你们就老老实实窝在军区大院儿里过你们的小日子,我的儿子我的媳妇,跟任雪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看着华鹏尴尬的样子,心里好笑,“你这个人啊,心大还贪,偏偏没有跟贪心匹配的本事,工作还好些,毕竟你这一辈子都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有D性军纪看着,你想犯大错也难,但在家里,你蠢的连个女人都看不透,你被她牵着鼻子走,那是你乐意,别人管不着,但我的儿子跟媳妇,任雪休想伸手!” 华鹏被林矾说的满脸通红,他指责林矾没有养育过华镇,根本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可他跟任雪谁也没有养过华镇,连指责林矾的资格也没有,不过在林矾跟前,他也没有那么多要掩饰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任雪小心眼儿小算计多的很,但我不喜欢卫雪玢绝不仅仅是因为她对任雪不尊重,我是觉得她没有大局观,哪家儿媳不是希望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华镇本来跟我就不亲,她不想办法缓和我们的关系,还帮着华镇跟我吵,我们关系疏远了,对华镇,对她有啥好处?” “我觉得她做的挺好的,她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不错,但在这个之前,她首先是华镇的女朋友未婚妻,要是她不帮着华镇说话,那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而且华鹏,你扪心自问,你跟华镇的关系是怎么才疏远的?就算是被人挑唆了,那这使坏心眼儿的人真的是卫雪玢?她才认识华镇多长时间?你跟华镇父子分离又多少年了?” 林矾不屑的一笑,“华鹏啊华鹏,这做人啊,别老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了?你今天找我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态度很明确,雪玢这个儿媳我很喜欢,也认下了,至于你跟你家那口子啥态度,根本无关紧要,”她侧着身子看着华鹏,“你不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来找我谈的吗?” 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没有一点影响力,也够悲哀的了。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华鹏最恨的就是林矾这种自以为是的表情了,好像随时都在嫌弃自己蠢笨,“我知道你因为当年的事一直恨我,所以才在华镇的婚事上跟我对着干,林矾同志,希望你能冷静的想一想,华镇是你跟我的儿子,只要有我们两个在,他就有大好的前程,卫雪玢不过是洛平一个医生家的闺女,那家还是资本家出身,本人只是初中毕业,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长的也不是特别出色,这样的女人,真的能成为华镇一生的伴侣?现在你任性赞同他们的婚事,将来华镇越走越好,这两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到那个时候怎么办?难道要离婚?!” “真有那一天,那就离婚好了,这有什么?你我都能离婚,华镇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华镇真的因为自己的事业越来越好就嫌弃糟糠之妻,那我会劝着雪玢离婚,而且我也会登报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林矾冷冷接口道,“而且我个人觉得你这番话也毫无道理,比如你,华大政委,你是个连长的时候娶我的,等你成了团长的时候却跟我离了婚,娶了个文艺兵,你是觉得跟我这个同样是团级文职干部的妻子差距越来越大,跟那个文艺兵才更般配不是?” “你看看你,咱们说孩子的事呢,你又提以前,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不该跟任雪产生了感情,可当初我也同意不离婚了,是你还非离不可,” 当年华鹏一提离婚,不但父亲,还有部队领导都过来做工作,尤其是知道了他跟任雪的事之后,还说要处分他,甚至要叫他直接转业! 华鹏是准备在部队干上一辈子的,除了带兵打仗他真的什么也不会了,团职干部转业到地方,混的好了也就是个县长,他这种背着处分出去的,恐怕下场只会更凄凉! 华鹏害怕了,想跟着林矾和好,再由林矾出面安抚住任雪,叫她复员,再在地方上给她安排一份好工作,顶多赔一笔钱,把这件事给了结了,可没想到,后来坚决要离婚的成了林矾,甚至为了跟自己离婚,她这个当年部队特招入伍的通讯专业高材生,硬是转业去了地方! “你还怪上我了?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林矾冷笑一声,“是,我是坚决要离婚的,一个连自己裤腰带都管不住的男人,我只会觉得恶心,连一分钟都不愿意跟你多呆,何况还要再做几十年夫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呃,对了,你还不知道任雪来找过我吧?你猜她跟我说过什么?”有些话林矾当年没有说,现在嘛,既然任雪还不消停,都开始替她管教媳妇了,林矾也没必要再替她兜着了。 “我知道她找过你,她跟我说过,求你能成全我们,当时,”当时任雪已经怀孕了,她那么爱孩子,实在舍不得把孩子打掉,才会去求的林矾,虽然这事儿违背了华鹏最初的意愿,但想着任雪这么做全是因为对他的真情,华鹏并没有怪她。 “真是个蠢货!任雪告诉我,如果我不跟你离婚,她就挺着肚子到上头告你强/奸,”林矾想着当时任雪的模样,她心里也是后悔的,她还是把任雪想的好了,结果坑的是自己儿子。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华鹏简直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不会的,不可能!” 林矾没有跟华鹏争论任雪到底会不会这么干,“其实你强不强/奸的,我无所谓,反正都是畜牲罢了,不过我不想我的儿子有个强/奸犯的爹,我不想他一辈子被人讥笑,抬不起头来!” “当然,你也不用感激我,毕竟就算是任雪不来找我,我也会跟你离婚的,她又哭又求又跪又威胁的,实在是多余的很,不过她拿肚子里的孩子发誓会对华镇好,”林矾瞟了华鹏一眼,“大家都是唯物论者,估计那誓言她也是随口说说的,根本不怕报应在自己女儿身上。” 看华鹏像个傻子一样呆坐在车上一声不吭,林矾也不再跟他啰嗦,这个男人,一辈子没有看对过人,看错了自己,看错了任雪,现在更是看错了卫雪玢,她打开车门直接下车走了,人啊,总要为自己曾经的作为付出代价的,也到了华鹏还债的时候了。 卫雪玢跟华镇谁都不知道就在民族饭店之外,还有这么一场谈话,她跟着华镇这几天把京都都走遍了,这会儿人们还不像以后那么爱旅游,只要有个小长假,就蜂拥而出, 华镇来的时候还特意找小宋记者借了台照相机,给卫雪玢拍了许多“到此一游”的照片,卫雪玢嘴上说的不用照,其实心里还是很乐意的,这会儿没有数码相机电脑啥的,所有的记忆都要靠这一张张黑白照片定格,她很想等老的时候,能跟华镇一起看着这一张张照片,回忆曾经的青春时光。 卫雪玢的兴致高,华镇自然就更有兴致了,恨不得带着卫雪玢走遍京都的每一处,走完氢的景点景观,紧接着就是各处的百货大楼,当然,友谊商店也是必去的地方,看着自己屋里的大包小包,卫雪玢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她居然提前几十年享受了一把买买买。 “咱们买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点?”卫雪玢带的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华镇手里剩多少,卫雪玢心里大概也有个数,他们两个的积蓄,这败的可差不多了。 “多啥?一点儿也不多,”华镇正帮卫雪玢整理买来的东西,为了将来走的时候方便,他又买了个大提包,把东西一样样塞到提包里,“咱们轻易不出来一趟,回去当然得给大伙带点东西了,”他主要是给厂里的人带,卫雪玢则有一大家子呢。 “对了,你看见那种电视机了没?我想咱们也买一台看看?”华镇盯这东西盯了好久了,这次他去华家,可看见屋里摆着一台呢。 卫雪玢也注意到了,但这会儿的电视那么大一点儿点儿,还是黑白的,卫雪玢很难像以前那样对电视充分兴趣了,“嗯,买吧,买一台带回去搁厂里,大家晚上看看,也有个娱乐活动,省得闲着没事干,不是喝酒就是打牌的,” 毕竟像红梅跟春生那样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年轻人还是少,许多青工是很满足现状的,工作稳定收入不低,又不愿意再学习,这一到晚上,闲着没事就难免喜欢聚到一起,就算是华镇反复说过了,不许赌不许喝酒,但年轻人哪里管得住,人家不赌钱,打牌押上几根烟总不算大事吧?可这口子要是一开,以后只怕押的会越来越大。 这么想着,倒不如买台电视机放在厂里,大家晚上聚在一起看看电视,讨论讨论剧情,这会儿的电视剧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是以后从港城引进过来的,当年可引起过万人空巷的轰动效应。 “我在友谊商店看见卖的了,就是没问价钱,明天咱们再去看看,能买这回就买上一台,捡大的买,”人多还是大点儿的看起来省力。 华鹏给的见面礼她没怎么动,干脆就拿来买电视机,也算是他支持儿子的工作了。 华镇一听就来精神了,他以为那么贵的东西,自己也就是那么一说,真没想到卫雪玢比居然直接拍板了,但他马上就犹豫起来,“要真搬台电视机回去,那咱们结婚的时候可就没剩下多少了,”他可是打算给卫雪玢办一个全洛平最风光的婚礼,叫全洛平的人都知道卫雪玢嫁的好! “这马上要过年了,华厂长啊,你可是占着七成股子人,少分点儿钱给大伙买台电视看看也不会伤筋动骨啊,”卫雪玢索性学着华镇的样子跟他脸对脸爬在桌子上,“咱们就算是结婚,房子都是现成的,就再打几样家具就行了,还能花多少?而且咱们结婚,最快也要等一年后吧?”差什么她就当嫁妆带过来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开始更新啦,这撸撸大纲,好像写不完的样子,我准备啊,将来在作者的话里把后面的事讲讲,然后大家自己畅想几十万字?(别当真)   ☆、第160章 安建民 原来卫雪玢还不肯结婚呢, 非要说晚上几年,现在虽然已经接受了一年后结婚, 还开始跟自己讨论起结婚的事了, 华镇心里别提多美了,他微微探身, 在卫雪玢唇上亲了一下, “行, 就照你说的办,”先把婚事准备起来, 后面的慢慢来。 “雪玢, 你说咱们将来也造电视机怎么样?”那东西真是挺神奇的, 他们住的饭店有的房间里也摆着呢,华镇趁人家打扫房间的时候进去看过, 他不但想自己买一台回去看, 还想如果有一天他们厂子也能造就好了,“将来电视机肯定大家都爱用。” 不是大家爱用,是会走进千家万户, 而且一家甚至有几台,“电视机算是电器了, 咱们现在可不没有那个能力, 听说生产线还是从国外引进的,里面得用什么显像管,”卫雪玢回忆着脑子里关于电视机的知识,“沪市不是有电视机厂?” 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华镇惊讶的瞪着卫雪玢, “原来你也早想买电视了?”不然怎么连沪市有电视机厂都知道? 前世大部分人家里的电视机,不是“金星”就是“黄河”“牡丹”“熊猫”好不好?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我认字会看报纸的好不好?以前报纸上报道过!这不你一说电视机,我想起来了。” “你呀,别光想着一口吃个胖子,我不是说了,咱们得慢慢儿来,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只要肯干,挣钱的路子多着呢!”卫雪玢伸手拍了拍华镇的头,“咱们啊,就照着以前说好的往前走,就算是将来不生产电视机,也未必比生产那个少挣钱,”走进千家万户的东西多了,几亿人民的购买力,只用分出一点点,就够华胜厂发展壮大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华镇接起来一听,冲卫雪玢道,“走吧,明香过来了。” 卫雪玢前两天已经去找过海明香了,来到京都不去找她,将来叫她知道了,那肯定只有挨骂的份,不过海明香课程紧,大家也就在学校食堂里吃了顿饭说了说话,就分开了,两人约好了,等到了星期天,海明香来饭店找卫雪玢玩。 卫雪玢跟华镇一到大堂,卫雪玢一眼就看见海明香身边的男孩子了,虽然这会儿安建民还是一脸的青涩,但卫雪玢还是把他给认出来了,前世海明香的前夫。 “雪玢姐,”海明香注意到卫雪玢的目光一直落在安建民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扯了扯卫雪玢,“这是我同学,我怕晚上回去的晚了不安全,就叫他跟我一起来了,” 难道有些事真的改变不了?卫雪玢看了安建民一眼,“是吗?我本来想留你在我这儿住一夜的,咱们也能好好说说话,没想到你带着同学来了,” 卫雪玢这么一说,海明香红了脸,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带着安建民来的,但安建民却说他们两个既然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海明香家里人来了,他应该过去见见打个招呼,“其实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想着叫你见见。” “哎哟,这才大二,可就有对象儿啦?啧啧,你这闺女干啥速度都快的很,”卫雪玢瞥了一眼安建民,实在对他生不出好感来,“你们是同班同学?” “不是,他是我们学校外语系的,英语专业,叫安建民,比我高一级,”海明香害羞的拿身子撞了撞卫雪玢,“他英语可好啦,我的英语不好,他一直帮助我……” 呵呵,卫雪玢上下打量了安建民一眼,说白了,自己这个妹子也是个颜控,要不是这个安建民长了个白面书生的清秀模样,恐怕英语再好,海明香也未必接受他的“帮助”。 华镇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卫雪玢对这个安建民的不喜欢,他笑着冲安建民伸出手,“原来是明香的男朋友,你好你好,我叫华镇,走吧,咱们先上去坐坐?” 安建民最初确实是想陪着女朋友来,见见海明香的家乡人,可没想到海明香居然把他带到了民族饭店这种地方,想到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安建民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你好你好,你是雪玢姐的男朋友,叫我小安就行了,” 他看了一眼正抱着卫雪玢胳膊撒娇的海明香,“我跟着明香一样,喊你华镇哥吧?” 小子挺机灵,华镇没看出来这个安建民哪里不好了,名牌大学生,还是英语专业的,个子高长的也好,看海明香那害羞的小模样儿,肯定心里对这男孩很满意。 但卫雪玢不喜欢的,他华镇肯定也不会喜欢,“客气了,名字嘛,就是叫人喊的,你直接叫我华镇就行了,走吧,咱上楼。” “我知道你不乐意我这么早谈恋爱,但这不是爱情来了嘛,”海明香也感受到了卫雪玢对安建民的冷淡,她刻意拉着卫雪玢落后了两步,提前做姐姐的工作,毕竟安建民是她带来的,要是卫雪玢一直冷着脸,安建民也会尴尬。 “都会拽词儿了,还‘爱情’?”卫雪玢抿嘴一笑,就海明香这一脸娇羞的样子,自己这会儿劝她只会适得其反,而且这好赌还真不是品性里能看出来的,她这会儿告诉海明香安建民以后是个赌徒,不但把工作丢了,还把他们的家输了个一干二净,海明香也不可能相信,“我没说不叫你谈恋爱啊,不过你辛辛苦苦考到京都是来学知识的,可不是来享受爱情的,这个轻重你要分清楚,还有你可记得你答应我的,恋爱可以早谈,但婚还得考虑清楚了再结。” “姐~”海明香叫卫雪玢说的满脸通红,她千辛万苦考到京都,确实是想学知识报效祖国服务社会,但谁会想到她居然遇到了安建民呢?“我才大二,还有三年才毕业呢,结什么婚啊?” 好吧,自己也是被这个安建民吓的了,“是我想的太远了,走吧,咱们上去坐会儿,一会儿我请你吃好吃的。” “那我可就不客气啦,反正你现在是万元户,大厂长,我只是个穷学生,”海明香嘻嘻一笑,挽着卫雪玢的胳膊往楼上走,“姐,我跟你说,安建民篮球儿打的可好了,他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他们学校校队的,我都不想到,他体育好,学习还好……” 安建民也没有想到,海明香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姑娘,居然还有这么有背景的亲戚,他有点儿庆幸自己坚持要跟着她过来了,原来是想借机侧面了解一下海家的情况,没想到却有这么大个惊喜,在他的有意配合之下,华镇跟他聊的十分投机。 虽然海明香上的是文科院校,但华镇跟安建民一聊之下,还是十分的长见识,他是个不藏心事的人,已经开始当着安建民跟海明香的面感叹起来有文化还是好,他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也上大学了。 明知道自己现在对海明香跟安建民的感情无能为力,而且今生会不会再跟前世一样,她也不能确定,但突然出现的安建民还是坏了卫雪玢的好心情,她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道,“咱们去吃饭吧,到京都来必吃的烤鸭我们还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呢!” “太好了,我来一年多了也没有吃过呢,”海明香冲卫雪玢吐吐舌头,“我跟建民可要沾雪玢姐的光啦!” “我还想着请你这个向导带我们这两个土包子去开开眼呢,结果你也没吃过啊,还要沾我们的光?”卫雪玢损了海明香一句,“那走吧,你今儿只管敞开了肚子吃,省得将来回家了跟二娘还有海叔告状,我没叫你吃饱!” 卫雪玢抬手看时间的时候,安建民已经注意到她腕上还的是梅花表了,而且这样的表她跟华镇居然一人一只。 卫雪玢说请海明香他们去吃烤鸭,起身就往自己住的房间去,海明香讶然的跟在后头,进了跟这边一模一样的房间,“姐,你们还订了一间房?” 这话说的?卫雪玢奇怪的看着海明香,“咋,现在京都的人都这么开放啦?没结婚就往在一起?”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我就是,嗐,这儿不是住着贵的很嘛?”海明香是没有这么想,她起先也是准备自己来找卫雪玢,然后跟卫雪玢住一晚好好说说话的,但安建民硬要一起过来,还跟她嘀咕,还说自己姐姐跟男朋友跑到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了,肯定会做些平时不敢做的事,她真自己去了,晚上也得照样回来。 当时安建民笑的暧昧,还说她是老封建,思想不够解放,海明香的脸更红了,下意识的解释,“你们不都要结婚了?” “我们是要结婚,但不代表已经结婚了,你是大学生,看的书多,应该知道世事难料这句话,”八/九十年代一开放,各种新思潮也如潮水般涌到国内,许多自诩思想先进的年青人格外西化,吹捧自由,大胆的享受爱情,私生活上也随意的很,卫雪玢关上门,郑重的看着海明香,“明香啊,谈恋爱没错,但真正的爱情是心情上的契合,是不需要用亲密关系来证明的,如果一个人爱你,他会尊重你,信任你,不会要你拿身体来证明自己爱情的纯洁跟坚定。” 就算是没有上过多少学,卫雪玢也经过不少事了,有许多男人在逼女朋友就范的时候,往往高举的就是爱情的大旗,好像女孩子不跟他们滚床单,就是不爱他们一样,殊不知他们说这样话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爱这个女孩,他们最想要的不过就是**上的快乐罢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现在都是新时代了,男女平等,有些思想那都是老封建了,”海明香迟疑道。 “这跟男女平等封不封建有啥关系?”拿这个来哄人,卫雪玢笑着拉海明香在床上坐下,“我只是叫你想清楚了,到底爱不爱那个人,也得确定,那个人到底爱不爱你,你是大学生,我只是个初中毕业,但我觉得不论学历高低,只要是女孩子,都希望得到一份纯粹的爱情,我只希望你在做出决定之前,能坚信这个男人他值得,省得以后后悔觉得自己眼瞎踩了狗屎了!” 这连狗屎都出来了,那朱相庆可不就是狗屎嘛?海明香噗嗤一笑,“我知道啦,我不过是想着你跟华镇哥要结婚了,这回又来见他爸他妈,才开你玩笑呢,结果还被你上堂课,”她家安建民才不是那么种靠不住的人呢,“我跟建民才处没多久呢,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建民还跟我说,将来有条件了,他想出国看看呢!” 安建民还想着出国?那干脆走的远远的才好呢,省得将来连累了自己妹子,“哎哟,这孩子还真是挺有志气的,学习肯定也好的很了,那你可不能成天缠着人家叫人陪你,还有,你也一样,小安要出国,你们将来要想真的走到一起,你也得出国才行啊!”先顾着学习,这恋爱的心思恐怕还能少一点。 “我成绩不算好,”海明香脸一红,她在洛平的时候是佼佼者,可到了京都才知道,班里汇聚了全国来的优等生,有些年纪比她小着好几岁,这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姐,我其实挺笨的,一点儿也不聪明,” “不聪明还能考到京都来?你的通知书是花钱买的?”卫雪玢捣了捣海明香的脑门儿,“别说你本来就很聪明,就算是智力不够,不还有句话叫笨鸟先飞?你多用点功,还怕赶不上?别的我不懂,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这人啊,一时落后没关系,就怕是落后着就习惯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你可是最要强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年年在班里考第一了,”卫雪玢听到敲门声,拍了拍海明香,“走吧,来叫咱们了。” “姐俩儿说悄悄话呢?进去就不出来了,”华镇推开门,“走吧,一会儿边吃边说,”他本来对安建民印象还不错,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生,可这会儿屋里就他们两个,这孩子话里话外打听他的来历,语气奉迎的厉害,华镇听着不太舒服,就跑过来催卫雪玢她们了。 吃饭的时候安建民更是妙语如珠,把海明香逗的花枝乱颤的,华镇在一旁看着两眼闪着小星星的海明香,悄声跟卫雪玢道,“你这个妹子算是完了,” 他羡慕的正在对国内国际形势侃侃而谈的安建民,“啧啧,你啥时候也会这么看着我啊!”不管怎么说,卫雪玢要是这么看着自己,他一定美死了。 就这水平,也不比以后的出租车司机强到哪里,卫雪玢看了一眼安建民,可能是她对安建民已经存了极重的偏见了吧,这人不管说啥她就只有讨厌的,“小姑娘家,迷进去了也是正常,快吃饭,吃完了送他们回去。” 等卫雪玢他们的车走了,安建民才彻底放松下来,“明香,你这个姐姐本事可不小啊!” “那是,我姐可是开着工厂的人,”海明香跟着卫雪玢下乡卖过脱粒机,亲眼看着她是怎么离婚到走到这一步的,“要是我姐能上大学,肯定不得了。” 嘁,大学是谁都能上的?安建民觉得卫雪玢纯粹是运气好,加上长的不错,骗住了个有背景的男人,不过那个华镇,也就是凭着有个当官的爹,不然还不是个混子?“你啊,就是太单纯了。” “诶,我问你,那个华镇家到底是干啥的?我问他他老是不说,”安建民对华镇的身份真的很有兴趣,他爸在当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副处级干部,加上他自己长的好学习又好,在老家的时候风光惯了,可到了京都才知道,这里真是藏龙卧虎,他家那点儿背景真是不够看的,这个认知叫他郁闷了好久,也就是从工人家庭出来的海明香身上,才能找到一点儿优越感。 海明香也说不太清楚,她没细问,“呃,华镇哥的爷爷是个老革命,从部队退下来后还到我们市里当过一阵子卫生局长,他爸好像在部队上当官呢,就在京都,”具体是什么干部海明香也不清楚,她没问,“好像华镇哥的妈妈也是个领导,不过在新成立的特区,我帮你问问我雪玢姐?” 安建民原以为华镇家里顶多比他家强一些,可没想到强这么多,“原来是**,怪不得呢,你说他们开了个厂子?”安建民撇撇嘴,家里有这样的条件才弄个工厂,这华镇本事也大不到哪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海明香,跟刚才的卫雪玢一比,海明香长相上差点儿,但她可是个名牌大学生啊,“你们咋跟华镇认识的?你以前跟他不熟?雪玢姐是你家啥亲戚?表姐?她家是什么的?”   ☆、第161章 内讧 在安建民看来, 华镇要是找海明香这样的当女朋友, 明显比卫雪玢更体面, 除非卫雪玢家也是有背景了,安建民想想卫雪玢的穿戴,可比海明香强太多了。 安建民怎么对卫雪玢他们这么感兴趣?海明香狐疑的抬起头, “我姐跟我家是拐弯亲戚,但我们两家住隔壁, 从小在一起玩, 我姐以前在供销社上班, 后来辞职了,专门开厂子, ”她对安建民历来知无不言,所以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是仔细的跟他讲了两家的关系。 呵,这不是因为傍上了华镇嘛, 才敢放着市供销社的工作也不要, 海明香家只是个工人, 安建民追求她, 一是这年头大学生少,女大学生更少, 名牌大学的更加宝贵了, 何况海明香长的还不错,要不是安建民下手的快都未必能轮着他,但交往几个月安建民也看出来了, 海明香在同学中间经济条件算是中等,但也是因为家里孩子少,又娇惯这个女儿罢了,其实真正的家庭条件只能算一般,若是跟他家比起来,海家可是高攀了。 那这个卫雪玢家到底怎么样这不就明摆着了?安建民不屑的笑笑,“我看你们两个挺亲的,只是吧,我觉得她多少有些虚荣,” 说到这儿安建民连忙跟海明香解释,“你也知道,我这人心里不藏事,说话也直,其实这也正常,谁不想过好日子?像咱们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将来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过上更好的生活,但像卫雪玢那样的,通过婚姻改变命运也是很正常,大家都能理解的事,” 安建民注意到海明香变了脸,笑着拉了拉她的手,“我不是不叫你跟她来往,你们好只管好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太单纯了,有时候看人不够全面,” 他并没有不让海明香跟卫雪玢来往的意思,毕竟卫雪玢真要是嫁给华镇了,没准儿以后他们还能用得上华家的势力呢,但安建民却不愿意自己的女朋友把那个卫雪玢真当姐姐那么对待,尤其是海明香看卫雪玢的眼神儿里,还带着崇拜,他不明白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为什么要对一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女人那种态度! 安建民觉得,海明香跟卫雪玢的关系里,海明香应该牢牢掌握主动权才对,毕竟卫雪玢那样的出身能有海明香这样一个名牌大学生的姐妹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她肯定会比海明香更在意她们的友情,海明香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好将来有效的利用卫雪玢的关系来为自己办事。 海明香从安建民手中把手抽出来,“你说的对,我确实太单纯了,看人不够全面,以后我会注意的,”卫雪玢不喜欢安建民,劝她要以学业为重,安建民不喜欢卫雪玢,但却质疑卫雪玢的品性,“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安建民哪会不知道女朋友是生气了?虽然海明香只是个工人子弟,但她的综合条件在女同学里也算很不错的,这年头儿还有已经结过婚的来上大学的呢,还有返城的知青,在这些人里面,海明香真的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你生气了?别生气,我只是担心你,” 海明香抬眼看着安建民,“我没生气,我是觉得你说的挺对的,只是吧雪玢姐刚请咱们说了烤鸭,你转头就说她,不太好,”海明香是真的喜欢安建民,从见到他第一眼起,她就喜欢他了,“我回去了,” 安建民伸手把海明香搂在怀里,“这跟吃她的有啥关系?再说钱也不是她掏的啊,我也没说你这个姐有啥不好的,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就像那个华镇,你也说了,他家是老革命,可人家身上没有一点儿纨绔子弟的嚣张气焰,对人又周到又热情,我看他对你姐也挺上心的,” 华镇在安建民眼里,还是值得一交的,“你不是说他家在京都嘛?难道他真的要一辈子呆在洛平?这万一他要是回京都了,你姐可怎么办啊?我觉得你以后还是要多给你姐写写信,用自己的思想跟眼界来影响她,不然时间久了,万一那华镇……” 海明香推开安建民,“行了,我知道了,你根本不了解我姐,就不要随便评论她是啥人了,”说完理也不理安建民,向自己的宿舍楼跑去。 卫雪玢跟华镇又在京都呆了一天,林矾才结束了合议,三人约好一起去看爬山看红叶,林矾跟卫雪玢负责赏景,华镇负责拎东西加拍照,三个人默契无比,一直玩到太阳落山,才坐车赶回市城。 想到明天自己就要走了,林矾有些提不起精神,她看着坐在副副驾的儿子,“等你们把结婚的日子定下了,就给我写信,我想去洛平一趟,” 哪个母亲不想亲眼看着自己孩子结婚呢?卫雪玢点点头,“好,我们把日子一定一下来就跟您说。” 华镇惊喜的转过头,“雪玢?”她这是准备跟自己结婚了?“妈,你啥时候有空?年底行不行?我们年底结婚算了。” “华镇,你又说话不算数了,”华镇比她还小着三岁呢,连二十四都不到的人,结什么婚啊,“咱们可是说好的,明年再考虑这个事,我家里也是这么说的……” “明年一月也是明年啊,咱们搁元旦节好了,”华镇冲林矾眨眨眼,“妈,听说你以后工作会越来越忙,这要是我们结的晚,你抽不出时间怎么办?” “阿姨,华镇连二十五都没有呢,” “我已经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国家允许的,谁也拦不住,”华镇都想挤到后头跟林矾撒娇了,“妈你说是不是?我现在立业了,再成个家,以后你在特区,也能彻底放心了不是?我跟你说,以后我跟雪玢的孩子,指定漂亮!” “你给我转过去,”自己还没有想好结婚呢,他连孩子都跑出来了。 其实华镇说的也对,他结了婚,自己这颗心才算是能放下一些,可卫雪玢的样子明显不像在拿乔,想想她去年才离的婚,林矾拍了拍卫雪玢的手,“那这样吧,你们回去慢慢准备,明年十一怎么样?” “那不还有一年?不行,我不同意,”这肯定不是亲妈!华镇痛苦的捂着脸,“不行,我要结婚,我要跟雪玢结婚!” “好啦,你这个样子也不怕小吉笑话,”林矾看了一眼前头开车的司机,“就你这长不大的劲儿,我要是亲家母,也不敢把闺女嫁给你!” “这不是在你跟前嘛,我在外头正经着呢,”华镇赶快坐好,“十一太晚了,”五一不好,“那三八妇女节吧?!”这是他能想到的明年最早的节日了。 三八妇女节,还六一儿童节呢,“你别再吵了,阿姨说的时间我还可以考虑,你说的肯定不行,”卫雪玢加重语气,“咱们下半年重点计划是煤球机跟煤球厂,你不是还想出去参加学习,看看人家大厂是怎么运作的吗?而且我还有个小想法,咱们洛平机械厂现在主推摩托车了,咱们能不能也跟着试试?你不是也挺喜欢那个的?”华镇也算是洛平第一批骑上摩托车的人了。 摩托车这种肉包铁虽然安全性太低,但还很是风靡过一阵儿,卫雪玢觉得把这个作为他们厂未来转型的过度也挺不错的,毕竟以后洛平的机械厂的摩托车曾经全国知名,但后来因为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破产了,但从厂里出去的职工有魄力的陆续单干,在洛平带起了一片摩托车产业,这做生意不怕扎堆,他们华胜厂在弱小的时候,跟在老大哥后头积蓄力量也是最保险的一种方法。 这会儿华胜厂才在为别的厂子生产配件,可卫雪玢已经开始考虑以后他们的主打产品了,林矾点点头,“雪玢说的有道理,像你们这样志同道合,才是最好的人生伴侣,只要彼此心里有对方,结婚早晚又有什么重要的?” “反正你们都是理,”华镇郁闷的低下头,就算是亲妈,他也不能说他想晚上也跟卫雪玢在一起。 华鹏带着任雪足足在民族饭店大堂里等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算是看见林矾跟儿子,他看着母子两人脸上的笑,心情顿时跌到谷底,他没管儿子,林矾也没有管,但儿子却一点儿也不怨林矾,还跟她那么亲,恐怕自己在这对母子心里,是板上钉钉的坏人了,“林矾,华镇。” 好不容易跟儿子媳妇玩一天,没想到临到最后,偏偏这俩人又冒了出来,林矾不悦的皱皱眉,“你过来有事?” “嗯,我去你住的宾馆找你,人家说你一大早出去了,”等他跑到儿子住的饭店,一问原来儿子也出去了,“我想着你们就是一道儿出去玩去了。” “阿姨,不如咱们去饭店的咖啡厅坐坐?也好说话,”华鹏一来等一天,肯定是有事要说,卫雪玢已经注意到任雪脸上的斑驳的痕迹了,再看她系的严丝合缝的领口袖口,都不用问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任雪一脸淡定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她也当什么也没看见好了。 林矾也看到任雪脸上的伤痕了,她厌恶的紧急眉头,任雪是坏,但华鹏又能好到哪里去?他居然还有脸对自己的同谋动手,“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打老婆很过瘾?” “还不是你害的?你装什么好人?哼,就算是我挨了打,首长太太是我也不是你,”任雪这会儿已经完全破罐子破摔了,在她眼里林矾母子就是自己的前世仇人,林矾的话在她耳里也是在幸灾乐祸罢了。 …… 华镇走的第二天华鹏很晚才从外头回来,当时任雪已经睡了,却被他从床经硬拉了起来,大声质问她当年有没有拿自己怀孕的事威胁林矾离婚,是不是还说要告他强/奸!?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任雪早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连想都没再想起过,她才不在意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反正最后她顺利的嫁给了华鹏,成了团长太太,还跟着来到京都,在后勤部门弄了个闲职,安心的生女儿过梦中就想要的小日子。 虽然华鹏因为这件事被直接派出去打反击战了,可华鹏是谁,别的事上粗疏一些,打仗可是一把好手,不但平安归来,还升了官!她的日子过的就更好了。 “你,你怎么知道了?是那个林矾告诉你的?”任雪有些迷糊,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事肯定是林矾在他跟前告的状,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华鹏还能再跟她离婚? 华鹏看着一点儿也不心虚害怕的任雪,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怒火,他以为自己开口问她,任雪怎么也会否认辩解,华鹏已经想好了,如果她否认,哭着说那都是林矾胡说的,她根本不会做那种事,华鹏一定会相信的她,相信这些都是林矾为了破坏他们夫妻感情才说的瞎话,可是,任雪问的是他怎么知道的? 华鹏只觉口中腥甜,他想都不想一巴掌打到任雪脸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她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跟自己在一起,可这“不管做什么”里面,不包括她竟然起了告自己的心思,要知道如果不是林矾退让,他就得上军事法庭! 任雪被华鹏一巴掌打的彻底清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抱住盛怒的华鹏,“老华,你别听林矾瞎挑拨,我那不过是吓唬她的,我也是没办法了,她不肯跟你离婚,我又怀着小冰呢,我能怎么办?我一个年轻姑娘,要真是怀着孩子回老家,以后可怎么做人啊?还有小冰,小冰怎么办?我总不能真的把她打了吧?” “所以你拿我的前途命运去威胁林矾?”华鹏拽着任雪的头发把她从自己身上撕开,怪不得林矾说他蠢呢,原来这十几年,自己在别人眼里都是个蠢货,“这事儿除了林矾,老鲁两口子也知道吧?” 华鹏跟鲁元是同年的兵,曾经好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可是从自己离婚之后,自己一起浴血奋战过的老兄弟就跟自己越走越远了,以前他还信了任雪的话,说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误,鲁元嫌他丢脸才不乐意再跟自己搭班子,现在看来,恐怕人家也是觉得自己是个蠢货吧? 怎么忽然扯到鲁司令了?难道这事不是林矾说的,而是姓鲁的老婆告诉他的?任雪心里恨死姜爱华了,“林矾跟姜爱华那么好,能不告诉她嘛?她就是成心想叫你丢人呢!”更是想叫自己丢人,“我真的没想过要去告你,可你当时都调进京了,我要是不想点办法,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任雪说着又哭起来,“老华,我那个时候也才二十,你不知道我心里多害怕,我还怀着小冰,再说,我告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就是看林矾不肯离婚,才这么说的……” “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爸,我爸,”华鹏跟任雪在屋里又吵又打的,楼上的华冰也被惊动了,她听到妈妈的哭声,赶快下楼想保护妈妈,没想到却听到这样的事,可“强/奸”两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爸,你居然对我妈……” 她最尊敬的爸爸不是个战斗英雄,而是个“强*奸犯”,而她,果然像自己猜的那样,是爸爸妈妈在婚前就怀上的,华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都是胡说八道!” “你给我滚到楼上去!”再看到华冰,她已经不是自己跟任雪相爱的证明,而是当初任雪为了达到目的的工具,华鹏转头看着捂着脸呜咽的任雪,“我听说你当时还拿肚子里的华冰发誓,说是会对华镇好,不然就叫华冰遭报应?” “我,我,”这事儿任雪早忘光了,半天才抽泣着道,“我确实是真心想对华镇好的,是他不听话,一直对我恨之入骨,”所以她对华镇不好纯属他自找的,“这跟我女儿有啥关系?” “你真毒啊,”华鹏已经被任雪振振有词的态度气疯了,就因为她,自己差点被开除军籍,前途无量的林矾转业去了地方,老父亲舍着一张脸,用尽了一生的老交情,才算是把他给保了下来,可换来的是什么?从老到小,华家三代都给任雪铺路了? 华鹏下意识的往腰里抹,却抹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他已经多年没有配枪的习惯了,他抽出自己的军用皮带,直接抽到了任雪身上,“你不是委屈的很嘛,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再也不敢跟你离了,放心,我不会跟你离婚,咱们一个蠢货一个毒妇就好好过一辈子吧!” “啊,爸爸,爸爸你饶了妈妈吧,”华冰从记事起,就很少见爸爸对妈妈大声说过话,可现在她却被爸爸拿皮带抽的在床上乱滚,她吓得直接扑到任雪身上,“爸爸你不要打妈妈,是我的错,我去给华镇,不,我给哥哥,我给哥哥道歉……”   ☆、第162章 深造 林矾指责华鹏并没有要为任雪出气的意思, 所以任雪不知好歹的跟自己杠上, 她也没有跟她计较, 在林矾眼里,自己每天要想的事太多了,任雪, 真的不配她浪费脑细胞。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林矾不想多理睬任雪, 转头看着华鹏, “有什么事你赶快说, 我跟雪玢玩了一天也累了,明天我们都得赶火车呢!” 华鹏的目光从林矾身上移到华镇身上, 他当年娶林矾的时候,也是挺高兴的,虽然他对林矾的长相身高都不太满意,但林矾是部队特招的大学生, 他娶到这样的媳妇, 大家只要提起来, 没有不羡慕的, 他也因为这个,暗暗得意了很久, 只是跟这样的女人过日子, 这其中的苦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所以别人再觉得他不应该放弃林矾娶了个只有一张脸的任雪,但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可是到了今天, 当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爱情跟妻子都不是他想像中的样子,而对面的林矾走的却越来越高,就这么坐着,也叫人无端的心里发虚。 还有儿子,华鹏的心就跟在火上煎的一样,他怎么就会信了任雪的话呢?这是他的儿子啊,他跟林矾的儿子,他们生出的儿子怎么可能不优秀?“林矾,华镇,我今天是有事想跟你们商量,” 见大家都不出声的看着他,华鹏一哂,“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再坏再蠢,也是华镇的亲生父亲,虎毒还不食子呢,我怎么会做对他不好的事?” “哈哈,”不等林矾说话,华镇已经笑出来了,他没理华鹏,在桌子底下拉了卫雪玢的手,专心玩女朋友的手指。 华鹏被华镇笑的老脸一红,“是,我以前不该偏听偏信,你是个好孩子,是任雪一直在针对你,” 他把目光转向林矾,“你要是早告诉我任雪威胁你的事,我也不会,” 都几十岁了,华鹏还是这样,出了什么事都先从别人身上找责任,林矾沉着脸冷哼一声,“我真应该去洛平一趟,好好谢谢华镇他爷爷,要是把华镇一直留在京都,他肯定近墨者黑,成了一个没原则没担当的男人。” “那不可能,我就算是跟着我爸,也是你生的啊,”华镇嘿嘿一笑,他有些闹不明白华鹏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到底想干什么了?华镇的目光往任雪身上一溜,“爸,你到底要干啥?叫我跟我妈看看你会打老婆?” 华镇一拉卫雪玢的手,“雪玢你放心,我可是跟着我爷长大的,没这坏毛病。” “哼,你还动我一指头,我直接就去民政局了,”卫雪玢笑眯眯的晃着华镇的手,根本不在乎这是当着华镇爹妈的面儿呢,“打老婆的男人,再能干也没有留的必要。” 这都是啥话?华鹏不悦的看了卫雪玢一眼,却见她平静的跟自己对视,一点儿怵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无奈的咳嗽了一声,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承认,我以前是太糊涂了,对不起你们母子,也伤了华镇的心,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叫华镇留在京都,” “不能,我在洛平好好儿的干嘛要回京都?”华镇都不等华鹏说完,直接站起身,“妈,你回去吧,我跟雪玢要上去了。”这老头儿就没有一天不想搅事儿的。 “你坐下,我话没说完呢!”当着林矾的面儿华镇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华鹏越发的无地自容,他一把拉住要走的儿子,“你坐好,听我说完!” 华镇不情愿的重新坐下,“那你有话直说,别再这儿拐来拐去的,我累死了。” “是这样的,你爷爷年纪大了,没精力管你,你在洛平学也没上好,我想着你不如留在京都,我帮你安排个学校,像你这个年纪,最应该在大学里深造了,”华鹏把自己想了几天的打算和盘托出。 他怕林矾不同意,“林矾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他就算是想开工厂,有一番作为,这有文化跟没文化区别还是很大的,我这几天帮着问了,好几家大学都开的有商贸方面的专业了,叫华镇进去深造几年,咱也不图文凭,关键是叫他提高自己……” “我不去,你们想都别想,我跟雪玢说好了明年要结婚的,你们这是干啥?”华镇已经变了脸,把自己留在京都,“你真是我亲爹?”这就是王母娘娘啊! 这人寻思了四五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正经主意,林矾看了卫雪玢一眼,“你爸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妈……” 林矾摆摆手,“你上学深造跟你结婚又不冲突,有啥可急的?还有,不光是你,雪玢也可以继续念书嘛,这磨刀不误砍柴功,等以后用到的时候,你们才会知道知识的重要性。” 他们一起上学?华镇当然愿意,但他们的厂子怎么办?“不行,我们还有华胜厂呢,厂里太忙了,走不开。” 华鹏难得被林矾支持一回,“要么先把厂子停了,要么你跟雪玢一个一个轮着来,学校又不会跑,”等儿子上了大学,经的多见的广了,卫雪玢这样的,自然就会抛到脑后了。 “那先叫雪玢上吧,她比我爱学习,在洛平学读着夜校呢,”上学是好事,反正还可以结婚,华镇也就不拒绝了,但有好机会,要先尽着卫雪玢来才行。 能继续深造,不论是她还是华镇,卫雪玢都是乐见的,但这个机会华鹏明显是给华镇准备的,“我连高中都没上过,现在还在补以前的课呢,进了大学也跟不上啊,” 她拍了拍华镇的手,“上学挺好的,正好咱们已经有比较稳定的订单了,厂里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忙,你来京都念书,学成了回去咱们刚好可以开始扩大经营。” “雪玢?”林矾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工作都不用做,卫雪玢就答应了,“既然你们厂子不忙了,不如你跟华镇一起上学,你底子薄也不怕,请个老师给你补补,”卫雪玢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只要有人给补课,她应该可以跟得上的。 华胜厂少一个人可以,两个人都走了可不行,这会儿又没有网络也没有手机,坐火车也得一天才能到洛平,想遥控指挥难度太大,而且现在整个洛平营工厂一个手也数得过来,华胜又是最大的一家,万一有个什么事,家里连个当家作主的都没有,卫雪玢摇摇头,华胜厂可是她跟华镇的心血,一切才刚刚开始,不能出差池,“让华镇先上吧,我等他毕业了如果想上了再去,这不活到老学到老嘛,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 “也是,只要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那我也再等等好了,”上学跟和卫雪玢分开相比,上学这个选项直接被华镇扔出了考虑范围,“你要说的是这事儿?那我不上,行了,明天我跟雪玢要回洛平了,今天算是跟你辞行了,” 华镇不想再在咖啡厅里坐下去了,他知道要是再这么坐着,所有人都会来劝他,包括卫雪玢。 林矾点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她看了华鹏一眼,“你也别再劝他了,他也成年了,做事有自己的立场跟考量,咱们也不兴封建大家长那一套。” 华鹏正想跟林矾说叫她这个当妈的再劝劝华镇呢,没想到林矾直接站华镇那边儿去了,“这可关系着孩子的前途跟未来!” “爸,你那天不还说鲁家的老三开公司了嘛,”华镇掏了掏耳朵,“他上的啥大学来着?” “那小子能上啥大学,高中毕业净瞎混了,”华鹏说完才意识到儿子给他挖坑呢,“可他两个哥都是大学毕业的!” “那你叫你两个闺女以后上大学就好了,别来逼我,”华镇拎起林矾的公文包,“妈,不早了,我跟雪玢送你出去,” 华鹏想再拦华镇,却被林矾拿眼一瞅立马闭了嘴,“那我们也走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任雪,才想起来今天带她过来的用意,“我今天带她过来,是想告诉你,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有错,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以后爸爸什么都是你的,” 这些年因为任雪,他没少帮任家几兄弟,甚至任雪在娘家的姐姐们,也都跟着沾了不少光,如今已经成了他们那边有名有姓的大户了,谁不知道任家有个闺女在京都嫁了个大官?就算是华鹏不出面,地方上也会给他们三分薄面。 现在嘛,他们的福也要享到头了,“至于她,” 华鹏一笑,当初他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我已经替她在医院开了诊断证明了,她身体不好,提前退休在家养病最好,” “你们两个的事我们没有稀罕知道,”林矾不耐烦的摆摆手,“雪玢不用送我了,今天你最累,叫华镇送我就行了,”她觉得华镇这个上学的提议其实挺好的,虽然当着华鹏的面说不让他过问华镇的事,但林矾有些想委婉的再劝劝儿子,如果不喜欢京都,就去她那边就行了,她家老胡本身也是在大学里教书的。 这一家人没准儿还有话说,卫雪玢点点头,没有坚持去送林矾,“就那让华镇送阿姨,我上去了。” 任雪跟在华鹏身后,默默的看着走在前头的林矾跟华镇,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在家里养伤的几天,华鹏居然办了这么件大事,她才多大,就病退了?这以后的日子恐怕真的会被华鹏给关在家里了。 而林矾呢,一个离婚的女人官却越做越大,儿子不但开了工厂,现在还准备回京都来上大学了,任雪心里很清楚,华鹏是再重男轻女不过的人了,这些年也是因为跟自己感情好,才对两个女儿不错,想到那天华冰扑到她身上护她的时候,华鹏也没有因为女儿而手软,即便后来她把女儿护在身下,华冰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现在好了,华鹏直接放明话了,以后他的都是华镇的,那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林矾,你再好好劝劝华镇,他才二十四,以后的路还长呢,跟雪玢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华鹏抓紧时间想再劝林矾,毕竟她是读过大学的,现在又嫁了个教书的,应该会比他更想叫儿子继续深造。 这人怎么这么烦,以前他在洛平混日子的时候,也没见他想起来叫自己上大学去,华镇帮林矾打开车门,“妈,你快走。”别理他。 林矾也想再劝劝儿子,但却不想当着华鹏的面,她冲华镇点点头,正准备抬腿上车,抬头正看见任雪似笑非笑的脸,那笑容里除了满满的恶意,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她在看笑话? 为什么?从今天华鹏对任雪的态度上看,她一心要追求的东西已经彻底失去了,为什么还这么高兴呢? “华镇已经耽误了,早一年晚一年的也没有什么,他现在一心想和雪玢结婚,就先叫他们结呗,等结婚之后,再叫雪玢劝劝他就行了,”林矾说话的时候,全程都在盯着华鹏身后的任雪,果然,她又在任雪脸上看到了不屑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林矾心中一动,“华镇,雪玢的事你没告诉你爸?任雪是怎么知道的?” “雪玢的事?啥事?”华镇一转念就想到了,他是没告诉华鹏,倒不是觉得卫雪玢离婚就有啥见不得人的,而是他知道华鹏的脾气,实在懒得跟他为这些根本不会改变什么的事拧缠废话,“我爷没告诉他?” “你知道?”华镇转头看着任雪,“谁告诉你的?” 林矾提到任雪,华镇立马意识到今天任雪的状态不对,搁平时,她一准儿会哭个昏天黑地,哭的所有人都认为被欺负的人是她,哭的华鹏对她没了火气,这现在,她好像一直没怎么吵闹。 这个林矾,怪不得华鹏对她念念不忘呢,确实不是一般的聪明,任雪本来还准备把这事儿压在心里看好戏呢,没想到林矾忽然问起华镇来了,还一口咬定她也知道,如果是在别人跟前,任雪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知道的,但林矾不同,林矾是她赶走的女人,她的手下败将,她才不会在林矾跟前流眼泪装可怜呢,任雪冷笑一声,十分光棍的直接把她藏着的秘密给挑破了,“这还用谁告诉?整个洛平谁不知道卫雪玢是个离过婚的女人?结婚没几天就离婚,闹的满城皆知,丢人败兴的?” 任雪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华鹏现在满脑子都是把儿子培养成才了,可他儿子一颗心全在一个离婚女人身上,为了跟卫雪玢结婚,连大学都不上,华鹏不气的脑出血才怪呢,“怪不得你老婆你儿子都骂你蠢呢,你确实不怎么聪明,这不又叫人耍的团团转了?” “你,”华鹏气的两眼发黑,这死女人回去他再收拾她,他转头看着华镇,“卫雪玢离过婚?” “是啊,洛平都知道啊,我爷我妈也知道,怎么啦?犯法?”华镇很不喜欢华鹏质问自己的态度,离婚又不是杀人放火偷东西,跟人品无关。 “不行,你跟卫雪玢立马分手,我不同意,”华鹏斩钉截铁道,“谁说也不算,我说不行就不行。” 华镇呵呵一笑,“结婚跟离婚一样,国家不干涉,你跟我妈当年不连军/婚都离成了?我爷我奶管得了你?” 他看了一眼任雪,“你一个插足别人家庭的女人,还有脸看别人的笑话呢,真是不知羞耻!” 自己想尽办法嫁了个离婚女人,还反过来笑话别人离了婚,华镇觉得任雪跟华鹏真的挺般配的,“妈,你上车吧,我回去洗澡睡觉去。” “你给我站住!” 前妻的鄙视,儿子的无视让华鹏再也控制不住脾气了,他大吼一声,“老子说不行就不行,你敢结婚,我,我,” 华鹏再次往腰上伸手,可惜还是摸了个空,他又不能在街上就抽皮带,半天才崩出几句话,“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的好像你认过我一样?华镇给了华鹏一个白眼,“你随便!” 说完一把帮林矾把车门关上,叫司机开车,自己连理都不理华鹏,径直回了饭店。 华镇去敲门的时候,卫雪玢已经洗好澡了,她用毛巾包了头发,给华镇打开门,“你不回去睡觉,跑来干啥?” “雪玢,”华镇一把把卫雪玢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肩窝,“晚上我留在这儿好不好?” 这胡说什么呢?卫雪玢伸手抚着华镇的头发,“是不是刚才又跟华政委吵架了?”如果真的没有把华鹏当父亲,华镇反而不会这么伤心了。 “我怎么有那么个爸呢?”华镇放开卫雪玢,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诉说心里的委屈,“他刚才在下头跳脚,说不许我们结婚!” “这也值得生气?”卫雪玢无语的看着华镇,要是他一直是个没出息的儿子,华鹏兴许还不会管他太多,现在儿子出息了,当老子的自然会“操心”起儿子的前程来,“他的意见顶多是个保留,又影响不到咱们,” “那是肯定的,”华镇嘿嘿一笑,直接躺在卫雪玢腿上,“我是生气我华镇的爹,怎么是这样的人?”能生出他这样儿子的,怎么也得大英雄吧,可结果呢,就是个糊涂虫。 “他是他,你是你,老子英雄儿狗熊的多了,”这家子不过是反过来罢了,时间晚了,卫雪玢不想华镇在她这儿多留,“起来,回去洗澡睡觉去。” 华镇摇摇头,直接抱了卫雪玢的腿,“我累了,走不动,你放心,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不是打你坏主意呢,我睡那边那张床。” “你确定?”卫雪玢低头看着摆出一副我很累我动不了的样子的华镇,捏了捏他的耳朵,“那也行,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行,你说,”华镇一下子来精神了,直接坐起来,“你说啥我都答应!” 卫雪玢认真的看着华镇,“那你过年后来京都深造吧。” 她其实更想叫华镇去南方的大学里深造,林矾比华鹏要靠谱的多,但那样他们就离的太远了,卫雪玢有些舍不得。 原来是这个,华镇一下子倒在床上,“不行,这个除外!”   ☆、第163章 大结局   卫雪玢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其实我也不想跟你长时间分开,”   “那不就行了?”华镇从床上坐起来, “我回去洗澡去了,你睡吧。”他太了解卫雪玢了, 要是自己留在这儿,她能做一晚上思想工作,直到他同意为止。   这人,也不纠缠着不走了,卫雪玢笑了笑, “那行,你回去吧,我只是想啊,要是咱们一结婚,这深造的事恐怕再也不可能提起来了, 呃,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出来深造,是知道自己一到大城市来,看到那么多年轻漂亮有文化有知识的女大学生, 肯定会后悔自己结婚太早了,所以才坚持不出来学习的。”   “你胡说啥呢?我怎么没觉得这大学里的女学生哪个比你强呢?”这个事他可得跟卫雪玢说明白了,这人还没出门儿呢,就给他扣了顶陈世美的大帽子在头上了, “我是觉得咱们一切都计划好了,为什么他们张张嘴,就得照着他们给指的路走?”   “问题是这次你爸给的建议是有道理的,我知道你想结婚,可一旦结了婚组成家庭之后,会有更多的责任跟负担,不论是你还是我,想抽出时间来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里,就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为什么不趁着还没有结婚先深造呢?”卫雪玢能理解华镇对这件事的抵触,但这样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放弃了太可惜了。   “为什么结了婚就抽不出时间来了?我觉得结了婚一定稳定了,才更有时间学习呢,而且两个人一起学,更有动力,”他想结婚,不想学习!   卫雪玢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华镇坐下,“如果你这样说,就说明你根本不知道结婚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那我只能告诉你,我要重新考虑跟你明年结婚这件事了,”   如果结婚,那结婚之后一年内华镇是绝对不会乐意出去学习的,但一年之后,万一自己怀孕了呢?华镇要不要出去学习?等孩子出生了,华镇要不要留在洛平照顾自己?然后孩子三岁之前,能不能出得去?   卫雪玢觉得,如果想要长时间的脱产深造,最佳的选择还是在结婚之前,而不是结婚之后,而且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供朱相庆那样,一个人把一切都负担起来。   “你以为结婚就是两人搬到一处,一锅吃饭一床睡觉这么简单?没结婚,在周围人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平时亲戚间的交际来往,根本不用你去考虑,但结婚之后在大家眼里咱们都成人了,这一块儿就不能忽略了,”卫雪玢见华镇要说话,冲他摆摆手,“还有,你能保证结婚五年内不要孩子吗?一旦有了孩子,你忍心我一个人怀孕生子带他长大?而你抽身出去学习?”   这个,华镇倒没有想过结婚之后就要孩子的事,但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不想要,现在卫雪玢的意思是摆明了,要想出去深造,那就在婚前完成,“可按你说的,如果我出去几年,回来你再出去几年,咱们啥时候才能把婚结了?”   “既然你家里有这个条件,你又年轻,不如脱产去学了两年三年的,至于我,以后有机会了就去报那种短期的课程,而且你也可以把你会的教给我啊,”卫雪玢觉得这个完全不是问题,“咱们如果真的把华胜厂当成一份事业来做的话,必须有一个人将来能担起更重的担子,当然,你要是觉得我比你更合适挑重担的话,我也愿意先到京都来学习,你在家里守着厂子,但有一点还是一样的,就是不管是谁,学习结束前,先不结婚。”   卫雪玢不同意结婚还有另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如果华镇真的在外面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分手比离婚大家都更没有心理负担,“当然,我前头说的那个理由也算,你要是真的管不得自己,爱上了别的姑娘,我可不愿意你因为自己是个已婚男人,而违心的跟我在一起。”   “你又来了,那是不可能的,”华镇真有点生气了,他原来还想着退上一步,先结婚再出来学习,可没想到,在卫雪玢这儿,深造是必须的,婚也是肯定不结的,“为啥一定要照着你说的来呢?我不去深造,以后永远都不去了,我们明年就结婚!”   如果这次没有来京都,他爸不提这个茬,大家还不是开开心心的回去,为明年结婚做准备了?   “好了,别再聊这个话题了,我累了,你歇着吧,”华镇不想跟卫雪玢再聊这个话题了,直接站起来出了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华鹏就开车到了民族饭店,他没有惊动华镇,而是直接叫了卫雪玢出来,“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什么,本来我觉得你这闺女挺能干的,也不反对你跟华镇的婚事,但是你不该隐瞒你离婚的事,华镇年纪小心里只有感情,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感情并不是他想像的那么重要,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跟华镇分手的好,不如这次就叫华镇到京都来上学,你们离的远了,过上一年半载的,再分手也就水到渠成了。”   没想到重活一回,这样的事都能碰到,卫雪玢哈哈一笑,“华政委真的是过来人啊,您这会儿发现了,感情原来没您想的那么重要?”   “不过嘛,我跟您不一样,华镇跟您也不一样,对于我们两个来说,感情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真实纯粹的感情,”虽然华鹏是华镇的亲爹,卫雪玢学是对他尊重不起来,控制不住的就想怼他两句,“至于你说的我隐瞒自己婚史的事,那根本不存在,华镇知道,爷爷也知道,林阿姨也是知道的,我没有隐瞒任何人,至于您嘛,如果您真的像您自己认为的那样关心华镇,这事不用我来告诉您,你自己都会知道的。”   “卫雪玢同志,请端正你的态度,请尊重你面前的这个老人,他是你男朋友的父亲!”华鹏现在对卫雪玢只剩下讨厌了,她在自己面前太过咄咄逼人,完全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师政委,更没有把他当成华镇的父亲。   卫雪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在这儿跟华鹏浪费时间的必要,“就是因为我把您当成华镇的父亲,才这么一大早就下来见您,还有,华政委,您要求别人尊重您的时候,请先想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令人尊重的事?”   说完她冲华鹏点点头,直接回饭店去了。   上午华镇跟卫雪玢先送林矾上火车,在车站林矾想再劝劝华镇,但看见他沉着的脸,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我离的远,有什么事还得你们小两口商量着来,华镇有啥事多听听雪玢的,你不也说了,你们两个人她出主意你跑腿儿?我看这种分工挺好的。”   “哼,你想说的是叫我听她的话,来京都进修吧?”华镇白了林矾一眼,“我算看清楚了,卫雪玢简直就是你的驻洛办事处,你的意思她会坚定不移的执行的。”   这是两人吵架了?早上他们过来,看着气氛就不对,尤其是华镇,气鼓鼓的,跟卫雪玢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在林矾的认知里,自己这个妈在儿子心里都没有卫雪玢那样女朋友重要,只要她看向华镇,儿子那小眼神就一定停留在卫雪玢身上,这种情况可是少见的很,“怎么了?因为我们叫你进修的事?”林矾把华镇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她也是赞成儿子继续读书的,不管什么时候,知识都是有用的。   “也没什么,她非要我来进修,而且还必须是先读完书再结婚,”华镇想了一夜,都觉得卫雪玢这个要求有点儿不可理喻,“我都不知道了,读书跟结婚有啥冲突的?我听说现在大学里,好多人都是结了婚才又考上的。”   国家才恢复高考没几年,被耽误的青年再次参加高考进入大学深造也是很正常的事,林矾想了想,觉得自己能理解卫雪玢读完书再结婚的想法,“她可能是怕你结了婚之后上学会分心,其实也就是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华镇还以为在他妈这儿能得到支持呢,没想到他妈的票居然投的是卫雪玢那边儿,“谁说两年很快就过去了?那么长时间,我还见不着她,”   “那你们结了婚,你出来上学就能常见着她了?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觉得不先拿结婚证把雪玢给栓住了,等你回来,她就跑了?”林矾笑着刺了儿子一句,“我并不是不想你们早点结婚,你才二十四,年纪小,但雪玢已经二十六七了,等你毕业了,她都快三十了,确实是早点结婚的好,但你也要尊重她的想法,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不论是你,还是她,从内心里,都是想继续深造,多学点儿东西的,对不对?”   这个确实是,华镇其实也挺想再读点书的,但卫雪玢那个条件,他实在不怎么乐意,“可我更想跟雪玢结婚,如果她能先跟我结婚了,我就上学去,但雪玢死活不答应,说是结婚之后各种事情就会多起来,还说孩子啥的,”华镇脸一红,“我又没催着生孩子,我觉得她的理由不成立!”   虽然只这么几句,林矾已经能领会到卫雪玢的想法了,这一点上,她不得不承认卫雪玢想的比华镇更切实际一点,“这样吧,你们看看能不能各退一步,咱之前不是说了,明年十一结婚?那你明年春天先到京都上学,等上了一个学期,再考虑到底是回去把婚给结了,还是你们继续保持恋爱关系,等学业结束再结婚?”   不管怎么着,都得先把人给哄到学校里再说,“华镇啊,那天妈也跟你们谈了,现在国家一片形势大好,妈真的很希望你跟雪玢能在这一片大好里有一番作为,但妈希望的作为不是你依仗家里的背景去创造的,面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去奋斗出自己的事业,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打下的江山,才是真正属于你们的,也是因为妈妈对你寄予厚望,才希望你能趁着年轻好好充实自己,为以后大展拳脚做准备!”   林矾拍拍华镇,看着不远处正在买水果的卫雪玢,“不只是你,雪玢我也是这么希望的,说实在的,雪玢聪明有想法,有魄力有眼光,我甚至觉得你为主她为辅都是委屈她了,你想想吧,你要不是不加把劲儿,将来说不定就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为什么会跟不上?卫雪玢说的他积极执行就行了,而且他也一直在学习啊,只有一有空,华镇就跑到权师傅那里补课服从,机械厂更是逛的跟自己家一样,每个车间他都努力去了解,就是因为卫雪玢说将来他们华胜厂不止是给这些大厂做配件,他们也要独立生产出自己的产品。   华镇也清楚,他能到大学里读书,就读那个管理,就可以不只是按着卫雪玢说的办,而且还可以给她出主意,甚至在他们华胜厂扩大的时候,他能给卫雪玢撑起一片天,可以叫她轻松一些,“我也很想读书,还想去你那边读,但我真的舍不得雪玢……”   “阿姨,这些您带到车上吃,”卫雪玢远远看着林矾跟华镇都不说话了,便提着用网兜装好的苹果桔子过来。   这儿子跟女儿还是不一样,华镇就想不到这些,林矾笑着接过网兜递给一旁的秘书,“我刚才还跟华镇说他上学的事呢,你的意见华镇跟我说了,原则上我是赞成你的想法的,但这原则是原则,感情是感情,雪玢啊,你考虑的很实际,也很现实,但你没有考虑过华镇对你的感情,在他眼里,不论是学习,还是事业,都没有你重要啊!”   卫雪玢被林矾说的低下了头,“林阿姨,我是觉得如果两人真的感情牢固,其实不需要一纸婚书来证明……”   “还是你害怕华镇负不起那纸婚书后头的责任?”林矾笑眯眯地看着卫雪玢,她有顾虑林矾能理解,当年她也是反复权衡迟迟不敢踏出再婚那一步,她把刚才给华镇的提议又跟卫雪玢讲了,“你看阿姨说的办法怎么样?你们先分开适应适应,然后再考虑结不结婚这件事?”   听完林矾的提议,卫雪玢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反对了,说白了,这个提议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的,毕竟她跟林矾的主张是一样的,先把华镇送到大学里再说,“那好吧,就照阿姨您说的办,既然华镇会去上学,我们的婚事也没必要大办,”   她见华镇要反对,瞪了他一眼,“我们等明年先把证领了,等你学业结束之后,再办婚礼这总行了吧?”   “这个好,领证也就是结婚了,婚礼嘛,等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慢慢筹备,”林矾颔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再变卦了,至于上学的事嘛,要不华镇你来我这儿吧,你去你胡叔叔的学校,他们学校也开的那个工商管理专业,还是重点专业呢,雪玢觉得呢?”   只要儿子媳妇一点头,她立马回去着手办这个事儿。   原先卫雪玢还想着让华镇就留在京都,这样两人离的也近一些,但有个华鹏在,她宁愿华镇能走的远远的,安心学习,“我没有意见,看华镇的了。”   “哼,你们两个女人,站在火车道边儿就把我的未来给决定了,我还有啥可说的?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你们跟前,我有意见那也只能保留,”华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随便吧,我去哪儿都行!”   “那好,我回去就跟你胡叔叔商量去,”林矾还想说不如华镇就跟她走了,她先请人给儿子补补课,毕竟华镇高中毕业了好几年,那数理化恐怕早就还给老师了,但看到他满脸不情愿的样子,生怕说多了他的拧劲儿又上来了,“我车马上要到了,你们快回去吧。”   ……   “哼,”   “哼,”   “哼,”   送完林矾,他们没等多久,也上了回洛平的火车,可是华镇再没有来时的雀跃,一路冷着脸,卫雪玢跟他说话,他就光冲着卫雪玢冷哼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卫雪玢说。。   “生气啦?”目的达到,卫雪玢也不计较华镇的恶劣态度了,一路上又是水果又是茶水的给华镇陪小心,力求把他哄开心了。   本来嘛,叫一个不愿意去上学的人照着自己划出来的道道走,也真是委屈他了,卫雪玢晃了晃华镇的胳膊,“我跟阿姨都是为你好,而且你要是真的不想再读书了,那这事儿咱就当没说过,咱们还按照原来的计划,明年结婚,然后,跟阿姨商量商量,你一个人留在洛平守着厂子,我去她那儿上学去!”   “你就是不想咱们两个分开,可是不管谁读书,是结婚前读还是结婚后读,分开是一定的,既然是这样,晚分还不如早分呢,”卫雪玢倚在华镇肩膀上,“等你学成回来,咱们好好办一场婚礼,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然后再生个孩子,现在国家号召计划生育了,以后大家都只能生一个孩子,可得教育好了,我一个人可不行,严父慈母,你要不在旁边,我肯定会把他给惯坏的……”   怎么扯到孩子上了?她私底下连跟自己生孩子都想好了?华镇把脸转到一边,看着窗户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甜甜的,先头生的气不翼而飞,不过他可不能叫卫雪玢发现自己早就气消了,趁着这个机会,他得好好跟卫雪玢提提条件才行。   嘁,这家伙还跟自己装呢,卫雪玢透着窗玻璃的反应,早就注意到华镇上扬的唇角,她拉拉华镇的手,“你还跟我生气呢?我可是听明香说过,这什么管理啊商贸啊,人家外国大学教的才是最先进的,你要是再跟我置气,我就跟阿姨商量商量,等你深造结束了,看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两年,好好学学外头的新知识新理念,回来咱们华胜厂在你的领导下,一准儿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华镇要被卫雪玢给气死了,这人,不哄着他,还来威胁他,“那行啊,我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我在外国找个外国媳妇去,我看画报上,那些外国女人漂亮着呢!”   长本事了啊,居然敢拿外国女人来气她,卫雪玢白了华镇一眼,“那你先上大学的时候找一个漂亮的大学生练练手吧,将来好出去娶个外国媳妇回来,我呢,就呆在洛平干好我的厂子就行了,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我送份厚礼给你!”   说完直接往卧铺上一躺,不理华镇了。   这下好了,自己玩笑是开大了,华镇也不敢再得瑟了,站起来巴在卫雪玢铺边儿上,轮着他来哄卫雪玢了。   等车到郑原,华镇已经割地赔款答应了卫雪玢无数条件了,不准再对出去上学有任何怨言跟不满,要好好学习,每周写信,三天打个电话……   等他们到了干休所,华镇把在京都的事都跟爷爷说了,华局长听完,除了叹气也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当初任雪拿自己怀孕的事要挟林矾,他其实也是知道的,说白了,华鹏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是不为孙子,他也不愿意儿子一生就这么毁了,“是我对不起你妈啊!”   “爷爷别这么想,其实叫我这个旁观者来说,阿姨跟华政委一直没有感情的过下去,也是一种折磨,倒不如分开了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果林矾那样的女人,一直跟华鹏那样的男人搅在一起,简直就是一种拖累跟浪费。   华局长看了卫雪玢一眼,他没办法否认卫雪玢的看法,心里也清楚儿子确实是配不上林矾的,但这么好的媳妇走了,他不是不惋惜的,毕竟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儿子的前途也不会仅止于此了,“算了,都过去了,提他们简直坏了老头子的心情,”   “雪玢啊,你真的同意华镇去上学?”虽然华镇说这是林矾跟卫雪玢一块儿“逼”他去的,但华局长还是有些不相信,林矾赞成是情理之中的,卫雪玢不反对还支持,他有些不理解了,毕竟卫雪玢已经二十六七了,这个年纪已经是标准的晚婚了,可卫雪玢竟然一点儿都不急,还说等华镇学成归来再结婚?   “我已经跟华镇商量好了,如果他学业顺利的话,我们明年十一先登记,至于婚礼,就放到他回来再办也行,”卫雪玢算是看出来了,大家对她先学习再结婚的想法都是持怀疑态度了,也幸亏林矾帮她退了一步,不然的话,她家里那关都过不了。   华局长点点头,“那样也行,不过就算是你们只准备登记,但该两家人坐一起商量一下也得在一起坐坐,这样吧,明年五一我回去一趟,”华鹏是指望不上了,林矾离的又远,也只有他这个老头子出马了,这会儿比起结婚证,大家更认同的是婚礼酒席,没有这一道,许多人还是会认为孙子跟卫雪玢没有结婚。   郑原老爷子这边说好了,卫雪玢他们也没有再多留,坐了汽车就回洛平去了,既然一切都说好了,一回到洛平,卫雪玢就紧张的安排起来,华胜厂她要全面接手,这个没啥难的,反正他们现在的单子养整个厂子一点问题也没有,而华镇,卫雪玢干脆跟他一起,跑到权师傅那里,把华镇要去继续读书的事说了。   能出去读书是大好事,只要卫雪玢不留,就没有人会出来反对,权师傅当下就跟华镇说了定了,以后他每周最少三个晚上过来权师傅这里补课,尤其是英语,这个权师傅教不了,就建议华镇请个高中英语老师当家教,恶补上几个月,起码到了学校,不能比别的学生差太多。   李兰竹也知道了华镇要去上学的事,她又愁上了,这男人一放出去,能不能拉的回来,还真不好说了,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主意正的很,告诉自己也不过是叫她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并不是要听她的意见,所以她除了替女儿发愁,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张彩环倒是积极的不行,华镇会不会跟小姑子结婚她不关心,反正嫁高干的也不是她,连着几天跑到三角场做李兰竹的思想工作,叫她跟华镇要求,华镇要出去学习了,要把华胜厂彻底交给卫雪玢,“妈,凡事都有个万一,要是那小子真不回来了,咱雪玢多亏啊,真要有那一天,怎么也得赔咱雪玢点啥吧?”   李兰竹不想听张彩环这么说,可这也是她心底的隐忧,但因为这个要补偿啥的,李兰竹就没有想过了,“这,这不太好吧?”结婚是两厢情愿的事,真不结了,也得想想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哪有叫人家赔偿的?   “怎么不好了?咱雪玢都多大了,要是被他这么一直拖着,不都耽误了?”张彩环觉得自己婆婆就是个敲都敲不响的鼓,急的直挤眼,“叫他把厂子给咱雪玢当财礼,要是他变心了,咱雪玢也有啥可依仗不是?”   怪不得三个女儿没一个喜欢这个大嫂的呢,这种眼里只有钱跟利益的女人,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就算她才用心教导,也教不成正直的人啊,“雪玢的事你以后少掺和,要不是你成天管东管西的,雪玢能跟她大哥生分成这样?那厂子是人家华家的,靠的也是华家的关系才走到今天,咱说要就要?也不怕烧手?”   就华家在洛平的影响力,人家愿意给是另一回事,你想从人家手里贪东西,真是没事找事呢!   张彩环被李兰竹说的黑了脸,她从来在李兰竹这儿是无往而不利的,没想到李兰竹居然为了闺女,驳了她的面子,“我也是为雪玢着想,她叫朱相庆坑了一回了,你就不怕她被坑二回?”张彩环内心里巴不得卫雪玢再叫坑一回呢,她最好嫁不出去,那以后挣的还不都是她两个儿子的?   华镇虽然比卫雪玢小,也是个没结过婚的小伙子,但人家华局长都亲自来了,该走的礼数一样不少,可见是认真跟自家做亲戚的,自己女儿是离过婚的,人家不嫌弃,那女儿以后加倍对华镇好,不叫人家华家人后悔就是了,哪能婚还没结呢,就盯上人家的家产呢!?   “你别再说了,向新明年就要考高中了,你既然没事,就好好把饭给孩子做好了,他们这一辈儿向新是老大,这头一脚一定得踢好了,”李兰竹知道张彩环打啥主意,“只要向新能考上大学,我来供他!”   张彩环撇撇嘴,对李兰竹的承诺一点儿也不动心,上高中三年,上大学四年,七年以后才能见钱,可如果上了机械厂,拖拉机上这些大厂的技校,只用两年,就可以分配工作了,上大学听着是好听,可哪有当工人实惠啊,“可这向新上高中也要花不少钱呢,还有向前也上着学,他爸一人养着家,太辛苦了,我说去雪玢厂里帮个忙,人家也看不上我这个老嫂子,”   “我跟玉华说去给她门市上帮忙,我好歹也是上过学的人,记个账卖个东西还能干不了?可玉华宁愿用她弟媳妇,也不叫我过去帮忙,”张彩环告起状来真是不遗余力,“还有雪玢也是类,我看玉华开门市挺好,就想着也去租她一间,哪怕卖个茶水包子呢,也是个进项不是?雪玢愣是说没有地方了……”   在张彩环眼里,整个卫家都故意跟她们一家过不去,硬是拦着不让他们发财,“说起来广益是大哥,可谁真的把他当老大了?”   说起这个,李兰竹也是一阵儿头疼,现在她这个亲妈也不得不承认,老大在某些作法上真的欠妥,不然也不会下头的弟妹们没有一个把他当大哥的,李兰竹叹了口气,“你们一家是一家的事,你还是大嫂,真去给玉华干活,这两下怎么处?你想帮广益的心里好的,但凡事也得量力而行,”   不想出力光想凭着大嫂的身份去占便宜,谁家也不会乐意的。   这话张彩环根本听不进去,在她看来,李兰竹就是嫌他们老大家一家没出息,不能像老二家跟卫雪玢那样挣钱,才越来越偏心他们了,可她不挣钱这怨谁?她老早就说出来干活了,但是卫雪玢跟何玉华一点儿都不念骨肉之情,都不愿意帮她!   “妈你也说了,这一家子骨肉就得互相扶持守望相助才对,可是你看下头的几个弟妹,哪个是肯帮人的?他们啊,没一个把广益当大哥看,也不想想他们小时候,广益是怎么待他们的,现在他们的日子好过了,没有一个想着我们孩子多负担重……”张彩环越说越委屈,捂着脸哭起来。   卫雪珍正好放学接了小英跟小艳回来,进门就听见张彩环鬼哭狼嚎,“这又咋啦?谁又欺负俺大嫂了?不对,是谁又不叫大嫂你占便宜拿东西啦?”   “妈,你看看,你看看雪珍,”张彩环一下子得了理,这可叫她抓了现行了。   李兰竹正被儿媳妇哭的心烦呢,她想开口跟老大媳妇说一个月她给老大家贴补十块钱,算是帮老大一家,可女儿一进来,李兰竹这话就没法当着她的面说了,毕竟老大已经成家立业了,而下头的卫雪珍要嫁人,卫广世要结婚,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看我咋啦?你接着哭,小英,你去水利局跑一趟吧,见到你大舅,叫他来把你大妗子给接走,就说你大妗子又找你外婆哭呢,要是你大舅不在,那你就看看局里谁还没走,请他给你大舅捎句话也行,”卫雪珍把车子递给小英,“路上骑慢点儿,小心车啊!”   叫卫广益来?张彩环立马不哭了,“叫你哥干啥?我走了,我还得回去给向新做饭呢,”现在底下兄弟过的比卫广益这个大哥好,卫广益嘴上不说,但张彩环却清楚,他心里窝着火儿呢,不但如此,还不许她到李兰竹这儿哭穷,觉得那样伤了他这个当大哥的面子,要是叫他知道了自己又来三角场了,回去肯定又要生一场气。   见张彩环脚不沾地的跑了,卫雪珍把车子扎好,叫小英跟小艳进屋写作业去,“妈,你可不能再惯着我大哥大嫂了,你自己看看也知道了,咱家你最偏心的就是大哥,在你眼里,我们几个亲闺女都不如大嫂重要,可结果呢?最没出息就是他们一家,这叫啥?这就叫慈母多败儿!”   李兰竹怎么会不知道小女儿说的对?可她疼老大疼惯了,放手不管她还有点儿不习惯,“我知道了,你嫂子也是看你二哥跟你二姐过的好,心里着急,来找我诉诉,其实你姐那人,也是太强了,不拘在她们厂里找个啥事叫你嫂子干干,也不值啥。”   “那你为啥不在你们医院里随便找个事叫我嫂子干干呢?哪怕是当个天天工去洗衣房或者锅炉房也中?”   卫雪珍撇撇嘴,她妈真是一点儿也不傻啊,知道张彩环不是个省心的人,这么些年了也不肯给嫂子弄个天天工干干,还不是知道进了医院只会给她添乱丢人?可却要把这种惹事精推到姐姐厂里去,“把她弄到人家华胜厂,她那性子,都不用问,肯定摆着副厂长嫂子的架子给我姐惹事,妈啊,闺女也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不疼也别给我姐找事啊!”   李兰竹叫女儿说的脸一红,“你当那天天工是好找的?再说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可你姐却是副厂长,而且你姐那儿也是个私人的厂子,给你嫂子找个活儿干也是一句话的事。”   卫雪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就一直这么偏心吧,反正你再说,我姐也不会同意的,还有,我可跟你说,华镇哥过了年就要去上学了,整个厂子都交到我姐手里了,她得有多忙?你给你姐帮不上忙,那也别给她添乱,省得让人家觉着华镇哥还没走呢,咱老卫家就图人家厂子呢!”   卫雪珍太了解自己妈妈了,李兰竹一辈子死要面子,就这一句话,她就不会帮张彩环了,叫人想着卫家图华家的钱,那她可别在洛平待了。   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华镇要去读书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也是知道自己跟卫雪玢这么朝夕相处的日子不多了,华镇越发的粘着卫雪玢了,就算是看书做权师傅留给他的作业,华镇也要待有卫雪玢在的地方。   卫雪玢其实也挺舍不得华镇的,后头几个月她除了忙厂里的事,就是陪着华镇,给他做各种好吃的,他学习的时候,卫雪玢就坐在一旁,给他织毛衣,做衣服,搞得华镇每每笑她,说她不是自己的女朋友,都快成妈了,这不是“慈母手中线”的画面吗?   不过华镇也没有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他以前想着会把精力放在华胜厂了,煤球厂那边就打算全权交给韩延亭,但现在自己过年就要走了,只一个华胜厂稳定是挺稳定的,但华镇太了解卫雪玢的性子了,那是个标准的闲不住,所以就喊了韩延亭,出去跑了几趟,把山上那块荒地的问题给解决了,又领着他往矿上跑了一趟,跟煤矿订好了合同,忙忙活活的,转眼入冬的时候,华胜蜂窝煤厂生产的蜂窝煤已经开始在洛平市里卖了。   虽然每天销售的数字并不尽如人意,但因为有前世的生活经历在,知道买蜂窝煤是以后的大势,所以卫雪玢也不着急,跑了市广播电台给华胜煤球厂打一个星期的广告,又到报社花钱买了个豆腐块的小广告位,剩下的事就完全交给韩延亭了,自己则干脆缩回华胜厂,除了上班之外,就是跟华镇呆在一起。   离新年越近,华镇跟卫雪玢的情绪越低落,两人除了上班,下了班就一起回到卫雪玢的小院子里,“今年还算不错,除了还银行的贷款之外,咱们的盈利居然有这么多,”   卫雪玢把账本推到华镇跟前,虽然她心里对厂里的盈利大概有个数目,但真的清清楚楚体现在账本上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儿激动,“连我都成了万元户了,”   怪不得十几年后别人还在向十万努力的时候,他们洛平那些开厂的老板们动辄都是家产过亿呢,现在才八零,自己手里居然就有了上万元了,“你看看你的,土豪啊华厂长!”   “呃,难听死了,我哪儿土了,管我叫土豪,你还准备打土豪分田地啊?”华镇无精打采的靠在被子上,现在对他来说,手里有多少钱一点都不重要好不好?“那钱你留着吧,反正你是我媳妇,咱家的钱也得交到你手里。”   卫雪玢不由瞪大了眼,“你看清楚了,这上头是多少?!”   “管他多少呢,这钱都是你的,以后每月你往那边给我汇生活费就行了,”华镇一伸胳膊把卫雪玢抱到怀里,随手把账本丢到一边儿,“雪玢,反正要登记,就不能再提前点儿?我听焦师傅说了,这一进腊月,天天都是好日子,趁着民政局还没放假,咱们去把证儿领了呗?”   这阵子每天卫雪玢都要跟华镇“殊死搏斗”一回,有时候她真的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明明知道这个男人有多爱她,也知道华镇在她心里的位置,“华镇,快起来,这都进腊月了,咱们得把今年的福利商量出来,对了,那天贺局长还打电话过来,说咱们厂子小百十号人了,应该有个工会了,这工会怎么弄,我可是啥也不懂,咱们还得去局里取取经呢!”   上辈子卫雪玢只参加过工会,知道那个是保护工人权益的,当然,她印象里工会最大的作用就是逢年过节发福利了,“还有权师傅那里,你不是说了有他一成的股子,我明天去把款提出来,给权师傅送过去。”   华镇满脑子想的是怎么说服卫雪玢能同意年前把证给领了,哪有心情考虑权师傅分红的事,但之前卫雪玢的话他还是记着的,“你不是说怕权师傅不取,要等他儿女回来过年的时候叫他们帮着说服吗?”   “真是,亏你还记得,你成天去权师傅家里补课,都没发现慧姨这阵子身体不如以前了?她身子弱,一到冬天老生病,光靠咱们送的煤球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想着趁着闲了,叫权师傅还着慧姨去郑原好好做个身体检查,”出门在外的,钱带的少怎么行?卫雪玢准备把武慧的身体当做突破口,想办法叫权师傅把钱收下了。   华镇在卫雪玢脸上亲了一口,“这不就行了,你还跟我商量啥?来,咱们继续说咱们的事,反正十月领证跟一月领也没啥区别,不如咱们把证领了?”   “你这人答应的事老想变,我还怎么相信你?”卫雪玢斜了华镇一眼,“我做饭去,你快把单词给背会了,一会儿我提问你,”林矾回去之后就给华镇寄来了一台录音机,还有全套的英语磁带,现在不但华镇跟着学,连卫雪玢也每天跟着背单词练口语。   “唉,我看我还是不去上学了,重新回高中跟着高三班复习算了,就凭我这用功劲儿,没准儿自己就考上大学了,”还用靠关系进大学?   “那也行,只要你愿意,我坚决支持,”卫雪玢整好衣裳推门出去,“大学最少可是要上四年的……”   四年,两年他都觉得漫长的不得了,“我还是去进修算了,反正我也不稀罕那张文凭。”   ……   过年的时候华鹏带着任雪她们又回洛平来了,不过这次任雪乖多了,再也不敢在卫雪玢跟前摆大都市人的架子,连带着华冰跟华莹也收起了骄娇二气,乖乖的帮着妈妈在厨房里干家务。   华鹏来的目的很明确,说服华镇到京都上学,二来跟父亲谈一谈华镇跟卫雪玢的婚事,不过这两个目的他都没有达到,华镇坚决不同意去京都,至于跟卫雪玢分手,那就更不用想了,华局长甚至发话了,如果华鹏再这么穷折腾,他就去京都报纸上登报跟华鹏断绝父子关系,以后华家的事跟华鹏没有一点儿关系。   华镇在旁边小边鼓敲的咚咚响,立马表示,如果爷爷去登报,把他的名字也给加上,他不能为了爸爸不要爷爷,所以也会跟华鹏断绝关系。   华鹏以为自己做了充分的准备,想了诸多的理由来说服父亲,可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老一小两个不讲理的,而且他在洛平呆的这几天,华镇几乎就不在家里呆,每天大清早出去,半夜才回来,搞得华老爷子不停的抱怨,华鹏回家,害的他都见不着孙子了,这孙子开春一去上学,他想见一面更难了,儿子这么做,真是不孝之极!   这么公开的被嫌弃,华鹏脸皮再厚,在洛平也呆不下去了,他去见李兰竹,等见到李兰竹,他才发现桀骜不驯的卫雪玢居然有那么一位安静温婉的母亲,他才开始表明态度,李兰竹已经开始跟他道歉了,嘴里不停的说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女儿,女儿之所以会离婚,完全是她这个当妈的有眼无珠,才会害的女儿被人骗了,还叫华鹏放心,只要他肯给卫雪玢一次机会,女儿一定会当牛做马,好好照顾华镇,孝敬华鹏……   对上眼前这个泪水涟涟的女人,华鹏真是郁闷无比,跟任雪生活了十几年,华鹏已经能清楚的分辨出李兰竹的眼泪跟歉意是发自内心的,看着这个弯着腰泣不成声的女人,他对卫雪玢的满腔不满只能憋了回去,然后郁闷的走出了三角场,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管华镇这个儿子了。   不管卫雪玢跟华镇再怎么珍惜最后这一个月,可是开学的日子该来总是要来的,临出发的一晚,华镇跟卫雪玢几乎一夜没睡,跟以往只要单独跟卫雪玢在一起,华镇就忍不住要抱抱要亲亲不同,他们手牵着手几乎走遍了整个洛平城东:   卫雪玢家,华镇的家,卫雪玢上过的学校,华镇曾经读书的地方……   虽然两人满怀分别的愁绪,但都不觉得伤心难过,站在华胜厂跟前,卫雪玢再一次跟华镇说起了她曾经的梦想,“我以前真的只是想着能做个个体户,要是干的好了,就攒钱,买房,闲了出去游山玩水,最好还能出国看看……”   这曾经是她重生后的全部理想跟人生规划了。   “现在你也一样是个体户啊,也就是多了我这个伴儿,以后咱们一起攒钱,”买房是怎么鬼华镇不太理解,“攒了钱咱们就盖个大房子,然后生个孩子,带着他还有我妈,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再一起出国看看!”   二十年后   卫雪玢拿起礼仪小姐捧过来的剪刀,跟身边的韩延亭相视一笑,今天是第三十家韩华超市的剪彩仪式,从八零年韩延亭开起的第一间门市起步,如今韩华超市已经从洛平开到郑原,成了家喻户晓的品牌。   “老华还没回来?他这次出差的时间可真够长的,”韩延亭接过卫雪玢手里的剪刀一并放在托盘里,过去跟过来参加剪彩的当地领导一一握手,一边寒暄,一边还忙里偷闲的打听华镇的情况。   “这不是机不可失嘛,现在机械厂困境重重,他也是愁得晚上睡不着觉,这不出去走走看看,难道要叫工人们饿死?”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丈夫一走一个多月,卫雪玢还真是挺想他的,“他今天就要回来了,要不是你硬拖我过来剪什么彩,我都看见我家晟晟他爸了。”   韩延亭一点儿也不同情卫雪玢,什么困境重重,困境重重是那些国营大厂,不是他们华胜集团好不好?“你那两员大将呢?”   九三年开始国际市场对国内产品反倾销,许多大型工厂因为规模大负担重,没办法转型,洛平国有大厂矿还好些,那些中小型的工厂,破产倒闭的可不是一家两家,而这些厂子,还不都便宜了牌子硬路子宽的华胜集团?   八三年华镇学成归来,华胜加工厂就改名为华胜通用配件厂,之后创建华胜公司,开始以生产摩托车为主,即使在之后洛平机械厂摩托厂质量出现问题之后,大批退货的情况下,华胜厂生产的摩托在随之而来更严苛的市场环境中,因为质量过硬,最终挺了过来,反而成就了一个摩托中的名牌产品。   “你就装吧,就你在韩华里占的股份,就算是华胜真的赔了,也照样东山再起,”韩延亭才不相信卫雪玢的话呢,“你老实说吧,华镇到底干嘛去了?把你们的计划说来我听听呗,你也知道,我这人手松的很,手里一有闲钱,就老想瞎折腾,你们要真是‘困难重重’,说出来弟弟帮帮你。”   这两年小型挖掘机很受农民的欢迎,华胜厂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商机,不但是挖掘机,他们还研发生产了小型农用装载机,已经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只做小型农机并不能满足华镇的胃口,自九十年代起,国家矿业极为红火,而与之相关的工程机械,也成了各大机械制造单位的目标,他们华胜嘛,自然也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华镇这次出去,就是请专家上设备去了,他们有了小挖的基础,下来的目标就是生产适合煤矿铁矿用的大型工程机械了。   至于韩延亭问的两员大将,则是现在主管生产的焦红梅跟海智远了,焦红梅后来报了成人高考,毕业之后又回到了华胜厂,跟着权师傅学习,如今是华胜的总工,而海智远,则是在华胜收购铝制品厂的时候,一并进了华胜,成了华胜的生产厂长,而这对大龄青年,日久生情,不但成了卫雪玢的左膀右臂,还成了夫妻。   “算了,我跟华镇一早就说好了,你这边的股份是我自己的,跟华胜集团不搅,而且你也别装有钱人了,韩华是你的也是我的,你在郑原标的地,准备存多久呢?我看是时候盖一盖了……”   韩延亭看着往急匆匆往车边走的卫雪玢,忍不住笑话她,“你看看你,你儿子都上初中了,还这么急不可待的,也不怕人笑话你?”   “我们正经夫妻,又啥怕人笑的?你是忘了你追明娟的时候了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替你回忆,”卫雪玢冲华镇挥挥手,直接钻进车里,她就算是现在往回赶,等她到家,华镇只怕孩子都接回来了。   韩延亭结婚比卫雪玢跟华镇晚,他的妻子王明娟是顾大姐的女儿,两人是一块儿从南方进衣裳结下的革命感情,韩延亭出在忙自己的零售事业,而王明娟对服装情有独钟,开着郑原最大的服装城,因为占着郑原这个商城的地利优势,王明娟的生意也是做的如火如荼,一点儿都不比韩延亭差。   华镇头一天就知道卫雪玢要跟韩延亭去参加什么剪彩仪式,这是妻子跟韩延亭合作之后开起来的第三十家超市了,虽然知道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卫雪玢,他还是把遗憾藏到心里,极力赞成卫雪玢跟着韩延亭跑这么一趟了,两人生活的久了,华镇也感觉出来了,卫雪玢毕竟是商业出身,相对冷硬的加工制造业,她更喜欢跟人直接打交道的零售百货。   卫雪玢一下高速,就看见公路边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把车停了,“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华镇俯下身子看着一脸惊讶的妻子,“想我老婆了,来接她下班。”   哪有接人都接到收费站来了,卫雪玢嗔了华镇一眼,唇角含笑道,“这么想我?”   华镇点点头,转身从自己车上拿出一大束玫瑰花来,“现在小青年儿们都流行送这个,我觉得咱们也不算老,还能赶得上这个时髦。”   周围路过的车辆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按起了喇叭,卫雪玢被华镇突如其来的浪漫弄红了脸,一拉华镇道,“这有啥时髦的,你忘了,以前你还送过我花呢,好像是在路上折的。”   “那个你居然还记得,”华镇忍不住在卫雪玢脸上抚了一把,“等到春天,我带你去山上看杏花去,”   “知道了,我走了,你快开车跟上,”卫雪玢握了握华镇的手,准备开门上车。   “我的车就先停这儿吧,等明天叫人来开走,”既然见到了,哪舍得再分开,华镇替卫雪玢拉开车门儿,“我把晟晟送到雪珍家去了,今天晚上就咱们两个……”   卫雪珍毕业之后就进了市医院,她是个要强的,加上有卫雪玢的鼓励,工作没两年就又考出去了,现在成了市医院的妇科主任,如今大家只要提起市医院的卫主任,得分一分是外科的大卫主任,还是妇科的小卫主任,李兰竹只要想起两个子承母业的儿女,就无比的欣慰。   朱相庆看着在自己面前扬长而去的华镇跟卫雪玢,心里只剩下酸涩,九零年一场质量事故,红火一时的机械厂一下子就臭名远扬,从中获利的是那些领导层,而他们这些工人,除了下岗,无处可去,对于其他人来说,有华胜厂接纳他们,而他,根本没脸往华胜厂去,无奈之下,出狱的弟弟一起在路边弄了个修车铺子,可宋怀庆除了要钱,根本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勉强混个温饱。   而自己曾经痛恨的卫雪玢却活的风生水起,每当弟弟骂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硬把宋家的财神爷给气走了时,朱相庆就只能出来蹲在路边抽烟,   这些年,只要是卫雪玢身边的人,她的侄子外甥女都上了大学,那个学习不好的永川,也开了家物流公司,光靠华胜集团往外送货,就成了洛平市数得上的有钱人,如果当初自己没跟卫雪玢离婚,那集团的老总会不会就是自己了?物流公司老板应该就是自己弟弟了。   朱相庆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也想不通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当初卫雪玢对他多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拼了,硬写到十二点半,把《创业》给完本了!   后面没有详写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八零年代到九零年代,是咱们国有工厂最红火的时候,我身边的真事啊,好多人家,孩子考上省重点高中都不上,而选择工厂两年的技校的。所以,在这十几年,个人了解(仅限个人从周围人那儿了解的,不权威也不全面),私营工厂的发展空间还是比较有限的。   所以我没办法写八/九十年代,华胜厂在洛平那种大厂林立的环境里,各种放卫星,跟国企抢订单,这不太科学,毕竟你从政策到技术人力设备,都不具备优势。   后来到了九十年代之后,大环境大家也都知道了,各厂子日子难过起来,而私人企业那是雨后春笋……   还有那个番外哈,这个应该是没有,我是写番外会死星人,只要一完本,就想直接把这个故事翻篇儿的人,估计忽然抽风的可能性不大。   唉,写最后一章的时候,心里老想着,我在有话说里要写上这个,要写上那个,真的开始写有话说的时候,想不起来了。   只能在这里感谢一下一路支持兀兀坚持下来的小天使们,真的非常感谢!鞠躬!!!   也希望大家能在兀兀的新文《枭色无边》里碰面。 本书由 ^Elam^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