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妻闲夫贵》 作者:轻夏 简介: 沈清薇上辈子入女学、当学霸、什么都掐尖要强,强到自己嫁不出去,最后被皇帝收编,一道圣旨把自己招进后宫做了贤妃,闲着闲着就把自己闲死了。 重活一世,沈清薇只想当一个小女人,可那前世短命的王爷,怎么凑上来了? 救命……我还不想当寡妇! ============== 第1章 京郊,卫国公府别院,梧桐上的知了正叫的欢实,莫名就让人多了几分烦躁。 卫国公世子夫人谢氏这会儿正蹙着秀美,身后跟着一行人往别院的后花园去,前一阵子她的心肝宝贝乖女儿忽然病了,因为京城炎热,所以谢氏带着她往这京郊的别院来避暑,谁知道她那发热的病症才好,却又染上了别的病了。 “萱萱,你一会儿可要劝劝你薇薇姐姐,自她病好之后,连一日的书都没有翻过,平常她一日不看书,都睡不着觉的人,这会儿只顾着在花园里吃喝玩乐的,倒是有点你二哥哥的做派了,真真是让人担心了起来。”谢氏说着,只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姑娘。 这是卫国公府的四姑娘,以前最喜欢跟着沈清薇屁股后面跑,压根不是个读书的材料,因为两人年纪相仿,今年一起考上了女学,所以谢氏也只能央着她来给沈清薇做做思想工作。 不远处的水榭里头,鲛绡纱正随风飘动,梨花木的美人榻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慵懒的躺在上头。 那眉宇虽然青涩,可动作见却又着让人难以言喻的风韵,仿佛她天生就有着那股子让人迷醉的慵懒。 沈清薇翘着兰花指,从一旁的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里捻起了一颗红的发紫的葡萄,丢进嘴里嚼了两口。 “清风,再让厨房送一碗绿豆汤来,这种日子应该喝些绿豆汤才舒畅。”沈清薇挥了挥手,让身旁服侍着的丫鬟去准备吃食。 在京城的贵圈里面,没有人不知道这卫国公世子嫡出三小姐的名声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身边有四个丫鬟,分别叫:清风、明月、良辰、美景。这四位佳人,不光名字美,人更是出落的好。沈小姐更是不顾犯了自己名字的忌讳,准了那丫鬟喊做清风。 小小的丫鬟就有这样的姿色,那沈小姐更是不用说,定是这世间少有的绝色佳人。且她不光容貌国色天香,更出众的是她的才华,小小年纪,经史子集无一不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多少才子曾因此望而却步,堪称她惊才绝艳,也是不为过的。 不过……这些都是前世的沈清薇,如今想想沈清薇都佩服起当年的自己来了。自从发现自己重生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沈清薇觉得,这辈子她不要再那么过了。 大周女学兴旺,女子除了不能入朝为官之外,所有的教养都是和男子一样的。 上辈子的沈清薇才色绝佳,结果眼高于顶,看上的不来求亲,来求亲的她看不上,最后便宜了皇帝老儿,去后宫走了一遭,误了卿卿性命。 “三姐姐,你的病好了吗?” “一早就好了,你怎么有空过来?”沈清薇从榻上起身,招手招呼她这个四妹妹过来:“这儿有新鲜的葡萄,听说是西域进贡来的,我爹才托人送来的,一起吃吧。” 沈清薇捏了一把沈清萱的小脸蛋,见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当真是可爱的不得了。她前世只顾着自己要拔尖要强,把姐妹们都看着了地上的泥土一样,从来不放在眼里,即使是这位长辈们最喜欢的小妹妹,她也从来没放在眼里。总觉得长的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脑子是一团浆糊,也不过就是被人当摆设罢了。 不过这位美得可以当摆设的妹妹命倒是不错的,沈清薇进了宫,一入宫门深似海,能见到的家里人不多,这位妹妹倒是经常去宫里探望她的。因为她后来嫁的人是平宁侯府的嫡长子,她们的表哥谢玉。 沈清薇经历了一辈子,算来算去,这位迷迷糊糊的妹子,却是命最好的人,自己一世要强,最后却病死在了深宫内院,想想也真是扼腕。 “三姐姐病好了怎么不去女学上课呢?无音先生还问起了我,说上次她教的那一首春江花月夜,只有姐姐弹才最有韵味,眼看着马上就要金秋会了,姐姐不弹,没有人敢上去呢。”沈清萱是典型的乖乖女,几个孙女中,卫国公夫人最喜欢的就是她。就连沈清薇这个世子爷嫡出的孙女,在卫国公夫人的眼中,只怕还没这小孙女儿让人疼呢。 不过沈清薇前世却从来不重视这些,自己够强大就好,小姑娘家家的,才让人疼呢。 可那一世的事实又证明了,做女人还是得让人疼啊!老皇帝曾经很直接的跟自己说了些话,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厉害了,这世上没人敢娶你了,没办法我才把你收到宫里的,不能让你老爹没面子啊!好歹他也是我的国之栋梁。 老皇帝还给了她一个封号叫贤妃,果然是很闲很闲的。想想让人蛋疼的前世,沈清薇决定,这辈子她也要做小女人。 如何才能做一个小女人呢?沈清薇看了看眼前的沈清萱,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眼睛一亮道:“萱萱,你的发簪正好看,是在哪家买的,告诉我,回京我也打一套去。” 沈清萱差点儿就要被沈清薇的反应吓的掉下巴了,以前的沈清薇,那从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朝天看的。别人头上就是带一高耸入云霄的金冠,估计她也是瞧不见的,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居然问起了这些? 沈清萱觉得,二伯母说三姐姐病了,果然没骗人,这哪里是病好了,分明就是越来越重了! “这个……是珍宝坊的首饰,上次二姐姐要三姐姐跟着我们一起去的,可惜三姐姐要练琴,所以不高兴去,不过里面还有很多品种,比我头上的还要好看,三姐姐一定会喜欢的。”沈清萱看着沈清薇,有点不大确定的回答。 “是吗?珍宝坊有这样的货色,我怎么没瞧见过?”沈清薇饶有兴趣的继续打量沈清萱头上的发簪。沈清萱缩着脖子,默默道:三姐姐你从来不逛首饰店,还说有这时间闲逛,都可以多读几篇文章了…… “三姐姐,迎新会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沈清萱眨了眨眼睛,强调了一下她此次来的主要目的。 沈清薇仰头躺倒在贵妃榻上,捻了一颗葡萄吃了起来,顺手接过清风端上来的绿豆汤,稍稍的喝了一口,笑眯眯道:“你回去告诉无音先生,总要留些机会给新人,今年我便不弹琴了。” 沈清萱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那妙舞先生说,若是三姐姐不弹琴,可不可以当一次领舞?” 沈清薇面无表情的继续喝绿豆汤,想了想,勉为其难道:“我大病初愈,只怕领舞没有那个体力。” “那……书绝先生说……” “告诉书绝先生,清薇这一病一个月没有练字了,只怕到时候丢了他的面子,今年的花名册还是让别人写的好。”沈清萱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沈清薇给堵了回来。 沈清萱这下彻底没辙了,只撅着小嘴问道:“三姐姐,那这次金秋盛会,你打算做些什么呢?” 沈清薇想了想,放下喝空了的成窑五彩小盖盅,看着沈清萱无辜的表情,捏了捏她的鼻尖道:“我就跟你一样,坐在下头,看着人家表演就好了呀。” 沈清萱的劝慰宣告失败,无精打采的去向谢氏汇报道:“大婶娘,三姐姐的病,我看还是另请一个高明一点的大夫过来瞧瞧吧。” “怎么?你也觉得她不太对?”谢氏听沈清萱这么说,只急得从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问道:“她今儿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怎么比你从前见她还更无精打采一些?”从前沈清萱见沈清薇无精打采,是因为处处被她打击,感觉自己简直是一无是处,可今儿沈清萱无精打采,是忽然发现那个喜欢处处打击自己的三姐姐忽然不见了。沈清萱默默说服自己,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可这特么的实在看起来不像是一件好事儿! 卫国公府,老太太住的福雅居里,沈清萱把今天在别院的见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耷拉着脑门道:“我问了三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来,她说还想再那边住一阵子,那里人少,住着自由又清静。” 这时候厅里坐着几个人,分别是大房的媳妇小谢氏,三房的媳妇林氏,大房的五姑娘沈清蕊。 原来大房是卫国公的庶长子,配的是谢家庶出的二姑娘,也就是沈清薇母亲的二姐,可惜二姨娘在生国公府大姑娘的时候难产死了,沈家的人怕其别家人对大姑娘不好,所以就又纳了谢家庶出的四姑娘做续弦,也就是如今的小谢氏。 第2章 老太太听完沈清萱对沈清薇的描述,沉吟片刻都没有做声,想了想才开口道:“会不会三丫头觉得我平常不疼她,这会儿病了,便索性躲着我老太婆了?”其实老夫人这么想,对于别人来说,纯属是自作多情了。沈清薇平常眼高于顶,被世子爷捧在了手心里头宠着,在老太太面前,也不过就是尽个礼数。 老人家年纪大了,喜欢嘴甜乖巧能说会道的孩子,那是自然的,像沈清薇这样,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丫头,老太太虽然疼在心里,却从不放在嘴边,觉得自己那些夸赞,对于沈清薇来说,那都是多余的。 “老祖宗,那等三姐姐回来了,老祖宗多疼她就好了,萱萱肯定不会为此而生气的,萱萱只想着三姐姐能快些好起来,不然的话二婶娘每日里派人来接孙女去那么远的别院,这大热的天,孙女儿都快要被晒化了。”沈清萱想起这几日府上别院来回跑,整个人都像蒸包子一样折腾,只可惜包子越蒸越胖,她却越蒸越瘦。 林氏心疼女儿,想了想道:“薇姐儿一向就聪明,若是她实在不肯回来,不如让她再休息一阵子,上次她生病,大夫也说了,那是读书累出来的。” 老太太拧着眉毛,一刻也没松开,只把手里的老蜜蜡佛祖拨的啪啪的作响,扭头对坐在一旁的小谢氏道:“不然让蓉姐儿也去劝一劝,姐妹们齐心,兴许还能把三姑娘给劝回来。” 小谢氏一脸恭敬,皱着眉头道:“蓉姐儿功课不好,前几日夜夜苦读,昨儿犯了头疼,这会儿还在房里睡着呢。” 老太太又扭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沈清蕊,可惜她还太小,又是姨娘生的,平常跟沈清薇从来说不上话,于是也只能摇了摇头作罢了。 京郊别院的卧房里头,谢氏正服侍着世子爷沈晖宽衣就寝。沈晖因为沈清薇的病,特意又从宫里请了太医过来瞧,那杜太医是百年的杏林世家,在宫里世代做太医,只把了沈清薇的脉搏道:“贵千金已然痊愈了,不需要开药方了,只管让她散散心,多玩几天,自然无碍。” 可这一玩,就差不多玩了有大半个月了,饶是谢氏再有耐心,也是有些耐不住了。 “今日萱儿来请薇薇回去,她可同意了?” “若是同意了,这会儿老爷还能在这边?”谢氏说着,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她日日看书,我想着法子让她玩几天她尚且不肯,如今到好了,只说见了书就头疼,把书全都扔在一旁,上面落了灰都全然不顾,你说她这不是病了,又是什么?” 沈晖对沈清薇读书方面,倒是没有强求的,只笑着道:“这倒无妨,她功课好,落下这几天也不打紧,女孩子家的,只要识字,将来不做个睁眼瞎就好了,如今她又上了女学,若是太过拔尖了也未尝是件好事。” 沈清薇天纵奇才,不管对什么东西都是过目不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去年年末,女学的琅嬛书院与男子的玉山书院打擂台,她竟然赢了那年年都得魁首的程国公燕世子。要知道当时的沈清薇在别人眼中不过只是一个刚进女学的新人,半大的孩童。而燕世子却早已经是京中远近为名的才子。 后来这燕世子视此为平生的奇耻大辱,高中状元之后发誓今生再不下棋。 沈清薇觉得自己特别无辜,明明是胜利的赢家,却好像逼着人家自宫了一样。当然更郁闷的是沈晖,他和燕世子的父亲程国公同朝为官,为了这事情几次受到程国公的冷嘲热讽。可是沈晖疼爱女儿,自然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闺女,但他从那时候开始,已经觉得,沈清薇太聪明,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儿。 “那怎么行呢,薇薇从小聪明过人,资质绝佳,若是不好好培养,将来泯然众人,怎么对得起她呢?若是泯然众人,薇薇又如何能觅得佳婿,琴瑟和谐,一生幸福呢?”谢氏还沉醉在自己的担忧和忧伤之中,完全没有领悟沈晖的心情。 沈晖只郁闷的看了一眼和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发妻,清了清嗓子,咽下了一句真心话:你若是有薇薇一半聪明,我决计也是不敢娶你的,谁说男人就喜欢聪明的女子了? 不过沈清薇一直住在别院不回卫国公府,这也不是办法,如今谢氏身为世子夫人,掌控卫国公府的中馈,这几日在别院陪着沈清薇,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下来了。沈晖想了想,觉得既然姐妹们来相劝都不顶用了,那么不妨找个弟兄来,说不定能有不同的效果。 所以第二日,沈清薇的表哥谢玉又被谢氏给请了过来。这大夏天的,坐在马车里跑上三四十里的路,自然不是舒坦事情。 谢玉才下了马车,只命小丫鬟们赶紧拿了他随身携带的干净衣服,到别院的客房给换了下来,就只差先焚香沐浴更衣了。 这到不是因为他自己有洁癖,而是每次见到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表妹时,谢玉就忍不住对自己挑剔了起来,实在是因为这个表妹本身就是一个极挑剔的人。 谢玉换了衣服,坐在厅了喝了一碗绿豆汤,等身上的暑气都散尽了,才开口问沈清薇身边的丫鬟:“良辰,你家姑娘这几日都看什么书呢?” 谢玉每每和沈清薇切磋功课,都是一败涂地,所以已经养成了这知己知彼的毛病,见沈清薇之前,势必得问一下她今日看了哪一本书,若是正巧带着,便偷偷的瞄几眼,若是没带,赶紧找个书房找找看才好。 “姑娘这半个月来都不曾看书。” 谢玉一惊,又问道:“那你们姑娘这半个月都做了些什么?抚琴?练字?还是爱上了什么别的新玩意儿?” 良辰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姑娘这半个月潜心研究了两件事,如今已是造诣非凡了。” 谢玉心里咯噔一下,不论是哪一件,一会儿她若想起来和自己切磋一番,岂不是要招架不住,脸上便又有了些尴尬之色,拧眉问:“哪两件?你快快说来?” 良辰上下嘴唇一碰,蹦出两个字来:“吃、睡。” 谢玉一盏茶刚喝了一半,愣生生的被呛得吐了出来,差点儿弄脏了他新换的衣服,只哭笑不得道:“她的兴趣倒是越发广泛了呢。” 沈清薇这会儿正在吃一盏炖得糯糯的冰糖燕窝,在冰匣子里头冻着,用银勺子舀一小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消暑解渴啊。在前世当贤妃的那一段日子里,沈清薇就这样舒坦惬意的度过了一年年的酷暑。 “明月,去跟厨房的老妈子说一声,下回炖燕窝的时候,少放一些冰糖,这冰糖放多了,冰一下就越发甜了,吃多了腻人。” 明月低着头应了一声是,心里却默默道:姑娘,你这喝燕窝跟喝水似的,不腻人才怪呢。 沈清薇满意的看着明月嘱咐了小丫鬟去传话,在榻上伸了一个懒腰。太阳已经从方才东南方的梧桐树下,移到了西南方的树下。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其实也不算很无聊,沈清薇拿小帕子盖着脸,卷缩在榻上,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这种享受的法子,也是她前世当贤妃时候感悟出来的,只可惜好景不长,她在寿字头上偏偏缺了一点。 前世太累,今生一定要用来享福,正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沈清薇依稀觉得,不远处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那白光在刺目的阳光下缓慢的移动着,一点点的靠近她纳凉的地方。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惊醒了沈清薇算不上美的梦境。 “表妹这样好生惬意,真是享尽了清风明月,方不辜负良辰美景。” “表哥又胡说,我再美,也没有四妹妹美。”想起前世谢玉娶了沈清萱为妻,沈清薇也忍不住和他开起了玩笑来。 谢玉抬眸一笑,仿佛在回想沈清萱的长相,最后笑着道:“各有各的不同,表妹这样的却是无人能比的。” 沈清薇白了谢玉一眼,倒是和前世一样会拍马屁,还无人能比,说不出来就别说,半点诚意也没有。沈清薇只微微一笑,脸颊上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带着几分娇嗔问谢玉:“那表哥你可要说一说,我到底是怎么个无人能比的样子呢?” 谢玉方才一直站的很稳,可几乎就是在沈清薇微微一笑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表妹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吓得他险些连站都站不稳了。 谢玉认识了沈清薇十几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笑的时候,脸上是有酒窝的!而且……而且,还可以笑的那么好看!因为以前沈清薇压根没在他面前露出过笑容来啊有木有! “这……”方才的那倾城一笑,要让谢玉如何形容呢? 沈清薇抬起头,略带嫌弃的抽了抽唇瓣,郁闷道:“就知道你对我的赞美都是有口无心的!” 谢玉听到沈清薇如此控诉,恨不得一头撞死,只觉得十几年的书都白读了,竟想不出一个词语,能形容沈清薇方才的那嫣然一笑。 第3章 气氛略显尴尬,沈清薇见谢玉脸红,知道他那紧张就结巴的老毛病只怕又要犯了,只甩了甩帕子道:“你也是我娘请来给我做说课的吗?” 沈清薇一下子就点名了谢玉的来意,谢玉的脸就越发红了起来。谢玉作为平宁侯府的长子嫡孙,平素在京城的大家闺秀眼中,那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枚,就算是在卫国公府的几位表妹眼中,那也是毫不逊色,唯独只有沈清薇,自己从入不了她的眼。 “做说课可不敢当,当今天下,敢做表妹说课的人只怕不多,不过就是想让表妹赏个脸,回府上去,一眨眼就是中秋,姑妈在府里的事情也越发多了,姑父也没有空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大家都不放心。”谢玉说着,也底下了头,脸颊的酡红却没有散去,只小声道:“上回你让我寻的孔尚先的围棋孤本,我已经找着了。” 沈清薇想了想,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年代久远她已经记不大清了。 谢玉见沈清薇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便知道方才只是表妹小小的失常了一下,她素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比一般人都早慧,就算对待自己喜欢的事情,表现出一点热衷的表情,也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书是找到了,却不在我的手中,那人说,孔尚先尊为棋圣,他的遗作,一定要留给天下第一的棋手。”谢玉嘴角微微一挑,当年沈清薇以十二岁幼龄胜过了燕公子,很多人便封她为天下第一,谢玉这么说,只为故意激起沈清薇的好胜之心。 谁知沈清薇却小小的舒了一口气,站起来,窈窕的身子在斜阳下格外诱人,眉宇间的淡笑像一泓清水,幽静深远:“天下第一,谁爱当谁当去,我是不稀罕的。” 谢玉方才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的脸顿时就石化了,只半张着嘴,一时间无以言对,沈清薇转过头来,再一次朝着谢玉微微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娇媚的意味,问道:“表哥?你是觉得我当天下第一比较好呢?还是就今天这样比较好?” 这句话一出,谢玉就像遭了雷击一般,感觉沈清薇的笑如一股清泉一样沁人心脾,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孤僻,高岭之花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可亲可爱的邻家女。 “自然……自然……”谢玉摸不清沈清薇到底是怎么了,便斟酌着言语道:“自然是都好的。” 沈清薇顿觉无趣,撇了撇嘴唇,百无聊赖的说:“算了,今儿有些晚了,你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和你一起回府吧。” 在别院躲了一个多月,再躲下去,委实也是不太像话了。况且她醒来的时候就在别院养病,虽然见着了自己的父母,可心里还有几分挂念卫国公府的老太太。 她前世病的糊涂的时候,听说老太太曾进宫看过自己,那时候老太太已近耄耋之龄了,她上辈子唯一不孝的地方,就是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玉眸中透出欣喜,低低的应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见沈清薇手扶栏杆,视线却停留在满池碧绿的荷叶之上,她脸上是谢玉从没见过的神情,带着几分期许、又带着几分落寞、似乎有着一种让人摸不着的忧伤。谢玉顿时觉得,他越来越不认识自己的这位表妹了。 七八月的天气,总是容易变天,方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不一会儿就乌云密布了起来,一个响雷劈下来,满池的荷叶上便响起了沙沙的雨声。 美景打着伞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进了亭子里才道:“表少爷,你怎么还在这边,老爷说方才豫王的车队经过,进了别院避雨,想请表少爷去前头作陪呢!” 谢玉这会子正震惊于沈清薇方才细微的表情变化,猛地听美景这么说,只愣了一下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美景收了油纸伞,递给一旁的小丫鬟,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小步进了亭子里头道:“就方才的事情,这雨来的急,听说豫王是奉旨进京,走到京郊的时候就下起雨来了,正巧遇上了老爷的车架,老爷就把豫王请进府避雨了。” 沈清薇瞧了一眼美景身后的几个小丫鬟,只开口问道:“明月和清风呢?” “老爷让她们去前头待客了。”美景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老爷今儿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过来,说是昨儿有什么东西忘在了这边,特意来取的,所以……” 沈清薇撇了撇嘴,只开口道:“罢了,你们去忙吧,总是待客要紧的。”况且,按照沈清薇前世的记忆,这位豫王似乎是一个短命鬼,好像是这次回京之后,返回番地的时候,遭遇意外死了。 不过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她一活过来,之前死了的人也都活了过来。 当今圣上,年过三十了还膝下无子,急坏了皇太后。而这豫王乃是先太子的遗孤,若不是先太子早逝,他也算是大周正统了,听说这一次他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回京,要立他为太子的。只可惜他跟他爹一样,当上太子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沈清薇回想起这些事情来,还隐隐觉得好笑,有些人就是没那命,逆命而行,阎王就只能让他早早的死了。自从他死后,皇帝的后宫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年抱俩,等到沈清薇自己进宫的时候,皇帝早已经不为子嗣问题烦恼了。 沈清薇正愣怔着,良辰已撑着伞从九曲廊桥上过来,见了谢玉便道:“表少爷怎么还没过去,老爷派奴婢来催了。” “这里风大,你们先送了小姐回去,我再过去不迟。”谢玉看着被风吹的有些乱的鲛绡纱,对两个丫鬟道。 沈清薇这会儿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往亭子里走了两步,靠在软榻上道:“这儿挺好的,我就坐在这边听一听雨声,这雨只怕也下不长的。” 因为是阵雨,方才乌云密布,这会儿风小了,已隐隐有了天光,雨也不似刚才那样砸下来。那边良辰催促,谢玉便只好别过了沈清薇,由小丫鬟打着伞,往待客的前厅去了。 李煦站在厅堂中,欣赏着大厅中悬着的一副旧朝国手崔翰的岁寒三友图。前头的长几上放着一尊汉白玉的重峦叠嶂图,左右两边是白瓷玉净瓶,里面插着两朵红莲,竟然一下子让古朴清幽的厅堂,变的有了几分鲜活之气。 明月清风两人一前一后,从茶房出来,端了茶盏,送上了糕点。因为这别院平常没什么人住,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沈清薇住过来的时候,谢氏按照她的喜好,特意挑选的。 茶是温和的金俊眉,这会儿正值午后,喝一些养胃的红茶,吃一些小点心,那是最好不过的。 点心是昨日沈清薇刚让厨房做的莲蓉卷,她素来喜欢甜食,莲蓉里头加上一点绿豆,就不甜腻了。 茶盏和放置糕点的器具,都是沈清薇亲手做的陶艺,外头画着莲花盛开的吉祥如意花纹,瞧着很别致,却不是什么名贵的器具。 因为别院人少,所以沈晖亲自出去关照了一番,进来时候便瞧见豫王捧着沈清薇手工做的茶盏,正低头喝茶。 沈晖身为国公爷,自然也是爱面子的,便知皱眉问了一句:“就没有别的茶具了?怎么好拿这样的货色来招待豫王殿下呢?” 明月闻言,便仪态端方的福了福身子道:“回老爷,姑娘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些,若是要用别院里头的,还要开了库房去洗,奴婢怕贵客等急了,就先用了。”明月一边说,一边心里头还懊恼着,当时这一套杯盏碗碟的,总共只做了四个花样,沈清薇是定下来哪个人用哪一样的,如今国公爷和夫人都有了,还有一件是沈清薇自己常用的,这一件正是还没有主人的那一个。 就连谢家表少爷来,沈清薇也不肯拿这个出去待客,用的不过就是最普通的白瓷茶盏,跟她们下人喝的没什么区别,可谢公子是熟人,自然知道她们别院清简,并不会计较这些。如今换了别人,若是还拿着那瓷盏上茶,只怕要丢了国公爷的脸面了。 沈晖听明月这么说,脸上也稍稍缓和了一下,只还是谦逊道:“豫王殿下见笑了,别院简陋,还请豫王殿下海涵。” 李煦手中正端着茶盏,白皙纤长的指节配着有些粗陋的陶盏,反倒让人觉得很和谐,他细细的欣赏了一番这茶盅上的花纹,毫不吝啬的夸赞:“令嫒的工笔画风很细腻,这花样也瞧着很别致,虽比不上名家之作,却也很下了一番心思,今日有幸得用,是小王的福分。” 沈晖见豫王如此夸奖沈清薇,便有觉得面上有光,只跟着笑了笑,也跟着道:“小女拜在琅環书院的画心前辈名下,绘画上还算有几分天赋。”沈晖说这话,已经是谦虚的很了,但凡京城的权贵圈中,有谁不知道沈清薇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李煦握着茶盏的手心就转了转,眉眼一动不动的落在了上头,嘴角微微勾起道:“原来是名师出高徒,怪不得了。” 第4章 谢玉姗姗来迟,第一眼便瞧见了李煦手中的茶盏,心口就像中了一拳一样,悄悄的挑眉看了一眼侍立在两旁的丫鬟,带着几分难掩的郁闷。 沈晖忙吩咐道:“明月清风,还不快去为世子爷倒茶。” 明月只跟在清风后头,见她进去,才开口道:“我的姑奶奶,怎么表少爷也来了?” “我也不知道,如今怎么办?去开了库房找茶具去?”明月看着茶盘中倒扣着的白瓷茶盅,只郁闷道:“平常也没有个什么人来,今儿倒是一气来这么多,你等着,我去库房拿一套好的出来罢了。” 明月说完了,便从后门打了伞出去,绕到了后院的库房,沈清薇正在亭子里头打盹,睁开眼瞧见明月火急火燎的在岸上走过去,便让良辰问道:“怎么了这是?上赶着去投胎吗?” 明月只涨红了脸,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抽了自己一嘴巴道:“都是我的不是,想着既只有一个人,不如就躲懒了,便没去库房拿了上好的待客茶盏,这会儿倒是没法子了,总不能还让表少爷拿方才他用过的普通茶盏吧?毕竟两人都是客……” 沈清薇原先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听了明月这般火急火燎的说出来,只笑着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你也不必去库房取去了,翻箱倒柜的,弄得一身灰,你就用我平常用的那个,招待表哥吧!” 换做是前世的沈清薇,这必定是大忌讳的,可是她活了一世之后,心境就不一样了,觉得前世自己坚持的很多东西,其实在别人看来,兴许并不重要,而真正重要的东西,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她实在是在后宫闲的太久了,才会觉得,在外头,跟着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即便不是说说笑笑,就是吵嘴别扭,也有说不出的亲切。 明月原本已经打算领罪了,毕竟她私下里拿了那杯子待客,如今听沈清薇这么说,也觉得有些惊讶,可一想起自家姑娘自这次病好之后,性子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便也觉得情有可原。 以前的沈清薇处处追求完美,对待她们丫鬟,也要求跟她自己一样,她们做丫鬟的,除了要服侍人之外,每个月还要读三本书,写几首诗,抚一曲琴,美其名曰,提高她们的整体素质。 “姑娘既这么说,那奴婢就先回去了,省得表少爷等急了,这会子表少爷只怕是要心满意足了。”明月说着,只福身谢过了沈清薇,往前头去了。 沈清薇从软榻上起身,瞧着庭外的雨小了,转身对良辰道:“你去把我房里前几日新做的瓦罐那来,我上桥上收集些荷叶上的雨水,明日用着雨水煮茶喝,那才香呢!” 良辰哪的见沈清薇有些兴致,自然是急忙就去了,这半个月多以来,沈清薇除了吃就是睡,懒怠的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做,倒是把之前纤瘦的身子养出了几两肉来,越发比以前凹凸有致了起来。 本来也是,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沈清薇前世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熬得整个人清瘦绝艳,偏生她又有满腹的才气,更让那些贵公子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再清绝俊逸的男子,在她跟前,也觉得自己矮了一个头了。 可如今她身上养出了几两肉,脸颊就看着柔和许多,脸上微微一笑,还有几分少女的娇憨,不过若是有人仔细看她的眸色,不难发现她的眸中已带上了几分成熟之色。 陶罐子是沈清薇闲来无事自己做的,自己做好以后,让下人拿去烘烤上釉,再取回来上色,有时候一天的空闲就这样打发了过去。 “姑娘,前头林子里才开的几株桂花,被雨打了,花骨朵都掉光了,我记得姑娘在下头铺了油布的,这会儿过去,还能收集一些,明儿能做桂花蜜呢!”良辰跟在沈清薇的身后,忽然就想起了这事儿,只笑着道。 “可不是,我差点就忘了,前几天还没开,我们过去瞧瞧。” 别院前头待客的正厅里头,谢玉和李煦互相见礼之后,便入了坐。国公爷身为朝臣,最近自然也是得到了李煦回京的风声,不便和李煦走的太近,便借故告辞了。 李煦起身,看着供桌上玉净瓶里头的两株红莲,笑道:“这个时候还有这么艳的红莲,也算得来不易了。” 谢玉便道:“卫国公府的这个别院,虽说不大,不过后院的一片荷塘还是养得很好。”谢玉说到这里,想起沈清薇还在亭中乘凉,便顿了顿,改口道:“不过这会儿已过了时节,也没有多少好看的荷花了。” 李煦便微微一笑,京城的天气比别处热的迟一些,荷花常常开到中秋之后,他虽然常年住在番地,可却也常听他母妃说起过。看样子,这平宁侯府的世子爷,似乎并不太待见自己。 只是这样的日子,平宁侯的世子爷怎么会在卫国公府的别院里头呢? 李煦的眉梢微微一挑,就想起了方才那丫鬟说的话:姑娘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些……,李煦眼角的笑意顿时就加大了起来,怪不得侯府的世子爷冒着大热的天气,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别院,原来这别院里头,正藏着娇客呢! “大雨初歇,这厅里头倒是有些闷热,谢兄不妨带小王去后院走一走,便是瞧不见荷塘,看看这雨后的花草,也让人心旷神怡,小王已经离开京七八年了,如今倒是近乡情怯了起来。” 谢玉正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盏发呆,这茶盏上回他在卫国公府瞧见沈清薇用过,明知道她多了一套,碍于自己脸皮太薄,一直不敢开口,谁知今日却瞧见丫鬟们给这豫王殿下用了,他当时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不过这会儿,谢玉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谢兄?”李煦见他低头傻笑,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又喊了他一声。 谢玉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免有些尴尬,急忙道:“啊……殿下要去后院走走吗?后院里头有几株桂花,这几日开的正盛,花香四溢的,殿下不妨去那边走一走?” 反正,只要不往荷塘那边去,不瞧见清薇表妹,什么都好说。谢玉一直觉得,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不喜欢沈清薇,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喜欢也不敢说出来。他自然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只是对于豫王殿下这种身份的人,那就未必不敢说出来了。 且他的容貌……谢玉想到这里,又稍稍抬眸打量了豫王一眼,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眉飞入鬓、龙章凤姿,通身的气度,可把自己给比下去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豫王见到沈清薇。至少,在自己修炼到足够优秀,能配上沈清薇,让母亲上卫国公家提亲之前,一定不能让豫王见到沈清薇。 李煦几乎都要在心里笑起来了,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谢少爷,正合时宜的莲花不让他赏,不合时宜的桂花,却说开的正盛。不过李煦也懒得跟他计较,他本就只是觉得厅里头闷,想在外头走一走,况且他离京多年,如今才回来,不过就是想回味一下这京城的气息。 李煦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一前一后往别院后花园的那两株桂花树边去了。 院子里的花木刚经了一场大雨,越发的苍翠逼人,石头小径被冲刷的不带半点的尘土。沈清薇喊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将那青黑油布上头沾了雨水的桂花收集起来,等天气好的时候晒干了,做成桂花蜜。 等丫鬟们都弄好了,油布上还稀稀拉拉的沾着好些花苞,良辰本就是爱玩的性子,最近沈清薇又懒怠,她便出了主意道:“我们脱了鞋袜,在这上头捉迷藏,一会儿回去,连脚趾头都是香香的!” 这季节还带这几分暑期,沈清薇站在油布边缘,低头瞥见自己的绣花鞋上有一处正巧弄湿了,穿着也不舒服,便欣然同意了,只喊了另外一个小丫鬟道:“你回去帮我取一双干净的鞋来。” 说话间几个小丫鬟就都脱了鞋袜,便瞧见明月和清风也走了过来,沈清薇便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客人呢?” “表少爷在厅里陪着呢,我瞧着也不用我们候着,就偷跑出来了。” “来的正好,清风明月,你们一起上来,人多才好玩呢。” 沾着雨水的桂花树被小丫鬟们用力一摇,就跟下了桂花雨一样,又馨香又凉快。沈清薇被抓了几回,无奈只好自己蒙上了眼睛,抓她们去。 谢玉带着李煦,故意绕过了荷花池,往最偏远的桂树角落来,谁知两人才走到桂树的后头,便传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透过两棵桂树的缝隙,李煦瞧见十三四岁的少女,正赤着一双玉足,在洒满了桂花的油布上捉迷藏。 当谢玉抬起头看清那一双裸足的主人时,整个人都呆了,沈清薇眸上蒙着浅碧色的帕子,几缕发丝垂在脸颊上,钗环倾斜,交领衣衫露出细细一抹莹白,正微微起伏,那一双瓷白的赤足上沾着淡黄色花骨朵,赤金的脚踝链子搭在脚背上,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要冒起来了。 偏生这个时候,沈清薇脚下一滑,众人正要惊呼出声的时候,沈清薇已经跌倒在地上,她凭空往前抓了一把,顺手就扯上了豫王的一截衣袍,一众小丫鬟们都吓的噤了声。 不是丫鬟们穿的杭绸的料子,倒像是今儿谢玉穿的蜀锦的料子?沈清薇脸上一红,便猜测是谢玉来了,不过她如今的心境毕竟已经不是十三四岁的姑娘,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装作很随意的抬起手,示意李煦扶她,且带着几分娇媚道:“表哥怎么来了?父亲不是让你在前头陪着豫王殿下吗?你偷跑出来,小心客人生气呢!” 李煦先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小姑娘如何解了这僵局,待瞧见她伸出那一截莲藕似得玉臂时,李煦的眸中露出一丝浅浅笑意,扭头瞧了谢玉一眼,见他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 李煦弯腰,将沈清薇扶了起来,少女身上如兰似麝的香味夹杂在周着的桂花馨香中,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错觉。 第5章 沈清薇见谢玉终于扶了她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一场尴尬总算是化解了,谢玉是谦谦君子,这种事情,他定然不会传出去的,想到这里,沈清薇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浅碧色的绢帕蒙着她清亮的双眸,脸颊上微微深陷的酒窝,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这个时候,她正要伸手扯下蒙着眼睛的丝帕时,李煦却忽然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微微往后退了两步,躲在桂花树后,朝着谢玉使了一个眼色。 “表妹,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慢慢玩。”谢玉有些结巴的开口,心里却忍不住感激起了李煦,只对着周围的丫鬟们都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沈清薇素知谢玉脸皮薄,每每逗他几句,总会憋得脸红脖子粗的,便也没强求他,只小声道:“那你快去吧,省得客人觉得我们国公府怠慢了。” 小丫鬟们目送着谢玉和豫王离去的背影,稍稍回过神来,只拍了一下沈清薇的肩膀道:“姑娘你还没抓到我们呢!快来快来!” 沈清薇一个转身,抱住方才拍她肩膀的人:“明月,连你都知道作弄人了!” 李煦走在前头,耳边是少女们渐渐模糊的小声,想起方才那一幕,嘴角勾起笑来:“桂花确实开的正盛,小王不虚此行。” 谢玉这会儿心里还突突的跳,听李煦这么说,睁大的眼睛结巴道:“这这……豫王殿下,此事有关三姑娘的闺誉,还请豫王殿下守口如瓶。” “你放心,方才误闯桂花林的,不是谢世子吗?本王又没过去,也没瞧见什么,扶三姑娘起来的,也是谢世子你,不是吗?”李煦淡扫了一眼谢玉涨得通红的脸,见天边的乌云已经散去,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了头来,只继续道:“谢世子今日是住在这里呢?还是同小王一起回京?” 谢玉这会儿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如今豫王已经知道这别院住着国公府的三小姐,要是自己不回去的话,事情若是传出去,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了。 “自然是要回京的,本是一早就要走的,无奈大雨当道,倒是误了时辰,能和豫王殿下同行,在下求之不得。” 用过晚膳,别院里静悄悄的,天井里几棵芭蕉树上的水珠子滴答滴答的砸在青石板上,夜里的国公府别院很是安宁,正是沈清薇喜欢的感觉。 沈清薇伸手取下自己耳坠上的耳环,瞧着铜镜里头自己的模样发呆。谁能想到明明已经病死了的自己,一觉醒来,居然会回到十几年前。 “表少爷回去了?” “回去了,老爷也跟着一起回去了,方才还下了一场雨,非赶着下雨天往城里跑,这又是何必呢!” “豫王殿下回京,大概是想早些进宫面圣吧。父亲和谢世子一起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可万一世子爷淋了雨,着了凉就不好了,多说一阵秋雨一阵凉的。”沈清薇的几位丫鬟,对谢玉的印象都很不错,私下里也曾幻想过,若是沈清薇将来和谢玉结了亲,她们能跟过去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这些他们只能私下里想一想而已,再不敢在沈清薇的面上表露半分。 沈清薇前世忙于功课,哪里来时间关心自己丫鬟的想法,这会儿她听良辰这么一说,倒是稍微有些明白了,可是转念一想,最后嫁给谢玉的是沈清萱,她们也就只有眼馋的份儿了。 “姑娘,安神茶来了。”沈清薇正愣怔,明月送了安神茶进来。 沈清薇点了点头,示意她把汤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她自重生之后,什么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午夜梦回时候,总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睡得不甚安稳,索性让杜太医开过了安神茶之后,倒是睡得踏实了起来。 沈清薇端起药盏,中药特有的药香隐隐萦绕着鼻息,沈清薇蓦地就放下了药盏,连带着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几分,只转头问还在房里伺候着的明月和良辰:“今儿桂花树后头,除了表少爷,有没有其他人?” 两人的脸色均变了一下,沈清薇不用再问,心里也清楚了。 “扶我起来的,不是表少爷?” “这……”良辰咬了咬唇,扭头去看一旁的明月。明月想了想,只硬着头皮,福身回道:“回姑娘,扶姑娘起来的,是豫王殿下。” 沈清薇微微一愣,心道豫王既然没当面揭穿自己,想必也是要把这件事瞒下来的。于是便道:“我知道了,吩咐下去,今儿在林子里的小丫鬟,个个守口如瓶,不然的话……”沈清薇做事向来说一不二,所以她话还没说完,两个丫鬟就急忙跪下了道:“姑娘放心,表少爷已经交代过了,今儿的事情绝对不会泄露出去半句的。” “你们倒是听他的话,我若不问,你们就合成一气的骗我来着?”沈清薇挑了挑眉毛,假装愠怒。今儿那人扶她的时候,沈清薇依稀感觉到有一股药香,可夹杂在了桂花浓郁的馨香里头,她便没分辨出几分来。直至方才喝药的时候,药香萦鼻,沈清薇才猛然想起这件事情来。 “明月,我问你,你今儿见到了那豫王,他长的什么样子?”身上带着药香的少年郎,又英年早逝了,也不知道是长成什么模样的? 这一问倒是把明月给问住了,她们虽然在前头服侍,可是国公爷的客人,她们作为小丫鬟的,都是低头看着脚尖走路的,哪里敢抬头看。明月和清风虽然被沈清薇教导的比一般丫鬟们大气点,但在客人面前失礼这样的事情,她们也是不敢做的。 “若真要说的话,奴婢也就上茶的时候,偷偷的瞥了一眼豫王殿下的嘴唇和鼻子,姑娘要是想知道,不如问问清风去,她胆子大,没准抬头看全了。” “那你就说说他的嘴唇和鼻子吧。”沈清薇也不过一时起兴,随口问的,到也不在意她们非要说个所以然出来。 “嗯,嘴唇薄薄的,很红,鼻子上的皮肤很细腻,鼻梁高挺,脸颊似乎特别的白,比一般男子都白,比表少爷还白。” 医书有云,嘴唇太红就是肺火太旺、男子脸颊特别白,那就是病态了,怪不得他身上有中药的味道,只怕也是一个药罐子罢了。这样看来,豫王殿下英年早逝那也是有先兆的,不过当今圣上也不是昏君,立一个身子不好的太子,有什么用呢? 沈清薇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个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若是梦里头那老尼姑说的话是真的,这辈子只要不进宫,找个人嫁了,她还有长长久久的寿命。 沈清薇是当真不想早死的,不说要看着自己儿女成群,至少赡养父母、帮扶弟妹,做一个女儿和姐姐的本分,她还是想做到的。 听说沈清薇松口同意回府了,第二天一早,国公府就派来四辆马车过来,要把沈清薇一应的用具都搬回去,看架势是再也不想让她在这边多住一日了。丫鬟们忙着整理箱笼衣物。明月就收了昨日用过的那一套土陶的茶具,过来问沈清薇:“姑娘,这个要带回去吗?” “都带回去吧,还有上次我自己做的几个陶瓶子,也带回去,送给几位妹妹。” “送给四姑娘五姑娘也就罢了,二姑娘只怕是瞧不上这些的。”明月说着,便蹙了眉头瞧着沈清薇道:“姑娘以前每次送礼,都喜欢送名家孤本、或者是真迹书贴,每次四姑娘五姑娘都是一脸懵的收下了,倒是二姑娘看着挺喜欢的,不如姑娘把这些瓶瓶罐罐的送给四姑娘和五姑娘,再送一本真迹给二姑娘,这样大家都欢喜了起来。” 沈清薇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送礼守则,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于是便笑着道:“你们去准备吧,你们都服侍我这么长时间了,这些小事儿还用我操心吗?” 上了马车,国公府的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往京城去了。也不知谁说的一阵秋雨一阵凉的,今儿的天气果然就没了昨天的暑气,沈清薇挽起帘子,瞧了一眼马路两旁的树木人家。她已经有好多年,没瞧见这外头的人事了。 大周虽然也重礼教,但自从开国的时候出了一位女皇帝之后,对女子教养方面,比起前朝不知好了多少,增设女学就不用说了,就连男女大防之事,也不像前朝一样森严。 姑娘家有丫鬟仆妇的陪同,是可以上街的,只是入夜之后,便不可以随便在街上走动。一应的公开场合,男女之间相交也并没有多少忌讳,唯一忌讳的,不过就是私相授受,私定终身这些出离了礼教的悖德之事。 马车进了京城,就越发热闹了起来,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家家都是生意兴隆的。马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见了国公府的车架,就远远的避让了。沈清薇的指尖搭在车帘子上,时不时撩起一道细细的小缝,偷偷的往外头瞧一眼。 “停车,快停车!”沈清薇视线扫过一处黑底烫金的招牌,冲着驾车的车夫喊了两声。 幸好进了城里,马车就行驶得及其慢,车夫勒了马缰,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丫鬟们见沈清薇起身,急忙问道:“姑娘,姑娘你要去哪儿?” 沈清薇利落的跳下马车,回头道:“前儿萱妹妹说,这珍宝坊的首饰最好,我来给她们挑几样,当见面礼呀。” 丫鬟们只得笑着跟了下去,纷纷摇头:不过就大半个月没见而已,还挑什么见面礼呢。她们如何知道,沈清薇是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家里的姐妹们了。 第6章 珍宝坊一向是京城里头做首饰的第一家,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每年这里新推出的款式,连宫里的贵人都争相抢购。沈清薇前世对这些珠宝首饰没有半点热情,在她看来,有这些时间研究这些吃喝穿戴,还不如看几本书来的让人痛快。 可自从进宫之后,长期的寂寥也让沈清薇稍微改了一些兴趣,作为应景,她也会对皇帝赏赐的这些东西看上几眼,久而久之,便也品出了这些东西的好来。 比如以前宫里的姐妹,若是送一册孤本给她们,必定没有送几样手饰来的让人欢心。 七八月的天气,正是京城最炎热的时节,可这珍宝坊里头却透出丝丝的凉意来,原来左右靠门的地方,都用青花瓷的大笔洗缸放着窖冰,人一走进去,顿时清凉舒爽,暑期全消,可以静静心心的欣赏这店里头琳琅满目的首饰。 沈清薇才踏进去,便有专门待客的女掌柜迎了过来,见沈清薇面生的很,也不由蹙起了眉宇来。 说起来这珍宝坊也是京城首饰坊的第一家了,就连宫里头的公主她也招待过几回,可唯独眼前这位容貌举止皆透着贵气的姑娘,她当真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沈清薇扫过正在店堂里头看着首饰小声轻语的姑娘们,将视线又落回到了眼前的待客之人身上,朝着她微微一笑。 那女掌柜顿时觉得这笑容中透着难掩的自信,偏生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比起方才她招待过的程国公家的姑娘,涵养不止高了一层,听说那姑娘还素有才女的美名,看来这所谓的才女,也不过就是看脸而已。 那女掌柜顿时就对沈清薇又多了一些好感,正笑着要上前开口招待,沈清薇身边的丫鬟良辰开口道:“店家,你们这儿有雅室吗?带上图册到雅室里头让我们姑娘选吧。” 那人原本已觉得沈清薇贵气逼人,如今她这身边的丫鬟一开口,居然也是这样的气势,顿时让她也觉得自己矮了几分,对沈清薇的身份只越发迷茫了起来。 沈清薇如今却是从善如流的很,再不像前世那般眼高于顶,只环视了一下四周,见这店堂里也有不少人在看首饰,便笑着道:“不必麻烦了,看画册如何有看实物的好,我随便逛逛就好,店家不必招待了。” 那女掌柜原本还悬着一颗心,正不知如何招待的好,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姑娘慢慢选,这柜台里头放着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新款式,才推出不久,不过姑娘若是想选一些更贵重些的,也可以到里头一间,里面放着的才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沈清薇听那掌柜的介绍,也自然知道像她这样身份的人,必定更多的是往里头那间去的。两个丫鬟听了,也只在沈清薇身后小声询问道:“姑娘,不如我们去里面看看?” 沈清薇只微微一笑,摇头道:“不必了,几位妹妹谁也不缺这几样首饰,我不过就是多日不见她们了,想买了当个见面礼而已,就选些平常的,样子好看的让她们带着玩的就好。” 那掌柜的听她怎么说,便笑着上前介绍道:“姑娘要样式好看的,我们店里倒是真好来了一批新货,银簪子上一律用南洋的珍珠镶在上头,边上用米粒大的珍重串成了流苏,最底下的珍珠足有龙眼那么大,银托子各掐成了梅花、兰花、莲花、芙蓉花的样子,一套共四个,我想拿过来给姑娘瞧瞧?” 沈清薇听那掌柜的说得这般好,便也有了兴致,只先在店里待客用的红木圈椅上稍稍坐了片刻,便瞧见掌柜的端着一个宝蓝色的锦盒,往这边来。 盒子里一共装着四支簪子,确实巧夺天工,唯一的缺点就是显得素净了些,可这正好符合沈清薇的审美观点。 沈清薇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丫鬟问价付钱,却不想有人正好笑着从里间出来,见了沈清薇只微微一愣,旋即那一双秀眉微微一挑,毫不留情的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掌柜的手中端着的锦盒,只笑道:“花掌柜,我还没说不买呢,你怎么就拿着给我瞧过的东西给别人看了呢?沈姑娘贵为京城第一才女,如何能看上这几支破珍珠簪子呢?” 那姑娘说完,只冷冷一下,回头对身后的丫鬟道:“把这几根簪子收起来吧,我买了。” 这长相虽然也算的上娇美,但出言挑衅的姑娘,正是程国公燕世子一母同胞的妹妹燕苒。以前仗着燕世子的才名,在京城也有才女一称,可自从燕世子败在了沈清薇的棋局之下后,燕苒的才名也一落千丈,如今京城的子弟,只知沈清薇而不知燕苒。 且除了在才名上,在容貌上,沈清薇也是胜过这燕姑娘几分。这京城的姑娘家要想找个好夫家,无非就两个条件,要么靠脸,要么靠才,可这两样都被沈清薇给拔尖了,如何让她们这些人不气恼? 其实沈清薇心下里也在暗笑,心道若是这姑娘知道了自己后来被才名所累,弄的只能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皇帝,只怕这会子就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沈清薇稍稍抬眸,瞧了燕苒一眼,不过就是小女孩使性子罢了,按照沈清薇对这些小姑娘的判断,能看上这几根素雅的发簪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只不过……若是能从她的手中夺过去,那这发簪对她的意义就不同了。 “燕姑娘说的没错,这发簪确实入不了我的眼,只是我没预料到,入不了我的眼的东西,燕姑娘你居然会看上,倒是奇怪的很,我本以为我不要的东西,燕姑娘也是说什么都不会要的呢!”小姑娘的心思,无非就是要让你心里头不舒坦,只是对于沈清薇来说,都重活了一世了,真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哪里有功跟她们计较这些。 燕苒闻言,娇嫩莹白的肤色顿时就染上了一层红云,这时候若是承认自己喜欢这东西,那简直是太掉架子了!燕苒咬着唇瓣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憋了片刻才挑眉道:“谁说我看上这东西了?我不过瞧着这簪子太素了,放在这边未必也有人询问,不如我做个好人买下了回去赏丫鬟也是好的!” 沈清薇只抿唇一笑,想起程国公如今位居户部侍郎,为了让圣上宽心,恨不得每日都穿着带补丁的朝服上朝,对家里人的吃用也管教甚严,便笑着道:“倒是不知道程国公府这等富庶,连丫鬟们都是带珍宝坊的首饰的,前日子还听我父亲提起,程国公穿的朝服都洗的褪色了,如此看来,莫不成是装穷给人看的吗?” 沈清薇说完话,唇角只微微一勾,见燕苒早已经气得眼红脖子粗了,只继续装作不知道:“我父亲还说程国公两袖清风,看来人不可貌相呢!” 燕苒本就娇惯,虽然程国公三令五申,说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不容易,可吃穿用度方面,也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女,所以即便俭省,也没俭省到她的身上。燕苒听了沈清薇这一席话,也只气得七窍冒烟,只忍不住开口道:“沈清薇,你血口喷人,我……我……” 花掌柜听了沈清薇那几句话,也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又听闻燕苒喊了沈清薇的名字出来,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就是京城已经被传成了神一样的存在的才女,卫国公的嫡长女沈清薇。 眼看着燕苒那红透的眼眶就要挤出泪来,花掌柜只上前劝慰道:“这几支银簪说起来也确实不值什么银子,不过就是好看些罢了,既然燕姑娘不喜欢,我也不好意让你白花了银子,这簪子,我还是收回来的好了。” 燕苒原本也没打算买这个簪子,听说花掌柜说要收回去了,也只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每个月的月银也有限,刚才虽然一时意气用事,说要把这簪子给买下来,等回去取银子的时候,只怕还会被母亲一顿数落,如今反倒好了,也算不得自己下不来台。燕苒想到此处,还略略觉得有些幸运,心中正要偷笑,却听那花掌柜的继续道:“沈姑娘,方才是小的没弄清沈姑娘的喜好,拿了这发簪过来给您看,真是过意不去的很,沈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一套发簪就送给姑娘,只当是我们珍宝坊给姑娘赔罪了,正如方才燕姑娘说的,这发簪再不济,赏给丫鬟们带带,也是好的。” 这珍宝坊在京城开了上百年了,她们花家也虽说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不过就是一个商贾,可也从来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太太、奶奶这样埋汰自家首饰的,花掌柜便是拼了这一单不赚钱,也是要让那燕苒好看的。 沈清薇闻言也是一愣,旋即便弄清楚了花掌柜的心思,只笑着道:“花掌柜说哪里的话,这簪子是极好的,只是我素来不喜欢这些,故而方才还有冒犯之言,还请花掌柜见谅。”沈清薇说着,只继续道:“不过如今瞧着倒是越发觉得好看了,花掌柜既然有如此美意,那清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7章 一旁的燕苒,早已经气的变了脸色,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自己跟前眉来眼笑的,只一跺脚道:“哼,这珍宝坊,我再也不来了!” 这时候几个看首饰的姑娘听见了动静,也都往这边看过来,花掌柜便笑吟吟的走到门口,对着燕苒笑道:“燕姑娘好生走,小心台阶崴了脚。” 这花掌柜的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就传来哎哟一声,那燕苒果真是不小心崴了脚。几个看热闹的小丫鬟忙不迭就出去看了一眼,见燕苒正哭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只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沈清薇只清了清嗓子,良辰便停下了笑,沈清薇便道:“良辰,我们回府吧,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赶着中午之前回去,家里也凉快些。” 良辰闻言,只忙应了一声,去花掌柜那边问那几根簪子的价格,那花掌柜哪里肯说,沈清薇便也只让良辰作罢了,几人一行往卫国公府而去。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沈清薇才越发觉得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掐指算算,从前世二十二岁那年进宫,到三十三岁病死,整整十一年,她没有回过卫国公府一次,沈清薇想到这些,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清风见了,还以为是帘子外头透了风沙进来,只小心的把帘子给合上了,劝慰道:“姑娘,外头风沙大,姑娘还是少往外头看的好。” 沈清薇便撇撇嘴笑了,感叹道:“这才几月天呢,哪里来什么风沙,要到了冬天,这京城的风沙那才叫大呢。”只是前世她身在深宫,便是外头的风沙,她也难得见到一回了。 良辰见了,只笑着道:“姑娘肯定是想老祖宗了,姑娘还没去别院的时候,老祖宗就整日里唠叨说,等好了可要早些回京,谁知道姑娘这一住就住了一个多月呢,可不是想老祖宗了。” 沈清薇这时候回想起老太太,却也只回想起她刚进宫那会儿,老太太站在仪门口送她的光景,那时候她还没有多少白发,看着慈祥的很,如今比起那时候,应该更年轻几岁才对。 过了国公府门口的大门,马车就停在了平常出入的右角门边上,在沈清薇的记忆中,国公府的大门基本上都是紧闭的,只有偶尔办一些大事情,才会开了门迎客。 丫鬟扶着沈清薇下车,沈清薇只转过身来,看着门口蹲着的那一头石狮子,心中微微叹道:谁能想到过了这些年,她尽然是白活了一世,又回到了起点,可这一世,沈清薇要换个活法了。 沈清薇才下了马车,里头便有几个老沉持重的婆子迎了出来,这些人沈清薇以前多半都是认识的,只是如今隔的时间长了,倒是有些想不起了,只那个穿油绿色比甲的婆子,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平常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着的张妈妈。 沈清薇瞧见是张妈妈亲自来迎,也知道约莫这会儿谢氏是在老太太那里,不然的话,怎么说也是她跟前的刘妈妈过来迎的。 那张妈妈见沈清薇下来了,只忙不迭迎了上来,拂了拂身子道:“今儿一早,表少爷家就派人来传话,说是姑娘要回来了,老太太一早就念叨着呢,让奴婢在门口守着呢!” 沈清薇前世对这些奴仆从不放在心上,平常她又是高傲惯了的人,所以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张妈妈虽然是笑着说了这一番话,可心里头终究还是小心的,这三姑娘眼高于顶,从来都是这般不苟言笑的,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不开口说,但修理起下人,也是麻利的很,没有二姑娘温和、也不及四姑娘可爱。 沈清薇见张妈妈的笑容里头带着几分小心,心道我是十几年没见过她们了,可她们才不见我几日,自然还是怕自己的,于是只谦谦一笑道:“劳烦张妈妈亲自过来,不敢当。” 张妈妈听了这话,一张老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惑来,谁不知道这三姑娘金口玉言的,能被她这么夸一句,张妈妈也算值了,只笑着道:“姑娘说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们做奴才的分内事,姑娘先上轿吧,外头太阳大,仔细晒着了。” 沈清薇不过就是稍稍露了一个笑脸,张妈妈顿时连说话的口气都软了几分,越发的就殷勤了起来,这要是前世的沈清薇,哪里有这样的待遇,无非就是上了轿子,一路无话的抬到了福雅居,也就算齐全了。 卫国公府占地极广,从右角门到老太太的福雅居,正巧是最远的距离,这接近晌午的天气,别说是跟在轿子边上的丫鬟们,便是坐在轿中的沈清薇,也略略觉得有些闷热。 越接近花园,那知了的叫声就越发响亮了起来,沈清薇只稍稍挑开了帘子,往园子里瞧了一眼,只见几个小丫鬟们正低着头在路上来来回回,见了她的轿子,只停下来蹲身行礼,脆生生的喊着三姑娘。 若是以前,沈清薇决计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今儿她心情好,便挑开了帘子,见那小丫鬟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只笑着道:“免了吧,这天气怪热的,大太阳底下还是少走动的好,仔细中暑了。” 那小丫鬟听了,只受宠若惊道:“奴婢谢三姑娘,奴婢不热,老太太知道三姑娘进门了,特命奴婢去厨房传膳呢。”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放她走了,轿子一路来到了福雅居的门口。沈清薇从上头下来,这才转身吩咐跟了自己过来的丫鬟,“良辰,你带着这四位抬轿子的妈妈下去喝口凉茶;美景,你去账房上走一趟,就说支取一百两银子,送到珍宝坊去,定要让花掌柜的收下了才能回来。” 两个丫鬟只领命去了,沈清薇正要转身进门,就听见外头有人笑着进来道:“三姑娘一回来就忙成这样,又是赏茶喝,又是支银子的,可真是能干的很哪!” 这声音即便沈清薇上辈子十几年都没听过了,可她一开腔,沈清薇还是当场就辨认了出来,即使隔了一世了,这酸溜溜的话,还能让沈清薇觉得压根都要酸倒了。不过前世的沈清薇对这种跳梁小丑从来不加以理会,所以她们在自己跟前话从来说不过两句,因为压根没有人会接她们的话。 沈清薇觉得对待这种人这种办法是极好的,所以只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她稍稍福了福身子,勉强称呼了她一声大伯娘。 小谢氏瞧见沈清薇这一张面瘫脸,心里只恨的牙痒痒。她虽然是大房的媳妇,却是谢家庶出的姑娘,在谢家的时候,谢氏就从来不把她当个鸟,后来小谢氏续弦进了沈家,原本以为仗着大房的名头,可以压着谢氏一头,谁知道谢氏偏偏还是老样子,只把她当个笑话看,连带着她这闺女,对她也这样不恭不敬。 小谢氏气的脸颊都有些颤了,偏生今儿张妈妈得了沈清薇的夸赞,这会儿心里正高兴呢,她素来知道小谢氏和谢氏之间有些不对盘,便笑着上来解围道:“原来是大太太,快进去吧,老太太早就念着三姑娘了,这会子二姑娘也在,外头热,还是里面聊去。” 沈清薇只微微一笑,随着张妈妈进了垂花门,这才走了几步,里头便迎出一个穿豆绿色比甲的俏丫鬟来,见了沈清薇只忙迎了过来道:“方才老太太说在屋里听见了三姑娘的声音,三太太还不信,只和老太太打了一个赌,让奴婢出来瞧一眼,这不正是三姑娘来了吗?这回三太太可输了!” 三太太林氏,从来都是这样乖巧的人儿,虽然三房也是庶出,但三老爷从小就记在老太太名下,就连娶亲的时候,也都是按着嫡出的规矩来的。林氏更是对老太太孝顺的很,三个儿媳中,最得老太太的青眼。 沈清薇听了这话,就知道是林氏又想着法子逗老太太高兴了。 谢氏自恃身份高贵,从来不屑做这种去意奉承的事情,小谢氏也瞧不起林氏这般圆滑世故,是以也总是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这会子见林氏又出了主意讨老太太欢心,便故意扯着嗓门对那丫鬟道:“如意,你说三太太也真是的,我这破落大嗓门她听不见,偏三姑娘那细声细语倒是入了她的耳了,知道的只当她是念着三姑娘呢,不知道的,还当她心里压根就没我这个大嫂子。” 小谢氏这话虽然是在丫鬟堆里说的,可这是老太太的院子,只怕不消过了今夜,总有人会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去,她自己不会溜须拍马也就算了,可也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给得逞了。 沈清薇见小谢氏这越发酸溜溜的话语,只忍不住冷笑道:“大伯娘真是好大的嗓门,把这院里的知了声都给盖过去了。三婶娘说听见我的声音,无非就是逗老祖宗开心罢了,怎么大伯娘是见不得老祖宗高兴吗?” 小谢氏原本以为这沈清薇不过还像往日一样,冷着一张脸也就罢了,谁知道她不开口也就罢了,这开口这一句,简直把人给刺的心口上挠心挠肺的疼啊 第8章 几个丫鬟听了,也都品出了这其中的意思来,只忍着笑不说话。小谢氏尴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便强笑道:“三丫头这张嘴,可真真是厉害,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倒是被你说的跟别有用心似得。” 沈清薇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往小谢氏那边瞟了一眼,也只笑道:“原来大伯母只是玩笑话呀,我倒是没品出来,看来我这许久不在家,到底是变笨了许多。” 这世上谁不知道沈清薇是才女,哪里有人敢说她笨的?便是她自己开口,那也是她自谦之语,哪里能当得了真的。小谢氏听了这话,脸上的尴尬非但没消退,反倒还多了几分。只扭过头去,带着自己的丫鬟先往房里去了。 这时候出来迎了沈清薇进去的丫鬟如意笑着道:“姑娘快进去吧,外头怪热的,老太太房里还置着窖冰,清凉得很呢!” 沈清薇只点头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只回身对那丫鬟小声道:“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可不能贪凉,早晚这窖冰还是撤一撤,只中午的时候用一会儿也就罢了,如今也近中秋了,并不像那三伏天一样炎热。” 放做前世的沈清薇,哪里能想到这等事情,这些不过就是因为她在宫里过得时间长了,这才得出的一些经验罢了。可那丫鬟哪里知道,心里便先感激了几分,几个太太都没想到的事情呢,偏三姑娘一回府就想到了,只笑着道:“还是三姑娘知道心疼老太太,我们这些奴婢倒是没想到这些,都是老太太说热了就吩咐搬进来,以后可得注意着点了。” 沈清薇便笑道:“我们年轻是不觉得,可老人家受不得凉,等我们觉得凉了,老太太可就要受凉了。” 那丫鬟觉得沈清薇说的很是,只一个劲的点头,上前亲自挽了帘子,引她进去。这时候小谢氏已经在她跟前进了厅里,老太太正问她,方才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说些个什么。小谢氏自然不敢说自己在沈清薇跟前碰了软钉子,只笑着道:“一个多月没瞧见三丫头,她长的越发好看了,脸嘴巴都比以前甜了。” 谢氏是最了解沈清薇的,沈清薇平素就不爱说话,就算她嘴巴变甜了,只怕也不会在小谢氏跟前甜。谢氏只冷冷的笑了笑,这时候帘子一闪,沈清薇窈窕的身姿落入众人眸中,正款步姗姗的走过来。 老太太只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见她粉面红唇、齿如含贝,只笑盈盈的从外面进来,仿佛就跟天上的仙子一样,竟让老太太看的都移不开眼来了。 老太太对沈清薇的印象一直都是清丽脱俗,不苟言笑的,没有二姑娘温婉懂事,也不如四姑娘活泼可爱,可这不过一个月未见,怎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得了,这一脸让人暖心的笑,弯弯的秀眉,浅浅的梨涡,都是老太太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老太太只急忙伸出手,将沈清薇拉到了自己跟前,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低着头仔细辨认了几回,这才笑着道:“是我们家三丫头,可没错哩!” 坐在一旁的沈清萱见了,只握着帕子笑了起来道:“老祖宗又说笑话了,这不是三姐姐,还能是谁呢!”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一脸的笑意,只忍不住感叹道:“你懂什么,你三姐姐从外面这个一进来,我只觉得眼前一亮,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呢,可不是要好好辨认辨认,不能认错了自己的亲孙女。” 便是老太太活了这把年纪,之前的十几年,也没瞧见过沈清薇这样的笑容,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道:“好啊好啊,城郊的别院果然养人,脸上也多了几两肉了,笑起来也好看了。” 沈清薇哪里知道,自己不过就是笑了笑,让长辈生出这许多的感叹,心下便觉得前世的自己当真是过的有些自私,连一个笑脸也从不轻易给别人,原来长辈们的欢心,其实也是很容易得来的。 沈清薇只细细的看了一眼老太太,见她鬓边已经生出了华发来,想起前世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并没有多少机会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只略略觉得有些心酸,眼眶也红了起来。 “老祖宗,我听说多吃一些黑芝麻,会长出黑头发来,以后每日薇薇都熬一盅黑芝麻糊来给老祖宗吃。” “哟哟,才夸你长大了,你这就嫌弃我老了?”老太太只玩笑道。 谢氏到底是个直性子的人,也没听出老太太口中这一股子浓浓的宠溺来,只笑着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三丫头哪里敢嫌弃你老。”谢氏这几日也正头疼呢,琢磨着要不要把沈清薇换了性子的事情告诉老太太,又怕老太太担心,以为沈清薇中了邪,那可就不好了,故而看着站在老太太跟前笑容明媚的沈清薇,谢氏也觉得有些捉摸不透了。 老太太听谢氏这么说,只冷着脸道:“我们祖孙俩好容易说些知心话,你一插嘴,这味道就变了,罢了,你们三个去隔壁看看午膳备好了吗?我留了丫头们下来说话。” 谢氏本是怕沈清薇说话得罪老太太,毕竟沈清薇不是沈清萱,从小就在老太太跟前撒娇长大的。这样的场景谢氏也没见过,自然是担心的,可谁知道老太太非但不领情,反倒数落了自己两句,顿时脸上也就有些尴尬了起来。 一旁的小谢氏便乐得看笑话,倒是林氏反应的极快,只开口道:“是时候要摆膳了,两位嫂子一起过去瞧瞧吧,难得今儿老太太高兴,特意留了我们几个在这边用午膳,到底是托了三丫头的福了,不然我们怎么有机会尝到老太太小厨房里头的佳肴呢!” 谢氏听林氏这么说,到底觉得有些安慰,脸上又带着几分笑意,只开口道:“三婶说的是,我们先过去瞧瞧,等备好了,再差丫鬟来请老太太过去。” 老太太便只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 三位太太刚走,几个姑娘便热闹了起来,沈清蓉只上前拉着沈清薇的手道:“你倒是说说,别院有什么好的,你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把我们都留在家里头,无聊都无聊死了,偏生这个月琅環书院又放假了,我在家里真是闷得慌呢!” 其实就算沈清薇不去别院,她和沈清蓉也不怎么玩到一起去的。沈清蓉又不是傻子,压根不喜欢这个处处都比她胜了一筹的妹妹,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到底要跟沈清薇表现的亲热些,毕竟是自家姐妹嘛! 沈清薇见沈清蓉笑的那叫一个纯真,演技也是一流的,只笑着道:“二姐姐还说我呢,你若是早些去别院请我回来,没准我一早就回来了,你看看,萱萱和玉表哥都去过别院,就你没去过,还说对我心心念念的,我都不知道要不要信了呢!” 宫里面勾心斗角见的多了,沈清薇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渐长,这一句话说出口,聪明的丫鬟谁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来。沈清蓉见一脸无害的沈清薇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实在是分不清她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可无论怎样,这句话好歹有些让人尴尬,可谁料到,沈清薇的话才说完,那边又来了一个补刀的,只听沈清萱一个劲的点头道:“二姐姐就只会说,平常我在家里,也没见你经常出来玩,总是一个人在房里念书,这有什么意思!” 沈清蓉听了这句话,真是恨不得把沈清萱拎起来教训一顿,心里那股子怒火腾腾腾就升了起来,正巧就被她瞧见了正端坐在椅子上的沈清蕊,只开口问她道:“五妹,平常我俩在一块儿最多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一天到晚在房里念书的吗?” 沈清蓉虽然脑子不笨,可跟沈清薇这样天生的才女一比,那自然是差了一大截。为了让这一大截的距离变成一小截,她只能没日没夜的在自己房里努力,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可她偏生就不肯承认,倒是让别人都奇怪了几分。 沈清蕊是大房庶出的姑娘,她姨娘原本就是大谢氏的陪嫁,小谢氏没进门前就开了脸封了姨娘,后来小谢氏进了门,才生出一个女儿来,算是庶出的庶出,小谢氏对她不冷不热的,她的性子便和她亲姨娘一样,带着几分懦弱。听沈清蓉这样问她,只吓了一跳,开口道:“前几日想去请教二姐姐抚琴的,母亲说二姐姐看书看多了头疼,就没敢去打扰二姐姐。二姐姐这几日大概都在休息吧,应该没有看书。” 沈清蓉听沈清蕊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神情都快要崩了,倒是沈清薇和沈清萱明白了过来,两人只憋着笑,不敢出声。沈清薇怕沈清蓉发火,只故意拉着老太太的手道:“老祖宗,我们这几个,就属二姐姐最用功了,以前我也是一个用功的,课如今病了这一场,我忽然就想通了,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说到底就是娱己娱人的事物,若是为了它们伤了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不值得的。从今往后,薇薇要做一个懒懒的姑娘,老祖宗可不能因此就嫌弃薇薇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眉开眼笑道:“我的乖孙女,这病了一回,你倒是真开窍了!” 第9章 原来老太太对沈清薇不怎么上心,就是因为她一门心思只对学习有兴趣,别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入不了她的心。况且她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虽说大周女子是要满了十五岁才开始议亲的,但这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若是沈清薇一味这样不苟言笑的模样,再加上她那才名,只怕将来要找个好婆家,还不容易呢! 如今可就好了,笑眯眯的多讨人喜欢,只要功课上不再像以前那般要强,只怕多的是人家排队等着呢! 老太太想到这里越发觉得安慰了起来,只搂了沈清薇在怀中,笑着道:“确实比以前多了几两肉了,瞧着气色也好多了。”老太太说完,又瞧见沈清蓉那张因为熬夜略微有些泛红的眸子,只开口道:“二丫头以后也少看些书,大周朝虽然时兴女子念书,可终究不像男子,可以入朝为官的,我瞧着,等中秋开学之后,你们四书五经可以放一放,多学学算学、女红,这几样将来还用得着些。” 沈清薇前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唯独在女红上面天赋平平,不过她向来懂得扬长避短,不会的东西也就丢在一旁不研究了,所以在外人看来,并不是才女沈清薇不会女红,而是像她这样的才女,压根不需要亲自做这些东西。所以沈清薇听见女红的时候,只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 前世她入了宫,到底还是捏过针线的,那一年前线打仗,皇后娘娘动员后宫佳丽给前线的将士们做冬衣,沈清薇作为贤妃,自然也是要起到表率作用的,也就在那个时候,才女遇上了她平生不遇的难关,这针线活实在拿不出手啊!可沈清薇从来都是一个不服输的人,愣是在那几个月天天做针线,到最后连皇上也夸她做的棉衣针脚最好。所以……对于重活一世的沈清薇来说,就练女红也算不上难事了。 前世到底活的肆意了,对于老太太的这种建议,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可今生既然从来一遍,她也不忍心惹得老太太伤心了,只乖顺的点头道:“老祖宗怎么说,薇薇就怎么做,只要老祖宗高兴就好了。” 沈清蓉以前向来是在老太太跟前最会说话的,而沈清萱又是老太太跟前最会撒娇的,谁知道沈清薇这病了一场回来,居然变得既会说话又会撒娇,简直都不给她们活路啦!当然,这是沈清蓉一人的心理作用,沈清萱只巴不得她的三姐姐能不要整日里只对念书有兴许,多留一些时间陪着她一起玩呢! 老太太终究是从未和沈清薇这样亲近过,见沈清薇这样乖巧懂事,反倒自责了起来,心道以前没准沈清薇那样的性情,就是因为自己以前没对她这样和颜悦色,毕竟都是自己嫡亲的孙女,以前终究是自己忽视了沈清薇一些。老太太想到这里,又更心疼了沈清薇几分,吩咐道:“前几日宫里赏燕窝,一会儿送去三姑娘的流霜阁里去。” 沈清蓉听老太太这么说,只强忍着委屈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前两日小谢氏知道宫里赏了东西下来,特意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沈清蓉看书头疼的事情,老太太也没想着赏些燕窝给沈清蓉,只是派了丫鬟过去问了几句就罢了,哪里有半点赏赐! 沈清蓉越想越觉得委屈,原本就有些红的眼眸越发就红了起来,那边沈清萱见了,知道她定是羡慕了,只悄悄的扯了沈清蓉一记,小声道:“二姐姐,三姐姐身子才好,是要补一补的,二姐姐可千万别为了这事情难过,我那边还有好些燕盏,一会儿让轻红给你送过去。” 沈清蓉原本难过也不全是为了那些燕窝,不过就是瞧着老太太如今竟是偏疼沈清薇多一点了,心里头难免有些吃味罢了。被沈清萱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小夹子气了起来,为了几两燕窝,至于就哭鼻子红眼睛的吗? 沈清蓉只收了胳膊,朝沈清萱瞪了一眼,倒是有几分厌恶的成分在里面,沈清萱被沈清蓉这一记白眼吓的顿时小脸都白了,只低着头不敢说话,眼睛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尘雾气。 那边沈清薇正在和老太太说话,也没顾上她们,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瞧见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个都红着眼眶了。沈清薇便笑着道:“老太太只顾疼我一个,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吃味了,我可不敢一人独要那燕窝,老太太不如分了四份,我们姐妹四人一人一份,这才好呢!” 老太太平素在这方面就是一碗水端平的,方才只不过就是一时高兴才那么说的,这会子瞧沈清蓉和沈清萱果真红了眼睛,只当她们是真吃味了,笑着道:“瞧你们两个,我还能忘了你们不成,一会儿每人都有份,我那儿还有几匹锦缎,也是上好的,一会儿你们拿去。听说你们书院里中秋有迎新会,做几身新衣裳,穿出去也体面。” 沈清蕊平常就是这么个安静的性子,这大抵也验证了那一句嫡庶有别,所以听老太太这么说,便恭恭敬敬的上前福了福身开口道:“老祖宗,蕊儿还没有去书院念书,新衣裳就不用了,留给三位姐姐好了。” 沈清薇前世也没正眼瞧过这位大房庶出的妹妹,再沈清薇看来,她似乎背景得不能再背景,此时听见她说出这一席话,倒还是一个懂事的呢,只可惜太过谨小慎微了。小谢氏那样厉害,只怕对她定然是比不上对沈清蓉的。 “我要是记得不错,五妹妹明年也可以考书院了不是?我们沈家还没有没上过书院的姑娘呢,五妹妹可要努力了。”沈清薇这一番话说出来,到底有些当姐姐的风范,连老太太都笑着道:“方才还说自己以后不只想着念书了,这一提起念书,又这么一本正经的,我们卫国公府的姑娘,便是没上过书院,将来也一定能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沈清薇听了这句话到底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前世不光上了书院,还是大周第一才女,可最后呢?嫁不出去入宫了…… 其实沈清薇到这会子也没想明白,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挑的男人,竟然会挑到最后居然无人可嫁?还是那些男人听了她的名头,都望而却步了呢?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一世沈清薇一定要早早的把自己嫁出去才好呢! “琅環书院也不难考,除了六艺之外,另外还加试两项才艺,若是才艺出众,也可以破格入取,并非向外界传闻的那样可怕,四妹妹今年不是凭借篆刻和书法两项才艺,考入了书院了吗?” 提起这事情,沈清萱还真是要谢谢沈清薇了。琅環书院一年一考,考试多在五月份,八月底入学。沈清萱因为去年病了一场,落下不少功课,若是单凭六艺考入书院,只怕有些困难。幸好沈清薇聪明,发现沈清萱的书法写的极好,帮她恶补了三个月的书法,两个月的篆刻,没想到沈清萱却在这两方面小有所成,最后凭借着两项才艺,进了琅環书院。 只是……沈清萱有沈清薇帮忙,可沈清蕊就……沈清蓉虽然是她的亲姐姐,未必就会帮她什么。 沈清蕊低下头,脸上神情带着几分失落。当初沈清蓉进琅環书院的时候,才艺是抚琴,所以沈清蕊一心以为沈清蓉会帮自己,谁知道她这个姐姐压根没把她放在心上,每次只要沈清蕊去请教琴艺,就说自己头疼眼痛,从来就没帮过她半分。 这些事情对于前世的沈清薇来说,可谓是一概不知,可如今也渐渐品出一些味道来了,见沈清蕊这样可怜,终究有些不忍心,只笑着道:“你选了什么才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到流霜阁来找我,我要是会,就指点你一二。” 沈清蕊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目无下尘、高岭之花一样的三姐姐,居然会让她去向她请教问题?要知道今年为了让沈清萱考中,林氏几乎天天对着谢氏陪笑,沈清薇才算给了林氏一个面子,帮沈清萱恶补了几个月。 沈清萱原本只觉得沈清薇越发比以前好亲近了,也没料到她竟然随和到了这步田地,只开口道:“三姐姐偏心,以前我去请教三姐姐,还要打探着三姐姐是不是心情好,有没有看完书,如今五妹妹倒是随时都可以去请教,我可不依,我也要去!” 沈清薇扶额,以前的自己当真是这样不好相与的吗?居然还要事先派人打探一下心情? “咱们都是堂姐妹,这些小事算什么,亏你还记在心上,以后我的流霜阁随你们来,我绝不轰人走,还不行吗?” 沈清薇说完,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沈清蓉,只觉得她似乎气的脸都有些变形了,前世她从来没把沈清蓉放在心上,今儿瞧起来,倒是沈清蓉一直把自己当成了对手一般了。沈清薇只无奈笑了笑,她已浴火重生了,尔等魑魅魍魉趁早靠边站吧…… 第10章 正厅边上的花厅里头,丫鬟们端着各色餐盘送到跟前,三位夫人正井井有条的布置着餐桌上的菜色。说起来谢氏其实在娘家时候因是嫡女受宠,性格也是跳脱的,后来小谢氏续弦进门,她就变的不苟言笑了起来,好像不这样,就体现不出这国公府当家女主人的气魄来,也唯有在国公爷的面前,才有当媳妇的自觉,忍不住做低服小几分。 林氏生得一副温婉动人的好面容,说起话来软绵绵的,嘴角一直透着几分笑意,在老太太跟前很得宠。谢氏因跟小谢氏关系冷淡,故而和林氏还算的上和谐。林氏一边递着盘子给谢氏,一边道:“薇姐儿这次回来,我瞧着倒是比以往更灵秀了几分,果然国公府的别院的风水也好得很呢!” 谢氏心里可没觉得沈清薇这样是变好了,她还在为沈清薇前一阵子的消极怠工着急呢。见林氏这样讲,也没高兴的起来,只蹙眉道:“我倒觉得薇薇以前也没什么不好的。”在谢氏心里,沈清薇是国公府嫡女,身份上本就高人一等,就算是有些高傲冷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氏内心其实非常欣赏沈清薇这种与生俱来高人目无下尘的做派,反倒是她这个当娘的,即使再怎么努力,自己都觉得自己有那么点装腔作势的感觉。 谢氏一心引以为傲、高高在上的女儿,生了一场病回来,就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糯米团子,谢氏自己心里就别扭的很呢! 林氏见谢氏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也猜出了她的心思来,只陪笑道:“薇姐儿以前就好,可是老太太喜欢嘴甜的姑娘,如今薇姐儿嘴巴也甜了,哄的老太太这样开心,那也是她的一番孝心。况且如今这样,必定在人前也越发让人觉得好亲近了。” 谢氏听林氏这么说,到底是稍稍放宽了心,她一心想着和谢家亲上加亲,谢玉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家世俱是好的,只可惜以前沈清薇高傲过甚,对这个表哥就像小跟班一样不放在心上,这要是沈清薇能在对待谢玉的态度上也稍微改一改,那倒的确是一件好事了。 谢氏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点了点头,露着些笑道:“小婶子说的也对,到底还是有些好处的。” 可怜小谢氏在一旁听着,又插不上个嘴,心里只酿着一股怨气。她原本在老太太跟前算不得得脸的,又不及林氏能说会道,全赖着沈清蓉乖巧懂事又孝顺,老太太也常夸她教的好。这如今要是沈清薇一直这样讨人喜欢下去,只怕老太太的心不偏才怪呢! 花厅里的菜色布置好了,丫鬟们去正厅里请了老太太和几位姑娘,沈清薇也把从珍宝坊里面买回来的朱钗分给了各位。 按照府上的老规矩,长辈们赏东西,都是让最小的先挑选的,所以沈清蕊每次都是头一个。她出身不好,得了这第一的好处,也不敢真选最好看的,自然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一遍,确认哪一样是别人都看不上的,她才敢伸手。 以前沈清薇如何能想到这些,只心里还暗笑过莫非这沈清蕊真的是傻的,偏好看的东西看不上,竟挑一些别人都看不上眼的。如今想来,自己当时是过的太顺遂了,且又没有嫡亲的庶出妹妹,自然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不过好在沈清薇这次挑选的这几根簪子,样式都是一样好看的,只是在花型上面,各有不同而已。 垫着绣帕的朱红色托盘中摆放着四枚簪子,分别是:梅花、兰花、莲花、芙蓉花的样子。沈清薇自认对几位姐妹的喜好还算是熟悉的,沈清萱活泼可爱,芙蓉花最适合她;沈清蓉喜欢装模做样当才女,估计她最喜欢的肯定是兰花;至于沈清蕊,她到还真的不太了解这个妹妹的喜好了,但莲花和梅花都很好看,不过按照沈清薇的推断,那梅花簪,最后肯定会被留给自己,所以沈清蕊最有可能选的,就是掐莲花的那一支。 沈清蕊看着盘子里珠光璀璨的簪子,一双圆圆的杏眼中透着几分欣喜的神色,她青葱一般的手指从前往后的划过,在兰花簪上面略略停留了片刻,但最后却朝着那莲花簪伸出手去。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沈清薇的视线,沈清薇绞着帕子想了想,忽然开口道:“我瞧着兰花那一支簪子倒是很配五妹妹,五妹妹生来安静,倒像是一朵空谷幽兰,带上这兰花簪肯定很好看。” 沈清薇说着,只站起来,走到那丫鬟跟前,伸手从盘子里取了兰花簪出来,抬起头帮沈清蕊戴在了发髻上,笑着问老太太道:“老祖宗您看,我说的是不是,五妹妹戴这簪子多少看呢!”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有些老花,也瞧不真切,就瞧着沈清蕊脑袋上亮闪闪的,只一个劲道:“好看好看,三丫头挑的东西就是好,五丫头就选这个花型吧。” 沈清蓉原本一早就想好了要选这支兰花的,她的长相随了小谢氏,算不得最出挑的,倒是在打扮上颇有些讲究,也算的上得体动人。这一支兰花簪虽然只是银质的,但好在掐的花样好,下面又有珍珠做的流苏,和她一件绣了兰花纹样的衣裙倒是相配的很。 沈清蓉最爱别人夸她清丽脱俗,若是那样一配,定然是好看的。她这也是没办法,谁让别人夸沈清薇的时候,总是用一些瑶池仙子、才貌双绝这样的词语,她要不再脱俗一点,可就真的被比下去了。 可打好的如意算盘,居然一眨眼就被人给破坏了,沈清蓉只觉得胸口一股气将自己憋得深疼,强忍着怒意深吸了一口气。沈清蕊作为沈清蓉的嫡亲庶妹,自然了解沈清蓉的喜好,可如今就连老太太都说好,这个时候她要是再不肯收,到时候只怕沈清蓉非但不领她的情,还会以为她是故意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丑的。 沈清蕊想到自己和姨娘都要看着小谢氏母女过活,只咬了咬牙,福身谢道:“多谢三姐姐赏赐,那蕊儿就收下了。” 沈清薇捏了捏沈清蕊清瘦的脸颊,笑着道:“姐妹之间,算什么赏赐呢,不过就是让你们带着玩罢了的。” 沈清蕊选好了,接下去便是沈清萱。沈清萱果真就选了一个芙蓉花的,让身边的丫鬟收好了,说要回去对着镜子好好戴起来看呢。老太太被她那机灵古怪的样子给逗乐了,只笑着道:“你戴得好看了,可别忘了戴出来也给我们看看。” 沈清萱选完,按照排序应该是沈清薇自己,但她是送礼的人,自然不能抢了先,所以这盘子就端到了沈清蓉的面前。沈清蓉这会子正伤心呢,只瞥了一眼沈清蕊头上的兰花簪,心里忍不住的咬牙切齿,面上却还强作平静,看了一眼盘子里趟着的梅花簪和莲花簪,抬了抬下巴,对她身旁站着的婢女道:“把那支梅花簪收下吧。” 沈清薇早就料到沈清蓉会这么做了,她让她失去了她喜欢的东西,所以接下来便是她不喜欢梅花簪,她也会为了让沈清薇不称心如意,故意要选那梅花簪。 坐在一旁的沈清萱见了,只开口道:“二姐姐居然选了梅花簪,我还以为二姐姐知道三姐姐最喜欢梅花,一定会让给三姐姐的呢!” 沈清蓉最年长,礼让妹妹们也是常事,可今儿被沈清萱这么一说,她真是脸红的都没出去了,恨不得把这两个不长眼的小的都修理一顿! 沈清萱生性单纯,不过就是随口而说,哪里知道沈清蓉会动怒了。往日沈清蓉礼让的时候,她们也都是这样玩笑的,不知道今天她在生什么气呢! 沈清薇瞥了一眼气得胸口起伏的沈清蓉,只笑着道:“我倒是喜欢这莲花纹样的,且我平常也不怎么戴这些,什么纹样的都无所谓。” 沈清薇说的是实话,她以前确实从来看不上这些,唯独喜欢玉石,她的妆奁里面,最多的就是玉簪,各种颜色,雕刻成格式花样的,沈清薇觉得玉通人性,且温润的很,比带这些死物,更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沈清萱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眼睛一亮,笑着道:“三姐姐既然这么说,那这支莲花的能不能也给萱萱好了?我有一件新衣裳,上面绣的就是这样的莲花图案呢,要是配在一起穿,才好看呢!” 沈清薇闻言,只大方道:“拿去吧拿去吧。”又问:“你既然有衣服配,那为什么方才不选这一支呢?” 沈清萱只撒娇道:“人家是选好了,才想起来的!” 老太太见几个孙女有说有笑的,也乐得合不拢嘴,只数落沈清萱道:“你呀,就是见你三姐姐阔气,才这样不知羞,要是换了你二姐姐,只怕脑袋上先多个暴栗呢!” 沈清蓉原本心情就不好,听老太太这么说,只越发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她样样能在老太太跟前装的好,可唯独这份气度装不出来,小谢氏是庶出又是续弦,能有几分嫁妆?她没有沈清薇阔气,那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太这么说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贬低的意思,可她自己心里有事,听了这话,便又觉得刺耳了。 第11章 好在这个时候丫鬟们过来请了老太太过去隔壁花厅用膳,沈清蓉才算是稳住了心神,和往常一样上前扶着老太太起身,强笑着道:“三妹妹是国公府嫡出的嫡女,自然是阔气的,我们如何能跟她比呢!” 老太太瞧着沈清蓉泛着淡红的脸颊,倒是有点羞涩的样子,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都是国公府的闺女,你们几个都是一样的,便是将来出阁,我添补的嫁妆,也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沈清萱听见老太太说起出阁,一张脸羞得通红,撒娇道:“萱萱才不要嫁人呢,萱萱要一辈子陪着老祖宗,在老祖宗跟前尽孝。” 老太太听了,只笑着道拉着沈清萱的手道:“就你嘴甜,哪个姑娘家不出阁的?别到时候哭着鼻子求我嫁你出门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冏得不行,只低着头不说话了。沈清薇上辈子经历了精挑细选、看不上眼、最后无人可嫁的局面,倒是对老太太的话赞同的很,那种呆在家里嫁不出的感觉,沈清薇算是尝过了,这古代的剩女,着实不好做。要不是当今圣上,她可就真的……沈清薇想起前世那些窘事也不想再回忆了,只笑着道:“老祖宗说的有道理,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女大不中留呀,留来留去留成仇!” 老太太被逗得笑个不停,没插上嘴的沈清蓉一脸狐疑地看着沈清薇,她怎么真是什么都知道呢?这种让人害臊的话,亏她知道了还能说的出来。 几位夫人见老太太笑呵呵的走进来,只纷纷迎了上去。老太太方才没给谢氏好脸色,这会子谢氏到底先开口道:“是谁把老太太逗得这样开心,也说出来让我们乐乐。” 老太太对谢氏算不上满意,也算不上不满意,无非就是看不惯她那端着的样子,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一样。 以前老太太看上谢氏的时候,她是再可爱不过的一个姑娘家,老太太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准了婚事的,没想到谢氏一进门就端架子,这十几年了,她也不嫌累。 不过好在端架子也有端架子的好处,这家里上上下下还是被谢氏治理的一丝不乱,好歹让她有安生日子过。老太太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应该对谢氏好些的,她从一个大姑娘变成如今这模样,也确实不容易。 “我们正在说姑娘们的亲事呢,四丫头和五丫头还不急,可二丫头和三丫头倒是快了,两人翻了年都十四了,是该开始物色物色了。”老太太一说起孙女们的婚事,立时就严肃了起来。国公府百年望族,根基稳重,如今几位老爷也都是京官,国公爷更是掌管吏部,算的上是朝中肱骨了。 谢氏因为早已经有了看重的人选,倒是对沈清薇的亲事算不得着急,只笑着道:“还是老太太疼她们,这会子都已经开始操心这事了,我这个当母亲的,反倒是没上心呢!” 小谢氏也跟着道:“老太太说的是,二丫头可不是翻年就十四了呢!我竟是活糊涂了,这事儿都没想起来。” 其实大周朝姑娘嫁人,比起别的朝代,按理还更容易些。因为大周朝的女子多上女学,这人多的地方,更考验一个人的品性、才学还有人缘。三年女学下来,基本上外界对一个姑娘的评价也就八九不离十了。至于那些没上过女学的,也就别指望能嫁得有多好了,因为她们连最基本的标准都没有达到,所以大周的姑娘,都以上女学为荣,而京城最有名的女学,便是琅嬛书院。 上了琅環书院的姑娘,基本上是不愁嫁的,还没等结业,就会有人家来上门提亲了,那些提亲的人家,多半家里也是有人在书院上学的,两人相处的好了,将来没准就能成姑嫂或者妯娌。所以老太太这会儿开口提起这件事情,也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沈清蓉和沈清薇也不过就是去年才上的书院,现如今还在各家的观察期,没有人来提亲也是正常的,只怕再等个一两年,沈家的大门就要被媒婆给踩坏了。 老太太见难得二媳妇都奉承自己了,反倒有些尴尬了,只笑着道:“我也就是瞎操心,你们倒是要长些心眼了,翻了年只怕是要好好打探打探了,若是有什么看不上的人家,趁早回绝了,也省得到时候尴尬。” 谢氏见老太太说的有些道理,只点头称是。沈清薇才名在外,要是没几个提亲的充场面自然也是不好看的,可要是来的太多了,她也没这精力应酬,在这方面,到底是老太太有经验。 几个人落座用膳,三位太太便在一旁服侍。其实这些事情她们做的还没丫鬟利索,不过就是表表孝心罢了。老太太便让她们现在一旁坐下了,等她们祖孙几个吃完了,再让太太们坐下来吃。 沈清薇以前信奉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半句话。沈清蓉为了追随乃至超于沈清薇的脚步,这些规矩自然也是坚守的,只是难得会想到给老太太夹个菜什么的以示孝心。只有沈清萱在这方面没有自觉,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祖孙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只把老太太逗得乐呵呵的。 沈清薇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她一回来,在老太太跟前撒撒娇就可以做到的。况且沈清萱天生是个开心果,老太太不喜欢她才怪呢!只有沈清蓉心里仍旧不是滋味,插空就给老太太添菜。 老太太吃了几口,瞧见自己碗里的菜越来越多了,她知道是孙女一片孝心,自然不会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开口道:“二姑娘自己吃吧,这几日天热,老太太中午都用的少一些,可再不能多吃了。” 开口说话的是老太太身边最得用的丫鬟如意,便是谢氏她们见了她还要端个笑脸,沈清蓉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有点苦,老太太见了,只假装数落如意道:“要你这丫头多嘴了,二姑娘那是孝顺,才给我添菜的。” 如意自然知道老太太不是真说她,不过就是那她做个筏子,便只笑着道:“奴婢知道,可是老太太要是吃多了,一会儿肚子不舒服,受罪的可是您自己呢!” 老太太被说的没话接了,这会儿她也吃饱了,便只放下了筷子,笑着道:“那听你的,我碗里的就赏给你吃了,你们把这里整理一下,服侍几位太太用膳吧。” 如意谢过了赏,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起身了,唯独沈清蓉还沉着脸,瞧见老太太的目光扫过来,只急忙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沈清薇看在眼底,笑在心底,忽然觉得心情舒畅的很。她以前太过自我,倒是少了好些看好戏的乐趣呢! 用过午膳之后,老太太要歇中觉了,沈清薇一回来就来了福雅居,这会儿也觉得有些累了。沈清萱说要陪着老太太歇中觉,所以就留下了。沈清蓉这么大年纪了,总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便带着丫鬟一起走了。 国公府虽大,到底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三房各有院子,院子里还有小院,沈清薇和沈清蓉都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但沈清萱和沈清蕊是没有的。 原本沈清蓉那个院子,是大房长女沈清芷住的,老太太那时候怜惜她年幼丧母,怕小谢氏亏待她,所以单独给她备了个院子,如今就是沈清蓉住的幽芳阁。 沈清萱如今年纪渐长,也想要一个自己的院子,靠在老太太福雅居附近,倒是有几个空置的小院子,只可惜以前是给老姨娘住的,老太太觉得不好,所以在三房住的院子里另外辟了一小块地,盖了一个三间的小院子,打算等置办好了,让沈清萱搬过去,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心愿。 至于沈清蕊,她一个庶女,自己既然没有提起,老太太也懒得张罗,只还让她跟自己的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这会子外头太阳正辣,丫鬟们怕晒,特意让婆子们抬了轿子过来接。沈清薇有十几年没在家中走动过了,哪里愿意做轿子,只想在花园里走走看看,回忆一些以前的事情。 丫鬟见沈清薇不肯做轿子,到底没勉强她。沈清薇扭头正好瞧见那边小轿子抬着沈清蓉走了,留下沈清蕊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站在廊下。 那婆子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分明是要给沈清蕊遮阳用的。沈清薇朝着良辰抬了抬下巴,良辰便会意朝着沈清蕊走过去,笑着道:“五姑娘坐轿子回去吧,我家姑娘不肯坐轿子呢,没得让这些婆子白跑一趟的,赏钱奴婢已经给过了。” 沈清蕊天生体弱,如今已是十一周岁了,看着还像小孩子一样,那婆子听了,只开口劝道:“姑娘不如就坐轿子吧,外头天怪热的。” 沈清蕊朝着沈清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几个丫鬟早已簇拥着沈清薇往外头去了,便也不好意思推拒,只向良辰点了点头道:“那良辰姐姐替我谢谢三姐姐。” 第12章 良辰送走了沈清蕊,便往沈清薇那里回话去了,“姑娘平常从来都懒得管闲事,怎么今儿这样抬举五姑娘了呢?” 沈清薇这时候正兴致勃勃的看着院中的景致,有几个大树显然比她十几年前进宫时候细了不少,但是一想到这几棵树在今后的几年里会茁壮成长,沈清薇觉得浑身都是轻松惬意的。 “我也不算抬举她,她也是国公府的姑娘,理应受这样的待遇罢了。” 沈清薇说完,只见花园里的芙蓉花开的正好,只弯腰浅嗅了一记,笑着起身道:“我走的时候,这芙蓉花还没开呢,这会子倒是开的这般好了。”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姑娘不过才去了别院一个多月,怎么倒像是去了几年一样,这芙蓉花都快开败了呢,姑娘临走的时候,倒是有几株开了的,还比现在好看些呢!” 沈清薇哪里能记得十几年前的事情,听良辰这么说,只撇撇嘴道:“我倒是不记得了。”往年宫里的芙蓉花也开的好看,只是再好看,也比不上家里的罢了。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顺着鹅卵石小道走到荷花池边上的小亭子里,这时候正值初秋,还有几朵开败的荷花,荷风一起,便有阵阵清风扫过,带着荷花的馨香。沈清薇闭上眸子,双手撑在栏杆之上嘴角露出最真挚满足的笑意来,家里的东西,便是这一阵风,也是好的。 荷花池边上的假山上,有一座小抱夏,是平常几个姑娘最喜欢来的地方,里面放着各色绣品,除了沈清薇来的少一些,其他几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沈清薇便提着裙子上去瞧了一眼,里面还放着几个针线篓子,能随便丢在外头的东西,必定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沈清薇随便翻看了几样,倒是瞧见沈清萱绣得一个荷包。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荷包后来出现在了谢玉的身上。 沈清薇只抿唇一笑,怪不得沈清萱提起嫁人就面红耳赤的,原来是早已看对眼了。他们前世就是一对,今生必定也是错不了的。沈清薇只放下了东西,笑着道:“我也逛累了,回流霜阁吧。” 流霜阁在后花园西南方,靠着荣恩堂,因为这地方是国公府的坤位。作为国公夫人,谢氏拥有她绝对的尊贵。自从老国公爷谢世,老太太便主动搬出了原先的荣恩堂,让谢氏掌家了。 沈清薇有十几年没回流霜阁,记忆中只记得自己的院中有两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古时有凤栖梧桐的说法,所以很多豪门贵胄的人家,喜欢在姑娘家的院子里种上梧桐,以期待她能有一个非凡的将来。而沈清薇院子里这两棵梧桐树,是前人留下来的,国公府的姑奶奶,如今就是宫里的沈太妃。 这样的院子留给沈清薇住,也确实体现了她在公府的不二地位。当年沈清薇能入宫,也多亏了沈太妃从中斡旋,只可惜后来她入宫没多久,沈太妃就仙逝了。 可如今沈清薇再看见这两棵梧桐树,到底欢喜不起来。这会子虽然还不是大夏天,可知了还是没命的叫着,这么大一棵树上,光知了也要有上百只,叽叽喳喳的全在自己的院子里,也确实吵的很,可怎么以前好像没有这般吵过? 沈清薇稍稍皱了皱眉头,良辰只开口对迎出来的一群丫鬟婆子道:“知道姑娘要回来,怎么知了还在树上叫呢?还不快去赶了。” 沈清薇倒是没想到,以前她觉得自己院子里清静,原来是有人一天到晚的忙着赶知了,怪道那时候从不觉得自己院子吵。只是这时候天气正热,她刚刚从外头走回来,这会子早已经香汗淋漓了,这要是让人在日头底下赶知了,只怕会热得中暑。 “罢了罢了,我这会子也不觉得困,倒是不觉得吵,若是晚上还这样叫唤,再赶也不迟。”沈清薇只摆了摆手道,脸上的神色也显得和气。 几个在她院子里服侍惯了的老奴才见了,也只都吓了一跳,心道三姑娘这回是真的改了性子?平常她那一张冰山脸上,便是大夏天,也能冻出三尺冰来,今儿竟是太阳打西边出了。几个奴才只觉得心口一暖,忙磕头道:“奴才们不怕热,姑娘这才回来,是要清清静静的休息一会儿才是,是奴才们没服侍周到,奴才们这就去赶知了去。” 沈清薇不过随口一句话,没想到这几个婆子就感激涕零了起来,心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吩咐良辰道:“你去备一些凉茶,让妈妈们赶完了知了喝两口,仔细天热中暑了。” 几个老婆子只忙不迭谢恩,心道这也真是奇了怪了,三姑娘果然是变了一个人了! 沈清薇见那几人一脸诧异的样子,只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倒是让那几个婆子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是心下还是忍不住的赞叹,以前三姑娘那样冷冷淡淡的,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了,如今这可真是天上的天仙下凡啊!这满国公府的姑娘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个呢! 沈清薇进到自己的房间,瞧见那些摆设一如十几年前她进宫之前的一模一样,只又是喜欢,又是感叹,忍不住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 多宝阁上摆着西域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儿,都是沈清薇喜欢的东西。书桌上还放着一套文房四宝,那墨块尤其金贵,据说是茉莉花开的季节烧制而成的,因为里面夹杂着很多茉莉香露,就连写出来的字都透着一股子茉莉香味,价值千金。更别说还有镶嵌着银丝的薛涛笺,雕刻着松石图案的端砚,一样样、一件件都是精品。 这些都是沈清薇前世最爱的东西,拿再多的金银财宝跟她换她也不肯。可如今沈清薇瞧着这些,到底没有以前那样的欣喜了。太过沉醉于其中,她错失了很多更好的东西,比如亲情,亦或者爱情。 沈清薇低下头,将手中的墨块重新放下,只吩咐道:“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良辰一边收拾,一边开口问道:“姑娘真的不打算看书写字了吗?这些都是表少爷知道姑娘喜欢,特意送来的。” 沈清薇皱眉想了想,字还是要写的,虽说自己不想过的跟前世一样,可若是一下子完全推翻,只怕谢氏也要当她是中邪了。 “把这些收起来,再换上平常我常用的吧。”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多少松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虽说沈清薇过的逍遥自在,可到底她们提心吊胆的。每每太太喊了去问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如今沈清薇还说要写字,总算是让她们放心了不少。 跟流霜阁里的东西纷纷团聚了一回,沈清薇躺在垫着玉簟的软榻上,放空一切睁眼看着那房梁上挂着的鹅黄色缠枝堆花帷幔,只怕自己一闭眼,等睁开的时候,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冰冷的宫殿里。 良辰瞧见沈清薇没睡着,只低声开口道:“姑娘,这会子天热,奴婢喊了婆子给您打些水来,泡一个澡可好。” 沈清薇只轻轻点头说是,仍旧舍不得睡去,可看着帷幔的视线到底有些发虚了。这一天奔波下来,究竟还是累人的。等良辰出门吩咐好了婆子,再进门的时候,就瞧见沈清薇已经阖上眸子睡着了。 几个丫鬟只稍稍噤声,拿锦被搭在了沈清薇的身上,悄悄的推出了门去。 外面几个婆子刚赶走了知了,这会子正在耳房里面喝凉茶,见良辰和美景两个丫鬟出来,只笑着迎了上去道:“姑娘这会子回来,真是变了样呢,人也和气了,说话也好听了,便是脸上连笑都多了起来,这在以前可不敢想呢!” 良辰听了,只笑着道:“我们也觉得姑娘变好了,只是有些太好了。她以前那样,大家也都敬着她,爱着她,如今她这样好,可不是更要敬着她、爱着她了。” 一旁的美景听了,只开口道:“你方才不在老太太房里,连老太太也夸姑娘了,只说姑娘如今这样越发好了,只搂着姑娘疼得不行呢!” 良辰到底跟了沈清薇好些年了,从五六岁起就在这流霜阁里面,沈清薇的脾气她最是清楚,以前她不谙庶务,也过的轻松自在,只是在人际方面,稍微欠缺了些。如今她通了人际,自然是更好的,可到底也要她自己心里真的痛快了,那才是最好的。 虽然沈清薇变好了,但下面的人到底还是不敢造次的,只闲聊了几句便不敢说了,谁知道沈清薇是真的变了,还是只装装样子的呢?万一过几日她又恢复了她以前的做派,她们当下人的也只能忍着了。 一时间正有些冷场呢,倒是有小丫鬟过来回话,说是大少爷和四少爷过来瞧三姑娘了。良辰便只起身迎了出去,听说沈清薇在歇中觉,两人便把礼物给留了下来,连门也没进来,就笑着告辞了。 第13章 良辰看着手中的礼物,才想开口请两人进来坐坐,就瞧见那一高一矮两个背影已经走远了。 沈清薇是谢氏的长女,在二房却是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哥哥沈伯韬现以十八,早已经被封为世子,却也潜心好学,在紫霞书院里念书,打算参加年后的春闱;弟弟沈伯然年纪尚小,不过六七岁光景,是谢氏的心头宝,如今这才刚刚开蒙,只在族学里头念书。 沈伯韬给沈清薇准备的礼物是一支湖笔,乃是当世湖笔大师宋铭山亲手所制的,宋老先生如今年岁渐长,每年不过只做那么几支笔,除了馈赠好友之外,其他流落出来的,那都是价值千金的。沈伯韬和宋大师的孙儿是紫霞书院的同窗,因此才能求得这样上好的笔来。可他自己却是舍不得用的,都只拿来讨好这个妹妹了。 沈伯然的礼物比起沈伯韬的来,自然是不值一提的了,居然送了一柄自己填了色的扇面过来。良辰打开来看了一眼,只忍不住笑了起来,上面画了一只黄毛大狗,可不就是前院沈官家养的那一只。这眼看着天气都不热了,这会子送个扇子来,倒是正好可以藏起来压箱底了。 沈清薇在房里睡了一会儿,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丫鬟知道她累了,原本以为她会多睡一会儿,所以碧纱橱里面并没有人候着,只有清风和明月两个人在外面做针线,听见里头有响动,只开口问道:“姑娘怎么这就醒了?” 沈清薇拧眉想了想,只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明月掐着手指算了算,回道:“姑娘是六月十七去的别院,整整住了四十三天,今儿应是八月初一来着。” 沈清薇从软榻上起来,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有些算账,但这个日子似乎是在记忆中有些印象。正这时候,外头良辰走了进来,见沈清薇醒了,只笑着道:“姑娘这么快就醒了啊?方才大少爷和四少爷来了,奴婢只说姑娘睡着呢,两个人就走了。” 沈清薇分明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一个梦,可醒过来之后却也想不出梦见了些什么,这会子听良辰提起了大少爷和四少爷,才猛然想起来,只惊讶道:“呀,他们走了多久,你快去把他们请回来,就说是我醒了,想见他们。” 原来沈清薇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当年她从别院回来的时候,沈伯韬和沈伯然一同来看她,她正巧在歇中觉,两人留下礼物就走了,却不知道沈伯然见后花园里面的知了叫的欢实,跟着小厮上树捉知了,结果一跤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后来因为伤势颇重,沈伯然的腿一直没有痊愈,长大以后,原本丰神俊逸的公府少爷,偏生是个跛子,连朝堂都上不得。最后到底娶了谁家的姑娘,连沈清薇也记不得了。 沈清薇一想到这件事情来,就自责得很,也等不及丫鬟们去喊,只自己趿了鞋就起身,想去看看沈伯然到底再干什么。良辰见她脸上焦急,只忙着开口道:“姑娘在院里等着,奴婢这就去把两位少爷请过来。” 沈清薇哪里放心的下,生怕去迟了沈伯然会出什么意外,只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瞧瞧吧。” 几个丫鬟也都不明白为什么沈清薇要亲自去,但也只跟在她的身后。这时候将将是午后,院子里人不多,大多数下人都在躲懒歇中觉。沈清薇便带着几个下人追了出去,才走到花园里,果真就瞧见沈伯然正爬在树上捉知了。底下围着几个焦急不堪的丫鬟、婆子和小厮。 金妈妈是沈伯然的奶娘,正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小声嘱咐道:“我的小祖宗,你快下来吧,这花树枝可不结实。”丫鬟们见沈清薇来了,只一哄而上福身道:“三姑娘快来劝劝四少爷吧,非要亲自上去捉知了,看着怪吓人的。” 这时候沈清薇的心也是砰砰跳得厉害,前世她睡过了头,等醒来的时候,沈伯然已经摔了下来,一切早已经不可挽回了,可这时候瞧着还在树上动来动去的沈伯然,沈清薇是既紧张,又害怕。 “伯然,你快下来,我从别院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 沈伯然低头瞧了一眼,见是沈清薇,只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撒手摔下来,看得下面的丫鬟们一阵惊呼。 当然这也不能怪沈伯然,他天生对这个姐姐有几分敬畏之心,觉得沈清薇不如沈清萱和气,也没有沈清蓉温婉,可她偏偏是自己的亲姐姐,到底不能不喜欢。不过方才瞧她的表情,似乎也并没有几分责怪之意,沈伯然撞了装胆子,只开口道:“姐,等我捉住了一只知了,我就下来。” 沈清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有这样爬树捉知了的吗?你当知了都是傻子吗? “你快下来,你这样大的动静,哪里还有知了等着让你捉的!”沈清薇不忍直视的瞥了沈伯然一眼,命他赶紧下来。 沈伯然抬起头,扫了一眼光溜溜的树干,果真方才叽叽喳喳的知了全都不见了,只扫兴道:“这知了也太不给面子了。” 众人被他的话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纷纷劝他下来,沈伯然这才打算慢悠悠的爬下来。看见沈伯然有爬下来的心思了,沈清薇只松了一口气,稍稍走到树下,看着他小心往下面来。 俗话说,上树容易下树难。沈伯然在树干上跃跃欲试了几次,最后到底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下来。几个小厮都是他的跟班,不过七八岁光景。婆子们老的老,丫鬟们小的小,谁也没本事接住他。 沈伯然双手抱着树干,显然已经有些吃力了。沈清薇见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来,只急忙开口道:“金妈妈,你去前院找几个力气大一点的小厮过来,我们几个围到树下,要是四少爷支持不住了,好歹用身子给顶一下。” 这花树在后花园已经种了上百年,足有两丈多高,沈伯然在树干上抱了好一会儿,只忍不住道:“姐,不行了,我没力气了,抱不住了。” 沈清薇只凶他道:“有本事上去,没本事下来,咬着牙也要抱紧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伯然原本就怕沈清薇,被她这么一数落,只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哭手上的劲儿又不够,沈清薇便道:“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 沈伯然又不敢哭,反射性的就伸手去擦眼泪,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会子正抱着树干呢,这一擦眼泪,手就松开了,整个人便从树上掉了下来。 沈清薇吓了一跳,眼见着高处幼小的身影越来越放大,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力气,竟快速上前,一把将沈伯然抱在了怀中。六七岁的孩童,总有四五十斤重。沈清薇身材窈窕,也不过六七十斤的样子,被这样一压,脚下早已经失去了准头,她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剧痛,紧接着额头后背便渗出了冷汗来,眼前就已经一片漆黑了。 却说沈清蓉前脚回了自己的幽芳阁,后脚就瞧见沈清蕊也坐着轿子回了她姨娘院子里,沈清蓉只气的心口都疼了起来。正这时候随行的丫鬟问沈清蓉道:“姑娘,方才三姑娘送的这簪子,姑娘是预备放在随常用的妆奁里呢,还是收起来?” 沈清蓉想起这事情就生气,抄手就拿起那簪子,往地上砸下去。好在这地上铺着绒毯子,到底没砸变形,只是五瓣梅花其中一瓣上的珠子掉了下来。 几个丫鬟见了,只都吓了一跳,连忙就跪了下来,谁也不敢去捡那簪子,只等着沈清蓉的气消了,才敢有动静。 这些丫鬟们都知道,沈清蓉这是嫉妒沈清薇。原本沈清薇身份比沈清蓉高贵,才貌上也都胜出不是一星半点。可沈清薇有她的缺点,她不谙世事,对人冷淡,长辈面前从不讨巧撒娇,所以老太太对沈清薇疼归疼,谈不上亲近,到底是跟沈清蓉和沈清萱亲近些的。 可如今,这才去了别院一个来月,沈清薇再回来,竟像开了窍一样的,不但给众位姐妹准备的礼物,连老太太都哄的那样高兴。沈清蓉想到这里,只忍不住坐在凳子上抽噎了起来。 丫鬟到底不忍心,只开口道:“姑娘快别为这些事情置气了,三姑娘离开侯府一个多月,老太太想着她也是常理,姑娘和四姑娘天天都在老太太跟前,自然比不得三姑娘这样离家才回来的。” 沈清蓉平时城府颇深,若不是气急了,也不会如此失态,正觉得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诉呢,外头小谢氏正巧就回来了,见沈清蓉正哭鼻子,只忍不住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了,你们都是死人吗?见姑娘难受,没人上前劝一句。” 方才开口的那丫鬟便有些迟疑,小谢氏低头,瞧见毯子上摔坏了的朱钗,只开口道:“这是哪儿来的破东西,这年头还有人带银的朱钗吗?” 小谢氏方才在老太太那里的时候,就注意到沈清蕊头上多了件朱钗,她对自己房里的人管的严格,沈清蕊压根不可能有多余的银子买朱钗,所以这东西必定就是沈清薇送给她的,如今瞧着沈清蓉也有这么一件,便料定了自己的猜测,故意这样贬低人而已。 第14章 丫鬟们在她跟前服侍久了,对她自然也了解的通透,这时候不需要自己开口,只要静静的听着便可以了。 沈清蓉见小谢氏开口就说这朱钗廉价低劣,心里到底是被安慰到了一些,只开口对身边的丫鬟道:“把这东西收起来吧,看着也见气。” 丫鬟蹲身将那朱钗捡了起来,也不敢放在沈清蓉平常用的妆奁里,只收进了她从来不会翻看一眼的小匣子里头。 沈清蓉瞧见小谢氏,心里的委屈就又泛滥了几分,屏退了左右,只埋在小谢氏的怀中哭道:“母亲,她这算什么?在老太太跟前争宠也就算了,还当着五丫头的面给我没脸!我的脸都快被她踩在脚底下了!” 小谢氏虽然心疼沈清蓉,可她心里也知道,沈清薇简直就是个怪胎,这世上就没有她不会的事情,学问上的事情,从来没有能难得倒她的,沈清蓉为了跟随她的脚步,确实过的非常辛苦。可以前沈清蓉有她自己的优点,却是沈清薇也比不上的,但如今……小谢氏想起沈清薇那顾盼神飞、笑靥如花的样子,气的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破了。 “蓉丫头,娘知道你辛苦,你身为姐姐,却处处不如她,自然心里难受,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在谢家的时候,就不如她娘,原本以为委曲求全来当续弦,好歹在名义上还是她的嫂子,可她处处摆国公夫人的架子,我竟什么好处也没有讨到!”小谢氏说到这里,只恨得咬牙切齿,狠狠道:“她们母女两人,就是我们两天生的克星啊!”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越发哭的伤心了起来,委屈道:“母亲,今儿你们不在,你没瞧见老太太有多疼她,还说要把宫里赏赐的燕窝全给她,连四丫头都没有份。她原先那个样子,就算再厉害,那咱们也是桥归桥,路归路的,可她现在又变了脸来笼络老太太,这分明就是针对我!” 这还真是亏得沈清蓉脸大,觉得沈清薇是在针对她,只听她继续道:“她送朱钗给我们,往日也是从五丫头开始选的,可五丫头从来不敢选我喜欢的东西,今儿就是她,撺掇着五丫头把那个兰花钗给选走了。” 小谢氏见她哭的伤心,只安慰道:“就这银簪,能值几个银子,也至于你难受成这样?回头我请人再帮你多打几个,样子你随便选。” 沈清蓉只依旧难受,拧了拧身子,吐出一口气道:“这簪子可不便宜,上头有珍宝坊篆刻的印子,珍宝坊出品的这一系列花卉银簪,可都是孤品,上回我跟四妹妹去的时候,也瞧见过,只是掌柜的说要一整套一买,开价一百两银子,所以这才……” 沈清蓉想起这些,只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自己买不起一套,好容易沈清薇买回来了,偏生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个,又被人给挑走了。小谢氏听了,也只吓了一跳,她三房的太太,这一个月也不过才十五两的月银,这一个普普通通的银簪,居然要了她近两个月的月钱,小谢氏就算是有这个银子,只怕也是舍不得买的。 “银的有什么好的,到时候我给你打一套金的头面,等过几们书院就要开学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做几身新衣裳。” 沈清蓉只郁闷的瞥了瞥嘴,终究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难受,“我才不稀罕什么金头面呢,三妹妹就从来不带金带银的,以后我也不带这些。” 小谢氏如何不知道沈清薇不爱这些,可她不戴金银,她戴玉啊!俗话说,金银有价玉无价,沈清薇那些玉石的首饰,哪一件不是上上品,哪一件是有瑕疵的呢?只怕沈清薇拿出任何一件东西来,都可以换走沈清蓉一妆奁的首饰了。这些,小谢氏都不能说,因为她没这个能耐,也比不起。 “她不爱这些,那是她不懂事,姑娘家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整天跟她一样板着一张脸,有什么好的,我瞧她也未必就改了性子,不是有古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易的吗?我家蓉姐儿才是最温婉乖巧的姑娘,你只要以后嫁得好了,就能强过她百倍!”小谢氏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只能拿这些话来安慰沈清蓉。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就听见外面传来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只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小声道:“太太,大房那边出事了,四少爷爬树摔了下来,把三姑娘给砸晕了。” 小谢氏和沈清蓉两人正气沈清薇,听见这话,两人都忍不住一阵欣喜,只是当着丫头的面毕竟不能笑出来,小谢氏便只能假装着急道:“到底怎么样了,你先去问问,就说我和二姑娘一会儿就过去。” 沈清薇的流霜阁里头,这会子正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乌压压的跪成了一片,谢氏脸上还带着泪光,指着众人骂道:“三姑娘回来这才第一天,就出事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祸头子沈伯然这会儿也不敢吭声了,只跪在地上,小身板都瑟瑟发抖了起来。一旁的金妈妈又心疼他,不敢告诉谢氏事实的真想,生怕沈伯然挨板子。其他的那些小丫鬟婆子,见金妈妈都不开口,自然是没有胆量说主子的不是的。 谢氏见众人都不吭声,心里的怒火又涌上去了几分,这时候时候外头刘妈妈正好进来回话道:“大夫请过来了,太太先消消气,好歹让大夫看看姑娘先。” 谢氏闻言,也只从红木圈椅上站了起来,看了一众跪着的奴才,厉声道:“等我看过了姑娘,再回来收拾你们。” 沈伯然见谢氏要走了,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可想起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沈清薇,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上前拉住了谢氏的衣裙道:“娘,是我错了,我不该上树抓知了,姐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想一起进去看看姐姐。” 谢氏过来之前,刘妈妈早就跟她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花园里人多嘴杂,终究也是瞒不住事的,她之所以发这么一通大火,其实也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小儿子,究竟有没有一些担当。谢氏年近三十才生了沈伯然,自是宠得没边,连老太太也时常看不过去,只说这样宠着,将来必定害了他。 谢氏瞧见沈伯然一张圆滚滚的脸上泪痕遍布,早已经心软了,原本想着要狠狠的治他一回,这下子也狠不下心去了,只蹲下来,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痕,叹息道:“然哥儿,以后可千万不能做这样让人担心的事情,这次幸好你姐姐救了你,不然的话,便是伤在你的身上,我也是万万舍不得的。” 等沈清薇醒来的时候,就瞧见沈伯然趴在她的床沿上,一双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红肿,见沈清薇醒了过来,只破涕为笑,高兴的大声喊道:“娘,快来快来,三姐姐醒了!” 沈清薇只瞪了沈伯然一眼,声音有点沙哑道:“你小点声,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沈清薇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房里头很暗,估摸着这会子应该已经很晚了。 谢氏白天刚刚回去荣恩堂,就听说沈伯然从树上摔下去的事情,吓的茶盏都碎了一地,可回话的丫鬟只说,四少爷没事,三姑娘上去接住了四少爷,结果自己给砸晕了。谢氏只忙不急就让人去传了大夫过来给沈清薇诊治,一番诊治之下,才知道沈清薇为了救沈伯然,左手手臂脱臼了。 谢氏听见沈伯然的喊声,只忙从厅里走了进去,见沈清薇醒了,只擦了擦眼角问道:“薇薇,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疼了?”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低头的时候才瞧见自己被抱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她用力抬了抬,肩膀还能动,只是下面这一段似乎动不了了。可看见沈伯然活灵活现的蹦来蹦去的样子,沈清薇便觉得很值,用自己的膀子能换回弟弟的一条腿,也不算亏了。 “我不觉得哪里疼,弟弟没事就好。”想起前世那一段时间一直以泪洗面的谢氏,和躺在床上几个月都没能出门的沈伯然,沈清薇觉得自己这点牺牲,到底算不得什么,有什么能比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还重要呢。 “你这傻孩子,一堆的丫鬟婆子,怎么偏你就自己上去了呢!可见这些丫鬟婆子都不上心,等我一个个把她们都给打发了。”谢氏心疼女儿,气的牙齿都抖了起来:“幸好大夫说只是脱臼了,若是骨头断了,只怕能不能养好,还不一定呢,你这样一双抚琴的手,怎么能受一点点的伤呢!” 沈清薇听说只是脱臼了,也只觉得自己是福星高照了,原本她还在想如何推脱琅嬛书院的中秋迎新会表演,这样一来,只怕她自己就算是想要毛遂自荐,也没有人敢请她了。 第15章 谢氏见沈清薇醒了,只命人去老太太那边报个信,若是老太太还没就寝的话,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下午沈清薇晕着的时候,小谢氏和林氏也都来瞧过了,如今沈清薇醒了,到底也要让丫鬟去说一声。谢氏本就瞧着小谢氏就不顺心,也知道她不过场面上做派,还假装掉了几滴泪,可心里没准怎么高兴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里,谢氏还觉得有些憋气,终究还是担心了起来,只开口道:“眼看着就是金秋盛会了,你这个膀子受伤了,到底怎么办好呢?” 沈清薇见谢氏愁眉不展的样子,只撅嘴道:“我都这样了,母亲还想着迎新会的事情,也不心疼我,真是让人伤心啊!”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是既开心又担心。她开心的是,如今女儿改了性子,到底是比以前更讨喜了。以前沈清薇性子冷,便是谢氏见了她,想热络几分都觉得不怎么好开口。可谢氏终究还是担心,这样的沈清薇看着就不思进取,她如今有以前的底子,终究不会差到哪儿,可长此以往,会不会将来泯然众人呢? “我是怕你在家里时间呆太久了,会觉得无聊,你看看,这才去别院养了一个来月,身上就多了几斤肉了。”谢氏伸手捏了一把沈清薇白皙细嫩的脸颊,到底也开始觉得笑着的沈清薇,更讨喜些。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以前瘦的厉害,如今才知道姑娘家是要丰韵一点的好,你看萱姐儿,长得多好呀!” 谢氏回想了一下沈清萱的容貌身条,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沈清萱和林氏极像,虽然身上看着苗条,可该丰满的地方却一点儿不含糊,那叫一个前凸后翘,只不过才十二岁的姑娘,已经出落的很好了。沈清薇和她比起来,确实有些排骨了。 谢氏哪里知道沈清薇会说起这个,只摆摆手笑道:“明儿我就让厨房,每日给你准备一盅雪蛤木瓜,保管你……”谢氏说到这里,到底说不出口了,只笑着道:“越发不学好了,再怎么样,你也比蓉姐儿强!” 沈清蓉那就冤枉了,小谢氏基因算是不错的,可沈清蓉为了跟上沈清薇,处处掐尖要强,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的赶上来,好好的一个姑娘,熬得清瘦不堪,比沈清薇还不如。 沈清薇和谢氏又说了几句,便赶了谢氏回房休息,一旁的沈伯然早已经在奶娘的怀里睡着了。谢氏走过去,摸了摸沈伯然尤带着泪痕的脸颊,也是心疼不已,只拿自己披风给他盖上了,几人一行出了流霜阁。 一众人过了垂花门,谢氏这才开口问跟在身后的金妈妈:“四少爷怎么无缘无故的,会想着爬树找知了呢?” 金妈妈今日也被吓了不小,这会儿才算惊魂甫定,又被谢氏提起,只恭恭敬敬的回道:“前两日二少爷逮了几只知了给四少爷玩,可惜这知了离了树,没两日就死了,四少爷怕二少爷知道了生气,就……” “竟还有这回事儿?”谢氏听了,到底又动了火气,只咬牙道:“小谢氏欺人太甚。” 金妈妈是谢氏从谢家带过来的人,自然知道两人之间的过节,想了想只开口道:“二少爷这事,老奴瞧着倒不像是她教的。” 谢氏闻言,只不屑道:“她还用教吗?她那两个孩子有哪个不跟她一样上不了台面的?不过就是没讨到好处罢了,还不是我们让着她们?” 金妈妈知道谢氏的脾气,这事情终究能不能就这样过去,还两说呢,况且沈清薇因此受了伤,她可是国公府国宝级的人物,今儿国公爷有应酬还没回来,等回来了,到底要怎样发落还不知道呢? 金妈妈只抱紧了怀中睡得正想的沈伯然,也不知道他这一顿家法,到底能不能逃过去。 流霜阁里头,几个姑娘都聚在了一起,沈清萱瞧见沈清薇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只忍不住红了眼睛道:“怎么好好的才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改明儿我去庙里给你求一个符,你挂在身上,没准还能改改运呢!” 沈清薇前世就疼这个妹妹,只是前世性子冷,到底说不出什么疼爱的话。这会儿见她哭的鼻子都红了,只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道:“只是脱臼而已,又没有骨折,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全好了。” 沈清萱到底还是担心,只皱着眉头道:“那肯定很疼很疼,昨儿我看见大夫替你正骨,你虽没醒过来,可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我的心就疼死了,眼泪也止不住了,后来听说你醒了,只是太晚了,所以才没过来看你。” 怪道沈清薇瞧着今儿沈清萱进来的时候,眼睛就有些肿,原来这小丫头昨儿还没少掉眼泪呢!沈清薇抬起头,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沈清蓉,她的下眼睑倒也是有点红肿,只不过,她只怕就不是因为心疼自己哭的了。 “瞧你们,一个个哭成泪包一样了,我自己还没哭呢。”沈清薇笑着,故意揶揄沈清蓉:“二姐姐眼睛也肿了,定然也是因为担心我才哭的,你们一个个这样关心我,到底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清蓉闻言,只尴尬的笑了笑,“昨儿在这边看过三妹妹的人,哪个没落泪的,三妹妹那样委实让人心疼,不幸中的万幸,到底然哥儿没出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只怕二婶娘就要哭得更厉害了。” 沈清蓉这话说的虽在理,可谁听不出这里头的意思,不过就是说谢氏偏心,疼沈伯然胜过疼沈清薇么?可这次是沈清薇故意要替弟逃过一劫的,这对于她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哪里会觉得委屈,只庆幸还来不及了。 “二姐姐说的在理啊,若是然哥儿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众人还要更伤心,我能替然哥儿受过,这是我的福分,到底老天爷保佑,让然哥儿安然无恙。”沈清薇说到这里,只越发就感激起上苍,能让她有这一次重生的机会,不然的话,想起前世然哥儿那让人遗憾的一生,沈清薇眼眶都红了。 这时候沈晖正好从外面回来,想过来瞧一瞧沈清薇,听见家中的姑娘们都在,便拦住了丫鬟通报,只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倒是听见了沈清薇说的这些话。原本沈晖昨夜听了谢氏的话,只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就喊了然哥儿起来,给他一顿家法以儆效尤,可如今听了沈清薇的话,他也终究有些下不去手了。到底伤在儿女的身上,做父母的没有不心疼的。 沈清蓉见这句话居然没能刺到沈清薇,心中略觉不爽,又拧眉想了想,难不成沈清薇只聪明了昨儿一天,今日又恢复了那种目无下尘,上善若水,从来不被人刺激到的心性?沈清蓉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可是三妹妹,你如今这个样子,这书院的迎新会可怎么办呢?往年都是妹妹你领舞的……?” 沈清蓉说着,视线落在了沈清薇那包着白纱的手臂上,竟觉得这白纱从没有如此可爱过。 说起迎新会的事,沈清蓉终究还是怨气满满,卫国公府乃大周一等公爵,地位自然是至高无上的,除了那些宗室子弟尚且可以一搏高下之外,其他的文臣武将无不以国公府马首是瞻,是以沈清薇的身份自然是最尊贵的,且她又才名远播,所以每年的迎新领舞,都是她来的,可她同样身为公府嫡女,却只有替她拉裙脚当伴舞的资格,真是想一想都能让自己气去半条命的。 “这事情,我一早就向妙舞师傅推了,只怕这时候她早已经另请她人了,算算日子,离开金秋盛会也不过才半个多月的时间了。”沈清薇说着,嘴角还微微勾起,笑着道:“想必这一次领舞之人,应当是首辅卢大人家的二姑娘了。” 沈清蓉闻言,差点儿气的吐出一口老血来,脸上神色都变了。领舞舞步复杂,确实是提前一个多月就会得到通知的,只有伴舞的人,因为年年都是跳一样的舞步,所以只提前几日通知一下,故而直到今日,她还没有得到书院的通知。但是一想到领舞的人选已经确定,而不是自己,沈清蓉顿时眼睛都湿了。 一旁的沈清萱见了,只开口道:“二姐姐,上回让你跟我一起去别院的时候你不去,三姐姐那时候就回绝了,我回来就派人和妙舞先生说了,算一下也有好几日了,这领舞的人选,应该是定下了,怎么二姐姐也想当领舞吗?” 沈清萱看着沈清蓉,脸上还露出一脸的不解,二姐姐虽然也很好,可是到底比不过沈清薇国色天香的气场,想当领舞,只怕是差了一点呢。 沈清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只强笑道:“四妹妹说笑了,我才不稀罕当什么领舞,只是想着不能和三妹妹同台献艺,有些可惜罢了。” 沈清萱性子单纯,见沈清蓉这么说,只笑着道:“我就说嘛,二姐姐跳伴舞跳的那么好,要是去跳领舞,还要重新练舞步,就没空陪着我们玩了。” 一旁的沈清薇看着沈清蓉被气的连连变色的脸,只强忍着笑,憋得好不难受,正这时候,外头丫鬟说老太太过来了。 第16章 本来老太太过来瞧一瞧病中的孙女也是常事,况且方才姐妹几人先去了老太太那边晨省,只说一会儿要一起过来瞧沈清薇,老太太一个人在福雅居觉得无聊了,这才打发了谢氏一干人等,过来凑个热闹。 沈清蓉听见丫鬟的传报,到底心里有些难受,前两日她身上也有些不爽快,请了几日假未到老太太跟前晨省,老太太就没亲自过来瞧过她。亏得老太太一直口说疼自己,终究还是不如疼沈清薇的。沈清蓉想起这些,又有些自怨自艾了起来,脸上神色多少有些悲戚。 外面老太太进来,瞧见几个姑娘果真都在,又见沈清薇靠在软榻上,面色也好的很,多少有些放心。几个姑娘只上前向老太太行了礼,沈清薇也在软榻上向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亲自走了过去,沈清萱便端了方才自己坐的一张绣花墩上来,让老太太坐在了沈清薇的榻前。 “这回要不是你,然哥儿可要受苦了,以前瞧着你对弟妹严厉,我只当你是性情凉薄呢,如今瞧着到底是我误解你了。”老太太才说了两句,眼睛都要红了,虽说老太太对府上的孩子都是一视同仁的,可沈伯然毕竟是国公爷的嫡出,身份上要比其他几人金贵,况且他又是家中幼子,谢氏又把他捧在手心上,这要真是出那么丁点事情,肯定是闹的公府鸡犬不宁。 “老祖宗别这样说,然哥儿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是想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以前是对他们严厉的一些,可如今我也想通了,人生在世,也就这些姐妹兄弟是自己最亲的人,我何必要那样呢。”沈清薇说着,只叹了一口气,露出和自己这年龄不相称的表情来,老太太见了,只笑着将她搂到了怀里,笑着道:“你这丫头,瞧你这唉声叹气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了七老八十了呢!” 沈清薇被老太太这样一提醒,这才反应了过来,只羞红着脸道:“老祖宗快别笑话我了,我就是有感而发,谁说非要活到七老八十了才懂道理的,有些道理,薇薇现在就懂了。” 老太太听了沈清薇的话,只动容道:“你是越发好了,以前瞧着你不合群,我也担心,姑娘家到底要接地气一点的好。”这些话前世老太太从没有跟沈清薇透露过,沈清薇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只当老太太并不重视自己,如今听老太太这么说,沈清薇到底也伤心了起来,只扑在老太太的怀中道:“以前薇薇不懂事,让老祖宗操心了,以后不会了。” 沈清蓉原本心里就不爽快,又看了好一会儿她们祖孙融洽的对话,这心里面的酸水都要冒到嗓子眼了,终究是看不下去了,只起身道:“老祖宗来了也有些时候了,一会儿靠晌午天气就热了,老祖宗还是早些回福雅居里面歇着好呢!” 沈清萱坐见沈清蓉这么说,只有些疑惑道:“二姐姐忘性好大,今儿是阴天,外头没太阳,况且三姐姐这里多好,屋子香香的,还有好些好玩意儿,二婶娘这边的厨房做的吃的也特别好,我还想留在这边用午膳呢!” 老太太瞧着沈清萱这么说,只笑着道:“我也是时候回去了,你想留下来可以,只是不能吵着你三姐姐休息,要是她嫌弃你们吵了,可别等她赶人,自己就先乖乖的走了。” 沈清薇被老太太的话给逗乐了,想想以前的自己,平素确实很少人过来这流霜阁,便似有人来了,也呆不长,谁也没有被虐狂想症啊,对着一张冰山脸,终究是没什么兴致多留的。 沈清蓉听说老太太要走,只高高兴兴的就上前扶着老太太起身,心道终于可以找个由头离开这里了,她这厢告辞的话还没开口呢,那边沈清薇只笑着道:“四妹妹若是想留下,就在这边多玩一会儿,午后太太给准备了雪蛤炖木瓜,听说是滋补上品,五妹妹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这个时候沈清蓉已经扶着老太太起身了,必定是要走的,一听说有雪蛤炖木瓜,扶着老太太的脚步便轻轻一滞。雪蛤何等名贵,小谢氏这样疼她,也舍不得多给她吃,平日里她不过就是用银耳炖的木瓜,燕窝虽说是吃的起的,可到底不如沈清薇这里,吃的都是完好无损的燕盏。 沈清蓉想到这里,脸颊就有些僵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两位妹妹就在这边玩吧,我先送了老祖宗回去,若是得了空就,就再过来。” 沈清薇对沈清蓉到底有些了解,她既然这么说,必定是得不了空,也不会再过来的。沈清蓉虽然小夹子气,到底还是要脸面的。 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沈清蕊到底有些紧张了起来,沈清蓉吃不到的东西,她要是吃了,只怕是讨不到好处的。听说昨儿她做了轿子回去,幽芳阁就闹了一场,后来还是因为流霜阁这边出了事情,那对母女似乎是忘了昨儿的事情,倒是没提起来,今儿要是再来这么一次,别说她自己,便是姨娘也要被她给连累了。 沈清蕊终究坐不住了,只起身道:“老祖宗,我跟二姐姐一起送你回去,这里有三姐姐就好了。” 谁知道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呵呵道:“你就留下吧,你整日跟着你那苦哈哈的姨娘,能吃到什么好东西,难得你三姐姐要招待你们,你就留下来,顺便把你二姐姐这份也吃了,这才不亏呀!” 一旁的沈清萱听了,只笑着道:“老祖宗说的极有道理,五妹妹,你就留下来吧!” 沈清蕊到底还是有些为难,脸上神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蓉听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在胸腔里面撞得难受,脸上的表情僵硬麻木,到底还是强笑着道:“老祖宗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沈清蕊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不善,可老太太都发话了,自己也不敢不从,便只能硬着头皮,福身送两人离去。 待沈清蓉和老太太走了,沈清薇才开口问道沈清蕊道:“五妹妹明年就要考女学,如今学的怎样?” 沈清蕊便低着头不说话,她们前头三个考上琅嬛书院之前,谁不是请了名师指点过的,便是沈清薇这样聪明的,也请了琅環书院里头在宫里管藏书阁的老嬷嬷,亲自教授了两个月,这才拿了全优。至于沈清蓉和沈清萱,更是学了不止半年以上。 “如今姐姐们都考过了,母亲说以前的先生年纪大了,也未必能请来,如今我早上是跟着兄弟们一起在外头听课的,先生给我隔了一个小隔间,正好能听到先生讲课。” 沈清薇听了这话,到底皱了皱眉头,古代男女八岁不同席,沈清蕊已经十一岁了,虽说家里学堂里面都是兄弟,可终究是不大好的。瞧着小丫头可怜兮兮的样子,沈清薇都觉得有些看不过眼了。沈清萱十二岁就前凸后翘的了,可这沈清蕊连半边姑娘家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只怕是癸水还没来呢!说到底都是国公府的姑娘,这差别也忒大了点。只怕连老太太都没想到,这沈清蕊和沈清萱之间不过就差一年半的大小。 “你以后不必去外头听先生课了,我们几个都是考过的人,哪些是重点,哪些不会考心里都清楚,你这样去外头听,自己也听不好,又扰了兄弟们的清静,不如不去,《四书五经》这些,光靠一年的时间也是不够的,如今你只把两项才艺练好了,到时候想进书院也就不难了。”虽说这种靠技艺特招的生源没有过正考的体面,可到底也比考不上的强太多了。况且结业的时候,各项的成绩也有评定,只要结业的时候都能过关,也没有会管当初是怎么进去的。 沈清萱就是靠才艺进书院的,听沈清薇这么说,只开口道:“这样就好了,你随便不拘是连琴还是连棋,先研究着,到时候请个先生,特训两个月,肯定能过关的!” 只是沈清蕊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请得起特训的先生呢!除非小谢氏是良心发现了。 沈清蕊想到这些,到底还是有些愁容。沈清薇便笑着道:“我如今手伤了,也不能教你什么,等我的伤好了,亲自点播你几次,先看看你在哪些方面有天赋,我们再专门研究。” 沈清萱听了,又忍不住醋了起来,只郁闷道:“真是错过了好时节了,原来一直以为三姐姐最疼我了,居然不是,真是伤心死我了。” 沈清蕊又是高兴又是欣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端端正正的向沈清薇行了一个礼道:“那蕊儿先谢过三姐姐了。” 第17章 两人陪着沈清薇说了一上午的话,午膳也用过了,棋桌边上堆着吃剩下木瓜炖雪蛤。丫鬟们见沈清薇和沈清萱在下棋,便没进来收拾打扰。 沈清薇也实在是闲着无聊,才想到让沈清萱陪自己下起的。像沈清薇这种国手级的选手对阵沈清萱,胜负自然是不用说的。难得沈清蕊在一旁看的起劲,见沈清萱屡屡落败,只忍不住道:“四姐姐,三姐姐就差没自己把自己的棋子堵上了,你怎么还输了呢!” 一脸懵懂的沈清萱抬起头,装作不知道:“啊?是吗?三姐姐给我放水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沈清薇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身来,弯着水汪汪的眼睛道:“要是被你看出来了,就不好玩了!”沈清薇说着,视线往沈清蕊的脸上扫了一眼,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个妹妹了。连和自己对弈的沈清萱都没看出自己放水,却被这小妮子给看了出来,倒是不简单了。 沈清萱连连输了几局,也是没了兴致,便问沈清蕊道:“你来和三姐姐下一盘,我看着。” 沈清蕊只推说不敢,那边沈清薇早已经整理了棋子,只让她坐到炕上:“就玩一局吧,顺便试试你的棋艺。”沈清蕊听了这话就特别的紧张,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去了。 两人正要开局,外面小丫鬟只笑吟吟的进来道:“姑娘,表少爷过来瞧姑娘。”话音刚落,谢玉穿着一身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已经从帘外走了进来。 他原本以为沈清薇素来喜静,如今又是养伤,想必这流霜阁里头必定没有外人,如今却瞧见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在,顿时脸颊上有些泛红,只急忙致歉道:“给各位妹妹请安了。” 谢玉瞧了一眼斜倚在炕上的沈清薇,不过几日不见,只越发觉得她明丽动人了起来,尤其是噙在嘴角的那一抹梨涡,只让谢玉觉得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一样,连心跳都漏了两拍。 沈清萱和沈清蕊只急忙起身,还了谢玉的礼数,两人都略带娇羞,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沈清薇因得知上一世谢玉娶了沈清萱,所以见沈清萱这般,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只开口道:“都是自家表兄妹,何必这样见外,既然表哥来了,陪我下一盘棋可好?” 谢玉对沈清薇的棋艺,那可是倾佩至极的,听沈清薇这么说,便只揽了袍子上前。丫鬟们见了,忙上去把方才姑娘们吃剩下的雪蛤炖木瓜收拾了下去,那边谢玉便笑着道:“有什么好吃的,也没给我留一份?” 沈清薇见谢玉难得不在自己跟前那般的小心谨慎,只捂嘴笑着道:“你可来巧了,正好多了一份呢,原先是二姐姐的,结果她又没过来,便宜了你罢了!” 谢玉哪里见过沈清薇这样和颜悦色笑意吟吟的样子,早有些心猿意马,只一个劲道:“那我也要尝尝。” 丫鬟接了话,便只去厨房吩咐了,让小丫鬟把东西送过来。 却说沈清蓉送老太太回了福雅居,自然是没脸再去流霜阁的,便只有些无趣的回了自己的幽芳阁。等沈清蓉吃过了午饭,正要歇中觉的时候,却听见外头小丫鬟说谢玉来了。 说起来谢玉和沈清蓉只见的关系,到底是和沈清薇一样,是有血缘的表兄妹关系。也正因如此,沈清蓉对谢玉更是一片痴情,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前世不谙庶务的沈清薇来说,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沈清蓉听说谢玉来了,心下便痒了几分,很想去流霜阁转转。要知道这个表哥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都是沈清薇的跟屁虫,不过好在沈清薇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从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沈清蓉到底也放心几分。 可沈清蓉刚刚把自己劝住了,就想起了沈清薇这几日改了性子的事情,这要是沈清薇对谢玉的态度也变了,那这事情可就不好了!沈清蓉想明白了这一点,便只急忙换了一身衣裳,装作无意间去流霜阁串门子。 这时候谢玉已经吃过了雪蛤炖木瓜,高高兴兴的跟沈清薇下棋。几个丫鬟从流霜阁出来,正巧就遇上了沈清蓉,沈清蓉看了一眼那盘子里吃剩下的雪蛤炖木瓜,就又憋着一股气,脸上将将挤出一点笑来。 丫鬟去里面传了话,沈清蓉就进去了,只瞧见沈清萱和沈清蕊竟都还在,脸上到底有些不好看。沈清萱见了她,只笑着道:“二姐姐到底是来晚了,你要是早些来,这最后一盅雪蛤炖木瓜,也不会便宜了表哥了。” 沈清蓉这时候对沈清萱的厌恶可不是一点两点,明明谢玉是她和沈清薇的表哥,她算谢玉哪门子的表妹,叫的这样亲热? “表哥吃和我吃有什么区别,四妹妹这么说,倒显得我小夹子气了。”沈清蓉在谢玉跟前,终究是笑容可掬的。 沈清薇心下暗笑:你还不够小夹子气吗? 谢玉见沈清蓉也来了,自是起身见礼,只是他对这个表妹一直喜欢不起来,虽说她也有才名在外,且比沈清薇更温婉懂事,可谢玉就是瞧不惯她处处要跟沈清薇掐着赶的样子。按照谢玉的看法,沈清薇是高岭之花,真正的天山雪莲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可沈清蓉那就是一朵土莲花自己要插在高山上,让别人当雪莲供着,这明眼人谁分不出来呢? 不过谢玉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到底场面上的礼仪也是要做全的,只笑着道:“方才听两位表妹说二妹妹不过来了,这才……”下面的话说出来就显得小夹子气了,谢玉也便没继续说。 沈清蓉听了这话,到底不好回,若说自己原本就没想着过来,那这会儿自己又为什么站在这里呢?若说自己原本就是要过来的,那万一谢玉觉得脸上没光,把他给得罪了,到底不好! 沈清蓉这会子真是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沈清薇心里早已笑了百遍,看着桌上的棋局,抬起头,对谢玉灿然一笑道:“表哥,该你了。” 谢玉见了沈清薇的笑,哪里顾得上别人,只急忙就坐了下来,陪沈清薇对弈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沈清萱见沈清蓉遇了冷,好心和她搭讪道:“二姐姐这身衣服真好看,是新做的吗?怎么没瞧见你穿过呢?一早上穿的可不是这一套。” 沈清薇一开始没觉显,这会子听沈清萱这么说,这才抬起了头来,果然见沈清蓉是特意打扮过的。再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正低头下棋的谢玉,只见他微蹙眉宇,修长的手指夹着白玉一般的棋子,面容隽秀,到底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偏偏公子。沈清薇沉下眼眸,似乎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果然重活一世,把以前没看清的事情都给看了个通透了。 沈清蓉也是郁闷,她原以为沈清萱和沈清蕊在这边一早上了,按照沈清薇的个性,早就把她们请走了,这才还了一套衣裳过来,反正沈清薇不会管她穿了什么衣裳,丫鬟们更不敢多嘴多舌。 可谁知道她们居然没走?沈清萱平常就喜欢研究吃穿首饰,哪有她看不出来的呢!沈清蓉便尴尬道:“方才中午用膳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所以换了一身,也正因此,才耽误了过来看三妹妹的时辰。” 沈清蓉说着,只往对弈的两人靠过去,她平常棋艺虽然比不过沈清薇,但是比起沈清萱之流,还是好了不少,自认为也可以看懂一二。 沈清薇见她过来,稍稍让出一小块地方让她坐了,只笑着道:“我好些日子没下棋,棋艺都生疏了,二姐姐倒是帮我看看,怎么样才能赢了表哥这一局?” 沈清薇下棋素来将棋局埋得颇深,若不是到得胜的当口,一般人看着只道是要输的,此时沈清蓉一看,心下便冷笑了几分,人人都说你棋艺超群,我看也不过尔尔。沈清蓉便接过了沈清薇递来的棋子,只认真研究了起来。 沈清萱虽然棋艺不精,但是听了这话,也提起了兴趣,只拉着沈清蕊在一旁观看。沈清蓉便提起了精神,想要在两位妹妹跟前露一露脸,只讲指尖上的棋子往一侧的空处放了上去。 沈清萱没看出来,但站在一旁的沈清蕊倒是瞧出了这里面的端倪,只稍稍伸了伸脖子,抬眸见沈清薇的脸上还带着笑,终究是没开口说什么。 那边谢玉倒是犯难了起来,方才沈清薇棋路缓和,刚刚对应起来也算游刃有余,谁知道沈清蓉一来就下了这样一个杀招,看似进攻却露出了好大一个破绽,只等他一一想明白了,才恍然大悟,方才沈清薇竟然是打算瓮中捉鳖的,所以布了一个好大的局,可如今沈清蓉这一步棋下来,方才沈清薇好容易布好的局,只一下子全都暴露了出来。 沈清薇见沈清蓉已经下了这一步棋,方才她迂回之举全部都被她切断了,到底这一局是赢不了谢玉的了,嘴角只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来,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艳红的丹蔻,不做评价。 谢玉看着棋盘,踌躇了片刻,见沈清薇脸上并无不快,只信手将指尖的棋子放下,堵上了沈清蓉的去路。 沈清蓉原本以为这一招决胜,放下棋子之前还兴奋异常,等谢玉那一步棋下来,再看这棋局的变化,只惊的脸都变色了。 第18章 棋局瞬间变幻莫测,就连不善棋艺的沈清萱也看出来,沈清蓉那一步棋走错了。沈清薇原来摆了鸿门宴,诱敌深入,沈清蓉一个冒进,被谢玉看出了路数,以至于全军覆没了。 “呀,二姐姐要输了!”沈清萱到底是没忍住惊讶出声,一旁的沈清蕊却没吭声,眼看着一局好棋被弄烂了,任何一个爱下棋的人,心中总有些失落。 谢玉见了,只起身向沈清蓉作了一揖道:“二表妹承让了。” 沈清蓉这会子恨不得找一个洞钻下去,见谢玉这么说,只硬着头皮道:“方才我见三妹妹的棋局已露败相,原本是想救一救的,可谁知道终究是救不过来的。”沈清蓉知道沈清萱棋艺不精,未必能拼出这其中的精妙来,至于沈清蕊,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这个庶妹到底会不会下棋。 沈清薇听沈清蓉这么说,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只抬起头看了谢玉道:“是呢,表哥最近的棋艺又精进了,连我都败在表哥的手下了。” 谢玉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沈清蓉胡说八道了起来,沈清薇的棋艺那可是赢过燕世子的,谢玉和燕世子对弈的时候就没赢过一回,和沈清薇对弈也从来没占过上风,这话要是传出去,到底有污于沈清薇的才名。 “二表妹不可妄言,这一局三表妹稳扎稳打,虽然之前稍有败相,但那只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好来个瓮中捉鳖罢了,是二表妹没看出三表妹的棋路,错了棋局,怎么能说是三表妹棋艺不精呢?” 沈清蓉哪里知道这谢玉竟然为了维护沈清薇,半点面子也不给自己,顿时只羞得面红耳赤,只拧着帕子道:“明明是已露败相,表哥为何非要说三妹妹是故意为之呢?我做什么,难道都是错的吗?” 沈清萱原本就没瞧出来,如今被谢玉这么一说,到底埋头去看,只把他们后面那步棋给拿走了,慢慢研究了片刻,只开口道:“果然如表哥说的一样,三姐姐这是暗度陈仓呢!亏得我都没看出来!” 一旁的沈清蕊见沈清萱这样高兴的样子,只忍不住笑了笑,却被沈清蓉给瞧见了,厉声道:“你笑什么?别忘了你是几房的人,也伙同外人欺负我不成?” 沈清蕊吓得脸都白了,只急忙低下头,沈清蓉只恼羞成怒道:“就算我棋艺不精,也由不得你们来笑话我。” 谢玉听了这话,越发就皱起眉头来,但他又是谦谦君子,见姑娘家生气,自然是要好言相劝的,便只开口道:“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二表妹呢,若不是二表妹这一步棋,三表妹埋得这样深,我是看不出来的,只怕要输惨了,倒是二表妹帮了我一把。二表妹大人有大量,且不要生气,都是我的不是。” 沈清薇听了谢玉这话,就知道他又出来当和事佬了,以前姑娘们有争端,他也总是这样,所以格外讨姑娘们欢心。可这会儿沈清薇听了到底就有些不高兴了,沈清蓉算什么东西,何必给她这脸面? “表哥这是说什么呢,谁不知道你是紫霞书院四公子之一,何必这样自谦,是我不思进取,荒废了棋艺罢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却到底没高兴起来,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沈清薇改了性子,不但笼络了老太太,如今连谢玉也不放过,竟是要笼络去了。没准她以前是故意这样冷若冰霜吊人胃口的,当真是用心险恶! 沈清蓉一时气急,从炕上站起来,阔袖一甩,竟然将棋桌都掀翻了。沈清薇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又残了一条手臂,并没有什么支撑,被这沈清蓉一甩之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倾斜而去,将将就碰上了自己受伤的胳膊。 沈清薇痛得秀眉微蹙,轻呼出了声音,那边谢玉见了,只忙不急就将沈清蓉推到一旁,上前扶住了沈清薇,见她额头上都疼出了冷汗,只着急道:“快……快请大夫来!” 谢玉是成年男子,力气自然不小,方才又一时心急,便也没顾上力道,沈清蓉被他愣是摔出一丈远距离,连手腕都被捏红了,可见了谢玉只对沈清薇殷勤,只哭着就往外去了。 那边沈清萱见沈清薇跌倒,一颗心也只吊在沈清薇的身上,连沈清蓉走了都不知道。倒是沈清蕊见沈清蓉哭着离去,到底有些担忧,只跟沈清薇的丫鬟说了一声,悄悄跟了出去。 沈清蓉见沈清蕊跟了出来,更是没好气,只瞪了她一眼道:“你跟着哦做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如今也懂攀高枝了?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过就是送了一个簪子,让你坐了一回轿子罢了,你就被她收买了去?别忘了,你是大房的人,你将来可抓在母亲的手里呢!” 沈清蕊原本是想劝沈清蓉两句的,没想到被她这样一顿数落,只吓得有噤了声,低着头不敢说话,眼泪早已经在眼眶里头打转了。 谢氏正在荣恩堂歇中觉,听说府上又有人去请了大夫,只忙不急就往流霜阁去了。幸好府上有府医,离得极近,这时候已经瞧过了沈清薇,说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处,并没有大碍。 谢氏谢过的大夫,只径自往沈清薇的房里来,见谢玉和沈清萱都还在呢,只开口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碰到伤处了,我都跟你说了,这胳膊还没利索,床上躺着去。”谢氏以为是谢玉来了,几个人吵闹中不小心碰到了,若是这样的话,她纵然心疼女儿,也不能责怪对方的。 没想到一旁的沈清萱终于忍不住了,只开口道:“是二姐姐输了棋,恼羞成怒,把棋盘给打翻了,这才碰上了三姐姐的。” 那边沈清薇还来不及拦呢,沈清萱已经把话给说完了。谢氏听了,只咬着牙根道:“她们大房到底要做什么!唆使然哥儿爬树也就算了,蓉姐儿居然还敢这样对你,真是欺人太甚!” 谢氏说完,只不管三七二十一,提着一股怒意,飞快的就往福雅居去了。 沈清薇伤了手,终究不方便出门,见谢氏跑的快,只急忙对沈清萱道:“四妹妹,你快去把三婶娘请去老祖宗那里,免得我娘和二婶娘吵起来了,让老祖宗头疼。” 沈清萱这下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只捂着嘴,一双眼睛滴溜溜道:“那,那我现在就去,不过二姐姐实在太过分了,她以前也不这样,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沈清萱走后,房里便只有谢玉一人了,如今两人都已年长,自然也是不好多留的。沈清薇便抬头瞧了谢玉一眼,眉清目秀的富贵公子,上辈子若是自己嫁给她,应该也过的不错吧?只可惜既然知道他是自己将来的妹夫,她是下不去这个手了。 “你还不走吗?” 谢玉见沈清薇低着头,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他看着看着就忘了开口,直到沈清薇再次抬起头睨了他一眼,这才回过了神来,开口道:“事情也算因我而起,我也去老祖宗那边看一看,便是平常,也是要去老祖宗那边磕了头,才好走的。” 沈清薇便道:“你去吧,只别火上浇油,实话实说就好了。” 谢玉见沈清薇这么说,只当他是心疼自己,顿时有些感动,小声道:“我又不多话,便是人家问我,我也不说。” 沈清薇便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闹了一日,我也累了。” 谢玉瞧着沈清薇面露疲态,便只开口道:“表妹你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心下虽不舍,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再过两年,待到了沈清薇及笄之后,两人若是终成眷属,到底有分不开的时候。谢玉想起这几日沈清薇改了性情,越发觉得安慰了起来,只高高兴兴的往福雅居去了。 谢氏从流霜阁出来,火急火燎的往福雅居去,这会儿虽然是八月里,终究还有些秋老虎,这午后也确实热的很。 谢氏身边的刘妈妈方才听小丫鬟说了里面的事情,又见自己主子这样气呼呼的出来,料定是要去福雅居找老太太告状的,只急忙上前拦了下来道:“太太这时候过去,老太太还没歇完中觉呢,不如等一会儿老太太醒了再去!” 谢氏气得不轻,只开口道:“那就在福雅居等一会儿吧,老太太中觉也歇不长,这次若是不教训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就不姓谢!” 刘妈妈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只是她一个当家太太,如此气势汹汹的去告一个隔房侄女的状,终究是有些欠妥了,刘妈妈只劝慰道:“太太先消消气,二姑娘不对,自有大太太管教,太太这样过去,倒是显得你这当婶娘的不够宽厚了。” 谢氏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如何肯听了劝慰,只开口道:“我不够宽厚,难道就纵着他们大房的人欺负到我们二房头上?既然如此,索性把大太太叫来了,我倒是要问问看,她是怎么教女儿的!” 第19章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才歇完中觉,就听丫鬟说二太太在外面等着,脸上还似乎隐隐有着怒容?老太太对谢氏脸上没有表情的样子还算熟悉些,隐隐有些怒容到底是什么样的,老太太倒也没见过几回。 谢氏见老太太出来,只压着怒火上前扶着她落座,再低头的时候,眸中便多了一层泪光。老太太以为她还心疼沈清薇受伤的事情,只劝慰道:“薇姐儿的膀子,听说没伤到筋骨,只是脱臼了,将养一些日子,只怕好起来也快的,你且放宽了心。” 没想到谢氏听了,非但没放宽心,却更是哽咽出了声,开口道:“便是没什么大碍,那也不能明知道薇姐儿身上有伤,还去撞她不成?” 老太太一听这话,便知道谢氏来告状了,说起来这么多年,谢氏告状的戏码,到底也没几回,这次只怕是真的怒了? “你说谁故意撞薇姐儿了?姑娘们在一起玩,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让她们以后小心着点就是了。”老太太想起今儿在沈清薇房里的两人,一个是她心尖尖的小宝贝沈清萱,一个又是大房跟着姨娘苦哈哈的沈清蕊,到底跟她们两个晚辈计较,有些不合适。 “还不就是蓉姐儿吗,一个当姐姐的,一点不知道心疼妹妹就算了,竟然还做这样的事情,当真是让人心寒的很!”谢氏一边说只一边拧着手中的帕子。 谢氏以前还算能忍,尤其是她很羡慕沈清薇那种看淡一切的做派,可连着两件事触了她的底线,她也顾不得她作为一个国公府要有的做派了。说到底,她一个当家的国公夫人,为了这样的小事来老太太跟前告状,这样做终究是有些不合适的。 来的路上刘妈妈已经劝过她一回了,只可惜没劝回来,这会子她把话说了,心里也总算爽快了,到底脸面上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接着开口道:“儿媳也不是来告蓉姐儿的状,只是眼看着她们姐妹两个都大了,昨儿老太太还说呢,这议亲的日子都近了,还做出这样不长心的事情,到底是大太太的疏忽。以前大姑娘跟在您身边的时候,哪有这样三两不着道的?” 卫国公府已出阁的大姑娘,是大房已故大谢氏的闺女,从小就就在老太太跟前教养,如今出阁了,也深得婆家喜爱,品性是一等一好。谢氏故意提起她来,到底是让老太太宽心了些。只是平常沈清蓉在自己跟前也是那般讨喜乖顺的,她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只开口道:“你也别着急,兴许这里头还有什么误会呢,可能就是姑娘家在一起玩耍,不小心碰到了,我把她喊过来问一问便知。” 谢氏到底不想担上为难侄女的名头,只擦了擦脸颊上的泪道:“老太太倒也不必特意喊她过来,只派个丫鬟,和大太太说一声,让她管教好自己闺女便好了。” 老太太听了,便有些不高兴了,这事情还没问清楚呢,就要别人官家闺女了,说白了不就是谢氏又咽不下这口气,又丢不得这脸面吗?不过这倒是和了谢氏平常的做派,她不就是一个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吗? “如意,你去把大太太和二姑娘请过来,就说我这边有话要问她们。”老太太只吩咐一声,又道:“若是姑娘家只见玩耍,不小心碰上了,你倒也不用太在意,若是蓉姐儿真的干故意推薇姐儿,便是我也决不轻饶她的。” 谢氏见老太太去传了小谢氏,到底有些沾沾自喜。方才的事情是沈清萱亲口所说,自然是假不了的,且看倒是小谢氏还有什么话好说! 却说沈清蓉回了幽芳阁,自又是发了一通火气,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哭的越发伤心了起来。她虽然身份没有沈清薇那样高贵,可也是国公府的嫡女,是小谢氏捧在掌心里头长大的,从小连个磕磕碰碰也没有,跟别说身上的伤痕,那是半个也没有的。 丫鬟见沈清蓉哭的伤心,想劝慰又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方才沈清薇进去流霜阁的时候,她们都在外头说话聊天,究竟是不知道里面的事情的。沈清蕊又被沈清蓉给骂了回去,这时候真真是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几个丫鬟实在愁眉不展,只好偷偷的命人去大太太那边传了话,果然片刻之后,小谢氏就急匆匆的过来了。见沈清蓉还在垂泪,到底心疼,只将几个丫鬟都遣了下去,这才开口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又去流霜阁了?” 沈清蓉说起这个就越发难受了起来,她去流霜阁是为了见谢玉的,可如今让她伤心的也是谢玉。沈清蓉抖着肩膀,鼻尖哭得通红,捏着帕子道:“表哥不听我解释罢了,还处处维护三妹妹。”沈清蓉拉着小谢氏的手撒娇,到底露出了胳膊上那一抹红痕。 夏日衣物本就穿得单薄,且少女的皮肤又异常娇嫩,谢玉当时也不过就是微微带上了力气,这红痕到底落在上头,看着有些明显。小谢氏见了,只拉着她的手问道:“你的手臂上怎么了?” 沈清蓉又恐小谢氏找谢玉的晦气,只拿帕子盖住了道:“没什么,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小谢氏如此精明,又怎么会不知道,只站起来冷笑道:“那小子居然敢动你,他胆子不小,你是不是为了这个才难过的?” 沈清蓉委屈的不行,可她心心念念着谢玉,见小谢氏生气,只急忙拉着她道:“娘啊,我说了这是我自己撞的,你还问什么呢!” 小谢氏见沈清蓉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只气愤道:“那小子只知道在你三妹妹后面做跟屁虫,你喜欢他做什么?这京城的富家公子又不止他一个,我劝你还是对他死了这条心!”原来小谢氏没出阁之前,跟谢玉的母亲萧氏就有些不对盘,按照萧氏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就算沈清蓉以后进了谢家的大门,只怕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沈清蓉见小谢氏这样说,只越发伤心的哭了起来,小谢氏一时也劝不住她,只好劝慰道:“行了,行了,你也别伤心了,以后少去二房不就得了。” 两人还正聊着,外头丫鬟进来传话道:“老太太请大太太和二姑娘去一趟福雅居,说是有话要问。” 小谢氏便有些狐疑,只多问了一句道:“有什么话要问,老太太说了吗?” 那丫鬟是沈清蓉身边的大丫鬟,明唤秋霜,原来是叫秋菊的,沈清蓉嫌弃她名字太土,便故意改秋清霜,就是为了用沈清薇流霜阁的霜字,好跟她怄气的。 “奴婢问了,如意姐姐只说太太也在那边,别的就没说了。” 沈清蓉闻言,到底有些心虚了起来,她方才离去的时候流霜阁那边已经传了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薇又伤到了哪里?若是沈清薇真的伤到了,她自然是高兴极了,可这么快就闹到了老太太那边,自己也讨不到好处。 小谢氏心下还有些狐疑,见沈清蓉那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只小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沈清蓉便红着脸,将方才在流霜阁里头下棋输了的事情说了一遍,到底不敢说自己砸了棋盘,只说自己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带了一下棋盘,无意间撞到了沈清薇。 小谢氏听了,遍拧眉道:“她活该!” 沈清蓉对老太太有几分惧怕,只吓得不敢过去,小谢氏便拉着她的手道:“你怕什么,难道你就没受伤吗?她找你算账,我到是要找她算账哩!” 沈清蓉到底拗不过小谢氏,被拉着去了福雅居。 谢氏瞧见小谢氏拉着沈清蓉过来,只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起来,脸上摆出一贯的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清蓉对谢氏算不得恭敬,只是对老太太有几分敬畏,见老太太坐在上首,只上前福了福身子,楚楚可怜道:“蓉儿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人精一个,如何听不出沈清蓉话语中带着几分哭腔,再看她那一双小眼睛,哭的跟红樱桃似得。她本就纤瘦,这样看着,当真是让人心疼。老太太只当她是自己不小心犯了错,心里自责,故而才哭得这样厉害,本想安慰她两句的,谁知道小谢氏却先开口道:“老太太明鉴,薇姐儿是国公爷的嫡女,身份自然尊贵,可蓉姐儿也是国公府的姑娘,自然是一样的,可是老太太你瞧瞧,蓉姐儿手上这是什么!” 小谢氏说着,只拉开沈清蓉的袖口,那手腕上一道红痕就露了出来,沈清蓉怕小谢氏针对谢玉,只一个劲的盖住,倒像是不想让人知道一样。可到底小谢氏眼疾手快的,让她给抓住了,将手拉到老太太的跟前。 谢氏坐的不愿,自然也瞧见了那一处红痕,心下只微微纳闷,这对母女也真是刁钻,竟然为了些小事,做出自残这种事来? 第20章 老太太虽然年纪有点大,但也不至于老眼昏花,也已经瞧见了沈清蓉手腕上的红痕,正想开口问个所以然,那边沈清蓉只柔声道:“老祖宗,是蓉儿不好,蓉儿和玉表哥下棋,一不小心输了,便刷了小性子,起身时不小心碰翻了棋桌,三妹妹正好坐在边上,就被碰到了。” 老太太见她红着双眼,又这样细声细气的说话,到底也不忍苛责她,只开口道:“那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沈清蓉红了脸,只低头道:“玉表哥见我不小心碰到了三妹妹,就……”沈清蓉说到这里,倒真的是满腹委屈,瞬间就红了眼眶,只继续道:“就把我一把拉开……”她低着头,抬起眼皮看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脸上没有怒意,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下来,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小谢氏见老太太眸中已经没有苛责的意思了,只越发得寸进尺道:“蓉姐儿被我惯坏了,是有那么点小脾气,可是老太太你知道的,她平常最乖巧不过,哪里会故意去推薇姐儿呢,她自己心里也委屈的不行,方才老太太来传话的时候,她还躲在房里哭鼻子呢!”小谢氏知道谢氏最疼谢玉这个侄儿,必定是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的,这事情最后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谢氏做梦也没有想到,小谢氏居然来这招恶人先告状!谢玉那么做,无非就是护着薇姐儿,如今反倒成了他的错处了!谢氏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都疼了起来,到底没听刘妈妈的话,要是忍一时之气,也好过现在被小谢氏倒打一耙! 谢氏想了半日,都不曾想到有什么反驳之言,只是心里憋闷的慌,只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再怎么说,蓉姐儿撞了薇薇,那是事实,您不能因为她也受了委屈,就这样算了?昨日老太太还数落然哥儿不懂事爬树去捉那知了,老太太可知道,那也是安哥儿教唆的,没事拿了知了给然哥儿玩,说是自己上树抓的,然哥儿这才也学着爬起了树来!” 老太太听了,果然就拧了眉头,往小谢氏那边瞧了一眼。小谢氏被看的有些心虚,可到底还是装作问信无愧道:“二太太说这话就奇怪了,然哥儿爬树怎么就是我们安哥儿唆使的?他们兄弟之间要好,给一个知了玩那是常事,若是因为这个,然哥儿爬树就怪道安哥儿的头上,那以后他们兄弟之间只怕是连半句话也不能说了,否者就是教唆!”小谢氏这会儿还当真有些得意起来,平常谢氏不爱搭理她,她空有一腔宅斗的热情,也被冷去了不少,今儿难得谢氏自己撞上来,她的口才可是要发挥作用了,只接着道:“再说了,若真的是我们家安哥儿唆使的,昨儿然哥儿怎么不说,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太便牵三扯四的说出来,无非就是想让老太太知道,我们大房的人都是不好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有二房是国公府的嫡出,是正统的!” 谢氏原本只是气不过,没想到越说越不是小谢氏的对手,真是气得脸都要绿了。谢氏这才觉得,以前她那样不把小谢氏放在眼中,任她气得鸡飞狗跳的才好呢,果然狗咬狗这种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刘妈妈瞧着谢氏脸上的神情越发不好了,也知道她气得不轻,可在场都是主子,也没有她一个奴婢说话的份儿,正郁闷之中,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大嫂这话倒是说的不错,二房本来就是国公府的嫡系,是正统所在,这是老太太宽厚,没让分家,不然的话,我们两房人出去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如今我们还可以自称一声自己是国公府的人,以后分了家,可就没脸这么说了!” 大周朝虽然也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可也有许多嫡出兄弟多的人家,先把庶出的兄弟分出去单过的。要不是老国公膝下如今只剩下这三个兄弟,且三老爷是老太太亲自带大的,不忍他一个人在外头,只怕就算把他们分出去,也没什么话说。 话音刚落,外头帘子一闪,就瞧见林氏带着沈清萱从外面进来了。林氏只上前向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笑着开口道:“还是老太太最好,知道我们没了国公府这座靠山,还不知道要落魄到什么样子呢,只巴巴的为我们考量,如今萱姐儿、蓉姐儿的年纪也大了,还指着国公府的名头,找个好人家呢!” 谢氏听了这话,当场就舒心了不少,林氏果然还是给她这个国公夫人一些面子的,虽然她看不惯林氏拍老太太马屁,可如今这么一听,这马屁也当真是受用。反倒一旁的小谢氏,听了这话只一下子就有些蔫菜了。 沈清萱见沈清蓉红着脸颊站在一旁,到底也有些不忍心,只开口道:“二姐姐快别生气了,三姐姐没事,她也没生你的气,只是那棋子是汉白玉做的,如今撒了一地,也不知道磕了碰了没有,到底有些可惜,以后姐姐若是生气,就骂萱萱两句,可别人那那些死物出气了。” 沈清萱哪里知道沈清蓉早已经将刚才故意为之的事情说成了不小心为之,只老老实实的在她跟前卖好,谁知道沈清蓉听了这话,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起的压根都痒了起来,只咬牙道:“我……我那是不小心的,谁拿那些死物出气了!” 林氏听了这句,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自己这闺女就是老实,怎么就没学到一点自己的灵巧之处呢,这下只怕是又要让别人下不来台了。 沈清萱见沈清蓉又凶了起来,只撅起了嘴巴,她素来有老太太疼爱,才不怕沈清蓉呢!只靠到老太太身边撒娇道:“老祖宗,二姐姐欺负我,亏的我怕二伯母生气,罚了她,巴巴的去把我娘请来了当和事佬,二姐姐不领情就算了,还说我!” 老太太本就精明,只是一开始没把沈清蓉往坏处想,这会子听了沈清萱这么说,到底也有些疑惑了,只抬眸看了一眼沈清蓉,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倒真的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可一想起这两日沈清薇刚回家又出了事情,难得自己对她也确实比以前上心了,另外两个姑娘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终究是小孩子家家的事情,到底不用计较的那么清楚,便开口道:“你二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错了。” 沈清萱听老太太这么说,还有些闷闷不乐,只朝着沈清蓉那边看了一眼,又撇过头去。正这时候,外面小丫鬟进来传话说:“老太太,平宁侯府的表少爷在外面求见,说是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也知道谢玉一项知礼,这次弄伤了沈清蓉大概也是意外,故而脸上依旧和颜悦色道:“去请他进来吧。” 谢氏见老太太并不生气,也送了一口气,若是谢玉在国公府受了委屈回去,她倒是不好办了。 谢玉进来,便瞧见这一屋子的人,只一个个请了安下来,瞧见沈清蓉红着眼眶站在那边,只当是老太太已经将她训斥过了。他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累的姑娘家生气,又早了长辈训话,当即就觉得不安了起来,只躬身向老太太请罪道:“老太太明鉴,二表妹年纪尚下,输了棋局一时恼羞成怒也是有的,并不是故意去撞三表妹的,幸好棋盘放在榻上,也未伤及三表妹,大夫已经瞧过了,说以后不可在碰上就好了,还请老太太饶了二表妹,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 老太太听到这里,这才算是听到了剧情的完整版,纵她如今有千万种理由,也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件事肯定如谢玉所说,沈清蓉恼羞成怒,砸了沈清薇的棋盘,还碰到了沈清薇。至于沈清蓉手腕上的红痕,必定是谢玉拉开她时候所致,到底是无心之失。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一脸震惊,若说她刚才只是气沈清萱的话,这会子对谢玉,她却怎么也火不起来,只羞愤的脸色通红,含泪看着他。 这些年沈清蓉处处和沈清薇攀比,谢玉自是看在眼里,同样都是表妹,他虽有偏驳,但也不至于对沈清蓉漠不关心,只听谢玉接着道:“二表妹身子骨不好,到底不应该这样好强,各人有个人的长处,二表妹也不必因此觉得脸上无光。” 沈清蓉原本只是秀得脸红,听了谢玉这话,更是气得脸都白了,什么叫各人有个人的长处?明摆着就是说我不如沈清薇罢了,还这样的拐外抹角。 沈清蓉眼眶里的泪珠转了几圈,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一旁老太太听了,也觉得谢玉说的有道理,可这逼近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沈清蓉犯了错,到底也是小惩大戒的。 “二丫头,从明天起,到女学开学之前,都不用到我这里请安了,顺便把你的身子也好好调理一番。”老太太这明着看是免了沈清蓉的晨昏定省,其实是让她闭门思过。 谢氏听了这话,才算是稍稍高兴了一点,可转念一想,到底还是有些憋屈,这要不是林氏和谢玉来的及时,她今儿可真的要被小谢氏狠狠地打脸了。 第21章 沈清蓉如何听不出老太太的言下之意,只惊的跪下来求饶道:“老祖宗,蓉儿错了,请老祖宗责罚就是,就是别不见我啊!”沈清蓉本就瘦弱,哭起来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越发让人觉得弱柳扶风一般,倒是让人看的心疼。 也不怪沈清蓉着急,这些日子沈清薇手受伤了,自然是不能来给老太太晨昏定省的,她若不靠着这些日子刷老太太的好感度,等沈清薇好了,只怕又要落了下风了。 小谢氏这会儿也是急了,只开口道:“老太太开恩,蓉姐儿虽然有错,可是她自己也……” 小谢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给打断了,虽说谢玉弄伤了沈清蓉必定是有失礼之处的,可人家是平宁侯府的世子,素来都是知书懂礼的,只怕对沈清蓉那样也是误伤,到底不好责怪人家的。况且老太太也不糊涂,刚才的事情前后一联系,也知道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她原本就对小谢氏有点看不上眼,这会子便料定了是小谢氏怕谢氏发难,所以故意让沈清蓉说的假话。 “行了,我还没老糊涂呢,这事儿就这算了,老二媳妇也不要生气了,眼前最重要的是三丫头没事。”老太太对谢氏也是失望透顶,平常摆当家太太的谱子她倒是能手,怎么原本她占理的一件事,反倒被她自己弄的差点下不来台?要不是后面这俩个人赶到,老太太这回只怕是真的要被小谢氏糊弄过去了。 谢氏瞧见老太太对自己虽然和颜悦色,可到底眼底那一星子的嫌弃也没收着,想着还觉得心里多少有些怄气,便只恹恹道:“有老太太主持公道,我还有什么气好生的呢,只要三丫头没事就好。” 林氏瞧着这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笑着开口道:“这大中午的,到是有些热了,我让厨房预备了酸梅汤,不如大家伙都来一碗,下下火如何?” 小谢氏这会子对林氏恨的牙痒痒,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忍着怒火,低声下气道:“儿媳先带着蓉丫头退下了,老太太您慢慢用吧。” 谢玉没料到自己过来起了这么大一个作用,见小谢氏和沈清蓉走了,便也起身告辞。谢氏只迎上去道:“这会儿天热,不如歇一会儿再走,反正时辰还早着呢!” 谢玉只开口道:“不了,我本就是用过了午膳,悄悄出来的,一会儿还要悄悄回去,若是让我爹知道我又偷跑出来,只怕又要骂我了。” 谢氏知道自己兄长对孩子家教甚严,便也没再留他,只和老太太说了一声,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不一会儿,丫鬟果然送了酸梅汤过来。老太太被谢氏和小谢氏绕了这大半天,早就乏了。林氏只亲自送上了酸梅汤,笑着道:“老太太喝一口,最解乏了。” 沈清萱坐在老太太的榻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老太太捶腿,想起刚才的事情还有些郁闷呢。她虽然觉得沈清蓉不对,可如今老太太罚了她,她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老祖宗真的不让二姐姐出门了吗?她那个人平时也闷,总是憋在家里头看书,若不是每日借着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出来散散心,肯定就得憋坏了。”沈清蓉以前对沈清萱也算不错,两人追求目标不同,倒是没有多大的嫌隙,沈清萱虽然觉得沈清蓉这两天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可也没有往别处想去。 林氏瞧着自己这个闺女,真是哭笑不得,人家放就因为你一句话,在老太太跟前没脸,只怕现在还记恨着你呢,你这会儿倒好,人还没走远呢,就想着替人求情了? 林氏只笑着道:“你老祖宗是为了你二姐姐好,这再过半个月,书院就要上学了,你二姐姐这个身体,到时候只怕又要三天两头的请假,到底不好。还不如趁着现在在家里养养好了,以后也就省心些。” 沈清萱见林氏说的有道理,只点了点头道:“也是,二姐姐过两日就要练迎新舞了,只怕也没空跟着我玩了。” 那边沈清薇从谢氏出去的时候,就担心谢氏要吃亏。谢氏最大的缺点,就是沉不住气,以前沈清薇冷淡清高习惯了,她一个做娘的,不能在闺女面前丢了脸面,故而也总是板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反倒少出一些错处,可谁知今儿一个没憋住,就露馅了,还差点儿被小谢氏说的张不了嘴,到底郁闷难当。 因此虽说沈清蓉被禁足了,可谢氏回来的路上,脸上也没见多高兴,她这气还没生玩呢! 刘妈妈见谢氏依旧拧着眉头,只上前劝慰道:“太太以后做事可别这般着急了,今儿是表少爷没走,去老太太那边说了一句公道话,老太太这才想明白了,大太太那张嘴,太太你也知道,她那个姨娘,以前在谢家也时常要给老太太添堵的。” 谢氏这会儿到底有些愧,只郁闷道:“是我一时气过了头了,她们姑娘家这些事情,便是我不去给薇姐儿出头,萱姐儿这整日在老太太耳边叽叽喳喳的个性,必定也会把这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老太太听的,我到底是气糊涂了。” 刘妈妈见谢氏想明白了,心下也老怀安慰,只笑着道:“太太说的是,太太日理万机的,府里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还有空管顾这些小事儿,老太太眼不瞎耳不聋的,大房是些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会不清楚吗?” 谢氏只点了点头,顺了一口气,去流霜阁绕了一圈,听丫鬟说沈清薇正在小憩,便没有进去,只让丫鬟到了时候,别忘了喊沈清薇起来用晚膳。 沈清蓉跟着小谢氏回了幽芳居,才进门就跑了进去,一头扑在了床榻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小谢氏这会子气的牙痒痒,只拧着帕子道:“林氏这个贱人,到处都少不了她一份儿。” 沈清蓉这会子是悔恨,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是故意的就好了,也省得被人戳穿,如此丢脸,虽然老太太没说什么,可从她的眼神里头看,到底对自己有些失望。以前老太太再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让沈清蓉的心一下子都凉了半截了。 小谢氏听她哭的心烦,只开口道:“你哭也没用,四丫头什么时候这样有脑子了,请了林氏过来做和事佬,我瞧着,这必定是三丫头的主意。” 沈清蓉这会儿哪有心思思考这些,一想到谢玉那几句话,她的心就比刀割还疼。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偏生是他……沈清蓉再忍不住,越发哭的厉害了起来。她原本就瘦弱,方才又受了这样的委屈,一时间一口气只没接上,身子便软软的晕在了小谢氏的怀中。 小谢氏见原本哭的厉害的闺女居然不动了,还以为她是哭了累了睡着了,只讲她身子抱了抱好,却瞧见沈清蓉那外翻的白眼,吓得小谢氏尖叫了起来,只急忙就喊了丫鬟去请大夫。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压虎口,忙了好一阵子,沈清蓉才算醒了过来。小谢氏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就听见外头小丫鬟回话道:“老太太听了姑娘晕倒的事情,说让姑娘好好养着,她就不过来了,派人送了几两燕窝过来。” 小谢氏气的又要发火,只想到外头老太太那边送燕窝的丫鬟只怕还没走,生生就压下了怒火,只可惜方才悠悠转醒的沈清蓉,听了这句话,再次眸子一翻,又气晕过去了。 大房的婆子来谢氏这边领大夫诊金的时候,谢氏才知道沈清蓉晕了过去,心下便暗想道:“才吃了教训,装晕只怕不太好使吧?大房的人,也算是会做戏了!” 谢氏想了想,只让身边的丫鬟去外书房里面取了两本经书来,吩咐道:“去把这两本书给大太太送过去,告诉她多念念经,佛祖会保佑蓉姐儿长命百岁的!” 丫鬟自然是不敢这样跟小谢氏说话的,只悄悄的就把经书给送了去,小谢氏见了那几本经书,只气的牙痒痒,对一旁的妈妈道:“把这东西扔炭炉子里烧了!” 侯在小谢氏身旁的真是沈清蓉的奶娘许妈妈,听了这话只战战兢兢道:“太太可别气糊涂了,这经书可不能随便烧了,那是要放在佛前供着,才可以……” 小谢氏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失言,这沈清蓉还躺着呢,她可不想得罪了佛祖,只急忙打了嘴,合起双手默念了几分阿弥陀佛。 许妈妈拿着手里这几本经书,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交代小丫鬟先收了起来。 第22章 大夫替沈清蓉施过针之后,沈清蓉才算是悠悠转醒了过来。又搭了脉搏,说是急火攻心,再加上本就底子不好,所以才会晕过去的,到也不是特别严重的毛病,只是要注意修养、饮食进补,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要平心静气。 小谢氏谢过了大夫,瞧着在床上枯瘦的女儿,到底是心疼的,只劝慰道:“我听说你三妹妹自从上次生病之后,便再没有摸过书,不然你也休息一阵子,就为了个才女的虚名,熬坏了身子,不值当。” 沈清蓉听了,便一翻身往床里头,背对着小谢氏,只稍稍的耸了耸肩膀,小谢氏便知道她又在哭了。小谢氏到底沉不住气,只开口道:“你也不必着急,就她那个性子,只怕到时候也找不到什么好婆家,你二婶娘的心思不就是想让她嫁去谢家吗?也算不得什么太高的门户,放眼望去,比谢家好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我趁早替你打探好了就是。” 谁知沈清蓉听了这话,只愈发哭得起劲了起来,从床上转过身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小谢氏道:“别人我谁也不要,我就喜欢表哥,与其去物色别的人家,还不如帮我想想,怎么才能让表哥回心转意,我若是能比她先嫁进谢家,你不是也更有脸面吗?” 小谢氏知道沈清蓉这话不假,可奈何她原先在家时候,就和谢玉的母亲有些不和,谢玉的母亲萧氏乃是萧皇后的亲妹妹,她们这些嫡女派从来都瞧不起庶出的,所以小谢氏对萧氏是半点儿的好感也没有。反之萧氏和谢氏从小就是闺中姐妹,倒是要好的很,这门婚事要真的从中作梗,只怕是不易得很。 可瞧着沈清蓉这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小谢氏也不好直接回觉了,眼下总得让她安心养病的好:“急什么,你和三丫头到后年春天才及笄呢,到时候是个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我听你父亲说,豫王殿下回京了,听说皇上的意思是想把他留在京城。” 皇帝已过而立之年却未有子嗣,豫王又是先太子的遗孤,皇上从小就对他疼爱有加,到时候会做出一些什么事情来,这京城的大小官员们可都之目以待呢!小谢氏原本并没有往这边想,可方才略略提了一下,顿时倒是有了几分念想,若是真的和传言一样,皇上此时召豫王进宫是为了要立他为太子,那这太子妃之位,倒成了众家争抢的位置了。 卫国公府门第不低,只是不知道谢氏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沈清薇听丫鬟说谢氏送给沈清蓉送了经书过去,只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她这个母亲,一把年纪了,倒是还同少女一样任性傲娇,也亏她想得出这样的损点子来。按照前世沈清薇的性子,对于这种事情,她向来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只是如今谢氏添堵了一把,到底让自己觉得舒心不少,便索性开口道:“我记得去年去普化寺的时候,倒是求过一条紫檀佛珠,母亲既然送了经书,那我就送一串佛珠去好了。” 那佛珠说起来还贵重的很,是普化寺的住持亲自念了佛法开光的,若不是前几日沈清薇整理妆奁的时候瞧见了,这十几年前的东西,只怕她也早就忘记了。如今拿过去送给沈清蓉,倒是正好不过了,老太太让她禁足,无非就是气她对姐妹们不何其,这修佛最是养人性,送一串佛珠过去,便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那边沈清蓉的心情这才刚刚好了一些,就听说二房派了丫鬟来送东西,她原本也没想着沈清薇会送她什么好东西,只等那丫鬟端了进来,瞧见那盘子丝绒垫子上放着的佛珠,只气的脸都青了。小丫鬟深怕沈清蓉一时气愤,又伸手把这东西给砸了,只急忙就替她收下了,送了二房的丫鬟回去。 那小丫鬟大太阳底下跑了一趟,浑身都热的很,出了门边数落了一句:“二姑娘好大的架子,三姑娘送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这大热天的跑一趟,连个赏钱也没有。” 大房那几个丫鬟老实,听了这话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的很,只臊得都躲了起来。 接下去几日倒是清静的很,三个姑娘,两个养病,还有一个天生就是个开心果,老太太有她陪着,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闷。沈清萱听说沈清蓉病了,原是打算瞧她去的,林氏知道自己这女儿实在没心眼,便喊住了她道:“你要去,也等过几天,你二姐姐心气高,昨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了脸面,只怕她这会子还在气头上呢,不然怎么就会病了。” 沈清萱听了林氏的话,倒是有些郁闷了,三姐姐心气高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她也不会因为这个迁怒别人;二姐姐平常是最随和不过的人了,为什么林氏反倒说她心气高呢? 沈清萱虽然心下狐疑,但到底很听林氏的话,只皱了皱秀眉道:“母亲说的也是,不过平常二姐姐最是善解人意,想必也不会气上几天的,我若是再迟几天过去,只怕二姐姐就要闷坏了。” 林氏见沈清萱这么说,到底有些无奈,看来以后自己这闺女,还得给她找个好婆家才行,不然这样就嫁出门,必定是要吃亏的。 “你急什么,你二姐姐还有你五妹妹呢,她们是亲姐妹,自然亲近。” 沈清萱脑子里过了过,随即笑道:“哪有,二姐姐对我也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有些变了。” 林氏见女儿又为这些事情为难起来,也不劝她了,只笑着道:“别想了,老太太那边要传早膳了,你这会子还不过去,老太太可要派人来请了。” 老太太疼爱三个闺女,平常早膳都是在老太太那边用的,如今沈清薇手受伤,沈清蓉又被禁足了,要是沈清萱又去迟了,老太太肯定会念到起来。 晨省还跟以往一样,三个媳妇都在跟前,小谢氏这几日缩着脖子做人,老太太倒也没在为难她。谢氏在上回的事情上面也算找回了场子,又端起了国公夫人的架子。老太太瞧着这两个人也没什么食欲,便开口道:“二丫头三丫头都不在,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们服侍了。” 谢氏老实,听老太太这么说,便只恭恭敬敬的福身告退了,倒是等谢氏走了,小谢氏才开口道:“老太太,蓉姐儿这两日身子好些了,念着老太太了,说是想老太太小厨房里头做的豆腐皮包子了,老太太,眼看着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你说能不能……” 小谢氏的话还没说完,那边沈清萱只笑着道:“大娘,我方才问过如意姐姐,今儿的早膳里头就有豆腐皮包子,我这就让丫鬟打包了了送给二姐姐去。” 小谢氏这话还没说完,生生就被沈清萱给气的把下面的台词都给忘了,林氏瞧着自己这丫头,也是急的拧了拧帕子,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实心思呢! 老太太怎么就听不出小谢氏的言外之意呢,想了想只开口道:“这几日秋老虎厉害的很,外头一早也热的很,二丫头身子骨也不好,就让她在家里头呆着吧。”老太太说完,又吩咐便是的丫鬟道:“如意,你去把那豆腐皮包子让小丫鬟给二姑娘送过去,现在就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谢氏听老太太这么说,一颗心也凉了半截了,脸上更是尴尬的无地自容,只能忍气吞声道:“老太太既然这么说,那二媳妇替蓉姐儿谢过老太太了。” 沈清蓉原来就知道今日小谢氏要去求情,只巴巴的就在家等着,心里想着老太太这有三五日没见着自己,必定是想自己的,还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只等着丫鬟来请,谁知道这丫鬟倒是来了,却送了一盘子的豆腐皮包子来。沈清蓉原本是饿着肚子的,可瞧见了这包子之后,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那边小谢氏回来的时候也是气的脸色发青,握着拳头道:“你那四妹妹,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故意的,每次都坏我的好事,你以前难道得罪过她?” 沈清蓉只拧眉想了半日,从不曾得罪沈清萱半回,以前便是口角也都不曾有过一次呢!只是这几日沈清萱的作为,实在让自己气愤。 那相谢氏走得早,没瞧见这样的好戏,倒是沈清萱实在实诚的很,到流霜阁看沈清薇的时候,把这事情给说了一遍,沈清薇塞手中的葡萄还没塞进嘴里呢,只忍不住就笑连起来,瞧着这个心大的妹妹,都心疼了,只凑过去小声道:“你这傻丫头,大娘这么说,是二姐姐想老太太了,想去福雅居服侍老太太了,谁还真能惦记几个包子,又不是没吃过?” 沈清萱闻言,顿时茅塞顿开,塞在嘴里的葡萄也掉了出来,只拧着眉头看着沈清薇道:“三姐姐,那该怎么办呢?” 第23章 虽然沈清薇对沈清蓉没什么好感,可毕竟是自家姐妹,况且老太太罚了沈清蓉,也算是小惩大戒了。如今国公府尚未分家,按照大周的规矩,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的寿正有呢,只怕是等到两人都出阁了,也等不到国公府分家这一天了。沈清薇原本就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又想着这事情若是等自己去说,难免让沈清蓉觉得自己假惺惺的,倒不如让沈清萱去。 “你呀,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将功补过,一会从我这边出去,再去老祖宗那边一趟,就说你这会子想通了,原来二姐姐是想老祖宗了,老祖宗这么疼你,必定就依了你了。”沈清薇捻了一个葡萄又塞回了沈清萱的口中,笑眯眯的开口。 沈清萱只啊呜一口将那葡萄含入了口中,一个劲的点头,又道:“这么好吃的葡萄,我那里怎么没有!” 一旁的良辰听了,只笑着道:“这是表少爷方才差人送过来的,说是赏他们侯府的,他舍不得吃,就送了过来,也就我们姑娘,才有这样的福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略略蹙了蹙眉,上辈子她没有嫁给谢玉,可谢玉娶的人是沈清萱,如今这谢玉对自己还这样子一头热,只怕是不太好了。 沈清薇就瞧见沈清萱微微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娇憨道:“谢表哥真是体贴,三姐姐好福分。” 沈清薇听见她那话中酸溜溜的口气,没来由就乐了,只笑着道:“他送过来,原本就是要我们姐妹们一起吃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姐妹要好,难道巴巴的几串葡萄,还要分开几处送吗?” 沈清萱见沈清薇说的有道理,只一个劲的点了点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可惜二姐姐不在,这么好吃的葡萄,她都没得吃了。” 沈清薇原说想请人送一串过去,又想着那沈清蓉最是多心,她心里又记挂着谢玉,沈清薇若是这么送了过去,只怕交好不成,又结怨了。沈清薇想到这里,只忍不住自嘲笑了起来,前世她冷心冷肺的,倒是从没有为了这些事情纠结过。 沈清萱从流霜阁出去,先回了三房用过午膳,等老太太歇了中觉,这才去了福雅居,老太太正愁没人跟她聊天,见沈清萱又去了,只笑着问道:“过几日琅嬛书院就要开学了,也不见你念书,成天到处跑,到时候可别结不了业。” 沈清萱听了这话,还以为老太太说真的呢,只急的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嘟着嘴道:“老祖宗,你最知道我的,我又不像二姐姐那番刻苦,也不如三姐姐聪慧,马马虎虎就成了,老祖宗真要这么说,那萱萱只好回去看书去了……” 老太太瞧她那娇滴滴的小模样,哪里忍心苛责了她,只笑着道:“罢了罢了,大热天走一趟的,先在我这边坐会儿吧,我这里做了酥酪,你最喜欢吃的。” 沈清萱听老太太这么说,便只乖巧的偎依到老太太身边,眨了眨眼睛道:“老祖宗,二姐姐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您就让她过来给您请安吧,老祖宗肯定也想二姐姐了,不然怎么会吩咐厨房做豆腐皮包子呢!” 其实老太太小厨房里头的早膳也并非每日吩咐的,不过就是厨房里头想到做什么就做什么,除非哪天老太太特别想吃什么,才会特意吩咐下去,那豆腐皮包子也不过就是顺手做的,倒不是刻意为之,可是沈清萱这么一说,老太太到底也有些动容了。沈清蓉平常在自己跟前那也确实乖巧孝顺,除了学习方面处处要强,想着和沈清薇比肩之外,也没有别的好挑刺的地方。这次只怕也是因为沈清薇从别院回来,自己多疼了她一些,所以才会这样失态。 老太太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没必要跟小孩子较真,到底她们都是自家姐妹,以后还要一起在书院念书,要是弄得不和睦,也让外人看笑话。老太太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娇娇俏俏的沈清萱,眼皮子一挑,就明白了,这丫头片子,只怕想不出这些来,她背后肯定有人。 林氏向来少管闲事,只怕不会是她,那么唯一有可能的人,就是早上沈清萱去找过的沈清薇了。 老太太自己也没想到,沈清薇去了一趟别院,回来就改了性子,比起以前那冷冷淡淡除了学问凡事都不上心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这丫头片子,快说,是不是你三姐姐让你过来替二姐姐求的情?” 沈清萱见老太太猜到了,只长大了嘴巴道:“老太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怪不得三姐姐那么聪明,一定是她最像老太太!” 沈清萱虽然实心思,可是在拍马屁这上头的功夫可是实打实的,只把老太太逗得笑哈哈的。老太太只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几个,虽然是堂姐妹,可都是国公府的姑娘,要和睦相处才好,这样吧,一会儿你就去幽芳阁说一声,让你二姐姐过来吧,还有你三姐姐的胳臂,你今儿去瞧,好些了没有?” 沈清萱只点了点头道:“好多了,只是还不能动,绑着绷带怪别扭的,三姐姐说要过来瞧来太太呢,只是不方便。” “你让她养着吧,这次要不是她托了然哥儿一把,后果可真的不堪设想啊!”老太太想想那树的高度,心下还有几分后怕。 得了老太太的话,沈清萱倒是敢去瞧沈清蓉了,只是她这几日听从林氏的话一直没去看过沈清蓉,又想起今儿早上无端说错了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就回三房的院子里头取了几个络子来,送给沈清蓉。这都是她平时先来无事打的,虽然算不得顶好看,但也是一片心意。 沈清蓉因为听说老太太还是要关自己的禁闭,生了老半天的闷气,中午的时候只吃了两口银耳羹,病歪歪的靠在贵妃榻上,手里翻着一本诗集。过了中秋,琅嬛书院开课,往秋冬走聚的日子就多了,重阳登高,初雪赏雪,雪后赏梅,这些时候人人都要吟上两句的,到时候是肯定要结诗社的。 去年她和沈清薇也是头一年入学,所以并没有入琅嬛诗社,今年她们也算是老学生了,这诗社原来的成员去了一半,必定是要到她们这里来选人的。其实去年她们也是有一次机会入诗社的,可沈清薇却开口说,诗这个东西,前人所作已是不可超越,如今再去研究,也不过就是附庸风雅,难有精进了,到不如不作了。 虽然大家背地里都说这是因为沈清薇不会写诗,所以才这么说的,可是也不知道谁将沈清薇七岁时候写的一首咏雪诗给散了出去,所以……大家又一致相信,她不是不会作诗,只是真的觉得难以逾越前人罢了。 本来作为同一届且是国公府姐妹的沈清蓉是可以进去的,结果那群人不敢邀请沈清薇,自然也就没邀请沈清蓉了。不过今年,不管沈清薇去不去,她沈清蓉都是要去的。谢玉也喜欢赋诗,长长和紫霞书院的同窗们结社赋诗,他们紫霞书院的诗社叫墨香诗社,单单这个名字,已经让沈清蓉向往不已,何况每年两个书院都要举行诗会对垒,到时候正是和谢玉多多相处的日子。 沈清蓉想起那种场景,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憧憬,正这时候,外头白露笑着进来道:“二姑娘,四姑娘过来瞧你来了。” 因为前几天再加上今日一早的事情,沈清蓉对沈清薇这三个字厌烦的很,这会子光听见这个名字,她立时就把眉毛给皱了起来,只是在瞧见沈清萱笑着进来的时候,瞬间就换上了另外一副容颜,笑容温婉,眼神温柔,连说话的声音都软绵绵的。 “这会子都要用晚膳了,你怎么还过来呢,这几都没来,我还当你想不起我这个姐姐了。” 沈清萱只当沈清蓉是真心的,听了这话反倒觉得自己不对了起来,只拧着眉头道:“二姐姐,都是我不好,我怕你还生气,所以不敢来看你,我就说二姐姐你最好了,一定不会生我的气的。” 沈清蓉皮笑肉不笑的抿了抿嘴,心里将沈清萱给鄙视一顿,只腹诽道:没想到你这做戏的本事,倒是比起我也不差的。可嘴里说的却是:“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说的也是实情,那天确实是我失态了,我只是瞧着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三妹妹,心里觉得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沈清蓉说着,将那诗集掩上,带着几分忧伤道:“这几在房里想了想,我们都是堂姐妹,这些小事原本就不应该放在心上的,三妹妹变得比以前更讨人喜欢了,这是好事,我应该高兴才对呢!” 沈清萱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是啊!三姐姐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她那个样子,不说话的时候就跟一座冰山似的,我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的,还是二姐姐最好。” 沈清蓉瞧着沈清萱这一脸真诚的样子,又想了想以往这沈清萱的表现,终于还是相信沈清萱到底没变聪明。 第24章 送走了沈清萱,沈清蓉又重新做了一下心里建设,瞧见丫鬟手里拿着的络子,只让她送到了跟前,顺手拿了两个看了一眼。那丫鬟知道沈清蓉是不稀罕这些的,只笑着道:“姑娘若是不喜欢,收起来就好了,等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带个一两回意思一下也就成了。” 沈清蓉想了想,只挑了其中的一个,递给丫鬟道:“白露,就按这个颜色,明儿替我找一身配色的衣服。” 丫鬟见沈清蓉这么说,也是纳闷的接了过去。沈清蓉听说老太太又让她回去请安,心情大好,又吩咐道:“你去告诉五丫头,就说明儿一早我要去福雅居,让她也别在家里装死了。” 沈清蕊虽然有几分聪慧,但胆子小,瞧着沈清蓉被禁足了,便去老太太那边说了,只说要陪着二姐姐一块儿在家,所以也不过去了。老太太身边有沈清萱陪着,对这不冒尖的庶出孙女自然也就淡很多,便也应了下来。明儿既然沈清蓉要过去,自然也是要带着她一起去的。 晚上,沈清薇用过了晚膳,她自入宫以后,便养成了饭后百步走的习惯,只是原来她住的宫苑大的很,走一圈也要小半个时辰了,如今这流霜阁不过两进,她几步路也就走完了。正想请丫鬟打了水洗漱,外头有人来回话说,大少爷和四少爷过来瞧她来了。 原本两人是一早就想过来的,奈何前两天正好有小考,所以就没过来。今儿总算忙完了,两人便结伴到流霜阁来了。沈伯韬完全遗传了沈晖的容貌,玉树临风,也是紫霞书院四公子之一;沈伯然因为是这次事件的祸头子,所以至今还心有余悸,瞧见沈清薇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清薇从小就被捧在掌心,以前是连这个哥哥也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可如今见了他,却生出几分亲近来,想着以前宫里头的嫔妃就算爹娘去了,还有一个心疼自己的兄长,沈清薇也觉得羡慕的紧。 沈伯韬上次备过了礼来,所以这次就没带什么,见沈清薇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热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开口问道:“妹妹的手好些了吗?上次若不是我走的急,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是我让妹妹受苦了。”身为家中的长子,又是国公府的世子爷,沈伯韬沉稳内敛,且又有担当,这一点着实让人欣慰。 沈清薇听他这么说,只让丫鬟奉了茶,笑着道:“这跟哥哥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不当心罢了。” 一旁的沈伯然就越发不好意思了,嘟嘴道:“三姐姐,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 沈清薇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今儿你们小考,你考的怎么样?” 一听说考试沈伯然就越发蔫了,只拧眉道:“想得我脑子都疼了,就是想不出来。” 沈伯韬听了这话只觉得不像话,笑道:“这回的事情,父亲还没来问你呢,你要是再考不好,就不怕父亲的家法吗?” 沈伯然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睁大了眼睛道:“也不是没考好,就是……就是心里也没数。” 沈清薇天生聪慧,从不觉得学习有什么难的,可瞧着自己弟弟这一脸苦恼的样子,也知道这念书对于他来说,必定是不简单的,便笑着吩咐道:“良辰,去厨房拿一盏核桃露来给四少爷补补脑。” 沈伯韬听了,只蹙眉道:“三妹妹还是喜欢弟弟多一些。”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怎么有些酸溜溜的意思,可是时隔多年,她实在想不起沈伯韬到底喜不喜欢核桃露了。 “哥要喝,再取一盏来就是了。” 沈伯韬其实倒不是喜欢喝核桃露,只是很享受沈清薇这种对人热情的态度,这样的沈清薇真是让人如沐春风。见沈清薇已经发话了,丫鬟也去了,沈伯韬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略略红着脸道:“其实,三妹妹这儿的茶,也是极好的。” 沈清薇就笑着道:“这应该是今年的新茶,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些过去,哥念书辛苦,没事品一壶好茶,权当消遣了。” 沈伯韬头一次和沈清薇说这么多话,两人只聊到了中秋后开课,沈伯韬兴致盎然道:“去年会讲,你们书院派的都是甲午届的学子,这一次,总应该也轮到你们乙未届了,只怕到时候,你必定是出战之人。” 沈清薇回想了一下十几年前在琅環书院会讲上头舌战群雄的光荣事迹,正是那一战让她彻底成名,原本一些对她投出橄榄枝的高门大户也因此望而却步,因为谁家也不想要一个思路清晰、口才惊人、辩解独到的媳妇,这样的媳妇娶回家,儿子会变成妻管严。沈清薇那时候并没有想通这一点,而是在很多年后,当她嫁不出的时候,有人向她吐露出了真相。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学的太过了,最近看见书本就困倦的很,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摸过书本了。”沈清薇这不是胡说,便是沈伯韬刚进来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以前沈清薇的房里虽然没有各种熏香的气息,但总是会有隐隐的墨香味,这种香味对于读书人来说,是很熟悉的,可今儿他过来,就没闻到那种味道。 沈伯韬见沈清薇这么说,也略略有些愣怔,看来自家妹子这次是真的变了,虽然外表没有变,这内里倒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不过说起来读书识字考功名本来就是男子的职责,女孩子也确实不用这样用功,沈伯韬这么想,也就想通了,只笑着道:“女子看书识字,额不过就是为了怡情,妹妹那些学识,便是一辈子也够用了,往后倒确实可以稍微放松些,也跟四妹妹一样,打打络子,做做针线,描描画样,也有意趣。” 沈清薇见沈伯韬这倒是变得挺快的,心理就乐呵的很,心想沈伯韬倒没有念书念呆了,还知道顺着姑娘的话说,新嫂嫂是个有福的。 一时间丫鬟送了热腾腾的核桃露来,沈清薇看着他们两个人都喝了,这才送了他们出来,沈清薇瞧见沈伯韬那喝的见底的盅子,心里倒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连自己哥哥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日一早,沈清蓉特意起了个早,打扮停当之后,和小谢氏一起去往福雅居请安。一路上小谢氏还不明白,怎么沈清萱昨儿就想透了,给沈清蓉求起了情来。又瞧见沈清蓉身上系着沈清萱送的络子,只笑着道:“难得你能看上这东西。” 沈清蓉勾着唇角笑了笑,从二房的角门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谢氏带着沈清薇也正往福雅居走。沈清薇穿着一件家常的褙子,胳臂还用一根布条挂在胸口,脸上倒是红润的很,和谢氏有说有笑的往这边来。 谢氏昨儿忙了一整天,并不知道老太太把沈清蓉放出来的事情,今儿一眨眼瞧见了,便又有些沉不住气,那边沈清薇只忙就拉了她一把,小声在她耳边道:“母亲,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一会儿见了老太太,板着个脸,像个什么样呢!” 这一大早的,谢氏也不想置气,只拧眉问道:“她怎么出来了?” 沈清薇便把昨儿的事情悄悄的告诉了谢氏,谢氏听了只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又瞧沈清蓉真被放了出来,便讪讪道:“便宜她了,老太太就是心软。” 两路人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就遇上了,虽然小谢氏是大房,可国公府嫡出才是正房,她和沈清蓉只好在一旁等着谢氏和沈清薇过去。沈清蓉视线往沈清薇那边瞟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几人到达福雅居的时候,林氏和沈清萱已经到了,见沈清薇和沈清蓉前后脚到来,沈清萱只当她们已经和解了,高高兴兴的迎了上来道:“三姐姐,怎么今儿你也过来了,手还疼吗?” “早不疼了,就是还使不上力气,只怕还要养一阵子。” 沈清萱见沈清薇回了自己,又去和沈清蓉搭话,瞧见她带着自己昨儿送给她的络子,只高兴道:“还以为二姐姐会嫌弃我打的络子呢,没想到今儿就带上了,改再编一个好的给你!”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我瞧着挺好看的,正好配我这套衣服。”沈清蓉说完,视线在沈清薇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道:“怎么你三姐姐没有,我还当你定然是两个人都给了,你这家伙,怎么能这样厚此薄彼呢!” 虽是玩笑的口吻,可沈清薇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沈清蓉在想些什么。沈清薇内心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把你放出来,你就又开始不遗余力的想要给我添堵了? 其实沈清萱到不是小气这东西,只是她觉得沈清薇肯定看不上她这东西,所以,给沈清薇的礼物,必定是要精心准备的。 沈清薇微微一笑,拉着沈清萱的手道:“二姐姐是姐姐,自然先得,这活计也不简单,只怕给我的,四妹妹还没编完呢!” 沈清萱原本被沈清蓉那么一说,到真的觉得而有些不好意思,可如今沈清薇非但没生气,反倒给自己解围了,真是!真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若是以前的沈清薇,别说解围,怕是只会冷冷的看你一眼,把人给冻死。 第25章 沈清萱看着沈清薇的眼神就有些感动了。沈清萱看看沈清蓉那张满,我倒一时不知道配什么颜色好呢!只可惜我的线篓子不在,不然也好让三姐姐选一选的。”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又不急着戴,一会儿你把这个拿回去,晚上再好好的比,等选好了,明儿再还回来也是一样的。” 沈清萱闻言,便只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多选几个,明天带过来让三姐姐挑。” 沈清薇只摆摆手道:“我一向不会弄这些,你看着好就成了,倒是不用我再挑了,你也跑得累。”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清萱瞧着快到用午膳的点了,便只起身告辞了。沈清薇只起身送了送她,又命丫鬟跟着,把那块和田玉牌连同匣子一起送了过去。 第26章 用过午膳之后,外头下了一场小雨,难得雨后清爽,沈清蓉在幽芳阁憋了几日,其实一早也就想出去走动走动了,可是去沈清薇那边,她是万万不愿意的。以前沈清薇高高在上的时候,两人本就玩不到一起去,如今沈清薇虽然看着随和了,可沈清蓉觉得,她骨子里还是原来那个目无下尘的沈清薇。 在幽芳阁无趣,沈清蕊那边她是从不屑去的,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到沈清萱那边玩一会儿,便让丫鬟带着一盒子的小点心,去沈清萱那边坐坐。这个时候过去,两人说一会儿话,顺便探探口风,也不知道方才沈清薇有没有说自己的坏话,总要自己去打听打听才好。沈清萱虽然笨一点,可有时候笨才好呢,笨才可以被人当枪使。 沈清蓉打定了主意,便带着丫鬟往三房去了。三房在国公府的西北方,靠着花园,地方倒是宽敞的很,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让人特意隔出一个地方,给沈清萱盖单独的小院子。如今小院子已经初步落成,工匠们都已经离去了,只有几个丫鬟婆子在里面打扫收拾。沈清蓉许久没来这个地方,以前就瞧着围起来一块,老太太说这边人多,都不让人过来,如今围挡拆掉了,沈清蓉站在门口一看,二进的小院子,里面种着各色的花草,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进门就是抄手游廊,比起她的幽芳阁,不知道强了多少。 沈清蓉在门口看着看着就呆了,同样是国公府的嫡女,她比不上沈清薇就算了,连沈清萱也比不上。沈清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冒了起来一般,脚下竟然一步也走不动了,看着这体面的院子,沈清蓉觉得自己有一种马上就要爆发的错觉。 “我们回去吧。”沈清蓉冷冷的开口道。 身后跟着的丫鬟只愣了愣,有些不确信问道:“姑娘说什么?” “我说我们回去吧,你没听见吗?”沈清蓉转身,视线冷冷的瞥了一眼这院落,心道大概过不了多长时间,沈清萱就要乔迁新居了,到时候大家又都要以她为中心…… 沈清蓉撕扯着手中的丝帕,咬着嘴唇努力克制这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妒忌心。那丫鬟只瞥了一眼沈清蓉的眼神,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只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那姑娘,这点心?” 沈清蓉手里的丝帕终于松了,抬起头咬牙切齿道:“你去送给四姑娘,就说我请她吃的,只说我身子不好,改日再亲自过去。” 那丫鬟听了这话,只点了点头,就瞧着沈清蓉心事重重的往自己的幽芳阁而去。 跟着沈清蓉一起过来的丫鬟叫秋霜,平常倒是不怎么在沈清蓉跟前伺候的,因为这姑娘长得好看,沈清蓉如何允许一个丫鬟盖过自己呢!可是沈清薇的丫鬟个个都是美人,沈清蓉也不准沈清薇的丫鬟个个都赛过自己的丫鬟,故而有时候会喊了秋霜在身边,也算是给自己撑撑场面用的。 这丫鬟仗着自己好看,平常在人前也惯会做人的,暗地里又时常和二少爷眉来眼去。虽然表面上看着不出什么,但其实心大的很,她服侍了沈清蓉一场,如何不知道沈清蓉的脾气,平常那些娴静温婉那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就是一个刻薄的性子。她原先是要派给二少爷的,就因为沈清蓉一句话,所以才来了幽芳阁,心里本就有几分气愤,又想着她自己长的好看,将来沈清蓉未必愿意把自己带出去当通房,所以只一心勾搭着二少爷,想着他有朝一日可以找小谢氏要了自己,也好有个依靠。 秋霜去沈清萱房里的时候,沈清萱正刚刚睡醒,林氏每日都会一早过来喊了她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所以沈清萱每日中去都要歇一会儿中觉,这日丫鬟们见外头下了小雨正凉快,就没把她喊醒。 秋霜进去的时候,几个丫鬟正在碧纱橱里面服侍沈清萱更衣呢。秋霜就瞧见那外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檀木盒子,四四方方的,上头还盖着流霜阁的私印。秋霜一时好奇,只伸手打开来瞧了一眼,见里面放着一块温润白腻的美玉,触手冰凉,必定是男的的好物,想必就是今儿一早在福雅居里头,沈清薇提起的那块玉牌了。 帘子微微一闪,秋霜只急忙就阖上了盖子,里面服侍沈清萱的轻红走了出来,见她手上拿着食盒,只笑着道:“秋霜姐姐怎么过来了?” 秋霜便笑道:“我家姑娘让我给四姑娘送些点心来,东西也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 秋霜说着,只从食盒里面将那一碟子的玫瑰莲蓉糕端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把桌上的那一个檀木盒子放入了食盒中,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在轻红的眼皮子底下,淡定的做完了。 轻红只送了秋霜到门口,跟她打了招呼,这才笑嘻嘻的回了房中,将那一碟子的玫瑰莲蓉糕端到里头碧纱橱里面道:“四姑娘,二姑娘想着你呢,让秋霜姐姐给你送点心来了。” 沈清萱这会儿刚刚睡醒,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便只伸手拿了一块玫瑰莲蓉糕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秋霜走到三房门口,往里头只斜斜的瞟了一眼,心下冷笑:这东西必然是沈清薇给了沈清萱让她配色用的,这会子丢了,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们二房身上来。沈清萱平常是个好相与的,肯定不会跑到二房里来问话,少不得自己吃了哑巴亏。秋霜想到这里,只高兴的将那玉牌从紫檀木盒子里拿了出来,又将那盒子丟进了荷花池的角落了。 沈清萱吃过糕点,喝过了茶,便想着要开始给沈清薇的玉牌配穗子的颜色了,只喊了轻红道:“你去把今儿良辰姐姐送过来的玉牌拿过来我看看,顺便把我那个放丝线的针线篓子一起拿来。” 轻红只应了一声,去外头拿东西,不一会儿只端着一个针线篓子进来,拧着眉头道:“姑娘,那檀木盒子放哪儿了,外头怎么没有?” 沈清萱只回想了一下,一时也想不起来,又问另外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早上就没跟在自己身边,这会儿听沈清萱问起来,也只一个劲的摇头。 轻红这时候才有些着急,只放下针线篓子,里里外外的找了一圈,就是没有! “这东西难不成还会自己长腿跑了?”轻红一时心急,又想不起来到底放在哪里,只喊了另外两个丫鬟一起就找了起来。沈清萱这会子也是着急了,忙吩咐道:“你们小点动静,别让太太知道了。” 几个人闻言,只点了点头,各自找了起来。可是翻遍了屋里屋外,哪里有那檀木盒的影子呢!沈清萱急得眼睛都红了。丫鬟们这会子也都怕了,只齐齐就跪在了沈清萱的跟前,不敢说话。 轻红是这屋里的大丫鬟,比沈清萱还年长几岁,见小丫鬟们都跪着,只开口道:“姑娘,咱们这房里,自从之前翠儿手脚有些不干净,被太太撵出去之后,这两年连一根针线都没少过,这东西虽然是在我们这儿丢的,可奴婢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不是我们屋里人拿的。” 沈清萱这会子也是乱了阵脚,平常她房里四个大丫鬟,外头还有四个小丫鬟,这些人都是可以进出房门的。屋里的四个大丫鬟她信得过,可外头的小丫鬟她从不管束,若是有人起了贪心拿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轻红知道沈清萱为难,只又继续道:“便是外头的小丫鬟们,她们年纪小,平常做一些粗活,也很少往姑娘的房里来,今儿进过姑娘房里的人,我们都可以盘问盘问,实在不计,还可以去她们的住处搜一搜。” 沈清萱想了想,到底觉得有些不好,自己房里的人要是手脚不干净,丢得也是自己的脸面,只是这东西要是找不回来,到底怎么跟三姐姐交代呢! “若真是有心要拿走,又怎么可能放在住处等着我们去搜呢!”沈清萱这会子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轻红瞧着沈清萱委屈的都要哭了,只拧眉想了想道:“除了咱们院里的人,今儿来过的人,也就只有太太身边的田妈妈、素月姐姐,还有二姑娘身边的秋霜了。” 众人一听秋霜,大家都睁大了眼睛抬起头,轻红只拧着眉头道:“可是秋霜来的时候,是我招待的,她并没有在这边逗留片刻,不过放下东西就走了。” 一旁的浅绿只着急问道:“你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瞧见她有什么不对劲,手里有没有拿东西?” “没有,我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她拿了那一碟点心出来,然后她就走了……”轻红只摇了摇嘴唇,小声道:“也许根本不是她。” 沈清萱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见丫鬟们都还跪着呢,只站起来道:“你们也不要跪着了,跪着那东西也不会出来,还是再好好想想,那个东西到底放在了哪里,没准一会儿就出来了。若是实在找不到,那明儿我自己去跟三姐姐说去。” 丫鬟们听沈清萱这么说,脸上的神色都垮了下来,只一个个站起来,又各个角落里寻了起来。 第27章 沈清蓉见她这么说,便笑道:“你既然喜欢,那改明儿我做了再给你送一些过去。” 沈清萱只应了一声,忙不及就起身告辞,往沈清薇那边去了。沈清蓉瞧着她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心里边觉得奇怪,难道她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不成,怎么这般神神秘秘的? 沈清蓉想来想去不得其解,便笑着喊住了沈清萱道:“四妹妹何必这么着急,今儿三妹妹没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我也念她的紧,不如我跟你一起过去三妹妹那边坐坐?” 沈清萱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就尴尬了起来,这表情骗不了人,沈清蓉顿时就确定,沈清萱和沈清薇必定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怎么了?难道你和三妹妹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沈清蓉说着,脸上便露出一些受伤的神色来。那边沈清萱听了这话,只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这事情原本就和沈清蓉没关系,若是她也牵扯了进来,倒是没必要了。 “没……没有啊……”沈清萱极不自然的回话,硬着头皮道:“二姐姐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沈清蓉瞧着沈清萱那不自然的神色,就越发有了兴趣,脸上堆着笑道:“你我们一起去好了,说起来我们马上就要一起去书院念书了,也是时候商量一下到时候去书院的事情了。” 第28章 轻红瞧着沈清萱那为难的表情,心里把沈清蓉给问候了好多遍。这二姑娘平常看着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今儿就这样让人郁闷呢! 沈清蓉则依旧还是一脸堆笑的样子,转身吩咐丫鬟道:“你去告诉五姑娘,就说我去三姑娘那边坐坐,让她自己先回去吧。” 丫鬟领命而去,沈清蓉只笑着上前挽着沈清萱的胳膊道:“走吧,咱们一起过去,三妹妹肯定很高兴。” 沈清薇这会儿正刚刚吃完一碗芝麻核桃糊,漱过了口,她最近闲着实在无事,倒是把书又给翻了出来,只是和以前不同,以前她除了看四书五经之外,只看一些正史,就连野史札记都很少看,如今她倒是看起了异志传奇来了。 这种书一看起来就停不下来,昨晚沈清薇睡前稍微多看了一会儿,良辰就过来说她了,今儿她吃过了早膳,便又翻看了起来,良辰见了只开口道:“姑娘以前从不看这些书,表少爷送了多少来,都落了灰,也不见你翻一翻,如今倒是迷上了这些?”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以前觉得这些书都不是什么正统书,看多了容易迷了自己的心性,可如今却想着,若是书能迷了人的心性,定然是自己心智薄弱所成,也怨不得书了。”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便笑着道:“那依姑娘这话,那些心智薄弱的人都不应看书了?”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只埋头又翻了两页,外头美景便笑着进来道:“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来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略略怔了一下,说沈清萱过来,她还要相信一些,可沈清蓉她是什么风给吹过来了?虽说昨儿也算是在老太太跟前“冰释前嫌”了,可按照沈清薇对沈清蓉的了解,只怕这梁子是结下了。沈清薇倒不是不欢迎她过来,只是想到见了她还要装笑脸,多少觉得有些无奈。 丫鬟的话音刚落,沈清萱和沈清蓉就已经进来了。沈清蓉只笑着道:“四妹妹说今儿你没过去老太太那边,她巴巴的要来看你,也不喊上我,幸好我眼睛尖,就巴巴的给跟了上来。” 沈清薇瞧了一眼沈清萱,明显是一脸的苦样,她以前就算再不高兴,也没这样过,如今瞧着倒是让人有些心疼了,只忍不住问道:“死妹妹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沈清薇欲言又止,咬了咬唇道:“没……没有,就是昨晚没睡好。” 沈清薇便笑着道:“若是没睡好,就应该回去睡个回笼觉,你再念着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沈清薇瞧着沈清萱这个样子,倒是有心事一样,便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在我房里歇一会儿好了。” 沈清萱心里揣着事情,自然难受,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在三姐姐这边睡一会儿好了,一会儿再让丫鬟喊我。” 沈清蓉一听,心下只郁闷了几分,她一心为了看热闹而来的,谁知道沈清萱跑来了尽然说要睡觉,这明摆着就是不想把事情告诉自己,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时候也这样的有心机了? “早知道你巴巴的过来睡觉,我倒是白来了,瞧你这愁容满面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心里有事儿呢,可见我是多心了。”沈清蓉说着,只低头叹了一口气,倒是有几分大姐姐的样子。 沈清萱瞧见沈清蓉这样子,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着头,瞥了撇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多谢二姐姐关心,我……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三姐姐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沈清蓉一听,眼珠子只亮了一半,面上却还带着几分哀怨,小声道:“有什么话,你跟三妹妹能说,跟我就不能说了,说到底我们都是自家姐妹,没准我也可以帮你想想,瞧着你这副样子,我也心疼的紧呢!” 沈清薇重生之后最大的收获就是认清了沈清蓉的为人,在认清了之后,听见她说这些话就显得特别的可笑,只可惜前世自己活得太自我,倒是少了好些乐趣。 沈清萱闻言,眼珠子里只蓄满了泪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沈清薇道:“三姐姐,昨儿……昨儿你让我带回去配颜色的玉牌,也不知道怎么了,它就不见了……” 沈清蓉闻言,心下小兔子都要跳起来了,心里早已经涌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面上却还是蹙着眉头,只开口道:“好好的玉牌怎么就会丢了呢?是不是有什么人偷偷的拿去玩去了,没告诉你?”沈清蓉虽然这样说,心里倒是暗爽,二房出了贼,老太太必定会指责林氏管教无方,至少小谢氏知道这个事情,心里也能舒爽不少的。 “我也不知道,昨儿回去之后,我只让丫鬟放在房里,可是歇了中觉起来,那东西就不见了。我那房里,随常也没有什么人过去,我的那些丫鬟们,也都是懂事的,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好好的东西,怎么就会丢了呢?” 沈清薇听到这里,倒是有些计较了,这玉牌又丢了?倒是和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了。只是前世那东西到底怎么丢的,沈清薇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沈清蓉房里的丫鬟偷的,可如今东西在沈清萱的房里丢了,倒是让她也想不明白了起来。 “再怎么说,这东西也不会自己长了翅膀飞了,不如你好好想一想,昨儿有什么人去过你那边,虽说那东西不算什么,可是你房里出了这样的人,若是不抓出来,那难保以后还会丢别的东西。”沈清薇只开口道。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上依旧皱着眉头,只低声道:“昨儿出了我房里的丫鬟,去过我那边的,就只有母亲那边的素月姐姐、田妈妈,还有二姐姐那边的秋霜了。” 沈清蓉听见秋霜这个名字,只吓了一跳,还不等沈清萱继续开口道,只跳起来道:“秋霜昨儿怎么没说起这事情?等我现在就回去问问她。” 沈清薇听见秋霜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了,似乎前世偷东西的那个丫鬟,名字里也是有一个霜的。难不成又是她? 那边沈清萱听沈清蓉这么说,只忙开口道:“二姐姐可别错怪了好人,昨儿秋霜姐姐放下了东西就走了,自然不是她拿的。” 沈清蓉见沈清萱这么说,只开口道:“那怎么行,她既然去过了,自然少不得有嫌疑,她虽然是我房里的人,到底也要盘问盘问。”沈清蓉如何能想到,自己身边养了一个这样贪心又没见过世面的人。她料定了沈清薇这东西是沈清萱房里人给偷的,这会子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把秋霜给推出去,然后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的。 况且,按照沈清萱的性子,她也决计不可能真的去搜秋霜的屋子。 那边沈清薇瞧见沈清蓉这样的气魄,心里只忍不住笑了起来,索性火上浇油道:“原本四妹妹这边丢了东西,自然是要先查四妹妹自己屋里的人的,可如今二姐姐既然这么说,那不如我们就先去二姐姐那边看一眼,毕竟秋霜是二姐姐房里的人,总要还人家一个清白的。”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么说,只张大嘴巴道:“啊……不,不用了,轻红姐姐说了,秋霜姐姐走的时候,并没有拿什么东西,一定不会是她的。” 沈清薇便笑道:“我也没说是她,只是她是二姐姐房里的人,如果不查一查,如何洗脱得了嫌疑,到时候大家总会说,那二姑娘房里的秋霜,说不准就是个贼,这样一来,到底有损二姐姐的闺誉。” 沈清蓉原本只是这么一说,可谁知道沈清薇居然说出这番话来,倒是反而让她警觉了起来,只开口道:“三妹妹说的是,这种事情,事关闺誉,一定要严肃处理,不管我们谁的房里出了这样的人,都是不好的。” 沈清萱见沈清蓉自己都这么说,便有些为难的点了点头,那边沈清薇又开口道:“既然要查,那还不能只我们自己查,到时候若是查出些什么来,总是要处置的,良辰,你去太太那边,让太太派一个老妈妈过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沈清蓉也不知道什么,听了这话心跳就没来由的跳了起来,只开口道:“还要请老妈妈过来,这是不是?” 沈清薇只开口道:“偷东西也不是小事,谁家也不能留着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到时候若是查了出来,还是要回禀了太太,不如先让个老妈妈过来,这样也好过到时候再跟太太说一遍,只让老妈妈说去就是了。” 沈清萱原本就没什么主意,如今听沈清薇这么说,自然是好的,只点头道:“那就按三姐姐的意思,先去二姐姐那边瞧瞧,再回我那边也查一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清蓉也不好意思说不行,便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薇遣了丫鬟,去谢氏那边喊人。 不过了片刻,老妈妈没有来,倒是谢氏亲自来了。见三个姑娘都等着呢,只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好端端的,丢了什么东西?” 沈清薇便把那玉牌的事情和谢氏说了一遍,谢氏闻言,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就从二姑娘那边的秋霜查起来吧。” 沈清蓉听了这话,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悔恨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多嘴,这下好了,反倒冲在了前头当起了前锋了,只郁闷道:“二婶娘是要亲自过去吗?这事情事情派个妈妈过去就成了。” 谢氏只摆了摆手道:“那可不成,家里出了贼,我这个当家人如何能不闻不问,我倒要看看,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究竟是谁!” 第29章 沈清蓉也不知怎么,听了这话没来由就打了一个冷战,这后背就冒出一些冷汗来。倒是一旁的沈清萱听谢氏这么说,只开口道:“既然二伯娘来了,那这东西是在我房里丢的,自然是先从我房里开始查起来。” 谢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的房里,自然是要查的,只是现如今你二姐姐既然先说了,那就先去她那边好了,反正不管是谁拿的东西,若是查出来了,自是跑不掉的。” 沈清蓉越听就越觉得害怕,可是转念一想,那秋霜也不像是那么没见过世面的,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的好看些,平常有些轻狂,倒是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喜欢占人小便宜的习惯,自己也不过就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沈清蓉想通了这一点,便也笑着道:“二婶娘说的是,那我们就过去好了。”沈清蓉说着,只吩咐身边的丫鬟道:“白鹭,你先回去跟二太太说一声,省的到时候她大惊小怪的。” 白露只点了点头,先回去大房那边传话。一行人便从流霜阁里面出来,往幽芳阁那边去了。 沈清萱还是皱着眉头,一路上都闷闷不乐,原本是一件好事儿,可偏偏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到底让沈清萱觉得有几分难受,沈清薇便劝慰她道:“四妹妹千万别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一来那也算不得什么值钱东西,二来也不是你故意弄丢的,只怕是我跟那东西没缘分,所以才会丢了。”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般安慰自己,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三姐姐真是的,我为了这事儿难受了一晚上,你还这样打趣,我如何不知道,你的东西,有哪一样不是好的,只是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而已。” 沈清薇便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过就是一样东西,要是伤了我们姐妹感情,反倒不值得了,那东西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也就罢了,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沈清萱被沈清薇这样一番劝慰,多少是放宽了心,只还有些郁闷道:“我就是难受,怎么好好的东西,到了我这边就丢了,觉得对不起三姐姐。” “自家姐妹,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要这么想,倒是跟我生分了。”沈清薇以前大概是不苟言笑习惯了,沈清萱跟她说话的时候,还透着几分小心,见她那付小心翼翼的模样,沈清薇就忍不住自责起来,自己以前真是不称职透顶了。 沈清萱见沈清薇笑的好看,只一个劲的点了点头。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大房门口,那边小谢氏得了信,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瞧着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脸上便带着一丝冷笑,迎了上来:“这一大早的,什么风把二太太给吹了过来。” 小谢氏在谢氏跟前还是不敢造次的,虽然口气有点酸溜溜的,但也不敢有什么不敬的。那边谢氏只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昨儿三姑娘房里丢了东西,正巧二姑娘房里的秋霜过去过,所以来搜一搜秋霜的房间,搜过了就走。” 小谢氏一听这话,整个人就跟被点燃了一样,只开口道:“三房丢了东西,不先去搜三房的丫鬟,跑到我们大房来搜,二太太这样当家,未免也太有失偏驳了。” 沈清薇知道谢氏口才向来不如小谢氏,不然上回在老太太那边也不会吃那么一个闷亏,便不等谢氏开口,只先回道:“大伯娘这回是误会我们啦,是二姐姐说了,先从她这边查起来的,二姐姐向来温婉谦和,她的丫鬟自然也都是一样的,我们也不过先来走个过场,给二姐姐洗洗嫌疑罢了,大伯娘这么说,我们倒是不敢进去了。” 沈清蓉哪里知道沈清薇居然把自己推在了前头,那边小谢氏便睁大了眼睛看她,沈清蓉被看着难受,便只好笑着点点头道:“母亲,是我让她们先过来的,秋霜瞧着也不像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我又是做姐姐的,自然是要先出来做个表率的。” 小谢氏知道沈清蓉的脾气,就是这样掐尖要强的,听她这么说倒也觉得合理,便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要看,就进去看好了,只是丫鬟的房间你们可以搜,但是二姑娘的闺房,可不能动。” 谢氏见小谢氏松口了,只送了一口气,笑着道:“我们就查那一个丫鬟的东西就够了,其他的都不要动。” 谢氏大家闺秀出生,也不会处处在小事上使心眼,这一点是小谢氏怎么也比不上的。 得了小谢氏的应允,众人便往幽芳阁那边来了。幽芳阁不过就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总共前头一扇门,大家伙往里面一走,关起了门来,一个丫鬟婆子也走不出去。 谢氏才进门,便命身边跟着的婆子把门给封了起来。房里的小丫鬟们不知何事,只一个个就跪在了门口。谢氏便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道:“哪个叫秋霜?” 那秋霜自昨日偷了东西之后,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便预料事情如自己想的一般,四姑娘必定是不会把这失窃的事情给闹大的。她原本想着今儿趁中午沈清蓉歇中觉的时候,偷偷的把东西给传出去,可谁知道这还没到中午呢,二太太居然带着这么一大帮的人就来了。 秋霜顿时吓得脸都摆了,额头上冷汗一层层的下来,抬起头来看着谢氏,颤抖着声音道:“回……回二太太,奴……奴婢就……就是秋霜。” 谢氏低头看了一眼,见这丫鬟生了一双柳叶眉、桃花眼,倒是一副标致的好模样,只冷笑开口道:“听说昨儿你去过三姑娘的房里,三姑娘房里丢了东西,你知不知道在哪儿?” 秋霜没预料谢氏一开口就直指丢东西的事情,更是吓的身子都如筛糠一样的颤抖了起来。 沈清薇瞧着她那模样,多半和前世一样,想来那东西还是她拿的,便也不说话,只站在一旁看热闹。 那边小谢氏听了谢氏的问话,脸色又变了一分,只开口道:“二太太这样问话,也太没道理了,难道那东西就真的是她拿了,口口声声这样问她?瞧把她吓成了什么样子了。”小谢氏说完,挑了挑眼皮道:“秋霜,你只老老实实把昨天去四姑娘房里的事情说一说,瞧见过那东西没有也说一说。” 秋霜这时候早已经吓的身子都软了半分,哪里说得出什么话来,那东西还在她床底下的匣子里头放着,这要是谢氏派个人进去搜一下,她想赖也赖不掉了。 谢氏见她这般忸怩,也没有了耐性,只开口道:“罢了,你不说,那我只管让老妈妈进去搜一下。”谢氏说完,只吩咐后面跟着的老婆子道:“你们两个进去,把丫鬟房里的东西都搜一搜,搜仔细些。” 秋霜瞧着两个老妈妈往房里去,吓的脸上血色也没有了,她那匣子里除了有沈清薇那玉牌以外,还有几样二少爷送她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本想着一起拿出去的,这下子…… 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了老妈妈的声音:“太太、太太,姑娘的玉牌果然在这里。” 谢氏身边的刘妈妈怀里捧着一个杉木匣子,从房里走了出来道:“太太,你看看,是这个吗?” 谢氏只凑过去瞧了一眼,见那杉木匣子里头放着几样东西,沈清薇的玉牌也在其中。谢氏伸手拿起了里面的一把扇子,打开来看了一眼,只笑着递给了小谢氏道:“也难为你,这样的标致的姑娘,怎么没放在二少爷的身边呢,瞧他给惦记的!” 小谢氏接过了那扇子看了一眼,只见那扇面上分明就题着自己儿子的名字:沈伯安三个字。 小谢氏顿时恼羞成怒,一把将那扇子甩在了秋霜的脸上,立时就划出一道血杠子,只恶狠狠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丫鬟,给我拉出去,卖了。” 秋霜闻言,整个身子软成了一团泥一样,只任由婆子们拉扯着往外头去,拖拽了片刻才算回过神来,只哭着求饶道:“太太饶命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拿三姑娘的东西……奴婢……” 谢氏听了这话,倒是警觉了起来,忙开口道:“让她把话说完。” 这时候最为震惊的,除了小谢氏便是沈清蓉和沈清薇了,沈清蓉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秋霜,咬牙切齿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平常是苛待了你吗?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秋霜平素也知道沈清蓉的为人,最是心胸狭窄的很。如今自己这样人证物证俱在的被抓了,哪里还有活路?左右是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的。 秋霜只咬咬牙道:“姑娘受了三姑娘的气,心里一直不开心,所以才让奴婢偷了这东西出来,跟三姑娘开个玩笑的,原本只预备着过几日就送回去的,谁知道这才头一天呢,太太就找了过来,太太明鉴,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三姑娘的东西啊!” 秋霜素来知道小谢氏和谢氏不和,如今瞧着小谢氏是指望不上了,也只能铤而走险,投靠到谢氏这边,看看能不能有一条活路。 沈清蓉听了这话,差点儿就跳起来,指着秋霜破口大骂道:“你……你这个贱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这般抹黑我……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去偷东西的,你你你……” 沈清蓉平常刻薄,但也没见过这样的人,一下子倒是被气的喘不上气来了。那边谢氏听这丫鬟这么说,心里一味冷笑,只开口道:“大太太,这事儿只怕我也管不着了,看来,还是要请老太太做主了。” 第30章 小谢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只一眼就向沈清蓉瞪了过去,开口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让她做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你说啊!” 沈清蓉这回是真的被吓傻了,她就算是再小家子气,也不可能让她的丫鬟去偷东西啊,可平常小谢氏也知道沈清蓉的性子,向来是睚眦必报的,她这么一问,反倒让在场的人都觉得沈清蓉有些问题。便是那些没敢开口的婆子,心里对这个二姑娘也多少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沈清蓉这时候真是悔得肠子也青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只跪下来道:“母亲这话问的,若是我真的授意她去偷东西,怎么还会让二太太先来我这边搜查,母亲,我就是再傻也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站在一旁的沈清薇其实早已经看清楚了,方才轻红说她从三房离去的时候,并没瞧见她带了东西,那么这样一个敢在人眼皮子低下偷东西的人,想必定然是有些胆识的。 沈清薇只想教训教训沈清蓉,让她知道一心想看别人笑话,往往最先被笑话的会是自己,倒也没想着让沈清蓉沾上指使人偷东西的污点。说起来大家都是国公府的姑娘,沈清蓉的闺誉有损,对于国公府也不是什么体面事儿。 不过谢氏的脾气她也知道,平常隔三差五要被小谢氏添堵,这会儿好容易找到了机会在老太太面前好好羞辱一顿小谢氏,她如何会放弃这次机会呢!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瞧沈清蓉那纤瘦的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只开口道:“母亲,既然东西已经找到了,把这丫鬟发卖了也就算了,二姐姐再糊涂,也不可能前脚让着丫鬟偷东西,后脚喊了我们过来搜,必定是这丫鬟信口雌黄,见二姐姐和大娘饶不了她了,就随口胡说,说白了,也就是要挑拨离间而已,我跟二姐姐昨日已然和解,二姐姐心中必定是没有什么怨气的,她这样说,岂不是说二姐姐小心眼?这样污蔑主子的奴才就该打发的远远地。母亲去查一查他们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一并都卖了吧,闺女不好,必定是当爹娘的没教好,一起卖了,也不为过。” 沈清蓉哪里预料到沈清薇居然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只又感动又羞愧。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到底还是觉得委屈。那边小谢氏也愣了片刻,随即笑着道:“三丫头说话就是在理,这样的人就合该一家子都发卖了。” 沈清萱倒是吓得不轻,但奇怪的是,方才那秋霜说是二姑娘指使她去偷东西的时候,沈清萱有一瞬间差点儿信以为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氏好容易找了个机会,可以向小谢氏发难了,谁知道沈清薇居然会为了她们说话,顿时觉得自己这股子气顺不过来了,只开口道:“薇姐儿,难道这事情就这样结了?” 沈清薇瞧着谢氏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到底觉得自己这位母亲当真是可爱的紧,只笑着道:“母亲,这会儿眼看就要用午膳了,老太太要是听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要生气的,老太太一生气,自然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何必要让她老说人家心里不痛快呢!” 小谢氏只一个劲道:“是是是,三丫头说的对。” 谢氏听沈清薇说的有道理,便也只能点了点头,吩咐道:“刘妈妈,你把这丫鬟带出去,顺便查一查她的家里人,若是家里的家生子,一并都卖了吧。” 小谢氏见谢氏总算松口了,没说要去老太太那边,心下只松了一口气。急忙把跪在一旁的沈清蓉给扶了起来,只数落道:“你身边哪里来的这样的丫鬟。” 沈清蓉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只一味的抽噎,还哭的委屈。 众人从幽芳阁里头出来,沈清萱还如在云里雾里,沈清薇见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愣怔,只停下脚步等着她上来,挽着她的膀子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会儿还不回房,把这好消息告诉你那几个被吓坏的小丫鬟们。” 沈清萱低着头,脸上到底有些尴尬,只小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三姐姐,你说那丫鬟说的会不会是真的,是二姐姐让她……” 沈清萱的话没说完,沈清薇便只拦住了她道:“那丫鬟一看就刁钻的很,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你们觉得这是二姐姐所谓,但是你和二姐姐这么长时间的姐妹,难道还不知道二姐姐的为人吗?” 倒不是沈清薇想着沈清蓉说话,只是她也没想到那丫鬟会这样反咬一口,这事情传出去终究不好,为了国公府她也只能劝劝沈清萱。 沈清萱想了想方才沈清薇的话,又觉得沈清薇说的很有道理,毕竟是沈清蓉亲自让她们先过去的,沈清蓉绝对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沈清萱想通了这一点,心情就顿时又阳光了起来。她昨晚一宿没睡好,这会儿也困的厉害了,只打了一个哈欠道:“三姐姐,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就先回去睡一会儿去了。” 沈清薇只捏了捏她白白嫩嫩的脸颊,笑着道:“去吧,明儿可别再顶个熊猫眼出来了。” 沈清萱听了,只扮了一个鬼脸,带着丫鬟高高兴兴的就回三房去了。 一旁的谢氏见沈清萱走了,便在前头等着沈清薇,见她走上前来,只开口道:“今儿好容易有机会压一压大房的气焰,你怎么还替她们说起话来了。” 沈清薇心下叹息,谢氏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跟十几岁的姑娘一样的心性。 “母亲这话就说错了,大房有什么气焰?母亲身为国公府的女主人,气焰自是无人可挡的,何必还要去压别人的气焰。” 谢氏一听这话,果然受用,心里边忍不住道:果然自己姑娘就是心性豁达,这是卫国公府,她是卫国公府的女主人,有谁的气焰能胜得过自己呢? 沈清薇见谢氏面色稍有缓和,只继续道:“况且二姐姐平常就算有什么不好,可也是国公府的姑娘,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了传了出去,丢的还是国公府的脸面,到时候外头的人才不会问她是哪一房的姑娘,只当你这个当家人没管教好呢!” 谢氏闻言,顿时就茅塞顿开,只拍了拍胸脯道:“果真如此,还是薇姐儿你想的明白,是我高兴过头了。” 沈清薇见谢氏一脸受教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乐了起来,只开口道:“母亲这一早上跟着我到处跑,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母亲今儿是一个人吃呢,还是来流霜阁跟我一起用午膳?” 谢氏想了想,只开口道:“今儿迟了,只怕事情办处理不完,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吩咐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目送谢氏离去。其实沈清薇也没料到,前世的事情居然会再度重演,只是这一次比前世更顺遂些,还没能那丫鬟把东西送出去,就已经抓了一个现行了。 丫鬟只将那玉牌拿了进来,开口道:“姑娘,放这玉牌的盒子不见了,奴婢把它收到妆奁里头去了。”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道:“收起来吧,我也不带,不用放在妆奁里头。” 这一早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二房去,就算是老太太不知道,也自然有人会传过去,这不到了下午,沈清萱歇过了中觉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就问起了这件事情 沈清萱便一五一十的把这事情的经过给说了一遍,就连那丫鬟是怎么诬陷的沈清蓉,也一并都说给了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完,只点了点头道:“还是你三姐姐脑子清楚,没有被那刁钻的丫鬟给蒙蔽了,只是我们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丫鬟,倒是不清楚了。” 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听了,只开口道:“那丫鬟原本叫秋菊,是庄子上老胡家的闺女,从小就长的好看些,前两年才进来的,他们家原本是在府上服侍的,因为老胡媳妇手脚不干净,所以被撵去了庄子上,没想到生的闺女还是一样。” 老太太这边正想说些什么,那边张妈妈只继续道:“二太太那边已经查清楚了,这就把他们一家子都发卖了,卖去远一些的地方,一辈子都回不来京城也就好了。” 老太太听了,只点点头道:“是要卖得远一点才好,这样不安分的下人,要是留在了家里,将来还不知要做出多少坑主子的事儿呢。” 老太太说完,又继续道:“瞧着老大媳妇平常挺厉害的样子,怎么二丫头房里有这样的丫鬟也不管管,幸好这次抓了出来,不然以后要是二丫头出阁了,在外头做出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那国公府的脸面可就真的被丢尽了。” 这时候林氏也在场,听了老太太这话,只几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笑着道:“如今人已经找了出来,老太太也该放宽心了,只是以后对丫鬟们就越发要严格了,姑娘们都大了,这样的丫鬟留在身边,当真是让人不放心。” 老太太便笑着道:“你是个妥当的,东西是在三房丢的,原本你们三房的嫌疑最大,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说到这里,又想起大太太平常那上不了台面的样子,终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在老太太这边又坐了片刻之后,林氏陪着沈清萱回房,两人走在了路上,林氏到底没忍心苛责沈清萱,只开口道:“一会儿我送几样东西到你那边,你亲自送了去,谢谢你三姐姐。” 沈清萱自是要去谢沈清薇的,只一个劲点头,这会儿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开口道:“母亲,我当真是没料到,偷东西的居然会是二姐姐房里的人。” 林氏倒是看的通透的很,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小谢氏和沈清蓉那副样子,她们身边的奴才,能有几个像样的呢?只是没想到那丫鬟死到临头还把她们给坑了一回,就连林氏听了,还觉得解气的很。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三姐姐必定比你二姐姐靠谱多了。” 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其实沈清萱也深有同感,只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是,况且三姐姐如今也不像以前那样了,我倒是觉得跟她在一起,没那么紧张了。” 第31章 幽芳阁里头,虽然沈清蓉已经洗清了冤屈,可是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屈辱却迟迟没有散去。沈清蓉只气得将房里不值钱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小谢氏就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看着沈清蓉这样发疯,终究是忍不下去了,只开口道:“你闹够了没有,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你自找的。东西分明是在三房丢的,你巴巴的把她们先喊到这里来,这能怨得了谁!” 沈清蓉哭的眼睛红成一圈,只抬起头道:“谁能料到那秋霜居然是这样的人,更没料到她居然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今儿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都在,便是二婶娘不信,只怕那些丫鬟婆子就先信了几分,让我以后如何做人啊!” 小谢氏也正气这个事情,听沈清蓉这么说,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情到底是过去了,再怎么说,今年也是三丫头拉了你一把,我听说三太太已经让四丫头送礼去了,一会儿你也梳洗梳洗,准备个礼物送过去吧。” “我……”沈清蓉闻言,只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给别人送礼去,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小谢氏见沈清蓉这肿得核桃一样的眼眶,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让白露替你送过去吧,你这样子还是不要见人的好。” 沈清蓉只缩了缩肩膀,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忍不住又扑在床上哭了起来。 沈清薇刚吃过了晚膳,幽芳阁的礼也送到了。小谢氏这边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最后只让沈清蓉将她平常最喜欢的桃花笺送了一打出去,算是投其所好了。 沈清薇这边也不缺这些,只是这桃花笺颇为名贵,是琅嬛书院的书绝前辈自己染的,每年也就只有那么一些,所以到时有些有价无市。 沈清薇命良辰打赏了来送东西的丫鬟,又让她回去好好劝劝沈清蓉,那丫鬟自然是领命去了。 良辰便抱着一打的桃花笺进来,因为良辰看惯了沈清薇这边的好东西,且下午沈清萱送来的是一对青花瓷的窄口如意瓶,一看就是有些年份的东西,和这一打桃花笺自然是不能比的,便有些嫌弃的开口道:“大太太可真是小气,就送那么一叠纸过来,难道姑娘还能少了这一叠纸来着?” 沈清薇只笑着道:“只怕是就送了这一叠纸,二姐姐还要心疼的哭鼻子呢!” 良辰便笑道:“我记得前一阵子表少爷送了好些这样的纸过来呢,可见这纸也没什么金贵的。”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只开口道:“过几日就要开课了,我也有些日子没有拿笔了,只怕是要生疏了,既然二姐姐送了纸过来,索性我练几个字罢了。” 良辰一听说沈清薇要练字,只笑着点头道:“姑娘总算开始练字了,用什么墨?上回表少爷送的徽墨还有香气,不如就用那个?” 沈清薇只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会糟蹋好东西,你可知道那一块墨锭子,能买下几个你了。” 良辰闻言,只略略心虚的低着头,又道:“那姑娘还说这桃花笺是好东西,怎么就拿它练字了呢?” 沈清薇只谈了一口气,想了想只忍不住笑道:“我那些薛涛笺跟舍不得用,就用这个好了。” 丫鬟们磨了墨,沈清薇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用了墨水,略略低头在信笺上写了起来。一旁的丫鬟见了,只开口道:“姑娘好些日子没有练字,可这字写的竟比以前更好看了。” 沈清薇略略自嘲,虽然容貌上头看不出她和以前的不同,可这一笔字写出来,若是有些眼力的人见了,必定也会惊疑半分的,她这一笔字,没有个二三十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这也是沈清薇一直都没有再写字的原因。 沈清薇放下笔,只叹了一口气道:“到底有些手生,也就你们这些不懂的人,瞧着好看罢了,若是被别人瞧见了,只怕要贻笑大方了。”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瞧着她将那一页的纸头练好了,开口道:“姑娘早些睡觉吧,如今你一只手还伤着呢,还练字,这番勤勉,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沈清薇站得时间长了,倒是也觉得累了,她左手还伤着呢,这么卖力做什么?想到这些,沈清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中秋佳节。每年中秋必是有家宴的,沈清薇一早就已经打扮妥当。中秋节皇上特赦与民同乐,到了晌午,衙门就关门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回家团圆,国公府也不例外。 沈晖平时事情忙,且又要关心沈伯韬的功课,所以来后院的日子较少。等他忙完回来的时候,沈清薇也多半睡了,所以只送了几次东西来,倒是没亲自来探视。 今儿难得下值早,他倒是想去亲自瞧一瞧沈清薇。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倒也是让她去瞧沈清薇的第二个理由。 皇上而立之年,后宫却尚无子嗣,之前大家都揣测这次豫王回京,是皇上有意让他回京,要册立其太子之位的,只是明诏没有发出来之前,大家都不敢妄论,而今儿沈晖倒是在宫里听了一些准话,这立太子之事,似乎还真的有些可靠。不过眼下皇上并没有放出话来,只是说豫王已过弱冠之年,却尚无王妃,先要为其择一个王妃。 沈晖暗自想了想,这说是王妃,可若是豫王今后真的当了太子,那这豫王妃就是太子妃,就是将来的啊!虽然卫国公府已经富贵如云了,可若是沈清薇能当上皇后,这对沈家来说,才是极大的荣耀。 今儿太妃娘娘专成为了这个事情,把沈晖召进了宫,沈晖心下已经明了。 谢氏这会儿听沈晖说到这些,心里自是窃喜的,自己的女儿若是将来能当上皇后,那别说在国公府,便是在整个大周,也没有人敢给自己气受了。 “太妃娘娘说的这事情,可是当真的?”谢氏只好奇的问起了沈晖来,脸上还忍不住带了几分喜色,可是喜贵喜,想起沈清薇不能嫁给谢玉,谢氏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这种矛盾的心情她竟一时也说不清了起来。 沈晖只点了点头道:“太妃娘娘既然召我进去专门说了这件事情,想必不会是无的放矢,只是我却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沈晖疼爱沈清薇,又知道她天生聪颖过人,可这后宫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呆着的地方,以后是福是祸,到底没有定数,虽然有沈家这个后盾,又有太妃娘娘在后宫坐镇,可沈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谢氏原本还带着几分兴奋,听沈晖这么一说,倒也有些泄气了,只开口问道:“太妃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有没有说明白了?” 沈晖便开口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是,即便薇姐儿不去当这个豫王妃,也不能让卢家或者燕家的人当了去。” 这个道理谢氏倒是有些明白的,卢家和燕家也都是朝中肱骨,在政见上又一向和沈晖有些出入,若是让他们两家的姑娘当了这未来的,那沈家将来的地位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我们家就四个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年纪还小,薇姐儿不去,难道要让……?”谢氏想起沈清蓉那样子,都要心塞几分的,只连忙开口道:“罢了罢了,要是让蓉姐儿去了,还不如不去。” 沈晖只拧眉道:“你忘了,你的外甥女枚儿年纪也差不多了。若是谢枚能被选上,倒也是好事情。” 谢氏只拧眉想了想,帮着沈晖换上了一件家常的衣服,只开口道:“这事情,你还没跟老太太说起吧?到时候再看看老太太的心思吧。”反正对于谢氏来说,要是沈清蓉将来当了太子妃,那小谢氏肯定会爬到她头上的,为了这个,她也绝对不能让沈清蓉去的。 沈晖沉吟了片刻,只开口道:“这事情还要看薇薇自己的造化,眼下也没有一个明诏出来,只怕皇上也有自己的想法,到时候究竟花落谁家,谁也说不准的。” 谢氏心里倒是不担心这些,只想着沈清薇如此优秀,怎么可能选不上呢,若是选不上,必定是选的人瞎眼了…… 第32章 沈清薇在流霜阁养了几日,手肘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动起来还有些不方便,但挂在脖子里的绷带倒是可以解下来的。众人都知道她左手受伤,也都避过一些。因为今日有家宴,所以沈清薇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最近在流霜阁养伤,一概没有见外人,又恰逢琅嬛书院要开学,大家各自要忙各自的事情,所以连要好的闺中姐妹也没有走动。 说起来沈清薇前世也确实没有什么要好的闺中姐妹,除了表妹谢枚是自己的忠实粉丝之外,其他的那些人看着表面都谦和有礼的,心里有没有什么坏心思还真说不准呢!前世沈清薇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可今生才重生了这么一来个月,她却想明白了这些,若自己人缘真的好,就算生病休息,必定也会有几个平常相知的人前来探望的。就算不能亲自前来,至少也会打发丫鬟婆子过来问候一声。 以前的沈清薇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可如今她多活了这么几十年,这些道理倒是越发懂了。便是在后宫的那段日子,若是没有宫里的姐妹互相走动,说说话,只怕这寂寞也很难排遣的。说起来这也算是自己前世的不足之处了。 良辰见沈清薇脸上神色淡淡的,只笑着道:“姑娘今儿怎么不高兴呢?难得中秋团圆的日子,姑娘板着一张脸,倒是不好看了。”其实以前沈清薇是习惯性板着脸的,只是最近她脾气变好了,脸上的笑也就多了,如今又不笑了,反而让人觉得奇怪了。 “我也没什么不高兴的,就是觉得这次病了一场,倒像是有好多年没在家过过中秋一样了。”沈清薇低头掰着指头数了数,可不得有二十来年,没在家过过中秋了。 良辰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以前姑娘最不喜欢热闹,见了人多就要躲起来,我还以为姑娘还在想着这个,所以心里不舒服呢!” 沈清薇没有进宫之前,确实不喜欢热闹,这流霜阁便是她觉得最清静的地方。但自从进了宫之后,沈清薇才真正的发现,什么叫做清静,那种一天到晚连人的生气儿都没有的地方,才是真的清静。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喜欢清静了,反倒觉得清静可怕,便盼着宫里头时不时的热闹一场,久而久之,她倒是对那些热闹的场面喜欢了起来。总觉得只有在热闹场里,她自己还是真正活着的。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罢了,其实现在想想,有什么能比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强呢?喜欢清静固然是好的,只是一个人有意思,也比不上大家一起有意思。这种日子,就该大家一起看看戏,吃上一顿团圆饭,热闹热闹才好!” 谢氏正和沈晖从外面进来,没来由听见沈清薇的这一段话,若说谢氏一开始对沈清薇移了性情,只是担心她落下了功课,深怕被别人比过去之外,倒是也没有别的什么感触,她只是心上沈清薇那种天生的、目无下尘的做派,觉得这样超凡脱俗的姑娘是自己的闺女,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可方才听了沈清薇那一段话,谢氏没来由就觉得心口暖了一下,心道这样的闺女,确实比以前冷艳高傲的时候,更让人心疼了几分。 当然,更有感触的人是沈晖,自从沈清薇身子骨好了,不肯从别院回来,沈晖便觉得这个女儿变了,直到后来沈清薇不顾自己的安危救下沈伯然,沈晖更是震惊了不少。这原因也是因为沈清薇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觉得有些冷情,对待父母、兄弟、姐妹都未免有些冷情。所以沈晖在知道沈清薇放下书本的时候,是一心支持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沈清薇只不过病了一场,就想得如此通彻了。 沈清薇的话才说完,就听见外面丫鬟开口道:“老爷和太太来了。” 沈清薇回过头,就瞧见沈晖和谢氏已经走了进来。沈晖平常在朝中严肃惯了,但是其实他年轻时候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如今虽然年过而立,但是举手投足之中,更有成熟男人的韵味,让人越发觉得魅力无穷。一旁的谢氏端庄是端庄,可站在沈晖的边上,到底已经有了几分黄脸婆的样子,女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总是在岁月中慢慢的沉淀下来,最后被外人一眼看穿。 沈清薇起身向沈晖和谢氏行了礼数,沈晖上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又开口问道:“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若是不方便,不用把绷带拆了,要是不当心碰上了,就更不容易好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父亲瞧你说的,哪有那么娇弱,不过就是脱臼了而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不能搬重的东西,已经行动自如了,我这边那么多的丫鬟,也不用我自己动手做什么。” 谢氏到底还有些担忧,只开口道:“一会儿你去老太太那边,记得离你二姐姐远一些。” 沈晖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素来不管内院的事情,可是家里的大小事情,也总有落到他耳中的时候。就比如这次沈清薇的玉牌失窃事件,因为发卖了一户人家,沈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政务繁忙,没有过问罢了。不过他今儿正好听说了这件事情,便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玉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薇薇的东西,会在四姑娘那边,又被二姑娘的丫鬟给偷了去?” 谢氏听沈晖问起这个,就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他听,又道:“那丫鬟被发卖之前还说是二姑娘让她去偷的,我原本还想再细细问一问,可是薇薇不信,就直接把她拖出去了。” 沈晖听了这话,眉宇只忍不住就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怒意道:“你还要问?你打算问什么?眼下太妃娘娘正在为那个事情费心,你若是问出来,那丫鬟果真是二姑娘指使的,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像这样不知所谓的丫鬟,就应该喂一碗哑药,直接卖了出去,省得给府上带来什么祸事。” 谢氏哪里知道沈晖忽然就怒了起来,只吓得不敢说什么,当着闺女的面就这样被数落了一顿,谢氏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一时间眼中都要落下泪来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忙不迭道:“父亲快别生气了,母亲也是一时气急了,想要个真相罢了。” 沈晖自知自己有些失态了,到底按下了怒意,只拧眉开口道:“你管家一向都严谨,只是眼下国公府三房一体,任凭哪一房闹出笑话,那都是你这个国公府的女主人管教不严,你若是处处只把他们当外人,不如干脆回了老太太,早早的分家算了。” 谢氏哪里有这个胆量说分家,大周以孝治国,这老太太还在呢,就提出分家,将来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谢氏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道:“我也是一时耳根子软,差点儿被那丫鬟给骗了。” 沈晖听了这话只是摇头,又看了一眼沈清薇,只开口道:“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在这一点上,还不如薇薇,她是你生的,倒是品性修养却处处在你之上,你真是叫我怎么说好呢!” 沈清薇见沈晖夸赞起了自己,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爹爹从来不曾夸过我,上回我下棋赢了燕世子,爹爹也不过是回家气的甩袖子了,如今怎么倒夸起女儿来了?” 沈晖被沈清薇说起了往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那时候因为那件事情被程国公诟病,回来又不能朝着沈清薇撒气,也就只有甩甩袖子的份儿了。 沈清薇见沈晖被逗笑了,这才继续道:“爹爹,你和母亲十几年的夫妻了,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母亲就是性子急了一些,可她对女儿和对您的一片心,从来都没有变过,便是她有什么不是之处,也是因为太过关心我们,太过关心这个家。爹爹在朝中为官不易,母亲在国公府管理这个后宅也是不易,这一家老小,主子奴才几百号的人,母亲的辛苦,爹爹难道看不见呢?怎么能因为母亲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责怪母亲呢?” 沈清薇说的动容,一旁的谢氏听了,只觉得心里酸溜溜委屈的不行。她素来要强惯了,有些事情难免逞强,这其中受了多少委屈,自是不足以与外人说道的。原本谢氏只以为她的辛苦无人知道,谁知道沈清薇却清清楚楚,还帮着自己说话。谢氏只又忍不住拿帕子压了压眼角。 一旁的沈晖听了,也觉得沈清薇说的很是有礼,只想着今日因为老太妃的事情,对谢氏或许是真的有些失礼了,便转身,恭恭敬敬的像谢氏作了一揖道:“夫人大人大量,不要跟为夫一般见识了,这家中全靠有夫人,才这般的和睦兴旺,是为夫错了。” 沈晖本就容貌非凡,又兼身居高位,举手投足之间更有一番成熟自信在其中,只让谢氏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初恋时候的光景,竟一时羞涩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红着脸道:“你们这两个不正经的,我不同你们说了,我去外头看看,还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第33章 沈清薇和沈晖见谢氏也不生气了,两人只相视一笑。沈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个闺女,用明艳不可方物来形容也不为过。以前沈清薇脸上鲜少见笑容,虽然容貌绝佳,却让人少了几分亲近之意,可如今她整个人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尤其是那双清澈晶莹的眸子,似乎比以前更多了几分睿智和淡定。 “薇薇,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这几个月你又是病,又是伤的,功课到底怎样了?”沈晖虽然觉得沈清薇如今这样也挺好的,但是作为父亲,场面上关心一下女儿的功课也是应该的,不然老太太问起来,自己也不好回答。 “最近倒是没怎么看功课,如今也不过就剩下最后这一年了,女儿觉得,大差不差也就差不多了。”沈清薇听见沈晖问起自己功课,到底还是懒散了起来,她昨儿才写了几个字,心里就觉得有些烦了,那些《四书五经》那起来就觉得头疼,倒是看那些异志的时候,还有些精气神来。 沈晖见她回答时候那种懒懒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以前的沈清薇会有的态度,心下便有些担忧。虽然他觉得沈清薇放下了这些是好事,可凡事太过懒散,总归也是不太好的。 “薇薇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跟为父说一说。”女儿变好的地方要鼓励,女儿不好的地方也要稍微提点提点,沈晖只循循善诱道。 “也不是,只是大概最近修养的太久了,心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的豁达了起来,总觉得以前追求的那些东西,不过入过往云烟一样,没有什么是能留得住的,便是这天下第一的才名,也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既然如此,不如活的松快一些好。”沈清薇也知道沈晖心思缜密,不然最后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把自己送入宫中。天下第一的才女入宫为妃,也是美事一桩,谁还会诟病说是因为她嫁不出去所以才入宫的呢! 沈清薇对于这样一个父亲,心里充满着感激和爱戴。 沈晖听沈清薇这么说,自然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是好的,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小,自然是不能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在家中有父母宠着你,你可以过的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可日后若是嫁了人,相夫教子样样的事情扛在肩上,就要看的更长远些。” 沈清薇见沈晖如此循循善诱,只低下头,脸颊不住的泛红,前世就没轮上这样的事情,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上了。 沈晖瞧见沈清薇这般模样,只当她是怕羞了,一时间又想起太妃娘娘说的话,心里也生出几分舍不得来,若是沈清薇真的嫁入了皇家,将来必定是没有嫁入谢家那样的清闲惬意的,只是……有些事情却总是无法十全十美的。 沈晖和沈清薇来到福雅居的时候,大房和三房的老爷们也都来了,今儿是中秋,一家人团圆自是不必拘谨的。大房的二少爷和三房的三少爷也都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二少爷沈伯安年方十一,因为小谢氏的溺爱,身子骨圆滚滚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样,看着就跟大门上贴的年华里的福娃一样,说起话来憨憨的。三少爷沈伯年十岁,倒是瘦瘦小小的各自,和沈清萱长得尤其相似,姐弟俩都是一样的好模样。老太太除了最宝贝最小的沈伯然意外,就属最喜欢他,三个男孩子年纪相仿,先下都在国公府的族学里面念书,兄弟间倒是和睦的很。 只有沈伯韬年长些,如今已在紫霞书院上学,倒是不用大人们抄心了。 沈清薇见过了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几个男孩子也分别过来见过了几个姐姐,沈伯年最会说话,看见今儿沈清薇穿的特别好看,便笑着道:“三姐姐今天可真是好看呀,比起月亮上的嫦娥姐姐还好看。” 老太太便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三姐姐比嫦娥还好看?难不成你见过嫦娥?” 沈伯年便睁大了眼睛想了片刻,只笑着道:“我娘说嫦娥姐姐是仙女,古人有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的诗句,那仙女必定是美人,可我瞧着,三姐姐比起那仙女更胜一筹,定然就比那嫦娥还美了。” 老太太果真被沈伯年逗得乐了起来,只戳着他的脑门道:“你这哪里来的诗句,快别说出来,不然一会儿你老爹听了,可又要骂你不务正业了。” 沈伯年听了这话,果然噤声不敢再说什么,那边沈伯然已经靠到了沈清薇的身边,见她今儿左手上没系着绷带,便小声问道:“三姐姐的手臂好了吗?能动了吗?” 沈清薇只笑着道:“动还不能动,只是已经不疼了,你也不必再自责了。” 沈清蓉瞧着他们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就有些酸楚,以前谁愿意跟沈清薇搭讪啊。拽得二五八万似得,每次这种团圆的场合,她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可如今……沈清蓉瞧着沈清萱也凑过去跟沈清薇说话,心里便越发难受了起来,只咬了咬唇,脸上堆着笑道:“这几日没过去瞧三妹妹,三妹妹的手好些了没有?” 沈清薇也不去管沈清蓉这笑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如常答道:“好些了,只怕不会影响书院开课了,到时候我们姐妹三人可以一起去上学了。” 沈清蓉见沈清薇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起来,只继续道:“那就再好不过了,前两日卢大人家的二姑娘还送了帖子来,说是等开了课,要请我们一起聚一聚,她是今年迎新舞的领舞,想请了我们几个过去她府上一起练一练。” 沈清蓉不提这个事情,沈清薇差点儿还忘了这件事情呢,去年的迎新舞是她领舞的,今年因为病了,特意推了这个差事,按照道理应该是请了卢首辅家的二姑娘卢倩雪来领舞的,至于那些伴舞的,应该还是去年那些人,那么这样一来,沈清蓉倒是真的要去卢家排练几回了。所以……沈清蓉口中的我们,自然不是只家里的姐妹,应当指的是那些伴舞的姑娘。 “既然卢二姑娘请了二姐姐去,那二姐姐就过去吧,我最近在家养身子,练动弹都懒了,更别说是跳舞了,膀子都还举不起来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中莫名还觉得有些受用,自以为这是沈清薇对她服软呢。谁知那边沈清萱听见了,只笑着道:“那卢二姑娘真是挺喜欢摆谱子的,去年三姐姐练舞的时候,也没下帖子把人都请回家里,只不过是在书院里集体练了几场而已,迎新舞二十来个伴舞呢,也不知道她家的院子够不够大呢!” 沈清萱倒不是酸人家,只是真的有感而发而已。那些文臣之家能有什么银子呢,又不是世代的勋贵,不过靠着一世的基业,怎么比得过他们这种世袭的钟鸣鼎食之家呢。卢大人虽然如今是首辅大臣,可是年事已高,等致仕之后,还能有几个人记得他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暗叹沈清萱这张嘴巴真是犀利,这幸好是在家里,若是在外头,被有心机的人听了去,只怕又要闹出事情来了。 “这种事情,用得着你操心吗?怎么了,你也想去看看?”沈清薇只打趣道。 沈清萱只摇摇头道:“三姐姐快别取笑我了,这可不喜欢跳舞,最近天气还没怎么凉快呢,跳得一身臭汗的,一点儿也不舒服。” 沈清蓉这时候简直觉得这沈清萱就是天生派来跟自己作对的吧?怎么自己以前还觉得她天真可爱呢!如今说出来的话,几乎句句都是要让自己气死的模样。 沈清薇瞧着沈清蓉那种按捺不发的表情,心下到底有些乐了,却也不理她,只转头问沈清萱道:“听说今儿请了唱戏的来,是哪个戏班子,我有好些时候没听过唱戏了。” 沈清萱闻言,只捂嘴笑着道:“端午的时候还听过一回呢,怎么二姐姐就忘了呢?” 这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沈清薇记得才怪了,不过听沈清萱这么说,倒也饶有兴致道:“我对这种事情不走心,听过了,也就忘了,不知道今儿唱的是什么洗。” 沈清萱便开口道:“今儿请的是京城有名的‘满堂春’,唱得是《贵妃醉酒》。” 沈清薇一听是《贵妃醉酒》,整个人都愣怔了,如今她一听贵妃这两个字,心里头还有一些害怕呢,也不知道自己在宫里的那些年,醉过了几回。 沈清萱见沈清薇方才还有些兴致,只是一听这戏名儿,顿时就蔫了下来,心下只有些莫名,便也跟在她后面没在说什么了。 第34章 果然中午用过了午膳,沈清薇就推说身子不适,回流霜阁去了。若是别的戏码,她也乐的和老太太、太太们一起看,只唯独这《贵妃醉酒》,沈清薇再冷的性子,想起那十几年的孤寂,心里到底有些难受,只怕这《贵妃醉酒》听到了最后,她会泣不成声的。 丫鬟们不知道沈清薇为了什么不高兴,自然是不敢去揣测的,只服侍她睡下了,沈清薇也确实有些困顿,不一会儿就入了梦香。外头唱着大戏热闹的很,流霜阁里面倒是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才见不远处沈清萱带着谢玉,一路抄小路过来,丫鬟只忙上前迎了,开口道:“回四姑娘、表少爷,姑娘这会儿睡下了。” 沈清萱一早上就觉得沈清薇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听说她睡下了,只开口对谢玉道:“表哥,我说三姐姐在歇中觉你还不相信,这回我可没骗你吧。” 谢玉知道沈清薇素来喜静,这会儿歇中觉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时候才刚过午时,他奉家里的意思过来送了中秋的月饼,方才才给老爷老太太们请了安,还没坐下来歇息片刻就到了流霜阁,这会儿倒是有些渴了。 “她睡了只管让她睡,我就在厅里坐坐,讨一杯茶喝。” 良辰听谢玉这么说,只笑着放了他们进来,开口道:“姑娘今儿一早还很高兴,说是要跟着大家一起听戏热闹的,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没了兴致,奴婢们也不敢问,表少爷来了正好,可以逗姑娘开心一下。” 这事儿倒是为难起谢玉来了,他做沈清薇的跟屁虫倒是很尽职的,可其实他也不懂沈清薇的心理究竟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分明觉得自己投其所好了,但沈清薇的反应却总是这样淡淡的,让谢玉很拿捏不准。 “你们都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不高兴吗?” “……”几个丫鬟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就连沈清萱也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谢玉这下子倒是觉得有些难办了,但让自己心爱的表妹高兴起来,这是作为表哥应尽的义务,所以谢玉也只硬着头皮,跟着丫鬟们进去了。 沈清薇睡过了一觉,心情已经完全好了,前世虽然有些遗憾,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今生,今生只要不重蹈前世的覆辙,别说让自己做到老封君安养天年,至少可以和大多数姑娘一样在适龄的时候嫁出去,有个疼惜自己的夫君,两人举案齐眉的过着小日子,没事能回家探探亲,这就够了。 沈清薇坐在梳妆台前,良辰走上前来为她梳妆,只笑着道:“姑娘可算醒了,表少爷都在厅里换了好几盏茶了,姑娘再不醒,表少爷可是要惯一肚子水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起来道:“怎么了,难道他还敢嫌弃我这儿的茶不好吗?我还心疼我的茶都喝到了牛肚子里去了呢!” 大厅和里间只隔了几道帘子,谢玉听了这话,就在帘外道:“表妹这里的茶,自然是最好的,我便是喝一辈子也喝不够呢!” 虽说大家都是表兄妹的,可这话到底说的有些太露骨了,沈清薇听了,只忍不住就红了脸颊道:“你浑说什么呢,小心我告诉舅母去。” 谢玉一时也觉察出这话语中的不妥,只连忙就低下了头,结巴道:“主要是表妹这边的茶太好喝了,我一时没忍得住。” 沈清薇梳妆妥当,从帘子里头出来,脸上已经褪去了方才的嫣红,果真见沈清萱也在那边坐着呢,只笑着道:“这茶是四妹妹上回送我的,我这儿也没多少,你要是喜欢喝,那明儿就去四妹妹那边喝去。” 沈清萱见沈清薇提到了自己,反倒脸红了起来道:“这也不是什么好茶,只不过是新茶而已,是我舅舅家去年私家茶园里面种出来的,因是个小种,喝得人不多,所以只送了几个要好的亲戚,表哥若是喜欢,我那边还有两罐子,一会儿让丫鬟给表哥送过来。” 谢玉见沈清萱这么说,自是不能拒绝的,只笑道:“那就多谢表妹了,我今儿也带了茶过来,是中秋时候宫里赏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清萱听了这话,便低头掩嘴笑了起来,俏皮道:“表哥对三姐姐真好,但凡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姐姐,只是这宫里的茶,你们家有,我们家自然是也有的。” 中秋节宫里多有赏赐,太妃娘娘那边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这些贡茶、绸缎等哪里会少的了卫国公府。 谢玉闻言,只一拍脑门,笑道:“我只想着是好东西,就送来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沈清薇便笑着道:“他送过来,我们就拿着,总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是不是?” 谢玉见沈清薇笑的好看,一时间又看痴了一样,只觉得沈清薇比起原先更要好上一百倍,只谦逊道:“就怕入不了妹妹的眼。” 沈清薇听了这话,眉梢一挑,笑道:“你既知道入不了我的眼,为什么还要送呢?” 谢玉顿时就被噎得哑口无言了起来,倒是那边沈清萱看不下去了,只笑了起来道:“表哥,三姐姐这是在逗你玩呢!瞧你这急的,汗都出来了。” 谢玉这才回过了神来,又低下头想了想,沈清薇以前那样高高在上,自己尚且觉得配不上她,如今她这般好了,自己岂不是更配不上她了,为何反倒越发念想了起来? 三人在流霜阁里面又坐了片刻,有老妈子来说外头戏已经散了,老太太回了福雅居那边,沈清薇才和沈清萱一起,去了福雅居。谢玉赶着回府上团圆,只去福雅居那边又和老太太告辞了,这才离开了沈家。 那边老太太只开口笑着道:“这几个年轻后生里头,我瞧着这平宁侯府的世子爷最是出挑,将来必定和他父亲一样,也是个争气的。” 谢氏听老太太夸奖她娘家的人,自是脸上有光,只笑着道:“玉哥儿从小就懂礼数,在家又是长子,对那些弟妹也都关爱的很。” 谢氏的眼下之意分明是想说,以后若是娶了媳妇,必定也是一个对媳妇好的人。原先这种话她是敢在老太太面前提起的,只是今儿听了沈晖那一席话之后,谢氏就不敢再说了。况且方才沈晖在老太太房里呆了好一会儿,母子俩促膝谈心,只怕早已经将老太妃的打算说给了老太太听,这时候老太太心里是个什么念想,还真是说不准呢。 老太太见谢氏适可而止,倒是稍稍惊讶了一分。她方才听了沈晖的话,心里也多少有了点主意。若太妃娘娘所言是真,那豫王将来是要册立太子的,那这太子妃之位,沈清薇倒是真的要去争上一争的。 沈家虽然如今看着富贵,可老太妃年事已高,前朝后宫说白了其实都是一体的,若将来没有一个厉害的人物可以在后宫重中斡旋,想要长长久久的富贵,可就难了。 老太太往沈清薇那边看了一眼,白璧无瑕、粉光若腻,脸上带着几分浅淡却温婉的笑,只要她站在人前,再多的人也会因为她而安然失色。老太太只觉得,以前的沈清薇被才名所累,竟然没有人在意过她这等的美人。 “你方才说身子不舒服,这会儿可好些了?”老太太只开口问沈清薇道。 “方才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些困了,老太太也知道,我平素不太喜欢这些热闹的。”沈清薇想了想,还是按照她的惯说,省得别人又以为她故意拿乔。 老太太闻言,只点了点头道:“既然不是不舒服,那就好了,只是难得家里热闹,一家人看戏才有意思。” 沈清薇只低下头道:“是孙女不好,扫了老祖宗的兴致了。” 一旁的沈清蓉见了,只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倒是沈清萱见了,只开口劝道:“老祖宗,你可千万别责怪三姐姐,她以前就是一见到唱戏就躲的性子,如今好容易肯跟我们说说笑笑的,已是不易了,老祖宗要是再说她两句,改明儿她又要埋在书堆里不肯出来了。” 老太太一听,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一时间倒也觉得是自己得寸进尺了。毕竟如今沈清薇变好了,她就想着她应该更好一些,倒是忘了以前沈清薇的性子了。 老太太只笑着道:“可不是,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三姐姐平常就爱清静,不然也不会在别院躲上一个多月,是我错怪她了。” 沈清薇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开口道:“其实孙女如今也知道热闹的好处了,人生在世,可以和家里人热热闹闹的看一场戏,吃一顿饭,那都是值得珍惜的,今儿孙女没有陪着老祖宗,是孙女的不是。”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她还没打定主意把沈清薇送入宫去当太子妃呢,她倒是先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真是让人听的心里面就生出几分不舍了。这要真是当了豫王妃,以后能在家团圆的日子可就少了。一时间老太太也感慨了起来,只觉得眼眶涩涩的,开口道:“你这丫头,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这话可不像是你这个年岁的姑娘会说的话呢!” 沈清薇一时感叹,也就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反倒被老太太给听出了蹊跷,便只好笑着道:“人人都说我是才女,才女还不能说出几句有深度的话来吗?” 众人闻言,倒是都忍不住一笑而过了。 第35章 晚上,用过了晚膳,赏了一番月下的美景,众人就都散了,老太太只又把沈晖给留了下来。 “我瞧来瞧去,我们家这几个姑娘,就属薇姐儿最出挑,虽说她是妹妹,但她是国公爷的嫡女,身份上也盖过蓉姐儿,且她素来就有才名,我听说豫王小时候也有神童之称,两人倒也相配。只是你和谢氏两人总共只生了她一个闺女,这若是以后真的进了宫去,往后想见面可就难了。” 沈晖听了这话,心下也有几分不忍,只低着头道:“这回薇姐儿病愈之后,越发就懂事了,以前我常觉得她自恃才高,性子又冷,为人处世也过于的强势,虽然也常为她担心,却没有现如今这番心疼她。不瞒老太太,今儿老太妃跟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头一个想的就是薇姐儿,可最舍不得的,也是她。” 老太太听了沈晖这一席话,只拧眉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进宫当妃子去的,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眼下选的是豫王妃,将来的太子妃,再将来的皇后,这等的尊荣,若是我们沈家不争下来,不管落入了谁家,对我们沈家都没有好处。” 沈晖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所以才起了动摇之心,眼下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只怕沈清薇以后的路……沈晖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只是老太妃私下里跟我说起,皇上那边还没有立明诏,按照我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必定是先选了豫王妃,然后再册立太子,不然的话,京城里的勋贵高门为了太子妃之位争破头,只怕说出去也不好听。” 老太太只沉吟了片刻,细细品了品沈晖这句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舍不得薇姐儿了,她虽然聪明些,可那宫里毕竟不是好待的地方,虽说谢氏没什么远见,可她疼闺女倒是真的,若是不摊上这样的事情,谢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晖也跟着蹙眉,忍了半天才道:“老太妃还说了,实在家里的姑娘不成,谢家的大姑娘到也是不错的人选,且又是现如今皇后的亲外甥女,希望也是很大的。” 老太太面容肃穆,只挥了挥手道:“罢了,这位子别人家坐着,总比不过自己家占着,这件事情你暂且放在心上,就看皇帝那边有什么明诏没有。” 沈晖和老太太讨论了半日,才从福雅居出来,回了谢氏的荣恩堂。 大房里头,小谢氏倒是也敏锐的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大老爷在政坛上没什么作为,不过是一个死读书的书生,中了进士之后便一直在翰林供职,十几年如一日。平常在老太太跟前也不拔尖,本就已经背景的很了,他又诸事不关心,只让小谢氏心里委屈的很。 今儿因是团圆日,大老爷自然是在小谢氏的房里歇息的,小谢氏便旁敲侧击的打探道:“听说今儿一早,老太妃喊了国公爷进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老爷虽然诸事不在意,可毕竟在朝中供职,闲言碎语自然也是听了不少的,便开口道:“大抵是为了给豫王选妃的事情吧。” 小谢氏早先就对此事有所耳闻,这会子见大老爷这么说,眼珠子便亮了起来,只问道:“那老太妃把国公爷喊进去,难道是?”虽然小谢氏猜到老太妃看上的必定是沈清薇,可作为国公府的女人,她如何也可能只让自己的闺女当陪衬的。小谢氏眨了眨眼珠子道:“二太太一心只想把三丫头许配给谢玉,难道会改了主意?” 大老爷见小谢氏这么说,也只能笑她目光短浅,只开口道:“若是你,你会为了一个侯夫人,断送了当皇后的机会吗?” 小谢氏闻言,只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道:“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竟听不懂了?” 大老爷见小谢氏这种惊讶之态,满足了一个男人强烈的虚荣心,只笑着道:“皇上年过三十,后宫尚无子嗣,有人提议立豫王为储君,皇上私下里已经同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召豫王进京呢,你别看如今选的是豫王妃,将来可就说不准了。” 小谢氏这时候才茅塞顿开,万万没想到豫王进京背后会有这样的故事。小谢氏只笑着贴到大老爷的胸口,小声道:“也不知道我们家二丫头有没有这样的造化,说起来我们家二丫头实在是苦命,虽然比三丫头年长几个月,却处处不如她,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若是她能……” 小谢氏的话还没说完,那边大老爷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只退后了一步,看着小谢氏道:“你趁早收了这样的心思,二丫头和三丫头本就没什么可比的,就如同你和二太太一样,嫡庶有别,你若是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多在老太太跟前尽尽孝,念念佛呢!” 小谢氏被大老爷的话吓了一跳,欲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只好上前服软道:“妾身知道的,妾身可不敢和二太太比,我们都是庶出的,自然比不过人家嫡出的。” 大老爷一听这句我们,只气的鼻子都快冒烟了,冷哼了一声,还不等小谢氏走过来,转身就取了衣架子上的衣服,往外头去了。 这大中秋的,就这样把小谢氏一个人撂在房里了。小谢氏瞧见大老爷去了方姨娘那边,只气得连连跺了两脚,一时间也没了睡意。 流霜阁中的沈清薇,哪里知道自己的命运又一次遇上了这样棘手的事情,其实前世沈晖也这样为沈清薇筹谋过此事,只是当时明旨未下,所以一切都在暗中进行,但最让人意外的是,还没等到明旨颁布,豫王在回番地接母妃进京的时候,遭遇意外去世了。所以这一切的计划,全部都流产了。当然这些事情前世的沈清薇并不知道,今生的沈清薇目前也还没有知道。 谢氏瞧见流霜阁里面的灯火未熄,特意过来瞧了一眼,见沈清薇正在看书,只开口道:“你不才说的不要看书,怎么这会子又看了一起,仔细明儿一早又起不来。” 沈清薇便打了一个哈欠道:“中午睡了一会儿中觉,方才也不觉得困,这会子母亲一说,倒是有些困了。” 谢氏想起沈晖回来跟自己说的老太太的意思,便又心疼起了沈清薇,只开口道:“早些睡吧,再过两日书院就要开课了,到时候只怕更累。”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学乖了,什么事情都不抢着做,只混混日子罢了。” 谢氏一听这话,又紧张了起来,这混混日子,如何能让皇帝看上、如何能让豫王殿下看上呢? “该学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学的,等过了这一年,你想怎样都随你的。” 沈清薇见谢氏今儿说话比以前温婉很多,便笑着道:“母亲,今儿是中秋,爹爹难得那么早就在家陪着你,母亲怎么还不快回房去,巴巴的在我这边说什么话呢?我们母女俩,有什么话非是要今晚说的吗?母亲快回去陪爹爹去!” 谢氏听了这话,臊得不行,笑道:“我们老夫老妻的,还陪什么陪呢!倒是你,以后长大了,出阁了,可没多少日子让我陪着你了。” 谢氏说到这里又有几分伤感,沈清薇便越发觉得有些奇怪,只开口道:“母亲和父亲若是愿意养我一辈子,那女儿就一辈子不出阁!” 谢氏听了她的胡话,只摇着头道:“越发不像话了,满嘴胡言,要是被你爹爹听见了,只怕要教训你一顿的。”谢氏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只站了起来,吩咐丫鬟们道:“你们早些服侍姑娘睡吧。” 沈清薇亲自站起来送走了谢氏,伸了一个懒腰,那边美景只笑着道:“每回表少爷来瞧姑娘,太太总要说一番不舍的话,看来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姑娘和表少爷……” 明月的话没说完,沈清薇便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片子,若是再敢胡说,我明儿就把你赏给了表哥,好让你跟着长长久久的跟着他。” 明月听了这话,只吓得不成,忙跪下来求饶道:“姑娘,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清风和明月是后来跟着沈清薇入宫的丫鬟,前世一直服侍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沈清薇自然是不想说她什么的,只是她已然知道谢玉最后娶得是沈清萱,作为姐姐,怎么也不应该去破坏妹妹的姻缘,所以这些闲言碎语,以后还是少提的好。 沈清薇只沉着脸色道:“罚你明儿一早扫院子,以后不准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众人见沈清薇居然连明月也罚了,知道沈清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又想着最近大家见沈清薇性情比以前好了,这规矩也确实是松懈了不少,只又觉得羞愧的很,一个个也不敢在她跟前造次了。 第36章 一晃便到了八月十八琅環书院开课的日子了,沈清薇提前一天就把一切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书院为了不让姑娘们互相攀比,每年春夏秋冬,都会各自发两套衣裳。 沈清薇老早就把那身秋香色的秋季的衣服给洗干净了,往身上比了一比,倒是比去年穿的时候又短了一截。如今正是长身子的年纪,这样的衣服藏个一年,小了也正常的很。丫鬟们见了,只笑着道:“等入学量过了尺寸,姑娘就有新衣服穿了,这一套只能先将就几日了。” 沈清薇以前过的最开心的日子便是在书院里头,那时候她徜徉书海,对于穿着打扮倒是从来没有要求过。这时候那处这几十年前穿过的衣服,沈清薇还觉得有些怀旧,只忍不住将那一套有些小了的上袄下裙穿在了身上。 她原本身材瘦削,养了这两个月,原先平板的身材倒是凹凸有致了起来,更显的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丫鬟们见了只都忍不住赞叹,只觉得她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和孤傲清丽决然不同的清韵来,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又想多亲近一番。 沈清薇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捏了捏上袄的衣袂,皱眉道:“胸口这块儿,倒是觉得有些紧了。” 良辰凑上前看了一眼,笑道:“哪里紧了,这才刚刚好呢,姑娘以前穿这套衣服有些宽大,如今倒是刚刚好呢!” 沈清薇低下头头,瞧了一眼自己卖力挺起来的胸口,心里也只偷笑:看来那个什么木瓜炖雪蛤,吃了还是有点用的。 良辰见沈清薇穿上了衣服这般好看,便索性问道:“姑娘明天想梳一个什么发式?不如先说一声,我替姑娘梳一次,也省得明儿早起还要折腾。” 书院里面对女子的发式是有要求的,且规定只能佩戴木制或者玉质的发簪。主要可以梳的发型有双螺髻、单螺髻、随云髻、垂髻、还有骑射课上要梳的锥髻。 平常沈清薇并不喜欢梳双螺髻,看起来太像丫鬟,所以一般都是梳的垂髻,将头发编成的麻花辫,末尾用流苏扎起来,走路时候甩在身后,别有一番妖娆韵味。只是这种发式,越是简单,就越考验人的容貌气质,所以沈清薇喜欢这个发式,好些别的人就不敢喜欢了,因为站在沈清薇的边上,总会被她给比下去。 “不用梳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只帮我梳垂髻就好了。”沈清薇淡淡的开口,脱下身上的衣服,外头小丫鬟只进来回话道:“四姑娘派丫鬟来说,怕明儿姑娘起不来,已经让厨房预备了姑娘喜欢吃的早点,若是早上来不及吃,可以去马车上吃一些。”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越发觉得有些怀旧了,以前沈清萱就是这样,早上为了贪睡一会儿,从来都来不及在家里用早膳,一上马车这满车厢的早饭味道,真是让沈清薇哭笑不得。 不过以前沈清薇是不喜欢这样的,所以只合起来坐了几天的马车,就另外让谢氏备了别的马车,不和沈清萱、沈清蓉一起去上学。如今想想,以前的自己到底是有些苛刻的。 沈清薇见那小丫鬟没走,只开口道:“你出门去跟四姑娘的丫鬟说一声,就说我在家里吃过了去,四姑娘若是来不及吃,就让她带一些气味小的吃食过去,别到了门口被别人给闻出来,那些去书院上学的都是权贵之家,少不了有目中无人的,四姑娘又是头一年去,只怕有些人还不认识她,到时候若是有人对她不敬,反倒自己受了委屈。” 那小丫鬟听了,便只出门将这些话说给了那丫鬟去,那丫鬟回去,又把这些话告诉了沈清萱。沈清萱听了,只感叹了一句,想了想才开口道:“轻红,明儿早些把我喊起来吧,三姐姐说的对,在马车上吃东西固然节省时间,可是被别人知道了总归是不好的,我还是和三姐姐一样,在家里吃过了再过去吧。” 轻红听了,只高兴道:“那奴婢明儿一定早早的就喊了姑娘起来。” 沈清萱打了一个哈欠,点头道:“不行不行,我这会儿就要睡了,不然明儿可起不来。”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卯时二刻就醒了。穿衣、洗漱之后,谢氏才起了来,见沈清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只开口道:“这个时辰老太太还没起来,你们也不用过去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等晚上放了学回来,再给老太太请安吧。” 沈清薇送了谢氏出门,在房里用过了早膳,已经是辰时初刻了。去外头备车的婆子便进来回话道:“三姑娘,二姑娘那边已经启程了,四姑娘那儿还不见动静。” 沈清薇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四姑娘那边看着,见她出门了,就过来告诉我。” 那小丫鬟只领命去了,不过片刻就又回了来道:“奴婢瞧见四姑娘那边,也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四姑娘今儿梳了双螺髻,可好看了。” 沈清萱俏皮,梳双螺髻的时候一双眼睛尤其大,最是可爱的紧。沈清薇听了,只转身吩咐道:“走吧。” 因为丫鬟们不能跟着去上学,所以送到了门口,各家的丫鬟就都回去了。沈清蓉瞧见沈清薇最后一个过来,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的笑,只等丫鬟掀开了车帘子扶沈清薇上去,沈清蓉立马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笑着朝沈清薇伸出手道:“三妹妹当心,胳臂还没好,可不能撞到哪儿了。” 沈清薇见沈清蓉作势要拉自己,便也方方的伸出手去,两人表面上无比和睦的互相帮助了一回。 沈清薇上了车,才发现沈清萱没有带食盒,只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吃饱了吗?一会儿书院里的东西,可没家里好吃。” 沈清萱因为是新生,衣服也是入取时候新发的,倒是穿的一身新,比沈清薇这一套旧衣裳看着好看多了,见沈清薇问自己,便点了点头道:“三姐姐放心,我吃饱了。” 沈清薇便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各自背着一个藏蓝色的布包,里面放着书籍、竹筒、竹筒里面放着毛笔、墨块等文房用品。其实这些东西书院也有,只是平常自己家用习惯了的,用着比较顺手。 布包的左上角都绣着自己的名字,以防止人多弄丢了自己的书囊。沈清萱头一天上学,心里还有一些惴惴不安,一个劲的问几位老师的性格。时隔二十多年,沈清薇自己都有些记不得那几个老师的性子了,倒是沈清蓉一个一个的说了出来,让沈清薇也做了做功课。 “无音先生平常不怎么爱说话,她说人所有的言语都可以用琴声来表达,所以她跟人的交流方式,喜欢用琴声,如果你琴弹的好,她会很喜欢你的。”沈清蓉刻苦练习,琴艺不错,所以跟无音的关系是最好一些的。 “至于书绝和画心前辈,我没有选他们的课,并不太熟悉了。以前交我们棋艺的,是正元先生,不过去年先生的夫人去世了,先生回家守孝,倒是不知道今年卿钰山长会请个什么先生过来了。” 沈清薇只拧眉想了想,记得前世最后琅嬛书院并没有请授棋的先生,而是山长请了她来教新进来的女学生,所以沈清薇在书院结业之后,其实还在书院教了几年的书,只可惜在这几年之内,她依然没有找到可以终身依靠的伴侣。 想起这些事情来,沈清薇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一回若是山长再来请她,她说什么也不干了,大好的年华,应该用来找个如意郎君,而不是去教别人怎么下棋……那能有什么用呢? 沈清萱见沈清薇叹起了气来,只好奇问道:“三姐姐怎么了?最近见你,虽然比以前笑得多了,可叹气也多了,我母亲说,人只有遇上不如意的事时,才会叹气,三姐姐你为什么会叹气呢?” 沈清薇看了一眼沈清萱,内心很就纠结,总不能说我是因为怕自己嫁不出去,所以才叹气的吧?跟不能说我是怕我不自觉会抢了你前世的如意郎君,所以才叹气的吧? 沈清薇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有些事情没想清楚,所以就叹气了,我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 沈清蓉瞧着沈清薇那样子,没来由就觉得她假惺惺的,只撇过头不去看她。 马车在马路上大约行驶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位于京城西郊的琅嬛书院。车子还没停下来,沈清薇便听见路边传来别家马车行驶的声音。因为国公府地位超然,所以并没有别家的马车会故意赶超过来,沈清薇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只见一辆马车正飞快的从后面靠近过来,眼看就要和国公府的马车齐头并进了。 沈清萱听见声音,也只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只开口道:“三姐姐,这是卢家的马车呢!” 第37章 对于沈清薇来说,前世除了那个处处喜欢刁难自己的燕苒,最大的对头就是这个卢倩雪了。 卢家的老太爷位列内阁首辅,已经是文臣里的第一人,记得前世的时候,卢家就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将卢倩雪送进了宫里。自从卢倩雪进宫,十多年未有所出的皇帝这才有了子嗣。卢倩雪被封为贵妃,成了沈清薇进宫之后最大的对头。 不过好在沈清薇为人低调,皇帝只是惜其才华,到并没有多少宠幸之心,这也让她少受了很多无妄之灾。只是这会子瞧见卢倩雪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沈清薇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受。但不好受之后,沈清薇就忍不住笑了,前世的自己大概就是这幅样子的,不管什么时候,下巴总是高高的扬起,视线总是看着自己正前方的地方。虽然那时候自己并不是有意为之,可如今见了卢倩雪这幅样子,果真这样的人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望而却步了。 沈清萱瞧见沈清薇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解问道:“三姐姐,你笑什么呢!她卢家的马车,凭什么能跑到我们国公府前头?难道就是因为她今年当了领舞吗?那还不是三姐姐你让她的。”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道:“我是笑,以前我是不是跟她差不多,就连坐在车里,都是这样一副危襟正坐的样子?脸上不苟言笑?” 沈清萱低下头偷偷的看了一眼沈清薇,不敢发话,倒是一旁的沈清蓉开口道:“她那都是装出来的,不过还没你装得像。”沈清蓉虽然不喜欢沈清薇,可是瞧着别人家扫了国公府的面子,到底还是忍不下去。 沈清薇看了沈清蓉一眼,忽然觉得她要是有一个处处比自己强的妹妹,每天十二个时辰都盖着自己的光芒,兴许也会养成沈清蓉这种扭曲的心理,所以便笑着道:“就是,装出来的高冷,一看就是假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因为卢家的马车停在了自家马车的前头,所以沈清薇她们也只好跟在后面下了马车。 在琅嬛书院念书的姑娘都是有身份有家世的,平常的教养也都是一等一的,这时候虽然门口人多,次序却也井井有条。沈清薇瞧见沈清萱的双螺髻边上有一缕头发落了下来,便伸手为她理了理。 这时候忽然有人朝这边喊话道:“三表姐、二表姐,你们来的可真早呢!” 谢枚从马车上跳下来,朝这边招了招手,沈清薇便瞧见一个梳着随云髻的妙龄少女,正婀娜多姿的站在马车的前头,她的头上簪着一支温润无瑕的青玉簪,在阳光下格外耀人。 沈清薇便走了过去,前世自从自己入宫,足有十几年没见到她,此时又见故人,沈清薇忍不住就抿了抿唇,伸手捏了一把谢枚白皙的肌肤,笑着道:“我病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来看我,可见你不是真的和我好。” 谢枚听谢玉说沈清薇改了性子,一时间还不太相信,要知道她以前在沈清薇身边,也从没有得过什么好脸色的。不过她和沈清萱一样心大,从来不觉得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姐姐是让人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和沈清薇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三姐姐这么说就错怪我了,我怎么不念着三姐姐了,上回我哥送你的那墨块,还是我得了来,分了他一半,让他给你的呢!还有中秋那日,我也送了两块帕子给三姐姐,就是怕三姐姐嫌弃我绣工差,不喜欢呢!” “怎么不喜欢?你最知道我的,别的倒还好,就是女红针黹这方面,我最不再行,你绣的即便不如那些绣娘好,可也是你的一番心意,我都留着呢!” 谢枚一听这话,真是受宠若惊了起来,只拉着沈清薇又往自家马车那边走了几步,悄悄的凑到沈清薇的耳边道:“三姐姐,我哥也来了,在车里呢!” 沈清薇闻言,脸颊便忍不住红了起来,只稍稍抬起头往马车里头扫了一眼,见那马车的帘子动了一下,就忙低下头来。 这时候,远远的就听见有人拉着嗓子开口道:“原来平宁侯世子爷也这么疼爱妹妹,送妹妹上学,都送到书院门口了。” 沈清薇听见这声音只略略觉得有些耳熟,转过头去瞧了一眼,却是卢家大少爷卢逸晨正跟着卢倩雪往这边来。这卢家大少爷平素有些才气,言谈举止中便总有些酸溜溜的,听说为人也很是轻浮,什么酒肆青楼都有他的足迹。 沈清薇的视线冷冷的从卢逸晨的身上扫了一眼,那人只觉得心下有几分心虚,连脚步都慢了两分。 谢玉听见外头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也不忸怩躲着了,只挽起了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见一身书院女学生打扮的沈清薇,眉宇中又多出几分笑意了。 此时穿着袄裙的沈清薇脸上带着几分恬淡的笑意,那麻花辫上拖着长长的流苏,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有一种淡雅脱俗之美。谢玉只看的一时动容了,走上前去,将自己袖中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表妹,这个送给你。” 沈清薇见谢玉手中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瓶子,不过寸许高,上面塞着木塞子,精致秀气。 “这是昨晚我磨好的茉莉香墨,你左手有伤,在书院里磨墨自是不方便,这里的墨已经磨好了,你倒出来就可以直接用了。”谢玉说着,将那瓶子递到沈清薇的面前。 这时候正是书院门口人最多的时候,大家伙都齐聚在这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沈清蓉早已经气得面红耳赤了起来,而那些平素喜欢谢玉的,也一个个正用暴雨梨花针一样的视线荼毒着沈清薇。不过她们也知道,沈清薇性子冷清,以前谢玉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都被沈清薇给拒绝了,这次没准又是剃头担子一头热罢了。 这时候的沈清薇倒是觉得有些为难了,如果不接下谢玉的东西,到底还是让谢玉难看,可若是接下了,只怕谢玉今后越发殷勤起来。她和谢玉之间,如今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就算知道谢玉是个良配,沈清薇也做不出来,去破坏沈清萱的姻缘。 沈清薇拧着一抹秀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一旁的卢逸晨开口道:“谢老弟,玫瑰虽美,却有刺,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沈清薇闻言,只挑眉往卢逸晨那边扫了一眼,伸手将谢玉手中的瓷瓶给接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笑道:“难为表哥还想着,我的胳臂已经好多了,不过要自己磨墨,确实还有些不方便,这东西就我就收下了,明儿可不用自己亲自跑一趟,若实在想送,就让表妹带给我,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指间触及自己指腹的时候,谢玉只愣了片刻,等听完沈清薇这一段话之后,就算是立时为她死了,他也是心甘情愿的了。 “好,那明日,我就让枚儿给你带过来,你自己小心些。” 沈清薇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瞧见一旁满眼羡慕的沈清萱和一脸妒嫉的沈清蓉,真不知如何是好,只开口道:“我们快走吧,今儿是头一天,若是就迟到了,山长该生气了。” 当然,此时此刻,晕菜的除了谢玉,还有这大门口看见方才那一幕的所有人。一向特立独行如高岭之花的沈清薇,居然笑着接过了谢玉的东西,还说了好那么一段让人暖心的话。如果说以前的沈清薇让人妒嫉却不用放在心上,那么如今的沈清薇已经没有办法不让人放在心上了。 卢倩雪抬起头,看了一眼一直矗立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卢逸晨,脑中闪过一丝疑惑,只开口道:“哥,你不是要回书院去吗?怎么还不走?” 卢逸晨闻言,视线才从沈清薇那摇曳着的麻花辫上收回来,只清了清嗓子道:“等着谢世子一起走,急什么?” 卢倩雪冷冷的哼了一声,抱着怀中的书囊,往书院里头去了。 此时正是八月桂子飘香的时节,书院里面的丹桂开的格外的好,才进了门内,便闻到一阵阵桂子馨香。沈清蓉因为被方才的事情刺激到了,整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只呆愣愣的跟在沈清薇的身后。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从路的边上串出来,沈清薇眼尖,急忙拉着沈清萱往一旁退了退,可跟在身后的沈清蓉哪里就瞧见了那人,只跟那个人迎面就撞到了一起去,惊讶之余,手中的书囊落在地上,散了满地的书册纸笔。 “哎呀……”沈清蓉惊呼了一声,正要破口大骂,却瞧见一旁另外一个姑娘弯腰扶起撞了沈清蓉的那个姑娘,开口道:“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怎么就摔倒了呢?” 那姑娘红着眼眶,眼底的泪都要落下来一样,指着沈清蓉道:“是她……是她走路不看路,撞到我了。” 这时候还未上课,学生们都在门动,此时听说有热闹看,纷纷就迎了过来,沈清蓉被当众指责,顿时就红了脸颊,平常那些厉害劲儿顿时少了一半,只开口道:“我……我没有,是她……” 沈清蓉的话还没说完,卢倩雪只开口道:“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撞的我表妹,你还想耍赖不成?” 第38章 卢倩雪原先是想让那姑娘撞沈清薇的,因为这几日她跟着妙舞先生练迎新舞,跳了几次都不尽如人意。妙舞先生便想着还让沈清薇领舞,这时候卢倩雪听说沈清薇也回了书院上课,便以为她的手臂好了,生怕她抢了自己的领舞之位,所以才出此下策。没料到这一撞却没有撞上沈清薇,反倒撞了这个可怜的替死鬼沈清蓉了。 不过既然撞都撞了,这戏总要演到底的,况且反正她们都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在外头总归也是同气连枝的。 沈清蓉在自己房里虽然是个厉害的,可在外头也都是端着温文尔雅、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范儿,这会子被这两个人指着鼻子诬蔑,居然连反击的话也说不出来,顿时就红了眼圈。 沈清薇瞧见沈清蓉这样子,忍不住就摇了摇头,看来这沈清蓉也就是一个窝里狠的料子了。 沈清薇只偏过了身子,眼神中自有几分气势,盯着卢倩雪和那撞人的姑娘开口道:“明明是你们撞了我二姐姐,反倒反咬一口,难道你们是属狗的不成?” 这话一出口,边上围着的一群姑娘都笑了起来,卢倩雪顿时脸上就红了起来,倒是没料到沈清薇会开口帮沈清蓉。以前沈清蓉在私下里可没少做给沈清薇穿小鞋的事情,沈清薇因为懒得计较,所以从来只当不知道,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这国公府的两个姑娘,其实是面和心不和的,卢倩雪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上沈清蓉,赌的就是沈清薇只怕不会开口相帮。 “你……你骂谁狗呢?”方才撞倒沈清蓉的那姑娘开口道。 “谁乱咬人,谁就是了。”沈清薇偏过头,静静的审视着这位姑娘,努力回想起前世的记忆,似乎有那么点印像,却又想不大出来。 “你……”那小姑娘也被沈清薇的气势给吓得不敢大声了起来,只求助性的看了一眼卢倩雪,小声道:“堂姐,她欺人太甚。” 沈清薇也没管她说什么,只扭头对一旁的沈清萱道:“四妹妹快把二姐姐扶起来吧,一会儿就要进学了,看看衣服脏了没有,是不是要换一身。” 沈清蓉还在方才的委屈中没回过神,这时候瞧见沈清薇这样护着自己,心下又别扭又憋屈,只让沈清萱扶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 索性这里头都铺着厚厚的青石板,上头没有半点灰尘,倒是没弄脏。两人低着头把书捡了起来。那边卢倩雪只开口道:“沈清薇,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姐姐撞了柔佳县主,不道歉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口出狂言,辱骂县主,该当何罪?” 沈清薇听见柔佳县主这几个字,脑子里瞬间就过了一下,前世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她母亲是皇帝的亲妹子,克死了三个驸马,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卢家的三爷。这时候听柔佳县主喊卢倩雪一声堂姐,那么等于她母亲的第三任驸马还没死呢,不过……好像也快了。 沈清薇前世就没怕过这些什么公主、县主的。出于才名,便是皇帝见了她,也是礼遇有加的。如今见一个小小的县主就在自己跟前颐指气使的,心里到底觉得有几分无奈。对于这些喜欢拼爹拼娘的人,沈清薇实在高看不起来。 “县主姓贺、卢姑娘姓卢,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成了堂姐妹了?”虽说寡妇改嫁在大周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身为皇室,能够守节自然是受到尊敬的,可贺柔佳的母亲改嫁了三次,在寻常人眼中,已经是太不像话了。而卢家为了攀上这一门皇室亲戚,愣是让死了原配的三爷,将那福慧公主迎回了家。 这些皇室的事情,寻常百姓自然是不敢议论的,知道的也就私下里笑话一下,谁也不敢摊到台面上说。卢家因为这个事情也丢了不少的颜面,卢家不是勋贵世家,等老太爷致仕了,以后的富贵说不定就没了,所以一切可以让家族振兴的事情,他们都能做的出来。按照卢老太爷的说法是,这事情过几年就淡了,可我这年纪一天天大了,只能忍这一时之气了。 在场的人中有几个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更有国子祭酒崔大人家的小女儿崔锦屏上前道:“三姑娘快别跟她们争了,时辰不早了,山长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了。” 沈清薇瞧见崔锦屏,心情顿时好了一半,只笑着迎了上去道:“崔姐姐,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崔锦屏见沈清薇笑靥甜甜,脸上全然没有以前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只笑着道:“你也学会问好了吗?”崔锦屏说着,只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探了一下,笑着道:“原来没病呢,我还当你是烧糊涂了,说起胡话来了。” 沈清萱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崔姐姐,我三姐姐真的变好了呢!” 崔锦屏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贺柔佳,眼里多少有些说不出的情愫来。说起来这故事就长远了,崔锦屏的二叔,就是福慧公主的第二任驸马,福慧公主刚刚改嫁的时候,贺柔佳才不过两三岁,她和贺柔佳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几年前,崔二爷病故,福慧公主又改嫁到了卢家,两人才分开了。 刚开始崔锦屏还是放不下贺柔佳,各种关心照顾,时不时托人送一些东西过去,可时间一长,就发现贺柔佳似乎并不把自己放在了心上,故而便生了疏远的心思,到如今两个人见面,也都是淡淡的了。 那边卢倩雪还想挡住她们的去路,却被贺柔佳给拦住了,小声道:“算了,二堂姐,反正我们要对付的人是沈清薇,这次就饶了她们好了。” 卢倩雪知道贺柔佳以前和崔锦屏交好,便也点了点头,又道:“你今儿饶了她们,她们也未必领你的情,不信你瞧着吧!” 院子里的人散开了,坐在二楼某处窗口的窗户也阖上了。李煦收回自己的视线,嘴角淡淡的勾起一丝弧度,原先以为她是一只温柔可爱的小兔子,却不想她竟然是一朵异香扑鼻却又带刺的玫瑰。可无论哪个她,都和传闻中高贵冷艳,目无下尘的她不太一样。 李煦回想起那日在国公府后院,那纤细的脚踝下余香袅袅的模样,只觉得脸颊微微泛热。皇上的意思,这几日他已经弄的很明白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了他的婚姻大事,只不过立储一事,却不那么容易。 皇帝膝下无子嗣,只有几个公主如今也渐渐成年,太医院虽然一直默不作声,从来不提是龙体有问题,可皇帝自己也清楚,这几年宠幸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能怀上龙裔的,这问题,必定是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在,还有李煦,他出身高贵,是为大周正统。可皇帝还是不放心,怕李煦也生不出儿子,所以私下里曾玩笑道:“你若这两年乖乖留在京城,给朕生几个孙子出来,那朕也就放心把这天下交给你了。” 李煦听了这话却高兴不起来,一来,他原本对帝王之位已经没了什么念想,二来,他尚无意中人,为了传宗接代就急着找个女人娶了,李煦很是反感。 可皇帝不那么认为,皇帝觉得,这可是天大的美差啊,所以朱笔一挥,对李煦道:“此事你也不必着急,我知道你不再京中多时,对京中的闺秀也不尽了解,你先去琅嬛书院里做几日的教书先生,等看上了哪家的闺秀,再告诉朕,到时候,朕在赐婚不迟。” 李煦想到这里,还觉得自己飘在云端一样。好在今年琅嬛书院教棋的先生回乡守孝去了,他年少时候棋艺精湛,倒是可以稍微替代几个月的。只是若是山长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教书,而是来选妹子的,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李煦拧着眉头不说话,这时候外面有随侍的丫鬟进来传话道:“豫王殿下,山长请您去前院的大殿见过学生们。” 李煦微微点了点头,敛袍起身,脸上的神色便带上了几分肃然。引路的小丫鬟在心里惴惴不安的想,以前琅環书院的教书先生虽说也都是名儒,可从来没听说有王爷来教书的,况且这个王爷还长的这么好看……那姑娘们为了他可不是要打起来了? 书绝和画心先生没有娶亲的时候,姑娘们就曾经差点儿拆了书院,最后书绝先生也是被女学生给拐走了,画心前辈也被山长的女儿给承包了。这时候又来一个这么俊美无俦的豫王殿下,这琅環书院的未来,只怕又要血雨腥风起来了。 李煦此刻的心情却也是很微妙的,他从小到大,除了宫女和母妃,从来没见过这样多的少女,且这次又是为了那种事情来了,要让他如何才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忘自己此行的初衷呢? 第39章 琅嬛书院大殿之中,高台上已经摆放好了一排长案,山长和诸位先生还未到场,女学生们倒是陆陆续续的就进来了。 沈清薇因为回到了几十年前,看见这些人都觉得很亲切,脸上就多了几分笑意来。大殿里一望无际,足足摆放了一百多张铁力木翘首书案,沈清薇跟着崔锦屏一行入座,按左右次序,依次是乙未届、丙申届、丁酉届,共有学生一百一十多人。 沈清萱因为是新生,所以坐到丁酉那半边去了,正好和沈清薇隔开了好几个人。而卢倩雪比沈清萱高一级,却比沈清薇低了一级,正好坐在中间的丙申那一届里面。 沈清薇特意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稍稍抬起头扫了一圈这些旧时的朋友,有的虽然有些记得,有得却不一定能叫出名字来,还要慢慢的认一认。 崔锦屏原本是属于那种低调型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也不争先,所以对于沈清薇这个处处高人一等的朋友,她并没有什么妒忌心,如今瞧见沈清薇竟然跟着她一起坐在最后一排,倒是有些奇怪了。只凑到她耳边道:“你怎么不去前头那,那位置,你不去坐,只怕没有人敢坐过去的。” 沈清薇便抬起头笑了笑道:“坐的远才好,可以观全局,我今天就坐崔姐姐这边。” 崔锦屏见沈清薇喊她一声姐姐,只越发高兴了,笑着道:“那你就坐我边上吧,反正我边上这个位置,寻常也是没有什么人坐的。” 沈清蓉见沈清薇居然捡了最后一排坐下,脚步顿时就滞了滞。原先她们两个虽然私下关系算不得融洽无瑕,可至少在人前是姐妹同心的,也因为沈清薇的原因,沈清蓉也得以在第一排坐了两年,可如今沈清薇居然选了那个位置,让她怎么是好? 沈清蓉的指节有些发白,她做梦都想有一天自己能取代沈清薇的位置,可真的有一天沈清薇不去坐那个位置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勇气坐上去?这怎么可以?沈清蓉咬了咬牙,往第一排的那个位置走了过去,强装淡定的放下书囊,跪坐下来,脸上保持着最坊已经吃了沈清薇一次亏,这会子也是故意来下沈清蓉的面子的,只是大家都想错了,以为沈清薇还是以前那个凡事不放在心上,看别人欺负自家姐妹也不会多管一句的沈清薇。 “沈清薇,凭什么这个位置是你的,你已经在这位置上坐了两年了,也该是时候让位了。”燕苒看着沈清薇,挑眉道。 沈清薇干净利落的放下了书囊,跪在来坐在案几前头,抬起头来冷冷的扫了一眼燕苒,开口道:“你兄长跟我切磋棋艺的时候,也不曾这般无礼,状元爷的妹妹,好歹也要懂些礼数。” 不说这个事情也就罢了,说起这个事情,这简直是燕家的一大耻辱,燕世子这辈子最蠢的一件事情就是找沈清薇下棋,还下输了,以至于中了状元,这等事情还时常被人提起来。燕苒听了这话,顿时脸颊涨红,却还依旧咄咄逼人道:“那是我哥哥让你的,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沈清薇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挑眉道:“那烦请燕姑娘跟你兄长说一声,让他再让我一回,我就在琅環书院等着他。” 燕世子自上次输棋之后,便发誓此生再不下棋,这些事情京城的闺秀们也都盛传,若非是技不如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燕苒听了这话,再次语塞了起来,只咬了咬唇,拿起书囊往沈清薇后面的那个位置砸了过去,恨恨的瞪着沈清薇的后脑勺。 沈清蓉瞧见燕苒走了,心下才算缓过了一口气,抬起头又瞧了沈清薇一眼,没想到不过是开学的第一日,沈清薇就帮了自己两次。沈清蓉心下就越发难过了起来,仿佛没有沈清薇在身边,自己就寸步难行了一样,自己明明那么讨厌她,恨不得她消失了才好。 一旁的崔锦屏只当她们姐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姐妹,便开口劝沈清蓉道:“你也是的,明知道那燕苒刁蛮惯了,何必非要跟她争,明眼人都看着是她理亏,你就算让了她这一回,下次别人都知道她是怎样的人,自然不理她了。” 沈清蓉是有委屈无处诉,憋着实在难受,只不争气的落下了泪来,一边恨沈清薇,一边又不得依赖沈清薇,心里实在矛盾的很。 沈清薇测过头,看见沈清蓉还在那边抹鼻子,只开口道:“二姐姐快别哭了,若是别人知道你为了一个位置,跟人家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反倒落了下乘。只是委屈了崔姐姐,要你跟着我们一起坐到这前头来了。” 崔锦屏便笑着道:“你方才说的也有道理,在前头可以听的清楚些。” 这时候几个人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沈清薇抬起头,便看见了眉须皆白的卿钰山长,山长身后跟着几位先生,有的沈清薇还能认得,有的已经感觉有些陌生了。 卿钰山长撩袍走到殿前的高台之上,看着一众女学生,开口道:“今儿是琅嬛书院开课的第一日,典礼之后自有活动,午休之后,先去课务处选科目,每科目满十人开课。今年新增的科目有:厨艺、制香、篆刻。” 闺秀们听说有厨艺这一门,私底下都笑了起来,只窃窃私语道:“我们这种人家,又用不着自己下厨的,学了厨艺做什么?难道将来整日里在灶房呆着?” 一旁另外一个姑娘只开口道:“我听说熏多了厨房里面的烟雾,皮肤会发黄的,所以那些个厨娘大多数都是黄脸婆,才不要去学什么厨艺呢!” 此论调一出,便有很多人纷纷附和,表示自己不想变成黄脸婆。 沈清薇也和一旁的崔锦屏商量了起来,看看到底要选个什么科目好,说起来,六艺之中,除了射、御两门沈清薇没有选之外,其余的都是全优通过的。 沈清薇前世之所以没有选射御,其中的原因也是因为前世光顾着学习,身子却娇弱得很,平常不觉得如何,后来进了宫,太医每每请脉,说的都是她年少时思忧过甚,伤了元气。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见我的话捏我想说要是觉得这本书好看的话,就夸夸我呗 第40章 “崔姐姐,你今年打算选什么呢?”沈清薇一时没了主意,只抬头问崔锦屏。 崔家世代书香,对女儿的教养倒并没有和像儿子一样要求,因此崔锦屏的功课,在书院也不是最拔尖的,反倒是女红、陶艺、茶艺方面都很优秀。 崔锦屏只低眉想了想,开口道:“去年我选的是茶艺,当时就说,若是能在边上点一支好香,这茶品起来,肯定更有意趣了,今年我就选制香、厨艺、插花吧。至于六艺里面,还有射御两项没有选,若是不选,结业倒是也够了,只是得不了全优,我倒是很想试试。” 沈清薇闻言,只点头道:“我也想选射御,至于其他的杂项,我也不想多学了,跟姐姐选一个厨艺,再选一个女红好了。” “你要选女红?我没有听错吧?”崔锦屏看着沈清薇,越发就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起来,只笑着道:“你以前不是说了,这些东西既用不着亲自动手,何必要学,反倒浪费时间。” 沈清薇听崔锦屏这么说,只凑过去,咬着她的耳朵道:“以前那都是托词,其实我是不会女红,怕绣出来别人瞧见了会笑话我,可如今想一想,但凡是个人,总有弱点的,我也不必藏拙了。” 崔锦屏闻言只点头道:“你这回倒是真的改了性子,这些话若是以前的你,断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两人谈论妥当了,便定下了要学的东西,崔锦屏见沈清蓉一直没开口说话,便也问道:“不知清蓉妹妹要选哪几个?” 沈清蓉方才自是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可是射御这两项,她如何能选,就她这个小身板,若是从马背上颠下来,小命只怕都不保了。至于那个射,那大弓不用拉开,就重的拎不动了,她怎么可能射得出去呢! 还有厨艺……她从小到大连厨房门口都没去过,怎么可能去那种油烟味那么重的地方学厨艺呢。沈清蓉只为难的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开口道:“射御两项,我是不选的,其他的礼、乐、书、数,我也考核优秀了,只能选些别的了,我今年还选舞蹈、制香、茶艺、和插花好了。” 沈清薇见沈清蓉选好了,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她心里还有些担心,这几项向来都是书院的热门专业,除了新生不能选之外,丙申届的学生也是可以选的,沈清蓉这下,只怕又要遭遇到卢倩雪和燕苒等人了。 众人私下里窃窃私语了许久,山长见下面讨论的差不多了,只清了清嗓子道:“正元先生因为夫人离世,要离开书院一阵子,所以书院为此请了新的先生前来补缺,一会儿就让大家见一面。” 琅環书院作为皇家女子学院,吃的是皇家的米,用的是皇家的银子,如今皇帝开口,要让亲侄儿来书院里挑个媳妇,这算啥事儿。所以虽然卿钰山长心知肚明豫王是来选媳妇的,还是要装出一副欢迎光临的样子。 听了卿钰山长的话,安静了片刻的女学生们又沸腾了起来。那边卢倩雪身为首辅的孙女儿,必定是知道一些内幕消息的。不过说起来谢玉的桃花运不错,一向自视甚高的卢倩雪,对谢玉也算是春心萌动,所以即便母亲一遍遍在她耳边夸赞那豫王如何俊逸出尘、人中龙凤,卢倩雪的心思还是在谢玉身上,只是暗中下了点决心,心道若是那豫王比谢玉还好看,那她再努力一把也不迟的。 一旁的贺柔佳听了这话,却紧张了起来,伸手拉着卢倩雪的袖子,咬着唇瓣道:“真的是表哥,皇帝舅舅没有骗人,表哥他过来当先生了。” 卢倩雪的袖子都要被贺柔佳给扯变形了,瞧她那一脸花痴的样子,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也不像是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人啊,别让人瞧着笑话了。” 贺柔佳被卢倩雪一下子给数落清醒了,只端的跪好在案几前面,心如鹿撞一样等着李煦出场。 李煦这时候已经在大殿一侧的角落处候场了,这种马上要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很不爽,李煦只微微拧了拧眉头,从帘子的缝隙里头,瞧见正端坐在外头的沈清薇。 她梳着最寻常不过的垂髻,头上别无冗视,腰背挺得笔直,虽然脸上的神色很淡然,可还是让人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不过比起传闻里面所说的冷若冰霜,似乎还没那么厉害。李煦对沈清薇的第一感觉,还是上次在国公府别院的哪一次邂逅。知觉告诉自己,那样活泼动人、青春洋溢的沈清薇,才是真正的沈清薇。 山长见下面闹哄哄一团,觉得场面有些无法控制了,便开口道:“下面,就请这一学年你们的棋艺先生,现如今的豫王殿下,上台来和你们说几句吧。” 李煦还在回想那日在国公府别院的情景,冷不防被人喊道名字,倒是吓了一跳。那边小丫鬟只急忙上前挽了帘子,开口道:“豫王殿下请吧,书院的姑娘们都是大家闺秀,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煦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难道自己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此时内心汹涌澎湃的感觉? 李煦敛了袍子向台阶走去,不远处已经听见了学生们一片哗然惊讶的声音。他从小就长相非凡、俊美无俦,只是因为这些年在京城呆得时间短,没有人知道罢了。可这样激烈的欢迎方式,还是让他略略觉得有些不爽,只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依旧往高台上走去。 沈清薇瞧着那一袭银边白衣的男子走到台上,略略一惊,只开口道:“居然是他?”只是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清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皇上还是那么爱玩的性子,让他跑到这琅環书院来教书,这也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只问道:“你认得他?” 沈清薇便摇了摇头道:“不认得,只是前几日听家父说豫王殿下回京了,没想到他会来我们书院当先生而已。” 崔锦屏闻言,只拿帕子掩嘴笑道:“人人都说你聪明,怎么这件事情你妹想明白吗?最近满京城都闹的沸沸扬扬的,都说皇上要给豫王选妃呢,就连别处几个地方书院里头的姑娘,都不远万里的跑到京城来求学来了。”崔锦屏说着,只望新生那一处指了指,小声道:“只是书院有规矩是不能跳级的,所以只好也从丁酉届开始念起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怪不得她方才进来的时候,遇上几个看着还挺年长的姑娘,居然坐在丁酉届那边去了,看来也是为了来争这豫王妃的职位的。 一想到今后这几个月,书院里面就要热闹了,沈清薇便觉得日子不会过的很无聊。可是一想到这些人但凡谁争上了这个豫王妃之位,谁能知道,这豫王居然是个短命鬼呢? 沈清薇一想起这些,只忍不住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李煦。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沈清薇第一次见到李煦。 皮肤白皙、眉眼疏朗俊逸、看着似乎有些羸弱,但眼神却清亮锐利,倒不像是一个纯粹的书生。听说先太子没有过世之前,也曾披过甲胄,上过战场,想来虎父无犬子一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样风度翩翩、清风霁月一样的人物,居然英年早逝了。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觉得有几分可惜,只低下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沈清薇看李煦那一眼的时候,李煦的目光正好也扫到沈清薇的面前,虽然他很快的就移开了,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沈清薇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子怜惜的感觉?难道连沈清薇也觉得,他这种方式来选王妃,真是人丢人到了极点。 坐在台下的女学生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看李煦,还有百分之一的人,也就是低下头的沈清薇。崔锦屏见沈清薇看了李煦一眼就低下了头,只打趣问道:“怎么?这样好的样貌,你还没看上?” 沈清薇瞧着崔锦屏那打趣的表情也想笑,可自己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她这哥们儿短命,看上了可就得守寡了。 于是沈清薇便低着头,小声道:“京城四公子我尚且还看不上呢,他有什么好的?”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忍不住道:“四公子里面可有一个是你呢!” 沈清薇知道崔锦屏对沈伯韬的早有心思,只笑着道:“我没看上不打紧,只要崔姐姐能看上,那就成了呀!” 崔锦屏被说中了心事,捂着脸道:“你这小蹄子,竟胡说,瞧我一会儿不收拾你。” 沈清薇扮了一个鬼脸,一时间李煦已经走到了高台之上,原本喧哗的大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沈清薇和崔锦屏也跟着一脸正色的跪好了。方才大多数看过李煦的人已经低下头不敢再看了,沈清薇偷偷的往后面看了一眼,一大半的姑娘都已经红了一张脸,似乎都在等待着李煦的钦点。 第41章 李煦走到台上,说不尴尬那肯定是假的,只是他皇命在身,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卿钰山长早年和先太子有些交情,没有来琅環书院之前,还在先太子的府上做了几年的先生,说起来李煦也曾是他的学生。那时候李煦是皇太孙,地位极高,虽然年幼却聪慧达练,四岁开蒙,到五六岁的时候《论语》、《孟子》依然可以倒背如流。 可惜后来太子仙逝,先皇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又见李煦年幼,只得把皇位传给了现在的景帝。不过好在景帝并不是阴鸷狠毒之人,对李煦也关照的很,将最繁华的东都给了李煦当封地,这一去就是十多年。 卿钰山长看见李煦上台,恍惚间似乎就像看见了先太子一样,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动容,待再认清眼前的来人时,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李煦承蒙卿钰山长开蒙,这份恩情自然也是不能忘的,只对着他深深的作了一揖,开口道:“先生,别来无恙。” 卿钰山长只点了点头,有些感叹开口:“一别十几年,你都长这么大了,此次进京,可是要多住一阵子了?” 李煦淡淡点了点头,又想起这时候并不是他们寒暄的时候,下头还坐着上百个女学生,便只开口道:“改日再请了先生去府上一叙。” 卿钰山长这时候也回过了神来,点头道:“对对对,你我改日再叙,还是先来见见你的这些学生吧。” 李煦听到这一句,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顿时觉得脸颊微微烦热,抬起头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视线也不知道往哪儿放。下面跪坐着的,是这京城之内排得上号的大家闺秀,不论是家事还是品性,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可李煦一想起要在这里面选自己的心爱之人,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对于李煦来说,小时候是按照皇帝的来培养的,所以在择偶方面,是抱着由父母做主的想法,只要他们让他娶谁,他就会努力让自己对那个人好,因为他的婚姻,绝不可能只是出于两情相悦那么简单。原本这次进京,也是抱着要被皇帝包办婚姻的想法,可谁知道皇帝倒是开明的很,居然把这个难题又丢给了自己…… 书信已经托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封地,过不了几天,母妃那边大概也会有一个大致的意见过来。如今朝中政治还算清明,大臣接结党隐私的也不算严重,顶多就是在政见上有些看法不一,倒是闹不出什么大事情,既然逃不了非要找一个来当豫王妃,那就勉为其难在中间选一个好了。 坐下的女学生见李煦的眼神扫过来,纷纷心如鹿撞。山长一身吩咐,众人都低下了头,身子微微下伏,开口道:“见过先生。” 李煦的视线就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只见她便是行礼的时候,那窈窕的身段中似乎带着别样的精气神,看着让人很舒服,尤其是她后背那一条乌黑粗长的辫子,就像有灵性的一样,虽然她是低着头的,可仿佛她也正在看着你。 沈清薇低下头的那一刻,忽然就觉得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一向感知出众,这方面从来没有出过错,因此不等李煦说免礼,只抬起头来,迎上了李煦投过来的目光。 两道锐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彼此都微微心惊了一下,李煦移开了视线,开口道:“都免了罢,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棋艺先生,你们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你们的先生即可。” 李煦说话时候,脸上一直是那是冷淡疏离的表情,丝毫没有半点情绪在其中,等他这句话说完,学生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边李煦已经朝着卿钰山长又作了揖,云淡风轻的从方才他上来的地方下去了。只留下一群大家闺秀,对着李煦那挺拔颀长,玉树临风的背影留着口水。 沈清薇见李煦走了,忽然之间就松了一口气。虽说上次在别院里面两人并未相见,但毕竟有过肌肤亲近。李煦若是肯忘记那件事情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想因那件事情,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来,那沈清薇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而李煦这短暂的出场,震撼的却不知沈清薇一人。那些平素里把京城四公子捧上了天的大家闺秀们,在看见李煦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界竟然那么浅。这世上果真有谪仙一样的人物,只是以前却从来不曾见过。 卢倩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落在李煦的后背上,愣怔怔道:“我竟从来没有见过,世上有这样的男子……” 贺柔佳也盯着李煦的背影,跟着附和道:“堂姐,那是你以前没见过表哥,表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卢倩雪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开口道:“嗯,现在见到了。”卢倩雪说完,一双杏眼转了一圈,低下头问贺柔佳道:“怎么,你也想当豫王妃吗?” 贺柔佳听闻此言,只郁闷的摇了摇头,开口道:“皇帝舅舅说,虽然表兄们成婚并不违逆国法,可是亲缘内成婚也是不好的,我是没有办法嫁给表哥了。” 卢倩雪顿时眼睛一亮,笑着凑到贺柔佳的耳边道:“既然你没办嫁给他,那就让他当你的堂姐夫好了。” 贺柔佳眨了眨眼睛,视线往沈清薇那边扫过去,小声道:“可是我方才看见,表哥似乎一直在往那边看呢!” 卢倩雪的视线顿时跟刀子一样往沈清薇那边杀过去,只瞧见沈清薇正低着头和崔锦屏说着话呢。 “你看看,那些人看的眼睛都直了呢,看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长得好看,总是夺人眼球一些的。”崔锦屏笑着道。 沈清薇却有些不以为然,她以前也从来不是以美貌出名的,所以对于一个人的评判,也从来不是先看重长相的,就算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沈清薇的标准第一还是他的才情,其次才是他的容貌。 “长得好看些,又不能当饭吃。”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但是长的好看,多看几眼,兴许可以多吃几碗饭。”崔锦屏说着,悄悄拉了拉沈清薇的袖子,抬了抬下巴让她看向一旁的沈清蓉。 只见沈清蓉正两眼发直的看向李煦离去的地方,手中的丝帕拧成了一股麻绳。沈清薇顿时就为谢玉可怜了起来,这果然人比人得死啊,李煦一出马,京城四公子的粉丝只怕是少了一大片了。 沈清薇清了清嗓子,正巧那边卿钰山长又开始讲话了,李煦一时间已经走的很远了,众人的思绪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不过李煦一走,整个开学大典的就结束了,到后来大家跪的都有些累了,山长也就放任了她们自由活动去了。 一到自由活动的时候,沈清萱和谢枚就跑了过来,睁大了眼珠子道:“没想到豫王会来我们书院当先生,为了他我也要选一门棋艺的。” 那边沈清蓉便跟着道:“我也要选棋艺。”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便相视一笑,方才沈清蓉分明就没有选棋艺,没想到瞧见李煦上场,就选了棋艺,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那边沈清萱纠结了半日,最后才开口道:“我还是不选了,我这脑子,实在不是下棋的料,我倒是挺喜欢厨艺的,我选厨艺。” 沈清薇便笑道:“我和崔姐姐也选了厨艺呢!” 那边谢枚就假装笑道:“君子远庖厨,你们怎么还去学那个,万一熏成了黄脸婆怎么办?” 沈清萱舔了舔嘴唇道:“我们又不是君子,我们只是小女子,其实也不用学什么大厨,只要会做几样小点心,将来做给自己心上人吃,就好啦!” 沈清薇见沈清萱如此大言不惭的开口,捂着嘴笑道:“四妹妹有如此志向,不然我就不学了,将来让四妹妹代劳好了。” 沈清萱想起沈清薇和谢玉的关系,又觉得自己做的东西若是谢玉能吃到,心里又忍不住高兴了起来,只害羞道:“要是三姐姐不嫌弃我,那……那我就试试看。” 沈清薇这才一试探,沈清萱就落了全套了,沈清薇就越发下定了决心,再怎样也不能破坏了沈清萱的亲事。 一时大家闲聊了片刻,便到了午膳的时候。因为是皇家书院,书院里做午膳的师傅都是宫里的选出来的御厨,大家闺秀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过了午膳,大家伙就可以去自己的寝房休息。 这边的寝房晚上是不住人的,四人一间,只有中午的时候姑娘们会在这边小睡。沈清薇和沈清蓉是自家姐妹,自然是睡在一间房里的,另外两个床位一个是崔锦屏的,另外一个是礼部侍郎家的孙女张婉玉的,只是张婉玉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才来了书院一年,就不来了。 以前沈清薇从来当沈清蓉空气,所以两人在一起住了两年,倒也没发生过什么不快的事情。沈清薇只和平常一样,重新梳洗了一番,靠在床上看书,崔锦屏从外面回来,见她还在看书,只开口道:“中午总共只有一个时辰休息,你怎么不睡一会儿,下午还要去选课业呢。” 沈清薇便把封面露出来给崔锦屏看了一眼,崔锦屏见是一本时下流行的异志,只睁大了眼睛道:“原来你是看这个,我兄长也有,可惜他不肯借我看。” 沈清薇便笑着道:“好看着呢,等我看完了,我借给姐姐看。” 第42章 崔锦屏坐在妆台前头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开口道:“我倒是不着急看这些,横竖从今儿开始,每日里要过来上学,也没有什么时间看,倒是不知道婉玉的身子怎么样了,前一阵你不在京城,我去看过她,她还问起了你来。” 现在的这些人事,对于沈清薇来说,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崔锦屏猛然提起张婉玉来,沈清薇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只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起头道:“今年是丁酉年,要是没记错的话,秋闱刚过?” 崔锦屏见沈清薇想了起来,只开口道:“正是呢,秋闱刚过,我父亲整日里在那边叹息,说今年国子监的学生又不是紫霞书院的了,算算日子,再过半个月,也该发桂榜了。” 沈清薇心里想的确不是这个事情,而是前世张家因为这一科秋闱的舞弊事件,被皇帝抄家查办了,男子发配边关,女的送入教坊,可怜张婉玉年纪轻轻就被送入的教坊司,再里面没熬几天,就香消玉殒了。 沈清薇前世还为了这个事情伤心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这辈子张能不能躲过一劫?别人家的事情,她虽是管不着的,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闺中好友再次坠入风尘,不幸而亡,沈清薇心中还是多有不舍。 “婉玉的身子好些了没有,若是好了,倒是可以来书院里上学的,她一个人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情,还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我上回去也是这么劝她的,她也没说不愿意,只是说都一年多没来书院了,怕来了不习惯,改日若是有空,不如我们一起去劝劝她如何?” 沈清薇一心想见见张婉玉,便答应道:“那我们这次休沐就去吧,我也有好久没见到她了,明儿就让丫鬟先送了拜帖过去,这样也就不失礼了。” 崔锦屏便笑着道:“瞧你这急性子,不过也是,这两个月,你也病了,也鲜少出门来,我原本是要去探探你的,可我家老太太身子又不大好,我也不好意思出门。”崔锦屏说到这里,脸上就越发红了起来。 沈清薇想了片刻,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来,前世崔家老太太好像是第二年中秋上头没了的,因为要守孝,崔锦屏和沈伯韬的婚事一拖就是三年,等崔锦屏过门的时候,都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谢氏因为这个事情,心里老不受用的,别人家这个年纪都已经抱孙子了,她儿媳妇才刚过门呢。 沈清薇瞧见崔锦屏脸颊红红的样子,便凑到崔锦屏的耳朵边上小声道:“虽说大周朝的规矩,是要姑娘们上过了女学结业了,才开始婚配的,可也不乏有几个一早就定了亲的,你家老太太那个身子,时好时坏的,确实让人不放心,倒不如先定了下来,早早的就过了门,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也好过耽误了你。” 崔锦屏毕竟是姑娘家,听沈清薇这么说,脸就越发红了起来,只拧眉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我哥那边,我母亲倒是急了,但眼下再急也要等明年春闱过了,况且哪里有哥哥尚未娶亲,妹妹就急着出嫁的,所以……我也不急了。” 沈清薇被崔锦屏这么一说,脑子就乱了起来,几十年前的人事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也记不得崔锦屏的兄长最后娶了哪家的姑娘了,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到明年春闱,也不过就四五个月的事情了,说起来也快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咬了一会儿耳朵,那边沈清蓉心里就厌烦了起来,只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埋怨道:“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崔锦屏以前也不是话多的人,虽然和沈清薇交好,两人倒也确实没有这样长聊的,大家都是各自回了寝房就休息的,也没闹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崔锦屏瞧见沈清蓉那样,心下倒是有些了然了。 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不乏有几房堂表亲戚的,姑娘们的心思多半是差不多的。这沈清蓉虽然是沈清薇的姐姐,却处处不如她,如今在女学了,也只能处处仰仗她,这种心底的酸楚,崔锦屏也明白几分。 只是以前瞧着她似乎从不露在表面上,如今倒是越发藏不住了吗? 沈清薇见崔锦屏脸上有些尴尬,只拍了拍她的手背,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开口道:“我这会子倒也有些困了,这就睡下了。” 崔锦屏便也笑着坐回到自己的床榻边上,下了帘子正打算休憩,就听见外头传来姑娘家抽噎的声音,沈清薇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瞧见沈清萱哭红着双眼,从外头跑了进来,扑到沈清薇的怀中哭着道:“三姐姐,我要在你这边睡,我不过去我那边了。” 沈清薇一向知道沈清萱娇俏可爱,人也是咧咧的,寻常小事再没有让她哭鼻子的,这时候见她哭的这般伤心,便知道定然是有事情发生,只一面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一面问道:“谁敢欺负你呢?这里谁不知道你是国公府的姑娘,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呢!” 一旁的沈清蓉听了这话心里很不受用,可当着外人的面,也只好跟着问道:“就是,谁没事闲着欺负你来,今儿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竟挑我们卫国公府的人欺负?” 沈清萱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道:“就是……就是那几个从江南来了,要跟我换床位,我不肯,她们就说我不过是个国公府庶出的嫡女,有什么资格不肯和她们换,还说……还说我外祖家每年都要给她们家里送银子,说我是满身铜臭堆出来的人。” 沈清薇听了这话,反倒真是要笑出来了,这些年皇帝整顿吏治,最想整治的就是江南的那几个地方官,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居然说出这样没脑子的话,真是要笑死人了。 不过见沈清萱哭的伤心,沈清薇还是小声宽慰道:“别跟那些人一般计较,她们瞧不起你外祖家,可还不是花着你外祖家送的银子,可见她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受贿,看来她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抽噎着点了点头,崔锦屏见她哭的头发都散了,忙拉了她坐到妆台前头,笑着道:“我来帮你篦一篦头,你先就在我们这边睡吧,我们这儿正好多一张空床呢!” 沈清萱总算是被劝住了,她平常在家很少受这种欺负,且又是头一天进书院,受了这样的委屈,自然是要哭的。沈清薇想了想,却也气不过,老太太对沈清萱尚且这般疼爱,哪个没脸色居然敢这样对沈清萱,沈清薇一时没忍的住,等沈清萱睡下了,自己反倒起身走了出去。 崔锦屏忙就跟了出来,见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意,只开口劝道:“那几个都是从南方来的,听说有一个是镇南王的女儿,还有几个是南方各布政司府上的小姐,你也知道如今南方那边不安生,皇上少不了要有依仗他们的时候,不然的话,也万万不会开了这个先例,让他们的女儿直接进琅嬛书院来。你想想看,这琅環书院也不是花钱就能进的来的地方,这京城里尚且还有很多官家姑娘想进来还进不来呢,更何况说她们,你何必要去讨这个晦气呢?”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如今的现状,只是正因为她知道,所以她也不怕踢这个硬钉子了。皇帝对镇南王早有不满,南方的几个官员也都和他勾结惯了,沈清薇上去挑衅一番,在大人们眼中,那也不过就是姑娘家闹着玩的,也不会联系到那些国家大事,只是在皇帝的心中,能这样修理一番镇南王的女儿,必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沈清薇推开了崔锦屏,笑着道:“我自有分寸,你看我像是喜欢无事生非的人吗?只是这一次若是不给她们一个教训,只怕她们将来越发目中无人了。” 第43章 崔锦屏见沈清薇打定了主意,也不好再拦着,又知道她胳臂上有伤,怕她一个人去遭人欺负了,只跟在她身后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我也算是个帮手。”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拉着崔锦屏的手道:“若是真的打起来了,传出去可就丢人了,你好歹还有我哥哥要了,我可怎么办呀?”一想起前世挑三拣四最后把自己搞成了剩女,沈清薇就愁了起来。 崔锦屏听沈清薇这么说,眉梢只略略动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开口。其实,全书院的人谁不知道,谢玉对沈清薇这份执着,也正因如此,崔锦屏的兄长崔锦琛才会绝了对沈清薇的念想。只是……瞧沈清薇这个样子,怎么倒似好像对谢玉并没有那种意思。 书院的寝房是一栋二层的小楼,新生都是住在下头的,所以那几个姑娘住的地方应该就是一楼。沈清薇从楼梯上下去,一间间的细看,直到最后一间的时候,才瞧见了沈清萱说的那几个人,为首的那个镇南王家的姑娘却不在。 没了领头羊,跟这几个小罗罗拌嘴,也没什么意思,沈清薇这时候怒气也缓了,想了想也就算了,正打算要回去,却听见里面另外的两个姑娘开口道:“你说,她这会儿一个人跑去出做什么呢?大中午的,也不怕热?” “还能做什么?大概是去找人了吧?听说山长给豫王殿下新辟了一个住所,就在前头,平常有丫鬟守着,这大中午的,谁还不会偷个懒吗?” “你的意思是?她去勾引豫王殿下去了?她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另外一个姑娘听了如此辛秘,只睁大了眼睛问道。 “这有什么,这次我过来,父亲还特意跟我说了,我们就是来当陪衬的,只要让她能当豫王妃就成了。”那姑娘说着,只垂下了头来,脸上便生出几分不屑来,只继续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仗着镇南王有几个兵,给皇帝看着南边那半壁江山吗?依我说,皇上也是没血性,要我,早就把兵权收了回去,要他这种土皇帝做什么。” 一旁另外的姑娘听了,只吓得半死,左右瞧了一眼,开口道:“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现在是在京城,比不得我们在江南,这种话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是要杀头的,我们心里清楚就成了。” 那姑娘听了劝,总算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只还是自怨自艾道:“我也不过就和你说说,我们哪里就比她差了,凭什么要我们来当绿叶,我只是气不过罢了。” 崔锦屏听到这里,也是吓了一跳,大周开国以来就封了不少异姓王,如今虽然过去百年,好些异姓王也都已经五世而衰,可唯独镇南王一支,因江南大小战乱不断,所以一直富贵到如今。皇帝虽然有心要动,可却因为牵扯甚多,一时也无从下手,朝中群臣虽然也知道这事情,可无奈大多数人都被喂饱了,谁也不愿意提削藩这件事情。 沈清薇倒是对这件事情不放在心上,因为根据前世的记忆,这镇南王当真还没惹出啥幺蛾子,好像是因为南边打仗,皇帝派了他过去,结果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反正等宫里的太医派过去的时候,连尸体也凉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他闺女这样的不上路子,到底让沈清薇觉得有些看不惯。 沈清薇想到这里,便有些着急了起来,只拉着崔锦屏的手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豫王殿下头一天到我们书院来,若是就闹出什么笑话来,那我们琅環书院上百年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崔锦屏闻言,也是吓了一跳,当初太祖设立女学,就是为了让女子也能得到良好的教育。琅環书院也幸不辱命,从来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去,即便是跟了书绝和画心先生的那两位,也是结业之后,三媒六品迎娶进门的,也从没有私相授受过。 崔锦屏见沈清薇着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开口道:“你一个人去,只怕也说不清楚,还是我跟了你一起去,若是有什么是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沈清薇见崔锦屏如此关心自己,只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小院门,往豫王的住所而去。 琅環书院规制颇大,建地颇广,除了前头的教学的几处院子以外,后面还设有花园和寝房。花园的西边开有一道小门,可以通往山长和先生们住的地方。平常白日里上课的时候,那小门都有专人看管,寻常人不得进来。 沈清薇和崔锦屏走到那门口的时候,却分明没瞧见那看门的婆子,心下已经是有些狐疑了。待沈清薇还要走过去,崔锦屏只拉着她的手道:“再过去,可就说不清了。” 沈清薇左右瞧了瞧,这时候正是午休时辰,花园里倒是没有什么人来往,便开口道:“崔姐姐就在这边等着,我过去看看,要是有人来了,你只随便做个什么声音,我就回来。” 崔锦屏心下也有些担忧,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由着她去,又担忧道:“那你快些回来,若是找不到人,就回来。” 沈清薇点了点头,提着裙子往那边去了,崔锦屏见四下无人,也找了一棵遮阳的树,在下面站着,顺便看看四处的来人。 沈清薇进去了,才发现原来这琅嬛书院的花园愣生生被那一道小门给分成了一半,她们那半边如今是桂子花香、满树,而这半边确实另外一副光景。放眼望去,荷花池中满满的一池残荷,倒是让人看着有些伤感,沈清薇顺着鹅卵石小径走了片刻,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正在那假山后面说话。 这地方开阔,又没有别的地方好躲,离得远又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沈清薇只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过去,就着湿哒哒的假山洞穴钻了进去。 “你要是娶了我当豫王妃,将来的太子之位肯定就是你的了,你想想看,如今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好仰仗的?皇帝现在没生出儿子来,难道他就真的一辈子生不出来了吗?你还是听我的,只要我当了豫王妃,有我父王给你撑腰,皇帝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这刺耳的声音中带着浓厚的优越感,便是沈清薇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更别提先如今正被她堵在跟前的李煦。 李煦低头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姑娘,一双眼睛倒是很大,只是双眼皮生的不好,睁大的时候看着有些倒三角,让人一下子就觉得有几分刻薄,况且她这种目中无人的气势,真的是让李煦觉得,他这十几年苦心经营的涵养,弄不好就要毁于一旦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捂着嘴巴不敢笑出声来,偷偷的凑到一个假山的缝口,正巧就看见李煦那张木然到好无表情的脸。这样的表情,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了。 李煦抬起头来,视线微微一闪,从眼前的人身上离去,开口道:“秀慧郡主,今日这些话,我只当你是年幼无知的戏言,他日若是还让我听见这样的话,就别怪本王无礼了。” 这一席话原本说的很有气势,谁想那秀慧郡主听了非但不害怕,却还笑了起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笑着道:“你最好不要跟我这样假正经,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呢,你若是不想好好商量,我有的是让你马上把我娶回家的办法。” 那秀慧郡主看着李煦,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的衣襟,眨眼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为了你,我特意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沈清薇虽然也觉得这秀慧郡主的做法下作,但能让一个姑娘不知廉耻的用这样下作的方法来勾引人,这豫王殿下的魅力还当真不小呢! 李煦这时候也渐渐有了警觉,早就听闻镇南王因为军功拥兵自重,早已经在江南当起了土皇帝,可他向来不谙朝事,这些事情也都是过耳听听就算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这镇南王的女儿,他也算是领教到了。一个异姓王的女儿在他勉强尚且敢这样不敬,那将来若是让她当了自己的王妃,镇南王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太上皇了? 那李煦见秀慧郡主靠过来,只稍稍退后了两步,足下却微微一滞,仿佛鼻息间已萦绕着淡淡的馨香。李煦的视线微微转,却正好和藏在山洞中的沈清薇的视线一触而过。 “你既然知道我这次回京是为了什么,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其实我早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本就是来求娶她的,只因为怕她不答应,所以才来了这书院中教书,为的,也是能跟她多在一起几日,彼此增进下感情。”李煦只款款而谈,心下早已经有了计较。 “你……你说什么?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她是谁?”秀慧郡主只不依不饶的问道。 李煦的眸光深邃而温和,只又往那山洞里瞟了一眼,见沈清薇已经没在那洞口了,反倒觉得有些失落,只淡淡开口道:“天下第一才女,卫国公府嫡出小姐,沈姑娘。” 第44章 沈清薇方才也没有预料到李煦会忽然间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他那射过来的一道视线到底看见了自己没有,只吓的连忙就蹲了下来。原本还想着若是李煦没发现自己就最好了,等他们走了,她在悄悄的离去,可一听他居然提起了自己的名头,沈清薇再笨也明白,李煦必定是瞧见自己躲在这假山后面,所以便拉了她出来,当挡箭牌呢! 这李煦……沈清薇气的牙都养养了,只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个劲的戳那地上的泥,心里恨恨的咒骂起来:你这短命鬼,我这辈子照你惹你了!你也太没安好心了吧! 那秀慧郡主听李煦说出了沈清薇的名头,只扬着下巴道:“不过就是在京城里面有些名气,也敢称天下第一才女,我倒是要领教领教这天下第一才女有些什么能耐,听说她也不过就是会弹弹琴、下下棋而已,这有什么厉害的,大周的天下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有本事,让她跟我比骑射。” 李煦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她是天下第一才女,可不是天下第一泼妇,你要是想嫁给我当王妃,有本事就比过她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整个身子都快气的要冒火了,不带这样给自己拉仇恨的吧!就算我偷听了你们说话,我也是不是故意的……你这坑人坑得有点狠了吧? 谁知那秀慧郡主却是一个没脑子的,被李煦这三言两语说了之后,又抬起了她那高傲的头颅,用下巴看着人道:“好啊,你等着,看我不一项项的比过了她,让她在我跟前认输!” 秀慧郡主说完这个话,听见外头午休的钟声响了起来,倒也不逗留,只一转身就快步离去,走了两步还转过头来,朝着李煦看了一眼道:“你迟早是我的。” 李煦的脸顿时黑成了鞋底。 沈清薇被这一句调戏的话有给噎的,平常姑娘家被公子哥调戏也就罢了,谁曾想豫王殿下也因为长的好看,却被人调戏了起来呢! 待秀慧郡主走远了,李煦的脸也稍稍回复了一些常态,这才冷冷的开口道:“你笑够了没有,笑够了就出来吧!” 沈清薇心道我明明是捂着嘴笑的,你倒是如何听见的,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这山洞里又黑又潮的,躲着也很难受,便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出来了,只抬起头,一双杏眼凝着李煦,眸中带着点点怒意。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 李煦瞧见沈清薇气的胸口微微起伏的模样,脸上还带着怒意,倒是比上回在别院中见到的更娇俏几分,只低头避过了他的视线,开口道:“你大中午的不歇中觉,跑来我这边偷听,难道不是对我有意思吗?我这么说,有什么错?” “你少自作多情了。”沈清薇听了李煦这话,真是恨不得撑着腰笑死了,她沈清薇再傻,也不可能上辈子进宫守活寡,这辈子嫁个短命鬼守真寡啊! 李煦见她脸色涨得通红的,倒像是真的动怒了,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只忽然伸手向着沈清薇作了一揖道:“沈姑娘,上次别院之事,本王一直守口如瓶,如今今日之事,还请沈姑娘卖我一个人情,千万不要说出去,至于那刘秀慧若是找你的麻烦,你天生聪颖过人,想来对付她也绰绰有余。” 李煦说完这些,只又想着沈清薇连作了三揖,抬起头,转身就抬脚走人了。 沈清薇只扯着嗓子喊道:“喂,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对付她绰绰有余了?我……”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之间崔锦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瞧见沈清薇站在假山边上,只急忙拉着她道:“我瞧见刘秀慧都都了,你怎么还不走呢!快走……” 沈清薇伸着脖子去看李煦的背影,这时候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在呢。 崔锦屏见沈清薇一路上都低着头,便问她道:“你遇上他们两人了吗?” 沈清薇想了想,把刘秀慧要当豫王妃的事情跟崔锦屏说了说,其他的,就没有再多说一句。 崔锦屏听了,只笑着道:“京城里这么多姑娘还争不清呢,如今又多了一个,只怕今后这几个月,这琅環书院可就有热闹看了。”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有些后怕了,她好容易这辈子想好了要低调做人,却被李煦这个混蛋,又堆到了风口浪尖上来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回到寝房,却瞧见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个人正抱在一起,躲在床上,看着还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沈清薇便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前头钟声都响了,我以为你们过去了呢!” 沈清蓉见沈清薇进来,便抬起头睨着她道:“还不是因为你,得罪了人,方才那个叫……叫什么郡主的过来,说要让你好看。” 沈清薇实在没料到那人的动作这样快,这还没开始上学呢,就先斗上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还委屈的掉眼泪,只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道:“不过就是几个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她们,我们走吧。” 前头的学堂里面,早已经有了三五成群的姑娘们在选课了,司录那边围着一群的人姑娘,大家伙都有说有笑的。沈清薇她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了。等轮到她们的时候,沈清蓉报了一个棋艺,那边司录便开口道:“棋艺乙未届只收十五个学生,姑娘您选别的吧。” 沈清蓉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了起来,却还不死心,只伸着脖子往棋艺班那册子上扫了一眼,开口道:“这明明还少一个,只有十四个,为什么我不能去?” 那司录听了,很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是这样的,这个名额是先生自选的,书院的规矩你也清楚,每个先生可以选一个他所看中的门生,这个名额,豫王殿下已经留给了沈三姑娘。” 沈清薇闻言,脸色顿时也变了,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只开口问那司录道:“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豫王殿下,也不想再学棋艺了,这名额我不要。” 司录闻言,也很是难办,只开口道:“若是姑娘不想学棋艺,那只能自己去和豫王殿下说了,下官只是按他的吩咐办事。” 沈清蓉想要争的名额,沈清薇却还说不要,这让沈清蓉听了,越发就难受了起来,只抬起头看着沈清薇,没忍住了道:“你少假惺惺的!你若真的不要,那就去跟豫王殿下说去呀!” 沈清薇还真不是不敢,只是这样一来,越发就违背了她要低调做人的本意了,只拧着眉头道:“反正这个棋艺,我是不会去上的,先生,你只帮我登记上射御,还有厨艺、女红这两样好了。” 司录见沈清薇选了这两样,心里倒是挺高兴的,以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终于也开始过一个正常的姑娘的日子了。司录先生登好了之后,又特意嘱咐道:“这几项都已经帮姑娘录好了,只是棋艺那边,姑娘若是不想去,还要自己去跟豫王殿下说一声,虽然只有一个名额,可好多人还排着队呢!” 沈清薇扭过头看了一眼还排在她身后的十几个人,顿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几个人选好了课,崔锦屏只走过来,瞧着沈清薇这一脸郁闷的表情,小声道:“你是不是得罪了豫王殿下?” 沈清薇见崔锦屏这么问自己,笑道:“你怎么会那么想呢,他从不再京城住,我从没离开过京城,我又怎么会得罪了他了?” “你若是没得罪他,他为何要让你担这个名额呢?难道是他看上了你?”崔锦屏又看了一眼沈清薇,嘴角勾着笑道:“不管是论家世,还是论才学,你倒确实是配得上他的。” “他看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沈清薇只撇了撇嘴,咬唇道:“想必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才是真的,你瞧见方才那些人看的眼神了吗?恨不得把我吃了,他要看上我,还能让我受这份委屈,只是……我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得罪了他?”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拧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原来你还有想不明白的时候!” 沈清蓉瞧着前头崔锦屏和沈清薇边说边笑的样子,只气的牙痒痒。 下午每三刻钟为一课,总共只有两堂课,一堂是书、一堂是画。能进来琅環书院的姑娘,哪个没在自家的族学里面学过《四书五经》的,所以这两堂课,无非也就是混混日子罢了。 等下了课,练迎新舞的人就要被留下来,琅環书院每年一度的金秋盛会是很重要的汇演,除了书院的学生,就连宫里的太妃和嫔妃们、京城有诰命的夫人们,都要莅临参观的,这也是一个极好的,选儿媳妇的场合。 如果有家世稍逊些可想着嫁入豪门的姑娘,必定是要在这样的场合里好好表现的。 第45章 沈清蓉下了学,便把东西交代给了沈清萱,只吩咐道:“你们回去之后,可要记得派车来接我,我还要在这边耽误半个时辰呢!” 沈清萱倒是有些担心沈清蓉,今儿一早才被那卢倩雪给欺负了一回,这会儿又要跟着那群人排迎新舞,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沈清萱想了想,只开口道:“我和三姐姐在这边等你好了,反正不过半个时辰,等我们回去了再喊车过来,只怕晚了呢!” 从琅環书院到卫国公府,也要小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会儿回去再过来,肯定是会晚的。沈清蓉便嘟囔了一句道:“那明儿让他们派两辆车过来,我也不耽误你们先回去了。” 沈清薇那边已经整理好了东西,正准备走了,崔锦屏闻言,便开口道:“没关系,让你们家的车留在这边等清蓉妹妹,你们坐我家的马车回去也是一样的。在这边等上半个时辰,又没有别的事情做,也挺无聊的。” 沈清薇正要答应,那边有个小丫鬟从课堂外头走进来道:“妙舞先生让沈三姑娘等一会儿走,一起过去看她们排迎新舞呢!” 沈清薇当了两年领舞,这方面的经验肯定是足的,可对于现在的沈清薇来说,那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虽然那些舞步还急着,只是不知道如今再跳出来,还有没有当年的韵味了。 不过既然妙舞先生都已经来请了,不过去自然也不像话,沈清薇便转身对崔锦屏道:“崔姐姐,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好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一起走。” 崔锦屏只点了点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先走了。沈清蓉心下却郁闷的很,她真不知道沈清薇到底有什么好的,她都已经不跳迎新舞了,妙舞先生还把她留了下来,难道是要让她教大家伙怎么跳吗?那些舞步她早已经烂在了脑子里,如何会记错呢! 沈清萱瞧着沈清蓉的脸色不太大,只当是她想起卢倩雪来心有余悸,便安慰道:“二姐姐,有三姐姐在,她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沈清蓉依旧冷着一张脸,抱着自己的东西过去练舞的大殿里去了。 沈清薇便和沈清萱也一起过去了,专供练舞的大殿里面,十几个姑娘早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三五成群的坐在那里聊天,瞧见沈清蓉过来,还有人向她点头招呼。至于沈清薇,平常除了崔锦屏和张婉玉,似乎没有人能跟她玩到一起的,况且这几个跳舞的姑娘,一多半都想着占她领舞的位置,自然是和她更合不来的。 沈清薇和沈清萱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就听见卢倩雪在那边喊道:“人都来齐了吗?我们快点开始,还有十天就是金秋盛会了,这一次一定要比上一次舞得精彩。” 底下的几个姑娘就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以前沈清薇虽然冷艳,但从来都没有这样跟她们说话的,大家除了跳舞甚少交际,彼此虽说不熟悉,但也不像卢倩雪这样颐指气使的。 况且这些姑娘的家世也都是京城数一数二,在家里都是捧在掌心长大的,谁会甘心屈居人下呢? 果然,卢倩雪的话才说完,那边就有人开口道:“燕苒还没过来呢,我刚才看见她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卢倩雪闻言,一双秀眉便紧紧的皱了起来,只咬唇道:“这都什么时辰,她要是不来,我们先开始练好了。” 那边卢倩雪的话才说完,就瞧见燕苒和妙舞先生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殿外进来。 妙舞先生以前是宫廷的舞艺先生,出宫之后便一直在琅環书院教书,因为入宫错过的嫁龄,所以单身至今。也正因为如此,她比别的先生对学生更加严格要求。 妙舞走进大殿,朝着坐在一旁的沈清薇微微一笑,沈清薇站起神来,朝着她微微福了福身子,那边便点了点头,开口道:“倩雪,这几天你的舞艺未有精进,为了以防万一,现在让燕苒和你一起练习领舞的舞步,等上场前你们比试一番,谁跳的好,谁就当领舞。” 卢倩雪一听,一张脸顿时皱了起来,红着眼眶道:“先生,十日之后才是金秋盛会,我一定会在这十天里面好好练习的。” “舞艺这种东西,非一朝一夕可以精进的,你虽然这几日刻苦练习,但是基本功还有些欠缺,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怕你这样练下去,等真的上场时候,还是会出错的。”妙舞先生只开口道。 沈清薇虽然还没瞧见卢倩雪跳舞,但是练舞之人,一个人的身段形容是能看得出来的,向卢倩雪这样,虽然身材算是高挑的,可太过纤瘦了一些,其实对于领舞来说,确实有些高估了她。 “我……我已经练了好一阵子了。”卢倩雪委屈的不行,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妙舞见她这般,只好又开口道:“我并没有不让你当领舞,只是以防万一,总比到时候出了事情,没有人上场的强,你也知道,金秋盛会老太妃也会过来,我妙舞丢不起这个人。” 卢倩雪知道妙舞素来严苛,见她这么说,也不好固执己见,只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妙舞这才把燕苒也喊了过去,又对那两人道:“你们去那边练习。” 沈清蓉看着燕苒走过去和卢倩雪一起练领舞,眸中的那一抹妒嫉,几乎就要满满的溢出来了。 妙舞安排好了学生们,喊了丫鬟沏了茶过来,坐到沈清薇的边上,开口道:“你觉得她们两个人,谁能胜任当领舞?” 沈清薇顺着妙舞的视线看过去,略带审视的看了两眼道:“我瞧着,倒确实是燕苒看着好一些。”这两个人沈清薇都不喜欢,如今非要在其中选一个可以领舞的,她也只能公正的选一个相对跳得好一些的。 妙舞见沈清薇发表的意见,只点了点头道:“燕苒确实跳得不错,只是比起你来,还有些不足,你的手如今好了吗?” 沈清薇闻言,便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手,其实现如今的自己,就算手没受伤,让她去跳迎新舞,只怕也跳不好了。 “手还没好,怕是要错过这次金秋盛会了。” “那也没办法,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原本只觉得你为人太过冷情了点,如今见你这样爱护自己的弟弟,可见外人都看错了你,你不过也是外人内热罢了。”妙舞为人冷情,很多人都对她有所微词,所以在认识了同样性格的沈清薇之后,便引为忘年交,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沈清薇听了,倒是低下头笑了笑道:“其实不过是怎样的自己,只要自己知道自己能过的好,这便够了。” 妙舞闻言,只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从不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 半个时辰一会儿就过去了,沈清薇的茶叶喝了几盏。几个练完了舞的姑娘在那边嚼舌根:“我们在这边辛辛苦苦的跳舞,她居然坐在那边品茶,凭什么?” 沈清蓉自然是听见了这话的,便笑着加油添醋道:“就凭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啊。” 有人听了这话,便打趣道:“你不是她姐姐吗?怎么你反倒不如她呢?” 沈清蓉扭过头去,瞧见卢倩雪站在她身后,卢倩雪便凑到沈清蓉的耳边,小声道:“其实,你也一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不是吗?” 沈清蓉睁着眼睛盯着卢倩雪,咬牙不说话,卢倩雪便笑着道:“你看,她说了不去上棋艺课,却也不去跟豫王殿下说一声,白白占了你的位置,谁让你来迟了呢,没轮上!” 沈清蓉这时候恨得恨不得咬碎一腔银牙,正想开口反击,那边卢倩雪又开口道:“不过那有什么办法呢,你如今还不是处处都要依傍她,没有了她,你连和燕苒争个座位都争不过!” 沈清蓉的脸骤然变色,狠狠的盯着卢倩雪看过去,拢在袖中紧握的拳头,指甲早已经掐进肉里了。卢倩雪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笑容,只垂眸扫过沈清蓉变色的脸颊,笑道:“可惜啊可惜,这世上还真的有你这种可怜人,你恨她,却还要依靠她,想想也真是让人心疼!” 沈清蓉只觉得一口气就要接不上来,咬牙道:“卢倩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卢倩雪娇俏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只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我没想怎么样,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豫王殿下偏偏选了沈清薇当他的既定学生,你若是能告诉我这个,我以后就不再针对你!” 沈清蓉拧着眉头道:“我不知道!” 卢倩雪高傲的扬起下巴,从沈清蓉的身边走过,斜眼看着她道:“那你就去打听打听好了。” 第46章 这厢沈清薇和沈清萱早已经整理好东西在外面等沈清蓉了。沈清萱见沈清蓉还没出来,便转身往里面喊了一句:“二姐姐,好了没有?家里的车夫可以等急了。” 沈清蓉急忙应道:“来了来了,我看明儿还是叫两辆车,省得你们这样等了我。” 沈清蓉走到沈清薇的身边,见她斜背着书囊站在门口,粗大的麻花辫挂在后背,远远的看过去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视线静静的落在不远处的空虚中,她即便只是这样站着,也有一种让人不容小觑的气势。 沈清蓉莫名就自卑了起来,卢倩雪燕苒等人,只有把她当成对手,而自己,却只是对手的一个跟屁虫而已,这叫她如何甘心。 沈清薇瞧见两人走上了前来,只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老祖宗该惦记我们了。” 沈清蓉和沈清萱便跟在沈清薇身后走了出去,三人一起上了马车,车里面早已经候着一个丫鬟,原是沈清薇身边的丫鬟良辰,见三人这会儿才出来,只伸手搭着她们上去了,才开口道:“太太说也不知道姑娘们午膳都吃了些什么,让我带一些点心过来。” 良辰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食盒来,递给三位姑娘。沈清薇这会儿子倒是不饿,方才妙舞先生招待了她,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又吃了一些茶点。沈清萱跟着沈清薇一起坐在边上看她们跳舞,也跟着吃了不少,自然也是不饿的。倒是沈清蓉,跳舞的时候讲究身体轻盈,所以她午膳就没有吃什么,上了两堂的课,又练了大半时辰的舞,这时候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沈清薇原本就不饿,只摆了摆手道:“我方才在里面吃过茶点了,这会子倒是不饿,二姐姐和四妹妹吃吧。” 沈清薇才说完,沈清萱差点儿就打了一个饱嗝出来,笑着道:“我也不饿,方才妙舞先生的茶可真好喝,一不小心就喝多了。” 沈清薇便笑道:“那是武夷山的岩茶,泡十几浇都能出味的,你当然喜欢。”沈清薇说完,看向沈清蓉,见她面色苍白,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便开口问道:“二姐姐用一些吧。” 沈清蓉虽然有些饿,可她见她们都不吃,自己也拉不下脸来,在丫鬟跟前一个人吃东西,便扭过头道:“我也不饿,倒是不想吃什么了。” 良辰见她们三个都不吃,还一脸叹息道:“这如意居刚做出来,炸的脆脆的,还热着呢!早知道你们都不吃,奴婢就不带着了,这一路上还怪重的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自己饿了,肚子都忍不住咕噜叫了一声。这车厢本来就小,几个人坐在一起,哪里有听不见的道理,沈清蓉一时脸红的不知如何是好。那边沈清萱听见了,也知道这是沈清蓉肚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她本就实沉,便开口道:“二姐姐,你要是饿了就吃吧,这车里也没有外人,我是实在吃不下了。” 沈清蓉素来最爱面子,大家缄口不提也就算了,偏生沈清萱还要大声说出来,她一时觉得脸上无光,视线便有些不友好的往沈清萱的脸上扫过去。沈清萱又素来不懂这些,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沈清蓉要瞪她,心里还觉得有几分委屈。沈清薇见这马车里顿时硝烟弥漫了起来,只好淡淡开口道:“被良辰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尝尝看了。” 良辰如何不知道自己姑娘的心思,心道也就是如今姑娘转了性子,才愿意当这和事佬,不然的话,只怕这车里就这样一直剑拔弩张的回去了。 良辰打开食盒,只见碟子里面的如意卷金黄酥脆,看着倒是可口的很,良辰拿了帕子,替沈清薇擦过了手,这才拿出一旁的筷子,夹了一块递给沈清薇,沈清薇便用帕子托在掌心,凑过去咬了一口。 她本就不饿,这时候吃了一口只是意思一下,便开口道:“果然还是热的。” 那边沈清萱听了,便也吵着要吃,又说自己吃不了一块那么多,只笑着把沈清薇手上咬过一半的给接过去吃了。 沈清蓉见她们两个都吃了起来,也忍不住了,只擦了擦手,那边良辰也夹了一块到她的手上,就着手帕吃了起来。 一块糕点下肚,总算是少饿了不少,沈清蓉方才的怒气也消去了不少。见车里没有人说话,便开口问道:“三妹妹,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沈清薇眸光一闪,沈清蓉想问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人家已经开口了,总不能让她给憋回去。 “二姐姐想问什么,就尽管问,用不着这样郑重其事的。” 沈清蓉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挑眉看沈清薇:“你真的不认识豫王殿下吗?” 沈清薇闻言,只微微一笑,抬起眉头道:“他常住东都,我却在京城,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认识呢?二姐姐这话问的有意思。” “那为什么他会钦点了你当她的学生呢?”沈清蓉实在不明白,这沈清薇到底有什么好的,人人都能看上她!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豫王殿下,为什么他要看上我?我还不明白呢!”沈清薇说着,脸上露出少许不屑来,只继续道:“难道二姐姐只当这是一件好事吗?你没瞧见这一路上我受了多少人的白眼了?若是二姐姐真的想去和豫王殿下学棋艺,明儿我就去跟豫王殿下说,把这名额让给二姐姐你。” 沈清蓉低头微微想了想,沈清薇确实说的有些道理,不管豫王出于什么心思,把沈清薇单独提出来当他的学生,这对于沈清薇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好事,等于无形中让沈清薇和大众对立了起来。除非是豫王真的对沈清薇情有独钟,不然的话,他这么做是个什么心思,还真的很难说呢! 沈清蓉想想如今自己的处境,如果没有沈清薇在身边,她也的确只有受人欺辱的份了,这要是沈清薇去说了这件事情,当真把名额让给了自己,那明天被书院的一众人戳脊梁骨的可就是自己了。沈清蓉想到这里就生出一身冷汗来,只急忙道:“不……不用了,你也知道我棋艺不精,学不学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清萱见沈清蓉这么说,只笑着道:“二姐姐说的对,下棋有什么好的,不如多花一些心思学学别的,二姐姐不是想入诗社吗,可以好好学学赋诗。” 琅嬛诗社虽然年年都结,但一般都是由最年长的那一届人领头,到这一界,正巧轮到沈清薇她们这一批,到时候必定会有山长专门派了人过来安排此事,还有宫里的采诗官也要过来,这些诗歌写完之后,是要送到宫里,给宫妃们品评的,说起来也是一个绝佳的争取才女名号的机会。 “今年最迟,在下初雪之前,肯定是要结社的。”书院的规矩,初雪之日一定要赋诗一首,所以诗社也都在此之前,入了冬赏雪、赏梅的机会很多,也是姑娘们诗兴大发的时候。 “三姐姐今年会参加诗社吗?”沈清萱只抬起头来,眨眼问沈清薇道。 沈清薇依稀记得前世自己似乎没有参加诗社,她在诗歌这方面造诣一般,又觉得前人珠玉在前,后人必定写不出什么好的警句来,就不太爱钻研这个,不过今生既然是为了好好玩一玩的,那参加个诗社,助助兴也无不可:“今年就凑个热闹吧。” 沈清蓉听见沈清薇说要凑热闹,脸色顿时又变得好难看的,没有沈清薇在,她就算得不了头筹,也能争个二三,可沈清薇一再,她就只能越发往后靠了。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国公府的角门,门口早已经有几个婆子候着了,见沈清薇她们下来,只忙迎了上来道:“姑娘怎么才回来,太太已经派人来问了几回了。” 沈清萱便回道:“今儿二姐姐在书院练舞,所以耽误了。” 那婆子听了,只开口道:“既是这样,那明儿就派两辆马车过去,怎么好让姑娘们在那边等着呢!” 沈清蓉原本也是想开这个口的,只是原本她开这个口,是怕家里马车去的迟了,让自己好等,才不是因为要心疼她们两个等着自己呢!可如今听那婆子这么一说,反倒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关心,独独就只关心她们等急了,这种一点儿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架势,真是让沈清蓉心里及不舒爽。 沈清薇一行人才进了门,老太太那边的张妈妈就迎了出来,只开口道:“老太太念着姑娘们了,说是今儿头一天上学,可别有什么不适应的,让我先过来瞧一瞧。” 三人都笑着说没什么,又因身上穿了学堂里的衣服,一天下来也确实脏乱不堪,便就先各自回了房梳洗,一会儿再去老太太那边,给老太太请安。 第47章 流霜阁里头,早已经备好了香汤热水。沈清薇回到家里,才觉得这一天下来确实有些累了。美景上来替她解开了外衣,见她脸上都是疲累之色,便心疼道:“姑娘手臂还没完全好,其实在家歇几天也是应该的,早出晚归的可不累吗?”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挺受用的,只是她这辈子虽然打定了主意要享福,但也不能真的一下子就懒散到底了,不然跟猪一样,传出去名声不好了,到时候只怕也找不到一个好婆家。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横竖还是要去的,倒也没有必要偷这几日的懒,只是今儿确实有些累了,大概是好久没有出门了的缘故。”沈清薇将自己泡在温热的浴桶中,四周的空气中漂浮着玫瑰花油的香味,丫鬟小心翼翼的为她按摩着后背,白皙如玉的身体,肌肤仿似弹指可破一样晶莹剔透。 美景一边服侍沈清薇沐浴,一边想,也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的,能娶了她们家姑娘。原本大家都是很看好谢家公子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瞧见谢家公子,似乎就没那种意思,仿佛只是寻常的表哥表妹一般。 沐浴完毕,沈清薇从浴桶中站起来,她身材窈窕有致,原本是过于纤瘦一些的,但最近调养了一阵子,连胸口也都丰盈了起来。丫鬟将宽大的外袍罩到她身上,沈清薇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长发,任由丫鬟擦干了头发替她更衣。 穿上原本华丽的衣衫,一下子从书院的女学生又变回了国公府的大家闺秀,沈清薇舒了一口气,让丫鬟替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式,外头已经有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那边开始传晚膳了。 原本申时初刻放学,回家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如今耽误了半个时辰,这会子都已经是酉时二刻了,天都黑了,老太太平常酉时初刻就用晚膳的,大概是因为迁就她们,所以才故意迟了一刻钟。 沈清薇也不耽误,只急忙应了一声,带着丫鬟往福雅居那边去了。 房里头沈清萱和沈清蓉都已经到了,看两人头发干干的样子,倒是没沐浴过。沈清萱见沈清薇的头发还有些潮,只开口道:“三姐姐怎么这会子就洗头了呢,还出来吹风,一会儿受了凉可就不好了。我那边有一种极好的帕子,是我外祖家送来的,洋人用的帽子,说是带上了,头发一会儿就干了,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一个过去。” 沈清薇头发厚重,太晚洗头怕不容易干,所以这才一回来就洗了。如今听沈清萱说有这样的好东西,自然喜欢,只笑着道:“那感情好,你也知道的,我两天不洗头整个人都精神不了,如今上学了不比在家里,也抽不出时间,只好回来赶一些了。” 说话间那边三位太太派了丫鬟来传话,饭厅里面的饭菜已经布置好了。老太太领着她们一起过去,见几个孩子脸上都有疲累之色,只关心问道:“今儿头一天上学,都做了些什么?” 沈清萱一向在老太太跟前热络,便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开了一个开学典礼,然后请了新的棋艺先生过来见了一见,下午的时候选了课就没什么了,就是二姐姐还练了半个时辰的舞。”沈清萱生性豁达,中午被那个秀慧郡主欺负的事情,早已经忘到了脑后去了。 老太太见她说的这般轻巧,便继续问道:“你们都选了些什么课,也让我听听。” 沈清萱便继续道:“我和三姐姐都选了厨艺,三姐姐还选了女红,我选了制香和篆刻,二姐姐选了茶艺、舞蹈、插花还有制香,二姐姐原本还想选棋艺的,只可惜没选上。”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这沈清萱是故意的还是真缺心眼。沈清蓉正为这个事情郁闷呢,她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来着了。果然,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好奇了起来,只开口道:“怎么还有选不上一说,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了!” 沈清薇瞧着沈清蓉脸上已经开始不好看了,原本想开口说几句的,那边沈清萱已经接着道:“还不是因为今年的新先生嘛!老太太您肯定想不到,豫王殿下到我们书院来当先生来了!” 老太太闻言,也是微微一愣。豫王此次回京的目的是选豫王妃,很有可能马上就要被册立为太子,这个时候跑去琅嬛书院当先生,这明眼人大脚趾动一动都能想到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只又问道:“你们都瞧见那豫王殿下了,长得是个什么样的?” 沈清萱拧着眉头想了想,只开口道:“长得是极好看的,只是瞧着似乎有些清瘦,老太太你没瞧见,那些姑娘瞧见了豫王殿下,眼睛都直了。” 老太太见沈清萱形容的含含糊糊的,便转头问另外两人道:“二丫头、三丫头,你们说说豫王殿下是个什么样的,这四丫头说了半天,我也没想出来豫王殿下是个什么模样。” 沈清薇拧只低下头,将脑中豫王的样子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容貌倒是可以用俊美无俦来形容,但也带着一丝的英气,比书生英武,比武将清秀。” 老太太听了沈清薇的形容,倒是觉得有些意思了,只点头道:“嗯,有点意思了,先太子原本就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虎父无犬子,想来这位豫王殿下必定也是人中龙凤。” 老太太说完,只又把视线转到了沈清蓉的脸上,见她手里拿着筷子,思绪飘远,竟然有了一丝女子思春的样子。老太太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起来,只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吃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旁的小谢氏如何没瞧见沈清蓉的失态,只着急的朝她挤眉弄眼的,那人却还没回过神来。小谢氏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装作给老太太布菜,笑着道:“老太太吃这个鱼,很新鲜的。” 丫鬟见了,只急忙开口道:“大太太忘了吗,前几日太医来给老太太请平安脉,说老太太有些积痰,这几日不要吃鱼虾的。” 小谢氏听了,脸红了一半,嘴角抽搐着道:“既然老太太不爱吃,那厨房为什么还要做这菜呢!” 丫鬟素来知道小谢氏的小性子的,勾着嘴角笑道:“老太太说了,二姑娘喜欢吃鱼,让厨房特意备的。” 小谢氏被噎得没话说了,只好乖乖的退到了一旁,这时候沈清蓉才听见她们说起了她来,只慌忙就回过了神来,低着头数着自己碗里的饭粒子。 众人吃过了晚膳,三位太太也都散去了,老太太见沈清薇要走,只让丫鬟喊住了她。如今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思,老太太也不得不关心起这个事情来了。 老太太刚刚用过晚膳,正是让丫鬟扶着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沈清薇见老太太留下了她,便只上前扶着老太太,两人在福雅居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 “老祖宗把我留下来,可有什么话要说吗?”沈清薇素来聪颖,这一点不难猜测。 “你这丫头,鬼灵精一样的,我没事就不能留你下来说说话了?”老太太侧首看了沈清薇一样,见她眉目如画,冰肌玉骨的,越发就喜欢上了几分。以前她虽然出挑,却从来没在自己跟前这般亲近过。 沈清薇低下头,眼睫微微一眨,抬起头看着老太太道:“当然可以了,孙女前一阵子病了,心里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倘若我这要是一病不起了,那真是连在老祖宗跟前尽孝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有些动容,又开口道:“你胡说些什么,小小的年纪,尽乱想这些,你想在我跟前尽孝,往后多得是日子,只是……”老太太虽然千般不舍,这些话也是要说出来的:“只是将来你们一个个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难不成我还能留着你们在家当老姑娘不成?” 沈清薇闻言,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了,前世可不就当过一回老姑娘,最后可把你老人家的心给操碎了。 “老祖宗说这些做什么,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两年。”沈清薇只低头道。 “说不急,却也近在眼前了。”老太太说着,只拉着沈清薇的手道:“你觉得那豫王殿下如何?他这次进京,你可知道为了什么?”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豫王为何进京,可这是她前世的记忆,按照现在的发展,她应该还是不知道的。 沈清薇只好假装不知的摇了摇头,那边老太太便笑着道:“看来你虽然聪明,这些国家大事方面的事情,还是不太明白,那豫王这次进京,多半就不走了。皇上如今打算给他选个豫王妃……” 老太太说到这里,倒是顿了顿,可这下沈清薇也总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莫不是……想让她去当这个豫王妃?沈清薇吓的后背顿时湿了一滩,她沈清薇再怎么悲催,这辈子也不想去守寡啊 第48章 “老祖宗……”沈清薇心下一惊,差点儿就要绷不住了,只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声开口道:“豫王殿下虽然地位超群,身份尊贵,可是……可是孙女并不喜欢他呀。”说到这里,沈清薇才觉得她前世人缘实在算不得太好,这个时候,除了谢玉,竟拉不出一个可以给自己挡枪的。偏生那谢玉又有了沈清萱,她也不能横刀夺爱,所以只能愣生生说出这样没说服力的话来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微微愣了一下,最后反倒有些好奇问道:“怎么?你不喜欢豫王吗?刚才听你四妹妹说的,好像很多人都很喜欢豫王。”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回过了神来,看来老太太这次只是来探一下口风的,倒是并没有往深的里说,沈清薇只笑着道:“年少俊美、家世又这么好,很多人喜欢也是常事,只是我瞧着,豫王殿下这次来我们书院,只怕不只是当先生这般简单的,几乎京城所有的名门闺秀都在我们书院里头,他这样过来,分明是来选妃的!” 沈清薇说到这里,还带着几分俏皮,撇了撇嘴道:“别人愿意,我先就不愿意了,我们好端端的姑娘,难道就是这么让人选的吗?”沈清薇虽然只是随口一句,但老太太听着却觉得颇有些道理,想了想只开口道:“原本你父亲跟我提起了这件事,我觉得豫王的身份,配你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并不知道皇上会有这么一手,让豫王殿下亲自去了你们书院,看来必定是想让他自己挑一个心仪的。我原本想着,以你的才情,也不难被豫王殿下看上,只是你自己若是不愿意,我也不逼你了,毕竟这里头还有豫王自己的意思,不能让外人看着我们国公府上赶着想要这豫王妃之位,这样反倒丢了脸面。”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样说,终是松了一口气,两人又闲聊了片刻,见天色晚了,沈清薇才离开了福雅居。 张妈妈服侍着老太太睡下,她是老太太的陪嫁,彼此早已经超出了主仆的情谊,方才又听见了老太太和沈清薇的谈话,间这会子老太太愁容满面的,便劝说老太太道:“三姑娘若是不愿意,家里还有二姑娘和四姑娘,虽说四姑娘年纪小了写,可若是豫王看上了,等那么一两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太太只摆了摆道:“四丫头还小,况且她心无城府的,将来若是要在宫里营生,只怕是不成的。二丫头嘛……”老太太说着,神色又凝重了起来,只侧着身子让张妈妈给自己宽衣,缓缓开口道:“她以前倒是个好的,可最近也颠三倒四了起来,越发像她那个娘了,你也知道,当初若不是为了大丫头,我断然不会让小谢氏进门的,就小谢氏这个脾性,若是二丫头真的当上了豫王妃,那将来她的尾巴可不是要翘上天了?” 张妈妈见老太太想的这般面面俱到的,只笑着劝道:“其实老太太,有句话叫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必操那么多心,我瞧着方才三姑娘那些话你压根不用放在心上。” 老太太只好奇问道:“怎么说?” 张妈妈便笑道:“你想啊,就凭我们家三姑娘这人品才情,只有她看不上人家的,哪里有人家看不上她的,我今儿偷偷的听四姑娘说了,今天豫王殿下就钦点了三姑娘上他的棋艺课,可不就是看上三姑娘了,到时候只要豫王殿下喜欢三姑娘,三姑娘就算心里不乐意,也盖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皇恩浩荡呢!” 老太太一听倒是真的有几分道理,只一个劲的点头道:“你这老货,也不早点跟我说这些,白白害得我郁闷了一晚上,其实我倒是觉得这门亲事委实不错的,且再看看罢了。” 却说沈清薇回了流霜阁,那边谢氏已经在她房里等着她了,见沈清薇回来,只忙不迭迎上去问道:“老太太留你在那边多说了些什么?怎么单单只留你一个人在那边?” 沈清薇一听谢氏这说话的口气,便知道她定然是知道豫王选妃这回事儿的,亏她还能忍到现在和自己讲,倒是不容易了。前世沈清薇到最后都没嫁人,一来是她自己自视太高,错过了好光阴;二来也是谢氏最后搞不成低不就,没有肯降低要求,其实除了谢玉,这京城里面品性兼优的年轻人也是不少的,可是谢氏不喜欢,沈清薇又不上心,后来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也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豫王殿下去我们书院,只怕不是当先生这般简单。” 谢氏见老太太和沈清薇摊牌了,只走到她跟前,小心试探道:“你觉得豫王殿下如何?比起你表哥来,哪个更胜一筹?” 谢氏就是喜欢什么人都跟谢玉比,其实谢玉原本条件就很好,可是人无完人,和豫王比起来,那差距还真不是一点点了。 “表哥和豫王殿下不是一类人。”在沈清薇心中,这会儿除了谢玉,还真的没有什么能算的上良配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出去走动走动,多认识几个人才成。 谢氏见沈清薇只说了这么一句,倒是有些好奇,只开口道:“我瞧吃晚饭的时候,二丫头想得眼睛都直了,想必那豫王应该是生的极好的。”谢氏见沈清薇脸上神色淡淡的,倒是没继续往下说,只是画风一转,开口道:“虽然你父亲和老太太都有那种心思,可我想着,什么也比不上你一辈子的幸福要紧,眼下你表哥又对你这般一心一意的,那什么豫王妃,那么多人争,便是我们争不上也没什么。” 谢氏这话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拿着谢玉当备胎也是无奈了,沈清薇见谢氏这一脸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只笑着道:“母亲你急什么,那么多人争,女儿肯定是争不上的,况且我也不想去争,只是这事情和我跟表哥的事情,也没什么关联,母亲以后可不要在混在一起说了。” 谢氏闻言,又郁闷了几分,只叹息道:“你表哥对你这么好,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平常就算孤傲一些,对他也稍微和颜悦色些才好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点头道:“我知道了母亲,你快回去睡吧,这一天忙下来,你不累,我可是快累死了。” 谢氏瞧着沈清薇那微微撅起的小嘴,只笑着戳了她脸颊一记,开口道:“快睡吧快睡吧,明儿可别起不来,成小懒猪咯。” 丫鬟送走了谢氏,沈清薇这时候也躺了下来,可一时间到底还是有些睡不着了。前世谢玉对自己一往情深,奈何自己就是看不上他,最后连自己的舅妈也得罪了,舅妈一气之下,就向沈清萱下聘了,当时的她也不觉得怎样,后来听说谢玉和沈清萱两人夫妻恩爱,她还为她们高兴,只当自己成全了一桩美事。 可如今还想成全这样一桩美事,沈清薇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自己万一还想前世一样,嫁不出那可怎么办呢?沈清薇想着想着,倒是累了,只翻了一个身,睡去了。 豫王府内,李煦也刚刚沐浴更衣,还未来得及用晚膳,外头已有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宫里请他进去。李煦只急急忙忙的穿衣打扮妥当,跟着小太监一起入了宫。 今上景帝,是先帝二子,大周皇室在子嗣上头一直薄弱,所以到了景帝这一代,后宫美人倒也不少,只是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自从十几年前和几位嫔妃诞下了皇女之后,皇帝的后宫就一直再无所出。时间过得长了,大家也就默认了皇帝生出孩子来了。李煦作为嫡支继承人,自然是要被接近京城来的。 景帝知道自己身子有恙,也不强求那些太医们,起先各种调理,到现在也放纵自由了起来,反正还有李煦这一根皇苗在,倒也不怕大周江山后继无人了。 李煦进宫的时候,皇帝已经传了晚膳,在御书房的偏殿里头用膳,见李煦从外头进来,不及等他跪拜行礼,只招呼他上前道:“免了,过来陪着朕一起吃一点吧。” 李煦恭恭敬敬的上前,小太监给添上了一副碗筷,还没开始动筷子,皇帝又问了起来:“今儿去琅環书院可有收获?” 李煦闻言,只红着脸颊低下头,皇帝你也太着急了,这才看一眼能有什么收获? “京城的闺秀们果然都是名不虚传的,才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李煦只谦虚开口。 “我问你有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你跟我提才貌品性做什么,若是你选妃只看重才貌品性,那也不用选了,卫国公沈晖的女儿,必定是万里挑一的。”皇帝说完,只抬起头看着李煦道:“那姑娘去年金秋盛会的时候做领舞,朕远远的瞧过一眼,有一种夺人心魄的美啊!” 李煦见皇帝都这样高看沈清薇,便撞着胆量问道:“皇叔既然喜欢她,过两年只怕她也及笄了,怎么不选进宫来呢?” 皇帝听了,只假装生气道:“你这小子,朕不过只这么一说,这天下的美人多了,朕虽然是皇帝,也万万没有都要收归后宫的心思。” 第49章 皇帝仁厚,且是临危受命的,对这帝王之位本就不执着,继位后也从谏如流、谦逊自省,颇受大臣和百姓爱戴。李煦也明白此次进京的含义,见皇帝如此开明,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开口道:“皇叔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尽管给侄儿赐婚就是,如此这般替侄儿考量,侄儿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 皇帝见他脸色绯红,倒是有几分羞涩之态,只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这还是得自己看重了的才好,不然娶回家了不喜欢,一辈子对着岂不尴尬?” 皇帝的萧皇后就是自己看上的,二十多年一直恩爱不移。所谓家和万事兴,后宫和谐则天下太平,景帝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一心要让李煦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当太子妃。 李煦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诉求,只是听皇帝说的这样爽快,倒是觉得也有一些道理。此时在回乡一下,脑中却不知不觉出现了沈清薇那张略带着几分抓狂的容颜。不过今儿他也算是给她一点眼色瞧瞧了,在没有找到自己心爱之人之前,让她做一做这挡箭牌,似乎也挺好用的。 皇帝和李煦又聊了许久,见李煦言语中只淡淡的,倒像是真的没有遇上什么让他能提起兴致来的人选,便笑着开口道:“过几日就是她们琅環书院的金秋盛会,到时候那些姑娘们会使出浑身解数来,你那时候再好好看看,朕不信这么多的京城名媛,你一个都看不上眼?” 李煦见皇帝这么热衷于这件事情,也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恭维道:“不过今儿去琅環书院,虽是尚无所获,但是那地方的确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更难得和紫霞书院隔湖相望,大周的才子佳人,都聚集一地了。” 皇帝闻言,也来了兴致,点头道:“这还是当初太祖选的好地方,对了,你常年不在京城,自然不知道这京城里的好处,等下过初雪,两个书院里的学生还会设诗社,开诗赛,到时候很是热闹,你今年既然来了,就好好的跟他们玩一玩,这些学子如今虽然年轻,可将来却都是我们大周的栋梁之材,你更应该和他们多多交际才是。” 李煦见皇帝这么说,也确实是下了要立他为储的决心,只点头道:“皇叔尽管放心,我若是有空,也会去那紫霞书院走走,虽然这些年我不在京城,但在封底时候也请了先生,功课方面不曾放松。” 皇帝点头赞许,两人用的差不多了,这才放了李煦出宫。 李煦从宫里出来,广袤的天际万里无云,漫天繁星正闪烁着光芒,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仿似有了千万沟壑一般。孩童时候先帝曾抱着他说,这大周的天下会是他的,他一直信以为真,直到太子去世。李煦原来以为这京城的一切已经离自己很远了,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命运又让他重回了轨道。 沈清薇这一夜睡的不甚安稳,半夜的时候只喊着口渴,良辰进去服侍她喝茶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发起了低热,大概是昨夜湿着头发出去吹了一圈,果然就受了风寒。 良辰只急着要去谢氏那边找药,被沈清薇拦了下来,这会子大半夜的,惊动了谢氏就跟惊动了一家人也没区别了。沈清薇只让良辰取了药碗过来服下了,阖眸闭目养神。 好容易到了天亮的时候,良辰服侍了一晚上也累了,美景便催着她去睡觉,自己遣了小丫鬟去谢氏那边回了话,只说沈清薇身上不利爽,今儿就不去书院了。 沈清薇自己也没预料这才开学第一天就病了,别瞧着沈清蓉瘦,前几天病了一场也倒好了,如今瞧着自己反倒像个绣花枕头一样了。 因为早上起得早,沈清萱听说沈清薇病了,还赶着过来瞧了一眼,见她容色憔悴,只开口道:“三姐姐好好在家养着,等病好了去也不迟的,只是今儿要是谢家表姐来送墨,那可给谁用呢?” 沈清薇便自嘲笑道:“看来我是没这个福分用了,你拿着吧,那茉莉香墨可金贵着呢!” 沈清萱笑嘻嘻的就出去了,老太太那边也派了丫鬟来问话,瞧着沈清薇精气神不太好,也只回了福雅居回话去了。 谢氏一早就来瞧过沈清薇了,这会子已经到了福雅居服侍起老太太来了,见丫鬟回来说沈清薇的病况,便只开口道:“三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整年都七灾八难的,前一阵子身子好容易好了,还因为然哥儿差点弄断了膀子。” 林氏昨儿问过了沈清萱,知道沈清薇在学堂里面处处护着她,这会子听谢氏这么说,倒是拧眉开口道:“二嫂子,下个月初一龙岩寺有住持讲经说道,听说还有器具开光的,二嫂子不如带着薇薇的贴身东西去开个光,也好永保平安。” 谢氏经林氏这么一提点,倒是想了起来道:“你不说我倒是没想起来,只怕还真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看来下个月初,我带着三丫头一起去的好,也让大师给三丫头看看流年,别是犯了太岁。” 老太太虽然平常也念经吃斋,但多半就是为了排遣些寂寞,也没谢氏这样神神叨叨的,不过事关沈清薇的安慰,她也很慎重,只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你早些安排,下个月初一,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龙岩寺一趟,几个丫头事先和书院请假,让她们都跟着一起去,这种事情要心诚则灵的。” 小谢氏虽然对此事很不屑,但是去龙岩寺求求也是好的,沈清蓉最近也不顺遂,昨儿虽然她没问出什么来,可瞧着分明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最好还能再求个姻缘,要是让能豫王殿下看上沈清蓉,那是最好的了! 书院里头,沈清蓉正夹着尾巴做人,没有沈清薇在边上撑腰,果然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她头上。先是上琴艺课的时候,燕苒占了她平时第一的位置,再是遇上了卢倩雪堵着她问昨天的事情。 沈清蓉抱着书囊无处可藏,倒是可怜的跟小白菜一样,卢倩雪只拦住了她的去路问道:“我让你问的事情,问出来了吗?怎么她才上学第一天,就不来了?难道是自知争不过我们,就主动放弃了?” 沈清蓉虽然讨厌沈清薇,可卢倩雪简直比沈清薇还恶心一百倍,只躲在一旁开口道:“她说了,她从不认识豫王,试问我们这样连京城都没有出过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认得才回京城的豫王呢!” 卢倩雪听了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只撇了撇嘴,本想放沈清蓉离去,想了想又凑上去,盯着她道:“她都争不过,跟别说你了,你少癞想吃天鹅肉了!” 沈清蓉被说的面红耳赤,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顿时涨红了眼珠子要哭,那边卢倩雪哈哈的笑了起来,扭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还故意撞了一下沈清蓉的肩膀,沈清蓉本就清瘦,堪堪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儿就要跌倒,幸好被从身后经过的崔锦屏给扶住了。 崔锦屏见她眼圈微红,显然是被人欺负了,只劝慰她道:“你不用放在心上,那些人也只是看你好欺负罢了,若是你三妹妹在这边,她们断然不敢欺负你的。” 谁知道这话却戳到了沈清蓉的痛处,她最恨别人说她比不过沈清薇,因此听了这话,非但不领情,还强忍着怒意,别扭的推开崔锦屏自己跑了。崔锦屏远远瞧着沈清蓉的背影,只摇了摇头,心道:这人与人之间,本就没什么可比的,这样活着,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 索性这一日过得很快,等下学的时候,国公府果然派了两辆马车过来。崔锦屏知道沈清薇病了,便喊住了沈清萱道:“萱妹妹,我今天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你三姐姐吧。” 沈清萱笑着停下来等着崔锦屏,又开口道:“三姐姐大抵是昨天洗了头,又吹了风,所以受了风寒,养个两日就好了,她本来功课就好,便是缺几堂课也是不打紧的。” 崔锦屏点了点头,见沈清萱清纯可人、心底善良,便小声的问道:“你二姐姐最近和你三姐姐是不是有些嫌隙?”以前沈清薇为人冷淡,沈清蓉跟她倒也淡淡的,外人看来虽不热络,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倒是有些对着干的意思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蹙眉道:“崔姐姐,你也看出来了呀!”沈清萱心无城府,只把最近府上发生的一些事情都跟崔锦屏说了一遍,又郁闷道:“二姐姐也真是的,三姐姐平常对人又好,又这么照顾她,也不知道她别扭些什么。以前三姐姐对我们都冷冷淡淡的时候,反而不见她这样,可谁知道如今三姐姐变好了,二姐姐反倒变得没有以前好了。” 崔锦屏听到这里,早已经明了,只怕这沈清蓉妒嫉沈清薇不是一日两日的光景了,只是以前沈清薇为人冷淡,她又恰巧八面玲珑,吹捧她的人多,也就不把沈清薇放在眼里。如今沈清薇越发讨人喜欢,她自然又被排到了后面,一时妒忌心起,所以才会处处看沈清薇不入眼的。 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第50章 沈清薇虽然养病在家,可心里却还记挂着书院的事情。不过就是第二天开学,她就请假不去,知道的她是生病才没去。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躲着事情呢。虽然今儿没有棋艺课,等过两日就有了,她躲得过初一,也是躲不过十五的。 沈清薇也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怎么偏偏跟着豫王给遭遇上了,他命不久矣,必定是一身的晦气,可自己却才刚刚重生,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过方才谢氏那边的丫头又来看过自己一趟,只说下个月初一要去龙岩寺上香去。沈清薇原本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的,可如今连重生这种事情都摊上了,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一早大夫也来过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如今已是中秋时节,早晚天气冷,沈清薇又在家中娇养了两个月,虽然瞧着身上长了几两肉,但她以前素来不懂的保养,身子难免有些虚,所以才会病倒的。 沈清薇将美景送过来的药一口闷了,只连忙漱了口,挑了一块冬瓜糖含到了口中,吩咐美景道:“你去把上回表少爷送的灵虚香拿出来点上,一来可以去去这房间里的药味,二来,听说那香可祛病邪,防流疫,我这病也不知道会不会过人,总防着点的好。” 美景端着盘子离去,才到门口,就听见明月带着笑意从门外进来道:“快告诉姑娘,四姑娘和崔大人家的崔姑娘来了。” 沈清薇正一个人无聊,听说她们两个来了,顿时起了一些精气神,披了衣服走到外间来,见明月已经带着她们进来了,只开口道:“难为你们来看我,我还正郁闷呢,这才开学头一天,我就成了病西施了。” 崔锦屏见她披着家常衣服,脸上不施粉黛,虽然憔悴却有说不出的柔媚秀气,只笑着上前扶她坐下道:“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厅里风大,我们坐坐就走。” 沈清薇只请她们坐了,又命丫鬟送了茶,这才开口道:“不打紧,就是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别的也没什么,今儿才第二天,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倒是没什么新鲜事,只是中午小憩的时候听二姐姐说,她的位置又被燕苒给抢了过去。”沈清萱知道沈清蓉小夹子气之后,这话说的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沈清薇听了直摇头,又道:“这也没什么好争的,不过就是个位置。” 两人略略坐了一会儿,崔锦屏见沈清薇没什么精气神,怕打扰了她静养,便起身要告辞。沈清薇也知道时辰不早,正欲让丫鬟送了她出门,外面丫鬟又来回话道:“大少爷听说姑娘病了,过来瞧姑娘来了。” 沈清薇一听这话,便知道沈伯韬必定是听说了崔锦屏在,才巴巴的过来的。自己这个哥哥平常看着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还有那么点小心思。如今人已经到了门口,若是不放他进来倒是说不过去。可若是放了他进来,万一崔锦屏不高兴,可又如何是好。 崔锦屏听了丫鬟的回话,脸早已经红了半边,视线不自觉的往门外偏了偏。因为来年就是春闱,如今他们的功课都是很重的,能抽空出来一趟已是不易了,若是这次见不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沈清薇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外头风大,请大少爷进来坐坐吧。” 这话说完,崔锦屏的脸又红了另外半边了,沈清薇便继续道:“崔姐姐去我房里坐一会儿吧。” 崔锦屏闻言,只忙点了点头,进去房间里面,隔着一道帘子往外头看。 丫鬟打了帘子放沈伯韬进来,他分明知道佳人在此,却目不斜视,只淡淡的问沈清薇好。沈清薇见自己兄长这一脸严肃的表情,愣谁也猜不出来他这狭促的小心思。只是沈伯韬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方才崔锦屏用的茶盏上,耳后根也开始慢慢变红。 沈清萱虽然年纪小一些,但大抵也知道了崔锦屏和沈伯韬之间的关系,只眯眼笑着看沈伯韬,见他也不走,就笑了起来道:“哥是想在这边多坐一会儿吗?哥开春就要春闱了,不去用心功课吗?” 沈清薇知道沈伯然不见一面崔锦屏必定不肯罢休,索性这时候房里也没有别人,便朝里面使了一个眼色道:“哥快进去吧,只别多说什么,横竖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里面崔锦屏便有些紧张的扯了扯帕子,身子稍稍的偏过了半边。沈伯韬听了这话,眸中视线一亮,向着沈清薇作了一揖,往帘子里面去了。 外头沈清薇只凑到沈清萱耳边道:“这事情,你可不能说出去半个字,便是二姐姐,你也不能告诉。” 沈清萱一个劲的点头,眉眼里都是笑意,又想着沈清薇和谢玉到底比起沈伯韬和崔锦屏幸福多了,彼此是表兄们,从小就玩到大,也没有什么避嫌的,又想着自己虽然喜欢谢玉,可无奈还有沈清薇在前,自己也只能偷偷暗恋一番,便觉得心下有些酸溜溜的。 沈伯韬在里头只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去了,沈清薇又留了崔锦屏坐了片刻,才让美景送了她出门去。 谁知道美景回来的时候,只睁大着好奇的眼睛从门外进来,嘴角还带着点笑意道:“姑娘,我方才送崔姑娘出门的时候,瞧见二姑娘回来了,那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肿,也不知道在书院里遇上什么事儿了,见我送人出去,只偏着头不给我们瞧见呢。” 沈清薇听了,只横了她一眼道:“你何时跟明月一般八卦了?” 美景闻言,只略略撇了撇嘴,小声道:“二姑娘最近总不给姑娘好脸色看,我也是替姑娘不服呢!” 沈清薇便涩笑道:“那你倒是说说,她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看了?” 美景只拧着眉头想了半刻,果然没想到沈清蓉给沈清薇好脸色看的时候,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原先姑娘也不给二姑娘好脸色,我们瞧着也就习惯了,可如今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没过多久,果然八卦的明月也从外面回来了,见了沈清薇只高兴的凑上前来道:“姑娘姑娘,我听说二姑娘今儿排练的时候,被人绊了一跤,腿上跌了好大一块青的,妙舞先生派人把她给送回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跳迎新舞呢!” 沈清薇听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沈清蓉虽然心眼小,又自恃清高的,可她也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如今被人绊了一跤,倒是得罪了什么人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别的我就没听说了,你也知道二房那几个丫鬟,没几个顶用的。” 这时候二房的幽芳阁里头,沈清蓉正哭的伤心,她一条腿露在外头,膝盖上跌了铜钱大一块的青紫,虽然没有破皮,可看着还是很疼的,丫鬟正用鸡蛋给她揉散了淤青。 小谢氏听见沈清蓉回来了,只忙不急就赶了过来,进门就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你在书院里,从没听说过得罪什么人的?” 沈清蓉见了小谢氏,这一番的委屈又甚了几分,只趴在小谢氏的怀里道:“母亲,我不过是替她人受过而已,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原来沈清薇今儿没去上学,所以那刘秀慧也找不到她人,且沈清萱今儿又学乖了,只不跟她们在一处玩,和谢枚她们几个年纪小的在一起,刘秀慧见她们人多势众的,也就不去招惹沈清萱了。又瞧见沈清蓉落了单,便想着既然沈清薇不再,找她姐姐警告一番,先给她来点下马威也是一样的,所以沈清蓉就这么不幸的被选上了。 “你回去告诉你妹妹,豫王殿下是我的,让她少操这份心。” 沈清蓉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且她自恃是京城的贵女,虽然也听说了刘秀慧的身份,但内心里却是极度看不起她的,只把她当成南蛮子,见她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只笑着道:“你们这帮南蛮子,抢男人抢到京城来了,还这么不害臊?” 虽然沈清蓉觉得自己比起燕苒和卢倩雪身份上是差一点的,可这刘秀慧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武将家的闺女,还能比自己高贵不成?沈清蓉一这么想,顿时就有了几分气魄,连声线都高了几分。 一时看热闹的人也就多了,卢倩雪和燕苒也都忍不住伸着脖子看热闹,见是沈清蓉,两人倒是很默契的相视一笑。平常她们也都瞧不起沈清蓉,在沈清薇的身边当哈巴狗还觉得自己有多高贵,真是笑死人了。 沈清蓉这话一出,那刘秀慧顿时就涨红了脸,镇南王功高盖主,威震一方,可最讨厌的,也就是京城的这些不知所谓的文官敢说他一句南蛮子。如今刘秀慧听了这话,就跟被抓了痛脚一样,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脚踢在沈清蓉的小腿上,将她绊了一跤,按着她的膀子,将她压在了身下道:“叫我南蛮子是吗?我蛮给你看!” 第51章 沈清蓉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一想起自己被那刘秀慧压在身上的情景,她恨不得当场就死了算了。京城的大家闺秀,哪一个不是连走路都轻飘飘的,哪里有像刘秀慧这样一上来就上手的呢! 小谢氏听了这些,嘴唇都气得抖了起来,只咬着牙道:“居然这样无法无天,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这样的学生,你们书院也收?” 沈清蓉自然不知道琅環书院收这些人的隐情,只哭得着身子道:“昨儿她们还欺负了四妹妹,今儿她们就欺负我,不过是柿子拣软的捏罢了。” 小谢氏瞧沈清蓉那哭红的眼睛,心疼的不行,只搂着她道:“她们这般欺负你,也是不给国公府的脸面,今儿我倒是要去老太太那边说说理去,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由着她们欺负你不成?” 这时候原本也到了福雅居要用晚膳的时候,老太太那边并不知道沈清蓉在书院的事情,倒是请了丫鬟过来请了。小谢氏便擦了擦眼泪,回了那丫鬟道:“二姑娘身上不好,今儿就不过去用晚膳了,我跟你过去吧。” 那丫鬟瞧着小谢氏眼角有泪光,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意,也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并不敢多言,两人只一前一后的往福雅居去。 小谢氏来到福雅居的时候林氏和沈清萱已经到了。沈清萱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讲起书院里面的见闻,嘴角都挂着笑,明显是很受用的样子。老太太见小谢氏来了,也没去管她,一时谢氏也跟着过来了。谢氏从外头来,倒是听说了方才沈清蓉的一些事情,瞧见小谢氏脸上不好看,只故意笑着道:“二丫头怎么没过来用晚膳呢?该不会也病了吧?” 小谢氏见谢氏哪壶不开提哪壶,索性也就不忍着了,只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道:“老太太,你可要为二姑娘做主啊,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的,只皱眉问道:“二丫头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就没脸见人了?” 这会子就连沈清萱也好奇了起来,她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可分明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呢,难道在她离开书院之后的半个多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小谢氏方才的气没消下去,这会儿在老太太跟前又要狠着劲儿做戏,便一边哭,一边将那沈清蓉在书院的遭遇给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了,一双眉头就皱得紧紧的,大半日没有发话。那边谢氏垂着眸子想了半日,到叫她想起一件事来,只开口道:“南蛮子那是骂人的话,当年镇南王进京的时候,宋御史就因为说了他一声南蛮子,差点儿被打得满地找牙,皇上也没敢治他的罪,还把宋御史给贬到了不毛之地。”” 这些典故小谢氏哪里会知道,她只觉得沈清蓉受了委屈,必定是要讨回来的,反正千错万错,动手打人的也不至于有理了。可谢氏这么一说,这听着反倒是沈清蓉的错不成了? 林氏原本就是江南人,这一句南蛮子在她听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况且如今小谢氏跟自己也从不交好,她也乐的落井下石道:“我当什么大事儿,原来是书院里姑娘们互相闹着玩呢,我昨儿就听萱萱说过,那个秀慧郡主很是霸道,昨儿还把她也给欺负哭了呢,像我们这样人家的姑娘,自然是比不过她们厉害的,遇上了也只能躲着点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好奇了起来,只问沈清萱道:“昨儿有人在书院里欺负你,你回来怎么没说呢?” 沈清萱被这么一问,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头道:“就是一些小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呢,说给老祖宗听了,老祖宗又要生气了,再说我也没受什么委屈,以后见着她们就绕着走。” 老太太听沈清萱这么说,顿时觉得她越发懂事起来,再看看一旁哭的眼睛红肿的小谢氏,只摇了摇头道:“四丫头说的有道理,这都是书院里的小事,若这样的事情还要家里去帮着出头,这书也不用读了,那些家世差一些的姑娘,难不成都回家去了?” 小谢氏原本是来告状的,谁料到这状没告成,反倒自己被数落了一顿,顿时就觉得有些傻眼了,只一时间连话都不知说什么好。老太太见她这样子也尴尬,又补充了一句道:“我知道你心疼二丫头,可这家里谁不心疼她的,你回去好好跟她说,那秀慧郡主既然人不好,以后就躲着点就是了,也别去戳人家的痛处,我平常瞧着二丫头挺聪明的,谁曾想最近怎么就糊涂了起来。”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的一股气都要喘不上来了一样,强忍着内心的狂暴,只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一时气急了,失了分寸。” 老太太见小谢氏这么说,倒是笑了起来,只开口道:“这一点你和二太太倒是像得很,不愧是亲姐妹,只要自家姑娘一出事,就坐不住了。” 谢氏原本心情极好,听了老太太这一句,白眼差点儿就要翻起来了,一旁的林氏只憋着笑,不敢作声。 沈清薇在家里休息了两三日,身子就全好了。沈清蓉也没因为腿上那一块淤青而没去上学,毕竟虽然不能当领舞,但是能在金秋盛会上跳开场舞的,那都是书院里才貌数一数二的姑娘,她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沈清蓉看着沈清薇上车,视线带着几分审视的从上到下打量了沈清薇一遍,心中暗想:除了她的身份是卫国公的嫡女,还有什么比自己强的,为什么那些人眼中就只有她一个,把自己当成空气一般呢?就连上次她被人打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太太还说是她自己的不是,也没派人安慰自己一声。 沈清蓉想到这里又觉得委屈的不行,可为了挽回老太太的欢心,她还是不得已夹着尾巴做人,去老太太那边又认了错。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要真的细数起来,可真的是可以气死人了。 沈清萱瞧着沈清蓉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同情起她来了,虽说是沈清蓉自己招了这场祸事,可谁都知道最后吃亏的是她自己。且在家里也没落的好处,到底是没得了老太太的心疼。 沈清萱想了想,只拧眉道:“二姐姐,我瞧你这两天没什么精气神,是不是练舞太累了?若是累了,就在家歇一天好了。” 沈清蓉知道沈清萱并非假心假意的,只随口道:“我有什么累的,不过就是练的伴舞,又不是领舞,要记住那么多的舞步,去年三妹妹练的时候,可没有说半个字的累。” 沈清薇见沈清蓉又把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来,也不想故意气她了,要是气出个好歹来,还得替她收拾残局,便故意道:“我没说倒也不是因为不累,只是不想说罢了,所以今年学乖了,什么都不参加,落得清静了。” 沈清蓉发现沈清薇如今虽然话多了,可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软的跟棉花一样的无懈可击,自己说什么到她那边也都轻松的化解了,怪没意思的。 好在这一路上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不一会儿就到了书院,沈清薇才下了车,就瞧见谢家的马车也在门口了,谢枚瞧见沈清薇下了车,才从车上下来,又对着车里的人道:“这回该放心了吧?三表姐的病看来是好了。” 谢玉挽起帘子远远的看了一眼沈清薇,见她面色红润,瞧着并没有什么病容了,这才放下了心来,又道:“我让你带给她的东西,别往了给了。” 谢枚点了应了,笑着道:“你就放心好了,你也快上学去,可别再啰嗦了。” 谢玉微微一笑,放下了帘子,喊了车夫套马前行。 谢枚便高高兴兴的迎到了沈清薇的边上,挽上她一侧的膀子,直接把沈清蓉给挤到了后面,笑着跟沈清薇咬耳朵道:“三表姐,你怎么才上学就病了呢!”若是以前的沈清薇,谢枚是万万不敢的,但是谢枚性子跳脱,见沈清萱都这样和沈清薇撒娇了,她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便一左一右的驾着沈清薇往书院里头走去。 “谁乐意生病了,不过是不当心受了凉,眼下入了秋,你们也要注意身子。”沈清薇一边说,一边被她们两个拉着进了书院,三个人又正好不是同一个级的,进了里头只听见那钟鼓声响了起来,便各自就跑了。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让她们慢些走,那边谢枚走了一半,忽然折过了身子,提着裙子往沈清薇这边跑了过来,从书囊里拿了一瓶墨水,递过去道:“给你的。” 沈清薇接了过来,见是之前谢玉送的那墨汁,只开口道:“我用完了瓶子还给你好了,这每天找个瓶子装起来也怪不容易的。” 谢枚笑着转身摆摆手道:“不用不用,哪有送东西,还把瓶子给要回来的道理?” 第52章 沈清蓉这时候正好也进了门,瞧见沈清薇手中那瓶子,心里便又更点了火一样的不爽了起来。只是这会子在书院,她又怕那群人来找自己的晦气,少不得还要依仗沈清薇,便还摆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来,笑着走到沈清薇身边道:“三妹妹,鼓声都响起来了,我们也去上课吧。” 沈清薇这几日几乎要适应了沈清蓉横眉冷对的表情了,这会儿瞧见她好容易挤出一些笑来,没来由觉得后背有些冷。可一想到前世的自己就是被这笑给愚弄了一辈子的,也就释然了,只笑着挽上沈清蓉的胳臂,开口道:“好呀,咱们一起上学去。” 这下倒是让沈清蓉后背着实惊出了一层冷汗来。 女学学业松散,早上不过诗书两堂课。到了下午,沈清薇和沈清蓉就分开了。沈清薇选的女红正好在下午第一节课,教的东西也很简单,不过就是纳鞋底而已。这对学针线的姑娘来说,必定是最简单的,但也同时最考验基本功。一双好的鞋底,除了针脚细密,每一针的力度也要控制得很好,这样纳出来的鞋底穿在脚上才不软不硬,最舒适不过。 前世沈清薇虽然在宫里学过了一些针线,但是却从来没有纳过鞋底,宫里面人穿戴的东西,也从来由制衣局做,并不用她亲自动手。那年还是因为边关打仗,沈清薇不想在皇帝跟前丢了脸面,这才学起了针线,最后也只是勉强能做出一件像样的棉衣来而已,如今要纳鞋底,她真是两眼一抓瞎了。 当然,检查这鞋子好坏的方式也很简单,教针线的先生就站在你跟前,让你看着她的脚,给做一双鞋,到时候做完了穿在她的脚上,哪一双最舒服,自然是做的最好的。所以……教针线的玉容先生有一辈子都穿不完的鞋。 工具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其实也方便,便是前世什么都不懂的沈清薇,如今拿起剪刀还有几分样子了。沈清薇瞧着位置跟前放着的剪刀、针线、布料,心下还是稍微有些发紧。前世的自己扬长避短,对于这些不会的东西,从来是避而远之的,如今反其道而行之,要是做不好了,也不知道要被人笑话成什么样了。 外头钟鼓敲了三响,姑娘们都入座了,沈清薇挑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抬起头就瞧见崔锦屏包着书囊进来,坐到了她边上一个位置。 “崔姐姐,你怎么来了?”沈清薇只好奇问道。 崔锦屏瞧见她,便眨了眨眼道:“我头一节是制香课,今儿先生没来,山长原让我们回寝房休息的,我不高兴回去了,就来这边瞧瞧你罢了。” 说话间玉容先生已经进来了,一脸正色的扫了一下殿中的众人,每年选女红课的闺秀并不是很多,而大多数人都是原本女红就很好的,选这个课不过是为了容易结业而已。像沈清薇这样真的巴望从这边学一点技术的人,那是少之又少,因为谁也丢不起这个人。女红原本就是检验一个大家闺秀合格与否的重要课程,京城的大户人家,谁家不会为小姐请上个绣娘专门教这些,又有谁会真的跑来这琅環书院学呢! 卫国公府自然也是请过绣娘教过女红的,只是那是沈清芷没有出阁之前请了来教沈清芷的,当时沈清薇和沈清蓉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沈清蓉还算好学,自是学了点的。沈清薇却从头到尾没有放心思在上面,因此这针线的基础可以说是为零了。 玉容先生在上面扫了一圈,自然也是瞧见沈清薇的,只是她心里也纳闷,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沈清薇居然会来选女红? 琅環书院自开院至今,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不乏也出过不少的才女。可但凡才女又有一个通病,那必定是在女红上面,并无什么造诣的。德言容功,虽然功是排在最后一位的,可其实对于一般的女子来说,这也是出嫁成家后最重要的技能了。当然,对于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名门闺秀,就显得可有有无了。因此,就算沈清薇在这方面连针线都提不起来,她也还是才女。 沈清薇瞧见玉容先生的视线往自己这边扫过来,心下倒是微微有些紧张了起来,她虽然知道这头一课的内容,但自己从来没做过,也没有什么把握,等玉容先生把要求都说明白了,沈清薇的心里才算稍微有些一些底了。 一旁的崔锦屏很少见沈清薇这般紧张的样子,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只掩嘴笑道:“平常你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表情,怎么今儿这针线还没动起来,你倒是先紧张起来了?” 沈清薇见崔锦屏打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崔姐姐,你也笑话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会这些,万一做的不好了,可得被人笑话死。” 崔锦屏便正色道:“你既不会,何必要选,我看这书院里不会女红的多了去了,人家只都懂扬长避短,偏你要知短而上的?” “扬长避短,谁不会,可到头来短还是短,我若是能学了,那这短以后就变成长了。”沈清薇听了崔锦屏的话,反倒激起了一丝信心来,只拿起里剪刀,开始裁鞋底的样子来了。 崔锦屏瞧她虽然不够熟练,但样子摆得也算对,便不去说她,两个人只互相帮助着,裁剪了厚厚一叠的鞋底料子。这鞋底都是一层层的纳起来的,太厚了针线穿不过,太薄了穿在脚上又容易勒到脚底,两人互相琢磨之后,选了二十来层布料,先从四周固定好了,然后从外圈开始纳起来。 沈清薇和崔锦屏都是没有做过粗活的人,一双柔夷白嫩细滑,仅是方才拿着那大剪刀剪了半刻,沈清薇的手指上边多了一道红色的印子。虽然没破皮,但动作起来还是微微有些疼痛的。这些事情,若是在家里头都是由丫鬟代劳的,何须她们自己动手。 等那鞋底好容易做成了一个磨子,沈清薇带上了顶针,开始纳起来,那鞋底足足有半寸厚,这针头这边下去,那边才出来一半,用顶针顶了出来,用膝盖夹住了鞋底,双手拔才能拔出来。沈清薇只纳了几针,两只手上已经被戳了十来个洞了,那小红点上溢出鲜血来,倒是沾了一鞋底。 崔锦屏见了,只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皱着眉头道:“罢了罢了,你做鞋面,这鞋底我来纳好了,你再这样做下去,这双手还不够你戳得呢!” 沈清薇毕竟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了,若是从前这样,虽然在人前强忍着,但私下里没准也会掉两滴泪的,可如今心境却已经老了,瞧着满手的针眼,虽有些疼,却也不至于落泪,倒是崔锦屏瞧着眼睛都红了。 别的选女红的姑娘都是练家子,这会子早已经娴熟的做了起来,瞧见沈清薇手里下那星星点点的鞋底,只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你们快看,原本还以为沈清薇样样都会呢,原来她不会做针线。” 崔锦屏只皱了皱眉头,沈清薇倒是一脸泰然,只开口道:“崔姐姐你就做你的吧,我就是因为不会,所以才来学的,若是还不好好做,那又什么意思呢!”沈清薇说着,只又咬牙切齿的开始纳起了鞋底。 玉容先生一路检查下来,就走到了沈清薇的跟前,见她剪的鞋底样子倒不像是新手,只是这纳鞋底的动作未免就有些吃力,她前一阵子也是听说沈清薇手臂受伤的,便开口道:“你左手没好,使不出力气也使常是,先做鞋面好了,这鞋底可以拿回家去慢慢纳起来。” 沈清薇便笑着点了点头,见玉容先生也没嫌弃她纳的鞋底,心里反倒觉得挺开心的。 这一堂课下来,沈清薇已经是累的腰酸背痛的,尤其是左手,一直拿着面料,这时候也酸的提不起来了。沈清薇捏了捏手臂,收起了东西放到书囊里面。 看了一眼书囊里放着的课表,见下一堂课居然是棋艺,沈清薇立时就舒了一口冷气。 崔锦屏下一堂课是插花,两人的教室在左右隔壁,便结伴过去了。棋艺课门口,还围着一群丁酉届的学生,原来上一节就是她们丁酉届的棋艺课。这时候本该下课,可大家伙却都围在门口,倒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众人见乙未届的学生来上课了,也都纷纷让了一条出路,就瞧见李煦盘腿坐在大殿前头的矮榻上,他边上放着一局珍珑,正低头淡然的喝着茶,而几个女学生则围着那棋局,几人正在那边争论不休。 崔锦屏一问,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李煦自从在琅嬛书院开课之后,便从未给学生们上过一堂棋艺课,只因让他上课有一个规矩,谁能破得了他摆下的那个棋局,他才会开口讲课。 沈清薇闻言,差点儿就笑出了声来,这豫王殿下的架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呢 第53章 “你都看了一个时辰了,看出来了没有?到底放哪儿,快说快说啊!”刘秀慧看了一眼身边那个手执白子的人,口中一再催促。 那姑娘却只还是拧眉不语,沈清薇认出来,这便是当日在寝房里面,数落刘秀慧好歹的那人。虽然那姑娘一直拧眉不语,但沈清薇还是从她紧蹙的眉宇中看出了一丝的愤怒和不耐。 “你要是不会,就随便懵一处,这都站了有半个时辰了,你倒是放个屁啊!”刘秀慧不愧是武将之女,真的是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没有,这话说的众人都忍不住朝她那边行注目礼了。 刘秀慧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只还一味的催促那姑娘,那姑娘脸色一沉,将那手中的白子又放回了一旁的棋盒里面,蹙眉道:“我解不出来。” 一众在那边看热闹的姑娘们都发出一阵嘘声,那姑娘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李煦抖了抖眉毛,放下手中的茶盏,薄唇动了动:“观棋不语真君子。” 姑娘们听见这话,脸上不觉便露出一些绯色来,只有刘秀慧神色中带着几分高傲,笑道:“我们又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一群姑娘家而已。” 李煦从来没遇到过这样野蛮不讲理的人,顿时被她堵的没话说了起来。沈清薇便想起上次在假山之后,刘秀慧和李煦说的那番话来。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若不是镇南王平日里就这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刘秀慧也不至于有今日的言行。朝廷和镇南王积怨已深,削藩也是迟早的事情了,沈清薇瞧着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便觉得说不出的可笑,只一时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谁曾想那刘秀慧耳力却不差,居然让她听见了这一声笑,只回过头来,就瞧见沈清薇如一朵空谷幽兰一样,站在门口。 刘秀慧眉宇一挑,开口道:“你若是会,你就来,在背后笑话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沈清薇见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反倒也不躲着了,只上前一步道:“也不知道方才谁说的,我们不过是一群姑娘家,哪里敢当什么英雄好汉了?” 此话一出,方才知道原委的人顿时就都笑了起来,谁知道这刘秀慧却是一个极彪悍的人,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只上前拉住了沈清薇的手,将她拖到了李煦的矮榻前头,指着那珍珑道:“素来听说沈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佩服之至,今儿也让我们这些外乡人见识见识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你们说怎么样?” 那几个人原本就是刘秀慧从江南带过来的,自然以她为马首是瞻,其他的人或有妒嫉沈清薇的,或有想看热闹的,或是真心想领教一下她的棋艺的,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沈清薇头一次有一种枪打出头鸟的感觉,心下倒是微微有些不爽,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煦。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头戴绿玉冠,袖口绣着文竹的图案,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倒像是默许刘秀慧的意思。 沈清薇顿时就有些怒意,上次把自己推了不出来,这次见刘秀慧当众发难也不阻止,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坑到底的意思了! 沈清薇心下早已经咬牙切齿,你这要死的短命鬼,我招你惹你了?心中的怒意更甚,沈清薇反倒也起了一些心思,前世也曾听说不少有关豫王才名的事迹,只是都在他逝去之后,如今得以亲眼见识,到底也要辩辩真假的。 沈清薇想到这里,便低下了头去,将视线落在了珍珑之上,只微微看了一眼,顿时勾起了唇角,惊道:“这是孔尚先的竹苑残局!” 拿围棋国手的残局来考这群女学生,这豫王殿下可真是够了,是打算这整整一学期都不上课了吗?只在这儿品品茶,打打坐?沈清薇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凡事懂得一些棋艺的,谁不知道孔尚先这个人,据说此人极其孤傲,想跟他下棋得先破了他摆在院中的棋局,不然的话免谈。不过有才之人却也难免福薄,孔尚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几年前病逝了,而他的围棋孤本更是流落在外,也就是前世沈清薇一直想得而未得的东西。 如今李煦摆的这一个棋局,就是孔尚先用来会客之用的棋局,沈清薇之所以知道这个局,也是因为有人曾拜访孔尚先,却被此棋局所难,回家之后回忆起来,又重新画出来的。前世沈清薇解这个棋局足足用了两日,而如今李煦将它摆在课堂上,让这些女学生在一堂课的时间内解开这个棋局,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如今遇见了沈清薇,自然结果就不同了。 李煦倒是没想到沈清薇认识这个棋局,想来她能赢过燕世子,在棋艺上必定是有所造诣的。沈清薇抬起头略略扫了一眼李煦,心下暗笑,叫你想偷懒,我看你今天还能不能偷得到懒。 沈清薇说着,只拈起了一颗白子,手指在棋局上略略移动着,那些姑娘们的视线也就随着她的手指动来动去,直到移到某一个地方,沈清薇这才停了下来,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见他原本微眯着的眸子似乎睁大了一点,只略略勾了勾唇,将那棋子落在了珍珑的中央。 “这一局乃是棋圣孔尚先的访客珍珑,据说破局最快的人是……”沈清薇说到这里,倒是微微蹙眉,这破局最快的人正是先太子,也就是李煦的父亲,如今李煦就在跟前,她若是这样说出口,难免就有些失礼了,沈清薇只顿了顿,开口道:“是一位已故之人,用了两个时辰,小女不才,曾研究过此棋局,所以对此破局之道,略知一二,豫王殿下承让了。” 李煦原本听说沈清薇知道这个棋局,已是十分震惊了,如今见她连最快的破局之人都知道,一时想起自己已故的先父,倒是微微蹙了蹙眉头。 众人一听说这是棋圣的局,豫王居然拿了来考她们,顿时一个个都瞪着眼珠子,心中虽然暗暗愤怒,去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怪自己棋艺不精,毕竟沈清薇解了出来 “既然沈姑娘解开了棋局,那从今日起,本王就开始授课了。”李煦淡淡开口,抬头时瞧见沈清薇那张带着两三分厌弃的脸,不知为何却觉得比她一本正经的时候生动很多,只开口道:“沈姑娘果然棋艺精湛,看来本王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李煦这话,外人听起来是说李煦选了沈清薇当学生眼光不错,可刘秀慧听起来却是别的意思,一时只觉得李煦这话中,除了对沈清薇的夸赞,还有对自己的贬低,顿时就涨红了脸,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下个臭棋嘛!” 众人见她这幅样子,纷纷都向她头去厌恶的目光,她身边那两个姑娘见了,只急忙拉着她走:“我们走吧,下棋你比不过她,难道射御也比不过,早晚有让她好看的时候。” 刘秀慧倒也真的被劝住了,只冷哼了一声道:“说的是,走吧,没什么了不起的。” 沈清薇见那刘秀慧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整个人松懈下来,才觉得后背都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原本被针头戳得七零八落的手指也疼了起来。沈清薇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来看了一眼自己这满指尖的针洞。 李煦方才并没有注意这些,这时候人一时都散开了,他抬起头来,这才看见沈清薇的手指。且方才她放下的白子之上,还沾了一点点的血迹,看来是刚才她一时也有些紧张,执子过于用力了,所以才又弄出了血迹来。 沈清薇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身旁一时也叫不出名字的姑娘只笑着谢她道:“多亏了沈姑娘了,不然我们今天又要在这里白白坐一堂课了。” 沈清薇抬起头又看了李煦一眼,他还真做的出来了……对着这么多爱慕他的姑娘们,就只在那边喝茶打坐,这难道是想要消磨掉她们对他的热情吗? “无妨,有才之人都是有些傲气的,如今我破了他的傲气,只怕后面就好些了。” 那姑娘原本只是随口一谢,没想着沈清薇还会跟自己搭话的,只笑着道:“以前觉得沈姑娘也傲气的很,如今瞧着倒是我们以前多心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倒不是她们多心了,而是自己改了性子罢了。 李煦倒也是说到做到的人,如今破了棋局,他便也开始授课了,沈清薇原本对棋艺就很是精通,就也不学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别人家下棋,偶尔指点上一两句。李煦见她指点起了人,便也走过来,指点起另外一个。两个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下起了棋来,虽说棋子都是别人摆上的,却是时时足足是他们两个在下棋。 两人一时间难分胜负了,沈清薇便抬起头道:“我在教她下棋,你过来做什么?” 李煦只冷冷道:“沈姑娘,要是没记错的话,本王才是你们的棋艺先生,你也是本王的学生。” 沈清薇便摆了个脸,索性道:“那好呀,你一个人教她们两个好了。” 李煦见她耍起了小性子,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我一个人教她们两个,最后岂不是成了我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沈清薇一时却被他给说了回来,只瞪了他一眼,又继续教自己这边的人下了起来。 第54章 下棋 这半个时辰过的是相当快,可这一盘棋却还没下完,两位姑娘虽说都棋艺不高,却在沈清薇和李煦的带领下多了一些兴致,便开口道:“反正接下去也没有课,不如就继续下吧?” 李煦和沈清薇原本就各自不服,见对方也没有示弱的意思,便都点头答应了,一时间两方人又厮杀了起来。 沈清萱下课之后见沈清薇没出来,便也寻了过来,崔锦屏就在隔壁,下了课见隔壁的学生们也都没散开,便索性也过来看热闹了。 两方后面各围着几个人,都低头看着棋局。 沈清薇的棋路向来是不冒进的,正巧她指点的这一位也是这种习性,小心翼翼只求自保,只是在防守方面,少了一些后劲。沈清薇只稍加指点,整个局面看起来就稳扎稳打了很多。 李煦一开始没瞧明白沈清薇的意思,只等这几个来回之后,放看了出来,原本觉得沈清薇的棋艺并不像传言中的这么厉害,如今却不可小觑了,自己每每进攻,都被她在潜移默化中化解了,隐隐有深藏不露之感,怪不得燕世子会败在她的手下,必定是一开始轻敌所致的。 高手对决,分外紧张,就连观棋的人,也比方才安静了不少。只见沈清薇拧着眉头,细细的思索着,她边上坐着的姑娘,额头上都微微有些汗意了。崔锦屏虽然棋艺不精,但这时候看了眼,也不难看出这棋局已经白热化,这一盘棋要下完,只怕少不得还有两个时辰。这时候李煦却拈起了一颗黑子,将它放在了上面,沈清薇眉梢一闪,眸中已经多了一丝笑意。 李煦这一招,却是在求和了。果然不等沈清薇再落子,那边李煦已开口道:“沈姑娘果然棋艺精湛,看来这一局要和了。” 沈清薇见李煦已经开口了,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笑着道:“能和先生下成和局,真是荣幸之至呢!” 李煦眉梢挑了挑,心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姑娘,若是有时间,再杀下去,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还不知道呢!嘴上却道:“你的棋艺,我未到京师时候已略有耳闻,不必过谦了。” 这话听着就没几分诚意,沈清薇在边上坐了片刻,倒是觉得脖子有些酸了,只抬起脖子扭了扭头,见崔锦屏她们都在身边,便笑着道:“倒是让你们好等了,这就走吧。” 沈清萱见沈清薇的棋艺能和李煦下和局了,只笑着道:“三姐姐真厉害,连先生都下的过呢!”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就是这样跳脱的性格,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夸自己,总是不太好的,少不得也要谦虚一把:“哪里的话,不过是和局而已,况且因为时间有限,才是和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整天的时间切磋,只怕想要和都难了。” 李煦没料到沈清薇这时候谦虚了一把,忍不住就微微露出点笑来。他原本就长的温文尔雅,若珠之润、若玉之温,只是眉梢一抹眉峰太过冷冽了一些,如今只这微微一笑,便如六月菡萏,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只是沈清薇却没瞧见李煦这至美一笑,只觉得这周着的声音陡然就安静了下来,有些奇怪罢了。 沈清薇拉着沈清萱一起到了门口,才开口问道:“怎么方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倒是让我有些尴尬了。” 崔锦屏闻言,只抿唇一笑,扭过头见李煦那边还围着几个没走的姑娘,小声道:“只因豫王的风采太过绝艳风流了些。” 沈清薇倒是略略皱了皱眉,她重活了一世,对有些事情的看法也变了很多,比如有时候说那些花盛极而败,人也是一样的,李煦这样的人,太过傲然独立,因为盛极了,所以才会英年早逝吧? 年少风流,又是太子,便是随便一个命格稍微薄一些的人,只怕也受不得这样的荣宠。 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些失落。前世她并不认得他,他是死是活,对于沈清薇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今天他们对弈了这一场,似乎已经不是前世那般丝毫没有交集了。 这边沈清薇才刚刚有了一丝的怜惜之意,就见前头刘秀慧拦住了她的去路:“沈清薇,棋艺这方面我是不如你,咱们不如比个别的,射御两项,大概你也是不精通的,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你只选一样和我比,若是你能赢了我,那豫王殿下,我就不跟你争了。” 沈清薇这厢心里头哀嚎,你争吧,你尽管争,反正争到了也不过就做几个月的豫王妃,横竖守寡罢了。 “秀慧郡主大概是找错了对象,我对豫王无意,你压根就不用争,想怎样就怎样罢了,只等着你们成了那一日,我也好去讨杯喜酒喝呀。”沈清薇方方的开口,反倒让刘秀慧听了有些羞涩。 “我刘秀慧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你这么说,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豫王殿下说早已心仪于你,我愿与你一争高下,再请豫王定夺。”刘秀慧这话一说出来,跟在沈清薇身后的一群人都变了脸色。 大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道豫王只钦点了沈清薇一个人,做他的专修学生,居然是有这样的心思。一时间那些对豫王有所企图的人顿时就少了一半的信心。摊上沈清薇这样的对手,那自己的胜算简直就是零啊。 沈清薇看着刘秀慧,这脸色也是变了又变,感情这刘秀慧和李煦应该是拜过把子的,拉人躺枪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李煦拉了一次还不算数,这刘秀慧当众说出来,算个什么意思?况且,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沈清薇是李煦看重的人,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这满京城的圈贵,有几个敢得罪李煦的,这样一来,除非等到李煦的婚事定下来,不然的话,沈清薇也休想在这之前有人家了。 好在李煦也活不了多久了……沈清薇想到这里,却还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秀慧郡主,我想你是弄错了,大周的姑娘没有一个不重闺誉的,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此言,岂不是陷我于不义,先不说豫王是否真的对我有意,你这样一说,便是豫王对我无意,没准也会为了卫国公府的名誉,勉为其难的定下了我,这么一来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刘秀慧一听,果真有些道理,顿时吓出一声冷汗来,这种事情若真的闹大了,沈清薇必定名誉不保,而豫王只怕也会迫于压力迎娶沈清薇,到时候就真的没自己什么事情了!自己怎么会那么傻,一下子就沉不住气,将这事情给说了出来呢! “你……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豫王钦点了你做学生,必定对你是不同的,我误会了也是常有的事情,至于比试之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我还是会来找你的!”刘秀慧说着,只带着她那两个跟屁虫转身离开。 沈清薇便远远的开口道:“我又不是什么君子,不过是一个姑娘家而已。” 刘秀慧只觉得这句话略耳熟,拧眉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原就是自己方才说的那句话,顿时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只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沈清薇这下就头疼了,射御实在不是自己的长项,别说长项,只怕连短项都称不上,因为她压根不会。可是刘秀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挑战,自己若是真的置之不理,到时候免不了那人三天两头的来找茬,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万一又欺负起沈清萱沈清蓉,两人倒是又被自己给带累了。 沈清萱看着刘秀慧那凶巴巴的样子,吓得睁大了眼睛,只开口道:“三姐姐,昨天的骑射课上,她骑在马上还能直中靶心。”沈清萱这话,无意就是告诉沈清薇,这射御无论是哪一项,沈清薇都不是这刘秀慧的对手。 琴棋书画,信手拈来,诗词歌赋,也算略有小成,沈清薇拧着眉头,前世从来不曾示于人前的弱点,这辈子看来真的是一项项要被发觉出来了。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眼下,我的胳膊还没好呢,着急什么。” 崔锦屏瞧着沈清薇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只笑着道:“你不用去理那些人,不过就是无理取闹而已。” 沈清薇略略蹙眉道:“虽是无理取闹,却不能由着她们一直闹下去,这不像是我的作风,且我们琅環书院何时有这样的学生了,只怕山长对她们也头疼的很,我若是想个办法,让她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岂不大快人心?” “你打算怎么办?”崔锦屏只好奇问道。 “既然她要比,那自然要说话算话,我们得好好的比一场才行。”沈清薇微拧着秀眉,正暗暗思索如何才能把这惹人厌的秀慧郡主给送走。 第55章 骑射 一路上沈清薇都拧着眉头想事情,沈清萱见沈清薇不说话,也就乖乖的在一旁不说话。见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沈清薇听见沈清萱叹气的声音,倒是回过了神来,只开口问道:“四妹妹,你叹什么气呢?” 沈清萱听见沈清薇问话,一双眉毛便跳了起来,只开口道:“我听见三姐姐叹气,所以也就跟着叹气了。” 沈清薇只笑着捏了一把沈清萱肉嘟嘟的脸颊,又拧起了眉毛来。前世不知是因为什么关系,这刘秀慧并没有来过琅環书院,所以自然也不会有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如今既然遇见了,这豫王又把这个大麻烦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倒是容不得自己不出手了。只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把她弄走,难道真的要自己以卵击石,在射御上胜过她吗? 沈清薇和沈清萱回到家的时候,就瞧见林氏身边的丫鬟等在门口,见沈清萱她们下了马车,只急忙迎了上来道:“姑娘怎么才回来,表少爷来了,太太命奴婢过来请了姑娘过去呢!” 林氏母族在江南,是商贾之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无奈地位却还是低人一等,一直想靠着科举翻身,谁知道两个少爷,却一个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大少爷这些年已经跟着林老爷开始学生意了,倒是留下一个二少爷,从小喜欢舞刀弄枪的,谁知今年却在那边中了武举人,这下子可把林家给高兴坏了,只在京城打点好了一切,让他上京赶考武状元。 丫鬟口中的这位表少爷,就是进京赶考的二少爷林渊。既然是武举人,想必这骑射方面必定是精通的很,沈清薇想到这里,眼梢只微微一挑,笑着道:“萱萱,这回来的,应该是你二表哥吧?” 沈清薇依稀记得,前世这个林渊还真考上了武进士,还是第二名的榜眼,这样的人即便不是绝世高手,那也比京城里头的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骑射方面,不说教授,便是指点一下,也总是好的。 “正是呢,我和他也有好些年没见了,上回见到他的时候,我还只有七八岁,那时候他就已经有八尺高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沈清萱毕竟是小姑娘,说到这里微微有些脸红,便索性叫上了沈清薇道:“三姐姐,不如你一起跟我去见见如何,反正都是自家亲戚,也没什么关系的。” 沈清萱为何会脸红,只因林氏私下跟自己提起过,若是林渊考上了武进士,自己便要和林渊定下亲事的。沈清萱一来觉得自己年纪尚小,二来她平素又喜欢谢玉那样温文尔雅的男子,对这个武举人表哥,心里还真是有几分惧怕呢! 沈清薇却不知这其中的关节,见她这么说,自己又正存了这心思,便开口道:“好呀,一起去见见也好,我也正好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这位表哥呢!” 沈清薇毕竟重活了一世,身上那些小女儿家的羞涩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只方方的就跟着沈清萱去了。 两人刚从书院回来,穿的还是秋香色的学服,虽然没有家常衣服那样华丽飘渺,却难得端庄清雅,那林渊在厅里面等的没意思了,就在院里头赏花,这才一回头呢,就瞧见两个妙龄的少女从垂花门外进来。 林渊心下微微一愣,视线已经落在了沈清薇的脸上,他虽然知道沈清萱有两个堂姐,可如今身边只有一人,倒是一时分辨不清是哪一位了。只是这样貌却实在让人过目不忘,虽然只是惊鸿一撇,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已经落在了林渊的心口。 林渊垂眸拱手见礼:“四妹妹,这位是?” “二表哥,这是我三姐姐。”沈清萱瞧见林渊,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少,原本就很高的人如今出落的越发高挑了,虽然他垂着眸子,可沈清萱还是有一种被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抬起头来打量了林渊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场又缩小了一些。 沈清薇的目光这时候也正落在这位林家二公子身上,内心也啧啧称赞,林氏身量高挑原来是林家遗传的,林二公子这身高,倒是把原本已是少女的她们,衬托的如小孩子一般了。 沈清薇福了福身子,向林渊见礼道:“二表哥好。” 她这一声平平淡淡的,可林渊听见了,也不免抬起头来,眸光扫过眼前之人。 素闻京城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才貌双全,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的很。林渊的视线从沈清薇脸上一扫而过,只开口道:“三表妹有礼了。”他原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沈清薇会过来,所以说到这里,便有些冷场了。 沈清萱便开口道:“二表哥,这次来京城是住到我家里来吗?我娘还说了,伯年太皮了,要等二表哥来收拾他呢!” 林渊闻言,只笑着道:“他是公府的少爷,娇贵着,让我来收拾,姑妈怎么舍得呢?” 沈清萱便笑了起来:“你管他两次他就老实了。”沈清萱又问:“是住在我们家吗?外院的房子大得很,如今就他们几个毛孩子住着,冷清的很呢!” 林渊便笑着道:“不住在这里了,家里在京城的宅子早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平常起的早,在这边也不方便。” 沈清薇见他说话干练果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样子,抬起头之后越发就英武逼人,一双剑眉入鬓,瞧着有些严肃,却一点儿也不让人生畏,倒是非常体面的长相,因此便笑着听她们表兄妹两个聊天。 这才说了几句,厅里的丫头只迎了出来道:“姑娘怎么不进去说话,这外头太阳还没下山呢,怪晒的慌,里面沏好了新茶了。” 沈清萱一时高兴,倒是忘了这回事情,便笑着开口道:“那我们进去说,我三姐姐还说有问题要请教你呢!” 林渊忙道:“请教不敢当,三表妹聪颖过人,在下不敢班门弄斧。”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又不请教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二表哥尽管放心,我只是想问问你,若是全无基础,想要在短时间能学好骑射,可有办法?” 林渊倒是没料到沈清薇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只觉得有些奇怪,那边沈清萱便道:“二表哥你忘了,书院里有射御两门课的,要是想得全优,射御是必不可少的。” 林渊听了沈清萱的话,顿时就明白了,不过他自然也明白,从太祖开女学至今,就没有一个人在结业时得全优的,那些诗书礼仪俱全的姑娘家很少会学射御,便是学了也多半就是略知皮毛,要得优秀,只怕是很难的,难道这三姑娘想当这全优的第一人? “说起来射御两项,虽然看似艰难,但其实这其中也确实有些一技巧,如果三表妹只为了的全优,从现在起到明年五月初的年考,倒是还有这个可能,只是这训练骑术箭术,却不像读书写字这般轻松了。”林渊看了一眼瘦弱无骨的沈清薇,表示有些担心。 “要到明年年考才能行?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就这两三个月?”沈清薇虽然觉得这样的问题问出来有些让人无语,可是这要是熬到明年年考,她自己都结业了,还管那刘秀慧做什么?更何况,这事情也确实容不得她等到那个时候,豫王那个时候还在不在都是问题,这要真能拖那么久,沈清薇也就不着急了。 “两三个月?”林渊抬眸看了沈清薇一眼,带着一些审视的意味。那边沈清萱也着急道:“二表哥,你就帮帮三姐姐吧,她这回是真的有些麻烦了!” 林渊见沈清萱也开口相求了,这才拧着眉头,想了想道:“两三个月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艰苦些罢了,等过几们书院休沐,我带着你们去马场溜一圈,看看基础再说” 沈清萱一听可以出去玩,顿时高兴叫起来道:“太好了!终于有人带我们出去玩了,我一早就憋坏了。” 沈清薇听所要去马场,倒是有些紧张了起来,只咽了咽口水道:“我……我没基础,除了坐过马车,和马可没半点交集……” 林渊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沉沉重担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心下却又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的太快了,这可不是他们自家府上的丫鬟,是国公府的小姐们。 “没……没关系,没有基础,就慢慢开始,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会骑马射箭的。”林渊心道,这位三姑娘据说聪明绝顶,那必定在骑射方面,学起来也应该比常人快一些,只是她这身子,确实瞧着有些瘦弱了。 沈清薇见林渊虽然有些为难,但总算答应了下来,只笑着道:“那就麻烦二表哥了。”亲爱的们,如果你们再看我的书,留个抓印可好? 第56章 射御 在三房又稍稍坐了一会儿,没想到谢氏居然派了丫鬟来请沈清薇回去,沈清薇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也确实应该回流霜阁洗漱去了,便向沈清萱告辞了。 沈清薇还没走到流霜阁的门口,就瞧见谢氏也正往这边来,瞧见沈清薇过来,只蹙眉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随意见外男呢!” 在谢氏的眼中,沈清薇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好的,是那种被外人看了两眼,就随时会惦记上的枪手货,所以听说林渊来了,沈清薇跟着去见了,顿时就紧张了几分。 其实平常谢玉来的时候,沈清萱也是跟前跟后的,林氏就不曾这样想过。 “母亲,瞧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林二少爷是四妹妹的表哥,必定也是我们的表哥,也算不得什么外男,平常表哥过来的时候,也没瞧见你外男长,外男短的!” 谢氏见沈清薇不以为然,只开口道:“薇薇,你这么想可就错了,你四妹妹是年纪小,你三婶娘自然由着她去,可你和你二姐姐可都已经到了年纪,左右这两年是要定下来的,再说了,你玉表哥如何是外男呢?”谢氏想起沈清薇对那豫王无意,那将来必定是要嫁给谢玉的,嘴角都勾了起来。 沈清薇见谢氏两三句又提到了这个事情,只拧着眉头道:“母亲,你快去老祖宗那边伺候着吧,我回去换一件衣裳就过去,成了吗?” 沈清薇换好了衣服去福雅居的时候,沈清萱却也已经到了,原来沈清薇回去之后,林渊便也告辞了。沈清萱只倚在老太太的身边,跟老太太说书院里的趣事呢,又说起了两人要向林渊学骑射的事情。 “老祖宗,萱萱已经大了,就想学骑马嘛!那些四书五经的,读了将来也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学一些骑射,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以防身啊!” 老太太见她这么说,倒是不忍心拂了她的意思,只笑着道:“你想去学,我也不拦着你,只是凡事小心些,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林氏便笑着道:“老太太放心,林渊那孩子很有分寸的,再说,我瞧着四丫头无非就是觉得好玩,想去看看,学不学还没准呢!” 沈清萱见林氏这样小看自己,只撅嘴道:“母亲你又小看我,这回我和三姐姐一起学,别的我比不过三姐姐,没准在这方面还能比她强一些,我可是有一个考了武举人的亲表哥呢!”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了起来,唯独谢氏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问沈清薇道:“什么,你要去学骑射?你好端端的学这些做什么?” 沈清薇知道谢氏必然是不同意的,因此早想好了一套说辞,只开口道:“六艺里面,除了射御都我已经拿了优,山长说自从书院开山一来,从来没有人能得全优,我便想做这第一人。” 谢氏最引以为荣的便是沈清薇的学业才华,如今听她这么说,她心下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到底已经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来,只一个劲叮嘱道:“还是小心为妙,你的胳臂才受了伤,如何能去学骑射?依我看还是好好的养一阵子是真呢!” 沈清薇摸摸自己的手臂,这几日已经不疼了,只是今儿女红课上拿了半日的鞋底,倒是有些酸胀。 “母亲,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不过就是想得个优而已,又不是去上阵杀敌,没你想的那么可怕的。” 谢氏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可怕,但到底对于女儿有这样的志向,还是很支持的,只陪笑道:“那你自己小心着点才好呢!” 没过几日,休沐的时间还没到,书院里的射御课倒是先来了,这一日沈清薇特意带着骑马装过去,到了下午射御课之间,便换上了衣服,又将头上的单螺髻梳得干净利落的。 崔锦屏也跟沈清薇一个打扮,两人在寝房里面换过了衣服,一起出门。 沈清薇知道崔锦屏选射御课其实多半也是为了陪着自己,崔家书香门第,祖上几辈子别说是女人,便是男人会骑马的也不多的。 因为选射御课的人不多,故而三界的射御课都在一起上,学生总共也只有十六七人。教射御的先生来头可不小,姓赵名武,是前龙禁尉统领,因为身上有旧伤,所以卸了官职,皇帝便让他过来教这些女学生了。 那赵武长了一脸的武将气势,人虽然瞧着憨厚老实,但毕竟在皇帝跟前服侍过,对这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却也不是一味的放水,见又有新面孔出现在跟前,只朗声开口道:“你们选了我的课,就要遵守我的规矩,若是遵守不了,现在就可以离去,我绝不让山长怪罪你们,也不会影响你们结业。” 那些上过一堂射御课的人早已经听过这一席话了,因此也早已经有人知难而退了,如今这些话却是说给头一次来上课的沈清薇听的。 沈清薇抿了抿唇,开口道:“还请先生收下我这个学生。” 赵武目光从沈清薇的脸上一扫,他早就听说过卫国公这位闺女的大名,在书院待了两年,原本以为她是不会选射御了,谁知道最后一年,却选了,看来是想迎难而上了? “既然留下来,那就好好学,这里大多数人也都是从头学起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跟着她们一起去选马。书院里后山上有一大片马场,平常也有人过来赛马游玩,沈清薇倒是很少过来这里,因为这里实在太偏远了一些。 一众人来了马厩,赵武便开始介绍起了这里面的马匹,“你们若是家里有骑得惯的马,也可以送到这边饲养,这边的养马的人是原来宫里御马司的,绝对会照看好你们的马的。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在这里头选一选。今年新进的几匹马都是良种,且又没长开,正好给你们练练。” 崔锦屏和沈清薇两个人也不懂怎么挑马,上回崔锦屏那一匹狮子骢还是赵武替她挑选的,沈清薇瞧着崔锦屏手里牵着的那匹马,青白杂毛,看着很是精神,只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把,谁知那马却有些脾气,只喷了沈清薇一手的热气。 两人哈哈的笑了起来,沈清薇便玩笑道:“当年太祖爷驯服了一匹狮子骢,得到了前朝先皇帝的宠爱,崔姐姐如今也驯服了一匹狮子骢,倒是不知道为了谁了?” 崔锦屏只作恍然大悟道:“原来这马就是狮子骢吗?我也不知道。” 两人又顺着马厩往前走,沈清薇在一匹通身雪白的照夜白跟前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先生,我能要这匹马吗?” 赵武看了一眼,这马不太熟悉,只是放在这边养着的马,若是没有别的主人,必定就是书院的马,他这几日倒是也没留心,这里何时多了这一匹照夜白了。 沈清薇一眼就相中了这匹马,便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那马脖子上长长的鬃毛,那马却也如同认了主人一般,只低下脖子去让沈清薇抚摸。 赵武是武将,素来又相信缘分一说,见这马和沈清薇极其投缘,便开口道:“既然这样,你就选这匹好了。” 沈清薇便高高兴兴的牵上了马出来,只小心翼翼的用毛刷子将马背刷的干干净净的,一行人去了马场。 才到马场,刘秀慧就瞧见了沈清薇手中的照夜白,她素来没什么规矩,只开问道:“先生,为什么上回我们选马的时候,没有这一匹照夜白?难道这琅嬛书院,也会为某些人开方便之门?” 沈清薇见她说的很是难听,只顶了一句道:“我又不会骑马,你若是觉得这马好,你尽管拿去好了,省得到时候输了,还说是你的马不如我了。” 刘秀慧也是要面子的人,听沈清薇这么说,反倒笑了起来,挥着马鞭子道:“对哦,我差点忘了,你不会骑马,那这好马差马对你也没什么差别,这马不用换了,就让你用这匹照夜白好了。” 沈清薇见刘秀慧还算磊落,到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懂这马的好坏,只是觉得这匹马极有灵气,自己看见它第一眼便有一种很投缘的感觉。 头一趟课学的是上马,对于那些已经会骑马的人来说,这个她们当然不用学了,骑着马随处溜达去就行了。沈清薇因为不会骑马,所以要从头学起来,一开始却也不是用真马来训练,而是在一个和马匹差不多高的木架子上,上面按着马鞍,前头系有缰绳,赵武先做了几个示范动作,然后开始让姑娘们依次练习。 到沈清薇的时候,沈清薇瞧着和自己肩膀一样高的马鞍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拽着缰绳想要上去。她前几日不曾用力气,便以为自己的手臂已经好了,谁曾想这一用力之下,手肘直处便传来一阵痛楚。 沈清薇的手一时失力,眼看着要掉下来,崔锦屏急忙就上前扶助了沈清薇。赵武也急忙上前问清原委,沈清薇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大半个月前胳臂受伤的事情告诉了赵武。 赵武闻言,瞪着一双浓眉大眼开口道:“沈姑娘,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就想着学骑马了,这两个月的射御课,你不用来了,等伤好全了再来吧!” 第57章 坠马 沈清薇就这样被崔锦屏拉着去了医谕那边,好在书院的医谕是原来宫里的医女,反倒比原来的大夫还检查的仔细一些,只一边伸手握着沈清薇的膀子检查,一边开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不是随口说的,像你这样又不是寻常的扭伤,而是脱臼了,如今只过了半月就解下了绷带已经是太早了,你还不好好休息,还去学什么骑马,真是不想好了呢!” 崔锦屏听了,也只一个劲说沈清薇莽撞:“你受了伤也不告诉我,还学骑马,我差点给你骗了!” 沈清薇这下却也不好意思了,只开口道:“我原本以为又没伤到骨头,必定是好的快的,却不想并不是我想得这般。” 崔锦屏只一味的摇头,又道:“若是早知道你受伤了,我早该去看你的,这样也不会由着你胡来了。” 沈清薇瞧着崔锦屏一张嫂子脸,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只一味点头道:“这下可好了,原本还想着学骑马,这样一来可有日子不能动了。” 医谕帮沈清薇重新固定了一下伤处,在脖子里系上了绷带,嘱咐道:“挂两三日再下去,这几天不可拿重物,不可用力,不然的话,要是再复发起来,可就难好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和崔锦屏正要离去,那边赵武却背着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沈清薇和崔锦屏急忙就让开了,却瞧见赵武背的不是别人,而是方才还眼珠子长在头顶上看人的刘秀慧。 只见她额头上满满都是细密的汗珠,表情痛苦异常,崔锦屏见一群人跟进来,急忙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跟在后面的几个女生也握着拳头,见人问起,便开口道:“郡主非要去骑那一匹照夜白,谁知道那马居然倔得很,先不肯给郡主骑,好不容易郡主骑了上去,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惊了起来,把郡主从马背上给摔了下来,现如今还不知道怎样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后背早已经湿成了一片,这幸亏自己只是牵了一下那马,这要是自己骑上去,这样摔一跤,只怕命都已经没了。 “你快看看摔哪儿了?”赵武双眉紧蹙,看着表情痛苦昏死过去的刘秀慧。 医谕只急忙弯腰检查,伸手一处处的查看刘秀慧的身体,在摸到她小腿的时候,才开口道:“小腿骨折,大概是疼晕过去了,赵先生请回避,我这就帮她正骨。” 沈清薇这时候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臂,也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福大命大了,就沈伯然那圆滚滚的身子,只是把自己砸脱臼了,简直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的脸色有些苍白,知她也是后怕,便拉着她道:“我们走吧,这里有医谕就够了。”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跟着崔锦屏到了门外,崔锦屏这才开口道:“好吓人,那照夜白看着不像是匹烈马,怎么会这样呢?” 沈清薇这时候也稍稍舒了一口气,拧着眉头朝崔锦屏看了一眼,只开口道:“看来,就算等我好了,也要换一匹马才好。” 崔锦屏听了,也只一个劲的点头称是。这时候马厩管事的小厮却跑了过来,看见赵武正负手站在医谕的门口,只上前道:“回赵教头,那匹照夜白是豫王殿下的坐骑,前几日才送过来,平常书院下学了,豫王殿下会在后山的马上上跑两圈,这两没来,所以不知道。” 赵武闻言,一双眼只瞪的好大,就说这书院里所有人的坐骑他都认识,唯独这一匹照夜白没见过,还在想难道山长忽然喜欢上了名驹了,居然弄了这样好的马来书院来,原来却是别人家的东西。只是……现如今豫王的坐骑弄伤了镇南王的女儿,这笔糊涂账到底该怎么算? 赵武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头疼,只拍了拍脑子道:“罢了,你也知道,我并不知道这马是谁的,到时候若是镇南王心疼起女儿来,只怕我也不好交代。”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听了这话,都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好的马居然是豫王的。不过说起来倒是好笑,难道这马也是懂护住的,知道这秀慧郡主觊觎豫王的美色,所以出手教训了那人?沈清薇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可惜她的笑容还没来的急收住,却瞧见一抹湖蓝色的长袍在抄手游廊的尽头一闪而过。 沈清薇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只拧眉道:“难道是他?” 李煦回到自己的书房,盘腿坐在矮几上,吩咐道:“你去医谕那边悄悄打探一下,看看秀慧郡主有无大碍。” 跟在身边的随侍只应了一声,便出门而去了。 原来李煦今日下午只有一堂课,就想着去后山遛一圈照夜白,谁知道却看见沈清薇她们正在那边学骑术。李煦不欲打搅,便在马场边上的矮舍里面坐了片刻,正巧就瞧见沈清薇居然牵着自己的照夜白出来了。说起来也奇怪,这照夜白素有灵性,一般人连亲身都很难,可对沈清薇居然像是认了主人一样的,直接就跟在了后头。李煦一时好奇,便也没有说什么,只暗中观察这一人一马。 谁知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沈清薇手臂受伤去了医谕那边,那刘秀慧便觊觎这好马,心道即便不能抢过来,如今趁着沈清薇不再,骑上两圈遛一下总行的,于是便上前牵着马就要骑上去。 那照夜白一看来人不善,如何肯依了,只一个劲的反抗,嘶声叫出来,李煦听见声音,原本是要冲出去的,却瞧见是那刘秀慧在,心下便生出几分厌恶了。他素来知道这照夜白的习性,便是刘秀慧骑了上去,只怕也难驾驭,索性就放任她骑了上去。果不其然,不过才半圈的功夫,照夜白便发起了狠来,忽然间抬起双蹄,将刘秀慧给甩下了马去。 李煦见到此场景自然也是一惊,但又想起那刘秀慧的可恶之处,也算是心中出了一口恶气,只是召回了照夜白,自己躲进了矮舍里去了。 不过刘秀慧毕竟身份尊贵,她又客居在京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情,也确实不好交代,李煦放心不下,便没有马上离开,又折返回了书院,在医谕的院门外停留了片刻,谁知道却被沈清薇给瞧见了。 这时候沈清萱还未下课,崔锦屏又被人拉回了后山那边上课,书院里四下无人,沈清薇想起方才那一抹的身影,只咬了咬唇,去往李煦的书房找他去了。 李煦正端坐在房里等消息,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便抬起了头来,却见是沈清薇站在门口。沈清薇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微微一眨,人已经闪了进来,问道:“是不是你让那匹马把刘秀慧给摔了?” 李煦横眉扫了一眼沈清薇,这姑娘果然如传言一般聪明,居然还能猜到这上头来。 “沈姑娘也未必太瞧得起本王了,就算我有这个心思,只怕马也听不懂人话。” 沈清薇撇了撇嘴,见李煦神色淡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想自讨没趣,只开口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刘秀慧的腿瘸了,这样我也不用和她比骑术了,也算少了一桩麻烦了。” 李煦闻言,只笑着道:“我既然替你解决了一桩麻烦,你总该承我一次情吧?” 沈清薇差点儿就被他给绕了进去,只瞪了他一眼道:“这麻烦原本就是你惹来的,如今你自己解决了,还要我承情?你也未免太无耻了些?”沈清薇只抬眸睨着李煦,见他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全然不像那般会纵容了自己坐骑伤人的人,只感叹这世道确实不能以貌取人,没想到这短命鬼的心居然这般歹毒。 不过也是了,若这李煦若真的是个君子,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拉出来当挡箭牌,可见这人天生就这样歹毒,只是俗语有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为什么李煦倒是死得早呢?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有几分不解了。 前几日和他下棋的时候,差点儿就被他这一脸的淡然无害的表情给骗了,如今瞧来这豫王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李煦见沈清薇难得脸上有这般灵动的表情,倒是眉目微舒,视线便落在了她脖颈中的绷带上,见她手肘还挂在胸前,还想在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候门外的钟鼓忽然就响了起来。沈清薇听见这钟声,只急忙提着裙子就退到了门口,转身就跑掉了。 李煦远远看着沈清薇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道弧线,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起身去马厩牵自己的照夜白。 第58章 商议 刘秀慧运气还算不是最差的,只摔断了一条小腿,身上也没有别的什么伤处,但是如今这个样子想要在上学那是不可能的了。书院里面又没有丫鬟用人,她的那两个小跟班便左右搀着她从医谕的房里出来。 沈清薇回去的时候便瞧见两那人驾着脸色苍白刘秀慧从里面出来,也不知道谁把那马是豫王的给宣扬了出来,刘秀慧瞧见沈清薇,便狠狠盯着她道:“还说你和豫王没有关系,那为什么他的马认得你?” 这话着实是冤枉沈清薇,沈清薇压根就不知道那马是李煦的,要是知道,她才不会手贱去牵了过来。原本沈清薇还打算刺一刺刘秀慧的,只是瞧她这个样子,实在狼狈的很,便随口道:“你想怎么说都行,只是我还要再说一遍,我和豫王一点关系也没有!” 刘秀慧虽然狼狈,却还有几分将门女子的豪爽,只昂着头道:“你最好记住这话,我嫁不成的人,你也别想嫁给他。” 刘秀慧哪里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豫王,眼睁睁的就看着自己摔下马来,也没有眨半下眼睛,这样的人她刘秀慧敢嫁,沈清薇也是不敢嫁的。 沈清薇微微一笑,开口道:“两位姑娘,我瞧着郡主额头上都是冷汗,只怕是疼的厉害,这会子已经放学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伤筋动骨一百天,郡主金枝玉叶的,还是传个太医瞧瞧比较稳妥。” 两人闻言,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扶着刘秀慧道:“郡主,我们先回镇南王府吧。” 沈清薇因为又上了绷带,一时间自己也不好换衣服,便穿着骑马装直接就去门口找了沈清萱,沈清萱见沈清薇的手臂又给绑着了,又唠唠叨叨说了好些关心的话,最后听说沈清薇两三个月内不能学骑马,顿时就扫了性子,只拧眉道:“再过两三个月,可就过年了,看来学骑马得明年春天以后了,那跟秀慧郡主的比试怎么办呢?” 沈清萱刚刚下课,还不知道刘秀慧出事的事情,沈清薇便把方才射御课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沈清萱听得又惊又怕,一个劲拍着胸口道:“三姐姐,幸好你还没学会骑马,不然的话摔得可就不是她了。” 沈清薇这时候也觉得有些后怕,说起来李煦这人还真是……有点冷血。只是再想想那刘秀慧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咎由自取的。不过这事情倒是向沈清薇提了个醒,着李煦实在不是个善茬儿,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因为沈清薇的“旧伤复发”,谢氏决定让她在家静养几日,再加上沈清薇对豫王没有念想,凑不凑过去其实也都没什么关系了,所以连老太太也都答应了下来,只让沈清薇一心在家里头养伤,不着急去书院。 沈清蓉这几日却是忙得不开交,金秋盛会还有两三日就要开始了,妙舞先生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沈清蓉脸上虽有倦色,却也只能勉力熬着,看着比以前更憔悴了几分。 小谢氏一个劲在老太太面前说沈清蓉有多么多么的辛苦,原本是想得老太太几句安慰的,可谁知老人家听了,又瞧了一眼沈清蓉果真瘦得巴掌大一样的脸颊,发话道:“去年你已经跳过了,若是身子吃不消,今年不跳也罢了。” 沈清蓉见小谢氏再一次被老太太打败,只好勉强笑道:“哪有我母亲说的这样累,老祖宗放心,我还熬得住,今年三妹妹没有领舞,国公府只有我一个在,我自然要好好表现的。”沈清蓉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淡淡的自豪感,连眉梢都微微扬了起来。 想起沈清蓉曾经因为不能当领舞而气的面红脖子粗的样子,沈清薇还觉得稍稍有些纳闷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还觉得有些在理,那边谢氏便笑着道:“老太太,卿钰山长那边已经送了帖子过来了,请了我们八月二十八去书院参加金秋盛会,老太太,您要不要一起去?” 老太太去年因为沈清薇领舞,所以才特意跑了一趟,今年说实话是不大想去的。谢氏也不想让她去,这老太太一动身,她要安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也累的慌,但是问总还是要问一声的。 老太太正要开口回绝呢,那边小谢氏只开口道:“听二丫头说,那边书院里的后花园有一大片的桂花树,这会子开的可好了,都说桂子花开,十里飘香,老太太不如一起去吧,正好也赏赏花,散散心。” 这时候沈清蓉也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看着老太太,脸上露出乖巧的笑来道:“老祖宗您就去吧,虽然孙女不是领舞的,可是孙女也会好好跳的。” 老太太见沈清蓉这几日又恢复了以前的乖巧,又想着到时候一家人都要去,她一个人在家也确实无聊,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到时候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凑凑热闹,顺便再会会我那些老姐妹,想当年我们也是从那边结业出来的。” 从福雅居回来,谢氏便一路数落:“你那个二姐姐,不过是跳个伴舞,也非要拉着老太太亲自去,真是让人心烦得很。” 沈清薇知道谢氏的心思,便劝慰道:“母亲就别心烦了,这原本也就是你先问的老太太,也怨不得她们,只好劳烦母亲多受一些累了。”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也只能叹息道:“我就是个劳碌的命,别人这种日子,都是去挑儿媳妇的,我还要当好儿媳服侍老太太,你说这……” 沈清薇闻言,只抿嘴笑了起来道:“的媳妇不是已经挑好了,母亲难不成是要去给然哥儿挑媳妇去?那样年纪也未免差的太大了些。” 谢氏一听,作势要来戳沈清薇的脑袋,沈清薇只开口道:“母亲,有件事情到真的要和母亲商量一下。” 谢氏见沈清薇这一脸正色,也不与她调笑,只正经问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沈清薇便挽着谢氏的手,边走边道:“崔家老太太的身子,时好时坏的,我听崔姐姐的口风,似乎崔家也已经开始给崔物色亲事了,不计明年春闱能不能中进士,都要把婚事定下来的,母亲不如什么时候抽个空,和崔伯母也议一议和崔姐姐的事情?” 谢氏没想到沈清薇能想到这事情上来,不过按她的话想一想,也确实如此,若是崔老太太一时有个不测,那岂不是要耽误上好几年的时光。不过谢氏还是笑着打趣道:“怎么,怕你哥哥晚娶了媳妇,影响你出阁了?” 沈清薇原本就是一片好意,且她又知道前世的那些往事,故而才有此一提,没想到谢氏还打趣自己,只笑着道:“母亲既要这么说,那就拖着好了,横竖我是不着急出阁的,只怕是母亲急着要抱孙子才是。” 谢氏被沈清薇说中了心思,更是满脸的喜色,只开口道:“都依你的,等金秋盛会的时候,我来问问你崔伯母,也不知道她家老大订了什么人家,正巧也一并打探打探。” 崔家正院里头,崔夫人正在为崔锦屏准备金秋盛会的衣服,平素在书院里是要统一服装的,也唯独每年的金秋盛会,可以穿上自己的衣服去书院,且那日又有很多宫中的嫔妃、京城的诰命夫人前去,所以衣着就格外的考究,那一日简直可以说是群芳争艳、五彩缤纷。 但是贵女们各有各的格调,京城的名门闺秀更不会只以衣着的华丽来取胜,这样打扮起来就越发的要别出心裁才好了。 崔锦屏容貌秀丽,一张鹅蛋脸端庄温婉,穿上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越发显的俏丽端庄,崔夫人瞧在眼中,喜在心中,一个劲道:“这身衣服配你,到时候就穿这一身去吧。” 崔锦屏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只微微一笑,正欲离去,外面小丫鬟来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 崔锦琛和沈伯韬同年,又是紫霞书院的同窗,明年一起要参加春闱,原本是在书院念书的,只因为崔太太派人给他传了话,这才回来了一趟。 崔锦琛多日不见崔锦屏,见她越发出落的如出水芙蓉一般,便笑着道:“妹妹这般好看,金秋盛会上可要艳压群芳了。” 崔锦屏平常瞧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可在家人面前却也跳脱,只笑着道:“我再好看,也是压不过未来的新嫂嫂的。” 崔锦琛知道母亲请他回来就是商议这件事情的,脸色变陡然一红,低着头不说话了。崔夫人命丫鬟上了茶,崔锦屏原本是要回避的,却反倒被崔夫人留了下来,只开口道:“屏儿也听着吧,顺便帮你哥哥物色物色,我这里有几个人选,也都是你的同窗。” 崔锦屏便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听崔太太缓缓开口。 “工部员外郎家的二姑娘罗子茜、大理寺卿赵家的姑娘赵慕云、还有户部侍郎黄家的小女儿黄佳盈,这几个都瞧着很不错,屏儿你觉得呢?” 崔锦屏听崔夫人说出这几户人家,心下自然有些明白的,自古就有“高门嫁女,底门娶妇”的说法,崔锦屏自己能和沈家攀上亲事,便是高嫁了。至于崔锦琛的婚事,崔夫人自有打算,肯定不会去选那些勋贵世家的公侯之女的。 崔锦屏抬起头看了一眼崔锦琛,见他低垂着眉宇,不发一言,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这几个人虽然都算熟识,可我最亲近一点的,还是佳盈,母亲觉得如何?” 崔夫人听了,只点了点头道:“佳盈确实不错,锦琛觉得如何?” 崔锦琛闻言,原本低垂着的头低得更下了,只开口道:“但凭母亲做主罢了。” 第59章 婉玉 崔锦屏从正院出来,崔锦琛也紧随其后就出来了,只开口喊住了崔锦屏,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一直到了垂花门口,崔锦琛才停了下来,眸光有些悠远的看着远处,开口道:“以前小时候多好,可以一起玩、一起闹,如今长大了,越发就生疏了起来。” 崔锦屏转过身子,看着负手而立的崔锦琛,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下头默默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哥哥说的是,如今长大了,以后也要各自成家,如何能不生疏呢,不过哥哥放心,黄姑娘温婉贞静,哥哥你会喜欢她的。” 崔锦琛见崔锦屏拿这个话来搪塞自己,只低下头,顿了片刻才开口:“我也知道我自己配不上她,也曾想过这世上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配上她,如今让我见到了,却也释怀了。” 崔锦屏闻言,只抬眸问道:“哥哥说的谁?” 崔锦琛略略拧眉,回想起那清风霁月般的人物来,直言道:“想必豫王殿下应该是她的良配,这样的家世身份,这样的风流人品,才能配得上她。” 崔锦屏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两圈,想起沈清薇对豫王那态度,多半是难成的,只是她也不想自己这憨厚痴傻的哥哥对沈清薇还有什么念想,便也笑着道:“他们确实般配的很,前几日在书院对弈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况且,此次豫王来我们书院,到底为了什么,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琅嬛书院中有几个人能配上他,也不过屈指可数了。” 崔锦琛见自己猜测的果然如此,心下又多了几分失落,一时间眉心就皱得更厉害了。崔锦屏虽然心中不舍,可想着将来必是要一个了结的,也就没再劝慰崔锦琛。 第二天下学的时候,虽然不是休沐时节,但沈清薇约了崔锦屏一起去一趟张家。一来是因为沈清薇在家憋了几日,想出门透透气;二来也是沈清薇实在想见一面前世的故友,况且隔天就是金秋盛会了,也不知道张家会不会有人去参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前世张家的境遇,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沈清薇总觉得张府看上去有一种颓败的样子,这时候虽说是秋天,但也还没有到深秋,可花园里的花木看着却很是凋敝,总让人觉得心中有些闷闷的感觉。 来迎客的是张婉玉的贴身丫鬟阿朵,见沈清薇和崔锦琛过来,只堆着笑迎了上来道:“我们家姑娘还说明儿就是金秋盛会,只可惜今年见不到了,没上到两位姑娘倒是来了。” 崔锦屏只忙问道:“你们姑娘如今身子好些了没有?” 阿朵道:“好是好些了,只是还有些泛懒,我家姑娘苦夏的厉害,如今入了秋,才好了些。” 沈清薇却是站在一旁不说话,丫鬟也是知道她素日脾气的,也不同她玩笑,只觉得这位素有盛名的国公府的姑娘能亲自来瞧她们家小姐,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了,忙就引了两人,往张婉玉的住处去了。 张婉玉和崔锦屏又略有不同,瓜子脸型,桃花眼、一弯柳叶眉,大概是因为她生母早逝的原因,眉间总是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以前在琅環书院的时候,沈清薇是冰美人、张婉玉则是病西施,也只有崔锦屏跟大多数人都混得开,倒是没得什么绰号来着。 张婉玉听见外头脚步声,只急忙就迎了出来,瞧见沈清薇和崔锦屏,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强笑着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我还说明儿若是身子好些,也想去书院凑个热闹呢。”张婉玉虽然这么说,可身上却没有什么精气神,想来也不过就是说着让人高兴罢了,书院只怕是去不成的。 沈清薇只瞧了一眼,便看出张婉玉眉间的几分忧愁,又加上病体娇弱,越发的让人觉得可怜见的。 前世沈清薇过的太自我,鲜少关心身边的人,便是张婉玉不去书院了,也不过就是派了丫鬟探视了几番,好些话丫鬟们自是不好说的,只怕这张婉玉的病,其中还有些隐情。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所以过来瞧瞧,怎么气色还是这样差?”崔锦屏不等沈清薇开口,就先问了出来。 张婉玉只低着头,也不说话,过了良久,才开口道:“好容易见面,说我做什么。”张婉玉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正带着几分担忧看向自己,只抿了抿嘴道:“我原先是想去看你的,只是自己都还病病歪歪的,怕你瞧见了也不好,所以一直没去,如今倒是你先来瞧我了,难为你有这份心思。” 沈清薇听她说的可怜,又想起前世她早早的香消玉殒了,不觉就红了眼眶,只开口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这样了?早些年你的身子虽也孱弱,可也不至于这般?” 张婉玉抬起头,视线扫过房中守着的几个丫鬟,眼皮子抖了抖,那阿朵便迎了过来道:“姑娘有什么话,心里难受,奴婢也知道,只是……” 阿朵的话没说完,张婉玉的眉眼忽然就挑了一下,只提高了声线道:“你若是想看着我死了,尽管告诉太太去,只是……我便是不说,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听了这话,顿时也变了脸色,那阿朵只含着泪跪了下来,咬唇道:“姑娘和两位姑娘慢慢聊,奴婢就在外面守着。” 沈清薇瞧着这光景,如今张婉玉竟是连自由都没了。 崔锦屏迎了上去,见张婉玉满脸泪痕,只开口道:“我上次来瞧你,就觉得不对劲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张婉玉脸色苍白,眼眶泛红,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我们家横竖是要败的,我也横竖是要死的,只是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沈清薇越听越害怕了起来,也不知道张婉玉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一时不敢细问,只见张婉玉咬了咬唇瓣,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也不过一死,只是若不说给你们评评理,我死了也不瞑目,只盼着以后若是你们记着我,好歹清明时节,给我上一炷香罢了!” 崔锦屏听了只觉骇然,劝慰道:“你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开口闭口死啊活的,这好死还不如赖活,你这又何必呢!” 张婉玉身子孱弱,只稍稍倚靠着炕上的引枕,小声道:“我已经失了清白了,原本就是要死的,可她们连死也不让,只说我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有辱家声,如今连死都不成了。” 听到如此让人震惊的真相,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都惊得按住了唇瓣,将那声惊讶死死压在喉中,只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情?” “我……”张婉玉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吱吱呜呜的说了一个大概,沈清薇和崔锦屏却听的惊心动魄的。 原来张婉玉生母因为难产而亡,张婉玉从小就是继母养大的,张婉玉的继母说来也是凑巧,正是卢家的姑奶奶,卢倩雪的亲姑姑。 正因为如此,平常两家人走动也颇多,张婉玉在书院里也有些才名,且她又素来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病姿,谁知道却被卢家大少爷卢逸晨给盯上了。 那卢逸晨沈清薇也是知道了,虽有些才气,可色气比才气更甚,只是平常在人前装正人君子罢了,谁想到背地里却是这样的无耻之徒,趁着卢倩雪邀张婉玉出游,就把张婉玉给…… 沈清薇听到这里,早已出离了愤怒,只开口道:“那卢家人还有没有王法了,出了这等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婉玉只吸了吸鼻子道:“那卢逸晨就是一个无赖,我继母也帮着他,竟然说我失了贞洁,卢家人只肯纳了我做妾。我父亲虽然不肯,可这些年他早已经受了继母的蒙蔽,最后居然也应了,后来我死活不肯,他们总算也依了我了,谁知我的命却这样苦,只那么一回,就有了……” 沈清薇和崔锦屏又被吓了一跳,只急忙上下打量了张婉玉一眼,只见那张婉玉冷笑道:“说起来也是好笑,我继母回卢家说了之后,那卢夫人也不知怎么,居然回心转意了,说肯聘我回去做正头奶奶,只可惜我比她们快了一步,把这孩子给……” 沈清薇听了这话,又是佩服张婉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又是心疼张婉玉这般折损自己的身子,只心疼道:“怪不得你身子如今这般弱,原来竟是……” 张婉玉说完这些,心下倒是像解脱了一样,只又冷笑:“我受了这样的罪,没有人给我讨个公道,却还要我替他生儿子,这算什么道理?且不说我是没这个能耐,若是有能耐,我只出门,将那人一刀捅死了,便是给他偿命,我也值了。” 沈清薇也知道张婉玉性情刚烈,若不是如此,前世也不会才进了教坊几天,就香消玉殒了,可这种事情若是真的传了出去,如何还有活路? 沈清薇只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咬牙道:“这事情,除了我和崔姐姐,你再不要跟别人说半句了,以后也不要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至少这流言并没有传出去,将来或许你还能遇上个好人,也未可知。” 第60章 盛装 沈清薇从张家回来之后,心里只一个劲的难受,晚膳用了几口便回了流霜阁,一时间却又睡不着,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事情。 前世张婉玉年轻轻就死了,沈清薇虽说伤心,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明知道她遭遇了这些,却不知如何去帮她。 沈清薇头一次觉得,即便自己重生了,可这世上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样要发生的,就算她这辈子能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难保也只是活到了三十出头就去了,这一切仿佛还跟前世一模一样,变的只是自己的性情,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如此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日,直到第二天早上鸡鸣的时候,沈清薇才稍稍睡了两个时辰。 因的今儿是金秋盛会,所以谢氏一早就起来了,打扮了妥当之后,便来了流霜阁指导丫鬟们给沈清薇梳妆打扮。 谢氏听说沈清薇从张家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只道那张婉玉的病还没有好,又见沈清薇起床之后蔫蔫的,眼睑下的乌青也比往日严重,只劝慰道:“薇薇别伤心了,张家也是大户人家,姑娘病了,延医用药自是不会少的,你在这边着急也没有用,年轻轻的姑娘家,能有什么大病呢,少不得养上几个月,就会好了。” 沈清薇听了话就更伤心了,她明明知道张婉玉只怕是不能好了,她不过还只有几个月的活头罢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一时间眼泪便断了线一样的落下来。 谢氏见沈清薇哭的越发伤心了,还以为自己劝错了,又想起如今沈清薇的性情和以前太不一样,只开口道:“薇薇如今长大了,越发知道关心人了,只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瞧瞧这眼下的乌青,也不知道要上几层粉才能盖去。” 沈清薇只抽噎了几声,擦了擦眼泪道:“母亲,我只是觉得,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像婉玉这样,这辈子还没开始呢,眼看着就……” 谢氏也是头一次见沈清薇说这样的丧气话,只呸了一口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我那目下无尘的薇姐儿去了哪里去了?” 沈清薇自己也觉得有些纳闷了,原本就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重来的,可如今反倒不如以前那样洒脱,只自怨自艾的叹了一口气,任由谢氏替自己打扮了起来。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得漂亮之后,果然连心情也好了一些,丫鬟们只细心的为沈清薇穿戴好了。谢氏亲自为沈清薇打了粉底,上了胭脂,将那眼下的乌青盖得一丝儿不见。 丫鬟们又端了一盘子的宫绦玉佩过来让沈清薇挑选,沈清薇一眼就瞧见了上回被沈清蓉丫鬟偷走的那块玉牌,那玉牌子上如今打了络子,底下缀着流苏,倒是好看的很。 “就带这个吧,这绿丝线配的也好看,难为四妹妹还想着这个,巴巴的做了送过来,我可不得带一回。” 沈清薇今儿穿了一件鹅黄色镶浅绿色对襟的满地缠花褙子,配上一条青绿的宫绦,上面挂着玉牌、流苏、香囊,走起路来环佩叮当,风流婉转。 谢氏绕着沈清薇走了一圈,眼底满满都是欢喜,只想了想开口道:“你非要穿这件鹅黄的,其实我觉得那件玫红的才配你呢。” 沈清薇这穿衣服的品位倒是和前世如出一辙的,一向就不喜欢那些出挑的颜色,偏生谢氏就喜欢那些,每次送来的布料里面,总有几匹是亮色的,沈清薇以前是连看也不看的,这次破天荒做了一身,谢氏便非要让她穿上,沈清薇试了一回,只觉得别扭的很,临时又换了这一身嫩黄的。 “这嫩黄的我就觉得挺好的,书院里上百个姑娘,人人都穿艳色的,我最不喜欢凑这个热闹。”况且穿的太艳丽了,也容易犯忌讳,毕竟金秋盛会上,宫里的贵人也会过来。 谢氏见沈清薇不像方才那般愁容满面了,总算放下了心来,外头就有丫鬟来传话道:“老太太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问太太什么时候启程。” 谢氏一个心思担心沈清薇,这时候才想起时辰已经不早,只拍着脑门道:“你去回老太太,我这就过去,喜鹊,你去外头问问刘妈妈,车马都备好了没有?” 丫鬟领命离去,谢氏只抬起头对沈清薇道:“我们去老太太那边吧,薇薇,听娘一句,便是你今儿心里不受用,也好歹高兴些,一会儿到了书院,还有各家的老太太,老太妃,你若是板着个脸,总归是失礼的。” 沈清薇只努力点了点头,心道顾及别人的感受活着,还真是比前世没心没肺的活着累上很多呢! 福雅居里头,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沈清萱今儿穿了一声水红色的牡丹花纹的长褙子,外头罩着纱衣,动作间若隐若现,一张白皙雪嫩的脸颊上带着笑,还没进去就听见她逗得老太太直乐呵。 “老太太,听说今儿有好些节目呢,一会儿老太太看了就知道了,程将军家的二姑娘还要表演剑舞,打的真真的好看呢!秀慧郡主都不是她的对手,两三下就败在她的手下了。”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被那秀慧郡主给欺负过,只笑着道:“看来是给你出气了,你就觉得她好了,是不是?” “才不是呢!我才不是这样肤浅的人。”沈清萱翘着唇瓣辩解,只把大家伙都逗乐了。 沈清蓉也冷笑道:“那秀慧郡主,不过也就是柿子拣软的捏,如今摔断了腿,不也安分了吗?谁让她倒霉,牵哪匹马不好,非要去牵豫王殿下的,只怕这公道是讨不回来了。” 沈清蓉这话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幸灾乐祸的气息,老太太听了,只略略蹙了蹙眉头。一样是孙女,沈清薇对这件事不置一词,沈清萱的话语中也半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有沈清蓉,这骨子里透出的小夹子和落井下石的得意,盖也盖不住。 老太太这几日想了很多,沈清薇对豫王无心,老太太又不想失去这个和皇家联姻的机会,便暗地里考察起了沈清蓉来,如今瞧着,沈清蓉这样的心性,若是当了豫王妃,只怕将来对沈家也未必是好事了。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走吧。”老太太只发话道。 沈清蓉见自己差点儿冷场,倒是有些尴尬,只急忙走到老太太的跟前,笑着道:“老祖宗,孙女扶着你。” 沈清薇还是像以往一样在后头跟着,瞧着老太太被沈清蓉和沈清萱左右扶着,只微微勾了勾嘴角,就算是重活了一世,有些事情做起来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就比如这奉承拍吧,沈清蓉就可以做到信手拈来,沈清薇却怎么也做不到。 第61章 意外 到了门口,一行五六辆的马车,老太太、沈清萱还有沈清蓉都依次上了第一辆马车,沈清薇正要和谢氏上第二辆马车,谁知道老太太却喊了她道:“三丫头,你要去哪儿呀,这车里宽敞,你也坐上来吧,陪我老太婆说说话。” 沈清薇微微一愣,便听沈清萱笑着道:“三姐姐你就快上来吧,我们一起陪着老祖宗多热闹啊,还是三姐姐嫌弃我话太多了,所以不肯上来?” 沈清薇闻言,倒是略略有些脸红,只转身由丫头扶着,上了马车,笑道:“你的话是不少,不过我却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有你这样的人陪在老祖宗身边给老祖宗解闷,也算是替我们都尽了孝了。” 老太太知道沈清薇喜静,平常话也不多,如今虽说比以前好些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的热络了起来。况且昨天沈清薇去探视张婉玉之后,回来一直都闷闷不乐,这会子还笑着跟自己打趣,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喜欢清静有喜欢清静的好处,你若是有你三姐姐一般贞静贤淑,我也就不怕你找不到好人家咯。”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红扑扑的,便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蓉听了却不受用了,凭什么只夸沈清薇,不夸她呢?沈清薇哪里就贞静贤淑了?分明就是装出来的,可嘴上却道:“是啊,三妹妹的风姿,确实是无人能及的。” 沈清蓉强忍着拈酸吃醋的情绪,无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来,可方才老太太听了她对秀慧郡主那一番落井下石的话语,早已对她失了几分好感,如今沈清蓉虽然说的诚恳,可让人听来,却总透着一股酸味儿。 老太太便清了清嗓子道:“你和三丫头都是好的。”便算是揭过去了。 从卫国公府到琅嬛书院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途,等沈清薇她们到那儿的时候,书院门口早已经停满了各个府上前来参加盛会的马车。 车子还没停稳,平宁侯夫人萧氏已经带着谢玫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姑娘们扶着老太太下车,沈清薇这还是重生后头一次见萧氏,心下却还微微有些窘迫。记得前世自己太过清高自傲,惹怒了萧氏,这才黄了和谢玉的婚事,今生她虽没想着和谢玉再续前缘,可到底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萧氏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了沈清薇的脸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容就更甚了:“薇姐儿越发出落的好了,真是越看越喜欢。” 萧氏自从听说了豫王的事情,也有几日吃不下睡不着的,直到谢玫回去说沈清薇对豫王没意思,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沈清薇素来清高自傲,自己的儿子谢玉虽也是个出挑的,却在她面前总像矮了一头似得,今儿得见沈清薇低垂着眉目微微带笑的样子,萧氏只打心眼里喜欢,心道:这就是未来的儿媳妇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了,如今这性子瞧着倒是比以前沉稳多了。 沈清薇被萧氏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开口道:“舅妈,二姐姐还要跳迎新舞,我们几个就先进去了。” 萧氏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四个姑娘袅袅娜娜的就往里面去了。除去自己的闺女谢枚不谈,沈清薇确实是国公府三个姑娘中最最出挑的,放眼望去,这琅環书院大批大批的女学生,也没一个,有她这样品貌的。 萧氏心里乐得开了花,只上前和谢氏一起,陪着老太太一同往书院里去了。 金秋盛会每年一次,是琅嬛书院迎接新一届女学生的盛宴,也是京城的诰命夫人们甄选儿媳妇的盛宴,更有宫里的贵人们友情参与,场面很是盛大。有时候连皇帝都忍不住微服私巡过来,给自己的后宫再挑上一两个可心人儿。 沈清薇在去年的金秋盛会上很是忙碌,先是领跳迎新舞、然后又有书法表演、又现场作了一副迎新图,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一时给卫国公府争尽了脸面,老太太听别人夸沈清薇的话都听到耳朵长老茧了。 可今年沈清薇却一改往日的高调,什么活动也没有参加,若不是萧氏知道沈清薇手臂受伤的事情,必定也是要多问一句的。 所谓的观众席,是书院正殿一楼的大厅,表演台则搭在正殿对过藏书楼前头的空地上,与对面的大厅不过两丈远。左右各有厢房,是给姑娘们换装准备用的。 大厅中间第一席是留给宫里人的,以沈太妃为尊,左右位置各按照各位夫人的诰命品阶排位,品阶越低的就离舞台越远。 谢氏和老太太都有一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在身,自然就坐在左边的第一席,小谢氏和林氏的身份虽然低一些,却也沾了国公府的光,可以坐在她们身边。 入了席,就可以瞧见对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忙忙碌碌的在准备表演。第一个节目雷打不动,是妙舞先生排练的迎新舞。 沈清萱头一次参加金秋盛会,很是好奇,只跟着沈清蓉去了她们换衣服的厢房。 那厢房里面每人一个位置,位置上放着箱子和一面铜镜,一应要用的东西就都放在这箱子里头,这时候大家都自顾自的忙乱,也没谁顾着沈清蓉。 沈清蓉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头,从里面拿了衣服出来,递给一旁的沈清萱道:“你帮我把衣服先带去隔间,我一会儿就来。” 沈清萱只点了点头,抱着沈清蓉的衣服去隔壁的换衣间。沈清蓉见大家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只伸手打开了一旁的箱子,从自己随身带的荷包里头拿了一样东西出来,将那东西用力的扎在了箱子里的鞋底内。 几个姑娘嘻嘻哈哈的从这边经过,沈清蓉见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只强做镇定的理了理裙子,往隔壁换衣间走去。 此时沈清薇却没跟着她们两个过来,只找了崔锦屏两个人在外头说话,又因这边人来人往的声音吵杂,所以两人边说就边往藏书楼背面走过去。 两人想起张婉玉的遭遇,只还是义愤填膺,崔锦屏难得见沈清薇这样愁眉苦脸的,便想拉着她去前头看姑娘们化妆,两人正打算离去,却听见那藏书楼里面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堂姐,把她藏在这儿不会被人发现吗?” “怕什么,这里平常就没什么人来,这药效据说有半个时辰,也够了。”说话的人正是卢倩雪。 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都惊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门里头的脚步声近了,两人只急忙躲在了墙根后面。沈清薇只偷偷探出头来,便瞧见卢倩雪穿着一身伴舞的衣服,探头探脑的从藏书楼里出来,身后跟着柔佳县主。 这时候准备演出的人都在前头舞台两边的厢房里,这藏书楼里半个人影也没有,沈清薇和崔锦屏只等她们离去了,这才慢慢的靠过去,将那门推开。 里面到处都是林立的书架,沈清薇和崔锦屏分头找了一圈,在某处书架后面的墙角里,发现了昏睡着的燕苒。 沈清薇吓了一跳,伸手探了探燕苒的鼻息,见还安稳,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听那卢倩雪说什么药不药的,想必是给这燕苒下了药。 崔锦屏只气愤道:“她们竟然做这样的事情!” 沈清薇脑子一转,却又想到一些事情来,只拧眉道:“崔姐姐,你还记得婉玉说的药吗?” 崔锦屏心下一惊,只拉着沈清薇的手道:“她们会不会喊了别人进来?” 这时候沈清薇却已淡定了几分,今日金秋盛会,人都在外头看表演,谁会没事到这藏书楼里来呢? “不会,书院里不进外男,应该不会有人来的,想必是那卢倩雪为了领舞,所以才把燕苒给弄晕的。” 前两日就听沈清萱说,卢倩雪因为一个动作做不好,已经让妙舞先生罚了下去,让她跳伴舞了,而取代她位置的,正是燕苒。如今表演就要开始,在这个时候把燕苒弄晕了,那岂不是没有人领舞?这样一来,妙舞先生为了顾全大局,必定会让卢倩雪再来领舞。 沈清薇想到这里,只忍不住摇了摇头,不过就是一个领舞的机会而已,居然还要用这样的手段,真是让人心寒。 “那怎么办?”崔锦屏平常虽然胆大心细,但这样的事情也是头一回遇见,这心里还像打鼓一般。 沈清薇只拧眉想了想道:“我们走吧,这事情还是不要管的好,卢家是些什么人,沾上了可就麻烦了。” 崔锦屏一想到张婉玉的遭遇,一腔热血早已经少了一半,只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前头大殿里沈太妃和几位娘娘的銮驾已经到了,乐师都准备就绪,只等着时辰到了,就要开演了,可就在这个时候,燕苒不见了。 妙舞先生正火急火燎的寻着燕苒,额头上都急出了汗来。 沈清薇虽然知道燕苒在哪里,可实在不想多事,只择缄口不言。崔锦屏见沈清薇如此淡定,也只把这事情死死的烂在心中。 那边妙舞先生急的团团转了起来,瞧见卢倩雪穿着一身伴舞的衣服,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还是开口道:“倩雪,你去换衣服,领舞吧。” 卢倩雪双眸一亮,一双眼珠中似有精光射出来,只朝着柔佳县主那边使了一个眼色,答应道:“学生这就去换。” 一旁的沈清蓉听了,眉心却略略一紧,只开口道:“领舞的舞鞋还在燕苒的箱子里呢。” 那边柔佳县主听了,颐指气使的就走到燕苒的位置上,将那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那双舞鞋来。领舞的舞鞋是专门订制的,上面缝了一圈的东珠,鞋尖上还有一颗半寸大的东珠,穿在脚上都很显眼。 沈清薇冷冷的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着去换衣服的卢倩雪,略略咬了咬唇,眸中透着一丝紧张却又雀跃的神情。 沈清薇极少瞧见沈清蓉这样的表情,可一旦沈清蓉露出这样的表情,大抵也预示着她脑子里在想坏主意,或者已经动了什么坏的念头。 果然不出所料,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卢倩雪的衣服还没换好,柔佳县主就急冲冲的跑过来道:“先生,舞鞋里面有针,堂姐的脚底被针扎了。” “怎么回事?”妙舞先生就算再淡定,这时候两个领舞都出了意外,她也绝对淡定不下来,只急忙走到卢倩雪换衣服的小房间里,就看见卢倩雪抱着一条腿,脚上的白袜子已染上了几朵血迹,一双杏眼里面含满了泪珠,只开口道:“先生,这……这舞鞋里有半截针头。” 妙舞先生低头一看,果然见那舞鞋里面有半截的针头,只郁闷道:“大概是绣娘做鞋的时候不小心断在里面的,你还能再跳吗?” 卢倩雪如何预料到自己这般倒霉,好容易摆平了燕苒成了领舞,却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可瞧着自己脚底心的血迹和隐隐传来的疼痛,还是咬着唇瓣摇了摇头。 妙舞先生这时候也乱了阵脚,又想起之前为了以防意外,她已将领舞的舞步都教给了跳伴舞的姑娘们,只是不知道她们最近有没有练习,原本也就是随性教的,从没想着要让她们上场的。 妙舞回过头,看见沈清薇正站在那边,她身材窈窕动人,天生就是跳舞的好料子,这时候又别无选择,只拉着沈清薇道:“薇薇,换衣服,你上!” 第62章 绣花针 沈清薇虽知妙舞先生这是临危受命,并不好拒绝,可方才沈清蓉那微勾起的嘴角总让沈清薇觉得有一丝困惑。那舞鞋中断了的半根绣花针到底是绣娘们粗心造成的呢?还是有人故意而为? 虽说沈清薇如今对这个堂姐的为人也算是彻底认清了,可以前总觉得她不过就是小姑娘家心高气傲一些,但也绝对不至于做这样歹毒的事情。 沈清薇玩下腰,捡起那只舞鞋看了一眼,将那还沾着卢倩雪血迹的半截绣花针拔了出来,不动声色的收到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里。 “三姐姐,你就跳吧,今儿老祖宗都来了,我也好久没瞧见你跳舞了。”沈清萱也跟着一起起哄。 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围的沈清蓉,见她虽然很卖力的放松脸上的表情,可拢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握着。沈清薇便笑道:“我的膀子还没好呢,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我不好好养,下半辈子可就废了,让二姐姐领舞吧,我听说先生已经把所有的舞步都交给了她们,二姐姐向来好学,想必已经跳得很熟练了吧。” 这时候沈清薇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沈清蓉这几天瞧着如此憔悴,原本想着她不过是跳伴舞的,且去年就学过,本不该这样累的,如今想来,想必是在幽芳阁里头偷偷练舞,这才把自己熬成这幅样子的吧? 沈清蓉见沈清薇提起了自己来,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一丝笑意抿在唇边,带着几分渴求的朝着妙舞先生那边看过去。妙舞略略皱了皱眉,一时也为难了起来。沈清蓉虽然平常刻苦训练,只是舞艺这东西,也是要靠天分的,沈清蓉在伴舞中尚且算不得是最佳的,要她担纲领舞,确实太过冒险了。 “先生,山长派人过来问,我们准备好了吗?”外头的随侍进来问道。 妙舞先生微微一愣,随机开口道:“清蓉,去换衣服,你上。” 沈清蓉紧揪着的心在这一刻落了下来,眉梢的笑意逐渐放大,只点头应了一声。 这里既然已经成埃落定,人群也就散开了,卢倩雪满脸不甘心的瘸着腿出门,她现在是不但领舞跳不成了,连伴舞都不行了。崔锦屏悄悄拉了沈清薇出来,看着卢倩雪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凑到沈清薇的耳边道:“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沈清薇眨了眨眼,原本想告诉崔锦屏,兴许这不是卢倩雪偷鸡不成,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沈清蓉毕竟是卫国公府的人,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那整个卫国公府都要名誉扫地了。 沈清蓉穿上了领舞的衣服,头上戴着嵌珠宝冠,流仙群的下摆上缀着一圈拇指大的珍珠,足下的舞鞋上点缀的那个珍珠尤其硕大,正是方才把卢倩雪脚底都戳破的那一双。 外头的乐鼓声已经响了起来,沈清蓉身为领舞,昂首挺胸的朝着台下走过去,在经过沈清薇边上的时候,眉梢微微一挑,只柔声道:“还要谢谢三妹妹,向妙舞先生举荐我。” 沈清薇最看不上沈清蓉这假惺惺的样子,明明心里各自不爽,却还要装个笑脸,可自己还真没办法跟她撕破脸,于是也只挤出了一丝笑来,轻笑道:“二姐姐客气了,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若不举荐你,如何对得住你在家的苦练呢,只是……”沈清薇顿了顿,继续笑道:“不知道二姐姐有没有检查清楚了,可别再让什么绣娘断了什么针在鞋里面。” 沈清蓉本就心虚,听沈清薇这么一说,顿时就变了脸色,后背都湿了一片,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起来,连后面人的催促声都听不真切了。 这时候沈清萱正好从外面过来,见了沈清薇只开口道:“三姐姐,太妃娘娘请你过去呢,三姐姐快走。” 沈清薇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被沈清萱给拖走了,她只淡淡的回了回头,见沈清蓉还站在台下发愣,只无奈的笑了一下,却叫沈清蓉瞧见了这个笑容,沈清蓉只觉得心下一冷,便以为沈清薇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小谢氏虽然被大老爷数落了一顿,却还是没断了对豫王的念想。在小谢氏的眼中,沈清蓉自然是样样好的,没什么比不上别人,除了出生这个娘胎里带出来的缺点之外,其他的,并不比沈清薇差。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小谢氏多少年来一直没谢氏压了一头,后来好容易比谢氏先生了一个女儿,却没想到谢氏这个女儿竟这样聪明。不过好在沈清蓉也是要强的,处处都紧随沈清薇的步伐,虽说赶超有困难,但好歹也不至于让人感觉落后很多。 且这一次金秋盛会,沈清薇因伤什么都没有参加,沈清蓉却还是伴舞。沈清蓉原本是想着要当领舞的,无奈身世又比不上那几个,每日回家便长吁短叹。小谢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给她出了这样的主意。 沈清蓉虽然小心眼,但从小也是读圣贤书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并不至于恶毒,小谢氏确实跟着她那个姨娘,什么歪念头都动过,便教唆沈清蓉道:“你以为这世上的好事情都是自己来的,傻闺女,你若是真的想当豫王妃,还的自己去争。” 沈清蓉前几天还对谢玉非君不嫁,可这几日瞧着书院里那些姑娘对李煦的狂热劲儿,早已经把谢玉丢到了一旁。 谢玉算什么,将来顶多也就是继承一个平宁侯的爵位罢了,总是当人臣子的,可李煦却不同,皇帝只要再生不出皇子来,李煦可是要当太子的,太子那就是将来的皇帝,沈清蓉想到这里,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尤其想起那一日李煦从台上缓缓的走下去,那一抹背景映着阳光,竟有一种从天而降的感觉,这才是天之骄子才有的架势。 沈清蓉想了半日,终于咬了咬唇,问小谢氏道:“母亲,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沈清蓉虽听了小谢氏的话,可从小到大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如何干下手,又想起当日自己的丫鬟在三房偷了个东西,虽没有什么人瞧见,却还是让沈清薇抓了个正着,越发就害怕了起来。 小谢氏只开口道:“你怕什么,你那丫鬟那是因为她藏了贼赃,自是说不清的,可你这事情,只要不给人瞧见,必定万无一失,便是那绣花针吧,谁家还没有几根断了的绣花针?” 沈清蓉依旧拧着眉头不语,小谢氏这时候确实横了心了,只开口道:“我在这家里熬油一样熬着,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为了你和你兄弟都出息了,将来能让我过上体面的日子,那谢氏处处压着我一头,我也只能盼着你,能将三丫头给比下去,以消我心头只恨了。” 沈清蓉听小谢氏说起这个,倒是有了共鸣,若轮她对沈清薇的恨,绝对不会比小谢氏恨谢氏少半分。这些年她处处给沈清薇当绿叶当陪衬,以前仗着沈清薇的脾气冷,还能得老太太的欢心,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她也讨不到好了,沈清蓉一时间涨红了连,握着拳头道:“母亲,我听你的,若是成了,我能在金秋盛会上当个领舞,必定能让豫王殿下注意到我。” 沈清蓉想到这些,心口便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再抬头的时候,沈清薇早已经不见了,只是方才她那若有似无往这边看的一眼,还是让沈清蓉觉得后怕,像一根针一样,扎进沈清蓉的胸口。 “清蓉,准备好了吗?就要上场了!”一旁的妙舞先生只提醒道。 沈清蓉收回了一些思绪,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先生放心,都准备好了。”沈清蓉深呼一口气,抬起脚步来,成败就在此一举。 沈清薇出了厢房,便跟着沈清萱一路往观演的大厅那边去,她才抬起头,就瞧见坐的满满当当的女席上,有着一抹不和谐的身影。 每年金秋盛宴的时候,因为大厅都预留给了京城的官太太们,所以书院里面山长和先生们的席位都设在左右的两间耳房里面,打开窗户,正好也能把舞台上的表演尽收眼底。 按说李煦现在是书院的先生,应该坐在耳房里头,可谁知道他这会儿却堂而皇之的坐在沈太妃的边上说话。 沈太妃偏生这个时候找了沈清薇去,这其中是个什么意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沈清薇一身嫩黄色的装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走起路来如杨柳扶风一般让人如沐春风,才到门口,已经得了多位太太们赞许的眼神,也唯有萧氏这时候有些警觉,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沈清薇,心里说不出的担忧,看来谢玉和她的婚事,宜早不宜迟了。看见有人留言说正在看书,我也就安心了……终于知道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么么哒,爱你们 第63章 晕倒 沈清薇才入门口,那边沈太妃便向着她招手道:“三丫头,过来这边坐。” 沈清薇往沈太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李煦就坐在她的左手边,想必右手边那个位置,便是留给自己的了。这时候几个宫妃也识相的让开了位置,这算哪门子的事情呢? 沈清薇脸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见沈清萱已经丢下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顿时觉得有些郁闷。 “给太妃娘娘请安。”沈清薇走到沈太妃跟前,仪态万千的福了福身子,沈太妃只伸出手虚扶了一把,问道:“手臂可好些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这般爱护你弟弟,当真是让人心疼。” 沈清薇没想到这些小事连沈太妃都知道了,只笑着道:“也没什么,那时候只是情不自禁,从没想那么多,事后其实也觉得后怕,只是想着然哥儿没事,心里便安慰了几分,我受些伤,也不算什么。” 沈太妃听了,满眼都是关爱之意,只心疼道:“好孩子,有人说你凉薄,我就不信,你那时候还小,不懂事罢了。” 沈清薇略略记下了沈太妃说的这句话,用凉薄两个字来形容她的前世,倒还真是贴切的很呢,只是如今想来,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红了脸道:“以前年纪小,总顾着自己,是薇薇的错。” 沈清薇这边和沈太妃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那边李煦的视线倒是结结实实的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若说第一次瞧见她的时候,是妩媚动人;那第二次遇见她,便是刁钻古怪;第三次课堂上跟她对弈的时候,倒是有几分传言中的睿智和冷傲。 只是这次又有些不同,低垂着眉宇,长睫微颤,竟然有几分温婉大方来,那眉心似乎还透着一丝愁绪,尽然让人看着有一种很莫名的,想要去亲近的感觉。 只是所有的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她的身上似乎总有着一股让人不可亲近的气场,也大约因此,才有了她冰美人的称号。 李煦想到这里,唇边便不自觉多了一抹笑,一时间只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沈太妃这厢正好转过头来,更是瞧见了李煦的这一抹笑意。说起来李煦和先太子一样,倒是很有先帝之风,平常看着温文尔雅的,其实骨子里冷漠的很呢,这样会心的笑意并不容易见。 “来来来,你们应该认识了吧,豫王,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家里的侄孙女。”沈太妃一开口,竟有几分拉家常的感觉,众人一听这口气,心下就越发明白了,只怕沈太妃是铁了心思要把沈清薇订给李煦的。 也不怪沈太妃着急,沈家这一代在宫里是没什么人,如今她年纪也大了,因了从小把皇帝养大的情分,虽然没做成太后,可在后宫却有太后的待遇,已是到顶了。若是沈家再不出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来,这卫国公府的恩宠,只怕要到头了。 老太太瞧着沈太妃这样热络,一时间也是矛盾重重的,可她一抬眼就瞧见沈清薇和豫王那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在沈太妃的身边,端得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一般。 以前老太太瞧着谢玉也是好的,可这回见了豫王,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了。 老太太原先还依着沈清薇,可这一眼之下,倒也是被说服了,只略略蹙眉,瞧着沈清薇那边什么反应。 沈清薇稍稍抬起头,便看见李煦那一张云淡风轻的脸,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闻着倒是让人提神醒脑的很。沈清薇便又想起了李煦短命的事情,只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小声道:“臣女见过豫王殿下。” 李煦眉峰一挑,笑道:“你这样见我,倒还是第一回。” 沈清薇微微一愣,随即脸颊就绯红了起来。说起来和李煦还真的是有过几面之缘了,只是每次不是狼狈不堪,就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这男人的皮囊太过有诱惑力,险些让人忘了他这胸口长了一颗恶毒的心呢! “以前在书院里,殿下是臣女的先生,臣女自当行师生之礼,今日盛会,先生既是以豫王的身份来的,那臣女自当行君臣之礼,难道有什么错吗?” 李煦涩笑,难得她这般的巧舌如簧,倒是无趣的很,只随口道:“那你可记得了,下次在书院遇到本网,别忘了行师生之礼。” 沈清薇一听,这李煦分明就是在说她前几次太过无礼了,头一次偷听再前,后来又质问再后,不论哪一次,沈清薇分明没行过什么礼。只是……这种事情若是让人知道,沈清薇的脸面也就丢尽了,也只能任由他逞这口舌之快了。 沈清薇咽下了一口气,心里默念了几遍你这短命鬼,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开口道:“多谢殿下提点,臣女记得了。”沈清薇说完这句话,心里还不屑道:亏得和沈清蓉在一起久了,倒是也学了一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 李煦见她在人前这般无趣,也没了要逗弄的心思了,这时候台下的乐鼓声也起来了,山长上台宣布金秋盛会开始。沈清薇正要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却被沈太妃给留了下来,只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沈清薇稍稍撇了一眼坐在另一旁的李煦,心下郁闷难当。太妃娘娘这回可真是坑死自己了,白白让自己沾上这短命鬼,沈清薇哪里知道,这后头那些对豫王殿下有些念想的官太太们,只一个个眼中恨不得射出暴雨梨花针来,把她给解决了。 萧氏坐在后面,也是如坐针毡,心里一个劲骂沈太妃不地道,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耐着性子,抬起头看台上的演出,今儿伴舞的姑娘里头,谢玫也在。 沈清薇昨儿因张婉玉的事情,本就不高兴,今儿原本看了一处鹬蚌相争的好戏,倒是有了些兴致,谁知道又来了这一处,只觉得自己好容易建设的好心情又乱糟糟了起来,便索性抿着唇瓣不说话,抬起头看着台上人的表演。 沈清蓉好容易争得了这个领舞的机会,心里只一个劲念着要让自己好好表现,临上舞台的时候,还逼着眼睛念了几声佛,想方设法的把沈清薇刚刚那个眼神给忘记。 这时候乐鼓声一响起来,沈清蓉便提起精神往台上去。她是领舞,却不是头一个上场,等伴舞们各自归位,跳了起来,鼓声加快的时候,沈清蓉才跳起了舞步,胡璇上场。 这一上场便是百来个胡璇,很是考验舞艺,沈清蓉在家里连的时候,还有些力不从心,今儿又有些紧张,足下就有些踉跄,妙舞先生在台下看的惊心动魄的,见她好容易稳住了,一颗心才重新回了胸口。 谁知沈清蓉好容易稳住了舞步,微笑着摆好造型,正打算接着跳下去的时候,却见舞台对面正对着的席面上,沈太妃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的那对璧人。 因为舞台和大殿不过两仗远,沈清蓉可以清晰的看见沈太妃脸上那种满意的笑。沈清蓉坐在边上,虽然面无表情,但那种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感觉就像狠狠践踏在了沈清蓉的胸口,让她喘不上气来。 以前沈清薇做领舞的时候,她只不过是她众多伴舞中的一个。如今沈清蓉自己做了领舞,沈清薇却成了高台对面的座上客,带着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取悦她。而她的身旁,还坐着众多姑娘们所梦寐以求的豫王殿下。 沈清蓉的脑子轰隆一下炸开了,所有的舞步似乎都一下子从她的脑中掏空了一般。乐鼓声不断,可她不知道要怎么跳下去。对着前方正中坐着的沈清薇,她完全跳不下去了。 “清蓉,你怎么了,快跳啊!快跳!”妙舞先生在台下一个劲的喊她。 沈清蓉只觉得冷汗一层层的溢出来,身体轻的发飘,顿时眼前一黑,倒在了众人中央。 沈清薇是一早就发现沈清蓉有些不对劲的,只是那一开场的胡璇确实有些难度,沈清薇以为她只是没调整好而已,谁知道她竟然连后面的舞步都忘了,等到沈清薇觉得事情不简单的时候,沈清蓉已经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儿?”台下一众看表演的人都沸腾了起来,原本脸上堆着笑,一个劲的跟别人嘚瑟那台上领舞的是自己闺女的小谢氏也都呆住了。过了片刻,才有人推醒了她道:“沈夫人,你女儿晕倒了” 小谢氏只急忙站起来,向舞台那边走过去,沈清薇见老太太也一脸担忧,只站起来道:“老太太别担心,医院有医谕在,二姐姐不会有事的。” 乐鼓声停了下来,沈清薇也提着裙子去台上看看情况。妙舞先生请了医谕过来,几个姑娘一同把沈清蓉扶着下了舞台。 医谕叹了一下沈清蓉的鼻息,又测了半日的脉搏,才有些不解开口道:“劳累过度,兼又有些恐慌惊惧,还带着些急火攻心,所以才晕了过去。” 沈清薇一听这话,只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了,医谕这医术也实在高明,连晕倒的理由都说的如此充分,只是劳累过度和恐慌惊惧倒是有些说头,这急火攻心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第64章 领舞 这时候山长也过来了,问了情况之后,只蹙眉道:“快些处理好,这全京城的官太太们都在呢,千万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妙舞先生自恃是宫里的教习,平常都带着几分高冷,在山长面前也都是得脸的,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自是脸上无光,只一个劲道:“请山长恕罪,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是原来领舞的两个人一个不知去向,一个又伤了脚,这才……” 妙舞先生说到这里,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怎么那么巧合,两个领舞都在同一天连番出了意外。妙舞先生眉心一拧,正还要开口,那边山长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只将妙舞先生招到了门口,往那左边的耳房望过去。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面白俊朗微微蓄须之人,正拿着一把折扇,坐在靠窗的第一个位置。这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啊! 妙舞先生以前就在宫里当差,如何不认识皇帝,当下吓的脸色都变了,卿钰山长只开口道:“快去赶紧处理好了,这迎新舞何等重要,大家都等着呢。” 妙舞此时思绪纷乱,一时间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开口道:“若是这样,只能让清薇顶上了。” 沈清薇听医谕说是无碍,只让沈清萱先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 小谢氏见沈清蓉面色苍白,一时还没有醒过来,只着急问道:“大夫,她什么时候会醒,怎么还没醒过来。” 琅嬛书院的医谕,是以前宫里的医女,医术很是高明,她既开口无碍,沈清蓉必定是没什么事情的,这小谢氏一味追问,倒是让人显得很掉架子。沈清薇便开口劝道:“大伯娘放心,二姐姐没什么事情,医谕说了,回家好好休养几日就好,这会儿还没醒过来,只是昏睡了,等睡醒了,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小谢氏虽然瞧不惯沈清薇,这时候却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陪在沈清蓉的边上。 妙舞先生从门外进来,见沈清蓉尚未转醒,也问了医谕几句,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只开口道:“薇薇,这一次琅嬛书院可就全靠你了。” 沈清薇心道这可糟了,对于她们来说,她不过就一年没跳这迎新舞,可对于自己来说,那可是二十年没跳过了,虽说那些舞步依稀还记得,可要跳的好,只怕就不容易了。 沈清薇脸上顿时也担忧了起来,但是妙舞先生已经第二次求自己了,若是这次还不能答应,倒是显得自己拿乔的很了。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不瞒先生,我这一年并未怎么练习舞艺,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重新研究了一下这迎新舞的舞步,稍作了一番改动,和这乐鼓之声倒也相配。” 这就要说起沈清薇重生之前的事情了,琅嬛书院的金秋盛会几十年如一日,年年看一样的舞蹈也实在没意思,皇帝知道沈清薇舞艺精湛,特意让她重新编排了一下迎新舞的舞步,如今沈清薇能记得的,倒是那些新舞步了。 妙舞先生听沈清薇这么说,虽然也没有几分把握,可如今皇帝就在耳房,若是再次御前失仪,她这个舞艺先生也不用当了。 “那……就按你的新舞步跳吧!” 沈清薇见妙舞先生答应了,也知道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便只开口道:“如今这会儿我便是换衣服也来不及了,好在我今日穿的嫩黄色也配伴舞们的水绿色衣衫,也就这样凑合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终于答应上场,也只松了一口气,又道:“那你的胳膊怎么办?” 沈清薇这时候也顾不着那么多了,只拧眉道:“已经好些了,应该没什么大碍,这后面还有那么多节目等着,总不能让书院丢了脸面,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 崔锦屏上前,又帮着沈清薇理了理鬓发,只开口道:“你也当心些。” 外头的乐鼓声又起来了,姑娘们排好了队伍依次上场,沈清薇站在台下,稍稍的舒了一口,阖上眸子细细的想了想舞步,咬了咬唇瓣,摆好了开场的动作。 原先沈清薇觉得这身体足有两个月没有好好活动,必定是跳不好的,可她忘了,当初她重新排舞步的时候,已是三十开外,而如今却是十四五岁的身子,怎么能和当初相比呢! 沈清薇只在台上旋转了两圈,便隐隐找到了当初跳舞的感觉,越发的游刃有余了起来。 原本因为方才的事情,台下已经隐隐有了些躁动,一些官太太们都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个性,若是没出错,也得不了她们的夸赞,可一旦出了错,那就全是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这时候乐鼓声又起,大家都看着琅嬛书院如何解决这次尴尬,没想到却是沈清薇穿着一袭嫩黄的衣衫,从人群中而出。 她虽然没有精心化妆,可这浑然天成的妙曼舞姿,忍不住让这群挑剔的妇人都啧啧称赞了起来。 台下瘸着腿的卢倩雪方才瞧见沈清蓉晕倒,只恨恨的幸灾乐祸了一番,如今瞧见是沈清薇上场,顿时脸上就生出几分厌恶来,只开口道:“真是有意思,没想到最后竟又便宜了她了。” 因为沈清薇跳的是创新的舞步,和去年有所不同,原先没什么兴致的夫人们也都又有了兴致。 谢氏瞧见沈清薇又出场了,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只殷勤的站起来给老太太添了一杯茶道:“老太太,你瞧瞧,这回是三丫头领舞呢。” 老太太的视线也盯在沈清薇的身上,越看越觉得满意,只又不自觉的往李煦那边看了一眼,见李煦也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的舞蹈。 从沈清薇出来的那一刻,李煦就瞧出了她和别人的不同,她的一颦一笑中透着一股慵懒的自信,分明是很不屑的样子,可做起来却如此得心应手,仿似这个舞台原本就是为她而设的。 沈清薇舞得专心致志,且来了感觉,也越发的就放开了,偶尔接触到李煦头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眸光,只冷冷的就避开了。 最后的结尾处是一个连续的胡旋,足足有上百下,等到乐鼓声结束的时候,才缓缓的停下来,身体如弯弓一样,仰面朝天,摆出众星拱月的造型。 此时台下已经有了一片的叫好声,沈清薇只觉得这声音透着几分耳熟,分明是在哪儿听过的,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等到乐鼓声停止,身旁的伴舞扶着沈清薇站起来,沈清薇走到台前谢幕的时候,视线在左边的耳房窗前一扫而过。 那挥动着折扇须着一缕小的男子,分明就是皇帝啊! 沈清薇吓的当下就腿,身子堪堪打了个颤抖,幸好有一旁的谢玫将她扶住了,见她脸色突变,只急忙问道:“三表姐,你怎么了?” 沈清薇阖眸让自己淡定一些,前世据说皇帝也曾看过自己跳舞的,后来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是皇帝的过错,说起来还是皇帝成全了自己,让沈家得了一个好名声。 可是对于沈清薇来说,这后宫十多年的生活当真是消磨了她太多的才情,生生把她孤傲冷淡的性格磨圆了。可若是再有一世,她决计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沈清薇低下头,小声回道。 谢玫瞧着沈清薇脸色很差,抬起头却瞧见沈清薇额头上层层的汗珠,也当是她方才跳舞累着了,只小心扶着她道:“那你先歇一会儿,要不要我请医谕来看看?” 沈清薇这会儿已经勉强能走几步路,只摇头道:“不用了,我稍稍坐一会儿就行了。” 李煦坐在对面,自然将沈清薇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下到是有些狐疑,只是沈清薇这被抓住了痛脚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煦倒是觉得挺受用的。 李煦等了半日也没瞧见沈清薇重回席上来,见下面的表演又开始了,倒是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 李煦正想找个由头离席,却见有人从耳房门口出来,低眉敛目的朝这边走过来。几个宫妃一看,顿时就都明白了,皇帝又偷偷的瞒着她们微服私巡来了。 “豫王殿下,皇上请您过去呢!” 李煦虽然对皇帝的习性算不得熟悉,可以前也曾听母妃说过,今上原本是一心想当个闲散王爷的,从来没想着要当皇帝,所以性格一向是多情的,瞧着那些个宫妃,也不乏有几个是寻花问柳而来的。 这在民间都是要被人诟病的事情,到了皇家就成了佳话了。 第65章 心动 沈清薇在换衣服的厢房里面休息了片刻,总算稍稍的收回了一些魂魄来,转念一想,倒是自嘲的笑了起来。 前世皇帝虽然对自己礼遇有加,一来是迫于自己的才名,二来也是因为皇帝和沈晖交好,作为好朋友的闺女,皇帝自然也不会亏待沈清薇。其实说到底,若轮男女之情,沈清薇和皇帝之间应该是没有的。仅有的几次肌肤之亲,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而已,已经久远得沈清薇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沈清蓉这时候也已经悠然转醒了,见小谢氏侯在边上,只觉得一阵委屈,正要开口却见门口处沈清薇也脸色苍白的坐在那边,略有疲累之色。 妙舞先生从门外进来,见了沈清薇只开口道:“薇薇,你这新舞步是什么时候排的,竟还瞒着我,我若是早知道你偷偷练了这样的舞步,还能让你婉拒了这领舞的位置?” 沈清薇其实也是因为临时被抓了壮丁,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她确实手上的伤还没好全,刚才全力一舞,倒是并未感觉,这时候才发觉手臂又隐隐作痛了起来,只伸手握住了臂弯道:“先生谬赞了,我确实……” 谢玫见沈清薇的脸色很差,只关切道:“先生,三表姐可能牵扯了旧伤,脸色那么差。” 妙舞一时也发现了沈清薇的异样,好在医谕并未走远只又命人将她请了过来。医谕看过了沈清薇的臂膀,再次警告道:“你若是不想这胳膊好了,尽管在乱来试试看!” 沈清薇听了这话,到底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一味的点头。妙舞先生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向医谕道:“刘医谕,这次不能怪薇薇,要不是她出来救场,书院这次可就要丢人了。” 刘医谕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了一向清高的妙舞都为沈清薇说话,只开口道:“我要不知道这层关系,看我还肯替她诊治?” 沈清蓉方才转醒,心中万分委屈,如今看着大家只一个劲的围着沈清薇转,心下越发就难受了几分,只偏头偷偷的擦了擦眼泪,小谢氏瞧见沈清蓉醒了,急忙道:“刘医谕,蓉姐儿醒了,您快来帮我替她瞧瞧。” 沈清蓉这时候还红着眼睛,并不想让别人瞧见,便夹着哭腔,虚弱道:“母亲,我……我没事……” 刘医谕听见小谢氏喊她,只放开了沈清薇去瞧沈清蓉,又替她把了把脉搏道:“放心吧,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回家好好休养几日,用不着吃什么药了。” 小谢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瞧着沈清蓉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幽怨,又想起方才外头一阵阵的喝彩声都是给沈清薇的,只越发就觉得胸口闷的很,勉强向医谕道了一声谢。 沈清萱见沈清薇半日没从厢房出去,便寻了过来,见沈清蓉也醒了,只开口道:“二姐姐,老祖宗说了,你要是不舒服,就让大伯娘先带着你回去吧,一会儿还有表演结束了,还有午宴,午宴之后,在书院的后花园还有举办赏桂游园会,老祖宗怕你熬不住呢!” 小谢氏虽不甘心,只是如今瞧着沈清蓉这恹恹的身子,也知道她是熬不住的,反正游园会以后还多着呢,倒也不怕错过这一回。 “老太太说的是,既然这样,那我就带着你二姐姐先回去了。” 沈清蓉哪里愿意,只咬牙道:“我没事,我……我还可以……” 沈清蓉一激动,这说起话来就有些喘,沈清萱见了,不免心疼道:“二姐姐快别逞能了,你瞧瞧你这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气堵着难受,还想再说几句呢,只听沈清薇也开口道:“二姐姐若是不想回去,我倒是要先回去了,好久没练舞,方才跳了那一下,这会儿还觉得脚底有些飘呢!” 沈清薇说这句话原本是好意,只想劝了沈清蓉一起回去,可谁知沈清蓉方才晕倒了,并不知道是沈清薇替代了自己的位置,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指着沈清薇道:“你……你……居然是……” 这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沈清蓉一口气没喘上来,又给厥了过去。那边沈清萱见了,只急忙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姐姐又晕了。” 这下就连沈清薇都觉得冤屈的很了,她不过就是随意一句话,怎么就……瞧着医谕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给沈清蓉急救,沈清薇觉得,自己还是躲远一点好。 却说李煦去了隔壁的耳房,果然见皇帝正独自一人坐在席上。外头笙歌曼舞,又表演起了节目,只是和方才沈清薇那一舞比起来,就逊色了很多。 李煦上前行礼里,恭敬站在一旁,皇帝便指着边上的位置道:“坐下吧,你我之间随意一点的好。” 李煦见皇帝并未用“朕”这个词,也知道他今日是微服私巡,并不摆皇帝的架子,便也敛袍坐在了一旁。 皇帝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伸手捻了一把他下颌的山羊胡子,带着几番回味道:“卫国公的嫡女,果然是个妙人啊,一年不见,竟越发让人眼前一亮。” 李煦闻言,眉梢微微一闪,一时没弄清楚皇帝的意思,难不成是皇帝看上了沈清薇了?皇帝今年三十有五,虽说还是盛年,只是和沈清薇相比,足足也大了二十多年呢。况且……以沈清薇这样的性子,若是进了宫,未必会开心吧? 李煦也不知为何,居然会想到这些,只怔了片刻,并未回答皇帝的话。皇帝见李煦一时失神,心下却也暗笑,上回还说自己没瞧上什么人,那方才眼睛发直的盯着姑娘家看又是因为什么?皇上自诩风流,有兼爱搞一些成人之美的佳话,便笑着道:“侄儿啊,这世上的美人虽多,可若是不抓紧了,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李煦一时回过神来,依皇帝的意思,是替自己看上了沈清薇了?李煦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喉头都紧了起来:“皇叔这话是有些道理,只是……”李煦虽然和沈清薇有过几面之缘,若说喜欢,确实也谈不上,只是觉得她比一般女子似乎更有趣些而已。 李煦的话还未说完,皇帝一收扇子,笑道:“难不成你还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也太丢老李家的脸面了。” 李煦一时哭笑不得,心下觉多了一丝难掩的柔情蜜意,略略带羞涩道:“还请皇叔成全,莫要强求了她。” “哟哟……这是怜香惜玉了起来?”皇帝一下子有了兴致,挑眉看着李煦道:“你的性子,倒是像极了你父王,当年你父王惦记上你母妃的时候,还是朕给传的信呢,可惜如今朕是没这个空当红娘了,这接下去的事情,倒是要靠你自己了,你若是搞不定了,就告诉朕,朕赏你一道圣旨,直接把她娶回家,看她愿不愿意?” 李煦一听,吓了一跳,想起沈清薇恼怒时候小豹子一样的神情,倒是有几分好笑,“皇叔这圣旨还是先藏着吧,侄儿也不想这么早就定下,况且……我瞧着她这年纪,只怕还尚未及笄。” 皇帝见李煦执意要自己来,也没坚持,便由着他去了。其实李煦心里一时也说不清对沈清薇是个什么想法,只是觉得若非要在这京城众人之中寻一个娶回家,不若就她罢了。 话说沈清薇这时候坐在马车里的沈清薇如何能想到,李煦这不要脸的,居然还真的把目标锁定到了自己的身上。 谢氏因为沈清薇要回去,一时也不想多留,好在还有林氏和沈清萱服侍老太太,且老太太又见了几个故人,提起了兴致,也就放了谢氏和沈清薇回去。 谢氏瞧见沈清薇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强忍着方才众人夸赞沈清薇的几分喜色,只关切问道:“薇薇,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许久没跳舞,累着了?还是手肘又疼了起来?” 沈清薇神色蔫蔫的,提不起半点精气神来,方才可真是被皇帝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这会儿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沈清薇摇了摇头,靠在谢氏的怀中闭了一会儿眸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只从荷包里头,找出了方才在舞鞋底里面拿出来的那半截绣花针,递给谢氏道:“母亲,你看看这绣花针,眼熟吗?” 谢氏寻常不怎么做针线,对这些东西倒是不怎么眼熟,只是这一根绣花针却跟普通市面上流行的绣花针有些不同,针尖的地方,染着一厘朱砂的颜色。 谢氏原本以为是针头上的血迹,用丝帕擦了半日,却不见上面的颜色退去,倒是有些奇怪了,只笑着道:“这个针头,倒是有些像我出嫁那会儿,从平宁侯府陪嫁来的绣花针呢。” 沈清薇等的就是谢氏这句话,沈清薇前世听谢氏说过,当初谢氏出阁的时候,平宁侯府特意在京城的锦绣华裳绣房里面,定制了一批染着朱砂色的绣花针。因为怕针上的颜色退了,所以特意在染色后,又在火里面猝了一遍,后来那些绣花针跟着谢氏陪嫁来了卫国公府。 而小谢氏也是从平宁侯府嫁过来的,那么当初她的陪嫁里面,只怕也有这样的绣花针。 第66章 回府 小谢氏嫁过来都十几年了,哪里还能记得这绣花针染色的事情,况且这些绣花针在日常用度中,许多都磨损了,便是有些颜色,都已经看不大清了,可偏生沈清薇是如此聪明心细之人,偏就瞧出了这一点来了。 她一开始只是怀疑沈清蓉和这半根绣花针有些关系,因为若是燕苒的脚受伤,那她就有机会当领舞。可谁知道这事情偏偏有凑巧,因为燕苒占了卢倩雪的位置,所以卢倩雪怀恨在心,竟然在表演开始之前,用阴私的法子把燕苒给毒晕了。 沈清蓉见燕苒不在,本以为妙舞会另选领舞,谁知道妙舞却选了卢倩雪,所以沈清蓉才会提醒卢倩雪,要穿领舞专门制作的舞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清薇觉得沈清蓉有些异样,平常对卢倩雪和燕苒这等厌恶冷漠的沈清蓉,怎么会好心的去提醒卢倩雪要换上舞鞋? 谁知果然就被沈清薇给猜中了,燕苒的舞鞋有猫腻,卢倩雪遭殃。这时候沈清蓉自是的获益者,沈清薇那时候虽怀疑沈清蓉,却还没有什么真材实据,所以才会把这一截绣花针给捡了起来。 她一开始也觉得这上面沾着的是卢倩雪的血迹,可最后和谢氏一样,擦过之后才发现,这是原来针尖上就有的颜色。所以沈清薇才确定,燕苒鞋底的这半根绣花针,必定是沈清蓉动的手脚。 谢氏见沈清薇脸上那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一时八卦心起,只问道:“你这半根绣花针,从哪儿来的?” 沈清薇也不隐瞒,只随口道:“从燕苒的舞鞋里拿出来的,卢倩雪原先是要替代燕苒领舞的,可穿了她的舞鞋,脚底就被这半截绣花针给戳破了。” 谢氏虽然没有沈清薇那样反应快,这会儿子也想明白了,只惊讶道:“你二姐姐她……” 小谢氏和沈清蓉的马车就跟在后头,谢氏只急忙压低了声音,问沈清薇道:“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吗?” 沈清薇摇头道:“我可不敢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最讨厌姑娘家小心眼做这些阴私勾当,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岂不是要气坏了身子。” 谢氏这会儿倒是浑身斗志满满的,只开口道:“肯定是你那个大伯娘教的,以前在平宁侯府的时候,她和她那个姨娘,就没少做这些阴私勾当,那时候我们就没少吃她们的亏。” 谢氏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气不过,若不是以前有个嫡出的身份压着小谢氏,现在又有卫国公夫人的身份还高她一头,谢氏这辈子还真是悲剧了呢! “薇薇,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那我们卫国公府的颜面可就不保了,不说你二姐姐,便是你和你三妹妹的闺誉,只怕也会被她影响,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呢?” 谢氏恨不得这时候就将这事情捅到老太太跟前,然后让老太太将小谢氏和沈清蓉全部送到京郊的庄子里,那才算清净呢! 沈清薇见谢氏说得一脸红润眉飞色舞的样子,只越发觉得头痛了起来,摇头道:“母亲,这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她自己知,只要你不说出去,谁能知道这是二姐姐做的呢,母亲快别胡思乱想了,这事情若真让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为了国公府的声誉,只怕也不会对二姐姐如何的,母亲只怕是徒惹得老太太生气,又得不到好处,便是老太太把大伯娘和二姐姐教训了一顿,那也对母亲也没什么好处,母亲还是别想了。” 谢氏好容易有了能拿捏那对母女的把柄,正在兴奋头上,被沈清薇这一盆冷水泼下来,也算是清醒了下来,只拧眉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还要替她们藏着掖着了?这叫什么事儿呢?” 这叫什么事儿,沈清薇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她心里明白,卫国公府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和沈清蓉虽然处处不对盘,但也不能不为国公府着想。 “那倒也未必,母亲既然知道了这个事情,便是明面上不能做什么,私下里也可以提点提点大伯娘,让她知道,你并不是什么都蒙在鼓里的,总能拿住她的痛处,大伯娘也是个聪明人,只怕以后也会有所收敛。” 话虽这么说,沈清薇对谢氏是否能沉得住气,还是表示怀疑。只是这事情若不问一声谢氏,她自己也说不准,所以还是跟谢氏透露了真相。 谢氏听了沈清薇的劝,心下倒觉得有些道理,她最爱看小谢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了,这要是用这件事情威胁她一番,自己必定能好好摆一摆国公夫人的架子了。 谢氏顿时心情大好,见沈清薇脸色还有些苍白,只心疼道:“难为你,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明知道自己是个没福的,还要去争,这回让她争得好看了吧!” 沈清薇知道谢氏这些年和小谢氏妯娌之间过的有诸多嫌隙,也就随她落井下石去了,只靠在她的怀中,撒娇道:“母亲,我头疼,你替我按按。” 原以为一上午发的事情,已经算的上是琅環书院的一场好戏了,谁知沈清薇和谢氏一走,却错过了琅嬛书院的年度大戏。 原来皇帝和李煦聊了半日,便觉得有些无聊,那些姑娘家的节目他也看的没什么意思了。宫里各色的美女也不缺,那些小姑娘多半都是十三四岁的,身材毕竟没有发育齐全,也没有什么好皇帝的。 皇帝一时无聊,便想起琅環书院藏书颇丰,就起了兴致,想去看看。 可那里除了书之外,还藏着一个大活人呢!皇帝喜欢玩微服私行,所以进去的时候也没带上太监,等到他瞧见里头靠墙躺着一个大姑娘的时候,谁知道燕苒这时候却正好醒了。 燕苒睁开眼就瞧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虽然容貌也是成熟稳重不怒自威的,可一想到这书院里并没有这号人物,只吓得尖叫了一声,大喊非礼。 这一声“非礼”从琅嬛书院的传出去,虽说跟前头还隔开了好些距离,可到底有人听见了,众人只急匆匆的就冲过去看个究竟,就瞧见皇帝身边的太监元宝公公正站在门口,一时间大家伙的脚步也就被冻住了。 皇帝也没料到这里面居然会有一个大姑娘,瞧着容貌虽然有几分眼熟,可一时也想不起是谁家的姑娘,只听那一声非礼传出去,皇帝便有些愠怒,只拧眉道:“乱喊什么,朕什么时候非礼过你!” 这一个“朕”字把燕苒给拉回了现实,燕苒只抬起头又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吓的腿都。 这时候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多,皇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惊如小鹿的小姑娘。虽然比起他的那些宫妃少了几分成熟,可这身材倒也错落有致的很,皇帝本就是个成性的人,又有成人之美之心,便觉得今日之偶遇似乎也别有风味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如今他的太监在门外守着,这姑娘又在门里头,若是这样放了她出去,只怕也是说不清楚了。皇帝忍不住又捋了捋山羊,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燕苒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小声道:“臣女程国公嫡长女燕苒。” 皇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开口道:“原来是程国公家的姑娘,可有婚配了?” 燕苒见皇帝问起这个,脸颊一阵绯红,还以为是要将自己许配给豫王李煦,只含羞带涩的低着头道:“臣女尚未婚配,待字闺中。” 皇帝听她说没有婚配,总算放下了些心来,虽然他不是故意要纳她进宫的,可若是燕苒有了人家,他到底不好跟别人交代,如今听说她尚未婚配,便下了决心,只朗声对门外的元宝道:“元宝,传朕的口谕,程国公长女燕苒,温柔贞静、敏慧端良,封为贵嫔。” 燕苒方才还在做嫁给豫王的白日梦,如今听见皇帝下旨,竟是……竟是……让自己嫁给他?燕苒原本暗喜的神色顿时就有些扭曲,幸好她平常虽然任性刁蛮,但也不至于在人前失了礼仪,只呆愣了片刻,听见门口来人那些脚步声,顿时也明白了。 她方才的那一声“非礼”,愣生生的就把自己给断送了。 沈清薇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那日的晚上了,沈清萱把这事情当笑话一样说给沈清薇解闷,末了又笑着道:“当时皇帝在里头下了旨意,外面的人跪了一地,程国公夫人当场就差点儿晕过去,可是有几个太太却暗地里还羡慕的紧,只一个劲的说燕苒运气好,没准这程国公夫人不过就是做戏,一早就安排好了这么一出,不然的话,怎么就那么巧燕苒会一个人在里头呢?” 沈清薇自然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只是也不能对沈清萱直说,只笑着道:“进宫当皇妃有什么好的,皇帝都三十五了,燕苒才十五岁,当他老爹都够了,像我们这样的勋贵之家,也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的,皇帝的后宫可不好呆着呢!” 沈清萱见沈清薇说的有板有眼的,只笑道:“三姐姐说的这样真真的,就像你在里面待过似的。” 沈清薇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只愣了片刻,才笑着道:“我虽然没在里面待过,只是一想到进去了就不能再出来探望父母,一辈子都被关在那个地方,心情就难免沉重了。” 第67章 试探 沈清萱见沈清薇神色这般一本正经的,也撅着嘴道:“那三姐姐,你会嫁给豫王吗?听说豫王以后会当太子的,你要是嫁给豫王,那不还是要进宫吗?” 沈清薇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才不会嫁给豫王,绝对不嫁!” 沈清萱只觉得有几分不相信,便低着头睨着沈清薇,不解道:“我瞧见太妃娘娘特意让你们两个坐在她的左右手,这分明就是有意给你们做媒,今儿那么多的太太奶奶们也瞧见了,三姐姐还能不嫁吗?” 其实沈清萱虽然心里喜欢谢玉,可毕竟从小就知道谢玉将来要娶的人是沈清薇,因此也从来没对谢玉有过过多的念想。只是……若是将来沈清薇当了豫王妃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能和谢玉走近一点呢? 可沈清萱又舍不得沈清薇进宫,所以就矛盾了起来,想来想去才开口道:“三姐姐若是不想嫁,不如让大表哥早些来提亲,这样也就不用去理会那个豫王了。” 沈清薇没料到沈清萱会这样为自己考虑,宁可割爱也不舍得让自己进宫,顿时就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只拧眉想了想道:“豫王,不嫁,表哥,我也不嫁!” 沈清萱闻言,一双的黑眼睛一下子就睁的老大的,好奇问道:“那三姐姐想嫁给谁呢?” 这个问题可真是把沈清薇给难住了,哎哟怎么重活了一世,发现自己还是嫁人困难户啊! 一场金秋盛宴,卫国公府病了两个,沈清薇和沈清蓉都在家中休养,每日只有沈清萱一个人去书院上学。 沈清薇原本睡了一觉觉得好了很多,其实也用不着休养的,只是谢氏担心她身子,不让她去罢了。 沈清薇用过了早膳,一时也不想再躺着,又想着沈清萱去了书院,老太太必定是无聊的,便去了福雅居陪老太太说话。 说来也是凑巧,林氏和小谢氏也在福雅居陪老太太。 林氏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可从来温顺贤淑,为人又八面玲珑的,自从上回老太太说了九月初一要去龙岩寺的事情,林氏便让沈清萱抽空写了几分经书,今儿正好拿过来给老太太过目。 以前若是有这种事情,沈清蓉必定是不会落后的,可这次她忙着脸迎新舞,自然就顾不得这一头了。小谢氏字又写得不好,这种东西要自己抄的才有诚信,故而小谢氏就没拿外头请的来充数。这时候瞧见林氏把经书拿了来,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 沈清蓉这回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沈清薇瞧见案几上放着的经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前世未入宫之前,沈清薇从来就没抄过经书,虽然她那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漂亮,但也从来没给老太太写过一回。 “四妹妹的字又有进步了,这经书抄得也用心。” 老太太一向喜欢沈清萱,见沈清薇夸她,只笑着道:“难为她能耐住性子,抄这些经书来,平常若是让她在我这边多坐片刻,都坐不住。” 沈清薇便笑道:“这是四妹妹孝顺,给老太太祈福呢,如今想着,老太太最喜欢四妹妹也是应该的,我就想不到这上头来,改明儿我也抄一份,让老太太帮我在菩萨跟前供着。” 老太太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你最近身子也不好,就不必做这些了,这种东西都是心诚则灵的,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改明儿去了,让你母亲给你捐一些香火钱,就行了。” 沈清薇笑着点头称是,老太太瞧着她气色好了起来,也放下心来,脸色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林氏眼观鼻鼻观心,知道老太太昨天和沈太妃聊了半日,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跟沈清薇说的,便起身道:“坐了这么久,老太太该嫌我烦了,我就先走了,正巧今儿也要出门,我娘家在京城的那个宅子如今收拾好了,我也要过去瞧瞧。” 老太太听林氏说起这些来,便开口道:“你去二太太那边说一声,多带些礼去,就说是我开口的,如今你那外甥也出息了,明年说不准还能中个武进士,到时候和我们家的韬哥儿一起,一文一武可就热闹了。” 林氏忙点头称是,笑着起身告退。那边小谢氏见林氏走了,也不好意思留下,便也寻了个由头,也走了。 老太太见两个儿媳妇都走了,稍稍打了一个哈欠,她一早起来,吃过早膳就听她们唠叨,倒是还没闲着。 沈清薇便走到老太太跟前,扶着她道:“老祖宗不如去里间的榻上歪一会儿,孙女给您捶捶腿。” 老太太点了点头,笑着任由沈清薇扶着进了里间。丫鬟们铺好了垫子,送过了茶进来,便纷纷退了出去。沈清薇瞧见这架势,心里便有些打鼓,昨儿沈太妃的心思,京城的诰命太太们都看在眼底。虽然老太太曾当着自己的面儿说不强求,可没准就被沈太妃给说动了,也未可知了。 果然,不等沈清薇再继续想下去,老太太就开始了:“三丫头,你一向是家里五个丫头里面最拔尖的,打你一出生,我就在想,这样的姑娘,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配的上呢!” 沈清薇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乱的很,一时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只听她继续道:“后来,你母亲看中了你表哥,我冷眼瞧了几年,他也的确是个好的,家世品貌也都配的上,又知根知底的,你以后若是嫁了过去,必定也是一个享福的命。” 沈清薇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太太忽然就提起了谢玉,心下就越发疑惑了起来,老太太见沈清薇低着头含羞带怯的样子,伸手着她的手背,拍了拍道:“昨儿太妃娘娘问起了你的婚事,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嫁给豫王,便告诉她,你娘打算把你配给谢玉,这事情我还没告诉你母亲,太妃娘娘的意思是,如今你还没及笄,一切还来得及,先别着急定下来,省的将来后悔,我今儿就问问你的意思,这谢玉和豫王两个人里头,难道你就真的看中了谢玉?” 这人最怕的就是跟比自己强的人比,谢玉单拉出来,那也是京城四少之一。家世高贵,人品出众,可非要让他跟李煦比,他们的基础本就不一样了。 谢玉是勛贵,李煦是皇族,一个是主,一个是仆,这有什么可比的?且不说那李煦容貌还在谢玉之上,便是这身份,也高出了一等。况且如今虽然还没有册立太子,可看着样子,必定是八九不离十的。 拿未来的皇帝和谢玉比,压根没法比。李煦唯一的死穴,也就是他前世死得太早了,可如今他还好好的活着,这件事除了沈清薇,又没有别的人知道,大家肯定就只看到他的好,看不到他的不足之处的。 沈清薇这心里为难啊!她不能要李煦,却也不能要谢玉啊!谢玉可是她前世的妹夫啊,如果为了自己生生就把沈清萱的良配给抢了,她下半辈子也没脸见沈清萱了。 “我……我……”沈清薇咬着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李煦这辈子什么时候死,难不成自己得拖到他死了之后才能找男人?可即便这样,在李煦死之前,沈清薇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不然将来落个什么望门寡的称号,就更难嫁人了…… 当了一辈子的剩女了,沈清薇真的不想再当第二次了。 老太太只循循善诱道:“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慢慢说,我都听着,眼下太妃娘娘也说了,豫王并没有心仪之人,我们不着急,你也不要着急。” 沈清薇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不瞒老太太,我和表哥虽然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青梅竹马的,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表哥,我只把他当哥哥看,况且……况且……”沈清薇想了想,还是把沈清萱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这么疼沈清萱,沈清萱这辈子和谢玉能不能成,可能还要让老太太出马,“况且我瞧着四妹妹平常对表哥就很不同,虽说四妹妹年纪也还小,可是有些事情,我既然知道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老太太你可千万不要责怪四妹妹,是我自己偷偷瞧出来的。” 老太太听沈清薇这么一说,又想起素日里家里这三个姑娘对谢玉的态度,倒也确实品出了那么一丝味道来了,只笑道:“我平常瞧着你二姐姐对你表哥只怕还更热络些,怎么你只想到了你四妹妹。” 沈清薇脸一红,实话实说道:“我比较喜欢四妹妹,表哥人又好,四妹妹跟着表哥,必定会幸福的。” 老太太自认自己平时也有那么一些随性和偏心,没想到沈清薇居然和自己一样,倒是高兴了起来,只觉得沈清薇颇有自己的风范,笑道:“你个人精!”老太太说完,眉峰一抖,又问道:“按你这么说,你既然不想嫁给你表哥,那必定是想嫁给豫王殿下了?” 沈清薇闻言,吓得脸都皱了起来,只蹙眉道:“老太太明鉴,我可没有这么说,这豫王殿下好归好,未必就是孙女的良配,没准我们八字不合,互相刑克,一定不成的。” 沈清薇一着急,便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了出来,老太太见她吓得小脸都白了,心里却早已经有了计较,昨儿沈太妃已经偷偷的把豫王的生辰八字给了自己,改明儿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让龙岩寺的大师看一眼,不就成了? 若真的有什么不合的地方,散些银子,请人多念几场经,改一改命数,也没有什么好不合的,事在人为嘛! “瞧你说的,只是你这谢玉也不要,豫王也不成的,只怕将来也不好办了啊?”老太太虽然这么说,心里到底有些喜色,她原本以为沈清薇对谢玉也有意思,所以才看不上李煦,如今这谢玉已经排除,又没有其他人选,倒是可以和沈太妃说的一样,来日方长,再好好观察一阵子了。 老太太眉梢透出一丝喜色来,狡黠的看了沈清薇一眼,沈清薇被老太太这么看了一眼,只觉得后背拔凉拔凉的,心里七上八下起来了。接编辑通知,明天文文就要上架啦轻夏好希望小天使们能继续支持我明日双更奉上,么么哒 第68章 揣测 沈清薇走后,老太太便派了张妈妈往宫里递话去了,既然沈清薇这心里并没有那么一个人,那这第一步也算是试探成功了。虽说那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可两位老太太还是为了这个事情操碎了心思。 一个是国色天香、绝世佳人,一个是霁月清风、龙姿凤采,这样的两个人若说不能凑成一对,也真是可惜的很了。 张妈妈去宫里递话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刚好就歇过中觉醒来,见老太太脸上带着几分喜色,只笑着上前道:“老太太大喜了!” 老太太原本心情就不差,又听张妈妈说大喜,只越发就好奇了起来,问道:“又有什么喜事,你到时说出来听听。” 张妈妈便笑着道:“我虽没能进宫去,但是把话递了进去,太妃娘娘那边也传了话出来,说是皇上问过豫王殿下,豫王殿下那边,似乎对三姑娘有些意思。我按着老太太的意思,把初一要去龙岩寺的事也说了,就看太妃娘娘怎么安排了。” 老太太听了这么天大的好消息,顿时也觉得心情大好,只笑着道:“我就说了,三丫头这样出众,能有几个人不喜欢的,那些人不敢来招惹她,不过是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罢了,所以才说她高冷啊、孤傲啊,不过就是些酸葡萄!” 张妈妈只笑道:“对对对,我们家三姑娘何等金贵,哪里有半点不好的,老太太现在是越来越宝贝了。”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心里却有些捉摸不透了,老太太今儿实在奇怪,巴巴的问了这么多话,最后却又放自己走了?难道真的是听了沈太妃的话,要慢慢来?沈清薇想清楚了这一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以前她还有谢玉当个挡箭牌,今儿一激动,居然把谢玉这张牌也给供了出去,这下好了……沈清薇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莫大的圈套里去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这一脸愁容的,心下也疑惑了起来,只问道:“你在老太太那边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沈清薇抿着嘴巴不说话,不想嫁给谢玉这样的话,跟老太太能说,跟谢氏这会子却还不能直说。谢氏的性子不够沉稳,这要是闹起来了,又心烦的很,这事情还得再拖延一阵子。 “也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了一些家常,又说起初一去龙岩寺上香的事情。” 谢氏听沈清薇说到去龙岩寺的事情,也点头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到初一了,你也跟着一起去,你这半年七灾八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 沈清薇自从重生之后,对这些神佛之事倒也多了几分敬畏,又想起到初一还有两日,便开口道:“我抄两份金刚经,一份给老太太送去,还有一份母亲帮我供着好了。” 谢氏一听这话,真是喜出望外了,沈清薇写得一手好字,谢氏老早就想让她抄经的,可是一想起自己闺女这般金贵,又觉得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谁知道沈清薇竟主动说要抄起了经书,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氏一开始还觉得沈清薇如今变了,虽说是比以前更好说话了,却少了一份以前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国公府嫡女的架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如今又觉得,还是现在的沈清薇好,这才是母亲的好闺女,贴心的小棉袄呢! “你要抄经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自己也要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了才行,我可不想你跟你二姐姐一样,风一吹就倒了。” 沈清薇想起沈清蓉的事情来,心里便觉得有些好笑,这沈清蓉也真的是没有时运,好容易使了坏,都成了,谁知道还能在台上晕过去,真是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了。 晚上,沈清萱从书院回来,又带了好些八卦回来。听说今儿燕苒就已经没有来书院上学了,程国公夫人哭了一晚上,死活没想到自己最看重的嫡女,居然进了宫。 其实沈清薇是很理解程国公夫人的,勛贵之家本就有爵位在身,只要子孙都出息一点,要保个富贵,也不算什么难事。况且燕世子又这般有出息,若是沈清薇没记错的话,上一科春闱中得就是头名的状元,这样的人家,真的不必再去皇帝的后宫做什么妃子了。 况且……皇帝目前还没生出儿子来,整个大周的人几乎都认为,皇帝只怕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了,让风华正茂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皇帝,下半辈子的幸福,可想而知了。 “三姐姐,就这样,还有人羡慕得紧呢。还有人说,燕苒要是有造化,进宫就怀上个龙种,没准将来还能母凭子贵,当上太后呢!” 皇帝的萧皇后膝下无子,所以有人这样想,其实也无可厚非。 沈清薇便有些好奇问道:“这话谁说的?” 沈清萱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是卢倩雪说的。” 沈清薇只觉得卢倩雪说这个话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卢倩雪大概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这一手却是替她人做嫁衣裳了。只是前世卢倩雪也是进宫了的,但具体什么时候进宫的,沈清薇却记不得了,只知道她倒是进宫之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后来被封为了太子。 虽然不知道卢倩雪最后有没有当成太后,但她还是成了后宫身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沈清薇和卢倩雪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也算不上有什么大的过节,只是最近知道了张婉玉的事情,想起卢家这些让人恶心的恶毒阴私的事情,沈清薇对卢倩雪这个人,已经是黑到了极点。 沈清薇想到这里,只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当时不是自己怕惹上事情,去请了医谕把燕苒给弄醒,没准燕苒也不会被皇帝给遇上,说起来,倒是自己坑了燕苒这一回了。 不过这样也好,卢家这样的人家,若是卢倩雪还像前世一样进了宫,生了皇子,也不知道将来还要猖獗到什么程度呢,如今让燕苒先进去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况且如今卢家的如意算盘,必定不在皇帝身上,而是在李煦身上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卢倩雪最好争口气,把李煦搞定了才好,两人早早的就成了婚,然后李煦一死,卢倩雪守寡,卢家的如意算盘就全都落空了,这样也总算能给张婉玉出一口气。 沈清萱见沈清薇笑了起来,只好奇问道:“三姐姐你笑什么?难道卢倩雪也想进宫吗?”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一脸疑惑的表情,只揉了揉她的脑袋道:“那是自然的,燕家有爵位在身,即便燕苒不进宫,他们也能永葆富贵,可卢家就不一样了,卢首辅致仕之后,卢家就只是平头百姓人家了,拿什么去造福后代呢?”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在讨人喜欢方面是很突出的,只是在这些人情世故方面,实在一点也不懂,便又多说了两句:“所以不计是皇上的妃子,还是豫王妃,只要有一个人在宫里头,那就算卢首辅致仕,在朝廷里的地位,也不至于一落千丈,你明白了吗?” 沈清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眨眼道:“那三姐姐的意思是说,卢倩雪也想着要嫁给豫王殿下呢!” 沈清薇勾唇一笑,问道:“你觉得我们书院,有几个是不想嫁给豫王殿下的呢?” 沈清萱认真的想了想,这才拧眉道:“我就只知道三姐姐不想,崔姐姐也不想,还有……还有我自己也不想。” 沈清薇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问道:“你既然不想嫁给豫王殿下,那你想嫁给谁呢?难道是你那个八尺高的表哥吗?” 沈清萱一听这话,一张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只一个劲摇头道:“三姐姐,求别提了,我……我看见渊表哥就发怵,总觉得他一伸手,就能把我给捏死了。” 沈清薇想了想林渊那铁板一样的身材,也很认同的跟着沈清萱点了点头。 沈清萱在沈清薇这边坐了片刻,便又告辞去了沈清蓉那里。虽然如今沈清萱觉得沈清薇更容易亲近些,可以前她和沈清蓉也是很要好的,觉得自己若是这样就疏远了沈清蓉,实在不应该。 沈清蓉这一日却是以泪洗面,一想起自己悲惨的命运,以及在人前晕倒这样出丑,更是恨不得死过去算了,最关键的是,她还听说昨日皇帝也在,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居然被当今圣上都看见了,沈清蓉一想起这个,就气得喘不过气来。 听说沈清萱过来看自己,沈清蓉只觉得无地自容,又想着如今沈清萱跟自己也生分了,没准还是来看自己笑话的,所以只让丫鬟回了,说自己已经睡过去了。 沈清萱信以为真,便有些失落的就走了。不要走开,点下1章 有惊喜哟 第69章 上香(1) 沈清萱走了没多久,小谢氏也过来了,小谢氏在路上遇到了沈清萱,倒是和和气气的跟沈清萱说了几句,这才回了幽芳阁看沈清蓉。 昨儿在路上小谢氏已经劝慰过沈清蓉一回了,今儿见她故意不见沈清萱,只又忍不住开口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是也不能总这样不见人吧?你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已经不如以前了,这要是和你四妹妹也生分了,可不就是又被三丫头给比下去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越发就难受了起来,一想起这两日的遭遇,那叫一个委屈啊!自己好容易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做了这么一桩大事情,原本以为可以在人前好好的风光一把,谁知道却还弄成了这样。 “我……我……我就是气不过……” 沈清蓉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母亲,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我这样拼了命的想上去,谁知道最后反倒让她在众人跟前讨了好?我这算什么?” 这阵子沈清蓉日夜练舞,身子越发瘦弱了起来,小谢氏也心疼的紧,只开口道:“也罢了,这次不成,总还有下次,你先把身子养好了才行,这次若不是你身子不争气,何至于如此?” 沈清蓉看着自己纤瘦的胳膊肘,也有些自怜了起来,只恹恹的躺在床上,又自怨自艾道:“以前老太太知道我病了,便是不亲自来瞧我,也会打发丫鬟送些东西过来,今儿居然连人影也没见一个,真是让人心寒啊!” 小谢氏闻言,也恨恨道:“今儿老太太还留着三丫头在福雅居里面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昨儿那么多人,太妃娘娘只把三丫头叫去坐在自己的身边,那一左一右的坐着,分明就是做给人看的!” 沈清蓉就是因为瞧见李煦和沈清薇一左一右的坐着,这才气晕的,听谢氏这么说,只忙问道:“母亲,按你的意思,难不成太妃娘娘要下旨,把这亲事定下来?” 小谢氏这倒是不信了,只笑道:“那也未必,横竖也要看豫王自己的意思的。”昨儿沈清蓉晕过去之后,小谢氏便一直在厢房里面陪着她,自然没有瞧见豫王殿下看沈清薇跳舞的那一段,所以,对豫王的态度,并不知道。 沈清蓉觉得昨儿丢了脸面,心里难受,一时间也没了什么斗志,只无精打采道:“其实若是三妹妹嫁给豫王殿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表哥是我的了。”沈清蓉虽然对豫王也一见倾心,可到底自己心里头没什么底,昨日一搏,自己又在豫王跟前丢尽了脸面,实在没脸在凑上去了。 此时又想起谢玉来,才觉得谢玉这种温文尔雅的男子,才是自己的真爱。 小谢氏见沈清蓉说起了泄气的话来,只冷冷道:“只怕你瞧的上你表哥,你那舅妈未必能瞧的上你。” 沈清蓉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的,小谢氏又劝道:“蓉姐儿,听你娘一声劝,这种事情,只要成了,那可是能受益一辈子的。”小谢氏见女儿这般没斗志,便觉得要用些猛药,只开口道:“我当年若不是长了些心眼,如今有没有你还两说呢!” 原来当年大谢氏和小谢氏虽然都是庶女,可大谢氏的娘是谢老太太的陪房丫鬟,且又是因为难产去的,所以一直养在谢老太太跟前,待遇和嫡女无二。后来也是因为谢氏的亲事先定了下来,谢老太太觉得大谢氏人好,以后跟谢氏当妯娌,谢氏必定不会吃苦,所以才把大谢氏给了卫国公府的庶长子。 谁知道后来大谢氏的命运竟然和她娘一般无二,在生沈清芷的时候难产去了。原本这事情和谢家也没什么大关系了,可那两年谢老太太正好身子不好,去庙里养了几个月,谁知道就被小谢氏的姨娘给钻了空子,在谢老侯爷跟前吹了枕边风。 又兼小谢氏自己有几分花花肠子,平日里只要大老爷去谢家的时候,总能“凑巧”的在大老爷跟前露几个脸,这一来二去,谢老侯爷也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这些事情虽然在沈清蓉耳边说起来有那么些不好意思,可为了女儿的将来,小谢氏也不得不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来,让沈清蓉好好的学一学。那些大家闺秀的规矩,沈清蓉这些年在老太太跟前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要这心计再细密些,为自己筹谋一个好的未来,还是够的。 “母亲你……”沈清蓉虽然小心眼又小家子气,可是在绣花针事件之前,她实在没做过几件特别狠毒的事情,也从来没想过这么多阴私的勾当,这会子听小谢氏说起那些往事,沈清蓉心里既害怕又担忧,只咬唇道:“这……这这些事情,我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来呢?” 小谢氏见沈清蓉扭扭妮妮的,只笑着道:“我也没有让你做,只是告诉你,你这样一味的自怨自艾,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你想想,那程国公府的燕苒,不过就是因为在书院里跟皇帝偶遇了一把,就进宫当了妃子了,我们家这样的人家,你虽不是正房嫡出的,好歹还要给我们家几分面子,若是真的出了事情,老太太也会给你个说法的。” 沈清蓉听小谢氏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毕竟刚刚才受了一次承重的打击,想要一下子振作起来,只怕也很难。小谢氏也不强求,只叹了一口气道:“这会子说这些还早呢,你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以后可千万不能输在这事儿上,白白给别人占了便宜去了。老太太那边,你也要尽着点心思,过两日就是初一了,老太太要去龙岩寺上香,你若是好了,就陪着一起去,不能让三丫头抢了先。” 沈清蓉闻言,强打着精神点了点头,握着拳头道:“母亲说的是,这些我都记着呢!” 两日之后就是九月初一,沈清萱听说一家人都要去龙岩寺上香,便也不肯去书院上学,只要跟着老太太一起去寺庙里上香去。 好在琅嬛书院对于缺勤这一块管的也不严格,毕竟学生都是一些娇贵的世家贵女,身子骨娇弱,动不动三天两头的生病都是常事儿,只要三年后能通过结业考,这些倒是要求的不严格。 老太太见沈清萱一个劲的求自己,也就应了下来,又道:“到了寺庙里可不能乱跑,龙岩寺大着呢,仔细迷了路,到时候找不到家。” 沈清萱便笑着挽上了沈清薇的胳膊,笑道:“我跟着三姐姐,就不怕迷路啦,三姐姐那么聪明,肯定知道这龙岩寺里面的路怎么走的!” 沈清薇这下倒是不敢夸口了,这龙岩寺还是几十年前去过的呢,一早就忘了里头什么模样,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呢! “我也不认得路,我只跟着老太太,老太太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老太太因为得了沈太妃的信,上头说沈太妃请了豫王殿下今儿去龙岩寺替她去开光一样心爱的首饰,没准还能跟沈清薇偶遇上,所以便想着沈清薇可以到处走走,便笑着道:“跟着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玩的,一会儿你们玩你们的去。” 沈清萱便笑着点了点头,跟沈清薇道:“我听说龙岩寺的后山的龙岩泉水煮的茶可好喝了,一会儿我们去后山取一些泉水来,我还带着我表哥前几日托人送过来的碧螺春呢!”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还自带着茶水,倒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只笑道:“哦哦哦,原来你一早就想着跟过来,巴巴的连茶都备了,还跟我说是临时起意,你瞧瞧,露馅了吧?” 沈清萱被沈清薇这么一提醒,果真发现自己露馅了,老太太听了,只哈哈笑了起来道:“四丫头,你还想在你三姐姐跟前藏心眼,怎么样,一下就露了马脚出来了吧?” 几人正说的高兴,就瞧见沈清蓉穿了一身粉紫色的满底缠枝丁香图案的褙子,跟在小谢氏身边也过来了。 老太太几日没瞧见沈清蓉,这会儿乍看了一眼,只觉得她又瘦了几分,只开口道:“二丫头要是身子没好,就在家再休息几日,何必凑这个热闹。” 老太太本就是心疼沈清蓉,可沈清蓉病中多心,听着就像是老太太嫌弃她一样,脸上就先委屈了几分。小谢氏只好陪笑道:“她这几日在家里已经歇得差不多了,老是闷着也不好,所以才让她出来散散心的。” 老太太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开口问道:“身子还受的住吗?” 沈清蓉见老太太松口了,只福了福身子,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孙女已经好了,只是瘦弱些罢了,以前也是这样的,母亲说这是在长个子呢。” 沈清蓉拍马屁的技能尚在,一句话就哄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只笑着道:“倒确实看着比以前又高了些。” 人都到期了,马车也已经都备好了,老太太正要走呢,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只开口问道:“怎么不见五丫头呢?五丫头不知道今儿我要出门吗?” 小谢氏一听这话,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沈清蕊虽然是大房的,可她从来没在她身上上过什么心,平常也就是例行公事给老太太请安,这种举家出动的日子,小谢氏压根就没想着要把她一个庶女带在身边。老太太这么一问,小谢氏想不尴尬都难了。 谢氏心下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小谢氏自己还是庶女出生呢,居然还这样对待自己的庶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谢氏想起上回绣花针的事情,还没给小谢氏颜色瞧,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只开口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喜鹊,你去五姑娘那边问一声,她到底知不知道老太太今儿要出门的事情,就算不跟着一起去,好歹也要出来送一程的。” 谢氏这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说小谢氏没把沈清蕊放在眼中,这种事情连说也不说一声,显然就是瞧不起她那个庶女,存心要等着老太太不待见小谢氏呢。 沈清薇见谢氏又开始沉不住气了,心下也只能无奈笑笑,果然就听见一旁沈清蓉开口道:“二婶娘,不必麻烦喜鹊姐姐了,还是让我身边的丫鬟去请吧,方才走的太急了,怕老太太等着,倒是忘了提醒五妹妹一声了,这会子她大概已经在路上了。” 沈清薇便冷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在路上呢?只怕是在自己的房里呢 第70章 上香(2) 老太太要去龙岩寺上香,这样大的事儿沈清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她和她的姨娘一样老实,小谢氏既然没有派人专程通知她一声,她也只能当不知道罢了。 沈清蕊的姨娘方氏是个老实人,原先是大谢氏的陪嫁丫鬟,当初也是自愿卖身进的谢府,卖身的银子都供了自己弟弟念书,说起来那位兄弟倒是有出息的,后来还考上了举人,虽说后面没再往下考了,但如今在京郊的县城里面开了一个私塾,日子倒是过的还不错。 只是方姨娘因为觉得自己当了姨娘,怕让家里人没脸面,所以这些年明面上都不怎么跟娘家来往了。而她那个弟弟又是读书人,也怕别人说他借自己姐姐在卫国公府当姨娘,所以上赶着去巴结,想谋个差事,渐渐的,也就不怎么来往了。 只是私下里方姨娘毕竟还是念着家里的老父母,时常偷偷摸摸的做一些针线,托人送回去,他兄弟也只当不知道而已。 方姨娘看见沈清蕊站在窗口上往外头往,便知道她是在想老太太去龙岩寺的事情了,只劝慰道:“她们不带你去,改明儿我带你去静水庵转转罢了。” 方姨娘不常出门,但是每个月初一十五,跟小谢氏说一声,也是可以出去庙里或者庵堂上个香的。因为今儿家里头的主子都出门,方姨娘反倒不好意思出去了,便没有提这个事情。 沈清蕊听方姨娘这么说,只低下头,撇撇嘴道:“其实也没有怎么想出去,只是觉得姐姐们都在,肯定很热闹,老太太肯定是把我给忘了。” 方姨娘知道沈清蕊懂事,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老太太事情多,年纪又大,有时候难免会忘了些事情,也是常有的,你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就觉得老太太不在意你,心里就记恨起老太太来,那可就是的不孝了。” 方姨娘对老太太很是感激,要不是她把姑娘们都放在跟前养着,按小谢氏那个性子,沈清蕊还不知道要吃哪些暗亏呢!自己又是一个不中用的,在这些方面,也只能指望着老太太了。 沈清蕊只点头道:“姨娘放心吧,我怎么可能会记恨老太太呢,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沈清蕊的话还没说完,外头丫鬟只进门传话道:“五姑娘,二姑娘身边的白露姐姐来了,让姑娘快些去门口呢,老太太还在那边等着姑娘呢!”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倒是方姨娘反应快,忙开口道:“你回了白露,让她先去回老太太,就说五姑娘一会儿就到。” 丫鬟应了一声出门,方姨娘急忙道:“这会子要重新梳头也来不及了,就换一件衣服吧,等去了千万别说你母亲没告诉你,只说自己一时贪睡睡过了头,明白吗?” 沈清蕊一向乖巧习惯了,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只点头道:“姨娘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说错话的。” 白露听说沈清蕊一会儿就出来,便没急着去老太太那边回话,只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沈清蕊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头上却还是平素在家里的装扮,只迎了上去道:“五姑娘一会儿可别说自己不知道这事儿,省的让太太下不来台。” 平常方姨娘待下人都很和气,大房的丫鬟们对沈清蕊也和气的很,白露在沈清蓉身边服侍的时间长了,也知道沈清蓉的性情,便免不了多提点了一句。 沈清蕊只谢过了,又道:“老太太怎么忽然就想起了我来,母亲没说,我也不敢自己出去。” 白露瞧着沈清蕊这老实劲儿,心道这五姑娘也真是可怜,遇上了大太太和二姑娘这样小心眼的嫡母和嫡姐,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了。 “姑娘是老太太的孙女,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去了,老太太唯独没见到你,自然就会问起来了,姑娘就别多想了,只随我去罢了。” 老太太这时候已经在众人的劝说下上了马车,只留着小谢氏等人还在门口等着,见沈清蕊过去,小谢氏只稍稍瞥了她一眼,见白露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才算放下了心来,开口道:“你快上去吧,老太太在车里等着呢,若是下次还这样迟,我们可不等你了。” 沈清蕊只急忙低头福身:“母亲教训的是,女儿一时贪睡,误了时辰,是女儿的不是。” 小谢氏对沈清蕊的回答很是满意,只点头道:“快去吧,你二姐姐也在车里,你们陪着老太太多说说话,多哄老太太高兴,知道不?” 沈清蕊点头如小鸡啄米,小谢氏才放了她过去。 前头的马车里面,大家伙正有说有笑的聊着,沈清蕊方才一路小跑,这会儿还微微有些喘,沈清蓉见了,便随口道:“下次早一些,可不能再让老太太等着了。” 沈清蕊也不辩解,只还一个劲的点头,老太太见沈清蕊头上不过扎着平常在家时候的双垂髻,一看就是没精心准备,也知道她必定是急急忙忙的就被人拉了来,小谢氏必定是没跟她说起,可沈清蓉这话,倒是有些像在指责沈清蕊一样。老太太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只压低了声音轻哼了一声。心里再次把沈清蓉给看轻了几分。 当初就觉得小谢氏是个庶出,还是在姨娘跟前长大的,上不得台面,没想到倒是被自己给猜中了,如今瞧着,竟还没有方姨娘的气度。 老太太便道:“是我这老婆子不好,应该早些通知你的,临时把你喊了来,可跑累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就乐了,老太太的心那是雪亮的,小谢氏和沈清蓉想糊弄老太太,只怕还要修行一段日子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有些受宠若惊,但是瞧见沈清蓉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急忙道:“不怪老太太,是孙女记错了日子,母亲前几日派人来说的时候,孙女还记着呢,谁知道今儿就睡过头了。” 老太太见她分明受了委屈,却还一味的替沈清蓉和小谢氏圆谎,心里就越发心疼起她来,只搂着她道:“罢了罢了,以后若是遇上这样的事情,我让丫鬟跟你说,你母亲事情多,忘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沈清薇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要笑起来了,沈清蓉一再申明小谢氏和自己都跟沈清蕊说过,就连沈清蕊也都这样承认了,可老太太就认定了小谢氏没告诉过沈清蕊,一个劲只说是她们忘记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旁的沈清萱原本就是没什么心眼的,听老太太这样说,就越发糊涂了起来,拉着沈清蓉的袖子道:“二姐姐,原来你没有跟五妹妹说过今天要去龙岩寺的事情吗?” 沈清蓉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沈清薇实在是憋出住了,只好开口道:“管它说没说过,反正现在五妹妹也来了,咱们就快些启程吧,不是说越是早给菩萨上香,这许下的愿望就越灵吗?” 老太太见沈清薇来当和事佬了,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了,只开口道:“行了,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快些走吧!” 沈清薇挽了帘子向外头吩咐了一声,车夫们这才套了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龙岩寺去了。 沈清蓉原本就是强撑着身子出门的,方才又被弄得差点儿下不来台,又加上这马车一摇,这还没到龙岩寺呢,反倒晕起了车来。 老太太见她这脸色苍白的样子,原本的关心也多了一份心烦,只开口道:“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你非不肯,这会儿又不好受了吧!” 沈清蓉脸色苍白的看着老太太,一时间都不知如何回话,心里就先委屈了几分,幸好有个沈清蕊在,只小声道:“难得老祖宗出门,二姐姐当然想在老祖宗跟前尽孝的,这也是二姐姐的一片孝心。” 老太太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道理,又道:“难为你这么想,只是凡是不管什么事情,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以后可别这样逞强了,瞧你这脸白的。” 沈清蓉只好恹恹的点头称是,沈清蕊便开口道:“一会儿到了地方,我陪着二姐姐找个清净的禅房,休息一会儿,老祖宗不用担心我们。” 老太太只点点头,看了一眼沈清蕊又看了一眼沈清蓉,似乎在说:瞧吧,你看不起你这个庶妹,如今还只有她向着你了。 沈清蓉被老太太那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着头对沈清蕊道:“五妹妹不用陪着我,有丫鬟在呢,你难得出来,还是跟老祖宗她们到处走走吧。” 一旁的沈清萱也拉着沈清蕊的手道:“就是就是,难得出来,我们一起去逛逛。” 第71章 上香(3) 从卫国公府到龙岩寺,路上大约要一个时辰的样子,等国公府一众人到龙岩寺的时候,最早一批来上香的人已经离开了。 谢氏两天之前就已经来龙岩寺打点过了,此时早有小沙弥从里面迎了出来,引了她们去寺院专门招待香客的禅院里去。 老太太见谢氏处处准备的妥妥贴贴,心里也满意了不少,只吩咐丫鬟先扶沈清蓉先去隔壁的里间休息,另外几个丫头则都在中间的正厅里头陪着自己说话。 沈清萱亲自用烧开的山泉水沏了茶过来,送到老太太的跟前道:“老祖宗快尝尝,这可是今年的新茶,是我外祖家私家茶园里面的碧螺春,一年总共也就得那么几斤,我外祖母舍不得喝,特意托了我表哥送过来,让我孝敬老祖宗您呢!” 老太太听的这话,自然是乐得哈哈大笑,接过了茶抿了一口,果然茶色清新,入口甘醇,是上上之品。 “那你是外祖母心疼你,什么好东西都让人给你送来,你反倒拿来孝敬我,可见你的孝顺!” 沈清萱被老太太夸得脸颊红红的,眉眼里漾着一抹笑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便端了茶一个个送上去。谢氏素来觉得沈清萱讨喜,接了茶道:“四丫头也坐下来休息吧,这些事情让丫鬟们做就得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一会儿还要陪着老太太出去,别累坏了。” 林氏瞧见谢氏的态度这般谦和,心下也低头笑笑,要得到谢氏的赞扬,可算是不容易呢。 这时候小谢氏从里间照顾了沈清蓉出来,见厅里大家伙都欢声笑语的,心里便有些不爽,正巧沈清萱已经坐了下来,丫鬟便端了茶送上去,小谢氏心情就更不爽了。感情这四丫头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亲手给谢氏上茶,却唯独漏了她。 小谢氏平常也算沉得住气,可又想起沈清蓉难得出来玩,身子偏又不争气,便觉得心口有一股子邪火堵着,随口酸了一句:“这么好好的茶,我倒不好意思喝了。” 谢氏听了这话,眉梢不由自主的抬了抬,见老太太也皱着眉头,心里头便暗笑了起来。其实这时候若是随便一个人出来打圆场,这事情也就没什么,偏生大家都跟没听见一样,仍由这气氛一路的尴尬下去。 老太太的眉头就越皱越紧了,沈清萱倒是没没听出小谢氏口中这酸溜溜的气息来,只心无城府道:“大伯娘,这再好的茶,也是给人喝的呀,若是不喝,放着也是浪费了。” 沈清萱这句话,其实也算是给了小谢氏台阶下,若是小谢氏一笑了之,也就算了,但她心情不好,听来只觉得是沈清萱在笑她穷酸,脸上越发就难看了几分。沈清萱也不知道她自己说错了什么,见林氏朝她暗暗摇了摇头,只急忙噤声了。 谢氏心里笑的咯咯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见沈清萱这笑脸都有些红,便笑道:“你大伯娘是庶出,只怕是以前没喝过什么好茶,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小谢氏一听这话,脸色陡然就变了变,以前就算是在平宁侯府,她姨娘也是受宠的,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吃过,怎么可能跟谢氏说的这样,谢氏竟然借机踩自己一脚,简直是欺人太甚。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心里也墨墨叹了一口气,谢氏每次一得意就容易忘形。这事情原本是小谢氏不对在先,连老太太也都没发话了,她非要多说这么一句,老太太是最反感人家说什么嫡出庶出的,如今小谢氏这样对五妹妹,已经很惹得她不快了。谢氏偏生还这么说,倒显得是小谢氏这么做,原是在平宁侯府受了委屈一样,所以现如今她也会苛待五妹妹。 谢氏也没料到,她这一句话说出口,这场面更冷了几分,最郁闷的是,老太太的脸也更黑了几分,她这会儿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太得意过头了,只怕又是祸从口出了。 “母亲又说笑了,大伯母什么好茶没喝过,以前外祖母在的时候也常说,外祖父最疼的就是大伯母的姨娘,但凡有好东西,总是头一个送过去,大伯母方才那么说,只怕是瞧见四妹妹亲自给我们端茶递水,可唯独她出来了,就让个丫鬟送上去了。” 沈清薇说完,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在茶几上拿起一杯无人饮用的茶盏,送到了小谢氏的跟前,脸上带着笑道:“大伯娘喝我这杯好了,我亲自给大伯娘上茶。” 众人都说沈清薇聪明绝顶,可小谢氏偏生就不那么觉得,她只觉得沈清薇不过就是稍微聪明一点而已,偏生还装出这么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实在是可恨的很,可谁知道沈清薇却一下子看明白了她心中的火气从何而来,一时尴尬的小谢氏脸都僵了。 几个大人心里也各自明了,必定不说什么话,倒是沈清萱恍然大悟了起来,她素来没什么心眼,这时候一想还觉得沈清薇说的很有道理,只站起来道:“哎呀,怎么好意思让三姐姐替我上茶呢!原是我的错了,大伯娘,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沈清萱说着,从沈清薇手中接过了那一杯茶,递到小谢氏的面前。 沈清萱最惹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她的不谙世事,心无城府,老太太见她这一幅诚恳认错的模样,早就舍不得了。再说了,不过就是一盏茶的事情,小谢氏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摆脸子,她算个什么东西。老太太这么一生气,就把方才谢氏乱说话那些都给忘记了。只开口道:“老大媳妇,两个侄女都给你敬茶了,差不多就得了。” 老太太这口气哪里是在劝人,分明就已经是满满的不耐烦了。小谢氏顿时面红耳赤的,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那一盏茶给接了下来,手都气抖了。 过了一时,有个小沙弥进来,说大殿那边人少了,老太太可以过去了。众人都起身要陪着老太太过去,沈清蕊还在里间照顾沈清蓉,被沈清萱给喊了出来,一行人出了禅院门口,老太太见沈清萱东张西望的,便笑着道:“带你们出来本就是让你们来玩的,你们也不必陪着我了,只到处逛逛好了。” 沈清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逛的,只是陪着老太太一个殿一个殿的磕头上香也挺无聊的,倒是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喝一会儿茶也好。 “你的碧螺春还有吗?不如让丫鬟带上了茶炉子,我们去后山山泉边上,一边饮茶一边聊天好了,听说那里的桂花还没谢尽,到是茶香袅袅,余香扑鼻。” 沈清萱本就有一些小主意,听沈清薇这么说,顿时就赞成道:“有呢有呢,我带了好一些过来,够三姐姐喝一个水饱的。” 沈清薇嗔了沈清萱一眼,只笑着道:“一会儿还要用午膳呢,再说喝茶是用品的,喝饱了那不成了水牛了?” 一旁的沈清蕊听了,也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沈清薇便问道:“五妹妹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沈清蕊只摇了摇头道:“我就不跟两位姐姐去了,你们都走了,谁来服侍老祖宗呢,我难得跟老祖宗出来,我就跟着她。” 老太太觉得沈清蕊这话说的很贴心,便也不勉强她,只对她们两人道:“玩一会儿就回来,午时我让人在禅房摆斋饭,别回来迟了。” 两人高高兴兴的应了,又折身回了禅房,请丫鬟婆子们提上了茶炉,背着茶具,一行人就往后山山泉那边去了。 沈清蓉歇在里间,就听见外头叮叮咚咚的声音,便让白露出去看了一眼,白露只进来回道:“三姑娘和四姑娘去后山喝茶,让婆子们把喝茶的东西收拾过去呢!” 沈清蓉这会子实在身子虚的紧,也强撑不起来,心里却着实难受,只听外头的声音停了,也不见沈清萱进来问她一声,纵然她病了,可好歹还在里头待着呢! 其实沈清萱倒是想进去问的,只是被沈清薇给拦住了道:“二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上不好也从来不说,若非这样,今儿也不会在路上就喊着难受了,你进去请了她,她万一想去,又要强撑着身子,到时候走了一半路又难受,岂不是大家都扫兴?” 沈清萱一听很有道理,便不进去请去了,也省得沈清蓉为难,谁知道沈清蓉偏生就是这么小心眼,这么点小事,又上火动气了起来。 初一十五原本就是寺庙最热闹的时候,可没想到这后山却半个人影也没有,遇见了路上的小沙弥问了,才知道这几个月弘善大师正在后山的草庐修行,闲杂人等都不准进来。 方才沈清薇她们过来的时候,只瞧见后山的山门虚掩着,也没有人看着,便以为是可以进来的,如今被这小沙弥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是毕竟闯了别人的地方,这若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是失礼的很。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烦请小师父替我们去草庐跟大师致个歉,就说卫国公府的女眷,没留心误闯了佛地,扰了他的修行,实在抱歉的很。” 第72章 偶遇(1) 草庐之所以叫草庐,是因为它真的是草做的。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任何物质上的欲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罪孽。小沙弥进去替沈清薇致歉的时候,李煦正盘腿端坐在弘善大师的面前,茶几前的粗制陶碗里面,是一汪清澈的白水。 先太子和弘善大师是旧识,李煦小时候曾跟着先太子拜访过他几次,此次回京本就大定了主意要来拜访的,可谁知道弄出琅環书院的事情,他一时倒是没抽出空闲来。今儿听说龙岩寺了字辈的了然大师开坛讲经,沈太妃便请了他帮忙,替她将一尊天竺国进贡的金身菩萨带到庙里来,请了然大师开光。 李煦和沈太妃虽然不算热络,但他从回京之后沈太妃对自己的态度,也瞧出了一些端倪。沈太妃并非皇帝生母,如今能在后宫尚有一席之地,是依仗着这些年对皇帝的养育之恩。从她的立场出发,自然是希望沈清薇能当上这豫王妃的。 眼下皇帝虽然还没在他跟前正式透露半分,可京城官员私下里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李煦原先对太子之位并没有什么执念,可一想到自己若是可以继承大统,也算是传承了先父的遗志了。 他和沈清薇若是能成,那按着事情的发展,沈清薇就能成为太子妃,将来等皇帝百年,沈家就要出一个皇后了。李煦想到这里,便觉得思绪有些纷扰,进京之前,母妃孙氏一直告诫自己,凡事不要太看重得失,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明诏没有下来之前,千万要稳住自己。 李煦思绪微微一晃,看见那粗瓷茶盏中倒影着自己的神情,只低下头,端起那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坐在对面的弘善大师开口道:“这山泉清冽,胜过世间一切的好茶,只是有些人被五味所迷,品不出来罢了。” 李煦放下茶盏,细细品味着弘善大师这句话,也略有觉悟,小声道:“大师所言极是,可人在俗世,难免被五味所迷,幸好有大师山泉款待,倒是正好能洗尽了五味,让人耳聪目明。” 弘善大师面色红润,白眉长须,李煦只记得小时候和父亲同来的时候,他就是这般长相,如今十几年过来了,竟半点变化也没有,实在让人惊讶的很,竟连他的年岁也看不出来。 “豫王殿下说笑了,山泉不能洗尽五味,能洗净五味的,只有你自己的心,心无杂念,则七情六欲五味皆除。”弘善大师说完,只念了一句佛号。瞧见土黄色的连外小沙弥侯在门口,便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沙弥正是沈清薇路上偶遇之人,过来替她传话的,听见里面弘善大师跟豫王殿下正聊的尽兴,便没有进门打扰,只在帘外候着。这时候听见弘善大师问话,便开口道:“卫国公府的女眷不小心闯了后山,特地让小徒过来跟师父致一声歉。” 弘善大师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来,问道:“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吗?” “正是。” “既然来了,就请她过来坐坐吧,她是琅環书院的学生,和豫王殿下应是师徒,倒也不必避嫌什么。” 那小沙弥听了这话,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师父在后山清修,有半年没见客了,怎么今儿一天就见两人,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李煦听说沈清薇也来了,眉心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只是那沈太妃也当真有趣,这龙岩寺从前院到大殿到后山,连绵不断几十亩地的面积,她就认定了,他们两个人必定能遇上吗?李煦方就这么一想,又忍不住自嘲了起来,虽说偶遇不易,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遇上了。 沈清薇既已命了人去草庐传话,自然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便在后山的小径上等了片刻。见那小沙弥一去不复返了,心里也稍稍有些心烦,正打算离去之时,却见那小沙弥又迎了出来,向众人行了一个佛理道:“沈姑娘,大师请你去草庐一叙,请随小僧来。” 沈清薇自从重生了之后,对神佛之言都有着几分敬畏的心情,见那小沙弥指名道姓让自己进去,也不敢推辞,便转身对沈清萱道:“看来今儿想在山泉边上喝茶是喝不成了,你先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丫鬟见沈清薇一个人前去,未免有些不放心,沈清薇便道:“佛门清净之地,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都走吧,我等都是俗人,在大师的修行之地呆的时间久了,这都是冒犯。” 丫鬟们一听,也不好再跟着了,便都随沈清萱离去了。 沈清薇提着裙子跟在小沙弥的身后,一路上欣赏着山路四周的草木,此时中秋刚过,早已有些树木染上的金黄色,夹杂在碧绿的松针树中,错落有致,煞是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身处佛门,总感觉四周景物都有些飘渺虚无之感。 小沙弥将沈清薇带到了草庐门口,这草庐用稻草所建,只是看着有些时日,颜色颇为暗沉,只有门口挂着的那黄色幔子,看着还算新一些。 只听小沙弥开口道:“师父,小徒把沈姑娘请进来了。” 沈清薇闻言,便不敢再四处张望,只垂眸跟在小沙弥的身后,听见帘内一个浑厚圆润的声线道:“请沈姑娘进来。” 小沙弥上前挽起了帘子,沈清薇低着头进去,首先落入眼帘的却是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沈清薇微微一愣,心道大师难道会是这副打扮,这一愣之下便抬起了头,看见李煦正和弘善大师对面而坐。 他……居然也在! 那一刹那对沈清薇来说真是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跟一个快死的人,要不要那么有缘分呢?沈清薇早已经悔青了肠子,若是知道豫王也在,她宁愿陪着老太太到处磕头上香,也不要来后山喝什么山泉茶…… 只是,此时后悔却为时已晚,沈清薇强自镇定了一下,蹲身向两位见礼:“见过弘善大师,见过豫王殿下。” 说见过弘善大师的时候,沈清薇还是一本正经毫无杂念的,等说见过豫王殿下的时候,那口气中分明就有一种倒了八辈子霉的无奈感。 李煦微微挑眉,心里到底也有那么点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沈清薇遇上他,基本上都是这种躲之不及的表情?要知道这全京城的闺秀们,想当豫王妃的人只怕可以从皇宫的正阳门排到城门口,偏生她却老实对自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自己又偏偏跟着了魔一样,非但不动怒,倒是越发勾起了自己要逗弄她的心思了。 “女施主请坐。” 小沙弥送了一个蒲团进来,弘善大师满脸慈爱的请她入座,沈清薇想了想,提起裙子,端端正正的跪在两人中间,瞧见桌上放着茶铫子,而两人跟前的粗瓷茶盏里的水却已经见底了,便挽了袖子,帮两人各添了一杯茶。 沈清薇倒好了水,才发现茶铫子里是无色无味的清水,心下多少有些纳闷,又见这草庐寒酸至此,心道这弘善大师必定是苦行僧,不能享口腹之欲。 “女施主也喝一杯这山泉水吧。”弘善大师开口,小沙弥又送了干净的茶碗上来,沈清薇便点了点头,为自己也满上了一盏,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 山泉虽无色无味,却甘甜爽口,沈清薇放下茶盏道:“世人都说这水好才能沏好茶,殊不知好的水得需这样喝,才能真正的品出它的味道来。再好的茶,入了这泉水,也只会坏了这原来的真味了。” 李煦听了沈清薇这句话,倒是觉得和方才弘善大师说的,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看来她的才女之名,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也难怪她傲气些。只是最近李煦也发现了,她在别人面前,傲气却还有限,跟那些姐妹们也都是说说笑笑的,长辈跟前也能圆融通透,唯独在自己跟前,到是真的有几分傲气的。 弘善大师听了沈清薇这番话,只捋了捋山羊胡子,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睿智的眼神略略扫了沈清薇一眼,这一扫之下,原本柔和的脸颊倒是有些僵了。 人有生死劫难,虽有定数,却也未必不能化解,十五年前,他曾算出了先太子的劫难,却苦于修行有限,无力回天。而豫王李煦的命格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他今日见豫王进来,便已看出大劫将至之相。一心想渡他入佛门,兴许还能比过这一次劫难,所以才会有被五味所迷之言。 只是豫王身处尘世,如何能看清这一点,而弘善大师又是佛门弟子,秉承天机不可泄露的原则,两人之间多少缺了一点默契。 第73章 偶遇(2) 当然既是劫难,必有化解之法,除了遁入空门这一个办法之外,寻得怀有宿慧的有缘人,帮其化解也是一种办法,只是这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却到哪里找那个怀有宿慧的有缘人呢? 所以弘善大师这一眼,顿时就落在了沈清薇的脸上,久久没能离去。沈清薇一时被看呆了,心里兀自打鼓,她还是重生后第一次到这种佛门净地来,难不成这大师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的不对劲来? 李煦见弘善大师盯着沈清薇不眨眼,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失礼,但弘善大师毕竟是得道高僧,想必也是事出有因。因此李煦只端起茶盏,笑着打破这种尴尬:“难得到大师这里,理应多喝几盏山泉,清清肠胃。” 弘善大师顿时反应过来,收回了视线,眉宇中透出几分笑意来。看来这世间因缘际会各有巧合,他是当真没料到,这卫国公府的三小姐,居然就是可以帮李煦化解劫难的有缘人。 “殿下若是喜欢这山泉,派人打几瓮回去好了,用来煮茶那也是一绝的。”当了一辈子的和尚,也不知道当月老是个什么滋味,只是俗世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那做月老必定是比当和尚更积阴德。 弘善大师说完,只吩咐门外的小沙弥道:“你亲自去泉眼旁,接两瓮泉水,一瓮送给豫王殿下,另外一瓮送给沈姑娘。” 沈清薇顿时就奇怪了起来,方才看着还神神叨叨的老和尚,怎么顿时就这样热心起来了,还送自己山泉?待遇也太好了点吧?难不成是沾了豫王的光了? “我也有吗?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意思收呢!”沈清薇也知道这山泉水甚是金贵,以前就是因为求的人多了,还一度枯竭了,如今龙岩寺已经随便让人进来求水了,只有自己庙里接待身份贵重的香客,才会来后山取水。 “老衲这里已很久没有贵客了,今日来了两人,真是蓬荜生辉,况且那山泉原就出自天地精华,并非是老衲私有,也不是这龙岩寺的,算不上什么礼。” 沈清薇见弘善大师说的有道理,倒也不推辞了,便高高兴兴的谢了。 一时间山下传来的午膳的膳钟,沈清薇便起身道:“晚辈出来久矣,怕家中长辈挂念,就先告辞了。” 弘善大师目送沈清薇离去,见李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久久不能离去,眸中的笑意就更深了。 沈清薇回去禅院的时候,老太太和谢氏她们一行人正好在前殿上完了香过来。见沈清薇一个人从后山回来,只纳闷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四妹妹呢?” 沈清薇便把弘善大师把她喊过去的事情说了一说,又继续道:“没想到豫王殿下也在,倒是照了一面,大师还送了一瓮的山泉给我,正好可以留下了给老太太沏茶喝!” 谢氏听见弘善大师送了沈清薇山泉,只高兴道:“大师居然送了山泉给你?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方才我们在前头的时候,还听说如今入了秋,这泉眼里的泉水少了,不是贵客,轻易喝不到这山泉的,我们今儿禅院里那些,还是我两天前就命人过来预备下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翻了翻眼皮,心道:不就是一坛子水嘛,也至于得瑟成这样?只是又想起方才沈清薇说,在那边居然遇上了豫王殿下,心里便又气了几分。这样看来,这沈清蓉的身子真的要好好补一补了,三天两头的病着,好好的机会都让别人给占去了。 谁知老太太听了,心里倒是高兴的很,要知道这弘善大师可是比如今的龙岩寺主持了然大师还高了一辈的人,是现如今全大周众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他能送沈清薇一瓮山泉,只怕是比别人家送黄金万两还要值钱的。 老太太只笑着吩咐跟在一旁的张妈妈道:“你在去前头,捐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张妈妈笑着应了,转身离去,老太太这才对沈清薇道:“那弘善大师是得道高僧,他能这样看中你,必定认为你与他是有缘的。” 沈清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老太太道:“大师看着脸色红润,精神矍铄,我竟看不出他的年岁来。” 老太太拧着眉毛想了半天,这才开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记起来了,我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眉毛胡子一把白的人了,这都过去三四十年了,难道他竟一点儿没变?” 沈清薇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越发觉得惴惴不安了起来,那弘善大师看她的那一眼实在让她有些心寒,总觉得他能洞察世事一样。 谢氏听见两人在这边闲聊,便笑着道:“照老太太这么说,那这弘善大师岂不是个人瑞了?我们家薇薇能结交到这种人,那可真的是天大的造化了。” 谢氏对向来以有沈清薇这样的女儿骄傲,这种事情恨不得马上宣扬出去。沈清薇听了,只拧了拧眉毛到:“母亲就少说两句啦,没准大师给我这一瓮山泉,只是沾了豫王殿下的光,我们两个人都在那儿,他总不好只送豫王一人的。” 沈清薇不过自谦一句,小谢氏顿时信以为真,谢氏瞧见小谢氏脸上那不屑的神情来,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句,只开口道:“那也是给你了,若是换了别人去,只怕就没有了。” 小谢氏知道谢氏这是指桑骂槐,却也没办法反驳,只气的低低冷哼了一声。正好这时候沈清萱听见门外动静,从禅房里头迎了出来,笑着走上前来,扶着老太太道:“老祖宗,山泉只剩下一勺了,我都不舍得喝,等着老祖宗回来,煮茶给老祖宗喝呢!” 谢氏便昂首挺胸,无比自豪的开口:“四丫头,山泉还有呢!方才弘善大师送了一瓮给你三姐姐,只怕一会儿就要送过来了。” 沈清萱闻言,顿时高兴的眉飞色舞,松开了老太太去挽沈清薇的手道:“三姐姐,真的吗?大师真的送山泉给你了?可见大师也是偏心的,明明我们是一起过去的,偏只让三姐姐进去。” 沈清萱这话说的正中谢氏的下怀,小谢氏气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便开口道:“我进去看看二丫头好些了没有。” 沈清蓉这时候已经勉强能下床走动了,也迎了出来,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心疼的,只开口道:“老大媳妇,一会儿用过午膳,你先带着二丫头回去吧,这里下午还有一场经要念,有她们陪着我就够了。” 小谢氏原本想要拒绝,可一看沈清蓉这病歪歪的样子,也只好点头答应了,又对沈清蕊道:“我和你二姐姐回去了,你可要在这边好好服侍老太太。”沈清蕊便一个劲的点头。 众人用过了午膳,小谢氏带了沈清蓉先回了国公府,其他人则在禅院中小憩。因为早上起的早了,沈清薇靠在里间的软榻上,倒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只微微阖了阖眸子。 梦里梦见的却是方才下山时候远远看见的一处桂花林子,沈清薇还像上回在国公府别院里头一样跟丫鬟们捉迷藏,好容易抓到了一个人,急急忙忙扯下了蒙着眼睛的手绢一看,却是李煦正微笑着站在自己的跟前,沈清薇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丫鬟和谢氏在外间聊天,听了里头沈清薇这一声,只都急急忙忙的进去,见沈清薇还未醒来,想必是被噩梦魇住了,只拉着她的手臂唤她:“姑娘,醒一醒,姑娘,快醒醒!” 沈清薇梦里被吓了一跳,外头又有人拉她,这一下就醒了过来,视线微微发直。谢氏只急忙走过来,拿帕子擦了擦她额际的汗珠,关心道:“怎么了这是?好好的怎么就做恶梦了?这儿是佛门净地,难道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清薇这厢也清醒过来,发现只是一场梦,便略略的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母亲,我没做噩梦。” “没做恶梦你喊这么大声,什么又是你又是他的,你老实告诉我,你都梦见谁了?”谢氏只不依不饶问道。 沈清薇蹙着眉宇,扭过头去,只小声道:“你不信就算了,我真的没做恶梦,只是这会儿让我想梦见了谁,我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谢氏见沈清薇说的真真的,也知道梦过无痕,未必就能想得起来,便招呼了喜鹊上前,让她把茶几上的一个匣子递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笑面弥勒佛,替沈清薇带上了道:“你再不喜欢这些东西,好歹也给我戴一个,这弥勒佛我早上请大师开过光了,可以除邪祟,保平安。” 沈清薇前世并不信这些,所以对于这样的东西,以前是一概不接受的,可如今发生了这么些事情,她也越发迷信了起来,真希望这弥勒佛可以帮自己驱除豫王这个邪祟啊 第74章 偶遇(3) 沈清薇走后,李煦还在弘善大师的草庐里逗留了片刻。弘善大师是得道高僧,早已练就了一双晶晶火眼,替人相面总有八九分的准头。他看出李煦有帝王之相,奈何这帝王之相上面却笼罩着乌云,便是他身上的劫数。若是能安然度过劫数,则云破天开,李煦必将遨游九天之上,成为真龙天子。 但是迫于修行,这些天机可不泄露,弘善大师能做的,也只有对李煦多家提点。 李煦见目送沈清薇离去,眉梢中透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老和尚自然没有漏掉这一丝笑,捋了捋山羊胡子道:“让老衲猜一猜,皇上召殿下此次回京,到底所谓何事?” 李煦闻言,微微一笑,端起茶几上的茶盏,只觉得那无色无味的山泉越发的甘润清甜起来。 弘善大师嘴角的皱纹略略放大,微笑道:“皇上定然是想为殿下觅上一个王妃了,好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 李煦知道这事情京城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弘善大师虽然在寺中修行,可他慧根身后,能猜到也是常事,故而笑道:“什么都瞒不了大师。” 弘善大师微微一笑,垂眸双手合十,带着几分禅意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恕老衲直言,殿下要找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煦闻言,心尖却略略一动,他自认秉性内敛,虽然对沈清薇已经有意,却从未在人前透露过半分,难道被这老和尚给看出来了?李煦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倒是带上了几分羞涩,开口道:“素闻龙岩寺灵签灵验,晚辈一会儿去试试,看看是否如大师所言,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弘善大师提点到这份上,已经快露了天机,自然不能在往下说,听李煦这么说,便笑道:“若是殿下想去试试,老衲愿意为殿下一解签文。” 李煦没想到弘善大师如此礼遇自己,心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开口道:“不必劳烦大师了,我请殿里的师父一解,也是一样的。”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李煦起身告辞,独自一人回了禅房用午膳。小憩了片刻之后,听闻了然大师在大雄宝殿开坛讲经,其他人皆去听经去了,偌大的佛寺里面,一下子反倒变得冷清了起来。 李煦顺着青石板路慢慢游荡,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这院中供奉着的是月老,手中还拿着一条艳色鲜艳的红绳。李煦正打算进去跪拜,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再低头,才发现沈清薇跪在佛像跟前,口中念念有词。 “信女沈清薇诚心祈愿,请月老指点迷津,愿今生觅得如意郎君一人。”沈清薇说完,睁开眼睛拿起功德箱上的签筒,摇了起来。 李煦见她直气身子,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阵紧张,身子微微往后退了两步,躲在殿外的廊下。没想到她居然求姻缘?李煦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难道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吗?所以急急忙忙的就求起了姻缘来了? 沈清薇摇了片刻,从签筒里面掉出一支签来,见四下无人,只捡起来,偷偷看了一眼,见上正面写着二十一签,反面的签文是:阴阳道合总由天,女嫁男婚喜偎然;但见龙蛇相会合,熊熊入梦喜团圆。 沈清薇虽然不会解签,但是这签文中的典故却也知道一二,这是前朝睿宗被贬为庶民之后,在民间遇上了民女,并且喜结良缘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是睿宗再次当上的皇帝,而那民女也一跃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沈清薇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打颤,她可是前世去过一次宫里的人了,可真的不想再进去了,这些什么龙啊蛇啊的,还是离自己越远越好。沈清薇这么一想,又见四下无人,就将那签又放回了签筒里面去,只站起来,将衣裙掖了掖平整,打算离去。 李煦也被沈清薇这完全看不出路数的行为给镇住了,世上竟然还有人求了签文居然还还回去的,这可真是让李煦大开眼界了。不过眼看着沈清薇就要出来,李煦闹钟忽然闪出了方才弘善大师说的那一句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煦微微一愣,视线便不由自主的锁到了沈清薇的身上,沈清薇转身从里面出来,跨出门槛的一瞬间,却见李煦正站在廊下,立时吓了一跳,她这时候正一脚在门槛内,一脚在门槛外,这寺庙的门槛又特别的高,这一吓之下,身子便忍不住往后仰了半分,脚下却被这门槛给绊住了,身子顿时就失去了中心,往身后的地上摔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李煦伸反射性的就伸手拉住了沈清薇的一条手臂,上前一步,身子一个胡旋,将沈清薇半搂在怀中,沈清薇只觉得后背撞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身子总算是稳住了。 可好巧不巧的,李煦拉着的那只手,却是沈清薇脱臼过的那只手臂,这一拉只下,顿时牵动旧伤,沈清薇疼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去,一双晶莹润泽的眸子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李煦一怔,才想起沈清薇手臂上的伤,只急忙松开了她的手,待她站定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沈清薇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尴尬,只摇了摇头,退后了几步。 李煦看着沈清薇,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审视,嘴角却有着淡淡的笑容,问道:“我看上去很怕人吗?你这样躲着我?” 沈清薇倒没有故意躲着李煦,不过大概是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沈清薇觉得李煦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便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所以潜移默化中,可能真的对他有所躲避。 “我……我没有啊,豫王殿下人容貌出众,人中龙凤,怎么可能让人觉得害怕呢?”沈清薇言不由衷的回道,脸颊稍稍有些发热。 李煦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不过对沈清薇这会儿的态度倒是挺满意的,看着她吃瘪的样子,似乎还有几分享受。 李煦忽然一把抓住了沈清薇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过才一尺远。沈清薇这时候心里却一个劲的打鼓,这李煦到底要做什么,该不是因为自己看不上他,所以他觉得不高兴了,想要故意来勾引自己,让全天下的女人都拜倒在他的锦衣之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分分的拉近,沈清薇任命的闭上眼睛,白皙的脖颈都泛起淡淡的粉红,吐气如兰的样子,有一种任人宰割的美态。李煦垂眸看着她,往日个中情景浮上心头,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心下倒是有些微微失神。 李煦看了沈清薇这个样子,忽然很想逗逗她,只松开了握住沈清薇的手。正当沈清薇感觉到那夹杂着药香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越来越浓重时,手中的禁锢忽然就松了。 李煦松开了沈清薇,负手而立,转身淡淡道:“我不喜欢欲擒故纵的游戏,沈姑娘若是觉得这样能勾起我的注意,只怕想错了。” 沈清薇睁开眼睛,看着李煦的背影,心里一个劲的吐槽,还真是个自恋狂,不要脸,谁要跟你玩欲擒故纵,你爱擒谁擒谁去。沈清薇一边想,一边偷偷的靠边,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轻快的就跳了出去,提着裙子非一般的跑了。 等李煦听见脚步声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清薇早已经跑远了。 李煦无奈的直摇头,原本还想用激将法激她一激,没想到她压根就不想听,偷偷的就跑掉了。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自己单相思了。 李煦越想越觉得好笑,只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了殿中,拿起那签筒正想摇一摇,却见里面有一支签是插反了的。原来方才沈清薇一时着急,就忘记了这签的正反。 李煦只好奇的拿出那一支签来,淡淡扫过了上面的签文,神色却越发的严肃了起来。这签文上的内容,竟和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如此接近,难道沈清薇真的就是他命中注定的人? 沈清薇从那边佛堂出来,心里就后悔了,早知道应该乖乖的和老太太一起去听经的,如今自己白白浪费了在老太太跟前敬孝的机会,还遇上了李煦这个短命鬼,真是倒霉透顶了。还有那支签,什么龙啊凤啊的,她这辈子,可再也不要和这些龙凤攀上关系了。 沈清薇回了禅房,正巧弘善大师命人送了山泉过来,沈清薇谢过了,看了这一大瓮的山泉,越来越确信她这是沾了李煦的光了。只是一想到李煦方才说的那些话,真是让自己不敢回首。一次又一次的乱说话害自己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的自作多情,你咋不上天呢? 不过等沈清薇笑过了一阵之后,心里到底也感叹了起来。李煦是谁啊,如今的豫王,将来的太子,要不是沈清薇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若这样的一个人跟自己表明心迹,自己到底会不会动心呢? 第75章 拜访 却说沈清蓉因为身子实在不济,却非要勉强跟着过来,结果反而惹的老太太不舒心,还没等老太太听完老和尚念经,就让小谢氏带她她回府去了。 小谢氏瞧着沈清蓉病中苍白的脸色,尤其觉得她有一种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样子,越发觉得沈清蓉娇美的很,就越发觉得沈清薇也不过尔尔,便带着几分不屑道:“不过就是一坛子的山泉罢了,有什么好高兴的,也太辱没了我们卫国公府的脸面了。再说,那一坛子水分明就是老和尚要送给豫王,见你三妹妹也在那边杵着,这才做了个顺手人情,也值得这样高兴,真真是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小谢氏这厢吐槽的正欢快,沈清蓉听得却又蹙起了没有,只拧着眉宇,伸手拉住小谢氏的袖子问道:“母亲,你说什么?豫王殿下也在龙岩寺吗?我怎么不知道。” 沈清蓉这时候坐在马车上,听说豫王也在,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回去才好,一双眸子顿时就红了起来,只一个劲道:“母亲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样我就不回来了,也不知道豫王殿下什么时候走,没准还能偶遇一番。” 小谢氏见沈清蓉急得脸都红了,只劝慰道:“来日放长,你如今病的路都走不稳,满脸病容,让他见了也不好,他如今是你们书院的先生,你想找机会见他,难道还不容易吗?” 沈清蓉想起这个事情就郁闷,只低头垂泪道:“当时去的晚了,我没报上他的课,可他却选了三妹妹当他的学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母亲,你说他会不会也对三妹妹有意思呢?为什么那些男的,一个个都只围着三妹妹转,我不服!” 小谢氏一向觉得沈清蓉也很优秀,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身份不如沈清薇高贵,便劝慰道:“那些男人都是目光短浅的东西,只知道她是国公府正房嫡出便是好的,我瞧着你也不输她的,等养好了身子,我慢慢告诉你,男人都喜欢些什么样的姑娘。” 沈清蓉闻言,也稍稍安定了一些下来,只靠在了小谢氏的怀中,想着身子实在没什么精神,便阖上眼休息了。 沈清薇瞧着泉水已经送了过来,此时其他人还在前头大殿里面听经,一会儿出来必定是口干舌燥的,因此便煮上了泉水,开始沏茶。她之前学过一年的茶道,虽然对此研究不深,但是沏出来的茶口味还是很好的。只是平常这些事情都有丫鬟们服侍,她也从不操持,如今做起来,倒也觉得有些趣味。 沈清薇将茶盏汤过了,用镊子拨了茶叶进盖碗里头,便温好了水,等着她们一行人回来。只听外头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有婆子往院门外头看了一眼,开口道:“姑娘,是老太太她们回来了,老太太身边怎么还多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后生呢!” 沈清薇正拿起茶铫子打算沏茶,听了这话吓得手都抖了起来,只赶紧把茶铫子又放回了炉子上,亲自走到院门口看了一眼,果见李煦正面带微笑的走在老太太的身边,两人似乎还在闲聊,一派休闲惬意的样子。 谢氏和林氏都跟在后面,沈清萱挽着林氏的手臂,两人看看前面的豫王,窃窃私语。 沈清薇原本带着几分笑意的脸顿时就僵了一般,像石像一样站在禅院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过来。知道老太太和李煦已经快到了门口,谢氏才上前拉了沈清薇道:“薇薇,还愣着干嘛,老太太在路上遇上了豫王殿下,请他过来喝一杯茶,你还不快去预备预备。” 沈清薇一脸不服气,他要喝茶,凭什么要我预备?只是话虽如此,沈清薇却已经备好了好茶,脸上便挤出一丝笑来,开口道:“我知道老祖宗出去听经,回来肯定会口渴的,所以茶已经备好了,是用了弘善大师送的山泉水沏的,豫王殿下也一起尝尝吧。” 在长辈跟前,沈清薇就算再不待见李煦,也不敢露出半分的,她还要维持自己真善美的形象的。 李煦自然没有漏掉沈清薇方才那一时的愣怔,不过见她顿时就换了一副面孔,也不得不赞许她可是一个演戏的高手呢。 众人引了李煦进门,丫鬟将沏好的茶送了进去,沈清薇侍立在谢氏的边上,而李煦和老太太两人坐在首座。谢氏瞧着沈清薇一动不动的样子,便扭过头朝她使了一个眼神,沈清薇无奈,只好端着笑,跟丫鬟一起走道李煦和老太太跟前。 “老祖宗请喝茶。”沈清薇从茶盘里面接了一碗茶出来,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爱喜气的笑,却没接茶,只开口道:“三丫头,豫王殿下是客人,这茶先敬他。” 沈清薇抬起头瞥了李煦一眼,正要把茶给递过去,李旭到:“老太太是长辈,还是老太太先用吧。” 老太太见李煦这么说,便也没推辞,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人,在大雍除了宫里的沈太妃,也确实不用再敬着其他人了。 沈清薇又把茶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接过之后,沈清薇才又从茶盏里面端了一盏茶出来,垂眸向李煦递了过去。 李煦瞧着她那样子,便觉得有些好笑,分明是做低服小的样子,可那身条子却挺得笔直的,满满的傲气全藏在了里头,心里大约是写了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淡淡的。 沈清薇见李煦没有来接茶,正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却见那人伸出了手,将她手中的那一盏茶接了过去,两人的眼神只在瞬间交汇了一下,李煦便早已经低下头,微微抿了一口茶盏里的热茶。 上好的碧螺春,应该是泡了三回出了茶味的,入口清香,实在是上品,确实是用心之举。 “三小姐沏的茶果然不错。”李煦放下茶盏,抬起头看着沈清薇,眸中似笑非笑。 沈清薇无端觉得脸颊滚热,福了福身,退后了几步走到谢氏的身后站着。 老太太见李煦夸赞沈清薇,只笑着道:“我这个孙女,不是我夸她,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若说她惊才绝艳,也不为过,只是大抵是因为她出色了些,身子骨不太厚,又多灾多难的,所以今儿我们全家过来,一来是听了然大师讲经,二来也是为她来求一求的。” 沈清薇被将老太太这样说,只越发就脸红了,哪有这样大言不惭的夸自己人的,真是丢人都丢尽了。沈清薇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前世别人这么说她的时候,她似乎就没有这样的羞耻感,难道年纪越大,这脸皮反而又薄了起来。 李煦脸上一直带着那一分温文尔雅的笑,只安安静静的停着老太太说,又点了点头道:“三小姐的才名,本王未进京之前已有耳闻,如今得见,越发倾佩了几分。” 谢氏听李煦也开口赞扬沈清薇,眉梢都跳了起来,心里就像有一只小鹿在跳一样,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老太太心里也高兴的很,虽然这豫王殿下表面上看着似乎冷淡的很,可方才自己请他来禅院喝茶,他明知国公府的姑娘在,却不曾推脱一下,那就代表他并没有故意要避这个嫌。况且沈清萱说了,李煦钦点了沈清薇做他学生,这若不是有点意思,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老太太眯着一双老花眼,往李煦那边看了一眼,想再多看出一些端倪来。 “她不过就是一些小聪明罢了,又爱看书,所以学的也快,最近这一阵子,身子又总是打岔,倒是落下了不少功课,殿下如今是琅嬛书院的先生,要是薇薇有功课跟不上了,殿下也可以提点提点。” 沈清薇听见谢氏巴拉巴拉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内心简直就是的崩溃了,有你这样坑闺女的娘吗? 李煦倒是淡定的一个劲点头,心道这未来的岳母大人倒是一个好相与的,并没有国公夫人的大架子。谢氏见李煦谦和有礼,心里的天平也慢慢往李煦这边偏移过来了。虽说谢玉确实不错,可当父母的都有一颗望女成凤的心,要是沈清薇能当豫王妃,将来一步登天做了皇后的话,谢氏这辈子真的是可以挺足了摇杆做人了。 “提点倒是不敢当,只是互相切磋而已。”李煦说完,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眸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沈清薇有些心虚的避过他的视线,可仍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看来,这李煦是真的缠了上来?得想个办法,好让他对自己绝了念想才行了 第76章 约定 李煦在禅院里坐了片刻,茶也换了几盏,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也起身告辞了。老太太原本是要起身相送的,被李煦给拦了下来。老太太见沈清薇正低着头站在谢氏的身后,倒是难得的老实模样,便开口道:“三丫头,你去送送豫王殿下吧。” 沈清薇心里正在想办法如何跟李煦划清界限,冷不丁被老太太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有些懵懂的抬起头来,老太太见她这幅神游天外的样子,心里只叹了一口气,这三丫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道她是真的对豫王殿下一点儿也看不上眼吗? 谢氏只急忙拉了沈清薇一把道:“老太太让你送送豫王殿下呢。” 沈清薇听明白了,这才应了一声,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来,上前对着李煦福了福身子道:“殿下,请吧。” 李煦起身,从沈清薇的身边经过,她身上明明没有用熏香,却有着一种如兰似麝的气息,淡雅的让人忍不住凑上去狠狠的嗅一个清楚。不过李煦自然没有这么干,只是从她身边过去了,沈清薇便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老太太看着沈清薇和李煦一起出去了,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有没有缘分,这么好的机会都给他们创造出来了,这若是还不成,可真是要愁死一众老人家了。 沈清萱见老太太脸上带着几分愁容,略略的品了品,也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老祖宗,我怎么看着,三姐姐似乎不怎么喜欢豫王殿下呢?” 老太太心想连沈清萱这个没心眼都看出来了,只怕是人人都看出来了,也不知道沈清薇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人选不要,她到底要谁呢?上回好容易跟她交了心,又说没看上平宁侯世子,可这放眼望去,这满京城还有几个公子哥儿能配的上她呢? 老太太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愁上愁了。谢氏见了,便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别着急,三丫头虽然有些执拗,但她从小乖巧听话的,我在劝一劝她,没准还有些希望。只要不是豫王瞧不上她,应该问题也不大的。” 老太太往谢氏那边瞥了一眼,直接道:“三丫头执拗倒是真的,若说乖巧那也是实话,只是这听话嘛,她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你们当爹娘只怕也劝不住她吧。” 谢氏闻言,只越发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沈清薇从小独立自主,且又能干,她这个当娘的还真没怎么替她操心,也没怎么拘着她,以至于到如今,都是沈清薇劝解着自己的多一些,自己劝沈清薇那些,只怕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哪里有半点听的进去的样子。 谢氏一时无语,这时候想摆国公夫人的架子也摆不出来了,只低着头一个劲说是。 却说沈清薇跟着李煦出来了,两人顺着夹道一路走,午后的阳光洒在高墙下的青石板上,路边的银杏树早已经黄了叶子,秋风一吹,便悉悉索索的落下几片来。 沈清薇就低着头跟在李煦后面一路走,视线一直都落在自己的鞋尖上,李煦见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奇怪的很,便停下了脚步等她,沈清薇哪里知道李煦已经停了下来,还一个劲的往前走去,只扑通一下,就撞到了李煦的胸口,吓得连连退后了两步,眼看着又跌倒了。 李煦反射性伸手想要拉住她,却想起她那只受伤的胳膊,只急忙换了一只手,上前两步,伸手搂住了沈清薇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沈清薇惊得抬起头,望进李煦的眸中,那温润如水的眼睛里,倒影着一个受到惊吓的自己。沈清薇急忙站稳了,从李煦的怀中睁开,往后退了几步。 李煦回忆着方才她身上的香气,单手负背,单手举起方才搂过她纤细腰肢的手臂,淡淡道:“沈姑娘,看来我们有缘的很呢。” 沈清薇咬了咬牙,心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事情总要解决的,这豫王这般缠上来,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说明白了,也好还自己一个清静。 沈清薇抬起下巴,原先那份傲然的气度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抬起头,睨着李煦道:“豫王殿下,请恕臣女冒犯,臣女对豫王殿下绝无宵想,还请豫王殿下不要有什么误会。京城闺秀万千,相信豫王殿下一定能找到属意的豫王妃,至于臣女,只想过安安静静的日子。” 李煦拧着眉头听沈清薇把这些话说完,脸色就越发难看了,他这边还没正式表白呢,她倒好,先回绝了起来,也不知道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再说了,难道自己表现的太热情了?引起了她的警觉?凭什么就认定自己对她有意思? 李煦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沈姑娘大概也误会了,本王对沈姑娘也绝无宵想,只是倾佩沈姑娘的才情罢了。至于今日偶遇一事,实乃无心之失,长辈人如此关心,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意思不随了她们的心思,你说是不是?” 沈清薇眉梢一挑,心下慢慢计较,李煦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说,他对自己也没意思,至于今天为什么会遇上,那都是长辈们安排的,他不好意思回绝罢了!沈清薇脸上透出几分笑意来,抬眸问道:“你当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沈清薇拍了拍胸脯,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总让李煦觉得自己像一样东西,那个东西通常被人们称之为瘟神,往往是避之不及的。 李煦也没心思想这些,见沈清薇脸色变好了,只开口道:“沈姑娘不必担忧,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本王母妃没有入京之前,本王的婚事,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定下来,沈姑娘也大可以高枕无忧,正如沈姑娘说的,京城闺秀岂止千万。”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心里越发就松了一口气,又听到他提起说王妃进京,若是沈清薇没记错的话,前世的李煦,似乎就是为了接王妃进京,所以在路上出了意外去世的。可具体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沈清薇还真的记不清楚了。 “有殿下此言,那臣女也就放心了,既然殿下对臣女无心,臣女也对殿下无意,那今后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李煦看着沈清薇,面无表情,想了想道:“沈姑娘所言甚是,那就依沈姑娘的意思,只是本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沈姑娘答应。” “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看?”沈清薇虽然觉得李煦那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就像是在给人下套子,可人家都退到那一步了,自己总不好一点儿也不让步,所以才强自镇定的问了一声。 “若是以后长辈们还有这样的安排,也请沈姑娘稍加配合,毕竟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小辈们和和气气的,沈姑娘若是拉着一张脸,岂不是惹你们家老太太不高兴?” 这话说的……沈清薇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好呢!要是这都不肯答应,那沈清薇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反正豫王也说了,他的婚事不会那么快定下来,而等王妃进京,豫王也就死了,既然他这么说,那答应就答应吧,就当是满足一下他的遗愿好了。沈清薇这么一想,再看李煦的时候,反倒多了几分心虚,又想着他反正是要去的人,自己当真不应这样咄咄逼人,便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老人家的意思,我们做晚辈的就算不愿意,也自不能忤逆的。” 李煦长眸微一眯,嘴角边勾起了好看的弧度,沈清薇只觉得被那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又忍不住偏了偏头,李煦笑道:“那本王就和沈姑娘说定了,本王告辞。” 沈清薇对着李煦离去的方向福了福身子,等在起身的时候,李煦已经走远了,沈清薇松了一口气,往禅院里回去,谢氏见沈清薇回来了,往外头看了一眼,问道:“豫王殿下走了吗?” 沈清薇没理会谢氏,只进了禅房里头,看见沈清萱正陪着老太太聊天,又惹的老太太一阵哈哈大笑,心里就感叹道:果然自己是只能给老人家添堵的,还是沈清萱厉害,真真正正的开心果呢! 不多时,外头婆子进来回话,说是马车已经都备好了,老太太可以启程回府了。众人都开始打点行礼。外头忽然来了一个十七八岁面白无须的俊俏小厮,抱着一瓮的山泉,过来道:“我们家王爷说了,今儿在老太君这边讨了茶喝,这一瓮是弘善大师送的山泉,转赠给老太君,还请老太君收下。” 老太太原本还觉得就凭沈清薇今儿这心不在焉的态度,豫王殿下准得生气来着,谁知道他前脚走,后脚居然就派了人送了这一瓮山泉来。老太太顿时就心情大好,越发认定了李煦对沈清薇那是不一般看待的。 沈清薇心下郁闷,不是才说好了桥归桥路归路的吗?这一转眼就送东西又算什么意思?只是……方才好像也说过,在长辈面前,还是要稍微做做戏的,沈清薇顿时觉得自己着了李煦的道儿了。 第77章 回家 众人从龙岩寺回来,也累了一天了,就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去了。 因为今儿是去了庙里,所以晚上也不开荤腥,谢氏只命厨房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送到沈清薇的流霜阁里头去了。沈清薇此刻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好,想想自己还是太心软了点,怎么就答应了李煦那看似合理却处处布满了陷阱的要求呢?若是真的在长辈面前做戏,长辈们才不会管什么真心假意的,认定了两个人有什么瓜葛,到时候实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清薇自认自己确实有几分聪明,没想到却被李煦给绕了进来,一时只觉得心绪烦乱。丫鬟见沈清薇这愁容满面的样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问了今日陪着沈清薇一起去了龙岩寺的良辰,良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揣测道:“莫不是见了豫王殿下,所以姑娘才会这样心神不定?” 沈清薇在众丫鬟的眼中,睿智、成熟、甚至还有一些冷情,对男女之事似乎是一点儿也不关心。所以今儿见豫王的出现居然能影响到沈清薇的心情了,只当是好事一桩,心道总算也有了让姑娘愁眉不展的人了。以前谢世子不管怎样前后殷勤,沈清薇也从没抬过一挑眉毛的,可想而知,这豫王殿下的段数,必定比谢世子高出一段来了。 就在沈清薇的长吁短叹中,夜色越发的深沉了起来,沈清薇躺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忽然就想起了中午小憩时候做的那个梦,心里便怕了起来,这要是晚上睡觉又梦见他,还不郁闷?越发这么想,就越发睡不着起来了,美景见沈清薇这翻来覆去的动静,便上前问道:“姑娘若是睡不着,奴婢去拿了安神丸,让姑娘吃一颗再睡吧?” 以前沈清薇喜欢钻研书本,长长熬夜看书,过了时辰就睡不着,也常吃安神丸,可如今倒是有好几个月没吃过了,如今睡不着却不是因为念书太过了。沈清薇从床上靠起来,想了想才点头道:“你去拿两丸过来,我吃了再睡,明儿替我告诉四妹妹一声,请她跟山长告个假,我在家再休息两日。” 美景只点头应了,去外间取了药丸过来,递了水让沈清薇服下。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兴许是药起了作用,沈清薇才算是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长,等沈清薇醒来的时候,都已是第二天的辰时二刻了。丫鬟们上前服侍沈清薇洗漱,这时候外头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崔家的大姑娘给三姑娘捎了口信过来,送信的丫鬟还在外头等着呢! 沈清薇不过两三日没去书院,按道理崔锦屏也不会给自己捎信,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让沈清萱带个口信也就够了。沈清薇顿时觉得有些异样,忙吩咐下去,去把那送信的人一起给带进来。 过来给沈清薇送信的丫鬟,正是崔锦屏身边的丫鬟映雪,见了沈清薇只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我家姑娘让我给三姑娘传个口信,张家昨儿被抄家了,事情来的突然,我家姑娘是昨儿晚上听我们老爷提起了才知道的,现如今张家的男人都已经被关押了起来,说是本来要判斩立决的,因为有首辅大人求情,已经改判绞监候。女眷也都收监了,丫鬟们统一发买。家里不满十五岁的姑娘,送入教坊司。我们姑娘问了我家老爷,老爷说张家犯得是科场舞弊,是重罪,只怕是没法开脱的了。” 沈清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全说完之后,愣了片刻才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张家大姑娘已经被送入教坊司了?” 映雪只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我家姑娘只让我来传话,还说三姑娘要是身子好些了,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商讨商讨,看看怎么帮张姑娘一把。” 沈清薇想起张婉玉的遭遇,心里又不是滋味了起来,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姑娘,先莫要惊慌,我来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去探探监,先总要确认张姑娘的安危,再做下一步的考量。” 映雪见沈清薇有了主意,也放下心来,只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奴婢就先回去了,我家姑娘听说张姑娘出事了,昨夜一晚上不曾入眠,今儿连书院都没去成。” 同是闺中姐妹,将来虽然各自嫁做人妇,但这些姐妹情分也是难以割舍的。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吩咐道:“美景,你去把前几日四姑娘送的碧螺春拿两罐出来,让她带回去给崔姑娘。” 映雪忙谢过了,跟着美景去外头取东西,沈清薇这才靠在了软榻上,忽然觉得有些饥肠辘辘的,这才想起来今儿她起晚了,这早膳还没用呢。 自从她们去了书院,早膳便不再老太太那边吃了,这时候老太太只怕也早已经吃过了。沈清薇便吩咐丫鬟稍微弄了一些早膳垫了垫肚子,拧着眉头躺在软榻上想事情。 谢氏这会子,正拉长了脸在老太太的福雅居里头看大房那对母女做戏呢! 沈清蓉因为昨儿硬着头皮非要跟着老太太一起去龙岩寺,结果弄的晕车晕得厉害,最后不得已和小谢氏先回来了。两人回来,小谢氏又请了大夫来替她诊治,结果测出来的脉象还是气火攻心,火克肺金、脾土受连,所以才会觉得胸闷气喘,全身无力的。就算吃药,也只能发散发散,按照那大夫说的话就是:心病还要心药医啊! 小谢氏和沈清蓉都知道,这心药到底是什么,可奈何就是放不下这心魔。小谢氏又在房里劝慰了沈清蓉好一阵子,只告诉她想做大事,必定还是要沉下心思来的,若是连自己的心性都控制不住,将来也做不成大事。又举了自己的例子,说起当年自己当庶女的时候,如何被谢氏比在下头,又如何自己争气将谢氏反压了一头。 沈清蓉听了,倒是稍微觉得有些开解了,便一口气喝了那苦药,重新打起精神,来老太太跟前献殷勤了。 虽然休息了一晚上,可沈清蓉的脸色还不是很好,老太太瞧着她一早就起来给自己请安,到底还是心疼的,只开口道:“知道你孝顺,可身子也要保养,这大老远的路非要走过来,瞧瞧,额头上都出虚汗了。” 沈清蓉顿时感激的眼眶都红了,心想老太太对自己还是好的,这么些年养在跟前,又怎么可能不好呢?便低着头道:“昨儿是孙女不懂事,非要跟着老太太出去,反倒扫了老太太的性质了,今儿我一早醒了,还觉得懊悔的很,就想着来跟老太太说声对不住,这样孙女的心里也好过一些了。” 老太太虽然知道沈清蓉有些小家子气,可那东西就像骨子里带出来的一样,这些年老太太心里清楚,大约是改不了了,如今见她这样低声下去的来认错,这心里便的一些不痛快也就烟消云散了,仍旧慈爱的开口道:“行了,你有这份心,也是你的孝心,一家人有什么对不住的,这些年你心里想什么,我大约也清楚,只是有一句话,我以前说过,现如今我当着三位太太的面儿,再说一遍,不管是你,还是三丫头、四丫头、五丫头,那都是卫国公府的姑娘,我都一视同仁,三丫头虽然聪明些,我未必就最疼她,五丫头虽然是个庶出的,我也从来没看轻过她,你要心里明白才是!” 老太太若不是真心疼爱沈清蓉,这一席话可未必会同她说。可正因为沈清蓉是她的亲孙女,她也不愿意看着她在和沈清薇较劲的路上越走越远,这才开口点名了这一点的。 沈清蓉原本以为她这些小心思藏的很深,可谁知道老太太的眼睛是雪亮的,她这些小伎俩,在老太太跟前压根就不够看的。沈清蓉此时心里虽然还是略略觉得不爽,可脸上却也只好强装着一副受教的表情,假装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老太太的教导,孙女都记着呢!孙女知道老太太对我们都是一样的……” 沈清蓉说到这里,越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那边小谢氏只上前帮腔道:“老太太说的是,二丫头其实心里也清楚,只是她也是要强的性子,况且她如今又是家里的姐姐,难免会摆出一些姐姐的架势,说起来确实是二丫头的不是。” 小谢氏见老太太难得说这么一大段开诚布公的话,也知道老太太只怕是看出了什么来,这时候也不得不服个软,在老太太跟前卖个乖。 谢氏坐在一旁听着,只气得鼻子里头出气,心里兀自想道:就你们母女俩个那下作的手段,还想跟我们家薇薇比,给我家薇薇提鞋都不配呢 第78章 落难 谢氏心里实在堵得慌,便想起了那绣花针的事情来,可惜沈清薇不准她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况且若真的闹了起来,总归也是国公府的笑话,谢氏也不想出门被人戳脊梁骨,想了想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等众人起身离去的时候,谢氏站起来的时候,稍稍的哎哟了一声。 她平素特别有国公夫人的架子,最重仪态,所以如今这一声哎哟,自是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只开口问道:“老二媳妇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家里事情多,操劳过了?” 谢氏脸上端着笑,朝老太太摆摆手道:“回老太太话,到不是家里操劳了,只是今儿早穿鞋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鞋底里扎着半截绣花针,我没仔细瞧,这脚一进去,可不就给扎了个洞了,幸好没什么大碍,就是流了几滴血,这会子原已经不疼了,只不过坐得时间长了,这才站起来,所以又觉得有些疼了。” 老太太听了,只蹙眉道:“哪个丫鬟这般不细心,也不检查清楚了再把鞋给拿过来,这要是真的扎疼了什么地方,可怎么得了?” 跟在谢氏身边的丫鬟是喜鹊,是谢氏陪房刘妈妈的女儿,平常最是伶俐不过的人,方才听谢氏这么开口,心里就纳闷了起来,此时见老太太问话,只急忙跪下来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是奴婢一时不察,大概是房里做针线的丫鬟不小心掉进去的,奴婢下次一定好好检查。” 老太太知道喜鹊是谢氏跟前得利的丫鬟,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必定是没罚她,便冷冷开口道:“你太太待下人宽厚,是你们的福气,可你们也不能一个个这么的不上心,这样吧,我替你们太太罚了你一个月的月银,以后不要再犯就成了!” 喜鹊只急忙说是,抬起头略略看了谢氏一眼,谢氏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还带着一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说者有心,听者却也有意。小谢氏习惯了这些阴私勾当,也不觉得什么,可那沈清蓉一听,顿时脸色就黑了一半,想起了那日在琅嬛书院里头拿绣花针害人的事情,脚底心都有些打颤了起来,只上前拉着小谢氏的袖子,咬着唇瓣道:“母亲,你听见二婶娘说什么了吗?她说被绣花针……扎了脚底心!” 小谢氏瞟了一眼走在前头的谢氏,不屑道:“那是她活该,没扎死她算她走运的了。” 沈清蓉却淡定不下来,只一味拉着小谢氏道:“你不觉得,她是在有所指吗?二婶娘那边的丫鬟再大意,也不可能犯这样的错处,我总觉得她这分明是在说给我听的……” 沈清蓉的话没说完,小谢氏倒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起来,又瞧见喜鹊跟在谢氏身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时摸不清真假,只开口道:“一会儿打发个丫鬟过去,去二房那边问问就知道了,若真的有这回事,她房里的丫鬟们多少都会知道的。” 谢氏还巴不得如此呢!小谢氏若是一打听,压根没这件事儿,那才好呢!这样也让那小谢氏知道,她这绣花针害人的事情早已经被别人知道了,看她还敢不敢再在自己跟前嚣张! 沈清蓉这会儿已经吓的走路都有些打抖了,她本就身子不好,这会儿又被这么吓了一回,只觉得心口上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只能拽着小谢氏的袖子一路往前走。 谢氏回到房里,把只喊了喜鹊在里头服侍,当即就赏了喜鹊一对赤金虾须镯,笑着道:“不枉你跟了我一场,我抬个眼皮,你就知道我的心思。” 喜鹊虽然不敢问谢氏突然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但也笑着道:“太太平常待下人都和气,凡事都有商有量的,今儿忽然来了这么一处,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奴婢自当应下来。” “难为你这样懂事,说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件事情,只是如今不能告诉你罢了,你下去吧。” 谢氏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又去了前院议事处管理家事,到了午膳的时候,才去了沈清薇的流霜阁,和沈清薇一起用午膳。谢氏只把今儿小谢氏和沈清蓉在福雅居那一唱一和的戏给说了一遍,唯独没把自己提起绣花针的事情也说了,怕沈清薇又怪自己沉不住气。 沈清薇听了,只笑着道:“母亲何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呢,前头十几年都这样过了,难道如今就忍不住了,若是你们妯娌之间整日里在老太太跟前争得面红耳赤的,老太太也会不开心的。” 谢氏心道沈清薇如今当真是胸襟都宽敞了很多,以前她哪里会关心这样的事情,谢氏心里就觉得暖了几分,当真是有个闺女在这边给自己出谋划策的,比起以前孤军作战来的幸福的多了。 “我也不是要跟她斗,她从头到尾哪个地方能斗得过我,只是气不过而已。”谢氏说着,又继续道:“不过今儿听了老太太的话,我心里倒是挺高兴的,至少老太太耳聪目明,她们那些小伎俩都看的一清二楚呢!” 沈清薇心道,老太太只怕是一早就看清楚的,只是以前我从来不留心她们,也鲜少有什么冲突,故而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如今这几次大约也是觉得她们有些过头了,这才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把这事情郑重其事的拿出来说一次,只是小谢氏和沈清蓉能听进去多少,那就未可知了。 沈清薇心里还想着张家的事情,和谢氏说了没两句就没了心思,谢氏见她吃的少,难免又关心了几句,沈清薇只道没事。 到了午后,沈清薇终究是放心不下,让美景去外头喊了一个小厮进来,让他去平宁侯府给谢玉传个话,让他有空过来一趟。如今这时候,沈清薇能想到的也只有谢玉一个人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刚刚用了早膳,谢玉就过来了。以前谢玉都是不请自来,最近他正好有些事情耽误了,少跑了几趟,谁知道沈清薇却派人请他过来了,当真是让谢玉受宠若惊了起来。 沈清薇从里间出来,瞧见谢玉正端坐在客厅里喝茶,只笑着道:“亏你这么一大早的过来,知道的是我请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一早就过来!” 谢玉闻言,只笑着道:“姑妈说了,你这儿确实有好东西,弘善大师送了你一瓮的山泉,我是特意来喝这山泉茶的。” 沈清薇忍不住就笑了,谢氏真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这事儿才好呢,谢玉刚从她那边请了安过了,这事情他就已经知道了。大概用不着多久,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得了弘善大师的一瓮山泉。 “可惜你来的不巧,我那一瓮已经送到老爷那儿了,你没得喝了。” 一旁的良辰听了,只笑着道:“姑娘忘了,还有豫王殿下送的一瓮呢!” 沈清薇抬起头,睨了良辰一眼,笑道:“你昏了头了,那一瓮是豫王殿下孝敬老太太的,可不是给我的,我才不稀罕呢!” 良辰是越发不明白沈清薇是什么意思了,好好的豫王她不喜欢,眼前的谢玉她又这般若即若离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呢? “呀,那我可真的记错了,我以为姑娘要留着自己喝呢,方才表少爷来的时候,我就打了一壶出来,用来招待表少爷了。”良辰低着头,小鸡啄米一样的回话,她们家姑娘,可没那么小心眼。 沈清薇原本就是跟谢玉玩笑,见良辰这么说,只轻轻的哼了一声,叹息道:“我这几个丫鬟,越发胳膊肘往外拐了,改明儿都打发了出去嫁人才好呢!” 几个丫鬟听了,顿时就红了脸颊,那边谢玉也笑了起来,难得看沈清薇这样打趣人,他是一百个欢心。 沈清薇说完,脸上却又换上了一副愁容,只开口道:“表哥,我今儿找你过来,是想问你打听一件事情的,听崔姐姐说,张家昨儿被抄家了,其他人我都不管,我只想知道,如今婉玉她到底在哪儿,也被关起来了吗?” 谢侯爷如今是刑部侍郎,谢玉对这个事情自是清楚的很,只开口道:“如今还在刑部的牢房,等张家的罪定下来,就要被送去教坊司了。不过这次张家是被御史台给揪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只怕是没有翻盘的可能性了,张小姐从此之后就是罪籍了。” 重活一世,前世发生的事情依旧还是发生了,这也让沈清薇觉得,李煦说不定也是逃不过那个死劫的。沈清薇想到这里,无端就脸红了,她好好的想张家的事情,怎么就牵扯到了李煦的身上呢?真是…… 谢玉见沈清薇忽然间脸红了起来,只当她是担心张婉玉的安危,便开口道:“表妹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刑部衙门走一趟,好好打点一番,绝对不让张小姐在里头受半点的委屈。” 沈清薇愣怔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只点了点头道:“表哥,有什么办法能救救婉玉吗?” 第79章 表哥 科举舞弊,历朝历代都是重罪,还真的找不出半点可以被从轻发落的可能性。谢玉想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除非有皇上的恩旨,或者正好有个大赦天下的机会,只是即便如此,只怕张小姐想要脱籍,也还是困难重重。” 沈清薇闻言便蹙起了眉宇,想起张婉玉的遭遇越发觉得难过了起来。那日去见她的时候身子还那么虚,如何能经得起这牢狱之灾呢! “表哥,无论如何,你替我去牢里看看婉玉,告诉她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她,让她千万不要放弃。”前世张婉玉在教坊司香消玉殒的时候,正遇上沈清薇身子不好,等沈清薇和崔锦屏派人去给张婉玉收尸的时候,教坊司的管事说,张婉玉的尸体已经拉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葬了。 那城外的乱葬岗沈清薇自是没去过的,只是打发去找的小厮回来道:“姑娘,这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坟头,根本没有名字,还有一堆没埋下去的尸体,从哪儿去找张小姐,压根就找到不啊!” 沈清薇为了这事情难过了几日,但人死不能复生,时间久了她也就淡忘了。只是如今一切却又回到了原点,张婉玉还活生生的在眼前,若是要让这一切再承受一遍,沈清薇当真觉得难受。 “表妹你放心,张虽说和我们谢府不算故交,但我们几个小时候也曾一同玩耍过,我对那张小姐也同妹妹一般,只可惜弄出这样的事情,白白连累了一家老小。”谢玉只知道以前沈清薇外表冷淡,对于这些朋友也很少有深交的,如今见她这般关心张婉玉,也越发觉得沈清薇便的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只好言劝慰她。 沈清薇见谢玉应下了,也只无奈叹了一口气,如今也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要说真的救张婉玉出来,却到底没有什么有头绪的办法。 谢玉瞧着沈清薇眉宇微蹙的模样,一腔心思是欲言又止,又怕说不好,惹得她不高兴了,便端着茶盏,时不时抿一口,偷偷的往沈清薇的脸上瞟两个。 沈清薇正兀自想自己的事情,哪里在意这些,倒是一旁的丫鬟见了,只低着头偷笑呢! 沈清薇拧眉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抬起头的时候冷不丁就瞧见谢玉的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那眉目中浓浓的情意沈清薇如何看不出来?沈清薇只淡然的避过了谢玉的视线,端起一旁的茶盏,笑着道:“这山泉茶也喝了,表哥难得过来,不去老太太那边见个礼吗?” 这个时辰老太太那边已经用过了早膳,几位太太大约也各自散去了,若是沈清萱不上学的时候,福雅居向来是热闹的很的,如今沈清萱不在,老太太哪儿也比平常冷清。 沈清薇前世就没在老太太跟前尽过什么孝,所以今生抱着好好好补偿的心思,只要不是真的身上不好了,她还是乐意去老太太那边坐坐的。难得今儿谢玉也来了,更是要去坐坐的,如今老太太也知道了她的心思,也不会误解什么,反正以后一样都是孙女婿。 沈清薇进里间换了一身衣裳,和谢玉一起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穿过夹道,正好经过了荣恩堂外头,就瞧见几个丫鬟正凑在一块儿说话,看见沈清薇过来,几个人就急急忙忙的散开了。 此时正是巳时,一般没有人会从这边经过,这几个丫鬟又在穿堂口,若是有人瞧见了,往拐弯处一闪就不见人了,这儿道的确是一个传递信息的好地方。只是谢氏房里的人也都是用了多年的可靠人,因为不会出什么嚼舌根的,这样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就难免不让人觉得有些疑心了。 其中的两个丫鬟跑了,还有一个倒是没走,瞧见沈清薇和谢玉过来,只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沈清薇认出她是谢氏房里专门负责打杂的小丫鬟黄鹂。 “你们几个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这边做什么?”沈清薇前世很少管这些俗务,便是看见了也只当是没看见,只是这会儿忽然好奇心起,便随口问了一句。 那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虽说懂府里的规矩,但性子还是沉不下来,见沈清薇问起,便开口道:“方才那两个一个是大太太房里的秋葵,一个是二姑娘房里的含烟,她们两个正问我个事儿呢,只是我也不知道。” 沈清薇心下就更好奇了几分,大房的人来二房问一个小丫鬟打听事情?那能是打听什么事情呢?要真是隐秘的事情,也不可能让一个房里打杂的丫鬟知道。 “什么事情,还巴巴的跑来问你,也说给我听听?”沈清薇对谢氏治理下人的手段还是很放心的,且这些丫鬟也都是以前从平宁侯府陪房过来的,都是几辈子的家生子,也不会有乱说话的人。 那丫鬟倒也磊落的很,见沈清薇问她,便也规规矩矩的回话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她们说,昨儿太太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的时候,说喜鹊姐姐服侍不周,脚底被针给扎了,问我有没有这回事情,我跟她们说了,我们太太房里平常针线是不进去的,跟别说把绣花针落到鞋里,肯定是不可能的,可她们非不相信,还说我一个在门外服侍的小丫鬟,一定不知道房里的事情,我也懒得跟她们争了。” 沈清薇闻言,顿时一双眼就睁的的,心里早已经翻了一个白眼,谢氏果然就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什么脚底被绣花针给扎了,这分明就是有所指嘛!怪不得昨儿谢氏回来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是酸酸的口气,可脸上都堆着笑呢!沈清薇也真是服了自己的这个娘了,都这么大的年岁了,还跟个小姑娘姨娘。 那丫鬟见沈清薇听完就愣住了,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一时倒是有些忐忑了起来,低着头问道:“姑娘怎么了?姑娘放心,太太说了,我们房里的事情,等闲不能跟外头人说起,奴婢从来不多嘴多舌,只是方才她们打听的事情确实没有,奴婢也没必要骗她们。” 沈清薇见这小丫鬟倒是一门清的很,也不去怪她什么,只笑道:“你心里清楚就好,主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弄是非的下人,那两个丫鬟下次若是再来问你什么,你就别搭理她们了。” 小丫鬟闻言,只一个劲的点头,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见她并没有动怒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福了福身子就先告退了。 谢玉就跟在沈清薇的身后,自是听见了她们的话,便笑道:“什么时候你也管起这些事情来了,以前便是你看见了,也绝对不会多问一句的。” 沈清薇见谢玉提起,便笑道:“过不就是随口问一句,幸好问了呢!”谢玉不知道这绣花针的故事,可沈清薇知道啊,不过还算谢氏留了一些脸面给小谢氏,没当众就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太太,不然的话,这一次老太太必定饶不了大房的人,只是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了出去,到底是国公府上的笑话。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那边谢玉并不知所以然,只跟在沈清薇的后面,心里却打起了小九九来。以前萧氏对沈清薇也是疼爱之极的,只唯一觉得沈清薇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庶务太不关注了,属于扫把倒了都懒得去扶一把的人。也亏得萧氏和谢氏感情好,心里便想着,沈清薇不通庶务也就算了,谁叫她是个才女呢,将来娶回家,只要她和谢玉两人琴瑟和谐,生一堆儿女下来,她这个当婆婆的累一些也心甘情愿。 如今谢玉瞧见沈清薇居然破天荒对这些庶务有了兴趣,心里自然高兴,这样一来,萧氏必定更喜欢沈清薇几分。谢玉明年春天就要和沈伯韬一起下场子春闱,谢家和沈家一样,并不看重进士这个名号,只是为了将来仕途顺遂,不让那些科举上来的同僚们看轻了,以为他们全是靠着家族的封荫才上去的,这才非要去试一试的,名次倒是其次,只要榜上有名就成了。 谢玉的功课虽然比不上沈伯韬,却也不差,若是稍微努力一下,应当不至于名落孙山。一想起过完明年春天,自己就可以请萧氏来沈家提亲,谢玉就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沈清薇在前头走了几步,见谢玉没跟上来,只回过头去,瞧见谢玉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傻笑,心里莫名就有郁闷了起来。前世是嫁不出去,今生看着势头挺好的,却又是被不能嫁的人给看上了,还真是难办呢 第80章 盼重阳 谢玉回神,见沈清薇的脸色似乎变了,只忙不急就跟了上去,心里又讷讷的想,才觉得她比先前好了很多,怎么方才那一回头,眼神冷的跟冰柱子一样,还真是同母亲说的一样:女人心,海底针啊! 沈清薇和谢玉到福雅居的时候,老太太正念完了经从佛堂里出来,瞧见两人一起来了,心情也是大好。谢玉给老太太见过了礼,又把沈清薇找他来的原因说了一说,老太太才开口道:“张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了,张家那大姑娘,小时候他们家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还带着来我们家玩过,挺秀气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摊上了这样糊涂的父母,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败了,还要连累子女。” 官员犯罪,但凡是要连坐家族的,那些被株连的人多半也都是无辜的。更可况像张婉玉这样的大家闺秀,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错处,无非就是命不好,投生到了这样的人家,这都快到出阁的节骨眼了,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沈清薇已经为了这个事情郁闷了两日了,也不想让老太太也跟着郁闷,便开口问道:“老祖宗,咱不说这些了,还是说的别的吧?眼看着就要重阳节了,老祖宗预备怎么过?要不要让太太请一个戏班子过来,再请上几个老太太,一起过来陪老祖宗热闹热闹?” 沈清薇前世可想不起这些事情来,也是方才想起了琅嬛书院每年重阳会举行攀山大赛,在山顶上还要开诗社,跟对面栖霞书院的人针锋相对,还有两个书院的山长来品评,看哪一队的诗词写的好。 能入这两个书院就读的姑娘和少爷,那家世必定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平常两个书院算是鲜少有交际的,也只有每年上巳、端午、重阳有这样的机会。要是运气好,在腊八之前能下一场初雪,倒还有一次诗社,要是腊八之前没下雪,那就只能等到第二年龙抬头之后了。 只是开了春,雪也越发少了,大家就不指望下雪了,只等着三月初三的上巳节了。说起来若是管的严格的府上,姑娘们能方方出门交际的日子,一年也就这么几回。 沈清薇要快速的找一个如意郎君嫁出去,也只能趁着最后一年在书院的机会,好好把握这四次活动,争取能从紫霞书院的那群人中,挑那么一个出来,早一些把婚事定下来了,这样也好解决谢玉和李煦两人对自己的威胁了。 “今儿早上还提起这件事呢,你母亲说要请戏班子,其实我倒是不太想听,如今年纪大了,没人的时候怕冷清,这热闹过头了呢,又心烦,没准太妃娘娘那边又要来请,倒是省得家里头闹了,这一听戏,你母亲又要忙的脚不沾地的,让她也歇歇算了。”老太太虽然觉得谢氏平常爱端架子,可自己的儿媳妇到底也没有不疼这一说的,这几句话若是谢氏在的时候说出来,没准还能让谢氏感动的眼睛都红了呢。 只是婆媳之间有些话自然是不会当面说的,老太太也不想谢氏领自己这个情。 “老祖宗这是心疼太太呢,可是太太不在,听不见。” 老太太便道:“要她听见做什么,她听见了,没准还会说我难伺候,好好的要请人唱戏给我听,我还不乐意呢!” 沈清薇见老太太难得说出俏皮话来,心情也好了不少,便笑着道:“一会儿我去告诉母亲,让她先别请戏班子了,反正重阳节书院也不用去上学,我们几个留在家里头,陪着老太太聊天说笑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谢玉听沈清薇这么说,心里倒是有些急了,难得有重阳这样的好机会,身边没有长辈,可以两个人私下待一会儿,这会子沈清薇说不去,那他一个人过去有什么意思呢? “表妹不去攀山吗?听说朝廷为了这次的攀山,还特意在南破修了栈道,就是怕你们姑娘家走路不当心,崴着脚了。”不得不说,有一个怜香惜玉爱风月的皇帝也是一件好事情,至少对于后辈们的感情交流问题很关心。 沈清薇心里当然是想去的,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也记不得当初有哪几个稍微出色些的男子了,进宫之后又消息闭塞,也不知道那些男子最后到底有没有哪个是功成名就的。想来自己在宫里过的那十几年是指望不上的,到底还是要往前想一想,自己没进宫的时候,有几个是同龄人里稍微出色一些的,只要大差不差,名字能对上,长相也过得去,那就成了。 只是……如今答应了老太太,她不去也就不去了,反正还有好些机会,并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玩头,陪着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意思,你趁着这几天把身子养养好,到时候就跟着姐妹们一起玩去。家里那么多人呢,我哪里就无聊了。”老太太知道沈清薇心里的想法,谢玉她是看不上了,那个豫王瞧着似乎也没几分喜欢的意思,这若再不让沈清薇出去走走瞧瞧,那后头婚事可真的不好定下来。 虽说这些事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沈清薇从小就有自己的注意,万一她要是自己不喜欢,那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谢玉见老太太松口了,只笑着道:“那感情好,那到时候,我就在山顶等着表妹了。” 老太太瞧着谢玉还是对沈清薇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模样,心里也担忧。看谢玉这傻小子的模样,眼里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沈清薇只怕有心让沈清萱,谢玉也不会多看沈清萱一眼的。老太太想到这里,就越发担忧了起来。 这厢沈清薇和谢玉还在陪老太太说话呢,幽芳阁里头,两个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也都回去了。沈清蓉脸上的担忧之色越发明显,手里的帕子被拧成了一股麻绳。 打发了两个小丫鬟下去,小谢氏这才开腔道:“怎么可能?绣花针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你做手脚的时候,难不成有别人瞧见了?” 沈清蓉拧眉想了老半天,只摇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人瞧见?若是真的被人瞧见了,只怕一早就闹了出来,那些人谁不想看别人的笑话呢?” 小谢氏就越发疑惑了:“这就对了,你二婶娘和我素来是针尖对麦芒一样的,她要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怎么可能藏着掖着,只怕一早也就告诉老太太了,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蹊跷了。” 沈清蓉急得站起来团团转,回头看了一眼小谢氏道:“还蹊跷什么,她分明就是知道了,故意不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暗地里指桑骂槐的,想给我们好看呢!这可怎么办呢?当初……当初我何必信了你,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沈清蓉一想起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这事情,就觉得头皮都发麻了起来,她好容易在老太太跟前稍微又刷回了那么一点好感度来,这事儿要是端出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小谢氏这时候心里没底,其实却也是有些后怕的。做这些阴私的事情最怕被人抓住了痛脚,姑娘家的身上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瑕疵,这都是会影响到以后出阁嫁人的。小谢氏抬起头,瞧见沈清蓉早已经红了的眼眶,只厉声道:“哭什么哭,眼下还没到你哭的时候呢!” 沈清蓉哪里瞧见过小谢氏这等模样,只吓了一跳,咬着唇瓣抽噎了起来,一想起自己为了那件事情担惊受怕,虽然当上了领舞,最终却又被沈清薇个替代了,这中间的委屈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沈清蓉退后了两步,身子微微一颤,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擦着眼泪。 小谢氏这会儿也心烦,抬眸看了一眼沈清蓉,到底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又心疼她这些日子受的苦,便只上前安慰道:“你别着急,眼下这事情老太太还不知道呢,只怕你二婶娘也就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人的,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说白了也是咱国公府的笑话。只是如今她既不说,那我们就当不知道好了,没得事情没来找我们,我们自己就先去找事情的。” 沈清蓉还在那边抽噎,听小谢氏这么说,只惴惴不安的擦了擦眼泪,心里又气又郁闷,到底是被这事情吓的有点慌张了。小谢氏知道她平常虽然在家中厉害些,其实也胆小的很,便又继续劝道:“你只管放宽心把身子养好,不能趟趟好事都因为这身子给带累了,依我看,正经在家养一阵子,等好了再去上学也不迟的。” 沈清蓉闻言,倒是又不肯服输了起来,只咬着唇瓣道:“在过几日就是重阳了,别的时候都能休息,只是这重阳攀山我定是非去不可的。”沈清蓉这一阵子在家中苦读诗书,为的就是进诗社夺才名,重阳节正是上好的机会,到时候还有紫霞书院的学子们也在,这要是才名传了出去,沈清蓉在京城的身价也会倍升的。 第81章 受邀 谢玉在卫国公府逗留至将近午时,谢氏原本打算留他在府上用膳,可如今沈清薇年纪也大了,又不能同席吃饭,谢玉一个人在外院吃也觉得没意思,便推辞回去了。 谢氏没留得住谢玉,见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索性让人把饭菜一起送到了沈清薇的流霜阁,打算和她一起用午膳。 这一阵子沈清薇因为不像前世一样专注功课,做一些虐待自己的行为,且伙食上面吃的杂了一些,所以身上倒是多出了几两肉来。上次在琅嬛书院领舞的时候,沈清薇就发现了这一点,一场舞下来,她居然喘得有点厉害。这两日她特意把之前的衣服试了一下,虽然款式宽松,但腰围的地方到底紧了一些。所以这几日接着在家养病的由头,吃的也很清淡。 谢氏瞧见沈清薇中午这一顿居然就只吃了碗底几口饭,且桌上的菜色也都是素的,便忍不住开口道:“你这身子才好一些,就又开始折腾了,非要弄的跟大房那个风一吹就倒的样子,你就高兴了?” 谢氏不提这个事情,沈清薇倒是差点儿就忘了那绣花针的事情了,如今谢氏这么一说,沈清薇倒是想了起来,使了个眼色让丫鬟们都去门外候着。谢氏身边的喜鹊见沈清薇身边的良辰美景都到了门外服侍,一时也觉得她们母女定是有事情要商量,不等谢氏给眼色,就跟着她们一起到了门外。 谢氏见沈清薇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只问道:“有什么事情,还这番神神叨叨的?” 沈清薇这会儿已经吃得七八层饱了,便放下了筷子,看着谢氏那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开口道:“母亲怎就沉不住气呢,那绣花针的事情不是让母亲别在老太太跟前提起吗?母亲怎么就说起了呢?” 谢氏原本还以为沈清薇要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见沈清薇皱着眉头,只笑道:“你放心吧,我可半句话也没有说,只说我自己被针给扎了,老太太如何能想到那儿去?我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大房那两个罢了,省得每日里见了她们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我这心里怪难受的。” 沈清薇也是无语了,谢氏做了二十年的国公夫人了,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气,肯定是前世沈清薇在谢氏跟前太端着了,以至于谢氏不敢在她跟前露出这些小女人的心思,如今想来,前世的谢氏在沈清薇的跟前肯定也很累了。有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儿,她必定要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母亲的。 沈清薇想起这些,倒是有些心疼起谢氏来了,其实谢氏也不过就三十七八,连徐娘半老的年纪还算不上呢。 “母亲,这事情,到这儿就成了,母亲可别再去跟那些人置气了,平白掉了自己的架子。”沈清薇安慰了谢氏一句,那边谢氏才想了起来,只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喜鹊告诉你的?这丫头什么时候嘴也这般不把门了?” “母亲你快别冤枉了喜鹊姐姐了,是我今儿从荣恩堂门口经过,瞧见大房的几个丫鬟围着你院里的小丫鬟问话,所以过去问了一句,才知道她们正在商量母亲被绣花针扎了的事情呢,我原本还真的以为母亲受伤了,后来听明白了,才知道没有。” 谢氏听见沈清薇这么说,脸上越发就露出几分笑来,不屑道:“让她们问吧,反正没有这事儿,最好等她们打探回去了,自己把自己吓破胆了我才高兴呢!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认,算什么厉害!” 谢氏这会儿心情正好,也忍不住在沈清薇跟前多吐槽了几句。以前这些话她是再难也不会在沈清薇跟前说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善解人意起来了,平常跟她聊几句,心里的怨气似乎也比以前少了很多。如今想想,姑娘家还是得性格随和、有说有笑,这样的才讨人喜欢呢! “老太太说了,重阳节不想看戏,让母亲不必忙着去请戏班子了,听老太太意思,宫里头沈太妃会请了她过去,只是如今还没人来传话,且先等着。” 谢氏见闻,也松了一口气,叹道:“我今儿还为这件事情愁呢!这若是不请戏班子吧,怕老太太觉得不热闹,这若是请了戏班子,到时候那天府上人多事情杂的,我只怕是又要累的脚不沾地的。你三婶娘虽说不帮衬什么,好歹不给我添乱,偏生大房那个,铁定是要想些法子给我添堵的,如今不用请戏班子了,我倒是落得个轻松了。” 沈清薇便笑道:“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家里一办事情母亲就要忙,她心疼你呢!” 谢氏听了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又想起自己以前没过门的时候,老太太确实对自己疼爱的很,可谁知道自从自己过门之后,这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是没有以前那样热络了,反正总让人觉得冷冷淡淡的,就存粹是婆婆看儿媳妇的眼神。 谢氏又觉得自己身份高贵,是国公府的正房,老太太待她自然是要和别人不一样的,可谁知道老太太对三个儿媳妇却是一视同仁的很,谢氏除了这当家人的位置之外,并没有得到额外的青眼。所以谢氏心里就越发难受了,这越难受就越想着突出自己的身份,好引起老太太的注意。所以在老太太眼里,谢氏也就越来越端着了,渐渐觉得谢氏似乎是连自己这个老太婆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婆媳矛盾是个很复杂而又敏感的话题,谢氏和老太太之间就这样背道而驰,十几年了也就这么过来了。 “我有什么好值得心疼的,还不都是为了老太太高兴,为了这个家……”谢氏听了好话,这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只又道:“那明儿我打发个人,去宫里给沈太妃递个话,问问太妃娘娘那边有没有什么安排,好好的节日,自然不能在家里头和平常一样过的,这样说出去也不像话。” 沈清薇知道谢氏也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便笑道:“母亲就自己拿主意吧,只是不用顾着我们几个了,重阳那日,必定是要去九安山攀山去的,到时候只怕回来都已经晚了。” 谢氏听了,又想起沈清蓉还病着,只笑着道:“还攀山呢,就她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别还没到山顶呢,就给累趴下了。”谢氏虽这么说,却也担心沈清薇,又道:“不然你也别去了,那九安山十几年前我也爬过,还挺高的呢!” “那可不行,一年也就这一回而已,再说了,也会去,你就让去吧!” 谢氏拧眉想了片刻,见沈清薇一脸期待的表情,便也点了点头,又道:“豫王殿下会去吗?” “我……我怎么知道?”沈清薇如今听见豫王两个字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偏生谢氏自从上回见到了豫王之后,就跟中了豫王的毒一样,竟然连谢玉都靠边站了,这时候想的竟是豫王,而不是谢玉!沈清薇都要替谢玉喊冤了…… 谢氏想起豫王那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的样子,嘴角都弯了,又看了一眼眼前如此明艳动人的沈清薇,越发想把他们凑成一对儿了。 下午沈清萱回来的时候,果真带了卿钰山长的请帖回来,沈清薇和沈清蓉两人各有一份。旧年琅嬛诗社的主社人是孙太傅家的二姑娘孙雅娴,算的上是上一届诗文最佳的人。按照琅嬛诗社的规矩,这一届的主社人应当是从开学后的第一次诗社活动之后,从中选出诗文最佳的一人,来担任这个职位。 沈清薇前世对诗文不感兴趣,并没有加入诗社,去年孙娴雅倒是下了帖子请过她,只是她也没兴趣,所以没去,连带着沈清蓉也就没去了。现如今既然卿钰山长来了帖子,她倒也不好意思不去了。 “三姐姐,听山长说,重阳那日除了要攀山,还要给诗社选一个主社人呢!而且还不是山长自己选,说是要请了紫霞书院的学生们来评呢!” 以前重阳攀山活动,上了山之后会作诗的作诗,不会作诗的就在一旁看热闹。两边的书院各派了人出来举行诗会对垒,只是都不写上名字,就算评出了魁首,当场也并不知道这诗是谁作的,多半是等后来散了场子,大家各自猜测,最终才能猜出那魁首究竟是何人。 只是今年既然要选主社人,那这诗作完了,自然就不能匿名了,沈清薇只不解问道:“难道今年换了玩法吗?这要是署名了?等魁首一出来,见是我们书院的人,那紫霞书院的那些才子岂不是又要郁闷了?” 沈清萱笑着道:“当场郁闷和事后郁闷有什么两样的,听说他们早已经郁闷了好些年了,年年都匿名,年年都被挖出那魁首是琅嬛书院的人,他们呀,只怕早就没脸了,所以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吧?” 沈清薇听沈清萱说的倒是轻巧,只是如今既要署名了,她倒还不能像以前想的那样,随便留一首糊弄糊弄,这顶着才女的名头,沈清薇这次到底觉得有些压力了。 第82章 姐妹争端 想出名的人,总是疯了一样的想出名。沈清薇听了要署名的消息愁得跟什么似得,沈清蓉心底却暗暗高兴,她这些日子诗不离手的背诵,时不时还写那么一两首出来,虽然没有人品评,可自己瞧着实在是觉得精妙的很。 如今见沈清萱过来,只忍不住在她跟前献宝,拿了过来给沈清萱看。沈清萱虽然功课一般,奈何在这些吃喝玩乐、吟诗作赋上面,却有些研究,看了身清蓉的诗便开口道:“二姐姐可别把作诗想的太简单了,会拿捏韵脚不过就是入门而已,要写出真正的韵味来,却不容易,我们女孩子作诗,没有几个能做出什么大的格局来的,也就只能写这些闺阁春情之类的,可这些诗谁也不敢给外人看呢,都是我们自己闲暇时候玩乐的罢了。以前诗会不用署名,大家作了,也不知道谁是谁,就算事后知道了,事情也过去了,谁也不会拿出来说。可这次若真的要以此来选个主社人,二姐姐还得从立意上头好好想一想的好。”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气的嘴唇都抖了,心里暗暗骂沈清萱不懂欣赏,嘴上却只笑着道:“这些不过就是我随手写的,也没让你说个好坏,你倒好,我又没问你,你倒是啰里啰唆的说这么一大堆出来,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吧,别到时候交白卷,我可不帮你。” 沈清萱再迟钝,也听出了沈清蓉话语中酸溜溜的语气来,心下立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这一阵子瞧着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平常不怎么长心眼,也依稀知道沈清蓉如今和沈清薇有些不和了。只是她从小和沈清蓉亲近习惯了,虽然如今和沈清薇感情比较深,但是对沈清蓉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并没有说要去疏远了。可如今自己不过就是稍稍说了几句,沈清蓉却反过来出言嘲讽自己,这让沈清萱如何不难过呢? 沈清蓉只当沈清萱还和以前一样没心眼,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好坏,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到时候你要是写不出来,我就帮你诌一首,怎么也不会让你交白卷的。” 沈清萱见沈清蓉这么说,明显就是小瞧了自己,只不屑道:“二姐姐还是管好自己吧,我就算做不出来,还有三姐姐帮我呢!” 沈清蓉闻言,立时就气的嘴角都抽了起来。沈清萱瞧见沈清蓉果然变了脸色,也不敢去惹她,只起身就告辞了。 沈清萱从沈清蓉那边出来,回到自己房里,林氏见她一脸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怎么了这是?才回来就不见人影,这会子还拉着一张脸,谁得罪你了?一会儿还要去老太太那边请安,这样子给老太太看见了,可又要问东问西的了。” 沈清萱叹了一口气道:“母亲,你说好好的都是自家姐妹,为什么要争来争去的呢?就算二姐姐胜过了三姐姐,她也还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就算三姐姐不如二姐姐,可她毕竟是卫国公府正房嫡出的姑娘,这些有什么好争的?就算争也是争不来的,二姐姐何苦要自寻烦恼呢?” 林氏难得见沈清萱这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却是为了这个事情,心里也忍不住好笑。只是如今沈清萱已经十二了,很多事情也确实要稍微知道一些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罢了,以为这世上的东西靠抢就能到手,岂知这才是大错特错的。”林氏进卫国公府十几年,看着谢氏和小谢氏斗智斗勇的,表面上谢氏一直是占上风的,她的地位在这边,那是肯定的。可其实暗地里,小谢氏让谢氏添堵的地方可多着呢。谢氏是赢了面子,没了里子;小谢氏呢虽然面子上不太好看,可暗地里得意的时候实在不少。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若是争得来,那大家索性就都不要脸去争好了?只是因为争不来,所以也就这样看看,况且有句话说,傻人自有傻福,有时候你不争不抢的,这好事还能找上门,就算要争,也不能真的弄个鱼死网破的,搞得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里头倒是暗暗有些期待,沈清薇早已经在她跟前说过不想嫁给谢玉,也不知道她这个不争不抢的,最后能不能傻人有傻福呢? 林氏见自己说着说着,闺女就脸红了,还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只急忙拍了拍沈清萱的手背道:“傻孩子,你就放心好了,这世上但凡你看上的,又是争得上的东西,不用你亲自出马,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会走在你前头的。” 沈清萱闻言,只越发就脸红了起来,一张小脸都羞涩的皱了起来。 谢玉对沈清薇交代的事情不敢有半点的怠慢,第二天就亲自去刑部打探消息。张家这次犯得是重罪,一般人连探视都不给探视,幸好谢玉他爹是刑部侍郎,开这个小后门还是易如反掌的。且女犯关押的地方也不如男犯看管的严格,只要给些银子,也就进去了。 张家蒙难,张婉玉原本是想要一死了之的,只是还想着要看看那些人到底能有一个什么结局,这才强撑着一口气,一直拖到今日。虽说和谢玉并不熟识,但小时候毕竟也有过交际,张婉玉见谢玉来看自己,便料到是沈清薇的让他来的。 以前张婉玉虽然和沈清薇结交,却也知道她素来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小姐,自己必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的,只是德行上也算的上优秀,所以才有这个造化,能和沈清薇成为朋友,原本并没有想着事到如今沈清薇还能记着自己的,可如今听谢玉一句句的嘱咐下来,张婉玉才知道自己没交错了朋友。 “我表妹让我嘱咐姑娘,且先好好养着身子,这事情还没定下来之前,尚且还有回旋的余地,将来再慢慢想办法。”其实谢玉已经打听到了,谢大人多半会判一个斩监候,其他男丁俱发配岭南,丫鬟们已经由刑部着人发卖,女眷则没入教坊司,永世为奴。只是为了安慰张婉玉,谢玉不得不隐瞒了事实下来。 张婉玉倒是难得的平静,听谢玉这么说,只靠着墙微微一笑道:“谢世子不必安慰我了,到了这里,我也没想着活着出去,如今薇薇还能想到我,我便没有白交她这个姐妹,只是原本还想着,我们都在京城,将来即便各自出阁了,好歹还能互相来往,如今我怕是不成了,只希望她和锦屏姐姐都好好的,将来找个好人家,千万不要像我……” 张婉玉想起自己的遭遇来,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谢玉见她如此伤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一再交代,让她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他们几个人必定是会替她想办法的。 谢玉在刑部打点好了一切,让狱卒好好照顾张婉玉,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派人去给自己传话,赏银自然是不会少的。那狱卒原以为张家树倒猢狲散,并没有想着有人还敢跟他们家扯上关系,如今见平宁侯世子亲自交代下来了,也不好怠慢,只都一一应了下来。 却说李煦上回去龙岩寺是为了给沈太妃开光一个佛像,虽然去了之后,李煦才明白沈太妃的一番苦心,只是如今佛像已然开光,若是随便让人进宫送一趟到底失礼,便抽空亲自进宫去了。 沈太妃如今住在永寿宫颐享天年,虽说宫里面冷清了点,但老太妃心宽体胖,皇帝又孝顺,这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听说李煦进宫面见,沈太妃眉梢一动,心道总算是来了,这宫里唯一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消息闭塞,国公府老太太那边也没说递个消息进来汇报一下进程,倒是让她一个人在宫里等的好不心急。今儿豫王进宫,正好可以好好的问一问了。 老太妃只急忙命人把李煦给传了进来,见他面色平静,还和以前那样不苟言笑的样子,一时也捉摸不透。这孩子从小就没在自己身边待过,小时候就是一个内敛沉稳的性子,后来太子过世,经了那么多的事情,这性子只怕是越发深沉了。 老太妃不等李煦行礼,只招呼他往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着道:“本宫还想着,也不知道上次交托你的事情办成了没有,正想打发一个人出去问问,你倒是来了。” 李煦稍稍做了一揖,恭声道:“东西那日就已经开光了,前几日书院有课,所以没抽出空进宫来,还请太妃娘娘见谅。” 沈太妃听了,便笑着道:“你那什么书院教什么书的,依我看也不用去了,皇上这么做无非也就是让你有个合理的身份进去瞧一瞧,如今这都多少日子的,只怕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你这来回的跑也累,不如在王府歇歇。”沈太妃一心想着李煦能和沈清薇成一对,既然现在已经有了目标人选,李煦再去琅嬛书院教书,倒是多有不便,万一中间杀个程咬金出来,岂不是坏了好事儿了。 第83章 宫中偶遇 李煦见老太妃一副热心媒婆样子,心中不觉好笑,只可惜这次是真的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了。瞧着沈清薇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样子,看来老太妃这媒人也不一定能做成功了。李煦想到这里,倒是觉得有些无奈了。 沈太妃一时也不好问李煦那日在龙岩寺的事情,只是见他的神色越发肃然了起来,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便打算等李煦走后,派人去卫国公府打探打探,她如今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别的乐趣,还就是替人做做媒这样的事情有些兴趣。更何况,这也是福泽整个卫国公府的事情。 沈太妃正想着呢,只听外头有小太监来回话,说是卫国公府派了下人进来,问太妃娘娘重阳节有什么安排?往年重阳节沈太妃也都会请上几个老太君一起在宫里热闹热闹的,偏生今年事情多,她还没想到这件事情。 沈太妃瞧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李煦,顿时有了主意,开口道:“传本宫口谕,就让老太太带上他们家三位姑娘一起进宫来热闹热闹好了。”沈太妃说完,只往李煦这边瞧了一眼,开口道:“豫王也一起来玩吧,本宫点几出好戏,请了皇上一起过来看看,难得过节的日子,就应该一家人在一起。” 李煦知道沈太妃必定是又要暗中撮合他和沈清薇,只是这样明显的事情,他李煦能看出来,沈清薇自然也能看出来,只怕到时候见了面,也不会得到她半点好脸色,倒不如不见的好了。 “太妃娘娘有所不知,琅嬛书院有重阳攀山的传统,我昨日已经接了山长的帖子,要去九安山攀山会友。” 沈太妃闻言,只点了点头,心道既然书院有这样的活动,那沈清薇必定也是要去的,她要是把人喊了进来,两人反倒遇不上了,于是便改口道:“既然这样,那你就攀山去吧。”又叫回了那出去传话的太监道:“你也不要让沈家姐妹们进宫了,让老太太和三位太太过来就是,姑娘家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去吧。” 李煦拧着眉头听沈太妃吩咐完,心中虽然无奈,面上却也不敢显露半分,总不能打击了老太妃的做媒热情。 老太太的福雅居里头,难得今儿人倒是挺齐全的,除了沈清萱一早就上学去了,三位太太还有沈清薇、沈清蓉、沈清蕊倒是都在呢! 沈清薇原本是不想这么早起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在她看来真正的孝顺也并非就是日日晨昏定省守着该守的规矩。无非就是放在了心上,时时刻刻能想到,发自内心的嘘寒问暖罢了。只是谢氏觉得这几日沈清薇没有去福雅居,老太太似乎对沈清蓉又宠爱了几分,便一早就拉着沈清薇过去了。 沈清薇这几日在家却也没有闲着,因为张婉玉的事情,原本心情就算不得很好,索性找了几本经书,修身养性的抄了起来。她原本就字迹清秀,一笔簪花小楷无人能及,这会儿把抄好的经书往老太太跟前一放,老太太只看的欢喜的不得了,一个劲儿道:“三丫头这字可真是好看,竟比外头买来了的镌刻好的还好看几分,只怕菩萨见了都喜欢,改明儿我就帮你在菩萨跟前供着。” “老太太谬赞了,好些日子没练书法,其实也生疏了,再说了,这抄经书,讲究的是心诚则灵,光字写的好看也没什么。” 老太太只嗯了一声,又瞧见沈清薇脸上似乎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劝慰道:“张姑娘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了,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我原先觉得你如今重感情了,是好事情,可看着你这样愁眉不展的,又觉得心疼了,好孩子,别把这事情往心里去,咱们能帮就帮,若是实在帮不上忙,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清薇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很好了,毕竟一想起张婉玉将不久于人世,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只是为了这个让老太太担心自己,倒是自己的不是了,只连忙开口道:“老祖宗快别这么说了,是孙女一时没想明白,心里头难受,惹的老祖宗也挂心,是孙女的不是,孙女如今身子也养好了,明儿就跟着四妹妹一起上学去。” 与其在家里呆着胡思乱想的,还不如去外头逛逛,也许过几日,沈清薇也就能放下张婉玉的事情了。 老太太便点头道:“就应该这样,再过几日就是重阳,你们书院也有活动,正好散散心。”老太太说完,只又抬头看了一眼沈清蓉,见她身子还是清瘦的厉害,蹙眉道:“二丫头要是身子没好,就还在家歇着,别硬撑。” 沈清蓉闻言,眉梢就忍不住皱了一下,只小声道:“孙女谢老祖宗关心,孙女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就可以和两位妹妹一起去书院去了。” 谢氏瞧着她那假惺惺的样子,心里就犯恶心,又见这几日小谢氏和沈清蓉竟然没半点儿害怕的样子,心里就更郁闷了,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边老太太见谢氏平白无故叹了一口气,只随口问道:“老二媳妇这是怎么了?也跟三丫头似的,怎么也唉声叹气了起来。” 谢氏眸子往小谢氏的和沈清蓉的脸上扫过,抬起头笑着道:“我呀,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犯小人,今儿一早居然又不小心被绣花针给扎了,这会儿指头尖还疼呢!” 沈清蓉一听这话,吓得顿时就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谢氏,深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把那件事情给说了出来,咬着唇瓣站在小谢氏的身后,身子都微微的打抖了起来。谢氏瞧见沈清蓉那样子,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倒是老太太听了谢氏这话,有些不高兴,只开口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也用得着长吁短叹的?” 谢氏原本正高兴,被老太太这一盆冷水给泼下来,到底有些扫兴。沈清薇瞧见谢氏这个样子就头疼,只连忙笑着道:“老祖宗,你想想,咱们家除了父亲身上的东西,还有什么是要母亲亲自动手的,母亲这么说,无非就是在老祖宗跟前邀功罢了。” 谢氏见沈清薇站出来给自己解围了,也稍稍少了一些尴尬,只开口道:“老爷平常穿戴的衣服,我也没空张罗,只能做一些腰封、鞋袜之类的,这些小东西得需做的精细,才能穿的舒服。” 老太太闻言,果然就点头道:“难为你管着一家老小的家事,还要替老爷张罗这些,辛苦了。” 谢氏进门这么多年,也没听老太太说过这样的话,顿时眼眶都要红了,忙不迭开口道:“老太太这么说,媳妇怎么敢当呢,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媳妇应当做的,前日里三丫头还说,老太太心疼我管家事辛苦,重阳节只说不用请戏班子来唱戏了,媳妇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今又这么说,真是折杀媳妇了。” 一旁的林氏看戏看的欢实,这还是峰回路转的一处好戏,也不愧沈清薇聪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直中老太太的要害了。 谢氏说完,只拿帕子压了压眼角,又道:“说起来倒是有件事忘了告诉老太太了,我昨儿打发人去宫里老太妃那边问了话,老太妃说要请了老太太还有我们三个侄媳妇,重阳节一起去宫里看戏热闹呢!” 老太太闻言,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只问道:“单单就请了我们几个吗?姑娘们都没有请吗?” 谢氏想了想,又把昨儿来回话那人的话给重复了一遍道:“说是原本是请了的,还请了豫王殿下,只是殿下说重阳节书院要去攀九安山,所以不去了,老太妃知道了这一层,也就没喊了姑娘们去了。” 这话谢氏原本是不想当着小谢氏的面说的,谢氏如今觉得小谢氏母女就是挡在她和沈清薇跟前的两只狼狗,但凡有那么一点儿肉星子的好事,她们两个就恨不得扑出来。不过谢氏也明白,重阳攀山这样的日子,沈清蓉便是身子没好,只要知道有豫王在,必定也是要去的,她如今说不说倒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拦不住她。 老太太听了,只点头称是:“姑娘们既然有姑娘们的玩处,那我们就玩我们的,到时候你们都收拾收拾,进宫可比不得在家里,总要守些规矩的。” 三位太太都点头称是,老太太见沈清蕊一直就站在小谢氏的身后不说话,便开口道:“五丫头,你回去跟你姨娘说一声,让她给你准备一件好衣裳,重阳节你跟着我一起进宫看戏去。” 三个大的都去书院参加书院的活动了,老太太和太太们也要进宫去,只留下沈清蕊一个人确实孤零零的可怜,老太太也于心不忍的很。 小谢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对自己说的,方姨娘那边能有什么好衣裳,无非就是告诉自己,让她给沈清蕊准备一身好衣裳罢了。小谢氏听了就来气,一个庶女而已,有吃有喝就成了,还要好衣裳!小谢氏也不想想,她自个儿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出身…… 第84章 小心眼 卫国公府有规制,姑娘们一年四季每一季都有两套新衣服,这银子是公中出的,由谢氏统一安排了绣娘过来量体制衣。对于沈清薇她们上了女学的人来说,倒也够了,反正书院里也不准穿别的衣服,不过夏天和冬天的衣服还要添补的,谢氏自然也会私下里给沈清薇再多做几套。 沈清萱就更不用说了,林氏虽然出身算不得体面,但是娘家绝对有钱,给沈清萱花钱也从来不眨一下眼珠子,虽说没有特意要和沈清薇比肩,但是比起沈清蓉那肯定是不差的。 小谢氏原本嫁妆又不多,又要给沈清蓉添补东西,手头本来就不宽裕,一想到还要私下贴钱给沈清蕊弄衣裳,自然是脸拉得比鞋拔子还长。谢氏倒是挺喜欢沈清蕊的,原本这衣服既然是入宫要穿的,由公中来出这个钱其实也无不可,但因为沈清蕊是大房的,谢氏也懒得管这闲事。这给沈清蕊做一身衣裳容易,可到时候要是老太太发话姑娘们各做一套的话,那得了便宜的还是大房。 林氏和小谢氏本来关系就淡淡的,上回因为林氏替谢氏说了一句话,小谢氏还记恨到如今,林氏自然也不肯开口的。本来沈清萱倒是有几件做好没穿过的新衣裳可以拿出来的,且如今沈清萱又去了学堂,也没什么机会穿,林氏原本就打算拿出来送给沈清蕊的,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她是不会开这个口的,省的小谢氏还觉得她是故意在老太太跟前摆阔气。 众人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散去了。沈清薇跟谢氏一路回来,瞧见谢氏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只忍不住摇头道:“母亲,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起,早知道就不应该把那绣花针的事情告诉你。” 谢氏想起方才沈清蓉那变色的脸颊,这会儿还高兴呢,只开口道:“我就是看不得她们爽快,谁让她们有坏心眼呢,活该这样担惊受怕,有本事做没本事认了?” 谢氏说完,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又道:“方才在老太太那儿,我不好说你五妹妹去宫里要的衣裳公中来做,省的到时候老太太吩咐给你们各人都添一套衣裳,又让她们得了便宜,我瞧着她也拿不出什么好衣裳给你五妹妹,你回去找找,有什么没穿过的,小了的衣裳,一会儿给你五妹妹送一套过去。” 虽说谢氏记仇,可毕竟是侯门公府出来的人,除了对小谢氏看不入眼之外,对安分守纪的方姨娘和沈清蕊倒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大房的人所以故意亏待了她们。 “母亲放心吧,我一会儿就送两套没穿过的过去,反正我的衣服也多的穿不完,到时候让方姨娘稍微改一下,也够五妹妹穿了。” 谢氏便道:“你自己看着办,等过几天,我让绣娘进来给你量一量,再做两套冬衣给你。” 沈清薇忙推拒道:“母亲不用忙了,我的冬衣去年做的没动过的还有两套呢!要那么多也没用。” 谢氏只拧眉想了想道:“那正好,反正今年新做的冬衣还没下来,我让绣娘再给你另外添两套,小的就一同给你五妹妹得了。” 谢氏在这些钱财小事上从来不小气,沈清薇自然点头称是,只是这个举动必定是会惹恼了小谢氏的,不过谢氏打心眼了里都想看见小谢氏生气,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果然不出所料,沈清薇派良辰去给沈清蕊送了衣服回来,就听到了八卦消息了。原来沈清蓉素来喜欢穿新衣服,但凡是做好的衣服,从来留不上几天就要上身的,所以小谢氏回去翻了翻,居然没有一件看上去是全新的衣服能拿出来给沈清蕊。唯一有的一件,却是沈清蓉预备着重阳那日和书院的人一同攀山要穿的,当然是不肯让出来的。 这会子要做新衣裳自然是来不及的,小谢氏心里便有些生气,没想到这火还没发起来呢,林氏那边倒是先派了人过来,给沈清蕊送了两套新衣服。沈清蕊和沈清萱身材最接近,原本是稍微改一下就能穿的,只是小谢氏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事情生气,且林氏的丫鬟送的东西过去,必定是送去正房的,小谢氏瞧着这簇新的衣服,心里越发觉得林氏是在笑话自己穷酸,只笑着道:“怎么好意思要四丫头的衣服呢,回去回你们太太,我这边已经给五丫头准备好了衣裳了,这衣服还是留着四丫头穿吧。” 那小丫鬟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听小谢氏这么说,便也规规矩矩的就抱着衣服走了。 倒是沈清薇留了一个心眼,只让丫鬟直接把衣服送到了方姨娘那边,方姨娘也希望沈清蕊体体面面的进宫,自是不会推脱的,等方姨娘收下了,良辰才去小谢氏那边回了话,只说衣服已经直接送去了沈清蕊那边了,小谢氏便是脸再大,也不好意思再去要了出来还掉的。 林氏见丫鬟又把衣服给送了回来,倒也不觉奇怪,只吩咐丫鬟把衣服放在了一旁,等沈清萱回来了,再让她送过去的好。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狠狠鄙视了一番小谢氏,到底觉得有些好笑。 沈清薇听良辰说完,只笑着道:“原本倒是四妹妹的衣服还合身一些的,毕竟她们两人的身量差不多,不过方姨娘素来针线好,只怕改一改也快的很。” 良辰便笑道:“还是姑娘英明,让直接送去了方姨娘那边,若是也送去大太太那里,指不定也得退回来呢!你说这大太太,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做什么呢!” 沈清薇笑道:“你怎么知道她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了,二姐姐的衣服多着呢,随便拿个几套出来都有,更何况一套两套呢!” “那我怎么听说大太太推了三太太那边的衣服,二姑娘还气哭了呢,说是要拿了她的新衣服用,我过去的时候,白露见了我手里的衣服,还连声道:这回可算可以安生了呢!”良辰说的绘声绘色的,沈清薇忍不住就笑了,又道:“一定是你听错了,二姐姐能为了一件衣服哭鼻子?我才不信呢!” 其实沈清薇心里再相信不过了,沈清蓉就是典型的小气、胆小、斤斤计较,便是她不要的东西,只怕让她送人也难呢,更何况是她想穿的衣服,让她送给沈清蕊,落两滴眼泪又算什么呢! 话说这一眨眼,便到了九月初九,这日卫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都起的很早。沈太妃那边传话来说不必一早进宫,所以一家人便难得都聚在了福雅居里头,给老太太请安,顺便一起陪着老太太用个早膳。 老太太瞧着沈清蕊穿着一身新衣服,只点了点头,又觉得她头发上的发簪太素净了些,让丫鬟亲自去自己的妆奁里头,找了一枝摞丝衔珠金凤钗给她带上了,这才高高兴兴道:“这一身行头就差不多了,上回琅嬛书院金秋盛会你没去,老太妃还问起你了,正好今儿你跟我一起进宫,给老太妃请安去。” 沈清蕊恭恭敬敬的谢过了,那边谢氏瞧她穿的正是上回沈清薇送过去的衣裳,便故意笑道:“没想到薇姐儿这身衣服改一下,穿在五丫头身上这样合适,早知道一早就送过去了。” 因是沈清薇从没有穿过的新衣服,老太太自然不知道是谁的,可如今谢氏补充了这么一句,老太太也就心知肚明了,便不动声色的往小谢氏那边看了一眼。小谢氏到底有些尴尬,心里暗暗的把谢氏给骂了一个遍,只笑着道:“二丫头个子高,送去的衣裳改起来不方便,所以就改了三丫头的。” 这时候一旁的沈清萱就忍不住开口道:“大伯娘,我的身量和五妹妹差不多,那你干嘛还把我的衣服给退回来呢!若是五妹妹穿我的衣服,都不用改了,岂不方便?” 小谢氏闻言,一张脸气的差不多都要变色了,可瞧着沈清萱这一脸心无城府的无害样子,一腔怒火也无处可发,只陪笑道:“你五妹妹要不了那么多衣裳,还是留着你自己穿吧。” 沈清萱还想再说什么,林氏只先开口道:“那衣服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挑的,也不知道你五妹妹喜不喜欢,不如等一会儿你们玩好了回来,你带上你五妹妹去你房里好好挑一挑,如今你的小院儿也建好了,我正预备着给你收拾行李,挑一个黄道吉日正式搬过去,你的东西也确实要整理整理了。” 沈清萱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最近忙着上学,倒是一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如今被林氏提了起来,只兴奋道:“母亲不说,我差点儿就忘了,既然要搬进去,还需得先取个名字才好,三姐姐快帮我想想,我的小院子叫什么好呢?”关于加更的问题,小夏能力有限,但是一定可以保证不断更,不烂尾,爱你们 第85章 和解   沈清薇倒是差点儿也把这事情给忘了,如今听沈清萱说起来,也才想起来。沈清萱前世住的地方叫寒香阁,因为当时乔迁之日正好是冬天,沈清薇送了她一株老梅树种在里面,正好映了那一首: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所以就取名做了寒香阁。其实后来沈清薇想了想,沈清萱这样跳脱的性格,到底要换一个名字才好一些。这会儿沈清萱正巧又问上了自己,便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住的是流霜阁,二姐姐住的叫幽芳阁,四妹妹住的地方得需也用风霜雪雨来命名,才有意思。”   沈清薇说完,只又低眉想了想,又道:“再过一两个月,这冬天第一场雪就要下了,到时候我们在四妹妹的新院子里围炉煮酒,听雪赏梅,岂不快哉?依我看,就叫听雪阁如何?”   沈清萱捏着帕子,一双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一幅小女儿俏皮的作态,闻言只眉梢一挑,兴高采烈道:“听雪阁,这名字真好听,老祖宗,等孙女乔迁新禧的那一日,你也要来听雪阁坐坐,咱们可说定了!”   老太太只笑着道:“说定了说定了,等到今年初雪的时候,我也要去到你那儿围炉煮酒,凑凑热闹去!”   “那真是太好了,母亲,你听见了吗?老祖宗要来,你可要给我准备一坛子的好酒!”沈清萱只撒娇道。   林氏便笑道:“这煮酒得用黄酒才好,放几颗青梅在里头,温煮片刻,喝上一口热乎乎的,那才养身子。旧年你舅舅倒是托人送了几坛子的嘉善老酒,就在我房里后面的小仓库里存着,到时候拿出来你们喝好了,只是别喝醉了!”   沈清萱这会儿正在兴头上,闻言只笑着道:“喝醉了才好呢!正好在我那听雪阁住一晚上,我给我的新房子带些人气来。”   老太太也跟着笑道:“你瞧瞧,这日子还没到呢,你倒是先高兴的找不着北了,这会儿才刚过中秋,已经想着下雪天的事情了。”   说话间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谢氏便开口道:“老太太可别光顾着高兴,误了今儿的事情了,太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孩子们也要出门去了,这去的太迟了,倒是让别人好等。”   老太太闻言,只点头道:“东西你们都带齐全了没有,听说九安山山顶上可没有什么好吃的,都让丫鬟预备着点,带上几个丫鬟一起去,别累着了。”   沈清蓉见缝插针道:“老祖宗放心,东西都已经备齐了。”   老太太见身清蓉今儿气色不错,也知道她向来是不服输的性格,本想说她两句也按捺了下来,只转身对小谢氏道:“二丫头身子不好,你派两个腿脚利索的丫鬟跟着,这攀山不比走平常路,当心歪着跌着了。”   小谢氏忙不急点头称是,那边沈清萱也开口道:“过来坐了老半天了,我都有些饿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角落的沙漏,笑道:“平常这时候你都已经在去书院的路上了,可不是要饿了?”老太太说完,只对谢氏三人道:“你们今儿不用在这边服侍,先回去用早膳,一会儿我这边吃好了,让丫鬟给你们传话,这样也快点。”   众人点头告辞,老太太留了姐妹四人下来用早膳。沈清萱许久都没和老太太一起用过早膳了,自是想念的很,席上一直都有说有笑的。大家伙吃完了早膳,各自回自己的房里准备好了东西,便一起到门口出发了。   老太太那边三辆车一起往宫里去,沈清薇这边是三辆车一起往九安山去。老太太只又不放心她们,将丫鬟们带的东西一一检查了一遍,又道:“这一路上要是有烧热水的地方,记得烧一些热水给姑娘们喝,如今天气冷了,别伤着了脾胃。”   谢氏原本是想请两个老妈子带上茶炉子一起去的,被沈清薇给回绝了,她们是去攀山运动的,这要是把家当都带上了,平白惹人笑话。再说了,山顶上也有一个茶寮子,等到了山顶,自然有热茶喝的。   “老祖宗放心,山顶有茶寮,等上去了就有热茶喝了,九安山也不高,我们琅嬛书院在南破,虽然路远了些,可并不陡峭。”   两人正说着呢,却见不远处有平宁侯府的小厮驾了马车来,见卫国公府门口正排着一排马车,便缓缓放慢了速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跳下了车来,弓腰缩肩的走上前来,给老太太和谢氏他们行过了礼数之后,才开口道:“回老太君话,我家世子爷让我来看看,三位姑娘启程了没有,特地让小的过来,给三位姑娘背东西,姑娘若是有什么东西要直接带去山顶的,只管交给小的,等到了山顶,小的再还给三位姑娘。”   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沈清蓉和沈清萱不过就是顺便的,谢玉心里唯一念想的就只有沈清薇了。   因为琅嬛书院这边都是女学生,谁也不会带着小厮一起爬山,所以有重的东西,要直接带上山顶的,就会交给紫霞书院里那边的人带上去。只是沈清薇也确实没什么东西要直接带上去的,便是有,她交给沈伯韬带上去不是一样的,谢玉巴巴的还来跑一趟,怕别人不知道他殷勤还怎样?   “我没有什么东西要带上去的,你快过去跟你家少爷回合吧,省的他在山下等你。”沈清薇轻而易举的就回绝了,那边沈清蓉只略略嫌弃的哼了一声,一副瞧不惯她的样子。   沈清薇如何会忽略了沈清蓉的这些小动作,便只懒懒开口问道:“二姐姐和四妹妹有什么东西要让玉表哥帮忙带上去的吗?”   沈清萱只摇头道:“我没多少东西,让丫鬟背着就好了,不劳烦表哥了。”   沈清蓉便也开口道:“我也没什么东西要带去山顶。”   那小厮见自己家世子爷一番殷勤没落到一点儿好处,便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小的这就回去回了世子爷,过几个时辰山顶再见了。”   沈清薇三个先送走了老太太她们往宫里去,三人这才上车往九安山去。沈清萱让丫鬟们自己坐了一辆车,高高兴兴的跳上了沈清薇的马车,又招手对沈清蓉道:“二姐姐一起来嘛。”   沈清蓉原本是不想上去的,只是丫鬟们都在呢,她可不想她们暗地里议论自己小心眼,便强笑着走到沈清薇的马车前头,笑道:“最近倒是有几天没瞧见四妹妹了。”   沈清萱稍稍想了想,自从上回沈清蓉气她说她诗写的不好,自己当真是再没有去过沈清蓉那儿一次。她们两人原本关系不错,平常就算是不见面,隔三差五也会让丫鬟送一些小东西来往,可这几日两人连来往的小东西也没有了,沈清萱想到这里,倒还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只嘟着嘴道:“最近这几天书院里功课也忙,所以我就没怎么去二姐姐那边走动,难得往三姐姐那儿去,也是去请教功课来着的呢!”   沈清萱说完,朝着沈清薇眨了眨眼睛,沈清薇顿时就会意了,只打趣儿道:“除了请教功课,顺便就惦记着我房里那一坛子的山泉什么时候能喝完呢!”   沈清萱便娇羞的去扯沈清薇的袖子,笑道:“三姐姐又取笑人,每次都是我带着好茶过去的,你也不亏呀!”   沈清蓉原本心里就不爽,如今看着她们这样在自己跟前秀亲密,只越发觉得不爽了起来,便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沈清薇如今也是不想假惺惺的对待沈清蓉了,见她不给自己好脸色看,也就冷着一张脸,只对沈清萱笑道:“剩下的我们也别喝了,只留到下雪天再煮茶喝吧,难得这么好的山泉水,别糟蹋了,我院子的梧桐树下还埋着两坛子去年的雪水,拿一摊子出来招待你,可好呀?”   以前沈清薇对这些东西可是宝贝的紧,等闲也不出拿出来和人分享的,倒不是她小气,只是从来想不到这些而已,如今倒是越发不在意了。   沈清萱听了,只高兴道:“那太好了,等过几日我就和二姐姐一起去三姐姐那儿讨茶喝!”虽然沈清薇和沈清蓉不合,可是沈清萱知道,若是她们有嫌隙,头一个不高兴的肯定是老太太,所以沈清萱只好勉为其难的为两人做说客了。   沈清蓉见沈清萱给自己搭了梯子下来,好歹放下一些身段来,便笑着道:“那改日就跟四妹妹一起去三妹妹那儿叨饶了。”   沈清薇见沈清蓉脸色好看些了,便也笑道:“荣幸之至呢!带上五妹妹一起来,自从书院开学了,我们几个还没好好在一起玩过,说起来也有一段日子了。”   沈清萱瞧着她们两个又有说有笑了起来,好歹也放下了一些心思,便道:“拣日不如撞日,就等下一次书院休沐日如何?我们再各自喊上几个好姐妹,一起去闹三姐姐去。” 第86章 攀山(1) 沈清薇并不喜欢热闹,只是最近因为张婉玉的事情,心情总有些难受,沈清萱私下里也劝过她几次,但她们并不知道张婉玉之前的遭遇和之后将要面临的厄运,所以也没办法知道为什么沈清薇会这般的难过。 看着沈清萱想着法子让自己高兴起来,沈清薇也只有领情的份儿,便笑着道:“那感情好,到时候我就尽地主之谊了,顺便也让她们去参观参观四妹妹的新居。” 一提起玩,大家也算是有了一致的话题,沈清蓉也提起了点精神,只是想到沈清萱那个院子比自己的幽芳阁大了不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想当初自己这个院子还是沈清芷留下来的呢,搬进来的时候也没人给她庆祝,如今沈清萱搬家,老太太都说要去凑热闹,可见老太太是有多偏心。 “算来算去,老祖宗最宠的就是四妹妹了,以前我和你三姐姐搬家,老祖宗也没说要亲自过来,不过就是送了些礼而已。” 沈清薇知道沈清蓉这酸葡萄的心思,便也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四妹妹是老太太的开心果,我和二姐姐还真是没法比呢!” 沈清蓉看着同样没法比的沈清薇,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沈清薇心里就越发想笑了,这沈清蓉终究还是孩子气,样样事情都要比一比才好呢! 马车到九安山下的时候,各家的人也都差不多到齐了,姑娘们身边都带着一两个丫鬟。虽然方才在马车上的时候沈清薇和沈清蓉算不得讲和了,但至少两人都觉得老太太不够宠自己,算是同病相怜了,所以沈清蓉对沈清薇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沈清薇也不关心这些,只下车找了一圈,见崔锦屏正站在人堆里头,大家伙知道她和张婉玉比较相熟,正在问她张家的事情。 崔锦屏前两日得了沈清薇去的信,也稍微放心了一些,知道如今张婉玉在牢里算是不会受什么大的苦处,只是将来若是真的去了教坊司,只怕她们就照顾不到了,终究也是忧心忡忡,见沈清薇来了,便跟那些人辞了一回,过来找沈清薇。 “身子都养好了吗?” “一早都好了,只是懒怠的去书院,反正我前两年的成绩也够结业的了,去不去倒是无所谓了。”沈清薇只开口道。 崔锦屏便笑道:“你可越来越不像你了,以前你若有些不顺心的事情,只静下心来看一会儿书,也就过去了,如今我瞧着,怎么还是这样心绪不宁的样子,婉玉的事情,你已经出力不少了,不要再难过了。” 沈清薇若是不知道张婉玉会早逝,她兴许也就不难过了,可知道了到底又难过了几分。 正叹息中,卿钰山长的马车也过来了,众人抬起头,却瞧见豫王也从山长的马车中下来。沈清薇便想起了豫王也是英年早逝的命格,无端就越发难过了起来。 崔锦屏见沈清薇脸色不好看,便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要不然我陪你在山下坐坐就好,我们就不上去了。” 沈清薇也不想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大家就都迁就自己,便强笑道:“来都来了,当然要上去,我们走吧!” 九安山的攀山道总共有两条,分别是南坡和北坡,南坡山道平缓,都是些缓坡,回旋而上,走起来轻松许多,只是路程稍长,北坡就比较陡峭,台阶也高一些,是直上直下的,所以爬起来吃力一些。 为了照顾琅嬛书院的女学生,所以琅嬛书院这些年都是爬的南坡。众人一路闲聊,一路登山,倒是悠闲的很。 沈家三个姐妹连同崔锦屏、谢枚几个人为一组,众人边走边聊。 卿钰山长、豫王还有书院的几个先生一组,特意放慢了速度,在后面看着前头女学生的境况,深怕有跟不上的,被落在了后头。 沈清蓉瞧见豫王在后面,心里只想着能找个搭讪的机会,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只越走就越慢了起来。众人三步一小歇,五步一大歇,等着山长他们从后面赶上来。 沈清萱是个急脾气,见沈清蓉一会儿休息一会儿休息的,便问道:“二姐姐若是身子不好,就在这边多歇一会儿吧,别累坏了。”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着急,便笑着道:“你要是急,就先和谢表妹上去,我们跟二姐姐慢慢走。” 沈清蓉巴不得沈清薇也早点上去,只笑道:“不用了,我有丫鬟陪着就好了,你们先上去好了,不用特意等我。”其实沈清蓉想的挺好的,诗会是要等山长到了才开始的,如今山长在后面,上面的诗会也不会那么早就开始,她也不用着急,反正能赶得上的。 沈清薇听沈清蓉这么一开口,顿时就明白了,便吩咐身在沈清蓉身边的两个丫鬟道:“那你们两个好好的跟着二姐姐,我们就先上去了。” 众人重新起身上路,后面卿钰山长一行人也随即赶到了,沈清蓉坐在山道的石头上瞧见李煦一身银白色竹叶花纹雪白绲边的长袍,越发衬托得他整个人面如冠玉、俊美无俦,便努力想着办法要上前搭话。 卿钰山长从下面上来,见沈清薇一行人分成了两拨,不由有些担心,只开口问道:“她们人去哪儿了?怎么没等你。” 沈清蓉便红着脸颊道:“我身子不好,怕拖累了她们,就让她们先走了,我在这边稍微歇一会儿。” 卿钰山长也知道沈清蓉身体不好,可又担心沈清薇她们走的急,便开口道对一旁的李煦道:“这样吧,你年纪轻,先上去瞧着她们一些,我在后面垫后。” 沈清蓉闻言忍不住就花容失色了起来,本想开口说要跟豫王一起跟上去,又觉得拉不下这脸面来,只咬着唇瓣,眼眶都憋得通红了起来,又怕被人给看出了端倪,只好低着头,将那泪花给忍回去。 李煦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沈清薇她们渐渐变小的身影,心里也有些矛盾,跟得太紧了,只怕沈清薇又要不高兴,跟的远了,他也确实有些不放心,便叹了一口气道:“那本王就跟上去看看吧。” 世人都是有成人之美的心思的,也都喜欢郎才女貌的佳话。在卿钰山长眼里,沈清薇是琅嬛书院最优秀的女学生,豫王又是这般兰芝玉树,贵不可言的身份,两人若是能结成连理,必定是大周的一段美谈,便笑着道:“你们早些上去,还能参加山顶的诗会,今年我特意交代了紫霞书院的知儒山长,不必等我上去在举行诗会,让孩子们先玩起来。” 沈清蓉一听,可是真的急了,若真的这样,自己这磨磨蹭蹭的上去,诗会可是要结束了。 “山长,不知今年可拟了题目?”沈清蓉只忍不住问道,既然如今加快速度上去只怕不成了,好歹也要在路上诌上那么一首,等上去了好直接默出来,也总算是有了一首了。 卿钰山长便道:“今年琅嬛书院要在其中选一个主社人,所以题目也较为中庸,主旨就是登高望远,想写一些立意出来,不只能拘泥于你们原先的闺阁意趣。” 这样的场合两个书院的人都在,又要署名作诗,到底和以前匿名的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是随便怎么好玩怎么玩,今年倒是有些正式诗考的样子了。沈清蓉听卿钰山长说到立意,又说到了她们的闺阁意趣,竟和前几日沈清萱提点自己的八九不离十,顿时先就灰心了几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一边想一边走。 却说沈清薇她们几个人在前面走了大约有两里路,瞧见路边有一个小亭子,便想着进去歇一会儿。丫鬟们前去打探了一番,见里面坐着的人正是卢倩雪、柔佳县主和平常她们几个的跟屁虫。崔锦屏素来知道她们两边的人各自不对盘,便开口道:“我这会子倒是不怎么累,不如再往前走一段,我记得前面有一个茶肆,不知道还在不在?” 沈清薇也正有此意,便也随口道:“那我们就再走一段吧。” 李煦见她们在路边停留了片刻又启程,也知道她们必定是往前头去了,正欲跟过去,忽然有一个小丫鬟从远处的凉亭里走了过来,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福了福身子道:“豫王殿下,我们家县主备了好茶,想请殿下去凉亭里小憩片刻。” 李煦抬起头瞧见那卢倩雪,也知道她如今也是对自己虎视眈眈中的一人,便摇了摇头道:“本王还不累,替本王谢过你们县主。” 李煦身后跟着的小厮,说起来也是巧合,正是上回李煦带了去龙岩寺的那人,偏生名字又叫引泉,倒是有些意思。平时在李煦身边也颇能察言观色,便上前走了两步,在李煦身后道:“殿下再快两步,咱们就能赶上沈家三姑娘了,她们肯定也带了好茶的……” 引泉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李煦一记刀眼扫过去,顿时就吓出他一身冷汗来,再不敢作声,只是他心里清楚的很,殿下看沈三姑娘的时候,那眼神跟看别的姑娘,绝对是不同的 第87章 攀山(2) 果然走了又有一二里路,前头有一处茶肆,原本就是为了登山的旅人所设的,这会儿倒是人多的很,里面坐着三五成群的书院里的女学生,好在还余下了一张干净桌子。 丫鬟们只急忙上前安置好了,又将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才让姑娘们坐过去。 虽然没办法备沏茶的热水,可茶叶和茶具都是自己准备的,丫鬟从食盒中取了茶杯出来,进去跟茶寮的掌柜的要了一壶烧开的滚水,这儿的水都是九安山的山泉,用来沏茶到也爽口。 几个人闲聊了片刻,待杯中的茶水稍稍凉了一些,沈清薇正低头喝茶呢,却见沈清萱放下了茶盏,从桌子底下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袖。沈清薇抬起头,看见李煦正往这边来。沈清薇只忙不急回顾四周,这茶寮总共就三张桌子,这会儿都坐得满满的,李煦就算进来也没地方坐了。 沈清萱拉沈清薇袖子其实还有别的意思,这茶寮的凳子是最普通的长凳,一边可以坐两个人,如今她们正好四人一人一面,只要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人坐在同一张凳子上,就可以空出一面让给李煦坐了。 沈清薇虽然心里明白沈清萱的意思,可想起李煦要坐在自己边上,便觉得有些不爽,只又垂下了头,继续喝自己的茶。沈清萱见沈清薇居然只当没看见李煦一样继续喝茶,她也没辙了,只好也跟着低下头,品自己杯中的茶。 这时候李煦已经进了茶寮,另外两桌的人都看见了,慌忙起来让座。崔锦屏和谢枚见来的人是李煦,也跟着就起身让起了坐来,只有沈清薇和沈清萱还岿然不动的在那儿坐着。沈清萱这时候已经觉得屁股底下张了钉子一样的难受,正打算站起来让座呢,沈清薇忽然就往她那边扫了一眼,吓得她又把屁股给坐实沉了,抬起头对着李煦笑了笑道:“豫王殿下,要一起坐下喝一杯茶吗?” 沈清萱的话才说出口,沈清薇就给她投去了一个你想找死的表情,沈清萱只低下头,缩着脖子把话给说完了。 李煦瞧着这两位姑娘之间眉来眼去的交流,非但不生气,反倒还觉得有些有意思,只笑着道:“好啊,走了许久山路,倒是有些渴了。” 崔锦屏和谢枚见了,只识相的就走到了另外两个桌子边上,笑着道:“我们继续坐下喝茶吧。” 李煦敛袍坐在沈清薇的对面,一双眸子在沈清薇那张娇美清丽的脸上扫过。沈清薇只觉得自己若是再给他脸色看的话,马上就要被茶寮里这些人射来的暴雨梨花针一样的视线给扎死了。 “良辰,给殿下拿一个干净杯子,沏上热茶。”沈清薇冷冷的开口,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煦,仿佛在问他:说好了让你离我远一点的呢? 李煦勾唇一笑,视线毫不避讳的和沈清薇交织在一起,淡笑道:“多谢沈姑娘招待。”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殿下客气了。”沈清薇一脸我不想跟你套近乎的面瘫样子。 “本王这时候正饥渴,沈姑娘的这杯茶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恨不得仰天长啸,这茶寮里想雪中送炭的可多了,您倒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呢?这样吐槽的话沈清薇终究是说不出来的,也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他抿了抿嘴唇。 沈清萱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平缓了下来,也送了一口气,开始滔滔不绝道:“殿下,今儿我们带的茶是武夷岩茶,和上回在龙岩寺的碧螺春可不一样,听说这茶长在岩石上的,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岩石上怎么可能有茶树呢!” 沈清萱弄不明白这岩石上长茶树没关系,可方才她一开口就透露了一个大消息,那就是李煦在龙岩寺的时候,和沈清薇喝过一次茶了!她们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些什么! 沈清薇瞥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猪一样的队友,扭头道:“并不是长在岩石上,只是长在岩石的缝隙里而已。” 李煦闻言,便勾了勾嘴角,笑道:“沈姑娘果真博闻强识,本王受教了。” 沈清薇这会儿倒是有些郁闷了,这李煦平常看着挺冷淡一个人,怎么今儿变得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倒是让她觉得不知道怎办才好了?严词拒绝吧,他是王爷,她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姑娘,似乎有些不敢。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李煦那黏乎乎粘上来的眼神,心里就后悔了几分,男人的话果真都是骗人的,龙岩寺里面不是说的好好的吗?这会儿又跟上来。 沈清薇想想就有些心烦,只低下头又抿了一口茶,见李煦也不开口说话了,这才稍稍抬起头,从他那一片衣襟上悄悄的看上去。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份,的确能配上天之骄子这种称号,若不是知道他的命数,沈清薇的视线落在李煦的脸颊上,竟然微微失了神。 一旁的沈清萱见了,也只忍不住惊讶的咬了咬唇瓣,心道不会是三姐姐终于对豫王殿下动心了吧?这也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眼睛都看直了? 李煦这时候正低头饮茶,等抬起头的时候,便瞧见沈清薇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只是他心里清楚,这会儿沈清薇的视线早已经失了焦距,她心里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 只是……虽然知道沈清薇并不是在看自己,李煦还是觉得微微有些脸热,被那么多姑娘家看见沈清薇这样看着自己,他反倒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果然是好茶。”李煦放下茶杯,纤细的指尖搭在灰黄的桌面上,沈清薇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只避过了李煦的视线,颇有些不自然道:“殿下茶喝完了,也可以启程了。” 李煦看着沈清薇,这深秋照在她的脸颊上,散发出柔和的金光来,他只觉得心口很柔软,便开口道:“山路崎岖,沈姑娘不如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沈清薇也不知为何,只觉得李煦方才那一道眸光温柔一场,让她有一种暖融融的感觉,心里虽然没答应,可嘴巴却脱口而出:“好吧,豫王殿下先请。” 这时候沈清萱总算识相了,急急忙忙道:“三姐姐,我脚底好疼,还想再歇一会儿,顺便等等儿姐姐。” 沈清薇方才一开口答应,心里就已经后悔了,这会儿见沈清萱还要丢下自己,只越发就郁闷了起来,可是自己答应了事情,又不能出尔反尔。沈清薇便把视线投到了崔锦屏和谢枚那边。 “我也还没歇够呢,薇薇不如和豫王殿下先走吧,听说山顶有诗会,早些上去还能凑个热闹。” 沈清薇见崔锦屏对着自己浅笑,手里做着小动作让她先走,也知道她是一片好心,可惜她并不知道,这豫王殿下,实在不是良配啊。 见自己已然众叛亲离,李煦却已经起身,沈清薇也只好站了起来,带着丫鬟跟在李煦的身后。 引泉瞧见良辰收拾了沈清薇方才用过的茶具放在食盒里头,只笑眯眯的上前讨好道:“这位姐姐,小的引泉,是殿下身边的小厮,这东西我帮姐姐拎着,山路怪难走的,姐姐可当心了。” 良辰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丫鬟了,可听了引泉这么说,心里究竟忍不住乐呵:“引泉,这名字倒是怪好听的呢!” “没有姐姐的好听。”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良辰只好奇问道。 “姐姐的名讳不敢乱喊,不过方才三小姐吩咐姐姐给殿下沏茶的时候,小的听见了。”引泉接过了良辰手里的食盒,笑着道。 “可真有你的!”良辰方方的让他把东西给拿了过去,两人远远的就跟在了李煦和沈清薇的后面。 沈清薇有些心不在焉的跟在李煦的身后,一遍遍的他那颀长的身形,有些无奈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不算话呢?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不要再见面的吗?” “不要见面?”李煦转过头来,覆手而立,低头看着跟过来的沈清薇,笑道:“是本王来见了沈姑娘,还是沈姑娘来见了本王?不过是偶遇而已,谈何见面?” 偶遇你妹啊……沈清薇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拧着眉头道:“反正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沈姑娘若是这么觉得,本王也没有办法,清者自清而已,况且方才也是沈姑娘自己答应了,要和本王一同上路的,沈姑娘莫非是后悔了?” 沈清薇这会儿心里是一千一万个后悔,可又觉得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两世加起来活了有三十多岁了,不能还跟个小姑娘一样的性子。 “我没有后悔,既然是偶遇,那就偶遇吧。”等到了山顶在分开也不迟的。 沈清薇低下头,内心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跟在李煦的身后。 李煦便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又似自言自语道:“这九安山,我小时候曾跟着父王来过一次,当时我只有四岁,自己爬不动,便坐下来哭鼻子,父王告诉我,只要爬上了山顶,就可以把整个京城的美景净收眼底,所以……我最后,还是自己爬了上来。” 沈清薇听了这段话,只觉得内心酸涩的很,先太子去世很早,四岁的时候,大约应该是李煦和他最后一次爬九安山了。 第88章 攀山(3) “没过多久,父王就出征了,后来身受重伤,在军中不治身亡。”李煦也不知为什么,平常沉默寡言的他,在沈清薇跟前忽然就话多了起来。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外人提起过,仿佛是他心里永恒的一道伤疤,每一次揭开总带着几分疼痛。 此时故地重游,看着九安山十几年如一日不变的美景,倒是让李煦心中有些酸楚。那个时候的他虽然懵懂,却也知道父亲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而他必定是大周的太子,京城又如何,即便是整个大周,将来都是他的天下。这就是先太子曾经抱着李煦说过的话。 沈清薇慢慢的靠到李煦边上,那边正好有一处观景的小坡,沈清薇顺着李煦的视线看下去,能看见睡卧于九安山山麓的九龙湖,湖面波光凌凌,一望无际。沈清薇抬起头,眼神扫过站在一旁的李煦,只见他那深邃晶莹的眼底,似乎也有着眸中闪闪发光的东西。 “不说这些让人扫兴的事情了吧,人总要往前看的。”沈清薇说出这句话,一来是勉励李煦,二来也是为了劝慰自己,自从她重生回来发现事情的轨迹似乎还是按着前世的顺序来,沈清薇就觉得心情郁闷的很,反倒对未来的日子生出几分厌烦来,可无论如何,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李煦转头,长睫下闪动着还有些管用,只是,对于李煦来说,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他这辈子,只会牵沈清薇一个人的手。 身后跟着的引泉和良辰见两人走走停停,现如今又牵起了小手,只惊讶的不敢吭声,远远的就在后面跟着。 “你们殿下居然……”良辰看见沈清薇的手被李煦握在掌中,心里又高兴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只摇着引泉的膀子道:“你们殿下是登徒子,居然拉着我们姑娘的手不放了,这不是趁机占便宜吗?” “怎么就占便宜了,这要是你们姑娘不愿意,一早就挣开了,这不是两情相悦吗?”引泉只笑嘻嘻道。 良辰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姑娘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她的。只是姑娘原本似乎说过对豫王殿下没什么意思的,如今看来倒是情不自禁了起来。 沈清薇和李煦手牵手走了好一段路,掌心都微微发汗了,沈清薇惊讶的发现,李煦的掌心一直都是那种冰冰凉的感觉,反倒是自己,已经热出了汗来。 沈清薇顿时觉得脸颊有些红,只停下来了脚步,李煦不解的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粉面桃腮,额头上还微微带着汗珠,便知道她是累了,只停下来道:“我们找一块大石头休息一下。” 沈清薇就扭了扭手,见李煦还装傻一样的不动,一双秀美顿时就拧了起来道:“你把手松开!” 李煦低下头,看着两人牵手之处,他的大拇指正压在沈清薇柔软的掌心,那里泛起点点汗渍,有些滑腻,可他却一时舍不得松开。 李煦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拉起沈清薇的手掌摊开,轻轻的拭去了那掌心的汗水。 “你……”沈清薇的脸瞬间又红了几分,抬起头看着李煦低垂的眉目,他那样细心的擦着自己的掌心,柔滑的丝帕在皮肤上缓缓的摩擦着,似乎有着一丝异样的感觉。 “好了。”李煦擦干净沈清薇掌心的汗渍,收起丝帕,只又牵上了沈清薇的手。 沈清薇这一次却是忘了挣开,只任由他牵着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的掌心总是这样凉冰冰的,一点儿汗也没有呢?” “我天生体寒,小时候又病过一场,不容易发汗。”李煦扫了沈清薇一眼回道。 “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药香味。”沈清薇嘴角微微一抿,想起了当日在卫国公府别院的那一次偶遇。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吗?”李煦本来还有些奇怪,那日沈清薇分明蒙着眼睛,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认错人的,如今却终于知道了原委,原是他身上带着的药香香囊出卖了自己。 “我身子不好,冬日里容易喘,所以身上都带着平喘的香囊。”李煦淡淡的开口,忽然紧了紧自己握着沈清薇的手,问道:“你是不是因为知道我身子不好,所以不敢跟我亲近?” “哪、哪有?”沈清薇被李煦问起了原因,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只低着头道:“不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李煦闻言,只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每次见沈清薇对方都端着个架子,难得瞧见她像今天这样乖巧又吃瘪的模样,便忍不住逗她:“确实不需要什么理由。那……你现在还是那样不喜欢我吗?” “我……”沈清薇抬起头,心里急的要命,这回可真的是缠上来了,“我……我真的不喜欢你。”沈清薇新下一横,长痛不如短痛,只咬着牙,抬起头对李煦一字一句道。 沈清薇似乎自己能感觉到,李煦看着她的眼神正渐渐的变冷了,她的后背微微有了一丝汗意,掌心更是沁出了冷汗来,紧接着,只觉得被李煦握住的手掌一下子被松开了,眼前的阴影移开,露出明晃晃的阳光来。 沈清薇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李煦已经走的很远了。身后的良辰和引泉都已经跟了上来,见沈清薇还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只开口问道:“姑娘,豫王殿下怎么一个人走了?” 沈清薇也没料到李煦居然这样说翻脸就翻脸了,心里难免有些委屈,可转念一想,这先翻脸的人分明是自己,又怎么能去怪李煦呢! “他嫌我走的慢,所以先走了,不理她。”沈清薇只气呼呼的坐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索性等着后面的人一起来。 引泉瞧着李煦一个人先走了,心里着急,便和良辰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先追了上去。 过了片刻,沈清萱、崔锦屏还有谢枚她们一行人才算赶了上来,瞧见沈清薇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等着她们,只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良辰知道沈清薇心情不好,便上前回道:“殿下脚程快,我们姑娘走累了,就索性坐下来歇一会儿,等着姑娘们一起上去呢。” 崔锦屏瞧着沈清薇那轻皱的眉心,平常像她这样轻易不显露喜怒的人都这样了,只怕是不止走了累这样容易,弄不好没准是吵架了呢今日牵上小手了,求鼓励 第89章 攀山(4) 这会儿正巧沈清蓉和卿钰山长一行人也跟了上来,沈清蓉方才听崔锦屏她们说沈清薇和李煦两人一起上来了,心里还又酸又气,如今瞧见沈清薇落单了,心里一下子雀跃了起来,便假惺惺的就上前道:“三妹妹身子骨也不好,还是跟我们一起慢慢上去的好,我们姑娘家,自然是没有男子脚程快的。” 沈清萱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李煦若真的是脚程快,一开始也不会一直跟在她们后面,分明一路都等着她们的,如今好容易两人同行了一小段,就分开了,沈清薇脸上又是这样的神色,只怕这里头事情不简单呢!见沈清薇没有搭沈清蓉的话,沈清萱便笑着道:“二姐姐说的对,那我们一起上去吧,方才听山长说今儿诗会开的早,我们再这样磨磨蹭蹭的上去,可就来不及作诗了呢!” 沈清蓉想起了她的诗来,倒也急了起来,她这一路上又要赶路又要想诗句,实在不得要领,作诗这种事情,还是得找个清静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这样才能有所思路的。 卿钰山长瞧见沈清薇脸色不好看,心里也有些失落,原本还以为这一对郎才女貌必定有所交集,看来只怕是落花流水,各自无意了。 却说李煦方才听沈清薇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一下子却也涌起一股怒火来。他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虽说先太子去的早,可他有豫王的身份,从来也没有人如此忤逆过自己。这偏偏这个沈清薇,竟然这样三番两次的,对自己说一些这般无礼的话来。李煦虽然心里明白,这男欢女爱之事是要讲究你情我愿的,可奈何他心里的这一头小鹿,竟像迷失了方向一样,只有瞧见沈清薇的时候,才有那么些倦鸟归巢的感觉。 况且……弘善大师的指点,小佛堂里面的签文,林林总总的事情,总让李煦觉得,他和沈清薇之间,不会只这么简单。 李煦心中有火气,脚下便也走得更快了些,等回过神的时候,只瞧见引泉在身后卖力的跟着自己,哪里还有沈清薇的影子。 “王爷慢些走,老王妃交代了,王爷不能过于操劳,不然容易引发旧疾。”引泉看着李煦有些涨红的脸颊,关切道。 李煦这会儿也的确觉得有些累了,方才跟沈清薇一起走,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就跟散步一样,并没有觉得吃力,可这会儿自己一顿跑,倒真的有些喘了。可李煦一想,这会儿他要是在这边歇下了,一会儿沈清薇上来,两人又要打照面,没得又觉得尴尬的很,便开口道:“我不累,没多久就到山顶了,我们上去歇息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正跟着崔锦屏她们一起上山,因为瞧着她心情不好,大家也都没再问李煦去哪儿了这样的问题。众人便在一起研究起了诗歌来,只听崔锦屏道:“依我看,这九月九登高的诗歌写的最好的,也不过就是前朝王摩诘的那一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了。” 沈清薇只笑道:“我却喜欢杜诗圣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才有气魄呢!”沈清薇说完这句,忽然就想起方才李煦说起的和先太子登九安山的事情来,心下倒是对李煦生出了几分歉意来,只急忙自己揭过去了道:“其实前朝诗人的诗词造诣已是极高的了,我从来不赋诗,就是觉得自己难以写出让人满意的句子,不过就是重落窠臼而已。” 卿钰山长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弄明白了沈清薇这不赋诗的原因,只笑着道:“无妨无妨,先人的成就本不就是只用来超越的,他们好他们的,我们写我们的,即便不能与他们比肩,只求一个娱人娱己,尽兴山水之间而已。” 沈清薇听卿钰山长这么说,也顷刻间茅塞顿开,心道自己以前虽然看似清高,其实却还是一个俗人,总想着样样要超过别人,成为当世的人杰,而那些诗词歌赋,只因前人造诣不可超越,所以她便不去触碰,看似藏拙,其实就是虚心罢了,怕自己比不上前人,遭人耻笑。 沈清薇如今想起这些,反倒觉得自己好笑了起来,只开口道:“听山长这么说,我今日倒是也要试试看,能不能随便诌一首,全当是娱人娱己了。” “你有这样豁达的心性,再添上一层立意,必定能写出佳句来,走……我们也快些上去,凑个热闹。” 沈清蓉听见卿钰山长这样抬举沈清薇,又想着自己这一路上也没想出一句好句子,便觉得有几分烦躁,只拉着个脸,跟在她们后面一起往上爬。 大约又爬了小半个时辰,一众人总算到了山顶。这山顶上有茶肆、有凉亭、还有一间供着九安山山神的庙舍,隐在这丛林之中。 紫霞书院的学生们早已经从北坡上来了,这会儿正摆开了长条桌案,开始吟诗作对了。琅嬛书院的人来的晚,只有几个姑娘在那边凑热闹,见山长和先生们也都上来了,只迎了过来道:“山长再不来,我们可以要被他们比下去了。” 卿钰山长便笑着道:“怕什么,有句话说的好,后来者居上,今年的诗会,还是我们琅嬛书院得魁首,你们信不信?” 沈清薇远远的望过去,就瞧见谢玉、沈伯韬和另外几个墨香诗社的人都站在一张长几前头,正低头商量着诗句,见沈清薇她们上来了,只慌忙就放下了手中的笔,亲自迎过来道:“几位表妹都到了,那正好,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只等着你们的佳句了。” 谢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没底呢,沈清薇从来没作过诗,这万一要是拒绝了,他倒是要下不来台了。一旁的沈清萱也怕沈清薇不给面子,皱着眉头见沈清薇没答话,便开口道:“好浓的墨香,谢表哥又拿了茉莉香墨出来用了,看来是特意为三姐姐准备的呢?” 沈清薇闻言,脸颊也略略泛红,只开口道:“我平常是不写诗的,只是今儿高兴,就去诌一首算了,要是写的不好,你们可不能笑话我。” 谢玉见沈清薇应了,只笑道:“表妹只管写,大家来这里,本就是凑个热闹,自娱自乐罢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视线扫了一周,并没有见到李煦的身影,心里倒是略略有些疑惑,见谢玉请自己过去,便也不去多想,只拉着沈清萱等人一同就过去了。 墨香诗社的人此时已经各自写了一首出来,只等着琅嬛诗社的人上来,沈清薇扫了一眼方才长几上晾着的诗卷,心中也微微赞许。虽说自娱自乐,可紫霞书院的学生都是将来大周的栋梁之材,肚子里怎么可能没有几滴墨水呢! 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以前藏拙藏得不挺好的,这回一夸口,可不是真的要露馅了。 正犹豫之际,一旁的沈清萱已经拿起了毛笔,咬着笔尾想了起来,见沈清薇还在一边愣着,只开口道:“三姐姐还没想好吗?” 沈清薇拧着秀眉摇了摇头道:“都说佳句偶得,哪里就那么容易写出来,我在揣摩揣摩。” 沈清薇抬起头,又四下望了一圈,却瞧见李煦从那丛林深处的小庙舍中出来,转身对着送他出门的小沙弥行了一个佛礼。 沈清薇心下一动,心头顿时涌上了一句诗来:“酒未开樽句未裁,寻仙问道上九安。” 崔锦屏也正提着笔在一旁想诗句,冷不丁听沈清薇这样吟了出来,只脱口而出道:“好诗!我先替你写下来。” 沈清薇点了点头,又低眉想了片刻,见李煦已经从那庙舍出来,走在这金黄色的林间小道上,越发让人觉得美如谪仙,沈清薇只收回了视线,接着道:“不求大士瓶中露,只为山中一捧泉。” “这一句接得及妙。”崔锦屏一边赞叹,一边帮沈清薇接着写下去。 沈清薇便继续:“入世煮得茶香满,离尘笑迎客云来。一品清茗齿亦甘,衣上已沾佛院苔。” 崔锦屏心中暗倒妙句,笔下早已经刷刷的写了下来,只等最后落了笔,这才开口道:“好薇薇,这样好的句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平常从不见你写一句半句的,原来却不是藏拙,只是藏着巧,不让我们知道,只等着如今一鸣惊人呢?” 沈清薇方才也不过就是随口吟了出来,一时也不知道好坏,听崔锦屏这样说,便也低下头去,又默默的念了一遍,果也觉得有些意思,嘴上却还是谦逊道:“只是和登高望远却没有什么关系,离题了。” 沈清萱在一旁提着笔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一句来,听崔锦屏说沈清薇已经得了,只忙不迭的就凑过,拿在手中念了起来,只念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抬起头就瞧见李煦已经从寺庙的门口走到了路口的石碑前了,他那一身轻裘缓带的模样,倒是十足十的衣上已沾佛院苔了。 沈清萱抿唇一笑,眨眼道:“沾了佛院苔的人,可不就来了?”小夏才疏学浅,作诗是不会的,薇薇所做的这首诗选自《红楼梦》里,宝玉所做的一首《访妙玉乞红梅》,稍作化用,希望小天使们不要介意,么么哒,爱你们 第90章 攀山(5) 沈清薇闻言,只觉得脸颊一热,从沈清萱的手里将那诗卷给拿了过来,随手在长几上取了一支笔,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上头。再不济,好歹也诌了那么一首出来,也算是交差了。 这时候众人也都差不多作了诗出来,余下的不过就是一些凑热闹的,作不作也无关紧要的很。 卿钰山长正和知儒山长两人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闲聊,见茶肆这边挤了一群的人正在评诗,便也从凉亭里面走了过来,笑道:“今儿的诗就让知儒山长评一评,往年我评的多了,都是我们琅嬛书院胜出,我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 知儒山长是大周有名的大儒,当年也是年少得意,三元及第成名的,只是他素来不喜官场圆滑,故而一心只研究学问,在翰林院当了十几年的大学士之后,辞官归隐,后来又被聘到了紫霞书院当山长。两人原本就有着同僚之谊,方才卿钰山长的那些话,也不过就是玩笑而已。 “好好好,难得这次大家都署上了姓名,我倒是可以好好评鉴一番,从这诗书之中,就可以瞧出你们的基本功来。” 姑娘们并没有什么人是特别偏爱研究诗词的,不过就是会应景写几句罢了,真说有什么高手,也确实没有,以前孙太傅的孙女在的时候,也不过是一枝独秀而已。如今沈清薇又不常作诗,琅嬛书院也确实有些青黄不接。 沈清萱方才读过了沈清薇的那首诗,自以为很好,自己却还没有想出来,见卿钰山长已然带着人过来评诗了,便着急开口道:“山长先看那边的,我们这儿可还没好呢!” 众人闻言,只都哈哈的笑了起来,从长几的另一头开始看了起来。 虽然是两个书院的集体活动,只是有山长在,那些学子们也不敢太造次,两拨人只都各自站在山长的后面,视线也不敢乱扫。谢玉方才抽空扫了一眼沈清薇写的那一首诗,心里早已经倾佩的很,原本以为沈清薇从不作诗,必定在这上头有些短板,没想到信口拈来,就频出佳句,谢玉才觉得沈清薇容易亲近些了,如今露了这一手,倒是越发觉得她高不可攀了起来。 知儒山长看了几首,心里已有了些计较,此时见李煦从远处而来,便招呼他道:“依我看,这一回我也不做这评判,豫王殿下虽是你们琅嬛书院的先生,可也是当今王爷,对这些莘莘学子必定也看重的很,我倒是不怕他偏心,今天的诗会,只由他来评个魁首罢了。” 沈清薇瞧见豫王走了过来,只偷偷看了他一眼,见脸上并没有什么怒意,想来也早已经把方才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其实他们两人在前世本就毫无瓜葛,这一辈子若是一开始没有那一场偶遇,只怕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本来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人,到底还是不要有联系的好。 沈清薇想通了这一点,也稍稍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只让到了一旁,让李煦评诗。 这时候沈清萱和沈清蓉还在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好的来。沈清蓉只把脑子里所有登高望远的诗都背诵了一遍,落笔的时候,却想不出一句自己的来。眼看着李煦和知儒山长就要过来评诗了,沈清蓉红着脸颊,一时不知该如何下笔。 一旁的沈清萱倒是有了一首,只拧着眉头写了下来,虽然觉得不如意,也算是勉强交差了,见沈清蓉还没写出来,便放下了笔,凑过去道:“二姐姐还没有想出来吗?可别着急,这诗句本就是要慢慢想才有好的,我方才诌的那一首,只怕也只有献丑的份儿了。” 沈清蓉这会儿最烦听见这些泄气的话,原本就想的恼仁都疼了,被沈清萱这一盆冷水给泼下来,顿时半点儿的思路也没有了。 这时候卿钰山长已经陪着知儒山长和李煦走到了这半边来,见沈清蓉还在提着笔想句子,便开口道:“一时思路闭塞,想不出句子来,也无妨,清蓉不必太较真了,慢慢想。” 沈清蓉原本就憋得满脸通红的,被卿钰山长这么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她行了个注目礼,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心下便有几分恼羞成怒,只咬了咬唇瓣,一脸委屈的摔下了毛笔,转身道:“一时想不起来,我就不写了。” 卿钰山长也知道这些姑娘家都出生高贵,有些脾气也是常理,自然不会去跟沈清蓉置气,倒是沈清萱瞧见沈清蓉有几分委屈,只跟在她后面往凉亭里头去,还安慰她道:“二姐姐可别生山长的气,他也是为我们好,这本来就是自娱自乐的事情,二姐姐若是一味的勉强自己,反倒就失去了作诗的乐趣,那还不如不作呢!” 沈清蓉觉得和沈清萱压根就讲不通,对于她来说,作诗可不是单单只为了乐趣,还是为了当魁首,更可以当上这琅嬛诗社的主社人。 “哼,你懂什么。”沈清蓉只低着头兀自生气,远远的就瞧见那边李煦已经拿起了沈清薇的诗卷看了起来。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神色,那样的温柔俊逸,这一切都不是给自己的。沈清蓉想到这里,只忍不住又往沈清薇的身上投去一记刀眼。 “不求大士瓶中露,只为山中一捧泉……”李煦一边吟着,唇角已经微微勾了起来,只等他念到佛院苔的时候,眉梢的笑意才整个都透露了出来。原来沈清薇的心思,竟也藏的这样深,只是她为什么还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呢? 李煦心中的问号逐渐放大,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沈清薇正悄悄的避过了自己的视线。 一旁的知儒山长已经开口道:“好诗啊好诗,只是和登高望远的题目算不得太贴切,但这求取山泉的立意倒是有些意思,方才我们喝的这些茶水,可不就是从那山神庙中求出来的山泉,的确是口齿留香。” 卿钰山长方才不在,如今听李煦把诗念了出来,便也凑上前也看了一眼,见落款的地方署名是沈清薇三个字,只感叹道:“原来是她写的,没想到她作诗也是这般有心思的。” 知儒山长便也跟着看了一眼那名字,拧眉想了片刻,开口道:“这……这……这就是卫国公家的那个女儿吧,把我的那高徒杀得片甲不留的姑娘?” 燕世子是知儒山长的得意门生,沈清薇在棋艺上胜过他的事情,知儒山长也略知一二,只是当时世人只说是燕世子是惜败,到了知儒山长的口中,却变成了杀的片甲不留,到底一点儿没给自己的高徒留面子。 “正是她,我教了她两年,如今已觉得没什么可教她的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资聪颖,别人就算笨鸟先飞,也只怕飞不过去的。”知儒山长自己就是勤奋好学之人,也知道念书这件事情,虽然平常人都说勤为本,可他心里知道,若没有一些天赋,就算是悬梁刺股,只怕也难有造诣。 偏巧这时候沈清蓉也好奇沈清薇写了些什么,便又从凉亭里面走了过来,打算看热闹来着,谁知道热闹没看见,倒是先听见了知儒山长说的这句话,这不就是活脱脱的说给自己听的吗?没有天赋,就算笨鸟先飞,这一辈子只怕都不是沈清薇的对手了。 沈清蓉听到这个,一腔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就没了,只一甩衣袖,又跑回凉亭里头坐着了,只留下沈清萱一脸不知所以然的站着,最终也没高兴再往凉亭里头陪着她,就往人群里凑热闹去了。 “豫王殿下,三姐姐这首诗作得好不好?”沈清萱自从知道沈清薇对谢玉无意之后,倒是很希望沈清薇能和李煦走的近一些,毕竟放眼整个大周,能配上沈清薇的人也不多了,这豫王殿下,倒也能算上一个。 李煦眉梢微微一挑,拿起放在一旁的朱笔,在沈清薇的诗卷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圈。 “久闻沈三姑娘才情高洁,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李煦说完,转头对一旁的知儒山长道:“知儒先生,这一首诗作为今日诗会的魁首,可是实至名归?” 知儒山长本就很看好沈清薇的这首诗,只是今日的题目毕竟是登高望远,这一首也算是有些离题了,但如今连豫王殿下都这么说,他又岂会有什么异议呢? “确实实至名归,只可惜紫霞书院这一回又败了。”知儒山长说完,只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着的几个学生,只摇头道:“你们一个个,明年春闱要是不能给我考个好成绩出来,以后别在我跟前出现了。” 谢玉见李煦点了沈清薇的诗作魁首,又是高兴又是郁闷,一旁的沈伯韬一早就知道谢玉对沈清薇的心思,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山长都说了,有些人没天赋,就算笨鸟先飞也是没用的。” 谢玉顿时拉下个脸来,只拉着沈伯韬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表哥,你倒是帮我问一问,表妹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沈伯韬闻言,只连忙摆摆手道:“薇薇的心思,连我父母都不敢过问,更别说我了,你自己就自求多福吧。” 第91章 夺魁 沈清薇的诗被评了魁首,知儒山长在上面用朱笔批阅过后,便传给了众人传阅。沈清薇和崔锦屏两人站在一旁闲聊,崔锦屏瞧见李煦没有走开,还站在那边,只是视线时不时的就往沈清薇这边瞄一眼,崔锦屏便开口道:“你哥哥在那边的凉亭等我呢,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过来。” 沈清薇顺着崔锦屏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沈伯韬和其他几个人都在凉亭中。都是世交之家,在这样的场合倒也不需要过分避嫌,沈清薇便点头放了她过去。李煦见沈清薇落单了,倒是很想过去跟她说几句,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说出口。方才他一时火气上来,丢开她就走了,这本就是自己的不对,可一想起沈清薇说的那些话,李煦忍不住就眉头紧锁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沈清薇见李煦也没有上来搭话的样子,便打算也去凉亭里头跟那些人闲聊,正欲转身之际,只听李煦开口道:“我方才走的有些急,身上也没带茶水,就去庙里讨了一杯茶喝,你要不要也进去喝一杯。” 这会儿大家伙都三五成群的在一起玩,也没有人在意她们两人,沈清薇拧眉纠结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道:“我喊上丫鬟一起去吧,她那里还有几样茶果,真好可以垫垫肚子的。” 李煦见沈清薇这么说,料是她不再生气了,只略略松下一口气,一时间又觉得方才自己那般小心眼,脸颊就有些发热。这时候良辰和引泉也都跟了过来,沈清薇便开口道:“我们去庙里坐一会儿,你去跟四姑娘打个招呼,带一些茶果过来。” 良辰点头应了,去沈清萱那边传话,李煦便和沈清薇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山神庙那边的小径走过去。此时正值深秋,庙门口的银杏叶早已经枯成了一片。秋风一起,便缓缓的吹落下来。沈清薇一步一步的踩着这些落叶,心里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明明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的,好坏坏话也说了一箩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节骨眼上的地方,竟又忍不下心来了。 “方才……” “方才……” 两人竟异口同声,李煦嘴角一抿,两人相视而笑,沈清薇只低下头,沉默不语。 “方才我走的有些快,一回头才发现你没跟上来。” 沈清薇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想道:骗鬼呢!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如今说的倒好像是无意的一样了,真是虚伪至极。 李煦见沈清薇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来,也知道自己这拙劣的理由必定不能骗过她,便笑道:“我……我平常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 沈清薇听的很仔细,李煦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王”,可每次李煦用“我”的时候,沈清薇反倒会更郁闷几分,还不如用“本王”来的舒服。 还说什么平常并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这分明就是借口,既然不容易生气,头也不回的走了又是为什么? 沈清薇脸上似笑非笑,低着头道:“你生不生气,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煦又被沈清薇给堵了一句,心里只郁闷的紧,边沉着脸不说话。沈清薇抬起头,看见李煦的眉峰又拧了起来,心道这如今她都已经跟着他过来了,还这样横眉冷对的,也不是个办法,便开口道:“好了,反正我也没生你的气。” 李煦闻言,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了一丝弧度,脸上的神色顿时松泛了几分,眉宇间渐渐有了笑意。沈清薇看惯了他眉中带笑的样子,也觉得这样似乎更舒心几分。 山神庙里面并没有多少香客,平常也不过都是游客旅经之地,里面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沙弥,禅院看起来也破旧不堪,不过倒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李煦方才来过一次,这里头的小沙弥早已认识他了,见他去而复返,便前来招呼。李煦却随意的很,只向他行了一个佛理,开口道:“小师父不用忙了,饶了你的清修,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借个地方坐坐就好。” 沈清薇的丫鬟本就带着茶叶和杯盏,这会儿见一旁的炉子上的茶铫子里的水正要开了,便在小院的石桌上摆开了茶盏,亲自拿了茶铫子过来沏茶。 李煦低头,就瞧见摆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却正好是那日在卫国公府别院里面,丫鬟拿出来招待自己的那一个。而放在沈清薇对面的那个一个,分明就是同样风格的领外一个。 “没想到你除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外,连制陶这样的事情,也喜欢亲自动手。”李煦低下头,轻轻的吹了吹盏中的浮茶,抬眸看了沈清薇一眼。 沈清薇便抬起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良辰一眼,良辰只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沈清薇拧眉想了想,那日在卫国公府别院招待李煦的,应该是清风和明月。沈清薇脸颊微微一红,只低头道:“这些不过就是玩玩的,也算不上什么,总是读书岂不就变成了书呆子了。” 沈清薇只要不挥舞小爪子的时候,李煦只觉得她温婉大方,竟不似这个年岁的姑娘,骨子里透着成熟和睿智,却又有一种少女的媚态,比起别人还带着几分慵懒,倒像是一切都入不了她的心一样。 李煦并没有接沈清薇的话,喝过了一盏茶。其实李煦心里也有些担忧,深怕再开口,又会触动到了沈清薇的逆鳞,仿佛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沈清薇总是有些喜怒无常的烦躁,而这种感觉越接触就越明显,反倒没有以前她们两人彼此毫无交集时候的那种默契。李煦抬起头,又静静的看了沈清薇片刻,或许,自己应该等一等,等她自己想清楚了,也就不会这样的纠结了。 “喝完这杯茶,我们就下山吧。”李煦冷冷的开口,沈清薇只愣愣的抬起头,看着李煦脸上平静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搭话,只听李煦继续道:“从今往后,就听你的,你我之间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沈清薇闻言,也不知为何,顿时就涨红了脸颊,你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今儿小手也牵了,小汗也擦了难道就这样不见面了? 沈清薇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拧着眉转念一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和李煦各走各的路,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一切和前世一样发展,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这辈子不再进宫,要找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嫁了!沈清薇的思路一路想下来,才发现自己今天原本的计划完全被李煦给打乱了。什么多认识几个紫霞书院的学子,什么看一看有没有青年才俊之人,这些似乎统统都已经忘在了脑后,眼前正呆在自己面前的,还是李煦!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抬起头见李煦脸上是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神色,只咬牙道:“好吧!我听你这,这回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李煦端起茶盏,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残茶,只开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煦说完,便撩袍站了起来,带着一旁的引泉离去了。 良辰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心里只纳闷道:这姑娘和豫王殿下难道是前世的冤家,怎么每次在一起说不上几句话就又分开了…… 沈清薇看着李煦离去的背影,只有些无奈的低下头,视线落在方才李煦喝过的那茶盏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山门才咯吱一声的响了,沈清萱从外面进来,瞧见沈清薇正坐在石桌前发呆,只开口道:“三姐姐,怎么又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豫王殿下呢?” 沈清薇闻言,没好气的蹙眉道:“提他干什么?喝了我的茶联一声谢都不说就走了,真是没意思透顶的一个人!” 沈清萱便凑过来劝慰道:“三姐姐好歹看在上回龙岩寺的那一瓮山泉的份上,就别计较这些啦。”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么说,也觉得吃人的嘴软,便只拧着眉头,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进来,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在外头呢!我过来呢,其实是因为豫王殿下的小厮告诉了我丫鬟,你还在这边呆着,所以才进来陪陪你的。”沈清萱说着,在沈清薇的对面坐了下来,只托着腮帮子问道:“三姐姐,其实豫王殿下不论是人品、相貌、家世,没有一样是不好的,三姐姐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 沈清薇闻言,只脱口而出问道:“那我问你,你表哥林渊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你为什么偏偏就喜欢谢表哥呢?” 沈清萱自认为自己的这些一些小心思藏的非常非常深,哪里知道沈清薇居然随口就说了出来,顿时脸颊涨得通红的,只支支吾吾了半日,才小声开口道:“三姐姐,我……我……我才没有喜欢谢表哥呢!” 第92章 摔倒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脸皮子薄,况且平常也都掩饰的很好,只怕她这一腔小心思,除了上回沈清薇透露过的老太太,还没有别人知道呢!原本沈清薇也是不想提的,只是方才沈清萱那么一问,她不知不觉的就脱口而出了,这会儿要是收回去,反倒显得假惺惺的了。 沈清薇看着沈清萱那红红的脸颊,双手撑着脸颊凑过去,盯着她看了半日,见她还是一副娇羞不甚的样子,只狡黠开口道:“你放心啦,这个事情别人不知道,我替你保密,反正我对玉表哥也没有什么意思,你方方的喜欢他就是了。” 沈清萱撅着小嘴,抬起头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沈清薇,忍不住开口问道:“三姐姐,豫王殿下那么好,你偏不喜欢,玉表哥也不错,你还是不喜欢,那你心里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沈清薇这下子倒是被沈清萱给问愣住了,她一心想找个如意郎君快点嫁了,可到如今连自己喜欢的类型都还没搞清楚。沈清薇拧着眉头想了片刻,只开口道:“其实,只要样貌不丑,人又老实,家世过的去也就成了,我似乎也没有要求很高呢!” 这下,就连沈清萱也糊涂了,也跟着蹙眉道:“可你连他们两个都没看上,怎么能看上别人呢?就算别人也有喜欢你的,看见你连他们两个也看不上,也不敢再对你有什么心思了吧?” 没想到沈清萱分析的如此通透,沈清薇总算也明白了起来,前世她一直嫁不出去的原因了。 她前世把谢玉给回绝了,那京城里头那些家世比不上的谢玉的人,必定是不敢上门提亲的,大家都是要面子的,这被人回绝怎么说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后来萧氏把提亲对象换成了沈清萱,除了觉得沈清萱不错之外,只怕也是因为沈清萱是沈家的姑娘,这样一来,外头的传言也可以稍微盖一盖,只说当时萧氏去沈家提的就是四姑娘,并不是三姑娘,好歹也保住了平宁侯府的声誉了。 沈清薇想通透了这些,忽然觉得她这辈子虽然未雨绸缪,但是这出阁之路只怕还是有些曲折的。看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大家知道,自己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国公府小姐。 “外头的人都走了吗?” “我进来的时候,大家说是要散了,也不知道现在走了没有。”沈清萱站起来,顺着山门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有几个人正成群结队的走过来,只向他们招了招手道:“崔姐姐、哥,三姐姐在这儿呢!” 沈清薇起身,见是崔锦屏和沈伯韬从外头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谢玉。沈伯韬年方十八,正是最英俊潇洒的年纪;崔锦屏又是十足的大家闺秀,两人实在是相配的很。看来明年春闱一过,他们的事情确实是要办一办了。 “我看见你进来了许久也没出去,还以为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这茶也凉了,人也都散了,你们还不走吗?” “人都已经散了吗?”沈清薇只忍不住往外头看了一眼,心里正郁闷呢,好不容易有个出来交际的机会,这人还没认识几个呢,就都散了。 崔锦屏见她这幅样子,只笑着道:“没关系,即便你没瞧清楚紫霞书院来的那些人,但他们只怕也早已经把你这个诗会魁首给记住了。” 沈清薇便叹了一口气,心道你们谁能明白一个剩女的心思呢!倒是先不管好的坏的,看了一眼再说呢! 谢玉见沈清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只笑着凑上去道:“等今年下了第一场冬雪,我们墨香诗社还要举行诗会的,到时候就邀请你们琅嬛诗社的人过来一起赏雪作诗,如何?” “那可就说定了?”沈清薇点了点头,又想起如今她已经是李煦钦点的琅嬛诗社的主社人了,那这集结诗社的事情可不得要自己做了,她一项最烦这些庶务,一想到这些,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来,只拉着沈清萱的手道:“四妹妹,如今我是主社人,我就任命你做一个副社长,什么下帖子啊,请人啊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成不?” 沈清萱素来就喜欢这些,闻言只笑着点头道:“那感情好,三姐姐什么都不用管,这些都交给我就成了。” 崔锦屏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伸手戳了沈清薇的脑门一记,笑道:“你这懒丫头,什么都交给别人做,你自己做什么呢?” 沈清薇只扑哧笑了出来道:“我嘛,我只管作诗就成了!” 众人又在里头笑闹了一回,外头沈清蓉的丫鬟进来问话道:“二姑娘让我过来问问,姑娘们什么时候走?外头的人都走光了,再不下山可就晚了。” 沈清薇看看天色,也确实不早了,她们一早出来,虽然方才在半路的时候也吃过了点心充饥,可到这会儿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 崔锦屏看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散了吧!” 大家从山神庙出来,外头也只剩下没几个人了,都是一些亲事定了下来的男男女女,也只有趁着这个机会,互相互诉衷肠一番。沈清薇和沈清萱等人还随着原路返回,见崔锦屏也跟在后面,只开口道:“哥送送崔姐姐,从北坡走也是一样的,不必跟着我们了。” 崔锦屏脸色一红,却没开口拒绝,只笑着道:“我原本也是要跟着我兄长一起从北坡下去的。” 沈伯韬知道沈清薇的意思,便笑道:“我自然从北坡下去,谢表弟就跟着你们走吧,到时候我下去跟谢家的小厮说一声,让他自己回去罢了。” 谢玉巴不得如此,只一个劲就应了下来,那边沈清萱便红着脸颊,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谢玉。 “知道了,南坡路好走,就是脚程远一些,你们也当心一些。” 众人从山顶分手,各自下山,谢玉便一直跟在了沈清薇的身后,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个人在后面跟着。沈清蓉只满脸不屑的看着沈清薇,心里忍不住郁闷,在她眼里,男人都跟跟屁虫一样的跟着沈清薇,方才是豫王殿下,如今又是谢玉。沈清蓉心里胡思乱想的,这眼睛就不容易看清脚下的路。下山的路又滑,她难免一个分心,脚底心一打滑,哧溜一声就朝天摔了下去。 偏生丫鬟小厮们都在后面跟着,沈清蓉边上只有沈清萱一个人,她一时着急,就抓了沈清萱一把,沈清萱正小心翼翼的下山,被这一把一抓,只吓了一跳,身子也跟着偏了起来,两人竟一前一后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清薇和谢玉正在前头走着,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两声尖叫声,只忙不急就回头看了一眼,见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人都撑着手臂,跌坐在地上。丫鬟们一哄而上,急忙上前把这两人给扶起来。 沈清蓉虽然抓了一把沈清萱,可她是自己脚底打滑,摔的更严重些,沈清萱是被沈清蓉给拽倒下的,所以摔的轻一些,可到底也觉得屁股上酸疼酸疼的,一张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了。 “好好的怎么摔了?”沈清薇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清萱当然知道自己是被沈清蓉给拽倒的,可这要是当着面说出来,沈清蓉又要没面子了,便只好忍着疼道:“路上有些滑,所以就摔了。” 沈清薇见她那忍着疼的模样,心里也心疼,只开口道:“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下可见识到了吧?还能走路不?” 丫鬟们已经扶了两人起来,沈清萱向前挪了一步,虽说走还能走,可这牵动到痛处,这走路的姿势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再看另一边的沈清蓉,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呢,一双眼睛早已经红了起来,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两个丫鬟扶着她往前面挪了一步,她已经疼的掉下来了眼泪来,只摇着头道:“只怕是摔伤了,我……我……走不起来……” 沈清蓉一边说,一边落下串串眼泪来,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沈清薇这会儿也犯难了,瞧她们两个现在这模样,只怕是自己不能走了,可如今只谢玉和他随身小厮两个男子在这边,看样子,也只能让他们背着了。 沈清薇便开口道:“表哥,四妹妹年纪小,身子骨轻盈,你背她下山吧。”又对谢玉身边的小厮福贵道:“你去背二姑娘,仔细着点,可不要磕着碰着了!” 沈清蓉听见沈清薇这么安排,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的,心里只暗暗的把沈清薇给恨了一万遍。明明比较瘦弱的是自己,沈清薇却让谢玉去被沈清萱,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沈清蓉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凭什么要让一个小厮背着?沈清蓉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我自己还能走,不用人背着。” 沈清薇才不会去管沈清蓉那些心思,只是……沈清萱和谢玉却是前世的有缘人,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外人给破坏了呢!沈清薇见沈清蓉那副样子,便开口道:“既然二姐姐自己能走,那就让丫鬟们扶着走吧!” 沈清萱这下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还想开口推辞,却被沈清薇一个眼色给拦了回去。谢玉走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扭头看了沈清萱一眼,开口道:“四妹妹,我们都是自家表兄妹,不必讲这些虚礼,先下山要紧。” 第93章 下山 沈清萱伸手,慢慢的靠到谢玉的肩头,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熏香的气息,熏染的沈清萱的脸颊越发的红润诱人,带着的白眼狼一个。” 沈清萱鲜少见林氏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也不敢开口,只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也许二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她身边也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她就可以拉你下水了吗?可见她就是这么一个歹毒的人,萱萱你听我说,以前我不拦着你和她交好,是想着你们终究是堂姐妹,我除了你,也没帮你生下什么亲姐姐亲妹妹的,还指望着将来她们能对你好些,如今看着,大房那几个是,是不可靠的,你以后只和她们走远些吧。”林氏说完,脸上的表情也越发严肃了起来,谁让她们居然敢动气了沈清萱,人都是有底线的。 沈清萱抿着嘴巴,听林氏把话说完,只点了点头道:“那我以后少跟二姐姐来往,其实我心里也觉得二姐姐如今越发没有三姐姐好了,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觉得三姐姐不够随和,如今我也看明白了。” 林氏见沈清萱并不糊涂,也安心了几分,正巧这时候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大夫过来了,林氏便起身迎大夫去了。 谢玉一直等到大夫替两人都诊治过了,这才放心的离去,沈清薇送了谢玉到二门口,瞧他难得这幅乱糟糟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好笑,只开口道:“今天多亏了有表哥在,不然我们几个女的,只怕是要在九安山过夜了。” 谢玉见沈清薇夸赞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只低着头傻笑了起来:“三妹妹跟我还这样客气,这些都是应该的,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沈清薇送走了谢玉,原本想着回流霜阁休息一会儿,又怕老太太担心,便带着丫鬟去了福雅居。正巧老太太那边的丫鬟去看过了沈清蓉和沈清萱,在给老太太回话。 老太太见沈清薇来了,只忙让她坐了,又开口道:“我派了丫鬟去问话了,你自己巴巴的跑来做什么,这一天爬山下来,也够累的,在房里歇着就成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路上走的慢,我都是不怎么累。” 老太太见沈清薇已经换了衣服,也都整理干净了,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了呢?那九安山南坡的山路,应该不难走才是。”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和表哥走在前头,等听见声音,二姐姐和四妹妹都已经摔了,我见她们摔的挺严重的,就让表哥和他的小厮把她们给背了下来,不然只怕这会儿我们还没到家呢!方才大夫也来看过,只是摔在了那个地方,却也不好仔细看,只说要卧床休息,我想着要不然,明儿去宫里请个旨意,让太妃娘娘派一个医女出来瞧瞧,这样老祖宗也好更放心些。” 老太太闻言,也只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摔在那个地方,普通的大夫怎么好看,也只能请医女来瞧瞧了,可千万别有什么大事儿。” 沈清薇见老太太还是担忧,便劝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四妹妹还能站稳,只是动起来有些疼,可能伤到了一些筋骨,就是二姐姐,她性子又强,一开始还不肯让人背着,非要自己走,也不知道究竟伤得怎样了。” 对于沈清蓉,沈清薇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去替她在老太太跟前维持什么形象了,反正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老太太听了,果然眉宇又皱了几分,只开口道:“你二姐姐的性子,是越发傲了起来,我瞧着倒是比你以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沈清薇哪里知道老太太会拿她以前来做对比,顿时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低头笑道:“老祖宗这是在乖孙女,以前太清高傲气了呢!” 老太太一回神,果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也只跟着笑了起来道:“我就是随口说的,三丫头你可别放心上。” 沈清薇乖巧的朝着老太太笑着眨了眨眼睛道:“那可不,我时时刻刻的都放在心上,以后啊,肯定不再那样惹老祖宗不高兴了。” 第94章 休息 沈清薇又陪着老太太聊了半日,直到外头丫鬟进来,说是要摆晚膳了,沈清薇这才离开。因为除了沈清蓉和沈清萱的事情,老太太也没细问今儿在就九安山的事情,便放了沈清薇回去了。 沈清薇回到流霜阁,就瞧见谢氏已经过来了,见她从外面进来,只急忙就迎了过来道:“好好的,二丫头和四丫头怎么都摔了?”谢氏陪着老太太去宫里回来之后,正好外头有管事媳妇进来回话,便去了前院处理起事情来,还因为有人找她拿请大夫的对牌,她才知道了她们俩的事情呢。 沈清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从沈清萱那委屈的表情里面,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只是沈清萱自己都还帮沈清蓉圆着,她也不多这个事情拆穿了。 “大概是地上路滑,所以就摔了,大夫已经看过了,只叫卧床休息,只怕有一阵子不能去书院去了。”沈清薇懒懒的回话。 谢氏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见沈清薇含糊其辞的答了,便也不多说了,只又问道:“我从外面进来,听你哥哥说,你今儿得了诗会的魁首,还是豫王殿下亲自评的,怎么你今日又遇上豫王殿下了?” 方才老太太还没问这个呢,没想到谢氏却先问了起来,沈清薇回想起李煦说的那几句话,心里便有些不高兴,只拧着眉头回道:“见是见到了,也没说什么,反正以后也不见了。”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有些好奇了,只问道:“什么叫反正以后也不见了?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沈清薇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谢氏又问了起来,心下倒是有几分懊悔了,只开口道:“就是,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母亲,你就别管这些了,还是想一想除了谢家表哥和豫王殿下,还有别的什么人可以让我选一选吧!” 沈清薇也不知怎么的,提起这个事情就心烦意乱了起来,恨不得自己立时就嫁了,也好省去这些心烦的事情。 谢氏闻言,只吓了一跳,忍不住开口道:“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就算你瞧不上豫王,那你表哥这人品,如何就配不上你了,这两人你若都瞧不上,我还能到去哪儿找你中意的人了。” 谢氏这话倒是和沈清萱如出一辙,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有所不知,今儿四妹妹摔伤了,是表哥把她背下来的,虽说四妹妹平常也跟着我表哥表哥的喊,可母亲心里清楚,她们两个是没有什么亲眷关系的,况且我一早心里就知道,四妹妹对表哥有几分心思,我又恰巧不喜欢表哥,这不是正好吗?各自都称心如意的。” 谢氏从来不知道这些,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也有些发愣,只呆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四妹妹居然有这样的心思?我……我怎么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呢?” 沈清薇心下暗笑,你要是能看出来就奇怪了,沈清薇若不是重活了一世,知道这前尘往事,只怕她也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薇薇,你是真的看不上你表哥呢?还是因为你四妹妹,所以才……”谢氏还有些不死心,好好的侄儿不能当自己的女婿,想想也是可惜的很。 “母亲胡思乱想什么,从小到大,但凡我喜欢的东西,什么时候让过给别人了?我要是真的喜欢表哥,便是四妹妹喜欢,也是不可能让的。” 谢氏知道沈清薇的性子,对她这话倒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如今难题却又多了一个。她一直以为沈清薇的婚事总不要自己操心,可眼下却由不得自己不操心了。先别说其他,就她那个嫂子萧氏,只怕是不好惹的,她们姑嫂之间的感情一直和睦,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儿生了嫌隙才好。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你和你表哥,从小青梅竹马,我是做梦都想着你能……”谢氏的话没说完,见沈清薇脸上有些不好看了,便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谢氏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个闺女,虽说如今表面上看着性子是柔和了许多,可这骨子里和以前一样,都是一点儿不肯听劝告的。 沈清薇低下头,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己染着丹蔻的指甲,又想起今儿她这一双手,也不知道被李煦牵过了几回,就觉得脸上热得厉害。 第二日,老太太派人去宫里请了医女出来,帮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人都诊治了一番,医女看过之后,只说沈清蓉摔的比较严重些,可能是伤到了尾椎骨,要卧床休息一个多月。沈清萱好一些,不过就是伤到了筋,但也不能多走动,最好也好卧床几日的好。 老太太听医女这么说,也知道她们俩这回算是真的遭难了,只亲自去瞧他们去了。老太太才到幽芳阁门口,就听见里头嘤嘤的哭声,丫鬟正要进去回话,却被老太太给拦住了,只听沈清蓉在里头一边哭一边道:“三妹妹她肯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摔得比较重,却让表哥背四妹妹,让一个小厮来背我,我……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母亲你不知道,那小厮身上一股子的汗味,我闻了都要吐出来了。” 老太太娘家家世不好,听说在没发家之前,也曾在别人家帮佣过,所以最不耐烦家里人看不起下人,如今听沈清蓉这样贬低一个小厮,心里便起了几分火气,原本想要跨进去的脚步也收了回来,只吩咐道:“二姑娘身子不好,让她好生歇着吧,我们去四姑娘那里。” 老太太过去沈清萱那边的时候,沈清薇也正好在那儿陪着她说话呢,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趴在,脸上也没有昨日那般痛苦的表情了,也知道她定然是好了不少,便开口道:“昨天是二姐姐把你给拽倒的吧?你怎么不说呢?” 沈清薇眼明心亮的,沈清萱那些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呢?沈清萱见沈清薇问起了,倒是不好意思了,只开口道:“昨天谢表哥也在呢,我要是这么说了,二姐姐肯定觉得没脸,所以……就忍下了。” 巧不巧的,这话又正好被从外头进来的老太太给听见了,老太太心里顿时又对沈清蓉厌恶了几分,只一面心疼沈清萱,一面道:“你这傻孩子,怎么什么委屈都自己受着呢,她拉你一把,白白让你也要在躺上好一阵子,你还替她瞒着。” 沈清萱听见是老太太的声音,只伸着脖子往外头看,见果然是老太太带着丫鬟们过来了,只笑着道:“我要是没摔着,老祖宗也不会亲自来看我呀,我这会子谢二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她。” 老太太见沈清萱还知道贫嘴,就放下了些心思,沈清薇便站起来,让老太太坐了,又笑着道:“老祖宗放心,医女说了,四妹妹没伤到骨头,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只开口道:“十五的时候,我还是得往龙岩寺跑一趟,家里最近可不安生,你个胳膊才好些呢,二丫头和三丫头又摔了,这叫什么事儿呢!” 沈清薇听说老太太要去龙岩寺,想起那日弘善大师那些云里雾里的话来,便开口道:“我和老太太一起去吧。” 老太太便道:“好,你跟我一起去,正好你上回抄的经书,我也可以带上,帮你在佛前供着。” 沈清萱眨着眼睛看她们两人聊天,只嘟嘴道:“老祖宗明明是来看我的,倒是和三姐姐聊了起来,可见老祖宗并不是真疼我呢,还是疼三姐姐多一些。” 老太太听了,只哈哈大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们两个都是我嫡嫡亲的孙女,我不疼你们我疼谁去?” 沈清萱便笑道:“我有件高兴事情要跟老祖宗说呢,昨儿就想告诉老太太了,只可惜太疼了,实在不能去老祖宗那边请安。”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反正我今儿过来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听着!”老太太只呵呵道。 沈清萱便笑着,偷偷看了一眼沈清薇,只开口道:“老祖宗,昨儿三姐姐在诗会上得了魁首,她还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封了我一个副社长呢!” “哟哟,原来是你当官了呀!那可是恭喜恭喜了。”老太太故意玩笑起来。 沈清萱便红着脸颊,一脸得意的样子:“可不是,我头一回当社长,还想着怎么能让我们琅嬛诗社兴盛起来呢,一眨眼就把给摔了,这下可要好一阵子不能动了。” 沈清薇也被沈清萱给逗笑了,只笑道:“你呀,就给我好好养着吧,横竖这会儿才九月份,等下第一场冬雪,估摸着也要到十月底了,到时候你的早好了!”沈清薇说着,还假作轻轻的拍了沈清萱的一把,吓得她赶紧两只手捂着求饶道:“三姐姐饶了我吧,可得心疼心疼我这摔坏了的腚子。” 众人闻言,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95章 假说梦境 老太太从沈清萱那里出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又想起方才在沈清蓉那边听见的那些话,到底摇了摇头,只吩咐下去道:“到我的库房里,取一些上好的燕窝、三七出来,给二姑娘和四姑娘送过去吧。” 沈清薇看在眼底,老太太虽然表面上没怎么样,可在心里头,只怕早已经把沈清蓉给丢到一边去了。 沈清薇在家里休息了两日,家中有两个伤病员不能去书院,她这唯一一个好着的,反倒不好意思不去了。况且上回在九安山虽然是随便作了一首诗,可毕竟被点为了魁首,她这也是最后一年在琅嬛书院里上课了,总不能不给卿钰山长面子,不去做那个主社人。 谢氏虽然想让沈清薇在家再多休息几日,但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嘱咐了几声,就送她出门去了。 沈清薇到书院的时候,崔锦屏也已经来了,见沈清薇来了,只开口道:“我前天累狠了,昨儿便没来上学,结果晚上听我兄长说,你二姐姐和四妹妹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沈清薇知道这必定是谢玉告诉了崔锦琛,崔锦琛有告诉了崔锦屏的。 “四妹妹倒是还好些,二姐姐只怕严重一些,昨儿已经请了宫里的医女来看过了,说是要好好在床上躺一阵子了。”沈清薇只淡淡道。 崔锦屏听了,倒也松了一口气,两人手挽手的往里面去,又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我这个人平素也是不喜欢说人坏话的,只是你那二姐姐,有时候看着也确实有些没样子,这书院里喜欢豫王殿下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的,没几个把这个写在脸上的,有时候我瞧着都替她臊得慌。” 沈清薇知道崔锦屏是聪明人,这些事情如何能看不出来,便也苦笑道:“如今她要在床上躺一两个月呢,反倒也安生了。”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前面有几个姑娘在那边叽叽喳喳道:“听说豫王殿下病了,今天的棋艺课不上了。” 沈清薇昨天没来,自然不知道这些消息,心下有些好奇,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倒是崔锦屏先帮她问了一句道:“豫王殿下病了?可知道是什么病?前天我们一起爬九安山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这时候正好卢倩雪和柔佳县主从外面进来,卢倩雪见沈清薇也在,只扭过头不去看她,那边柔佳县主对崔锦屏还算交好,便开口道:“我听说是着了风寒,表哥从小就有喘鸣症,经不得风,也不能过于劳累。” 沈清薇心下一动,原来他说的旧疾,竟是喘鸣症,得亏得他昨日还拉着他一路走,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有些微微脸红,又想起自己昨儿还气了他几回,到底有些不应该。可是……可是最后说开口不见的,不也是他吗? 崔锦屏见沈清薇有些愣怔,便开口道:“殿下有御医为他诊治,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沈清薇便窘迫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不放心他的人大有人在了,我可不凑这个热闹。” 崔锦屏闻言,越发觉得沈清薇这话语里似乎有些一些酸溜溜的感觉,也不与她争辩,只笑着道:“那就当我说错了便是,反正关心豫王殿下的人多着呢!” 听着崔锦屏那故意加重的语气,沈清薇越发觉得臊了,只轻哼了一声,也不理她,就自己走了。 这一日原本下午是有棋艺课的,因为李煦不在,大家也就都自己活动了,沈清薇便拿着上午女红课的作业出来做。今儿先生教的是做荷包,豪门贵胄人家的姑娘,做衣服自是不用亲自动手的,但是学做一些小玩意儿,送人当礼物也是很必要的,尤其是这么年纪的姑娘家,偷偷绣个荷包,送给情郎什么的,也是有的。 沈清薇有些心不在焉的,所以做起针线活就更心不在焉了,不过就是走几针线的事情,已经被她自己给扎的满手指的血洞洞了…… “嘶……”看着浅绿色的荷包上染着一朵朵殷红的血迹,崔锦屏都看不下去了,只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崔锦屏其实心里有猜测,只是不敢说而已,平常沈清薇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既然说过自己看不上李煦,这必定不是骗人的,可如今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是为了李煦,那又是为了谁呢? “哪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平常就不怎么会做针线,我要是针线做的好,一准儿就不学了,这不是做不好才学的嘛……”沈清薇说着,绣花针已经不听使唤的又扎到了自己的指尖上了,只疼的她蹙眉。 崔锦屏从她手上把荷包给抢了下来,笑着道:“你省省吧,你这样子,只怕把你这一双手都给扎满了窟窿,也绣不好这荷包的,再说了,你看看这上面一朵朵的,看着就挺瘆人的,难不成你还想拿这个送人不成?” 沈清薇低下头一看,果见那荷包上一团团的血迹,确实不堪入目,只皱着眉头道:“看来这世上果真有事情也是我内行的,我还是不学针线好了。” 吹了吹被针头折磨了一下午的指尖,沈清薇只郁闷道。 崔锦屏见她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拉着她走到外头的小花园里面,按着她坐了下来,开口问道:“薇薇,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和豫王殿下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吗?你把我当朋友,我也跟你实话实话,在我们看来,你和豫王这般郎才女貌,不在一起,真是可惜了呢!” 沈清薇最近自己也憋着难受,又发生了张婉玉家的事情,自己心里没底,瞧见崔锦屏这样关心自己,只靠在身后的廊柱上,叹息道:“崔姐姐,我……我也不知道我和豫王之间,算不算有些什么……我……” 沈清薇抿了抿唇瓣,小声道:“我上回生病的时候,梦见了好多事情,我梦见张家遭难了,也梦见……梦见了豫王他……” 崔锦屏原本就觉得沈清薇性子变得有些奇怪,这时候听她开口说起,也只竖着耳朵听仔细了,问道:“梦见豫王他怎么了?” 沈清薇便蹙眉道:“梦见豫王他……他将不久于人世……” 崔锦屏闻言,只吓了一跳,急忙按住沈清薇的最道:“这可不能乱说,诅咒皇室那是重罪。” 沈清薇这会儿可没心情管罪不罪的,只继续道:“我本来是不信的,可谁知道的张家的事情,竟然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我这才越发害怕起来的,豫王殿下再好,我也不想我刚过门就……”沈清薇说到这里,终究不好意思在继续说下去了。 这下倒是让崔锦屏也为难了起来,也跟着沈清薇愁眉苦脸的想了半日,最后只开口道:“这事情你没有跟别人提起过吧?” 沈清薇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跟别人提起呢,要是跟别人提起,别人一定会以为她是疯了的。 “我看看要不咱们这样,你先别着急,等十五的时候,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去龙岩寺求弘善大师问一问,没准大师会给你指点迷津的。”崔锦屏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终究也是心里没底。 沈清薇只咬牙道:“我初一的时候去过龙岩寺,也见过了弘善大师,当时他说了几句话,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只是总觉得他似乎知道我做了这个梦一样的,只是不能说出来,可是我心里又害怕,又不敢跟他坦白。” 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害怕,这也不能怪沈清薇。崔锦屏只拧了拧眉,又抬眸道:“没准这还是一件好事呢,原本豫王命中该有的劫数,你提早知道了,兴许就帮他避过了呢?这事情谁能说的准呢?你现在一味害怕,避而不谈,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他。” 沈清薇被崔锦屏这么一提点,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拧眉道:“我听崔姐姐的,十五的时候,跟着你一起去龙岩寺,请教请教弘善大师。” 这憋在心里长久的秘密说了出来,沈清薇只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心情也顿时松泛了许多,只是想到李煦久病复发养在王府,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但她这个身份,自然是不方便去探视的,也就只能继续担忧着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回来就愁眉不展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去问,又听丫鬟们说沈清薇的手指上多了好些针孔,便以为沈清薇做针线被扎疼了,所以才心情不好,只笑着劝道:“我们家是什么人家,也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做针线,你要是想要什么荷包啊、手帕什么的,只管告诉明月,她是你房里针线活做的最好的。” 沈清薇终究是被谢氏给逗笑了,这还当她是三岁小孩呢,手指尖尖被针戳了几下而已,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难受了…… 第96章 上香 第二日沈清薇依旧去书院上学,李煦却还是没有回来,不过倒是从柔佳县主的口中又得到了一些内幕消息,说是李煦很有可能不会再来琅嬛书院当先生了。本来李煦来琅嬛书院当先生,这就是皇帝和卿钰山长给他开的后门,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也来了有大半个月了,什么人没看过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过来了,反倒惹的书院里的姑娘们都不好好的上课了,总归也是有伤风化的。 沈清薇听了这消息,倒是有些喜忧参半,这样一来,他们两人也算是真的可以不用再见面了,看来李煦也并非是真的一点儿信用也不讲的。可是这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沈清薇却高兴不起来了。 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过到了九月十五,沈清薇便跟着老太太一起去龙岩寺上香去了。沈清萱这时候刚刚能走几步路,虽然心里也很想出去玩一趟,终究知道老太太是不允的,便笑着对沈清薇道:“三姐姐记得再要一瓮山泉回来,我们好沏茶喝呢!” 沈清薇便笑道:“你呀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别想这这些了,我们这是去上香呢,你这心心念念着山泉,若是让弘善大师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为了那山泉去的呢!” 林氏看着沈清萱走路还要出来送老太太一程,只心疼道:“你这孩子,还没好利索就到处乱跑,仔细以后走路都这样,看将来谁还敢要你!” 沈清萱见林氏提起了这个,又想起那日谢玉一路背着自己下山,脸颊只忍不住就红了起来,只嘟囔着嘴道:“母亲又笑话我,我这不是这几日躺的太无聊了,就想出来走动走动嘛!再说了,医女姐姐也说了,我这伤轻,只要不疼就可以下床走走的。” 林氏只拿她没办法,又道:“你看你这走路还呢,也就在家里让你这随处走了,要是出去给别人瞧见了,看你还要不要脸。” 那小谢氏见她们有说有笑的,可沈清蓉却还在幽芳阁躺着,心里到底有些难受,只开口道:“四丫头好歹能起身走路了,可怜二丫头还躺着不能动呢,整日里在掉眼泪呢!” 老太太心里知道,沈清萱这一跤是被沈清蓉给拉扯的,可人家沈清萱半句也没说沈清蓉的不是,也没在别人跟前提起过,这要不是她正巧路过了听见,只怕她都不知道沈清萱伤得这样冤枉呢!可沈清蓉呢?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就算了,还整日在家里装可怜见儿,小谢氏三天两头的说她落泪啊、伤心啊、难过啊……老太太听了,耳朵都要长老茧了。 “眼泪也治不好身上的伤,让她没事少掉些眼泪,都保养保养身子,没准就好的快些了。”老太太只忍不住开口道,这说话的语气,便是一直在边上装空气的谢氏也听出了几分不屑来,只笑着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呢!这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不老太太就要去庙里给她们求一求,兴许还管些用呢!” 小谢氏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只暗暗咬了咬牙,再没接话,狠狠的瞪了谢氏一样。 谢氏眉梢一挑,又哎呦了一声。老太太闻言,到底有些奇怪,便问道:“老二媳妇,你又哎哟个什么?” 谢氏便道:“还不就是前一阵子给老爷做的东西,我如今大约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昨儿又被绣花针给戳了好几回。” 谢氏故意把绣花针三个字说的格外的响亮,站在一旁的沈清薇只无奈的横了谢氏一样,也不知道这绣花针的梗她要用到什么时候才算完结了…… “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些活计要是忙不开,就交给下面人做好了,你白天又要管家,晚上还要做这些,怎么能不伤眼神呢!” 谢氏只一个劲儿点头称是,又拿眼珠子去瞟小谢氏,只见小谢氏低着头头不说话,倒是一副老实的样子。 一旁的林氏见了,心里倒是略略有些奇怪,只也没开口,众人便一起把老太太和沈清薇送上了马车。 林氏和丫鬟们一起扶着沈清萱回自己的住处,呆进了房间,林氏这才把丫鬟都遣走了,开口问道:“那绣花针的事情,你知道是个什么事儿吗?” 沈清萱一时不明所以,只纳闷道:“绣花针,什么绣花针?我平常也从不做针线的,母亲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呢?” 林氏便又继续道:“上回你二婶娘说她被绣花针给扎了脚底,可后来我听她房里的丫鬟说,并没有这件事情。所以心里就有些奇怪,那既然被绣花针扎了的不是你二婶娘,就必定是其他人了。” 沈清萱虽然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却也的确知道有谁被绣花针给扎了脚,便脱口而出道:“那是卢倩雪,在书院金秋盛会上的时候,原本是要让她领舞的,可她穿的绣花鞋里面居然有一根断了的绣花针,把脚给扎破了,这才请了二姐姐去领舞的,可说起来也真是好笑,二姐姐上去就晕了,最后还是三姐姐当的领舞。” 林氏眉梢一动,已经有些明白了,只不动声色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是我自己太多心了。” 却说沈清薇陪着老太太往龙岩寺去,两人在路上也是一路闲聊,虽然沈清薇没有沈清萱那样会逗老太太乐子,可好歹她现在也正在努力中。只是说着说着,这话匣子又跑到了李煦的身上。 “听说豫王殿下这几天微有抱恙,你知道这件事吗?”老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认定了沈清薇和豫王殿下是有缘分的,听听这口气,可不就是认准了沈清薇肯定知道李煦的事情。 沈清薇低下头,心下到底有些不服,老太太整日在福雅居呆着,这些事情定肯是国公爷去给她请安的时候说的。李煦现在是太子人选,稍有微恙,那都是事关朝政的天大的事情。 “听说就是上回去九安山的时候着了一些风寒,所以旧疾复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太清楚。”她这话回得含含糊糊的,很明显就是想要撇清关系的样子,可眉宇中又透着几分担忧,让人看着也觉得有些矛盾。 老太太人精一样的人,如何能看不出来,只笑着道:“你也不大清楚?我瞧着你不是满清楚的吗?连是旧疾复发都知道。” 沈清薇闻言,只不开口说话,但脸颊又红了一圈了。老太太便开口道:“你父亲说这两日要去豫王府探视一下,只是前几天去探视的人都没见着,说是豫王如今不见客呢,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去。” 李煦如今病了,不见客也是常理,可像卫国公这样的位高权重的人过去,说到底还是要见一面的好。所以沈晖才会跟老太太商量这个事情,看看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沈清薇想起李煦说以后再不见她的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假,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见了的,只是若真的不见了,那国公爷的脸上,多半是有些过不去的。 “依我看也不必亲自过去,打发了大管家送一些礼过去就成了,人家还病着呢,不出来见客也是常理。”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便点头道:“那一会儿晚上我就这么跟你父亲说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的。” 两人到了龙岩寺,因是十五,香客格外繁多,不过谢氏是个有调理的人,早两天就早已经命人过来定好了禅院,也不至于她们祖孙两个连个歇脚的地方也没有。 老太太进禅院稍稍休整了片刻,便带着沈清薇一起去前头庙里一个殿一个殿的拜了起来。沈清薇跟着老太太一圈磕头磕下来,脑子都有些浑浑噩噩的了。老太太知道她们年轻人必定觉得这些无聊,又见这会儿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便开口道:“你不用陪着我了,我听说你要找弘善大师,你就去吧,只是大师鲜少见外客了,也不知道你今天还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从禅院里出来,就瞧见崔锦屏和崔夫人正也往这边来,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几分,崔锦屏果然没骗自己,也央着崔夫人一起来了龙岩寺。 “崔伯母,老太太就在前头的禅院里休息呢,崔伯母不如去那边坐坐,也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吧。”沈清薇只笑着开口。 崔夫人素来知道沈清薇是有几分高傲的,如今瞧着却这样的温婉有礼,也只高兴的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呢,不然就不过来了,既然这样,我自己过去就成了,你们两个玩去吧。” 崔锦屏平常在外头一副大姐姐的样子,在崔夫人跟前就跟小姑娘没两样,只撒娇道:“母亲,那我们可就走了,一会儿就回来陪您用午膳,母亲可要等着我们呢!” 第97章 偶遇 沈清薇和崔锦屏走到后山山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平常守门的小和尚并没在门口,那道木门虚掩着,四下无人,一时寂静的很。 崔锦屏因是头一次过来,见山门开着,便开口问道:“这里原本是有人守着的吗?怎么不见人影?” 沈清薇也不知所以,只猜测道:“也许是因为今日是十五,前头庙里的人多了,所以这边守门的小和尚也去帮忙了?只是既然人不在,为什么这门也没有上锁呢?”沈清薇只好奇的探着头往里头看了一眼,见那小径幽深之处,三间草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似乎也预示着这里头住着得道的高僧。 沈清薇和弘善大师总算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且今天这个问题也确实困扰了沈清薇许久,沈清薇只拧了拧眉头,拉着崔锦屏的手道:“崔姐姐,我们进去吧,倘若有失礼之处,以后再赔礼道歉就是了。” 崔锦屏也知道沈清薇心中的郁结,点头道:“大师宽宏大量,一定不会为了这个怪罪于你,况且最近豫王身染微恙,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那个梦境有关,还是要请大师开解开解的。” 沈清薇闻言,只点了点头,两人正要进去,却见有一个人影从那草庐里面矮身出来,那俊美无俦的容貌、潇洒朗逸的举止,不是李煦却又是谁呢?只是隔得太远,沈清薇也看不清楚他脸上是否有病容,可就这么远远的一眼,沈清薇只觉得自己的视线,似乎已经再移不开了一样。 “是豫王殿下。”崔锦屏见李煦从草庐那边过来,只扯了扯沈清薇的袖子,却见沈清薇也正一眼不眨的看着李煦,那神色中透着的几分担忧,如何能骗得了人? 沈清薇被崔锦屏扯了一下,只回过神来,慌忙避开了视线,可是李煦已经带着小厮从远处而来,两人眼看着就要打上照面,沈清薇只侧过了身子,低着头,站在门口的一侧。 跟着李煦而来的小厮正是上回的引泉,见沈清薇站在一旁呢,只激动的在李煦身后小声喊着他道:“王爷,是沈姑娘啊!沈三姑娘!王爷……你看见了没有?你没看见吗?” 李煦如何能没瞧见沈清薇,只是那日他说过的话,要是这么快就不算数了,他还有什么信用度可言?既然说好了不见,那就再冷一阵子罢了,反正他还等得起。 李煦从沈清薇的身边经过,崔锦屏见沈清薇没有反应,也只好稍稍的福了福身子,算是行过了礼数,一旁的沈清薇抬起头,在李煦的脸上快速的瞟了一眼,果然见他带着几分病容,脸颊似乎也比之前消瘦了很多。 沈清薇也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本想说他几句,可见他那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冰冷的眼神,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正在这时候,李煦却冷不丁咳了起来,他方才从草庐里面出来,里面正熏着檀香,一时经冷风吹了,嗓子里就有些痒。 “咳咳咳……”李煦停下脚步,轻轻咳喘了几声,一旁的引泉只急忙上前,递了药给他倒:“王爷身子不好,也不在家好好养着,若是老王妃知道,肯定又要担心了。” 如今李煦一个人在京城,身边虽然也有随侍的丫鬟,可毕竟没有一个至亲的人在身边,一些冷暖细枝末节的事情,靠身边的小厮,如何能想得到。看见李煦咳得脸颊痘涨得通红的,沈清薇也忍不住了,只上前道:“身子不好你还到处乱走,是不是以为自己的命还长着呢?” 她平常在心里只称呼李煦为短命鬼,实在是因为李煦前世确实死的很早,只是如今这人还好端端在自己跟前站着呢,到底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李煦闻言只是愣了片刻,随即开口道:“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清楚的很,不劳沈姑娘操心。” 听这一股子疏离的口气,分明是真的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沈清薇这一腔怒意才涌上来,却又觉得自己理亏的很,便索性咬了咬唇瓣道:“你既然自己清楚,那最好不过了,那就好走不送了。” 沈清薇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弘善大师的草庐那边去了,只走了两三步,又觉得有些不甘心,她这厢为李煦担忧,可李煦自己却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担忧,到底还是自己亏了。沈清薇正想回头呢,却见李煦正站在那边,远远的看着自己,见她回头,便故意移开了视线,转身继续向前走。 沈清薇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崔锦屏急忙上前劝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不见面心里记挂着,见了面又互相不给好脸色看,真是前世的冤孽了。” “谁跟他前世的冤孽了……”沈清薇本想说让他死了算了,可终究又有些狠不下心,只往草庐那边看了一眼,开口道:“崔姐姐,不如我们不去了,反正那个人也不会领情的。” 崔锦屏知道沈清薇这是气话,只又劝道:“你赌这个气做什么呢?万一豫王殿下真的有什么好歹,难道你心里就好过了?” 沈清薇兀自道:“有什么不好过的……”只是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连自己也听不见了。若说以前她只把李煦当成陌路人,随便他是去死还是怎样,都跟自己无关,可最近经了这么多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有些变了,沈清薇一想到李煦要死,这心口就疼的不能自已。 “去吧去吧,你这样愁眉苦脸的,我看着都要难受了。” 沈清薇被崔锦屏拉着往草庐那边去,谁知道刚到了门口,就有小沙弥迎了出来道:“师父说了,今儿还有贵客将至,果然就来了。” 沈清薇也知道弘善大师有些道行,心里虽然有些惶惶不安,但也还是点了点头,跟着小沙弥进去。弘善大师并不在中间的客堂里头,崔锦屏见中间墙上刮着如来佛祖的法相,只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听那边小沙弥开口道:“师父请了沈姑娘进去,这位姑娘请在厅里稍坐一会儿。” 崔锦屏也知道这些得道高僧是不随便见人的,见的人也都是有缘人,便在厅里坐了下来。 沈清薇跟着小沙弥进去,见弘善大师还是跟以前一样,坐在茶几的对面,奇怪的是,茶几上放着三个杯子。这要是放两个到也能想明白,多的这一个,沈清薇却疑惑的很。 其实李煦进来的时候,瞧见弘善大师备着三个杯盏,心里也略有疑惑,只是他平常就不是一个喜欢多问的人,大师这样做,必定也有他的道理,所以也就没问,直到李煦从草庐离开,在山门口遇见沈清薇,李煦才恍然大悟了这三个茶杯的意思。原来弘善大师一早就猜到了,今天沈清薇也会到这草庐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和沈清薇之间,绝不止缘尽于此。李煦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敢继续对沈清薇冷眼相待。 只是沈清薇却没想明白这一点,只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这儿并没有第三个人,为什么大师要摆三个茶杯呢?” 弘善大师正阖着眸子打禅,闻言并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小沙弥道:“师父摆几个茶盏,就代表今日他会见几个人,方才豫王殿下已经来过了,所以这第三个茶盏,就是沈姑娘你。”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这弘善大师还有这样的规矩,便装作受教的点了点头,正想开口发问呢,却听弘善大师先开了口问道:“女施主又来找老衲,可是因为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什么?”沈清薇虽然聪明,可是跟老和尚说话都跟打禅机一样的,还是让她觉得很不习惯。 “你既没想明白,又为何来找老衲?”弘善大师只开口问道。 沈清薇只觉得这要再绕下去,肯定会被大师给绕晕了,索性就开口道:“我就是没想明白,所以才想来找大师开解开解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启齿。” 若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这老和尚给吓到,沈清薇纠结了良久,也不知道究竟怎么说才好,那边弘善大师见沈清薇这样犹豫,也知道她必定是在纠结的边缘,只淡淡笑道:“让老衲猜一猜,女施主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沈清薇一惊,只抬起头看着满脸写满了睿智的老和尚,咬着唇瓣道:“大师你知道?那你知道我应该怎么办呢?” 弘善大师虽然有心帮李煦,却也知道这是他命中的劫数,如果度过此劫,必定能飞升成龙,可他是方外之人,若是参与此事,必遭天谴,所以话只能点到为止。 “姑娘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便是最好的。老衲送姑娘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98章 沈清薇揣着这句话从弘善大师的草庐出来,一直拧眉不语。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告诉她,她能逆命而行,命不由天,只由己。可前世的种种,分明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让沈清薇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崔锦屏见她还是一脸愁容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去问她,只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劝慰道:“既然来过的,问也问过了,你也不要为这个事情烦心了,一切自有天注定。” 沈清薇闻言,眉梢只微微一抖,开口道:“不,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弘善大师的指点,我不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像梦里的一样。” 崔锦屏见沈清薇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只拧着帕子,低眉想了片刻,这才抬起头对她道:“大师这分明就是让你不要相信你那所谓的梦,凭自己的想法活去。” 沈清薇虽然知道大师是这个意思,可她也清楚,她所谓的那么梦,却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段经历,在那段日子里,张家败了、李煦死了、她进宫去了。想要把这一些从她脑海中彻底的清除,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试着改变这将要发生的一切!从重生到现在,沈清薇一直妄图改变自己,她移了性情、看淡了人世、却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他人的命运,也可以由她来改变。 上天给了她这样一个重来的机会,或许就是为了让着一切可以朝着不同的事态发展,至少李煦还好好的活在自己的面前。沈清薇想通了这一点,忽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眉梢透着几分自信的笑,只牵着崔锦屏的手道:“崔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陪老太太用午膳吧。” 崔锦屏见沈清薇脸上有透出了笑来,连眼神都比以前变的明亮了几分,只笑着道:“走走走,我们一起回去,没准还能在遇上豫王殿下一面呢!” 沈清薇闻言,只轻哼了一声,不屑道:“我才不稀罕遇见他呢。” 谁知道这事情倒是被崔锦屏一言成畿,沈清薇和崔锦屏回到禅院的时候,就听说豫王殿下正在里头陪着老太太说话呢。沈清薇听说李煦在里头,只不动声色的翻了一个白眼,心道丫的果然是个骗子,说好了彼此不见的,怎么就又巴巴的跑过来了呢?这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方才还不给自己好脸看色。 丫鬟见了,只笑着开口道:“原是老太太命奴婢们去斋房传膳,正好在路上遇见了豫王殿下,谁曾想上回殿下过来的时候,就记住了我们几个,所以反倒先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沈清薇听了之后,仍觉得不屑,老太太虽说是卫国公的母亲,当朝为数不多的老太君,德高望重,可他一个堂堂王爷,说起来自己还是病体未愈的,压根就不需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丫鬟挽了帘子放沈清薇和崔锦屏进去,果见李煦正坐在正厅靠右的靠背椅上,正扭着头跟老太太攀谈着什么,见沈清薇进来,目光只稍稍往沈清薇的身上撇了一眼,只继续道:“晚辈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这京城的秋天比洛阳更干爽几分,有些不习惯罢了。” 沈清薇见李煦将自称从本王改成了晚辈,这谦逊之意倒是有几分,心里就忍不住鄙视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太太这时候也看见沈清薇和崔锦屏进来了,便笑着道:“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我还想着派丫鬟去找你们去呢,时候不早了,也该用午膳了,这下午还有一场讲经,我等着要去听呢。” 沈清薇便笑着道:“下午是哪位大师开坛讲经?我陪着老祖宗一起去。” “你算了吧,你就算有这个孝心,我也不让你去,那些东西你们小姑娘也听不懂,万一在里头打起了瞌睡,岂不是对菩萨不敬?”老太太听经书倒是有经验的很,平常沈清萱常陪着她一起,自然知道小姑娘们都耐不住这性子的,沈清萱在大殿里面打瞌睡那都不是一回两回了。 沈清薇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撅嘴道:“那是四妹妹吧,我可不会这样。” 一旁的崔夫人便笑着道:“老太太要是不嫌弃,一会儿我和锦屏陪你一起过去,锦屏性子静,倒是经常陪我听经。” 老太太一早就知道崔锦屏是将来的大孙媳妇,对她本就喜欢的紧,见崔夫人这么说,只笑着道:“我家里这几个姑娘,虽然也都不错,奈何没有一个性子沉稳的,三丫头以前看着还行,如今也越发跳脱了,我瞧着还是你家锦屏温柔娴雅,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呢!” 沈清薇这下可不依了,只假作生气道:“老祖宗也太偏心了,有了好的孙媳妇,就把自家孙女都贬得一文钱不值了,我真是要替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好好哭一场了。” 平常沈清薇是没这种闲情雅致逗大家乐呵的,反正有沈清萱在场就不会冷场,可今儿沈清萱又不在,她从草庐出来之后,难得心情又好了许多,这才说几句逗乐大家的话,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老太太听了,果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见李煦在场,只笑着道:“豫王殿下可不要见笑了,她平常在外头虽然瞧着冷冰冰的,似乎很不招人喜欢,可骨子里就是个孩子,只是被人赞得多了些,难免就有几分傲气。” 崔夫人也是从小看着沈清薇长大的,自然知道沈清薇以前的脾气,比起以前来,如今沈清薇确实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只让人看着上下都舒心了起来。若不是她们家家世比卫国公府差了太多,她都有心思要让沈清薇做自己的儿媳妇了。不过如今看这架势,只怕这老太太是一门心思要撮合了沈清薇和豫王殿下了。 这时候一旁的崔锦屏倒是脸红了,虽然她和沈伯韬的事情大人们私下已经有了说法,但毕竟未过明路,沈清薇就这样说自己是沈家的媳妇,那面让她觉得有几分怕羞。老太太看在了眼里,也知道姑娘家脸皮薄,开不得这样的玩笑,便戳了沈清薇的脑门道:“你这丫头,也就是见你崔姐姐好欺负,就无法无天呢” 沈清薇方才只是玩笑,又知道崔锦屏并不是小气之人,这会儿见老太太这么说,便笑着走上前,对着崔锦屏福了福身子道:“好嫂子,您就饶了薇薇这一回吧!” 崔锦屏闻言,只越发就涨红了脸,躲到崔夫人的身边,撅嘴道:“母亲,你听听……” 老太太笑得何不拢嘴,顿了顿才开口道:“伯韬和锦屏的婚事,也确实应当议起来了,等我回去,和我那儿媳妇提一提,就明年春天办了吧,我已经等不及要抱曾孙了。” 崔夫人心中也却又此意,催老太太身子骨一向不好,如今更是一年不如一眼,每年冬天都要犯两次病,倒是让他们做晚辈的心里头悬着,眼看着一双儿女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要是家里添了白事,这一耽误就是好些年。 “听老太太的。”崔夫人只笑着道。 一时间偏厅里的丫鬟进来传话,说是斋房的菜已经备好了,请老太太和崔夫人去用膳。 李煦在这边也坐了好一阵子,又听了那么长时间闲话家常的话,也确实有些无聊,沈清薇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心中也是好笑,也不知道他巴巴的跑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这丫鬟一说用膳,老太太倒也想起了李煦这个大活人,只是古代有规矩,男女七岁不同席,老太太想留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可李煦自己不开口说走,她也不好意思赶人,倒是有些为难了。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李煦原本过来,其一是处于理解,其二也是想再多看一眼沈清薇,如今这两项目的都达到了,他也没想着赖着不走。 老太太闻言,只笑着道:“那老太婆我也不留你了,三丫头,送送豫王殿下。” 沈清薇心中虽有不情愿,只是无奈这里除了她,似乎也确实没有别的可送之人了,便也只好应了,对李煦福了福身子道:“豫王殿下,请。” 李煦眉宇间似乎有着含蓄的笑意,眼神却还是冷冷的,只对着沈清薇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禅院里落了一地的菩提叶,沈清薇低着头在跟前走着,也不去瞧李煦一眼,李煦便缓缓的跟在她的身后,她走的快些,他就跟的快些;她走的慢些,他就跟得慢些。仿佛这一丈远的距离,才是他们彼此间最美的距离。 沈清薇将李煦送到通往前院的路口,只回身停了下来,抬眸看着他,那一双晶莹乌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 李煦冷眼扫过沈清薇的脸颊,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只开口道:“多谢沈姑娘相送,告辞。” 李煦言毕,竟然再没有多半句话,只转身离去,将沈清薇丢在了当场。 第99章 赐药 看着李煦的身影越来越远了,沈清薇才回过神来,只气得跺了跺脚,转身也往自己的禅院去了。 下午老太太听完了大师讲经,一家人便也往家里去了,崔家的马车是和卫国公府的马车一起走的。崔锦屏陪着沈清薇,两人单独坐了一辆马车。崔锦屏见沈清薇还是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开口劝慰道:“依我看,你也不用这样闷闷不乐了,你和豫王殿下,必定是有缘的。” 沈清薇只疑惑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有缘人?” 崔锦屏便捏着帕子,想了片刻道:“都说佛渡有缘人,你和豫王殿下能屡次都在弘善大师这里碰面,就说明你们是有缘的,像我等无缘之人,便是想见大师一面尚且不能,你又为何偏偏不肯相信呢?如今连大师都给你指了明路,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沈清薇闻言,只低下头道:“话虽如此,只是你我都是女儿家,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你和我,若不是爹娘放出了准话,也不敢有丝毫逾矩的,这种事情,本就应该是男子主动的,可……”沈清薇这下也是有苦难言了,豫王殿下对自己有意思的时候,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如今人家说了彼此不再见了,自己要是再贴上去,到底有些不合适。 沈清薇只抿唇想了片刻,咬牙道:“罢了罢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既然知道梦里的事情,就权当做了好事,写一封信提点他一下,他若是能躲过此劫,也算是他的造化,我积的阴德,他若是躲不过去……”沈清薇想到这里,究竟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便也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众人回卫国公府的时候,谢氏和小谢氏亲自迎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堆着笑,小谢氏只笑着开口道:“老太太,方才豫王殿下派人送了宫里特制的跌打损伤膏,说是给二丫头和四丫头用的呢!我前几日听说豫王殿下自己也病了,没想到还能想起这事情来,可见豫王殿下细心呢!” 谢氏见小谢氏那小人得意的样子,恨不得扎小人戳死她,不过就是送了个药膏过来,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瞧小谢氏那样子,只恨不得就以为这药膏是豫王独独要送给沈清蓉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竟有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只开口道:“今儿在龙岩寺遇上了豫王殿下,说起了二丫头和四丫头的事情,没想到他这等有心,居然连药都送了过来。前几日他抱恙,二老爷还跟我商议着,说要去豫王府看看他呢!” 小谢氏这会儿都快得意的上天了,谁叫豫王送东西,沈清蓉和沈清萱都有,唯独没有沈清薇的份儿呢!若不是大老爷官职低微,她恨不得让大老爷这会儿就去豫王府谢恩去了。 谢氏听了这话,眉梢略略一抖,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脸上神色淡淡的,一时也摸不清状况,便随口道:“既然豫王殿下都出门了,想来身体也好了,倒是没有必要特意去一次了。”为了那几盒跌打损伤膏,就要让她男人跑一趟,想的美了。 老太太便也点头道:“不用特意去了,反正豫王殿下如今在京城常住,以后有的是机会。” 等到众人散去,沈清薇回了自己的流霜阁,谢氏这才跟了过去,问道:“豫王殿下倒是奇怪,好好的送什么跌打损伤膏,平白让大房那个得意成这种样子,又不是只给她一个的,倒是真脸大的可以呢!” 沈清薇也不知道豫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随口道:“他爱送谁东西就送谁东西,和我也没什么相干的,我又没哪边摔着疼着了,也不稀罕。” “你怎么没摔着疼着了?你这胳膊受伤也不过就是上个月的事情,为了这个你好些日子没去书院,他也不是不知道。”只因谢氏如今还对豫王殿下有些念想,所以只把他当自己人看,如今见他送了别人东西唯独漏了自己闺女,心里当然就有些不高兴了。 沈清薇听谢氏这个口气,当时把李煦当女婿一样的,顿时有些恶寒,只郁闷道:“母亲想这么多做什么?难道我们家缺这几盒跌打损伤膏了?我上回伤着的时候,太妃娘娘赐的几盒还没用完呢。” “话不能这么说,我只是为你不平而已。”谢氏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了,便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你也铁了心看不上他,我还闲操这份心思做什么?”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倒是无言以对了,确实是自己三申五令、一再强调自己对李煦没感觉的,如今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了,按道理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可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呢? 接下去好几日,沈清薇在书院里都没有瞧见李煦,看样子柔佳县主的传言也应当属实,李煦应该不会再到琅嬛书院教书了。 李煦一走,众人的心思也从原来一心系在豫王殿下的身上,转而到了开始猜测这豫王妃的人选了。因为这事情实在是显而易见,李煦进琅嬛书院,为得就是找一个自己心仪的姑娘做豫王妃,如今走了,想必这人选必定已是定下来了。 见姑娘们三三两两的集合在一起讨论这件事情,沈清薇也不知为何,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 听说李煦抱恙的时候,好些朝中大臣都去了豫王府探视,可李煦唯独就见了卢家大老爷,这件事情朝中大小官员都知道。况且之前李煦在琅嬛书院任职的时候,也收到好几次卢家大少爷卢逸晨的邀约,说是叫上几个朋友,请他去郊外卢家的别院小聚。虽然当时李煦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完全回绝,只说等在京城多待一阵子,相互熟悉了一定赏脸。 沈清薇听着这些,心里到底有些微微不爽,又瞧见一堆人把卢倩雪给围在了中间,便也和崔锦屏两人靠过去,想听一听她们聊些什么。 “听说那个刘秀慧前几日才能拄着拐杖,将将下床走几步呢!可见嚣张的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卢倩雪看见沈清薇过来,只故意就拉高了声线,深怕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不够“嚣张”一样。 沈清薇闻言,只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柔声道:“古语有云,有理不在声高,说的就是人说话太大声,就显得‘嚣张’了,怎么卢姑娘竟不懂这个道理?”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也忍不住低头笑了,别人想在口舌上胜过沈清薇,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你……”卢倩雪看见沈清薇就不顺眼,上次在九安山,她特意派了丫鬟去拦路,都没能留住李煦,当时就是因为沈清薇她们在前头呢!后来听所李煦丢开沈清薇自己先走了,她还高兴了好一阵子,如今见沈清薇还敢来挑衅自己,只冷哼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琅嬛诗社的新社长呀!” 这话一出,又给沈清薇拉了好大的仇恨值呢!上回在九安山诗会上面,大家谁不挖空了心思想些出几句好句子来,好能得魁首,当上社长来着?可偏就沈清薇那一首离题的诗,居然还给拿了魁首,只是这魁首是李煦评的,大家自然不敢有什么微词,可在内心深处,到底有不少人藏着不服的心思呢! 沈清薇也明白卢倩雪这酸葡萄心思,压根就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落落大方道:“今年是我最后一年在书院念书了,承蒙山长和豫王殿下看得起,得了这社长的位置,虽然名不副实,却也想把这诗社办好,也好让外头的人知道,我们琅嬛书院的女学生,并不输人家男子多少。” 能登上九安山、参加诗社的姑娘,多半都是爱诗之人,没当上社长虽然有些不服,可听沈清薇说这么一席话,心里却也是暗暗赞同的。况且沈清薇本来就是这书院里的佼佼者,信服她的人也大有人在,此时便有人在下面小声道:“社长说的是,我们这一界诗社,也必定要留一些佳作下来,将来镌刻到后花园的诗墙上,好让后面的学生们看看。” 众人闻言,也都一一有了几分期许,崔锦屏吟诵起了沈清薇那日写的那首诗道:“我爱极了‘求大士瓶中露,只为山中一捧泉’这一句,虽说是有些离题,可得你社长这个位置,却也是实至名归的,大家说是不是?” “正是呢!” “我也觉得如此,知儒山长和豫王殿下也不会看走眼的。” 众人只纷纷开口称赞起了沈清薇,反倒让她又不好意思了起来,沈清薇扭头看了崔锦屏一眼,暗谢崔锦屏这个好嫂子 第100章 打擂台 却说自从李煦给沈清蓉和沈清萱送了伤药,小谢氏自以为很得脸,说话做事都比平常挺起腰杆子来,谢氏见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觉得心烦。偏生沈清薇却一点儿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暗暗让谢氏觉得沈清薇不给自己长脸。 这日谢氏、小谢氏、林氏三人从福雅居请安出来,小谢氏便拉着林氏问道:“弟妹,你家四丫头如今好些了没有?我家二丫头自从用了豫王殿下的送来的药,就好了不少,如今已能下床走动了。”也就是对着林氏,小谢氏敢这样厚着脸皮叫她弟妹,要是换了谢氏,她也只敢规规矩矩的喊一声二太太罢了。 林氏原本就从不把小谢氏放在心里,只是最近沈清萱被沈清蓉害得摔了一跤,小谢氏不上门道歉也就算了,还这拿着豫王赐药这件事情,想联合着自己给谢氏心里添堵,这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四丫头早就好的差不多了,竟没用上豫王殿下送的药,之前三丫头扭伤了手腕,太妃娘娘赐的药还没用完呢,四丫头用着也觉得不错,想来都是宫里出来的,也没什么不一样的。”林氏只冷冷道。 谢氏见林氏没搭理小谢氏,心下只觉得舒坦的很,便接了话头道:“小婶子说的是,都是宫里的药,应该没什么两样,我这两日有些忙,倒是没过去瞧瞧四丫头,她如今可真的好了?” 林氏见谢氏搭了自己的话,只笑道:“好多了,走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不能多走,你家三丫头每日下了学都会过去跟她聊几句,平常她就跟丫鬟们在房里打络子玩,倒也不怎么无聊,我看过了黄历,下个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宜搬迁、动土,我想着到时候索性就让她搬到新院子里去住,也算是冲一冲。” “这样也好,四丫头现在年纪也大了,你那边地方也不大,让她搬出来住,确实也是好事。”谢氏一边点头一边又道:“她那边要是缺什么东西,你只管派了人来跟我说,那些什么古董、屏风之类的,放在库里也是招灰,不如就拿出来给她用用。” 林氏知道谢氏在这些方面向来不小气,便笑道:“小姑娘家住的地方,要这些做什么,放着也是白瞎了,她们也不懂欣赏,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了。” 谢氏哪里肯依,只笑着道:“那怎么成,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房里要是没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像样,这样吧,我平常也不爱研究这些,倒是三丫头对这些古董、字画略有研究,等过几日让三丫头陪着四丫头,到我这儿取了库房的钥匙,两个人慢慢进去选去,看重了什么,尽管拿去!” 国公府如今尚未分家,这些公中的东西说来也都是大家一起用的,平常老太太私下也赏一些东西,也都登记造册,并不是说谢氏把这东西搬去了沈清萱的院子里,这东西就归了三房,其实也还是公中的。可就算这样,谢氏对三房的偏袒也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淋漓尽致的了。 林氏知道谢氏平常自是不会这样,如今也不过就是借着自己和小谢氏打擂台,可这会子她就是看不得小谢氏好,便笑吟吟的就点头应了。小谢氏瞧她们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一张脸都快气歪了,只带着丫鬟,就先走了。 谢氏见小谢氏走了,只哼了一声,冷笑道:“不要脸的下作东西,不过就是得了几盒药膏,也值得她这样得意的?” 谢氏的声音虽小,可林氏就站在一旁,如何就没听见呢,林氏便也开口道:“二嫂子快别生气了,为了这样一对母女,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谢氏见林氏这么说,倒像是和自己感同身受一样,顿时就生出几分心心相惜来,只和林氏携着手,两人一边走一边道:“若说那一对母女做的下作事儿,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我也懒得跟你提了。” 林氏这几日都在想那个绣花针的事情,这时候听谢氏这么说,便开口道:“二嫂子是在说那个绣花针的事情吗?我也听四丫头提起过……”林氏是个聪明人,且她只是来探视的,自然不能把话说完,说到这儿的时候,便故意顿了顿,谁知谢氏闻言,顿时就惊了一跳,只捂着嘴巴,四处看了眼,见丫鬟们都远远的在身后跟着,也就不藏着掖着,只反问道:“你也知道这绣花针的事情?” 林氏只坦然的点了点头,谢氏心下大喜,她憋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可以跟人吐露吐露了。她本就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的性子,如今既然林氏也知道,如何能不图个畅快,只口不能停的就把这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给了林氏听。 林氏一边听,一边还附和谢氏,只说这沈清薇如何大胆,这事情如何恶劣,又说沈清萱也是这样劝着自己,为了国公府的名声,必定不能将这事情告诉老太太。 谢氏听了,只叹息道:“我暗中也思量了许久,这事情要是闹出去了,确实不太好,如今姑娘们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传出去府上有这样的姑娘,那三丫头和四丫头的名声也不好,不能因为打了老鼠碰坏了玉瓶。” 林氏如今知道了真相,也知道谢氏所说属实,只是这一回沈清蓉害的沈清萱受伤的事情,她是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其实,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如果单单这件事情闹出去,确实有些不像样,可若是为了别的事情,倒是也有一个别的说头。”林氏淡淡的开口,挑了挑眉梢,转头对谢氏道:“或者偷偷的把这事情告诉老太太,在寻个别的由头,整治她们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谢氏闻言,反倒觉得有些奇怪了,林氏以前可从不插手她和小谢氏之间的恩怨,整就一个看客,可如今反倒给自己出起了主意,到底觉得有些不对劲。林氏见谢氏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几番探究,也索性开口道:“不瞒二嫂子,我家四丫头这回在九安山摔的那一跤,就是二丫头给害的,四丫头又老实,平常对几个姐姐都好,愣是没把这事情给说出来,幸亏是没摔出个好歹来,不然的话,看我饶了那对母女。” 谢氏一听,顿时就明白了,所谓为母则强,林氏一向宝贝沈清萱,瞧见女儿受苦,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这事儿果然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大房也真的做的出来,我看她那个样子,竟像是没事人一样,难道四丫头不是她的闺女,她一点儿也不懂心疼的吗?我这个做伯娘的都心疼了呢!”谢氏只加油添醋道。 林氏又叹了一口气,心里只暗暗计较了起来,如今这绣花针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只是谢氏在小谢氏跟前一再透露了好几次,那小谢氏只不肯接招,还当没事人一样,大约就是料定了谢氏也不敢真的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林氏心中却有了计较,反正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林渊考上了武进士,就把沈清萱许配给他。林家是自己的娘家,还怕她们悔婚不成,这国公府的面子,也不是她一个三房的太太来担忧的,她才不用顾那么多呢! 只是这事情,要如何不动声色的捅到老太太跟前,林氏倒是要好好想一想办法了。 下午沈清薇下了学之后,还如往常一样,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然后又去了沈清萱那里陪她说话。沈清萱如今已好了很多,只是走路还算不得利索,行动的时候也还要小心些,所以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里。听沈清薇说起了书院里的趣事,她早有些坐不住了,只开口道:“三姐姐,这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要是真的得一百天都不好,岂不是就要过年了,那我这半年的学业都荒废了。” 沈清薇知道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在家必定是无聊了,便故意道:“这有什么要紧,从明天开始,我每天下了学,就过来给你补课,保证比你在书院里学的还强一些,没准你半年不去上学,等开年小考,还能得优呢。” 沈清萱闻言,顿时脸就绿了一半,只一个劲摆手道:“算了算了,我情愿闲着,也不想听你教书了,你教起书来,比书院的先生还严格,我可不想再受一次这样的罪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佯怒道:“你要呀,过河拆桥了不是?当初是谁求着我给你补课的?如今考上了,就把我这个先生抛去脑后了?看我不……看我不打你的屁股。”沈清薇说着,又假装去捏沈清萱的屁股,吓得她赶紧躲开了道:“好姐姐,你要打哪儿我都虽你了,只求你放我我的屁股吧……” 沈清薇闻言,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只缩回了手,不去逗她了。不知不觉已经100章了,感谢一直陪着我的小天使们 第101章 送信 沈清薇这几日没瞧见李煦,对他的念想似乎也淡了一些。这几日用心上学,在书院里搞诗社,回来又忙着陪沈清萱解闷聊天,到了晚上还要抄一小段的佛经,这日子倒是过的越发充实了起来。 谢氏见沈清薇这性子虽然没变回以前那样,可这好学的样子,倒似乎又回去了,心下还高兴了不少,只吩咐了丫鬟们好好照顾着她的身子,再不让她熬夜给熬坏了。 这日沈晖从外面回来,在衙门里忙碌了一整日,自然是有些累的,谢氏上前服侍他更衣洗漱,便说起了沈清薇的事情来。 “三丫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和豫王殿下没缘分的,私下里老太妃也安排了不少见面的机会,可也没见两人热络起来,我心里寻思着,不如我们也别抱这个念想,只另外找个好人家,也是一样的。老爷你如今身居高位,我们家又有功勋在身,倒也没必要非让薇薇走那条路。” 沈晖素来知道谢氏是有些夫人之见的,可她这一番话也说的有些道理,便开口问道:“这是薇薇让你同我说的?” “薇薇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这些话呢?原本是我瞧着我娘家的侄儿是极好的,可薇薇偏生不喜欢,我自己一时也没个主意,这才来问问老爷您。这年轻一代的青年才俊,到底有哪些好的一些,还要老爷说了才算数。我平常交际的那几家夫人太太,谁不把自己的儿子夸上天,可我私下里想着,那些人家的儿子呀,一个都配不上我家薇薇。” 谢氏这话说的颇有些得意,有几分年轻时候的娇羞模样,沈晖见了,也忍不住感叹起来,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如今都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亲,掌管着这一大家子的庶务。沈晖瞧着谢氏这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动情,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道:“薇薇的事情,你也不必太着急,这京城里小一辈的人,也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只是我们家薇薇自小就有才名在外,那些人家不敢来求娶罢了,等我以后放出风声,还怕他们不来吗?” 谢氏被沈晖搂着腰,脸颊上便带着几分羞涩来,欲拒还迎道:“都老夫老妻了,老爷你……” 谢氏的话没说完,只被沈晖拦腰抱了起来,外头的丫鬟听见声音,便都打了帘子,退了出去。一番云雨之后,谢氏红着脸颊靠在沈晖的肩头,腰下还有几分酸痛,只开口道:“那老爷可要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我这边也会物色几个好的,让老爷也好好挑选一番。” 李煦虽然不去琅嬛书院教书了,可他的动向却时时有人跟踪,柔佳县主就像是一个小喇叭一样,机会对李煦的行踪了如指掌。这不,卢倩雪几个人又在私下里讨论起他来了。 “听说豫王殿下的琴艺也很好,前几兄长请了他去韶华居听宓娘的弹琴,豫王殿下的评语却是不过尔尔。”卢倩雪一边说,一边还显出几分得意来,看来眼下卢家的人为了她和豫王殿下的婚事,没少使殷勤劲儿。 只是那卢逸晨的人品,实在是让沈清薇担忧,李煦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好的?再说了,那韶华居据说是个私,听说那些私里头的姑娘,从小就被鸨母教了一手迷惑男人的本事,能有几个好的?平常要是有公职在身的官员,是决计不能去那种地方的。他刚来京城,在这里结交一些人虽是应当的,但也不能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听说那宓娘的琴艺是杨柳巷屈指可数的,平常人想听她一曲,还要等上好几日,怎么豫王殿下还看不上?”一旁早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卢倩雪闻言,便笑着道:“哪里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大约只是不俗罢了,豫王殿下眼高于顶,只怕这世上能让他看上的人也没有几个吧。” 其实说起琴艺,虽然有修生养性的作用,可还是有好一些大家闺秀不会特意去学,一来呢,这些都是一些杂项,将来嫁了人,也用不着;二来呢,里的姑娘们学的东西,再她们看来,自己若是也去学了,反倒丢了架子了。 不过国公府的人并没有这种想法,学琴修生养性,对于姑娘家来说,应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沈清薇的琴艺在琅嬛书院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今年她没有学琴,所以并没有在书院演奏过。 她在边上听了片刻,也觉得有些无趣了,又觉得李煦如今怕是打定了主意和自己不相往来了,她这一颗心也没必要悬在他的身上,当下就牵着崔锦屏的手走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比起之前来,似乎也想的通透了很多,便问她道:“你先前说要写一封信,提点提点他的,如今可写了没有?”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这几日她躺在床上想了许久,依稀记得李煦出事的时候是在夏天,据说是路上发洪水,将一行人给冲走了,如今这还没入冬,想来离那事情发生还有很长一段日子。 “我原本是想写的,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让谁把这信给他送过去。”这男未婚、女未嫁的,私通信件,若是让人知道,到底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崔锦屏便也跟着沈清薇想了片刻,只抬眸道:“不然,你只把信送给弘善大师,让他帮你做一回信使如何?他是方外之人,自然不会管着凡尘俗世,肯定也不会看那信里面写了什么,你大可以放心了。” 沈清薇这回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现成的这么好的信使,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崔姐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这是关心则乱,想不到也正常。” 沈清薇得了崔锦屏的点拨,这几日困扰的事情也就茅塞顿开了,便想着要如何措辞跟李煦写这封信。说起来这种话确实也很难启齿,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快死了,所以你最近最好不要出门,或者是,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冬天,这一年之内,你都不要出门呢?若这信是这样写的,只怕沈清薇没疯,李煦也会当她是疯了呢! 沈清薇捏着毛笔,拧眉想了片刻,也没落下笔去。一旁服侍的丫鬟见了,只有送了一盏灯过来,开口道:“姑娘今儿不抄经文了吗?这会儿可不早了,一会儿太太又要差人来喊姑娘歇息了。” 谢氏每天不到戌时末刻都会派人来催沈清薇休息,这会儿眼看着时辰又要到了。沈清薇咬着笔尾拧眉想了片刻,只落笔道:闻君与卢家大少卢逸晨有所结交,此人人品堪忧,望早日与其划清界限;另上次龙岩寺一见,见你印堂发黑,恐有祸事,务必小心谨慎,切记切记。 沈清薇写完,再不敢念第二遍,只匆匆就找了一个信封,将信塞了进去,再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脸颊,竟已涨得通红的,这不过就是两句话而已,怎么竟比站在李煦跟前跟他直接说还让人害羞几分。若是弘善大师看了她这封信,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日子一晃便就到了十月初一,因为有些担忧在龙岩寺再次遇上李煦,沈清薇今儿特意没有过去,而是隔夜就把信交给了随同老太太一起去龙岩寺的沈清蕊。沈清蕊乖巧懂事,必定不负所托。 不出沈清薇预料,李煦果然又去了龙岩寺,平常的日子弘善大师都闭门不见,也只有初一十五,会打开山门,见一些有缘之人。李煦这次过来,却是向弘善大师辞行的。原来这几日李煦收到老王妃来信,虽然心中只说了偶感风寒,让他一切放心,但李煦思母心切,已经向皇帝请了旨意,要回封地看一看。皇帝想起嫂子来,也觉得多年未见,便准了李煦回封地安顿,等过完年之后,干脆接了老王妃一起入京。 弘善大师闻言,眉梢倒是稍稍一挑,李煦的劫数在戊戌年,也就是明年,只要那一年不出什么叉子,他身上的劫数便算是度过了。如今皇上让他回封地过年,年后回来,那路上有没有变数,到底不好说。 “听说京城的上元灯会最是热闹,殿下要是到年后来回来,岂不是错过了?”弘善大师只笑着道。 李煦并不知其中的禅机,见大师这么说,也只笑了起来道:“原来大师虽然久居佛门,也知道这些世俗之事啊!” 弘善大师听李煦这句调侃,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这豫王殿下平常倒是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倒掉链子了呢,这让我这个老和尚还要如何说得明白呢?大师正觉得有些冷场,只见一个小沙弥从外头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开口道:“师父,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托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请师傅转交豫王殿下。” 李煦眉梢一拧,只开口问道:“送信的人是谁?” 那小沙弥回道:“是卫国公府的五姑娘。” 第102章 搬家 李煦看完手中的信,当下只觉得哭笑不得,沈清薇这一笔簪花小楷写的极好,可分明写这信的时候却有几分焦急,连墨迹都粘连在了一起,可见她当时必定是有些心烦意乱的。 弘善大师听说这信是沈清薇写给李煦的,当下也有些好奇,他身为方外人不可泄露天机,就只等着沈清薇能想通了这一点,让李煦能在命劫中逃出升天,也不知道上回给她的那一句话,她参悟出来了没有。弘善大师眉眼带着几分笑意,看李煦读完了手中的信,正打算问一句,却见李煦将信放在了桌上,推到了自己的跟前。 那印堂发黑几个字落入眼中,连弘善大师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李煦更是摇头道:“没想到沈三姑娘除了才情高洁之外,还会替人看相,这印堂发黑几个字倒是看的很准。” 弘善大师睿智狡黠的视线在信纸上扫了一圈,开口道:“沈姑娘直言不讳,也是出于对殿下的一片关心,殿下自当领这份情分。” 李煦本就是聪明人,见弘善大师这么说,顿时就有些明白了,难道这沈清薇信中所言是真的?李煦从洛阳回京之前,老王妃也曾请了相士替他看相,说他此行虽然有险情,但会遇到贵人逢凶化吉。李煦来京城这两个多月,也确实认识了不少人,可究竟谁是自己的贵人,这也不得而知,唯一有些牵绊的,也就是沈清薇而已。 只是李煦先前一直以为这危险说的是立储之事,那所谓的贵人,也必定是和立储之事有关的朝臣,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如今听弘善大师这么一说,李煦只觉幡然醒悟,开口问道:“大师,你之前所言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就是她?” 这时候李煦口中的她,却不仅仅是指沈清薇,而是指他命中会出现的贵人。弘善大师见李煦这样问,只阖上眸子,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开口道:“殿下心中既然已经开悟,那后面的路自然一片坦途,老衲还有一句话要送给殿下。” 李煦正色,只一本正经道:“还请大师指点。” 弘善大师眸色清澈,满面红光,嘴角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京城上元节的花灯乃大周一绝,殿下不如邀人供赏?” 李煦闻言,脸色微微泛红,只笑着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谨记大师教诲。” 沈清蕊回府之后,便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沈清薇,也说起了李煦在草庐的事情。沈清薇只觉得逃过了一劫,拉着沈清蕊的手道:“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都要替我保密,就连你姨娘还有老太太都不准说,你可知道?” 沈清蕊感激沈清薇平常对她关照,谢氏也从不可待方姨娘,只一个劲的点头,又有些不解问道:“三姐姐,我虽然对大人的事情不怎么知道,但上回跟着老太太去宫里,也依稀听说了一些事情,太妃娘娘想把三姐姐嫁给豫王殿下呢,三姐姐难道不愿意吗?” 沈清薇觉得这事情和沈清蕊也解释不清楚,便笑道:“这事情,我自己也说不准,再说了,我们都是姑娘家,何必操心这些事情,横竖都有父母亲操心。” 沈清蕊闻言,只点了点头,打了两个哈欠,倒是像困了一样。沈清薇便问她道:“你这是怎么了?早上见你的时候,眼圈就肿得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会儿还没到掌灯的时候,怎么有困了起来?” 沈清蕊又连连打了两个哈欠,这才开口道:“这几天天冷了,我姨娘在替我姥爷和姥姥做棉袄,我帮着赶了几天,白天又要练琴,还要去外头学堂跟兄弟们一起听一会儿课,所以就有些困了。” 明年五月份沈清蕊便要考琅嬛书院了,这也可以说是她将来是否能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嫁入豪门贵胄人家当少奶奶的分水岭。像琅嬛书院那种地方,便是高门贵府的人家,庶出的闺女若非特别优秀的,也多半是进不去的,沈清蕊若是想进去,确实要下一番苦功。 “这样吧,你也别着急,书院里考的那些,我也都清楚,你既然选了学琴,那就好好只专研这一本,至于其他《四书五经》上的内容,你只需把文章都通读了,我告诉你哪些是重点,等到腊八之后放了年假,去我的流霜阁里头,我每日帮你补两个时辰,到时候你必定也能蒙混过去的。”当初沈清萱就是这样考上的,沈清蕊就算不如沈清萱聪明,至少也比沈清萱勤奋几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沈清蕊见沈清薇这么说,一时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点头道:“那我就先谢谢三姐姐了,我一定在你们书院腊八放假之前,把《四书五经》都给背一遍。” 沈清薇第二天去琅嬛书院上学,就听说了豫王要回封地的消息。前世豫王回封地那都是第二年的事情了,当时就是死在了路上的洪灾里头,可如今十月份,天干物燥的,旱都旱死了,又哪里来的洪灾呢?沈清薇心道她的信也已经送到了,豫王也应该知道将来的事情,好歹一路上都会小心着点了。 崔锦屏听说沈清薇已经把信送了出去,也让她放宽心道:“你如今就什么都别多想了,要知道有句老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个事情,事情就会往你想的那个方向发展,还不如就把这件事忘记的干干净净的,那才好呢!” 沈清薇见崔锦屏这么说,也不去多想什么,只笑着道:“有件事情,正要跟你说呢,十月十八,四丫头搬新居,想请了你们过去一起玩,我今日先跟你说一声,改日再好好的拟一个帖子,正式请你。” 崔锦屏便笑道:“你我之间,也用不着如此,帖子就留着给别人下吧,我到时候一定到就是了。” 沈清薇正式听说李煦要回封地,那还是沈晖回来说的,沈晖只说是皇上开了恩典,念及老王妃一个人在封地孤苦伶仃的,就请李煦回去把她接进京城,以后在京城奉养。皇帝其实也挺无奈的,后宫空摆设了那么多的美人,却没有一个能怀上的,也真是让人揪心的很。 说起来也是奇怪,前世的卢倩雪也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好的运气,居然能让她生出一个皇子来。 沈清薇因为把心中的郁结给说了出来,这几日心情也好了不少,人又比往日更活跃了几分,一时将李煦也抛到了脑后,只全心全意的为沈清萱打点起了新居的摆设。 这院子里的草木一早就种了进来,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小了,此时长了几个月,虽是初冬,却也不觉得萧条。 沈清萱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走动,除了落座的时候牵动到伤处还有些酸疼以外,已经是完全好了,这会儿正站在院中,看着下人们移那一株已然结着花骨朵的老梅树了。不过这一世,这棵老梅树可不是沈清薇送的,而是沈清萱的表哥林渊送的。 “唉,你们几个慢点,这上头都结了花骨朵了,要是碰掉了,多可惜呀!”沈清萱瞧着小厮们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就开口数落了起来。一旁的林渊负手而立,站在那边看着,脸上带着几分笑道:“你放心,这一棵江南朱砂从那边运过来,不知被折腾了多久了,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没那么娇贵的。” 这棵梅树的树干约有小臂粗,枝丫繁盛,树枝上已经有了红色的花骨朵,看着实在让人喜欢,就连沈清薇都忍不住赞叹道:“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表哥,千里迢迢的从南方运一棵树过来送给我呢!” 林渊闻言,视线往沈清薇那边扫了一眼,见她穿着家常的银鼠小袄,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娇嗔的笑,竟比上回见到的时候,又动人了几分。 “不知三表妹手臂上的伤好些了没有,上回还说要学骑马来着,后来我听姑母说你的手伤着,学不起来,这事情也就耽搁了,我前一阵子去铺子里逛的时候,还瞧见几套从西洋进口过来的骑马装,一时觉得好看就买了下来,这会儿还在府上放着,若是你们的伤好了,还想学骑马,我这就喊了下人给你们送过来。” 沈清萱一听,只郁闷道:“林表哥是故意的吧,知道我这屁股还没好呢!就引着让我学骑马,我如今哪里上得去马,便是坐软凳子,还疼着呢!” 沈清薇便笑道:“骑马这事情,倒不急在一时,如今天冷了,衣服穿的多了也不利索,不如等明年开春以后,你们春闱过了,天气暖了,大家的身子都好了,再慢慢学也不迟。”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么说,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还是三姐姐想得周到,等明年开春,我这屁股,也该好全了。” 众人闻言,只忍不住笑着摇头。 第103章 邀约 沈清蓉足足在床上躺了有一个多月,家里除了沈清蕊也没什么人理她,面子上到底有些过不去了。有些不知就里的丫鬟,私下里就开始议论起来,说沈清蓉必定是哪里不好,惹的沈清薇和沈清萱都不理她了。 老太太虽然没在亲自去瞧过她,但也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过去,到底面子上没给沈清蓉难看,可沈清蓉却知道,上回老太太去看她的时候,临到了门口,也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事情,就没在进去,这里头必定还是有什么蹊跷的。 沈清萱倒是想去瞧瞧她的,奈何一来她自己走路还不利索,二来林氏虽没故意拦着她,却在每次沈清萱打算去幽芳阁的事情,恰巧就弄出一些事情来,这一来二去的,直到沈清萱走路利索,开始张罗起自己的新宅子,她都没抽出时间来去幽芳阁一趟。 沈清薇更是不会去的,除了一些东西,家里的姐妹们都有之外,她肯定是不会自己凑过去找气受的。 这日沈清萱和沈清薇正在听雪阁的小书房里头写请帖,沈清萱想名字,沈清薇代笔,两人写完之后,沈清萱才开口道:“也不知道十八那日,二姐姐的伤好些了没有,不知道能不能也过来凑个热闹。” 沈清萱素来不记仇,如今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沈清蓉害她摔得这一跤,她早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沈清薇低眉想了想,大家毕竟都还没出阁,一家子的姐妹要是在一起不和和气气的,老太太也不高兴,如今又冷了沈清蓉这好一阵子,想来沈清蓉也会得一些教训,便开口道:“四妹妹若是想知道,不妨我们一起去看看二姐姐如何,顺带我们也下一个帖子给她,这回她总会领这个情的。” 沈清蓉最重这些虚礼,跟她说一声自然是比不上亲自下一个帖子实在,沈清萱闻言,只点头道:“三姐姐果然好主意,二姐姐平常就喜欢这样的。” 两人说完,只写好了请帖,沈清萱便放在了袖中,又四下看了眼,见如今听雪阁里面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拿出手送人,便吩咐了下人道:“你去厨房吩咐人做一碟子红豆糕,等做好了,再过来来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一同过去瞧二姐姐。” 丫鬟自是领命离去,沈清薇便拿着纸笔,一边在沈清萱的听雪阁转悠,一边在纸上记录起东西来。 “马上天冷了,进门地方放上一个金漆青龙八窍香鼎铺上天竺国进贡的嵌金丝红毯,这两边的八宝格上,放一些古董,倒是不需要怎么华丽的,只选几个雨过天晴色的,放在这里就极好了。至于小书房里头的多宝阁上,我那儿正好有一条青花盏,放在这边也尽够了。再选几本品相好的古籍,在后面的书架上摞起来,看着就有书香气息了。”沈清薇说完,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也就书房可以帮你摆弄摆弄,外头厅里和你的寝房,自有你母亲替你张罗,只怕到时候老祖宗还要问起呢!” 沈清萱听了,只一个劲道:“还是三姐姐帮我张罗才好呢,她们选的东西,总没有三姐姐选的好,我娘常说,三姐姐是集了天地灵秀才生出来的人,要我多跟你学学呢!” 沈清薇便笑道:“三婶娘什么时候这么说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呢!我要是早听说了,一早就先去瞧三婶娘了,才不先来瞧你,以后我只认着三婶娘的好,把你也放到边上去。” 沈清萱便笑着道:“那可不行,三姐姐在我心里也是最好的呢!” 沈清薇拗不过沈清萱,又陪着她在厅里看了一圈,只开口道:“这纱窗就先用翠绿色的软烟罗,过几日外头的那一株江南朱砂就要开了,若是用银红色,反倒衬不出了,得用绿色的才好,至于你房里的帐子,如今天冷,若是用冷色调的,越发就显得冷了,依我看,就先用鹅黄色的吧,正巧你房里的东西也都是新上过漆的,还能衬的起来,到时候在你厅里正对门的长几上摆上两盆水仙花,上面再选一副喜庆些的画挂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沈清薇将这些东西一一记了下来,外头的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厨房的红豆糕已经做好了,两人便站了起来,沈清薇只开口道:“这些东西也不少,明儿我不去学堂,陪着你一起开了库房把东西找一找,有些东西落了灰,拿出来还要让婆子们打扫打扫的。” 沈清萱闻言,只撒娇道:“三姐姐果然最好。” 沈清薇想起一会儿就要去沈清蓉那边,好心情也少了一半,可是作为家里的姐妹们,这些场面上的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幽芳阁里头,沈清蓉正侧躺在软榻上看书呢,她平常倒还能看得进去一点书,可如今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在房里呆着,再好的耐心也没了。沈清蓉只把书往地上一扔,口中冷冷道:“一天到晚的在房里呆着,没病也要待出病来了。” 丫鬟们一开始也都哄着沈清蓉,如今时间久了,也渐渐有些皮了,小丫鬟们自然是不敢上前去招惹她的,守在一旁做针线的白露见了,也只懒懒的扫了地上一眼,放下手中的针线,墩身把书给捡了起来,开口道:“姑娘前几日还说好些了,大夫也说了可以下床走动走动,不如我扶着姑娘,就在咱们院子里走一走?” 沈清蓉是个重视仪态的人,如今走路还不利索,若是让别人瞧见了,白白就惹人笑话,她哪里愿意:“我身上还疼着呢,走什么走。” 白露知道她最近脾气见涨,也不好说什么,又道:“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了,我去请了五姑娘过来,陪姑娘说一会儿话如何?”其实沈清蕊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陪沈清蓉说话,但是话不投机的时候,才说那么几句,就会被沈清蓉给赶走,所以如今白露虽然这说,可心里还觉得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呢! 这一主一仆的正说话,外头小丫鬟只高高兴兴的进来传话道:“回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瞧你来了?” 沈清蓉毕竟还是小姑娘,听说两人来看自己,顿时就高兴了几分,脸上神色还带着几分渴求,可一想起又要瞧见沈清薇,又觉得有些不爽,沈清蓉便带着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丫鬟把沈清薇和沈清萱给请了进来。 “二姐姐好些了没有?”沈清萱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瞧见沈清蓉正在看一本诗集,只笑着道:“二姐姐又看这些呢,可真是用功呢,我这一阵子功课都荒废了不少,幸好有三姐姐帮忙。” 沈清蓉虽然也拉下了功课,但她前两年用功,便是这最后一年没好好学,也无非就是结业的时候不能得全优,倒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听沈清萱这么说,她心里还是略略有些不爽。 “也是,你才头一年进书院,这要是不好好学,将来可不能结业了。”沈清蓉只酸溜溜的开口。那边沈清萱才没听出她口气中的酸味来,只笑哈哈道:“就是呢!我要是跟你们一样,是最后一年了,那可多好呢!” 沈清蓉抬起头看了沈清萱一眼,见她完全就没有被自己刺激到,略觉得心塞,沈清薇便笑道:“你慢慢学就是了,反正过几好了,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了,书院要到腊八才放年假,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沈清萱便点头道:“正是呢,我前几日就求了我娘亲要跟三姐姐一起去,可我娘说这坐马车路上颠簸,怕我受不住呢!” 沈清薇便道:“也没什么,改明儿让你的小丫鬟给你坐一个厚一点的软垫子垫着,就没事了。” 两人原本是来看沈清蓉的,可聊着聊着,反倒是把沈清蓉给丢在了一旁,连跟在身边的丫鬟都略觉得有些尴尬,便笑着对侯在一旁的白露道:“白露姐姐,这儿是四姑娘吩咐厨房给二姑娘做的红豆糕,刚刚才蒸好的,还热着呢!” 白露见闻,就笑着接了食盒过来,从里面将那一碟子的红豆糕端了出来,又吩咐了小丫鬟们看茶,招呼了沈清薇和沈清萱都坐了下来。 沈清蓉毕竟一个人在房里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心里也无聊的很,想起之前大家一起玩的时候,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便开口道:“我躺在这儿不能动,你们也不说常来看看我,当真是把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忘了?” 沈清薇被沈清蓉这么一问,心下究竟是冷笑了几分,这沈清蓉还真是娇滴滴的小姐脾气,只能别人哄着她,捧着她,从不想想自己对别人做了些什么,早知道过来被她这样吃苍蝇一样的恶心,还不如不来了。 沈清萱倒是老实,被沈清蓉一问,只开口道:“二姐姐可就冤枉我了,我这腿脚也才好利索呢,可不就过来了?” 沈清薇便冷冷跟着道:“二姐姐这么说,倒又成了我们的不是了,四妹妹这腿脚才利索,便亲自上门给二姐姐下帖子,想请了二姐姐去参加她听雪阁的聚会,二姐姐还说我们把你给忘了,罢了罢了,既然二姐姐觉得我们已经把你给忘了,四妹妹,我瞧着这帖子也不用送了,横竖二姐姐不高兴了,也不会去的。” 第104章 刻印 沈清蓉这在幽芳阁憋了有一个月多了,早就想出去走走了,奈何这腿脚还是有些不利索,也不敢乱动,可一想到到时候沈清萱在听雪阁请客,心里又痒得很,分明就是很想去,但被沈清薇这么一说,反倒下不来台说自己想过去了。 眼看着又要不欢而散了,好歹沈清萱又跑了出来救场,只笑着道:“三姐姐快别这么说,二姐姐定然是想我们了,才会说这样的话,这请帖都写好了,不给二姐姐又能给谁呢?” 沈清萱从袖中将那请帖拿了出来,递给了沈清蓉的丫鬟,又道:“这请帖上的字都是三姐姐亲手写的,如今天冷了,写字可不容易呢!” 沈清蓉见丫鬟递过去给自己看了,果真是沈清薇的字,便也忍下了这一口气,只冷冷道:“我如今还没大好呢,若是到时候好了,就过去瞧瞧。” 沈清薇见她那副样子就恶心,可亏得沈清萱能忍她了,心里只默默的吐槽了她一句爱去不去。 两人从沈清蓉的幽芳阁出来,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地方。沈清蓉见她们走了,只随手就把那请帖扔到了一旁。白露又沏了一杯热茶进来,见沈清蓉靠在软榻上愣怔怔的想事情,那一碟子红豆糕动也没有动,便上前劝慰道:“姑娘何必这样呢,没有人来的时候,姑娘一个人也冷清,这好容易有人来了,姑娘还跟她们生气,依我看姑娘到底没必要这样,如今姑娘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也就这两三年里,都要散去了,以后想见还见不到呢,何必要闹的这样不高兴呢?” 白露是个明白人,按她以前的性子,这些事情也都不会开口说,可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沈清蓉要是还这样糊涂,到时候惹恼了老太太,将来万一不能找个好人家,她们这些丫鬟必定也是没个好去处的,主仆一场,大家也都希望各自平安,她也只好开口劝一句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自知是有道理的,但心里也放不下这面子,便冷冷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丫鬟说三道四的。” 白露一听,顿时脸上就尴尬了几分,便只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 第二日,沈清薇果真没有去书院,只起了一个早,难得和沈清萱一起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见两个孙女都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只笑着道:“三丫头怎么今儿也来了,书院里不用上课去吗?” 沈清薇便回道:“怎么不用上课,只是昨儿正好休沐,和四妹妹到她的新院子里看了一圈,见好些东西都没准备齐整,便想着索性今儿空出一天来,把东西都备好了,这样到时候四妹妹搬进去,也能住的舒服些。” 老太太便笑道:“难得你如今越发疼爱弟妹起来了,有你给你四妹妹张罗,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小姑娘家自然知道彼此喜欢些什么东西。” 林氏也在一旁笑着点头,又道:“三丫头自己住的地方就收拾的极好,四丫头这回是有福了,还不快谢谢你三姐姐?” 沈清萱便笑道:“我私下里还要好好谢谢三姐姐呢,母亲你放心好了。” 谢氏便在一旁谦逊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这还当什么谢呢,反正薇薇闲着也是闲着,过去帮你四妹妹看看,也是举手之劳。” 沈清薇闻言,便笑着道:“母亲这叫什么话,我怎么闲着也是闲着呢?我这几日功课可忙着呢!书院要做的荷包也没做好呢!改明儿去了,又要交不出功课来了。” 谢氏只笑着道:“那就交代你房里的丫鬟做,你一个当小姐的,还忙这些东西做什么?” 老太太便开口道:“这可不行,别的不会都不打紧,只是这绣荷包一定得会一点,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心意,以后三丫头要是有心上人了,也好歹可以表示表示。” 谢氏见闻,只哈哈笑了起来道:“老太太快别指望三丫头这些了,她那个荷包,怕是没有人敢要的,这还没绣成一半呢,倒是已经染得没一个干净地方了,只锈红锈红的,都是她手指间戳出来的针孔上流的血呢!我看着都心疼!” 沈清薇见谢氏这样不给自己面子,也觉得有些无语了,便羞红了脸道:“母亲快别给我宣传了,我都要找个洞钻进去了才好呢!” 众人只哈哈大笑了一回,唯独小谢氏站在一旁,跟个背景墙一样的,半点儿话也插不上去。 从福雅居出来,沈清薇便和沈清萱去了国公府的库房,张妈妈只带了钥匙过来,将库房的门打开了,让两人随便进去找东西。不得不说,谢氏掌管卫国公府中馈那么多年,还是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光这库房,也安置的比以前清爽许多,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的都摆放整齐了。那些是平常经常用的到的,那些是可以多存一些年的,哪些是可以在人情往来中拿出去送人的,都罗列的清清楚楚,找起东西来,也方便的很。 沈清薇和沈清萱顺着单子拿东西,没过多久,单子上的东西已经取了七七八八的,正这时候,外头有个小厮进来传话道:“大少爷让准备一样东西,是预备要送给豫王殿下的,尽量挑贵重些的,比如字画什么的。” 沈清薇听了奇怪,便问道:“好端端的,送豫王殿下东西做什么?” 那小厮平常不怎么进后院,也难得遇上沈清薇,只急忙低着头行礼,又回道:“回姑娘话,豫王殿下后天要离京,前两日送了帖子来,请大少爷大后天去豫王府小聚,大少爷让小的预备一件礼物,小的在外头逛了一整天也没见好的,大少爷便让小的来库房找一件,正巧瞧见这边人在取东西呢,就问一声了,并不知道是姑娘在这边。” 沈清薇总算是听明白了,李煦这么做也对,他难得来京城,将来又是要当太子的,必定要和这京城里面的官二代们搞好关系,临走时候摆个宴席也是常礼。只是沈伯韬平常念书倒是挺用功的,在这些人情往来方面,到底欠缺了一些,像豫王殿下这样的出生,荣华富贵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过,送的东西再贵重有什么用呢,能不能入他的眼还未可知呢! 沈清薇只想了想,又觉得送那些古董字画什么的,看过了也就随手丢开了,哪里有一个能常伴左右的,到底也没什么意思,便亲自往库房里面找了一圈,只寻了一个和田玉的印章料子,大约才半寸宽,品相极佳,倒是可以做一枚随身带着的私印。 沈清薇正打算就把这印章送出去呢,转念一想,只怕这样上好的印章料子,李煦自己必定也是不少的,到时候下人们随便就往库里面一扔,这料子只怕也是用不见天日了,到底还是浪费了。沈清薇想到这里,只拧眉对那小厮道:“回去告诉大少爷,让他大后天一早出门的时候派人过来取,这会子我还给不了他呢!” 下人们把东西搬去了听雪阁,一一都打扫放好了,沈清薇这才拉着沈清萱道:“我寻了一个小印章料子,打算给豫王殿下刻一枚私印,只是一时没想好到底用那种字体好一些,你快跟我一起想一想?” 沈清萱见沈清薇说起这个来,到底有些奇怪,听说豫王殿下最近要回封地,家里头对他和沈清薇的事情似乎也淡了,没想到这时候沈清薇却有兴致为豫王刻私印,倒还真是让人有些疑惑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没回答,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接着开口道:“你愣什么,这是哥要送给豫王殿下的,我只是觉得,若是只送一个料子,一转手没准他就忘了,还不如刻好了给他。” 沈清萱便笑着道:“虽然是哥送的,可如今却是三姐姐亲自选的呢,若是豫王殿下知道了,一定珍而藏之。” “少贫嘴了,这事儿可不准说出去,快帮我一起想想。” 两人说着,便翻阅起了篆刻的古籍,又拿出了印章料子,只选了半日,沈清薇又在纸上把李煦两个字用各种字体都描了一遍,最后只开口道:“还是小篆看着好一些,只是这煦字笔画多了一点,倒是要好好安排一下布局。” 沈清萱考入琅嬛书院的时候,学的就是篆刻,便只开口道:“其实也无妨,私印风格多变,字体也没必要一样大小,不需要中规中矩的,到时候我们多写几个样子出来,三姐姐再选一个就成了。”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又都想了几个布局出来,最后沈清薇觉得沈清萱其中一个想的极好,便选了那一个,好在篆刻的东西都齐全,阴刻又剩一些时间,这样看来,大后天早上赶一赶倒是能来得及了。 沈清萱瞧着沈清薇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忍不住又再想,难不成沈清薇和李煦之间当真还是有缘分的,只是这样若即若离的,倒是让她们这些局外人看不懂了。 第105章 废寝忘食 其实沈清薇倒是没有想那么多,自从她将李煦有难的事情说了出去之后,就觉得自己不欠李煦什么的,一时间也是吃得下睡得着的。至于其他有的没的,她也没考虑那么多,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煦能不能逃过那一劫,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沈清薇之所以想亲手给李煦刻一方私印,无非还是觉得两人相交了一场,如今李煦虽说了两人再不相见,也没有什么好念想的,这一方私印,就当是自己跟李煦的一个了结了。 沈清薇心里越发这么想了,反倒也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只觉得这辈子认识了李煦,虽然算不上好事,到底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当初那些绝情的话也都是自己先说出口的,李煦只不过就是按着她的意思做而已,并没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自己也算是重活过一世的人了,还在这些事情上纠结不清,也确实不像话了。 说刻就刻,一应的工具也都准备齐全了,沈清薇便吩咐丫鬟们点上了香,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头,看着那一方小印章,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到底是有些期许,这一枚私章若是刻了出来,李煦若能随身带在身上就最好了。 丫鬟们见沈清薇把篆刻的工具都拿了出来,倒也是有些好奇了,这些东西沈清薇以前都是很喜欢的,可总从今年夏天病愈之后,就再也没碰过,今儿冷不丁又找了出来,必定是有什么大活要干了。 “姑娘,午膳要用些什么?怎么一早就从四姑娘那边回来了?”良辰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按照以前沈清薇做活的性子,只怕中午这一顿不吃了也是有可能的,她哪次做起这些东西来不是废寝忘食的,非要她们当丫鬟的三请四催了,才能稍微吃上那么几口。 果然真不出良辰的所料,沈清薇只开口道:“午膳就随便弄些东西吃好了,给我送一碗热乎乎的粥,弄一些小菜吃就成了,不用再特意安排。” 良辰只点了点头,只又好奇道:“姑娘这是要给谁做东西呢?还费这些心思?” 沈清薇便随口道:“哦,不过就是个小玩意,今儿在库房正好瞧见的,过几日四妹妹乔迁之喜,刻一方小印章给她玩玩吧。”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没再继续开口问,只送了一盏茶上来,便退了出去,不在边上候着了。 沈清薇做这些的时候,本就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会儿她一个人在书房,心思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只拿出了方才沈清萱写好的那两个字,反复的看了起来,又用印章按上去,比了比大小,这才悠悠开口道:“十几年没摸过刻刀了,手都生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沈清薇做起活来,时间也过的飞快,中午的时候只吃了几口粥,人还在里面捏着那印章反复的看,这一刀下去,好不好都要刻完,她到底心里没底,想了想只开口道:“良辰,你到张妈妈那边,拿了钥匙到库房里在取几个印章料子来,我好先试试手。” 良辰应了一声,正打算出去,沈清薇又只喊住了她道:“算了,你还是回来吧,要是惊动了张妈妈,一会儿太太又该知道了,你还是偷偷的去厨房,替我找几个萝卜来,我先试着刻一下得了。”若是用印章料子练手,一会儿刻好了还得磨平,万一被人瞧去了也不好说,用萝卜刻了,到时候只要用力踩踩烂也就成了。 良辰闻言,只笑着道:“姑娘等着,我这就叫小丫鬟多拿几个回来,让姑娘好练手。” 沈清薇点了点头,目送良辰出去,只又开始翻来覆去的看那个料子,半椭圆的样子,看着虽不正式,到底有些意趣。沈清薇想着想着,这手中的刀就忍不住就动了起来。 一刀下去之后,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沈清薇低下头,一刀刀的开始刻了起来,手指也仿佛也灵活了起来。 良辰从外头捧着几个萝卜进来,还没进门,就瞧见沈清薇已经下了刀,便将那些萝卜又都拿了出去,吩咐小丫鬟道:“你再把这些送回去吧,只怕姑娘如今也不需要了。” 因是私章,所以刻起来并非讲究中规中矩,只要字体清晰,意态优雅就好。况且书法、篆刻都是一家的,沈清薇的字写的好,她篆刻的技术也相当的不错,琅嬛书院篆刻的先生也是名家,所谓名师出高徒,沈清薇自然也是不差的。 丫鬟们见她在里头忙了起来,也不进去扰她,只都端端的坐在外面,好在今儿谢氏也忙,一个下午没来瞧过沈清薇一眼,一直到晚上将要掌灯的时候,丫鬟们才点了好几盏灯进去,瞧见沈清薇的一个手指上竟然用小布条包裹了起来。 “呀……姑娘这是怎么了?奴婢方才不在,姑娘的手。”两个丫鬟都揪心道。 沈清薇见天色暗了,一时也看不清楚,便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只开口道:“没什么,就是方才用力的时候不小心戳了一个小口子,流了几滴血罢了。” “那还得了,这刻刀可不是绣花针,要是真的伤到了,要上些药才行呢!” 良辰只慌忙跑过去要看,沈清薇便把手藏在了身后道:“已经不流血了,你们可把嘴巴闭紧一点,要是说出去了,我可饶不了你们。”沈清薇看看天色,见时候也不早了,便继续道:“美景,你去跟太太说一声,就说我今儿给四姑娘整理房间,怪累的,今儿就不去她那边用晚膳了。” 美景点头应了,转身吩咐丫鬟去传话,那边良辰又开口道:“姑娘晚上吃些什么?中午只吃了一些粥,这会儿也饿了吧?我方才让厨房做了一些百合酥,姑娘要不要用一些。” 这些寻常小点心,若是沈清薇不在家里,丫鬟们也是想不到要备着的,今儿正好她在,便吩咐了下去。 沈清薇这会儿也正觉得饿,便点头让良辰端了进来,就着热茶吃了两小块,一个劲道:“怎么这百合酥吃着比以前好吃了。” 良辰只笑道:“只怕姑娘是饿极了,方才只顾着手里的东西,忘记了吧。” 沈清薇拿起那印章看了一眼,见李字已经刻好了,如今只差一个煦字,倒是工程浩大,便笑着道:“大概确实饿了吧。” 晚上用过了晚膳,谢氏总算抽空过来流霜阁走了一圈,又问了丫鬟们今儿沈清薇做些什么,大家也都乖乖的答了,只唯独隐瞒了沈清薇手指受伤这一件事。 沈清薇正巴望着谢氏早些走呢,明儿要去书院,大后天这印章就要送人,她也就只有这两个晚上可以赶一赶了。没想到谢氏倒是想留下来和沈清薇聊一聊,只笑着道:“听张妈妈说,今儿你请了小厮来库房寻一样给豫王殿下的礼物,后来是你寻了一个和田玉的印章料子出来,其实家里库房里的东西多呢,那印章料子又小,又不起眼,还不如换一个大件的。” 沈清薇闻言,顿时郁闷了几分,只是从库里拿的东西,进出都有记录,想要逃过谢氏的法眼那是不可能的。 丫鬟们一听,却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偷偷的那眼珠子瞟沈清薇,见她略微窘迫,心下也都了然了起来。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豫王殿下进京设宅的时候,父亲不是已经送过大件的了吗?如今和他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要是送太过名贵的礼,让有心人看了过去,反倒不好,不如就平常一些的好。” 谢氏见沈清薇说的有些道理,便也没有坚持,又留下来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 送走谢氏,沈清薇正要往书房去呢,良辰只笑了起来道:“亏得我们帮着姑娘瞒着太太,原来姑娘也是骗我们的,我就说了,四姑娘自己就会篆刻,就姑娘用的私印还是四姑娘送的呢,怎么反倒要给四姑娘送起私印来了,原来是另有其人。” 沈清薇知道瞒不住她们,也不生气,只笑道:“你们知道了,就更应该替我保密了,豫王殿下此次离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隔个三年五载的回来,这也算是我的一些心意了。” 反正丫鬟们也不知道李煦什么时候回来,沈清薇只胡诌一通也就算了。别人也都信以为真,只良辰心下倒是有些纳闷,那日在九安山,也不知道沈清薇到底和李煦说了些什么,原本已经和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又互相不理了呢? 众人见沈清薇不说话,也都不敢开口,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只留沈清薇一人,点着好几盏灯,在等下又忙了起来。 一直忙到了亥时末刻,谢氏那边又派人来催了,沈清薇这才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起身睡觉去了。 第106章 熬夜 一连熬了两个晚上,这煦字总算是刻好了,沈清薇亲自调了印泥,又将印章细细打磨光滑了,在纸上按下了李煦两个字来。 房里的书桌前一应点着五六盏儿臂粗的蜡烛,把整个书房照得灯火通明的。沈清薇看来了成品,从书桌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指尖上微微觉得有些疼痛,只是瞧见这红彤彤的李煦二字,沈清薇也觉得值了。 丫鬟早已经困得,在外头小几上趴着睡了,听见里面有桌椅响动的声音,只揉了揉眼睛站起来,瞧见沈清薇正站在里头,揉着一侧的肩膀。 “姑娘好些日子没有这样用功过来,若是豫王殿下知道这印章是姑娘亲手刻的,必定喜欢的很。”良辰只上前开口道。 “他喜欢不喜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管尽了我的心意,也就算了,至于他得了这个,是扔了还是丢了,都和我无关。”沈清薇刻完了这个印章,便觉得自己和李煦的关系也已经一刀两断了一样,倒是随口说了几句赌气的话。 良辰沏了一杯热茶上来,递给沈清薇道:“姑娘何必说这样赌气的话,若真的是这么想,姑娘又如何会熬了两个晚上,只为了把这东西做好,依我看,姑娘心里必定还是念着豫王殿下的,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沈清薇闻言,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若说没有一丝的情义,似乎也确实不是。那日九安山上,两人分明还牵过手,一起攀过山,被那帕子擦过的掌心和指尖,如今也觉得有些发热了起来。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见其他人都睡下了,只开口道:“你如今越发没大没小起来了,我的事情,还要你来说不成?” 良辰只接下了茶盏,蹙眉道:“若是那日去九安山,姑娘带的是别人,我自然就不说了,可如今瞧着姑娘对与豫王殿下分明是有些心思的,为什么偏偏就不肯说出口呢?兴许豫王殿下知道了,有什么误会也就了,两个人就又能和好了呢?” 沈清薇坐下来,细细想了想良辰的话,虽有道理,自己却终究开不了这个口,只笑着道:“你知道什么,我对他能有什么心思,都是老太太和沈太妃想把我们俩撮合在一起而已。”沈清薇说完,自己只呆呆坐了片刻,忽然觉得心口里空荡荡的,再看看纸笺上印着的李煦两个字,一时只觉得深思混乱的很,站起来就把那个纸团揉成了一圈,丢到了递上去,开口道:“找个盒子把这个装起来,明儿大少爷那边派人来取,就把这个给他们吧。” 良辰瞧着沈清薇这样自苦,到底郁闷,又见这会儿时辰确实不早了,便开口应了,只先服侍着沈清薇睡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醒来的时候,良辰就进来道:“一大早大少爷就打发人过来把东西给取走了,姑娘也该放心了。” 沈清薇还没睡醒,只揉着眼睛浑浑噩噩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良辰上前服侍她起身,才走上去瞅了一眼,惊得喊了一声,其他两个丫鬟忙不急就过来瞧了一眼,见沈清薇的眼睑下头好大一块乌青,可见是这两日熬夜熬过头了。 “这下可好了,跟个乌眼鸡似的了。”美景拿了一个菱花镜过来给沈清薇照了一下,笑道:“姑娘今儿可要上好一层厚粉了。” 沈清薇郁闷的抬起头,瞧着良辰眼下也带着乌青,只笑着道:“你们一个个偷懒一早就睡了,还来笑话我们。”又对良辰道:“今儿我放你一天假,你只管房里睡去,我让她们服侍着便好了。” 良辰只笑着道:“姑娘放心吧,一会儿姑娘去了书院,大把的空闲还不够我睡的吗?这会子才起来,到也不困。” 沈清薇梳妆打扮好了,派人去跟谢氏辞了一声,便起身去书院去了,在门口正巧就遇上了崔锦屏。 崔锦屏才走过来,就看出了沈清薇的不对来,只笑着道:“你今儿倒是怎么了?平常你最不喜欢这些粉啊花啊的,今儿却涂了厚厚的层。” 沈清薇也不说话,只笑着拉着崔锦屏进去,接下去几堂课上下来,崔锦屏算是彻底明白沈清薇为什么今儿上那么厚的粉了,她大概是晚上偷跑出去玩了,竟一连打了两堂课的瞌睡,这压根不像以前沈清薇的做派。 中午用过了午膳,崔锦屏只拉着沈清薇说话,那边沈清薇已经困的倒在了,竟似是已经睡着了。崔锦屏便拉着她的袖子问道:“你说说看,这两天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跟没睡醒的一样,平常可不见你这样。” 沈清薇含含糊糊道:“崔姐姐,你饶了我吧,先等我睡饱了,我一会儿再陪你说话。”崔锦屏这还没开口呢,沈清薇又睡了过去。 崔锦屏见她那实在困得不行的样子,也只好摇摇头随她去了。好容易熬到了下午放学,崔锦屏才算是找到了和沈清薇说话的机会,只又问她道:“你还没跟我说呢,这两究竟干什么去了,怎么这样困?” 沈清薇和崔锦屏本就交好,也觉得这事情没必要瞒着她,便开口道:“今儿豫王殿下请客,我也在其中,请我选一样东西送给豫王殿下,我想来想去,那些名贵的东西他什么没有,所以就刻了一枚私章,送了过去。” 崔锦屏闻言,越发觉得这里头有事情,便假作生气道:“好你个薇薇,平常我也想要一个私章呢,怎么不见你刻了给我,如今人家巴巴的要走了,你却还送人家这个,你心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还能有什么主意呢?”沈清薇低下头,只慢慢道:“我原本因为他的事情,一直心绪不定,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后来自从给弘善大师写了那封信之后,反倒是把这件事情给放了下来,也许我和豫王殿下的缘分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倒是没必要再去多想了,如今他要走了,我刻一枚私章给他,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只要我的心意尽到了,也就罢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也觉得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便也不去再撮合什么,只淡淡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都说姻缘天定,可到头来还不是要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听说今儿卢倩雪没有来,就是去参加了豫王的宴会,只是我到底有些奇怪,难道豫王殿下请了她不成?” 沈清薇听说卢倩雪去参加了豫王的宴会,顿时气的脸都变色了,按说男人们宴会,便是自己家里的女眷,也是很少参加的,更不会刻意去请女眷来,所以若是说李煦下的帖子请的卢倩雪过去,沈清薇是万万不相信的。一多半的可能,就是李煦请了卢逸晨,所以卢倩雪候着脸皮就跟过去了。 可是那个卢逸晨算是什么好人,对张婉玉做出这样不如的事情,本身就是个了,况且上次给李煦的信中,分明也写的清清楚楚,这卢逸晨不是好人,李煦竟全然没听进去? 沈清薇想起这些,只觉得心口都疼了一起来,一时怒骂李煦把自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气的要死。 崔锦屏见她一个人生气,便劝慰道:“你气这个做什么,想来也是那卢倩雪自己跟过去的,豫王殿下难不成还会请她?” 沈清薇便道:“那卢逸晨难道就是好人了?李煦请这种人,分明就是好坏不分,亏得我还为了他的事情提心吊胆的,活该短命死了才好!” 崔锦屏见沈清薇又说起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只急忙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至于气成这样,殿下在京城中也没有从小结交的朋友,如今来了,自然是要多结交几个朋友的,卢逸晨虽说人品很差,可到底也是京城四公子之一,豫王殿下结交他,也是常事儿,没有道理请了别的三人,偏偏就不请他一个的,你说是不?” 沈清薇还想反驳,一时却觉得崔锦屏说的有道理,只咬唇不语,继续道:“反正我心里生气!” 崔锦屏见沈清薇孩子气了起来,忍不住就笑了,只玩笑道:“你若真这般生气,倒不如等豫王殿下回来了,让太妃娘娘去问问殿下的意思,到时候嫁过去当了豫王妃,那以后豫王殿下想见什么人,不都你管着吗?” 沈清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只等崔锦屏说完,才知道她是那自己取笑呢,只一边追她一边道:“坏嫂子,人家正经和你说事儿,你倒编派起我来了,看我以后还什么事儿都跟你说不!” 崔锦屏见沈清薇喊自己嫂子,一时也觉得有些臊了,只告饶道:“好了好了,我再不同你玩笑了。” 第107章 无价之宝 却说李煦府上今日的宴会,说起来到底是尴尬的很呢。李煦本来只请了男客,并没有料到会有女客来的,可偏生卢倩雪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卢逸晨一起来,还连带拉上了柔佳县主,等她去了之后才知道,除了她和柔佳县主之外,果然是一个女宾客也没有。 其实她不去也能猜的到,只是不信而已,又怕别人去了,自己没去反倒亏了,所以不死心就来了。 李煦见人都已经到了府上,到底不能将人赶出去,只觉得尴尬异常,幸好柔佳县主也在,李煦也算拉到了人来陪着卢倩雪,让她们在后花园里面游玩。卢倩雪便觉得有些无聊,和柔佳县主坐在了凉亭里,聊了起来道:“这豫王府可真大呀,皇上可真阔气,把这么好的宅子给豫王殿下。” 柔佳县主是皇亲贵族,这些事情她也清楚的很,只开口对卢倩雪道:“这可是以前皇上住过的宅子,皇上当靖王的时候,住的就是这儿,所以皇上把自己的宅子赐给了表哥,大家其实心里头也都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了。” 卢倩雪听柔佳县主说起这些来,也有些好奇,见四下无人,只凑到她耳边问道:“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了?” 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两人私下里好奇闲聊,倒也无可厚非,况且皇帝是柔佳县主的舅舅,她多少也是有些知道的。 柔佳县主转了转眼珠子,只开口道:“这我可不敢说,前些年也是有人怀上了皇上的子嗣的,且我也有几个公主表妹,按理应该不会生不出来吧?”这种事情都是皇室辛秘,柔佳县主自然不敢说,又对卢倩雪道:“堂姐,你问问我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问别人,万一被有心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卢倩雪见柔佳县主都这般小心翼翼的,顿时也觉得有些后怕,只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也就跟你好,才问你一声的,只是好奇罢了,其实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柔佳县主点了点头,见不远处有丫鬟送东西过来,两人便也换了下面一个话题。 前院里头,李煦正招待着京城四少,说起来这京城四少也都是熟人,沈清薇的哥哥沈伯韬算一个、还有谢玉、卢逸晨,而另外一个,却也是大名鼎鼎的燕世子。 燕祈年纪略长,如今已是二十出头,他也是年少成名,上一届就考上了状元,正是那个传说败在了沈清薇的棋艺之下,这辈子都不再下棋的人。几个人年纪相当,且又都是豪门贵胄之家的公子哥,在一起自然也聊得来。 李煦虽然从封地来,对这件轶事倒也听说过,因此几个人喝酒吃菜,也没有人谈起来。卢逸晨因为带了卢倩雪过来,脸上总有些不好意思,别人家也都有妹子,唯独他一个人带了来,到底难看,便开口道:“你们几个,怎么也不把妹子带出来一起玩,这样她们也好有个伴。” 沈伯韬跟这卢逸晨本身就不对盘,闻言只低着头不开口,倒是谢玉笑着开口道:“殿下的请帖上并没有写可以带家属,所以在下也就忘了,不然的话,我妹子没准也高兴来凑个热闹的。” 沈伯韬听谢玉提起了妹子,便也想到了小厮去沈清薇那边取回来的礼物,因为东西笑,就直接放在了身上,这会儿便从袖中拿了出来,递给李煦道:“方才忘了把这个拿出来了,这是在下送给殿下的,小小心意,望殿下喜欢。” 卢逸晨送的东西多的都要用车拉,谢玉也是拿了平宁侯爷精挑细选的几样东西来,燕世子送了李煦几本前朝围棋的孤本,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唯有沈伯韬拿出来这一个小小的锦盒,到不知道这里头放着什么宝贝了。 “这是什么好宝贝,沈贤弟还这样随身带着?”卢逸晨说话间就显出一些鄙夷来,听说卫国公两袖清风,也不至于家里连个好东西也没有,这一个小小锦盒里放的东西,也能称之为礼物? 众人无不好奇的把目光集中在这锦盒上,李煦笑着伸手,将那锦盒接到自己的面前,只打开来瞧了一眼,见只一枚汉白玉的印章,竟是刻好了的,底部李煦两个小篆字体憨态可掬,透着一股子休闲惬意的意态,李煦只拿了出来,细细看了两眼,想起沈清薇的字体来,顿时恍然大悟,只笑着道:“这果真是个无价之宝。” 众人一时不解,都凑过去去,李煦却一把将那印章握在了手中,抬起头对沈伯韬道:“沈世子,这礼物我收下了,多谢!” 沈伯韬听李煦这么说,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李煦在琅嬛书院当过半个多月的先生,如何没见过沈清薇的字体呢,虽说这印章刻得是小篆,到底筋骨还在,只怕李煦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这么说。 “殿下喜欢,也算是尽到了心意了。”沈伯韬便笑着答道。 李煦将那印章重新放回了锦盒中,让小厮收起来放好,一旁的谢玉只好奇问道:“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好东西,殿下怎么也不给我们瞧瞧?我方才见了那石料,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和田玉,难道是出自名家之手刻出来的?” 燕世子闻言,只眯了眯眸子,戏谑道:“卫国公府也不是没有名家。” 沈伯韬见燕祈似乎猜出了些什么,又恐这事情传出去,会损了沈清薇的闺誉,只开口道:“不过就是随手的玩作罢了,哪里也配的上名家二字,燕世兄过誉了。” 燕祈见沈伯韬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只淡笑不语,倒是谢玉还有几分不明白,只蹙眉道:“表哥,你什么时候也学篆刻去了?怎么没叫上我呢?” 沈伯韬只正色道:“你连正经念书还懒呢,还想学那些东西?” 谢玉便贫嘴道:“正经读书我是不怎么样,没准学起那些来,就用心了呢?再说表妹也会篆刻,上回我请她给我刻一枚私章,她不肯答应,如今表哥帮我刻一个可好?” 沈伯韬见谢玉缠了上来,只白了他一眼道:“你要什么没有,我又不是路边专门给人刻章的,你想要章,找那些人刻去。” 谢玉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句玩话,见沈伯韬这么说,便也就一笑揭过了,倒是一旁的燕世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两人口角,觉得好不有趣。他这个年纪,一般人早已经妻妾成群了,偏生三年前老程国公去世,虽说皇帝夺情让程国公不必丁忧守孝,可晚辈的婚事终究是耽误了下来。今年五月份才出孝,燕夫人正在到处给他张罗婚事,只是冷眼选了一圈,以前看上的姑娘要么等不及嫁了,要么也定了亲了,倒是一时还没选定下来。 前一阵子又听说豫王殿下回京城选妃,程国公夫人又着急了,这不是好姑娘得让豫王先选了一圈,剩下的才有她儿子的份了吗?程国公夫人又担心了好一阵子,后来又遇上了燕苒进宫的事情,又气得病了几日,又耽误了好些日子,如今听说豫王殿下要离京,可豫王妃还没选出来,便觉得是时候加紧一把,赶紧把自己的儿媳妇给娶回家了。 “前一阵子听说沈家世妹的身子不太好,也不知道如今好些了没有?”燕祈放下酒杯,抬起头问沈伯韬道。 “薇薇的身子一早就好了,倒是我另外两个堂妹,去九安山的时候摔了一跤,两个人都在家中休养呢。” 燕祈只低头笑了笑,想起那时候年少轻狂,败在了沈清薇的棋下,便开口说一辈子不下棋,多少让人觉得少了几分豁达,便开口道:“以前年少轻狂,脸皮子也薄,输在了世妹的棋艺之下,便恼羞成怒了,说来实在可笑,还请沈世子回去说一声,就当是我给沈世妹致歉了,改日再备一份礼送过去。” 沈伯韬闻言,倒也觉得有几分意外,燕祈平时也是自恃才高之流,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想来也确实是仔细思考过一番的。 “哪里还要燕世子致歉,是小妹不懂事罢了。”沈伯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到底有些尴尬,那边李煦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只开口道:“燕兄既然这么说,那之前所发的誓言,可是不作数了?若是如此,那改日等本王回京,定然和燕兄杀上几盘,才能尽兴。” 燕祈闻言,只点头道:“等殿下回京,在下一定奉陪。” 其实燕祈一时找不到媳妇,和沈清薇的情况是很想象的,都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问题。燕祈少年才子,自当想要找一个才情高洁的人做媳妇,沈清薇方方面面都复合,奈何就是自己曾经输过给她,若是把她娶回家,生怕别人会笑话他夫纲不振,如今他既然开口将原先那些事情给揭过去了,其实已经是对沈清薇动了心思了。 沈伯韬抬起头,看看燕祈,又看看豫王殿下,怎么都觉得这席上似乎火药味很重。沈伯韬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浑然不知的谢玉,只默默的又对他同情了几分,别人再抢你媳妇你都不知道,还能指望你啥?听见有人说中秋要加更,于是小夏努力了一晚上 第108章 情不自禁 沈伯韬从豫王府回来,沈清薇也从琅嬛书院放学回了家。虽是一家人,平常兄妹两人见面的时候却也不多,沈伯韬和沈伯然都吃住在外院,平常白天上学,晚上沈晖回家之后,又要查阅功课,到后来来的时候也不多,只就每日抽空去老太太那边请安,也不过就是说两句话就走的。兄妹有什么话,也不好在外头说,可今儿从豫王府回来,沈伯韬觉得,有些话他是不得不和沈清薇说一说了。 沈清薇用过晚膳便在书房里抄经书,最近她下了心思抄经书,果然发现抄经书能让人平心静气,很多原先萦绕在心头的事情,也都淡了下去。沈伯韬难得去见沈清薇一回,到底不能空着手去,便带了几样前几日从街边上带回来的几个小玩意儿,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只是像她这样的闺房小姐难得有罢了。 听丫鬟说沈伯韬过来了,沈清薇倒是也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他送给豫王殿下的那礼物出了问题?这会子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不成?沈清薇只放下了手里的毛笔,亲自迎了出去。 “哥来我这里,可真是稀客了。” 沈伯韬被沈清薇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笑着道:“明年就要下场子了,最近确实有些忙,脱不开身。” 沈清薇知道沈伯韬开不起玩笑,也便也不说他了,只笑着道:“把弟弟妹妹们忘了不打紧,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沈伯韬只腼腆一笑,点了点头,略略扫了一眼进来送茶的丫鬟,沈清薇便明白了过来,只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世子爷有话要说。” 沈伯韬瞧着丫鬟们打了帘子出去,仍旧面色平静,那边沈清薇便开口问道:“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 沈伯韬略略垂眸,拧了拧眉头道:“你送豫王那印章,豫王殿下已经收下了,他非常喜欢。” 沈清薇安安静静的听沈伯韬说下去,见他顿了顿,便问道:“就这些吗?” 沈伯韬苦笑,就知道瞒不过自己这个聪明的妹子,又继续道:“他大概知道那是你刻的了。” 沈清薇闻言,脸颊忽然就热了起来,一时间竟多出几分羞赧来,低着头不说话。只听沈伯韬继续道:“原本你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可如今我瞧着你是个有主见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和豫王殿下之间,真的没什么吗?” “能……能有什么呢?”沈清薇低头道:“不过偶遇了两三回,一起喝过几杯茶,九安山的时候一起爬过一回山,还能有什么?” 沈伯韬见沈清薇这支支吾吾的样子,如何能相信,只开口道:“只怕不是这般简单吧?他今日看见我送的东西,本来是兴致平平的,可一旦瞧出那字是你刻的,顿时就闪出几分惊喜来,这种变化,我如何能看不出来?” “那……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清薇听沈伯韬这样说,脸上已经露出了喜色来,她虽然口中说随便李煦喜欢或者不喜欢,可如今亲耳听说李煦喜欢,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高兴。 沈伯韬瞧见沈清薇脸上透出的喜色,一早也就明白了,他平常虽然忙于功课,可平日子想念崔锦屏的时候,却也时不时会做些傻事出来,比如拿糕点蘸着墨吃下去什么的,反正这些失魂落魄的事情他没少干,所以瞧见沈清薇这表情,又如何看不出来? “怎么没有关系,豫王此次来京城是做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既然对他有念想,就回了太妃娘娘,让她去给你探个底,我瞧着豫王殿下对你也必定是有意思的,你们既然两厢情愿,为何不索性两全其美?”沈伯韬书读的多,不过到底还没成书呆子,这些话若不是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沈清薇听了这些话,只优秀又窘,咬着唇瓣道:“哥哥你这是作什么?难道还怕我家不出去吗?” 沈伯韬哪里是怕沈清薇嫁不出去,只是如今看来,这谢玉对沈清薇有意思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只怕半路还能杀出个别人来,而豫王殿下此次回封地,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却也未可知,等到时候他回来,若是沈清薇定了亲了,那黄花菜可就凉了。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从我这一段日子跟豫王的交际看来,他应该是个可靠之人。”沈伯韬只开口道。 “他既然是可靠之人,为什么竟交一些不可靠的朋友呢?”沈清薇想起这个,便忍不住质问了起来道:“那卢逸晨是个什么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听说他最喜欢逛那些不该去的地方,这能算是什么可靠朋友?” 沈伯韬也不喜欢卢逸晨,不过听沈清薇这样问起来,倒也觉得有些奇怪,便笑着道:“卢逸晨再不靠谱,他也是卢家的长孙,殿下初来乍到的,也没有要得罪这样一户人家,这些朝中政事,你又如何能明白呢?” 沈清薇见沈伯韬这一脸你是小孩你不懂的表情,就觉得心塞,她好歹都活了两辈子了,这些事情岂能不懂,只是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而已。 沈伯韬家自己妹子这样生气,便索性开口道:“不过卢逸晨这次可把豫王殿下得罪惨了,只怕下次殿下也就有借口不请他了,他居然把他的妹子和柔佳县主都带去了豫王府。” 沈清薇闻言,顿时眼珠子就亮了,只问道:“那后来怎么办的?” 沈伯韬便笑着道:“能怎么办,自然是让她们两人在后院待着了,难道豫王殿下会亲自去做陪客不成?”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算稍稍有些解气,只笑着道:“对付不要脸的,就应当这样才行。” 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沈伯韬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又心里却还有些放心不下,他并没有提起燕祈的事情,只是按照今日散席的时候,燕祈特意留了他又说了几句话,只怕程国公府那边,确实是开始关注起了沈清薇了。 其实若不是程国公夫人要求高,燕祈的婚事也好办的很,但要符合她的要求,剩下的几个世家未嫁的姑娘就不多了。程国公夫人也知道沈清薇条件非常好,奈何这样的儿媳妇她可不敢要,所以虽然人选的名单中有沈清薇,但到底并没有正式请了人去打听。 这日燕祈回府,见程国公夫人正和老国公夫人在那边闲聊,又说起了那几个备选人选,燕祈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母亲和老太太也不必纠结了,若是找不到比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才情更高的姑娘,那我就暂且先不娶的好。” 程国公夫人一听,可就急了,只开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暂且不娶?难道你等一阵子,就能有这样的姑娘出现了?你如今都二十有一了,别的人这个年纪都儿女成群了,你却还连个正房都没有,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老国公夫人细细的品味了一下燕祈的话,总算品出一些意思来,只皱眉道:“祈哥儿,你实话跟我说吧,你是不是就看上了沈家那三姑娘了?我记得当年你输给她的时候,不是挺生气的吗?怎么这才没过两年了?你就把这事儿忘了?” 说起那件事燕祈确实生气,可气过之后,也唯有佩服的份了,只是当时自己意气用事说再不下棋,到底有些书生意气,如今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输了一盘棋,这辈子就再也不下棋了,那也只能说明,这一辈子的最后一盘棋永远都是输的。 况且那个时候,沈清薇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自己却已成年,若不是当年太轻敌了,他也不至于会输,下个和局那是绰绰有余的, “太太不提起那个事情也罢,提起了,我也也正好说一声,其实输不输,赢不赢都无所谓,只是我那时候太看重输赢了,反倒落了下乘。” 老国公夫人听燕祈这么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嘴角略略带出一丝笑意道:“原是这个意思,既然这样,我这个当奶奶的,好歹也帮你去问一问。” 程国公夫人听了,只一脸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老国公府人,心里恨得牙痒痒。原来她年轻时候曾爱慕沈晖,但鉴于闺誉,私下里也只能稍微有所表示,那沈晖却对她没有一点点的怜香惜玉,最后她只能由父母做主,嫁给了程国公了。 后来她生了个儿子,谢氏也生了个儿子,可是她运气好,儿子比谢氏的儿子聪明,原本是该高兴的事情,谁知道谢氏还有一个闺女,却是更聪明的,竟然下棋赢了自己引以为傲儿子。 可怜燕祈后来虽然中了状元,这辈子却还要背着输棋给一个小姑娘这样的丑事了。如今燕祈居然还喜欢上了那个赢了自己的小姑娘,这让程国公夫人如何能接受的了。 “那沈家姑娘,也不是顶顶好的,你又何必非记挂着她呢?”程国公夫人想了想,只开口劝道:“况且如今听说皇上正在为豫王物色王妃,她条件这样好,只怕将来还有别的造化也未可知。” 燕祈今日正巧从豫王府回来,当然明白程国公夫人说的话,只是,再他看来,事情既然没有成定局,他就可以先下手为强了。 第109章 罚抄 老国公夫人倒是挺支持燕祈的,毕竟晚辈中像沈清薇这样出众的姑娘并不多,虽然以前燕苒时不时总会回家说沈清薇一些坏话,可老国公夫人自己也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这只是姑娘家之间的相互妒嫉罢了。 这样说来,这沈清薇必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不然燕祈也不会真的就输个了一个黄毛丫头。 “你既有这个心思,就应该早些透露出来,这样我们也好为你早作打算,不过现在也不迟,豫王殿下此次回京就是为选妃来的,如今他只身回封地,必定是没有选中合适的人选,沈家有老太妃在宫中,若真的有心安排,只怕这豫王妃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如今既没有消息,必定是不成的,这时候我们再去提一提,这事情的成面也就大一些了。” 程国公夫人听了,一双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奈何她娘家那几个姑娘,实在是连她自己也不怎么能瞧上眼,若是硬塞给自己的儿子,她也实在不忍心,便随口道:“老太太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事情还是先不要伸张的好,暗中打听打听,到时候也不会显得太突兀了些。” 老国公夫人倒是乐观的很,只笑着道:“这有什么突兀的,男未婚女未嫁的,沈家那姑娘翻年也十五了,只怕他们家也开始为她物色起来了,这事情倒是要赶紧着点了。” 燕祈见老国公夫人支持自己,心中也是一喜,只开口道:“那孙儿就等着老太太的好消息了,就看老太太急不急着抱曾孙了。” 老国公夫人听了,只哈哈笑了起来道:“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是个状元爷,怎么还这样小孩子气,拿这个来吓唬我不成?” 燕祈眉梢暗暗一动,回想起沈清薇的样子,还有几分期许,就听老国公夫人继续道:“不过你这一招倒是管用的,我还真着急要抱曾孙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就在书院里头听见卢倩雪和柔佳县主正在那边吹嘘,说两人得了豫王殿下的请帖,得以去参加豫王殿下的宴会,还说那豫王府的后花园如何秀美无双,只怕这京城所有的园子都比不过呢。 那些不知道实情的人,还围着卢倩雪溜须拍马的,恨不得变成一只苍蝇,也跟着飞进去看看,唯独沈清薇和谢枚在那边一个劲的捂嘴笑。 “三表姐,你说世上怎么又这么厚脸皮的人呢?分明是自己去的,还说是别人请的,真是笑死人了都。”谢枚是平宁侯唯一的嫡女,又有萧氏这个姨母,从小就娇生惯养,从来就没怕过什么人,如今听卢倩雪这样大言不惭的开口,实在也是听不下去了,便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谢枚声音清脆,且并没有刻意压制,所以这话一出口,大殿里的大多数人都听见了,视线一下子从卢倩雪那边转移到了谢枚这边。谢枚倒是一点儿不紧张,只继续道:“都说有的人脸皮会比城墙拐弯还厚,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这种人?我倒是头一次知道呢!” 这话说的那么明显,分明就是指卢倩雪,这下子众人的视线便在卢倩雪和谢枚之间移来移去的。卢倩雪天生性子刁蛮,便忍不住站起来道:“谢枚,你说谁呢!” 谢枚挑眉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一脸挑衅的卢倩雪,冷冷道:“谁出来应我就说谁呀!” 一旁的崔锦屏瞧着,只觉得这火似乎越少越旺了起来,便拉着谢枚的手道:“好妹妹,大家都少说两句,这一大早就这样火辣辣的。” 沈清薇看不惯卢倩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只是平时懒得跟她计较而已,今儿难得谢枚都看不下去了,她也乐的看热闹,只轻轻扯了扯崔锦屏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道:“崔姐姐,我们看热闹就是。” 崔锦屏没料到沈清薇如今这样坏,只笑着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看热闹了?” 沈清薇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以前没品出看热闹的好处,如今倒是品了出来,觉得也挺好玩的。” 崔锦屏瞧她那副样子,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还是担忧道:“你好歹劝一劝,这要是打了起来,若是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沈清薇知道崔锦屏说的有道理,卢倩雪的闺誉如何,这跟自己没啥关系,可谢枚是自己的亲表妹,万一要是有个好歹,萧氏必定也会问起,怎么好好的在书院里头发生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她这个做表姐的也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卢倩雪跑过来就要发难,沈清薇只一把拉住了谢枚的袖子,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卢倩雪伸出手来,一巴掌正要打到沈清薇的脸上,外头却有人喊了起来道:“豫王殿下来了!” 众人闻言,只都忙不急往殿外看过去,卢倩雪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手臂,却瞧见卿钰山长正带着李煦从门口经过。 卿钰山长看见这一幕,眸光顿时冷了几分,只开口道:“卢倩雪,去训诫室面壁思过。” 卢倩雪还想辩解,看见卿钰山长的眼神,顿时就黯淡了下来,只乖乖低着头不说话。 李煦眉梢暗暗挑了挑,抬眸的时候却正好和沈清薇的视线相触,沈清薇慌忙低下头,避过李煦的视线,只听李煦道:“山长对这些女学生们,也不必太过严苛,姑娘家偶尔在一起打闹一下,也无伤大雅,面壁思过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依王之见,她既然违法了院规,不如就罚抄书院的院规一百遍,这样也好小惩大戒。” 众人闻言,都惊讶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真是好一个“小惩大戒”,书院院规足足有八百来字,这要抄一百遍,那就是八万字,这得抄到哪年哪月才能抄完呢? 卢倩雪闻言,只惊的长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脸求饶的看着卿钰山长,卿钰山长怎么可能为了她去驳回李煦的话呢?只笑着道:“既然殿下这么说,那就按殿下说的办好了,倩雪,你去训诫室准备准备吧!” 从始至终,李煦的脸上一直都带着那一股子浅淡的笑容,真真是做到了杀人不眨眼啊!一众女学生从现在才真正的明白,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美如谪仙的的豫王殿下,竟然是这种人!!!别说什么怜香惜玉,这分明就是拉手摧花啊,有木有! 沈清薇的嘴角露出些许几不可见的笑来,低下头眉,忍不住抬眸偷偷的睨了李煦一眼,见他面颊有些消瘦,一时间倒是觉得心尖上似乎略略有些抽痛。 只刚刚的那一瞬间的对视,李煦又如何没有瞧见,沈清薇的眼眶下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乌青,虽然她今天特意上多了粉,可也没逃出李煦的火眼晶晶。 李煦唇角微微一勾,跟着卿钰山长往书房里去了。 众人此刻仍然在为卢倩雪的事情唏嘘不已,见李煦走了,纷纷围到了卢倩雪的身边,一旁的柔佳县主也是一脸懵的样子,只小声安慰道:“堂姐,可能表哥他并不知道我们书院的院规有八百多字,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去求求山长,你说如何?” 其他人看见卢倩雪脸上那样子,如何敢开口,只都静静的站着,不敢上前。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李煦跟着卿钰山长从抄手游廊上一路远走,那衣袂在秋风中翩翩飞舞,不多时天色却暗了下来,下起了雪来。 几个姑娘从外面笑着进来道:“这可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呢!社长,我们什么时候开社咏初雪呢?” 沈清薇见众人提了起来,一时倒也拧眉想了想,一旁的谢枚只眼珠子一转,开口道:“三表姐,过几日不正好是四表妹的乔迁之喜吗?若是这雪为化开,不如就在她的新院子里开一次社,这样也算是替她热闹了,众人也有的玩,况且在家里头有吃有喝的,也比在书院里强一些。” 沈清薇听着只觉得是个好主意,只是沈清萱这两日还没来上学,这事情还需同她商量商量,便笑着道:“你倒是会挑地方,在我们家开诗社,你带着人来白吃白喝白玩,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 谢枚知道沈清薇这是玩笑话,哪里就当真了,只笑着道:“可不就是,我听说四妹妹院子里还有一株红梅,这两天天气越发冷了,只怕也要开了,到时候咏雪咏红梅,随便我们玩,岂不是热闹?” 崔锦屏也爱凑个热闹,便笑着道:“只怕萱萱听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清薇想了想,既然要开诗社,那就要再多请几个人,人多了才热闹,故而便和崔锦屏两人又研究了片刻,又说等回去的时候,再问问沈清萱的意思。 这雪下了小半天,沈清薇心里却空落落的,倚在窗口看着那雪花一片片的飘落,远远瞧见山门口的地方,卿钰山长送了李煦上路。她站的高,也看不清楚,就瞧见他穿了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在雪地里尤为显眼。 沈清薇看着看着,不觉眼眶就湿了,原来李煦真的是一个狠心之人,说不见就真的不再见了吗? 第110章 诗会 其实李煦哪里是沈清薇心里所说的狠心之人,他今日来琅嬛书院,嘴上说是有东西落下了,可真要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可能急急忙忙的,等要到了离京的最后一天,才想起来要过来取的。在李煦心中,最重要的,不过就是临走的时候,来书院瞧沈清薇一眼。那个印章他已经随身带着了,只是放在荷包里,不方便让沈清薇瞧见罢了。 卿钰山长亲自送了李煦走出山门,李煦转身向山长做了一个长揖,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书院二楼藏书阁的一扇窗子开着。虽然沈清薇穿着书院里固定的款式单一的袄裙,可那清冷如莲的气质,在这大雪天中,越发的浓郁了。 李煦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心里暗暗道:最迟不过元宵灯会,我总会回来见你的。 沈清薇瞧着李煦和卿钰山长在门口话别,略略觉得有些无聊,外头的雪珠子飘进眼眶里,冷飕飕的,可遇上了热泪,瞬间就化了个干净,沈清薇拿帕子压了压眼角,转过身去,正瞧见崔锦屏从远处过来。 “你身子又不好,站在这个风口上干什么?”崔锦屏说完,视线也往窗外瞄了一眼,就瞧见李煦已经转身,往不远处挺着的马车走了过去,那马车上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瞧着怪冷清的。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就是去接老王妃回京而已,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必定是要让他们母子团圆,在一处的。”崔锦屏只劝慰道:“你要是放心不下,就去跟他说几句话,眼下不还没走吗?”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只忍不住红了起来道:“崔姐姐又取笑我,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还不是桥归桥、路归路的两个人罢了。” 崔锦屏知道她嘴硬心软,也不多说,只伸手把窗户给关上了道:“过几日还要开诗社,够你忙的,你要是冻病了,可就群龙无首了。” 沈清薇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沈清萱乔迁之喜,她自然不能不到场的,沈清蓉原本倒是爱出风头,可如今走路还不利索,能不能去还未可知呢! 这日子一晃也过的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十八,沈清萱乔迁新居的日子。大雪下了两日,如今倒正好是赏雪的好时节,那日沈清薇回家就和沈清萱重新拟定了一下请的人选,除了几个和卢倩雪交好的人没有请之外,其余平常和她们姐妹玩得来的人,都请到了。 瞧着客人们一个个的过来,沈清萱只一边招呼,一边笑着道:“明儿我要是去书院,遇见了山长肯定要被训的,就因为我这破事儿,今天书院的学生都少了一半了!” 众人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平常就看不惯卢倩雪的人就开口道:“怕什么,不还有卢倩雪每日都要去训诫室抄院规吗?书院里怎么会没有人呢!” 另外一个就笑道:“卢倩雪也是活该,平常就欺人太甚,动不动就给我们这些人脸色看,要不是她祖父如今是当朝首辅,谁会怕她?听说上回死皮烂脸的去了豫王府一趟,被豫王殿下整整晾了一下午,真是够丢人的。” 谢枚闻言,只加油添醋道:“可不是,她和她那个哥哥,都是最不要脸的,听说她哥哥最喜欢没事逛窑子听小曲的,你们可都擦亮了眼珠子,千万别去招惹他,我倒要瞧瞧,这京城还有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她的!” 沈清薇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像话起来,一会儿林氏来了,要是让听见了,可不就难看了,便急忙笑着道:“表妹,咱这么好的日子,你提他们做什么?白的扫了大家的兴致,依我看,先都别坐着,外头的江南朱砂开得正艳丽,我们一起赏花去,一会儿回来,每人各诌一首,大家伙一起评一评,谁要是写的最入不了大伙的眼呀,就罚酒喝!” 众人知道这本就是玩闹,涂得就是一个高兴,便笑着道:“好呀好呀,这办法好,今儿我们就看谁先醉倒下,就知道她写的诗必定是最差的!” 众人笑着都往外头去,一个个披着斗篷的、穿着鹤氅的、带着毡帽的,活脱脱画里出来的人一样。林氏带着丫鬟们从院外进来,远远的瞧见了,心里也欢喜的很,只开口道:“姑娘们,天冷,还是里头坐着好,若是想赏花,折一枝进去赏也是一样的。” 沈清萱听了,只笑着道:“母亲,这可大不一样呢,只有在这雪地里赏梅花,才有趣呢!若是一屋子人呆在房里,看一枝梅花,那有什么意思的?” 沈清薇也跟着点了点头,又道:“今儿地上的雪没有化开,只怕老太太是不方便过来了,可惜这么好的花,她瞧不见。” 沈清萱素来孝顺,闻言便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道:“轻红,折一枝梅花,给老太太送过去,就说是我孝敬她老人家的,让她在屋里也有漂亮的梅花看。” 林氏知道沈清萱这奉承老太太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只笑着摇了摇头,又说:“到底天气冷,你们赏好了梅花就进去吧,不是还要作诗吗?一会儿冻着了手指,可怎么写字呢?” 沈清薇知道这些姑娘家平常在家也都是金尊玉贵的,身子骨也都不硬朗,便开口道:“三婶娘说的对,这梅花都赏过了,我们都进去吧。” 众人进了房间,暖炉将整个大厅烤得热热的,中间一溜烟两张长几并排拼接在一起,上面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一旁的小茶几上,各色的茶果点心也都一应俱全。沈清薇拿着笔,正想随便写一首交差,外头又有丫鬟进来传话道:“回四姑娘话,外头收了几样礼,都在门房那边放着呢,二太太说既然是指明了给四姑娘的,让我们直接往这边搬过来,只是东西还挺大的,所以过来问姑娘一声。” 沈清萱这下子自己也觉得奇怪了,便开口问道:“都是谁家送的礼,我虽然今天换个院子住,可除了这些姐妹们,也没告诉别人呀,怎么还会有人送礼来了?” 那丫鬟哪里知道这些,听她这么说,就规规矩矩的回道:“一份是平宁侯世子爷送来的,是紫檀木雕的渔樵耕读摆件;还有一份是程国公府的世子爷送的,是一副渔舟唱晚的山水画,作画的人叫什么?崔翰?” 众人听崔翰这个名字,只都惊了一跳,崔翰可是前朝国手,他的画存世不多,如今已是天价了,没想到程国公世子出手如此大方。只是大家更想不到的是:燕苒以前和沈家姐妹也并不对盘,这程国公世子怎么反而给沈清萱送起了东西来?众人都知道程国公夫人如今正忙着为程国公世子张罗亲事,莫不是? 大家伙心中的疑惑还没揭开呢,只听那边小丫鬟接着道:“还有最后一份,是豫王府的下人送来的,是一个舶来国传进来的小玩意,一打开里面的小人还会唱歌跳舞的,听他们家来送东西的下人,说管那个叫八音盒。” 众人这下子可都奇了,豫王殿下前几日就已经离京回了封地,这巴巴的人走了,还交代了府上的下人给沈清萱送了礼过来,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沈清蓉因为身子没好利索,一早也就过来了,这会儿正坐在垫着厚垫子的靠背椅上,听见那丫鬟说起这三个人都给沈清萱送了礼,脸色只不自觉变了又变。上回她们俩摔了,豫王派人送了跌打药膏过来,小谢氏一个劲的得瑟,如今全府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沈清萱得了跌打药膏,那是托了沈清蓉的福分,偏如今沈清萱搬家,豫王殿下还记挂着来送礼,这明眼人一看,也就知道到底是谁托了谁的福分了。 沈清蓉只觉得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谢枚就先开口道:“原来那紫檀木的根雕是送给你的!我前几日在我哥哥的书房见了,觉得好,想问他要过来,偏他还不肯,我以为他自己喜欢,想留着呢!想到便宜了你。” 沈清萱这儿被天大的馅儿饼砸得晕晕的,一时间愣了片刻,随即只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有些不解问道:“三姐姐,豫王殿下怎么会想起来给我送礼呢?” 这让沈清薇如何知道?只是沈清萱这样问她,反倒让她有些尴尬,有一种浓浓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他为什么给你送礼,我可不知道,再说了,别人不是送名贵的根雕,就是送国手名画,他就送了一个小玩意儿,也算不上什么,你也不必这样记挂着。” 众人听了沈清薇这话,都向她投去的暴雨梨花针一样的视线,能得到豫王殿下亲自送的东西,还说算不上什么?那到底要怎样才算是算得上什么呢? 沈清萱眨了眨眼睛,一时也不知道所以然,便吩咐丫鬟道:“既然这样,那就都搬过来吧,也让大家伙都一起看一看。” 第111章 说亲 丫鬟领命去了,一时间厅里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起来,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一点,沈清萱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若是要等到她及笄之后,那可还有三四年的光景,可程国公世子和豫王殿下却都是已过弱冠的年纪,就是他们愿意等,只怕家里的长辈不愿意等,皇上更不愿意等了。 所以众人分析到这里,多少也就明白了一些,这东西明着是送给沈清萱的,可暗地里兴许是为了讨别人的欢心也未可知。沈家如今也就只有沈清蓉和沈清薇已到了适婚的年纪,看来程国公世子和豫王殿下心中的人选,必定也在这两人中间。 沈清薇瞧着大家伙各自想心思,场面一下子有了一些冷清,便笑着道:“我倒是有了一首,我吟出来,崔姐姐帮我写下来如何?” 崔锦屏便笑道:“我这手才暖和一些,你又要让我动笔,罢了,你快说吧。” 崔锦屏拿起笔,抬头等沈清薇吟出来,众人这才都为了上来,听她说下去。 沈清薇抬起眉宇,从浅绿色的窗纱中望出去,看着院中那一朵红梅,只开口道:“不涿群芳斗丽华、凌寒独自雪中夸。留将一味堪调鼎,先向春前见落花。” 崔锦屏一边听她吟诵,一边提笔写了起来,写一句就赞一句,又道:“有些意思,只是起得平平了,到底缺一些妧媚。” 沈清薇便笑着道:“古往今来咏梅的句子太多了,我使劲想也想不出好的,也只能这样了。” 众人又拿起崔锦屏写好的诗句看了一眼,只道:“薇薇这一首,虽然中规中矩,立意倒是也够了。” 沈清萱一时不服,也拿着笔想了起来,眼珠子眨来眨去的,忽然就停下了脚步,站在长几前,正想落笔,那边崔锦屏道:“你只管说出来,我替你写了。” 沈清萱便放下了笔,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玉奴素清奇,一片冰心谨自持。唯恐蝶蜂交乱谑,肯将铅粉剩残枝。” 众人听罢,都点头道:“萱萱这一首,有些意思了,到底生动许多。” 沈清薇也觉得沈清萱这一首不错,只点头道:“看来这一个月,你在家也没白养着,倒是下了一些苦功夫的。” 那边沈清蓉见她们姐妹都有了,正打算自己也想一首,外头丫鬟已经拿了东西进来,又道:“林家表少爷也派人送了东西过来,是一架牡丹花双面绣插屏,太太也让奴婢们一并拿了过来。” 这几样东西一送进来,原来写诗的长几上就摆得满满当当的,沈清萱又把那副渔舟唱晚的画给打开了,众人品鉴一番,都说是崔翰的真迹。不过大多数人反倒没有被这古董字画所吸引,只都好奇的看着那个制作精巧的八音盒。 这八音盒外头看着是紫檀木的盒子,上面包着金属压条,嵌着好些个珍珠、玛瑙、绿松石、红宝石,光这些东西扣下来,只怕还能卖不少银子呢,沈清萱走过去,将那八音盒打开,里面睡着的一个小人儿就站了起来,金发碧眼,穿着一袭纱制的长裙。 众人只好奇问道:“怎么不动呢?不说是会唱歌的吗?” 沈清薇前世在宫里见过这东西,当时是舶来国进贡过来的,皇帝赏了她一个玩,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机巧,便上前伸手将盒子边上的一个金属发条拧了几圈,只见那小人儿便在盒子里翩翩的舞了起来。 那音乐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只觉得听着特别舒服,一时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 “这东西可真是有意思呢!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饶是来参加诗会的姑娘都是这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大家闺秀,还是有不少人并不认得这东西。 “豫王殿下送你这样的好东西,萱萱你可真是好福气呢!”一众人个个都羡慕起沈清萱来,不管豫王殿下送她东西的起因和目的,至少这东西是真真正正的落到了沈清萱的口袋里。 沈清蓉见大家都围着沈清萱拍马屁,心里一团火也熊熊燃烧了起来,本来打算做一首梅花诗的,这会儿这诗兴也烧没了,便只喊了丫鬟,吩咐道:“我过来做了好一会儿了,也乏了,就先回去了。” 沈清萱知道沈清蓉身子没好全,以为她是真的累了,只上前关切道:“那二姐姐慢走,等她们都走了,我再找你玩去!” 众人便嘘了沈清萱道:“我们都还没走呢!瞧你着急的。” 沈清蓉一时也不能不给沈清萱好脸色,便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只让丫鬟们扶着,就往门外去了。 送走了沈清蓉,大家伙东西也看够了,就又安静下来作诗,没人都得了一两首,也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用过午膳,沈清薇又带了姑娘们一起去后花园里头赏花,大家又在一起诌了几首,看天色暗了下来,这才各自回了各自的府上。 如此这般吃吃玩玩的,一晃就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琅嬛书院也开始放起了年假来。 这日众人正在老太太的福雅居请安,姑娘们走了之后,老太太只把谢氏给留了下来,谢氏估摸着老太太是有话要说,便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服侍着。 老太太只开口问道:“三丫头的婚事,如今你们倒是怎么看的?” 谢氏冷不丁听老太太说起这个来,倒是有些奇怪,只开口道:“这事情,我也跟老爷商量过,老爷的意思是,过了年就是春闱了,到时候不乏有一些出挑的晚辈,或许还能配得上三丫头的。” 老太太以前和程国公府的老国公夫人两人各是老封君,还算有些交情,前几日在庙里上香的时候遇上了一会,听老国公夫人旁敲侧击那个意思,倒像是看上了沈清薇,只是他们家那世子爷,也是出了名的自恃才高的很,老太太虽然有些动心,这事情还得找了谢氏来商量。 “我看,也不必在等到春闱,亲事没定下的青年才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你回去问问老爷的意思。” 谢氏心跳的厉害,能让老太太把豫王排除在外看上的人选,必定是不得了的,便小心翼翼问道:“老太太倒是说说看,媳妇也好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个什么人家。” 老太太瞧着谢氏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只笑道:“你也不用打听了,就是程国公家的那个世子爷,前些年貌似下棋还输给了我们家三丫头的。” 谢氏一听,老对头的儿子,心里立时就不愿意了起来,只拧眉道:“听说是个状元爷,怎么程国公府还没给他定下亲事吗?” “老国公爷不是才去了三年嘛,今年才出的孝,所以耽误了。”老太太瞧着谢氏似乎很不屑的样子,只又继续道:“那孩子小时候我还见过,人品相貌都是拿得出手的,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可谓天之骄子啊,配我们家三丫头,也算是郎才女貌。” 谢氏瞧着老太太一副很满意的样子,心里一个劲的郁闷啊,这条件确实很好,只怕除了李煦,大周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奈何她知道这程国公夫人的为人,沈清薇要是嫁了过去,一准要摆婆婆的谱子,让她立规矩的。 谢氏垂着眸子,拧眉想了想道:“三丫头的性子,我也弄不懂,喜不喜欢,只怕和还要她亲口说一句,我们才好张罗呢!” 老太太也知道沈清薇的脾气,觉得谢氏担心的有道理,便点头道:“既然如此,你私下里问问三丫头,若是她也有这个心思,我也好去给老国公夫人回话,不能总这样耽误着,也不好。” 谢氏点头称是,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可也拗不过老太太的意思,从福雅居出来的时候,便往流霜阁走了一回。 最近沈清薇正在替沈清蕊补习,顺带把沈清萱落下的功课也一并补一补,所以这会子流霜阁热闹的很,听说谢氏来了,众人也就放下了手中的书,迎了出去。 谢氏脸上堆着笑道:“瞧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用功,这都快年关了,还看书呢!” 外头下着雪,丫鬟便上来为谢氏解开了斗篷,谢氏只坐了下来道:“你们还去学你们的,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们三姐姐说,她一会儿就过去。” 沈清萱和沈清蕊便福了福身子,回书房看书去了。 沈清薇知道方才老太太留了谢氏下来,这会子必定是从福雅居过来的,便亲自奉了茶,问道:“母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谢氏抿了一口热茶,抬头看着沈清薇,蹙眉道:“你表哥那么好的人,你偏不喜欢,如今老太太又另外替你物色了一个人,正叫我来问你呢!” 沈清薇闻言,只吓了一跳,最近李煦走了,她的生活又回归了平静,她也有些日子没想这事情了,冷不丁又有人提起来,倒是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氏实在是不想问出口的,可又没办法,便叹息道:“我只问你,那个程国公家的世子爷,你觉得如何?” 沈清薇听谢氏提起燕祈,竟然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句:原来是他啊…… 第112章 爱屋及乌 其实燕祈前世似乎也求娶过沈清薇,只是当年沈清薇年少气盛,觉得嫁给一个手下败将,似乎对两人的面子都有些过不去,当时又有谢玉这个超级替补在,沈清薇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就把好好的一个状元爷给淘汰了。 如今回头想想,前世的自己还当真是可笑的很,要是嫁给了燕祈,别的不说,至少也是一出郎才女貌的佳话了。如今重生再世,却没有想到燕祈还会来求娶自己。 谢氏瞧着沈清薇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一时也捉摸不透,只静静等了片刻,见沈清薇不开口,这才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对这燕世子,反倒有些意思?” 沈清薇想起前世最后嫁不出去的尴尬局面,只低眉想了想,最后暗暗的点了点头。 李煦已走,不管他这辈子能不能渡过劫难,似乎也和自己没有什么瓜葛了。既然彼此都已经默认了再不想见的誓言,那就干脆不见到底了。 沈清薇只小声道:“燕世子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状元,是众人眼中的不世之才,我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呢,况且……我若是嫁给他的话,表哥那边也就不会太过失望了。” 沈清薇说的有道理,她既不能要谢玉,那必定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若是嫁给豫王、嫁给燕祈,这谢氏就有说头了,毕竟两人比起谢玉来,确实胜过了一筹,可若是沈清薇找了一个寻常一些的人嫁了,谢氏倒确实不好跟萧氏交代了,没理由放着谢玉这么好的条件不嫁,非去找一个不如他的,这不是打平宁侯府的脸吗? 谢氏想到这一层,也有些动摇了,只拧眉道:“罢了,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这样去回了老太太。” 沈清薇心里虽然还有些游移,但一想到李煦走的时候,只言片语也没有留下,如今一两个过去了,又没有半封书信往来,终究是让人觉得心寒,便狠下了心肠来,点点头道:“母亲只管去说吧,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谢氏心里愁啊,可奈何没有更好的人选,也只好就这样去了。 送走谢氏,沈清薇坐在厅中愣了好半天。李煦走的那一日,也是下着这样的鹅毛大雪,她在书院藏书阁的二楼远远的往下去,目送他离开,那时候心里也从没有想过会想他什么的,可今天偏生遇上了这件事情,倒是让自己想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封地好不好,如今天寒地冻的,他的老毛病发作了没有。 沈清薇在厅里叹了好半天的气,良辰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她还在那边发愣,只开口道:“方才大少爷派房里的丫鬟送了这一盒子的篆香过来,说是与王殿下托人从洛阳给带回来的,大少爷特意让人送了一盒过来给姑娘,姑娘你看看,上面压着的花纹都好看的很呢!” 沈清薇冷冷的瞥了一眼,只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边放着吧!” 良辰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沈清薇虽然平常不稀罕这些东西,但一般有人送了过来,多少也会表示喜欢,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冷冷就说放着的。其实沈清薇这会儿心里正生气呢!沈清薇觉得,李煦简直是这世上最无赖的男人了。 和自己不见也就算了,偏生还记挂着别人,沈清蓉她们摔了,他上赶着送药膏;沈清萱搬宅子,他又送什么稀奇的八音盒;如今又送沈伯韬什么篆香,鄙人人人都有,唯独就没有自己的,这不是故意的,还会是别的吗? 良辰见沈清薇脸色不善,一时也不敢再开口,好在沈清萱瞧见谢氏走了,便从书房走了出来,瞧见良辰手里拿着好东西,便开口问道:“良辰姐姐,这又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良辰便道:“这是大少爷送来的篆香,姑娘正让放着呢!” 沈清萱凑过去看了一眼,稀奇道:“这不是京城香铺里的样子,看着倒是挺好看的。” 良辰不好不回话,便陪笑道:“是豫王殿下从洛阳那边稍过来的,应该是极好的东西!” 沈清萱便提高了声线道:“豫王殿下稍来的,那肯定是洛阳寻香雅叙制的香,听说他们家的篆香天下一绝,只可惜只有洛阳一家店铺,别无分号呢。” “我竟不知道是这样好的东西。”良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又问沈清薇道:“姑娘,这么好的东西,当真就一边放着了?” 沈清萱见良辰这么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笑着凑到沈清薇的面前道:“三姐姐,这样好的东西不用,可不就糟蹋了?” 沈清薇道:“这又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大哥哥的。” 沈清萱倒不知道沈清薇原来也会这般吃味闹脾气,只笑着道:“你怎么知道这香不是送给你的呢?这男人送姑娘家东西,若是没有什么亲疏关系的,总不好就直接送过来,总要假托人手才行,要是豫王殿下直接派人送了东西给三姐姐,那整个京城的人不都知道豫王殿下对三姐姐有什么心思了吗?” 沈清薇闻言,只蹙眉道:“你胡说什么,我可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清萱又道:“这就对了,你想豫王殿下和大哥哥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送这样名贵的东西,如何就不是看在了三姐姐的面子上呢?上回我得的那八音盒,没准也是看在三姐姐的面子上才有的。” 沈清萱不提这个也就罢了,提起了倒是提醒了沈清薇,只听她开口道:“这就是了,她送你东西,就直接送了,难道就不怕京城的人说闲话吗?” 沈清萱见沈清薇身在局中却看不清楚,只笑道:“三姐姐别拿我笑话了,我如今才十二岁,豫王殿下怎么也不会看上我的,明眼人都知道呢!豫王殿下这么做,无非就是爱屋及乌而已。” “什么爱屋及乌的……”沈清薇闻言,脸颊只涨得通红,爱屋及乌又如何,反正过不了几日,沈清薇只等着燕祈来提亲了。一想到这件事,沈清薇只又拧起了眉头来。 快到年关的时候,家里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老太太听谢氏说沈清薇应了,也觉得这个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便派了人往程国公府捎信去了。反正如今年底了,好些事情也要等一等再说,只等过了年,只怕程国公府那边就要有动作了。 这日正好一众人都在福雅居请安,老太太便打开了话匣子,问小谢氏道:“二丫头的亲事,你和老大是怎么商量的?家里姐妹们也都大了,总要有个考量。” 沈清薇和沈清蓉不过就差几个月的光景,这要是沈清薇的亲事定了下来,沈清蓉肯定得再她前头先出阁的,如今连个人选也没有,到底也是时候该张罗张罗了。 沈清蓉最近才刚刚走路利索了起来,听老太太提起这个事情,只又觉得伤处似乎隐隐作痛了起来。 她这几个月虽然在家养伤,却也没少打听外头的事情,也知道豫王殿下此次回封地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准话来,换言之,这豫王妃之位,还有觊觎的可能性。 可是老太太如今却是看清楚了小谢氏和沈清蓉的做派了,哪里还会让她们去肖想什么豫王妃,随便找一个大差不差的人家嫁了,陪一副嫁妆,让沈清蓉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也就得了。 “这不前些日子二丫头身上有伤,光顾着照顾身子了,也没想到这事儿,翻了年二丫头也才十五,到时候再考虑也不迟。”小谢氏只小声回道。 老太太料定她们还对豫王妃之位又念想,便开口道:“姑娘年纪到了,要出阁了,就好好找一户人家嫁了,难不成那件事情一日没有定论,你就一日在家里守着?就算二丫头可以等,下面还有三丫头四丫头呢!” 小谢氏被一口说中了心思,只觉得面红耳赤,沈清蓉也是面皮子薄的人,只拧着帕子,眼眶里的泪都打起了转转。 谢氏坐在一旁,目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看小谢氏如何应对。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还没物色到好的人选……”小谢氏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打断了她的话,开口道:“前几有个老姐妹,说她的孙儿正在京中赶考,还问我有什么好的人选,给她物色个孙媳妇,我冷眼瞧着,二丫头是个好的……”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小谢氏只吓得连连开口道:“这事情怎么好让老太太操心呢,我今儿就回去和大老爷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的人选,我们选好了,给老太太过目。”这老太太说的那老姐妹,小谢氏也知道,据说年轻时候跟着男人去了岭南那边,一辈子就没回过京城,这若是让沈清蓉嫁过去了,那不就等于白白没了个女儿,天高地远的,上哪儿见去啊。 小谢氏一时也没弄明白老太太怎么如今这样厌恶起沈清蓉,心里到底狐疑的很。 沈清蓉听了老太太这一席话,早已是花容失色,拧着帕子抽噎道:“老祖宗,孙女还想在您跟前多服侍几年呢,您怎么舍得孙女儿早早的就出阁了呢?” 第113章 进宫 老太太如今瞧着沈清蓉这做派也很厌烦,便开口道:“行了行了,没事别哭哭啼啼的,我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提,你爹娘没把你的亲事放在心上,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不管吧?” 这话听上去是关心,可这骨子里分明就是厌烦,谢氏心里一个劲的暗笑,想着小谢氏母女俩也有今天。 小谢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都没什么话接茬,倒是沈清萱听了这些,心里一时有些舍不得姐姐们出阁,只拧着眉头道:“老祖宗怎么好好的又说起这个事了,二姐姐和三姐姐都是这么好的人,多得是外面的人求呢,也不着急这些,我还就是舍不得她们一早就出阁呢!” 老太太闻言,只笑着道:“姑娘家年纪大了,总要出阁的,如今是议论你二姐姐和三姐姐,过两年可就轮到你和你五妹妹了。” 沈清萱没想到好好的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只拉着老太太的手撒娇道:“老祖宗,我就不嫁我就不嫁,我要一直陪在老祖宗的身边。” 老太太虽然知道这是玩话,可听在耳朵里,还是觉得受用的很,只搂着沈清萱,一个劲道:“知道你孝顺,只是将来你要是有了你喜欢的人了,只怕就把我这个老祖宗给忘了呢!” 沈清萱闻言,脸颊顿时涨得通红的,老太太听沈清薇说过沈清萱喜欢谢玉,如今瞧着她这脸红的光景,估计是八九不离十了。 谢氏跟着沈清薇一起从福雅居出来,瞧见小谢氏和沈清蓉走在前头,便笑着道:“一个庶出的嫡女,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就算了,还真等着豫王殿下从封地回来,娶她回去当豫王妃不成?真是笑死人了。” 上回沈清蓉和沈清萱摔伤,李煦派人送了药膏过来,小谢氏那得瑟的劲儿,恨不得让全世界都以为,这药膏是李煦专程送给沈清蓉的。这事情直到后来沈清萱搬家,李煦又送了一个八音盒过来,才让小谢氏从那美梦中惊醒,重新开始反思上回豫王送药膏的意思。 只是后来李煦走了的时间长了,这事情也就淡了下来,众人也就不提起了。 沈清薇对前世的事情有些记得很清楚,可有些却模糊的,关于这沈清蓉前世究竟嫁给了谁,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说起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前世沈清薇对于别人的事情想来管的少,跟大房这边的交集更是少之又少,她压根也不会在意沈清蓉嫁了什么人。 “母亲快别这么说了,再怎么样,二姐姐也是国公府的闺女,她嫁得好,也是国公府的脸面。” 谢氏听了这话直摇头,一个劲道:“罢了,这脸面不要也罢,像她那样的下作样子,若是嫁去了高门大户的,到时候弄出一些阴私勾当来,还以为我们教的呢,还不如嫁去小门小户,大家不讲究这些,又见她是国公府出去的姑娘,供着她也就罢了。” 沈清薇觉得谢氏这话倒是说的有些道理,只点头道:“还是母亲想的透彻,二姐姐还真只有嫁去那样的人家才好呢!” 却说小谢氏和沈清蓉回了幽芳阁,沈清蓉便有些失魂落魄的,拧着帕子,一边哭一边道:“这两个月我不能起身,没天天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就把我丢在脑袋后面了,竟说要把我随便嫁了人算了……” 小谢氏这会儿也阴着脸,郁闷道:“肯定是二房三房那两个,不知道又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你什么坏话,不然的话,老太太也不至于这样对你,以前她看你的时候,虽说没有像对四丫头那样亲热,可眼里多少也是有几分疼爱的,如今瞧着,竟多了几分厌恶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沈清蓉只撇了撇嘴,小声问道:“母亲,难道你要听老太太的话,一早就把我嫁了吗?” “什么叫一早就把你嫁了?这若是豫王府的八抬大轿,你难道不愿意?” 沈清蓉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的,只小声道:“豫王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京城,就算他回来了,只怕我也没有这个机会……” 小谢氏听见沈清蓉有这样自怨自艾了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转身道:“只要豫王殿下一天没把豫王妃的人选定下来,我们就还有一天的机会,只是如今按着老太太的心思,必定是不想你去当这豫王妃的,看来也只能去求一求老太妃了。” “太妃娘娘会让我去吗?”沈清蓉见小谢氏这么说,一时紧张的睁大了眼睛问道。 “太妃娘娘心里必定也是属意你三妹妹的,可是既然你三妹妹不想去,那这机会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家,我倒是觉得,没准太妃娘娘会答应让你去试一试的,必定你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在太妃娘娘心里,你和你三妹妹其实应该也没什么两样。” 小谢氏分析的头头是道,沈清蓉听得眉梢都挑起来了,只弯着嘴角问道:“那母亲你可一定要问问太妃娘娘,只要太妃娘娘肯帮忙,这事情就有眉目呢!” 这事情对小谢氏来说,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逢年过节京城里的诰命们都要去宫里给皇后和太妃娘娘请安,但那是正四品诰命的差事,大老爷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堂官,从五品的差事,她的身份实在够不上啊! 小谢氏想了半日,一时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便拧眉道:“你也不用太着急,反正如今豫王殿下不在京城,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时间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大年初一。大周朝有规定,每年大年初一,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员家属要进宫向皇后和太妃娘娘请安,因为得到太妃娘娘的口谕,老太太将国公府的四位姑娘都带在了身边。 宫里人多,自然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处处都要讲究规矩,沈清薇之前在宫里生活过十几年,这些规矩肯定是不在话下的,这一路上在马车里头跟沈清萱和沈清蕊都说的明明白白的。 沈清蕊上回跟着老太太进过一次宫,可那时候直接去了老太妃的宫里,也没见过别的什么人,对这礼数当真还有些不熟,如今听沈清薇说了,越发觉得进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到了贵人,是不能抬头看人的,眼睛要垂着,眼珠子只能看自己鞋面往前一尺的地方,不能让人瞧着轻浮了,行万安礼的时候,膝盖要半屈着,不能随便福一福身子,要是蹲得不到位了,也是失礼了。要是有贵人问话,说话不能结巴,我们这个身份合该自称为臣女。” 沈清萱和沈清蕊听得直点头,越发钦佩起了沈清薇来,沈清萱只郁闷道:“我去年也跟着老祖宗来过一次,当时三姐姐可没跟我们说这么多。” 沈清薇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些也是前不久崔姐姐从一个宫里出来奉养的老嬷嬷那里听说的,我不过就是提点提点你们,万一遇上了,到时候也好应对自如。” 两人都感激的点了点头,唯独沈清蓉坐在角落里,一脸鄙夷的扫了沈清薇一眼,脸上满满都是不屑。 沈清萱吃了沈清蓉几次亏之后,也算学乖了不少,见她面色不善,绝对不去惹她,大家只还跟刚才一样有说有笑的,不去理她罢了。 进了宫,先去了凤仪宫向皇后娘娘朝拜,皇后一一和众人见过之后,就可以先各自散去。虽然宫里不能乱走,可来的都是官家女眷,都懂规矩,也不会到处乱走,不过就是寻了相熟的人,一起逛一逛御花园,等到了中午皇后娘娘设宴款待的时候,再回凤仪宫去就成了。 皇后娘娘的身子不是太好,这些事情也都是按规矩来,见过了众人,便喊了萧氏和谢枚,到自己的寝殿里头说起了话来。 萧氏今儿瞧见沈清薇,只觉得越发出落的明艳动人,一想到豫王殿下还没定下这王妃的人选来,便觉得自己这一颗心还悬着,如今正好见到了皇后娘娘,便索性跟她说起了贴心话来。 “娘娘,有一件事情,倒是想请娘娘做个主,也好让我们早些放宽心了才好。”萧氏和皇后原本就是闺中姐妹,感情极好,见她略展愁眉,便问道:“有什么事情,还能让你这样?” 萧氏便自嘲道:“这不是豫王殿下要选豫王妃吗?前前后后这几个月,倒是弄的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深怕他选中了您未来的侄媳妇。” 皇后娘娘闻言,立时就明白了过来,这侄媳妇指的可不就是沈清薇吗?皇后这下心里也为难了起来,虽然皇帝还没有下旨意,可她的确曾听皇帝在枕边提起过,说豫王心中早已经有了人选,只是年轻人有几分血气,还想着亲自把人家姑娘的芳心给追上手呢! 萧氏瞧见皇后娘娘这为难的表情,脸色微微一变,揣着几分疑惑,问道:“娘娘,莫非是……皇上那边已经有了定数?” 第114章 老太妃 都是亲姐妹,皇后娘娘自然是不会欺瞒萧氏什么,只打发宫女带着谢枚出去逛逛,将萧氏请进了花厅里头。 “皇上倒是没明说,只是心里大约有了这个意思,听说也是豫王自己的意思。”萧皇后说到这里,只叹了一口,她膝下到时候有两个孩子,只都是闺女,自从皇上十多年前从马背上摔下来过之后,这宫里就再无人受孕了,其实皇帝自己也明白,结症应该就是那马背上的一跤,但他是一国之君,太医们也不管乱说,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虽然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了,可皇帝的子嗣还是没有希望。 萧皇后叹了一口气,只摇头道:“也怪本宫,早些年没给皇上诞下个皇儿,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萧氏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皇后这般,便只好安慰道:“好在豫王殿下是先太子的遗孤,也算是大周的正统。”萧氏说完,只又追问了一句:“那这么说来,豫王殿下是真的选定了卫国公家的三姑娘了?” 萧皇后点了点头,见萧氏这一脸的失落的表情,也安慰道:“这京城的好姑娘多呢,改明儿你要是再看上了哪位姑娘,本宫直接下一道懿旨,给玉儿赐婚。” 萧氏便蹙眉道:“只怕他不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喜欢他这个表妹,从会走路吃饭开始,就跟在她身后,跟屁虫一样的长大,后来到了八九岁之后,知道男女有别的,这才稍微懂了一些分寸,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娶她进门吗?” 萧氏也是打心眼喜欢沈清薇,一想到这么好的儿媳妇飞了,真是要多闹心有多闹心。 萧皇后便又道:“你还是另择一个儿媳妇吧,听皇上的意思,等这次豫王回京,就要封他做太子的,到时候大周定然是要在他的手上的,要真是为了这个事情结了怨恨,将来玉儿必定会受牵连。” 萧氏一开始没想的这样长远,如今听萧皇后这么一提点,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只大惊道:“亏得娘娘你一番提点,我方才还真的想,不若趁着豫王不再京城,早早的去沈家提亲罢了,阿弥陀佛,幸好娘娘说的及时,不然我这要是去了沈家,到时候就算这门亲事成了,反倒是害了玉儿一辈子了。” 两人将此事商量妥当,萧氏也绝了对沈清薇的念头,到底觉得是谢玉自己没福分,也怪不得别人了。 沈清薇一行人在凤仪宫朝拜过了皇后娘娘之后,就跟着老太太一起,去了太妃娘娘的永寿宫坐坐。 这永寿宫里除了沈太妃,还有其他几位太妃,今儿初一,也都各自接见自己家的亲戚呢! 沈太妃瞧着沈家这几个姑娘,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只一个劲道:“好啊好啊,你们姐妹几个人可真是好呢!不像我那个时候,家里没什么姐妹,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如今姐妹们多,一起上学念书的,才有意思呢!” 沈清薇今儿穿了一件石榴红遍地金的褙子,头上戴着一套掐丝红宝石头面,梳着鸿鹄髻,衬托得整个人亭亭玉立的,这几个月她又长了一些个子,看起来已经完完全全都出落成了少女的模样。 沈太妃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满眼都含着笑,只觉得这才是卫国公府嫡女的气派。又瞧了一眼沈清蓉,便只觉得小家子气的很,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只问道:“前一阵子听说你摔了一跤,如今好些了没有?” 沈清蓉听见沈太妃问话,只小心翼翼的扮乖卖巧,小声道:“回太妃娘娘的话,已经好了,多谢太妃娘娘赐药。” 沈太妃便嗯了一声,又问沈清萱道:“四丫头,听说你如今也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了,什么时候也请了我去坐坐?” 沈清萱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笑着道:“太妃娘娘要是肯来,我就把我那些宝贝都搬出来,给太妃娘娘看。” 沈太妃好奇问道:“你都有些什么宝贝,倒是说出来听听?” 沈清蕊站在一旁听着,因为上次她进过宫,知道太妃娘娘和蔼,故而没那么拘谨,便小声道:“四姐姐说的是豫王殿下送的那个八音盒吗?” 沈清萱只笑道:“那只是其中一样,如今我已经收集了好多奇奇怪怪的好东西了。” 沈太妃听到这个,倒是有些奇怪,只问道:“怎么豫王殿下还送了你东西?” 沈清萱见太妃娘娘问了起来,只眨了眨眼睛,往沈清薇那边看了一眼道:“是我乔迁新居的那一天,豫王殿下命人送过来的,只是那时候他已经回了封地了,倒是他还有心记挂着。” 沈太妃毕竟是过来人,年轻时候和先皇那也是柔情蜜意过的,听到这里就隐隐觉得有些意思,只开口道:“前些日子听皇上说起,说是过不了多久,豫王就要回来了,这一次就不走了,直接在京城常住了。” 沈清蓉闻言,心下暗暗激动,上回小谢氏说了,要帮她想办法把这事情跟沈太妃说的,无奈今日朝拜,小谢氏没资格进来,沈清蓉也只有郁闷的份儿了。 大家伙在永寿宫坐了一小会儿,听说御花园的梅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便相约着出去看梅花去。老太太和老太妃年纪大了,就都留下了,谢氏原本也想跟着出去,无奈又被老太太给喊住了。 沈太妃见如今只有她们三人,孩子们都不在了,这才开口道:“老二媳妇,三丫头的婚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谢氏上回问过了沈清薇关于燕祈的事情,便告诉了老太太,只不过那时候正好到了年底,这事情多,她也就忘了问老太太后续了,如今又听老太妃问了起来,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老太太替她先回了道:“程国公府的老夫人托人来问过,想把三丫头说给他们家老大。” 沈太妃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心里却已经定了下来了,这门亲事只怕是不成的。 原来皇上虽然没有儿子,却有三个闺女,最大的十五、最小的也十三了。她们虽然没有去琅嬛书院念书,在宫里却也有专人教授,皇上因为疼爱这三个闺女,所以还没有给她们定下亲事。只是最近似乎听见有人传言,说大公主看上了程国公家的世子爷。 三年前老程国公去世的时候,大公主不过才十二岁,自然是不会那么早就议亲的?如今一晃三年过去,程国公府的孝期也到了,大公主也到了及笄的年份,可以成亲了。而燕祈的婚事也正好因此耽误了三年,却又契合上了大公主的年纪。只是这里头唯一有一丝不妥,造成皇帝至今还没有下定决心的原因,那就是金秋盛会上出了一个意外,燕苒进宫了。 皇上纳了燕苒,却又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自己小老婆的哥哥,说起来到底有些奇怪。 沈太妃点了点头道:“燕家那小子,倒是不错的,年少有为,将来必定也是栋梁之才。”只是……做奴才再厉害那也是奴才,李煦可是将来可以直接做皇帝的人,沈太妃压在舌根底下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老太太知道沈太妃的意思,只开口道:“我原先也是想,三丫头和豫王若是有缘分,那是皆大欢喜,可谁知道她们两个就是不来电呢!” 沈太妃却不这么认为,垂眸想了片刻道:“依我看,倒也不一定,方才我听四丫头说,她乔迁之日,豫王还派人送了东西给她,这分明就有些猫腻,四丫头如今不过十二岁,豫王难道会看上她不成?只怕豫王此举,是别有用心呢。” 谢氏以前从没这么想过,如今被老太妃这么一提点,反倒觉得有那么些意思,只开口道:“前一阵子,豫王殿下还特意派了人,送了洛阳特制的篆香给伯韬。” 沈太妃便又问道:“那他送过东西给三丫头没有?” 谢氏这回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只郁闷道:“早先二丫头和四丫头摔伤那会儿,他还送了药膏到府上,只是唯独没有送过三丫头一星半点的东西。” 老太太也跟着拧眉想,跟着道:“谁说没送过的,龙岩寺的那一瓮山泉,可不是他送的,听说三丫头当上了琅嬛书院的社长,那也是他钦点的,只是似乎从那次九安山回来之后,他们两个好像就再没见过面了。” 谢氏之前只一味听沈清薇说她自己如何看不上豫王,也从来没说过她和豫王之间的事情,如今见老太太分析的这般有理,也只恍然大悟道:“这事儿我倒真的没关心过,我今儿回去,就把那天跟去九安山的丫鬟喊到跟前来,好好的盘问盘问。” 总之一句话,这姻缘没成啊,两位老太太都不大高兴,只一心想着能不能再把他们两个再撮合撮合。 第115章 梅林 皇宫的御花园里头,有一处梅林,据说有上百种梅花的品种。寻常的大户人家,像卫国公府那样有一个不小的后花园的,里面也不过只种了十来株有名的梅树,且花期各有参差,想要观赏整片的梅花,也不容易。 如今好容易有机会进宫来,大家也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去瞧一眼。况且今儿又是大年初一,命妇们都穿着诰命制服,可姑娘们却着装随意,在梅林里面悠闲的赏花散步,一个个都人比花娇,花比人媚。 沈清蓉因为身上的伤,在幽芳阁足足躺了有两个月,早已经把她憋得要死的,又想起那时候在沈清萱听雪阁作梅花诗的时候,她因为生气早早的离席了,白白错施了一个让她一举成名的机会,还觉得很可惜呢!这会子虽然人还在永寿宫里头,心早就飞到了梅园去了。 沈清薇倒是没什么想要去赏梅的心思,那梅园上辈子十几年也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了,年年都开一样的花,她都能把那些梅花的品种倒背如流了。这种日子去赏梅,其实真的没什么意思,因为她知道,皇上就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人,没准还会在梅园出没呢! 不过想起这个来,沈清薇倒是回忆起了一件事情来,似乎上辈子卢倩雪进宫,好像就是有梅林偶遇那么一说。沈清薇还记得前世有一年,皇上率众嫔妃赏梅花,那时候卢倩雪已经生下了皇子,皇帝还说过,当年若不是在梅林遇上了卢贵妃,朕只怕就无后了。 沈清薇掐指算了算,按照前世的时间,那卢倩雪进宫,应该就是这一两年上头的时间了?沈清薇这时候倒是有些想看热闹的心思了,按说卢倩雪如今的目标是李煦,这李煦明明还在世呢,那前世的她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进宫了呢? 四人一行走到永寿宫的宫门口,早有宫女在门口候着,见她们出来,便迎上去道:“太妃娘娘吩咐奴婢,若是姑娘们想去梅园赏梅,让奴婢带着姑娘们过去,今儿御花园人多,仔细冲撞了人。” 这宫女温和老成,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她还做了她宫里的教习嬷嬷,如今却也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光景,沈清薇见到她便觉得特别亲切,只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御花园走。 沈清萱因为一早听沈清薇说了那么多宫里的规矩,这会儿也不敢太过兴奋,只跟在沈清薇的边上,偶尔看看这四周的房子,之见四周的宫殿都是雕梁画栋,巍峨森严,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敬畏来。 “三姐姐,进了宫真的就一辈子不能出去了吗?”沈清萱只好奇的睁大了眼睛问沈清薇。 沈清薇拧眉想了想,终究点了点头道:“是啊,进了宫就一辈子在宫里了,除非你能一辈子在宫里平平安安的,等到了老太妃这个年纪,皇上都敬着你了,这样或许还能出宫走动走动。” 沈清萱听了这话眼神就带着哀怨,只叹息道:“那么大的房子,每天都住在里面,只有宫女和太监陪着,那岂不是要闷死?怪不得我看见前朝的传奇上写着:一入宫门深似海,古人诚不欺我啊!” 沈清薇听她这絮絮叨叨的一席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叩了一记,问道:“你这几个月养伤在家,看来功课没有看多少,这小人书倒是看了不少呢?你倒是说说,你都看了写什么传奇故事,我也听听?” 沈清萱闻言,顿时就禁了声,家里头是绝对不允许看这些闲书的,书房里也不会有这些书,沈清萱的这些书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呢? “三姐姐快别说了……我、我什么都没看过。”沈清萱只急忙解释道。 沈清薇瞧她这一脸担忧的表情,只笑道:“那你告诉我,是谁带了这些书给你看,我就放过你好了。” 沈清萱红着脸颊,一时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见沈清薇正等着呢,也推脱不了,便开口道:“是……是玉表哥,还有渊表哥,可是渊表哥带来的书我都不喜欢,都是什么衙门捕快江湖案子,一点儿也不好看,还是玉表哥送来的好看……” 沈清薇不等沈清萱把话说完,就知道她说的好看的,大约是哪些书了,那些书沈清薇今生是没看过,可前世在宫里赋闲的时候可没少看过,都是一些写男女情情的书,虽然算不得大逆不道,但看多了,终归还是容易移了人的心性。 “那些书还是少看为好,你今年落下这么多的功课,还不好好用功,下次我遇上表哥,定然要说他一顿才好!” 沈清萱闻言,脸上便焦急了起来,只忙不急道:“好姐姐,你可千万别说玉表哥,都是我求了他,他才给带的。” 沈清薇知道谢玉的为人,若是对一个人好,那股子殷勤劲儿还真的可以把人给暖死了。只是前世的自己是一个捂不热的冷心肠,所以才会辜负了谢玉的一番苦心。今生她虽然知道改过了,可也不想看着沈清萱痛失了这样如意郎君,必定也只能再欠谢玉一世了。 “那你以后别让他带了,开了年他也要下场子的,你还竟然他做这些事情,真当他是咱们家的小厮了吗?” 沈清萱听沈清薇说的头头是道的,脸颊越发红了起来,正这时候,前头领路的宫女停了下来道:“姑娘们,前头就是御花园里的梅园了。” 因为方才她们去了永寿宫小坐一会儿,已经和赏梅的大部队错开了时辰,故而这会儿梅园里并没有很多人,偶尔有一两个结伴的,这个年岁的也多半都是琅嬛书院的学生。 沈清薇才进去,就瞧见了谢枚身边也跟着宫女,正在梅园里闲逛,谢枚见沈清薇她们都来了,只笑着迎过去道:“你们怎么才过来,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还想着要是遇不上你们,就先回去了。” “我们在老太妃那边多坐了一会儿,怎么你没在皇后娘娘那边多坐一会儿吗?”沈清薇只问道。 谢枚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在家颇受宠爱,对一些事情想的也不深,便随口道:“姨母和母亲在说话呢,我就先出来了。”沈清薇听了这话,眉梢倒是忍不住动了动,这萧氏和能皇后娘娘商量的事情,除了她们萧家的事情,必定也就是谢玉和谢枚的婚事了。 站在皇后娘娘的立场,若是谢枚能嫁给李煦这肯定是最好的,因为萧家这一辈总共只有两个姑娘,且都已经出阁了,也只能指望谢枚了。可若是皇后娘娘能做这个住的,那下一道懿旨,直接赐婚也就得了,何必还要这样等着,让京城众人还这样心心念念的盼着?所以,以沈清薇的判断,只怕皇上并没有心思,想让谢枚嫁给豫王。 “过两天来我们家玩吧,自从书院放了假就没见过你,还怪想的呢!上回表哥亲自来送年礼,也没瞧见你跟来。” 谢枚闻言,只蹙眉道:“我年前去外祖家住了两日,我老祖母身子不太好,母亲让我多陪陪她,所以就没去你家了,外祖家也没有个伴儿,我怪无聊了。” “怎么没有伴儿?不是还有几个表兄表弟的吗?”沈清薇只调侃道。 谢枚见沈清薇故意笑话自己,脸颊不由就红了起来,只忸怩道:“他们几个一个个就知道舞刀弄枪的,哪里会陪我玩?我也不稀罕他们陪我玩。” 萧家武将出生,家里世代都是武官,所以儿孙们行武也是家传,这一点沈清薇并不奇怪,不过瞧谢枚那娇滴滴羞涩的样子,多半定然是瞧中了这其中一个了。 “你不稀罕他们陪你玩,只要他们稀罕跟你玩,那不就成了,这世上哪里就有那么多两厢情愿的事情,还不就是你顺着我,我让着你罢了。” 谢枚一时也没的反驳,有觉得沈清薇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这脸颊就越发红了起来。 这时候沈清萱和沈清蕊也从远处走过来,沈清萱还折了一枝梅花,见她们两人正在说话,便开口问道:“三姐姐,你们聊什么呢?怎么聊得这样开心,我和五妹妹都折了梅花回来了,你们还没说完?二姐姐呢?” 沈清薇被沈清萱这么一问,转过身子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沈清蓉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梅园可不比国公府的后花园,上百株的梅花在里头,要是走的太深了,迷路也正常的很呢! 况且沈清蓉若是想进去赏梅,好歹也要让宫女领个路,就这样一个人走了,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领路那宫女方才正带着沈清萱和沈清蕊去里头折梅花,也没料到沈清蓉会一个人走开,听说人不见了,也只惊了一跳,脸上却显出一些慌忙的神色来,只开口道:“我们方才从那边过来,还瞧见皇上和他身边刘公公往梅林那头去了,这中间隔了梅溪,平常人都不往那边去,二姑娘该不会是去了那儿吧?” 第116章 圣驾 那梅溪沈清薇可最知道不过了,就是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沟,是为了方便夏天的时候给这附近的花木浇灌特意挖掘的。因为地处偏僻,所以上面并没有盖小桥,只是在水里安置了大约六七块的大石头,从河的这边通往河的那边,得走到了尽头,才有一处水榭联通,却是这宫里最好的赏梅的地方。 只是因为太偏远了,所以宫里的娘娘们并不常去哪儿,但是从皇上理政的御书房过来,那地方却比别处近一些,沈清薇知道,前世皇帝就很喜欢去哪儿赏梅,因为隔着一道水帘,正好可以看见那满池的落花。皇上喜欢附庸风雅,那水榭里还时常备着笔墨纸砚,沈清薇前世也偶尔去过几回。 沈清薇虽然觉得沈清蓉可能是去了水榭那边,可一时却不敢说出来,毕竟对于今生的她来说,这皇宫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若是她冷不丁说出那梅溪尽头有个水榭,这才真的让人怀疑了。 幸好那宫女倒是认得这里的,只小声道:“不然奴婢带着姑娘们去找一找?二姑娘在宫里也人生地不熟的,兴许也不会去哪儿,只要不惊扰了圣驾,应该没什么要紧的。” 沈清薇的心里只默默冷笑,若真的遇上的皇帝,只怕也不会被惊扰到吧,今上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沈清蓉又是这样柔柔弱弱的样子,要是在皇帝面前撒个娇什么的,只怕皇上心疼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被惊到呢! 皇帝如今没有子嗣,太医也不敢说是他的问题,且按照沈清薇前世的记忆,最后卢倩雪还是给皇帝生了儿子的,所以这时候皇帝即便要再多的美人进宫,那都是合理的,是为了要给大周开枝散叶。 虽然帝后情深,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纳几个妃子,皇后也不会怎样的。 沈清薇想到这里,倒还真是有些愁了起来,虽说沈清蓉是有那么些刻薄又小家子气,可像她这样的性子,就算一时皇帝图新鲜让她进了宫,只怕过不了多久也是会失宠的,到时候还不知道她会干出一些什么事情来呢! 沈清薇想了想,觉得沈清萱和沈清蕊毕竟年纪还小,若是见了皇帝,难免会紧张些,便开口道:“四妹妹,你带着五妹妹就在这边等着,我和谢家表妹过去瞧一瞧。” 皇帝是谢枚的姑父,若是有谢枚在场,皇帝至少也能顾念起萧皇后几分。 沈清萱也知道这宫里不能连跑,便点头道:“三姐姐放心,我就带着五妹妹在这边等你们,哪儿也不去。” 宫女见沈清薇安排好了,便带着她们沿着梅溪一直往那尽头的水榭去。 沈清薇她们猜得不错,沈清蓉确实去了水榭,只是她却不是因为迷路了,而是因为瞧见有人过去了水榭那边,故而才跟了过去,而那去水榭的人不是别人,却正好是在琅嬛书院中自己的死对头卢倩雪。 原来卢倩雪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说李煦一直没有确定豫王妃的人选,是因为在等着皇帝最后拍板。这京城闺秀中,身份能配上豫王的,也就只有沈清薇、谢枚、卢倩雪她们几个了。卢倩雪视沈清薇为最大的对手,奈何金秋盛会上面,她没有当成领舞,所有的风头都由沈清薇给抢了去,所以一直觉得在这方面落了下风,因此就想着找一个机会,能在皇帝面前刷一次好感度。因听宫里的人打探出来,说皇帝平常喜欢到这梅湾水榭来,所以今儿特意撇开了其余的人,假装迷路,想去水榭那边碰碰运气,谁知道却被沈清蓉给瞧见了,还跟了上去。 不过那宫里人大约也是皇帝身边的人,确实没放错了风声,这大年初一的,皇帝就往水榭那边跑了。 沈清蓉平常就对卢倩雪恨之入骨,如今瞧见她鬼鬼祟祟的往梅园深处跑,心里便起了几分好奇,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会儿,才瞧见原来梅园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水榭,因为前几天还下着雪,房顶上还堆积着一小片白皑皑的积雪,而那梅溪一路过来,都汇聚在了前头的水塘里,上面廊桥九曲,水池中漂浮着一片片的落梅花瓣,真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旷神怡。 卢倩雪走到水榭的门口,就再没有往里头去了,只在门口的空地上左右看了一眼,伸手接了一片从空中飘过来的花瓣,忽然翩翩起舞了起来。沈清蓉正觉得奇怪,却见不远处梅溪对面的小径上,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从远处而来。 那人穿着明黄锦袍,约莫三四十岁的光景,儒雅威严,却正是当今圣上。沈清蓉吓了一跳,正想迎出去接驾,忽然只觉得袖子一紧,嘴巴已经被人给捂住了。沈清蓉扭头,却看见是沈清薇正按着她的嘴巴,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沈清薇见她如此,便开口道:“二姐姐若是答应不惊动圣驾,我就松手。” 沈清蓉呜呜了两声,见自己挣脱不开,便点了点头,沈清薇这才松开了她,沈清蓉便涨红了脸色问道:“你捂着我的嘴做什么?没瞧见皇上来了吗?” 沈清薇冷冷一笑道:“瞧见了,就更不能惊动了,且看看卢倩雪想做些什么?” 沈清薇其实很想不明白,卢倩雪的目标应该是李煦,为什么会想到这种办法来勾起皇帝的主意呢?难道她忘了燕苒是怎么进宫的吗?皇帝虽然年纪大了,可依然风流不改啊,她这样做分明就是……沈清薇联系了前世再想了想,卢倩雪进宫之后,到底还是生出了皇子来,而原本属于李煦的太子之位也因为皇子的出生就没了,这一切联系到了一起,沈清薇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若是这辈子卢倩雪没进宫,那是不是皇子就不会出生,李煦也就不会死了呢? 一旁的沈清蓉见沈清薇还愣着,只开口道:“这还用看吗?明摆着是要勾引皇上,上次燕苒因祸得福进了宫,还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了呢?” 沈清薇听沈清蓉这酸溜溜的口气,忍不住随口问道:“怎么?你也眼红吗?” 沈清蓉闻言,顿时脸色又变了,她再眼红也不会眼红一个能当自己爹的老男人,沈清蓉只瞥了沈清薇一眼,不去理她,扭头看着水榭门口事态的发展。 皇帝果然瞧见了卢倩雪在跳舞,特么的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跳舞,要是看不见那才怪呢!看着皇帝眼中略带惊喜的神色,沈清薇有些着急了,这卢倩雪要是进了宫,李煦的命运只怕是要被改写了,她和李煦虽然没有缘分,可若是让他年轻轻的就死了,沈清薇到底觉得有些不忍心。 沈清薇眼珠子一转,只凑到沈清蓉的耳边,小声道:“二姐姐,上回你用绣花针害卢倩雪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若是不想我把这事情告诉老祖宗,你能帮我一件事情吗?” 沈清蓉为了那绣花针的事情,可以说是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如今好容易把那事情给忘到了脑后,谁知道沈清薇又提了起来,顿时就吓了一跳,好在那宫女和谢枚在她们的身后,并没听见她们的对话,沈清蓉只强装镇定,开口问道:“到底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沈清薇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觉得不能让卢倩雪太过引起皇帝的主意,不然她进了宫之后,这后面很多的事情又要朝着前世的方向发展,这是沈清薇所不想看到的。 “二姐姐,不然你出去跟卢倩雪搭个讪,让她不要跳了。” 沈清蓉平常虽说刻薄,关键时刻还有几分脑子,便拧着眉头问道:“你觉得皇上会吃卢倩雪这一套吗?” 沈清薇便随口道:“吃不吃我也不清楚,只是平常她在书院那样盛气凌人的,若是以后让她进了宫,岂不是更加不可一世?” 沈清蓉听沈清薇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只拧眉问道:“她要是进了宫,不是没有人跟你抢豫王了吗?” 沈清薇闻言立时就笑了:“我和豫王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他送你们跌打膏药,送四妹妹八音盒,我可是什么都没拿到过,你只说你这个忙帮不帮?不然我就……” 对于沈清蓉,还真的不能太费唇舌了,沈清薇只威胁道。沈清蓉心下一惊,到底还是害怕,便开口道:“我去试试看,若是不成,你也不能把那件事情说出去。” 沈清薇只点了点,目送沈清蓉从梅林中走出去。不得不说,单单论容貌,沈清蓉比卢倩雪还胜几分。卢倩雪虽然漂亮,但从小娇生惯养成那种不可一世的做派,是怎么掩盖也盖不去的,而沈清蓉天生就有一股子娇小病弱的美态,两人若是在一起,皇帝必定跟喜欢沈清蓉几分的。 沈清蓉出了梅林,就瞧见皇帝也从对面的梅林中走了出来,卢倩雪还在水榭的门口跳舞,时不时瞥一眼正远远靠近的皇帝,而皇帝的眼神却越过了卢倩雪,停留在意兴阑珊,正悠闲漫步而来的沈清蓉身上。 第117章 入宫 此时皇帝已经越走越近了,原本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也不用务政,清晨祭祖之后,在寝宫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听近侍太监说梅园的梅花开的正好,便想着过来瞧一瞧,他这一处梅湾水榭赏梅最好,前几日的积雪还未化开,梅花枝头,正是赏梅的好时节。皇帝一有兴致,就过来了,况且他也知道,今天皇后宴请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家女眷,这梅园肯定还热闹的很呢! 不过虽然梅园热闹,他这一处平常都清静的很,很少会有人过来,所以方才瞧见有人在水榭门口的平台上跳舞,倒是惊了不少。皇帝正想问一问内侍这跳舞之人是谁,却被远远走过去的沈清蓉给勾住了视线。 沈清蓉虽然是国公府的嫡女,却被小谢氏教得有几分小家子气,这种样子平素看着,还觉得有几分女儿家的小娇气,可若真的生活在一起了,才知道这其中的不痛快。而如今皇帝瞧见的,却正是好的一面。 只见沈清蓉弱柳扶风一样的往水榭这边走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媚态,一双远山眉轻轻蹙着,仿似有多少的愁绪在心头,还真是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态呢! 皇帝之觉得一个许久不曾活跃过的苍老心脏一瞬间又活跃了起来,只兴致勃勃的问身后的内侍道:“从那梅林里出来的姑娘,是哪家的?” 谢枚瞧见沈清蓉走了出去,只不解问沈清薇道:“唉,三姐姐,二姐姐怎么过去了,她要去做什么?” 沈清薇也不说话,视线在沈清蓉、卢倩雪、还有皇帝之间不断的来回。很显然,皇帝的注意已经被沈清蓉被分散了,可皇帝这样看着沈清蓉的眼神,还当真让沈清薇觉得有些后怕呢,这万一皇帝看上了沈清蓉,她到底也不好交代。好在这边还有一个谢枚呢!等皇帝再靠近一些,她和谢枚两个人一起出动,把皇帝的注意力全部引开,到时候,皇帝也只当是她们一时玩得高兴了,结伴到了这梅林尽头来了。 沈清薇正这么想,没想到意外却发生了,只听见一声尖叫,在水榭门口跳舞的卢倩雪忽然身子一扭,整个人往水里掉了下去。 原来卢倩雪一边跳舞,一边还偷偷的观察着皇帝的视线,见皇帝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就跳得加倍的卖力,可谁知道她方才正跳着舞呢,却瞧见皇帝的视线已经不再自己的身上了!卢倩雪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只忍不住扭头往皇帝视线的方向看过去,谁知道她这个动作却正好和脚下的舞步是相反的。这样一来,整个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自己绊了自己一跤。 随着卢倩雪的一声尖叫,只听见扑通一声,卢倩雪已经跌入了水榭前的池塘里了。躲在梅林中的沈清薇等人也都吓了一跳,沈清蓉离得最近,听见声音更是心头小鹿乱撞了一番,只惊讶的捏着手帕伸脖子往前看了两眼,却瞧见皇帝已经过来了。 因为这里偏远,就算是有人尖叫,外面的宫女太监也不一定听见,这时候只有皇帝和沈清蓉在场,皇帝方才一腔心思都在沈清蓉的身上,冷不丁瞧见那跳舞的姑娘掉池塘里了,也是吓了一跳。幸好这水塘是连着梅溪的,水很浅,若是站直了,不过就到卢倩雪的腰线而已,只是她是斜着摔下去的,所以整个身子都在水中浸。 卢倩雪方一摔下去,还不知道这水有多深,一下子就喊起了救命,沈清蓉也不知道这水到底有多深,她平常做做小坏事还担惊受怕的,如今要是瞧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跟前淹死了,岂不是要吓死,只惊讶道:“皇上,你快救救卢姑娘吧!” 谢枚和沈清薇这时候还躲在梅林中,谢枚只急着想要出去看个究竟,沈清薇一时也没有注意,又瞧见身后不远处,听见了尖叫声的宫女姑娘们也都往这边来,一时也躲不过了,这才拉着谢枚的手,假装慌慌张张的从梅林里头出去,见了皇帝只都跪成了一拍。 皇帝以为她们是听见了声音来的,倒是没觉得奇怪,又瞧见卢倩雪正在水中挣扎,只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刘福全,下去把卢姑娘给拉起来。” 这寒冬腊月的,水面上还结着薄薄的一层冰,若不是这两天天气好,只怕这摔下去还要有个冰窟窿呢!卢倩雪方才挣扎了片刻,这会儿也发现这池塘其实不深,可她满身湿淋淋的,身上没有一处干的地方,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起来。 “皇……皇上救我……”卢倩雪这会儿瞧着一群人都围了上来,自己又如此的狼狈不堪,这若是传出去了,想嫁豫王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怕连好一些的人家都会嫌弃自己,一想起这些来,卢倩雪只觉得肝肠寸断,只能拉住皇帝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清薇这时候已暗暗有些自责,卢倩雪弄成这样,皇帝又是一个怜香惜玉的,这次她不进宫才怪了! 沈清蓉瞧见沈清薇脸色有些不好,心里也有几分纳闷,也跟着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原来是卫国公家的两位姑娘,都起来吧!”皇帝开口道,又瞧见谢枚也在,只又道:“怎么你没陪着聊天,也出来赏梅了吗?” 谢枚平常只把皇帝当长辈,见他如此谦和,便开口道:“正在和臣女的母亲聊天呢,臣女就出来陪着两位表姐赏梅来了。” 这时候刘福全已经拉了卢倩雪上来,卢倩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头上的发髻都歪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经了这样大的惊吓,还真的生出了几分楚楚可怜来,皇帝一时便有些不忍心了,又瞧见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便开口道:“刘福全,送卢姑娘去景阳宫洗漱洗漱,让备一身衣服送过去。” 沈清薇听皇帝这样安排,一颗心也顿时沉了下去。前世卢倩雪住的就是景阳宫啊,看来虽然经历了两世,皇帝已然如此。 虽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可皇帝赏梅的心思却也因此被打断了,众人便恭送了皇帝离去。 沈清蓉看着卢倩雪抖成筛糠一样的跟着那太监离去,脸上还略有不解道:“皇上还真是仁慈,御前失仪,还让她去洗漱,让给她备衣服?”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二姐姐大约不知道吧,金秋盛会那一日,二姐姐在台上跳舞的时候,皇上可就坐在台下看着呢!” 沈清蓉因为在台上晕过去的事情,已经觉得自己够丢人了,谁知道原来那日皇帝居然也在场?那照沈清薇这么说,自己岂不也是在御前失仪过?沈清蓉这一张脸顿时便的一阵红一阵白的。 见众人都散去了,沈清蓉便跟着沈清薇等人回到了梅林的入口,沈清萱和沈清蕊还在那边等着,瞧见她们来了,只忙不迭迎上去问道:“二姐姐三姐姐,方才是谁在那边叫呢!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想过去看,又怕不是你们,万一走丢了,迷路了就不好,所以只敢在这边等着。” 沈清薇便开口道:“方才是卢倩雪不小心掉到池塘里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了,皇上让她去换衣服去了。” 沈清萱便有些不理解,又问沈清蓉道:“那二姐姐为什么也会在那边呢?”其实沈清萱自从认清了沈清蓉的为人,反倒觉得她说不准会去皇帝,方才听了那宫女说的话,沈清萱还真有些担心,沈清蓉是特意去皇帝去的。 “我是瞧见那卢倩雪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所以才跟过去瞧一瞧的,没想到她居然在水榭门口跳舞,结果不小心自己绊了自己一跤,跌倒了池塘里头去了,真是活该呢!” 这时候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谢枚却挑了挑眉头,开口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不小心绊了呢?我瞧着她倒像是故意的呢!”沈清薇被谢枚这么一提点,一时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毕竟如今她虽然跌到了水了,可凭皇帝之前种种的办事手段,必定是会留了她在宫里的,这样说来,岂不是正中了卢倩雪的下怀了? 她原本想着沈清蓉过去能分散一些皇帝的注意力,没想到卢倩雪却是这样一个有心计的人,宁愿放弃自己的闺誉清白,也要进宫?沈清薇这会子连自己也想不明白了,明明前一阵子,这卢倩雪对李煦还是一副非你不可的态度呢,这也变得太快了一些? 众人到了梅林的入口,这时候时辰也已经不早了,谢枚便开口道:“你们也不要再回永寿宫去了,直接跟着我一起去凤仪宫吧,这热闹还没看完呢!走了多没有意思?” 若说燕苒那一次,是皇帝在宫外不小心撞见的,那卢倩雪这一次,不光是在宫里,而且还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这后续到底怎么办,沈清薇倒也挺期待的,只要皇上没有正式册封,这事情没准还有一些回旋的余地。 第118章 宫宴(1) 却说景阳宫中,听说卢倩雪摔进了池塘里,卢老夫人也带着卢倩雪的母亲赶了过来。这时候卢倩雪已经洗漱一新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唯独外头的衣服还要等皇后娘娘那边送过来。 卢倩雪趴在梳妆台上,哭得是痛不欲生,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从外头进来的卢老夫人见了,一脸愁容更是盖也盖不住,只劈头盖脸骂道:“你这蠢货,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了这些事情让你祖父帮你打点就成,你居然还自己跑到了皇帝的面前丢人现眼,这到底是谁给你出的蠢主意?” 一旁卢倩雪的母亲,卢家大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也陡然变了几分,只一时不敢搭话,小心劝慰道:“老太太别生气,这也是意外,我们原本想的不是这样的……” “原本想的?那看来这事情必定是你撺掇的?”卢老夫人闻言,一个刀眼扫到卢夫人的脸上,吓得她赶紧噤声。 卢倩雪抽噎道:“母亲,这可怎么办呢?那么多人都瞧见了,还有沈家姐妹也在场,那沈清薇就不用说了,本就是对头,那沈清蓉又是一个小心眼的人,还不知道要把我这事情怎么宣扬出去呢!母亲,女儿没脸见人了!” 卢老夫人气的面色铁青,一掌拍在房中的红木束腰圆桌上,神色带着几分深沉,见卢倩雪哭得这样可怜,只又气了几分,想了片刻才道:“如今也只好将错就错了,若是皇帝没有下旨,就让你祖父替你请旨入宫吧!” 卢倩雪一听,顿时又哭了起来道:“祖母,我不要进宫,皇上今年都三十五了,做我父亲都够了,我喜欢豫王,我不喜欢皇上!” “这还由得了你喜欢吗?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你湿着身子被皇上瞧见了,这事情传到了宫外,谁还敢要你?便是豫王不会娶你,只怕其他那些官家豪门之人,也不会要你,难保哪一天皇帝想到这件事,一道旨意宣你入宫,难道他们敢跟皇帝抢女人不成?” 卢倩雪哪里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整个人都呆了,眼睛只直直的看着卢老夫人,讷讷道:“老太太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孙女真的不想进宫,这宫里那么多的女人,除了皇后就没有人给皇帝生过孩子的,孙女便是进来了,只怕也只有守活寡的份儿啊!” 卢老夫人听卢倩雪这样说,只瞪了她一眼,怒喝道:“胡说,这些话也是你这样的姑娘家能说出口的吗?皇上乃真龙天子,后宫的娘娘们也只是一时没替皇上诞下龙子,没准你就是那个有造化的,能替他诞下一男半女也未可知呢?” 卢夫人听卢老夫人这么说,脑子也跟着转得飞快,其实据他们分析,皇帝之所以这十多年来都生不出孩子,肯定是他自己出了问题,但是这种事情皇帝自己怎么可能承认呢?太医也不可能这么说,况且以前皇帝和皇后也确实生过了三个闺女,所以只能证明皇帝其实是有生育能力的,有问题的,肯定都是后宫的那些娘娘们。 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卢倩雪能怀上皇帝的孩子,那必定是母凭子贵,一跃而上了。卢夫人眉梢一闪,显然是有了计划,却被卢老夫人给一眼瞪了回去。 “现在想这些事情还太早,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吧,如今你祖父还在朝呢,皇上必定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先等着消息吧。” 正说着,外头的宫女在外面传话道:“皇后娘娘派宫女给卢姑娘送衣服来了。” 凤仪宫这边,听说了卢倩雪落水的消息,皇后娘娘只是轻轻的拧了拧眉头,脸上竟似没有半点不悦。谢枚将方才在水榭那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只冷笑道:“没想到那卢家的姑娘,还有这样的气魄,本宫倒是小看了她了。” 沈清薇瞧着皇后那波澜不惊的样子,也知道卢倩雪这回进宫是八九不离十的了。前世和今生的事情总是这样无情的重复着,让沈清薇很是恼恨。 一旁的萧氏瞧见沈清薇也在其中,脸上也越发多了几分愁容,若是之前她还想着李煦的婚事总归还没定下来,卢首辅的孙女也有几分可能性,可如今一听这消息,萧氏也知道她想让沈清薇当自己的儿媳妇,恐怕是要下辈子了。 “那些人再有心计,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皇后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皇上心里第一位的,永远都是娘娘您。”萧氏只劝慰道。 皇后和皇帝当娘算是自由恋爱,那时候还是王爷的皇帝从来也没想过自己要当皇帝,只想着当一个闲散的王爷,在家里宠着王妃,两人生一窝的孩子,过过逍遥的日子,那时候的确也是过了好几年这样的好日子。 可后来先太子病逝,紧接着先帝也病重,皇帝肩头的重任一下子就重了起来,夫妻感情难免就生疏了。再到他成了皇帝,群臣一个接一个上书让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皇后娘娘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皇帝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唯一可以做的,也就是念着过去的那些情分,两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罢了。 “争那个第一有什么用呢,皇上如今也有些年纪了,若是有人真的能为他诞下一个皇儿来,就算让本宫这个皇后之位拱手相让,那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 萧氏知道皇后心里有气,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不能发作,便又劝慰了两句道:“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皇上自然明白,也一定会为皇后娘娘着想的。” 皇后冷笑了一声,皇帝吩咐太监让她给卢倩雪准备衣服,分明就是一个试探,卢家老太爷如今又是当朝首辅,她的孙女儿进宫,分位太低了,终究也不像话。皇后便想起了前几个月进宫的燕苒,当时似乎封的贵嫔之位,便开口道:“传本宫的口谕,让燕贵嫔准备一套衣服,给卢姑娘送过去吧。” 沈清薇站在一旁,听了倒是有些好笑,也不知道燕苒知道这衣服是给卢倩雪穿的,会有怎样一番表情,她们两个平常也是死对头呢!不过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中,沈清薇也知道,这卢倩雪若是进宫,差不多也是从贵嫔做起了。 其实这分位,应该算是高的了,当年她那个年岁进宫,皇上再给自己颜面,也不过就是个妃子的分位了。 萧氏见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主意,也就不劝了,这时候正好又快到了午膳的时候,凤仪宫外头的大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了。外头的太监尖哑着嗓子进殿回话道:“皇后娘娘,女眷们都已经到齐了。” 皇后的眉眼中略显出几分疲惫和无奈来,只支着恼仁回道:“知道了,你先去安排开席,本宫一会儿就出去,先让周贵妃她们应付着。” 萧氏心疼皇后,上前扶着她道:“你要是身上不舒服,就不用出去了,反正年年都是这些人,也不是没见过。” 沈清薇倒是挺同情皇后的,前世皇后在她没进宫前身子就一直不好,后来沈清薇进宫没两年,皇后就病逝了,那时候后宫当真是卢倩雪一人独大了。不过前世她似乎和卢倩雪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以至于她们虽然同在宫中,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罢了,一年就一回而已,本宫也没有什么别的能替皇上做的了,招待招待这些臣子的女眷,让她们能安安定定的相夫教子,后宅安稳了,臣子才有心替皇上出力。” 萧氏见劝不过,只点头称是,又见她们几个姑娘还站着呢,只开口道:“你们也去入席吧,一会儿人多了,走动起来也不方便。”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带着沈清萱她们一起去了外殿。这时候老太太和沈太妃也早已过来了,宫里的太妃们自己有一席,其他官员家属按照品阶爵位划分,卫国公府也在最靠前的位置,对面就是卢首辅和程国公府的位置。 程国公府老夫人方才去瞧过了燕苒,一个姑娘家在宫里,必定是可怜的,所以此时她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失落,抬起头瞧见卫国公府的老太太带着沈清薇她们入席了,脸上才多出了几分笑来,又见那沈清薇明艳动人,神情自若,端得是一派嫡女气派、国色天香,心里也高兴了起来,觉得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的上她那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孙子。 程国公夫人原先对沈清薇还有些偏见,可今儿见了在座的这些姑娘家之后,顿时觉得高低立现,这自己儿子的眼光还真不是盖的,一眼就挑中了这其中最出挑的来了。虽然瞧见谢氏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不爽,可想着如今两人也都是儿女成群的国公夫人了,好像也没有必要记挂着过去的事情了。 程国公夫人便朝着谢氏那边,稍稍的挤出了一丝笑意来。谢氏冷不丁瞧见程国公夫人对自己笑,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见鬼了呢!后来才反应了过来,只皮笑肉不笑的,也对对方挤了挤眉毛。 第119章 宫宴(2) 对于沈清薇不喜欢谢玉这件事情,谢氏到如今也没有跟萧氏透露过半分,只盼着沈清薇若是能回心转意,这一切还能有个回环的余地。如今瞧着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对那程国公家的世子爷有几分赏识,虽说谢氏对那燕祈算不得熟,可沈晖倒是对这个年轻又有才学的后辈很是赞许。若是拿谢玉跟燕祈比,虽说容貌长相那都是不差的,到底学问方便,谢玉也是比不过燕祈的。 程国公夫人瞧见谢氏也对着自己稍稍的挤出一丝笑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视线又落到沈清薇的身上,见她坐在一旁,正小声跟着家里的姐妹们聊天,形容优雅大方,脸上的笑就更甚了,只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老国公夫人瞧见程国公夫人这个样子,只笑着凑过来,低声道:“怎么样?祈哥儿的眼光还不错的吧?我冷眼瞧着,今儿这些姑娘中,就数这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最出挑些。” “祈哥儿眼光好,老夫人眼光也好,如今祈哥儿年纪也不小了,我倒是有些着急了。” “这种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总要等她琅嬛书院结业了,才能正式过门,只是定倒是可以早些定下来的,等过了这年节,我就找了人,先去卫国公府说一说吧。” 程国公夫人见老国公夫人都安排好了,倒也放下了心来,只等着年后把这些事情给办一办。 景阳宫中,卢倩雪等人正等着送衣服过去。外头宫女进来传话,说是凤仪宫的宴会就要开始了,只请了卢老夫人和卢夫人过去。卢老夫人见卢倩雪衣服都还没着落,心里便有几分狐疑。卢夫人一时沉不住气,只问那宫女道:“可曾说过,什么时候送衣服过来?” 那宫女从凤仪宫过来,自然知道的吩咐,便开口道:“那边并没有卢姑娘合适的衣服,已经让燕贵嫔准备了,大约也快送到了,请夫人稍安勿躁。” 卢夫人一时没想起来那燕贵嫔是什么人,只是听见皇后让燕贵嫔准备衣服,脸上便稍稍有些不好看了。可前来传话的宫女那都是凤仪宫服侍皇后的,最会察言观色,瞧见卢夫人脸上尴尬的几分,心里早已经耻笑了起来,心道:“再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人,用下作手段勾引了皇帝,难不成还想一进宫就封个贵妃娘娘吗?” 卢老夫人见卢夫人居然问了这样的蠢问题出来,只又气得心口犯疼,待那宫女离去了,这才站起来对着卢夫人骂道:“你这蠢妇,便是一整天都不送衣服过来,我们也只能这样干等着,你何苦还去问,还去丢这个人?” 卢夫人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丢架子,可到底不肯承认,只开口道:“是皇上让给倩雪准备衣服的,如今衣服没有拿过来,我问一声也没有什么错,况且自己不准备也就罢了,居然让一个什么贵嫔准备,这分位也忒低了些,倩雪若是进宫,难道分位还没有一个贵嫔高吗?” 卢老夫人闻言,只狠狠的等了卢夫人一眼,脸上挡不住嫌弃之色。卢家虽然如今在外人看起来光鲜得很,可她心里清楚,如今她两个儿子都是不成材的,娶的媳妇也一般的很,等卢老太爷退下来之后,卢家只怕是要一落千丈了。原本打算若是卢倩雪能嫁给豫王殿下的话,好歹卢家也能当上皇亲国戚,等将来豫王成了太子,再当上皇帝,卢家便是正儿八经的外戚了。 卢夫人想到这里,只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 “你懂什么,若是初入宫就能当上贵嫔,那已经是圣上的恩德了。若是选秀进来的姑娘,一开始不过就是当个才人、贵人的,嫔的分位已经不低了。皇后让燕贵嫔给倩雪准备衣服,只怕将来倩雪的分位多半也是贵嫔了,这已经比我想的好太多了!” 卢倩雪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不高兴,只开口道:“那不就是和燕苒一个份位?祖母,我不要进宫,我不要当皇帝的妃子,我只喜欢豫王,我要当豫王妃!”卢倩雪又不依不饶的哭了起来。 卢老夫人瞧了一眼卢倩雪,心里到底也是有些舍不得,只宽慰道:“皇帝除了年纪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豫王将来若是当了皇帝,也会有后宫佳丽,说白了都是一样的,你既然进了宫,我们自然会为你打点好一切的,你只好好的侍奉皇帝便罢了。” 卢倩雪见卢老夫人这么说,一时也不敢再反驳,便低着头,稍稍擦了擦眼泪。卢老夫人见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道:“你在这边等着吧,我和你母亲先过去了,的宫宴,若是我们去的太迟了,总归是失礼的。” 卢夫人心中虽有不舍,却也不敢忤逆了卢老夫人,也跟着开口道:“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卢老夫人又道:“你若是换好了衣服,也不用过来了,一会儿我出去,瞧见了相熟的宫人,请他们给你送些吃的来,也好过你出去,被人家见了笑话强。” 卢倩雪正有此意,见卢老夫人这么说,只一个劲点头道:“那我就在景阳宫等着祖母。” 凤仪宫的祥云殿中,各家的女眷都已经入座。皇后和萧氏也从宫内出来,正瞧见了姗姗来迟的卢家老夫人。卢家的二夫人瞧见自己婆母过来,只忙就迎了上去,一边让座一边问道:“怎么大姑娘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卢夫人闻言,脸上稍稍有几分不自在,跟着卢老夫人坐了下来,只听卢老夫人开口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还出来做什么!” 卢二夫人顿时就明白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方才她一个人坐在这边的时候,也确实不自在的紧,各家各户的人都朝着她们这一桌行注目礼,到底是让她尴尬的很。 因卢家的位置靠前,所以一眼就瞧见了席上并没有卢倩雪,便命身边的宫女前去问话,那宫女只问过了上前道:“回娘娘的话,卢老夫人说,燕贵嫔的衣服还没送过去,所以让卢姑娘在景阳宫等着了。” 又瞧了一眼安然坐在席上的燕贵嫔,只见她听了这话,眉梢稍稍挑了挑道:“娘娘吩咐下去的事情,臣妾不敢怠慢,一早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大约已经在路上了。” 皇后见燕苒说的也没有错,便点了点头,又对方才那位宫女道:“那你亲自去一趟景阳宫,让卢姑娘换好了衣服就赶紧过来吧,这里要开席了。” 宫女后脚到景阳宫,前脚卢倩雪才刚换好了衣服,听说来请,自然也不敢不答应,便跟着宫女一起到了宴席所在的大殿。 这时候一众人均已入席,就只缺了卢倩雪一人,宫女引着卢倩雪进门,只见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卢倩雪顿时就觉得有些紧张,手心中便生出一层汗来,偏生那大殿的门槛高的很,这衣服又不是她自己的,裙摆竟比普通的裙子小了很多。卢倩雪一个不小心,噗通一声,竟然直勾勾的就绊倒在了地上。 好在大殿中铺着红地毯,这一跤应是没摔疼。虽说席上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奶们,可还是有年幼的小姑娘,瞧见卢倩雪这样摔了一跤,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个人带头,其他憋着的人也就不怕了,这笑声只此起彼伏的回荡在这大殿之中。 卢老夫人见卢倩雪摔了一跤,心里早已经气得冒火了,她一再嘱咐了让她不要出景阳宫,却没想到这她居然这样出来丢人现眼。 沈清薇瞧见卢倩雪摔了一跤,一时也只忍不住差点就笑出声来,只捂着嘴巴,轻轻的抿嘴笑了笑,只见沈清萱早已经笑得捂住了肚子,只还憋不住,便对她道:“这儿可是凤仪宫,你好歹主意些,别让人瞧见了,丢了咱们国公府的脸了。” 沈清萱只急忙憋着,又带着笑腔道:“不行了不行了,真是笑死我了,卢倩雪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走哪儿摔哪儿?” 一旁的沈清蓉只冷眼看着卢倩雪的笑话,心中不屑,但到底也高兴了几分,若是卢倩雪真的因此进了宫,那竞争豫王的对手,也算是又少了一个。 沈清蓉低下头,瞧着自己指尖染着的红色的丹蔻,心里莫名觉得敞亮了很多。如今沈清薇对豫王无感、卢倩雪和燕苒都已经进了宫,最大的对手,也就只有谢枚一人了。至于谢枚,沈清蓉抬起头瞧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桌上的谢枚,怎么看都觉得她比起自己来,那还差了一截。昨天事情太忙,居然忘记更新了,今天会补更1章 ,对不起 第120章 宫宴(3) 卢倩雪摔在地上,听着大殿中传来刻意压制却带着冷嘲热讽的笑声,顿时就红了眼眶。 皇后娘娘见状,只开口对那宫女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卢姑娘扶起来,要是摔到了什么地方,皇上只怕是要心疼的。” 皇后娘娘这话一出口,顿时有几家不明所以的太太奶奶们恍然大悟了起来,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往卢倩雪的身上往过去。此时卢倩雪恨不得找一个洞钻下去,好能躲过这些带着浓浓的鄙夷的视线。 沈清薇虽然不明白卢倩雪在皇帝面前做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可是瞧着卢倩雪这会儿被人耻笑的光景,倒是对她有几分同情了,不过沈清薇也知道,别人的这些鄙夷,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奉承拍马,因为卢倩雪大约很快就会怀上皇帝的孩子。 其实这个时候,沈清薇对李煦能不能当上太子,似乎也已经不那么关心了,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当一个闲散的王爷,肯定比做大周的九五之尊逍遥自在多了。所以,即便卢倩雪能生出皇子,对李煦来说,也不应该是太大的威胁,要是失去帝王之位能让他长命百岁,沈清薇觉得,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思绪中已经占满了李煦的影子,沈清薇低头苦笑,抬眸的时候,瞧见宫女已经扶着卢倩雪往前头去了。 皇后娘娘瞧着卢倩雪走上前来,眉目中一直都带着几分笑意,见她走的近了,只指着自己左手边一处空位道:“上本宫这边坐吧!” 众人又是一惊,皇后坐在主位,下面左手边是各位娘娘们的席位,右手边是太妃娘娘们的席位。卢倩雪还未进宫,皇后让便让坐到嫔妃的席位上,这一举动看似抬举,实则却是暗中为卢倩雪竖了不少敌。 卢倩雪哪里知道皇后的深意,见方才自己摔了一跤,皇后非但没有怪罪,如今还让她去自己边上坐,脸上早已经露出一分笑来。坐在一旁的卢老夫人见了,脸上却越发多了几分愁容。皇后娘娘何等手腕,卢倩雪那些小心思,在她面前压根就不够看的。只是如今是皇后娘娘发话,若是卢倩雪自己请辞也就罢了,要是她这个当长辈的开口,倒是显得自己倚老卖老,有些拿大了。 只见卢倩雪脸上带着几分笑,只朝着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谢皇后娘娘。” 卢老夫人听了卢倩雪这一声谢恩,只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见一旁的卢夫人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只忍不住狠狠的给了她一记刀眼。 沈清蓉见皇后竟然让卢倩雪坐到了前头那个位置,心里多少有些不明白,只不解道:“皇后娘娘也真是奇怪,这卢倩雪这样没规矩,当众勾引皇上,她怎么还能这样当作没事人一样的待她呢?” 沈清萱也觉得奇怪,便只跟着点了点头,往沈清薇这边看了一眼,沈清薇便开口道:“表面上大家看着是皇后娘娘抬举卢倩雪,其实则不然,皇后娘娘这样做,只会让宫里的娘娘们嫉恨卢倩雪罢了。” 沈清萱一时没听明白,只皱眉想了半日,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沈清蓉倒是先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就算是当皇后的,瞧见别的女人勾引自己的相公,怎么可能不生气呢,皇后娘娘这样一来,只怕其娘娘瞧见卢倩雪就跟厌烦她了。” 沈清薇若不是有上一世的经验,也必定不能想的这般深远,而沈清蓉却这样一点就通,不得不说她骨子里却是也不算是个笨的。只是有时候性子太急了,又太胆小,反倒误了事了。 沈清萱听完沈清蓉这几句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随即又开口道:“你们想的可真够深的,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瞧出来,皇后娘娘看着这般慈爱,没准就是真的抬举卢倩雪呢!” 沈清薇和沈清蓉听了这话,两人只反射性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出来。沈清蓉笑完了,又觉得有些后悔了,她凭什么要给沈清薇好脸色看呢!沈清薇也不管她,只扭头对沈清萱道:“你这个想法也对,没准皇后娘娘还就真是抬举卢倩雪呢!” 一顿饭因为有了卢倩雪这个谈资和笑料,倒是吃的也算热闹。大家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私底下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人。谢氏因想着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反倒有些心不在焉,只一心想着早些回去,也好把沈清薇房里的那几个丫鬟都喊到自己的跟前,一个个好好盘问盘问。 老夫人对别人家的琐事也没有什么兴趣,听见她们几个姑娘在叽里咕噜的说话,也只轻轻的清了清嗓子,众姐妹便也都安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还一如往年一样,说了很多慰劳大家伙的话,无非就是希望各家都和和美美,让在朝的大人们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也好一心为朝廷效力。这些话沈清薇不光听过,前世作为贤妃,皇帝曾让她主持过几届的新年朝拜宴会,这种话沈清薇自己都说过不少。 皇后娘娘自从喊了卢倩雪坐在她的左手边之后,便没有再特意关照过她了。她身边坐着的都是贵妃、嫔妃等份位的人,且又一个不认识,众人都各自小声说话,唯独只有她一个人,瞧着孤零零的,尤其格格不入。卢倩雪这时候越发觉得如坐针毡了起来,看着坐在下面的祖母和母亲,真是委屈的要死了。 酒宴过半,皇后娘娘的话说完之后,便先退席了。这时候众人才开始真正的活跃了起来,几个嫔妃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们虽然无所出,但奈何进宫时间长,资格老,对于卢倩雪这种新来的,管你家里是首辅还是国公,只先言语上占了优势,酸了你再说。 “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又给我们添了一个新妹妹了。”周贵妃在这些人中年级最大,分位最高,说起话来也有条不紊,慢慢悠悠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座的大多数人听见。 这话一出,便有好些人的视线又落在了卢倩雪的脸上,只有一旁的燕苒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盘子里的菜色,只听宁妃又开口道:“可不是,这燕妹妹还没进来几日呢,又要来一个卢妹妹了,燕妹妹可是要吃醋了!” 燕苒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变,随即抬起头来,看着宁妃笑道:“我倒是不爱吃醋,只是宁妃姐姐这话听得甚是酸楚,若是过几日皇上还去我那边,我一定跟皇上说一声,让皇上也去宁妃姐姐那边坐坐,省得姐姐一说话就满口的酸味,熏坏了别人。” “你……”宁妃闻言,脸色变了又变,正欲开口跟燕苒辩解,只听另外席上坐着的沈太妃开口道:“皇后娘娘才刚走呢!殿里的太太夫人们也还没走呢,就着急着给皇上丢脸了?” 沈太妃的身份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家见她开口,只都不敢再啃声,唯独卢倩雪听了方才那几个妃子的话,脸上还依旧一阵红一阵白的。 不多时,宴会也就散席了,大多数人只叩谢了皇后娘娘的恩德,便回家去了。卢倩雪见人走的差不多了,这才敢从那个位置下来,走到卢老夫人的跟前,红着眼眶,小声道:“祖母,孙女不想进宫。” 这时候皇帝的明旨还没下来,卢倩雪也没有留在宫里的理由,卢老夫人只开口道:“罢了,你先跟我回府,还有好些规矩,我要好好教你,就譬如今日,皇后娘娘对你便是捧杀,你一点儿脑子也没有,居然也敢坐到那个位置上去,简直自寻死路。” 卢倩雪受了不小的委屈,没料到卢老夫人还这样说自己,顿时就落下泪来,只抽噎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沈清蓉瞧见了,心里只暗暗得意,想着以前卢倩雪每每在自己跟前颐指气使的模样,只冷笑道:“活该。” 沈清萱瞧见沈清蓉看着卢倩雪那充满了敌意的眼神,到底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只往沈清薇的身边靠了靠,小声道:“三姐姐,二姐姐那样样子可真吓人。” 沈清薇知道沈清蓉连在卢倩雪的鞋子里面扎针这样的事情都做过,如今只不过在背后耻笑一番,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握着沈清萱的手道:“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再怎样,也不敢欺负到你我的头上的。” 沈清萱只点了点头,又想起如今卢倩雪也失去了当豫王妃的资格了,这京城里面能排得上号的大家闺秀也就那么几个了,也不知道这豫王妃到底花落谁家,便又忍不住问道:“三姐姐,你真的不喜欢豫王殿下吗?这下连卢倩雪都进宫了,也知道谁能做豫王妃了?” 沈清薇方才才为了卢倩雪的事情想了好一阵子的李煦,如今才刚刚放下了,没想到沈清萱又提了起来,便有些无奈道:“你急个什么?难道他堂堂一个王爷,还会找不到媳妇不成?” 第121章 表哥 沈清萱被沈清薇这么一反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日才开口道:“我这是替三姐姐急呢,除了豫王殿下,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人能配得上你的了。” 沈清薇此时倒是有些释然,只玩笑道:“你呀,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要是真的心疼豫王殿下娶不到王妃,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跟太妃娘娘说一说,只说你心里想着豫王殿下呢,只是不知道豫王殿下等不等得起!” 沈清萱闻言,立时脸颊涨得通红,只急忙道:“三姐姐真是太坏了,我好心好意替你担心,你反倒开起我的玩笑来了,再也不理你了。”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这含羞带涩的模样,又想起谢玉也是端得一表人才,两人今后成婚,必定也是琴瑟和谐,到底也替他们高兴,只是转念想起自己来,如今还没个着落,反倒觉得有些凄凉了。好在燕祈对自己有些意思,也不知都程国公府的人什么时候会上门提亲了。可沈清薇哪里知道,这燕祈也一早就被别人给看中了,她自己这如意算盘,只怕也要打空了。 众人散席之后,沈太妃又请了老太太去永寿宫坐了一会儿,沈清薇等人也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不想再出去逛去了,便都乖乖的在永寿宫里面等着,只等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和沈太妃聊完了出来,众人才一起回了国公府去。 谢氏瞧老太太一路上都眉开眼笑的,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下到底有几分狐疑,一时又不敢问,只憋的心里痒痒的,老太太见谢氏这个模样,也是好笑,便开口道:“你也不用着急三丫头的婚事了,如今我瞧着,三丫头大概是和豫王殿下有些缘分的,不然怎么那些对手一个一个的进了宫去,如今若这么一盘算,这家世上能配上豫王殿下的,也就我们家三丫头了。燕家的事情,听了沈太妃的话,到底是不靠谱的,暂且先不提罢了。” 谢氏见老太太这么说,也只跟着点了点头,又道:“是儿媳妇太纵容着三丫头了,这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我太宠她了,由着她胡闹了。” 老太太见谢氏说的这两句还有些像话,便道:“你也不用自责了,三丫头的性子我也明白,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你本来就奈何不了她,便是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强迫她的,只是瞧着他们两个小的依然有缘,终究还是要撮合一下的。” 谢氏闻言,只急忙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回去,就把三丫头房里那几个丫头都喊到跟前,好好的问一问,若是她和豫王殿下之间真的有些什么,那就由不得我们不担心了。” 谢氏回了国公府,又怕一时间把四个丫鬟都喊了过来问话,难免会让沈清薇起疑心,便寻思着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长跟着沈清薇身边的良辰给喊过来,好不知不觉的先问几句,也好心里先有个数。 偏生今儿大年初一,沈清薇因为要到宫里去,一早进宫之前就吩咐了下去,放丫鬟们一整日的假,准她们下午申时之后再回来。沈清萱知道沈清薇向来有这个习惯,便喊了沈清薇到自己的听雪阁坐坐,等沈清薇的丫鬟们都回来了,她的流霜阁里头有了热茶热水的,再让她回去。 两人正在房里喝茶,只听外头几个小丫鬟叽叽喳喳道:“没想到方姨娘的侄儿居然是长得这个模样的,瞧着竟不必谢世子差哩,只是家里穷苦了一些,不然肯定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 “可不是,如今也能算上风度翩翩,除了那一身衣服寒酸了一些,我瞧着那容貌可当真是俊俏呢!”那小丫鬟说着,只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沈清萱在里面听见了,便随口问道:“你们在外头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呢?瞧你们高兴的样子,也说给我们听听?” 那两个小丫鬟并不是沈清萱的贴身丫鬟,平常只负责这房里的清扫,偶尔也会做个端茶递水的事情,听见沈清萱问起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进门小声道:“回四姑娘话,奴婢们在说五姑娘的一个表哥呢,长得真是好看,虽然穿着朴素了些,可瞧着气度不凡。” 沈清薇闻言,只清了清嗓子道:“胡说些什么,五姑娘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表哥了,五姑娘和二姑娘都是大伯娘的闺女,和我一样,只有一个表哥,那就是平宁侯府世子。” 那两个丫鬟听沈清薇说完,才想起自己方才失言了,只急忙道:“三姑娘说的对,不是五姑娘的表哥,是……是方姨娘的一个侄儿。” 沈清薇见两人脑子转的还算快,也就算了,又道:“既然是方姨娘的侄儿,那来者是客,你们也不好这样议论他,总是失礼的。” 两人只急忙称是,沈清萱便让她们退下来,稍稍眨了眨眉梢道:“三姐姐,我们也去瞧瞧吧,她们说这人长得比玉表哥还好看,我倒有些不信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就算是真的比玉表哥好看,只怕你也不会认的,不是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沈清萱顿时脸红到了耳根,只不依不饶道:“不行,我就要去看,我就不信者世上有人比玉表哥长得还好看。” 幸好大周男女大防算不得严苛,且沈清薇听那两个小丫鬟这么一说,到底也起了几分兴趣,便道:“既然要过去,总也要带一些由头,不能平白无故就过去了,让人知道了不好,这样吧,上个月你渊表哥给你送了一把古琴,我瞧着你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过去送给五妹妹得了,她那把琴也不知道是大伯娘从哪里弄来的,那个音准我听得实在别扭的很。” 沈清萱原本就琴艺一般,自己也有一把好琴,只是林渊素来疼爱这个小表妹,瞧见好东西就买了过来给她,所以她也算的上是卫国公府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了。 “三姐姐就知道疼五妹妹了,也不疼我,你琴我放在书房,还没弹过几回呢!”沈清萱虽然这么说,可眼底却并没有一丝不舍,沈清薇便笑道:“正因为知道你没碰过几回,所以才问你要呢,放在你这里,也是白糟蹋了好东西,也就你表哥疼你,什么好东西都忘你这边送。” 沈清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叹息道:“好吧,为了不浪费好东西,我就把那把琴送给五妹妹好了,顺便再看看她那个让小丫鬟们都犯花痴的表哥。” 沈清薇和沈清萱商量妥当了,便让丫鬟跟在后头,抱着琴就往大房那边去。沈清蕊和方姨娘住在大房正院后面的一个小院落中,大约是整个国公府最偏远的位置了,平常她又深居简出,并不同什么人有来往,也不过就是大过年的,才有人想起过来瞧瞧她。 若是平常日子,方姨娘是不会请了她侄儿方有为进来坐的,只是今日过年,她要托着他带出去的东西有些多,便索性让丫鬟去问了小谢氏,看看能不能让他进来一趟。 小谢氏知道这方有为才十五岁,也不过就是半大的孩子,便就应了下来,让丫鬟引了他进来。 沈清萱和沈清蕊过去的时候,只装作不知道这方有为在这边,规规矩矩的让丫鬟进去通报。这时候方姨娘还正在和方有为说话呢,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看了一眼沈清蕊道:“你快去把你两位姐姐迎进来吧,总不能让她们在门口站着,吃个闭门羹吧。” 方有为听国公府另外两个姑娘过来了,一时还有些羞涩,他知道这些高门贵府规矩大,姑娘们等闲不能见外客的,自己在这儿杵着,到底有些不像话,便开口道:“姑母,我还是去里面躲一躲吧,要是冲撞了两位小姐,那就罪过了。” 方姨娘只笑着道:“这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好的,和平常和你表妹关系也好,倒不是那种看人眉高眼低的人。” 方有为闻言,这又谦和道:“姑母快别这么说,五姑娘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也并不是小侄的表妹。” 方姨娘被方有为一提点,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开口道:“罢了,你这会子躲起来,只怕也是多此一举,过几日她们也必定知道你来过,到时候反倒觉得你失礼了,倒不如这会子行了礼数,也算是给她们拜年了。” 方有为见方姨娘这么说,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儿,便瞧见沈清蕊带着沈清薇和沈清萱从外头进来。 沈清薇才名远播,只要是这京城的才子,便没有不知道她的,方有为又瞧她的身量是三人中最高的,便想着这大约就是传闻中名满京城的沈家三小姐。 沈清薇抬起头,果然瞧见一个十五六岁,气度不凡的男子站在大厅的一侧,身上虽然穿着朴素,但周身透着一股沉稳的书生气息,倒是让人觉得舒服的很。 沈清薇眼前一亮,这……这不就是七年之后的状元爷吗? 第122章 送礼 沈清薇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记的特别清楚,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方有为大概是沈清薇进宫之前,最后一个跟自己求亲的人了。所谓前世亲事多磨,大约也是因为如此,那时候沈清薇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大龄剩女了,原本能有一个状元郎当相公,已经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了。可谁知道,就在谢氏已经动摇,打算接受这位家境贫寒的女婿的时候,一道圣旨把沈清薇招进宫去了。 这些事情虽然都已是过往云烟,但沈清薇到底还没有忘记,至于这位状元爷后来又娶了谁,她人在深宫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这时候见面,倒是添了几分故人重逢的感觉。 方有为垂眸敛目,不敢再抬头看沈清薇和沈清萱一眼,见她们三人从外头进来,只急忙躬身行礼,口中朗声道:“给二位姑娘请安了。” 沈清薇因为知道方有为前世的一些作为,反倒不觉得太过生疏,见他谦和有礼,只笑着道:“倒不知道这边还有客人,不然我们就改日再来了。” 沈清萱瞧了一眼这方有为,果然见他俊美无俦,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些青涩之气,但隐隐中已散发出沉稳的书卷气息,形容气度倒不像是寒门小户出生的人。不过,在沈清萱的眼中,大约只有谢玉才是最好看的男子,因此虽然觉得这方有为略胜一筹,但还是给他打上了不过尔尔的标签。 方姨娘见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便开口道:“两位姑娘快坐下吧,他是我家中的侄儿,平常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若是冲撞了两位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沈清薇闻言,便笑着道:“姨娘客气了,是我和四妹妹不请自来,是我们冲撞了他才是。”沈清薇说完,只开口让身后抱着琴的丫鬟进来,对沈清蕊道:“这是你四姐姐的琴,我替你要了过来,你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沈清萱听了,也跟着笑道:“哎哎哎,我先说好了,若是不喜欢,那我可要拿回去的。” 沈清蕊瞧见丫鬟手中抱着的东西,便早已认出是一架琴,她虽然知道沈清薇和沈清萱有许多好东西,可她作为小小的庶女,从来也没有想过跟她们比肩。如今她自己用的这架琴还是沈清蓉淘汰下来的,虽然有个别的音准不太好,用来练习却也足够了。 “我自己也有琴,四姐姐还是拿回去吧,这么重的礼,我怎么敢收呢!” 沈清萱见沈清蕊看都没看就要推辞,顿时就皱着一张脸,对沈清薇道:“三姐姐,你看她,你死皮烂脸的替她求了好东西,她看也不看一眼就说不好,你可是百疼她了。” 沈清薇知道沈清蕊是不好意思收这个礼,便笑着道:“你听见了吗?你四姐姐可不是那么容易割爱的人,这里头少不得我的一份功劳,你如今不要她的东西,便是连我也得罪了。” 这下沈清蕊越发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方姨娘。 方姨娘便笑着道:“你就收下吧,以后好好练琴,争取今年能考上琅嬛书院,这样也不辜负你两个姐姐的心意了。” 沈清蕊得了方姨娘的首肯,这才点了点头,从那丫鬟的怀中接过了琴来,放在圆桌上,揭开上面的绒布,轻轻抚了抚琴弦。 优雅的琴声流淌在耳边,方有为抬起头来,视线落在这琴上,只赞叹道:“这是上等桐木做的琴,琴声空灵清脆,这琴弦应该是苏杭一带特产的天蚕丝,韧性极佳,价比千金。” 沈清蕊听他说到这里,抚弄在琴弦上的指尖顿了顿,又缩回了手道:“原来这琴这般贵重,那我真的不能要了,四姐姐还是拿回去吧!” 沈清萱素来不拘小节,况且她也不知道这琴如此昂贵,只想着林渊送自己的东西,必定不会是不好的,倒是没想到林渊对自己这么舍得花银子。 “我拿都拿来了,你还不要,还让我巴巴的抱回去,这算什么,依我看,再好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我平常又不爱抚琴,原本那一架已经够用了,如今这架就归你了,就算是我送你考入书院的贺礼吧!” 沈清薇闻言,只捂嘴笑了起来道:“你听听,她如今送了你一样,后面反倒省了一样,肯见她一点儿亏也没吃呢!” 沈清蕊心里高兴,得了新琴便有些技痒,便笑着开口道:“既然这样,两位姐姐在这边稍稍坐一会儿,我弹奏一曲让三姐姐帮我品评品评如何?” 沈清薇见沈清蕊有此雅兴,也只点头应了,和沈清萱一起坐了下来。 自古琴棋书画不分家,方才方有为仅凭一声琴音,就能听出这琴弦的来历,想必在琴艺上就算不精通,品评也是没有问题的。 沈清薇坐下来,见沈清蕊安置好了琴架,又想起之前她一直苦练的春江花月夜,便开口道:“你就把那首春江花月夜弹一遍,今天你姨娘家的表哥也在这边,若是弹得不好听,可就丢脸了。” 沈清蕊如今年纪尚小,并想不到这些儿女之情,况且她又不知道这个方有为将来是要当状元郎的,虽然方姨娘对方家一直很关照,但是按照方家的家事,沈清蕊能嫁过去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小谢氏就算再不理会她们,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姨娘来过问沈清蕊的婚事的。 方姨娘心中虽然无奈,但还是抱着一些念想,只开口道:“你方家表哥如今中了秀才,今年也是打算去紫霞书院求学的。” 沈清薇闻言,倒是有些不解了,紫霞书院从来都只收权贵子弟,能进到里面念书的,都是非富则贵的世家少爷,像方有为这样的身世,只怕是进不去的。方姨娘见沈清薇略有皱了皱眉头,只又继续道:“他今年中的是案首,所以紫霞书院的山长才破格收了他。” 沈清薇这才明白了过来,方有为虽然年轻,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最为难得的是,他一直专心努力,到最后还高中的状元。 老太太向来最喜欢这种好学努力的后背,但凡听说了这样的人,必定是要赏东西的,沈清薇一个姑娘家拿什么东西出来接济别人家当然是不行的,当下只吩咐道:“你去前头找二太太,告诉她方姨娘娘家的侄儿来了,让她准备一些东西,好让他带回去。” 方有为闻言,脸上稍稍就有了一些羞赧之色,却也没有推辞,很懂这其中的礼数,倒是方姨娘开口道:“年年过来,年年二太太都准备了东西,实在不好意思,所以今年我特意让他大年初一过来,没想到你们今儿回来早了,还是遇上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姨娘的娘家,也算我们府上的半个亲戚,这些都是应该的。” 方姨娘见沈清薇这么说,越发不敢当了起来,只忙喊了方有为起身谢谢沈清薇。方有为便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又向沈清薇作了个揖,抬起头的时候,视线微微从沈清薇的脸上扫过,面色隐隐有些发红。 过了一时,沈清蕊的琴也弹好了,沈清萱只一味逼着眼睛,还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笑着道:“五妹妹的琴艺真是越发精湛了,可见我这琴还真没送错人呢!” 沈清蕊红着脸颊,小声自谦,又问沈清薇道:“三姐姐觉得如何?” 沈清薇方才忙着想心事,一时倒是没怎么听清楚,只抬起头,想了想道:“确实有进步,想来考书院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正这时候,方才出门的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回三姑娘,二太太那边说了,给方姨娘娘家的东西一早就备好了,不知道方少爷今儿过来了,这会子已经让婆子们送到角门口了,一会儿就派了车,送方少爷回去,顺便把东西一起带过去。” 谢氏除了对小谢氏,对其他人那都是非常周到的,按照谢氏的意思是,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便是有心省俭,多下来拿几两银子也发不了财,还不如做做人情,也图个好名声。且方姨娘原本就是谢家跟过来的奴才,谢氏自然又多了一层照顾。 这边沈清薇还没回话,方姨娘倒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开口道:“那怎么好意思呢,又让二太太破费了。”虽然方姨娘知道这些都是公中的东西,但到底是谢氏这个当家人安排的,若是让小谢氏当家,方家只怕是一样都落不到的。 “姨娘太客气了,这些也不过是府上的一些意思罢了,逢年过节只是图个喜气而已。”沈清薇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估摸着方有为也是时候要走了,只怕他们还有话说,便起身道:“既然东西已经给五妹妹送了过来,拿我们就先走了。” 方有为闻言,也只忙着起身相送,到了门口,方姨娘又让沈清蕊送出了垂花门,这才折了回来,对方有为道:“这就是府上的三姑娘,天仙一样的人物,菩萨一样的心肠,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个福分,能娶了她进门。” 第123章 暗查 申时之后,沈清薇房里的几个丫鬟也相继回了国公府。谢氏心里念着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听说丫鬟们都回府了,便让喜鹊找了个由头,说是另外要赏一些东西,犒劳沈清薇房里的几个丫鬟,让她去把良辰给喊了过来。 良辰见喜鹊来喊,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又听说另外有赏,只有些疑惑问道:“喜鹊姐姐,太太说另外有赏,也不知道是赏什么?你们有吗?府上的其他丫鬟有吗?” 这些喜鹊也不知道,便回道:“太太没说赏我们,大概我们是没有的,也没喊了世子爷房里的丫鬟过来,大概世子爷房里的丫鬟也是没有的,横竖你过去了,到了太太的跟前,你也就明白了。” 良辰心下讷讷,便有些惴惴不安的跟着喜鹊过去了。 谢氏从一早入宫,出了宫又在前头料理琐事,到这时候才算是有些空闲的时间,正端着茶盏,躺在里间的软榻上,让小丫鬟替自己捶腿呢。见喜鹊领着良辰进来了,便使了眼色,让丫鬟们都出去了,将帘子放下,独独留下良辰一人,这才开口问道:“你们姑娘身边,就属你服侍的最细心,平常她也喜欢带着你出门,我倒是有事情要问问你,你可知道,她和豫王殿下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这些,你知道不知道?” 良辰闻言,心下也是一惊,平常她确实跟在沈清薇身边的机会最多,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她性子跳脱一些,为人处世大方些,所以沈清薇更喜欢她一些,只是还有一点,也是沈清薇喜欢良辰的理由,那就是她口风很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烂在肚子里,不让别人知道一星半点。 可今儿问自己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谢氏,这国公府的主母,良辰这下也有些忐忑了,只低着头,小声道:“太太问奴婢,奴婢自然不敢不答,只是太太能否只当作不知道,其实奴婢心里也不知道三姑娘是怎么想的,奴婢总觉得,三姑娘对豫王殿下,也许……也许也不是全无感情的,豫王殿下对三姑娘,似乎……似乎也是有……有些心思的。” 谢氏见良辰这么说,果真和沈太妃猜测的有些接近,只眼珠子一亮,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拉着良辰的手继续问道:“好孩子,你只管说,我们都是为了三姑娘好,你说什么,我只听着,也不去问她,只是让我心里有个数,我也就不着急给她张罗婚事了,毕竟老太太那边催的紧,我有时候也是没办法啊。” 良辰也知道谢氏对沈清薇的一片苦心,只开口道:“其实奴婢也是从上次去九安山看出来的,有一段路姑娘走的快,殿下便一路在后面跟着,后来遇上一个陡坡,殿下就上去拉了姑娘一把,然后……然后他们的手就没松开。” 谢氏一听,吓得小心脏砰砰直跳,这豫王殿下居然如此大胆,竟然都动起了手来,可都到了这份上,为什么沈清薇还是坚持不肯呢? “那后来呢?” “后来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请了姑娘去山顶的山神庙里头喝茶,但是茶没喝完,殿下就走了,出来的时候脸上也瞧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倒是姑娘脸上不大好看,一路上都没说什么。再后来,殿下要回封地,请了世子爷去豫王府参宴,姑娘知道了这个消息,亲自刻了一方私印给殿下,整整熬了两宿,奴婢怎么看,这也不像是对待一个陌路人该有的态度啊!” 谢氏听在耳中,喜在心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沈太妃推算的一点儿不错,看这架势,沈清薇和豫王之间分明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为什么沈清薇表面上却还跟没事人一样,甚至都答应了让程国公府来求亲的事情?谢氏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摇了摇头,打算等明日再去和老太太商讨商讨。 良辰见谢氏一会儿喜上眉梢,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只劝慰道:“依奴婢之见,姑娘的婚事,太太不如再等一等,姑娘如今年纪也算不上大,就算等到豫王殿下回京,选定了豫王妃,到时候太太再给姑娘张罗婚事,那也不算太迟。” 谢氏只觉得良辰说的极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孩子,幸好你心明眼亮的,看的清楚,不然我只被你们姑娘给骗了,总是一味的说瞧不上豫王殿下,她说多了,我也就信以为真了。” 良辰只笑着道:“姑娘眼界高,那也是常事,只是姑娘心中不清楚,我们做奴婢的确清楚的很,若是连豫王殿下这样的人物都看不上,那也不知道姑娘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正是这个道理呢!这满京城的公子少爷,有哪个能比过豫王殿下的,可见她没说实话。”谢氏如今料定了沈清薇和李煦有一腿,心中也高兴,只是她知道沈清薇的脾气,若是这时候去揭穿了她,未免就要弄巧成拙了,如今唯一的办法也只能等了,等着豫王回京,等着他和沈清薇的关系明朗化。 第二日一早,姑娘们晨省之后,便各自散去了,谢氏只悄悄留了下来,将昨日良辰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太太,这一双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 老太太瞧着谢氏这眉头紧皱的模样,只开口道:“这不就结了,既然知道他们两个都还有些意思,那就索性再等一等吧。”老太太知道这会子谢氏没准心里还在偷乐,只面上做出这一副忧愁的模样,又道:“你可给我沉住些气,别在三丫头跟前漏了低了,她聪明着呢!至于程国公家世子爷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谢氏只一个劲说是,又道:“还是太妃娘娘和老太太有见识,我差点儿就被三丫头给骗了过去,只是媳妇还有一件事情不太明白,三丫头明明对豫王殿下不像是无情的,可又为什么同意燕家来提亲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兴许是他们两个闹别扭了呢?你瞧瞧豫王殿下这几个月,送了二丫头和四丫头伤药,又送了伯韬熏香,唯独没有送三丫头丁点东西,这不是闹别扭还是什么?” 谢氏闻言,倒是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只笑道:“也就现在的孩子事多,还闹什么别扭,我们以前成亲之前能见上几面都不容易了,跟别谈闹什么别扭。依我看若是知道他们两个互相有意,倒不如请太妃娘娘和皇上说一声,一道圣旨定了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啊!” “刚刚说让你沉住气,你如今又来说这些!如今只知道两人闹别扭,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起的因,这会子要是让皇上一道圣旨下来,只怕两人都不乐意,等进了洞房还给彼此脸色看,终究不好,倒不如等一等,等豫王殿下回来了,这事情只怕也能真相大白了。” 谢氏被老太太一提点,总算找回了一些北来,当下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陪笑道:“还是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太心急了。” 老太太对谢氏的脾气多少也有些了解,只点了点头道:“罢了,最近年关,你事情也多,你先去忙吧!” 琅嬛书院开学要到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所以这一个多月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大过年的,沈清薇也不想给沈清萱和沈清蕊补课,逢年过节总有亲戚要来串门,放她们几天休息,见见亲戚客人也是应该的。 平宁侯府因是谢氏和小谢氏的娘家,往年两人都是一起回去拜年的,只是两人的生母都已经故去了,小谢氏和萧氏关系又不好,今年便没打算一起回去。 沈清薇和谢氏一起回了平宁侯府,沈清萱和林氏也出门探望亲戚去了,只留下沈清蓉和小谢氏两人在家。 用过午膳之后,小谢氏想着最近老太太对沈清蓉的态度也淡淡的,便想着还是要去补救补救,若是老太太能松口帮沈清蓉一把,只怕沈清蓉的机会还更大一些。况且小谢氏如今也听说了,卢家大姑娘眼看着也是要进宫的,这豫王妃的人选范围一再缩小,对于沈清蓉来说,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老太太午时要歇一会儿中觉,所以小谢氏和沈清蓉特意在未时初刻,去了老太太的福雅居。 老太太一早就知道二太太和三太太出门走亲访友的事情,只是没听说大太太也出去了,但是老太太以为两个谢氏的娘家是一家人,必定也是和往年一样跟着去了,可谁知道小谢氏今年居然就没回去,倒是让老太太也有些意外了。 在老太太看来,小谢氏虽然是个庶女,但首先她是平宁后侯府的女儿,这大过年的不往娘家走一趟,确实也有些不像话,况且前几天她没事的时候,也没见她回娘家去,难不成今年是不想回去了? 老太太依稀还记得,当年小谢氏的姨娘在的时候,小谢氏可没少走,如今人死了没几年,这小谢氏和谢家的情分倒是疏远了不少。老太太对小谢氏的看法,从之前的小气、斤斤计较,刻薄阴狠,到如今又增加了一个薄情。 第124章 活该 不过当着小谢氏的面儿,老太太也不会说这些,只是可怜沈清蓉,跟着这样一个娘,必定是学不好了。以前她小时候看着还有些气度,没想到这些年越长大就越发小家子气了。老太太想起上回林氏提起的绣花针的事情,心里只越发把小谢氏骂了一遍,这种阴损的招数,也只有小谢氏能想出来了,沈清蓉真的是被小谢氏给带累了。 只可惜这件事情关系到卫国公府姑娘的名声,老太太又不能随便找个由头就把小谢氏打发了,毕竟她和大老爷之间的夫妻感情,到底还是不错的。 沈清蓉见老太太从房中出来,只亲自送了一盘子的蜜枣糕上去,笑着道:“老祖宗才睡醒,想必也饿了,这儿有厨房现做的蜜枣糕,老太太尝尝。” 蜜枣糕是老太太最爱的点心之一,以前沈清蓉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好惹了老太太生气,只要这蜜枣糕一出马,基本上这气也消了大半了。可老太太一想起沈清蓉这样的姑娘也害过人,到底觉得没了几分吃的兴致,只开口道:“今儿二太太回了平宁侯府,我还以为你们会也跟着去了呢,原来你们没去啊?” 小谢氏只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老太太道:“我打算和二丫头过几天再去,这样家里也不至于太冷清了,我们两个还能留下来陪陪老太太。” 老太太心里冷笑了一声,嘴上道:“难为你们有这份孝心,二丫头这蜜枣糕先放下吧,我这会儿刚醒,还吃不下这甜腻的东西。” 沈清蓉捧着一碟子的蜜枣糕,满脸期待的看着老太太的,本以为老太太总会像以前一样,拿一块吃起来,谁知道老太太却直截了当的回绝了,这让沈清蓉脸上也略略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只把蜜枣糕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这才开口道:“老祖宗胃口不好吗?这几日过年,家里的菜色也肥腻了一些,老祖宗应该吃的清淡些才好。” 老太太嗯了一声,知道沈清蓉也不过就随口说说罢了,未必是真的关心自己,因为自己这福雅居里头的膳食,都是另外安排的,她这几天总共也就除夕夜和大年初一的时候在外头吃了两顿饭。除夕夜那顿不用说了,一家人团聚做些好菜也是应该的,但大年初一的那顿宫宴,到底是宫里的御厨安排的,荤素搭配,也没有什么肥腻的东西。去参加宴会的不乏有一些年纪大的老封君,若是吃出一个好歹了,皇后娘娘也担不起这责任。 “我这福雅居的膳食,倒一直清淡的很,只是这会儿恰好不饿罢了。”老太太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蓉,那日在宫里的时候,卢倩雪出事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永寿宫里头和沈太妃聊天,所以对事情的原委并不太明白,如今见沈清蓉正好过来,便开口道:“那天御花园梅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卢倩雪好好的也要进宫了?” 虽然这两天皇帝的明旨还没发出来,但老太太见那日皇后对卢倩雪的态度,想必是不会错的了,只是熬几天时间,让卢家心里稍微担惊受怕几日罢了。 沈清蓉也不敢说她跟踪卢倩雪的事情,便只说赏梅的时候不小心偶遇了卢倩雪,正巧瞧见她在梅湾水榭那边跳舞,大约是瞧见皇帝来了,一时紧张,所以掉到了湖水里去,弄湿了身子。 老太太听了,也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卢家看上的分明也是豫王李煦,怎么一眨眼就一头撞进宫里了?只是这事情似乎和卫国公府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不过好歹也算是排除了一个和沈清薇竞争豫王的强敌了。 小谢氏听见老太太提起这些,眉眼又亮了几分,前几日她依稀听说程国公府的老太太请了人来打探消息,问得似乎是沈清薇。原本对于小谢氏来说,这燕世子、谢玉,那都是一表人才的人,可如今有了李煦这样的人选,这些人到底都要靠后几分了。 小谢氏揣摩着老太太的心思,只小心道:“上回老太太跟我提起了二丫头的婚事,我这几日也想了想,我总共就二丫头这么一个亲闺女,自然是想让她嫁得好一些的,如今三丫头都有了人家了,那豫王殿下那边……” 小谢氏心想,你就算想偏心让人三丫头和豫王殿下凑一对,可如今三丫头又有了程国公府的世子爷,她一个姑娘家总不能霸着两个人,沈清蓉就算争不过你,吃你剩下的总成的? 小谢氏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眼皮略略抖了两抖,冷笑道:“没想到到现在你还没睡醒呢,还在做豫王妃这个白日梦?”老太太说完,只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蓉道:“二丫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豫王,想做她的王妃?” 沈清蓉没料到老太太居然直截了当的问自己,顿时就有些慌神,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老祖宗明鉴,孙女是真的喜欢豫王殿下,想……”沈清蓉说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小谢氏,见小谢氏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只硬着头皮道:“孙女想嫁给豫王殿下,请老太太成全。” 老太太冷冷的扫了一眼沈清蓉,脸上透出一丝不屑来,只开口道:“你如今这个性,当真是被你母亲教得极好的,什么你得不到的东西,就想尽了办法得到,便是金秋盛会上的领舞之位,你也可以得来,是不是?” 老太太虽然没有提起绣花针来,但这金秋盛会、这领舞一说出口,沈清蓉立时就愣住了。原本以为这事情就算沈清薇知道,谢氏也知道,可老太太也决计不会知道的,殊不知老太太却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怪不得不管自己如何在老太太跟前讨好卖乖,老太太依旧不领情。 小谢氏闻言,立时也愣怔了,片刻之后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老太太磕头道:“老太太,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二丫头这样做的,我也只是心疼二丫头,事事不能称心如意而已,想让她也能和三丫头一样,处处称心。” “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跟三丫头比,三丫头天生聪慧,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便是她的身份是比二丫头高贵些,可她也从来没仗着自己的身份得到什么好处。可你倒好,越发往那里头钻进去,把二丫头带成这幅样子,小家子气,没气度,还学着外头不检点的女人争起了男人来,你以为你当年那些伎俩我当真不知道吗?” 老太太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小谢氏和沈清蓉,又转身对沈清蓉道:“你如今想要当豫王妃,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豫王若是当了太子,最后又当了天子,难道他就不会有后宫佳丽了吗?就你这种心性,只怕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到最后东窗事发,把整个卫国公府搭进去了也未可知。你以为我和太妃娘娘就糊涂到这份上吗?” 沈清蓉吓得脸色都变了,只一个劲儿磕头道:“老祖宗,孙女不敢,孙女是真心喜欢豫王殿下的,孙女不会再做坏事的!” 老太太脸色铁青,只是这大过年的,她也不好把她们母女如何,便转身吩咐道:“传我的话,大太太和二姑娘这几日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就在大房好好思过吧!” 小谢氏闻言,脸上顿时一片灰白,这大过年的,惹恼了老太太,等大老爷回来,只怕也要数落她一顿的。如今她和大老爷之间的感情,也是岌岌可危,大老爷平常在她房里,确也只是应景,再没有以前那样你侬我侬的样子。 丫鬟婆子们都在门口候着,并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今见老太太如此震怒,也知道必定是小谢氏又触怒了老太太的逆鳞,只一边拉着她出去,一边劝慰道:“大太太这又是何苦呢,这大过年的惹了老太太心里不痛快,我们这些下人都要跟着遭殃的。” 平常老太太房里的下人,就连谢氏也要敬上几分,可小谢氏对她们却从不客气,所以如今这话说出来,到底也不好听。沈清蓉哭的梨花带雨的,被两个丫鬟拉着出门,只一边哭,一边回头喊着老太太道:“老祖宗,是孙女错了,求老祖宗饶了孙女吧,孙女以后再也不敢了。” 众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可听沈清蓉这话中,分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家不由心中就疑惑了几分,只窃窃私语了起来。老太太冷着脸道:“今日之事,你们不准议论半分,要是让我听见外头有什么闲言碎语,直接打死!” 丫鬟婆子知道老太太平常最是和蔼,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不是小事,虽然好奇,却也真的不敢再议论,只拉着两人一路往福雅居外头去。 沈清蓉哭的气都要断了,小谢氏却不敢哭,只是心虚的擦了擦眼泪,暗暗后悔自己又办了一件蠢事,早知如此,就应该直接放弃了老太太这边才是。 第125章 猜测 沈清薇和谢氏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小谢氏和沈清蓉惹恼了老太太的事情,因回话的丫鬟讳莫如深的样子,谢氏也很好奇小谢氏到底哪里得罪了老太太。老太太虽然有时候有些脾气,但是老封君的涵养还是有的,应该不会动不动就发落人的。况且小谢氏再不好,那也是大老爷的续弦,老太太多少也会给她一点面子的。 谢氏一时间想不明白,索性问沈清薇道:“薇薇,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好好的,大房又把老太太给得罪了?” 沈清薇压根懒得想这些事情,瞧见谢氏这一脸疑惑的表情,便笑道:“母亲不是每日做梦都希望大伯娘被老太太数落一顿吗?如今天从人愿了,还想什么缘由啊,横竖你心里痛快了就成了。” 谢氏被沈清薇说中了心思,脸上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来,随口道:“我也不过就是关心关心,省得老太太不高兴了,也发落起我们,那多冤枉啊。” “老太太才不是会随便发落人的人呢,母亲不用担心这个,不过既然老太太发落了大房,那必定也是有老太太的理由的,明儿晨省的时候,偷偷问问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就知道了。” 谢氏觉得有道理,便跟着点了点头,一想起今儿去平宁侯府,萧氏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热络,谢氏心里还觉得有些纳闷。尤其是对沈清薇,萧氏的眼光也不像以前一样牢牢的盯着了。 虽然谢氏如今打算把沈清薇嫁给豫王李煦,可一想起以前百家求的女儿如今好像没那么吃香了,谢氏的心情还微微有些失落呢! 其实沈清薇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萧氏以前每每见到自己,言语上先要夸奖一番,看自己的眼神更有一种看自己儿媳妇的感觉,可这次沈清薇和谢氏过去,萧氏看自己的眼神却比以往陌生了几分,总有一种看别人儿媳妇的样子。虽然眼神中还透着几分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年节虽然过了几天了,可萧氏也并没有多参加应酬,难道是宫宴那天,皇后娘娘给她透露了什么讯息?是要给谢玉赐婚呢?还是关于自己的?沈清薇一时不能确定,也只满怀着心事坐到了一旁。 第二天一早,二房和三房一起去福雅居给老太太晨省。林氏昨晚听说了小谢氏和沈清蓉被老太太发落的事情,嘴角到底还是多了几分笑意。绣花针那件事情,她也是趁着一个偶然的机会旁敲侧击的说给了老太太听。原本按林氏对老太太的理解,老太太的确不会把这件事情给闹大,林氏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也不过就是想在老太太的心口扎一根针,让她瞧见了小谢氏母女就想起她们的狠毒来。至于昨儿老太太为什么把她们两人给发落了,只怕还有别的事情。 众人进了厅中,里头服侍的丫鬟们迎了出来道:“老太太还没起来呢,两位太太先坐一下吧。” 平常谢氏她们过来的时候,老太太早已经起身了,今儿破天荒没起身,到底让她们几个人有些摸不着底。沈清萱也听说了沈清蓉被发落的事情,如今瞧见大房那边人果真没有过来,便走到沈清薇的身边,小声问道:“三姐姐,你知道儿姐姐和大伯娘到底怎么得罪了老祖宗吗?为什么老祖宗要把她们关起来?” 沈清薇听见沈清萱这么说,只急忙伸手挡住她的嘴道:“你可别胡说,老祖宗才没有把她们关起来,只是不准她们出门,让她们思过罢了。” 这种惩罚虽然对于卫国公府已经算是很重的了,但是比起别的人家,姨娘们犯错,动不动就要送到庄子里去,到底还是轻了很多。沈清薇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大抵应该不是什么小事了。 沈清萱心里有些害怕,便低着头道:“老祖宗会不会今天心情还是不好呢?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沈清薇瞧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只笑着道:“不会的,老祖宗最疼你了,只怕看见你她就什么好心情都有了。” 两人正说话间,里间的帘子一闪,丫鬟扶着老太太从里面出来了。 老太太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瞧见两房的人都在,只笑着道:“天气太冷,一时贪睡没想到就迟了,让你们等久了吧?” 谢氏便笑着道:“倒是没等多久,只是想着老太太如今能多睡一些了,我们就算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众人按序行礼过后,各自落座,谢氏瞧着老太太脸上并不像是不痛快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疑惑,可也只能揣着这几分疑惑,埋在心里头。 沈清萱是个心里憋不住的,这会子正想开口问一问沈清蓉的事情,一抬头就瞧见林氏看过来的目光,只朝着她稍稍的摇了摇头。沈清萱一时有些愣怔,到嘴边的话也都忘了,只听林氏开口道:“昨儿我去了我娘家在京城的宅子,今年林渊一个人在京城过年,我瞧着听冷清的,所以请他过两日来我们府上玩一趟,顺便也给老太太再拜个晚年。” “你早该这么做了,上回他来送年礼的时候,我留他下来吃饭,他只说下午还要去别家,所以我就岁他去了,这几日礼也送的差不多了,让他来我们府上玩一玩,也热闹。” 老太太才说完话,谢氏便也笑着接口道:“这倒是巧了,谢家那小子还说过两天要过来玩呢,我也应了,干脆让他们凑一天好了,到时候让伯韬带上几个弟弟,一起玩,这几天过年,他们也没什么功课要做,不过就是跟着他们的老子到处跑罢了。” “正是这个道理,姐妹兄弟们一起玩玩,也是好的,等过两年,娶媳妇的娶媳妇,嫁人的嫁人,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沈清萱听见这话,只觉得怪怪的,一想到自己又要见到谢玉了,便觉得面红耳赤的。倒是沈清薇没什么感觉,她已经经历过一辈子了,如今对这些事情都看淡了很多。 大家伙见老太太闭口不提大房的事情,别人也就不好意思开口了,只有沈清萱憋了许久,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开口道:“老祖宗,那等玉表哥和渊表哥来我们家的时候,二姐姐能出来跟他们一起玩吗?”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心善,即便这样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她也不会怪她的,只开口道:“你们玩你们的,至于你二姐姐,你暂时忘了她好了,等她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脑子清楚了,我自然会放她出来的。” 谢氏和林氏各自揣摩老太太这话中的意思,到底还有几分不确定,只是老太太话说的这样明白,那么这沈清蓉和小谢氏只怕短期之内是出不来了。对于谢氏来说,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终于不用再看见小谢氏那张讨人嫌的脸了。 晨省过后,沈清薇和沈清萱留下来陪着老太太用午膳,谢氏和林氏各自回各自的院中。谢氏知道林氏平常就八面玲珑的,心道没准她能知道老太太忽然对大房发飙的原因,便故意走了上去问道:“小婶子,说起来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我们昨天就出了一趟门,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了?” 林氏知道谢氏不聪明,肯定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关键是,这打小报告的事情林氏也不想让谢氏知道,所以只开口道:“我还正想问问二嫂子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方才我瞧着老太太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样子,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二嫂子若是知道,可要向我透露透露。” 谢氏一听林氏这话,便以为她也是不知道的,心下稍稍就有些失落,只叹息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问你了,只是我也不知道而已。大太太平常看着,在老太太跟前也是殷勤的很的,二丫头也聪明懂事,她们怎么就会惹怒了老太太呢?”谢氏这话说的实在违心,可当着林氏的面,她也不好意思一个劲说大房的坏话。 林氏听了这话,心里就笑了,谢氏也就这点气度了,到底比起沈清薇差远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投生的人家好了些,是平宁侯府的嫡女罢了。 “我瞧着也未必真的有什么事情吧,老太太看着也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约也就是想给大房一个教训,也许三五日就放出来了,我们还是不要问的好了。” 谢氏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老太太故意不提,大约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虽然背地里好奇的很,可老太太不说,她们也实在没法问啊!谢氏只叹了一口气,见前头就是两房的岔路了,便笑着道:“小婶子,那我就先走了,等你定下了你大侄儿过来的日子,派丫鬟给我捎个信儿,我好让我那侄儿一起来,人多才热闹。” 林氏只点头应是,两人和和气气的各自回了院子。 第126章 游玩 却说福雅居里头,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人正陪着老太太用早膳。因为方才沈清萱提过了沈清蓉的事情,所以这会子席上就很安静,大家只都低着头吃东西,一句话也没有。 老太太约莫是觉得有些无聊了,便开口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不说话了?四丫头今儿怎么也安安静静的吃东西了,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了呢!” 沈清萱怕自己又说错了话,所以只笑着道:“三姐姐教的,食不言、寝不语,等吃完了我再陪着老祖宗好好聊天。”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哎哎哎,我可什么也没说,怎么又是我教的了?再说了,这食不言、寝不语是古训,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老太太见她们又有心情开始玩笑了,顿时也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便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们快些吃,吃完了在跟我好好说说话!” 两人见老太太心情大好,也卖力的吃了起来。沈清萱如今长个子,愣是多喝了一碗红稻米粥,沈清薇只笑着道:“瞧你这两天,脸又圆了一圈了,也该克制克制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嘟着嘴道:“三姐姐没听说过吗?古语有云‘每逢佳节胖三斤’,我这才胖了一点点呢!还没开始呢!” 沈清薇听了,只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这是你从哪儿听来的古语?这回你可别赖我了,我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古语!” 老太太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只高兴道:“姑娘家身子结实要紧,千万不能太瘦了,像你们二姐姐一样,风一吹就倒了有什么好的。” 沈清薇听见老太太自己先提起了沈清蓉,这才开口道:“老祖宗,虽然我不知道二姐姐到底什么事情惹得您生气了,只是二姐姐对您的孝顺那肯定是真的,若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那也不能只怪二姐姐,平常……”沈清薇说到这里,见沈清萱也在,怕她听去了不好,便也没再往下说了。 老太太闻言,早已经明白了沈清薇的道理,只开口道:“你说的我难道不清楚,只是这回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只怕她是不会清醒了。横竖还有一两年你们都要出嫁了,我也不会让她在这之前沾上什么不好的事情的,你放心好了。” 老太太虽然没说出发落沈清蓉的原因,但沈清薇听在耳中,大约也明白了七八分,便是老太太还是心疼沈清蓉的,不管她之前做了什么错事,在她出阁之前,都不会被拿出来说了。 其实仔细想想,沈清蓉做过最糊涂的事情,也就是绣花针那件事情了。 三人用过了早膳,一起进了正厅休息,老太太想起昨儿沈清蓉跟她说起的卢倩雪进宫的事情,总觉得她似乎有些藏着掖着,便开口问道:“当日在宫里卢家大姑娘的事情,你们两个清楚吗?” 当日沈清萱并没有跟着她们一起过去,所以这其中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见老太太问了起来,便开口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我们一起去梅林赏梅,忽然发现二姐姐不见了,三姐姐怕她迷路,所以过去找她了。” 沈清薇便接着道:“我听沈太妃的宫女说,皇上那时候正好往梅湾水榭过去,我怕二姐姐遇上了皇上,冲撞了贵人,就急忙过去,没想到就看见卢倩雪在梅湾水榭前头的平台上跳舞,然后她大概是瞧见了皇上来了,一时激动,就吓得掉到了水里。” 虽然细节上好多东西并没有交代,但沈清薇和沈清蓉说的基本上都是一致的,老太太听完,也没说什么,只开口道:“以后还是绕着皇上一点的好。” 沈清萱虽然没听出老太太的意思来,但沈清薇却明白的很,这个皇帝确实有那么些……好色,而且也特别喜欢给大臣解决问题,不然她上辈子就不会莫名其妙的就入宫了。 “孙女知道了。”沈清薇低头应了一声,脸上神色淡淡的。老太太一时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便也没再往下说了。 这一眨眼便又过去了五六日,沈清萱也不知道是哪里吃到了不干净的东西,竟闹起了肚子来,所以原本定下的几家过来玩的事情,便一直耽误了下来。 这日沈清薇去老太太那边晨省之后,便去了沈清萱的听雪阁小坐一会儿,沈清萱拉了几日,原本长出来的三斤肉不见了也就算了,如今反而还倒贴了几斤下去,一张笑脸看着瘦瘦的,瞧着好不让人心疼。 沈清薇见她在软榻上躺着,脸上还有些憔悴之色,便笑着道:“前几天还让你少吃一些,是谁告诉我每逢佳节胖三斤的?如今不止没有胖,反倒瘦了呢!” 沈清萱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对着沈清薇撒娇道:“三姐姐快别笑话我了,我大约是吃多了,正所谓过犹不及了,这两天也只能每日清粥小菜的养着了。” 沈清薇听了,也只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憔悴的脸颊,笑着道:“原本你要是好好的,还能看见你的玉表哥呢,如今你病着,他们也不好过来了,可要得相思病了呢!” 沈清萱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只撅着嘴道:“我才不想他呢!这大过年的,他肯定也是到处应酬,如今不用来我们家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再说了,他即便过来,也是来瞧三姐姐你的,和我也没什么相干的。” 沈清薇闻言,只拉着沈清萱的手道:“你可别这么说,他对我们几个,都是一视同仁的,况且我跟他之间,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正聊着,外头有人送了帖子进来,沈清薇接过了一看,见是林渊送来的,便直接打开来看了一眼,见上头邀了沈清萱和沈清薇两人,元宵节的时候一起去灯会赏灯。 沈清薇合上了帖子,问道:“外头就送进来这一个帖子吗?” 那小丫鬟只毕恭毕敬道:“还有一份送去给了大少爷。” 沈清薇见林渊还约了沈伯韬,心里也就放心些了。林渊是这几个人中最沉稳的,且又有一身的功夫,跟着他出门倒是让人放心很多,元宵节那种日子又不能带很多家丁丫鬟,少不得找几个男的跟在身边,这才放心。 “你快些好起来吧,不然等过几日元宵节你出不去,我可管不了了” 沈清萱闻言,只急忙抢了帖子去看,见林渊请她们出去赏灯会,只高兴的从软榻上蹦了起来,笑着道:“哦哦,太好了,终于可以出门玩去了,三姐姐,今年你打算带什么面具?去年你那个蝴蝶面具可真好看。” 沈清薇眼珠子一转,只眯着眼睛笑道:“今年我们不带面具出门,我们玩点新鲜的!” 过了两日,沈清薇派人给沈清萱送了一套男子的衣服,原来沈清薇所谓的新鲜,就是打算女扮男装。往年灯会姑娘家出门,都是要带上面具的,那面具带着,虽说是让外人瞧不见自己,可沈清薇总觉得碍事的很。如今她和沈清萱都大了,要是穿上男人的衣服,也能有几分小少爷的样子,倒不如换上一身男装,还能玩的痛快利落。 谢玉知道沈清薇她们要出门,便特意送了两套合适的衣服过来,只等着到了元宵节那一日,自己过来做护花使者呢! 老太太听说她们要出门赏花灯,也没有什么不准的,只让她们各自主意安全,跟紧了自己的同伴。沈清萱原本还想着沈清蓉,可又怕提起了老太太又不高兴,这一段日子老太太似乎是把沈清蓉忘记了一样,所以一众人也就跟着绝口不提了起来。 这一眨眼就到了元宵之夜,沈清薇和沈清萱吃过了晚膳,换好了衣服,两人便一起去了门口,跟着沈伯韬一起出门。沈伯韬瞧见自己这两个妹妹打扮成这样,只笑着道:“敢问这两位是哪家的小公子,竟这样俊俏?” 沈清萱便笑着道:“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呀!” 沈伯韬一面在前头带路,一边道:“你们还别说,伯然方才还央了我,让我带他出门呢,只是母亲不肯罢了。” 沈清薇便道:“伯然还小,以后有他玩的时候,大哥哥只管带好我们就成了。” 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向赏花灯的街道驶过去,只才到了街口,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灯的海洋,就连河里的画舫上,都点缀的金碧辉煌的。沈伯韬只开口道:“林渊的船就在前头,我们停下来之后,先去码头,上了船一路赏花灯,这样也好过人挤人。” 林家身为江南首富,这手笔还不是一般的大,相反卫国公府虽然钟鸣鼎食的侯门,就算再有钱,也不敢这样乱花银子,要是让那些个御史知道了,上几个折子参卫国公一本,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127章 元宵(1) 众人下了马车,一路顺着河堤往前走,果然见一艘做工精美、装饰华丽的画舫,正停在岸边。林渊身材颀长,正负手站在甲板上,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转身往这边看过来。沈清萱见了,只朝他招了招手,拉着沈清薇往前头去。 两人正加快了步子往前,只听见身后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三表姐、四表妹,你们慢点。” 沈清薇回头,瞧见身后谢玉也正带着一身男装的谢枚往这边来。谢玉瞧见沈清薇,只觉得灯火中那一双眼神格外的明亮,就像天边璀璨的星星,让谢玉瞧一眼,都觉得自己似乎要被这光芒所刺到一样。沈清薇迎上谢玉那灼热的眼神,只略略偏过头去,装作观赏远处的花灯。 沈清萱见谢玉来了,一双眸子越发笑得弯弯的,只拉着沈清薇在那边等着他们,见他们两人走近了,这才开口道:“表哥好久不见了。” 谢玉对沈清萱并没有存着那种心思,只当她妹妹一样看待,如今见她生病瘦了一圈,也特意安慰道:“你还说,谁让你不好好保重身子的,现在可都好了?” 沈清萱闻言,一长脸稍稍透出几分红晕来,只低头道:“已经都好了,不然母亲也不会让我出门的。” 谢玉笑着点了点头,又和沈伯韬打过了招呼,三个姑娘便有说有笑的,一起往画舫那边去了。 林渊从画舫上下来,站在码头上等着他们道:“快些上去吧,一会儿秦河里画舫多了,开过去就不方便了。” 往年林渊没有来京城的时候,沈清薇他们都是在岸边,带着面具和老百姓一起赏花灯的,那样虽然挤一些,但可以去人群中猜灯谜,沈清薇天资聪颖,每每这个时候总能满载而归,跟在她身边的沈清萱自然是兴奋不已,自己不用动脑筋就可以拿到那么多的花灯。可一通出来的沈清蓉却总是脸色难看,索性一个灯谜也不猜。 今年在画舫上赏灯,没了沈清蓉、也猜不成灯谜了,不过难得的是,画舫中有酒有菜的、众人既能欣赏到美景,又可以惬意的饮酒畅谈。 小丫鬟替众人倒了美酒,谢枚略略饮用了一口,见是酸甜可口的果子酒,只抬起头一口就饮尽了,笑着道:“早知道今儿有画舫坐,到不必穿一身男装了,反正也不会在外头露面了。” 沈清薇倒是喜欢穿男装,窄袖束腰,既方便,又显得身材窈窕,况且她身材单薄,并不像谢枚和沈清萱那样,胸口鼓出来一大块,因此穿起男装,还真有意一点名门公子的气派呢。 况且,在谢玉的眼中,沈清薇不管穿成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林渊只笑着道:“一会儿河上还有节目要演,听说是春风楼新来的歌妓,你们今儿穿成这样,正好可以带你们去见识见识。” 春风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也是教坊司名下直属的第一楼,属于官家,平常的百姓就算有银子,也是没法进去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春风楼中大多数的女子大都是雅妓,并不做皮肉生意,反倒成为一些文人骚客们乐不思蜀的地方。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垂下了眼睑,前一阵子谢玉曾去打听过,张婉玉如今就在这春风楼里头。她平素在京城就有才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她自己能想明白,小意奉承几日,先留下一条命来,将来慢慢在想办法,也总好过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 沈清萱和谢枚并不知此事,如今听林渊这么说,只都睁大的眼睛,一个个既兴奋又好奇。身为琅嬛书院的女学生,这些个大家闺秀谁不是人人口中称道的才女。可这京城里偏生有那么一群人,喜欢将她们女学生和杨柳巷中的比较。 就比如韶华居中那宓娘的琴艺,就是这些吃饱了撑着的只知道逛窑子的纨绔子弟给捧出来的。清风楼作为官,作风自然就正派很多了。但是对于沈清萱和谢枚,那里还是一个让她们非常好奇的地方。 沈伯韬在几人之中最年长,听说林渊要带他们去看春风楼的表演,只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怎么能带她们去那种地方呢,万一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那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清薇对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热衷,故而并没有发表意见,倒是沈清萱一心想去,只开口道:“大哥哥,今儿船上出了渊表哥家的下人,半个外人也没有,家里人怎么会知道呢?就算知道了,肯定也是大哥哥你说的!” 沈伯韬被噎得没话说了,只拉着沈清薇帮忙,沈清薇心里想着张婉玉,也不知道今儿能不能遇上她,便也顺口道:“大哥就让我们去吧,我听说春风楼的都是雅妓,其实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她们的身世可怜一些罢了,也没有什么让人瞧不起的地方。” 谢玉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表妹说的对,况且今儿是元宵,春风楼也不过就是应景演几个节目,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雅的活动的。” 沈伯韬一人说不过他们几个,便也只能无奈的点头应了。 画舫到了杨柳巷沿岸,速度就慢了下来,前后交织的船只在秦河上缓缓的移动,两岸华灯如昼,岸边的楼阁中,倚楼卖笑的随处可见。沈清萱和谢枚好奇的东张西望,更有人瞧见这船上一船的俊俏公子,甩着帕子调戏起来。沈清萱拉着谢枚看热闹一样探头探脑,遇上热络的,还偶尔会扔下一个香包在船头,弄的两个人赶紧缩回了脖子,羞红了脸颊。 沈清薇坐在画舫中,安安静静的品着美酒,对于她来说,这一回距她上回看元宵灯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些年她在宫里虽然总是怀念外头的热闹,可如今真的又有了看热闹的机会,反倒觉得一个人在画舫中安安静静的喝酒,也是一件美事。 几个男子这会儿正在外头甲板上看花灯,谢玉扭过头,瞧见沈清薇坐在里头自斟自饮,只理了理衣袍转身进来,见沈清薇正要倒酒,只开口道:“这果子酒虽然喝起来没有酒味,却是有后劲的,你少喝一些。” 沈清薇抬起头,瞧见谢玉站在门口,身后的纱帘在风中随风飘荡着,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笑,一如既往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呵护的笑。 “表哥……”沈清薇放下手中的酒杯,抬起头唤他。 谢玉陡然间就觉得胸口砰砰的跳了起来,几步走到沈清薇的对面,怔怔的看着沈清薇,开口道:“表妹……”谢玉话到嘴边,忍不住又低下头去,总觉得似乎有些不能承受沈清薇这样看着自己的眼神。 沈清薇瞧见谢玉低头,嘴角淡淡一笑,若不是她一早知道前世的事情,知道将来谢玉和沈清萱琴瑟和谐,美满如意,那嫁给谢玉,无非就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了。即便自己没那么喜欢谢玉,至少也能过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日子。 沈清薇想到这里,只微微叹了一口气,瞧见不远处忽然放起了烟花,只笑着站了起来道:“表哥,我们一起到外头看烟花吧。” 谢玉愣了一下,随即跟着沈清薇来到甲板上,此时外头画舫里的人都往着放烟花的地方看过去,只听岸上的人群吵吵嚷嚷道:“快走快走,清风楼的表演要开始了,这烟花就是讯号。” 这时候画舫已经慢慢的靠岸,林渊从船尾走过来,见大家都在船头上看烟花,便开口道:“上去吧,我在二楼订了一个雅间,正巧和可以看见楼下的表演。” 沈清萱高兴的直喊太好了,船家放上了跳板,几个人顺着走到岸边。那跳板虽宽,可架在水面上到底有些晃荡,谢玉一路牵了谢枚和沈清萱过去,轮到沈清薇的时候,反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清薇如今打定了主意不想和谢玉有瓜葛,便索性回头,瞧着自己身后的沈伯韬道:“大哥你走前面,拉着我。” 沈伯韬会意,只走到沈清薇的前头,自己过了跳板,这才伸手拉着沈清薇过来。沈伯韬心虽然也很喜欢谢玉这个表弟,可他心里却明白的很,沈清薇只怕是这辈子都很难看上他的。 谢玉见沈清薇过来了,心里虽然难受,但好歹松了一口气,几人一行往春风楼里头而去。 这时候春风楼里头早已经人满为患,沈清薇她们很少出门,自然不认识几个人,可他们几个男的平常在书院念书,这等风流雅士,就数书院里头的学子们最喜欢参加。 沈清薇他们才进去,沈伯韬一路就遇上了好些熟人了,瞧见沈伯韬带着几个眼生的公子哥,纷纷都有了兴趣。还是林渊老道,只若无其事的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南边家里的几个堂弟,这次过来玩几日,过几天就要回去的。” 林家祖籍江南,林渊到底有没有什么堂弟,谁又知道呢?不过瞧着这几位小公子俏生生的样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出他们是哪里来的了。不过大家都是有修养的读书人,自然不会去揭穿这些事情,只恭恭敬敬的互相行过了礼数,又玩笑一样的嘱咐沈伯韬一行人,带着“他们”好好玩一玩。 第128章 元宵(2) 沈清薇活了两世,这女扮男装还是头一回呢,更不用说进青楼,虽然她不像沈清萱和谢枚一样兴奋,但到底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几分好奇,也跟着抬起头,略略的扫了一眼四周。 入目的都是一水年轻的小伙子,偶尔也有几个三四十岁年长些的爷们,但毕竟不多,想来大周的女子在御夫方面,还是有些门道的。沈清薇前世是皇帝的老婆,别说御夫了,见一面都难。 众人进了春风楼,便有带着几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往这边来。见是眼生的客人,脸上带着几分殷勤的笑意迎了上来,才没近身,那边林渊便甩了甩手道:“这儿不用伺候了,你们去别处吧。” 林渊身材高挑,脸上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有几分冷冽,那见闻,便只乖乖的退到了一旁,只喊了一个小厮,领着他们上楼。 二楼的雅间也早已经人满为患,索性林渊早有准备,进去的时候房里茗茶酒水,一应俱全。便是生在京城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谢玉和沈伯韬,也忍不住感叹了几分,这林渊从江南繁华之都过来,果然比起他们京城的子弟,更懂得享乐。 “这二楼雅间的席位,从年前就开始预定了,若不是父亲托我替他从南边来的朋友订一间,我自己也想不到,索性就多留了一间,想着带你们一起来见见世面,等你们将来一个个嫁了人,这些事情就越发瞧不见了。”林渊虽然年纪和沈伯韬差不多,但从小走南闯北的,说起话来还有几分家长的样子。 沈伯韬只笑着道:“这些世面,她们见不见也不打紧,原本跟她们也都是无关的。” 谢玉和沈伯韬一样,都是世家子弟,自然认为来这种地方是不好的,便也跟着点头道是。林渊听了,便笑着道:“亏你们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岂能还有这样的想法,这世上男子和女子本就应该平等才对,人生在世,若是有机会,自当好好的寻乐子,不能我们在外头玩的开心了,让她们留在家中无聊。” 沈清萱和谢枚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的点头,就连沈清薇也对林渊刮目相看了几分。 一时间楼里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下来,周围嗡嗡的说话声也轻了,林渊推开窗户,瞧见下面舞台上已经搭起了帷幕,后面是女子影影绰绰的身姿。 说起来充当官妓的女子,并不是都是生来身份低下的,也有像张婉玉那种,原先是官宦人家,因为家中获罪,所以被没入教坊的。当然,这样的女子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确实不易,前世的张婉玉就因受不得这些屈辱,在教坊司没过几日,就香消玉殒了。 沈清薇想起张婉玉,心情又沉重了几分,要把她从教坊司弄出去并不容易。如今张家已经定案,张婉玉想从这里出去,除非是有人为她法外求情,能得到皇帝的特赦,不然的话,张婉玉也只能一辈子陷在这里。 不过只要张婉玉还能好好的活着,这一切便都有可能。 这时候舞台上响起了清脆的云板音,笑容可掬的从帷幕中走出来,大声道:“承蒙诸位客官赏脸,来春风楼一聚,今夜一定让楼里的姑娘好好表现,众位客官不醉无归……” 谢玉喝着酒,听那这么说,只笑着道:“说的还挺有意思的。” 那些客人进来就是为了消遣的,此时早已经没有了耐性,只一个劲道:“废话少啰嗦,请姑娘们出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略觉刺耳,往楼下瞟了一眼,见说话最大声的那个,正是卢家大少爷卢逸晨。前几日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召卢倩雪进宫,封为卢贵嫔。卢家虽然暗地里有些失落,可表面上看还是满心欢喜的。今儿卢逸晨一马当前的坐在楼下最靠舞台的那个位置,当真还有几分国舅爷的样子。 越发这种小人,就越发喜欢作怪。沈清薇只扭过头,却瞧见有一袭浅紫色的身影,站在那高台之上帷幕之后,正冷冷的盯着座位下方的卢逸晨。沈清薇顿时心口漏跳了两拍,只忍不住起身,悄悄的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春风楼大厅的舞台后面,是一溜烟开阔的后台,只用木板隔成一间间的小梳妆阁,楼里表演的姑娘就在这边换衣服。沈清薇从二楼下去,顺着人群中的窄道,一路走到那帷幕后面的台下,抬起头轻轻的喊了一声:“婉玉。” 张婉玉低下头,瞧见沈清薇正抬头看着自己,一张涂脂抹粉的脸顿时落下了泪来,从身边的小楼梯上走下来,将沈清薇拉到了后台。 “你怎么来了?这地方也是你这样的人能来的吗?”张婉玉既感激又心疼,握着沈清薇的手,两人躲到房中说起了话来。 “我跟家里人一起来的,表哥说你已经进了教坊司,我便寻思着,也许今天还能见你一面。” 张婉玉闻言,只低下头去,淡淡道:“你们劝我的话我都听着,只是我心里不服,若是我要死了,也一定要找一个垫背的。” 沈清薇忽然想起方才张婉玉看着卢逸晨那眼神,只惊讶道:“婉玉,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像卢逸晨这种人,死不足惜,要是为了他还搭上你的一条性命,可就不值当了。” 张婉玉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握着沈清薇的指节也发抖起来,只开口道:“我横竖也是要死的,我苟且活着,也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天,薇薇你若是我的朋友,别拦着我。” 沈清薇只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是劝不住张婉玉的,可一旦她上了台,做出了什么过激的行为,以她如今一个官妓的身份,去谋害朝廷一品大员的长孙,这罪名担下来,以后哪里还能有她的活路呢! 外头琴声悠扬,张婉玉脸上带着几分涩笑,只淡淡道:“薇薇,如今我要去了,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要强了一些,其实有时候睁一眼闭一眼的活着,反倒最开开心心的。” 这道理沈清薇如何不懂,她重活一世,原先那些爱端着的事情早就放下了,如今不过就想着简简单单活着,可谁知这事上的事情,往往是天随人愿的少,事与愿违的多。 “你既然知道要睁一眼闭一眼的活着,那麻烦你今天就稍微闭闭眼,不要去想这些事情,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发誓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出去!”沈清薇说到这里,已是带着几分焦急了。 张婉玉脸上却还是一片垂死的神色,正还想开口,就听屏风后面有人扯着嗓子道:“婉玉,下一个到你了,别磨磨蹭蹭的。” 张婉玉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推开沈清薇的手,沈清薇只紧紧握住了不让她走。两人各不相让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道:“三表妹,原来你在这儿。” 沈清薇一个分神,张婉玉便从她手中逃了出去,沈清薇只急忙道:“渊表哥,帮我拦住她。” 林渊是学武的,身手自然了得,只是这时候没有趁手的工具,一时情急便在沈清薇的头上摸了一把,见沈清薇头上戴着的一支青玉簪子给扔了出去,那簪子本就有一些分量,带着力气打出去,正好撞在张婉玉颈后两寸的地方。只见她原本往前的身子忽然就停了下来,身子只软绵绵的倒下。 林渊一步上前,将张婉玉抱在怀中,沈清薇见状,只扶额道:“渊表哥,我只让你拦住她,没有让你打晕她。” 林渊顿时有几分无奈,正想伸手把张婉玉弄醒,外头又传来的喊声,沈清薇只急忙应了一声道:“马……马上就去。” 这时候沈清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林渊将张婉玉放在一旁,见沈清薇解开了外衣,顿时脸颊一红,开口道:“三表妹,你……你做什么?” “来不及了,我带着面纱,帮婉玉舞一场,不然一会儿事情闹大了,吃苦的又是婉玉。”沈清薇说着,已经伸手开始脱张婉玉身上的衣服,只扭头对林渊道:“渊表哥,一会儿你帮我守着婉玉,不要让人进来这里。” 林渊只木讷的点了点头,烛影下女子玲珑的身段映在墙上,只略略瞥过一眼,就让人有几分心旌荡漾。 沈清薇才换好衣服,门外又响起了催促的声音,沈清薇只急忙拿了挂在墙上的面纱,匆匆蒙住了脸颊,推门出去。 索性沈清薇和张婉玉两人身段相差无几,如今蒙着面纱,越发就难分辨出两人的不同。见沈清薇出来,只笑着迎上来道:“婉玉,今儿是你头一次上场,可别让客人们等急了。” 沈清薇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素来知道这些落难贵女的脾气,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将养长大的,如今虽然落了难,难免还有几分小姐习性,因而也并没有生气,反倒收敛了一些,只陪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这里头的道理,将来你自己也能想明白。” 第129章 元宵(3) 这春风楼的舞台,和琅嬛书院中每年金秋盛会上搭建的舞台又有不同。金秋盛会上的舞台,台下的观众和舞台距离了两丈远。大家都是远远的赏,哪有像在这春风楼中,台下的人一伸手,几乎就能摸到台上人的脚踝。 沈清薇握着拳头走到帷幕的后面,就听见一旁的乐师起了一个调子,是《汉宫秋月》的调子。这舞蹈当年张婉玉还在琅嬛书院的时候,曾经和沈清薇她们一起排练过,虽然时隔十几年,但沈清薇依旧还有些记忆。 帷幕渐渐拉开,丝竹声阵阵响起,沈清薇水袖一番,柔媚的身段已经舞出了一段玲珑。台下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二楼雅间里面,半掩的窗户里头,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举起酒杯,笑着对一旁躬然肃坐的男子道:“皇侄,你就是跟你父亲一样,平常太过严肃了一些,这男人要当的逍遥自在才快活,你瞧瞧,这春风楼里姑娘的身段不错吧?太祖皇帝设立教坊司,就是为了让这些官员们也有个去处,人要玩的痛快了,那才有心思办正事儿,你说对不对?” 李煦瞧了一眼微醺的皇帝,眉梢稍稍闪动了一下,他马不停蹄的赶在正月十四回来,为的就是想元宵节的时候给沈清薇一个惊喜,可偏巧这位爱玩的皇帝,非要拉着他来这春风楼看什么表演。好在方才他心细,似乎瞧见了沈清薇的身影,只是这会儿皇帝在边上,他自然脱不开身去,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薇跟着她……表哥走了。 李煦端着杯中的酒,略略抿了一口,蹙眉瞧着楼下舞台上人的舞步。这身段、这姿态,分明就透着几分熟悉的气氛,还有那面纱后顾盼神飞的眼神,分明就是…… 李煦一滞,手中的酒杯落在地上,只起身朝着皇帝拱了拱手道:“皇叔,容侄儿出个小恭,去去就来。” 皇帝正看在兴头上,醉醺醺的点着头,喝着小酒,随手道:“去吧去吧,只是早些回来,再看两个表演,朕也要回宫了,免得你皇婶心里难受。” 李煦后面几句话都没听到,人已经到了门外,从二楼的楼梯上匆匆下去,瞥了一眼四周的人,见卢逸晨正坐在舞台中央最靠前的位置,又怕被他认出来,只好偷偷的躲到后台边上的帷幔后面,等着沈清薇舞完这一曲。 此时厅中灯光昏暗,舞台周围只有几盏摇曳的宫灯,沈清薇刚上去的时候还有几分紧张,这时候进入了状态,渐渐就平静了下来,耳中只有丝竹声一入耳,随着音律回想起十几年前的舞步。 一曲舞毕,身上已经微微汗湿,丝竹声停顿了下来,台下那群人说话的声音就又大了起来,只听那卢逸晨率先开口道:“这位姑娘跳的好呀,给爷再来一曲!” 沈清薇站在舞台中央,纹丝不动,双眸狠狠的盯着卢逸晨,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自己和卢逸晨无冤无仇,听着这等挑衅的话尚且气不过来,更何况张婉玉呢?这次若是张婉玉在,只怕已经做出什么傻事来了。 本来台下的都还算安静,被卢逸晨这么一开口,就纷纷学舌了起来,只跟着开口道:“张姑娘,就再舞一个吧?舞好了,卢公子把你赎回家去,当小妾啊!” 沈清薇闻言,脸色渐渐变色,正想出口教训,只听一旁的笑着开口道:“公子们稍安勿躁,今儿的表演都是排好的,要是婉玉多舞一支,那下面的姑娘可就等不及了,公子喜欢婉玉跳舞,下次再来就是了。” 沈清薇见这么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一想到还在后台晕着的张婉玉,只急忙往后面去,谁知刚到帷幔后面,只觉得掌心一热,身子就被拉入了一个温热的怀中。沈清薇吓了一跳,抬起头却迎上了李煦那一双深邃明澈的眼眸。 “跟我走……”李煦拉着沈清薇一路飞奔,从春风楼的后门出去,来到后院假山背后的无人之处。 远处是璀璨生辉的花灯海洋,近处是娇媚窈窕的绝色佳人。李煦只觉得嘴唇有些干涩,想欺身过去,却见沈清薇抱起了双臂,很显然这一身单薄的衣衫难以抵抗着外头的凉意。 李煦微微叹息,从身上解开大氅,盖在沈清薇瑟瑟发抖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要是让下面的认出来了,你的名声闺誉……”李煦略带职责开口,低头却迎上沈清薇那一双乌黑晶莹的眼神,只觉得心中一软,伸手将她纳入怀中。 刚刚一舞身上发了一些汗,此时被风一吹,越发觉得冷了几分,沈清薇跌跌撞撞靠在李煦的怀中,萦绕鼻息的是淡淡的中药味道。 “咳、咳咳……”李煦偏过头去,轻轻咳了两声,沈清薇抬起眸子,扫过李煦略带苍白的脸颊,问道:“你又病了?” “路上走的急,有些着凉了,不打紧。”李煦紧了紧搂在沈清薇身上的手臂,有些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特有的墨香,淡淡开口道:“本想回来陪你一起过元宵,谁知道人倒是回来了,可有事情耽搁了。”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撇了撇嘴,从李煦的怀里溜出来,左右瞧了一眼道:“你说的事情,就是出来逛这种地方?” 李煦苦笑摇头,伸手拉住沈清薇的手,将她抵在假山的山石边上。他低头,淡淡的鼻息扫在沈清薇的脸侧,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李煦隔着面纱轻轻的蹭了蹭沈清薇的脸颊,感觉着她脸上的温度渐渐热了起来,呼吸都带着几分粗重,这才松开了她,笑着道:“早些进去吧,一会儿你的好表哥又该找你了。”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扯下身上的大氅,塞到李煦的怀中,转身往里头去。 梳妆间里头,张婉玉已然醒来,林渊就守在门口,瞧着张婉玉一脸颓然的表情,忍不住安慰道:“张姑娘,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张姑娘年纪还这样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林渊的话没说完,沈清薇从外头敲了敲门,挤到房里来,张婉玉见沈清薇穿着她那一身跳舞的衣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只拉着她的手道:“薇薇,你怎么那么傻呢?为了我……万一要是让人知道了,你……” 沈清薇解开面纱,淡然道:“这不是没有人知道吗?” 张婉玉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对着她落泪,沈清薇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开口道:“婉玉,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见希望。” 张婉玉一个劲点头,那边林渊瞧着这伤心的小姐妹,一时也有些尴尬,便转身道:“我们门外守着,你们把衣服换回来,三表妹,你要是再不回去,只怕大家都要起疑心了。”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关门和张婉玉换起了衣服。 李煦从后门进去,径自上了二楼的雅间,皇帝还沉浸在方才沈清薇的舞蹈之中,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没想到这清风楼也有舞的这样好的人,朕一直以为,若论舞艺,当属卫国公府的三姑娘首屈一指,没想到方才那舞姬跳的,倒也有滋有味的。” 李煦闻言,只开口道:“皇叔想知道方才献舞的人是谁吗?” 皇帝见李煦提起,倒是有了点兴趣,便随口问道:“难道你认识?” 李煦便道:“侄儿也不认识,只是方才在楼下听说了一二,似乎是前礼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姑娘,张家因为秋试舞弊案被抄家,家中的女眷就没入了教坊司。” 皇帝微微沉吟了片刻,只听李煦继续道:“其实长辈们犯错,和家里的子女本没有关系,听说张姑娘以前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皇叔今儿又赏了她一舞,不如免了她的罪责,赐她一个良籍吧。” 皇帝闻言,只略略不解的抬眸看了一眼李煦,见他脸上神色淡淡的,也没有半点心动的样子,如何怎么就替那姑娘求起了情来了呢? 皇帝只开口问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李煦哑然失笑,低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她是薇薇的闺中密友,侄儿不想薇薇为了她伤心落泪。” 皇帝一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李煦的肩膀道:“皇侄,你这回总算是开窍了,朕准了。” 沈清薇换上好了衣服,从后面的梳妆阁出来,李煦的视线一直就跟随在她的身上,见她回了二楼的雅间了,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心来。又见天色已晚了,便劝了皇帝早些回宫去了。 众人见沈清薇和林渊一起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沈清萱只开口问道:“三姐姐,你一个人去哪儿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去后面看了一眼婉玉。” 谢玉方才瞧见沈清薇不见了,本打算亲自去找,奈何这地方他又不熟悉,便只好让林渊代劳,如今瞧见沈清薇眼眶微微泛红,知道她必定又为张婉玉的事情伤心了,只开口道:“表妹不要太难过了,一会儿我们去跟打一声招呼,让她以后好好待婉玉。” 第130章 回府 众人又看了几个节目,见时间不早了,这才从春风楼中离去,又上了画舫。两岸依旧华灯如昼、游人如织,秦河上的画舫却渐渐少了一些,沈清薇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岸上的游人,年轻男女带着面具,就算手拉着手,也没有人能知道他们是谁,一年中也只有这么几个节日,可以让青年男女这样随意的游玩了。 沈清薇低下头去,想起方才李煦那带着几分清冷又透着几分灼热的气息,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正欲回身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暖,原来谢玉拿了斗篷出来,披在自己的身上。 “表哥……”沈清薇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谢玉。谢玉谢玉,人如其名,温润如玉,记得前世自己在宫里,为数不多遇见他的时候,他似乎依然还是年少时候的模样,总是用带着几分溺爱和虔诚的眼光看着自己。 谢玉感觉到沈清薇的异样,只站在她几步之外,低头看着她,忽然伸出手去,跨开步子,欺身到沈清薇的跟前,沈清薇微微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栏杆上。 “表妹……”谢玉看着沈清薇,收回自己的脚步,握着拳头往后退了两步。 沈清薇直起身子转身看着远处河岸上璀璨夺目、流光溢彩的花灯,心思似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表哥,我……不能嫁给你。”沈清薇淡淡的开口,扭头看着阴影中谢玉那张半明半昧的脸,“从小到大,我只把你当哥哥看待,所以……” 谢玉的略略怔了怔,一双眸子瞬间就红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只开口道:“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你会喜欢我,可是……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什么都不求。” 沈清薇咬着唇瓣,低下头去,不停扭着手里的绢帕,只抬起头,看着谢玉道:“可是,我不愿意,你应该有你自己的幸福,而不是为了我白白费心思,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别说了……”谢玉抬起头,阖上眸子,转身背对着沈清薇道:“你若不嫁,我便不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等你的。”谢玉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转头看了沈清薇一眼道:“外头风大,到里面来吧。” 沈清薇从来不知道谢玉却也有这样的脾气,听他这样说一时也不好驳回,只跟着他一起进了画舫里头。众人正围着暖炉喝酒,大家伙都有些微醉,沈清萱瞧见谢玉和沈清薇先后进来,只站起来帮两人都倒上了酒,开口道:“玉表哥,三姐姐,外头风大,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沈清薇走到沈清萱的跟前,瞧她脸上红扑扑的,明显是有些喝多了,接了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开口道:“这虽是果子酒,却也有后劲,你少喝几杯吧。” 沈清萱哪里肯听,只一个劲笑着道:“哪有,这么好喝的酒,哪里有什么后劲,三姐姐又骗我。” 沈清薇无奈摇了摇头,见沈清萱另外一只端着酒杯的手就要倾倒了,只急忙接了过来,递给身旁的谢玉,又扶着沈清萱坐下了道:“好了好了,你安稳些,一会儿要是让你娘瞧见了,改明儿可不让你出门。” 沈伯韬看着沈清萱有些醉了,也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又怕沈清薇苛责了沈清萱,只笑着道:“三妹妹别着急,我让小厮留着门了,一会儿我们从后角门进去,这个点三婶娘已经睡了,保准没有人知道。” 林渊这时候也笑着道:“我原本以为备一些果子酒,你们喝的也高兴些,没想到反倒坏了事了。”林渊抬起头,正瞧见沈清萱又拿起酒杯倒上了一杯酒,一双眸子只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玉,递上去道:“玉表哥,再……再喝一杯。” 谢玉方才才被沈清薇拒绝了,这会儿心情正有些失落,便伸手接了酒又灌下去一杯,脸上带着几分颓然的神色。眼见着沈清萱又要去倒酒,沈清薇只把酒壶给抢了下来,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这花灯也赏得差不多了,我们早些回去吧。” 众人点头称是,林渊便喊了船夫往先前来时的岸边靠回去。 因为谢枚也喝多了,因此谢玉并没有送了沈清薇他们回国公府,反倒是林渊亲自送了一程。沈伯韬扶着沈清萱上去叩门,沈清薇转身请林渊留步,又道:“今儿在春风楼的事情,烦请渊表哥代为保密,不然的话……”公侯府邸的小姐在春风楼这样的地方跳舞,若是被抖露了出去,沈清薇的名声也就全毁了。 林渊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见角门上的小厮已经开了门,这才开口道:“三表妹早些回去休息吧,此时你知我知她知,再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沈清薇听了这话就莫名有些心虚,其实……第四个知道的人早就有了。 沈清萱回去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也一时起不来,丫鬟们自然不敢说她昨儿是喝醉了回来的,待林氏亲自进门来催了,这才急忙往房里去喊沈清萱。 沈清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嘴里还嘟囔道:“表哥预备的果子酒可真好喝,一点儿也喝不醉。” 林氏瞧着沈清萱这模样,就知道她昨夜又贪杯了,只笑着道:“那你还记得,你昨儿是怎么回来的吗?” 沈清萱拧着眉头想了半日,愣是没想起来,这才有些心虚的瞧了林氏一眼。 昨儿是元宵,林氏和三老爷团圆,自然等不了沈清萱回来,却也派了老妈妈在门上守着的,因此一早她就知道昨晚沈清萱喝醉的事情。 “萱萱,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出阁了,这幸好是跟你表哥在一起,若是别人,那还了得?”林氏说着,只叹了一口气道:“等你表哥考完了春试,我写一封信过去,也该把你和他的事情定一定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了,只抬头看着林氏,一时间眼眶憋得通红的。 平常沈清萱又乖巧又懂事,哪里有过这种样子,林氏见了,顿时就有些心慌了,只急忙问道:“怎么了,这是?难道你表哥欺负你了?” 沈清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低着头,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悠。林氏一时摸不清沈清萱想法,便只开口道:“要是你表哥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我,下次我瞧见他,一准儿帮你教训他几句,如何?” 这件事情在沈清萱心里悬了不是一天两天的,原本沈清萱虽然喜欢谢玉,可心里也知道,将来自己要嫁的人是林渊,因此也并没有对此时有太多的排斥。可如今沈清薇既然在她面前再三保证,说的好好的,她必定不会嫁给谢玉,这又如何让沈清萱不对谢玉又多了几分念想呢? “母亲……”沈清萱抬起偷来,瞧了林氏一眼,纠结了半日,这才开口道:“母亲,我不想嫁给渊表哥。” “这……”自从沈清萱出声,林氏想的都是和林家亲上加亲,从来没考虑过除了林家以外的其他人家,如今猛然听沈清萱这么说,到底吓了一跳,忙细细看了沈清萱一眼,只揣测道:“怎么?难道你渊表哥轻薄你了……你这是……” 沈清萱见林氏越猜越远,也只忍不住道:“不是,和渊表哥没有关系。” 瞧着沈清萱这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林氏急忙稳住了心神,细细思考了半日,试图从往日的蛛丝马迹里头,找出一丝破绽来。 沈清萱只一味低着头不说话,林氏低下头去,抬眸轻轻扫过沈清萱这房中的摆设物件,忽然抬起头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谢玉那小子了吧?” 沈清萱闻言,脸色顿时变了变,低着头一时不敢去看林氏,林氏瞧她这幅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急忙摇头道:“萱萱,谢玉虽好,与你却不是良配,况且……” 林氏的话还没说完,沈清萱只先开口道:“三姐姐说,她不想嫁给谢表哥,我……” 林氏见沈清萱这么说,只摇头道:“你三姐姐是卫国公府正房嫡出的姑娘,她又素有才名,这天底下多少人让她挑也是无所谓的,可你不一样,如今老太太在,你还能沾上个国公府的名头,可明眼人都知道,将来我们这三房总要分出去的。你要是嫁给谢玉,将来是要当家主母的,就你这性子,如何能执掌整个侯府呢?” 林氏从小对沈清萱宠爱,如何能让她受这些委屈,只继续道:“可你若是嫁给你渊表哥,他不是家中长子,将来必定不要你管理中馈,且如今你大表哥的媳妇又是和善之人,将来妯娌和气,自有你的福分。” 沈清萱如今脑子里却只有谢玉一个,听林氏这么说,只以为捂着脸哭了起来。林氏只郁闷摇头,又道:“退一万步,就算你三姐姐不肯嫁给谢玉,可你二姐姐呢?别忘了,你大伯娘也是平宁侯家的闺女,难保她也想着攀谢家这门亲戚呢!” 林氏虽然这么说,可她心里明白,如今平宁侯府的侯夫人和小谢氏并不对盘,这种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的,但是为了劝住沈清萱,林氏也只好这么说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一颗稍稍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心,顿时就又失望了几分。 第131章 生病 沈清薇原本身子就不太好,昨晚元宵之夜,天气本就寒凉,她又穿着单薄的衣服替张婉玉舞了一曲,因身上出了点汗,出了门又吹了风,第二日一早竟然起不了身了。 沈清薇含含糊糊的睁开眼睛,瞧见谢氏正坐在床头,见她醒了过来,这才道:“以后再不放你们出门去了,你四妹妹据说是喝醉了回来的,倒如今也不知起身了没有,你半夜又发起了热来,我在这里唤了你半日也不见清醒,真真是急死人了。” 沈清薇这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的,听见谢氏这么说,便开口道:“母亲,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过了辰时了。”谢氏给沈清薇换上了一块冰凉的帕子:“老太太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说了,过一会儿再过去请安,你五更的时候发起了寒热来,丫鬟们怕吵着我,天亮了才喊了我过来,我已经派人了去请太医了,只怕一会儿也就到了。” 沈清薇瞧着谢氏眼睑下有些乌青,如今自己醒了,她也不用在担忧了,便开口道:“母亲再回去补个回笼觉吧,我如今已经好了一些。” 谢氏便道:“起都起了,还睡什么,我已用过了早膳,一会儿等太医过来瞧过了,我亲自去老太太那边回话,顺带也让她老人家放心。” 沈清薇点了点头,又觉得身子有些虚,便又闭上眼睛小睡了一会儿。 说来也是巧合,因在年节里头,且这几日宫里头病着的贵人也少,所以原先常替卫国公府瞧病的那位太医并没有上值,于是去请的人便私做主,请了另一位太医院的太医。 那老太医姓胡,年轻时候曾得过先太子的提拨,如今已是太医院的副院判,李煦回京之后,大小病症都是他把脉开方的。 前两日李煦回京,刚刚发过一次病,才找了他瞧的,因怕皇帝担忧,所以私下里瞒着,今儿正好是复诊的日子,本就要过去,见卫国公府的人来请,索性在路上便开了口,说要先去豫王府请个平安脉,也耽误不了时辰。 李煦昨夜见过了沈清薇,这一腔的相思才算稍稍缓了缓,又心疼她担心朋友,还特意在皇帝跟前求了请,设法赦免张婉玉。只是昨儿皇帝回宫的时候时辰已晚,这事情的后续只怕还要李煦在一旁提着点,如今倒是不急在一时。 正想着这些琐事,只见引泉从外头进来道:“殿下,胡太医过来请脉了。” 李煦便随意嗯了一声,披上了外袍走到外头的正厅里头。只见小厮引了胡太医进来,胡太医才瞧了李煦一眼,便笑道:“今儿殿下的气色倒是不错,看来老夫的药还有些效用。” 李煦固然气色不错,可大约也不是因为胡太医的药,但是如此伤一个老太医的心实在不道德的很,李煦便笑着道:“胡太医医术精湛,先父也曾夸赞过。” 胡太医听了这话,心里却总觉得有几分难受,当年太子在军营病重,先帝派了几个太医前去问诊,他也是其中之一,可还是没能药到病除,留住先太子的命,如今想来到底有些难过。 李煦见胡太医锁了眉心,也知道他必定是想起了先父,便笑着道:“生死有命,那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胡太医也该释怀了。” 胡太医便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开口道:“难得殿下能想得这样通透,我们先诊脉吧。” 李煦微微一笑,坐下来让胡太医诊脉,外头引泉沏了茶进来,只随口问道:“胡太医今儿怎么来这么早,殿下知道你喜欢和大红袍,每次都是备好了三浇之后的茶,今儿来的早了,只能喝口碧螺春了。” 胡太医便笑着道:“本来也没预料这么早过来的,只是卫国公府的人过来太医院请太医,说是他们家三姑娘病了,我怕去了卫国公府再回来,耽误了给殿下请脉,故而就来早了。” 李煦一听这话,放在胡太医手指底下的手腕不自觉就收了回来,只急忙起身道:“既然是卫国公府的三姑娘病了,胡太医先往那边去好了,我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胡太医不必担忧。” 胡太医原本正耐着心思把脉了,忽然见李煦这等反应,顿时也有些发懵。这脉都诊了一半了,眼看着就要结束了,豫王殿下这样做,难道是在赶客?胡太医顿时觉得脑门上汗涔涔的,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那边引泉忙开救场:“哦……对,殿下今儿早上的药还没喝过呢,等喝过了要,胡太医再来复诊,想必就更好些。” 引泉一边说,一边朝着胡太医使了使眼色,胡太医便跟着点了点头,背上了药箱头也不回的就跟着引泉往外头来了。 得至引泉将人送到了门口,又瞧着胡太医那一脑门的汗还没下去,这上前小声透露:“胡太医,那三姑娘可是……”引泉一边说,一边往房里头指了指,又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胡太医一时没明白过来,只拧眉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一拍脑门道:“原来是这个因由,老夫差点儿以为哪里得罪了殿下,竟让殿下这般赶人了。” 引泉只跟着苦笑了笑,又忍不住八卦的心思,开口道:“咱们殿下对那三姑娘可是动了真心了,原本是打算过几个月才回来的,只心里念着,等不及了,这才先回来了,不然太妃的车驾还在路上呢,殿下怎么可能就先到了呢!只是不巧,回来又病了一回,不然昨儿晚上就怕就见到了。” 引泉没跟着李煦去春风楼,自然对李煦见到沈清薇的事情不得而知。胡大夫听了这话,到底明白了,只笑着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先去卫国公府走一趟,等替三姑娘诊治过后,再回来替豫王殿下复诊,正巧也可以把三姑娘的情形,向他透露几分。” 引泉闻言,只点头笑道:“这样最好,只是你得随口的说,我们家殿下脸皮薄,这事情还未到明面上,若是说出去了,难保对三姑娘的清誉也不好。” 胡太医也是人精,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节,只笑着道:“放心放心,绝对不让殿下起任何的疑心。” 沈清薇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醒来倒是有些饿了,喝了两口的稀粥,外头张妈妈便领了胡太医进来,众人急忙收拾了一番,下了帘子,等胡太医进来。 “昨儿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下半夜就烧了起来,请太医瞧一瞧。”张妈妈只开口道。 胡太医如今知道这三姑娘是豫王心尖尖上的人,自然又是加倍的小心,只点了点头道:“老夫先把个脉,瞧瞧是风寒还是风热。” 沈清薇伸出一截藕段一样的胳膊,丫鬟盖上了丝帕,胡太医这才伸了手,细细的把起了脉搏来。 众人皆静默不语,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胡太医松开了沈清薇的手腕,只开口道:“小姐是找了风寒,冻着了,这几日天气冷,尤其晚上的夜风吹不得,小姐身体娇贵,大约是吹了冷风,上了头了。” 沈清薇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病因,原是因为跳了舞身上热,又吹了冷风。听胡太医这么说,便随便道:“昨儿晚上的夜风确实有些大,我一时贪恋那花灯好看,在船头多站了一会儿。” 张妈妈听了,只开口道:“姑娘实在不该这般不小心才是。” 这时候正好谢氏也从外头进来,见胡太医已经替沈清薇诊断好了,又上前问了几句,听说并无大碍,也就放下了心来,去了老太太那边回话,又让张妈妈亲自送了太医出门。 沈清薇这会儿总算松了一口气,只安安稳稳的在床上躺着,到底也没有其他多想的了。 胡太医替沈清薇瞧过了病,卫国公府又亲自备了车送他回太医院,可胡太医却又说要往豫王府去,倒是弄的那车夫心里头嘀咕了起来,这豫王殿下到底生了什么病,一两个时辰就要请一次脉? 送走胡太医之后,李煦心里倒也有些悬着,沈清薇原本身子就不好,昨夜穿的那样少,又被自己拉到了外头假山之后,到底吹了凉风,病了。算了算去,这还是自己的不是,若是不出门,那清风楼里头满满的人,也不透风,根本就不会着凉的。 李煦想到这里,只觉得又心疼了几分,正想让引泉去预备多准备一些燕窝人参的补品送过去,就听外头来人传话,说是胡太医又来了。 李煦急忙请了胡太医进门,脸上还带着几分等待的急切,又怕被人给看出来,只坐下来,假装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胡太医进去,就瞧见李煦一脸淡然的,以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坐在上头,心里只觉得好笑,这豫王殿下的心思,也藏的太深了一些吧?之前朝廷风传皇上要为豫王殿下选豫王妃,沸沸扬扬说了几个月,也没见选出来,没想到竟是一早就有了。 第132章 休养 李煦见胡太医进来,脸上的神色略有些松动,端在手里的茶盏抖动了一下,在发问之前,终于成功的克制了自己,脸上只挤出一丝笑道:“胡太医,请坐。” 胡太医瞧着李煦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心里有些没底,脸上倒是谦和的笑了笑,只开口道:“殿下客气了,老夫为殿下复诊之后,就要告辞了。” 李煦只点了点头,也不耽误胡太医的时间,便伸出了手,让胡太医诊治,只是心中憋着的那一句话,始终不知道如何开口。胡太医诊脉的时候心思宁静,在李煦的脉搏上搭了片刻之后,捋了捋山羊胡子,开口道:“殿下心思烦躁,脉象有些紊乱,可是什么事情乱了殿下的心神?” 胡大夫一问出口,猛然就回想了起来,这豫王殿下的心思,到底紊乱些什么了。 李煦被人说中了心思,只觉得面皮微微有些发热,又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稍稍清了清嗓子,正想说几句让自己没那么尴尬的话,只听那胡太医开口道:“老夫刚刚从卫国公府回来,原来他家三姑娘着了些风寒,老夫瞧过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已经开了药方,就着药方喝个两三帖下去,发了汗也就没事了,倒是殿下这病症,实要好好看了看,这喘鸣症发作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煦听完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眉梢微微颤抖了几下,心道必定是引泉多嘴,说了什么出去。只是李煦也知道,他们当太医的,平素最要紧的就是不多口舌,就算胡太医知道了什么,也断然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李煦当下只按捺住心头的一丝郁闷,强笑道:“有劳胡太医了,过几日母妃的銮驾就要进京了,本王还预备着亲自出城相迎。” 胡太医闻言,只开口道:“原本昨日来请脉,殿下的脉象已经好了不少,今儿到瞧着又有些重了,可见殿下并没有听老夫的话,在王府安心养着,如今就不要嫌弃老夫再多嘴一句了,殿下这个病症,入了春越发就会起来,这会儿若是不好好养着,一整个春天也未必安生。” 李煦之前在封地的时候,每年春天也总要在府上待几个月闭门谢客,只等这些柳絮花粉什么的都过去了,他才敢出门。如今到了京城,应酬也多,自然不能和在封地一样了。 “我听胡太医你的,这几日不出去便好了。” 胡太医见李煦终究应了下来,这才放下心来,只点头道:“若是不出门,养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李煦送了胡太医出门,便把引泉叫到了跟前,还没发话,那小子就自觉跪了下来,李煦也不去理他,只开口道:“今儿一整天不准吃东西,另外备一些礼,命人送去卫国公府。” 李煦此次回封地,早已经把沈清薇的事情和老王妃说起了。老王妃母家孙家,自是书香门第,有一个孙女倒也和李煦年纪相仿,只是那时候李煦远在封地,家人舍不得将她远嫁,便许给别人家了。老王妃想起这件事情来,多少也有些耿耿于怀,如今听说李煦有了心仪的姑娘,自然半句不好也不会说的。 况且……他瞧上的又是卫国公府沈家的三姑娘,是卫国公的嫡长女,这身份这才学和李煦也算般配了。老王妃原先住惯了封地,倒也不想回来,可听李煦说这是皇恩浩荡,便也不好推辞,只是行程上要稍微耽搁几日。 得了老王妃的首肯,李煦对沈清薇的心思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之前憋了那么就,他一早就有些憋不住了,便心心念念回来,好给沈清薇一个惊喜。没想到这惊喜来不及送出去,自己反倒先病了。 引泉听李煦这么吩咐,一下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开口问道:“殿下,这备礼倒是容易,只是不年不节的,拿什么理由送过去?这若是那边问起这些都是送给谁的,奴才又要如何回话呢?” 李煦白了引泉一眼,只开口道:“随便你去想去。” 引泉摸摸鼻子,一时只郁闷不已,又怕自己擅作主张,便试探道:“那奴才就先派人送过去,只说过年的时候殿下您不在京城,如今把年礼给补上,至于这东西嘛,多备一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品,相信国公府的下人,应当也会明白的吧?” 李煦垂着眼皮听他说完,又放下茶盏,一言不发。引泉瞧着李煦脸色缓和了不少,也知道他必定是同意了,便偷笑着出去安排去了。 李煦见引泉走远了,只又正色补了一句道:“记住了,今儿不准吃饭。” 引泉闻言,只默默流泪,心道幸好殿下没说不准吃菜…… 流霜阁里头,丫鬟们熬了药,沈清薇喝了一碗下去,正躺着发汗。 谢氏这会儿还在福雅居里头陪老太太说话,听丫鬟说沈清薇已经用了药,两个人稍微放了些心思。如今没有了小谢氏在跟前,老太太只觉得这福雅居都清静了不少,谢氏又不是一个会说话的,这话说完了,到底有些冷场,正打算要离去呢,外头丫鬟只进来回话,说是四姑娘和三太太来了。 老太太见闻,急忙请了人进来,瞧见沈清萱从外头进来,忙命丫鬟给她解开了大氅,招呼她前头坐去。 沈清萱和林氏方才才吵了一场,心里头正有些难过,这会儿那面没什么精气神,老太太见了,便问道:“这是怎么了?昨儿高高兴兴的出去,回来你三姐姐病了,你又这样蔫蔫的。” 沈清萱一早都在自己房里,哪里知道沈清薇病了,闻言只开口道:“三姐姐怎么就病了?昨儿还好好的呢!” 谢氏便开口道:“她身子骨不结实,大约是吹着风了。” 沈清萱听说沈清薇病了,自己那些郁闷也都抛到了脑后去,只开口道:“一会儿从老祖宗这边回去,我就去看看三姐姐。” 林氏便道:“你三姐姐病着,肯定要发汗静养,你这会子去,还不是去添乱,不如等她好些了在去吧。” 谢氏也是这个意思,便开口道:“四丫头你的身子也才好,如今你三姐姐又病了,你还是别过去了,省得沾了病气,等她好一些了再去瞧她也不迟。” 老太太闻言,也只点头称是,笑道:“你自己前一阵子闹肚子,才好了没几日,还是安生些吧。” 沈清萱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 一时林氏和谢氏都请过了安,只都离去了,沈清萱便留了下来陪老太太闲聊。她今日兴致也不高,老太太瞧着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也瞧出她有几分心事,便问道:“我们家四丫头什么时候也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难道是有人让你受气了不成?” 沈清萱闻言,便撅起嘴唇郁闷了一番,又想起林氏提起了沈清蓉,便索性开口道:“昨儿渊表哥带着我们出去玩,大哥哥带着我和三姐姐,玉表哥带着枚表姐,我们几个人在一起都有说有笑的,唯独少了二姐姐一人。” 老太太发了话让沈清蓉禁足,便是沈清萱也不敢去瞧一眼,所以打从初二开始,沈清萱倒是有小半个月没瞧见沈清蓉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是不一般的,如今说了起来,到还真有几分念想了起来,只继续道:“孙女不知道二姐姐到底犯了什么错,只是就算二姐姐有再大的错处,如今老祖宗你罚也罚了,能不能就放二姐姐出来呢?” 老太太这几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一次她也算是小惩大戒,只是不知道小谢氏和沈清蓉脑子里进去了没有。如今听沈清萱又说起这个,到底也有些狠不下心去,便开口道:“罢了,一会儿你从我这边回去,去瞧瞧你二姐姐吧,若是她想明白了,明儿就让她跟你一起过来晨省吧。” 沈清萱一听,只觉得心里似乎有小鹿跳了起来,只一个劲的点头,又朝着老太太撒了一会儿娇,祖孙两人一起吃过了午饭,这才从福雅居离去。 沈清蓉虽然被禁足了,到底还能在大房的地盘上走动走动,只是不敢走出去,怕老太太那边的人知道了,反倒跟生气罢了。小谢氏这一阵子也是以泪洗面,她被老太太发落了倒是没什么,只是大老爷知道之后,竟也数落了她一顿,又说了好些生份的话,这十几日竟一次没再踏入她的房门。 小谢氏这会儿才真的害怕了起来,颤颤兢兢的过了几日,便想着法子要去讨好老太太,可无奈老太太那边半点也不松口,她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等着。如今听说沈清萱过来了,只亲自就迎了出来,难得一路陪笑道:“四丫头,是老太太让你过来的吗?老太太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二姐姐去给她请安?” 小谢氏对沈清萱也没使过什么心思,沈清萱倒也对她没什么偏见,便开口道:“老祖宗没说别的,只说让我过来问问二姐姐,若是想明白了,明儿跟着我一起去给老祖宗请安呢!” 小谢氏一听,只觉得希望又来了,拉着沈清萱的手一个劲儿道:“你二姐姐一早就想通了,你快去她房里瞧她去,她正想着你呢!” 第133章 送礼(1) 沈清蓉这会儿才没工夫想着沈清萱呢,她正忙着伤心呢!自从绣花针事件之后,沈清蓉一直就提心吊胆的,生怕这事情泄露出去半句。偏生谢氏还三天两头拿着这事情在她和小谢氏跟前隔靴搔痒,弄的她一直心思不安,为此差点儿酿出病来。 如今虽说这事情被老太太知道了,可她心里倒是像少了个负担一样,一时间只觉得一块石头落地,唯一伤心的,就是老太太因为这事情和自己彻底生分了。 小谢氏自身难保,这几日也没怎么安慰她,母女俩要是都在一处,也只有相互抹泪的份儿了。 沈清蓉想到这里,心里又难过了几分,同样是国公府的嫡女,她和沈清薇之间,为什么就差了那么多呢?丫鬟瞧着沈清蓉拿着一本诗集发呆,只好心上去劝慰道:“姑娘,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起来,一会儿太太来瞧见你哭肿了眼睛,又要心疼了。” 沈清蓉没好气的合上了诗集,手撑着手肘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外头天气正好,阳光明媚的。昨儿是元宵节,听说沈清薇和沈清萱出去玩到将近子时才回来。沈清蓉想到这里,越发就伤心了起来,眼泪只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才想站起来,好好的趴在床上哭一场,就听见外头小谢氏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好生劝劝她,她这几日正难过呢,老太太那边,你也帮忙劝着点,你二姐姐从小就是乖巧伶俐的,就算偶尔犯个小错,也不是存心的,若是气坏了老太太,坏了祖孙两的情分,反倒不值了。”小谢氏知道沈清萱是个好唬弄的,况且老太太自己也发了话,这事情不准下人探讨,小谢氏约莫沈清萱并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只想让沈清萱好好在老太太跟前说一些好话。 沈清萱向来就没什么心眼,听了这话,便也开口道:“大伯娘放心,如今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想来不管什么事情,老太太气也消了,今儿已经准了我过来,想必心里头是想见二姐姐的,况且三姐姐又病了,这年节里头本该热闹,老太太跟前冷清了,自然就想起二姐姐来了。” 小谢氏觉得沈清萱说的八九不离十的,也是跟着点头道:“这样就要,这样就好,你快进去吧!” 沈清蓉见沈清萱过来了,一时也不好意思哭了,只急忙就擦了擦眼泪坐起来,外头小谢氏便道:“二丫头,你四妹妹来瞧你了。” 眼见着沈清萱就要进来了,沈清蓉拽着帕子站起来,迎到了门口,嘴角微微挤出一丝笑意来,面上还像以前一样热络的拉着沈清萱的手道:“往年年节里头,我们姐妹几个都是热热闹闹的,可今年……” 沈清蓉说着又要落泪,沈清萱原本就是一个心软的,如今瞧着沈清蓉落泪,又同情了她几分,只开口道:“二姐姐快别难过了,前一阵子老太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会这样的,如今时间长了,老祖宗必定是消气了。” 沈清蓉闻言,眉梢微微一挑,只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来,问道:“怎么?今儿是老太太喊你过来的吗?” 沈清萱原本想说是自己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同意的,可如今瞧着沈清蓉的样子,倒是有几分不忍心,便开口道:“正是呢!老祖宗让我来问问你,自己想明白没有?” 沈清蓉心里也不知道沈清萱有没有知道绣花针的事情,只是按照她对沈清萱的理解,若是知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必定不会像从前一样待自己了。可如今瞧着,她倒还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沈清蓉便微微试探道:“老祖宗的教诲,我一日不敢忘了,那天从老祖宗的房里出来,我便已经想明白了,这半个月我更是想的通透,有些事情,本就不能强求。”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里却也微微打鼓,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强求呢?难道是……谢玉的事情?沈清萱一想到这里,整个眉心都皱了起来,林氏果然说的没有错,即便没有沈清薇在,难道沈清蓉就不会喜欢谢玉了吗? 沈清萱只低下头,眼眶微微泛红,抬起头看着沈清蓉道:“二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些事情必定也清楚明白,玉表哥和三姐姐才是一对,不是吗?” 沈清蓉猛然听见沈清萱这么说,脸色只微微一变。谢玉嘛……她的确曾经喜欢过,只是如今,自从她瞧见了李煦,对谢玉早已经失去了兴趣。谢玉不过就是一个侯府的世子,如何比得上李煦的豫王身份,况且李煦本人又生的霁月清风、龙章凤姿的,十个谢玉也未必能比得上他的。 沈清蓉脸上只尴尬的笑了笑,随即道:“这是老祖宗跟你说的吗?” 沈清萱便老老实实摇头道:“没有,老祖宗什么都没跟我说,只是我瞧着你闷闷不乐的,自己乱猜的。” 沈清蓉见沈清萱这么回答,脸上的笑容就化开了,心里的失落也一点点的收敛了起来。是啊……如今李煦她只怕是指望不上了,但至少还有一个谢玉呢!谢玉、谢玉……为什么每次沈清薇不要的东西,才会轮到她沈清蓉呢?沈清蓉想到这里,只又狠狠的咬了咬牙,脸上透出几分怒意来。 沈清萱抬头时候正巧就瞧见沈清蓉的样子,只吓的连忙低下头头去,只听沈清蓉开口道:“你我的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你我操心,这些话,你以后再不可乱说,让别人听见了不好。” 沈清萱一个劲的点头,有想了想沈清蓉方才的回答,似乎也真的没有对谢玉上心的样子,心里头反倒还松快了一些。 至中午用过了午膳,因为沈清薇病着,谢氏便在她的流霜阁里头歇了中觉,正预备起身的时候,听见外头张妈妈进来传话道:“太太,外头豫王府差人送了年礼过来,好大的一车,太太要不要出去看一眼?” 谢氏闻言,只暗暗一惊,问道:“什么人送过来了的?豫王不是还没回京吗?怎么反倒送了年礼过来?” 张妈妈便道:“过来送礼的人是豫王府的管家,说是豫王前两日已经先行回京了,所以今儿特命了他过来送年礼。” 谢氏脑子转的飞快,只开口问道:“你去打听打听,除了我们卫国公府,豫王还送了哪几家年礼?” 张妈妈只道:“奴婢偷偷打听过了,那老管家虽然没明说,可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似乎是只有我们卫国公府一家。”张妈妈说着,又特意压低了神情,凑到谢氏耳边道:“且那些礼,大多都是补身子的药材……” 张妈妈说完,眼神望沈清薇躺着的里间看了一眼,谢氏顿时就会意了,眉梢一挑,透出一丝喜色来,忙开口道:“我亲自出去瞧瞧。” 豫王自从旧年八月份回京之后,皇帝隔三差五的赏赐,又有京城各家各户往来送的礼,如今他那豫王府里的东西,多的仓库都堆不下了。引泉便将平日里李煦不曾用到的东西,捡好的,都送去卫国公府…… 谢氏瞧着这一样样御赐的东西送进来,这心眼砰砰直跳。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些东西是宫里流出来的,看一眼就知道了。 豫王府的管家见国公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只笑着道:“夫人客气了,这些都是王爷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谢氏心道,这都还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那大大的意思,成敬意的,到底要怎样呢? “豫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只是他这样行事,未免太低调了一些,回京也没有人知道,倒是我们疏忽了,未曾先备了年礼过去,改日一定奉上。” 那老管家便笑着道:“殿下说了,不知者无罪,至于年礼,如今年节也快过了,夫人也不必准备了,大可以等来年再说。” 谢氏揣摩着这话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说豫王殿下说了,这年礼,不需要回礼。 绕是谢氏见过了世面,面对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李煦,她也有点摸不清头脑了。 谢氏送走了豫王府的管家,便径自去了福雅居找老太太,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她一个人还拿捏不准。 老太太刚好歇过了中觉,这会儿正觉得无聊,由几个丫鬟陪着摸骨牌,瞧见谢氏来了,这才放了下来。谢氏平日午后来的少,老太太便以为她是来向她回一下沈清薇的病的,便开口问道:“三丫头好些了没有?” 谢氏便回道:“中午喝了一些清粥,这会儿又睡下了,倒是有件事情,媳妇看不大明白,想让老太太帮忙想一想。” 谢氏平常自作聪明还来不及呢,今儿破天荒说想不明白,还来问自己,老太太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便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谢氏闻言,这才把方才豫王府派人送了年礼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就说给了老太太听。 第134章 送礼(2) 老太太听谢氏说完,一开始也觉得有些奇怪,但细细一回想,却还是有迹可循的,便开口问道:“豫王府的管家真的这么说的?让你不用备回礼了?” 谢氏也不敢欺瞒老太太,只点头道:“是这么说的,而且……”谢氏稍稍顿了顿,只开口道:“我听着他的口气,似乎是没往别家送,偏生三丫头今儿才病了,他今天就送了东西来,我瞧过了,除了几样宫里头赏赐的古董字画,其他的都是一些上好的药材,满满一车呢!” 老太太见谢氏往沈清薇的身上想,倒也有些脑子,便低眉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开口道:“这倒是奇了怪的。” 谢氏瞧着老太太也说不出可所以然来,心里越发觉得纳闷,只听老太太继续开口道:“不过豫王府的管家虽然说是殿下的意思不要回礼,但礼尚往来是个礼数,你还是备一些礼,送过去吧。” 谢氏只点头应了,又道:“那些东西如今我已入了公中的库房了,一会儿送些到老太太房里来。” 平常谢氏很少说这样奉承的话,便是东西送过来,也不过就是家中的惯例,今儿难得这样的和颜悦色,老太太心里便有数了起来。只怕谢氏如今也瞧着沈清薇和李煦之间是有缘分的,只是这缘分还需要老太太和老太妃这两个老人撮合一下。 “我这儿什么都不缺,要是有好的,先留着给三丫头吧,她如今正病着,是要进补的时候。” 谢氏听了这话,便有些心花怒放的感觉,仿佛那些东西就是豫王殿下只送给沈清薇一人的。 沈清薇下午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人也清醒了很多,只是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原来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在外头游玩,忽然就下了一场大雨,几个人全被困在了雨中,跑也跑不掉,更有塌方、滑坡之类的险事,让她在梦中好不惊吓。 不过沈清薇醒来的时候发现是个梦,这会儿已经安定了下来,只是方才梦里的那场景,还是让她觉得有些后怕。 良辰知道沈清薇是被梦惊醒的,便上前劝慰道:“姑娘病着,难免睡不安稳,等病好了也就好了。” 正说着呢,外头美景从门口进来道:“方才豫王府送了好些礼来,都是上好的药材,太太命人送了好些过来,要给姑娘补一补呢!” 沈清薇到底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弄错了吧?豫王府送什么礼来呢?” 美景便笑着道:“说是送的年礼,但大多是药材,太太便命人送了些过来。” 沈清薇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烧了起来,愣了片刻才道:“放着就是了,平常我用的药材补品,也都是从公中支的,也用不着特意送过来。”谢氏这样巴巴的送过来,分明就是告诉这府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豫王殿下送给沈清薇的。 沈清薇想起前几次李煦送礼,有意无意的,反正就是别人都有,偏生就没有她的,心里便觉得如今这样的,反倒怪怪的。只是东西已经送了来,若是在送回去,就越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李煦在府中修养,见引泉忙得不可开交的,直到下午才在自己跟前伺候,便忍不住问道:“卫国公府的礼都备齐了吗?” 引泉饿着肚子,见李煦问起,便想在他面前讨个好,只笑着道:“殿下放一百个心,不光备齐了,都已经送了出去。” 李煦瞧着他笑的模样便觉得有些不安心,只开口问:“你说说,你都备了一些什么送过去?” 引泉闻言,更是想要在李煦跟前邀功,便开口道:“爪哇进贡的血燕一斤、高丽国进贡的千年人参两枚、南诏国进贡的雪蛤四两……” 引泉的话还没说完,李煦一口茶就堪堪喷了出来,只开口道:“停……停下……” 引泉略带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煦,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煦冷着脸,哭笑不得的横了引泉一眼,蹙眉低下头去。他这是在送礼吗?他这分明就是在下聘吧? “你只告诉我,你一共送了多少东西过去?” 引泉见李煦问起,只开口道:“也……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车而已……” “一车都是外邦进贡的贡品?”李煦忍不住开口问道。 引泉支支吾吾道:“一……一多半是。” 李煦低下头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又看了引泉一眼,顿了良久,才开口道:“你……下去吧。” 卫国公府中,收到了东西的老太太也开始觉得异常了起来。一开始谢氏说大多是药材,她也没怎么在意,如今瞧见谢氏派人送来的那人参和血燕,老太太顿时也吓了一跳啊!谢氏只当那些宫里流出来的古董字画值钱,殊不知这些药材,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谢氏终究还是见识少了一些,只被那些古董字画给懵住了,反倒对这些东西没放在心上。 老太太觉得此事颇大,用过了晚膳,破天荒还请人去把谢氏给喊了过来。 谢氏一时捉摸不透是什么意思,便惴惴不安的过去,见老太太房里也没丫鬟候着,心里又是一阵七上八下的,深怕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让老太太挑刺。 “你派人送来的东西,我瞧见了,豫王殿下这事情,兴许还真没有我们想的这般简单了。”老太太只开门见山道。 谢氏闻言,只愣了一下:“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开口道:“豫王府一共送了多少东西过来?” 谢氏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又问起了这些,只回道:“送了总有一车,除了几样宫里出来的古董字画,都是一些药材。” 老太太闻言,这眉宇就蹙得更紧了,问道:“那些药材,你亲自瞧过了没有?” 谢氏还是不明所以,便老实回道:“媳妇自己没瞧过,不过张妈妈瞧过了,说都是一些上好的药材,必定不便宜。”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也就了然了,这些东西她自己都没有怎么瞧见过,更别说是张妈妈一个老妈子,认不出什么来头也是有的。 老太太便开口道:“你送来的这几样,我都瞧过了,竟都是外邦进贡过来了,必定是皇上赏给豫王殿下的。这些东西可都是稀罕物件,就连宫里也未必还有多的,如今竟全进了我们卫国公府的库房,你说这……?” 谢氏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听老太太这么一说,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豫王殿下的手笔也太大了一点,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要引得多少人眼红呢! “媳妇明儿一早就让人备一些东西,先去给豫王府那边回个礼,老太太您看如何?” “回吧。”这礼太重了,不回也确实不像话了,老太太想了想,只又开口道:“这些东西都先留着别动了,送人是不适宜的,等将来三丫头出阁,到时候再随过去,也就成了。” 老太太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氏心里就跟明镜一样的了,看来这回沈清薇和豫王的事情,必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老太太放心,媳妇儿一定把这些事情打点好。” 谢氏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又去沈清薇那边瞧了一眼,见他已经睡了,便只吩咐丫鬟们好好服侍着,自己也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病着没有起身,谢氏去福雅居请安的时候,却让她瞧见了沈清蓉了!虽然没瞧见小谢氏,谢氏心里终究觉得有些奇怪,只暗自不语,面上还带着几分笑,和沈清蓉招呼了一下。 沈清蓉昨晚和小谢氏合计了半日,原本想让小谢氏一起来请安的,但小谢氏终究对老太太还有几分惧怕,生怕有惹恼了老太太,故而故意不来,只先让沈清蓉来探探路,说说好话,再考量后头的事情。 沈清蓉瞧见谢氏和林氏一同来了,只低头向两人都见过了礼。林氏瞧见沈清萱和沈清蕊都陪着沈清蓉,也知道沈清蓉能出来,必定是自己闺女的功劳,心里也只有无奈的份儿了。 “好久没见二丫头,快进去吧,老太太只怕还念着你。”谢氏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沈清蓉的,林氏平常却没和大房的人在明面上结怨,便笑着开口招呼她们进去。 沈清蓉如今颤颤兢兢的,见林氏这般和颜悦色的,到底心里也舒服了一些,还以为她也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只笑着往福雅居去了。 三人来的早了一些,老太太还没起身,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们见了沈清蓉,倒也没惊讶,只还当原来一样,该服侍的服侍,只是沈清蓉总觉得她们知道些什么,越发觉得无地自容,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林氏和谢氏走在后面,昨儿林氏也听说了豫王府送礼的事情,便只当随口问道:“这年节都过了一半了,豫王殿下还想着给我们府上送礼,也不知道是托了谁的福分。”其实林氏心里明白,整个家里头,老太太是最看好沈清薇和豫王的,原本瞧着没什么影儿,如今来了这么一出,肯定是要往沈清薇上头说的。 谢氏听了这话,果然高兴了几分,嘴角都含着笑,却还故意道:“不过就是礼尚往来罢了,哪里还能托谁的福呢,三婶子说笑了。”因为看见好多读者说更新慢,所以从今天开始决定双更,也就是说每天更新6K字,这已经是小夏的极限啦……希望你们继续支持我,谢谢 第135章 糊涂 林氏素来知道谢氏的性子,便也不去揭穿她,只笑着道:“也是,大约就是礼尚往来吧。” 谢氏见林氏这么说,心里只暗暗得意,脸上却笑得更开怀了,只拉着她一同进去了。 老太太洗漱之后,从里间出来,就瞧见沈清蓉、沈清萱、沈清蕊几个都在,脸上多少也挤出一丝笑来。这时候谢氏和林氏也正好进来,老太太见小谢氏没来,心道她倒是学乖了,没凑到自己跟前找回去,算她识相。 沈清蓉因为好些日子没瞧见老太太了,一时间又拘谨又局促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沈清萱便拉了拉她的衣袖,沈清蓉这才站起来,从丫鬟手中接了一杯茶,递到老太太跟前道:“老祖宗,孙女给您请安来了。” 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沈清蓉一眼,模样还是那样消瘦,看着的确让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的,又瞧见她眼角噙着泪花,这心头就一下子软了下来,只接过了她递上来的茶盏,开口道:“罢了,这回只当是给你个教训,以后你要安安生生的,明白吗?” 当着谢氏、林氏还有两个妹妹的面儿,沈清蓉到底有些脸红,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孙女一切都听老祖宗的。” 老太太见她态度还算谦和,接着道:“至于你的婚事,将来有你父亲和我做主,你也不用担忧,必定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总比你那个不识抬举的母亲强一些。” 谢氏一听这话,心道难不成沈清蓉这次被关起来,是因为婚事上头的事情?那她会看上了谁?难道也是看上了豫王?谢氏一时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心想这沈清蓉果然和小谢氏一样,是个不要脸的。 沈清蓉听了这话,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只还咬着唇瓣,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委屈的没底了。老太太如今对她有了偏见,还能替她找什么好人家呢?自己的父亲又样样只听老太太的,哪里还会替自己考量?这样下去,她的小命儿就当真拽在老太太手中了。 谢氏瞧着沈清蓉那一副委屈的样子,暗暗骂了一句活该,脸上却笑着道:“我就说二丫头是个有福的,如今得老太太亲自主持婚事,将来必定会替你配一个如意郎君的。” 老太太略略瞟了谢氏一眼,她知道谢氏的性子,倒也没多说什么,只继续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你们若是没什么事情,就散了吧,昨晚吃的少,这会子我倒是有些饿了。” 林氏闻言,便起身道:“媳妇也没有什么事情。”林氏估摸着大房那边兴许还没有人知道豫王府来送礼的事情,便笑着道:“原本今儿还打算和四丫头一起去流霜阁走一趟,顺便带一些补品过去,瞧瞧三丫头的,昨儿听说豫王府送了好些药材来,只怕我的就拿不出手了。” 谢氏忙笑着道:“一家人还送什么呢,她那里也不缺这些,还是留着给四丫头补身子吧。” 沈清蓉和小谢氏被禁足了,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听林氏开口说起来,顿时神色都变了。难道她和小谢氏不过才被禁足了半个月,沈清薇和豫王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不成?不然怎么豫王府会单单就给沈清薇送礼呢? 眼看着沈清蓉脸上的神色就要绷不住了,老太太正巧低眉扫了沈清蓉一眼,心里顿时又生出几分失望来,还没等沈清蓉现形呢,先就开口道:“二丫头今儿也来过了,要是没有什么事情,也回去吧。” 沈清蓉这还没从豫王李煦和沈清薇的事情中清醒过来,又听老太太这么说,顿时只吓了一跳,急忙跪下了道:“老祖宗开恩,孙女儿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老祖宗不要赶孙女儿走。” 老太太心里明镜一样的,有没有非分之想,一眼就能瞧出来了,还用得着你多费唇舌说吗? “你回去吧,等哪天你真的想明白了,再来找我。”老太太只一锤定音道。 林氏原本也就是随口说说,只是想戳一戳沈清蓉的神经,反正不管怎样,老太太也不会想到她这边来,怎么说都是无心之失而已。没想到这沈清蓉确实一个不经逗的,只不过随口一句,就唬得她脸都变色了,自个儿让老太太给瞧了出来。林氏如今越发肯定,沈清蓉和小谢氏这次被禁足,除了绣花针事件,想必沈清蓉对豫王有肖想,必定也是其中之一的理由。 沈清蓉这回是真的傻了,任凭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眸,看见的都是老太太带着几分厌恶的神情,只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一旁的沈清萱见了,一时也弄不清什么原因,便开口问道:“老祖宗,二姐姐这会儿也没怎样,老祖宗怎么就又生气了呢?”沈清萱自己也郁闷,最近越来越摸不透老太太的脾气了,动不动就生气了起来。 沈清蕊跟着她们一起进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半句话,按说她是大房的,最应该替沈清蓉和小谢氏说话,可是沈清蕊心里明白的很,她自己的命都攥在老太太的手里,若是指望小谢氏将来给她张罗婚事,还不知道要怎样,她也实在没办法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 但如今瞧着沈清蓉这样伤心落魄,她到底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拧着帕子想了半日,只跟着跪下来道:“老祖宗就饶了二姐姐这一回吧,就算二姐姐一时想不明白,将来也总能想明白了,老祖宗就念在二姐姐往日的孝顺上头,开个恩吧。” 老太太对沈清蕊原先并不在意,也就是这一年多,家里的孩子都去了女学,沈清蕊在她的跟前最多,渐渐的感情也深了起来,也越发觉得这孩子真是难得的懂事又孝顺。之前她处置了小谢氏和沈清蓉,沈清蕊几次都想开口,只还没等开口,就被自己打了回去,也算她懂事,可今儿大约也是实在憋不住了,这才站了出来求情的。 老太太瞧着沈清蕊这一张蹙眉的小脸,只叹息道:“你二姐姐要是有你一半识大体,我也就放心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又羞又冏,也只能硬着头皮抹泪,老太太又看了沈清蕊一眼,又看看沈清蓉,这才开口道:“罢了,你今儿先回去,明天再来请安吧。” 沈清蓉闻言,只如临大赦,虽然老太太让她今儿先回去,可到底还让她明天继续过来,至少没再让她继续禁足了。沈清蓉吓得一身冷汗,早就把替小谢氏说情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去。 谢氏和林氏相继离开,沈清萱和沈清蕊陪着老太太用早膳,老太太还问了沈清蕊最近功课的事情,沈清蕊都一一答了,祖孙三人倒是其乐融融的很。 沈清蓉回了幽芳阁,想一想却还是伤心。没想到她才被禁足半个月,沈清薇竟然已经勾搭上了李煦,还送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沈清蓉想起这些,只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丫鬟们也都吓得不敢啃声。 小谢氏听说沈清蓉回来了,只急忙过来问结果,进门就道:“今儿怎么回来那么早,老太太那边的早膳也用的这么快了?” 丫鬟闻言,只急忙朝着小谢氏打了一个手势,小声道:“老太太没留姑娘在她哪儿用早膳……”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小谢氏只掀了帘子进去,见沈清蓉正趴在床上哭呢,只开口问道:“怎么?老太太还是不肯原谅你,不肯放你出去吗?” 沈清蓉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委屈开口道:“老太太倒是肯了,只是……”沈清蓉欠着肩膀,趴到小谢氏的肩头道:“我听三婶娘说,昨儿豫王殿下给三妹妹送了好些东西,都是名贵的药材,那他们岂不是?” 小谢氏倒是依稀听说昨儿有人送了年礼过来,只是没预料是豫王府送的,这会子听沈清蓉这么说,便笑着道:“你这不是有多心了不成?那是送给国公府的年礼,又不是只给你三妹妹一个人的,这有什么好拿出来说道的?当初你和你四妹妹摔了,豫王殿下不是还送过膏药吗?那时候可没你三妹妹的份儿。” 小谢氏自我安慰的水准也算是很高了,还能想到这些来安慰沈清蓉,也确实不容易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虽然有些不太相信,到底还是被安慰到了,只开口道:“真的是这样的吗?母亲你没有骗我,我……”沈清蓉说着,又哭了起来,只拉着小谢氏的袖子道:“老太太今儿还说,我的婚事要她替我做主……母亲,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小谢氏听沈清蓉这么说,也只吃了一惊,心道老太太如今可真是偏心偏到胳肢窝去了。她正看沈清蓉不顺眼呢,哪里还能给她找什么好婚事?必定会乘机作践沈清蓉,小谢氏一下就着急了起来,只急忙道:“你现在别着急,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先顺着老太太,到时候母亲一定替你想办法,看看如何能先下手为强。” 第136章 阻拦 沈清薇一早上没睡安稳,还是被那个梦给惊醒了。良辰见她醒来满头大汗的样子,只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沈清薇有些蔫蔫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就算前世她病的快要死了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怪事,竟然一连两天,只要睡着了就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的洪水像猛兽一样扑上来,让沈清薇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良辰扶着沈清薇坐了起来,送了茶上来让她压压惊,沈清薇只微微喝了一口,想起一件事情来,只开口道:“你去我书房找一找,我记得里头有一本《周公解梦》,你拿过来我翻翻。” 沈清薇以前从来不迷信,可自从重生之后,发生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让她有些疑惑,因此反倒就信一些因果报应的说法,这两日连着噩梦连连的,没准就是对自己一个启示,倒是还是小心些的好。 良辰见闻,便亲自出去找书,又让美景在房里陪着。 书一会儿就找了过来,上头写的明明白白的,梦见发大水是要来财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说昨天豫王府送来的那些礼,就是自己的财运不成? 沈清薇只觉得哭笑不得了起来,吃过了药,一时也睡不着,索性也就起身了。 谁知道这梦居然一下子做了三五日,直到沈清薇身子觉得大好了,可晚上照旧还是天天做这样的梦。沈清薇心里头到底觉得有些纳闷,一时又不知道跟什么人去说,这日正巧崔锦屏来瞧她,沈清薇这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崔锦屏。 崔锦屏过年的时候随着家里人去了一趟京郊祖宅,故而一直不在京城,元宵之后回来才听说沈清薇病了,这才特意过来看她。如今瞧着她那一张原本就清瘦的脸颊又瘦了一些下去,只忍不住道:“依我看,你这身子,还是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太操劳了,伤了底子,如今合该好好养一养才好呢!” 大周女子十五岁出嫁,一般十六七生养的也很多,要是身子不好,自然就不能早些生养,若是不能早些生养,上头的公婆必定也会有所微词。时间长了,难免就会想一些让自己不痛快的办法,明理是疼爱自己的儿子,实际上是给儿媳妇添堵罢了。 因此崔锦屏说这话,沈清薇稍稍一动脑子,就知道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沈清薇便笑着道:“如今我连个人家都还没有呢!着急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横竖还早着呢!” 崔锦屏心里却不这么想,只劝她道:“你现在不着急,到时候若是真的有了人家,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嫁了出去,那时候又要备嫁妆,又要养身子,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呢?” 沈清薇便笑着问她:“那崔姐姐这会儿是在养身体呢?还是在备嫁妆?” “你又打趣我。”崔锦屏说完,只微微拧了拧眉头。 沈清薇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忙问道:“是不是你家老太太不大好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猜出了其中的关节,只开口道:“过年的时候又病了一场,如今还是起不来床,大夫说了,若是到开春能好起来,也许还能熬上个一年半载,若是好不了,只怕今年夏天也是难过的。” 沈清薇就记得清楚,崔家的老太太就是那年没入夏的时候去的,后来连累的崔锦屏一直等到了十八岁才嫁入卫国公府,那时候沈伯韬都二十一了,其他人家这个年纪的人膝下都已经有了孩子,他们两个还只是小夫妻呢! 沈清薇便道:“既然这样,那还是早些办好了,反正女学也没有几个月就要结业了,等我大哥考完这一科,不管中不中,先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也好过日后夜长梦多的。”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一时间只面红耳赤了起来,只反问她道:“我来是瞧你来的,你怎么光说我呢?你方才说的那梦,你再同我说说,我听着倒是有些奇怪。” 沈清薇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如今见崔锦屏又问了起来,便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做这样的梦,原本做了也没关系,只是这么长时间,只做同一个梦,未必也太奇怪了。” 崔锦屏拧眉想了想,站起来道:“古人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有没有想什么和山洪水灾有关的事情?” 沈清薇只一个劲摇头道:“好好的,我想这些干嘛,我活这么大,也没见过水灾洪灾的。” 沈清薇说完,只猛的就愣住了,她这辈子是没见过水灾,可上辈子她却见过!仿佛就是这一年,她十五岁……春日里下了好多的雨水,淹了好多的地方。因为京城不是灾区,所以她压根不上心,但确确实实,有那么一场事情。 崔锦屏瞧着沈清薇的脸色不大好,也知道她必定是想到了什么,只问她道:“你想起了什么来了吗?” 沈清薇咬唇不语,忽然就想了起来,只站起来道:“我……我想起来了……” 沈清薇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下子走到崔锦屏的跟前,只开口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不是说我梦见豫王殿下遇难了吗?他就是……就是被洪水给冲走的!” 崔锦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却也跟着站了起来,只缓缓道:“我听我父亲说,豫王殿下之前先行回京了,这两日好像是要去迎老王妃进京,也不知銮驾出发了没有?” 崔锦屏说到这里,也微微觉得有些后怕,沈清薇却已经着急了起来,只急忙拉着崔锦屏道:“不行,我得去一趟豫王府,让豫王殿下这几日不要出门。” 谢氏听说沈清薇要出门,一时只劝慰道:“薇薇,你这身子才好,就出门做什么呢?在家在歇息两人出去,也是好的。” 沈清薇这会子却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何沉得住气,正想回话呢,那边崔锦屏只先开口道:“回伯母的话,这几家一株昙花要开,我算好了时辰,大约就在这一两个时辰内,故而特意过来请了薇薇过去瞧一瞧的。” 谢氏对一早就认了崔锦屏当自己的儿媳妇,听她这么说,自然就相信了,便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早去早回,薇薇的身子弱,你帮我好好照顾她。” 崔锦屏连连点头称是,那边沈清薇已经换好了衣裳,急不可耐的跟着她一起去了。谢氏只当是沈清薇怕错过了昙花开放的时辰,跟在她身后喊道:“你别一个人出门,好歹带个丫鬟在身边。” 沈清薇拉着崔锦屏走得快,闻言只转身回道:“母亲放心,我去去就回来,用不着带着丫鬟。” 沈清薇跟着崔锦屏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巷口,崔锦屏才让车夫改了方向,往豫王府去,又问沈清薇道:“万一豫王殿下已经起程了,那怎么办?” 沈清薇拧着眉头,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若是已经起程了,那就赶紧派人去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崔锦屏瞧着沈清薇那着急的模样,只捂着嘴笑出了声来,摇头道:“当初是谁告诉我没看上豫王殿下来着的?这会儿这么着急的又是谁呢?你呀……你就不能好好问问你心里头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涨的通红的,只低下头道:“我……我怎么没问过我心里的想法呢?只是那时候总觉得他是个将死之人,我……” 崔锦屏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清薇认定了李煦会是个薄命的,只是如今听她这么说,便开口道:“那若是你帮他度过了这个难关,你是不是就可以放开自己的心呢?” 沈清薇低下头去,咬着唇瓣想了半天,其实自己的心……似乎……早已经开了吧…… 豫王府很快就到了,车夫下了马车去敲门,过了片刻,才出来一个小厮,见并不是熟识的人,只开口问道:“你们哪家的?我们殿下今儿一早就进宫去了。” 沈清薇从马车上下来,听那小厮这么说,只急忙问道:“他进宫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厮虽然没见过沈清薇,可他毕竟是豫王府的奴才,到底见识多,瞧见沈清薇这通身的打扮气派,便知道这定然又是爱慕自家王爷的哪个大家闺秀,一时倒也以礼相待,只开口道:“回这位姑娘,我家殿下今日进宫,乃是和礼部的官员会和,一起去迎老王妃回京的,只怕今儿不会回来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着急了起来,这时候时辰尚早,礼部迎接的话,一般也就是只到城外,要是这时候到城门口等着,没准还能截住他! 可偏生她越着急,身子就越不停使唤,急匆匆的往马车上去,几次都不曾上去。崔锦屏伸手拉她,也只感觉她掌心都是冷汗。沈清薇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四周似乎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身体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 第137章 团聚 梦里又是一场大雨,哗啦啦下个不停,洪水蔓延,山体崩塌,无处可逃。沈清薇吓的睁开双眸,眼神怔怔的看着床顶。心思慢慢的沉淀下来,垂下眼睑,视线的余光却瞧见一个人,正趴在她的床边上,单手支颐,微微打盹。那人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微垂着的眉宇中透着几分温和。 沈清薇顿时清醒了过来,支起身子正要起来,一旁的李煦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两人四目相对,各自有些拘谨,气氛似乎微微有些尴尬。 “我……”沈清薇低下头,手指抚过盖在身上的锦被,脸颊微微泛红。 “王府从来没有客人,所以……这是我的卧房。” 李煦此言一出,沈清薇越发就脸红了起来,这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我睡了你的床吗?李煦见沈清薇的脸越发红了起来,只急忙道:“你方才晕了过去,胡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卫国公府那边我也派人去说了,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 沈清薇这时候还觉得有些愣怔,听李煦这么说,只开口道:“你……你不是进宫了吗?” 李煦微微一笑,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沈清薇:“我是进宫了,已经商讨好了,跟礼部的人在城外会和,回来准备准备就要走了,一会儿等送你回了卫国公府,我就要即刻出城了。” 沈清薇闻言,端着茶盏的手猛然松开,拉住了李煦的袖子,急忙道:“你……你不要走,我不想让你去。” 李煦看着沈清薇,眸中带着几分不解,他伸手捡起沈清薇丢下的茶杯,拿帕子擦去锦被上的水滴,疑问道:“你怎么了?我正要问你,你为什么会来豫王府找我?” “我……”沈清薇撇了撇嘴角,此时见到李煦却平添了几分委屈,如今四下无人也用不着在避讳什么,沈清薇只一头埋在了李煦的怀中,哭着道:“我梦见你出事了,洪水来了,山路断了,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沈清薇想起梦中的情景,忍不住又吓出一身冷汗,只抱紧了李煦道:“我不让你走,我就不让你走,哪怕等两日也是好的。” 李煦听了这话,心里却也觉得有些奇怪,前两日他才派了人去接应护送老王妃的队伍,传来的话确实提及了路上遇到了大雨,只怕要耽误几日。但这两日并没有收到什么传信,且京城的雨已经停了,李煦便料定路上不会出什么叉子了,这才请旨说要亲自去迎。 “这两日天气好了,路上也应该好走了,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李煦虽然觉得疑惑,却还是开口安慰沈清薇。 沈清薇却一个劲抱着李煦不放,透着几分小女儿的娇态,不依不饶道:“京城虽不下雨了,可别处兴许还下着雨呢,我不管,我就是不想让你走,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呆在京城吗?” 之前沈清薇一直觉得李煦的生死与自己无关,虽然每次想到总有那么几分可惜,可也强迫自己当成是局外人,并不刻意指点或者让他避过什么。可这几个月的分离之后,沈清薇忽然觉得,李煦已然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且越陷越深,越来越疼。 既然逃不掉了,索性陪着他度过难关,兴许还会有另外一片风景?就算这辈子他与太子无缘,若还能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也是人生一件乐事了。 李煦何时瞧见过沈清薇这种样子,虽然他第一次看见沈清薇的时候,就觉得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娇俏可人的,可之后的很多次邂逅,沈清薇却总是一副高冷的模样,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让李煦很不理解。只是就算不理解,这也完全不影响李煦对她的欣赏和喜欢。 李煦有些不忍心了,可路上的母妃他也不能丢下,总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这样吧,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卫国公府之后,再派人先去打探一下。” 沈清薇抬起头来,心中还略有些不放心,只开口道:“那可说好了,你不要亲自出去,你只听我这一回,成吗?” 李煦知道沈清薇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此时必定是急了,才会这般,便拉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一口,无限宠溺的看着她道:“等你进了豫王府,事事都听你的。” 沈清薇一时没品出这里头的意思,待李煦起身的时候,才猛然醒悟过来,顿时憋的面红耳赤的,只对着李煦的背影,埋怨道:“谁说要嫁给你了!你这个……” 混蛋两个字没好意思说出口,李煦只回头看了沈清薇一眼,笑道:“睡过了我的床,还由得了你耍赖吗?” 此时,卫国公府的众人,更是一头雾水之中,谢氏瞧着进去福雅居传话的丫鬟,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明明是跟着崔锦屏去崔家赏花的,可传话的人却说如今沈清薇在豫王府,还说一会儿豫王会亲自送沈清薇回来……这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赏花赏到豫王府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老太太正预备歇个中觉,见谢氏前来,也只喊了她进来。谢氏进门之后,瞧着房里丫鬟都在呢,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老太太会意,这才请了丫鬟们都散了。 “又有什么事情,也值得你这般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对谢氏实在也是没多大的好感。 “老太太,今儿崔家的丫头来瞧薇薇,薇薇跟着她去了……”谢氏不知道怎么说,故而字里行间便略显,老太太听了有些不耐烦,便问道:“去就去了,崔家的又不是什么见外的人家。” 谢氏见老太太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越发就着急了起来,只急忙道:“是不见外,只是……只是方才豫王府的管家来了,说薇薇现在正在豫王府,一会儿豫王殿下还要亲自送她回来!” 老太太一听,顿时脸色也变了,只疑惑道:“怎么好好的又去了豫王府,这就奇怪了。” 谢氏忙道:“媳妇也奇怪这事情呢!” 老太太低眉想了半日,渐渐又淡定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笑道:“必定是薇薇和豫王殿下之间已有了几分私情,请了崔家的丫头做红娘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也不用如此大惊小怪的。” 谢氏只感叹老太太的脑子转的太快了,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听老太太这么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那照老太太的意思,薇薇和豫王殿下这事情,必定是成了?” “成不成,可还说不准,一会儿等豫王殿下来了,再试探几句。”老太太虽然胸有成竹,却也还不敢说大话,又嘱咐谢氏道:“这事情还没定下来之前,你先别得意的太早了,家里的人能瞒着的,也都瞒着吧。” 老太太如今信不过小谢氏,生怕她从中捣鬼,沈清蓉这几天又放了出来,看着很乖巧,谁知道会不会又犯糊涂。 谢氏原本正高兴,听老太太这么一提点,也只好低头应是。 豫王府的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下人引着沈清薇出门,瞧见崔锦屏还在厅中等着。崔锦屏见沈清薇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拍了拍胸脯道:“你快吓死我了。” 沈清薇撇了撇嘴,问道:“崔姐姐怎么没回去?” 崔锦屏是读了圣贤书的大家闺秀,这种时候如何为抛开了沈清薇独自回去,便是方才李煦在房里陪着沈清薇,她也硬着头皮就在厅中等着,就怕李煦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来。 “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原本是打算和王府的下人一起去卫国公府说明一下原委的,可又不知怎么说,还不如留下来守着你。”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一片感动,只低头道:“崔姐姐,这会儿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母亲那边,我会替你说一些好话的。” 崔锦屏今儿带了沈清薇出来,又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在谢氏跟前自然说不过的,将来两人又是婆媳,难免会造成误会,沈清薇这么一说,崔锦屏虽然又羞又冏,可心里到底还是感激的。 外头车架已备好了,李煦从外面进来,对崔锦屏也拱了拱手道:“崔姑娘,今日不便相送,见谅。” 崔锦屏瞧着李煦一双眸子忍不住往沈清薇身上粘过去,只笑着道:“豫王殿下客气了,早些让薇薇回府才好,她身子还没痊愈呢。” 李煦点头,请了下人先送了崔锦屏出门,这才走到沈清薇的身边,一双眸子脉脉含情的看着她,只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头浅嗅着她发丝上的馨香,淡淡道:“是因为那夜着了风,才病的吗?” 沈清薇便想起了那些在春风楼后院假山后面的事情,撇过头道:“也不全是,那天坐了画舫,船上风……”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忽然就欺了上来,伸手搂住她的后背,低下头在她的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沈清薇羞得面红耳赤,支着手肘想要推开李煦,李煦却不依不饶的凑上去,先是浅尝则止,继而是了她的唇瓣不松开,舌尖描摹着沈清薇的唇瓣,一点点的探入,撬开贝齿,慢慢的互相纠缠。 这样温柔中透着几分霸道的吻把沈清薇弄的头昏脑胀的,抵在李煦胸口的手肘也软了几分,被他狠狠的握住,按在他心脏的位置。沈清薇只觉得心跳的很快,似乎就要从胸口蹦出来一样,只能牢牢的攀附在他的身上。 第138章 心动 马车里头,两人一路上都静悄悄的。沈清薇低着头想自己的心事,只觉得似乎一切都是这样乱糟糟的。原本以为自己重活了一世,定然可以比上一世活的更潇洒自如,可兜兜转转,居然遇上了李煦这个妖魔星了。 李煦见沈清薇一路上心情都有些低落,还以为是方才的事情惹得她不高兴了,只想了半日,这才开口道:“你要是不喜欢,你没进王府之前,我绝不再……” 沈清薇听见李煦这么说,顿时又有几分窘迫,方才那个吻……其实……虽然……让她有几分气血汹涌的感觉,但还是……还是挺喜欢的。沈清薇活了两世,也从来没有跟人这样接吻过。便是这会儿再回想一下,还觉得面红耳赤。可李煦居然这么说……难道要自己承认刚才被吻的很舒服吗? “不……”沈清薇一时语塞,“也不只是因为这个,就是……就是……” 李煦听见沈清薇说不是,心中一阵惊喜,只忍不住又将她揽入了怀中,低下头寻着那一处红艳欲滴的地方吻了下去。沈清薇胸口微微起伏,睁开水汪汪的星眸,看着将她抱在怀中的李煦,只开口道:“你……你说以后都听我的,真的吗?” 李煦伸手,用拇指擦去沈清薇嘴角的一缕银丝,握着她的小手道:“自然是真的,我从不骗人。” 沈清薇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着李煦道:“接王妃的事情,你能不要亲自去吗?就说你现在还病着,不能去,成吗?” “嗯……”李煦想了想,继续道:“今日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命人通知了礼部众人,先回京待命了。” 沈清薇听他这么说,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自举就往李煦的怀中又靠了靠。 豫王府的马车是有规制的,但因为这车里坐着沈清薇,所以李煦特意命人准备了豫王府一架最不起眼的马车,这样至少也能掩人耳目一些。 谢氏因为得了信,心里还七上八下着,因此便一直在前院候着,只等豫王府的车架来了,她也好第一时间迎了出去。果然不出半个时辰,看门的小厮就进来回话,说是豫王殿下亲自送了三姑娘回来了。 谢氏只急忙迎了出去,见沈清薇走在前头,李煦走沈清薇身后的两三步的地方,看着彬彬有礼的很。 沈清薇瞧见谢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索性什么也没有说,只淡淡说了一句:“母亲,我回来了。”可即便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是让沈清薇觉得很是尴尬,这事情,当真是越描越黑的事情。 谢氏这时候也顾不上问沈清薇缘由,见李煦进门,只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劳烦殿下亲自送小女回来,老太太在福雅居沏了上好的茶,殿下要不要去坐一会儿,顺便喝口茶?” 李煦今日这般做法,分明也就是想挑明了自己对沈清薇的心思,见谢氏这么说,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笑道:“正有些口渴,那就去讨杯茶喝了。” 沈清薇心里清楚李煦去福雅居的目的,那些话也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好听的,虽然她活了两世,可对于婚姻大事这种事情,还是避嫌一些的好。 谢氏瞧着李煦这般爽快的就答应了,心中自是一喜,以前李煦藏的太深,让他们好生琢磨,如今这般光景,谢氏心里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的了。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之后,几个丫鬟才知道她是被豫王送回来的。良辰跟着沈清薇出门最多,自然也知道沈清薇和豫王殿下之间的那些纠葛,这时候听说沈清薇被豫王送回来,心里便也琢磨了起来,一边帮沈清薇整理铺盖,一边道:“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奴婢虽不清楚,可是奴婢觉得,这普天之下,能配上姑娘的,也就豫王殿下一人了,姑娘不喜欢他还能去喜欢谁呢?这世上的都是往好的想的,从来没有人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却非要去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实在让人想不明白呢!” 沈清薇见她唠唠叨叨的也没个停,便玩笑道:“你替豫王殿下说这么一箩筐的好话,改明儿把你赏了给他当丫鬟如何?” 良辰闻言,非但没恼,反倒笑了起来:“姑娘这么说就对了,将来殿下和姑娘成了亲,那殿下就是姑爷了,我是姑娘的丫鬟,服侍姑爷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你这小蹄子,越发没大没小的,谁是你姑爷呢!”沈清薇听了这话,反倒臊的不行了,这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几个丫鬟见了,也都明白了,姑娘这回是真的动了心了。以前她何等超然脱俗,目无下尘,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表情,就连在太太跟前,也从没有这样的女儿娇态呢! 丫鬟们见沈清薇高兴了,自己也就跟着高兴了,况且豫王李煦是何等的人物,说不定将来是要当皇帝的,她们虽然是丫鬟,也没想着将来能当个通房姨娘的,可是跟着这样的主子,要找个上进的人婚配必定也不是难事,兴许以后自己也能当起主子来了。 “姑娘这一高兴,连病都好了几分呢!”美景笑着从外头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又道:“只怕这药都不用喝了!” 良辰闻言,只忙道:“药还是要喝的,姑娘这几日还是睡的不安稳,且再等几日。”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正备着好茶等李煦前去,谢氏走在前头替李煦引路,时不时往后偷偷瞧一眼李煦,只觉得几个月未见,李煦越发显得龙章凤姿,气度不凡了起来。 丫鬟见谢氏带着李煦前来,只忙往里头通报了,老太太亲自迎到了门口,引了李煦进去。 上好的碧螺春用旧年梅花花蕊上的雪水冲泡而成,带着淡淡的馨香。李煦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唇齿留香。 “这泡茶的水还是三丫头孝敬我的,也不知道殿下喝了还觉爽口?”老太太故意问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李煦方一入口,就知道这必定是陈年的雪水冲泡而成的,若说沏茶,陈年雪水为上等,山泉为二等,而平常家里随常沏茶的,不过就是井水,是为三等。老太太怎么看都不是那么讲究的人,所以李煦猜测,这沏茶的水必定是她人所孝敬的。 “带着梅花的馨香,想必应该是陈年梅花花蕊上的雪水。”李煦抬起头,温文有礼的开口道。 谢氏听了这话,只一味的高兴,平常沈清薇弄这些的事情,她只觉得满不在乎,这喝一盏茶,哪里还有这些讲究?如今见李煦居然一口气就说出了这沏茶的水来,也不禁惊讶了起来,只开口道:“三丫头不光有陈年的雪水,还有春天梨蕊上、夏天荷叶上的露水,秋天下过霜之后,木樨花上的霜水。我们平常哪里动这些,只当她是胡乱弄着玩的。” 老太太瞧谢氏那得意的劲儿,整个就把李煦当成了自己的女婿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三丫头在庶务方面虽说有些懈怠,但这些吃喝玩乐上头,却还是有些讲究的,就是平常瞧着不苟言笑,太过孤傲了一些。” 李煦闻言,便在心中默默感叹,可不是清高孤傲,对自己也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让自己这一厢好等。不过好在如今也算苦尽甘来,等到了。 “三姑娘是聪明绝顶的人,先父曾说过,但凡聪明的人,总有几分执拗,只要寻得了与她契合的人,那自然执拗也就变成了妥帖。” 谢氏听李煦言下之意,分明对沈清薇没有半点不满意的地方,就连平常人觉得沈清薇不好相与的目无下尘,清高孤傲,也说成好的了,心中更是大喜。 “谁说不是,其实薇薇这样,也不过就是性格使然,小时候她又严肃习惯了,我们原本只当她是懂事,长大了才发现她有些太过傲气了。” 老太太听了谢氏这话,心中默默叹道:沈清薇为什么会那么傲气,无非就是瞧着你这娘实在有些没用,她一个国公府的嫡女,自然要把自己的派头摆足,让你也有可以骄傲的资本罢了。 李煦现在对沈清薇是百分百的满意,听了这些话也只一味的笑。一盏茶下去,三人倒是聊的开怀了很,又过了片刻,李煦才起身告辞,又道:“过几日晚辈的母妃会往京城来,到时候必定亲自登门拜访。” 老太太和谢氏听了这句话,都跟吃了定心丸一样的了,老王妃亲自拜访,那必定是要提及两人的婚事的。更可贵李煦这般懂礼数,却并没有让皇帝直接就下了圣旨,对沈清薇可谓是宠爱极佳的。 谢氏送了李煦出门,又折回了福雅居,瞧见老太太还在那边喝茶,边也端起了方才的茶盏抿了一口道:“我倒没觉得这茶喝的与平常有什么两样?” 老太太便道:“你若是能喝出来,我也不会拿了出来亲自招待豫王殿下了。” 谢氏只觉得脸红,心里却高兴,又道:“老太太您瞧瞧,这架势可是八九不离十了?” 老太太只笑着点了点头,瞥了谢氏一眼,心里还有些嫌弃她不聪明:“你别忘了,当初在龙岩寺见他,他可是一起跟我坐在首坐的,可今儿,你看他坐在了哪里?” 谢氏闻言,只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今日李煦却是坐在了老太太的下首,分明就是一派晚辈后生的样子。 第139章 心魔 李煦从国公府出来,心中也大为畅快,将老王妃拜访的事情确定了一下,也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这几个月李煦虽然在封地,却和沈伯韬多有书信上的往来,得知程国公家果然派了人打探沈清薇的婚事,很显然是有所动作了。 若是别人李煦倒还可以放松警惕,可这程国公家的燕世子,乃是皇帝盛赞的晚生后辈中的第一人,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这在大周乃是前无古人。更何况,他若是一个空有才学其貌不扬的人,那也就算了,偏生还长了一副招桃花的容貌,那样的风流俊雅,可谓是京城闺秀们心中的择婿的不二人选。 李煦一想到这些,就恨不得马上回京城才好。只是原本预定好回京陪沈清薇过元宵的,却因为路上病了一场,虽赶得及回京,终究是被皇帝先给叫住了。 一路上李煦胡思乱想,又想起方才在马车中和沈清薇的那一段缠绵,便觉得心满意足的很。正着时候,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人骑马飞奔而来。那人见李煦的马车已到了门口,只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回禀道:“禀殿下,城外三十里通往龙岩寺的路上发生了塌方,往洛阳去的官道被堵上了,陛下刚刚得到消息,说让殿下等两日再去迎老王妃,这两日只怕路上不好走。” 李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只觉得身后一片冰凉,若是没有沈清薇前来阻拦,这时候他跟礼部的一班人马,岂不是正好要经过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李煦只觉得心神一晃,幸好引泉将他稳稳的扶住了。李煦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请公公代为通传,本王知道了。” 龙岩寺后山的草庐中,弘善大师手中的佛珠忽然间噼里啪啦散了一地。一直垂眸念经的老和尚猛然见睁开了眼睛,随后脸上透出几分慈悲的笑来。 那一百零八颗佛珠滚动之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在冰凉的青石板地面上摆出了如下的字样:劫渡已过,飞龙在天。 沈清薇是在沈晖回来之后,才知道龙岩寺附近塌方的事情的。因为过年歇了几日的假,所以沈晖这几日也是公务繁忙,年前各地送来的奏折都要连夜批阅,一直忙到了将近亥时才回府上。 因听说沈清薇是李煦亲自送回的,又见谢氏那一脸高兴的样子,分明好似沈清薇马上就可以当豫王妃了一样。沈晖用过了宵夜,回荣恩堂歇息的时候瞧见流霜阁里头的灯还亮着,便顺道过去看了一眼。 沈清薇正好还没睡,且她如今却是也没有睡意。今日做出这样的事情,已是背德逆行的,若是李煦对自己无意,沈清薇只怕只能黯然的随便找一个人嫁了。 她一时想不明白,便索性抄起了经书。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来来回回的这几句,在心中默念了许久,可越是念,越是能想起李煦那一张带着几分病容却坚毅冷峻的容颜,仿佛刻入了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沈清薇闭上眼睛,正欲放下笔来,只听见外头丫鬟开口道:“姑娘,老爷过来看你来了。” 沈清薇将笔搁在了笔山上头,方欲迎出去,却见沈晖已经从外头走了进来。 沈晖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男子最风华正茂的岁月,下颌留了一缕美髯,沉稳中透着男性的成熟之态。无论从才学还是品貌上来看,沈清薇其实都像极了沈晖。只是沈晖年少时就出入官场,早已经练就了衣服圆滑世故的出世之态,而自己只是闺阁中的娇女,格局所限,只能止步于内宅。 沈晖低下头,看着沈清薇抄写的《心经》,嘴角微微一笑道:“薇薇的书法又有精进,倒是比你兄长跟沉稳老练了几分,只是这笔锋之间过于浮躁,反倒让人觉得笔法有些飘然了。” 沈清薇加上上辈子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了,这书法都不曾停过,自然笔法稳健,只是方才她心虚烦乱,写出来的字飘然也是常事。 “父亲教训的是。”沈清薇略略低下头来,看着那几行的《心经》,脸颊泛红。 “这经书本来就是用来凝神静气的,你若是静不下来,就算抄一百遍,那也是没有用的。”沈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问沈清薇道:“薇薇,爹爹要问你,为何今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说谢氏对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乐见其成,对沈清薇的做法丝毫不追究的话。那沈晖作为卫国公,却绝不容许国公府的嫡女沈清薇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不知道怎么说好。今日的事情,确实和自己原本的性格大相径庭。可她若是今日不走这一趟,到底心意难平。 “女儿若是告诉爹爹,女儿有心魔,爹爹可信?”沈清薇抬起头,略带审视的看着沈晖。 沈晖看着沈清薇的眼光也多了一份疑惑,继续道:“你说。” 沈清薇低下头,将手中的帕子卷了又卷,这才淡淡的开口道:“女儿自去年在别院养病之后,就时常做一个梦,梦到一个陌生的男子,死于一场洪灾。女儿一开始并不知道这男子是谁,知道遇上了豫王殿下。” 沈晖闻言,心下早已暗暗疑惑,今日原本正是豫王李煦和礼部众人前去迎接老王妃的日子,只是方才他在衙门听说城外龙岩寺附近的官道忽然塌方,幸好礼部众人和豫王的銮驾并没有出发,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晖的脸将将变色,沈清薇只继续道:“所以女儿认定了这或许就是一种警示,告诉女儿豫王殿下兴许有此一劫,所以女儿不敢跟他有所交集,便是对豫王妃之位,也甚是惧怕。” 沈清薇说完,抬起头看着沈晖,沈晖的神色却已经平淡如常,只开口道:“薇薇,这些事情,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说过?” 沈清薇又低下头去,寻思这怎样才能让沈晖相信,便开口道:“女儿从小是读圣贤书的人,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本不该相信,故而并没有告知,只是如今……如今女儿……” 沈清薇说到这里,只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沈晖便颓然一笑道:“如今只怕是你管不住自己这颗心了?对不对?” 沈清薇低头无语,沈晖却笑着道:“罢了,也许你和豫王之间,天生就有一段缘分也未可知,实话告诉你,今日往龙岩寺方向的官道确实塌方了,若是你不去拦着豫王,很有可能这时候大周已经举国齐哀了。” 沈清薇闻言,手中的帕子陡然就落在了地上,脸上陡然变色,只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沈晖。沈晖只负手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也不要再多想了,若不出以外,十日之后,老王妃的銮驾就会进京,到时候你只准备好如何过她这一关吧。” 沈清薇见沈晖也已经坦然,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对于未知的前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清薇前世是见过老王妃的,那是在她进宫之后。前世李煦死后,老王妃却还健在,虽然她地位高贵,可因为死了男人和孩子,因此也被视为不祥之人。皇上对这位长嫂却也关心,在城外龙岩寺不愿的地方建了一个清心庵,让她在那边颐养天年。 朝廷每年都会派了人去看她,沈清薇便去过几回。老王妃虽然年迈,却保养得当,可眼神中总透着一股让人心酸的郁结在里头。这个时代对女人太过苛刻,家人死了,便会被视作不祥,就连她这样的身份也不能避免。一身荣华富贵,到老了却只能青灯古佛,长卷在侧,也许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老王妃在沈清薇去后的第二年就去世了,因此沈清薇便没有再见过她,只是当时第一次见她时候的那种感觉,却还历历在目。 第二天一早,整个卫国公府就都知道了昨日豫王亲自送沈清薇回来的事情了。沈清薇因为身子还没好全,便没有去福雅居晨省。 沈清蓉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一直都是失魂落魄的,可挡着老太太的面儿,她是在不敢做的太过了,只能咬着唇瓣,看着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个人围着老太太说笑。 “老祖宗,这么说来,三姐姐真的要成豫王妃了吗?”对于沈清薇能成为豫王妃,沈清萱是最高兴的了。一来,谢玉的名额终于可空出来了;二来,沈清薇和李煦确实相配,这样的郎才女貌若是不在一起,那才叫可惜呢! 沈清蕊听了这消息也高兴,沈清薇心底善良,对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庶女都这般厚待,将来当了豫王妃,对沈家必定也是优待的,有卫国公府做后盾,她才能活的更好些。 “四姐姐,一会儿我们去流霜阁瞧瞧三姐姐可好,她这几日病了,我也有许久不曾见她了。” 沈清萱闻言,只一个劲的点头,又忘沈清蓉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不曾说话,便问道:“二姐姐跟我们一起去吗?说起来你跟三姐姐有大半个月没有见着了呢!” 沈清蓉微微一愣,脸上笑的尴尬,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她是在不敢过于暴露自己的情绪,只强忍着难受道:“好啊,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第140章 愿赌服输 沈清薇和沈清蓉确实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了。从大年初一一起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大年初二沈清蓉就被老太太给关了起来。沈清薇向来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所以对于沈清蓉的遭遇,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特意去关照什么。 老太太向来有自己的定夺,沈清蓉如今也十五了,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若是任由着小谢氏胡来,将来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沈清薇到如今却一直没想起来前世沈清蓉到底嫁给了谁。按例说前世沈清薇入宫的时候,沈清蓉应当早已经出阁了,可沈清薇就是没想起来,当年娶了沈清蓉的,到底是何许人。 不过记忆中,沈清蓉似乎是远嫁了的,不然也不会她能记得沈清萱和谢玉的婚事,就唯独记不起沈清蓉的婚事来。 沈清薇没指望沈清蓉会来看自己,但是瞧见沈清蓉跟在沈清萱和沈清蕊后头一起来了,还是笑吟吟的起身让丫鬟们备了茶水。 沈清萱是个闲不下来的,才喝了一口茶,便笑着开口道:“三姐姐可瞒得我们好苦呢!只怕从今日之后,整个京城都要多下三天的雨了。” 沈清薇便好奇道:“这是为何?” 沈清萱抿着唇瓣一笑:“哎呀那些个大家闺秀们若是听说豫王妃有了人选,可不得哭掉三缸的眼泪,若是化作了雨水,定要下上三天的。”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高兴,这一下子解了谢玉之围,她不高兴才怪呢!便玩笑道:“就是不知道这雨水中,有没有四妹妹的一份呢?” 沈清萱闻言,立马就红了脸颊,转头见沈清蓉还有这几分失神,只笑着道:“没有我的,说不定有二姐姐的呢?”其实沈清萱也不过就是玩笑话,按照沈清蓉的身份,要做豫王妃还差了一些,因此并未想到沈清蓉得罪老太太这里头还有这么一份原因。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清萱这么一说,沈清蓉憋了许久的神色终究还是难看了几分,忍的表情都快要变形了:“四妹妹胡说什么,三妹妹和豫王殿下郎才女貌,他们两个能在一起那是众望所归,哪里来那么多的眼泪,说的好像全京城的姑娘都不检点一样。” 沈清蓉这话虽然不好听,却也不假,沈清萱听了,只低下头一时无语,撅嘴看了沈清薇一眼。沈清薇便笑着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说这么多做什么。” 沈清薇起的晚,因此这时候还没用早膳,这时候丫鬟便送了早膳过来,是一盏上好的冰糖燕窝,晶莹透白透着淡淡的红色,上面连一丝杂质都瞧不见,一看就是最上等我血燕。 沈清薇抬起头用了一口,沈清萱便瞧了出来,只开口道:“三姐姐吃的,就是豫王殿下前几日送来的血燕吧?” 沈清薇从来不在意自己吃些什么,不过听沈清萱这么说,便也笑着道:“我倒是不在意,只是吃着也觉得没什么不一样的。” 一旁的良辰听了,只笑着道:“姑娘平日只管吃,哪里知道这用料里头的差别。平常太太买的燕窝倒也是好的,只是难免里头会有一些燕子的杂毛,这要是炖一盏出来,得从五更天就浸泡起来,剔除了里面的杂毛,等蒸好了送来姑娘这边,也要到辰时了。奴婢听厨房说,这燕窝竟然干净的连一丝的绒毛都找不出来,用清水泡一泡就可以上锅了,可见这贡品和平常街市上买的,到底不一样。” 沈清薇见良辰唠叨了这么一大段,只笑着道:“没想到吃个燕窝也这等费事,那以后我少吃些,也让厨房的婆子们省一些眼力。” 沈清蓉听了这话,脸上越发就不好看了起来。前几日她身子不大好,偏生老太太那边送的燕盏又都吃完了,小谢氏手头有些紧,便让下头的婆子去外头买了一些半盏的燕窝回来。这对于寻常人家来说,那也是好东西了,可在这卫国公府,哪个主子吃燕窝不吃全盏的,便是全盏的燕窝,若是里头杂毛多了一些,厨房里头挑拣的小丫鬟还会数落,说什么:吃不起就别吃了,弄一些杂碎过来,明着折腾人罢了。 沈清蓉身边新来的丫鬟又是一个嘴碎的,什么都说,因为沈清蓉为了这个,又更气了几分,那些半盏只吃了一回,便就扔在了边上。 如今瞧着沈清薇吃着贡品的燕窝,这里心头的难受更是无以复加,只低着头,想想却更要落下泪来了。 沈清蕊瞧见沈清蓉这都要哭的模样,心想她本就是一个孤傲的人,如今处处不如沈清薇,必定心里难受,也不想她多尴尬几分,便开口道:“三姐姐身子还没好全,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沈清萱听沈清蕊先说要告辞了,一时还有些不解,只开口道:“哎,怎么才来就要走了,这还没说几句话呢!” 沈清蕊便笑着道:“我最近正准备应考,功课忙的很,若是四姐姐想再陪三姐姐说一会儿,那就留下,我可是不成了。” 沈清薇知道沈清蕊素来乖巧,从不做得罪人的事情,如今听她这么说,便抬头望沈清蓉那边看了一眼,便也明白了几分,只开口道:“那你就先回去了。” 沈清蓉一听沈清薇放人,只连忙跟着起身道:“我和五妹妹一起回去,过几日书院就要开学了,我也要回去看看书去了。” 沈清萱瞧着她们一个两个的都走了,未免有些失落,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早些走了,好让沈清薇安心养病,却听沈清薇开口道:“如今他们都走了,怎么你也想要走吗?” 沈清萱被沈清薇说中了心思,只蹙眉道:“三姐姐若是不嫌弃我啰嗦,我就留下来陪着三姐姐。” 沈清薇自然不会嫌弃沈清萱烦人,便拉着她往书房里去继续闲聊。其实沈清萱对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也有些好奇,只开口问道:“三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豫王殿下的呢?我怎么不知道?一定是从那一方私印开始的?” “被你知道,那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沈清薇只笑着摇头,见沈清萱提起了那私印,仔细想一想,似乎李煦身上的荷包里头,似乎还真的放着那个东西。 当初沈清薇原本是打算在印章上头钻一个小孔,可以系上穗子的,可又怕印泥弄脏了衣服,故而就干脆没有弄,如今瞧着李煦随身携带,到底心里愉悦几分。 沈清萱便拉着沈清薇的袖子,倚上去道:“其实这样多好呢?全家人都高高兴兴的。” 说起来也奇怪,自从昨日将这些事情告诉李煦和沈晖之后,沈清薇便没有再做那个噩梦了,昨夜睡得格外的好,沈清薇想起这些,也淡淡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最好如你所愿。”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过去了十来天,李煦因为得了沈清薇的警告,这次果真没有离京去接老王妃,而是只在城门口迎候。老王妃知道李煦身子抱恙,自然也不会去怪罪于他,母子相见,分外欢喜。 不过沈清薇倒是从中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原来三月十八是皇帝的华诞,此次他除了请老王妃进京之外,还请了镇南王世子进京。 镇南王世子刘铮已年过二十,却尚未娶亲,镇南王年底之时,亲自上书一封,请求皇帝为刘铮赐婚。 这一则消息泄露出来的时候,正是琅嬛书院开学的第一天。一早的课业已毕,众人正打算用过了早膳去歇中觉,却瞧见一袭鲜红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从那脸上不可一世的表情,沈清薇也能断定出来,那断了腿的刘秀慧回来了。 刘秀慧身后带着几个侍女,众星拱月一样的从门外进来,瞥了一眼一身书院打扮的沈清薇,只开口道:“沈三姑娘别来无恙?” 对于越是锋芒毕露的人,敛去锋芒,才是对付她最好的办法。沈清薇只微微朝她福了福身子,脸上的笑云淡风轻:“郡主也别来无恙。” 刘秀慧瞧见沈清薇这种荣辱不惊的样子就来气,这京城的闺秀,最让她看不过眼的也就是这一点,只是平常人都说这叫涵养,在她看来,不过就是装腔作势。 “我自然是无恙的,只是三姑娘,你我的赌约可还记得?” 沈清薇微微拧眉,当日她和刘秀慧确实还有一盘赌约,只是因为刘秀慧的腿断了,故而沈清薇也就自动把这件事情给忽略了,谁知道她养了几个月,却又想起这事情来了呢? “赌约自然不敢忘。”只是如今似乎已经没有赌得必要了。自从那日李煦亲自送了她回卫国公府,全京城只怕已经没有人几个不知道她和李煦的关系了,老王妃上卫国公府提亲,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刘秀慧却仿佛对此事浑然不知,只笑着道:“既然三姑娘还记得,那我们就定个时日,下个月初八,愿赌服输。” 第141章 意外 刘秀慧从大殿出来,松了一口气,遣退了左右的丫鬟,只轻盈的往不远处的藏书楼而去。二楼的某一闪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隙,从那个地方,可以看清放在殿中两人的一举一动。 刘秀慧沿着楼梯上去,抬起只见一个高大英武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眉飞入鬓,有着武将特有英气的容貌、和沉稳的气质。 “大哥,你方才看清了没有?” 那人把玩着手上的千里眼,笑着道:“看清楚了,果然是个绝色佳人。” 刘秀慧听了这话,只撅嘴道:“连你也这么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秀慧生气了?”那人脸上带着笑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刘秀慧身边的时候,只开口道:“你不是要跟她比骑术吗?还不去练练?” 刘秀慧闻言,只差点儿笑了出来道:“大哥你不知道吗?沈清薇压根就不会骑马。” 沈清薇确实不会骑马,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只是刘秀慧已经找上了门,她若是不应战,反倒说不过去了。 原本还可以让林渊教自己骑马,只是这几日正值春闱,他根本抽不出空来。等到月底春闱将尽,那时日却已经过半了,沈清薇到底觉得有些着急了。 老王妃进京,先在豫王府休息了一日,第二天才奉了皇帝的传召,和豫王一同进京。 皇帝和萧皇后一同招待了这位长嫂,李煦和几个公主作陪,席间大家都很开怀。皇帝想起以前他为老王妃和先太子的传情旧事,心里还觉得微微有些怅然。这时候再扭头往李煦那边看过去,这眼神却略微复杂了几分。 酒过三巡,宴席过半,皇帝邀李煦去御书房下棋,给萧皇后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起身离去。萧皇后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暗暗咬牙,眼前却有一桩难事留给了自己。 原来镇南王原先只上奏让皇帝为镇南王世子赐婚,可不知道他从何听说了沈清薇的才名,前几日尽奉上了一封密奏,恳请皇帝将沈清薇赐婚于镇南王世子。 皇帝看了密奏,气得恨不得当场就撕了,可左思右想之后,却又实在觉得不妥。他不过就是求娶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并未求娶公主,皇帝若是不允,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皇帝顿时陷入了矛盾之中,沈清薇和李煦固然天作之合,可镇南王偏居江南,镇守整个南方,俨然已成了国中之国。这些年若不是皇帝对他宽厚有加,凭他手中的兵权,若是想做些什么,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帝曾不止一次想除此祸患,可是一旦战起,势必生灵涂炭,大周动乱。 比起这些,区区一个沈清薇又值什么呢?皇帝闭上眼睛,幽幽长叹,自己的帝王之位将来都是李煦的,一个女人,总有办法补偿他的。 萧皇后看着皇帝和李煦离去,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麻木,抬起头看着老王妃的时候还有几分歉意。说起来当年自己从来不曾想过要当皇后,原本以为就是嫁给了一个闲散的王爷,夫妻两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原本要当皇后的人却没有当成皇后,如今只是一个丧父的寡妇。 “皇嫂久未进京,也不知道御膳房的这些菜合不合口味。” 老王妃出自孙家,家教严苛,听萧皇后这么说,只连忙开口道:“皇后娘娘快别这么说,唤臣妾老豫王妃就成了。” 萧皇后一时却也喊不出来,只应了一声,又问道:“嫂子此次进京,可是要把豫王的婚事定下来?” 老王妃闻言,只点头道:“正有此意,那孩子自从丧父之后性格内敛,喜怒哀乐也不喜欢示于人前,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心意的姑娘,家世人品又这样的好,定下来也好。” 萧皇后自是知道老王妃口中之人必定是沈清薇,听了这话笑意便略略有些尴尬。老王妃察言观色,见萧皇后露出这样的表情,反倒好奇了起来,只问道:“怎么,那沈三姑娘难道不是煦儿所说的这样?”其实老王妃才进京城,就已经私下询问了几个在豫王府当差的下人,众人所言都是一致的,对沈清薇赞不绝口,因此瞧见萧皇后这神情,便有些奇怪了。 “不不不……沈三姑娘的人品才学、容貌气度,确实在京城的闺秀中首屈一指,也正因为如此……”萧皇后说到这里才顿了顿,继续道:“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镇南王的耳中。镇南王便拟了密奏,要请皇上将沈三姑娘赐婚于镇南王世子。你说这……” 老王妃一听,顿时变了颜色,虽然两方都未下明昭,可镇南王却快了一步,已经上了密奏。况且镇南王镇守江南半壁江山,皇帝对他一直多有忌惮,就连太子当年,也是死在了南征的路上。这让老王妃听了,只觉五雷轰顶,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 老王妃的身子颤了颤,近旁的宫女只急忙就扶住了她。老王妃抬起头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岁,只抬起头看着萧皇后道:“你和陛下是否已经有了主意?今日,娘娘是替陛下来做说客的吗?” 萧皇后被老王妃说穿了心事,到底有些歉意,只开口道:“陛下也是没有办法,陛下无子嗣,将来豫王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若是得罪了镇南王,这后面的路只怕也不好走啊!” 老王妃颓然落座,想起李煦跟她说起沈清薇时候那种眉眼中带着笑意的样子。若非真心喜欢的女子,李煦如何会有这样的表情?可如今却……萧皇后所言不无道理,若是将来李煦即位,偏居江南的镇南王必定也是心腹大患,此时若是得罪于他,必定惹下祸端。 老王妃只悠悠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罢了,既然陛下和娘娘早已经有了决断,那臣妾也只能替豫王应下了。” 御书房中,皇帝和李煦对弈,三局两胜,两人各拿下了一局,如今却只剩下这最后的一盘。皇帝抬起头来,看着李煦道:“镇南王世子不日就要进京,你替朕好好招待他。” 李煦眉梢微微一抖,抬眸落下一只道:“镇南王没有亲自来吗?往年皇叔华诞,镇南王不是亲自来过吗?” “他那只老狐狸,如今胆子也小了,只怕除了江南老窝,哪里也不敢去了。”皇帝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心下又涌上了几分郁结。镇南王的问题,时日已经不短了,只是如今大周没有这样的实力,又加上南边的边患,也确实存在,所以也只能看着镇南王越发就做大了起来。 因为皇帝明旨未下,所以李煦如今还是闲王,并没有参里朝政,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多加以评论,只是皇帝偶尔问起他的时候,他才会回答几句。如今听皇帝这样说,李煦只淡淡的拧了拧眉头,又落下一只来。 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棋盘,半壁江山竟已然都在李煦的掌控之下了。 “皇叔用了十几年卧薪尝胆,也该到了绝地反击的时刻了。” 皇帝握着手中的棋子,在指尖轻轻捻动了许久,又落下一只道:“只怕还不是时机,还需再让对方得意几分,若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到时候再下手不迟。” 李煦看着皇帝落子,原本已经一败涂地的棋盘却又恢复了几分的生机,竟又有了苟延残喘的架势。 皇帝瞧着李煦不解的眼神,开口道:“这一盘棋若是下下去,朕必定还是输的,只是在现实中,若不能将敌手斩尽杀绝,便不是一招好棋。” 皇帝说完,拂手打断了棋局,站起来道:“朕予以在三月十八正是封你为储君,即日起临朝听政。” 李煦闻言,只急忙起身谢恩,眉宇中却有着几分化不开的疑惑。一项游戏人间的皇帝有着这样的表情,终是让李煦不解几分。 未时末刻,老王妃已经上了回豫王府的马车,听说豫王已从御书房出来,老王妃只挽起了帘子,看着豫王缓缓的从宽阔冗长的宫道上缓步而来。她的眸中含着点点的泪光,看着豫王一步步的走到自己跟前。 “母妃。” 初春的旁晚还有些冷冽,豫王见老王妃挽着帘子,只开口问道:“母妃在这里久等了。” 老王妃看见豫王上了马车,脸上又流露出了温婉的笑来,只开口道:“也没等多久,只是看着你从那边走过来,似乎越发的高了,和你父亲也越发像了。” 老王妃伸手理了理豫王的鬓角,两人对坐在了马车中,一时无语。马车出了皇城的大门,过了金水桥,李煦才开口道:“陛下方才告诉儿臣,三月十八那日,陛下回封儿臣做太子。”虽然这事情早有预料,但是听皇帝亲口说出来,李煦心中还是仍不住有几分激荡。 老王妃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苦涩,问道:“那他有没有再跟你说些别的?” “别的?”李煦拧了拧眉宇,随即道:“别的倒是没有,母妃若是有空,明日可否往卫国公府一行?” 第142章 江山美人 马车在路上行驶的飞快,骨碌碌的声音似乎也没能扰乱这车厢中的寂静。老王妃抬起头看着李煦,慈爱的眸中再次显出了泪光来,只开口道:“煦儿,卫国公府一行,怕是去不成了。” 琅嬛书院从二月初二就开课了,沈清薇每日除了上学之外,还要指点沈清蕊准备琅嬛书院的入学考试。沈清蓉自从知道沈清薇和李煦差不多确定关系之后,虽然心中多有不满,但这些时日下来,却多少也有些释然了,只是还一味的伤春悲秋,这几日着了风寒,从开学至今都没能去书院上学。 小谢氏前几日也被老太太放了出来,自然是要老实一段时间的,如今正好沈清蓉病着,便呆在大房里头,整日的服侍沈清蓉。 这日刚过巳时,丫鬟送了燕窝过来,小谢氏亲自端着往沈清蓉跟前去,瞧见她日益憔悴了下来,这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 “你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将来可怎么好?”小谢氏心里明白,沈清蓉这样歪歪倒的身子,就算不嫁给李煦,嫁给别人家,那哪一家的婆婆不会想着媳妇有个好身子,能给自家开枝散叶的? 女人能在一个家里站稳脚跟,无非就是靠着好生养,先生下嫡长子来。 沈清蓉原本心情不好,听了这话就越发意兴阑珊了起来,揭开茶盅瞧见里面挑拣的并不干净的燕窝,又想起那日沈清薇吃的血燕,只脾气一下子没克制下来,红着眼睛一股脑就把那茶盅砸了,捂脸哭了起来。 小谢氏原本好心好意的来劝沈清蓉,没想到她居然这种态度,顿时也生了几分气,只开口道:“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也犯不着找这些东西撒气,这一盅燕窝好歹也一吊银子,砸了就砸了,看我还省俭下来供你吃这些。”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越发就哭得急了起来,口中嘟囔道:“我原本就是一个庶女生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配吃这样的东西,三妹妹才是国公府的嫡女,千恩万宠的,我就是比不过她又如何?小时候,是母亲你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比她差的,可如今呢?她有的东西,我一样没有,便是一盏燕窝,她吃的是外邦贡品,我也只能吃杂货铺里买来的下脚料。” 小谢氏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恼火道:“你自己没本事,反倒说这些诛心的话来,是啊,我是一个庶女,可我也让我的闺女成了别人家的嫡女,你若是有本事,就去把豫王抢回来,躲在房里哭有什么屁用?我当初若是跟你一样只知道一味的哭,哪里还能生下你这个赔钱货了。” 小谢氏对沈清蓉向来都是千恩万宠的,从未说过半句狠话,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让沈清蓉也吓了一跳,只是惊得连哭都忘记了,睁大了眼珠子看着小谢氏,半日不曾开口。 等到小谢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瞧见沈清蓉双眼一翻,已是晕死过去了。 小谢氏这下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去按沈清蓉的人中,一味的喊她的名字,又遣了丫鬟去找太医。 沈清薇和沈清萱回来的时候,就听说沈清蓉病得更重的消息。谢氏本来就瞧着小谢氏和沈清蓉碍眼,如今老太太又放了小谢氏出来,这每每白天请安的时候,谢氏总有一种想要弄死小谢氏的冲动。如今听说沈清蓉的病又中了,心里便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她们两人远离自己的视线,便开口道:“去年三丫头病的时候,因大夫说要静养,所以去了城郊的别院,没想到养了一个多月,后来就好了。” 谢氏虽然没直接开口说让沈清蓉过去别院,但这言下之意也是大差不差了。 小谢氏这会子正向老太太回话沈清蓉的病情,如今听谢氏这么说,只吓得变了脸色,急忙道:“这可不行,别院那边人手不够,延医用药的也不方便,还是在家里方便些。” 老太太听了谢氏的话,倒是心中一动。一来是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马上就要定下来,老太太也怕沈清蓉在小谢氏的唆使下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二来,沈清蓉的身子也确实不好,为了将来她出阁考虑,如今把身子养养好,也是应当的。 林氏瞧着老太太的眉梢略略动了动,也笑着开口道:“如今已是开春,这会子若不好好养,一整个夏天也难过。接下去几个月家里又忙乱,确实不适宜养病。” 前几日谢氏已将沈伯韬和崔锦屏的事情和老太太说了,说是等沈伯韬这一科过了,不管中不中进士,都要把崔锦屏娶过门了。老太太也想着早日抱重孙,便定下了今年五月初八,说是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 谢氏因为怕影响沈伯韬科举,特意没把事情告诉沈伯韬,这两日沈伯韬正好在考场应试,因此才透露了出来。 沈伯韬一娶,下一个要议亲的必定就是沈清蓉,虽然这会子还没人选,但是老太太既然说了沈清蓉的婚事她自有主张,那么应当是有了人选的,所以为今之计,把沈清蓉的身子好好养好,倒不是一件小事了。 至于沈清薇和李煦,老王妃如今已经进京了,大约这几日也能确定下来了。李煦又是这个年纪,必定是不会拖延的,没准到不了年底,这事情也就要办一办了。 掐指一算,今年卫国公府要办的事情,确实多得很了。 “老二媳妇说的有道理,在家里事情多,闲言碎语扰得心烦,还不如去别院养养,兴许她的那些病一并就都养好了呢?” 小谢氏听老太太这么说,只郁闷的咬了咬唇瓣,可她也才被放出来不久,到底不敢明着违背了老太太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道:“姐妹们都在府上住着,她一个人去别院,当真是寂寞的紧。” 老太太闻言便道:“姐妹们平日里要去书院念书,也不得闲,她一个人在家不还是寂寞的紧,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就陪着她一起去吧。如今安哥儿也大了,也不用你整日的跟着了。” 小谢氏听了这话,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太太这是连带着她也一起要赶去别院去了?谢氏闻言,心中暗暗高兴,便又说了几句风凉话道:“去年三丫头住在别院的时候,我也是不放心,两三日就要跑一趟,大太太若是住在那边,必定是最好的。” 小谢氏看谢氏的眼神几乎带着纯粹的仇恨,谢氏便略略心虚的撇开了头,不再说话。 老太太只发话道:“收拾收拾,过几日就去吧。” 小谢氏咬着唇瓣,万分不愿的点了点头。 李煦听了老王妃的话,一时却没回过神来。虽然他这几个月对沈清薇看上去淡淡的,实则用情已深。 如今听老王妃这么说,顿时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绞得呼吸都困难了几分。他平素又是一个及其内敛的人,自有一股郁结凝聚在胸口,此时被激发出来,只憋的脸颊通红,捂着嘴咳了两声,竟呕出一口血来。 老王妃见状,只吓的魂不附体,连忙扶着李煦喊了几声。此时李煦却听不见,只觉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整个就失去了知觉。 豫王府中,几个太医都在豫王的房中轮流看诊,老王妃面色憔悴,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头,神色带着几分疲惫,连太医们向她回的话都没有听清楚。 老王妃愣了愣神,转身瞧着站在跟前的胡太医已经守候了多时,只开口道:“胡太医,你方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 胡太医便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道:“殿下这是痰迷心窍,气血攻心之症,老太妃可知道病因?” 老太妃神情有些恍惚,愣了半日才道:“我……我怎么知道,这好好的……” 胡太医见老太妃这么说,必定是有所隐情,只开口道:“病症虽说不重,但殿下心思极细,若是不能顺藤摸瓜找出病因,只怕会酿成大病啊!” 老太妃如何不知道这后果,只是如今……如今却也实在没办法去触碰那个所谓的病因了。 “胡太医,你开药吧,只要现在病能好了,这些事情可以以后慢慢说。” 胡太医见老太妃执意不说,便也点了点头道:“那老臣再和几位同僚商议下一,就拟定药方了。” 老太妃点了点头,神色疲惫不堪,唯一的儿子,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却要因此让给别人,叫她如何不心疼。可是……若是因此将来江山不稳,又叫她如何自处呢? 老太妃见胡太医去了大厅,只站起身来,挽帘走到李煦的跟前,坐在他的床沿道:“将来你若是能继承大统,这天下的美人还不随你去选,何必又非要执念于一人呢?” 李煦这时候并未睡着,闻言却张开眼睛,目光如炬一般看着头顶的虚空,开口道:“若是我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那要这天下有何用?” “煦儿预备如何?” 李煦扶着床榻撑起来,定定的看着老王妃道:“这天下和美人,我都要。” 第143章 惊马 沈清薇知道李煦生病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还是从柔佳县主那边听说的。她这几日正愁和刘秀慧比骑术的事情,可偏生他们家历代都是文官,并没有一个善骑射的兄弟长辈之类的。而林渊又正在考武状元,这几日一直忙的不可开交,要等十六那日考完了,才能空下来。 虽然那日李煦亲自送了沈清薇回卫国公府,但除了卫国公府上的人之外,京城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李煦已经选中了沈清薇当豫王妃。因此,在明诏尚未出之前,沈清薇心中多少还有一些忐忑,如今又听说李煦病了,心里到底着急了几分,只坐在一旁,听柔佳县主说了起来。 “我昨儿进宫,听说表哥病了,这几日陆续请了好些太医去王府,我本想去看看他,但是皇后舅母说表哥需要静养,都不让我过去呢!”卢倩雪进宫之后,柔佳县主又没有了玩伴,正巧刘秀慧又来了,两人也不知怎么就契合了起来,便跟她聊了起来。 刘秀慧听见柔佳县主说李煦病了,只往沈清薇这边递了一个眼神,见她淡淡的坐在一旁,并没有半点的表情,心里也越发奇怪了。她去年离开京城的时候,当时虽然对手颇多,但李煦亲口告诉自己,他喜欢的人是沈清薇。如今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李煦若真的喜欢沈清薇,那为何豫王妃之位依旧悬空呢? 刘秀慧哪里知道李煦和沈清薇之间的那些曲折,心里便估摸着,大约这李煦当时把沈清薇提出来,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罢了,其实他兴许压根就不喜欢沈清薇也未可知。 “沈三姑娘,你知道豫王殿下病了的事吗?”刘秀慧故意起身,往沈清薇这边来。 沈清薇这时候正在抄方才课上先生布置的两首古诗,闻言只淡淡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又比不得什么县主郡主,可是随时随地往宫里打探消息。” 别人听了这话,估摸着还会觉得沈清薇是当真随口之语,可崔锦屏听了这话,才知道沈清薇这会子早已经酿了一腔的酸醋了。 偏生这刘秀慧性子又直,又听不出沈清薇口中的酸意来,便笑着道:“这倒也是,陛下仁德,准了我随时进宫请安,既然豫王殿下病了,那改便去豫王府探个病好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色依旧淡淡的,只随口道:“柔佳县主也去过豫王府,你不妨让她带着你去,这样殿下不见客的时候,她也好带着你四处逛逛。” 贺柔佳听了这话,又想起上回跟着卢倩雪去豫王府的遭遇,只急忙摆摆手道:“豫王府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皇后娘娘都说了,让表哥好好养病,我还是不去了。” 沈清薇寻常哪里愿意跟她们废话这些,不过就是心中有气罢了。歇中觉的时候,便一个人躺在床榻上唉声叹气的。她心中寻思着如今和李煦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怎么病了却不派一个人前来说一声,即便传个口信也是好的,却口口声声的让自己在别人口中得知他病了,这叫什么事儿呢? 崔锦屏见她这样,便劝慰道:“方才听柔佳县主说起来,似乎豫王殿下这次病得不轻,我猜他必定怕你知道了担心,所以故意才没让人告诉你的。” 沈清薇虽然觉得崔锦屏说的有些道理,但心里却还是气不过,只翻身,双眸带着几分泪珠道:“可他也不想想,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的,到时候我还是会担心的,又何必瞒着呢?”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一时也有些走神,只愣怔了片刻才开口道:“明儿就是十六了,他们也该出来了。” 原来这一个科除了沈伯韬,崔锦琛和谢玉也下了场子。不过对于沈伯韬和谢玉这样的世家子来说,能不能考上进士也都无所谓,只不过就是去历练历练。 沈清薇一想起这个来,顿时也没心情管李煦的事情了,只开口道:“可不是明天出来,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向山长告个假,明儿就不过来了,在家中等着他们回去是正经。” 两人说好了这些,下了学便各自告了假回家。沈清薇和沈清萱一起坐在马车上,又想起了刘秀慧那咄咄逼人的表情。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应她的挑战,只要李煦早些好起来,早日来卫国公府提亲,那还有她们那些跳梁小丑什么事儿呢? 不过虽然如此,学骑射却也一直是沈清薇心心念念的事情,若是将来能骑在马上,和李煦一起并肩看大周的风光,也是一件美事情。 沈清薇正想入非非,忽然间车子一晃,沈清萱一个趔趄,倒在沈清薇的身旁,只听外头赶车的师父道:“姑娘,一个小娃忽然间窜了出来,惊着马了。” 送沈清薇和沈清萱上学的车夫老赵,是卫国公府最好的车把式,驾得这匹马又是老马,平常温和温顺的很。沈清薇听他这么说,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信得过他的技术,只扶着沈清萱起来,两人抓紧了马车,等着马车放慢速度。 可那马车却跟离弦的箭一样,飞快的往前头冲出去,颠得沈清薇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一样。沈清萱胆子小,抱着沈清薇哭了起来道:“三姐姐,我们会不会死啊。” 沈清薇都重生过一次了,这时候倒是不畏死,只一边安抚着沈清萱,一边对外头道:“赵师傅,能慢一点吗?” 那赵师傅见马已经的飞奔,手心早被缰绳勒的通红的,却还是不曾慢下速度来,一时间也急得满头大汗的。这里头坐着的可是国公府的两位姑娘,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一家老小都不用活了。 正这时候,沈清薇只觉得马车忽然一滞,前头飞奔的马一声长嘶,忽然倒在了地上。那马车循着惯性还要往前冲,却被一个力量给制止了下来,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沈清薇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要被颠散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就听见赵师傅在外头喊:“两位小姐,你们没事吧?” 沈清薇忍着疼道:“没事,继续赶路。” 赵师傅只开口道:“马前蹄折了,只怕不能走了。” 沈清薇正疑惑,撩开帘子的时候,却瞧见那人站在她的面前。鼻梁、眉飞入鬓、眉梢的地方有一道不太明显的肉色疤痕,一双薄唇微微抿着,幽黑的眸子正定定的往她这边看过来。 这个人……沈清薇认识……镇南王刘铮。 而此时此刻,他应该还是镇南王世子。 “沈三姑娘,久仰。”刘铮开口,视线一直没离开沈清薇的脸颊。 沈清薇只微微一愣,见眼前的车帘子下了下来,开口道:“多谢这位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对于刘铮能一下子认出自己,沈清薇并不觉得好奇。 京城的马车各有规制,卫国公的马车上面有卫国公府的标志,他能瞧出来也是正常的。而按照常理,沈清薇这个时候却是不认识刘铮的,所以……她只能称他一声公子。 刘铮见美人放下了帘子,眉梢闪过一丝笑意,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马,开口道:“你家的马摔折了腿,在下送你们回去。” 刘铮说完,只转身对跟着自己的随从道:“你去告诉小姐,让她自己回别院,不必等我。” 沈清薇闻言,拳头却握得紧紧的,心里越发郁闷了几分。这刘铮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前世……前世的他曾大胆到在皇帝的后宫还轻薄于她。若不是那件事情无人知晓,只怕沈清薇一早就死了,哪里还能等到重生的那一日。 “不用了……请公子借我们一匹马就好,等小女子回家,必定命下人送还宝马,并附谢礼。” 刘铮闻言,只朗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马背,笑道:“我这匹狮子骢认人,只怕你家的车夫训不动它。三姑娘有何必坚持呢。” 沈清薇知道他说的是实言,一时也不知怎么回复,那边又有沈清萱抱着自己,跟小猫一样的害怕,沈清薇终究还是没有坚持,想着早些回家才好,便开口道:“那就麻烦这位公子了。” 刘铮将马系好了,让车夫坐在一旁,挥了鞭子往前走了几步路道:“我姓刘,单名一个铮字。” 沈清薇见他故意没有提及家世,可此事她已经知道他的名讳,就算猜出了他的家世也没什么意外的,便装作不知道:“这名字倒是略显耳熟,小女子依稀记得,镇南王世子似乎也是这个名讳。” 刘铮并不知道沈清薇知道自己的名字,闻言倒是又高兴了几分,只笑着道:“对,你没有记错,我就是那个镇南王世子。” 第144章 故人 沈清薇记得这个镇南王世子刘铮,当年依稀是老镇南王病死了,他带着南方的将士,将南边的叛乱平息了。皇帝那时候对他又怕又敬畏,生怕他要是一个不痛快,拿手里的兵对着自己了,因此派了好些人去南边,哄他进京来受封。 这镇南王世子却是一个有胆有谋的人,带着一千人马,就进京了,期间俯首称臣,再没有半点逾越之处。皇帝很高兴,继续封了他镇南王,连原来撤藩的事情也不提了。又听说他平常多好女色,选了好些美人歌姬,送到他府上去。原本以为这样也够了,可谁知道他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一日趁着宴席的时候出来走动,正巧偶遇了在后花园中收集露珠的沈清薇。 那时候沈清薇已是年过三十,却依旧保养得如少女一般,这镇南王世子一时起意,便将她搂在怀中抚弄了一番。当时他虽醉酒,可沈清薇却记得清楚,因此瞧见他眉梢那一道疤痕的时候,吓得手指都微微有些颤抖了起来。 “三姐姐,他真的是镇南王世子吗?不是说镇南王世子一行人要下个月才能到京城吗?”沈清萱靠在沈清薇的怀里,这会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沈清薇只搂着沈清萱,两人窝在马车的角落,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他说自己是,我们也不能说他不是。” 说起来也是沈清薇最近太大意了,以前她们三个人一起上书院的时候,总是派三辆马车一起走的,没人也会带上个丫鬟。可最近因为沈清蓉去了别院,沈清萱又成天缠着自己,带着丫鬟也不过挤一辆马车,因此沈清薇就没再让丫鬟跟着了。可谁知道,这才几天呢,就出事了。 好在琅嬛书院和卫国公府算不得太远,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车程,这一路也没有什么人挤车碰的小巷子,因此路上还算安稳。 马车到了门口,车夫亲自下车喊了门,一应的婆子们就迎了上来,听说惊了马了,只都急忙问道:“姑娘们没事吧?” 沈清薇扶着沈清萱一起下了车,被一群婆子围着上下打量,只开口道:“我们都没事,只是马折了腿,一会儿等送回来,让赵师傅请了大夫看一下才好。” 几个婆子便道:“姑娘还记挂着马呢,快跟我们进去吧,好歹喝一杯茶压压惊先。” 沈清薇正要跟着众人进去,又想起刘铮毕竟送了自己回来,这要是不说一声到底不好意思,正想回头开口说话,却听那人道:“三姑娘不请在下进去坐坐吗?这一路倒是有些口渴了。” 沈清薇垂下眉宇,淡淡的开口道:“父亲尚未落衙、兄长这几日又恰逢春闱,家中除了清客管家,其余的都是女眷,就不招待刘公子了。” 刘铮皱了皱眉头,好容易做一回英雄救美的护花使者,居然连一口茶都喝不上口,这也太……太没面子了。 刘铮正还想说几句呢,就瞧见沈清薇早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的进去了。这下就连沈清萱也奇怪了起来,平常沈清薇是那样懂礼貌的一个人,就算这刘铮没有救她们,寻常进门喝一口茶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居然连一口茶都不给喝?沈清萱只皱了皱眉头,扭头又看了刘铮一眼,心道:三姐姐一定是嫌弃他长的不好看…… 下人们见沈清薇都不留他喝茶,到也不敢忤逆了沈清薇的意思,只解开了马,送还到刘铮的手中。刘铮盯着沈清薇往里头走的背影,一时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谢氏听说沈清薇她们的马车惊了马,只急忙就往流霜阁里头来了,见沈清薇已经坐了下来喝茶,这才放下了心来,又道:“我说过了,出门一定要多备几辆马车,多带一些人,你就是不肯听,今儿可就出事了。”谢氏说完,只又问道:“听说送你们回来的是镇南王世子,他如今人在哪里?” 沈清薇喝过了一杯热茶,也算稍稍的压了压惊,见谢氏问她,便随口道:“我已经让他走了。” 谢氏闻言,只睁大了眼睛道:“你让他走了?你可知道如今镇南王在南边独大,连今上都要忌惮他几分,你居然就这样让镇南王世子走了?” “那又怎么样?”沈清薇垂眸道:“他虽然是镇南王世子,可我们家也是一品公侯,论理我们两家的爵位是一样的,我又何必奉承于他?” 沈清薇这话说的虽然不错,但谢氏听着总觉得不太好,只开口道:“人家送了你回来,好歹留人家喝一杯茶再走。” 谢氏说完,只又想起沈清薇和豫王李煦的事情来,便有些明白沈清薇的意思,只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不过就是个礼数,不过你既然已经让他走了,这也没什么,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备几样礼送去镇南王在京城的别院里头,这样也就说的过去了。” 沈清薇原本就怀着心事,方才又因为惊马吓了一吓,此时还稍稍有些没回过神,听谢氏这么说,便愣了一下道:“那这些就有劳母亲去安排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晚上不用喊我用晚膳了。” 谢氏见沈清薇脸上果然有疲惫之色,料定必是方才回来路上惊马吓着了,便吩咐丫鬟去厨房熬了安神汤,自己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老太太听下人说起惊了马,也是吓了一跳,好在沈清萱这会子已是忘了方才的情形,来福雅居请安来了。 老太太只拉着她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惊马了呢?” 沈清萱当时和沈清薇都在马车里头,哪里知道这些,便开口道:“听车夫说是有个小娃串出来,不过好在后来有镇南王世子帮我们把马车给拉住了,不然我和三姐姐这会儿就成肉夹馍了。” 老太太见她这口不择言的,只连连打嘴道:“呸呸呸,又胡说八道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说话还跟小孩子一样。” 林氏方才也吓了一跳,这时候瞧见沈清萱又活灵活现的了,倒也不担心。又想起老太太说什么年纪也不小了这话,便开口道:“我也觉得四丫头年纪不小了,等上头两个姐姐都定好了,也就轮到咱四丫头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撇了撇嘴,一时又尴尬了起来。谢氏听了这话,脸上也微微变了变颜色。老太太便开口道:“四丫头的事情不急,等她两个姐姐定下来了再说。” 林氏便点头称是,瞧着老太太和谢氏似乎有话要说,便带着沈清萱先退了出去。 谢氏确实有话要对老太太说,只是今儿一早她事情多,就搁下了。下午老太太又要歇中觉,这一耽误就到了这个时辰。 “老太太,昨儿我听老爷说,豫王殿下前几日突发疾病,太医院去了好些太医诊治,如今虽说是无碍了,可我心里却慌乱的很。” “你慌什么?”老太太最不喜欢别人神神叨叨的,听谢氏这么说,只拧眉睨了她一眼。 谢氏便低下头道:“三丫头似乎并不知道豫王殿下生病这件事情,按理这老王妃进京也有几日了,依着上回在这边说好的,也是时候……” 老太太听谢氏这么说,只皱了皱眉头道:“老王妃十几年没回京了,这刚回来,肯定也要四处走动走动,再加上豫王殿下又正好病了,这事情耽误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由得你在这边胡思乱想的?” 谢氏见老太太这说,一时也不敢在说什么,只点头道:“我也不过就是跟老太太说说,在三丫头跟前,我是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的。” 其实老太太心里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谢氏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也紧张,必定又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到时候让沈清薇看出了端倪,又要闹的心里不痛快,因而老太太便只一味的劝她。 老太太见谢氏不敢在多说,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不放心,那明儿我就进宫,找沈太妃问问去,这样你总该放心些了?” 谢氏心里就是这个想法,只是不敢开口罢了,如今见老太太这么说,只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还是老太太心疼三丫头。” 老太太便道:“只是明儿伯韬出场子,我不在家里,你要好好照顾着,这九天七夜可不是好熬的,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谢氏只一一应了,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来,便高高兴兴的又往外头张罗起事情来了。 第145章 书信 沈清薇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却还是睡不着,心里头一会儿想着李煦,一会儿想起方才的刘铮来,只觉得烦乱不堪。正唉声叹气的时候,丫鬟们送了安神汤过来,沈清薇平素最怕喝这些苦药,今儿却破天荒一口气就灌了下去,漱过了口,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许是安神汤起了药效,不一会儿沈清薇就睡着了。 良辰上前,帮她掖好了被子,放下帘子走到外间来,只听外头小丫鬟进来道:“良辰姐姐,这是大少爷那边的绿玉姐姐送过来的,说是豫王殿下给姑娘的。” 沈清薇和李煦如今没过明路,自然不能私相授受的,也只能靠着沈伯韬从中传递。这几日又恰逢沈伯韬下场子考科举,因而并不在府内,若不是丫鬟收拾东西瞧见了,这书信只怕是又要耽误一些时候了。 良辰接过了信,往房里看了一眼道:“姑娘睡着了,我替她收着,你们出去玩去吧,只不要乱说就好。” 沈清薇房里的丫鬟平常口风就很紧,遇上这样的事情更是守口如瓶的。良辰便收下了信,放在里间的束腰红木圆桌上头。 却说李煦病了这两日,原本却是想派人去卫国公府说一声的,只是如今明路未过,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此反倒没有说,只命引泉拿了书信来,写了一封信,送去给沈伯韬了。原想着沈伯韬就算不在家,他身边小厮也是有头脑的,平常也帮着串过讯息,没料到那小厮虽然不考科举,却从小和沈伯韬一起长大,这几日只守在了贡院门口,并不曾回了府上,故而这书信就迟到了两日。 李煦去了信,却不见沈清薇来信,这心里便有些着急。老王妃这几日只觉得对不住李煦的很,见他心急,便问起了缘由,李煦却不肯说。 老王妃心里清楚,必定又是为了沈家三姑娘这事情,只叹息道:“你如今大了,越发有主意了,只是这事情我却还是要提醒你一声,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女人,若是失了这江山,就得不偿失了。” 李煦抬眸,看着老王妃道:“母妃,若是当年父亲得知娶了你之后,就不能当太子,母亲的心里会怎么想,难道不会伤心落泪吗?这些事情本就是男人之间是事情,与女子何干?难道我娶了那个刘秀慧,将来镇南王就会心甘情愿的削藩交爵吗?” 老王妃从来没瞧见李煦这幅样子,少年的羸弱在他身上越来越淡化了,他的眉眼如刀削一样,深邃的眼神愈发像他死去的父亲。 “这……”老王妃垂下眸子,淡淡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怕我就不会嫁给你父王了。” 李煦却笑着道:“但是薇薇不会,你信吗?” 沈清薇一觉睡醒,已经是后半夜了,今儿正巧是良辰值夜,见她醒了过来,便急忙上前服侍道:“姑娘,你醒了。” 沈清薇嗯了一声,一时只觉得有些饿了,良辰忙命外头守夜的婆子去小茶房里头端来温着的银耳莲子羹。沈清薇就着喝了几口,瞧见桌上的书信。 “这是大少爷那边的丫鬟送过来的。”良辰说完,只又补充了一句道:“好像是豫王殿下让大少爷传信,正巧大少爷这几日都不在。” 沈清薇不等良辰把话说完,便打开了信封。李煦那一笔俊秀的簪花小楷便落入了眸中。沈清薇一行行的念过了,就连落款都深深的看了一遍,眉梢却透出了几分愁容。 李煦的信中说,老王妃提亲之事,可能要过一些时候。虽然并没有告知原因,却万般叮咛让沈清薇一定不要放在心上,他必定会上门求娶,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沈清薇平素就是聪明绝顶的人,虽然没猜出自己被镇南王世子求娶,可料想却必定和刘秀慧这次进京有关系。她不光回来了,而且这样光明正大的要和自己较量,分明是带足了挑衅的心思。沈清薇此时却再没有睡意,只站起来,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了起来,又让良辰备了笔墨,写了一封回信: 吾万事安好,汝需静心养病,虽有劲敌,但吾必定全力以赴,汝无需心急,勿念。 沈清薇写完这封信,将信纸折叠放好,嘱咐良辰明儿等沈伯韬回来之后,请他的小厮出去跑一趟。良辰只收好了信,一时见沈清薇坐在凳子上,这时候已是后半夜,房里的暖炉不如原来热了,沈清薇披着外袍,双手笼着桌上的小小火苗,只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一簇火苗发起了呆来。 前世她在宫里的时候,却从来不敢熄了烛火睡觉,因为那寝宫太大,大得让沈清薇觉得有些害怕。 “姑娘在想什么呢?” 良辰见沈清薇微微愣怔,只开口问她,又从薰笼上沏了热茶递给她。 沈清薇接过茶抿了一口,抬起头看着外头已经微微发白,瞧着就要天亮的样子了,才笑着道:“我在想大哥这会儿在干嘛呢?这么冷的天,他在那里头若是冻病了,那该怎么办呢?” 良辰便笑着道:“我听太太说,原本是准备了炭盆进去的,只是世子爷说带不了那么多的炭,所以这才没带进去,里头有生炉子烧水的地方,世子爷应该也能就这暖一暖。” 沈清薇点了点头,再回到床上的时候,被窝都已经冷了,越发睡不着了起来,便索性让良辰服侍了穿戴整齐,到一旁的书房看起了书来。 好容易到了卯时,大家伙都起床了,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却来传了话,说是老太太今儿要去宫里头给沈太妃请安,让姑娘们都别过去晨省了。 平常每一两个月,老太太也会去沈太妃的永寿宫请安,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宫里头人多却也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沈太妃没进宫之前和老太太姑嫂之间的关系就好,如今几十年了,还是一样。 沈清薇想到这里,就也没怀疑什么,只狐疑了一句道:“今儿大哥出场子,老太太反倒进宫去了,是不是宫里传话来请的?” 那丫鬟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小丫鬟,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摇了摇头就告退了。 良辰便笑着道:“上回还是大年初一进宫朝贺的时候进去的,这不可有两个多月没进宫了,只怕老太太也是想进去瞧瞧太妃娘娘了。” 沈清薇心想也对,自己终究是太过敏感了一点。 用过了早膳,谢氏今儿也没心思去处理庶务,便索性来了沈清薇的流霜阁,母女两人等着沈伯韬回来。沈晖因为衙门有事情,不得告假,也只能上值去了。 谢氏在沈清薇的跟前来回的跑,心里到底是担忧,虽说沈家已经是国公府了,并不需要沈伯韬考科举赚功名,可本朝历来都是尊重文人的,沈伯韬若是能考上进士,进入翰林,将来的仕途必定是不一般的。 沈清薇倒是不担心,她记得清楚得很,沈伯韬这一回不光中了,而且还中了一甲前三的探花郎。 “母亲坐下来歇一会儿吧。”沈清薇原本自己也心绪不定呢,被谢氏在跟前走来走去的,反倒也毛躁了几分。 “我心里着急呢,万一你哥哥没中,他又是那样的倔脾气,到时候说还再考一回,那如何是好?” “哥哥中不中都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将来的国公爷,母亲也不用担心,而且我瞧着,哥哥这一科是必中的。”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便也稍微安定了点下来,叹息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你父亲说了,如今朝中风向如此,原先的几户勋贵之家,就是因为在功名上头欠一些,因此在六部中并没有几人是委以重任的。你父亲当年也是因为中了进士,才得了先帝的赏识,所以有了今日这般的地位。” 沈清薇也明白这个道理,勋贵之家有爵位在身,若是武将就不说了,在军中历练几年,若是有仗打,或者有剿匪一类的事情,稍微出去混一些军功回来,这官位自然就升上去了。可文官却不一样,若是没个功名在身,被朝中那些清流派瞧见了,总会说一句:这不过就是靠着祖上的荫封而已,也不过如此。 “母亲放心,这次考不中,那就如哥哥所愿,下次再考,只是这次就算不中,这媳妇还是不能不娶的。” 谢氏闻言,只挑眉笑了笑道:“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早些让你崔姐姐过门,我也好早些抱孙子。”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外头二门上的丫鬟急匆匆的就跑了过来道:“世子爷回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谢氏见闻,只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和沈清薇一起迎到了门口。 听说下过场子的人出来都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沈伯韬倒是还好,只是下颌的胡渣张长了几分,眼下的乌青有些重。他房里几个丫鬟早就迎了出来,扶着他往房里去。 沈伯韬瞧见谢氏亲自迎了过来,只跪下来,嗓音粗哑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谢氏顿时就红了眼眶,忙就扶住了他道:“快起来,快起来,这时候还请什么安呢,快扶进去好好泡个澡,睡觉去。” 第146章 回京 几个沈伯韬院子里的丫鬟忙不迭就上去将沈伯韬扶了起来。沈清薇瞧着沈伯韬精气神还不错的样子,只上前走到沈伯韬的边上,小声道:“,薇薇先给你道喜了。” 沈伯韬寒窗苦读了十几年,这一次下场子虽说没有抱着必中的决心,但自从看见了卷子,他的心思也就定下来了,今日一早交了卷子,便有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似乎中不中也就那样了。反正自己是世家子弟,有祖上的封荫,将来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那就谢谢三妹妹的吉言了,若是中了,我另外谢你。” 沈清薇哪里会缺什么东西,当然也不喜欢沈伯韬所谓的另谢,跟着沈伯韬走了几步,这才又小声道:“,我有一封信,一早给了你院子里的小厮。” 沈伯韬当即会意,只笑着道:“我还当你真心道喜,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算是看出来了……” 沈清薇闻言,顿时脸颊涨的通红的,只郁闷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再说了……我……我怎么不就是真心道喜了?我还就知道,你这次必定高中了呢!” 沈清薇说完,只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走了,脸颊上却依旧烧的厉害。 沈伯韬问过了身边的丫鬟,才知道李煦送信过来的事情,只嘱咐了这事情不准伸张出去,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把小厮叫到了跟前问了话,果然一早得了流霜阁那边送过来的信,便吩咐下去,把信往豫王府那边送去了。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又想着那信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再亲自去问,便让良辰从库房里取了一枚上好的野山参,让送去沈伯韬那边,顺便打探打探那信的事情。 良辰从外院回来,只笑着对沈清薇道:“姑娘放一百个心吧,世子爷并没有忘了这事情,方才奴婢送东西过去的时候,听绿玉说,小厮已经出门了,只怕就是替姑娘送信去的。” 沈清薇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良辰道:“哥哥如今睡下了没有,有没有先吃一些东西?” 良辰便道:“姑娘放心吧,世子爷那边太太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里头放着各式吃的,世子爷泡过了热水澡,略吃了一些清粥小菜,已经睡下了。” 沈清薇这才放心了下来,可又愁起了自己联骑术的问题。自从去年沈清薇的手臂受伤之后,骑术课就停了下来,一直到今年二月初二开学,沈清薇才第二次摸到马屁股,原本想着和刘秀慧的赌约必定是黄了,也没当真想去学骑马,谁知道那人却平白又冒了出来,提起这事情来。沈清薇向来也是说一不二的人,虽然当初那赌约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若是被刘秀慧抓住这把柄,她心里也难受的很。 只是今儿春闱刚刚结束,不知道林渊那边,是不是也结束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便派了丫鬟去请沈清萱过来坐坐,如今去习惯了书院,难得一天待在家里头,还觉得挺无聊的。 丫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只回话道:“四姑娘和三太太今儿出门了,说是去了林家,我听三太太房里的丫鬟说,今儿林家表少爷也是出场子,林家的人又不在京城,所以三太太过去了。” 沈清薇听人这么说,倒是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林渊这也是考出来了,那等这他这几日缓了缓,到时候让沈清萱去求他一求,大约这学骑马的事情也有了着落。只是在这京城里头,到底不方便,还是别院那边好,附近不远处就有马场,学起来也方便多了。 只是……如今卫国公府的京郊别院里头,还住着人呢…… 这一眨沈清蓉和小谢氏在京郊别院已经住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以前小谢氏虽然被禁足在大房的院子里头,可好歹自己房里的事情还能自己做主,哪里用看别人的脸色?可如今这别院里头的下人,大多都是以前老太太跟前服侍着的,如今也有年纪大一点的,让住在别院这边,也算是来荣养的,小谢氏压根就指挥不动。 且这些国公府的老下人,最会察言观色,当初沈清薇来的时候,她们好吃好喝的供着,又有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三天两头过来探视,一看就是让三姑娘在这边好好养病的样子。 可小谢氏和沈清蓉呢?不过的时候不过就是两辆车,跟着的丫鬟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哀怨。那些老婆子更是没个好脸色,给这边奴才们的赏银又少,一看就是被发配来的。 既然不得老太太的喜欢,那也没必要处处待见她们。 “这些奴才,也太捧高踩低了些,连一个像样的菜也舍不得给我们吃吗?送这些上来,算是什么东西?”小谢氏一脸不满的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菜,只站起来冲着外头骂了起来:“难道我们过来,没给了你们月银吗?难道我一个大房的太太、嫡出的姑娘,还要看你们的脸色不成?” 丫鬟听了这话,只急忙上前劝慰道:“太太别生气了,我去厨房问过了,这里是个小镇,好些东西买不到,因此就只有这样东西,也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就不信了,难道三姑娘过来,她们也只准备这些吃的?”小谢氏气得把筷子在桌上拍得兵乓做响,脸上越发就难看了起来。 厨房里头送菜的老妈子听了,只随口道:“三姑娘倒是没那么多的要求,只不过二太太每日都会派人从城里送新鲜的食材过来,三姑娘平常也吃不了,都赏给我们做下人的了。” 小谢氏听了这话,越发就火气上涌了起来。她本就知道,沈清薇住在这边的时候,谢氏恨不得一天来一次,就算她人没来,每日的吃食自然也是不会少的。可如今她和沈清蓉在这边,倒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要指望谢氏给她们送东西,下辈子只怕也没希望了。 若是她没过来,好歹也能替沈清蓉筹谋筹谋,如今两个人都住在这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流光,去帮我安排一辆车,我要马上回国公府去,在这样住下去,二姑娘的身子早晚也要被毁了。” 其实沈清蓉倒是已经不在意吃些什么了,她本来饭量就小,寻常的东西不过吃一两口也就饱了。再说这边的下人再怠慢自己,每日每顿也总是现炒的小菜送过来,只不过没有什么精细的荤菜罢了,她也不爱吃那些,倒是无所谓的很。她唯一难过的就是,曾经那样疼爱过自己的老祖宗,却因为沈清薇,和自己彻底的疏远了。 沈清蓉从里间出来,扫了一眼客厅里头圆桌上放着的几盘菜,只幽幽的开口道:“母亲想回去就回去吧,我在这边住得挺好的,还清净。” “二丫头,你这是气糊涂了吧?这儿能好?老太太如今明摆着就是把咱们放在这边自身自灭了?”以前在国公府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就算在自己房里,小谢氏也是不敢乱说的。可如今在别院,天高皇帝远的,她还怕什么呢? “我没糊涂,我就是心里难受。”沈清蓉垂下眸子,眼泪又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小谢氏见了只急忙就劝慰道:“你等着,等我回去再好好求求老太太,老太太不会这样狠心的。” 小谢氏如今到了这别院,才算是明白了老太太的手段,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也翻不出她老人家的手掌心来。小谢氏想到这里正郁闷着呢,就瞧见窗子外头有人急冲冲的往这边来了。 随即门口的帘子一闪,小谢氏抬头看去,见是沈伯安身边的奶妈赵妈妈。小谢氏出门的时候放心不下沈伯安,故而让赵妈妈每两三天来跟自己回个话。 小谢氏见赵妈妈来了,只急忙就站了起来,亲自让了坐,又问道:“伯安还好吗?” 赵妈妈瞧着小谢氏额头青筋突起的样子,一看就是刚发了一回火的,又瞧了一眼这桌上的菜,只惊讶道:“太太和儿姑娘平日就吃这些吗?”这些清炒的素菜,对于卫国公府来说,确实是太过寒酸了点,便是卫国公府下人房里头的伙食,也未必就这样简单。 小谢氏便叹了一口气道:“乡下地方,也买不到什么,只能吃这些了。” 赵妈妈听小谢氏这口气,必定是不满的很,便开口道:“太太先别着急,兴许明儿你就能回去了。” “此话怎讲?”小谢氏只急忙问赵妈妈。 赵妈妈便道:“二少爷昨儿出去玩,偶染了风寒,今儿一早有些发热,已经请了大夫上门看了,我便想着想来太太这边回个话,若是太太想回去,我这就回去回了老太太,二少爷病了,她总能让您这个当娘的回去一趟的。” 小谢氏听说沈伯安病了,这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只急忙问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如今怎样?” “太太放心,只是小伤风,我出门时候二少爷已经喝过了药睡下了,太太快给个准话,我也好回去回老太太。” 第147章 碰壁 小谢氏当然是想回去的,可是她也确实不忍心把沈清蓉一个人留在这边。沈清蓉听了赵妈妈的话,倒是淡定了许多,抬眸见小谢氏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便开口道:“母亲只管放心回去,我一个住在这边也挺好的,总比我们两个人都被困在这儿强多了。” 小谢氏听她说的有些道理,她如今被困在别院,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施展不开,也不好跟这边那些老下人耍横,平白吃了不少暗亏。小谢氏想了想,只开口道:“既然这样,你就安安心心在这边住一阵子,兴许老太太念在你这个听话的份上,没准也就不生你的气了。” 沈清蓉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在卫国公府里,不管你是庶女也好,嫡女也罢,没有了老太太的疼爱,什么都是空的。 “母亲快别求什么情了,老太太若是想起了我来,你不提她也能想起来,若是想不起我来,便是天天有人在她跟前说道,只怕她也是想不到我的。”沈清蓉因这几日的事情,如今已变得有些自怨自艾了起来,只要一想到那些事情,心里就难受的很。又想着如今她来了别院,李煦自然是早已经向沈清薇提亲了,她这辈子也没有别的念想了,若是再惹得老太太生气,将来连谢玉也嫁不成了,她这辈子可就算真的完了。 小谢氏见她这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好,便只叹了一口气,又跟赵妈妈道:“妈妈从国公府来,想必还没用过午膳,就一起吃一点吧,早些回去回了老太太,我就在这边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赵妈妈闻言,只笑着道:“我刚才在路上吃了两个勃勃,倒是不怎么饿,太太不用着急,老太太今儿进宫去了,只怕没这么早回来。” 谢氏听赵妈妈这么说,顿时也有些好奇,只问道:“这不年不节的,老太太怎么今儿进宫呢?” “我们也觉得奇怪呢!今儿是世子爷出场子的日子,老太太那么疼世子爷,却没在家等着,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赵妈妈平常只负责带沈伯安,其他事情她倒是不怎么清楚明不白,只随口这么说了一句。 小谢氏人精一样的人,听了这句话,顿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只反射性的问道:“这几日豫王府来家里提亲了吗?” 李煦和沈清薇的事情,虽然京城里头还没什么人知道,但是在卫国公府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故而小谢氏便开问了。 赵妈妈只摇头道:“没有,这几日府上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若是豫王府有人来提亲,那咱下人们总会知道。”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心花怒放了起来,当初谢氏那衣服颐指气使的样子,只差亲口对别人说豫王是她的女婿了,况且算算时间,这老王妃也回来有些日子了,这时候还没上门提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谢氏眉梢一挑,往沈清蓉那边看了过去,嘴角渐渐透出一丝笑意来,“这倒是奇怪了,上次听二太太那口气,还以为这事情近了呢。” 赵妈妈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因此没接话,沈清蓉却听了进去,只微微抬起头来,似乎看见了黑暗中的一丝微光。 小谢氏见沈清蓉脸上的神色有了变化,只笑着道:“二丫头,委屈你在这边待几日,我先回去看看是个什么光景。” 沈清蓉拧着帕子,心中又害怕又激动,只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却说老太太递了牌子进宫,原本是打算找沈太妃问问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了,却听说沈太妃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这几日一直都卧床休息,因为怕外头人担心,故而并没有传出消息来。 老太太知道了,到底也紧张了几分,幸好沈太妃并没有说不见客,只让人将老太太迎了进去。 老太太原本是打算问一问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瞧见沈太妃病着,到底没好意思开口,两人便闲聊了好一阵,宫女催着老太妃喝药,老太太便先告退了。 沈太妃瞧见老太太走了,心里只叹了一口气,她在宫里头如何能不知道那件事情,这消息从凤仪宫传出来的时候,沈太妃就想着要不要给卫国公府稍个信,可她终究是不忍心啊。看着长大的姑娘,原本以为能给她博一个好姻缘,没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一个陈咬金来,愣是把大好的姻缘给搅黄了…… “回太妃娘娘,老夫人已经走了。”送了老太太出宫的宫女进来回话,沈太妃叹了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她其实没病,只是心里头难受而已,身在帝皇之家,总有那么些事情是不近人情的,也难怪李煦那孩子,急得都吐血了。 李煦半倚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虽然病容憔悴,可脸上却带着几分宽慰的笑容。李煦将沈清薇的书信折叠好了,放在信封中,压在自己的枕头下面,仿佛那上头有着沈清薇的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他觉得这样更安心几分。 虽有劲敌……看来,她也已经知道刘铮这个人了吗? 李煦拧着眉头想了片刻,他是大周将来的储君,刘铮只是镇南王世子,虽是劲敌,总还有几分胜算的。 收到了沈清薇的来信,李煦只觉得浑身的病痛都去了一般,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了片刻,这才引泉道:“你去库里头准备一些补品药材,给卫国公世子爷送去,就说是慰劳他这几日春闱的辛苦。” 沈伯韬这一觉睡到了未时末刻,醒来时候就听小丫鬟说豫王府送了礼过来,指名道姓是给自己的,还说是慰劳他春闱辛苦。沈伯韬用头发丝想都能想出这李煦是个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他堂堂豫王殿下,追个女孩子却也这样上心,自己和他比起来,到底有些不上路子了。 沈伯韬想了想,只急忙洗了一把脸,让丫鬟伺候了笔墨,摊开纸笺给崔锦屏也写了一份情深意切的信,装好了让丫鬟给沈清薇送去。 沈清薇瞧见沈伯韬送来的信,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只叹息道:“大哥也真是的,我才用他一回,他就忍不住也要用我一回啦,罢了罢了,谁叫我欠了他的。”沈清薇说完,便吩咐良辰出去找了小厮,把这信往崔家送去。 因为沈太妃装病,所以老太太晌午就回来了,偏生那时候谢氏昨晚一夜没睡,因此困得歇了中觉去,等谢氏醒的时候,丫鬟才说老太太已经回府了。谢氏忙不迭的就去了福雅居,打算问个消息,就瞧见林氏和沈清萱也在里头,一时间反倒不好意思问了。 老太太瞧见谢氏进来,便随口问道:“伯韬怎么样?人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这几天天气冷,听说好些人都病倒了,还好我们伯韬身子骨结实。”谢氏只陪笑道。 林氏便笑着道:“那也是嫂子您平常对伯韬关心的多。” 谢氏便随口道:“林家那小子怎样?” “他好着呢!还能打死一头老虎,他们武状元考的文试,不过就是认识几个字罢了,也不用写什么文章,还是靠骑射的,今儿一出来就跟没事人一样,只等着过几日放榜了。” 沈清萱听了这些,心里却不怎么好受,林氏一早就说过,等林渊这一次科举结束,两人就要定亲,这眼看着再几日就要放榜了,沈清萱这心也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因此今儿一整天都愁眉苦脸的。 谢氏瞧着沈清萱在一旁皱眉,便笑着道:“四丫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苦哈哈的,你表哥要是中了进士,那你以后可就是进士夫人了。” 沈清萱一听这话,越发就气的要冒烟了,可一想谢氏是长辈,且平常又疼爱自己,还是忍住了怒意,只低着头道:“我一天都没瞧见三姐姐了,我去瞧瞧三姐姐去。” 沈清萱说完,只一溜烟的就走了,老太太瞧见她那副样子,可不就是和沈清薇说的如出一辙,心里头想着别人呢,只怕对林氏想的这门婚事不上心呢。 平心而论,林渊和谢玉这两个孩子她都很喜欢,但是谢玉确实和沈清萱更相配一些,况且林家虽然富贵,毕竟是商贾,且林渊排行第二,沈清萱嫁了过去,上头终究是有人压着一头,她堂堂国公府的嫡女,确实可以选更好一些的。 老太太看着沈清萱离去的背影,也微微叹了一口气,姑娘们都长大了,要嫁人了,而她自己,也越来越老了。 谢氏着急要问老太太进宫的事情,偏生林氏又没走,谢氏便不好开口,只能几人闲聊了片刻,好容易林氏起身说要告辞了,外头丫鬟只进来回话道:“回老太太,二少爷的奶娘赵妈妈说是有事求见,在外头候着呢!” 第148章 学骑马(1) 国公府规矩森严,服侍姑娘哥儿们的奶娘,等闲也不会直接来见老太太。谢氏听了这话,只开口道:“谁的奶妈这么不懂规矩,找到老太太跟前来了?” 那丫鬟知道素来二太太和大太太是有些不对盘的,因此见谢氏这么发问,也并没有多紧张,只平心静气道:“回二太太,赵妈妈是大太太房里二少爷的奶娘,大太太如今在别院陪着二姑娘,想来必定是二房有什么事情,所以她才找了过来。” 谢氏方才一听她说是二少爷,其实早就知道是大房的人了,只是故意这么一问,如今见她回答的规规矩矩的,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出格的地方,便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只开口道:“老太太若是想见,那就喊了进来吧。” 这小谢氏和沈清蓉一走半个多月,老太太还当真就差点儿把她们给忘了,如今听说大房有人找了过来,便开口道:“去喊她进来吧,问问到底有什么事情。” 赵妈妈刚从别院回来,听说老太太已经回了国公府,便马不停蹄的过来,谁知道丫鬟们说二太太和三太太都在里头。找妈妈心道如今人已经来了,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让她丫鬟进去通报了一声,把话回了也算了事了。 这日子刚开春,老太太经不得冻,因此白天房里也放着暖炉。赵妈妈一挽帘子进来,就只觉得里头暖融融香喷喷的。老太太喝了一口热茶,放下了茶盏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儿,如今你们家太太不在家,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说给二太太听也是一样的。” 赵妈妈只先规规矩矩向三人行了礼数,这才开口道:“老太太,事情是这样的,大太太临走的时候,放心不在安哥儿,故而嘱咐我隔三叉五的,去别院走一趟,跟她说说安哥儿的事情,本来这都好好的,可没想到昨儿安哥儿在外头玩的野了一些,晚上发起了高烧来,虽然奴婢一早就跟二太太那边人回了话,也请了大夫来看,但今日去了一趟别院,大太太听说了,只心疼的不行,哭了好几回,奴婢瞧着安哥儿虽然如今也大了,但是没个母亲在身边照应,到底可怜,所以斗胆来求老太太一求,不然就让大太太回来吧。” 老太太虽然看不上小谢氏,可是对她的两个孩子,还是好的,若不是沈清蓉的做法几次三番的伤了她的心,她也不会把她们撵到别院里头住区的。如今听赵妈妈这么说,心下便有几分动容。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却噗通噗通的乱跳,她好容易过了半个多月的清净日子,这小谢氏又要回来,她岂不是又要头疼了?可是如今沈伯安病了,若是不让她回来,这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谢氏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赵妈妈既然去了别院,不知道儿姑娘的病好些了没有?若是二姑娘的病也没好,那安哥儿这边又有丫鬟婆子,又有你,大太太倒是没必要这么急着回来。” 林氏听了谢氏这话,真是为她的智商着急了。也不知道沈清薇那么聪明的脑瓜子,是怎么从她身上生下来的。这赵妈妈过来说这么多话,目的就是想让小谢氏回来,谢氏这会子就是编派出一百个理由来,只怕她也有办法回了你。 果然不出林氏所料,赵妈妈听谢氏说完这话,便开口道:“二太太放心,二姑娘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她还亲口说,再别院住着挺好的,若是大太太要回来,她也不拦着,她也不想回来,只一个人还在那边住着就好。” 老太太之前对沈清蓉那叫一个失望啊,可赵妈妈这几句话一说,老太太忽然就觉得,沈清蓉兴许这一回是真的想明白了,这一席话可不像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二丫头真的是这么说的?”老太太果然开口问赵妈妈。 “可不是,这是二姑娘亲口说的,还说安哥儿的身子重要,她如今已经好了,不需要大太太陪着了。” 老太太暗暗皱了皱眉头,又问:“她真的没说要跟着一起回来?” 赵妈妈只又摇了摇头道:“没说,奴婢瞧着二姑娘如今性子倒是更沉静了一些,还说别院里头,除了伙食不如在国公府上好,其他的也都挺好的。” 老太太听赵妈妈这么说,就越发肯定这些话是沈清蓉亲口说的了,她从小娇气惯了,锦衣玉食的长大,对于她来说,别院里头的伙食确实可以说是粗茶淡饭了。只是老太太对之前沈清蓉的表现实在太失望了,因此即便如此,她还是有几分不放心,便开口道:“既然安哥儿病了,那就让大太太回来吧,至于二姑娘,她若是喜欢别院清净,就再住一阵子好了。” 赵妈妈听了这话,只淡淡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沈清蓉是哪里得罪了老太太,果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肯让她回来。不过看老太太表情,倒是像已经听进去了,只怕过不了几天,二姑娘就也能回来了。 却说沈清萱闷闷不乐的往沈清薇那边去,瞧见沈清薇正在房里头抄经书,平常沈清薇遇见心烦的事情,便会一个人躲在书房抄经书,这心绪也就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丫鬟们见沈清萱过来,只急忙迎了上来,沈清萱故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偷偷的靠到沈清薇的书房外头,从帘子里探出一个头来,眼睛滴溜溜的往里头看了一圈。。 沈清薇头也没有抬一下道:“来了就进来,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沈清萱便郁闷的挂下了脸来道:“三姐姐,你头都没有抬一下,怎么就知道我进来了呢?” “你走路难道没声音的吗?”沈清薇放下笔,抬起头看了沈清萱一眼,见她脸上还有几分愁眉苦脸的样子,边猜出她是为了什么事情不高兴了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你渊表哥要中进士了,你反倒就愁眉苦脸了起来呢?” 沈清萱见一下子被沈清薇猜中了心事,只越发就郁闷起来,瘫软着身子靠在一旁的软榻上,看着天花板闷闷道:“他要是能中进士,我当然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沈清薇故意笑着问她。 “只是……只是他别急着娶我就成了。”沈清萱伸手握着脸颊,一脸的郁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么说,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了,谢玉这次也下了场子,今儿也是他出来的日子,虽然她跟谢玉之间已是不可能的,但总也要派个人去问问才好。沈清薇正说要开口喊个丫鬟进来,打发人去平宁侯府问一声,却见外头丫鬟先走了进来,只开口道:“姑娘,平宁侯府的世子爷派人稍了一个口信来,说他一切安好,只是在里头染了风寒,所以这几日不能来看姑娘了,让姑娘自己也保重身子,还问老太太、太太们好。” 沈清薇愣了片刻,眉梢也拧了起来,谢玉永远都是这样,当你觉得你其实压根不在乎他的时候,便狠狠的暖你一暖,让你知道他的存在感。沈清萱听了这话,也郁闷的不知道说为什么好,只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清薇。 沈清薇便叹了一口气,对那丫鬟道:“你去告诉来传话的人,就说我知道了,若是有空,我跟四妹妹去他家瞧瞧他去,让他先好好养病吧。” 沈清萱听说沈清薇要带着自己去谢玉家,顿时就兴奋了几分,可一想到谢玉一脑子都只有沈清薇,顿时又蔫了。 丫鬟得了口信,便退下了,沈清薇提起笔,慢慢的把抄了一半的经书写完,这才淡淡开口道:“其实上回在画舫上,我已经跟玉表哥说清楚了,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放不下,我倒是……” 沈清薇没再说下去,那边沈清萱倒是先开口道:“三姐姐别担心,等豫王殿下来咱们国公府提亲之后,玉表哥会想明白的。” 沈清薇眉梢紧锁,只叹息道:“但愿如此。”只是……李煦说要过几日才能来提亲,到底要过几日呢? 沈清薇一时也不想去想这些心烦的事情,只得把之前那心烦的事情搞定了,遂开口问沈清萱道:“上回你渊表哥说要教我们骑马的,还算不算数?那刘秀慧约了我下个月比骑术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寻思着,咱现成唯一的师傅,也就是你渊表哥了,这件事情,还得你帮我一回。” 沈清萱其实也挺想学骑马的,只是林氏一直不准,如今正巧有了这由头,便高高兴兴的答应道:“那好吧,等过两日就我就找渊表哥,让他想想,怎么带我们学。” 第149章 学骑马(2) 赵妈妈那日在老太太跟前说情之后,第二天小谢氏就回了卫国公府。临走的时候只搂着沈清蓉小声安慰了许久,只说等弄清楚了家里的事情,必定早早的就接她回去。 沈清蓉虽然也想着回国公府,可又怕自己再次触怒了老太太,便只好在别院乖乖的再忍耐几日。 小谢氏回了国公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老太太那边谢恩,说是谢恩,其实跟哭诉也没什么差别,只不像以前那样,抓着丁点的事情就说个不停,如今看着,倒像是老实了许多。 谢氏和小谢氏反正是两看生厌,只冷着一张脸看她在那边表演,只有林氏偶尔搭一句呛,笑着道:“大嫂子也不用担心,虽然你没在府上,但有老太太在,怎么也不会怠慢了安哥儿,便是那日世子爷刚下场子,二嫂那么忙,这安哥儿病了,还不是说请大夫就请大夫,并没有耽误片刻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反倒越发生气了起来,寻常沈清薇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谢氏总拿着老太太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她的安哥儿病了,便就外头同仁堂的大夫随便请一个过来,那能一样吗?只是如今这些话,小谢氏如何能说出口呢,老太太好容易消气了,这时候还是忍着点的好。 “小婶子说的是没错,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二丫头病了,我心疼,安哥儿病了,我也放心不下,好在如今二丫头懂事,知道心疼弟弟了,也没说着要跟我一起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谢氏一边听小谢氏这么说,一边腹诽:有没有说也要一起回来,只怕你们心里清楚吧?还要在老太太跟前做什么戏呢? 老太太听小谢氏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道:“二丫头要是真的能想明白,那她以后还有多着后福呢,就怕她想不明白,自己往牛角尖里头钻进去。” 小谢氏见老太太虽然有些动容,却并没有松口,也知道老太太只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松口,少不得还要查看一些时候,便也只好低着头认了下来。 正这时候,忽然外头传来沈清萱脆生生的声音来,笑着道:“二姐姐不回来就算了,正好我们也要往别院去,她也就不觉得孤单了。” 话音刚落,只见沈清萱从帘外进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笑的就迎了上来。老太太见沈清萱今儿高兴,便笑着道:“你从哪儿来,外头不冷吗?也不披见斗篷。” 沈清萱便笑着道:“我从我家里来,渊表哥来了,我带着他来给老太太请安,顺道把让人把三姐姐也请了过来。” “你表哥来了,那还不快把人请进来?”林氏听说林渊来了,正想开口呢,老太太倒是先说了。林氏便跟着笑道:“还不快去把你表哥请进来。” 林氏话才说完,就听见外头已有丫鬟们脆生行礼的声音,紧接着帘子一闪,沈清薇先往里头进来了,林渊就跟在她后面,也矮着身子进来了。 林渊身材颀长,英气逼人,又不想北方人那样粗犷,确实也是一表人才的很。 “你昨儿才从场子里回来,怎么今儿就过来了呢?也不在家好好休养几日?”林氏只把林渊当未来的女婿看待,自是细心得很。 林渊便笑着道:“我那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寻常一些简单的题目,主要还是考射、步射、平射、马枪、负重摔跤等,至于学问上头,大多都是军事策略和兵法,跟伯韬考的那些八股文相去甚远,也伤不到脑力的。” 谢氏见林渊这么说,听着就高兴,沈伯韬虽然也无碍,但今日她可没准他出门,只让他在家里好好再休养几日。 “老祖宗,我和三姐姐想跟渊表哥学骑马,我们正打算着要去别院住几日,东郊的马场里别院只有几里路,这样我也可以陪二姐姐几天了。” 沈清萱的话才说完,林氏便笑着道:“你这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好端端又要学什么骑马,难道家里头还没有马车让你使唤吗?” 沈清萱就知道林氏不肯,又求了老太太道:“马车好是好,可是若自己学会了骑马,也是有好处了,还可以健身呢!况且,渊表哥说骑马可以一熟悉马的性子,若是再发生像上次马惊的事情,我和三姐姐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沈清萱说这些一套一套的,只是她那么卖力,自己也不好不添砖加瓦,便笑着道:“主要还是想锻炼一下身子,现在京城流行打马球,好些姑娘家都开始学了,若是以后让他们知道卫国公府的小姐连马都不会骑,只怕要被取笑了。” 老太太不让她们学,也是心疼她们,但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愿意拂了她们的心思,便笑着道:“这世上只有你取笑别人的,哪里还有人敢取笑你的?你若是真想去学,那就去吧,只是当心着点,别伤着了身体。” “老太太放心,晚辈一定会多加小心,保证不让两位表妹伤到一根头发丝的。”林渊见老太太这意思是答应了,便也急忙表态。 老太太自然是相信他的,只笑着道:“我不是信不过你,你三表妹也是细心的,只是你四表妹从小性子就跳脱,这要是玩起了,可不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一样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眨了眨眼睛,脸上顿时就假装不情愿了起来,只撅嘴道:“老祖宗就是偏心,我才没有贪玩呢,我们就是学个骑马而已。” 林渊便笑着道:“上回听说紫霞书院已经召集了马球队了,只怕用不了多久,琅嬛书院肯定也是要开这一门课的,你现在学好了骑术,没准明年还能进马球队。” 沈清薇和沈清蓉今年就要结业了,马球队的事情自然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沈清萱听了,就更兴奋了几分,只吵着恨不得马上就要去一样。 谢氏前几日也听沈清薇说起了要学骑马的事情,虽然她也不怎么同意,但是先下老太太都答应了,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嘱咐道:“你们什么时候要走,先来告诉我一声,我派人先去别院安顿好了,省得到时候那边缺东西,你们住的也不舒服。” 小谢氏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又酸溜溜了起来。自己和沈清蓉过去的时候,不过是两辆车而已,一看就是落魄相,如今沈清薇要过去,谢氏还事先派人去收拾,可见这其中的差别。 沈清薇因为时间不多了,因此也不想多耽搁,便开口道:“我今儿已经派了人去书院,请了好一阵子的假,就想着越快越好呢!如今也快开春了,等我学会了,就可以骑马在郊外踏青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下只当是豫王约了她一起出去玩,便笑着道:“如今你也越发会玩了。” “明天就走?那岂不是没时间收拾了,这别院好久没住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住?”谢氏这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起来,什么叫能不能住人,这小谢氏刚才那儿住着回来,沈清蓉也还在那边呆着呢!如今这么说,反倒显得自己大惊小怪的。谢氏只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差点忘了,二丫头还在那边住着,想来那边还是不错的,我明儿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们一去就好了。” 沈清萱见谢氏也答应了,只高兴的连声说好,也顾不得和她们多说,拉着沈清薇的手道:“三姐姐,这样正好,我们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沈清薇被沈清萱拉着走了好几步,到门口的时候才听了下来,只回身看了一眼林渊,福了福身子道:“多谢渊表哥。” 沈清萱见了,也不好意思起来,便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又道:“渊表哥,那明儿咱们就城门口见吧。” 林渊忙道:“不用着急,明早巳时我在你们国公府门口等着。” 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人高高兴兴的出了福雅居,沈清萱一路上都在想着明儿要穿要带的东西,唧唧呱呱的说个不停,沈清薇心下倒是又想了好些别的事情。 一是李煦病了,也不知道先下如何了,她心里实在有些念想;二是他说要迟几日来提亲,也不知道这几日到底是几日?万一她们去了别院,李煦又来提亲了,那可怎么办?三是昨儿的信也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也没瞧见他又捎信过来,便想着要不要自己再捎一封信过去,告诉他一声自己去城外学骑马的事情? 沈清薇这一路想了好些东西,这一不留神就已经到了流霜阁的门口。丫鬟见她已经回来了,只忙笑着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大少爷过来了呢!” 沈清薇才进去,就瞧见沈伯韬一身加长圆领袍,正坐在厅中喝茶,瞧见沈清薇来了,只开口道:“你这个时辰跑去哪儿了?” 第150章 相见 沈清薇当然知道沈伯韬这时候怎么会在她这里,无非就是想看看她这个红娘这边有没有得什么信儿?只可惜昨天小厮送去崔家之后,也没带回什么东西来,因此也只能让沈伯韬失望了。 沈清薇正愁怎么打发了沈伯韬离去,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姑娘,崔大人家的姑娘来看你了,二门上的婆子正引了她进来,让奴婢先来给姑娘回个话。” 沈伯韬听了这话,立时就喜上了眉梢,又瞧见自己只穿了一件家常衣服,似乎有些失礼,便起身道:“你先迎她,我回去换一件衣服。” 沈清薇闻言,只捂着嘴笑了起来:“大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万一一出门就让崔姐姐瞧见了,你一会儿又换了一身衣服来,那还不如不换呢!” 沈伯韬听了,着实显得有些尴尬,便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外头帘子一闪,崔锦屏带着丫鬟进来了,她也没预料沈伯韬会在流霜阁,只抬眸见就愣住了。沈清薇便笑着道:“怎么?你们不认识吗?倒还要认好一阵子,亏得你们是今日来了,若是换了明日,我可就不在家了。” 崔锦屏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只开口道:“我是从书院过来的,听说你请了长假,我以为你又病了,所以过来瞧瞧。”其实崔锦屏也是放心不下沈伯韬,她哥哥崔锦琛昨儿回去就染了风寒,早已经请了大夫上门,说是熬的伤了元气,只怕要好好养一阵子。虽然昨天得了沈伯韬的书信,可她到底还是不放心,要自己过来亲自瞧一眼才行。 沈清薇也不揭穿她,只笑着道“我就知道崔姐姐最疼我了,我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你就第一个过来。” 崔锦屏闻言,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便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薇知道自己在这边,他们两人也不方便说话,便索性起身道:“昨儿抄的经书还差两行没写完,我先进去补完了,就不陪你们了。” 沈清薇在书房抄了好一会儿经书,只听得外头低低的说话声,是沈伯韬的声音。 “我本来等着几日身子缓过了劲儿,就让母亲去你们家提亲的,没想到在这之前还能见你一面,那真是太好了。” “你身子没事了吗?”崔锦屏只上下打量了沈伯韬一眼,眸中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心疼。 “并没有什么大碍,昨天睡了一下午,今日一见缓过了不少了,只是还没什么精神。” “我瞧着也是,都瘦脱了形了。”崔锦屏说着,只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沈伯韬的脸颊,谁知道却被沈伯韬一下给抓住了,方才唇瓣上亲了一口。崔锦屏羞的低下了头,忸怩着从他掌中把手挣脱出来。 “别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们就是夫妻了。”沈伯韬说着,只忍不住将崔锦屏搂在了怀中。 里头的沈清薇听到这里就不想在听下去了,脑海中一遍遍的都是李煦的样子。当然他温柔缠绵的吻,那温暖宽厚的怀抱,沈清薇这时候想起来,还觉得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崔锦屏才开口道:“薇薇,若是没事,我先走了,一会儿还要回书院上午后的课呢。” 沈清薇这才从里间的书房走了出来,瞧着崔锦屏脸颊红彤彤的,就知道沈伯韬没干好事儿。 “那我就不送崔姐姐了,对了,崔姐姐,从明儿开始到下个月初八,我大约都不会在京城,崔姐姐若是想找我了,可以到城外的卫国公府别院,我暂且住在那边。” 崔锦屏听了,只开口道:“你真的打算学骑马吗?刘秀慧虽然和你有约,可除了你我,并没有别的人知道,你大可以不用应她。”其实崔锦屏也是为沈清薇担忧,沈清薇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对于骑马射箭这一方面,只怕未必就是刘秀慧的对手,万一要是失利了,反倒落了下乘。 “我原本也不想应的,可若我不应,一样也是落了下乘,与其将来被人说道,还不如光明正大的比一场,况且只是比骑术而已,并没有说什么彩头,我也不会真的因为输了比赛,就放弃什么东西,只是……”沈清薇抬起头来,脸上闪过她一贯自信的光彩,挑眉道:“我也未必就会输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心意已决,便也没再多劝她,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崔锦屏就先告辞了。 沈清薇这时候才开口对沈伯韬道:“哥哥,我们明儿去别院,渊表哥要教我和四妹妹骑马,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别院那边空气又好,田里种出来的蔬菜又新鲜,你正好去那边养养身子,顺道一起教我们骑马,怎么样?” 沈伯韬如今大考结束,正是可以四处游玩的时候,听沈清薇这么说,倒也有些动心,便开口道:“你这提议不错,一会儿我去跟母亲说一声,跟着你们一起去。” 沈清薇见沈伯韬也答应了,越发就高兴起来了,见他起身要走,只急忙拦住了道:“还有一件别的事情,要求哥哥帮忙呢!” 沈伯韬巧了一眼自己妹子这小样,瞬间就想了起来,只笑着道:“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让小厮跑一趟豫王府,把你要去别院住的事情跟豫王殿下说一声。” 沈清薇闻言,顿时就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谢氏和沈晖说了沈清薇和沈伯韬要去别院住几天,顺便学骑马的事情,沈晖听了,也表示答应。如今大周兴起了打马球的热潮,好些女子都会骑马,沈清薇以前没学,如今既然想学了,没理由不让她学。至于沈伯韬,他这次下场子也够辛苦的,正好让他在别院散散心,陪着妹妹们一起玩几天,等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放榜的时候。 沈伯韬自小就在外院住,一切都自理惯了,因此谢氏也没太担心他,便只来了流霜阁,来问问沈清薇要带的东西有没有都带全了。别院那边什么都好,只是铺盖什么的,都是好长时间没用过的,一定要从府上带过去的才好。 沈清薇其实就带了几套衣服,一些平常梳妆用的东西,还有笔墨纸砚等她常备的物件和几本她平常正看着的书。谢氏见沈清薇不过两三个箱笼,只忍不住就去翻看了一眼,急忙道:“你就带这么一点东西怎么够呢,多带一些燕窝补品过去,到了那边也是要吃的。” 沈清薇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断然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前世她早丧的一个原因,可能也就是因为年轻时候补品吃的太多了,以至于到后来生一点的小病,任何什么良药吃下去,都不管什么用处,最后药石罔效,便咽气了。 “母亲就别担心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况且二姐姐不是也在那边住着吗?我上回看见她和大伯娘一起过去,两个人也不过就两辆车而已,想来别院那边也都是齐全的。” 谢氏听了这话,脸上便生出几分不屑来,只开口道:“她们怎么能跟你比呢?你是国公府的嫡女,她们将来若是分了出去,凭你大伯那一个五品的官位,还想要什么排场?她想要跟你比,我只告诉她一句话,没门!这辈子也都别想了。” 以前谢氏对于大房的不满还能藏着掖着,但如今两房矛盾越发深了,谢氏在私下里也就越发埋怨起了大房来。 沈清薇也知道自己劝不住谢氏,但还是开口道:“母亲以后在老太太跟前,还是少说一些酸溜溜的话了,老太太最是个明白人,她不喜欢大伯娘,大约也是因为大伯娘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情,可是母亲若是不喜欢大伯娘,那必定就是你们妯娌不合,老太太自然也会不高兴的。” 谢氏知道沈清薇说的有道理,也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未尝不是个道理,只是你知道你那大伯娘,我从小到大一直吃她的亏,如今好容易能轮到我治她的时候,叫我怎么不手痒?”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个母亲其实也是个有福的,若不是父亲沈晖宽容大度,就谢氏有时候这酸脾气,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呢。 “反正这一两年,你也没吃大伯娘什么亏,你就忍忍吧!等二姐姐的婚事定了下来,大约家里也就安生了。” 谢氏听了这话,倒是拧了拧眉头,只开口道:“老太太说你二姐姐的婚事她做主,可她到如今也没说出个人来,我倒是有些着急了,她们那母女俩个最会使坏,万一又有什么坏心眼,我可真是招架不来了。” 说起沈清蓉的婚事,沈清薇也是弄不明白,明明她的记性不应该这么差的,可为什么就是不记得,上辈子沈清蓉到底嫁给了谁呢? 沈清薇拧着眉头,想得脑仁都疼了起来,只还是想不出来,只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真是年纪大了,怎么就想不到呢?” 谢氏闻言,只愣了片刻,随即笑道:“丫头你胡说什么,你都年纪大了,那你娘我岂不是要进棺材了?” 沈清薇方知自己说漏了嘴,只急忙吐了吐舌头道:“母亲年轻着呢!哪里老了,一点儿不老。” 第151章 别院 第二天早上巳时,沈清薇才整理好行装,沈清萱就来了。她今日穿了一件加长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头上梳着双垂髻,两边扎着粉色的流苏,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好不俏丽。 沈清萱虽然身材发育的极好,但毕竟年纪尚小,身量有些不足,比沈清薇矮了半个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谢氏瞧着沈清萱这一副丰满圆润的样子,再看看沈清薇,心里难免又担忧了几分,只开口嘱咐道:“萱姐儿,你三姐姐身子骨不如你结实,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看着她才行,不准她逞能,我只当你们是去玩的,若是学不会也不打紧,反正过不了两年,你们成家了,谁还会去骑马呢?”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就知道她又放心不下,见沈清萱正要开口反驳呢,便悄悄的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沈清萱会意,只笑着一个劲儿点头道:“二伯娘放心,我们就是去玩的,不过就是想着大哥哥和表哥正好出了场子,带着他们一起去散散心罢了。” 谢氏听她这么说,这才放心了起来,只笑着道:“这就好了。” 正着时候,外头小丫鬟来回话道:“林家表少爷到门口了,世子爷已经迎了出去,让奴婢来问问,两位姑娘什么时候出去?” 沈清薇便道:“我们这就走了。” 谢氏只打发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帮她们搬运箱笼,一路送到了门口,见了林渊又想嘱咐几句,却终究不太好意思。林氏瞧着谢氏那一脸担忧的模样,便笑着对林渊道:“你这两位表妹,可都是娇生惯养的,你要好生仔细照顾着,明白吗?” 其实林氏也是有一些舍不得沈清萱去学骑马的,只是她想起如今沈清萱对林渊并没有男女之情,反倒喜欢那个谢玉,便觉得有些忧心,因此好不容易沈清萱自己提出了要和林渊学骑马,她自然就答应了。若是趁着这一段日子,两人感情有所升华,那就是美事一桩了。 “姑妈放心,这些我都知道,必定放在心上,姑妈请留步吧。” 林氏对林渊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就是为了谢氏才这样多说了一句,谢氏在一旁听了,多少也觉得安慰了几分,又转身对沈伯韬道:“你也是,要好好照顾妹妹们,还有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你才从里面出来,好生休养几日才好呢!” 沈伯韬知道谢氏唠叨起来便有些没完没了的,只笑着道:“母亲放心,我是正儿八经去休养的,至于妹妹们,她们多半只是去玩的。” 谢氏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又嘱咐了沈清薇几句,这才送了她们上了马车,两人回了院子里头去。 因为沈清薇这次去的急,所以谢氏也没来得及先派人过去,便让自己身边的刘妈妈带着一种丫鬟婆子,跟着一起去了。林氏也派了自己身边的田妈妈跟着沈清萱,这样两人身边各一个老妈子,大家也就放心很多了。 卫国公府的别院是花园式样的,除了外院的房子是三进的院子,其他的跟城里的房子不一样,并不是几进几进的四合院,而是独门独院的两进小院子。整个花园一共有五六处这样的小院子,沈清薇平常来别院,最喜欢住的就是怡月轩,可这次来了之后才知道,怡月轩已经被沈清蓉占了。 别院来的人本来就少,确实也没有大家固定的住处,可卫国公府人人都知道,去年沈清薇在这边养病的时候,住的就是怡月轩,若是沈清蓉长一些眼色,就算沈清薇没来,至少也不会去住那地方,重新收拾一个小院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别院虽然没人住,但各处看房子的丫鬟婆子都有,日日也是洗扫干净的,并没有说有哪一处院子,特别脏乱不堪的。 沈清薇听刘妈妈说怡月轩被沈清蓉占了去,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太意外的表情,反正从小到大,她也已经习惯了沈清蓉和自己攀比了,让她住一处院子,也算不得什么。倒是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反问道:“怡月轩不是一直都是三姐姐住的吗?这里看房子的婆子怎么这么没眼色呢?让二姐姐搬了进去。” 刘妈妈这就不好说了,她刚才也问过这里的婆子了,当时小谢氏是陪着沈清蓉一起来的,她们也得了消息,一早就把漱玉轩整理了出来,等着她们搬进去。但小谢氏说怡月轩的景致更好一些,所以就搬进去住了。 当时婆子也劝过,但是转念一想,反正三姑娘也没过来,让她们住住也无妨,也就随她们去了。 如今沈清蓉还没走,沈清薇和沈清萱就来了,这事情到底难办了。 “罢了,都是一样住人的院子,我住漱玉轩也是一样的。”沈清薇说完,只看了沈清萱一眼道:“怎么,你是跟我住一起呢,还是单独在整理一个院子?” 沈清萱想了想,只摇头道:“我跟三姐姐一起住吧,省得到时候丫鬟们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 两人在内院安顿好之后,外头沈伯韬的丫鬟进来回话,说沈伯韬和林渊也在外院安顿好了。 古代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因此大家就各吃各的。沈清薇嘱咐下人去传午膳,心想这沈清蓉到底还是没过去心里的砍,不然她们今天过来,她怎么说也应该露个面,打一个招呼。沈清薇想了想,觉得她不仁自己却也不能不义,便吩咐了丫鬟道:“你们去怡月轩问问二姑娘,就说我们过来了,今儿是不是过来漱玉轩一起用个午膳?” 沈清萱被沈清薇这么一提起,才想起来沈清蓉竟然都没有来迎她们,小小的心里顿时就收到了伤害,只郁闷道:“三姐姐,二姐姐都不出来瞧我们,可见还是生我们的气呢?” 沈清薇也没空去管沈清蓉到底生不生气,反正她的礼数尽到了,也行了。 其实沈清蓉那边一早就知道她们过来了,也派了丫鬟出来打探过了,只是懒怠的出去罢了。她一想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沈清薇,便还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出现在沈清薇的面前。 直到沈清薇派了丫鬟去问话了,一旁小谢氏留下来的顾妈妈才开口道:“姑娘还是去吧,按理我们先在这边,她们过来,姑娘去迎一迎也是应该的,如今姑娘既没去,那也不打紧,只是三姑娘都来请了,姑娘若是还不去,那传出去就是姑娘的不是了。” 沈清蓉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一想到自己好容易在这边清净几日,她们却还跟了过来,心里就越发不爽快了起来。 这时候外头丫鬟进来,只笑着回道:“姑娘,奴婢打听到了,这次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是打算来学骑马的,世子爷和林家表少爷也来了,就在外院住着呢!” 沈清蓉听说学骑马,倒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些,听着就觉得无聊的很。 顾妈妈闻言,只又劝了一句道:“姑娘身子骨不好,本来就是来养病的,骑马倒是不用学的,只是总也该露个面才好,在别院看院子的那都是老太太辈上的老人了,虽说老太太在城里,可难保没有几个爱嚼舌根的,说道了出去,让老太太知道了,又是姑娘的不是了。” 沈清蓉如今谁也不怕,就是怕老太太,一想到老太太说自己的婚事拽在她手上,她就能怕的发抖,因此只委屈的红了眼眶,开口道:“那顾妈妈,我换一件衣服过去吧,白露,你去漱玉轩回话,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沈清蓉过去的时候,沈清薇和沈清萱刚刚把漱玉轩整理成平素自己习惯的样子。沈清薇和沈清萱一起住在正房左右的里间,沈清薇又把外间稍微整理了一番,隔成了一个小书房。沈清萱那边的外间则铺上了铺盖,给值夜的丫鬟婆子睡觉用。 两人这才忙完了出来,只见外头帘子一闪,沈清蓉低着头从门外进来。 沈清萱约莫有小半个月没见过沈清蓉,这猛地看了一眼,倒还有些愣怔了,沈清蓉竟比离开国公府的时候更瘦了一些。 “二姐姐,你怎么又瘦了,难道这别院的伙食那么差吗?” 沈清蓉一听这话,差点儿给气死过去,别院的伙食当然不是国公府可以比的,平常就算有荤菜,也不过就是鸡鸭鱼肉,想吃几样精致的都没有。且她又挑嘴习惯了,如何能有什么好胃口,不瘦才怪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忍着笑,略略侧过头去,心道:别院的伙食虽说没法和国公府比,可这边离田庄最近,吃的都是最新鲜的,平日熬汤的鱼都是溪水里头现抓的,最是鲜美,她倒是喜欢的很,只不过对于沈清蓉来说,大概就没那么喜欢了。 沈清蓉也不好意思说伙食不好,只是低下头,神色略带着几分悲戚道:“这倒不是,只是一个人在这边怪冷清的,又想着你们和老祖宗,所以也吃不下什么,不过熬日子罢了。” 沈清萱素来心软,听了这话,又瞧见沈清蓉这悲戚戚的表情,顿时就红了眼眶,只劝慰道:“二姐姐别难过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二姐姐就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其实老祖宗也是想二姐姐的呢!” 沈清蓉闻言,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的落了下来,老太太最疼沈清萱,她既然这样答应了自己,这回总算是可以回去国公府了。 第152章 紧追不舍 沈清薇要来别院,谢氏自然很是关心,因此特意安排了厨房带了好些上好的食材过来,还派了国公府的二厨过来,为他们烹制一日三餐。只是今儿她们才过来,倒是想吃一些当地新鲜的东西,故而沈清薇吩咐丫鬟只挑现在别院有的东西做,因此午膳端上来的,却还是和平时沈清蓉吃的一样,不过是红烧溪水鱼、笋干咸肉汤、炒野猪肉片、还有醋溜大白菜等…… 沈清萱天天在家里头什么精致的膳食没吃过,偶尔吃上这些粗制的土家风味,只觉得美味无比,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一个劲说自己没吃饱。沈清薇也觉得味道比起家里那些山珍海味也不差,因此也添了一口饭,唯有沈清蓉看着这几个菜,内心无比崩溃,饭碗里本来就不多的米饭,压根就没有动几筷子。 沈清萱看着沈清蓉一脸痛苦的表情,把自己嘴里剩下的米饭粒给咽了下去,抬起头看着沈清蓉道:“二姐姐,这菜做的这样好吃,你怎么不吃呢?我先前一直担心别院的菜不好,如今瞧着倒是我多操心了,真好吃!” 沈清萱说完,又往嘴里拨了一口饭,沈清蓉看着她那副饿死鬼一样吃饭的样子,只抖了都嘴唇。这算什么好吃的?就连装菜的碟子,也只是普通的白瓷餐盘,看着就没有什么食欲。 沈清薇眼看着沈清萱要冷场了,只抬起头看着她道:“你觉得好吃你就多吃点,兴许不合二姐姐的口味。” 沈清萱闻言,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蓉,她不懂为什么这么好吃的菜,二姐姐会不喜欢。 被沈清萱看猪一样的表情看着,沈清蓉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冷笑了一声道:“我不是不喜欢吃,只是有些吃腻了而已。” 沈清萱便开口道:“这么好吃,天天吃我也不会腻!” 这时候沈清蓉已经有一种想要把沈清萱掐死的冲动,嘴唇抖得更厉害了。沈清薇也是强忍着笑,素来知道四妹妹单纯可爱,可这样的可爱,还真是让沈清蓉消受不起了。 “你怎么话这么多,食不言,寝不语,你这都忘了吗?”沈清薇实在看不下去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还不以为然道:“人家觉得好吃吗,再说了,这儿也没有长辈,就我们姐妹三个,哪里还要这么多规矩呢?” 沈清蓉已经没耐心和沈清萱纠结着菜好不好的问题了,便随口问道:“你们两个都来了,让五妹妹一个人在家,那都冷清啊,我还以为你们会带着五妹妹一起来呢!” 其实昨儿沈清薇也去问过沈清蕊要不要一起来,但沈清薇也知道,如今沈清蕊正准备着五月份琅嬛书院的入学考核,这会子肯定是没空来的,故而丫鬟问过之后,沈清蕊也确实这样回了沈清薇。 “五妹妹要考琅嬛书院,正在家里头用功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冷笑道:“她一个庶女,就算考上了书院,也不过就是被别人欺负的份儿,难道还会有什么大出息吗?”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皱了皱眉头,虽然沈晖没有纳妾,杜绝了沈清薇有庶出弟妹的可能性,但平心而论,她却从来没有低看过沈清蕊一眼。再说了小谢氏本来就是一个庶女,沈清蓉这么说,难道不怕伤了小谢氏的心?沈清薇依稀记得,谢氏曾经跟她说过,当年小谢氏为了去琅嬛书院念书,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若不是小谢氏在别院眼中是一个上进又懂事的庶女,她又如何能嫁入卫国公府,当续弦呢? 沈清薇也跟着冷笑了一声:“是啊,大伯娘当时若也是这么想的,只怕这会子就没二姐姐你了?” 沈清蓉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却被沈清薇给堵了回来,心里顿时涌出一团火起来,正要发飙的时候,忽然听见沈清萱放下了喝完鱼汤的碗,只满意的打了一个嗝道:“真满足,轻红,去厨房交代一声,熬一碗消食茶来,吃这么多不消食,一会儿可要难受了。” 方才两人正剑拔弩张,听沈清萱说完这句话,只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顿时方才的火气也就少了一大半。沈清蓉也没胃口再继续吃,便起身道:“我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下午众人并没有出门,林渊和沈伯韬累了一早上也需要休息。沈清萱因为中午多吃了一口饭,故而睡不着中觉,沈清薇便陪着她下了几盘棋,这一路厮杀下来,沈清萱也只有丢盔弃甲的份儿了。 “三姐姐,你在这样,以后铁定没有人愿意陪你下棋的。”沈清萱看着棋盘上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棋局,彻底的蔫了。 沈清薇眉梢一挑,却想起了李煦来,他们曾交手过,而且根据沈清薇的判断,上次两人交手,李煦并没有尽全力。在棋艺方面,沈清薇是很自得的,若是又机会,一定要让李煦完全不保留实力的和自己下一盘才好。 沈清薇他们才到别院,沈伯韬那边送往豫王府的书信也到了李煦的手中。李煦看完书信,还觉得有些奇怪,沈清薇好好的学什么骑马,待一想到刘秀慧也回了京城,李煦才幡然醒悟了过来,这镇南王府的兄妹两人,大约是专门为了拆散他们而来的吗? 李煦扶着软榻起身,在床上躺了几日,身子多少有些气虚。老王妃见李煦起来了,只慌忙就迎了上来道:“你怎么起来了,太医说你要多卧床休息。” 李煦在房里来回踱了几圈,这才开口道:“我听说王府在京郊也有一个别院,我想去那边养病。” 王府在京郊的别院,乃是老王妃当年嫁给太子时候的陪嫁,这些年一直都是孙家带过来的人管着,老王妃也有十几年没去过了,如今能不能住人,也都不知道了。 “王府好好的,怎要住到别院去,那边十几年没人住了,这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你若真是想去,先打发人去看一眼,或是洗扫了一番,在去也是一样的。”李煦提出要好好养身子,老王妃自然不会不答应,但是去那种地方,倒是让她有些不解了。 “哪儿平常也有人住着,应该不会那样不上心的,十几年没去过,也该过去瞧一眼。” 老王妃见李煦心心念念想去,便也只笑着道:“那好吧,一会儿我就打发人先去别院吩咐一声,顺便再看看哪儿到底能不能住人,若是可以的话,就命人好好收拾一番。”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特意起了一个大早,直接穿上了视线准备好的骑马装,梳了一个锥髻,用翠绿的发簪固定着,整个人站在门口,身长玉立的,眼神中更是显出几分英气来。 沈清萱也是同样的打扮,倒是比沈清薇瞧着更娇憨几分,尤其是她胸口鼓鼓的那一对小兔子,配上她滴溜溜的杏眼,整个人也明丽生辉。 两人用过了早膳,各自带上了一个小丫鬟,去外院找了沈伯韬和林渊。他们两人也早已经起来了,如今用过的早膳,已准备好了马车,只等着沈清薇和沈清萱过来,便直奔东郊马场。 原来昨儿午后,林渊已经去过一次马场,特意挑选了好了几匹性子温柔的马,嘱咐马夫好好的喂养新鲜的草料,明儿一早卫国公的小姐要过来学骑马。 这东郊马场原是皇室的马场,但凡品阶正二之上的京城勋贵大臣,凭拜帖就可以进来免费游玩。马场里面除了可以赛马之外,还有好几处农家乐,里头也有住人的地方,但离这里不远就是皇室、勋贵的别院所在,因此并没有什么人会当真住在这边。 沈清薇和沈清萱下了马车,入目是一片茫茫无际的草原,远处有连绵不绝的青山,白云朵朵,点缀在天际,仿佛呼吸也因此轻盈了许多。 几个马场的小厮上前领了他们进来,林渊打赏过之后,便带着她们一路往里头去。 “最近天气冷,来骑马的人还很少,等再过一阵子,都上巳节的时候,这边人就多了起来,到时候好马就难求了。不过很多官员家中也有自己的马场,都是带着自己的马过来的。” 大周对战马控制很严格,按照规制,可以自己私设马场的大臣也不多,除非得到兵部的特批才行。 卫国公府虽然有这个资质,但是沈晖素来低调,且他有事文官,因此并没有在家中私设马场,平常他们出来游玩,也是到这东郊马场。 林渊带着众人到了一处单独的小马厩,伸手摸了摸那马脖子上的鬃毛,色泽红润,一看就是草料吃的极好,精神头极佳的马,便笑着道:“这几匹是我昨儿特意过来挑选的,是性格都比较温和的小母马,用来学骑马,最好不过。” 沈清萱见其中有一批个头不怎么高的马驹,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它,却不料被它的鼻息喷了一手,吓的她连连退后几步,只缩着脖子道:“呀,它还凶我!” 沈清薇只笑着道:“你手里拿着鞭子,它当然怕了。” 沈清薇便丢下了鞭子,身手摸了摸那马儿的鬃毛,那马抖了抖身子,哼了两声,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第153章 东郊马场 众人选好了马,各自熟悉了一下马的性子,便拉着往马场里面的空地上去了。沈清薇选了方才那一批棕色的枣红马,用还用马刷子替它刷了刷身子,那马儿顿时对沈清薇亲昵了几分。 众人正要往里头骑马的草地上去,却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大家不约而同的转身,只瞧见李煦穿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锦袍,骑着他的照夜白,从远处而来。 沈清薇一时看的有些失神,只等李煦近了,这才稍微移开了视线,转眼间李煦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你骑这这一批马。”他翻身跃下马来,将照夜白的缰绳递到沈清薇的手中,额际上还渗出淡淡的汗珠来。 “我……”沈清薇脸颊微红,捏了捏手中的丝帕,想起众人都在这边站着呢,一时却不好意思说话,只把头压得更低了。 沈伯韬见了,只清了清嗓子,拉着马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开口道:“三妹妹,我们先去熟悉一下马场,你和豫王殿下稍后跟上就行。” 沈清萱被沈伯韬一提醒,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便拉着林渊道:“表哥我们快走,你先教我啦,三姐姐有人教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越发一阵红一阵白的,等他们三人都走远了,这才抬起头来,盯着李煦一眼不眨的看了半日,忽然觉得心口酸酸的,只上前两步,拿着手中的帕子就要去擦他额际的汗,却被他一把握住了,贴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口。 “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清减了这许多。”沈清薇轻轻擦去李煦额头上的汗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苍白的脸颊,一时只觉得心痛难忍。 “老毛病又犯了……咳咳……”李煦说完,只握着虚拳咳了两声,却不等把话说完,一把将沈清薇纳入怀中,只低下头去,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瓣,灵巧的舌尖,搅乱了沈清薇的气息。 那一个吻又长又深,直到沈清薇的气息乱了,李煦这才万分不舍的松开了她。 沈清薇半推半就的靠在李煦的怀中,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色和同样紊乱的气息,只开口道:“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没事,见到你就全好了。”李煦的指尖抚过沈清薇的脸颊,小声问道:“为什么要学骑马?” 沈清薇低着头,想起当日和刘秀慧的赌约,只略带娇憨道:“还不是因为你,当日拿着我当挡箭牌,这会子好了,人家找上我了,非要跟我赌一场才肯罢休。”沈清薇说完,只扭头看着李煦道:“若是我输了,那该怎么办呢?” 李煦被她这娇憨的模样给逗笑了,平素如高岭之花的沈清薇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色,李煦忍不住又搂紧了沈清薇道:“你若输了,那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沈清薇闻言,心下顿时一暖,李煦对她是情深义重的,他不会另娶她人,她当然也不会输。 “走吧,我们再这样磨磨蹭蹭的,那我可真的要输了。”沈清薇虽然如今不会骑马,但她以前也摸过马,当时照夜白就没把她摔下去,还乖乖的让她坐着,可见这马对自己也是照应几分的,便伸手理了理照夜白的鬃毛,小声道:“烦劳你帮我一回了,你家主子当不当和尚,可就全靠你了。” “它叫雪影,是我父王送我的,当初只是一匹小马驹,如今已经这般大了。从小到大只听我一人训斥,如今已是能听懂我说的话了。” “当真这么灵?”沈清薇才问出口,就想起当日刘秀慧摔下马的事情,顿时就相信了。 “嗯,按说是这样的,只是它上次被你骑了,却没有摔你,当真是特例了,大约也是知道你我之间的缘故?”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越发红了几分,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哪里谈得上什么缘故,分明就是……沈清薇抿嘴一笑,抬起头道:“分明就是它见我长得漂亮,故而舍不得摔我。” 李煦闻言,只无奈的摇了摇头,视线却不曾一刻在沈清薇的脸上离去。她说的没错,她确实漂亮,普天之下,也唯独只有她,能入得他的心了。 “快走吧,再不走,你忍心我真的出家为僧?” 沈清薇扑哧一笑,瞧着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这才跟着他,一起牵着马往马场里头去。 林渊正在不远处指导沈清萱骑马,沈清萱见沈清薇和李煦也过来了,高兴的在马上招呼道:“三姐姐,你快看,这马儿好听话,我都快学会了。” 林渊闻言,只大掌一挥,在马上轻轻拍了一下,那马儿吃痛,就提起了前蹄,缓缓的迈开步子。沈清萱急得大叫了起来:“哎……表哥……表哥马跑了,怎么办?” 林渊骑着马跟在后面,见沈清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开口道:“你别怕,腰背挺直,拉紧缰绳,视线往前看,双脚马腹部,身体自然放松。”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郁闷道:“表哥,你又要我挺直腰背,又要我身体自然放松,这……这到底怎么办呀。” 沈清薇这时候也笑了起来,翻身上马,搂着雪影的脖子贴在它耳边说了几句瞧瞧话,最后才将身子拉直了,稍稍紧了紧马缰,用鞭梢轻轻的在马上扫了扫,那马儿便提起了前蹄,哒哒哒的迈出了步子。 沈清薇以前虽然没怎么骑过马,但是跟着皇帝参加过不少次的皇家狩猎,对于骑马的理论知识其实是很丰富的,知识缺乏实践,如今她坐在了雪影的背上,忽然有一种被保护着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一点儿也不害怕,只了马腹,慢慢的跑了起来。 “三表妹,原来你会骑马?”林渊站在一旁,看沈清薇这架势,完全不像是新手,除了上身有些僵硬之外,其他的动作要领都很标准,怎么看也不想是没学过的人。 “不会,只是没吃过猪肉,总也看过猪跑吧。”沈清薇淡定的骑在马背上,超过了之前在她前面的沈清萱。 沈清萱看着沈清薇超过去的身影,顿时心中一阵感叹,人和人之间确实是有差别的,她和沈清薇都是第一次骑马,人家一上来就能骑着走了,她只能慢慢溜达。 “三姐姐,等等我……”沈清萱说着,只手忙脚乱的踢了一下马肚子,可那马儿仿佛一点感觉也没有,依旧慢悠悠的往前头晃过去。 沈清薇骑了一下段出去,转身的时候才瞧见李煦也已经跟了上来,李煦看着她,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只开口道:“看来,我不用去当和尚了。” 沈清薇撇了撇嘴角,笑道:“刘秀慧是武将之女,骑术自然很精湛,我不过才能跑一段而已,要想比她厉害,只怕还要苦练。”沈清薇伸手理了理雪影脖子上的鬃毛,心里却已暗暗下了决心。 沈清萱遛了两圈,已是觉得腰酸背痛了起来,便坐在不远处的凉棚里面烧烤起吃的来。这马场里头除了养马,还养了好些牛羊,因此林渊请人宰了一只全羊过来,大家围在一起,一边烤肉,一边暖着身子。 这时候将将入春,外头还很冷,烤烤火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沈伯韬也骑了一圈回来,闻到烤肉的香味,便下了马,走过来凑起了热闹:“四妹妹的手艺倒是不错,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沈清萱眨了眨眼睛道:“刚才骑了两圈,肚子就饿了,渊表哥说这边可以生火烤肉,我们就来了。” 一旁几个小丫鬟小厮正在帮忙烤肉,沈伯韬拿了两串羊肉吃了口,只觉得口舌生香,再加上方才跑了一圈,前几日在考上是的疲惫顿时少了不少。 沈清薇一溜烟骑出去好远的路,一回头就瞧见李煦一直和自己并辔而行,心中顿时就有几分感动,又想起他大病初愈,这时候必定是勉力迁就自己,便索性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道:“我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李煦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这点点的汗珠,她从袖中拿出手绢,伸手擦去李煦额头上的汗珠来。李煦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清薇,却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渐近。待两人回头,才看见刘铮和刘秀慧并驾齐驱的骑了马过来,沈清薇只连忙收起了手绢,却听刘秀慧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冷笑道:“京城第一才女竟然和豫王殿下在光天化日之下私相授受,可真是好风景啊。” 若沈清薇还是当初十四五岁的少女,听了这话必定是要面红耳赤,和刘秀慧争辩一番的,可如今她却看淡了很多,只笑着道:“比不过秀慧郡主,当初在书院的后花园,堵着殿下的路不让走,幸亏那事情没有传出去,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郡主也没有什么好名声吧?” “你……”刘秀慧眼神一怒,只瞧见沈清萱骑着的却是当初害自己摔断了腿的照夜白,只挥起马鞭,朝着雪影的后面一鞭子猛的抽了上去。 第154章 惊马 那雪影再通人性,却毕竟也是畜生,此时吃痛,便飞一样的一跃而起。沈清薇本就随意拉着马缰,如何能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身子只忍不住就被甩了出去,索性她一时清醒了过来,了,死死的趴在马背上,这才没有被雪影给摔出去。 只是雪影受惊,速度却比平常更快了几分,从人群中飞奔了出去。 李煦就坐在沈清薇一侧的马背上,此时早已大惊失色,急忙打着马追了上去,口中吹起了口哨,但雪影此时却已经完全不听他的号令,只顾一味的飞奔。 这时候刘秀慧也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正要开口之时,见刘铮调转了马头,也朝着沈清薇的方向跑了过去。 “薇薇,别怕,先拉紧马缰绳,把身子再压第一点。” 可这时候沈清薇却哪里能听见李煦的话,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沈清薇抱着马脖子,伸手去摸马缰绳,身体被甩得拍来拍去的,才松开手,身体差一点儿就被甩出去,只能牢牢的抓住雪影身上的鬃毛,任由它的往远处跑去。 这东郊马场虽然养马,但平常也做皇室狩猎之用,因此过了平地就是一大片的树林,若是雪影跑到了那里面,那沈清薇就越发危险了起来。 李煦一边快速的着马鞭,一边开口道:“薇薇,睁开眼睛,跳过来!” 正在这时候,从后面赶过来的刘铮也在沈清薇的另外一边开口喊道:“三姑娘,跳到我马上来,我能接住你!” 沈清薇这时候蓦然睁开眸子,看了一眼李煦,又看了一眼刘铮。李煦大病初愈,身体还有些孱弱,而刘铮却是武将,人高马大、身段魁梧,跳到谁的马上更安全,沈清薇如何不知,只是……即便如此,她又如何坑舍弃李煦呢? 眼看着雪影就要冲入树林,沈清薇睁大了双眼,寻着李煦的身影,朝着他身上扑过去。 巨大的冲力之后,马背上两人抱作一团,一起滚落在地上。沈清薇只觉得自己被李煦护在了怀中,在地上翻转了几圈之后,听见一身闷哼。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李煦脸色苍白如血,她伸手在李煦的后背摸了一把,嫣红的鲜血映入眼帘。 “殿下……” “我……我没事。”李煦抬起头,见沈清薇安然无恙,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旋即又蹙起了眉宇,忍着疼动了动身子。 “怎么样了?”沈清薇急忙从他身上起来,伸手去扶他,见他背后正抵着一块嶙峋的山石,身后的衣袍被撕破了,露出一大块模糊的血肉来。 沈清薇顿时就落下了眼泪来,看着从不远处赶来的刘秀慧,很不得上去给她一巴掌。 李煦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声道:“薇薇,我们走。” 沈清薇伸手擦了擦眼泪,扶着李煦一瘸一拐的往回去,路经刘秀慧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刘铮从马上下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远去,蹙眉想了片刻,才开口道:“慧慧,你这嫂子,只怕我娶不进门了。” “你不娶她,那我怎么嫁给豫王殿下呢?”刘秀慧急得喊起来。 刘铮摩挲着手中的马鞭,脸上并无多余的神情,冷冷道:“她刚才宁愿跟着李煦一起去死,也不愿意跳到我的马上。” 刘秀慧暗暗吐了吐舌头,自己却也知道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沈清薇确实选择了李煦,这分明是对他的信任,若是换了自己,必定是不会选李煦的。 沈清薇和李煦才走出去几步,就瞧见沈伯韬和林渊迎了过来,原来他们刚才看见了刘铮和刘秀慧两人,怕他们惹事,故而跟了过来,没想到果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沈伯韬见李煦脸色苍白,只急忙迎上去扶着他,见他后背衣袍都被了,一看就伤势不轻,便喊了小厮去请大夫。 众人去了马场的小院中安顿了下来,不一会儿小厮领着大夫背着一个药箱过来。那小厮只开口道:“世子爷,咱这儿没有大夫,只有给马看病的大夫,不然要去镇上找大夫还要好一阵子,黄大夫给马看病很有一套,我就先请了他过来。” 沈清萱一听这话,双眼瞪得老大道:“你喊一个给马看病的大夫给豫王殿下看病,你还要不要脑袋?” 沈清薇瞧着李煦面色越发苍白了起来,心里却越发担忧,只开口道:“不打紧,殿下是皮外伤,黄大夫先准备一些药膏,给殿下止血吧。” 黄大夫一听说皮外伤,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只开口道:“这就好、这就好,老夫虽然医术不精,以前也随军当过军医,对于皮外伤还有几分把握。”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便留了黄大夫在里头为李煦治伤,众人在外面的厅里头等着。 沈伯韬听了沈清薇把方才的事情说完了,沈清萱气得跳了起来道:“又是这个秀慧郡主,她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样大胆妄为,就没有人能管管她吗?” 沈清萱说到这里,脸上也有几分郁闷,刘秀慧是镇南王的女儿,说起来这天下能管她的人还实在不多。 沈清薇方才劫后余生,这会子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眼神只愣怔怔的望着外头,却瞧见刘铮带着刘秀慧正从外头进来。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拿进去给殿下用一点吧。”身为武将之后,刘铮有随身携带金疮药的习惯,因此特意带着刘秀慧送过来。刘铮说完,给刘秀慧使了一个眼色,刘秀慧才把手中拿着的金疮药放在厅中的小茶几上。 沈清萱见了,只蹙眉道:“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有本事别惹事啊?” 沈清薇看了一眼那金疮药,倒是没再说什么,这时候不是和他们置气的时候,便吩咐了一旁的丫鬟道:“你先送进去,问问黄大夫这能不能用上?” 丫鬟那了金疮药进去,不一会儿便出来回话道:“黄大夫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已经给殿下用上了。” 沈清薇这才放了一些心下来,又抬起头,看着刘铮,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谢镇南王世子赠药,只是镇南王世子若是有空,可否也管教一下另妹,这样无故伤人,到底所为何事?殿下何等身份,你我心知肚明,若是稍有差池,谁担这个责任?” 刘秀慧闻言,只嘴硬道:“你胡说什么,我又没动他,我只是……” 沈清薇听刘秀慧这样辩解,只笑着道:“那你是想动谁?镇南王虽然功高盖主,但我沈清薇也是一等国公府的嫡女,我父亲卫国公也是大周栋梁,难道我的命也是你可以随意动的吗?” 镇南王这些年一直不肯在皇帝跟前露面,就是因为某次在某位大臣上奏皇帝的奏折中,出现了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就算他没有谋反之心,但是在这四个字的笼罩之下,到底也让人有几分惶惑不安。 刘铮眉眼一闪,眼神中透出一道冰冷的视线来,随即又垂下眸子,淡淡道:“三姑娘见谅,确实是小妹太过贪玩,冲撞了三姑娘,我这就让小妹给三姑娘赔罪。” 刘秀慧闻言,正郁闷呢,可她平时又对这个哥哥又几分惧怕,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沈清薇开口道:“我只怕领不起秀慧郡主的赔罪,还是等豫王殿下好些了,再请他顶多吧。” 正这时候,李煦披着干净的外袍,从里间出来,本就带着病气的容颜越发憔悴了几分,他冷冷的看着刘秀慧,视线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让刘秀慧顿时觉得后背一片冰冷。 过了良久,李煦才开口道:“秀慧郡主,若是觉得京城不好玩,大可以回南方去。” “你……”刘秀慧大惊,李煦说这话,分明是在逐她出京,可是……她可是来参加皇帝的寿诞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也高兴的附和道:“就是,你不在的时候,京城的空气都是香的。” 沈清薇看着李煦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忍不住又心疼了几分,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织起来,缠绵竟然分不开了一样。 刘铮见李煦这么说,只低眉想了片刻,李煦如今虽是豫王,可皇帝早就透露了将他立储的消息,对于这个将来的皇帝,刘铮还不想彻底得罪干净,既然美人也无法到手了,他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便开口道:“慧慧,你明儿一早整理行囊回江南去。” “哥哥!”刘秀慧急的咬着唇瓣,一下子后悔起方才自己的行为,只是……伤了豫王殿下,这确实不是小事情,若是皇帝追究起来,只怕刘秀慧也没有好果子吃。 “哥哥我不想走!”刘秀慧看了一眼李煦,她就喜欢他,从看见他第一眼,便认定了她,父亲镇南王还说过,若是她能当上大周的皇后,他就安安稳稳的在南方做自己的土皇帝。 “好,那你不走,我走。”刘铮说完,只朝着众人拱了拱手,甩袍走到门外。心里却无限叹息了起来:哎,这样的美人儿无福消受,既然没办法弄到手,至少也要在她跟前留个好印象。 李煦看着刘铮往外走的背影,忽然间喊住了他道:“镇南王世子,你等等!” 第155章 情敌 刘铮回眸,左右看了一眼,这才把目光停留在了李煦的身上,开口问道:“殿下,是你在喊在下吗?” 李煦并没有回答刘铮的问题,只是继续道:“既是你我之争,何必要让女子出手,一个月之后的骑术比赛,我跟你比。” 沈清薇听懂了下半句话,却没听懂上半句话,她抬起头看着李煦,只觉得他的眼神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冷冽,这种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一丝王者所特有的杀气。 刘铮眉梢微微一拧,抬起头道:“好,那在下就等着殿下你的帖子。” 刘铮说完,扭头看了刘秀慧一眼,两人径自往外头去。 李煦闷头咳了几声,脸上一阵苍白,退后了几步坐在靠背椅上。 沈清薇抬起头看了李煦半日,又联想到李煦上次写给自己的书信,只忍不住抬起头来,问道:“殿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煦知道沈清薇本就聪明绝顶,只怕也能从他方才的话语中猜出一二来,只是那件事情若是让她知道,也不知道要如何伤心,便只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沈清薇道:“没有。” 沈清薇原本只是有些疑惑,如今见李煦这样坦然的看着自己开口,便也放下了心来,并没有在追问什么。 因为李煦受伤,众人在无心在马场停留,便早早的启程往别院去。 方才受惊的雪影已经自己走了回来,远远的看见李煦从小院中出来,便抬起脖子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似乎也是懊恼的样子。李煦看了它一眼,只开口吩咐这边的马夫道:“好好照料,我过几日再来把它带走。” 雪影被马夫牵着离开,沈清薇瞧见它低着头、犟着脖子的模样,只开口道:“让它回去吧,再说这一次也不是它的错。” 沈清薇说完这话,雪影忽然就抬起头,朝着李煦这边嘶了一声,样子颇像是听懂了沈清薇的话。李煦想了想,只叹息道:“罢了,你跟着我回去吧。” 众人上了马车,沈伯韬陪着李煦坐在马车里,林渊则自己骑了一匹马。沈伯韬瞧见李煦那微拧着眉头和苍白的容颜,心下也有几分担忧。李煦和沈清薇之间的事情,整个国公府已经人尽皆知了,可为什么老王妃迟迟没有来国公府提亲?哪怕是请皇帝赐婚的,那这赐婚的圣旨,为何也迟迟未下? “殿下,容在下冒昧问一句,殿下和舍妹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发生?” 李煦眨了眨眼,沈伯韬素有才名,但因为燕祈珠玉在前,因此他在紫霞书院并不算出众,且家里还有一个这般才名远播的妹妹,所以大家对他都有所忽略。其实在李煦看来,沈伯韬将来必定是不输卫国公沈晖的。若是日后自己登基,他也必然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镇南王世子进京,给了陛下一道密折,你想知道这密折里的内容吗?” 沈伯韬还是莘莘学子,从未论过政治,但是这些朝廷之事他也经常听沈晖提起,只是自己不敢妄议罢了,如今听李煦这么说,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便问道:“镇南王雄霸一方,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江南早已经成了他的国中之国,臣实在想不起来,他还有什么要求?” 既然论起了政事,那李煦是君,他便是臣,沈伯韬便以臣自称。 李煦垂下眸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挽起了帘子,往后面沈清薇坐着的马车上看了一眼。 沈伯韬忽然间就明白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只开口道:“你是说……” 李煦放下了帘子,修长的手指显得苍白而坚毅,只点头道:“刘铮向陛下求娶了薇薇。” “他竟然!”沈伯韬不知为何,胸口只觉得闷闷的,又想起前日他听说沈清薇在琅嬛书院惊马的事情,联想在一起,那这刘铮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沈伯韬看着李煦的神情也有些了一丝复杂,他很希望沈清薇能嫁给李煦,哪怕将来李煦就是不做皇帝,那沈家依旧是一门皇亲国戚。可若是沈清薇嫁给刘铮,将来朝廷和镇南王之间必定还有一次较量,到时候沈清薇又要怎么办呢? “殿下,你一定不能让薇薇嫁给刘铮。”沈伯韬几乎是坚定的开口,以沈清薇的个性,如果能预料到将来的结局,大约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本王自当不会。”李煦抬起头来,原本憔悴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一丝王者之气,幽深的眸色越发明亮了起来,让沈伯韬也觉得有几分震撼。 众人送了李煦先回了王府别院,因为这别院当时是孙家给老王妃的陪嫁,因此反倒格局较小,比起国公府的别院小了很多。只是如今国公府的三位姑娘都住在别院,沈清薇也没有办法邀请李煦前往。 老王妃见李煦回来,只忙从里头迎了出来,今儿一早,马车才到了别院,李煦就一溜烟的走了,她这颗心早已经七上八下了起来,如今见他回来,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外头刚刚有了一些春意,树梢的报出了新绿,沈清薇站在李煦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她伸手理了理他穿着的狐裘大氅,手指在领边的毛皮上轻轻的抚摸着,只开口道:“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李煦闻言,心中却是一暖,他今日身体不适,能去马场,已经是勉力而为之,当时若不是自己体力不济,也不至于两人一起滚落马背,说起来,沈清薇在那种状况下,完全可以选择刘铮,这样只怕还更安全一些。可她却还是选了自己,陪着自己一起跌下马背,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傻瓜,其实……”其实今若是选了刘铮,我也不会怪你。这句话才想说出口,却被沈清薇伸手堵住了唇瓣,只小声道:“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人。” 李煦顿了片刻,明知道这时候外头有人看着,却怎么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感情,只伸出手去,将沈清薇搂在了怀中。 正这时候,老王妃从门外出来,她看见从来荣辱不惊、沉稳冷淡的儿子,正阖眸抱着怀中的女子,他那样虔诚、那样深情、舍不得松开。老王妃终于明白了李煦此行真正的目的,说什么养病,无非就是相思病犯了而已。 一旁站着的众人终于发现了老王妃的存在,沈清萱瞧见王府中走出来这样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来,她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只连忙福身道:“小女给王妃请安。” 沈清薇闻言,只吓了一跳,急忙推开了李煦,转身的时候,脸颊已经红成了一片。 唇红齿白、明眸善兰、一双柳叶眉顾盼神飞,身段又如此婀娜,看来这卫国公府的三姑娘不光是京城第一才女,大约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了。老王妃对李煦的眼光也是赞同的,只是……两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虽然是自己儿子先抱得人家,可对于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来说,这也是逾矩的。 沈清薇红着脸颊,朝老王妃行了一个全礼,老王妃便冷冷的回道:“起来吧。” 一众人都行过了礼数,沈伯韬才开口道:“回老王妃,方才豫王殿下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坠马受了一些小伤,还请老王妃请个大夫来好好诊治一番才好。” 老王妃闻言,只吓了一跳,急忙去问李煦伤处,李煦脸上带着几分倦容,推说没事。 幸好他们离京的时候,老王妃怕李煦病情反复,故而带上了胡太医一起来,如今胡太医正好就在府上。 众人见李煦进去了,这才上前辞了行。 方才李煦已经把刘铮的来意说给了沈伯韬听,这时候沈伯韬再看沈清薇,便越发小心警惕了几分,那刘铮是镇南王世子,听说在那边就臭名昭著的很,虽然没有正妻,却又不少妙龄的妾氏,也不知真假。一想到那人打沈清薇的主意,沈伯韬恨不得就把他奏一顿。 沈清薇回了别院,也有几分心绪不宁,总觉得方才李煦的那句话有所指,可她一时却猜不出来,且一上午她也受了一丝惊吓,故而稍稍用了一些午膳,沈清薇便睡去了。 沈清萱精神上好,如何睡得着,正巧沈清蓉瞧见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有几分好奇,便打发了丫鬟请了沈清萱去她那边坐坐。 沈清萱是个直性子,便把今天在马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沈清蓉说了。沈清蓉听了这话,一颗心倒是意动了几分,这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李煦还没有向沈清薇提亲,刘秀慧却又回来了,看来这一场好戏还刚刚开始,怪不得沈清薇着急要学骑马,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妹妹,我真是不懂三妹妹了,明知道豫王殿下身子弱,怎么还要跳去殿下的马上呢,还连累的殿下受伤,她岂不是存心的?” 沈清萱当时也没觉得沈清薇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可听沈清蓉一说,倒也觉得有些奇怪,那镇南王世子一看就英武高大,骑术精湛,可沈清薇却偏偏选了李煦。沈清萱刚觉得不对呢,外头小丫鬟只进来回话道:“二姑娘、四姑娘,谢家表少爷来了。” 第156章 心病 原来萧皇后自李煦病后,心中不安,总觉得这事情对两个孩子有些强人所难,可这关乎国家大事,岂是一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皇帝既然说了沈清薇不能嫁给李煦,那她也只好照办。只是她平素身子骨不好,如今心中又藏着事情,因此越发郁闷了起来,便请了萧夫人进宫,两人闲聊一番,也好开解开解。 萧夫人因为谢玉不能娶沈清薇的事情,心里也正郁闷,一想到原本谢玉下场子回来,平宁侯府就可以办喜事了,可如今却要重新物色人选,萧夫人也是高兴不起来。 萧夫人进了宫,瞧见萧皇后竟比年节时候见到的更清瘦了几分,一时也觉得有些疑惑,便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不知保养,怎得又瘦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只是叹息,又瞧着萧夫人也一脸蔫蔫的样子,知道她还为之前的事情郁闷,只叹息道:“本宫心里头有事情,因此日夜难安。” 萧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自然猜不出什么原因来,只安慰道:“如今四海升平,皇上仁德,对娘娘您也一往情深,除了子嗣上有些艰难,可那也不是娘娘一人能左右的,幸好还有豫王殿下,娘娘还在郁闷些什么呢?” 皇后娘娘听萧夫人提起了豫王,只摇了摇头道:“本宫正为了豫王的事情烦忧。”皇后娘娘说着,便把镇南王世子刘铮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萧夫人,只继续道:“如今镇南王雄踞半壁江山,别说刘铮是求娶一个世家女,便是求了本宫的公主去,只怕陛下也只能答应,可是沈家三姑娘到底不同,是豫王的心上人,豫王这几日身体欠安,大约也是因了此事。” 萧夫人一听这话,倒也是一阵惊讶,沈清薇虽然才名远播,那也只是在京城中有所名望,没想到远在江南的镇南王世子却也对她有所觊觎?一想起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要远嫁江南,萧夫人如何舍得? “娘娘,此事难道没有别的回环的余地了吗?京城中贵女无数,何必非要薇薇去呢?豫王既属意于她,将来他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若是因为此事和陛下落下什么不快来,岂不是得不偿失?”萧夫人也不过随口劝慰,可皇后听在心中,却未免想得更深入了一些。 古来征战,有为权势的,但也有为了女子的。皇帝想牺牲沈清薇一个保全大雍暂时的平静,可万一将来李煦忍不下口气,对镇南王做出些什么来,到时候也是生灵涂炭。当然……他们也可以认为李煦对沈清薇也不过尔尔,为了一个女子,并不会这样大动干戈。 可萧皇后心里却清楚,李煦心思细腻,为人沉稳淡然,却是一个心思难测的人,若将来真的因此有了隔阂,终究也是一个隐患。萧皇后思及此处,只越发就郁闷了几分。 萧夫人从宫里出来,恰巧又遇上了正要往卫国公府去的谢玉,瞧着自己儿子如今还是对沈清薇一头热,萧夫人终是狠不下心肠,只把刘铮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告诉了谢玉。原本是想让他好死心的,谁知谢玉听,顿时就着急了起来,正巧小厮回来说沈清薇她们都去了京郊的别院,便也急冲冲的就去了。 这时候沈清薇正在午休,沈清蓉和沈清萱在怡月轩闲聊。沈清萱听说谢玉来了,只忙让丫鬟去迎他进来。沈清蓉瞧着沈清萱对谢玉这番殷勤的样子,心下倒是有几分冷笑,又想着沈清萱是有林渊的人,又何必跟自己抢谢玉,脸上便越发冷淡了几分。 谢玉平素就知道沈清薇喜欢怡月轩,直接就过来了,进门却只瞧见沈清蓉和沈清萱两人,便开口问道:“四表妹,你三姐姐呢?”谢玉脱口就问了出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看见沈清薇。 谢玉和沈伯韬一样,这一科也下了场子,且前两日还说着了风寒,因而不能过府瞧沈清薇,这时候还带着几分病容,瞧着就有些憔悴。沈清萱见状便觉得有几分心疼,只上前道:“三姐姐在漱玉轩歇中觉呢,玉表哥怎么也过来了?不是说着了风寒?要在家好好休养几日吗?” 沈清蓉见谢玉竟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顿时就有几分气氛,只开口道:“玉表哥过来,怎么不先在外院休息片刻呢?大哥哥和林家表哥都在外院,这急匆匆的过来里面,只怕于理不合吧?”沈清蓉这话才说出口,又有几分后悔了,谢玉如今对她已经没有以前热络了,在这样开口,只怕越发就疏远了起来。 谢玉闻言,这才看了一旁的沈清蓉一眼,见她身材瘦削,还是以前一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话语中依旧带着几分小家子气。谢玉也不同她计较,只开口道:“都是自家亲戚,也没有什么忌讳的,如今二表妹在别院休养了几日,倒是越发懂规矩了。” 沈清蓉被谢玉噎了一句,心下委屈,正不知如何辩解,只听谢玉继续道:“既然三妹妹不在怡月轩,那我就去漱玉轩找她去了。” 沈清萱听谢玉说要走,便也开口道:“玉表哥,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谢玉只开口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谢玉说完,只转头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子道:“这怡月轩本来就是三表妹最喜欢的地方,有些人就喜欢抢别人喜欢的东西,也从不看自己配不配。” 谢玉这一句话说完,转身就走,等沈清蓉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人影。沈清蓉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就落下泪来。一旁的沈清萱也是头一次瞧见谢玉这般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他似乎说的也没有错,原本就是沈清蓉占了沈清薇的地方。 谢玉从怡月轩出来,快到漱玉轩门口的时候,只觉得脚步越发就沉重了起来。也不知道沈清薇知不知道那件事情,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有兴致来别院学骑马。 对于沈清薇要学骑马这件事情,谢玉还是从谢枚的口中得知的,说是刘秀慧约了沈清薇三月十二比试骑术,只是到底为什么要比,当时他并不是很清楚。可方才在来的路上,谢玉忽然间就想通了一样,刘秀慧想当豫王妃,沈清薇拒绝了自己……这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了一般,让谢玉瞬间就茅塞顿开了。 却说沈清薇在漱玉轩歇中觉,稍稍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因想着李煦身上的伤,和那些让人忍不住多心的话语,终是再也睡不着了。 良辰虽然一早没跟着去马场,可也听沈清萱把马场的事情说了一遍,如今见沈清薇这样长吁短叹的,便开口劝慰道:“姑娘若是不放心殿下的伤,明儿一早派小厮再去打探打探,听说殿下来别院的时候跟着太医,想来也不会有大碍的,不然的话,老王妃也不会准了殿下来别院,姑娘你说是吗?” 沈清薇虽然担忧李煦的身子,可更担忧的确是李煦说的那些话。前世若没有出现过刘铮这个人,也就随他了。可偏生前世的刘铮是那样的一个人,那样不留情面的,调戏过曾是皇帝妃子的自己。沈清薇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后怕,握在手中的丝帕绞了又绞。 正这时候,外头小丫鬟只进来回话道:“姑娘,平宁侯世子爷来了。” 沈清薇听闻是谢玉来了,倒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他对自己素来上心,若不是真的病得厉害,只怕一早就过来看自己了,可既然他派人传了话说不来,又这样冒冒失失的跑来,只怕是有别的事情吧。 沈清薇忙让良辰帮自己更衣起身,才从里间出去,就瞧见谢玉从外头矮着身子进来,一抬头就瞧见沈清薇那张绝美的容颜,只觉得心口狠狠的痛了一下,一时间却不知说什么好,愣了片刻才开口道:“三表妹。” 沈清薇瞧见谢玉难得拧着眉头,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急切,和他平常谦谦君子的形象很是不一样,还带着几分倦容,大约是路上赶得太急了。 “表哥快坐吧,身子没好,怎么又跑了过来,舅母可要生气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遣了丫鬟去倒茶,在厅里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谢玉见沈清薇虽然看着并不是很精神,却也不似有太多的愁容,想来那件事情她并没有知道,反倒送了一口气。 良辰从外头沏了茶进来,也抬起头看了一眼谢玉,心里倒是还有几分同情他。谢玉从小和沈清薇要好,若不是半路杀出一个豫王殿下,其实姑娘若是跟着谢家表少爷,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呢!只是可惜了…… 沈清薇瞧见良辰一时愣怔,只清了清嗓子道:“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端了茶进来也不放下,难道要表少爷亲自去取吗?” 良辰闻言,只急忙就送了茶盏上去。谢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沈清薇,心中又生出几分不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清薇见他分明是有话要说,便打发了丫鬟们都下去了。 第157章 战书 这时候厅里头只有沈清薇和谢玉两人,沈清薇素知道谢玉是翩翩君子,必定不会做出对自己不敬的事情,心下也稍微放心几分,只开口道:“玉表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谢玉轻轻扣动着端在掌心的茶盏,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清薇,忽然间杯盏的盖子一阖,谢玉伸手将它搁在一旁的茶几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欺身到沈清薇的跟前,开口道:“三妹妹,你喜欢上了豫王殿下是吗?” 沈清薇微微一愣,随即垂下眼眸,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喜欢李煦,只是……只是即使不说,这事情却早已经真实存在了。 谢玉看着沈清薇为难的表情,其实答案早已经显而易见,谢玉低下头去,甚至觉得自己的眼梢有那么一些灼热,他抬起头再次正视沈清薇,清丽绝美的姑娘,少了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艳,越发让自己情不自禁了起来。 “三妹妹,你不用回答了,我都已经知道了。”谢玉闭上眼睛,颓然退了两步,堪堪又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他拧着眉头,低低思考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这就回京,去求皇后娘娘替你我赐婚。” 沈清薇闻言,顿时就愣住了,只不可思议的张开了嘴巴,却不知说什么好,过了片刻才开口道:“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我已经已经不可能嫁给你了。”沈清薇虽然不喜欢谢玉,可不代表对谢玉没有感情,多年兄妹之情并不是空谈,沈清薇虽然重生过一次,但她也知道,即便是上一世,谢玉虽然娶了沈清萱,可对自己却依然还是关心备至的。 “你以为你不嫁给我,就可以嫁给豫王殿下了吗?”谢玉抬起头,眸中一片赤红,只叹息道:“镇南王世子刘铮已经上了密折要求娶你,趁着如今还没有太多人知道这密折,我向皇后求娶你,倒时候两家求你,皇帝兴许为了公平,反倒会放弃让你嫁去江南之事。” 谢玉说完,只站起来,走到沈清薇的身边,他单膝跪在沈清薇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吻,这才抬起头,看着沈清薇道:“三妹妹,即便你不能嫁给我,但我也绝不能让你嫁给刘铮。” 沈清薇听完谢玉这一席话,神情一直都是平静的,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李煦那句话的意思,也终于……终于知道为什么刘铮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沈清薇抬起头,看着谢玉,眸中的泪依然滚落下来。 “玉表哥。”沈清薇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句,指尖触摸到谢玉有些冰冷的手背上,抬起头看着他道:“表哥,谢谢你,只是……你不用为了我,去得罪镇南王府,不用。” 沈清薇擦了擦眼泪,忽然站了起来,她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树梢上的嫩芽渐渐的绿了起来。她想了想,转身走到了里间的书房,从笔山上拿了一支笔,蘸饱了墨水,落笔写下了一纸战书。 “这……这是什么?”谢玉跟着从帘外进来,看着沈清薇一笔一划的写着,只忍不住问道。 “这是给秀慧郡主的战书,当日她找我比试骑术,我原本可以不应,不过也是因为一时意气,所以才答应了下来,既然刘铮竟然想出这样卑劣的手段来,那我也只好跟她光明正大的比一场,若是谁赢了,便当这豫王妃罢了。”沈清薇说完,将那战书装在了牛皮纸的信封中,递给谢玉道:“麻烦玉表哥帮我把这战书送去镇南王府。” 谢玉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去接过了那一份战书,抬头看着沈清薇道:“表妹,你从小虽然样样精通,可这骑马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倘若一时失误,岂不是……” 沈清薇心中虽然也有些担忧,可一想到当时李煦说的话,分明就是要和刘铮一较高下,她虽然不精通骑术,但也知道那刘铮的骑术已是登峰造极,李煦只怕并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如今李煦尚在病中,又有伤在身,这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真的我技不如人,那输就输了,至少也不枉此生了。”沈清薇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甚至还微微有些自嘲。重生之时,她原本以为今生必定是洒脱的一世,可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却比前世越发更深陷其中了。 “可是表妹,万一那刘铮还是不死心呢?” 沈清薇这时候倒也觉得有些难办了,前世的刘铮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这辈子虽然比前世见刘铮的日子早了十年,可这十年前的刘铮,未必也就是一个好人。况且沈清薇联系这一阵的发生的事情,越发觉得,上次在琅嬛书院回府路上的那一次马惊似乎也另有隐情。 沈清薇微垂眉宇,身子微微靠到身后的椅子上,有些脱力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就出家为尼。” 谢玉闻言,越发就不舍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送走了谢玉,沈清薇只觉得失力一般,在书房的椅子上一直靠了半日。她前世虽然落得了一个剩女的称号,可在府上的日子,却也从来没有这般战战兢兢过。如今不过就是想早早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清薇想到这里,越发就难过了几分,低着头独自垂泪。一时又想起了李煦来,他这样着急带着病过来,大约也是因为害怕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他明明知道了,却不肯告诉自己,不过也是心疼自己罢了。 却说谢玉拿了战书出了卫国公府别院,一时却有些茫然了。这战书若是真的送去了镇南王府,按照平日里谢枚说的那秀慧郡主的脾气,只怕必定是应战的。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和秀慧郡主为了争当豫王妃,姑娘家之间这样剑拔弩张的比试,终究是不好的。谢玉一时就有些尴尬了,只想了想,命小厮调转了马头,往豫王府的别院而去。 豫王府别苑中,李煦刚刚喝过了药,因后背有伤,只斜倚在软榻上。老王妃手里端着一碗参汤,送到李煦的跟前。 “煦儿,今日在外头的那位姑娘,就是沈三姑娘吗?” 当时在门口李煦将沈清薇搂得极紧,老王妃如何就看不出来,只是瞧着李煦这般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再问一句罢了。 老王妃见他脸上还带着几分郁结,只开口道:“容貌确实不错,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和你这般亲近,只怕……”老王妃还想说下去,李煦只抬起头,扫了老王妃一眼,她一时只怔了怔,到底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便笑着道:“把这参汤喝了,好好歇一会儿吧,你才出一趟门,又弄的一身伤回来,这是何苦呢?” 李煦却不去接老王妃递过来的参汤,只阖上了眸子,拧了拧眉宇,想到之前刘铮说着等自己帖子的话,又觉得自己必须快些好起来,便又睁开了眼睛,接过老王妃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阖着眸子小憩了起来。 正这时候,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道:“殿下,平宁侯府的世子爷谢玉谢公子在外求见。” 李煦闻言,顿时睁开了眼睛,眸光一闪,他虽然知道谢玉对沈清薇有意,可奇怪的是,他却从来没觉得谢玉会成为自己的情敌,反倒因为对方行事磊落,因此私下里也有所结交。只是这个时候前来,似乎时机却有些不对? 谢玉前几天才春闱出来,按说应该在家养身子,这时候却跑来豫王府京郊的别院,只怕另有隐情?李煦想通了这一点,便急忙请了小丫鬟引他进来。 老王妃见李煦要会客,便也只起身,叹了一口气便出门去了。 谢玉一路上随着小丫鬟进门,心里却还带着几分酸楚之意。他自认对沈清薇这般掏心掏肺,十几年青梅竹马的兄妹之情,却还是比不过李煦一个才来了京城不过半年的人。 只是一想到李煦那霁月清风一样的人品形容,谢玉又觉得自己还是只能甘拜下风。 小丫鬟挽了帘子,谢玉矮身进去的时候,李煦已经穿戴整齐在厅中等他前来。谢玉见闻,只忙上前行礼道:“在下给豫王殿下请安。” 李煦起身虚扶了一把,两人虽然还算熟络,可私下见面却还是头一次。 “谢世子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谢玉未料到李煦竟这般开门见山,一时反倒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豫王府别院来,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罢了。 第158章 信使 李煦见谢玉并不言语,只是眉峰微皱,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在问他。 一时丫鬟送了茶上来,两人均落座饮茶,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谢玉忍了半日,终于起身站起来,对着李煦作了一个长揖,随即抬起头来,看着李煦道:“输给豫王殿下,在下没有半句怨言,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在下只求殿下,一定要保住三表妹。” 谢玉说着,撩起了身前的长袍,竟对着李煦跪了下来。 李煦垂眸,视线落在谢玉一尘不染的衣袍上,这个少年,若是沈清薇愿意嫁给他,将来必定也是幸福美满的,只是……即便这样,李煦还是固执的认为,沈清薇的幸福,只能他一个人给予。 “谢世子快请起吧,本王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让薇薇离开京城半步。”李煦抬起头,眸光中似乎闪过淡淡的金光。 谢玉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相信了他,只觉得心口松了一口气,随即从袖中拿出了沈清薇给自己的那一份战书。 “这是三表妹给秀慧郡主写的战书,她让我送去镇南王府,在下心中略觉不妥,因此便先来了王府别院,还请殿下定夺,这后面的事情当如何应付?” 李煦闻言,只微微一愣,随即接过了谢玉递过来的信封,从那牛皮纸的信封中拿出沈清薇写的战书,一笔簪花小楷入目,心里忽然间就觉得舒畅了很多。再看看她上面写的内容,只忍不住摇了摇头,拧起了眉宇。 按照刘秀慧的脾气,这战书送过去,必然没有不接的道理。她又自诩骑术精湛,到时候只怕会大肆宣扬,恨不得全京城都知道她要和沈清薇比赛,好狠狠的挫一挫沈清薇的锐气。沈清薇若是赢了也就罢了,若是没赢的话,那她的闺誉、才名……只怕都要毁于一旦。 李煦心尖猛然一抽,原来沈清薇在下这一封战书的时候,早已经把这一切都抛开了。 谢玉瞧见李煦脸上的神色,只开口道:“三表妹还说,若是她输了,就甘愿青灯古佛,聊此残生。” 李煦的指尖一抖,那战书险些落在地上,只见他眉峰一皱,弹指间已将那战书揉成了一团,起身往墙角的暖炉走过去。 炭火接触到纸张,扑一下就窜出一串火苗来,将那薄薄的纸笺吞噬一尽。 谢玉看着那一串火焰,将沈清薇的战书烧成了灰烬,一颗心总算也落了下来。 李煦转过身来,看着谢玉脸颊上略带平静的神色,再回想起方才谢玉说的那两句话,眸色越发深沉了起来,只拧了拧眉头,开口道:“今日只怕还要谢世子再当一趟信使了。” 谢玉一时不解,李煦却已经转身往一旁的书房走过去,小丫鬟见闻,只忙就上前伺候了笔墨,谢玉娇在黄花梨书案上铺了一张信笺,蘸饱了笔墨,正要落笔的时候,只听谢玉问道:“豫王殿下这是?” 李煦微微一笑,蘸饱了墨的笔已经落在了洁白的纸笺上头。 “薇薇为了我甘愿迎战秀慧郡主,那我又岂能坐以待毙,必定也要和刘铮决一高下。” 谢玉闻言,只微微一愣,他从没想过,两人的感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他一厢情愿的喜欢了沈清薇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比不过他们半分。 “殿下,听说那刘铮从小就跟着镇南王南征北战,别说是骑术了,只怕拳脚功夫也是了得的,殿下这番决定,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况且……若是这样,陛下责怪下来,只怕也不好说。” 李煦虽然也觉得这一招有些冒险,只是若是让他把沈清薇拱手相让,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况且……他虽然比不上那刘铮南征北战,但他一直牢记大周老祖宗的训诫,太祖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因此对于骑术一项,李煦倒是从未疏于训练,也未必就不是刘铮的对手。 只是……这一局既然事关沈清薇,那么他就必须要赢才行。 “陛下到如今还未正式下旨,这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刘铮也是意气奋发之辈,若是他输了比赛,想必这事情也能就此作罢。”李煦说完,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书信,眉宇却一直微拧着。 谢玉接了李煦给刘铮的战书,从豫王府别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今天真是做了一整天的冤大头。先是帮着心上人送信给第一情敌,紧接着又帮第一情敌送信给第二情敌。可即便如此,心上人也不会因此而多看她一眼。 谢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策马往镇南王别院而去。 却说沈清萱方才见谢玉发了一顿火,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清蓉的好,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不一会儿小丫鬟进来回话,说谢玉已经走了,沈清萱便也索性起身回了漱玉轩去了。 沈清蓉见沈清萱方才一句话都不替自己说,心里只又是尴尬,又是郁闷,见沈清萱起身要走,只捂着脸趴在茶几上哭了起来道:“如今四妹妹也学会了捧高踩低了,竟然也不替我分辨一句,难道是我原本要占了这怡月轩的吗?不过是我来的早了些罢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和三妹妹来了,我就要让位不成?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沈清蓉原本就是弱柳扶风的样子,身子又清瘦,这样一哭起来,倒是让沈清萱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起来,原本她们就是自家姐妹,谢玉说那样的话,她若是帮腔一句,那也是应该的。只是方才谢玉说的那话也确实没什么错处,他一个外人都知道这怡月轩是沈清薇的,偏沈清蓉非要占着不走。 不过瞧见沈清蓉哭得这般可怜身子都抽了起来,沈清萱又觉得有几分不忍心,只开口道:“二姐姐,谢表哥只怕是不知道这些前情,你也别太在意了,我替他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下暗暗冷笑,心道这沈清萱可真是一心一意对谢玉好,没准还想着要抢走谢玉,可如今自己是当不成豫王妃了,自然是不能让走谢玉的,又想着如今沈清萱好容易对自己又放下了戒心,和原来一般跟自己要好了,到底也不敢太得罪她,便只擦了擦眼泪,拉着她的手道:“傻丫头,我刚才也是气糊涂了,才这样说你,是我错了,快起来吧。” 沈清薇见沈清蓉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跟着丫鬟往漱玉轩去了。 两人才出了怡月轩,跟在沈清萱身边的丫鬟轻红便开口道:“姑娘的性子也太好了,何必要跟二姑娘道歉呢?姑娘哪里捧高踩低了,奴婢怎么就不知道了?再说了,方才谢家表少爷说的话也没有错,这怡月轩本来就是别院的正院,本就轮不着二姑娘住,就算是在国公府,大老爷也不是住正院的,她占了三姑娘的地方,非但不自知,还埋怨姑娘捧高踩低,这算什么道理?” 沈清萱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沈清蓉可怜罢了,便随口道:“我又如何不知道这些,不过二姐姐说的也没错,这地方毕竟是她先来的。” 轻红闻言,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沈清萱一眼,开口道:“二姑娘就算来的早了,那也不该住在怡月轩啊,奴婢斗胆问姑娘一声,若是姑娘一个人来别院,会巴巴的去住怡月轩吗?” 沈清萱只开口叹道:“那自然不会了,谁都知道那是三姐姐的院子。” 那边轻红听了,也知道并不是沈清萱真的糊涂,倒是放下了一些心来,只开口道:“姑娘以后还是少跟二姑娘一起玩得好,太太总说大房的人心术不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奴婢听说,这次二姑娘被老太太关起来,就是因为二姑娘想抢了三姑娘的位置,去当豫王妃!” 这些话若是在国公府里头,丫鬟是决计也不敢说给沈清萱听的,这万一要是林氏知道了,只怕要剥了她的皮的。不过如今住在别院,人多口杂的,说点出来让沈清萱听一听倒也无所谓了。 其实沈清萱心里也一直纳闷,到底是什么大事,让一向对沈清蓉颇疼爱的老太太做了这样的决定,竟让她在别院养病,如今看来,其实沈清蓉的身子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沈清萱顿时恍然大悟了起来,转身往怡月轩那边看了一眼,只拧眉想到:反正豫王爷过不了多久也要向三姐姐提亲了,只怕二姐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只是……她若是嫁不了李煦,那她又会嫁给谁呢? 沈清萱想到这里,只越发觉得郁闷了起来,又想起方才谢玉急急忙忙来找了沈清薇,也不知所谓何事,便咬了咬唇瓣,往漱玉轩那边去了。 第159章 挑衅 外头的天气渐渐暗沉了下来,漱玉轩中,沈清薇半倚在软榻上,虽然身上像脱了力气一般,可脑子却片刻也没有停下来。她回想起她前世活着的那几十年,虽然也总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可大多数时间,却也没有如今这般煎熬。本以为重活一世,她必定要比前世活得更潇洒肆意,可到头来,似乎又落入了另外的一个怪圈。 只是……这一切都是自己选的,她不曾后悔,李煦也应当不会后悔,但偏偏两情相悦的两个人,为什么还要生出这些事端来。沈清薇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翻身时只瞥见沈清萱挽了帘子进来。她本就没什么精气神,这会儿见了沈清萱,也不过就是笑了笑。 沈清萱倒是凑了上来,在沈清薇软榻跟前的绣墩上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三姐姐可觉得好些了,若是不好,还是派人回城里,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别是受了惊,晚上又睡不安稳。”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般关心她,只强打起了精神,支起身子道:“我倒没什么,也没受什么惊,只是想起这两日的事情,多少有些担心罢了。”她心里愁的事情多,又想着明日要好好练习骑术,又挂念着李煦的伤,还记挂着谢玉的信有没有收到,终究是静不下来的。 沈清萱见沈清薇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更比方才回来的时候还厉害几分,便有些担心道:“三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玉表哥过来,惹得三姐姐生气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微微一愣,沈清萱素来都是个开心果,平常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只唯独对谢玉在意几分罢了,这时候也知道关心人了,到底是越发长大了。沈清薇便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质问我,怎么偷偷的就来了别院,也不等他一起。” 沈清萱听见沈清薇这么说,只越发来了兴致,睁开眼睛问道:“那三姐姐是怎么说的,怎么玉表哥又走了呢?” 沈清薇见她这样着急,只恨自己没能把谢玉给留下来,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心思也开怀了几分,只开口道:“你要留他,见到他时候怎么不说,如今又来问我了?” 沈清萱原本不过随便一说,这时候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有些脸红了,只低头道:“他才进门就说要找三姐姐,我们也没说上几句话,他今儿还数落了二姐姐一番,说她不该占了你的院子,我更不敢留他了。” 这下沈清薇倒是愣了,谢玉从来都温文尔雅惯了,似乎从不见他动怒,倒是不知道他数落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只是这样一来,沈清蓉只怕是又要委屈死了。 “我瞧着他脸上神色疲惫,想是刚春闱出来,元气还没恢复呢,因此便没留他,省得到时候舅母心疼。”沈清薇说完,只顿了顿,继续道:“我倒是从来没见过玉表哥教训人,只怕二姐姐这回,脸面上有挂不下来了吧。” 沈清萱便跟着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笑声道:“可不是,哭了一顿,如今瞧着天黑了,我还正想问问三姐姐,还让不让人请她过来用晚膳呢!” 沈清薇起身站起来,踱到了窗口,见外头丫鬟们已经点了起灯来,这才吩咐道:“传膳吧,去怡月轩问二姑娘过不过来,若是不过来,那就按我和四妹妹两人的份例去厨房吩咐吧。” 外头的丫鬟听了,只应声说是,一时间又派了小丫鬟去怡月轩问话,那边只回说沈清蓉不过来了。 沈清薇听了也没觉得什么,倒是沈清萱忍不住嘀咕道:“二姐姐也真是的,自家姐妹,又何必这样。”沈清萱一时又想起了方才丫鬟和她说的那几句话,倒是暗自想了想,也不知道沈清薇知道这些没有,倘若知道了,岂不是尴尬,可倘若不知道,万一沈清蓉搞出一些幺蛾子来,沈清薇倒是要吃亏。 因此只想了好半天,沈清萱才来着沈清薇,两人在房中的梨花木拷贝椅上坐下来,小声对沈清薇道:“三姐姐,我在外头听见一些闲言碎语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们说老太太之所以不喜欢二姐姐了,是因为二姐姐上赶着想要嫁给豫王殿下,也不知道这……” 沈清萱的话还没说完,沈清薇倒是吓了一跳,只忙打断了她的话道:“要死了,这些闲话你哪里听来的?你那些丫鬟也要管管了,怎么好说这些话给你听,真是……” 沈清萱见沈清薇着急,只急忙道:“三姐姐你也别怪她们,我不过就是偷偷听见的,并不是什么人特意说给我听的,我只是想着,若是这事是真的,那二姐姐就太不应该了,也怪不得方才玉表哥要说她,但凡是三姐姐的东西,总想自己抢了过去。” 沈清薇见沈清萱说的这样真真的,想必也确实是听人说过了,便索性开口劝道:“豫王妃之事,向来都是要看天家旨意和豫王自己的意思的,京城那么多的大家闺秀,说句实话,有几个不想嫁给豫王的,你二姐姐有这个念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如今被人知道了,平白就让人觉得不尊重了,我们都是自家姐妹,这事情你知道就算了,千万不要乱传了出去,不然的话,你二姐姐的闺誉不保,连我们也都干净不了。” 沈清萱方才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听沈清薇说完了这些,才顿时茅塞顿开了起来,只一个劲的点头,又听沈清薇继续道:“我和你二姐姐过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到时候婚事必定是都要定下来的,这时候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到底也伤及国公府的颜面,老祖宗只怕也是为了这个,才让你二姐姐来别院静养的。” 沈清萱听完沈清薇这一席话,越发觉得有道理了几分,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我一会儿一定嘱咐我那几个丫鬟,这事情切不可以再乱说了,免得被外头有心人听去,就不好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么说,倒是笑了起来,只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训斥自是应该的,只不过如今丫鬟里头都这么传了,只怕也是知道的人多了,罢了,反正再过一个月,这事情成不成也就定下来了。” 沈清萱愣愣的听沈清薇说完,只恍然大悟问道:“怎么?殿下还要一个月以后才能来给三姐姐提亲吗?其实我一早就想劝三姐姐,那什么秀慧郡主和你比什么骑射,你大可以不理会,反正她就算赢了,豫王殿下也不会娶她的,三姐姐也太好脾气了。” 沈清薇想到这些,又觉得烦闷了起来,她何尝不知如此,只是如今事情发生到了这一步,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哪怕自己嫁不了豫王,但至少也为此争取过。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一时间丫鬟们已经送了菜进来,沈清薇这才和沈清萱一起起身,往厅里用晚膳去了。 镇南王府中,昏暗的月色之下,刘铮缓缓的从信封中将那封信拿出来,对着烛光抖开,上头清晰可见苍劲有力的字迹。 三月十二一战,恭候大驾。 刘铮勾起唇角笑了笑,坐在他对面的刘秀慧只忍不住问道:“哥,你笑什么,豫王殿下信里说什么了吗?” 刘铮有些无奈的站起来,将信纸丢在桌案上,冷笑道:“看来这豫王殿下,确实是怜香惜玉的很,可惜他不喜欢你。” 刘秀慧拿起那信纸看了一眼,又听刘铮说出这话来,只忍不住就红了脸颊,拧眉道:“那又如何,母妃说,只要朝夕相处,总能生出几分感情来的,况且如今皇上无后,将来豫王殿下没准是要当皇帝的,我若当了皇后,又何须管他的真情假意了。” 刘铮闻言,只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刘秀慧,摇头道:“依我看,皇后之位也没什么好的,你前几日也进宫见过萧皇后,你觉得她与母妃比起来,谁更幸福几分?” 镇南王王妃和镇南王伉俪情深,府上虽然有几房姬妾,却只有刘铮和刘秀慧这一儿一女的,却夫妻感情和睦,从来都是羡煞旁人的。相比之下,萧皇后虽然贵为皇后,膝下无子,帝后感情虽然在外界眼中不至于疏离,可做一个贵人,又一个妃子的进宫,只怕说好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刘秀慧低下头去,默默想了片刻,只还撇撇不屑道:“那是因为萧皇后生不出皇子来,皇帝不得已而为之,可谁能想到,这宫里都这样多人了,还是照样生不出孩子来。” 镇南王见刘秀慧死性不改,也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信纸,问道:“如何?这一场是要哥哥来帮你比呢,还是你亲自来?” 刘秀慧本就骑术了得,在骑术方便自认定然是比得过沈清薇的,只是这样多少也有些胜之不武,若是李煦自己输在了镇南王的收下,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不认账了。 刘秀慧想了想,只开口道:“那……哥你可要跟豫王殿下谈好了赌约,可不准输了不认帐啊!” 刘铮闻言,只无奈笑了笑,提笔给李煦写起了回信。 第160章 发飙 豫王府别院中,李煦刚喝过一碗苦药,才漱了口,一旁的丫鬟只又端了一碗药过来。李煦拧眉看了一眼,开口问道:“这又是什么药?” 那丫鬟是老王妃身边的人,闻言只温声开口道:“是王妃让送来的,说是安神静气的,殿下喝了,也可以早些安睡了。” 这时候不过刚用了晚膳,才入酉时,李煦却也一时睡不着,又思极今日惊马,沈清薇必定也是受了惊吓,倒是又担心了起了她来,也不知道卫国公的别院中有没有大夫随侍,便开口道:“你去喊了引泉过来,我有事吩咐。” 不过片刻,引泉便从外头进来了,原本他是十二个时辰贴身服侍李煦的,只因如今老王妃来了,带了好些个女眷,因此他不便在内院出入,如今便只在外院伺候了。引泉见李煦这个时辰还喊了自己进去,必定是有事情吩咐,便打了个千儿,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吩咐?” 李煦开口道:“你去外院问问胡太医,他是否有随身带着的安神药,拿了一贴,往卫国公府别院送去。” 引泉一听,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只点头道:“奴才明白了,这就去,殿下早些安歇吧!” 李煦见引泉那股子机灵样子,只摆摆手道:“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回话!” “殿下放心,我们别院和国公府别院不过就隔着两个宅子,不过半个时辰奴才一准就回来。”引泉说完,只笑着就往外头去了。 一旁站在的丫鬟见了,忍不住问道:“殿下,您这安神汤都凉了,还不快喝了吗?” 李煦正要拿起来喝干净,又想着一会儿若是自己睡了,没得让引泉白跑一趟,故而便道:“你先拿出去温着,过半个时辰再送进来,我这会儿还不想喝。” 那丫鬟闻言,也只好福了福身子,端着药碗就往外头去了。 引泉到了外院,见胡太医房中的灯火还未熄灭,便径自过去问他要一副安神的药来。那胡太医听引泉说明了来意,只蹙眉道:“这安神药如何能乱吃,需得对症下药才好,既然是殿下吩咐,那老夫随你走一趟便罢了。” 引泉听说胡太医亲自要去,只一个劲道好,去外院安排了马车,两人一行往卫国公府别院去了。 这时候沈清薇和沈清萱刚刚用过了晚膳,两人在厅中下棋消食,沈清萱原本就不谙棋艺,如今跟着沈清薇玩了几局,倒是也有些入门了,只低头研究着棋局,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传话道:“豫王府的小厮带着胡太医来了,说是给姑娘诊脉来的。” 沈清薇微微一愣,旋即也知道是谁派了他们来的,便转身对良辰道:“你去迎了胡太医进来,顺便给小厮打赏些银子,这大晚上的。” 良辰点头应是,福了福身子往外头去,不过片刻,已引了胡太医进来,又对沈清薇道:“是引泉亲自带了胡太医过来的,奴婢要赏他银子,他偏不肯要,奴婢便也没坚持了。” 沈清薇听说是引泉,也知道他必定不差这些赏银,便笑着道:“行了,那就随他去吧,让小丫鬟给他沏一壶好茶罢了。” 良辰依言去外头吩咐了小丫鬟,美景又领着胡太医入了坐,沏上了好茶来。一时间沈清萱去了里间暂避,胡太医便开口道:“殿下原本是让微臣开一副安神汤给姑娘的,只是微臣身为太医,没有望闻问切,如何能随便开药,故此便亲走这一趟,倘若有叨饶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胡太医真是太客气了,这么晚还走这一趟,是小女的不是。”沈清薇说完,又想起李煦这般挂念自己,终究脸上有几分热,到底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去。 那胡太医便继续道:“既然微臣来了,自当为姑娘好好诊治诊治,再开药也不迟。” 沈清薇其实今日一直心绪不宁,如今听胡太医这么说,便也略带着几分紧张,将手腕搁在了茶几之上。胡太医便取了药枕出来,用丝帕盖住沈清薇一只白玉般的纤纤细手,搭在脉搏上探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辰,他才松开了手,脸上神色淡淡的,只垂眸想了片刻,开口道:“看来姑娘不光需要一剂安神汤,还需要一剂疏肝理气的汤药,这郁气已凝结五内,若不好好梳理,只怕将来要酿出病来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倒是一惊,这胡太医医术果然了得,居然连她心中郁闷,都能探测的出来。沈清薇正欲再多问几句,那边胡太医只继续道:“依微臣看,姑娘这病目前倒也不需要什么汤药,不过就是让自己心情松快些也就是了,微臣一会儿留一贴安神茶下来,若是姑娘睡得不安稳了,用热水冲了喝上一杯,也仅够了。”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倒谢,见胡太医起身告辞,便让良辰亲自送了出去。一时胡太医留下了一包茶来,沈清薇只让美景收好了。 沈清萱见胡太医走了,从里间出来,见了沈清薇便便笑着道:“豫王殿下可真是体贴,都这个时辰了还想着给姐姐送药来,我以前只知道玉表哥是这般体贴的人,没想到还有比玉表哥更体贴的?” 沈清薇闻言,只无奈戳了戳沈清萱的脑门道:“你这个丫头,惯会羡慕别人,从不说自己,我倒是觉得你那渊表哥才体贴入微呢,什么好东西,从不等你开口他就送过来,但凡你提一点点的要求,他总不遗余力的替你完成,还想着带你出去玩,怎么从不见你说他体贴的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顿时脸颊就红了起来,只转念想想,可不是如此,心下就越发愧疚了几分。沈清薇见她脸红,便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你不说我也知道,越是这样,你就越只把他当哥哥看待,就像我同谢玉一样,再无别的念想。” 这话完完全全就说到了沈清萱的心坎上,一时间只让沈清萱感动的五体投地,便蹙眉问沈清薇道:“可是三姐姐,你如今有了豫王殿下,我却……我母亲只一心想让我嫁给渊表哥,我不知怎么说的好。” 沈清薇揉了揉沈清萱的发丝,笑着道:“放心吧,你现在年岁还小,也不急在一时,况且这事情老祖宗也知道了,你母亲再想把你的事情定下来,也要经过老祖宗,只要老祖宗不松口,你就还有希望。再说了,你渊表哥虽是不错的,可是比起玉表哥来,家世上头,自然还是差了一些的。” 沈清薇说完这些,才见沈清萱脸上稍微舒展了一些,只笑着道:“看来方才胡太医留下的安神茶,我是用不着了,倒是要给你沏上一杯,免得你晚上睡不着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越发脸红了起来,摇着沈清薇的袖子撒起了娇来。 怡月轩中,沈清蓉这会子也没有歇下,听见小丫鬟在窗外嘀嘀咕咕的,便有些不耐烦的阖上了书本,只开口道:“白露,去看看是哪几个小丫鬟在外头嘀嘀咕咕的,这么晚了不睡觉,作什么怪呢?” 白露闻言,便挽了帘子出门看去,片刻后只端着一盏茶进来,走到沈清蓉的跟前,一边递茶一边开口道:“是豫王府那边,好像派了胡太医来给三姑娘诊脉,这会子人已经走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一时间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端着茶盏的手狠狠的颤抖着,恨恨道:“如今越发不避嫌了吗?这都还没上门提亲呢,就这样随意走动了起来,也不怕人笑话吗?” 白露心知沈清蓉处处妒嫉沈清薇,可在人前却也奈何不了她,只能这般私下里发发火也就罢了,便开口劝道:“我服侍姑娘这么多年,也知道姑娘心里的苦,只是有句话还是想对姑娘说,这俗语说的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姑娘又为什么非要和三姑娘比呢?大老爷虽然是庶出,可姑娘您是嫡出的,太太和老爷都宠着,便是老太太,以前也是宠着姑娘的,比起五姑娘来,姑娘您在府上的日子,也是过的风生水起的。就算没有豫王殿下,将来老太太必定也是替姑娘找一户好人家嫁了的,姑娘又何必非要和三姑娘争呢?” 这白露是个明白人,且她又服侍了沈清蓉这么多年,必定也是有些主仆情谊的,这半年多来,看着沈清蓉惹得老太太生气,一点点的在老太太跟前失了心,终究是得不偿失的很,便想就此劝她一劝,因此才说了这么好一番话。 谁知沈清蓉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解气,脸色只越发难看了起来,竟然恼羞成怒了起来,一下子也顾不得杯中的茶水还烫着,劈头往那白露的脸上砸了过去 第161章 奸计 只听白露哎哟一声,身子往边上一倒,只觉得脑袋上又疼又热的,热乎乎的东西淌了一脸,伸手往额头上一摸,尽然满手都是鲜血,吓的身子都软了半分,跌倒在一旁。 外头几个小丫鬟听见里头响动,只忙不急就跑了进来,瞧见白露脑袋上开了花,只吓得都噤了声,还是小谢氏临走时候留下来的一个老妈子见了,忙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定是白露哪里冲撞了姑娘,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白露扶起来,好好的洗一把脸,看伤到了哪儿。” 沈清蓉这时候也吓了一跳,平素她也有发火生气拿身边人撒气的,可再没有像今日这般。小谢氏虽然不阻着她教训丫鬟,却也常说贴身服侍的丫鬟,总是心腹,好歹要给几分颜面,如若不然,将来放了她出去,也不知道要穿多少的小鞋。沈清蓉平常对自己这两个贴身丫鬟虽然也时常说上两句,但毕竟甚少动手,如今打了白露,还不知道这一群不知事的小丫鬟要怎么出去说道。 白露这时候倒是清醒了几分,心中便是有再大的委屈,又如何说得出口,只任由小丫鬟们扶稳了,朝着沈清蓉磕了一个响头,这才带着哭腔开口道:“姑娘别生气了,原是我服侍的不好,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安置吧。” 沈清蓉看着白露满脸是血,也不知道伤在了哪里,想起她平素都小心服侍,心里便多了几分歉疚,可一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到底还觉得郁闷,便冷冷道:“你先下去吧,你们去找找看,有什么药,先给她敷一下,别这样子出去,也怪吓人的。” 众小丫鬟谁还敢吱声,只一个个都点头称是,扶着白露往外头来。几人出了正厅,往后头后罩房去,这时候才有小丫鬟开口道:“若是我们几个笨手笨脚的,惹得姑娘不高兴也是有的,平常要打要罚的,也从来没少过,可白露姐姐这样好,如今姑娘居然也全不念主仆之情,下这样的狠手了吗?” 说话的这个小丫鬟名叫含烟,是秋霜被撵出去之后,在沈清蓉跟前贴身服侍的,因为年纪小,未必能服侍得让沈清蓉称心如意,三天两头总要被骂一顿,好在有白露总是帮忙解围,因此对白露便多了几分感激,如今瞧见白露也被沈清蓉打了,心里便更是不满了起来。 白露只低头叹了一口气,想她在大房服侍,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自己年纪也大了,也快到了被放出去的时候,没想到还糟了这样的事情。 “快别说了,主子们生气,必定是我们服侍的不好了,难道还有主子们的错不成?”白露说着,只用帕子按着脑门上的伤口,一时间众人进了后罩房,点了烛火过来。含烟将那烛台往白露的额头前靠近一看,只吓了一跳,忙道:“这可了不得,皮开肉绽的,都看见里头的骨头了,这血又停不下来,我还是去漱玉轩那边问问看三姑娘可带了金疮药过来,好歹要上一些才好。” 姑娘家没有不重容貌的,白露听说皮开肉绽的,也只站起来走到铜镜跟前,伸着脖子照了一下,只见自己满脸是血,竟有几分面目可憎的样子,不觉就伤心了起来。 含烟见她这样,又扶着她安慰了几句,忙遣了一个小丫鬟去漱玉轩求药去。 这时候已是戌时,沈清薇和沈清萱方下过一盘棋,正打算睡了,忽然听见外头丫鬟们嘀嘀咕咕的说话,便往外头开头道:“是谁在外头说话呢?” 良辰闻言,忙应了一声,只让外面小丫鬟等着,自己进了房中来,开口道:“二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生气用茶盏砸了跟前的白露,那边遣了小丫鬟来问说有没有金疮药呢,正巧今儿姑娘带回来一些,我先拿了让人送过去罢。” 沈清薇听了,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以前也听下人提起过,大房时不时也会发落丫鬟,只是那些丫鬟并不敢随口说,谢氏又懒得管大房的事情,只要没弄出什么人命来,不影响卫国公府的声誉,她是多一句懒得管的。 “那你快去取了给她,若是严重的话,明儿请个大夫再来看看,女孩子要是伤在了脸上,倒是不好了。” 沈清萱见沈清薇都安排好了,一时间只觉得心里越发郁闷了几分。虽然她也确实见过了沈清蓉发脾气时候的样子,可还是联想不到她是如何做到用茶杯砸丫鬟的。 “三姐姐,这……”沈清萱心下戚戚然,只抬着头往沈清薇那边看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清薇原本还想替沈清蓉说几句好话,可这时候到底也没什么心情,便随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睡觉去吧。” 怡月轩中,沈清蓉这时候却睡不着起来了。往日总是白露在身旁服侍的最多,如今她不在了,沈清蓉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着战战兢兢侯在自己跟前的两个丫鬟,只郁闷道:“你们都下去吧,我用不着你们伺候。” 两个丫鬟立时就如临大赦一般的往外头去,却正撞上了外头进来的同是沈清蓉房里的大丫鬟冬雪。 以前秋霜在的时候,冬雪虽然也是房中的大丫鬟,却鲜少贴身服侍沈清蓉,后来秋霜走后,沈清蓉又用惯了白露,便提了和白露关系较好的含烟上来。为了这事情,冬雪和白露多少就有几分互相看不惯起来。 冬雪也是一个心性极高的人,却也知道小谢氏对沈伯安宝贝的很,且他年纪如今尚小,自己年纪却已经大了,想指靠这位二少爷,只怕也指靠不上,将来若是运气好些,能跟着沈清蓉一起去了姑爷家,收做了房里人,这样也算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今白露不在沈清蓉跟前,冬雪难得冒尖,见沈清蓉这番愁眉不展的样子,便上前劝慰道:“姑娘何必为了白露姐姐的事情再生气呢,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我方才看见含烟遣了小丫鬟去漱玉轩取药,也不知道那小丫鬟是怎么说的,别没得损了姑娘的名声才好呢!按说白露姐姐也真是的,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替姑娘瞒着的,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碰的又如何了,如今还闹去漱玉轩去,岂不是偏要姑娘难看?” 沈清蓉方才还自责了几分,这时候听冬雪这几句话一说,顿时自责的心思全然就没了,只起身问道:“你说……她们去漱玉轩取药去了?怎么难道怡月轩里头连个金疮药也没有,还巴巴着要去那儿取去?” 冬雪见沈清蓉又动了气,只笑着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来的时候,太太也命人背了一个药匣子的,里头不应该没有金疮药才是。” 沈清蓉这才想了起来,药匣子还在自己房里放着,她方才生气,谁也不敢进来,自然是没人来取药的,只是这样一来,这怡月轩的事情又让沈清薇给知道的,到时候若是捅到了老太太那边,岂不又落下了话柄来?沈清蓉在别院缩着尾巴做人,为的不过就是老太太能有朝一日想起她的好来,再多疼她几分罢了! 沈清蓉只恨得牙痒痒,拧着帕子道:“你明儿一早,让白露到我房里来。” 第二日一早,白露果真就来了,倒不是冬雪喊来的,是她自己要来的。她额头上有着伤,因此包了一块白抹额,脸颊微微浮肿,显然也是昨夜哭过了样子。 沈清蓉瞧见她这模样,就又有几分自责,可一想到昨夜冬雪说的那几句话,心里又惊醒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温笑,才想开口说话,却见白露跪了下来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惹了姑娘生气,请姑娘责罚。” 沈清蓉听了这话,一时也有几分动容,鼻子酸了酸,只开口道:“我们主仆一场,还说这些做什么,你跟了我也有七八年了,打小就是一起长大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昨儿我伤了你,你伤心,我也跟着伤心,也是一宿没睡好,仔细想想,却又都是我的不是了……” 白露虽然知道沈清蓉的脾气,可也经不住她这样柔声的劝慰,顿时也红了眼眶,轻轻的颤着肩膀,落下泪来。沈清蓉便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只笑着道:“我打了你,如今已是悔不当初,又想着当日依了老太太的意思来这边静养,竟也没静下来,若是老太太知道我还打了服侍自己的丫鬟,只怕我这辈子也回不去国公府了。” 白露听闻此言,心里也是略咯噔一下,旋即又想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姑娘没有打骂我,是我端茶不小心自己摔的,磕到了杯子的碎片上头,这才受了伤,和姑娘也是无关的。” 沈清蓉听她这么说,顿时心下一喜,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弯下腰来,红着眼睛将她扶了起来,又吩咐外头候着的小丫鬟道:“快去请个大夫来,替白露好好诊治诊治。” 白露一时又觉得受宠若惊,可转念想了想沈清蓉的为人,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第162章 拜访 沈清薇昨夜也是闹了半宿,到最后还是喝了一盏胡太医留下的安神茶才算睡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卯时,想起辰时二刻就约好了要跟沈伯韬和林渊一起去东郊马场学骑马,便急忙就起来洗漱了。 这时候沈清萱正从门外一脸气呼呼的进来,见了沈清薇便开口道:“三姐姐,你说气不气人,方才我遇见了二姐姐房里的丫鬟,好心好意问她白露的伤好些了没有,你猜那丫鬟怎么说的?” 沈清薇见沈清萱气成这样,料想也不是小事,便问道:“怎么说的?” 沈清萱哼了一声,学着那丫鬟的样子道:“我们姑娘可疼白露姐姐了,昨儿白露姐姐倒茶不小心跌了一跤,把头磕破了,今儿姑娘就命人去请了大夫来,只怕一会儿大夫就来了,还要好好的给白露姐姐诊治呢!” 沈清萱说完,只拧着个脖子,凑到沈清薇跟前道:“你说说,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她好意思打人,怎么就不好意思承认呢?” 沈清薇听沈清萱说完,倒是笑了笑,心道这沈清蓉还没完全糊涂,知道给自己遮羞了。姑娘家打骂丫鬟,能有什么好名声,若是这事情传到了老太太耳中,只怕对沈清蓉越发要看轻几分了。 “算了,这事情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也别再说给什么人听了,你二姐姐兴许只是一时失手,若是传去了老太太的口中,又讨不到好,难道你忍心让她一辈子住在这别院里吗?” 沈清萱还想辩解,只细细品了一下沈清薇的话,却有几分道理,便小声道:“那谁叫她打的人,这会子还装假惺惺的,没得叫人恶心。” 沈清薇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沈清蓉装假惺惺的,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只是沈清萱单纯罢了,平常总不当一回事情,还只当沈清蓉是真的和她好罢了。不过如今见沈清萱都开口说沈清蓉恶心了,她也懒得再落井下石,便笑着道:“快坐下来,用了早膳,我们去马场去。” 两人正坐下来吃早膳,抬眸却瞧见外头一个身影正娉娉婷婷的从垂花门口过来,不是沈清蓉又是谁呢? 沈清萱见了,只无奈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她福了福身子。沈清蓉见沈清萱脸上似乎对自己生出几分厌恶来,顿时心惊了一下,便想起昨夜自己下面的小丫鬟过来取药,必定是把她打了白露的事情说了。 沈清蓉此时心里却有几分紧张,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我方才原本是遣了小厮想去镇上替白露请个大夫来瞧瞧的,只是想着这乡下的大夫,也不知道中不中用,这姑娘家额头上留下疤痕来到底有些不好看,听说昨儿胡太医来了三妹妹这边,能不能请三妹妹下个帖子,把胡太医请过来呢?”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脸上倒是警觉了几分,这事情看似容易,其实却难办的很。 一来,胡太医是跟着豫王府来的别院,本就是豫王府的客人,她也不便请。二来,若是让老王妃知道了,说的好听是自己体恤下人,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作而已,谁家的丫鬟是要请了太医来诊治的。 沈清薇抬眸看了一眼沈清蓉,脸上淡淡一笑,只是如今她既提了出来,且这别院的下人也知道自己和李煦有些渊源,若是自己不答应,反倒显得自己不心疼下人了。沈清薇正不知如何开口,那边沈清萱倒是先开口道:“三姐姐,你就下个帖子去请吧。”这时候她早已忘记了沈清蓉的恶心,倒是觉得她替丫鬟着想了起来。 沈清蓉这一计谋,的确是一箭三雕的很啊!只是……以沈清蓉的脑子,只怕是想不出这办法来的。她平常虽然有些恶毒,却谨小慎微习惯了,就算有小谢氏在一旁出谋划策,在沈清薇的面前,多半也是原形毕露的。可这一个想法,倒是让沈清薇觉得有些为难了。 “三妹妹,你就可怜可怜那丫鬟吧,昨儿也不知道怎么了,进门时候绊着了门槛,一头就砸在了茶盏上,如今额头上好大一个口子,我看了都心疼。”沈清蓉说着,只擦了擦眼泪,倒像是真的心疼一样。 沈清萱见沈清蓉又是伤心落泪,又是请大夫,便想起这白露也是沈清蓉跟前的一等大丫鬟,沈清蓉没道理要打她,一下子又糊涂了几分,便开口道:“二姐姐,你房里的那几个小丫鬟,也该管一管了,既然是白露姐姐自己摔的,怎么反倒说是你打得呢?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岂不是败坏你的名声?” 沈清蓉闻言,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一些,心中早已暗下了决心,一会儿就把昨天来取药的丫鬟撵出去,只脸上不好显露,便擦了擦眼泪道:“白露服侍我这么久,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她,如何舍得打她呢。” 沈清薇见沈清蓉今日演技出众,倒不像以前一样容易恼羞成怒,看来这一个月的别院也没有白住,倒是有了一些效果,让她放平了心态了。 沈清薇冷眼见沈清蓉把话说完了,这才开口道:“四妹妹快别说了,这早膳都还没动呢,都凉了,我们先吃吧。” 沈清蓉见沈清薇还是没答应下帖子去请胡太医,心中也对她鄙夷了半分,只装作委屈道:“举手之劳,三妹妹也不肯答应吗?我替那丫鬟好好谢谢三妹妹,成吗?” 沈清薇拧了拧眉头,想来想去,亲自下帖子去请肯定是不行的,没得惊动了老王妃,倒不如等一会儿出门见了沈伯韬,让他的小厮偷偷的去一趟豫王府的别院,给李煦传个信,让他请胡太医晚点过来,这样也好不惊动老王妃。这周着的百姓也瞧不见太医从那边过来,多少掩人耳目一些。 “你让白露在房里等着吧,等天黑了,胡大夫自然过来。” 沈清萱见沈清薇答应了下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笑着道:“这下白露姐姐可真的有福了,有太医替她诊治,就不怕落下疤痕来了。” 沈清薇无奈看了一眼仍旧天真烂漫的沈清萱,只实在弄不明白,林氏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就生出了沈清萱这样的女儿。大约是母亲太精明了,因此沈清萱事事不用担忧,才养成了如今养尊处优的性子。 一时间两人用过了早膳,出了二门往前头去找沈伯韬和林渊。沈清薇今日穿着红色骑马装,扎着锥髻,让面只用红绸带缚了一下,看着明眸皓齿,唇红齿白,越发的明丽动人。沈清萱则扎着双丫髻,用珍珠串在外头绕了几圈,脸颊掠显圆润,可爱动人。 一个明丽、一个娇憨,沈伯韬一眼看过去,便觉得赏心悦目,只笑着对林渊道:“你这小子木头似的,将来可要对四妹妹好些。” 林渊清了清嗓子,脸颊略略泛红,等着她们过来。 却说沈清蓉从漱玉轩回来,径自只望房中去了,才进到房里,便使了眼色让一干小丫鬟们都下去,只留了冬雪一个人服侍,开口道:“我按着你的法子,让三妹妹下帖子去请胡太医,可她偏不肯,只说让大哥哥的小厮偷偷的传一个口信去,让胡太医晚上来!我又不是真的巴不得胡太医过来,不过就是想让她下个帖子去,她尽然连这个都防着!” 那冬雪见沈清蓉生气,只端了茶盏送到她的面前,拧着眉头想了想道:“姑娘,既然三姑娘不肯下帖子,不如姑娘亲自去一趟豫王府别院?” 这冬雪虽然是个丫鬟,却心高气傲的很,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她也明白,除非沈清蓉嫁得好,自己才有这种可能。原先她也不曾着急过,可后来沈清蓉在老太太跟前一日不如一日了,她这才警觉了起来。如今好容易让她找到了在沈清蓉身边贴身服侍的机会,必定是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让沈清蓉博一门好亲事的。 “我去?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人家别院?再说要去,总也要先下个帖子再去的?”沈清蓉略狐疑了起来。 “姑娘可不是傻了?我昨儿听说老王妃也跟着王爷来了别院,姑娘不如亲自去求了老王妃,让她派太医过来瞧瞧,这样老王妃还能知道姑娘您体恤下人,又能和姑娘聊一些家常,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清蓉原就是一个耳根软,没什么主意的,有冬雪这一席话,顿时就撞了胆子一样,只咬了咬牙道:“这样也好,不如放手一博,你去吩咐外头,替我准备马车,我这就去一趟豫王府别院。” 因为要出门,沈清蓉特意在房中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梳着鸿鹄髻,脸上还上了淡妆。外头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沈清蓉又命人从库房中挑选几样礼品。只是卫国公府平素就不怎么住在这边,库房的东西也有限,看了半日也没什么好的,便随便挑选了一幅字画,随身带着去了。 昨天网站维护,所以没更新,不好意思啦么么哒 第163章 露馅 豫王府别院,李煦正在房中换上骑马装,打算往东郊别院去,虽然还没收到镇南王世子的回信,但三月十二之约,必定是要比试的,如今不过才剩下半个多月的时间,也是时候要好好历练历练了。 老王妃端着一碗参汤从外头进来,见李煦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拧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上还有着伤呢?又要去哪里?” 李煦闻言,转头看了老王妃一眼,淡淡道:“母妃放心,不过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没什么大碍,我去马场!” 老王妃见李煦拿起了马鞭就要离去,只拦在了他跟前道:“我不让你走,煦儿,听娘一声劝吧!等过了你皇叔的千秋节,他若是真的立了你为太子,你要多少美人没有,何必非要执着于沈姑娘一人呢?” 李煦眉宇微垂,俊逸出尘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坚毅和冷淡,老王妃看见他这个神色之后,心思却往下沉了几分。她太了解李煦了,和先太子一样,一旦打定了注意,只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老王妃还想再说什么,李煦却早已经走出了门外,往马厩那边去了。 老王妃看着桌案上动都没动过的参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沈清蓉的马车才到豫王府别院,就瞧见不远处两个骑马的人飞奔而过,她在马车中听见声响,只忍不住抬起头来远远的看了一眼,却瞧见那仿佛就是李煦的身影。沈清蓉没来由就失落了几分,只嘟囔道:“我好容易来了,他怎么倒走了呢?” 陪着她过来的丫鬟冬雪闻言,便暗暗猜出方才那两人中,必定有一人是豫王李煦。她只呆呆的望着马儿的绝尘之处,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姑娘可不是想错了,若是殿下在府上,姑娘是去见老王妃的,也是见不着殿下的,如今虽没照上正面,却也算见了一见,不是吗?” 沈清蓉闻言,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便笑着道:“也是,快到王府别院了,让车夫慢着点吧。” 老王妃在厅中坐了片刻,一时又想起李煦年少时吃的那些苦,原本以为今生和帝位无缘,却没料到当今圣上居然没有子嗣,好容易等来了这样的机会,若是舍弃了,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老王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正想打发人把这参汤撤下了,却听外头有丫鬟回话道:“禀王妃,卫国公府大房的二姑娘来给王妃请安。” 老王妃闻言倒是微微一愣,虽然晚辈请安算是礼数,可这帖子也没过来,就冒冒失失的来了,那这礼数就先不全了。况且卫国公府当以二房为正房,那若是要来请安,也必是二房的三姑娘沈清薇先下了帖子,方是正道。只是如今沈清薇和李煦之前又有那么一些关系,冒昧来见老王妃到底有些不便,故而没有来。老王妃却也理解这其中的尴尬,倒是并没有怪罪她不来拜见之事。 只是……也不知道这沈二姑娘今日前来,倒是有何贵干了?老王妃虽然心下狐疑,但还是遣了丫鬟,去请了沈清蓉进来。 沈清蓉以前也常跟着老太太出入宫廷,这些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只是今日独自一人来见老王妃,觉得有些紧张而已。 睿王府的别院原系老王妃陪嫁而来,因此比国公府的别院还小了许多,不过就是穿过了抄手游廊,顺着荷花池走到尽头,便到了后院的正房。沈清蓉心中原本还带了几分敬畏之心,如今瞧了也不过就是普通的院子,倒是放松了几分。 到了正院,进了垂花门,便有丫鬟迎出了抱厦来,脸上堆着笑道:“二姑娘来了,王妃在里头等着呢!” 这时候领了沈清蓉进来的两个丫鬟便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退到了外院去了。 沈清蓉跟着那迎出来的丫鬟到了门口,只矮着身子进去,见了老王妃到底是心跳的越发快了起来。寻常在国公府的时候,老太太虽说端庄,但长得慈眉善目的,看着就和气。谢氏虽然喜欢端着,但沈清蓉见过了也不觉得什么,可今儿瞧见了老王妃,这种不怒而威的气度,让沈清蓉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当年若不是先太子早逝,那这会子母仪天下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也难怪她有这样的气度风范。沈清蓉顿时就觉得有几分气弱了,只忙低下头来,朝着老王妃福了福身子道:“小女清蓉,给王妃请安。” 其实昔年老王妃比如今更有气度,只是十几年深居简出已经磨去了她不少的棱角,如今应当是慈多过严,只是沈清蓉原本过来就带着几分心虚,因此就更怯了几分。 “起来坐吧。”老王妃也有些年没见过这些年轻的姑娘家了。在封地的时候,也有当地的官员带着闺女来见自己的,可那些姑娘都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有跟自己搭话的,因此见了沈清蓉,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便这样冷冷的开口道,倒是又让沈清蓉紧张了几分。 沈清蓉小声倒谢,一时就坐了下来,两下无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了想才开口道:“第一次来拜见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些什么,就带了两幅画来。”沈清蓉说着,便往冬雪那边看了一眼,那丫鬟便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画在老王妃的跟前展了开来。 老王妃先是温温一笑,随即却又敛去了笑容,转头问沈清蓉道:“这是前朝国手崔翰的画吧?” 沈清蓉取画的时候也看了一眼,那印章上刻得就是崔翰两个字,便笑着点头道:“正是呢!”别院的库房东西少,看库房的老婆子又是一个年纪大的,收了她的银子,便让她取了这两样东西出来,如今想一想,这崔翰到底有些名气,只是这老婆子不识货,倒是便宜了自己了。 老王妃脸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见沈清蓉笑靥如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下头,不紧不慢的抿着杯中的茶水。 沈清蓉见老王妃收起了笑来,心下又有几分戚戚然,便抬起头来,鼓起了勇气道:“王妃有所不知,小女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还请王妃恩准。” 这下老王妃脸上的笑就越发带着几分玩味,只抬眸问道:“哦?二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豫王府和卫国公府虽然算不上世交,可你既然求到了我跟前,我若是能帮得上忙的,也一定会帮你几分的。” 沈清蓉闻言,眸中立时闪过一道光芒来,脸上更装出几分天真烂漫的表情,眉梢弯弯道:“是昨儿晚上,小女的一个丫鬟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额头,姑娘家最重容貌,可叹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名医,正巧昨儿胡太医往我们别院去了一趟,故而今日冒昧来请,还请王妃开恩。” 老王妃听了这话,先开始倒是对沈清蓉高看了一眼,心道不过是个丫鬟,还巴巴的来请太医去瞧,看着倒还真像是关心下人的样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先别说是个丫鬟,便是寻常家里的小姐病了,也不是非要请动太医的,况且若是胡太医不在,难道她们就不治了吗? 这沈清蓉瞧着一片慈悲心肠,倒是多此一举。况且她方才言辞中又提起胡太医曾去过了卫国公府别院,这事情她都不清楚,她倒是清楚的很了。老王妃只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胡太医昨儿还去了国公府别院吗?” 沈清蓉见老王妃果然问起了这个,便陪笑道:“小女也是在胡太医走后才听说的,似乎是去给三妹妹诊脉了,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 老王妃闻言便了然了,必定是李煦担心沈清薇,故而请了胡太医去看诊的。老王妃只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担忧李煦此次已是用情太深了。可思及此处,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胡太医去给沈清薇看过诊,那让沈清薇遣人来请胡太医,岂不更省事些,这沈清蓉巴巴的自己来,还带着那副画……老王妃想到这里倒是越发有些忍俊不禁了。 “原是这样,罢了,你既亲自来请了,那自当让胡太医跟你走一趟,只是这崔国手的画,倒是过于名贵了,还请二姑娘带回去吧!” 沈清蓉见老王妃不肯收下画,倒是有几分尴尬,又想着或许人家见惯了这些名人化作,因此也不稀罕,便也没有坚持,只脸上带着几分温婉,柔声谢过了老王妃。 老王妃见沈清蓉起身,便也笑着起身道:“是时候去佛堂念经了,本宫就不留二姑娘了。” 沈清蓉闻言,顿时就愣在了当场,她方才还憋了一肚子的话,想着如何能跟老王妃唠嗑一些家常,这会子听她这一句,一下子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简直有些不可置信。老王妃这话,分明是在下逐客令呢!可她这般温婉小意,到底是哪儿触了老王妃的逆鳞呢? 沈清蓉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一时无言以对,只听老王妃吩咐一旁的丫鬟道:“你去前院请了胡太医,让她跟着沈二姑娘,去一趟卫国公府别院吧!” 第164章 冒失 若是平时,只怕沈清蓉早已经憋不住要恼羞成怒了,可面对虽然看着慈容善目的老王妃,她到底有几分怕就,只好垂着脑袋,强忍着心中的委屈,装作若无其事的福身告辞。 沈清蓉和冬雪上了车,这才控制不住方才的委屈,只拧着帕子,气愤道:“这老王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再怎么说,也是卫国公府的嫡女,虽然是个晚辈,可也没在她跟前错了礼数,她这般撵我出来,倒是为何?” 这里头的道理,沈清蓉自己也弄不清楚,更别说那个给她乱出主意的冬雪,只越发云里雾里的,便讨好着沈清蓉道:“姑娘何必担忧,虽说老王妃的话确实有撵客的意思,可没准她就是这个时辰要念经呢?我们来之前本就没下帖子,她没有闭门不见已是好的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倒还觉得有些道理,方才的气愤才收了几分,只擦了擦帕子,又恶狠狠道:“只是便宜了那个丫鬟,倒是真的请了胡太医来给她诊治了。” 冬雪心里对白露也带着几分嫉恨,可这时候也不能说什么,便笑着道:“为了姑娘的名声,也只好便宜了她了!” 沈清蓉被冬雪这马屁拍得舒坦,便忍不住问道:“以前也没见你常在我跟前服侍,我倒是不知道你这嘴巴这么能说会到的。” 冬雪知道沈清蓉素来喜怒无常,也不敢过于冒尖了,便笑着道:“以前姑娘喜欢白露姐姐,她又服侍的好,我们几个自然少有机会在姑娘跟前出力了。含烟又是白露姐姐调教出来的,自然也是好的,不然昨儿她也不会遣了一个小丫鬟去漱玉轩给白露姐姐取药了。小丫鬟的嘴能有什么把门的,若不是今天姑娘去解释了一番,只怕明儿别院里所有人都说姑娘苛待丫鬟了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原本消弭的怒意越发就勾起了几分来,只拧着眉头道:“那些小丫鬟,看我不收拾他们。” 冬雪见又挑起了沈清蓉的怒意,便笑着道:“姑娘要打发了她们,在别院自然是行不通的,况且如今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别院,老太太跟前也没个人服侍,其实这时候姑娘应该回国公府去,陪在老太太身边才是呢!” 其实沈清蓉何尝没想过要回国公府,可是一想到老太太那厌恶的眼光,她心里就害怕了起来,在老太太跟前,她就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完全丧失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老太太知道她做过那样多的坏事,如何肯轻易放过自己呢? 冬雪见沈清蓉面色有游移,只又劝说道:“姑娘这时候不回去,等到时候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回去了,那老太太跟前又不缺人了,姑娘岂不是又要扑空了,到时候只怕再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沈清蓉此时再惧怕老太太,可想着自己的婚事还捏在老太太的手上,到底也没了法子,只点头道:“既然这样,那今儿就给太太递个消息,就说我想回去了,请太太求求老太太,看看老太太能不能放了我回去。” 却说李煦一早便去了东郊马场,进去的时候正瞧见林渊再教两人骑马,沈清薇看见李煦前来,顿时面红耳赤了起来,一面又关心他身上的伤,哪里能再安心练习骑马。林渊便笑着带着沈清萱去了别的地方,只留下李煦和沈清薇两人。 李煦牵着雪影往沈清薇身边来,拉着她的手,漫步在马场之上,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沈清薇才抬起头来,看着李煦仍旧带着几分苍白的脸色,只开口道:“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在府上休息休息。” 沈清薇说完这句,只觉得脸颊微微泛红,李煦瞧见她这个样子,却早已心襟荡漾了起来,只转过身子,低下头吻上了沈清薇的唇瓣。 “唔……”沈清薇身子稍稍往后一靠,却被李煦按在了怀中,身子紧贴着他的胸口,几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漫长而又温柔霸道的吻,搅得沈清薇整个脑子都有些混沌了起来,只能朦胧着眼睛看着李煦,一双眸子微微带着些水色。 “傻瓜……”李煦松开沈清薇的唇瓣,用拇指轻轻的擦去她嘴角经营的,满含着宠溺开口:“你又不会骑马,比什么骑术呢?半个月能学会骑马已是不易了,只怕到时候你疼得大腿都抬不起来,更别说骑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面颊略微泛红,说起来昨日沐浴的时候,确实瞧见了大腿根部的一块淤青,只是不碰到的时候,也算不得很疼,只是今日刚上马的时候,稍稍觉得有些疼痛罢了。不过只是忍一忍,倒也没什么忍不住的。 “我哪里傻了?我可是……”沈清薇红了脸颊,转身道:“我可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才女,豫王殿下难道不知道吗?” 沈清薇说完这句话,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李煦是怎么知道她要跟刘秀慧比骑术的?在书院的时候,她也没有宣扬,按说李煦不应该知道才是。 沈清薇见李煦脸上神色淡淡的,正想开口问他,却被他从身后抱住了,咬着她的耳朵道:“这种事情,本就是男人间的事情,怎好让你们姑娘家出马,骑术之战我已经帮你应下了,下个月初八,我和镇南王世子相比。” “你……”沈清薇身子轻轻一颤,扭头看着李煦,他的脸颊依然带着几分苍白,可眼神却这样的坚定、沉着,让人忍不住信服他,“镇南王世子南征北战,只怕骑术了得,你如今又病着,怎么是他的对手。” 沈清薇虽然这么说,可眼底却没有半分怀疑和恐慌,只有浓的化不开的关切。即便如此,她还是相信这个人,知道他一定能做到的。 “骑术和拳脚功夫又不是一回事,体格健硕也未必骑术了得,我四岁时候就学过骑射,虽然这些年并没有苦练,却也不曾荒废,你若信我,我便赢给你看!” 李煦的声线依旧那样温文尔雅,可那股王者的自信却自然而然的透露出来。沈清薇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毫无顾忌,自己这一辈子,再不济,也顶多就是嫁不出去而已,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我信你!”沈清薇挑起眉宇,转身在李煦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牵着马走在前头:“快点啦,就算是你去比试,那我也要会学骑马,不然的话,我可被四妹妹比下去了,这京城第一才女不会骑马,那怎么能行呢?” 李煦闻言失笑,只摇着头,跟上了沈清薇的脚步。 沈清薇因为心情愉快,一上午学的特别卖力,众人中午便在一旁的小院里头,让丫鬟们烤了肉来吃。沈清萱今天好容易在马上也转了一圈,很是得意,只不过她本就娇气,下了马才觉得大腿疼,连走路都不自然起来,如此一来,下午又没办法练习。 众人吃过了午饭,沈伯韬见沈清萱苦着一张脸,便提议让她们先回去休息,这个时节正是初春,万物复苏,这马场过去几里就是猎场,他们几个还没尽兴,便想着再去猎场玩一圈。 沈清薇担忧李煦身子,不让他去,沈伯韬便索性请了李煦代自己送两位妹妹回别院去。 李煦自是乐意而为,如今只要能和沈清薇多待一刻钟的时间,对他都是心旷神怡的事情。有时候他自己也奇怪几分,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哪里入了自己的眼了,竟对她到了这样痴迷执着的状态。 从东郊马场回国公府别院不过只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很快就到了门口。门口的小厮见了,只忙不急就出来开了门,见了沈清薇和沈清萱道:“哟,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二姑娘也刚回来不久。” 那小厮不过随口一句,沈清薇倒是愣了愣,只随口问道:“二姐姐去了哪儿?” 沈清蓉从来深居简出,在这别院又不认识什么人,好好的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跑出去呢? 那小厮拧着眉头想了想,这才开口道:“说去是拜见了豫王妃,请了胡太医过来给她一个丫鬟看诊。” 沈清薇听了这话,顿时脸色都变了,只扭头看了李煦一眼,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她一直没找机会去拜见豫王妃,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启齿好。这些事情,总要有个家长牵头,她不过是个晚辈,冒失去拜见,只怕也会贻笑大方的。可如今沈清蓉却这样做了……简直……若是豫王妃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如今整个卫国公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尽了。 李煦瞧出沈清薇尴尬,只淡淡一笑,随口道:“你不请本王进去坐一坐,顺便等了胡太医一起回去吗?” 沈清薇这时候早就红了脸,听他这么说,只越发郁闷了几分,只转身,福了福身子道:“殿下还是回去看看老王妃吧,顺便也替我向王妃请罪,是……是我们府上的人,太过冒失了。” 第165章 尴尬 李煦正想问个究竟,那边沈清萱倒是好奇问道:“二姐姐怎么亲自去了?三姐姐不是答应了她,一会儿让小厮给殿下传个口信,偷偷的让胡太医来一趟的吗?为了一个丫鬟亲自去求了老王妃请太医过来,二姐姐对我也没这般心疼过呢!” 见沈清萱说话的口气中还带着几分醋意,沈清薇当真是有些忍俊不禁了,这个妹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学乖些了。沈清薇方才倒也是一时没想起这个事情来,这时候听沈清萱说了,便索性将李煦迎到了府中,沏了热茶,一五一十的将这事情和李煦说了一遍。 “我原是想悄悄的让胡太医来一趟,省得被周围百姓看见了,又要乱说道,没想到二姐姐居然亲自去了一趟。”沈清薇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害臊呢!以前她从不在乎沈清蓉做什么,只要和自己扯不上关系,随她怎么作死去,可今儿这事情,当真是让她气得心肝也疼了起来。 正这时候,只瞧见一个丫鬟捧着个画轴从门口经过,沈清薇见了,便喊住了她道:“你拿着这东西往哪儿去呢?”那画轴看着很新,倒像是去年她来这边住着的时候裱的,当时回京城的时候也带不下,便让人收在了库房里。 那小丫鬟听见喊声,便停下了脚步来,只进门朝沈清薇福了福身子道:“这是二姑娘房里的冬雪姐姐让我还去库房的,方才二姑娘取了要送给老王妃去的,老王妃没有收,所以还了回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喝了一半的水忍不住就呛了起来,只哭笑不得道:“你……你说什么?二姑娘拿了这个去送老王妃?” 这时候沈清萱正好也坐在一旁,闻言便好奇的接过了那小丫鬟手中的画轴,打开看了一眼,一脸不解道:“这是前朝国手崔翰的《岁寒三友》,有什么不对吗?” 沈清薇见沈清萱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往厅中挂着的那副指了指道:“如果你手上的那一副是崔翰的《岁寒三友》,那这儿挂得这一副又是谁的呢?” 沈清萱闻言,只顺着沈清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怪不得她方才觉得这画眼熟得很,却不知竟然就挂在了这厅中,那她手里的这一副又是哪儿来的呢? 沈清萱一时间脸颊涨得通红的,只拧着眉头往下看了一眼,这才惊觉道:“呀……原来这是三姐姐仿画的,我竟没看出来。”沈清萱说完这句,涨的通红的脸上又显出了无比怪异的尴尬来,睁着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二姐姐……二姐姐竟拿了这画去送给老王妃吗?” 这时候沈清薇已经淡定了下来,倒是李煦忍不住噗了一口,只慌忙从袖中拿出了帕子来,稍稍的擦了擦唇瓣。 老王妃是孙家的女子,年轻时候也是京城一等一的才女,别说这话是沈清薇仿画的,就算是换了那些专门制作赝品的行家老手画出来的,只怕在她眼中,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沈清蓉拿了这画去送给她?这……这……李煦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到了沈清薇的身上。沈清薇捻起了帕子,遮住半边脸道:“你……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快些回去,让老王妃消气!” 沈清薇说着,只叹了一口气,命良辰从门外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将挂在厅中的真品《岁寒三友》图取了下来,用锦缎包裹之后,递给李煦道:“把这幅真的带回去吧,就说二姐姐一时没瞧清楚,弄错了,成不?” 这《岁寒三友》图乃是沈晖最爱,平日闲暇沈晖往东郊马场散心的时候,也会来这别院小主一两日,因此特意命人将这画挂在了正厅里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在留着,不然到时候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全京城的人看国公府的笑话了。 “不用,母妃不会在意这些。”李煦只笑着推开,沈清薇却一本正经道:“就算老王妃不在意,可我在意,国公府也在意。” 沈清萱这时候终于也明白了事情的可笑和尴尬程度,只开口道:“殿下你就拿着好了,让老王妃消气先,这人国公府可丢不起。” 李煦见她们两人这般坚持,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沈清薇又嘱咐方才那拿着画得小丫鬟道:“这事情你要是透露出去半句,我就将你发卖了出去,你明白吗?” 那小丫鬟闻言,只吓得一个劲磕起了头来,颤着身子道:“奴婢……奴婢知道的。” 过了片刻,李煦正起身要走,只瞧见胡太医也从后院出来,沈清薇便让丫鬟去请了他过来,稍稍喝一杯茶,歇息一会儿。 这时候厅中也没有什么外人,胡太医见李煦也在,便也不过于拘谨,只一边喝茶一边道:“那丫鬟额头上好深一道口子,怕是会留下一些疤痕来,听她自己说是摔的,我看着倒不像,若是摔的,缘何身上没有一点伤,单只在额头上伤了。” 沈清薇自然知道胡太医说的没错,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毕竟不好,便笑着开口道:“只怕身上也是有伤的,不方便给太医看罢了。” 胡太医闻言,这才点头道:“也是,姑娘家的,我已经替她包扎好了,这半个月不见水,要是恢复的好,疤痕还能小一些。”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沈清薇这才松了他们出门。沈清薇在门口站了片刻,见马车已然走远了,这才转过身子,看着沈清萱站在一旁,想了想只开口道:“四妹妹,你过来……” 沈清萱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清薇这样严肃冷淡的表情了。好像自从去年沈清薇在别院病好了之后,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她甚至有些忘了,以前的沈清薇就是这样严肃高冷、目无下尘的。 不知道为什么,沈清萱觉得有些害怕,只抬起头,轻轻的喊了一声:“三姐姐,有什么事吗?”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想了想才开口道:“你、我、二姐姐、还有五妹妹,都是国公府的闺女,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二姐姐半个不好的地方,你说是吗?” 沈清萱点了点头道:“以前二姐姐在书院被人欺负,也是三姐姐帮她出的头,二姐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惹人生气的事情来。”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涩笑道:“你以为她是最近才变的吗?其实她一早就是这样的人了,只是你一直认不清她罢了。” 见沈清萱茫然的抬头看着自己,沈清薇才继续淡淡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越来越不喜欢二姐姐了呢?” 沈清萱低头想了半日,还是没想明白,只郁闷的摇了摇头,小声嘟囔道:“其实,我也觉得二姐姐似乎没有以前好了,只是老太太总说我们是一家姐妹,要和睦相处,我……” 沈清薇见她还带着几分失落,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想着她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何必让她知道这些,便又把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只揉了揉她的双丫髻,笑道:“也是,老太太说的对,我们国公府的闺女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清萱见沈清薇说到这里,恍然也就明白了好些,只眨眼看着沈清薇,拉着她的手道:“其实我母亲也经常让我跟着三姐姐,少和二姐姐来往呢!” 沈清薇见她这番调皮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只捏了捏她的脸颊道:“那你就好好听你母亲的话就是了。” 却说李煦回了豫王府别院,老王妃就迎了出来,见他这番精神奕奕的样子,心里到底松了一口气,两人只一边闲聊一边往厅里去。老王妃便笑着道:“我从没听你提起过卫国公府的其他姑娘,谁知道今儿冒出一个什么大房的二姑娘,居然拿了一幅崔翰的赝品《岁寒三友》图来,为的是请了胡太医去卫国公府的别院给一个丫鬟看诊。虽然我腆着一张老脸让胡太医去了,可到底觉得有些不尊重,一会儿你去替我谢谢胡太医。” 李煦闻言,只笑着道:“母亲不用挂怀,胡太医医者父母心,不会在意病人的高低贵贱的,那丫鬟已经看过了,只是可怜伤了额头,怕是会留下疤痕来了。” 李煦说着,让云松将那锦缎包裹着的画幅递了过来,又开口道:“这是薇薇让我给母亲的,以做赔罪只用。” 老王妃见李煦直接喊了沈清薇的小名,只嗔怪道:“你这孩子,也太不尊重了,我昨儿还数落人家姑娘,看来倒是你先不尊重的。”老王妃说完,将那画轴接了过来,问道:“她陪什么罪,她又没做错什么。” “薇薇说,她二姐姐的错,就是国公府的错。” 其实老王妃倒也没有怎么生沈清蓉的气,她堂堂一个王妃,也不会当真和一个晚辈生气,不过就是觉得有些瞧不上眼罢了。没什么眼色又自作聪明的很,不过回头想一想,既然是庶出老爷膝下的闺女,格局小一些,倒也是常事。如今听李煦这么一说,脸上倒是显出几分笑意来,只开口道:“倒是三姑娘懂事一些。” 第166章 请罪 老王妃徐徐展开画卷,只一眼就认出了这画来,虽然画上的内容和刚才沈清蓉送来的无异,但是这画卷中透出的古朴清韵的气息,却是任何制赝品的高手所模仿不出来的。 “这……”这幅画价值多少,她心里清楚。 “这是真的前朝崔国手的《岁寒三友》图,母妃可要收好了。” 老王妃这时候也忍不住数落道:“你……你也真敢拿回来,只怕沈大人要肉痛了!” 李煦见老王妃这样玩笑了起来,只笑着道:“媳妇要孝敬婆婆,我可不好挡着!” 老王妃听了这话,又觉得心中郁结了几分,只叹了一口气,低眉想了想道:“圣上如今也没有发出明旨来,如若不然,等过几再进宫一日,看看这事情可有回环的余地?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女子,若是这镇南王看上了别人家的姑娘,顶多让他娶几个回去罢了!” 李煦倒不知这崔国手的画有如此效力,这才送到手里,老王妃就又往自己这边偏了一些,心下也略略有些感动。正这时候,外头忽然有小丫鬟进来回话道:“禀王爷,镇南王府派小厮送了信来。” 李煦闻言,眉梢微微一挑,没想到镇南王世子的动作倒是挺快的。李煦便道:“请了那小厮去书房问话,本王稍后就到。” 那小丫鬟闻言,只福身退下,一旁的老王妃倒是好奇道:“镇南王世子给你送什么信?他明着抢你的媳妇,还有脸给你写信?难不成是想示威不成?” 李煦见老王妃越说越歪,只笑着道:“母亲快别胡乱猜测了,就算我与镇南王世子结交,那也是寻常事而已,母亲以前不是一直都让我用心融入这京城的贵圈吗?” 老王妃听了这话,又是一叹,只开口道:“圣上无子,当日他下旨让你回京,我多半也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怕你将来没个倚仗,这才让你结交权贵的。你外公去的早,你两个舅舅都资质平庸,只怕你是指望不上的了,唯有将来等你有了出息,提携他们的份儿了。” 孙家自孙太傅去世之后,势力便一落千丈,也无怪乎老王妃心中焦急。 “母亲放心,我自有计较,我先去书房一趟,母亲就好好欣赏这一副《岁寒三友》图吧!” 李煦言毕,眉梢带着几分自信的笑意往外头,书房里镇南王府送信的小厮早已经候着,见李煦前来,只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将怀中的书信拿了出来。 李煦揭开牛皮纸信封上的火漆,将信纸展开,只见上面也只有一行龙飞凤舞的行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煦眸光一闪,却见那信纸的底部还用一行小字写了这样一句话:在下心知殿下所想,若是殿下能赢过再下,在下必定撤回那道密奏,殿下以为如何? 这一句话虽然不如信纸中间的那八个字让人震撼,可这口吻中分明带着几分讥笑。李煦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沉声对那小厮道:“还请你回去禀明你家主子,就说本王愿赌服输,也希望他一言九鼎!” 那人原也不是一般的小厮,而是刘铮跟前的一个亲兵,方才初见李煦的时候,只当他是一个文弱书生,可不知为何,李煦那沉着冷静的声线无端让他觉得有几分压力,他的神色也顿时严肃了起来,只应声道:“卑职一定替王爷转达此言。” 李煦命小厮送了他出去,将那封信重新装入信封,火漆密封,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京城卫国公府,小谢氏也收到了沈清蓉的信,将这两日的事情稍稍说了一说,小谢氏见信上沈清蓉说她已经见过了老王妃,只吓出了一声冷汗,生怕沈清蓉再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来,只急急忙忙的就往福雅居而去。 老太太刚歇过了中觉,这时候正跟着林氏和几个老妈妈摸骨牌,林氏见小谢氏低着头进来,也不知道她又有什么花花心思,倒是没主动搭理她。小谢氏便堆着笑,走到老太太跟前道:“原来老太太这里在摸骨牌,怪不得这么热闹。” 小谢氏回来之后还算老实,因此老太太也没再给她什么脸色看,只问道:“你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小谢氏便道:“是二丫头给媳妇写信了,说是想老太太了。” 老太太细细一想,沈清蓉确实也去了不少时日了,只是上回她还自己说想在那边再住几日,这如今沈清薇沈清萱才过去,她又巴巴的想回来,老太太用大脚趾想,也多半知道是个什么原因,“难不成和妹妹们闹别扭了?” 小谢氏哪里敢说,只急忙道:“没有的事,实在是三丫头四丫头都忙着学骑马,她一个人无聊了,又想老太太,老太太您说……” 林氏听到这里,倒是细细琢磨了琢磨,沈清萱素来单纯,虽然边上有个沈清薇精明的很,可要是沈清蓉趁着沈清薇不在欺负她一下,只怕沈清萱不是沈清蓉的对手,既然她那么想着回来,不如让她回来,这样自己也好放心。 “二丫头倒真是有段时间不再府上了,老太太只怕也想她了吧,以前二丫头最乖巧,就连四丫头还常说,老太太最喜欢的是二丫头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到底也有些酸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原本以为是个好的,谁知道摊上这样一个亲妈,竟养得越来越歪了去。老太太想到这里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想着沈清蓉今年五月份也要及笄了,到时候肯定是要找了婆家嫁的,只怕呆在家的日子也不长了,便心肠一软,开口道:“既然连老三媳妇也这样说,那就让她回来吧,正好最近三丫头四丫头都不在,五丫头只忙着功课,也就每日早上见那么一面,我这里倒也怪冷清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感激不尽,忙向着老太太行了一个重礼,破天荒还向着林氏福了福身子,只笑着道:“那儿媳妇就不打扰老太太抹骨牌玩了,儿媳妇这就去收拾屋子,等着二丫头回来。” 沈清蓉在怡月轩一直等到掌灯时候,终于等来了国公府接他回去的人,只因天色晚了,便让丫鬟打发了他们在外院睡了。正巧有小丫鬟从外院进来,见了沈清蓉便道:“今儿世子爷在猎场抓了一只小兔子,雪白雪白的,可好玩了。” 沈清蓉听了,倒是有几分羡慕,可一想到她和沈伯韬不熟,便也只酸溜溜道:“不过是只兔子,臭都臭死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时候冬雪从外头进来,扫了一眼方才那小丫鬟,便小声对沈清蓉道:“就是这小丫鬟,昨儿去漱玉轩给白露取的药。” 沈清蓉闻言,只又探这头,看了一眼下小丫鬟的背影,暗暗记了下来。 因为下午那画的事情,沈清萱只觉得瞧见沈清蓉便会忍不住尴尬,故而一整天都没再来找她。到了晚上才知道沈清蓉第二天要回去国公府,想了想还是带着丫鬟,往怡月轩这边来了。 沈清薇已经三申五令,不准讲那《岁寒三友》的事情说出去,如今厅里头已经换了一副别的画,幸好那些丫鬟婆子的也不懂这些,倒也没有人再说起什么,这事情也算是揭过去了。 丫鬟挽了帘子进门回话,说是沈清萱来了,沈清蓉立刻就端上了笑来,亲自迎到门口,热络的拉着她的手道:“下午你没过来,我还当你今儿不来了呢!” 沈清萱一下子顿时觉得有些不能适应沈清蓉的热络,一想起那画的事情,都有些犯尴尬症了,便只蹙着眉头问沈清蓉道:“二姐姐住的好好的,怎么就想着要回去了呢?我和三姐姐也才来没几日呢!” 沈清蓉听沈清萱这么说,只当是她舍不得自己走,心里又得意了几分,便想着沈清萱从小就是和自己要好的,感情自然是最深厚的,反倒安慰她道:“我也不想走,只是想着你们都来了,老太太那边就该冷清了,因此便想着还是回去,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 沈清萱见沈清蓉说的头头是道的,便也信了几分,只点头道:“也是,我和三姐姐都来了,五妹妹平常又不怎么爱说话,老太太是该冷清了,二姐姐就好好回去陪陪她也好。”沈清萱想了想,念在姐妹的份上,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沈清蓉一句道:“只是在老太太跟前,二姐姐可千万别说见过了老王妃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越发觉得奇怪了起来,虽说今儿从豫王府别院出来的时候,确实有那么点尴尬,可老王妃也并没有对她冷眼相待啊,况且她为了丫鬟去豫王府请太医来瞧,这事情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也要夸她几句的呢,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沈清蓉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只稍稍沉下脸来,按捺着怒气笑着道:“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是老王妃,也没说我有什么失礼之处啊?” 第167章 打脸 沈清萱听了沈清蓉这话,反倒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清蓉平常就极好面子,若是知道她今日做了这样一件蠢事出来,那岂不是要哭死的?可若是不说,万一沈清蓉为了讨好老太太说了出去,这总有露马脚的一天,到时候只怕天皇老子都挽回不了沈清蓉的颜面了。 “反正你别说就成了,我又不会害你的!”沈清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沈清萱解释,只起身走到窗口避着,一脸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沈清蓉就越好奇了起来,心里便闪过了无数的念头,最后只冷冷笑道:“是三妹妹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沈清蓉咬了咬牙,眸中只多了几分怒意,继续道:“三妹妹如今也这般斤斤计较?是……她一心想着嫁给豫王妃,老王妃是她将来的婆婆,本该她去见的,只是我也是事出有因才去见的,不然的话,难道让我不管我自己丫鬟的死活吗?” 沈清萱见沈清蓉越说越难听了起来,又想起平日林氏经常跟自己说的,让她书院沈清蓉,多跟沈清薇亲近,偏生她又常不肯听,这时候心里已经懊恼起又来了这怡月轩,也顾不得沈清蓉的脸面,只开口道:“二姐姐难道不知道,你拿去送给老王妃的《岁寒三友》图是三姐姐仿画的,真迹一直就在别院正厅的墙上挂着呢!三姐姐为了你的颜面,已经托王爷将真迹送去给老王妃了,这画是平素二老爷最喜欢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来呢!总之……国公府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沈清蓉闻言,顿时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沈清萱的跟前拉着她的袖子问道:“你……你说什么?送出去的画是假的?”沈清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直冒起了金星来,吓出一身冷汗来,还不急扶着人,身子已经往后面倒了过去。 沈清萱惊叫一声,只急忙拉住沈清蓉去,哪里还能扶住,两个人少不得都跌倒在地上,好在沈清萱虽然人小,却还有些力气,方才那一把又拉的紧,两人并没有摔得很重。 这时候外头的丫鬟听见响动,早已经都跑了进来,见沈清蓉晕倒在地,只急忙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来。又有人把沈清萱也扶起来,问她有没有摔着。沈清萱一时摔懵了,只愣了片刻,才对扶着她的丫鬟道:“你……你快去三姐姐那边,让她赶紧过来,就说二姐姐晕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沈清蓉扶进了里间,又是取丹药,又是掐人中虎口的,丫鬟们平常就害怕沈清蓉几分,这时候在跟前服侍的也就只有白露、含烟、冬雪几个。冬雪因不知道沈清蓉为了何事晕了过去,正捏着帕子一脸疑惑的往里头看,那边白露便开口道:“你去打一盆谁来,先给姑娘洗一把脸。” 冬雪闻言,是懒懒的对着身边的小丫鬟传话道:“你去打水来。” 白露看了她一眼,便没再言语。 不多时沈清薇已经从漱玉轩过来,瞧见这怡月轩中忙成了一片,心里也略略有些紧张。沈清蓉一时还未醒过来,沈清薇往里间走了进去,瞧见丫鬟正按着她的人中虎口,只上前问道:“二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沈清萱瞧见沈清薇过来,一时间委屈惧怕全都用上了心头来,只呜咽了一声,扑到沈清薇的怀中哭了起来。 “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吓唬二姐姐的,我是为了她好!” 这时候房里头人多,沈清萱也不敢多说,便支支吾吾的说了这么一句。沈清薇倒是有些明白了起来,只揉着她的发丝道:“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你二姐姐多心罢了。” 正着时候,按着沈清蓉人中的丫鬟们惊呼道:“醒了醒了,二姑娘醒了。” 沈清蓉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床顶的软烟罗帷帐,整个人愣住了一般。过了良久,忽然她的视线一转,看见了人群后面的沈清薇和沈清萱。 “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几个丫鬟闻言,都吓的往后退了几步,沈清薇却淡然的上前一步,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她们三姐妹。 “二姐姐,我从不曾害你,是你自己做错了而已。” 沈清萱也跟着道:“二姐姐,画是你取了去送人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沈清蓉这时候早已经恼羞成怒,只拉着身上的锦被哭得伤心,一字一句的控诉:“小时候,你就比我优秀,什么都比我出众,你站在台上,别人就都陪衬,你是京城第一才女,别人都是蠢材,卫国公府有五位姑娘,可是别人眼中只有你沈清薇一人!我受够了!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我为什么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沈清薇淡然的听着沈清蓉说出这些话来,也许她确实已经忍耐了很久,忍耐到已经不愿意明明知道两看相厌,却还要假装和睦了。 一旁的沈清萱也被沈清蓉这些话吓了一跳,她虽然知道二姐姐和三姐姐中有些嫌隙,也知道这嫌隙的由来,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矛盾已经根深蒂固到了这个程度。她想开口相劝,却不知道要从哪儿说起…… “你喜欢的东西,别人就没有资格喜欢;你喜欢的人,别人就必须双手奉上,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以你为先,我才是你的姐姐!我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沈清蓉依旧控诉着,蜷缩在被窝中的身子抖成了筛子,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珠,直勾勾的盯着沈清薇。 沈清薇忽而涩笑,脸上带着淡淡的鄙夷,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才会这样不折手段对不对?为了当领舞之位,你在舞鞋中扎入绣花针,为了讨好老王妃,不分尊卑礼仪上门拜见,还送人家一副赝品都不是的画。” “你……”沈清蓉大口的喘息,身子不住的颤抖。而一旁的沈清萱却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蓉,仿佛从来不认得她一般。在她心中,从来都温婉娴静的二姐姐,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你身为国公府的二小姐,就算不能成为豫王妃,将来必定也是有佳婿良缘的,只需好好惜福,老太太也绝对不会亏待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今所遭遇的一切,也不过就是因为你之前的种种算计,老太太已经看清你的心思了,她对你死心了,所以才会让你在这别院中自生自灭的待这么长时间。” “不!不是的!老太太已经准我回国公府了,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你……你休想在老太太跟前再说我半句坏话,你……你这个小人!” 沈清蓉口不择言的诋毁着沈清薇,眸中都是仇恨。 沈清萱已经忍捂着脸哭了起来。 “四妹妹……”沈清薇心里多少有些酸涩,就在之前不久,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把沈清蓉做的这些事情告诉沈清萱,可最后她放弃了,而如今,还是让她知道了这些事情。 沈清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了一看沈清薇,最后又把视线移到了沈清蓉的身上,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清蓉她太熟悉了,以前每每她这个样子,沈清萱总会好心好意的来安慰她,可如今她却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想说。 “二姐姐,这些都不是三姐姐的错,你不能怪到三姐姐的身上,人为什么非要跟比自己厉害的人比呢?就算我学一辈子下棋,可能都没办法超过三姐姐,为什么不让自己快快乐乐的活着,要活在妒嫉、愤恨、埋怨之中呢?这样我们怎么会开心呢?” 沈清蓉的脸色依旧如此苍白,她冷笑的看着沈清萱:“四妹妹,你如何会懂这些,你不也是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吗?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你,有时候,你比三妹妹更让人妒嫉!” 沈清萱看见沈清蓉那愤恨的眸光,吓的连连后退了几步,沈清薇一把拉住了沈清萱的手,转身冷冷对沈清蓉道:“二姐姐好好休息吧,明日若是回了国公府,也请安生些的好,若是再做出什么引人笑话的事情,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你……”沈清蓉拽着锦被探出身子,只瞧见沈清薇拉着沈清萱一路去了厅中。 外头,小丫鬟们都恭恭敬敬的候着,沈清薇冷着脸道:“好生伺候二姑娘,明日安安生生的回国公府,今晚的事情,若是等我回府时候听见半点闲言碎语,你们也就不用在国公府待着了。” 众人闻言,只都吓了一跳,虽然她们是大房的丫鬟,可如今掌中馈的是二太太,二太太想撵个丫鬟,也不过就是对大太太说一声的事情,因此沈清薇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几分震慑。 一路上沈清薇沉默不语,沈清萱却一个劲的抽噎抹泪,一想起以前大家一起玩一笑的时光,沈清萱觉得真是要肝肠寸断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样,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也觉得心口闷闷的难受。 第168章 兔子 两人回了漱玉轩,沈清薇便在书房里坐了下来,丫鬟们早已经伺候好了笔墨,明儿沈清蓉就要回国公府了,她要写一封信,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可若是直接写给谢氏,只怕这信前脚进国公府,后脚这里的事情整个国公府就都知道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又带着几分迷茫。 “三姐姐,你真的要写信回去,把这几日别院的事情告诉二婶娘吗?”沈清萱红着眼眶,眸中还带着泪光。 沈清薇一下子又心软了几分,只垂眸道:“自然不能告诉母亲,她本来就和大婶娘不合,要是告诉了她,只怕卫国公府也要翻天了。” 沈清萱便垂着头,拧着手中的帕子道:“我想了想,二姐姐虽然有错,可她如今也得了教训,这事情若是闹出去,那就是全京城的笑话了,老王妃是长辈,必定不会把这事情说出去的,要不然……” 沈清薇听沈清萱这么说,心下又暗暗叹息了起来,亏得将来沈清萱是嫁给了温文尔雅的谢玉,若是别人,她这样单纯善良的性子,还不得被欺负死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这些都不写了,只告诉母亲一声,说二姐姐要回去了,让她凡是小心些吧。”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站起来,对着沈清薇福了福身子道:“我替二姐姐给三姐姐道谢了。” 沈清薇见她还哭得一脸泪痕的样子,只摇头道:“好了,我也不需要她谢我,我只记得你的好,可惜你这样对她,她还不是连你都一起嫉恨上了。” 沈清萱咬了咬唇瓣,又落下两滴泪来,沈清薇见时辰不早了,便让丫鬟先送了她回去休息,自己在书房重新琢磨着这信到底怎么写。反复打了几遍的稿子,最后还是没把沈清蓉的那些腌臜事情写进去,只让谢氏照顾好弟弟,说自己等过几日就回去。 第二天一早,小谢氏派来的接沈清蓉的人一早就进了怡月轩整理箱笼包袱,沈清蓉脸色苍白、神色木然,仿佛又病了一场。一旁的冬雪端了一碗银耳燕窝上前,小声道:“姑娘可吃一些,这次姑娘回去是说身子好了,才想着回去陪老太太的,若是老太太还瞧着姑娘这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只怕又要生气。” 沈清蓉这时候心里正不受用,哪里能多吃的下一口,可听了她的话,却又实在觉得有道理,便只一边落泪,一边就这丫鬟递上来的勺子吃了两口。 不过片刻,沈清蓉的东西便收拾好了,整整五六个箱笼,沈清蓉站起来,披上了藕荷色的斗篷,外面几个婆子引路,一路出了怡月轩。 别院里人本来就少,这个时辰又早,一路上静悄悄的,路过漱玉轩的时候,只看见几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正往里头走,看来沈清薇和沈清萱也早已经起来了。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梳妆打扮得当,坐在厅里喝着茶,看着丫鬟们忙着布早膳。一旁的沈清萱红着眼圈,眼睑下面都肿了起来,沈清薇见她这幅样子,只担忧道:“你要么敷一敷,要么今儿就别去马场了,不然一会儿风吹了眼睛疼,到时候大哥哥和你渊表哥又要问起,岂不是尴尬?” 沈清萱听了这话,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她昨夜回去后也没有睡好,只躲在被窝中哭了半宿才睡着,今早起来的时候,枕头还是湿的。 “那我就不去了,你就告诉渊表哥,说我腿疼,想偷懒呢!”沈清萱只撅着小嘴道。 沈清蓉跟着抬着箱笼的婆子们一路走,还没走到前院的时候,却瞧见有个小姑娘,怀中抱着一只小兔子,正往院中来。那兔子雪白可爱,毛绒绒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瞧着就好玩。 沈清蓉一时看愣了,冬雪便喊住了那个丫鬟,问道:“你这兔子哪儿来的?” 那小丫鬟不过是个跑腿的,便福身回道:“是昨儿大少爷狩猎抓到的,让送了过来给两位姑娘养着。” 沈清蓉一想起昨夜的事情,心中还带着几分气愤,这时候又瞧着这兔子可爱,便示意冬雪走过去,把那兔子抱到了自己的跟前,只用手揉了揉那雪白的毛绒绒的兔毛,嘴角轻轻笑道:“两位姑娘要学骑马,哪有时间养什么兔子,还是我带回国公府养去吧。” 那小丫鬟听了这话,一时间倒愣了,只急忙跪了下来,郁闷的蹙起眉头来,小声道:“二姑娘还是把兔子还给奴婢吧,这兔子……” 小丫鬟越是这样说,沈清蓉心中就越气愤,咬着唇瓣的牙齿微微用力了起来,心中的怒火陡然上升起来,尽然一把夺过了那兔子,往哪小丫鬟跪着的地方砸过去。 小丫鬟正跪着等沈清蓉回话,哪里知道她会如此,只瞧见有什么东西往自己这边来,便稍稍的躲了躲,谁知那兔子就落在她膝盖前头一寸的地方。那小兔子本就是精贵娇弱的小动物,被这么砸下来,只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一蹬腿就死了…… 沈清蓉手中拧着帕子,也是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一步道:“你这个丫头,我好好的把兔子给你,你为什么不接好了。” 地下的小兔子已经气绝生亡,嘴角还滴出几滴血来,看着又可怜又可怕,小丫鬟瞧见方才还被自己抱在手中逗乐的小兔子死了,只吓的尖叫了一声,嘤嘤的哭了起来,伸手将那小兔子捧在了手中,可它却再也没有半点的动静。 冬雪见了这一幕,只是冷笑了一声,走到沈清蓉耳边道:“姑娘,我们走吧,没得沾了晦气。” 其实沈清蓉这时候也有几分害怕,她从小到大,也是连一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的主子,她也没有预料到……这兔子竟然这么容易就死了…… 沈清蓉被冬雪这么一说,顿时就回过了神来,只急忙道:“快……快走……”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又安静了起来,只有方才那小丫鬟,跪在小兔子的尸体前头,不断的耸着肩膀抹泪。 “姑娘,不好了!” 沈清薇方吃过了早膳,正打发丫鬟们绞了凉帕子替沈清萱敷眼睛,冷不防听见外头有人尖着嗓子的喊声。她这两天心绪也有些不安,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一旁的良辰听了,只往外头答应了一句道:“大清早的,大呼小叫个什么?” 那丫鬟原是沈清薇房里的洗扫丫鬟,也不常进房里服侍,这时候也知道自己逾越了,忙就在门外朝着良辰福了福身子道:“良辰姐姐,是……是外头前院看茶炉子的小丫鬟豆苗,方才世子爷托她把昨儿捕到的一只小兔子送过来给姑娘养,结果路上被二姑娘瞧见了,二姑娘把那兔子给砸死了!” 这会子沈清蓉大约已经在门口装车要准备走了,而沈清薇打算送出去的书信却还没送,只想等着她走了,再喊个小厮送回去,到时候偷偷跟在她们后面,也别让人知道了。 这时候听见那丫鬟这么说,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沈清萱本来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不管是植物还是小动物,总喜欢养两样。听雪阁里头还养着两只乌龟,冬天的时候险些给冻死,她还哭了好久。这时候听说小兔子死了,她虽然没瞧见过那小兔子,可已经上心的落下泪来了。 “那死了的兔子如今再何处?”沈清薇虽然没那么伤心,但听了这话到底觉得有些心惊。平常虽说也有吃兔肉什么的,可毕竟没见过那些血腥的场面,不去想,也就不难过了。可如今这事情就发生在这院子里,让她如何不去想? “就在外头通往前院的路上,那假山边上,豆苗正跪在那边哭呢,几个丫鬟怎么劝也劝不住。” 小丫鬟原本来送东西,虽说只是个跑腿的小差使,可必定也少不了赏钱,原本心里正美滋滋的。可如今一来,赏钱必定是没有了,只怕还会落下一顿罚来。万一主子生气,直接把自己给卖了,那岂不是要死的节奏了。她昨儿才知道了二姑娘的丑事,被三姑娘教训了一顿,只让她不准多嘴,今天又遇上这个事情……简直是倒了大霉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把那小丫鬟喊来,我好好问问她怎么回事儿,喊个婆子把那兔子给埋了吧,怪可怜的。” 那丫鬟闻言,只应了一声,便往漱玉轩外头去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又伤心了起来,只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们也没看见那兔子,只当是跟我们没缘分吧。” 沈清萱心里还觉得委屈,小声道:“上回我在家要养兔子,母亲还不准,说兔子不好养,娇贵着,如今好容易有机会有一只兔子,却……” 沈清萱说完,又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来。 沈清薇也跟着替她擦泪,见她眼睛又肿了起来,只一个劲道:“快别快了,刚死了只兔子,这儿倒是又多了一只红眼睛的兔子了。” 沈清萱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沈清薇的意思,忍不住就破涕为笑了。 第169章 祸起 没过多久,那名叫豆苗的小丫鬟就来了。她在外头路上跪了好久,膝盖头上还沾着好些灰尘,只抽着身子,被丫鬟领了进来。一抬头看见沈清薇正坐在厅中,只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抖着身子道:“三姑娘,奴婢真的不是故意不接住小兔子的,奴婢看见有东西掉下来,吓得躲了一下,不知道是二姑娘把兔子扔了过来。” 沈清薇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是可怜,看样子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瞧见方才自己抱着的兔子就这么死了,必定也是又惊又怕的。 “我没有怪你,你只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就好了。” 豆苗见沈清薇言语中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倒也忍住了哭,便把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倒也没有故意夸大了事实,一口咬定是沈清蓉砸的,只说自己看见有东西砸过来,躲了一下,并不知道是那只兔子罢了。 一旁的沈清萱听了,却早已气愤不已,只站起来就道:“我要去找二姐姐理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什么没接住,好好的有人是这样递东西的吗?我……” 沈清萱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去,沈清薇却已经把她给拉住了,只拦着她道:“你就算去跟她吵,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会子她人只怕已经在门口了,难道你还跟她在门口吵不成?没得让别人家看笑话了,这一条街都是京城权贵家的别院,到时候闹出,又是国公府的笑话了。”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么说,也只能憋着一股气,只气呼呼道:“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二姐姐她真是太过分了!” 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算了又能怎样呢?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道:“好了,今儿我出门让哥哥再给你捕一只兔子回来,总行了?你也别出去了,在家呆着吧。” 这两天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沈清萱心里也正难受,便吸了吸鼻子道:“那我今天就不去了。” 沈清薇见劝住了沈清萱,只松了一口气,又见那小丫鬟可怜,便让良辰带了她下去,赏了她几百钱,让她也别把这事情再伸张出去了。 一时间外头又进来小丫鬟传话,说是沈伯韬和林渊已经在外头等着了,问两位姑娘什么时候过去。沈清薇只让人先去回了话,自己进房换了一身骑马装,出来的时候看见沈清萱还坐在厅里头发愣,便开口道:“书房里放着一封信,一会儿你让丫鬟送去给门口的小厮,叫送到国公府,给太太。” 沈清萱点头应了,目送沈清薇出门,自己又觉得无事,便去了书房,想找几本书看看消磨时间。轻红见她心情不好,昨夜又苦了一夜,心里也担心,便劝慰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来别院本就是为了散心来的,这样愁眉不展的倒是为什么,若是在这儿住着不欢心,不如也回去了,” 沈清萱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想起轻红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情分更比姐妹,便低头道:“你是不知道呢,这几天让我知道二姐姐好几件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心里难受。” 上回在沈清萱跟前说沈清蓉想抢着当豫王妃的就是轻红,如今听沈清萱这么说,便也小声道:“有些话,我说了,姑娘又要说我多嘴,其实太太也总是告诫我们,要让姑娘多和三姑娘亲近,少和二姑娘来往,有些话,太太不让我们说给姑娘听,是怕姑娘听了难过,再者老太太也不喜欢。其实……姑娘心里也应该清楚,大太太是庶女,若不是大老爷夫人去的早,也轮不到她来当续弦,庶女教养出来的姑娘,难免会小家子气一些。就说三姑娘吧,平常她虽然看着高傲些,可待谁都是好的,但二姑娘就喜欢跟三姑娘过不去。” 沈清萱这两日算是完完全全的把沈清蓉给认清楚了,一想起昨夜她还劝沈清薇不要把那送画的事情告诉谢氏,可如今想起那只死了的兔子,沈清萱也终于耐不住火气了,只咬了咬唇瓣,开口道:“轻红,你给我磨墨,我要把这几天的事情都告诉母亲去,万一二姐姐在府上又弄出什么事情来,至少母亲也可以在老太太跟前警告她几句的。” 轻红以前从来没有见沈清萱这样生气,如今见她气的皱起了一张小脸来,倒也没太担心,她们家姑娘真是太单纯了,如今可是要好好历练历练了,不然将来嫁了人,妯娌、婆媳、姑嫂的,哪一样不费脑子的,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奴婢这就给姑娘磨墨,姑娘可好好的写,写清楚了些才好。” 沈清蓉前脚回了国公府,后脚沈清萱写给林氏的信也送了进来。林氏看了沈清萱信上写的内容,真真是要笑死了。这若不是老王妃有涵养,只怕沈清蓉这会子早就身败名裂了。 林氏捏着信,恨不得看这一场笑话,忙打发了丫鬟去大房那边看看沈清蓉有没有去老太太跟前。 片刻之后,丫鬟只进来回话道:“二姑娘也才回幽芳阁安顿,这会子正在整理院子,只怕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去见老太太呢!” 林氏捏着帕子在掌心转了几圈,笑着道:“随我去一趟福雅居吧。” 林氏之所以这次打算自己去福雅居,而没有通知谢氏,其实也是怕谢氏的性子火爆,这种捏住把柄的事情,得要慢慢的来才行,若是想一巴掌打死,只怕还难的很,且要缓缓的跟老太太打边鼓,为了国公府的名声,也只能暗地里处置。 福雅居里,老太太刚刚接了大房丫鬟的回话,说是沈清蓉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就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听了,也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说让她不必着急过来,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用过来也是一样的。 这时候丫鬟进来,说是林氏来了。老太太倒是狐疑了几分,只笑着道:“才走又过来,难不成听说二丫头回来了,也想着让四丫头快些回来?” 林氏在门外就听到了老太太的话,便笑着道:“四丫头才来了信,我倒是不想呢,只是看了这信,倒是又几分愁的,所以就来瞧瞧老太太了。” 老太太闻言,便笑了起来道:“还是四丫头孝顺,知道写信回来,只是……这信怎么单单就只给你一个人,却也不给我?真真是让人气愤。” 林氏便假作尴尬的笑了笑,扫了一眼老太太房中的众丫鬟,老太太会意,点头让她们都退到了门外,这才问道:“四丫头信里都说了些什么?瞧你还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 林氏闻言,顿时涌上一副愁容,只开口道:“老太太还是别问了,只先看看四丫头这信吧。我方才看了,已是吓了一跳了,这事情要是让二嫂子知道了,只怕会气出病来!” 老太太听了这话发,越发狐疑的将信接了过去,才略略扫了两行,已是变了脸色,只气得喘着粗气道:“这……这……这二丫头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林氏见老太太动了怒,忙劝慰道:“老太太先息怒,媳妇悄悄的过来告诉老太太,就是怕老太太气坏了身子,信上说三丫头已经把真迹送了过去,老王妃或许看在这份上,原谅了二丫头也未可知,幸好这事情发生在别院,知道的人少,三丫头也告诫过那几个小丫鬟不准乱说话,只怕这事情还能瞒得住几分。” “这二丫头简直不知所谓,和她那个上不来台面的娘一样!我当初若是狠下心肠,不让小谢氏进门,也省得今日这般丢人!”老太太气的唇瓣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林氏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一边用手顺着她的后背道:“老太太,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瞒住的,不然以后咱国公府的姑娘,岂不是随意让别人耻笑去了。” 老太太这时候气得说不出话来,略略喘了一口粗气,顺着喝下了一杯茶去,只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缓缓开口道:“三丫头和豫王殿下的婚事如今还没定下来,倒先把老王妃给得罪了,这如何是好?”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还蹙眉道:“这几心里正不受用,按说老王妃回京也有一段日子了,宫里的贵人也见过了,可这赐婚的圣旨却吃吃没下来,我上回进宫,老太妃也病了,并没见到人,若是她好了,知道我进过宫去,至少也会派个人过来传个话,却也没有,我真是担心啊……” 林氏见老太太说到这里,眉梢只微微一挑,开口道:“难道三丫头和豫王殿下的婚事还有变故不成?” “变故也不一定,只是昨听说大公主和燕世子的婚事已下了圣旨,心中不安罢了!” 林氏低眉听着,也不敢再多言什么,只劝慰道:“老太太别担心,三丫头必定是有福的。” 老太太闻言,眼神只越发冷厉了几分,沉声道:“三丫头再有福,也经不起这些小人来回的折腾。”老太太说完,只朗声对外头的丫鬟吩咐道:“去大房传话,让大太太和二姑娘过来。” 第170章 受罚 幽芳阁中,沈清蓉正扑在小谢氏的怀中哭泣。这些天的委屈一股脑的化成了泪水,只委屈的她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是?你三妹妹和四妹妹也没去两日,你怎么就闹着回来了?幸好老太太放了你回来,只是没想到这次还是你三婶娘帮着说了话。”小谢氏一个劲儿搂着沈清蓉,她回来的时候沈清蓉明明已经好了,可今天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瞧出了她的憔悴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小谢氏一边梳理着沈清蓉的长发,一边道:“一会儿你好好梳洗梳洗,稍微精神着点去见老太太,我昨儿还说你已经大好了呢,你今儿又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可怎么是好?” 沈清蓉哽咽了几声,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只开口道:“母亲要为我做主,我这次可能闯下了大祸了……”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起来,昨日沈清蓉捎信回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说,这大祸又是从何而来呢?小谢氏只稍稍安慰了沈清蓉一句,开口道:“我正有事要问你呢,那白露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情?” 沈清蓉这时候也没心思关心这件事情,便随口道:“那天她说了几句惹我生气的话,我一不小心就……” 小谢氏闻言,只忍不住摇了摇头,沈清蓉忙道:“我……我要不是为了她,我也不会闯下那么大的祸事来。”沈清蓉只哭着,将那日往豫王府别院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老王妃退了画,沈清薇发现是赝品之事一一说给了小谢氏听,说完只扑在她怀中继续哭了起来道:“母亲,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叫我以后怎么做人,我……我要如何是好。” 小谢氏虽说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到底也做了这么多年国公府的大太太,听了这话只愣了好半天,早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来,拧着眉头道:“你这丫头,便是你二婶娘这样的身份,想见老王妃,也要事先下了帖子,约定了时间才能去的,你竟这样冒冒失失的就去了?你去了已是失礼,居然还拿了一副你三妹妹随手涂鸦的画……你……你让我如何说你?” 沈清蓉这时候哭得伤心,只掩面道:“女儿……女儿知道老王妃在别院,一心想着能让她老人家见我一面,兴许她会喜欢上我,那样到时候没准……没准就……” 小谢氏冷笑一声,已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向来对沈清蓉千娇万宠的,什么事情都替她想在前头,谁知道这次自己刚刚离开几日,沈清蓉便捅了这样大一个篓子出来。 “你真是糊涂,亏你还是国公府的嫡女,尽然会这样想,那些高门大户哪家不重规矩,便是我未出阁前偷偷见过了你父亲,都被老太太一直数落到了今日,你……你怎么那么糊涂,你这房里的丫鬟,竟也没有一个拦着你的?” 小谢氏说到这里,又想起白露遭了沈清蓉的罚,只怕那些小丫鬟们怕得躲还来不及,谁还敢拦着她?小谢氏只气的说不出话来,暗暗低下头思量对策,只问道:“这事情,除了你三妹妹四妹妹知道,还有别的人知道吗?” “别院里的几个小丫鬟知道,其他的也没有了……” 小谢氏便恨恨道:“最怕她们知道,上次那绣花针的事情,必定也是你三妹妹说给老太太听的,要不然老太太怎么会知道?你三妹妹看着和气,比起你来,不知道精明多少!” 小谢氏一边说,一边在房中踱来踱去,暗暗道:“老王妃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去,万一她只把这当成笑料,说给那些太太奶奶们听了,那你以后在京城还如何立足?” 这种事情确实是茶余饭后八卦闲聊的最佳话题,只是不知道老王妃有没有这个嗜好罢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默默的落泪,又开口道:“还有含烟和另外一个小丫鬟,也不能留着,白露都说是自己撞的,她们两个竟告诉三妹妹和四妹妹,说是我打得白露。” 小谢氏心烦意乱,只挥手道:“这些都是小事,打发一两个丫鬟算什么,得罪老王妃那才是大事,若是老太太知道了,这回只怕不是让你去别院了!” 母女俩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就听见外头小丫鬟来传话道:“老太太派人来传话,让太太和二姑娘整理好了,就往福雅居请安。” 小谢氏方才才派了人去回的话,那人刚回来还说请吃过了饭去,只不过片刻时间,就让她们马上过去?小谢氏心里咯噔一声,只吓出一声冷汗来,忙问道:“老太太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那丫鬟回道:“别的不曾说,只让过去。” 沈清蓉听见老太太喊她去,一下子就如老鼠要碰见耗子一样,只抖得不成,皱着一张小脸问道:“母亲……老太太会不会知道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呢?跟你回来的都是大房的人,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这会儿就去做耳报神了?你不用怕,说不定只是老太太想你了,想要早些见到你罢了。” 小谢氏虽然这样安慰沈清蓉,自己的心却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又不敢怠慢了老太太,忙拉着沈清蓉起来,替她擦干了眼泪道:“你别怕,老太太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要是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只现在可不能再哭了,要高高兴兴的去见老太太,别让老太太一见你,就觉得你心虚,明白了吗?” 沈清蓉这会子是心虚到了极点,哪能说不心虚就不心虚,只好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小谢氏走到门口,招呼了丫鬟们进来为沈清蓉洗漱,自己坐在厅中喝了一杯茶压惊。等到丫鬟们拉着沈清蓉出来的时候,小谢氏这才颤颤巍巍的将那茶盏放下了,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开口道:“走吧,我们去见老太太。” 沈清蓉便点了点头,小谢氏扫了一眼额头上还有伤的白露,淡淡道:“你这几日就不用来姑娘房里当差了,好好养着吧。” 白露只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小谢氏带着沈清蓉并两个自己身边的丫鬟,往福雅居去。 这时候林氏已经告辞了,沈清萱的信却还留在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老实,若不是伤心极了,断然不会写这封信跟林氏哭诉。可又想着她素来单纯,万一小谢氏知道是她告得秘,把她给嫉恨上了,因此只让丫鬟将这信在香炉里头燃尽了。 几个丫鬟见林氏来了之后,老太太就闷闷不乐的,一时也不敢说什么,眼见着快到传午膳的时候了,这时候厨房的婆子派小丫鬟来问话。大丫头如意便道:“再等等吧,老太太这时候只怕还不想用呢!” 正说着,就瞧见小谢氏和沈清蓉已经进了垂花门了,如意让那小丫鬟先去了,只转身往房里回道:“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姑娘已经来了。” 老太太冷冷应了一声,想了想道:“传午膳吧,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让她们在门口跪着,等她们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再让她们进来。” 如意虽然听着这话有些不明白,但也不敢忤逆了老太太,见小谢氏和沈清蓉已经走到了跟前,只迎了上去道:“大太太请留步,老太太说,让您和二姑娘在门口跪着,等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她才肯见你们。” 小谢氏一听这话,心口便咯噔一下,还想在多说几句,就瞧见如意只急忙叫住了方才那个厨房的小丫鬟,吩咐道:“老太太叫传膳了,让厨房的婆子们送来吧。” 沈清蓉这时候已彻底晕了,只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那万字不到头的门帘,想开口辩解几句,却被小谢氏给拉住了,两人咬着唇瓣,跪在了门口的廊下。 “母亲……”沈清蓉颤颤兢兢、一脸茫然失措的看着小谢氏。 “老太太让跪着,就跪着。”小谢氏这时候虽然不能万分肯定,但也预料到老太太必定得到了什么风声了。 “母亲……”沈清蓉已经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了。 小谢氏这时候心里也很乱,沈清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老太太跟前完全没有辩解的可能性。小谢氏唯一有把握的是,老太太会为了国公府的颜面,不把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可这又怎样,沈清蓉这一劫,只怕是逃不了了。 “一会儿老太太问你什么,你都别说,母亲替你说。” “可老太太她不肯见我们。”沈清蓉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丫鬟,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小谢氏这时候也是一阵悔恨,早知道她就不着急回来了,至少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她这一恼火,脾气就又上来了,只看了一眼沈清蓉那哭丧的脸,恨恨道:“跪好了!” 里头半日都没有人说话的声音,过了好半天,厨房送饭的婆子们就到了,一个个提着食盒在门口一字排开,好奇的看着小谢氏和沈清蓉指指点点。 第171章 看热闹 沈清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忽然帘子一掀,几个丫鬟从里面出来,从门口站着的婆子手里将食盒接了过去,吩咐道:“你们不必等着了,一会儿再来收盘子吧。” 几个婆子便点头哈腰的答应,眉梢中还带着几分好奇,往小谢氏和沈清蓉那边瞟了几眼。 老太太房里静悄悄的,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走路也没个声响,只瞧着如意前前后后的走动,将一道道菜摆在梨花木的圆桌上头。老太太心里不痛快,看了满桌的菜也没什么食欲,不过就是存心想给小谢氏和沈清蓉一些颜色罢了。 如意还和往日一样,将老太太喜欢吃的菜夹到了她面前在餐盘中,见老太太并不动筷子,便开口道:“老太太有什么事,也要等吃过了午膳在想,大太太和二姑娘已经在门外跪着了。” “跪着好,跪着兴许还能让她们想明白些。”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着一眼满桌的菜,又想起以前沈清薇沈清萱都在家里的时候,祖孙几人一起用膳,那时候多热闹,如今一个人,越发没什么食欲了起来。老太太勉强拿起了筷子,只稍微吃了几口,便摆了摆手,从桌子边上站了起来。 如意会意,让小丫鬟们上前收拾,小谢氏和沈清蓉就又看着一个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从帘子里头出来。 老太太这边的丫鬟有规矩,谁也不敢多看她们两人一眼,可沈清蓉还是觉得面皮一阵阵的发胀,只红着眼眶,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老祖宗……孙女知错了,老祖宗……”沈清蓉颤抖着身子,苦得梨花带雨的。一旁的小谢氏也觉得有几分不忍心,忍不住也跟着呜咽的哭了出来,只跟着道:“老太太要怪就怪我吧!是媳妇没有教好二丫头,她耳根子软,听了丫鬟的胡话,老太太听我们解释!” 沈清蓉听见小谢氏说这句话,脑中忽然一震,若不是那冬雪唆使她去见老王妃,她又怎么会拿了错的画去送给老王妃呢?这两日白露受伤,一直都是那个冬雪在跟前服侍自己,她出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不是因为那个丫鬟? 沈清蓉顿时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哭着道:“老太太明鉴,孙女真的不是故意的,孙女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啊!” 老太太坐在房里的黄花梨靠背椅上,眉宇微蹙,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肃然,一旁的如意只不时往外头看了一眼,见老太太没发话,终究不好说什么。 老太太将手中的和田白玉茶盏轻轻的搁在了茶几上,叹道:“让她们进来吧,这样在外头又哭又喊的,终究也不是个体统。” 如意闻言,只忙向着门口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小丫鬟便上前撩开了帘子,对着外头道:“老太太让大太太和二姑娘进来。” 沈清蓉这时候已哭成了泪人,身后两个丫鬟只上前来扶,沈清蓉只觉得膝盖头又酸又凉,走路都带着几分踉跄,只扶着小丫鬟一步一拐的走到老太太房里,却不敢站着,仍旧跪了下来。 且说林氏早已经走了许久,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听见小丫鬟们在议论,说是大太太和二姑娘跪在老太太的门口。林氏这里这时候也摆了饭菜,正打算吃起来,见桌上一盘龙井虾仁看着很新鲜,便笑着对丫鬟素月道:“你去把这一道菜送给二太太去,就说我给她的,还有……让她记得去老太太房里看热闹去。” 那素月是林氏跟前得力的丫鬟,听林氏这么一说,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只笑着道:“太太放心,奴婢保证把菜送到了,把话也带到。” 这几天沈清薇不在家,谢氏又忙着里外料理,因此只在自己的荣恩堂用午膳,这时候才刚张罗着要摆午膳,听说林氏派了个丫鬟给自己送菜来,倒是觉得奇怪了,只笑着道:“你们房里有什么好东西吃,巴巴的还送到我这边,还怕我这儿没得吃吗?” 素月便笑着道:“二太太这儿自然是有好吃的,只是这龙井虾仁,是我们太太娘家自家种的茶园里头的茶炒出来的,我们太太今儿特意让厨房多做了一碟子,说要让太太尝尝的,这不我才从厨房那边过来。” 素月说着,便将那一盘龙井虾仁从食盒中取了出来,见谢氏这边还没摆上菜,便知道已经派了人去厨房那边取去了,只笑着道:“奴婢方才从厨房那边出来,听见外头婆子,说什么老太太把大太太和二姑娘叫去福雅居跪着了,太太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谢氏这一整天都在外院的议事处,压根没进过后院,如何能知道,她昨儿晚上听说沈清蓉要回来,都气的睡不着了。 “什么?你说老太太让大太太和二姑娘跪着?”果然,谢氏一听说这个,立刻就有了精神。 素月见谢氏已经上钩,便笑着道:“原来太太不知道啊,那我出去再问问别人,一会儿说给我们太太解闷听。” 谢氏听说小谢氏和沈清蓉又得了高兴,早就乐的心情大好,便笑着谢过了素月,又让她问林氏好,亲自还送到了门口。 过了片刻,厨房来谢氏这边送菜的人也到了,正是先头去福雅居的那一批,谢氏开口便问:“听说大太太和二姑娘在老太太那边,你们看见了?” 这几个厨房的婆子平常就爱看八卦,聊主子们的是非,又知道谢氏素来和小谢氏不对盘,见谢氏问起,便加油添醋道:“回太太,也不知道大太太和二姑娘哪儿又惹恼了老太太,这才回来就让在外头跪着,大太阳底下的,两个人哭成了个泪人一样的,看着就可怜。” 谢氏听了越发高兴了起来,只让丫鬟把菜收了,却不着急吃,抬头看见桌上那一份龙井虾仁,只笑着道:“这龙井虾仁倒是看着新鲜,不如送给老太太吃去。” 谢氏说着,只让丫鬟将那虾仁装进了食盒,一行人往福雅居而去。 福雅居里头,沈清蓉已经哭花了妆容,身子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老太太看着她,心中既是恨又是悔:“当初让你去别院,一来是看着那边清静,你可以好好养身子;二来也是希望你好好想一想自己这段时间的所做作为,还有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风范?可如今你倒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真是让我这老脸都丢尽了。” 沈清蓉只一味的呜咽,耸着肩膀知道如何是好,那边小谢氏只稍稍的抬起头看了老太太一眼,小声道:“是媳妇的不是,没教好二丫头身边的丫鬟,由着她们让她胡闹去了。” 沈清蓉闻言,只抬起头来,救命似的看着老太太道:“老祖宗,是孙女不懂事,耳根子软,听了丫鬟的指使,才想着要去拜访老王妃的,孙女本来只是想找个大夫,给丫鬟治伤而已。” 老太太看了一眼沈清蓉,她如今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已经打动不了自己了。看多了,反倒觉得她的眼泪假得很……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个性?你什么时候厚待过丫鬟的?一个丫鬟她当得起你亲自去王府的别院,请了太医来瞧?你心里有些什么打算,我一清二楚,你想走你娘的老路,可人家是豫王殿下,不是你那憨实的老爹,老王妃也不是我!我当初就是心太软,让你娘进了门,才养出你这样的孙女来!” 这一番话骂得小谢氏和沈清蓉完全没有任何的反驳之言,小谢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年的事情,老太太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给自己留着些颜面而已。小谢氏有些脱力的倒在一旁,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老太太。 “可即便如此,我几时亏待过你们母女?三房人中,即便大老爷和三老爷不是从我肚子中出来的,我都是一碗水端平,从来没有对你们另眼相待,相反还处处挟制着二太太,让她少给你们气受,但凡我要是不多说几句,以谢氏的个性,你们如今还能过得这般体面?” 这时候谢氏正好走到门口,因老太太发火,小丫鬟们都不敢在门外候着,这时候门外竟一个人没有,谢氏猛然听到这一句话,一时间也又羞又恼,可转念想想,老太太似乎也说的没什么错处。谢氏听了这话,一下子又不敢进去了,扭头又正巧瞧见如意过来,只急忙喊了她噤声,偷偷的在门外站着。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二丫头的婚事,我自然会和大老爷商议,我们这样的人家,二丫头又是嫡女,总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可你非要想着那些你够不到的,如今好了,二丫头惹了这样的事情出来,三丫头虽然已经用了真迹赔罪去了,可人家会怎么想?我们堂堂一个国公府,竟然养了这样的蠢物!三丫头的美名只怕都被你带累了。” 沈清蓉依旧呜咽着,红着眼睛看向老太太,她如今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替自己求情了。 第172章 发落 谢氏听到这里,其实也没听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可一听说三丫头的美名要被带累了,顿时就像草上的蚂蚱一样跳了起来,正掀开帘子进去,被靠在身后的如意拉了一把。 老太太只见外头帘子一闪,也没瞧清楚是什么人,便厉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如意忙开口道:“老太太,是奴婢守在外头呢!” 老太太听见如意的声音,到底放心了些,又道:“你在外头给我看好了,谁都不能靠近,今日的事情,谁也不准透露出去半句。” 如意只脆声应了,拉着谢氏往垂花门外走去,小声道:“太太还是请回吧,老太太还在气头上呢!太太这个时候来又是做什么?” 谢氏如何肯听,方才她都听见老太太说到沈清薇了,这里头的事情必定是和沈清薇有关的,又见人已经被推到了门口,故而只好伸着脖子往里头道:“老太太,今儿厨房做了一道龙井虾仁,倒是爽口的很,媳妇特意送来给老太太尝尝!” 如意见谢氏已经开了口,也不好意思再拦着了,只能跟着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小谢氏和沈清蓉听见谢氏的声音,跪在地上的身体双双颤抖了一下,不约而同的往老太太那边看过去。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只冷冷道:“她倒是来的挺快的。” 小谢氏虽然不惧怕谢氏,可她也知道谢氏脾气并不好,这要是让她知道沈清蓉做了这样的蠢事,只怕将来对沈清蓉越发要横眉冷对。再者,她又交际甚广,万一以后拿着这事情到处乱说,损毁沈清蓉的闺誉,那就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老太太……”小谢氏咬了咬唇,正想说一句,那边老太太已然发话道:“你想什么我不知道?谢氏虽然平常有几分端着,却比你更像一个侯府出来的闺女,这就是你与她的不同之处,她至少还是一个要颜面的。” 小谢氏闻言一愣,再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垂下了头来。 老太太便对着外头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菜就不用送进来了,我已经用过午膳了。” 谢氏方才也是撞着胆子喊了一声,只提心吊胆的在门口等着,这时候忽然听见老太太发话了,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让丫鬟提着食盒在外头候着。如意便上前,替她打了帘子放她进去。 谢氏才进门,就瞧见小谢氏和沈清蓉就跪在厅中的青石地板上,这春寒料峭的,地下尽然连个蒲团也没有。谢氏这时候才觉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只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小声道:“老太太,媳妇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老太太冷笑一声,撇过眼不去看她:“你难道不是挑着这时辰来的吗?” 谢氏被说中了心思,脸颊倒是微微有些发烫,便陪笑道:“只是想着这时候应是老太天用午膳的时候……” “行了,别说了,坐下来听着吧!”老太太打断了谢氏的话,谢氏心中略略一惊,随即低头道了一声是。 老太太便开口道:“二丫头自作主张,在别院拜见了老王妃,还送了一幅赝品的画给她,被老王妃退了回来,如今三丫头虽然已经送了真迹过去,只怕老王妃心里对我们这国公府的闺女,还是要另眼相待了。” 谢氏原本在外头就听得不真切,这时候听老太太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顿时就睁大了眼睛道:“什么?拿着赝品去送王妃?这……这简直太荒谬,太无知了!” 谢氏的眸子顿时就落在了沈清蓉的身上,沈清蓉被她看得一惊讶,怯怯道:“也许……也许老王妃是觉得那副画太过贵重了,所以才退回来的,也许她……她并不知道那是假的?”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原本已经消去了几分怒意,如今听沈清蓉这么说,顿时又火从心来,只斥责道:“你以为人家老王妃跟你一样蠢吗?连一幅画的真伪都看不出来?那我问你,怎么你三妹妹送去真迹,她就没有退回来呢?你……你简直是……” 老太太气的一个劲喘着粗气,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谢氏忙起身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送过去一边替她抚背,一边劝慰道:“老太太快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老太太缓了一口气,稍稍抿了一口茶,又叹息道:“把她关起来,从今日起,不准出幽芳阁一步。” 沈清蓉身子颤了颤,依旧低着头耸肩哭泣。小谢氏面如死灰,也不知如何是好,正转头往老太太那边看时,却见老太太也盯着她,只吓得往后面退了一步,心中惶恐不安。 “我们这样的人家,从来没有休妻之说,只是一个好好的闺女被你教成了这样,看来安哥儿是不能再让你教下去了,你收拾收拾行李,去庄子上静养吧!” 小谢氏闻言,只如五雷轰顶一般,没想到……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要把她撵到庄子上去? “老太太明鉴,二丫头这次的错,不是媳妇唆使的,是她房里的丫鬟不懂事,跟媳妇没有关系,老太太您不能这样……” “你们大房的丫鬟,也是你调教出来的,既是丫鬟不懂事,就是你这个主子的错处,我这惩罚也不算失了公允,你既一口一个丫鬟不好,那就让那个丫鬟陪着你一起去往庄子上去吧!” “这……”小谢氏面如死灰,一旁的沈清蓉扑进她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谢氏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心中涌过一丝鲜有的痛。可一想到这沈清蓉得罪了老王妃,谢氏就一点儿也痛快不起来了。 “老太太,您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无知、是我蠢笨!是我听了别人唆使,和母亲没有关系,我……我情愿去庄子上去……我……我……”沈清蓉一边哭,一边说,身子一个劲的颤抖着。 “我倒是很想也让你去庄子上呢!只是哪家会要一个被撵去过庄子上的姑娘呢?我还不想因为你,带累的你三个妹妹都没人要了!”老太太这话如一根针一样,狠狠的插在了沈清蓉的心口。 沈清蓉一时哭得又急又狠,身子只抽得厉害,忽然间伏在了小谢氏的怀中不动了! 小谢氏见了,只急的大喊道:“二丫头!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这是!” 老太太见沈清蓉晕了过去,怒意却依旧为消,只冷冷吩咐道:“把二姑娘送回幽芳阁,派人好好守着。大太太明儿一早就送去京郊的庄子上,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京。” 小谢氏见老太太这般一言九鼎的发了话,料想自己也没有翻盘的余地了,双眼一番,也晕倒在了地上。 谢氏看的惊心动魄,越来越觉得这些年老太太对待自己和颜悦色不过是个假象而已。她执掌中馈这些年,可这家里还是老太太说了算。 小谢氏和沈清蓉被丫鬟婆子们拖走了,谢氏却还没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这时候只听老太太开口道:“你既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好开始准备准备,什么时候写个拜帖,好好拜见一下老王妃了。” 谢氏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奈何沈清蓉和李煦的事情没定下来,她心绪不宁的,又怕在老王妃跟前出了什么错处,反而惹的对方不高兴,弄巧成拙了。 “媳妇原本也有这个意思,就怕礼数上不周到,反倒弄巧成拙。” “你只管去下帖子,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若是我下了帖子,我虽然品阶不如老王妃,可却是她的长辈,反倒累得她来见我。” 谢氏听老太太这么说,才算松了一口气,只开口道:“既然老太太是这个意思,那媳妇自当去安排。” “去吧,多准备一些谢罪的礼,需拿得出手,又不必太过于贵重。”老太太只交代道。 谢氏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拿得出手,又不是太过于贵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垂着头,福身应了。 沈清蓉在幽芳阁中幽幽转醒,看着床顶的银红色软烟罗纱帐,不觉又留下了泪来。这还是去年夏天天热的时候,老太太特意赏她的,那时候老太太还那样的喜欢自己,这红纱帐只有自己有,连沈清萱都没有。 沈清蓉想到这里,只忍不住支起了身子坐起来,伸手一把抓住那纱帐,长长的指甲将纱帐抠出一个个洞来,死命的撕扯着。 几个丫鬟忙上前来制止,沈清蓉抬起头来,却不见白露、冬雪、含烟等人……却是几个才留了头的小丫鬟,都瞧着面生的很。 “你……你们是谁!我、我不要你们!” 这时候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丫鬟福了福身子道:“回二姑娘,奴婢们原是福雅居的丫鬟,老太太让我们来服侍姑娘。” 沈清蓉闻言,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来,老太太不管把她关了起来,还打发了这么多的人来监视自己……老太太这是……沈清蓉忽然抬起头来,对着门外喊道:“大太太呢?我要见大太太!” 第173章 复起 小谢氏房中,小谢氏头上扎了一条雪青色的抹额,侧身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半支着头喊着头疼,时不时抬起头来,睁开眸子看一眼自己跟前来来往往、出出入入的婆子们。 老太太吩咐了,不准小谢氏带多少东西,只准带贴身穿的衣服。小谢氏看着自己面前堆着的两个箱笼,平常压根不敢对自己大声说话的婆子颐指气使的站在跟前,尖酸着嗓子道:“大太太,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小谢氏看了一眼箱子里那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这时候……只听见外头传来几声男子说话的声音,是外头小厮带着一个大夫,往大房里来了。 虽然小谢氏和沈清蓉犯了错处,可老太太也不会看着她们病死了也不管,因此还是让谢氏命小厮去请了大夫过来。小谢氏方才晕了过去,这时候刚刚转醒不久,人也没有什么精气神,但看见大夫进来,倒是先想起了沈清蓉来,只开口道:“你们带着大夫,先往二姑娘那边去吧。” 这些婆子以前谁没少受小谢氏的指使,如今好容易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谁愿意给小谢氏好眼色看,只冷冷笑道:“我们多跑一个来回不打紧,大太太何必折腾大夫,横竖还要往您这边来的。” 小谢氏听了只气得个半死,不得已只好将手腕伸了出来,给大夫诊治。这大夫原本就是给家里管事、下人们看诊的,平常也没给太太、姑娘们诊治过,因此倒也格外的小心些,只捋着山羊胡子,皱着眉头摸了好半天的脉搏,这才抬起头道:“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大太太这是有喜脉了呀!” 小谢氏原本只觉得自己已是半截腿如土的人了,去了庄子上也不过就是挨日子罢了,谁知道竟有这样的事情,只顿时就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你若信口雌黄,看我不……”小谢氏说到一半,又觉得太过失礼了,只细细回想自己的癸水,竟确实有两个月不曾来了。只是这两个月她心烦意乱的,原以为是这个上头起的病,虽不曾请了大夫诊治,却也没有想到会是有了身孕? “小的虽然医术算不上高明,这喜脉断然是不会断错的,大太太确实有了身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小谢氏闻言,顿时喜上了眉梢,而方才站在一旁还带这几分颐指气使的婆子脸上却尴尬了几分,心里兀自自忖:这运气也忒好了,都要送去庄子上了,居然让她有了身孕?那婆子虽然这样想,可脸上到底已经挤出几分笑意来,只陪笑道:“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咱们国公府倒是有些年没传出这喜事来了!” 小谢氏这时候早已经回过了精神来,四下打量见她平常身边常用的那几个婆子并不在,便从自己手上退了一个赤金绞丝镯子下来,塞入了那婆子手中道:“余妈妈,麻烦您带着大夫,去老太太那边替我回一声罢了。” 方才那大夫进门,就瞧见这大房里头在整理箱笼,看着倒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便开口道:“如今大太太有了身孕,实在不宜走动,若是要探亲,还是等以后吧!” 那老婆子听了这话,心道如今这小谢氏可是走不成了,她又得了她的赏赐,便笑着道:“大夫这话还是等见了咱老太太在说吧!” 那老婆子带着大夫往福雅居去,小谢氏方才还支着头喊头疼,这会子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从软榻上下来,瞧见平常服侍自己的丫鬟都缩着脖子,在门外站成了一排,谁都不敢多看她一样的样子。 也难怪这些丫鬟害怕,方才老太太震怒,要把小谢氏打发去庄子上,这些丫鬟都在国公府上轻快惯了的,如何能去庄子上吃苦,这时候万一被小谢氏给挑中了,这下半辈子,岂不是就毁了。因此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小谢氏挑到她们头上。 小谢氏看见她们这一幅模样心中就有气,偏生她平常身边最得力的春雨和夏蝉也躲得远远的,尽不敢靠到她前头来。 “春雨,跟我去一趟二姑娘那儿!” 春雨能说会道,在小谢氏跟前一直是最得脸的,如今听见小谢氏喊了她过去,还以为是小谢氏要挑了她去庄子上服侍,只急得连忙就跪了下来道:“太太开恩,奴婢已经十六了,我娘明年就要求了我出去嫁人,只怕没有福气再服侍太太了。” 小谢氏闻言,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只走到她跟前,抬腿就是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春雨哎哟了一声,倒在地上,小谢氏便冷笑道:“也不必等到明年,今儿就让你娘领了你出去吧!” 春雨听小谢氏这么说,只愣了一下,随即才又想了明白。她方才说要出去嫁人,不过就是一个推头,等小谢氏走了,她随便在国公府伺候哪个主子,不比去庄子上服侍小谢氏强?谁料到小谢氏居然会这么说?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春雨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小谢氏打断了,只喊了一旁的夏蝉道:“你跟着我,去二姑娘那边走一趟。” 沈清蓉房里的丫鬟如今都被老太太换走了,新来的这几个原本都是福雅居里头的三等小丫鬟。沈清蓉方才喊了一回,也没有人应她,这会子就伏在了软榻上,低低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便劝慰道:“姑娘何必如此,我们都是老太太派来服侍姑娘的,老太太又不会害了姑娘,姑娘大可放心,况且姑娘房里的姐姐们也并非一定就回不来了,只是去了老太太那边问话,老太太问好了,肯定还让她们回来。” 沈清蓉一听问话,越发就害怕了几分,也不知道白露会不会把自己打她的事情说出来,想当初白露也是老太太赏给自己的丫鬟,只是那时候自己年纪就小,这些年又属她服侍的最好,也就忘了她原本的来路了。 沈清蓉这里正愣怔,外头小丫鬟在门口回话道:“大太太过来瞧二姑娘了。” 小谢氏进幽芳阁的时候,就瞧见沈清蓉这边的丫鬟都不见了,她心下也是一惊,进门才瞧见沈清蓉身边服侍的,是原先福雅居在外头专门负责洗扫的丫鬟绿枝。 小谢氏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人呢?” 沈清蓉见小谢氏来了,只忽然觉得有了些盼头,可一想到小谢氏马上就要被送去庄子上,越发就难过了起来,伸出手来,拉着小谢氏的衣袖,扑在她怀中哭道:“母亲,是我害了你。” 小谢氏听到这句话,心中也越发有了几分动容,原本对沈清蓉还有几分怨恨之意也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将她搂在怀中,小声道:“二丫头放心,老太太不会把我送去庄子上的。” 沈清蓉略带不解的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小谢氏一眼,只见她眉梢挑起一丝笑意,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来,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低头道:“我有了身孕了,老太太自然不会拿我怎样!” 沈清蓉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只不由惊的长大了嘴巴,开口道:“母亲可是说真的?母亲……” 沈清蓉的话还没说完,小谢氏便伸手抚摸着沈清蓉瘦削的手背,笑着道:“这种事情,难道还会有假不成?方才大夫也来瞧过了,此刻余妈妈正带着大夫去回老太太了,只怕一会儿老太太就要收回成命,让我在府上好好养胎了。” 小谢氏对这事情倒是很有成算,老太太虽然不是大老爷的生母,但是她在明面上从来也没偏心过哪一房。子嗣延绵这是好事情,老太太必然也高兴,只怕看在大老爷的面上,小谢氏这回也是走不了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正端着茶盏,询问跪在地上的那几个沈清蓉房里的丫鬟。 白露额头上还带着伤,垂眸敛目,看着就一幅老实样子。当年还是从老太太福雅居出去的人,她如何不知道。 “二姑娘这次私作主张去拜见老王妃,听说是丫鬟给她出的主意,我倒要问问看,哪个丫鬟这等托大,连主子的主也敢做了?老王妃是什么人?也是二姑娘说见就能见的吗?” 冬雪此时也跪在下头,早已经吓的魂不附体,只咬着唇瓣假装镇定,握着拳头不敢抬头。 老太太淡淡扫了一眼,从个人的神情中,已是看出几分端倪,故意问白露道:“一定是你吧?你在二姑娘身边服侍最久,必定是你说了,二姑娘才会去干那番蠢事的!” 白露听老太太这么说,虽然委屈,可转念一想,若不是那两日她不在跟前好好服侍着沈清蓉,没能跟她分析这事情的轻重缓急,没准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因此还当真觉得自己有过错,只低着头道:“请老太太责罚,是……是奴婢的错。” 第174章 发落 那冬雪听见白露认了错,只暗暗的舒了一口气,正觉得自己又回魂了,忽然听一旁的含烟开口道:“老太太明鉴,这事情和白露姐姐可没什么相干的,那两日她正伤着,并没有在姑娘跟前服侍,姑娘跟前都是冬雪服侍的,若说白露姐姐有错,顶多就是一个服侍不周,断然不至于在姑娘跟前说什么不该说的。” 老太太心里早已经跟明镜一样的,白露是以前从福雅居出去的,什么品性她自然知道。含烟又是家里的老人宋妈妈家的孙女,虽说宋妈妈年纪大了,已经回庄子上荣养去了,可他们一家人都老实忠厚,必不是那种会说三道四的人。倒是跪在一旁的冬雪,进来的时候就束手束脚的,一双吊梢眼左右转来转去的,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样子。 方才老太太故意把事情推到白露的身上,她非但不像含烟一样着急,反倒松了一口气,可见在沈清蓉跟前乱出主意的必定就是她了。 冬雪听见含烟这样说,心下又着急了起来,这含烟本是比她晚去沈清蓉跟前的,就是因为和白露要好,因此反倒比自己先升了一等,惹得那些小丫头对她也一口一个姐姐,冬雪心中对她的怨气也不是这一日两日的。 “含烟这样说,奴婢却不懂是什么意思了,那几日白露姐姐虽然不曾服侍,但你和我是一起服侍的姑娘,那些话分明不是我说的,难道是你说的不成?”冬雪扭着头看向含烟,稍稍按住心中的紧张。 那含烟闻言,顿时涨红了脸颊,分辨道:“我虽有在跟前服侍,可也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姑娘跟前守着,难保有你一个人服侍的时候,你若是跟姑娘说了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冬雪听她这样说,反倒反问起她来:“那你也有跟姑娘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见那些话就是你说的!” 含烟本就老实直率,被冬雪这般污蔑,早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分辨,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老太太看到这里,已全然没有了问下去的心情,只开口道:“我这福雅居,还轮不到你们在这边胡闹。二姑娘犯了错,如今已被禁足了,我找你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是打算继续回去服侍二姑娘呢?还是往别处去?横竖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也都可以放出去了,我也不拘着你们了。” 白露虽然对沈清蓉有些怨恨,可毕竟服侍了那么多年,饮食起居也只有自己最清楚沈清蓉的喜好,若是自己不在跟前,只怕沈清蓉越发吃不好睡不好的。于是便开口道:“奴婢还是想服侍二姑娘去,等什么时候二姑娘出阁了,老太太在赏奴婢出去也不迟。”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着实对着白露赞赏了一番,只开口道:“那你就回幽芳阁去吧,你们两个呢?” 含烟正伤心,猛地听说白露仍要回去,也擦了擦眼泪道:“奴婢跟白露姐姐一起回去,眼下二姑娘肯定伤心,奴婢也不忍心这个时候离她而去。” 老太太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又转头对冬雪道:“那你呢?你也要跟着她们一起回去吗?” 其实老太太心里还正琢磨着问题,若是冬雪说也要跟着回去,倒是不好办了,这样的丫鬟,如何也不能再留在沈清蓉的跟前的,没得只会越发教唆的沈清蓉心术不正起来。 冬雪原立马就想开口说不回去的,可看见白露和含烟都说要回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暗暗骂她们两个没眼色,这样好的机会竟不好好的抓住,如今大房一看就是不成气候的,这要是能跳出来,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奴婢听老太太的,老太太让奴婢回去,奴婢就回去,若是老太太想让奴婢去别处,那也使得。”冬雪自以为在丫鬟中她自己也算长得出众的,因此心中便梦想若是老太太让她去服侍沈伯韬,那她就是真的走了狗屎运了。她正想的高兴,谁知老太太忽然开口道:“那感情好,我这福雅居的茅厕还缺一个洗扫的人,以后你就打扫茅厕去吧!” 冬雪闻言,只愣了好半天,一时竟想不起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那边含烟听了,倒是有几分得意,只笑着打趣她道:“含烟姐姐,还不快谢谢老太太,能在福雅居当差,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白露听含烟说的酸不拉几的,急忙就拉了拉她的袖子,含烟这才想起来老太太还在跟前呢,急忙就噤声了。那边老太太反倒跟着开口道:“含烟说的对,能在我这福雅居当差,可是求都求不来,怎么你不谢恩吗?” 冬雪这时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后背早已经汗湿了,只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太太,咬唇磕头道:“老太太开恩,老太太开恩啊!” 老太太缓缓抬了抬手,一旁的丫鬟将她从靠背椅上扶了起来,老太太往里头走了两步,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冬雪道:“要么领四十板子,卖出去,要么在在福雅居扫茅房,你自己选一个!” 此话一出,冬雪顿时就僵在了当场。四十板子,那可是要打死人的,到时候再卖出去,分明就是连命都已经没了,如何能受得了?冬雪的身子渐渐颤抖了起来,只咬着唇瓣,朝着老太太进去的地方磕了一个头,继续道:“谢……谢老太太恩典。” 一时间如意送了老太太往里间休息,从里头出来,看见白露含烟等还跪着,便开口道:“你们回去吧,老太太如今还派绿枝替了冬雪的位置,其余的只和以前一样罢了。” 如意说完,冷冷的瞥了一眼冬雪,对门口候着的两个小丫鬟道:“你们把她送去茅房,以后茅房就让她一个人打扫。” 小丫鬟们领命,从门外又喊了壮士的婆子,将早已经浑身瘫软的绿枝给托去了门外。 一时间福雅居里头倒是安静了几分,老太太靠在软榻上喝了一口茶,正打算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却见门外小丫鬟进来回话道:“余妈妈带着大夫过来回话来了。” 如意听了,只亲自走到了门口,奇怪道:“带大夫来回什么话?直接开了药送出去不就成了,老太太也没让她过来回话呀?” 这时候在门外候着的余妈妈上前开口道:“如意姑娘,麻烦你和老太太说一声,我有事要禀。” 如意便道:“老太太刚歇下,有什么话你一会儿再来吧?” 余妈妈便蹙眉道:“奴婢也想一会儿再来,可这大夫要走人,我也没办法,原是这大夫进来给大太太看诊,结果……结果诊出了喜脉来了!” 如意一听,顿时也下了一跳,老太太方处置了大太太,大太太就有了身孕,这倒是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正这时候,只听见老太太半带着点疲倦的声音,往外头道:“如意,什么人在外头嘀嘀咕咕的,有话进来说!” 如意闻言,只得往房里去,凑到老太太耳边,将方才余妈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听了,只不怒反笑,眼神却是冷冷的:“行了,你出去告诉余妈妈,说我知道了。大太太去庄子上的事情,暂且不提,让她多找几个人手,好好服侍大太太养胎,平常就不用在府中走动了。” 如意只点了点头,正要去传话,又问:“老太太,那大夫还在门外呢,要不要先问问大夫再说?” 老太太只摇摇头道:“这又什么好问的,喜脉容易摸得很,连平常学徒只怕也不会看错的,跟何况是熟识的大夫,赏他一吊钱,让他回去吧!” 如意见老太太这么说,便点头应了,只去外头传了话。那余妈妈见老太太果然收回了成命,不让大太太去庄子上了,也松了一口气,少不得去了大太太那边,还有一番赏赐。 如意进门,见老太太蹙着眉头,便知道她心里应是不受用的,只笑着道:“虽说大老爷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可老太太却是疼大老爷的紧,大太太这几年没少做下糊涂事儿,如今又累得二姑娘这样,原本受些罚也是应该的。”如意说完这些,只又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如今也好,大太太有了身孕,必定心思就在自己身上了,二姑娘又是聪明人,想必过一阵子,就能明白老太太的这一份苦心了。” 老太太如今却是对沈清蓉和小谢氏失望至极,只摇头道:“只怕未必,二姑娘的心性太高了,我如今做什么,在她看来那都是偏心的。” 如意见老太太还是皱眉不展,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便笑着道:“老太太这忙了一中午了,也该乏了,不如好好的歇一会儿,奴婢吩咐厨房,去做几样老太太喜欢的点心过来,一会儿睡醒了稍微用一些,老太太中午都没用什么午膳,一会儿准要饿的。” 老太太见如意这样贴心,总也老怀安慰了一下,又想着自己的至亲孙女还不如个丫鬟听话,只无奈又叹了一口气。 第175章 退让 谢氏中午得知小谢氏要被送去庄子上,只高兴的午膳都多用了几口,正安安心心的等着婆子们来找她领了对牌派车,这样她也算是把小谢氏这个瘟神送走了。谁知谢氏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心里正觉无聊,便瞧见余妈妈过来了。 余妈妈知道谢氏和小谢氏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若是亲自去说小谢氏有了身孕,只怕谢氏没来由会发一同泻火下来,因此她并不敢直接上前,便只喊了门口一个小丫鬟到自己跟前来,凑到她耳边,把要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并嘱咐道:“我就不进去了,在外头走的满鞋的灰,没得弄脏了二太太的地方。” 那小丫鬟却不懂这里头的关节,以为只是传话,便点了点头,笑着挽了帘子,进去回话道:“回太太话,余妈妈说大太太有了身孕,老太太让她在府上好好养胎,不用往庄子上去了。” 此时谢氏手中正端着一个雨后天青的定窑茶盏,闻言手指微微一颤,那茶盏就应声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一旁的丫鬟只惊呼道:“太太,您没事吧?” 谢氏脸色铁青,咬着唇瓣,将手中的帕子几乎扯碎了,只咬着牙道:“竟还有这回事情,那大夫呢?那大夫还在吗?” 那小丫鬟早已经被吓了一跳,见谢氏问话,忙匆匆转身到门口,问余妈妈道:“那大夫还在吗?” 余妈妈方才早已经听见了里头茶盏碎裂的声音,只吓的缩了缩脖子,此时见小丫鬟这样慌张,知道必定是谢氏生气了,只点头道:“大夫还在呢,老太太让赏大夫一吊银子,等着从二太太这边支取呢!” 小丫鬟便把她的话又传给了谢氏。谢氏气的嘴唇都抖动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喜鹊,你去那了银子给余妈妈!让她好好谢谢那大夫。”谢氏原本是打算把那个大夫喊进来问一问的,可转念一想,小谢氏怀孕,她问个什么?这万一以后小谢氏有个什么胎像不稳,岂不都是自己的不是了? 谢氏想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便也不想问了,只心中还觉得郁闷难纾,气得把另外一个茶盏也砸了。 丫鬟们站在一旁,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劝解,只能看着谢氏将那一通的泻火都发出来。喜鹊从外头进来,见地上又多了一堆碎片,只叹息道:“太太生气,也不必用这些死物出气,砸掉几个杯子也是不打紧的,只是到时候被外头人听见了,又要乱说话了。” 谢氏如何不知道这话的道理,可她方才实在是忍不住。谢氏叹了一口气,使了一个眼色把房里的小丫鬟们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样的运气,明明已是木已成舟的事了,却还能凭空变出一个肚子来?” 喜鹊也被谢氏这话给逗笑了,只开口道:“太太这话说的,这如何能凭空变出来?” 谢氏想想,也忍俊不禁了起来,不过只一瞬,又皱起了眉头来,想起沈清薇如今在别院住着,自己连个商量事儿的人都没有,心里便觉得越发郁闷了几分。 喜鹊见谢氏这般,便开口道:“这几日家中事务也不多,太太若是想姑娘了,大可以明儿抽空往别院去一趟,早上去,下午回来,也耽误不了什么,又可以看看姑娘这几日好不好,最终要的,也能把二姑娘的事情打探清楚些。” 这话正合了谢氏的意思,一时间倒是喜上眉梢,又想起中午给自己送了龙井虾仁的林氏,便吩咐道:“你派人去问问三太太,就说我明儿要去别院,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去。” 林氏本就在家中无事,听谢氏这么说,自然就答应了。晚间的时候又听说小谢氏有了身孕,就越发明白为什么谢氏急着要去别院去了。只怕是心中怒火难平,想要找人去述说一番呢! 却说沈清蓉那边,听说冬雪被老太太留在了福雅居打扫茅房,终究是一泄了心头只恨,又瞧见白露和含烟仍旧回来了,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愧疚,又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便蔫蔫的用了一些晚膳,早早的就谁去了。 晚上大老爷回来,小谢氏便偎依在他的怀中,动情道:“我们都十几年的夫妻了,我心中一直愧疚,只给你生下了一儿一女,如今好容易又有了一个,我就算死了,也对得起老爷了。” 自从小谢氏回来之后,大老爷也一直宿在方姨娘的房中,今日是听见小谢氏有了身孕才过来的,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有些动容,又想到小谢氏这一段日子在别院也算是收到了教训,便开口道:“老太太不是狠心的人,你这要强的性子在她跟前却何必使出来,二丫头再怎样也是她的亲孙女,国公府的嫡女,老太太不会亏待了她的,你若一味要去争那些争不到的,也没意思,白白得罪人,到时候老太太一去,这国公府一份家,我们就更落不到好处了。” 别看大老爷平常瞧着老实巴交的,这一番话却是说的很有道理,眼下老太太健在,只要不得罪她,将来分家的时候,总不至于太不像话,可若是这会子得罪了老太太,那他们大房到时候就真的是有的受了。 小谢氏被大老爷这样一提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蔫蔫问道:“那二丫头婚事,就由老太太做主了吗?” 大老爷只将小谢氏一搂,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让老太太做主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难道还指望着将来倚靠她不成,还是好好的把安哥儿教好,再把你这肚子里小的教得出息点,才是正道。再说了,当初大丫头的婚事也是老太太定的,如今也是够体面的,同样是亲孙女,老太太不会太偏颇的。” 大老爷对沈清蓉向来没那么喜欢,这倒是真的,因为沈清蓉出生的时候,上头还有个姐姐沈清芷,也是养在老太太跟前很招人喜欢的。再加上她是大老爷原配所出,因此老大爷对她也格外上心一些,所以对沈清蓉就一般了。 沈清芷前两年出阁,嫁给了承恩伯家嫡长子,虽然是个伯府,可将来那嫡长子是要继承爵位的,沈清芷妥妥的就是伯爵夫人,尊贵又体面。这门亲事当时就是老太太选的,大老爷很满意,因此料定了老太太定然也不会亏待沈清蓉的。 小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却还打鼓,沈清芷的亲事是好,可她是国公府的长女,虽然不是二房所出,到底比沈清蓉更尊贵些,她要是嫁得不好,反倒是让外头人小看了国公府,因此她能嫁得好,也有她的道理。 “大丫头是长女,自然尊贵些,我们二丫头却要次一些了,身份上也没有三丫头尊贵,说到底还是她命苦!” 大老爷这好话说了一堆,就指望着小谢氏能想开些,没想到小谢氏不但没想开,又絮絮叨叨了起来,顿时让大老爷又觉得无趣了几分,只拧着眉头道:“你既有了身孕,我在你这边睡也不方便,我还是去方姨娘那边去了吧。” 小谢氏闻言,只气的倒仰,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却也想不明白,只能委屈得看着大老爷重新披上了衣服离去。 第二日一早,谢氏和林氏特意起了个早,去老太太那边请了安,才开口道:“我和三太太打算去别院走一趟,两个孩子过去也有几天了,倒是有些念想。” 谢氏昨天听见小谢氏有了身孕,这一晚上都没睡踏实,这会子眼皮子还有些肿呢,又瞧见老太太似乎神情也是蔫蔫的,心下倒是畅快了几分,心道只怕老太太也不高兴着呢,只是看在大老爷的份上,倒也不得不如此了。 老太太听谢氏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道:“去看看也好,顺便我跟你说的那事情,你也问问三丫头,到底应该如何安排,你们也商量商量,回来再告诉我。我就不去了,一把老骨头,也经不得颠簸。” 林氏瞧见老太太没有什么精气神,便笑着道:“老太太就在家好好歇歇吧,等我看见了四丫头,就把她给抓回来,那骑马有什么意思的,还不如在家陪着老太太呢!” 老太太便笑着道:“那倒不必,如今姑娘家学骑马的多了去了,她想学就让她们学,只是当心着点,别磕着碰着是真。”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老太太又问带了什么她们喜欢吃的东西没有,谢氏只一一回了,老太太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关照道:“等你们今儿回来,再来我这边请安吧。” 林氏和谢氏出门,并没有瞧见小谢氏来请安,总算心里也受用一些,老太太虽然没让小谢氏去庄子里,到底还是禁了她足,不让她在国公府乱跑气人呢! 第176章 别院 一路上谢氏的脸色都很难看。也难怪谢氏脸色难看,一个和自己敌对了几十年的敌人在终于要倒台的时候,忽然又否极泰来了。真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造化了。 林氏看着谢氏这张不受用的脸,揣着笑道:“只怕老太太心里还不受用呢,二嫂子你瞧见了没有,老太太今儿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必定也是气急了。” 谢氏听了这话,是叹了一口气道:“那也没有办法,老太太虽然一言九鼎,可大太太怀得毕竟是大老爷的骨肉,就看在大老爷的份上,老太太也不能那她怎样了……”谢氏说完,只又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只可怜我家薇薇的名声都被那沈清蓉给带累了,我竟不知道这天下有她这样的蠢人。” 林氏见谢氏句句恶毒,心里听了倒是受用,便开口道:“不过眼下她们两人都被禁足了,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老太太也算是仁慈了。” 谢氏素来知道林氏笑面虎也一样的,什么狠话也不会说,便也不屑和她多说了,只开口道:“行了,婆子们东西也该准备好了,咱们正经往别院去吧!” 却说沈清薇昨儿又练了一日的骑马,如今已经敢在马背上稍微挥动起鞭子了。且她的骑术又是李煦亲自教的,两人耳鬓厮磨之下,这感情就越发深厚了几分。原本越好了今日还一同往马场去的,谁知道天亮的时候,就收到了京城那边的信儿,说是谢氏和林氏要过来。 沈清薇一时也不知道谢氏和林氏为什么要过来,只是细想想,大约应该和这几天的事情有关,但沈清薇却也没把这几天的事情说出去,难道真的只是谢氏托人来传话说的:几日不见,想念自己的紧? 沈清薇也无心去想这些,见沈清萱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便笑着道:“再不起来,太阳都要晒屁股了。一会儿你娘和我娘都要来,要是看见你睡到这个时候还不起,像什么样子?” 沈清萱前天没睡好,昨天在别院也没怎么补觉,因此晚上一早就睡了,可还是这样晚起来,这会子听沈清薇这么说,只惊得连忙开口道:“我娘真的要来吗?我头发都还没梳好呢!”沈清萱说着,只急忙喊了轻红道:“快进去帮我梳妆,我们早些打点好了,一会儿去迎娘和二伯娘!”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梳妆妥当,见沈清萱这样急急匆匆的样子,便笑着道:“你急什么,从京城过来哪里有这么快,横竖还早着呢!”沈清薇说完,又让丫鬟往外头带了口信,让沈伯韬的小厮去豫王府别院捎个口信,说她们今日不去马场了。 小厮去到豫王府别院的时候,李煦正在门口准备出门,瞧见沈伯韬身边的小厮,便亲自下马问道:“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便将今日谢氏和林氏要来的事情告诉了李煦,让他今日不必再等沈清薇了。李煦低眉,眉梢微微一动,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一旁的引泉,负手往里头去了。 豫王府别院,老王妃正无聊和几个丫鬟在一起做针线活。如今她年纪也大了,针线活也做的少了,只不过想到四月十九是李煦的生辰,便想着做一个腰封给他,让他随身带着,总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李煦进门,就瞧见老王妃正低头做针线,几个丫鬟见李煦去而复返,都起身行礼。老王妃见李煦回来了,也放下手中的针线,开口道:“怎么今不去了吗?往劝你你都不听,今也懒得劝了。” 今儿一早老王妃就传了胡太医进来,听他说李煦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了,她也就放心了。李煦之前犯病,主要是因为急怒攻心,这几日他和沈清薇你侬我侬的,有多少病只怕都已经好了。 “孩儿今日不去了,薇薇的母亲和三婶来了。” 老王妃听了这话,倒是动了动眉梢,她年轻时候是认识谢氏的,谢氏比自己小了五六岁,是一群姑娘中最跳脱的一个,性子又带着几分娇气,老王妃心里还纳闷,这样的谢氏是如何教出一个沉静高雅的沈清薇的。 老王妃抬起头,看见李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只勾唇道:“怎么,你想去?” 见自己儿子这般上心,老王妃都觉得有些无奈了,又想起自己和沈清薇之间终究还未正式见过,其实她心里也多有期待。只不过她如今身份在这边,要是自己上门,反倒落了下乘,想了想便开口道:“既然你想见她们,我这就下个帖子,让她们午后过来小坐就是了,如今又不比在京城,处处讲究。” 李煦心中欣喜,便故意道:“镇南王世子的密奏还未公布,母亲不如抽这个空,和国公夫人把这件事情给定了下来,到时候皇叔也没有办法,没准只能应了?” 老王妃原本心中一惊,心道这也是一个办法,待转头看见李煦脸上的神情时,才知道自己被他骗了,只佯怒道:“越发得寸进尺了,你是在让你老娘抗旨吗?” 李煦便垂眸笑了,又想起自己手上有刘铮写的战书,心里到底多了几分底气,只开口道:“母亲放心,这事情孩儿自己能搞定!” 老王妃略带狐疑的看着李煦,喃喃问道:“你能搞定?你到底能如何搞定?” 李煦只垂眸不语,那边老王妃也不问了,只喊了丫鬟过来,命人去外书房请了文墨先生写好一份拜帖,往卫国公府别院送去。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到了别院。谢氏昨夜没睡好,这一路上倒是瞌睡了不少,靠在车厢略略小憩了一会儿,只等马车挺稳了,丫鬟才把她喊醒了:“太太,别院到了。” 这时候早已经有人开门迎了出来,还有人只往里头奔进去,一边跑一边道:“二太太和三太太到了。” 沈伯韬和林渊已经在门口站着了,两人上前行过了礼数,林氏只笑着道:“还当你们出门了呢,怎么倒是都在。” 沈伯韬便笑着道:“方才三妹妹让人传了话,说母亲和三婶娘要来,故而今日就没去马场,先里头请吧。” 谢氏瞧见沈伯韬气色很好,比先前几日从场子里出来的时候竟好了很多,只笑着道:“我还担心你呢,如今瞧着竟然比家里好很多。” 沈伯韬便道:“在这边不用看书,自由散漫的,又有新鲜野味,吃的也多,都长肉了。” 几人闲聊了几句,就听见里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众人抬起头一看,之间沈清萱提着裙子,从里头蹦跳着就出来了。 “母亲,二伯娘!” 林氏见了,便笑道:“你慢些走,小心些!” 沈清萱听了这话,这才放慢了脚步,转头对着身后姗姗来迟的沈清薇道:“三姐姐快点。” 沈清薇虽然脸上看着也有几分急切,但脚步却还是不疾不徐的,听见沈清萱喊她,便笑着道:“还是你慢些吧!” 一时间两人已经迎到了门口,沈清薇同谢氏和林氏都见过了礼,开口道:“母亲,三婶娘,我们先去厅里喝茶歇歇吧!” 谢氏这一路上也被颠坏了,闻言便点了点头,一行人往正厅而去。 这正厅里头原本挂着的,就是崔翰的那一幅《岁寒三友》图,如今因送了人,所以沈清薇只让婆子重新挂上了一幅《富贵花开》,虽说看着很喜庆,可却不是沈晖喜欢的。 谢氏才步入正厅,便看出这画换过了,心里就又多了几分郁闷。一旁的林氏自然也是瞧了出来,不过她只当不知一样,还带着笑问道:“我记得这地方以前挂得不是这幅画,怎么最近反倒换了?这幅《富贵花开》看着倒是喜庆,不过和这里的陈设倒是有些不相配了。” 谢氏听了这话,这心头的火又多了几分。那边沈清薇瞧着林氏那淡淡的眉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清不清楚这事情,自然也不好开口道。倒是沈清萱听林氏这么说,只急忙道:“母亲,这边挂着的就是我说的那副《岁寒三友》啊!三姐姐拿去送人了!” 林氏闻言,只装作恍然大悟一样的哦了一声,随口道:“难怪呢!” 这时候几人也都落座了,沈伯韬和林渊喝了一杯茶便告辞了。他们两个男生自有他们的去处,一时间厅里就只剩下沈清薇和沈清萱母亲四人! 谢氏打发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只开口道:“老太太已经把二丫头做的那些蠢事都告诉了我,我今日来,一则是想来看看你,二则是想跟你商议商议,这事情只怕不能就这样揭过了,到底要上门请罪才行。” 沈清薇闻言,顿时有些奇怪,只惊讶的往沈清萱那边看了一眼,沈清萱这次却只做鸵鸟一样的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薇顿时也明白了几分,只开口道:“原本我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这几日不方便,还想着等过几日回去了,和母亲好好商议商议的呢。” 谢氏听闻,只开口道:“这如何能等,倘若将来老王妃将此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说了出去,那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岂不是都让你二姐姐丢尽了?” 第177章 初相见 沈清薇倒是没这么想,一来,她虽然觉得沈清蓉这事情确实可笑,但老王妃未必会跟她一个晚辈计较;二来,她如今和李煦这样的关系,让她也不好意思自己先开这个口。 沈清薇只垂下头,脸颊微微有些泛红。那边林氏见了,便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了,这事情确实是累得三丫头了,万一老王妃以为我们国公府的姑娘都是那般特性的,那该如何是好?” 林氏这话听着像是在劝慰,实则是火上焦油,谢氏一听,立马脑袋上又冒出火来,端在手中的茶盏都微微颤了起来。沈清薇便叹了一口气道:“母亲这时候着急也没用,还是先安下心好,好好的喝一口茶,昨儿大哥哥还猎了几只野鸡回来,一会儿让厨房做了炒野鸡来吃,可香呢!” 沈清萱听见这个,便想着昨天死了的兔子,顿时嘴巴一撅,鼻子酸酸又掉下眼泪来了。原来她昨天光顾着生气,却忘了把这事情一并给些进去,今天想了起来,就又伤心起来了。 林氏见沈清萱好好的竟然落下眼泪来,顿时就惊了,只急忙问道:“四丫头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起来,谁欺负你了不成?” 沈清薇料定是为了那兔子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便也没开口,只听沈清萱一边哭一边道:“昨儿大哥哥捉了一只小白兔回来,说是要给我和三姐姐养的,结果被二姐姐砸死了!” 林氏听闻只睁大了眼珠,吓了一跳道:“砸死了……她……她尽然?” 这着实让林氏和谢氏两个妇道人家都吓了一跳。 沈清薇便蹙眉道:“也……也许也不是故意砸死的,只是不巧而已。” 沈清萱这时候正伤心,听了沈清薇的话,便一口咬定道:“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看见我们有,她没有,所以她才把兔子砸死的!” 这话让林氏听了也有几分火气,谢氏便在一旁叹气道:“老太太只把她禁足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原本老太太是想把你们大伯娘撵去庄子上的,谁知道竟让她有了身孕,如今也不用去庄子上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只兀自琢磨,怪不得今儿谢氏和林氏匆匆忙忙的过来,没想到昨日在家中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只可惜她和沈清萱都不在,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再看看谢氏脸上的神色,分明就不像是开心的样子,也知道昨日没能把小谢氏送走,谢氏这会子只怕还憋着一肚子火呢! 其实沈清薇虽然看不上小谢氏和沈清蓉,却也没有谢氏那种非要把对方整倒了的念头,不过就是最后大家能桥归桥、路归路的,这样就很好了。她都是活过一世的人了,对这些恩怨仇恨比以前看的淡了很多。 “老太太既然让她们禁了足,想来她们也不好再惹事了,母亲只需多个心眼就好,让大伯母好好养胎,将来在生个弟弟妹妹下来,还是一桩功绩呢!” 谢氏听了这话,只嗤之以鼻道:“我才懒得搭理她们,眼下还得考虑如何把你二姐姐做的错事给补回来呢!” 沈清薇便锤头笑了笑,那边林氏只一个劲的安慰沈清萱,又哄着她等她回去让她多养两只兔子,沈清萱听了这才肯罢休。 谢氏瞧见沈清薇这两日精气神看着还好,倒是放心了一些,又问道:“你这骑马到底要学多久?如今为了这个学也不上,你是不打紧,已经有了六门功课的优秀,别带坏了你四妹妹!”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四妹妹更不打紧,这才头一年,还有两年时间可混着呢!” 林氏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又道:“老太太想你的紧,你这儿若是学好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她一个老人家在家呆着,也无聊的很。” 其实这几日沈清萱倒确实有些赖学了,主要还是因为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这才屁股才没接触两天马背,大腿根就已经疼的吃不消了,前一日的红肿还没消去,这两日看见马背还觉得心里有些发怵呢! 沈清萱便撇撇嘴道:“是我请了渊表哥过来,如今我自己反倒不学了,说出去……”沈清萱抬起头偷偷看了林氏一眼,林氏就明白了,只笑着道:“行了,一会儿我去跟你渊表哥说,让他不必管你了,自己在这边散心罢了,你呀,还是跟着我回国公府吧!” 沈清萱闻言只笑了起来,又偷偷看了沈清薇一眼,只听她道:“你回去吧,我们两个人都不在府上,确实也不像话,五妹妹最近功课繁重,只怕是没空陪着老太太的,你就当回去替我给老太太尽孝了。” 沈清萱便一个劲的点头,心里美滋滋的,一时间沈清薇便命丫鬟去张罗午膳,只说摆去漱玉轩吃去。 谢氏听了,又问道:“怎么住到漱玉轩来了?” 沈清薇也懒得解释,便随口道:“我觉得那地方清静,就住下了!” 林氏倒顿时就弄明白了,只笑着道:“只怕是你们来晚了,好地方都被你们二姐姐占去了吧!” 谢氏又恨不得开骂,这时候外头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回二太太、三太太,三姑娘、四姑娘,豫王府别院派了小厮过来,带着老王妃的帖子,说是请两位太太并两位姑娘午饭后去豫王府别院坐坐!” 谢氏闻言,只愣了片刻,就连沈清薇也愣了,心道莫不是方才请人去传话,倒是被老王妃知道了,便问道:“送帖子的人还在吗?” 那小丫鬟便道:“外头门房给了赏银,人已经走了。” 谢氏这时候才算反应过来,转头问林氏道:“这……我没听说吧,我们还没上门致歉呢,倒是老王妃先下了帖子来。”正说着,那小丫鬟已经将帖子程了上来,谢氏接过来,打开了一看,果真署名的是豫王妃,顿时越发觉得受宠若惊了起来,只又问沈清薇道:“这……这如何是好,我都没有带什么礼过来,如何能就这样空手前去?” 沈清薇这时候也觉得有些难办,只低眉想了想,开口道:“方才我看见母亲和三婶娘带了好些点心过来,老王妃和王爷来别院住,只怕厨子也没有全带过来,不如我们带几样平常外头不常见的糕点过去,也算意思意思了!”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心中却还是急得很,只是如今时间仓促,到底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便只点了点头道:“罢了,就听你的,幸而今日带了不少过来,都是平常你喜欢吃的,有枣泥山药糕、豌豆黄、藕粉桂花糖糕、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这些东西都是平常沈清薇在家里常吃的,自重生之后,她对甜食也比以前更偏爱了许多,因此国公府特意请了一个家传做糕点的师傅,口味竟比市面上糕糖铺子里卖得还好。 “这么说,每样挑几块就够了,况且老王妃也知道母亲和三婶娘偶尔过来,准备不周也是情有可原的。”沈清薇只笑着道。 谢氏听了这话,才算稍稍的放下一点心来,一行人去了漱玉轩,匆匆吃了午膳,沈清薇和沈清萱又在谢氏的申饬下各自换了一套衣裳。谢氏见沈清薇不过就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只开口道:“怎么不穿上回给你做的那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这粉色的如何衬人?” 沈清薇听了谢氏这话头直疼,那件桃红色的,不说颜色太鲜艳了,且一次也没穿过,她本就是来这边学骑马的,带那么多新衣服做什么? “那件在家里呢,并没有带过来!”其实沈清薇知道,她穿浅色的衣服才好看,只是谢氏什么都喜欢艳丽、喜庆,要是她这会子换一件素色的衣服,谢氏能急死过去,因此才挑了这件粉色的。 “你这丫头,好好的新衣服不穿,留着占箱子做什么!看我以后还给你做新衣服!”谢氏虽然这么说,待上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之后,还是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沈清萱也打扮齐全,穿着鹅黄绣葱绿柿蒂纹的妆花褙子,正衬得她肤色白如凝脂,一双杏眼顾盼神飞。 “还是你四妹妹穿的更鲜亮些!”谢氏只夸赞道。 沈清萱便笑着道:“三姐姐要穿的素雅才好看呢!我最不喜欢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人,要知道再好的衣服,若是没有好看的人陪着,那也只是一堆死物而已!” 林氏闻言,只忍不住笑着戳了戳沈清萱的脑门,嗔怪道:“你这一条条的,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越发的能说会道了,一会儿见了老王妃可要矜持着点,明白吗?咱可不能跟你二姐姐似的,竟做丢人的事情!” 沈清萱闻言,只吐了吐舌头,又扭头朝着沈清薇扮了一个鬼脸,笑着道:“母亲放心,我保证,一句话也不说,就乖乖坐着!” 谢氏听闻,只急忙道:“那也不成,若是老王妃问话,还是要规规矩矩答的!” 第178章 拜见 沈清薇见谢氏这一脸一本正经的模样,只笑着道:“母亲听她胡说呢!她要是能憋住一句话都不说,就怪了,她逗你呢!” 沈清萱闻言,便垂着脑袋,挑眉眨了眨眼皮道:“我可是说真的,不信一会儿三姐姐看着就成,再说了,我又没有什么好个老王妃说的,要说,也是三姐姐去说!” 沈清薇听了这话,顿时脸颊就红了起来,只咬唇假作生气瞪了沈清萱一眼,便不理她了。 一行人出了国公府别院,坐上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豫王府别院而去。 豫王府别院和卫国公府别院中间只隔开两座宅子,正门就在一条大马路上,不过片刻就到了。谢氏坐在马车中,心中还是有几分忐忑,早年她年纪轻未出阁的时候,就听过豫王妃的称号,那时候孙家老爷子正领着帝师的封号,正是如鱼得水的时候,这豫王妃的名声,可谓比如今的沈清薇还要响亮几分。 谢氏一向对这样的人有几分敬畏,便是以前在沈清薇跟前,都觉得自己抬不起头来,更何况是如今的豫王妃呢! 马车行过片刻,速度就慢了下来,外头小厮便开口道:“回二太太,豫王府别院到了。” 谢氏不自觉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下还有些紧张,只开口道:“那就停下吧!” 沈清薇这时候虽然也有些紧张,但瞧见谢氏已经这般,便深吸了一口气,将原本的几分忐忑给压了下去,毕竟她上次在豫王府别院的门口,还瞧见过老太妃一面,那样贵气端庄,看上去并不像不好相与的人。 正这时候,豫王府别院的大门也开了,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的老妈妈从里面出来,穿着宝蓝色杭绸褙子,扎着圆髻,上头还带着一根赤金祥云簪子,一张圆脸看着就带着几分喜气,人还没走近过来,话语倒是先传了来:“我们家老王妃知道今日国公府的两位夫人要来,特意让老奴一早就在门口候着了,两位夫人请。” 那人天生长着一张笑脸,一边说,一边只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沈清薇一眼,果见她出落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心中也暗暗欢喜。原来这人便是老王妃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周妈妈,还是李煦的奶母。 沈清薇虽然没听李煦提起过这人来,可见她谈吐老练,礼数周全,也知道她必定是老王妃跟前得用的妈妈,老王妃派她出来相迎,也算是很给国公府的面子了。也不知道沈清蓉上回过来,老王妃是如何见她的? 谢氏见这老妈妈如此体面,也知道必定是老王妃跟前得力的人,只陪笑道:“妈妈先请,仓促前来,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倒是今儿一早命厨房新做的几样糕点,拿了一些过来,给王妃尝尝鲜吧!” 那周妈妈闻言,只笑着道:“那感情好,我家老王妃正说呢,回来这些日子,也没吃到像样的京城糕点,以前她素来是喜欢这些的,后来去了东都,吃得就少了,夫人有心了。” 谢氏听了这话,还不喜上眉梢,沈清薇脸上也挂着笑,心道这老妈妈,真真是会说话的紧呢! 众人绕过了花园,顺着抄手游廊一直往前去,进了垂花门,才入正院。谢氏和林氏自然不敢随便张望,只刚进去,便瞧见那正厅的帘子一闪,两个俏生生的丫鬟已经迎了上来,见了周妈妈便道:“两位夫人可来了,老王妃方才还念着呢!”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兀自在想,也不知道李煦可在这厅中?沈清薇正想得有些入神,这时候帘子一闪,众人已经跟着进了内室,沈清薇抬起头来,才发现李煦并不在正厅,只是一旁里间的帘子却是下着的。沈清薇只不自觉就往那帘下扫了一眼,果然见一双银边薄底靴从那帘子下一闪而过。沈清薇的脸颊顿时就红了。 老王妃已经招待了她们坐下,她便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老王妃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看上去竟和谢氏差不多年岁一样,身上穿着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头上戴着同色的镶嵌蓝宝石的抹额,后面簪这五凤钗,看上去端庄秀丽,温婉中却不失威严。 倘若当年先太子没有去世,那如今母仪天下的该是这位。谢氏看了老王妃一眼,已觉得自己有些冒犯,连忙将头低了下来。又想到将来若是李煦当了太子,再成了皇帝,那老王妃必定也是会被封为太后的,眼前的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会是这大周最尊贵的女子。 “本宫一早就想去国公府拜见老太君了,只是王爷这几日身子抱恙,倒是走不开了。”老王妃一开口,声音虽然柔软,却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让谢氏和林氏听了,只觉得耳边清脆的很,便抬起头来笑道:“哪里敢劳动王妃大驾,倒是我们的不是,本该先拜见王妃才是。” 谢氏一时想起沈清蓉那事情,觉得又尴尬又不好意思,那小丫鬟闯下的货,为何自己要替她道歉,可若是不道歉,反倒觉得自己没了礼数。谢氏想到这儿,还觉得憋气的很。沈清薇日和不知道谢氏的脾气,见她脸色都尴尬了几分,便小声道:“前几日晚辈托人送给王妃的那画,王妃可曾喜欢?” 老王妃自是喜欢那副画的,早已经命人挂在了自己卧房的偏厅里头,这时候听沈清薇提起,便笑着道:“喜欢倒是喜欢,只是唯恐夺人所爱了,索性王府里头还有几幅崔翰的作品,回头让王爷选几幅给国公爷瞧瞧!”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扑哧笑了起来,略略掩嘴,带着几分俏皮道:“那可不好,若是被父亲瞧见了,那些画可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老王妃闻言,反倒又心疼沈清薇几分,竟然将国公爷这么喜欢的画都拿了来送给自己,可见她是真孝顺。 一旁的谢氏见沈清薇和老王妃聊了起来,自己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便笑着道:“王妃快别这么说了,国公爷虽然喜好这些,却也并不痴迷,况且他好成人之美,如今知道那画给了王妃,定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王妃方才见谢氏拘谨,还只当这个以前活泼的很的平宁侯府嫡女改了性子,如今见她这样,倒是和十几年前无异,便也高高兴兴的闲聊了起来。 沈清薇却因为知道李煦在那帘子里面,只说了几句,便不多言了。 好在沈清萱是个热闹的,老王妃想起了以前年轻时候在琅嬛书院的那些事情,便让沈清萱说说如今的书院,沈清萱便把这一年多来的事情挑着好玩的,都说给了老王妃听,其中自是包含了去年去九安山上作诗的事情。 这事情李煦跟老王妃也提过,还说当初就是这个时候,便觉得此生除了沈清薇,再没有人能入自己的眼了。沈清薇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想起那日李煦牵着自己的手一起登到山顶,还觉得有些面红耳赤。 “那次攀山可倒霉了,我和儿姐姐两人都摔了一跤,我还好,还能动弹动弹,二姐姐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整个月,那时候王爷还给我们送药来着,大家都猜不中是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王爷给我们送药,也不过就是看在了三姐姐的面儿上。”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就越发红了,只悄悄拉着沈清萱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只有谢氏一脸高兴,想起那时候小谢氏还当是沈清蓉得了李煦的另眼相看,在国公府颐指气使起来,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鄙夷的神色,正待自得,又想到这时候是在豫王府别院,便生生的把那股子高兴劲儿给忍住了。 老王妃寻常一个人习惯了,且又住在东都,并没有什么熟悉人家的晚辈来与她闲聊,便是有上门的,也没几个和沈清萱一样能说会道的,因此只被她逗得笑个不停,对着林氏连连夸赞道:“四姑娘当真是个可人儿。” 林氏素来知道沈清萱在逗人开心这上头是有些天赋的,便也笑着道:“她就是这样,一张嘴再会说不过,只是心眼儿太直了,终还是年纪小,不懂事的很。” 老王妃听林氏这么说,也能想出几分来,沈清薇是不用说,国公府嫡女的派头十足,谈吐举止、言行举动,一丝儿的破绽也找不出来,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还救过亲弟弟,必定对几个弟妹都是相当好的。可那沈清蓉看着就一股子小家子气,削尖的下巴没得让人觉得有些刻薄,那眉毛一皱还能褶出个三角眼来,看着就是一个极有心计的,只怕沈清萱这样的,得吃她不少亏呢! 老王妃笑着道:“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本宫瞧着,四姑娘将来必定是个有福的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微微一笑,可不是,将来沈清萱嫁给了谢玉,郎情妾意,真不知羡煞多少人! 第179章 致歉 几个人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聊了多久,谢氏还是没提起沈清蓉那件事情来,可她心里清楚,若不趁着这次先言语上稍微致些歉意,只怕等回去这事情禀报了老太太,老太太又要数落自己了。 谢氏想想只觉得憋气,一旁的林氏又只是陪客,说到底这国公府的事情,总归是要她自己出面的。谢氏只咬了咬牙,低声开口道:“上回二姑娘那事情,实在是……实在是我们府上管教不严,弄出这样的笑话来,老太太昨儿知道了,气得饭都吃不下,只叫我亲自跑一趟,来别院把这事情问清楚了,故而今日才一早赶了过来!” 老王妃闻言,觉得谢氏讲的道理也通,便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姑娘家自己住在别院,没有大人在身边管教着,被丫鬟们串掇着做出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也是有的。” 谢氏一听老王妃这话,倒是并没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恨,只开口道:“可不就是这样,昨儿老太太就把二姑娘身边的丫鬟都发落了。”谢氏说到这里,只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家那个二姑娘啊……说起来……” 谢氏正欲往下说,却被沈清薇拦了下来,只开口道:“二姐姐耳根软,难免听信了她房里的那几个丫鬟,那些丫鬟又是没什么眼力见的,也不懂规矩,二姐姐一时糊涂就做了这样的错事,平常老太太、太太们也经常提点二姐姐,这次大约是她真的……真的有些……有些过分了。” 沈清薇和沈清蓉同为国公府的姑娘,谢氏在若是在老王妃面前一味说沈清蓉的不好,反倒是让人看轻了。谢氏也不过沈清蓉的婶母,有些话她说出来,其实也是不可信的。若是老王妃信了,那损了沈清蓉的名声,对自己也没好处,若是老王妃不信,还显得谢氏没有国公夫人的气度,趁着机会败坏沈清蓉的名声,虽然她的名声似乎也不用谢氏来败坏了。 但沈清薇这样一说,老王妃顿时就明白了几分。李煦这般优秀,又喜欢沈清薇,她家中别的姐妹也有这样的心思是难免的。老王妃其实也想了几日,并没想通沈清薇缘何要为了一个丫鬟的伤,来王府别院求一个太医诊治。如今听沈清薇这么说,顿时就明白了。那沈清蓉可真是大胆,尽然想这样的法子,真是可气有可笑。 老王妃淡笑不语,脸上早已经明白了几分。林氏瞧着谢氏仍旧有些茫然的脸色,嘴角浅浅一笑,忍不住往沈清萱那边看了一眼,见沈清萱也是一个模样,又忍不住拧了拧眉头。这沈清萱要是有沈清薇半分聪明,她也就不用操心了。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了。 沈清薇跟着谢氏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忍不住往那帘内扫了一眼,见里头静悄悄的,便垂下眉宇,低头往外面去了。 过了片刻,周妈妈送了她们归来,只回道:“回王妃,人已经送走了。” 老王妃闻言,点了点头,便瞧见里面帘子一闪,李煦就从房里走了出来。 丫鬟收拾了厅中的茶盏,又为他上了一盏茶来,李煦端坐在那边喝茶,眉宇中透出点点的微笑来。 “就这么隔着帘子看一会儿,也这么高兴吗?” 李煦闻言,嘴角又勾起一丝弧度来,放下茶盏开口道:“母妃又取笑我了,也不是高兴,就是想着母妃喜欢她,心里便欢喜了。” 老王妃听了这话,只假作不屑道:“我什么时候喜欢她来了?不过也寻常,她家那个四姑娘倒是个妙人儿,说话又讨喜,我更喜欢她。” 李煦只抿着嘴听老王妃说完,也只佯装蹙眉,将嘴绷得紧紧道:“原来母妃竟不喜欢她吗?那看来是孩儿会错意思了。” 老王妃见他这般,也不与他玩笑了,只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她是个好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既懂得挽回颜面,又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再没有开口说她二姐姐半句不是,又说老太太、太太们各种提点,那就说明她们国公府家教甚严,门风严谨,所以必定是下面丫鬟们的不是。也难为她,处处能想得到,面面周全。” 李煦听了这话,也只觉得心中熨帖的很,其实再他看来,沈清薇未必是那种在琐事上面面俱到的人,她素来心高气傲的,哪里耐烦周旋这些事情,能做到这一份上,无非也是为了自己罢了。 李煦越想,心中就越发多了几分感动,只忽然就站了起来,在老王妃面前撩袍跪下,抬起头一字一句道:“母妃,此生孩儿是非她不娶的,还请母妃成全,至于皇叔那边,孩儿会自己想办法的!” 老王妃见他眸色这般坚定,也知道必定改不了他的注意,心中虽是有些叹息,又喜他这性子与先太子如出一辙,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笑着道:“我也随你了,过几回京,再向皇后娘娘打探打探,此事可还有回环的余地。” 李煦这几日揣摩了圣意,刘铮请旨求娶沈清薇,皇帝一直未下明诏,大约是想着等着三月十八千秋节的时候下诏,这样镇南王世子进贡寿礼,皇帝亲口赐婚,尽显朝廷和镇南王府两厢和睦之意,简直是一箭双雕。 因此李煦和刘铮的比试在三月十二,只要在千秋节前有了胜负,那大约可以挽回千秋节上的赐婚。 “多谢母妃费心,母妃倒也不必担忧,只问一下皇后娘娘,皇叔打算赐婚的日子,是不是三月十八?另外……此事事关重大,沈三姑娘是卫国公掌上明珠,若是皇叔要赐婚,得需先问一下卫国公的意思,若是为了一个镇南王,得罪了一位朝廷肱骨之臣,还要请皇叔自己思量了。” 老王妃闻言,只不觉就放下了茶盏,静静思考了片刻。卫国公确实不同于别人,虽说他也是这几年才受到了皇帝的提拔,可将来也是前途无量的。若是让他用自己的亲女换将来的仕途,只怕他并不愿意。 “你说的极对,这些我倒是没想到,你既早已经想到这些,为何不亲自对你的皇叔说明?” “孩儿如今的处境立场,当如何说?只怕说什么,皇叔都以为孩儿只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 老王妃皱了皱眉头,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只开口道:“此事还要皇后娘娘相劝,方能有效。” 谢氏等一行回了卫国公府别院,才进门谢氏便开口问沈清薇道:“我方才还想多数落你二姐姐几句,你怎么反倒拦住了我?老王妃真是一个有气度的,言谈话语中居然没有对她有几分贬低,真是叫人想不通呢!” 林氏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谢氏糊涂,若不是沈清薇方才拦住了她,只怕她这卫国公夫人才遭人鄙视呢! “老王妃没有看轻二姐姐,那是她有涵养,再说了,就算她看轻了二姐姐,对我们也没有什么溢出,反倒觉得是老太太、太太们家教不严,倒是你们的错了。如今既这样,不是最好,改日母亲回了老太太,只说老王妃并没有为此事太动气,到时候在选上几样礼送过去,这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什么?这事情就揭过去了?”谢氏这时候只觉得太便宜的沈清蓉,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听沈清薇这么说,还觉得很是憋屈! 一旁的沈清萱倒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只眨眼笑道:“二婶娘怎么还没想明白呢!二姐姐犯了错,可她如今被老太太禁足了,又不能亲自去道歉,还不是要让二婶娘道歉去,二婶娘难道愿意为了二姐姐,上门道好几次的歉不成?” 沈清薇见沈清萱都把道理跟谢氏说明白了,便也没继续说。谢氏一边走,一边想,果然就茅塞顿开了起来,只气呼呼道:“真是便宜了那小蹄子,累得我反倒里外不是人!” 林氏见谢氏终于也想明白了,只在一旁笑道:“二嫂是国公府的掌家人,自然是能者多劳的!” 谢氏居然没听出林氏话语中红的几分讥诮,还只当她是真心夸赞自己,只笑着道:“什么能者多老,不过就是多背了几个黑窝而已,真是苦不堪言呢!” 沈清薇听了谢氏这话,只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人在厅中略略休息了片刻,见天色越发暗了,倒是要下雨一样,林氏一心想着带沈清萱回去,正巧衣物又没收拾好,便开口道:“今日去王府别院也耽搁了,不如让人回去捎个口信,就说我们明儿一早回去吧,也省得万一路上遇了大雨,反倒不方便起来。” 谢氏听着觉得有理,便让丫鬟婆子又去把怡月轩收拾了一番,自己在怡月轩讲究一下,沈清薇便也跟着谢氏住到了怡月轩去。 第180章 媳妇 晚上用过了晚膳,谢氏洗漱过后,躺在房中的软榻上小憩。沈清薇穿着随常的月白色缠枝纹绵绸中衣,披着一头的长发往房里来。她方才在门外想了半日,想着要不要把南镇王世子刘铮的事情告诉谢氏,可一想到谢氏平常那沉不住气的脾气,便只好把这些事情给咽了下去。 谢氏瞧见沈清薇进来,巴掌大白皙的脸颊,一双柳叶眉似乎还微微带着几分愁容,没来由就觉得心疼了几分,只朝着她伸出手去,拉着她坐到自己的塌前来,小声问道:“薇薇似乎看着心情不好,这是怎么了?” 沈清薇便低下头道:“没有心情不好,只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谢氏闻言,便想起她和李煦的婚事终究还是没定下来。虽然今儿瞧着老王妃对她很是满意,可到底没个准话,让女孩儿怎么好放心呢! “我心里也纳闷呢,这事情竟一点儿进展也没有,你还记的之前老太太进宫找老太妃那一回吧?老太妃病了,却也没有见着。” 沈清薇当时确实知道这件事情,听说老太妃病了,心中还有几分挂念,可如今想一想,只怕那病应是心病来着。老太妃一定是不知道怎么和老太太说那件事情,所以只好无奈装病了。 “母亲也没费神想这些了,横竖走一步算一步,凡事命中大约都是有定数的。”沈清薇只出神的想着,李煦都逃过一劫了,若还没有一个好结果,那这世上的事情,她就就算多活了一回,却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谢氏瞧着沈清薇这样子,心里又心疼几分,只开口道:“你以前看着冷冷淡淡的样子,一心只想着念书、功课,却何尝有这些心烦的事情,如今你心思不在功课上头,我原先也觉得是极好的,可见你反倒多了愁容,心中却也不忍心。你放心,你父亲在朝中也算说的上话,既然豫王殿下都在我们家说过那样的话了,这事情必定是妥当的,你只当好事多磨吧!” 谢氏这几句话倒是说的妥帖,沈清薇虽然知道她不明白这其中隐情,但听了也觉得舒心不少,便笑着道:“母亲快睡吧,明儿一早还启程要走呢!要是回去晚了,老太太又要盼着了!” 漱玉轩中,林氏也正和沈清萱准备就寝,林氏替沈清萱除去了头发上的簪环,梳理整齐,看着女儿出落的越发好了,心中也越发安慰了下来。原本这难得的机会让林渊和沈清萱单独相处相处,可一想到骑马毕竟是件危险事儿,林氏又舍不得了。 “明儿你回去之后,记得不要再给你二姐姐说情了。”林氏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沈清萱太实诚了,弄不好去看沈清蓉一眼之后,又被她的眼泪给感动了,脑子一热又跑去跟老太太说情。 沈清萱这几天也算是彻底认清了沈清蓉的为人,只咬着唇瓣道:“母亲放心,二姐姐那样的为人,我这时候若是还分不清个好歹,我也算白活了。况且……况且她还把大哥哥送给我的兔子砸死了。” 林氏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几分,看来沈清萱这次是真的要和沈清蓉划清界限了。 “你能明白就好,你二姐姐看着柔弱可欺,可她心里厉害着呢,你哪里是她的对手。”林氏今儿去了一趟豫王府别院,倒叫她看出一些端倪来,只接着道:“你二姐姐这一回,虽然私自去拜见老王妃多有失礼之处,可她错得最离谱的地方,就是用一幅赝品去送人,这暴露了她不学无术的本性,更让老王妃觉得自己被玷辱了。可是你想想看……假设当二姐姐拿的画是真迹,而老王妃却又真好喜欢,这事情可就大不相同了。” 沈清萱低眉想着林氏的话,略略抬起头来,往向林氏的眸光,心中还有几分不解。 林氏看她还没能想得通透,便提点道:“若是老王妃觉得她是真心孝顺,又送了这样的厚礼,必定高看她几分,连冒犯之罪也免了,没准还会在人前夸她几句,说她体恤下人,到时候她可比你三姐姐在老王妃跟前露脸了,你懂了吗?” 沈清萱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只红着脸颊道:“原来家里丫鬟们传得那些话都是真的,二姐姐果真要和三姐姐抢豫王殿下,这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不是?人贵有自知之明,知足才能长乐,这才是道理。为什么你二婶娘和三姐姐能住在怡月轩,而我们就应该住在漱玉轩,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沈清萱闻言,只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明白,我还明白,如今国公府还是老太太说了算,所以我明儿要回去好好服侍老太太!” 林氏见沈清萱这样,倒是又透出几分古灵精怪来,一时也忍不住摇头,只希望沈清萱能真的明白,那才好呢!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便送了谢氏、林氏和沈清萱回去。沈伯韬和林渊也一同在门口送行。 林氏见了林渊便开口道:“你四表妹,我就先带回去了,你再好好玩几日,等放了榜再回去也不迟的。” 林渊便笑着道:“我和伯韬表兄过几日也回去,这两天倒是玩得尽兴,还想再留几日。” 谢氏便一味的嘱咐沈伯韬道:“你要看着你三妹妹,千万不要让她任着自己的性子,知道吗?” 沈清薇来到现在,沈伯韬都没指导她一次骑马的技术,有李煦在,他这个亲哥哥早就靠边站了,哪里还能轮上他的?不过谢氏既然这样吩咐了,他便从善如流的应了,只笑着道:“母亲要是有本事,就把三妹妹也一并带回去得了,何必嘱咐我。” 谢氏听了,直嗔怪道:“她要是能听我的,我还指望你做什么,反正你看好了她,她要是伤了一根汗毛,仔细你的皮!” 沈伯韬便笑着道:“母亲就是偏心,可见我的皮还不如三妹妹的一根汗毛!” 众人闻言,只哈哈笑了起来,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你快回去吧,老太太该念着了!” 谢氏便叹了一口气,跟着林氏和沈清萱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出不久,就见李煦骑着马也过来了,众人打点了一下,还往东郊马场去了。 “我母妃今日也回京了。”李煦和沈清薇并辔而行,两人一边悠闲的骑着马,一边闲聊道。 “老王妃回京了?她如何放心你一人在这边呢?”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儿媳妇在这边呢!”李煦戏谑的开头,扭头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脸颊上早已经红成了一片,只觉得心中无限欢喜,不由自主就伸手握住了沈清薇的手。 两人手拉手骑着马,徜徉在青草萋萋的马场上,心情自是无限好的。 “堂堂王爷,居然也是个登徒子,我今日才发现了呢!”沈清薇越说,声音就越低了下来,李煦索性一个翻身,坐到了她的马上,只伸手勾住了她的下颚,低下头去吻了上去。沈清薇轻呼了一声,还来不及看这四周是否有来人,便已经被李煦采撷而去了。 卫国公府,谢氏将昨日见老王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与了老太太听,林氏又从旁补充了两句,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道:“亏得老王妃有涵养,这样的事情竟不计较,若是一般的人,只怕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看轻了我们去!” 林氏闻言,便笑着道:“老太太放心,那王妃一看就不是那样的人,昨儿还夸四丫头聪明灵巧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高兴了起来,又见沈清萱回来了,只招手把她喊到了边上,笑着道:“哟喂,这才几日不见,我们四丫头越发出落的好了,难怪连王妃都夸你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眨了眨眼,往老太太怀中一歪,撒娇道:“老祖宗,孙女儿想你的紧,骑马也不学了,赶不及就回来陪着你呢!” 老太太便道:“我也想你,你一天不在家,这福雅居就冷清了起来,还是你在家的好。”老太太说着,只又叹了一口气,蹙起眉头道:“哎呀,过两年你要是也出阁了,我这老婆子可不得无聊死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顿时就红了起来,还想再说几句撒娇的话来,就听见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平宁侯府世子爷来了。” 谢氏如今只一心扑在李煦的身上,把谢玉也忘了几分,这时候听说谢玉来了,到底觉得有几分对他不住,只尴尬笑道:“难道是听说我们回来了,想着三丫头也必定跟着回来了,因此就过来了?” 这一阵子事情又忙,谢氏又不敢跟萧氏提沈清薇和李煦的事情,一来是怕萧氏不高兴,二来也是因为事情没定下来,万一有个变故,也好有谢玉这个替补,总不能现如今就把人给得罪了,将来连个退路也没有。 沈清萱听了这话,又想起谢玉对沈清薇那般无微不至,心里到底有几分酸溜溜的。 第181章 凑合 林氏见沈清萱脸色又变了些,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中到底有几分担忧。 说话间小丫鬟已经带着谢玉进来了,林氏抬起头来,果见谢玉一表人才,更比林渊多了几分儒雅贵气。沈清萱见了他,早已经低下头去,并不敢看他,倒是比以前竟像是生分了几分。但林氏知道,越发这样,只怕沈清萱对他就越发上心了几分。 “你今儿可来的不巧了,你三妹妹没跟着一起回来。”谢氏瞧见谢玉,自是还同以前一样热络,只拉着他坐。 谢玉见过了厅中众人,见谢氏这么说,虽然面颊一红,倒还是沉声道:“原不是来看三妹妹的,下个月初三正好是枚儿的生辰,又恰逢上巳节,家母让我过来请各位妹妹去别院一游,因此今日便过来请了。” 大周虽然算不上男女大防严谨,但平常若是男女私会,也是会被人说道的,只有上巳节这一日,方可毫无顾忌,专是给年轻男女相看之用,倘若这一天有看上的,隔几日让家中父母上门提亲的也不在话下。 谢枚今年十四,虽然还未到及笄之龄,却也要准备起来了,因此老太太听说是萧氏的主意,便也明白了几分,只问道:“都请了那些家的公子,倒是先说一说。” 谢玉便开口道:“都是一些故交家的,但凡已经定了亲的就没请了,只请了工部侍郎柳家的二公子、安国公府许家的三公子、另外还有刑部大理寺上卿陈家的四公子、还有翰林院曹大学士曹家长孙、户部侍郎黄大人家的大公子、锦阳侯范家的四公子……” 谢玉七七八八只说了不下十来个人,都是沈、谢两家这些年长来往的、根基深厚且又家风持正的人家,老太太听了也很高兴,便开口道:“年轻人就该在一起玩,我年轻时候也爱玩,现在年纪大了,也就懒怠得动了,到时候你只将我们家三个女孩儿一并带过去就好了,让她们也好好的玩一日。” 既然没有出明诏,那沈清薇和李煦这事情便也做不得数,这时候若是不出门见客了,反倒引人怀疑,还不如都叫上了才好。 谢玉便笑着道:“晚辈还请了豫王殿下。” 谢氏一听这话,脑子倒是转了一下,只抬眸看着谢玉,却见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度伤心难过的表情,哪里知道这谢玉前两日早已经伤心过了,如今虽然心中还有些难过,到底不能在长辈跟前表露出来,因此还像往日一般。 沈清萱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谢玉一眼,见他垂着眉宇,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一时便抿了抿嘴,也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见谢玉提起豫王来,心中也料想了一二分,大约这孩子也是知道了一些内情的,不然又为何无故提起,又想着谢玉素来谦和有礼,家教极好,若是真的能配了沈清萱,将来必定也是会好好疼爱的,况且谢家又在京城,林家远在江南,老太太实在舍不得这开心果一样的孙女远嫁了。 “四丫头,你送送你表哥。” 沈清萱冷不防听老太太这么说,只愣了一下,随即才站起来,朝着谢玉那边福了福身子。谢玉从不与她客气,又不知她的心思,反倒笑道:“不劳动四妹妹了,外头太阳怪大的。” 沈清萱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老太太便道:“去吧……” 沈清萱这才笑着对谢玉道:“老太太都不留你了,怎么你还想赖着不走呢?去我的听雪阁坐一坐吧,我又得了好茶了。” 谢玉一听有好茶,便也笑道:“既有好茶,那我必是非去不可的,说着两年便一同出去了。” 谢氏还没反应过来,林氏却已经看明白了,只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一时间心中又担忧了几分,可当着谢氏的面儿,她却也不好开口。 谢氏又和老太太聊了几句,两人商议着备什么样的礼,又想着什么时候亲自给老王妃下了帖子,再上门走一趟,一应事情均商议妥当了,谢氏这才起身告辞。 林氏却并没有走,只还安然的坐在一旁,见谢氏离去,便起身送了送,只等谢氏出了门,这才又回过头来,往老太太那边看过去。 老太太见林氏站着不走,也明白她的心思,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你想问什么,我心里清楚,早几年四丫头年纪小,我也不着急她的事情,如今大了,却也要留心起来了。” 林氏不敢忤逆老太太,只端端又坐了下来,开口道:“我何尝是不想让四丫头嫁得好一些,只是她性子这个样子,平常又没个算计,谢玉将来是要当平宁候爷的,她这样子如何能做得侯夫人?到还不如嫁去林家,当一个安安分分的二房媳妇,凡事都有上头的嫂嫂张罗,乐的清闲罢了。” “你这样想是对的,可是你再想想,你远嫁京城,和江南的爹娘几年才能见一次,岂不心酸,若是将来四丫头嫁去了江南,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入土之时,还能再见几面。况且她去了江南虽好,可若是不如意,身边两个知亲的人也没有,岂不是更委屈几分?” 林氏一听这话,倒是真的动容了几分,这些年她虽然嫁入了卫国公府,外头看着体面,也让林家在江南更体面了,可终究父母兄妹离得都远,因此林渊来京城赶考,她才这样百般的照料。 “渊哥儿若是这次能考上功名,兴许也就不回江南了,若能留在京城,那就最好不过了。”林氏想了想,还是自己的亲侄儿好,因此又开口说了两句。 老太太听了,越发摇头道:“不好不好……这就更要不得了。他在江南首富之家,必定是处处如意的,可如今若是在京城,将来要闯荡出一番事业来,这中间的艰辛却非常人能比,况且你也知道,但凡是祖上没有封荫的后生,要成就一番事业,更是难上加难,就说如今权倾朝野的卢首辅,当年也是外放过好几回的。到时候四丫头跟着他天南地北的走,岂不辛苦。再者,他又比不得一般科举上去的,考得乃是武将,以后但凡有个边祸,必定没有不出征的道理,你说说看这……” 老太太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可林氏也能猜得到了,林渊和谢玉比,确实各方面条件都差了一点,可那是自己的亲侄儿,她又如何舍得让他落空呢,因此便道:“那一年我回江南探亲,我嫂子跟我提起过这事情,我当时觉得极好,私下已是应了,不然的话,今年渊哥儿已经十八了,也不会还没娶亲,我倒是不知道如何跟嫂子开口了。” 老太太见林氏这样说,一时倒是也没了办法,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让林氏和娘家闹得不合,老太太便只拧眉想了想,开口道:“罢了,横竖四丫头还小呢,你那侄儿年纪却不小了,兴许你嫂子自己也等不及了要抱孙子,主动把这事情给忘了也未可知。” 林氏听了这话,心里倒确实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之前她嫂子来信的时候,只说等林渊这一科放榜,无论无何也是要把她们的婚事定下来的。还说等沈清萱一及笄,就要立马把婚事办了。这书信言谈之中,倒确实有那么几分等不及的意思了。 “若如此这般,自是最好的,我明儿写一份信过去,再瞧瞧问几句,看她怎么回吧!” 老太太见林氏这么说,也跟着点了点头,又道:“你也不可一味的只想着自己的意思,四丫头心里喜欢的才要紧,谢家这孩子,我们都是看着长大的,配四丫头,可没辱没了她!” 林氏自然知道老太太说的不假,况且方才老太太那一番游说,显然也已经让她稍稍动摇了几分,便起身道:“老太太说的是,四丫头的心思,也很重要。” 林氏从福雅居出来,走到听雪阁门口的时候,见几个小丫鬟在门口玩百索,只问道:“平宁侯世子爷走了吗?” 那两个小丫鬟忙听了下来,福身回道:“还没有走,跟着姑娘下棋呢,还夸姑娘棋艺长进了。” 林氏知道沈清萱虽然心中念着谢玉,却是一个循规守道的人,便也没进去,只吩咐道:“一会儿世子爷走了,你们过来回我一声。” 沈清萱其实并不爱下棋,只是见沈清薇、谢玉等人皆好此道,便也用心学了学。以前她是只会看的,如今棋艺却也好了几分,和谢玉勉强能下一个和局。 谢玉也惊道:“我只当三妹妹棋艺高超,你什么时候得了她的真传了?” 沈清萱被夸的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微微一笑,见丫鬟将里头的东西取了出来,便伸手接过了,递给谢玉道:“玉表哥,这是我送给你的。” 谢玉一看,竟是用络子夹上了几块异形的小和田玉在一起辫成的扇坠子,怪好看的,便收下了道:“好端端怎么送起我东西来了?” 沈清萱便低头小声道:“原是要在你下场子前送你,祝你金榜题名,结果没来得及做好,就迟了,不过幸而如今还没放榜,没准还有些希望呢!” 谢玉听了这话,自是喜欢,高高兴兴的就收了起来。 第182章 进宫 却说老王妃回了京城,又有孙家的几个姑嫂来拜见,只忙了两日,终是抽出了空来,往宫里去拜见萧皇后。 萧皇后身子骨向来不好,最近又诸事不顺,更添了一层心病。卢倩雪进宫后恩宠不断,连原来的燕苒也都被抛到了脑后,皇帝虽然也常来萧皇后的凤仪宫,却也知道她身子不好,总不与她亲热,因此两人的感情越发就生疏了几分。 这日见老王妃进宫,萧皇后勉强起了身,脸上憔悴不堪,老王妃见了,只越发心疼起她几分来,因问道:“才几日不见,怎么病又重了几分。” 其实老王妃将心比心,也能明白萧皇后心中的苦闷,若当初先太子没有死,自己只怕也是难逃这一日的,便开口道:“皇上正值盛年,膝下无子,必定是心急的,你也要多体谅才是。” 萧皇后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么多年来,皇帝的后宫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难不成宫里的女人竟没有一个是好的?况且……那次出游,皇帝受伤时候,是她陪在了身边,这么多年她不敢提及此事,是怕伤了皇帝的颜面,皇帝只是自己不信罢了……又或者他早已经信了,就是……就是舍不得那些个如花美眷,要不然怎么会答应了立李煦为太子呢? “嫂子说这话,我在清楚不过,只是这心口上,还觉着疼罢了。”萧皇后叹了一口气,由宫女扶着在软榻上靠着,只继续道:“他本来就是这样性子的人,跟何况他如今是当今圣上呢,当日那些个山盟海誓,我只当他戏言罢了。” 老王妃听了这话,只摇头道:“这不该,常言道君无戏言,他当时说的时候,必定也是真的。只是如今日子长了,感情淡了而已。”老王妃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接了宫女的茶喝了一口,只继续道:“我今日进来,倒是有一件事情,想同你说一说的。” 萧皇后见老王妃忽然正色起来,便也打起了精神道:“嫂子请说。” 老王妃便笑着道:“前几日听说皇上将大公主赐婚给了诚国公世子,倒是一桩极好的婚事,那诚国公世子,王爷跟我提起过,说是一表人才,又是旧年的状元爷,将来必定又是一个可造就的后生,大公主嫁了他,实在是让人艳羡。” 萧皇后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了几分,她并不知道诚国公家原先也属意沈清薇,便开口道:“虽是如此,我还告诫兰儿,不能摆公主的派头,不能以强压人,他年少得意,也是自凭本事,万万要对他以礼相待的。” “这是自然的,大公主想必也晓得。”老王妃说着,脸上便显出一些阑珊的意兴来,萧皇后见了,便问道:“嫂子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老王妃见萧皇后追问了起来,便也不藏着掖着,只开口道:“诚国公府三朝元老,世子爷又这般人品,配了大公主的确是喜事一桩,必定举家欢庆,谢主隆恩,可娘娘有没有想过,卫国公府,也是开国以来的功勋之家,卫国公如今只得了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却要被赐婚给镇南王府,虽说镇南王世子爷的身份也够了,可到底在南边,天高路远的,只怕京城二等官员家的闺女也不一定愿意去,难道国公爷就真的舍得让自己的亲闺女去吗?” 萧皇后闻言,倒是微微愣了一下,她先前并未考虑到这一点,只觉得皇帝赐婚,必定是天恩浩荡,难道当臣下的还有不从的道理?可如今听老王妃这般分析,倒是头头是道的很了。 老王妃便接着说道:“若是好亲事,加上皇上赐婚这一条,那是锦上添花,可若不是称心如意的亲事,皇上赐婚,那可就是以强压人啊!” 老王妃说完,只拉着萧皇后的手拍了拍,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萧皇后顿时心如鹿撞了起来,很显然,这次老王妃进宫是做足了功课,却并不像上次一样,一味只能隐忍听命。且她说的这个理由,何尝又不是道理?以前萧皇后也习惯替人赐婚,可那都是那些官家诰命们私下里已经商量好了的,不过就是让她金口一开,多添几分喜气罢了。哪里像这一次,只怕卫国公府和镇南王府私下中并无甚交集,这样贸然来求娶,显然有强人所难之意。 可皇帝向来对那镇南王又几分畏惧,只见他的密折来了,便乱了阵脚,又想着不过是一个臣女,若是他求娶自己的亲女,自己也未必不肯舍弃,心中倒是把这事情给定了下来,正预备着这几日要跟卫国公开口了。 “可……可不是如此?”萧皇后只垂下眉来,心中惶惶,“皇上对镇南王向来有几分畏惧,此次一听说要求娶沈清薇,虽然没有亲口答应了那镇南王世子,心中却早已经应下了,因此才让本宫同你游说,却没想到他镇南王固然不能得罪,可卫国公也是朝中重臣,皇帝这样做,未免寒了老臣们的心啊。以后但凡镇南王世子开口,那满朝文武的闺女,岂不是任他挑选去?这可不单单是卫国公一家的事情了!” 萧皇后想通了这一点,顿时就焦急了起来,又想着那日皇帝说就这几日,便要向卫国公说起此事来,心里越发就紧张了几分,忙喊了宫女上前道:“你……你快去请皇上过来,就说,就说本宫有急事要见他。” 那厢文武百官刚刚下了早朝,皇帝正巧把沈晖给留下了,让他在御书房等着自己,自己先回宫换下了朝服,正打算往御书房去,却被萧皇后派去宫女给截了下来,只开口道:“回陛下,请您去凤仪宫一趟,说是有急事要求见!” 皇帝闻言,只略略蹙了蹙眉,心中有些不自在,可又想起萧皇后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便也耐着性子,答应了下来。又想起沈晖还在御书房等着,便想着这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喊了小太监请沈晖先行回府去了。 老王妃见萧皇后请了皇帝过来,便起身道:“娘娘既然请了陛下前来,那臣妾就先告辞了,臣妾此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豫王,还请娘娘体谅我一片慈母之心。” 萧皇后见老王妃这么说,也知道皇帝若是见了老王妃,必定是以为她舍不得儿媳妇,故而来求,反倒少了几分成算,便开口道:“那嫂子走好,若是有了准信,本宫在派人与你通传。” 过了片刻,皇帝便到了凤仪宫中,见萧皇后气色比前两日又差了好些,只开口道:“太医来瞧过了吗?你有什么事情,就好好歇歇,别再胡思乱想。” 萧皇后起身迎驾,因身子孱弱,越发有了几分弱柳扶风的韵味,皇帝只忍不住伸手去扶她,见她面容消瘦,又安慰道:“你快坐吧,何苦来着,这样着急把朕喊来,只得请了沈大人先回去。” 萧皇后听皇帝这么说,只略略松了一口气,拉着皇帝一起落座,只开口道:“沈大人当真回去了?那就好了,也算臣妾做了一件好事。” 皇帝听了这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便开口道:“这话如何说起?” 萧皇后便低眉一笑,见宫女送了茶上来,亲自递到了皇帝的手中,慢慢道:“臣妾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总觉得这心口有些事情堵着,一时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刚刚才想通了……” 皇帝接了茶抿了一口,只抬眸听她继续道:“沈家虽然有几个姑娘,却都不是正房所出,唯有沈三姑娘,是沈大人的掌上明珠,陛下见镇南王世子求娶,便允了,可就料定了沈大人必定舍得?” 皇帝闻言,只略略皱了皱眉,萧皇后便又道:“即使沈大人舍不得也不打紧,陛下有了这心思,一道圣旨赐婚便可,可到时候朝廷百官会如何说去?他们虽然不会口上说什么,但心里必定是会想着陛下以皇权威严,逼着沈大人嫁女。倘若这沈三姑娘是一般普通的女子也就算了,她可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沈清薇,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是这京城闺秀们的典范。陛下这样做,伤了沈大人的心是小,寒了百官们的心,可就事大了。” 萧皇后娓娓而谈,唇边还带着几分温婉笑意,只继续道:“再说了,当初陛下是亲许了豫王的,只要他看上的姑娘,必定如他所愿,可如今又要让那姑娘嫁给别人,倘若将来立了他为太子,你们叔侄之间,终究为了这事情生分了,倒是不值。因此,依臣妾之见,倒不如另许镇南王世子一个姑娘,你说如何?” 皇帝听了虽然觉得有道理,可又想起这沈清薇是镇南王世子点名要的,若他私下换人,终究少了一分帝王磊落。 萧皇后闻言,便小声道:“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也是我那侄女的生辰,必定是年年都要玩乐一回的,到时候定然有好些京城官家的姑娘们要去赴宴的,不如我让我那侄儿补上一个帖子,给镇南王世子,让他也去玩乐一回,兴许就能看上别家的姑娘了?” 第183章 回京 皇帝这时候正两难,听萧皇后这样说,倒也觉得这是一计。又想着今日若不是萧皇后拦着自己一回,只怕话已经说了出口,倒是已经伤了沈大人的心了。 沈清薇在别院又玩了几日,如今在马上早已经上下自如,还可以挥起了马鞭稍稍跑几圈,这日得了国公府捎来的信,只说平宁侯府请了众人去他们家的别院游玩。沈清薇掐指算算,三月初三正巧是谢枚的生辰,又是上巳节,以前每年也都凑一起玩,只不过她今年刚重生了一世,如此想起来,倒像是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平宁侯府的别院和卫国公府的别院不在一处。卫国公府的别院在京城的东郊,此地多山川草场,是秋猎的好去处。平宁侯府的别院则在京城的西郊,边上便是一望无垠的九龙湖,和九安山隔湖相望,风光秀丽、景色宜人,是春天踏青的好去处。尤其平宁侯府祖上有人是南方来的,建别院的时候,更仿照了江南水乡园林的景象,十步一景,堪称京城花园中的第一去处了。 这时节桃花已然发了嫩芽,正是春色最美的时候。沈清薇回想起十几年前在平宁侯府春游的事情来,还觉得那些美好时光,似乎历历在目。 只是……往常这样的事情,谢玉总是亲自来请的,这一次却只是去了国公府,是府上的小厮来传得话。沈清薇一想到这里,到还有几分失落,不过一想起从今之后,她也不必在对谢玉有什么愧疚之心,便又觉得轻松了几分。 “我明日就要回府了,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沈清薇低下头,绞动着手中的马鞭,稍稍偏头抬起,看了李煦一眼。 李煦眉目舒然,淡淡的看了沈清薇一眼,虽然他也收到了谢玉的帖子,却不急着告诉沈清薇,只微微笑道:“既舍不得我,不如就不走了?” 沈清薇听他这般轻薄之言,只蹙眉睨了他一眼,低头道:“你少……少胡说,谁舍不得你了?”沈清薇一时讷讷,抬起头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原:“我只是在想,三月十二你就要和刘铮比试了,你……你有几分把握?” 沈清薇说着,又回头看了李煦一眼,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担忧,李煦眉梢一挑,微微笑了一下,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老王妃早已经将京中的事情写信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煦,因此平宁侯家的宴会,不光他要去,刘铮也要去。若是一切顺利进行,没准三月十二之约,也不过是一场空谈。 李煦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夕阳下眸中精光闪烁,只回头看着沈清薇,那弯弯的眉目中透着几分温柔的霸气,声音却还是那般的清雅:“你信我便是。” 沈清薇听了这话,顿时只觉得心口一暖,方才瞬间涌起的那些心慌意乱似乎都不见了,只抬起头,深深的看进李煦的眸中:“我……信你!” 虽是短短三个字,在李煦看来,却已胜过了天长地久,他控了马缰,挥动马鞭,两人一同朝着夕阳奔去。 第二天沈清薇便回了卫国公府。 这几日卫国公府一直很安静,谢氏忙着操办去豫王府拜见豫王妃的事情,林氏又写了信去林家,一时也不得到那么快的回复。沈清蓉和小谢氏被禁足了,家中更是无人敢提起她们两人来。沈清萱虽然回了家,可让她一个人陪着老太太也觉得无聊,因而没两日,又去了琅嬛书院上学去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回来了,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喜气,只开口道:“早几日就想派人去接你了,又听说豫王也没有回来,便没派人过去,如今再不回来,却是不行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倒是有些红了,便开口道:“母亲浑说什么,我只是在那边学骑马而已,况且还有大哥哥在,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 谢氏便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规矩,只是你们俩若现在更好一些,将来成亲了,也少一些磕碰而已,我是过来人,这些如何不懂?” 沈清薇便只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先去流霜阁换了一套衣服,而后便去了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 这日正好沈清蕊难得在福雅居陪着老太太说话,见沈清薇回来,只高高兴兴的迎了过去。沈清薇便问了她几句功课上的事情,沈清蕊一时支支吾吾也回答不清楚,沈清薇便知道她自己独自温习,必定是事倍功半,只怕还要请个先生好好强化强化。 若是以前,她倒是愿意亲自辅导辅导的,只是最近她自己心思也不定,倒是静不下心来,便对老太太道:“再过两个月五妹妹就要入院考核了,不如请个先生回家,专门教五妹妹一人,不然整日里跟着那些人在族学听也学不到多少,若是自习,她年纪小,很多生僻之处只怕也不认识。” 去年沈清萱考核的时候就请了一个,后来考上了,那人便走了,如今也不知道在谁家教书,若是能把那人再请回来,必定是不错的。老太太想了想,便开口道:“去年教你四妹妹的那个潘先生就很好,不如还请了他来?” 谢氏想了想,便开口道:“那潘先生到是京城人士,只是去年是三婶自己花银子请的,并没有动公中的钱,媳妇倒是不知道,他的束脩是多少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笑脸顿时涨得通红的。林氏有钱,给沈清萱请的必定是最好的先生,又是自己出的银子。她一个大房庶出的闺女,如何敢跟沈清萱比呢?别说花钱请先生,便是一个月的月份全拿出来,只怕也不够给先生的束脩的。 老太太听了谢氏的话,也明白了,当年沈清薇和沈清蓉一起考书院的时候,因为家中有两个姑娘,故而是公中拿了银子出来请的先生。后来到了沈清萱这里,便是林氏私下掏的银子,因此沈清蕊这个就不好说了。况且按照谢氏和小谢氏的敌对程度,只怕她就算心疼沈清蕊几分,也不会松口说要那公中的银子替她请先生的。 “既然如此,五丫头这样用功,倘若考不上了,倒也可惜,这请先生的束脩,就我这个老婆子来出吧!”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抬起头,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眸子,跪下来给老太太磕头道:“孙女儿谢老太太恩典。” 谢氏听了这话,却暗暗皱了皱眉头,一想到沈清蕊是大房的人,她就又忍不住不平衡起来。 沈清薇瞧见谢氏又要犯病,只急忙道:“老太太果然疼五妹妹,不过这银子,还是让公中来出的好。”谢氏听了这话,只越发不明白起来,扭头看着沈清薇,只听她继续道:“说起来这束脩就算贵重,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若是为了这事情,还要让老太太私掏腰包,一来,别人会误以为老太太偏心;二来,恐那些爱嚼舌根的,只说是我们国公府三房不合。这银子倒不如公中来支得好,至于三婶娘那边,母亲只把这一笔银子补了给她吧!” 谢氏原本在气头上,可听了沈清薇这话,倒也不生气了。若真是老太太掏了这钱,那说出去就当真不像话了,她是这个家的当家人,虽然沈清蕊是大房的,可如今国公府未分家,将来就算沈清蕊出阁,公中也是要拿银子出来的,省这么几十两银子,落得一个坏名声,当真是不划算的很。 谢氏想通了这一层,只反过来劝老太太道:“老太太,三丫头说的正是呢!以前是我没想明白,那银子是应该补给三婶才是,如今我们都是一家子,往后不管她们姐妹兄弟出阁嫁娶,都要从公中来出,哪里能这么容易撇清呢!” 老太太见谢氏也明白了,只笑着往沈清薇那边使了一个眼色,眸中尽是赞赏之意,只笑着道:“既然如此,就按你说的办吧。” 一时间几人又闲聊了片刻,沈清蕊先行告退,谢氏说了几句,也被外头的婆子给喊走了,只留下沈清薇一人,坐在老太太的房里。 沈清薇手中托着一个成窑五彩小盖碗,只低头不语,竟比方才还沉默了几分。老太太则抬起头看着她,眉宇中越发多了几分疼爱之意。一想起过去的十几年,她一直对这个孙女谈不上有多疼爱,这时候反倒觉得内疚了起来。 沈清薇再抬起头的时候,眸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只将手里的茶盏往那小几上一放,起身几步跪倒在老太太的跟前,趴在了她的大腿上哭了起来。 “老祖宗……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要对谁说……只有……只有告诉老祖宗……” 沈清薇长这么大,何事这样失态得哭过,便是连高声说一句话也不曾有过,可就在这时候,她趴在自己的身上,浑身颤抖,哭得如此凄凉。 老太太的心脏都跟着收缩了一下,只伸手扶住她的衣袖,颤声问道:“三丫头,这……这是怎么了这是?” 第184章 告知 沈清薇这几日实在憋的太苦,却不能和任何一个人说起,哪怕是贴身服侍的良辰和美景,也从不敢提起,深怕她们一时忍不住,将这事情告诉了谢氏,只怕就要酿成大祸。 沈清薇稍稍控制住情绪,拿起帕子压了压眼角,咬唇让自己平静下来,只一五一十的,将那镇南王世子写密折求娶自己一事告知了老太太。虽然言语中极尽劝慰,也让老太太尽量放宽了心,可看着沈清薇这样伤心的样子,老太太忍不住就气愤了几分。 “那镇南王府也太无法无天了,难道他来求娶你,你就一定要嫁吗?三丫头别怕,我就是拼了这一条老命,也绝不让你嫁去江南。”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沈清薇的长发。乌黑柔顺的秀发披在沈清薇的背后,越发显得她身子单薄了几分。 “怪不得上回去进宫去见老太妃,连老太妃也不肯见我,想必她早已经知道了此事,却不知如何向我开口罢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拿出帕子来替沈清薇擦干脸颊上的泪,虽然眉宇微蹙,但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只开口道:“谁让我们家三丫头这样的出众,连江南那边的人都知道好了。”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神色陡然就变得凝重了起来,只正色道:“明日,我再进宫见一见太妃娘娘。” 沈清薇脸上的泪痕已被擦干,只有眼圈还红红的,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见老太太肯为自己奔走,心下又感激了几分,又红了眼眶,小声道:“老祖宗先别着急,明日先派个人进宫打听打听,看看老太妃的身子可好些了,若是身子没好,只怕老祖宗又要白跑一趟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冷笑道:“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若是身子还没好,只当我去探病的罢了。你父亲统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舍得让你远嫁江南,你三婶娘一心想把四丫头嫁去林家,我尚且还舍不得呢!”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么说,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应对,便只低下头去,带着哭腔道:“这事情我连母亲也没有说,只怕父亲也还不知道呢!父亲一向精忠职守,又感恩于皇帝重用,若是他知道了此事,虽说心中不快,想必也是不敢贸然抗拒圣恩的,因此必定会找老祖宗商量,只求老祖宗疼我,千万别让我远嫁江南,便是我做不成什么豫王妃,我也……我也不要去江南。” 老太太见沈清薇又落下泪来,也忍不住垂泪道:“三丫头,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如今你父亲还没来找我,想必圣上还没找上他,等我明儿进了宫,和老太妃商量好了对策,再找了你父亲来,我们宁可不做这官,也不能把自己的亲生闺女给卖了啊!” 沈清薇心里是知道沈晖疼自己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沈晖抗旨不尊的几率却很小。试想一下,镇南王府求娶沈清薇尚且不肯,那下面的人家,又有谁敢求娶沈清薇呢?到时候沈清薇只怕又要落得和前世一样的遭遇,才名远播,却无人能嫁,与其如此,只怕沈晖也只能狠心让她嫁了。 而依着沈晖的性子,就算沈清薇没有嫁给刘铮,只怕他也不会让他嫁给李煦的。不出意外,李煦将来必是储君,到时候沈清薇若嫁给了李煦,对刘铮来说,这必是夺妻之恨。镇南王府如今和朝廷本就势如水火了,沈晖如何肯让沈清薇成为这滔天的祸水呢?即便让她终生不嫁,怕也难嫁李煦了。 所以……沈清薇心里着急,一定要在这件事情不为人知的时候就解决,一旦闹大了,将来的后果就不可估量了。 “若是能有个办法,让镇南王世子主动放弃求娶于我,那就最好了。”沈清薇垂着脑袋,只拧眉思索了起来。 “那镇南王世子我也没有见过,并不知是何须人,也不清楚她是否是沉迷女色之人,倒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且等明进宫再议。”老太太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这时候已是完全镇定了下来,伸手将沈清薇扶了起来道:“你今儿别走,就在我这边用了午膳再回去,我让丫鬟进来服侍你洗一把脸。” 沈清薇这时候哭得双目通红,眼睑微微发肿,样子必定是难看的很的。以前老太太从没见她这般哭过,好像这样凄楚的哭声都是沈清蓉的专利,谁知今日沈清薇这么一哭,只叫老太太觉得打心眼里就心疼了起来。 沈清薇点点头,拿了帕子又擦了擦眼角,到一旁的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沈清薇在老太太房里用过了午膳,等老太太歇了中觉,她才回了自己的流霜阁。这几日因为这事情她日夜难安,这时候终于把事情说了出来,她整个人也似轻松了一般,只倒在床上就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的极安稳,等沈清薇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帘外有人正在和丫鬟轻轻的聊天。 “良辰姐姐,三姐姐学会骑马了没有?” “姑娘早几日就会骑马了,现在骑得可好了,林家表少爷还说,等过一阵子,姑娘的骑术再好一些,就可以教她踢马球了。” “啊……三姐姐学的这样快啊!”沈清萱听说沈清薇已经学会了骑马,顿时羡慕的要死,只撅嘴道:“昨天书院里还说要设马球队呢!好些人都去参加了,那刘秀慧头一个报名了,还在我们跟前秀了一下马术,别提有多神气了!” 沈清萱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故而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我瞧着也一般般,跟那些刚会骑马的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道那些拍马屁的使劲吆喝些什么。” 良辰见她这么说,只笑着又给她换了一盏茶上来,笑道:“就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四姑娘改明儿也一学就会了呢!” 这时候沈清薇已经悄悄的起身了,走到门口挽起帘子笑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沈清萱见沈清薇起来了,忙放下了杯子迎了上来道:“三姐姐,书院设了马球队,三姐姐去参加吗?” 沈清薇到六月初就正式结业了,这时候参加马球队也没什么意思,便开口道:“我就不参加了,还没两个月就结业了,安生点。我最近也有一阵子没去书院了,只怕山长他们都要数落起我来了。” 沈清萱便笑着道:“怎么能呢?前几日山长还统计了你们这一届的成绩,三姐姐除了射、御两项,其他都是全优呢!” 沈清薇蹙了蹙眉,想来上辈子没能得全优,这辈子也是一样了,射、御两项,如今御算是学会了,可那的确是半点儿也没学,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不成了。 “明儿我也跟着你一起去上学吧。” “那太好了,我这两日一个人上学,也怪闷的。还有人问起来二姐姐来,我只说她身子还没好,还在家静养呢!” 琅嬛书院因为是皇家书院,来就学的女学生身份也都高贵,因此对于出勤这一块并不是管制的太严格,只要每年六月可以顺利通过年考,三年之后便可以结业。按照沈清蓉前两年的成绩来看,今年即便是不去,等六月份去考核也必定是能过的。因此老太太将她禁足了,自然就不准她去书院里头了。 若说沈清薇以前对沈清蓉是置之不理,现在却是有些敬而远之了,她已经给过她太多的机会了,然而对方依旧一意孤行,那姐妹的情分也就只能到这边了。 “老太太不让二姐姐去上学,也是为了她好,虽说家里这些事情并没有外传,可倘若有谁不防头说了出去,必定是惹人耻笑的,二姐姐又是一个重脸面的人,这事情若是在书院传开了,将来只怕她在京城也无立足之地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也不敢再说什么,这几日林氏也长长告诫沈清萱,出门说话要小心几分,这事情必定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就连丫鬟们,也都告诫了好几遍了。 沈清萱一时想起那时候姐妹们一处给老太太请安,又一处陪着老太太说笑,竟有一些感慨了起来,又瞧着天色又暗了,因问道:“三姐姐今儿是在二伯娘那边用晚膳,还是在这流霜阁里用?” 沈清薇抬头一看,外头都已经掌灯了,便开口道:“就在流霜阁里用吧,我正好还没传膳,到不如你跟我一起吃了?” 沈清萱想了想,只笑道:“那也好,我今儿就留下来陪着三姐姐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又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是沈清蕊来了。沈清萱闻言,又笑道:“她倒来的巧了,难道是知道我要在这边蹭饭吃,因此也巴巴的就过来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笑着戳了一把沈清萱的脑门,往外头回道:“快去把五妹妹请进来吧,顺便吩咐传晚膳,让多准备几个菜,我留了四妹妹和五妹妹在这边一起用。” 第185章 姐妹情深 丫鬟出门吩咐了下来,又领了沈清蕊进来。沈清蕊见沈清萱也在这边,只有些拘谨的向两人行了礼数,这才开口道:“我姨娘方才听我说了那件事情,说是让我过来好好谢谢三姐姐,正巧过年的时候她绣了两条紫藤花的帕子,还没舍得用,就让我送了过来。” 沈清蕊说完,便让身后的小丫鬟把帕子呈了上来,良辰过去接了,送到沈清薇的面前。方姨娘的绣工在府上本就出了名的,平常沈清蓉身上但凡是好一些的东西,都是她做的活计。小谢氏又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国公府除了每年有定例的衣服首饰,若是个人要添置新的,那都是要自己现掏银子的,因此她便索性让方姨娘做,也剩下了好些活计钱。 方姨娘人又老实,平常若是被瞧见没做大房的活,背地里又要被数落,因此这帕子虽然不值什么,但必定也是她平日里挤了时间出来,偷偷的做了,想卖出去换几个银子给娘家的。 谢氏作为当家人,这些事情自然也略知一二的,可那是大房的事情,与她也没什么相干的,因此只睁一眼闭一眼也就完了。 “这帕子可绣得真好,姨娘费心了。”沈清薇说着,从上头拿了一条起来,递给沈清萱道:“既然今天四妹妹也在,那就见者有份,这一条就给你吧?” 沈清萱也不缺一条帕子,但见那手帕果然绣得精致好看,便也忍不住拿在手中道:“真好看,怪不得我娘也说,这府上绣工最好的,就当属方姨娘了,竟比咱家的针线上的那些绣娘还做的好看呢!” 沈清蕊见沈清萱这样夸方姨娘,越发就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开口道:“四姐姐喜欢,改明儿让我姨娘再绣两方帕子,四姐姐喜欢什么图样,只先说了来,我去告诉姨娘!” 沈清萱还真的意动了起来,正要说出几个花样来,那边沈清薇只清了清嗓子道:“你还真好意思呢!五妹妹这是客气,哪有这样劳累姨娘的,这做针线最伤身了,如今大伯母有了身孕,只怕姨娘要张罗的事情更多了,哪里忙的开这些?” 沈清萱闻言,只点了点头道:“也是,大伯母有了身孕,大房的事情就要让姨娘多上心了,还有大伯的衣食起居,必定也是要姨娘张罗的。算了,我也不差帕子用,这一块就挺好的,我就留着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越发就感动了几分,这几日小谢氏虽然被老太太禁足了,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在大房作威作福的,以前都还不曾让方姨娘到自己跟前站规矩的,如今却每日里总要磨上她几个时辰。到了晚上,大老爷回来,方姨娘又要服侍大老爷,可毕竟精神有限,以至于晚间捎有疲累,大老爷也恼了,这几日竟不来,只去了原先的一个通房那边。 这些话沈清蕊也无法同她们细说,她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家,更不可能管起自己姨娘的房中事,只能暗暗的敬孝罢了。 “东西既已送了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沈清蕊福了福身子,正要离去,那边沈清薇只按住了她道:“既来了,就留下吃了茶,用过晚膳再走吧。我今儿才回来,就当是你们帮我接风了。” 沈清萱便道:“是啊是啊,五妹妹就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沈清蕊便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沈清萱和沈清薇都是嫡女,自己总是低人一等的,正要推辞,沈清薇开口道:“原我不留了你下来,过几日,四妹妹也必定要请你的,等二太太把那潘先生请了来,到时候你们两个就是同门的师姐妹了。” 沈清萱刚从书院回来,并未知道此事,因听沈清薇这么说,便一脸好奇道:“果真要请潘先生来吗?那真是太好了,潘先生学问是极好的,想我这样的半吊子学生也教得,那五妹妹这样勤恳刻苦,必定是比我学的更好的!” 沈清萱一边说,一边只拉着沈清蕊坐下,又跟她道:“早该请的,如今虽是迟了些,总比不请好,我们家姑娘人人都是上过书院了,若是唯独你一人不去,反倒说不过去了。” 其实那些大户人家,但凡子女众多的,哪里耐烦都让庶女去书院念书去,也并不指望那些庶女能嫁得多好,因此琅嬛书院中,大多数学生,也都是嫡女。至于卫国公府,虽然有五个姑娘,可前头四个都是嫡女,只有沈清蕊这么一个,倘若单单她一个不去书院念书,倒是越发显得国公府嫡庶不公,因此若是她也能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到时候我和二姐姐不去书院了,又有五妹妹陪着你去,你倒是不寂寞了。”沈清薇只打趣了一句,外头丫鬟们进来回话,说是厅中的晚膳已经布好了。 沈清薇便和她们两人一起出去,三人围坐在一起,放用了起来。这时候只有几个贴身丫鬟服侍,又没有长辈,故而依旧是闲聊。 沈清薇便随口问道:“大后天谢家表妹生辰,五妹妹去吗?”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将口中一节嫩笋子咽了下去,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道:“五妹妹必定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二姐姐……” 沈清薇低眉想了想,她如今连书院也不去了,只怕这上巳节,未必能去得。只是上巳节本就是一年中难得可以男女相会的日子,若是错过了那日,那将来沈清蓉的亲事,就只凭老太太一人说了算了。 流霜阁中一阵沉默,那幽芳阁里头,小谢氏和沈清蓉两人,却也正为了此事烦恼。 “大后天就是上巳节了,听说平宁侯府请了好些人去给谢枚过生辰,你下个月就及笄了,若是能趁着这次机会,看上一两个,我也好私下里托了人去问问,总不能真的指望了老太太了?这次你惹得老太太这样生气,你父亲虽一味劝慰我,说老太太未必会对你狠心,可我还是心下不安,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 沈清蓉自回来之后,那日又没老太太吓了一回,终日以泪洗面,又瘦去了不少,这时候听小谢氏这么说,只还一味落泪,开口道:“母亲不如安生些吧,这些年我处处讨好老太太,事事想着跟三妹妹比肩,可到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得到?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我已经再……再不想去争什么了。”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怒从中来,拉着沈清蓉的手道:“你怎么又做出这副德行,上回我听说你把你四妹妹的兔子砸死了,我只当你有了几分血性,怎么如今又这般胆小怕事了起来?你要知道,如今你只管胆小怕事,人家也认定了,你是做过坏事的人了!” 沈清蓉那日本是一时怒火攻心,并没有真的要弄死那只兔子,因此这事情对她自己来说还心有余悸,如今听小谢氏这么一说,越发就哭了起来道:“那你要我如何?难道我弄死了一只兔子,将来就必定要杀人放火去吗?” “我何尝让你去杀人放火,你也大了,你若是不想再争一争,只管让老太太随便找一户人家把你嫁了,横竖我白白为你操了这么多年的心了!”小谢氏说到这里,也哭了起来,回想起那日若不是因查出有了身孕,这时候只怕在庄子上命不保矣,便又更委屈了几分。 沈清蓉见她这样,又不忍心了,只止住了哭道:“我……我听母亲的便是。” 小谢氏听沈清蓉这么说,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只小声道:“我今儿让婆子去外头买了一只兔子进来,你明儿一早,派人把你四妹妹请过来,把那兔子送了她赔罪吧。老太太如今最疼的还是你四妹妹,只要她肯为你求情,你必定就能出得去了。” 沈清蓉见小谢氏都安排妥当了,这才点了点头,她本身也并非是大恶之人,这两日又有白露从旁服侍,没了那冬雪挑拨离间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一些,也想起了沈清萱的好来。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和沈清萱一同去老太太那边请了安,匆匆用了一些早膳,便往书院去了。沈清蓉命丫鬟白露在二门口等着沈清萱,将那口信给捎上了。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被白露给喊住了,大约也猜出了这其中的意思,只等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才问道:“是二姐姐想请你去坐坐了吧?” 沈清萱素来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沈清薇,便点头道:“三姐姐倒是说对了,只是我没答应罢了。” 沈清薇听沈清萱这么说,只笑着道:“怎么?越发学乖了,不打算去了?以前不常说这是自家姐妹的情分吗?” 沈清萱知道沈清薇打趣自己,便红着脸颊道:“如今想想,这样的情分,还不如不要,我待她真心是情分,可她却未必这样待我。” 沈清薇见沈清萱说的这样信誓旦旦的,便也没再多问,两人一同去了书院。 第186章 道歉 如今崔锦屏忙着预备五月份的婚事,因此早已经不来书院上学了,又没了卢倩雪、燕苒等人,沈清薇只觉得这书院中也清静了不少。原本还想着或许能遇上谢枚,没想到谢枚也没有过来,大约是在家中准备几日后的宴会了。 因此这一日沈清薇倒是过的很寻常,到了午后下了学,便和沈清萱又一道回国公府去。这时候下学的人很多,各家的马车都在琅嬛书院的门口等着,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人悠闲的从里头出来,见自家的马车正按序排在长队之后,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这时候,忽然有一辆马车绕过门口的一众马车,往她们前头去。沈清萱瞧见,只拉着沈清薇的袖子,小声凑到她耳边道:“又是镇南王世子来接刘秀慧了,从来不知道排队,简直欺人太甚。” 沈清薇闻言,心中没来由只咯噔了一下,她之前并不知道这镇南王世子每天来书院接刘秀慧,若是知道了,只怕她就不愿上学了。前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刘铮不是一个好惹的,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远远的躲着他。 沈清薇正兀自担忧,忽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把,身子只往前倾了倾,幸好有沈清萱扶着,才没至于跌倒。沈清萱正抬头要数落那撞的人两句,就瞧见刘秀慧一脸颐指气使的与她们擦肩而过。 “你……走路也不看路的吗?”平常没有沈清薇在场,沈清萱是断然不敢这么说话的,可如今沈清薇在,沈清萱到底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只开口质问道。 谁知那刘秀慧虽然停下了脚步,却头也不回,只用眸光瞥了她们两个一眼,轻笑道:“哟,那真是对不住了,我哥哥来接我了,我没瞧见!”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越发气愤,还想再跟她较真两句,却被沈清薇给拦了下来。那刘铮就在马车中,若是把他激了出来,又是一场麻烦。沈清薇便拉着沈清萱的袖子,暗暗摇了摇头,只站着门口,等着自家的马车缓缓靠过来。 谁知却在这时候,一个带着几分威严又磁性的声音从镇南王府的马车中传了出来。 “秀慧,向沈姑娘道歉。” 刘秀慧撇了撇嘴,正想争辩,可分明又听出方才那话语中的几分轻怒,一时反倒不敢造次,只好唬着一张脸,转身朝着沈清薇福了福身子道:“三姑娘,方才是本郡主不小心撞了你,对不住了。” 沈清薇本就担忧刘铮插足,这时候又听见刘秀慧这压根就不是道歉的道歉,越发就没了什么心情,只随口道:“无碍,既然世子爷亲自来接你了,那你就早些回去吧。” 刘铮坐在马车中,方才刘秀慧撞沈清薇的一幕了然在目,这时候又听沈清薇这么说,顿时就有几分莞尔,原来这沈三姑娘竟这样的怕自己,恨不得让自己快些走的才好。他一时倒是越发有了几分耍玩之心。 “秀慧,跟人道歉,有用本郡主的吗?你若是连道歉也不会,又何必来这琅嬛书院,念这圣贤书,不如早些回南边去的好。” 刘秀慧方才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了,这时候听刘铮这么说,只越发就气了几分,可刘铮那不怒自威的声线到底让刘秀慧觉得有几分害怕,只好强忍着委屈,正预备再向沈清薇致歉,却听沈清薇先开口道:“世子爷何必为难郡主,哪怕让郡主说十次对不住,只怕也没有一次是诚心的,与其让她向我致歉之后在心中默默咒怨我,我倒不如不要这一句对不住,我命薄福微,只怕受不住别人的怨恨。” 沈清薇说完这一句,见卫国公府的马车已然到了前头来,也不等刘秀慧等人回话,只拉着沈清萱便先走了。 车夫送了脚踏上来,沈清薇提着裙子上车,刘铮掀开帘子往那边看了一眼,玲珑窈窕的身段中带着几分不卑不亢的神色,反倒越发让他觉得有几分意思了。 “大哥你……你今日为何如此欺负我?”刘秀慧上了马车,只瞪着一双眸子,不依不饶的问道。 “我这算什么欺负你,我只是帮理不帮亲而已。”刘铮放下帘子,脑中却还是沈清薇的影子,似乎还能想象她方才说那话的时候,那种淡然却又傲娇的神色,只忍不住又笑了几分。 刘秀慧睁大了眸子,对刘铮这笑很是不解,只莫名问道:“难道大哥你……也喜欢上这沈清薇了?” 刘秀慧此时心里却有了几分后怕,刘铮天生风流不羁,再南边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唯独家中并没有妻妾,不过两个通房而已。刘秀慧知道他的本性,这才诱他来京城,让他娶沈清薇回去,反正以镇南王府现在的势力,想在京城娶一个国公府的贵女回去,也并算不得什么。 况且只要沈清薇离开了京城,那豫王妃的人选就更少了,到时候还有谁敢跟她刘秀慧抢呢?可这时候刘秀慧再看刘铮的表情,心里倒是有几分后怕了。 刘铮低眉笑笑,抬起头阖上眸子靠在车厢上,懒洋洋道:“怎么,你让我娶她,我还不能喜欢她吗?” 刘秀慧被这句话噎得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着一张脸,心中尤然带着几分怒意,挑眉道:“明儿开始,大哥还是不用来书院接我的好,我自己回去。” 却说沈清薇上了马车,心里才稍稍安定了几分,只深呼了一口气,待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掌心都已经汗湿了。前世刘铮那般大胆无理,连那样的要求都能提出来,简直是让沈清薇匪夷所思的一个人,因此今生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离他远一点罢了。 马车在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便回了国公府,沈清薇下车的时候,就瞧见沈清蓉身边的含烟在门口站着。见两人下车,只急忙跟着沈清萱的丫鬟轻红一起迎了上来。沈清萱见到含烟,知道必定又是沈清蓉来请了,只开口道:“你去回了你们家姑娘,就说我今儿累了,不想过去了。” 含烟见自己话没开口,沈清萱便已经回绝了,也只好福了福身子,开口道:“那四姑娘好好歇着吧,奴婢就先回去回话了。” 沈清薇见了,只笑道:“你去一去也无妨,过两日是上巳节,又是谢枚的生辰,想必是二姐姐想出门玩玩了。” 沈清萱这时候对沈清蓉敬而远之,听沈清薇这么说,便开口道:“可是,老太太没说让二姐姐去,二姐姐如何去得?” 沈清薇便笑道:“所以这不是求上你了吗?你这傻丫头!” 沈清萱闻言,脸颊涨得通红的,只低眉道:“我再不去做这样的事情了,到时候二姐姐又惹了事情,我脸上也不好看。”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不由有些好笑,沈清萱哪里像是能狠得下心肠的人,便随口道:“你帮她,是姐妹的情分,她要惹事,是她自己脑子不清醒,其实也怪不得你。”沈清薇其实心中也清楚这次上巳节对沈清蓉意味着什么,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那沈清蓉的亲事,就真的全落在了老太太的手中了,她一个闺阁女儿,哪里还能有机会见外男的。 只是沈清薇对前世沈清蓉到底嫁给了谁,却一直想不起来,因此就连想要撮合那本亲事也撮合不起来了,反倒只能听天由命起来,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沈清蓉最后嫁给了谁。 两人进了府中,至后院门口这才各自分开,沈清萱便回了自己的听雪阁。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几个丫鬟正叽叽喳喳的说话,沈清萱进去一看,却是一群人手中拿着青菜萝卜等物,围城了一圈,蹲在地上喂一直白玉雪球一样的兔子呢! 沈清萱顿时就高兴的迎了上去,一边接了丫鬟递过来的一根菜叶子,一边蹲下来喂那兔子,只笑着问道:“这从哪儿来的?真好玩!” 这时候方才给沈清萱第菜叶子的丫鬟站了起来,只对着沈清萱福了福身子道:“四姑娘,是我们姑娘让奴婢给姑娘送来的,我们姑娘上回失手摔死了世子爷送给姑娘兔子,心中很是不安,因此特意让人从外头搜寻了一只兔子进来,送给四姑娘赔罪的。” 那日的事情沈清萱虽然也是气愤难耐,但是如今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她也渐渐的就放下了。这时候又瞧见这样一只雪玉可爱的小兔子,早就把那份伤心忘到了脑后去,只一味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喂着兔子道:“算了,那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再说二姐姐也得了教训了。” 沈清萱说完这句话,便想起方才沈清薇同自己说的话,心里又略微明白了几分,这兔子只怕是沈清蓉为了讨好自己而来,没准也不是真心要来道歉的。她正这样想着,又听那白露丫头继续道:“二姑娘这几日一个人在房里,闷也要闷出病来了,想起往日姑娘们都在一处玩,便忍不住落泪,四姑娘若是有空,倒是去瞧瞧她的好。” 第187章 兔子 沈清萱一听这话,这心里头没来由就又软了几分。又想着方才含烟在门口就候着想请她过去坐坐,必定是沈清蓉想她了。她若是真的想一个劲的在自己跟前拍马讨好,何必让人先把这兔子送过来,等自己过去时候再送,岂不才是正经。 沈清萱越这般想,便又觉得兴许沈清蓉是真的知错了,只是方才她还那样信誓旦旦的和沈清薇说过自己不过去的,此时若是过去了,反倒显得自己出尔反尔的,很是可笑,因此便将那兔子抱在怀中,小心翼翼的捋着它白花花的软毛,开口道:“今儿晚了,一会儿我洗洗还要去见老祖宗,你替我告诉二姐姐,我明日抽空去她那边坐坐吧。” 白露听了这话,只暗暗放下心来。方才沈清蓉让含烟去迎了沈清萱下学的时候,她就劝说沈清蓉,只说三姑娘和四姑娘是一道去上学的,独请四姑娘一人,她未必过来,倒不如先将这兔子送了过来,等四姑娘瞧见了,气消了,也就愿意过去了。 沈清蓉这次倒是听了她的话,便命她亲自来送兔子,果真就遇上沈清萱回了听雪阁,而并没有去幽芳阁。 幽芳阁里头,沈清蓉见含烟果真一个人回来了,只拧着眉头,脸上仍旧一脸不悦,含烟便低着头道:“当时三姑娘也在,奴婢请四姑娘过来,四姑娘说她累了,要回去休息去。” 沈清蓉一听这话,就知道沈清萱是故意推脱,沈清萱除了生病的时候,什么时候累过的,如今当着沈清薇的面儿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和自己和好了!沈清蓉想到这里,便又觉得心中有几分抑郁,只拿起个茶盏正要砸下去,却见外头白露回来了。 她一想起那日将杯子砸在了白露的额头上,如今她额头上还留着一道粉色的细疤,倒也顿时平静了几分,只放下茶盏问道:“四妹妹看见我送的兔子了吗?她还是不肯过来吗?” 白露见沈清蓉只急忙问起,脸上便揣着笑道:“四姑娘瞧见了,还喜欢的紧呢,又说今儿晚了,她还要去福雅居见老太太,明儿抽空过来姑娘这边坐一坐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总算放下一些心来,只淡淡道:“果然你说的没错,只希望她不是骗我开心的才好,明儿等她下学的时候,还是去请一请得好。” 白露只点头应了,心里确实略略叹了一口气,从小服侍大的姑娘,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由不得她生出几分同情来。 沈清薇因记挂着老太太今儿说要进宫的事情,因此只回了流霜阁换了一件衣服,就往福雅居这边去了。这时候老太太也已经回了府上,见沈清薇急急忙忙的进来,脸上便透出一些笑意来。 沈清薇瞧见老太太那一脸笑,整个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老太太这才拉了她到身边,小声道:“我今日亲自见了老太妃,她以透露给我消息,说是这事情被皇后娘娘给拦住了,现下正商量对策,听说是老王妃进宫向皇后娘娘献的策,想必豫王那边,为了这事情也没有少悬着心思。”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又放下一些心来,脸颊微微发热,终究松了一口气。 沈清萱在听雪阁玩了一会儿兔子,只进去换了一身家常穿衣服,便往老太太那边去了。沈清薇比她早到一步,瞧见她来迟了,只笑着道:“今儿倒是比我迟了,感情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沈清萱向来不会骗人,听沈清薇这么说,便开口道:“是二姐姐让她丫鬟白露给我送了一只小兔子来,我瞧着挺好玩的,就在院子里多玩了一会儿。” 沈清薇听说沈清蓉给她送了兔子,心里就越发了然了,沈清蓉终究还是想去平宁侯府参加谢枚的生辰宴会的,这样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那就当真没有后路了。 老太太听沈清萱说起这个,脸上也只不咸不淡的笑了笑,随口道:“她倒是有心了,还知道欠你一只兔子,怎么又想央着你来我这边求情,好放她出去?” 沈清萱闻言,脸颊涨得红扑扑的,低着头道:“老祖宗又笑话我,我像是随便拿了人家一点好处,就要替人说话的人吗?” 沈清萱说着,只眨着滴溜溜的眼珠子,那娇俏的小模样引的老太太都发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搂到了怀中,脸上的神色倒是肃然了几分,只开口吩咐道:“去把二姑娘喊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丫鬟们领命下去,沈清薇倒是有几分不解的看了老太太一眼,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正兀自揣测,便听老太太开口道:“你们二姐姐,是个心气高的,咱们家怕是留不住了,下个月她便正式及笄了,不如嫁出去了好。” 老太太虽然看不上沈清蓉,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孙女,并没有要作践她的道理,不如这次遂了她的意思,让她去参加那宴会,也看看她能瞧上什么样的人家,到时候若是个正经人家,她也帮衬着张罗了。若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家,便再从头细细的寻一寻。 沈清萱听老太太这么说,这话语虽清淡,却又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在里头,顿时也觉得心里有几分难受,想着将来姐妹们一个个都要出阁,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 不多时,沈清蓉便来了福雅居。方才丫鬟去幽芳阁传话的时候,沈清蓉还在里头百无聊赖的叹息。以前她还喜欢看个诗集,吟两句诗什么的,如今却越发什么都懒怠了,闲着无聊的时候,不过发一回呆,叹几口气的。一时听说老太太请了她过去,还讷讷的,并不相信,只等白露进来说了,是老太太房里的丫鬟亲自来通传的,这才醒过了神来,心里兀自想着,难道她还没求沈清萱呢,这沈清萱却已是给自己说了好话了?一时又高兴起来,只忙从软榻上起身,命丫鬟替自己换了一身衣裳。 沈清蓉自从那日从别院回来,已过去了十来天,只回来那一日见了老太太,又兼最近整日里心里憋闷,眼见着又清减了不少,老太太见她这弱柳扶风的样子,便也狠不下心来苛责。 沈清蓉只含着泪上前向老太太行礼,姐妹们都厮见了一回,老太太这才开口道:“大后天是你谢家表妹的生辰,你表哥一早就派了人来请,既是上巳节,又是生辰,难得双喜临门的日子,你跟着你三妹妹四妹妹一起去玩一回吧。”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中自然高兴,一时却也摸不准到底是谁求的请,只怯生生的看着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垂眸点了点头。 沈清薇心中对沈清蓉那些做法虽有看不上眼的,终究见上回老王妃也并没有真的生气,因此也便不放在了心上,想着她若是老老实实的去了这一趟,真的被人看上了,过不了接个月也就出阁了,一家姐妹的,也没必要结这么深的恩怨,便也淡淡开口道:“二姐姐能同我们一起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姐妹几个,也有些日子没一块儿玩过了。” 沈清萱原还不敢表态,如今见沈清薇都这么说了,脸上也跟着笑了起来,只嘟囔道:“原来老祖宗心里早有打算了,反倒剩下我一下子溜须拍马的好话了,这下可好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倒是说说看,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好话,说出来我听听,到底中用不中用?” 沈清萱便笑着道:“既然老祖宗让二姐姐去了,那这些话我自然留着,等下次倘或我不当心惹了老祖宗生气了,再用也不迟!”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这是故意逗她高兴,便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把道:“你这滑头,油嘴滑舌的,好话都被你说尽了。” 沈清蓉原先在老太太跟前也很是会奉承小意的,可如今心里害怕,便又不敢造次,只怯弱的看着她们祖孙两个在那边笑闹,一扭头见又看见沈清薇正坐在那边慢悠悠的喝茶,心里便多少又有了一些幽怨恨意,也跟着端起茶盏喝起了茶来。 沈清蓉才从福雅居回去,小谢氏就已经等在了幽芳阁,听说老太太准了她大后日去谢家参宴,小谢氏只合手念了好几遍的阿弥陀佛。又拉着沈清蓉坐下,只开口道:“我昨儿派人去谢家打听了一下,将这次来参加你表妹生辰的那些公子哥多少也打听了几个来,有工部侍郎柳家的二公子、安国公府许家的三公子、另外还有刑部大理寺上卿陈家的四公子、还有翰林院曹大学士曹家长孙、光禄候萧家的五公子,这些都是家事最好的,到时候你可要看仔细些,知道不?” 沈清蓉原本一心想着攀高枝当豫王妃的,如今见没了念想心里也自暴自弃了起来,只唉声叹息的坐了下来道:“你知道让我看着他们,若他们看不上我,那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不看,只等着别人上门罢了。”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摇头道:“你又不懂,谁让你盯着他们看去,只是让你多留个心眼,瞧准了那个是你心里喜欢的,若是觉得对方对你也有些意思,便稍稍说两句话,也能探出一二分的人品来,我好替你斟酌。” 沈清蓉见小谢氏这般说,也知道这事情必是只能这般,只是心中犹自还有几分难受,想起李煦那霁月清风般的人品,只忍不住问道:“母亲,难道我这辈子就注定当不上豫王妃了?” 小谢氏没想到沈清蓉居然对那李煦还动了几分真情,只急得眉头都竖了起来,厉声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便是豫王殿下肯要你,只怕老王妃也万万容不下你,你怎么竟还未清醒?” 第188章 出计 沈清蓉听了这话,不免又伤感了起来,低下头来拭泪。小谢氏见她这般,只开口道:“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是能事事如意的,如今你既然做不成豫王妃,那就干脆断了这个念想,去试试别的世子妃、侯夫人也是好的。当初老太太说的也对,就算你真的当上了豫王妃,将来还有侧妃,若真的豫王成了太子,日后也有个后宫佳丽三千,你也免不得操心,如今事已至此,就把你要当豫王妃的心思收了起来,正经先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沈清蓉天生是个耳根软的,听了小谢氏这一席话,倒也低头考虑了几分,心中便又念起了谢玉来,只小心翼翼问道:“那母亲觉得玉表哥如何?” 小谢氏因着和萧氏不对盘,所以虽然觉得谢玉不错,却也不曾想过要跟谢家攀亲戚,她自己从那地方出来了也不过十几年,哪里愿意让自己闺女再回去?萧氏又和那谢玉一样,眼里心里只有沈清薇一个,都是同样的亲戚,却从来没多看沈清蓉一眼,光这些事情,也够小谢氏生气的。 “你要当豫王妃也就罢了,好歹将来身份是一等一的,可你若是要嫁去谢家,何必热恋贴冷屁股,你那舅母,她何曾正眼看过你?你那表哥,只要有三丫头在跟前,就全无风度,这样的人家,便是你嫁了进去,难道就能站稳了脚跟了?”小谢氏见沈清蓉退而求其次想到了谢玉,忍不住就又劝慰了几句。 沈清蓉和谢玉毕竟也算是从小亲梅竹马长大的,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不服,只拧眉道:“母亲大概还不知道吧,四妹妹喜欢玉表哥,上回为了玉表哥的事情,还亲自来试探了我一番,难道要便宜了她不成?” 沈清蓉被小谢氏娇养着长大,自诩是不输于沈清薇的,更何况是沈清萱?谢玉是平宁侯府的嫡长子,又是京城四公子之一,这等身份也是极好的,若沈清蓉不嫁他,也确实再难选到比谢玉更好家世的人了。到时候沈清萱要是嫁给了谢玉,那沈清蓉在姐妹中间就越发抬不起头来了。 “母亲只因为和舅母不合,就不准我嫁给表哥,那将来四妹妹若是嫁给了表哥,我又如何自处?大姐姐嫁给了伯府,三妹妹若真的成了豫王妃,那我岂不是姐妹几人中最落魄的一个?” 沈清蓉这话虽然直白,听着却也是很有道理,小谢氏一时不知道如何应答,只尴尬笑道:“这……这不是还有你五妹妹吗?她必定是不如你的?” 没想到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越发就气了起来,拧着帕子道:“如今母亲也看低我了,拿我和小妾生的孩子比?我……我……” 沈清蓉伤心落泪,小谢氏也知道一时说错了话,引得她上心,便上前劝慰道:“是我说错了成不?你若是真的喜欢你玉表哥,我自然不反对你,只是你那舅母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将来你若进了她的门,好不好都是要自己受着的。” 沈清蓉也不知道小谢氏和萧氏到底有什么过节,心道萧氏如此,不过就是因为同你的过节,我平常若是乖巧温和,萧氏也必定找不出什么由头来说我,因此便擦干了眼泪,只定下了心思来,等那日去了,独独要在萧氏跟前好好的表现一番。 这时候恰听见门外有人走动,小谢氏见外头天色已晚,便吩咐道:“传了晚膳过来这里,我和二姑娘一起吃吧。” 那丫鬟原是老太太房里的,平常就有些托大,听了这话,也只顺口吩咐下去道:“大太太说要传膳,你们派个人去厨房说一声。”这话才没说完呢,几个小丫鬟一溜烟的都跑光了。那丫鬟见了,嘴里只骂骂咧咧了几句,转身回道:“回大太太的话,院里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哪儿玩去了,等她们回来,奴婢这就让她们去传膳。”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气的脸都青了,待要出去瞧瞧是哪个丫鬟,只等揭开帘子,偌大的院子里,竟一个丫鬟都没候着。 小谢氏只气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些丫头片子,也太胆大了!看我明日不发落了她们。” 沈清蓉听了这话,又伤心了一阵,只擦了擦眼泪道:“母亲快别说了,她们还巴不得离了这儿呢,如今咱这大房,还有谁愿意来。”小谢氏想起如今每日进出,都有老太太那边的老婆子盘问,心里也是一阵郁闷,也只跟着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沈清薇照旧是和沈清萱一起去书院上学,等下午回来的时候,沈清蓉果然派了丫鬟在门口等着沈清萱。昨日已经在老太太那边见过了一面,沈清萱这时候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回说先回房里换一身衣裳,再去沈清蓉那边坐坐。 沈清萱换好了衣服,顺着后花园的路一直走到大房那边,进了幽芳阁,就看见几个小丫鬟坐在抄手游廊的角落里头玩百索,见她进来只当是没瞧见一样。沈清蓉原先院子里种着好些花花草草,如今虽然是春天,可瞧着却依旧枯草茂盛,反倒生了不少萧瑟之意。 沈清萱走到了门口,丫鬟打了帘子放她进去,沈清萱便看见沈清蓉坐在炕上绣花,沈清蓉平常并不爱做这些针线活,因此沈清萱刚瞧见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怪。沈清蓉便笑着起身迎她,拉着她坐下。 沈清萱四处看了一眼,原先那些诗册书籍,一应都没有了,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沈清萱这才发现,少了那些书册,沈清蓉的房里连古董都没有几件。哪里像她的听雪阁,四处放慢了古董摆设,再没有半点空余的地方。 “二姐姐怎么如今做起了针线来了?以前从不见你动这些的。”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象征性的又绣了两针,在鬓角比了比,脸上便生出几分愁绪来,小声道:“读书识字固然好,可将来出阁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门绣艺了。” 沈清萱闻言,又想起昨日老太太说起要将她嫁出去之事,两项一联想,竟是十分的真切,心里又生了一些不舍,只开口道:“二姐姐人家还没定呢,哪里有这么快的!” 沈清蓉便又淡淡的回道:“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吗?”沈清蓉说着,只故意抬起头来,看了沈清萱几眼道:“还是你福气好,有一个这么疼你的表哥,将来进门就做少奶奶,上头又有兄嫂,也不用当家,真真的享福命!” 沈清萱这几日正不去想她和林渊之事,又想起老太太那日特意让她招待了谢玉,很显然老太太也是中意谢玉的,因此便抿着嘴不说话,想了想又道:“我还小呢!况且,我的婚事也是老太太说的算了。” 沈清蓉又看了一眼沈清薇,脸上的笑渐渐放大,正打算在开口说一句,白露一手挽了帘子,一手托着茶盏,从外头进来道:“小丫鬟们又不知跑哪儿去了,一天到晚的胡混,茶炉子上的水都没开,让四姑娘久等了。” 沈清萱这才回想起来,她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这会子白露才送了茶过来。沈清蓉脸上便有些尴尬,那边沈清萱便问道:“二姐姐房里的丫鬟,如今都这般没规矩起来了?” 沈清蓉只亲手将茶端到了沈清萱的手中,开口道:“昨儿还有更可气的,到了要传晚膳的时候,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又对沈清蓉多同情了几分,往日里她虽然不懂事,也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有些不对付,如今是二太太当家,大房又落魄,这些下人也都长着一双富贵眼,自然就越发怠慢起来了。 沈清萱又在幽芳阁聊了几句,外头便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是老太太今儿要请姑娘们去福雅居用晚膳,既是这么说,那沈清蓉必定也是在内的。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在福雅居陪着老太太了,老太太见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只当她为了昨儿她把沈清蓉放出来的事情生气,便开口道:“三丫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现在正火烧眉毛一样的着急,我却还把二丫头放出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才回过了神来,连忙道:“我……我并没有觉得委屈,只是想着老祖宗肯放了二姐姐出来,终究是心疼她的,只希望她心里能想明白,记得老祖宗的好就罢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没来由就觉得心口一热,她虽说年纪轻的时候确实是厉害的,可如今年纪大了,那些杀伐决断的事情便越发就做不出来了。那日只是听说小谢氏有了身孕,便没在撵她去庄子上,若是再年轻个十几年,只怕她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有些人,一辈子都是糊涂的,我也不指望她能记得我的好,将来别记恨我就行,我也算疼了她十几年,到老还多个仇人,这又何必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又想起当日自己在宫中病得糊涂,老太太七八十岁的人了,还进宫瞧她,心里便越发觉得酸涩难当起来,眼泪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第189章 心软 老太太见沈清薇越发哭的伤心起来,心里也越发不理解了起来,只开口笑道:“以前是你二姐姐动不动就掉眼泪,为了这个,我可没少心疼她,怎么如今你也学起这一招来了?如今可就不管用了!”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是故意打趣自己,便擦了擦眼泪,小声道:“只是想着,将来我们都出阁了,没有人陪着老祖宗,老祖宗一个人也该寂寞了。” 沈清薇说完,只勾了勾嘴角,又笑道:“不过,马上崔姐姐就要进门了,到时候老祖宗有孙媳妇陪着,自然也就忘了我们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终也是笑了起来,这时候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是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来了。 老太太便道:“今儿她们倒是一起来了,难不成说好的?” 沈清薇便回道:“二姐姐请了四妹妹幽芳阁坐坐,想必是一起来的,五妹妹自然也是同路的。” 这时候三位姑娘都已从外头进来了,三人依次向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便问道:“后日参加宴会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每年冬末的时候,春衣就会送过来,按照国公府的规制,姑娘每人每一季是四套衣服。这只是公中的定例,私下中各房各有各房的添补,大约除了沈清蕊,其他人是从来不会缺新衣服的。 “都准备好了,我母亲又给我做了好几套衣服,明儿我就穿了来让老太太看看,老太太看着好了,我再穿出去。” “就你母亲疼你,如今你正上学呢,平常也穿不得那么多衣服,倒是浪费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沈清萱倒是也想了起来,只开口道:“正是呢!前几母亲给我送新衣服来的时候,我瞧见我那柜子里头,还放着好几套没穿过的春衫,我还想着改日给五妹妹送过去呢!这一忙就给忘了。” 沈清蕊平常的衣服除了公中做的,便就是穿沈清蓉和沈清萱剩下的。沈清萱是从来不把穿过的衣服送人的,因此每每都是好的。这时候又听沈清萱这么说,沈清蕊只忙开口道:“上回四姐姐送的新衣服还没穿完呢!又送过来,可是穿不过来了。” 沈清萱便笑着道:“那你赶紧穿,不然等下半年入了女学,到时候就只能穿学服了,什么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穿,真真就是浪费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脸上便红扑扑的,倒是越发娇俏可爱了起来。 一时间天色暗了下来,老太太命人传了晚膳,姑娘们都陪着老太太一处用了。谢氏和林氏听说老太太留了姑娘们用晚膳,也只随便吃了一些,便到福雅居这边请安。 这时候福雅居里头已经吃过了晚膳,早已收拾妥当,姑娘们都正做着喝茶,聊起往年上巳节的事情。沈清薇因为时间过的久了,便有些想不起来,看着沈清蓉和沈清萱聊的高兴,也插不上嘴。 一旁的沈清蕊又是头一次去上巳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见沈清薇不说话,便悄悄问她:“三姐姐,上巳节好玩吗?” 沈清薇便回想了一下,嘴角勾了勾道:“也不怎么好玩,无非就是大家找个由头一起玩玩罢了,平常各自在各自的家中,哪有什么可以见面的时候,也唯有上巳节,大家可以放下男女大防,在水边饮宴、郊游罢了,有一种曲水流觞的雅戏,我以前倒是很喜欢的,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 沈清蕊毕竟没有过这种经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但见外头帘子一闪,谢氏和林氏便都已经进来了。众人只忙放下了茶盏,起身见礼。 谢氏一眼就瞧见沈清蓉坐在一旁,脸颊清瘦,端得一副娇花般柔弱的模样,让她看一眼便觉得心口都疼了起来。只是老太太在前,谢氏也不敢发作,便寻了一个由头道:“媳妇告诉老太太一件好事儿,那给五姑娘请的潘先生请到了。” 老太太见谢氏还记挂着这事情,便问道:“果真请到了?那倒是五丫头的福分了!” 谢氏便笑着道:“可不是呢!原是请不到了,只因那潘先生年前在别人家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不得已只得辞了下来,后来那户人家因怕家里姑娘功课荒废,因此另请了他人,潘先生这才赋闲了下来,正巧就遇上我们家去请去了,可不是五丫头的福分?”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中却很是不受用,连她原先最看不上眼的沈清蕊,老太太都这般疼她,竟为了她去请了潘先生来?沈清蓉如何不知,当初这潘先生并非国公府托人找的,而是林氏托付了私交,才请了过来,如今竟让谢氏亲自去请,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众人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都高兴了几分,沈清薇只开口道:“五妹妹,既然如此,那等过了后日的上巳节,你可要在家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了,先生都请了来,这次只怕是要蟾宫折桂了!” 沈清蕊闻言,一时又红了脸颊,只恭恭敬敬的向谢氏和老太太行了礼,口中又道谢了一番。沈清萱更是高兴的道:“这下好了,我和五妹妹是真正的师出同门了!” 众人又笑了一回,见时间不早了,老太太便叫散了,又嘱咐了明儿让她们上学的早些回来陪自己,各人各自回房不提。 谢氏跟在沈清薇的后面,往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解道:“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又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放了出来,难道也不怕别人家笑话吗?”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又知道她平素是有些记仇之人,便反过来劝她道:“母亲快别说了,二姐姐再怎样,也是老太太的孙女。” 谢氏闻言,只不屑道:“又不是亲孙女,别忘了,只有你父亲,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蹦出来的,老太太不过就是心软而已。” 沈清薇只无奈摇了摇头,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嘱咐了谢氏一句道:“母亲,二姐姐去见老太妃那事情,眼下也没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只怕老太妃也不会同外人说,我们自己家人,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会去败坏她的名声不成?我像是这样的人吗?”谢氏只拧眉不屑道。 沈清薇这时候只低着头不说话,猛然就想起了上回在别院的时候,沈清薇提起那绣花针的事情来,沈清蓉便一句一个小人的骂自己。可见……上回老太太将沈清蓉禁足,当真是与那个绣花针有些关系的? 沈清薇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母亲,那绣花针的事情,你可曾告诉过老太太?” 谢氏见沈清薇这样问她,心中越发气了几分,只开口道:“你又疑我?我倒是想说你,可你不准我说,再说了,我即便没说,老太太如今看她也不顺眼了。” 谢氏说到这里,猛然回想起这些日子来沈清蓉遭遇的各种悲惨,原本她就没弄明白,沈清蓉到底是哪儿惹了老太太生气,如今这么一说,谢氏也就全明白了。 “难道说……老太太知道了你二姐姐用绣花针害人的事情了?” 沈清薇心思细腻,且这件事便是在书院也没有人知道,不然一早就传出了流言来,如今这府中,也只有谢氏一人知道罢了,不是谢氏说的,那会是谁说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只是除了这事情,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能让老太太这般生气的了。老太太从小就把我们留在身边养着,若是我们品性不好,她必定是最伤心,也最生气的。” 谢氏听了这话,倒也是糊涂了起来,只拧眉道:“不会吧?这事情我可一句话都没透露,难道还有别人知道?” 沈清薇一时也懒得再去想这事情,便开口道:“罢了,只要不是母亲说的,那便好了,这次的事情,也让就这样过去吧。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在上巳节的时候,看准了人家,到时候把二姐姐的婚事定了下来,也就安生了。” 谢氏闻言,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只要别在一个劲缠着豫王殿下,随便她看上哪个,早些一副嫁妆打发了出去,这国公府也就安生了。” 沈清薇见谢氏那一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 林氏也跟着沈清萱一起回了听雪阁,房里笼着灯笼,林氏亲自替沈清萱解开了发髻,看着自己越发出落的光彩照人的沈清萱,林氏也忍不住操心了起来。 “你……是当真不喜欢你渊表哥吗?” 林氏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见沈清萱愣了一下,便又道:“我还是问你,你是当真喜欢你玉表哥是吗?” 沈清萱的脸颊便渐渐的红了起来,只低着头,过了良久才小声道:“若是……若是三姐姐没有说她不喜欢玉表哥,也许我也就不敢喜欢了,可是如今……”沈清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林氏,嘴角微微起来:“如今我的心里,就只有玉表哥一人。” 第190章 相遇 林氏听了这话,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沈清萱从小乖顺,从没有在什么事情上忤逆过自己,只唯独这一件,似乎她也是铁了心了。 “前日里老太太也找我谈过了此事,她舍不得你远嫁去江南,说要让你长长久久的留在京城才好。”林氏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脸上便蹙起了眉道:“我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有些舍不得了,只是你和你渊表哥的事情,当初你外公在的时候就定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们家就一直等着你,如今你渊表哥又是这么个年纪了,倘若我这时候反悔,终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里也跟着郁闷了几分,只低着头不说话,咬了咬唇瓣,继续道:“可是母亲,我也不想去江南,我想待在京城,就在老太太和母亲跟前,母亲一个人嫁到了京城来,平常想外公外婆的时候,必定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这话正触动了林氏的心扉,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因为是高嫁,对方是国公府第,因此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让老太太和上头的嫂子们笑话。 也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才也续弦进门没两年的小谢氏对林氏就带着几分鄙夷,虽然口中不说,但脸上的神色总能看出几分。林氏又是一个聪敏人,又沉得住气,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过,可心里早已经把小谢氏记恨上了。 林家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在江南一带也是望族,她也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嫡女,小谢氏一个平宁侯府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呢? “罢了,信我也已经送了出去,只希望你舅母看了我的信能明白几分,若是她们同意了,我自当帮你操持你和谢玉的事情,只是如今却不能泄露半点消息,不然的话,若是你大舅母知道了这些,我们也不好交代,你如今还是要和谢玉避嫌着点,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清萱听林氏这么说,心里早已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母亲放心,我哪有不避嫌了,再说了,玉表哥也不过只当我是小孩子罢了。” 林氏见女儿这样单纯,真是喜忧参半,又想起老太太这次还是让沈清蓉去了宴会,便忍不住又道:“等后日去了平宁侯府,你还是跟着你三姐姐的好,我听说你二姐姐送了你一只兔子,又来跟你套起了近乎,你可千万别又心软了,这次她能出来,难不成又是你在老太太跟前说的好话?” 沈清萱闻言,只摇了摇头道:“母亲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原倒也是想说几句好话的,只可惜我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先把她放了出来,还是老太太最仁慈了。” 林氏一遍用篦子帮沈清萱篦头发,一边道:“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总要等你自己吃了亏了,你才能明白。” “母亲又跟我讲起大道理来了,我有母亲疼,又有老太太疼着,哪里会吃亏呢?”沈清萱转过身子,一把抱住林氏的腰,在她胸口狠狠的蹭了几下道。 第二天沈清薇照旧还是去的书院上学,因为明儿是上巳节,书院里头的学生却也不多,大家都准备着明日的出游活动,少不得要在家好好的打扮一番,换上几套新衣服,梳几漂亮的发型,在家里先准备妥当,明儿就能早早的起程了。 沈清薇对于这些倒是不怎么热衷,因此仍旧拉着沈清萱一起来上学。上午的女红课学的是做荷包,沈清薇难得觉得很有意思,及至中午用过了午膳,她还在房中继续忙着绣荷包上的花样。 这房里原本住着沈清薇、沈清蓉还有崔锦屏,如今其他两人都不在,沈清萱便睡了过来。她年纪小,一早起来本就勉强,这会子早已经困的不成了,只闭上眼睛就睡了起来。 沈清薇低着脖子绣了一会儿,觉得肩膀有些酸疼,便站起来在房里走了两圈,推开窗去的时候,看见后面花园里开了好大的一片栀子花,花香浓郁,顿时让人心情大好。 沈清薇休息了片刻,正要低头再做起针线来,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不及她开口,就听见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道:“沈三姑娘在吗?我们山长请了你去后园子里品茶。” 沈清薇推开门一看,见传话的竟是卿钰山长身边的小丫鬟,心下倒是有些奇怪,只问道:“山长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 那小丫鬟只眨了眨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细语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就是来传话的。” 沈清薇见她福身离去,便也没再问什么,又见沈清萱这时候正睡的香,不忍将她喊醒,便留了一张条子,只说午后上课时在前头回合,便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重新将头发拢了拢整齐,往后园那边去了。 此时正好是初春时节,前头院子里是大片的栀子花,后面院子里又种了好大一片的茉莉,那荷塘里面的荷叶也长出了新的来,绿油油一片春意盎然。 沈清薇过了链接前后院的月洞门,没走几步就瞧见了当初和李煦偶遇的假山,一回想起如今两人的情谊,便又多了几分柔情蜜意,正兀自站着出神,却瞧见那假山之后,忽然就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银白色的四角金龙蟒袍,头上戴的紫金冠熠熠生辉,沈清薇略略一愣,随即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只开口道:“你……你怎么来了?山长正请我去品茶,我……”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只拉着她往那假山后面一闪,阴凉的山石靠在背后,沈清薇还不及抬头,李煦便已经吻了上来。 “唔……”来不及挣扎,身子已经软了下来,李煦单手搂着沈清薇,将她的身子按在自己怀中。 过了片刻,两人都已经带了一些微微喘息,李煦这才松开了沈清薇,只见她脸颊赤红的,方才被自己采撷过的唇瓣红肿欲滴。 “我只当你不会来书院了,谁知道却听人提起,你这几日竟来了上学,看来你倒是一个沉稳的性子。”李煦看着沈清薇,眉眼中越发多了几分赞誉,只将握着她的手越发抓紧了,拉着她前头去。 “山长说请我喝茶呢,你没听见?”沈清薇稍稍挣了一下,却又哪里能挣开,便只停下脚步道。 “山长哪有空请你,不过是我借了山长那小丫鬟一用。”李煦说完,转头又看了沈清薇一眼,她今日只梳着一条乌黑的麻花辫,两边的碎发垂了下来,越发让人觉得娇美动人。 沈清薇方才就猜到了几分这里头的端倪,如今见李煦大方的承认了,便只故意开口道:“既然不是山长请的,那我可就不去了,一会儿还要上课,我可没空。” 李煦见她如此,频添了几分姑娘家的娇气,只越发就喜欢了起来,一个转身竟将沈清薇拦腰抱了起来。 沈清薇大惊,双手却不自觉的抱住了李煦的脖颈,惊慌失措道:“快……快放我下去,我……我同你去喝茶还不行吗?” 李煦见她这样红着脸求饶,心情越发大好,便变本加厉道:“你若亲我一口,我便放你下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看着那般温文尔雅的豫王殿下,难道也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李煦见沈清薇的一张脸都要皱起来了,心里倒是后悔了几分,他平常总是那般有礼严肃,难道今儿放肆一回,难道就把她给吓坏了吗? 李煦正要放弃,谁知道沈清薇却细细的眨眼看他,见他脸上略带着一些不自在的神色,心里却欢喜了起来,只闭上眼睛,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虽然方才两人在那假山后面吻的难舍难分,可这却是沈清薇头一次主动亲自己,李煦依言放下了沈清薇,只觉得脸颊上微微发热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有些干哑。 “我们……我们走吧……我沏了一壶好茶给你喝。” 沈清薇见他这幅样子,倒像是怕羞了,便只笑吟吟的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以前李煦教书时候住的小院,才进们就闻到里头已有袅袅的茶香,院中的紫藤花架下面放着一方棋盘,黑白棋子各自方才石坛中。 沈清薇倒是起了一些兴致,开口道:“你今儿哪里来这么好的兴致?” 李煦只低头不语,见一旁红泥小火炉上的茶水已经开了,亲自上前,将方才一旁的茶具等物都烫了一番,用竹片取了茶出来,倒入烫过的盖碗茶盏中。 “我今儿刚从宫里出来,和皇叔下了两盘棋,只没过瘾,所以便想到你了。” 李煦本就聪慧异常,棋艺精湛,和皇帝下棋还要留心着胜负,毕竟少了几分乐趣。沈清薇见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料想必定是他和自己的婚事上有了些进展,见他不说,她也不变细问,心下却高兴几分,只开口道:“那我便陪你几局,保证不用你让。” 吃土的作者来更新了…… 第191章 首饰 李煦闻言,脸上便又多了几分笑出来,抬眸间那眸色温柔如水,让沈清薇禁不住又低下了头去。 “你这泡的是什么茶?老远已经闻到一股茶香了。”沈清薇走到李煦跟前,见他拨了茶叶进碗,这茶香并不像寻常她们长喝的茶,浓烈中带着几分刚硬,似乎比一般的红茶还要正浓郁几分。 “我方才还没开始煮茶,只是放了几根茶梗进去,将茶铫子煮了一遍。”李煦一面说,一面用竹镊子将那茶铫子里面的茶梗夹了出来,重新舀了一勺水进去,煮了起来,“这茶是武夷山那边的产在岩石上的,虽不如大红袍有名,却也是当地的及稀少的一个品种,是我一位朋友自家种的,总共只得了这么几两,我平常一个人吃也没意思,今日便带了过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越发就高兴了几分,虽尚未过门,如今他已是有什么好茶都要想着留给自己了。一时又想起元宵节后她生病的时候,李煦命人送了那好些东西过去,只把谢氏和老太太高兴坏了的事情,越发觉得好笑了起来,便娇声道:“那我倒是要多谢谢你了,要不是跟着你,我从那儿喝这么好的茶?” 李煦听她话中意思,竟是带着三分的调笑,又想起自己原本也是一个极无趣的人,虽说富贵,其实也鲜少重口腹之欲,不过就是寻常吃喝用度,却也算不上奢靡,可今日也不知道为何,不过就是一盏茶,却也想着能同她同享。 “这也算不算什么名茶,不过就是物以稀为贵,若论口感,兴许还不如你平常喝过的。”李煦淡淡开口,眸光不时扫过一旁站着的沈清薇,心下却越发多了几分宁静。 不过一会儿,茶水便已经烧开,三浇之后,茶色润泽,茶香四溢。沈清薇端起自己跟前的陶土茶盏,茶还没入喉,倒是对着器物有了一些兴趣。 “这东西看着倒是有意思,难道也是出自名家之手?寻常人如何会用这个?” 李煦见了,原先早已经恢复了白皙的脸颊又红了几分,略清了清嗓子道:“上次在别院见你做的那一套很别致,所以就……”李煦顿了顿,将自己面前的那个茶盏倒满了,继续道:“我不会绘画,因此只上了釉,所以瞧着很不起眼。” 沈清薇听说这是李煦亲手做的,越发觉得手中的茶盏似乎也更珍贵了几分,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着茶香入口,甘甜润口,竟真的是难得的好茶,便笑着道:“这样古朴的器具,配这样的甘甜的清茶,当真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品了一会儿茶,又下了一局棋,不一会儿便过了一个时辰。沈清薇只起身要走,李煦亲自送她到了月洞门的门口,这才看着她缓缓离去。 今儿进宫虽然皇帝没有当着面再向他提起镇南王世子和沈清薇的事情,但是看皇帝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这事情也是让他左右为难了不少。从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李煦都感到有几分的歉意,李煦决定再等一等,等过了明日平宁侯府的聚会,再找个时机,将刘铮应下自己的战书呈给皇帝。 到时候成王败寇,他为了沈清薇,必定是要奋力一搏的。 午后两堂课很快就结束了,沈清萱见沈清薇出来,只笑着迎了上去,又问道:“三姐姐就是运气好,我也来和书院半年多了,就从来没喝过先生们的茶。”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脸颊一红,又怕被她看出个端倪来,便故做严肃道:“又胡说,怎么没吃到过,去年的时候,你陪着二姐姐一同在这边练舞,还少吃过妙舞先生的茶吗?” 沈清萱听了这话便道:“便是喝过先生的茶,那也没喝过山长的茶,三姐姐就是面子大。” 沈清薇闻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哪里是她面子大,分明是豫王殿下面子大,请了山长的小丫鬟来跑腿罢了。 两人回了国公府,便听见迎来的小丫鬟传话,说是二姑娘和五姑娘这会子都在老太太的福雅居,老太太让她们回来了也早些过去。两姐妹闻言,便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换了一身衣服,便往福雅居那边去了。 沈清薇正巧又在路上遇上了同去的沈清萱,两人便一起进去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难得兴致高,正由着丫鬟们,给沈清蓉和沈清蕊打扮。沈清薇听自己房里的丫鬟良辰说,今儿她一早出门之后,沈清蓉便去了福雅居,中午吃饭都是在那儿吃的,后来老太太歇了中觉,她才回来,方才老太太派了人来请,她便又过去了。 沈清薇听良辰把沈清蓉的动向说的清清楚楚的,只忍不住笑道:“你管她做什么,你是我流霜阁的丫鬟,怎么反倒管起了幽芳阁的事情来了?” 良辰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奴婢才懒得管她呢,不过就是让个小丫鬟在大房往福雅居那边的夹道上守着,姑娘心胸宽阔,随她怎么作乱,我们总也要留个心眼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多半也猜出来这是谢氏吩咐的,便也随了她们。 福雅居的丫鬟们见沈清薇和沈清萱都到了,只忙不迭一边上前打了帘子,一边往里头通报道:“老太太,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来了。” 沈清薇才进去,便瞧见沈清蓉和沈清蕊两人正站着,各自都穿着一身新衣服,头上戴的发簪似乎也是没见过的新款式。老太太听见说她们两个来了,只笑着亲自迎了上来,又问她们两人道:“你们可回来了,明儿要去参加宴会,今儿也不早点回来,快来看看,我替你们二姐姐和五妹妹张罗这两身衣服如何?” 沈清萱一眼就瞧见了她们两人,衣服她倒是没在意,沈清蕊的那一身衣服,似乎还是年节时候她送过去给她的。只是头上那一个赤金累丝嵌红宝石金凤,倒是一下子让她看着离不开眼了,只睁大了眼睛道:“五妹妹这凤钗真好看,比去年我母亲送我的还大了一圈,那凤眼地方的红宝石有小拇指那么大,可谓精品了!” 林氏嫁妆丰厚,沈清萱在这些首饰穿戴方面,那当真是相当有造诣的,随便看一眼,都能估摸出产地和价钱,平常一般般的货色如何能入她的眼了,因此她这一眼就瞧见沈清蕊这金凤,必定是上好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哈哈笑了起来道:“还是你识货,方才让你二姐姐和你五妹妹挑,你二姐姐还说这红宝石不够透亮,选了另一个翡翠的。” 沈清萱听老太太说完,这才抬起头,看见沈清蓉头上戴着的也是一支凤钗,比起方才那红宝石的更大了一圈,每一条凤尾的尾部都镶嵌着一个翠绿的翡翠,那凤眼上的绿翡翠尤其鲜亮欲滴,一看便知道也是上好的货色。 只是翡翠虽然名贵,却也比红宝石好得一些,同样的大小,这翡翠就显然比红宝石略次一些的。当然这只有对这些首饰价格了如指掌的沈清萱才知道,一般人若只随便瞧上一眼,必定也会以为这翡翠凤钗更为值钱一些。 沈清蓉方才一心想挑这翡翠的,只当这略贵一些,如今听沈清萱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脸上不禁变了颜色,又不能让人瞧出她是贪心不足,便强笑道:“我瞧着那红宝石的更适合五妹妹,因此就挑了这翡翠的。” 老太太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不咸不淡道:“嗯,懂得谦让妹妹,这一点是好的。” 沈清蓉听了这话,脸色越发就变了两分。 一时间沈清薇和沈清萱都坐定了下来,丫鬟上了茶,两人略歇了一会儿,老太太便开口道:“原还想瞧瞧明儿你们穿什么,如今既只换了家常衣裳,倒也不用特意回去换了,明儿临走时候,过来让我瞧一眼罢了。” 沈清萱便点头道:“那老太太可要早起了,我们明儿一早就要走。” 老太太便笑着道:“说起来要玩,就你最有兴致,你巴巴的一早过去,难道他们还给你留了早膳不成?” 众人只都跟着笑了一回,老太太朝着如意点了点头,如意便进去房里,另捧出一个首饰盒来,走到老太太跟前。 老他太伸手将那上面的锁片拨了下来,才一打开,只觉得里头金光闪闪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来。众姐妹都有些好奇,便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放着两只一模一样大小的五尾金凤,比方才沈清蓉和沈清蕊那两只都小了一些,唯独上面的宝石却是五彩的,乃是各色碧玺打磨镶嵌而成的。 虽然瞧着比方才那两个小了不少,但胜在精巧细致,且这金子也是新炸过的,亮铮铮的,让人瞧一眼,就觉得晃眼得很了。 老太太便开口道:“这几样都是当年我的嫁妆,这两只五彩金凤是一对,虽然小了一些,却也精巧,如今我也不带这些,将来横竖都是你们的,这两个你和你三姐姐一人一个吧?” 第192章 金凤 沈清萱这时候正盯着这里头的东西看,像这样的五彩碧玺,能寻来一模一样的一对是非常不容易的。可若是两者分开,那原来的价值也自然会折去不少。如果这对五彩金凤是送给一个人的,那真是价值连城,只怕市面上再好的东西,也难以跟其相比。可如今分开了,若论单个,却不如方才老太太给的沈清蓉和沈清蕊的那两个。 只是……这东西是老太太送的,既说好了一人一个,做晚辈的自当也不会再说什么。 沈清薇刚刚看了一眼,也已经瞧出了这东西的价值来。不过身为国公府的嫡女,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前世在宫里的时候,什么样的好货色她没见过,虽然瞧着如今把这一对金凤拆散了有些可惜,但长者赐,不可辞,这个道理沈清薇还是懂的。 “老祖宗今儿可是大出血了,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给那出来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沈清薇说着,只伸手将匣子里其中一只金凤拿了出来,捧在掌中细细的翻看了一番,开口道:“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好,这颜色这花样,如今珍宝坊里头也做不出这样好的东西来。” “我那时候,还没有珍宝坊呢,这都是你们太姥爷请了工匠,特意给打的,这些个碧玺、宝石、翡翠也都是在西洋带回来的,咱们大周可没有这样好的品相。”老太太说着,似乎还在回想着往昔的日子,只笑着道:“就是样式老了一点,不过在当时都是好的,如今拿出来看了一下,倒也算不上太落伍了。” 沈清薇方才看过这几样东西,便觉应是出自名家之手,比起如今珍宝坊里头出来的东西,更精致有内涵,虽说款式并不是时新的,却也是最经典的,并没有过时一说。 “这可是宝贝呢,寻常人家若是想翻出这么一个过时货只怕也不能够呢!还是老祖宗疼我们!”沈清萱说话间也将另外一个凤钗拿到了手中,只递给一旁站着的丫鬟道:“你快帮我带上,我要给老祖宗看看好不好看?” 那丫鬟笑着接了过去,只上前替沈清萱带上了,一旁的沈清薇便也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也将手中的凤钗给带上了。 沈清蕊瞧着姐妹四人一样的款式的凤钗,只笑着道:“若是明儿我们都带着这凤钗去平宁侯府,只怕不用说,人家也知道我们是一家姐妹呢!怪道我以前瞧见过大姐姐也有这么一个,想必也是老祖宗给的。” 老太太听闻,只笑着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我只当你老实,怎么你倒是还留心这这些?” 沈清蕊听了这话,便低下头去,只小声道:“以前大姐姐没出阁的时候,也常同我玩的,还总是送好些东西给我,所以我才瞧见了的。” 以前沈清芷没出阁,那时候沈清蕊又小,大房里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人管,沈清芷便也时常接济沈清蕊一些,姐妹两人的关系倒是很好。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受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撇了撇嘴道:“大姐姐就是偏心,我们都是一房的,怎么就从来没见她送我什么好东西?难道我就不是她的亲妹子了?” 沈清蓉说这话却也是一时失了口,等回想起来的时候,早已经后悔莫及了。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她这小夹子气的性子,如今还说这话,只怕老太太又要不痛快了。 沈清蓉一时只觉得尴尬异常,抬起头却瞧见沈清薇正低头喝茶,仿佛不曾听见她说什么。沈清萱也正扭头和身后的丫鬟们说话,似乎并没在意她说了些什么,沈清蓉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冷笑了几分,心里兀自叹息,就算她养一条小猫小狗的,到如今十几年,只怕也有些感情了。偏这沈清蓉也不知道让小谢氏怎么教的,怎么就这样的小家子气,更是一点儿捂不热的样子。 “东西也送给你们了,我也乏了,你们各自回去吧!” 老太太这话一开口,沈清薇多半也明白她的心事,便起身告辞了。一旁的沈清萱方才正跟丫鬟聊的高兴,这一下子听说老太太说要散了,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便睁大了眼睛道:“老祖宗怎么就叫散了呢!我这才来呢!老祖宗,我方从学里回来,换了一件衣裳就过来了,这时候还饿着肚子呢!” 老太太原本正生气,一听沈清萱这话,这气也消了一多半了,只吩咐丫鬟道:“如意,你去小厨房看看,那酥酪蒸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先送一碗过来,给四姑娘吃。” 沈清萱一听有酥酪吃,更舍不得走了,只上前挽着老太太的手臂道:“那我可就不走了,我就知道老太太这里就有好东西吃。” 沈清薇素来知道沈清萱在拍马屁这上头是有神功的,便笑着道:“你慢慢吃,我可先回去了,也要看一看明日穿什么,好歹先准备起来。”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开口道:“三姐姐晚上来我房里,再帮我挑一挑如何,你选的比我母亲选的好看多了,我再不能听她的,把我打扮成一只花蝴蝶一般的了。” 老太太听两个孙女说说这些,越发觉得心情大好,又吩咐道:“三丫头也才从学里回来,想是饿了,我让丫鬟把酥酪给你送过去。” 沈清蓉听了这话,明显就知道这酥酪只怕是没有她和沈清蕊的份了。虽说这酥酪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老太太心中更疼谁几分,却也因此一目了然了。 沈清蓉自觉无趣,且今日又在这儿陪笑了一整天,都快憋不住了,便福身告退了。 沈清蕊见她离去,便也跟着出了福雅居,两人因是顺路的,只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沈清蓉便想起方才沈清蕊无缘无故就提起了沈清芷的事情,害的她一下子没端住,又惹的老太太生气了,因此只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沈清蕊。 只见沈清蕊头上戴着的那红宝石金凤果然光彩照人,如今在阳光下看,更比方才在房里看又好看了几分,又想起沈清萱说的话,便知自己头上那个翡翠的,原是并不如沈清蕊头上这一个,因此只怀恨在心,便开口道:“你也不必再在老太太跟前装乖卖好的,横竖老太太最疼的,永远都只有你三丫头和四丫头,我和你算个什么,好东西不还留着送给她们的吗?” 若是脑子不清楚的人,听了沈清蓉这话只怕也是要生气几分的,偏生沈清蕊是个明白人,且这次能请得潘先生来教她,都是沈清薇的功劳,她心里门清的很,可眼前这沈清蓉她也不敢轻易得罪,便小声道:“二姐姐这话说的却不对,那五彩金凤好看是真的,只是得要一对儿才是个彩头,如今三姐姐和四姐姐各得了一支,二姐姐是明白人,难道不知道这种成双成对的东西,若是拆开了,这价值就大不如前了吗?” 沈清蓉哪里不知道这些,只还是觉得心里不爽快罢了,便拧眉道:“这样好的东西,竟不能一个人全得了,老太太也真是舍得,可不就白白的糟蹋了。” 沈清蕊听了沈清蓉这话,心里又替她担心起来,老太太最不喜欢她这小家子气的模样。二太太也不曾克扣了大房的吃穿用度,便是她一个庶女,除了公中的月银别无她物,也并没有觉得捉襟见肘的,若不是方姨娘一直暗地里资助娘家,这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可偏身沈清蓉却还要有这许多不满,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沈清蕊原本还打算在劝她几句,又想起那日方姨娘偷偷的跟自己说起白露的事情。起先她还真当是白露自己摔的,后来听了方姨娘的话,她才明白了过来,这位二姐姐的心如今越发大了,且连好话也不一定能听进去,将来只怕还是要吃亏的。 沈清蕊想到这里,也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若是老太太只送一人,那无论送给三姐姐还是四姐姐,只怕别人见了,心里必然也是不舒服的,如今这样分开送了,岂不是最好了。”沈清蕊说完,只抬头瞧瞧的看了一眼沈清蓉,如今不过是把两个拆开送了,她尚且拈酸吃醋的,这要是全部送给了其中一人,按着沈清薇和沈清萱的情分,两人倒未必如何,只怕是眼前这位,倒是要酸死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觉得沈清蕊话中有话,虽觉心中不爽,却也找不出什么错处来,便冷哼了一声,只扭身往幽芳阁去了。 第193章 撞衫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果然不一会儿,老太太那边就派人送了一盏酥酪过来。几个没跟着沈清薇去福雅居的丫鬟见她头上戴着的金凤好看,沈清薇便拿了下来,让她们围着看去,自己则坐在一旁,慢悠悠的享受起酥酪来。 良辰因是跟着沈清薇一起去的,对方才福雅居的事情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便笑着道:“你们还不知道呢,二姑娘是个不识货的,看着自己那金凤又大又沉的,便以为大约是最值钱的,依我看,五姑娘头上那一个才是真好看,瞧一眼便知道是价值连城的。” 众人听良辰这么说,只都疑惑问道:“难道姑娘这个还不算好的吗?老太太平常也很疼姑娘,怎么会不给姑娘好东西呢?” 良辰便道:“姑娘这个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这原是一对的,若是两个在一起带着,必定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另一个给了四姑娘,她和姑娘各得了一个,单看着反倒不如二姑娘和五姑娘了。” 沈清薇正吃着酥酪,听她们一群丫鬟在那边念念碎的,便笑着道:“你又知道这些,这都是老太太压箱底的东西,想必就算如今不拿出来,将来只怕也是要取出来的。”方才她带着这金凤往回走,在路上的时候,才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因就仔细的想了想,便想起来前世沈清萱出阁的时候,老太太似乎就是拿了这个出来给沈清萱添妆的。 如今她自己重活了一世,好多事情也都变了,没想到老太太竟没等到她们出阁的这一日,就把这些东西给拿了出来。只不过……这金凤确实是一对的好看。沈清薇已然想好了,等沈清萱出阁的时候,她便将这一支送了给她,想必老太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她。 沈清薇吃玩了酥酪,正打算选明儿要穿的衣服,只听见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谢氏带着丫鬟们过来了。 沈清薇忙就迎了出去,只瞧见谢氏带着两个丫鬟在身后,一个手里托着几件衣裳,一个怀中抱着一个匣子,谢氏见了沈清薇便道:“方打算来找你,听说老太太喊了你们过去,老太太大约是又赏了你们什么东西吧?” 谢氏在老太太房里头可是有眼线的,这沈清薇一出来,便有人去回了谢氏,将老太太赏姑娘们的东西也一一说了一通。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只引了她去看那五彩金凤。上面无色碧玺散发着莹莹的光泽,让人看一眼便不由赞叹道:“这东西我都没有见过,看来老太太着实疼你们几个。” 谢氏说完,只又开口道:“只是我听说,送你的和送你四妹妹的是一样的,送你二姐姐和五妹妹的反倒不一样了?” 给谢氏传话的丫鬟大约并没有在房中服侍,因此只知道一个大概,谢氏便忍不住好奇问道。 沈清薇便开口道:“我和四妹妹的原是一对,老太太一人给了我们一个,送二姐姐和五妹妹的是单只的。” 谢氏听了这话,便冷笑一声道:“就你和你四妹妹老实,老太太也真是的,巴巴的这么好的东西,给那大房的苦瓠子做什么,你五妹妹也就算了,本就可怜见的,我就瞧不上你那二姐姐,真是好大的脸面,做了这些多的腌臜事,还好意思往老太太跟前凑着要东西,真是让人瞧着就犯恶心。” 沈清薇瞧见谢氏这么说,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又见谢氏带了好些东西来,便笑道:“母亲这是又给我带什么来了?我如今衣服多的都穿不完,可不能在要了。” 谢氏便笑着道:“就是前一阵子瞧见你三婶娘给你四妹妹做新衣服,我瞧着挺好的,便也定了几件,这不是家里针线上的人做的,是请了外头绣坊里头的绣娘做的,工脚也比家里的绣娘强一些。” 沈清薇便翻出来看了一眼,见这次到不是那些自己最怕的玫红、正红的花样,便找了一件丁香色的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明儿是上巳节,各家的姑娘必定都锦衣华服的,她若是穿的太鲜亮了,不过也就是扎在人堆里头,倒不如挑一个自己喜欢的颜色穿了,只要自己觉得好,管她别人怎么看呢! 谢氏见沈清薇跳来跳去,竟最后只从底下翻了一件丁香色的出来,便忍不住道:“这件也太素净了些,我倒是瞧着那件嫩黄色的好看,不如你试试?” 沈清薇见了那颜色,只急得连连摆手,她这身子里头藏着的如今是个三十好几的芯子了,这嫩黄的颜色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再说沈清萱穿嫩黄色才好看,她就爱丁香色的、雪青色的、月白色的。 谢氏见沈清薇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的,便也只好放下了那嫩黄色的,只笑着道:“随你吧,我这儿还给你另带了一些好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氏说着,早有丫鬟将那一匣子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谢氏便亲自打开了,只见里面金光闪闪,竟是一套金镶红宝石蝴蝶花头面。那蝴蝶栩栩如生,一派振翅欲飞的样子。 “老太太有体己送你们,我也有专门的体己给你。这一套是你姥姥留下来的,我原本想着等你出阁的时候再给你,如今先给了你,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母亲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才给了东西,母亲又给,我统共就这么一个脑袋,还能把这些东西都顶在头上不成?” 谢氏听了这话,便道:“老太太做事有老太太的分寸,虽说公道,却也难一碗水端平,就比如说今儿这金凤的事情,她若是将这一对都送了你,这必定是疼你,可如今你和你四妹妹各得了一个,反倒让那两个得了好的,我心里便有些气不过了。” 其实谢氏平常是很阔气一个人,于这些钱财小事也不常放在心上,大约如今是因为和小谢氏置气,因此才越发有了些闲气。沈清薇便开口劝慰道:“母亲这又是何必呢!我倒是觉得老太太这样做最好,既堵了众人的口,又让姐妹们也都称心如意了,说句实在话,老太太那几样东西再好,三婶娘是个什么家世?四妹妹能在乎这一两样东西?便是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有什么好东西不给我的?只是我不喜欢这些罢了,我若喜欢这些,怕是这妆奁里头还堆不下呢!” 谢氏听了这话,才觉心里略略好了一些,又只咬牙道:“就是便宜了你二姐姐,难道她就缺这些东西?谁不知道你姥爷在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往姨娘的房里送,寻常庶女出阁的时候,不过就十几抬嫁妆,她竟也有七八十抬,况且你原来大伯母的嫁妆也没退回去,大房难道缺银子花?” 沈清薇见谢氏这账算的门清的,忍不住就摇头道:“母亲最近必定是闲了,怎管去大房里头的事情了,再说原先大伯母的嫁妆,早已如数给了大姐姐了,母亲这又不是不知道。” 谢氏不过就是随口数落,见沈清薇脑子却分得清楚得很,只开口道:“罢了罢了,你如今不当家,哪里能知道这些,还不快去把那衣服试一下,让我好仔细看看。” 沈清薇见谢氏不提那些杂事,也松了一口气,便去了里间换了衣服,丫鬟上前为她梳头,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还是带老太太今儿给的那五彩金凤吧,把太太送的收起来。” 谢氏见沈清薇只选那金凤带上,心里暗骂沈清薇老实,却也只随她去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都起了一个大早,四个姑娘各自打扮的花团锦簇一样,早早的就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 沈清薇穿着昨日那件丁香色的褙子,沈清萱则是一袭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是昨儿晚上沈清薇替她选的。只是众人才站好了,沈清薇便瞧出不对劲来了,原来昨儿她在福雅居里头明明瞧见沈清蓉穿的是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可今儿却变成了一韬丁香色的素面妆花褙子。 虽说这两个花样差不多,可同样是定向色的,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穿着一模一样的了。 沈清薇虽说心里有些无奈,可这时候外头的车马都已经备好了,若是重新换了衣服,必定又要耽误好些时候,便只淡淡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半点多余的神色。 沈清蓉见沈清薇脸上一点儿尴尬的神色都没有,反倒自己没趣了起来,只笑着道:“原本今儿是打算穿茜红色那一套的,谁知昨儿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只好就换了一套,哪里知道却和三妹妹撞了,三妹妹若是介怀,我这就回去再换一身罢了。” 沈清薇虽然心里不高兴,可她一句话也没说,哪里就让她看出介怀来了?因此听了这话,便冷笑了一声道:“二姐姐和我倒还当真是姐妹情深,还能知道我介怀不介怀,我倒是不想介怀的,可既然被二姐姐看出了介怀来,我也只能介怀介怀了,倒是烦请二姐姐回去换一身衣服可好?” 第194章 打脸 沈清蓉本就是存心想给沈清薇添一回堵的,因此昨儿晚上就派人偷偷的去流霜阁打探了一下沈清薇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况且沈清蓉以前也素来喜欢比着沈清薇打扮,因此不过翻了翻,却也让她翻出一件没穿过的丁香色的新衣服来。 只是以前不管沈清蓉如何模仿、跟随、甚至追赶沈清薇的步伐,那人都像是一团棉花一样,完全都不会有丝毫反击的。今儿沈清蓉见她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中就老大不受用的,因此便开口说出那句话来。 谁知道……谁知道沈清薇却说了这么一句,让一众人几乎都要大惊失色的话来,而且还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 只是这时候,就连老太太,却也没心思管这个闲事了。方才人人都瞧见沈清薇和沈清蓉撞了衣衫,可沈清薇分明一句尴尬的话都没说,这沈清蓉却一口咬定了她介怀,岂不是有心污蔑在先?老太太平常只觉得沈清薇是这般宽厚大度的人,如今听她这个不动声色的奚落了沈清蓉一句,心中莫名还觉得有些欣慰,三丫头总算也知道什么叫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沈清蓉此时早已经涨红了脸颊,若是小谢氏在的话,她只怕已经趴在小谢氏的怀中哭了起来,可眼下众位姐妹,很显然不会有一个人帮她说话的,便是老太太,看她那眼神似乎也还带着几分不屑。 沈清蓉只咬着唇瓣,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听外头有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二太太那边派丫鬟给三姑娘送衣服来了,说是方才瞧见二姑娘似乎也穿着丁香色的衣服,怕二姑娘见三姑娘也是丁香色的,心里恼了,只让三姑娘把衣服换了吧!” 房里众丫鬟听了这话,神色都不约而同的复杂了起来,心里也越发把沈清蓉给看低了好些,心道:你委屈个什么呢?真委屈也不见你回去换了,还是二房的人更谦让些。 老太太听了这话,便让外头丫鬟把衣服给送了进来,沈清薇一看,却是一套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也是昨儿那几套里头,被她自己给淘汰下来的。只是如今谢氏已然送了过来,倒是不好意思不换上,边开口道:“老祖宗,那孙女就先进去换衣服去了。” 老太太见沈清薇面色平静,显然方才的怒气也都散了,便笑着道:“你去吧,我们几个先去花厅里头用早膳,我知道今儿你们走得早,特意命厨房早些送了早膳过来,你们吃一些再走吧。” 众人跟着老太太去了花厅用早膳,沈清薇便去了里间换衣服,丫鬟们服侍着沈清薇换好了衣服,一个个交口称赞道:“三姑娘平素就是太素净了些,如今这个年纪就要穿的鲜亮些才好看呢!你瞧这荔枝红的衣裳穿在身上多好看,和那金凤也配。” 沈清薇便走到那落地镜前,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见这衣服穿在身上,竟比那套丁香色的还好看。 那丫鬟见了,又道:“如今正是嫩生生的年纪,哪个姑娘不是穿红戴绿的,虽说正红犯忌,但红的那么多,姑娘挑自己穿的好看的就成了。”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到也有了一些兴致,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如今瞧着自己竟是这幅模样,终究和原先比多了几分生气,便开口道:“有胭脂吗?得许配上鲜艳一些的,才更好看呢!” 那丫鬟拧眉想了想,只开口道:“前几日吉祥姐姐新调了胭脂膏子,正赏了我们一些,我拿过来给姑娘瞧瞧。” 这福雅居丫鬟众多,除了吉祥和如意是老太太身边常服侍的,其他人她平素名字也叫不齐全,不过看着这姑娘灵巧,便开口道:“你去拿来我看看。” 不多时,那丫鬟果然拿了胭脂过来,沈清薇看了一眼,见那艳色鲜亮中还带着一抹深红,因问道:“这是什么花调的,好艳的颜色,竟比我寻常用的还更容易出色了。” 那丫鬟只笑着道:“这是咱们院子里洛神花调制的,将们都用石臼撵出汁水来,用纱布滤好了,在用新的蚕丝泡上,等晒干了,就可以揭下来用了,一次不过只要这薄薄的一片,就够了。” 沈清薇便拿起那胭脂在唇下抿了抿,果真有一股洛神花的香味。她素来也喝一些花茶,知道这洛神花是最出颜色的,比起上好的玫瑰也不差,只是好些人就偏喜欢玫瑰那香气,反倒舍了它了。 沈清薇又将那剩下的胭脂在掌心打,微微匀在脸颊上,顿时脸上又多了几分神采,连身后的丫鬟都忍不住感叹道:“可算知道什么叫美人了,三姑娘平日若是也肯在打扮上花一些心思,没准这京城第一才女,就要变成京城第一美人了。” 几个丫鬟只都笑了起来,正好如意便从外头进来,只问道:“老太太问三姑娘衣裳换好了没有,等着她过去用早膳呢!” 沈清薇闻言,只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如意看了一眼,一下竟没回过神来,愣了片刻才道:“怎么才换了一身衣服,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如意只走上前来左右打量了一番,又道:“可见年轻女孩儿,没有哪个是不配穿红戴绿的,三姑娘这一走出去,只怕老太太都要惊讶几分了。” 沈清薇素来知道自己容貌本就不俗,前世在宫里的时候,皇帝也经常戏谑她几分,只说她若不整天端着架子,能如小姑娘一般对他撒娇,就算让她当个皇后又如何了? 沈清薇自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再说她端着几十年了,要改却也改不掉了,也就是如今遇上了李煦,心里不自觉就柔几分,反倒比以前更加娇媚了。 “走吧,别让老太太久等了。”沈清薇说着,只微微一笑,形容举止中越发显得高贵。 及至花厅中,老太太正带着其他三人在那边用早膳,因为方才有了沈清蓉这事情,因此大家都各自只吃自己的,连平常一向有说有笑的沈清萱都没有开口。 沈清萱这时候正一个水晶虾饺要往口中放去,猛然间抬头瞧见沈清薇从外头进来。那一身荔枝红的衣衫让平常看着冷艳高贵的沈清薇似乎陡然就生动了起来。沈清萱筷子里的虾饺都掉了下来,一眼不眨的看着沈清薇,只呆呆的喊了一声:“三姐姐。”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虾饺都掉在盘子里了,只掩嘴一笑,这动作见又显得几分娇俏动人,一旁的老太太也不由就看直了眼,一叠声开口道:“原来三丫头打扮起来是这幅模样的,可见平常就是偷不得懒,好好的姑娘家,都让你平常那老成的打扮给累了。” 沈清薇这时候脸上擦着胭脂,听老太太这么说,又不由脸红了几分,便坐了下来,低头道:“老太太也来打趣我,我正别扭着呢,似乎好些年没穿过这颜色的衣服了。” 老太太见她含羞带怯,红红的脸颊,嘴角带着一丝笑,只越看越觉得好看,一个劲点头道:“往后多穿一些这种艳丽些的颜色,正配你呢!” 沈清薇便只好点头道:“我寻常也不怎么穿这个颜色,没想到却也相配,以后听老太太的,再试试别的颜色罢了。” “正是如此呢!”老太太心里高兴,又看了一眼沈清薇头上戴着她昨日送的五彩金凤,越发觉得她光彩照人。 沈清蓉哪里预料沈清薇居然穿上了荔枝红的衣服,非但不觉得俗气,更是越发漂亮了几分。平常这样鲜艳颜色的衣服,她也是不大敢穿的,穿不好就会俗气的紧,昨儿那套茜红色的,还是她选了很久才选出来了,只可惜为了给沈清薇添堵,她舍了没穿,没想到这堵没填成,自己反倒更郁闷了几分。 说话间大家都已经吃过了早膳,外头婆子来回话,说是车马已经都预备好了,因为平宁侯府和卫国公府是姻亲,所以谢氏今儿也跟着一起过去。按理小谢氏也是谢枚的正经姨母,一起过去也说的通,但老太太不让小谢氏出门,便只说她有了身孕,不准她出门去了。 谢氏在荣恩堂用过了早膳,就在门口等着沈清薇等人,见她们出来了,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瞧见沈清薇穿着荔枝红的那套衣服,身量窈窕,在几个姑娘中很是显眼。谢氏的眸光微微扫了一眼沈清蓉,露出几分鄙夷之色来。 众人上了马车,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平宁侯府别院去。谢氏和沈清薇坐在同一辆马车中,谢氏见后面的马车离得有些远了,和才开口道:“昨儿我从你那边出来,瞧见一个小丫鬟在流霜阁门口鬼鬼祟祟的,我便留了个心眼,没想到今儿一早,果然瞧见二丫头穿了一身丁香色的衣服,我原本想着,她就算和你穿一样的衣服,难道就能比得过去你了?简直不知所谓,可又心疼你心里别扭,所以还是替你准备了一身衣服送过去。” 谢氏说完,只上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笑着道:“没想到这身衣服却正配了你了,倒比那一身丁香色的更出众了。” 第195章 赴宴 沈清薇素知谢氏虽然在脾性上容易沉不住气,但是身为卫国公府的当家太太,这些宅斗小伎俩还是精通一二的,见她那一副料事如神并且沾沾自喜的模样,便忍不住夸了一句道:“母亲就是厉害,今儿若不是母亲,我倒是要落了下风了。” 谢氏难得得到沈清薇的夸奖,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拉着她的手道:“我的闺女,如何会落下风,你不过就是不想跟她计较罢了,若论真格,她替你提鞋都不配呢!” 沈清薇瞧着谢氏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劲儿,也不敢再夸她,只笑着道:“母亲给表妹准备了什么生辰礼物?还没跟我说过呢!” 谢氏见她问起,便随口道:“我也不过是个俗人,也不会准备什么好的,就是给你打那套头面的时候,顺便也打了一套红玛瑙的,我亲自选的式样,很配你表妹。”又问沈清薇道:“你给你表妹准备了什么?” 沈清薇只笑着道:“我不告诉母亲,一会儿母亲就知道了。” 谢氏见她故意打哑谜,只拧眉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只是我听说你二姐姐似乎准备的是一块和田玉璧,想来不便宜,你可别被她给比下去了。” 沈清薇和谢枚交好,素来知道她并不喜欢这些价值连城的首饰玉石,平常唯一兴趣,就是品墨练字,因此并没有准备那些俗物,而是将原先自己搜集的两本字帖,一字不漏的挞了下来,虽说费了不少的功夫,却是礼轻情意重。 马车大约行了有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平宁侯府的别院,这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九龙湖畔风光无限,沈清薇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湖对岸的九安山上早已经一片郁郁葱葱,正是初春踏青的好时光。 这时候平宁侯府别院门口已然来了好些客人,各家的马车都按序停靠着,萧氏身边两个得用的老妈妈亲自迎了出来,将谢氏和沈家众姐妹一起迎了进去。 沈清薇有好些日子没有来过这别院,只觉得一草一木都新鲜的很,不由打量了一番,几个婆子虽在前头带路,但瞧见沈清薇也忍不住稍稍议论了几句。下头婆子们并不知道谢玉和沈清薇之间的事情成不了,心里还打量说道:这将来的少奶奶可当真是个好模样,怎么以前来的时候,就没发现呢? 一行人走至二门口,萧氏这才迎了出来,只笑着道:“里头众客都在,我一时抽不开身来迎。” 谢氏因为沈清薇的事情,自觉见了萧氏还有几分不自在,便笑着道:“我这回娘家来,哪里还用嫂子亲自来迎,我自己进来就成了。”说着只让众姑娘向萧氏请安。 萧氏一一见过了,又兼沈清蕊是头一次过来,因此让丫鬟赏了一个荷包给她,便领着众人一起往里头去了。 进了正厅,里头早已经坐满了人,满屋子莺莺燕燕、朱钗环佩的,处处都是欢声笑语。谢氏因身份高,一进去便有不少人来见礼,又有许多人是常听说沈清薇的才名的,只偷偷的看她。 有些人因听说沈清薇聪明无双,便想着她必定是容貌一般,谁知如今一见,竟是这么一个百年难遇的美人儿,越发就叹了几分,心道怪不得最近京城里头有传言,说这沈三姑娘必定是将来的豫王妃无疑了。这等容貌品行,当真是千百个人里头也找不出一个来的。 沈清薇平素不喜欢热闹,若是以前见了这许多人,她只略略坐片刻,必定是要起身要躲的。可如今她改了性子,已然不像前世一般冷傲,因此只带着几分笑,微垂着眉宇坐在一旁吃茶。看着既温婉又娴雅,便有不少胆小的姑娘家上来跟她搭讪了起来。 大周的姑娘及笄之后便可以成亲了,因此今儿来的,大多都是和谢枚差不多大小的,十三四岁的姑娘,也有在琅嬛书院念书的,也有没念书的,沈清薇倒是不看重这个,只要对方说话行事得体,她都彬彬有礼的何人聊起来。 倒是一旁的沈清蓉,端着一副国公府嫡女的派头,又因心中带着几分几分气,因此便没个好脸色,只板着脸坐在一旁。 众人说了一小会儿话,外头小丫鬟进来打了帘子道:“世子爷亲自过来请了,说在后花园的寻香水榭已经摆好了宴席了,请了太太和姑娘们过去。” 正说着,谢玉便从帘后闪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越发显得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端的一副好皮囊。 谢玉一进来,这房中众人都一气安静了下来,便是方才和沈清薇攀谈的正热络的姑娘,也顿时就哑巴了一样,只偷偷抬起头来,往谢玉那边递了一眼秋波。 沈清薇顿时就明白过来了,萧氏今儿特意办这么大一个宴席,原不光是为了给谢枚找婆家,也是为了给谢玉另找一个媳妇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不由朝着沈清萱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也正用和其他姑娘们一样的,带着几分热切的眼神往谢玉那边看过去。 沈清薇便忍不住扫了这一圈众人,见那些姑娘中并没有那个特别出挑,能比过沈清萱的,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门口的帘子又闪了一下,外头小丫鬟只进来道:“世子爷,豫王殿下和镇南王世子都到了,老爷请世子爷即刻出去迎一下。” 谢玉闻言,眸中便忍不住闪了一下,往沈清薇那边递了一个眼神,这里头的神色却透着几分复杂,竟还似乎带着某些微微的心疼。 沈清薇便忍不住低下头去,众人就顺着谢玉的眼神,也都往沈清薇这边瞧过来,沈清薇这时候哪里敢抬头,只装作抿着杯中的茶,不知不觉倒是喝了一杯下去。 谢枚知道谢玉和沈清薇中间的故事,见众人都尴尬不语,便笑着道:“既然宴席都备好了,那我们就出去入席吧,今儿母亲还请了戏班子来,是京城最有名的满堂春,一会儿我们点几处热闹的戏听听。” 众人见谢枚这么说,便也跟着奉承道:“居然请了满堂春来,前几家老太爷祝寿,早一个月去请的,都说已是抽不出空来了,如今那唱青衣的出了名儿了,轻易都请不来的。” 萧氏便笑着道:“可不是,我从年节前就已经预备定下了,才定了这个日子,不然寻常这样的日子,只怕他们也是不出门唱的。” 众人又自个奉承了几句,沈清薇见并没有人再往自己这边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和沈清萱等人一起出了大厅,往后花园寻香水榭那边去。 谢家这院子虽说算不得顶大的,却胜在别致,寻香水榭建在水边,三面环水,两边各是抄手游廊,接通左右,中间是一条九曲石桥,正通往湖对岸去。湖对岸上边是另一处轩馆,名为:荷风玉露。 如今那里头也摆着宴席,招待的乃是男宾,及至宴会结束,便任由他们在这院子里玩耍,四处也有丫鬟小厮等随行,倒是不会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况且今儿又是上巳节,原本就不比别日,这些来参宴的太太们心中也清楚明白。 沈清薇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抬头时候,却正好瞧见谢玉领着李煦刘铮两人,正从对面的堤岸往荷风玉露那边去。这中间隔着一湖,上头不过才几片刚刚长出来的嫩荷叶,四周的古树枝繁叶茂,远远瞧着,心也就似乎跟着进了那轩馆一样。 沈清萱抬起头,顺着沈清薇的方向看过去,但见谢玉温文尔雅、李煦龙章凤姿,就连一旁比起两人容貌略次一些的刘铮,似乎也剑眉英挺,多了几分韵味。 沈清萱并知道沈清薇婚事有变的事情,此时这么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道:“三姐姐,我今儿瞧着,倒是没想到镇南王世子,居然也俊逸得很,倒是并不比豫王殿下和玉表哥差多少呢!”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只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在她眼中,谢玉永远是最好的,世上哪里有人能比得上谢玉的,如今听她这么说,便故意笑道:“我怎么左看右看的,还是觉得玉表哥最俊朗,旁得什么人,如何能比得过他呢?” 沈清萱听出沈清薇话语中的几分戏谑,只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见沈清蓉一个人坐在那边发呆,便拉着她道:“二姐姐,你倒是说说看,那湖对岸的三个人,哪一个更胜一筹?” 沈清蓉出门时候受了一些气,方才又见那些人个个长着一双富贵眼,全都和沈清薇热络,因此心中更不痛快,如今见沈清萱撇去沈清薇又来和自己说话,便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致,只抬起头往沈清萱指的地方看了一眼。 那谢玉和李煦她都是认得的,唯独从没见过镇南王世子刘铮,这一眼下去,沈清蓉竟就愣住了,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这样英武俊朗的男子,仿佛和自己以前见的男子都不一样,只呆呆的问沈清萱道:“那个……那个比玉表哥高一些,比豫王殿下魁梧些的男子是谁?” 第196章 心思 那河对岸不过三人,沈清蓉既已说了谢玉和李煦,那剩下的一人必是镇南王世子刘铮无疑了。沈清萱只略略定神看了一眼,笑着道:“二姐姐不认识他,他就是镇南王世子刘铮。” 沈清蓉从别院回来的时候,也曾听说了沈清薇和沈清萱的马车在书院回家路上惊马的事情,当时便是这个镇南王世子出手相救的。那时候她哪里知道这镇南王世子也是这般模样的人物,心里想着一个武将之子,大约也是粗俗的很,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这样英姿俊伟之人。 “我要认识他做什么?不过就是瞧着眼生,所以才问你一句罢了。”沈清蓉装作随意的开口,心思却略略转了转,拧眉道:“今日所来参宴之人,都是尚未婚配的,这镇南王世子也过来了,难道他还尚未娶亲?” 沈清萱哪里知道沈清蓉问这话的意图,不过从字面意思看,确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便点头道:“他既然来了,必定是尚未娶亲的,只不过他远在江南,若是要娶亲,又何必舍近求远,大约是玉表哥请他来玩的吧?”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觉得脸颊微微一红,想起李煦自己是争不上了,谢玉又对自己颇有成见,若是这刘铮是个怜香惜玉的,能对自己温言软语一番,那该有多好?沈清蓉想到这里,不觉就望着湖对岸,竟是看呆了。 不多时宴席已经开始,谢家在一侧湖边的平台上搭了戏台,正巧两岸的人都可以远远的看戏用膳,众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欣赏着戏台上的好戏,沈清薇想起李煦就坐在湖的对面,心里便有几分淡淡的惬意。 沈清萱看见沈清薇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料是她如今心里念着李煦,便悄悄的凑过去,小声道:“三姐姐,这院子后面有一处桃林,桃林的尽头修着几间茅屋,从不曾有人过去,一会儿我们喊上了玉表哥和豫王殿下,一起去茅屋里头赏花可好?”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只笑着道:“这时候桃花都还没开呢,赏什么花?再说了,这里是平宁侯府别院,怎么我瞧着竟比我们家自家别院还熟悉好些?你这脑袋瓜子到底再想些什么?” 沈清萱被沈清薇说的脸红了起来,便羞答答的道:“我想什么,三姐姐不是都知道的吗?” 沈清薇见她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凑过去小声道:“虽今儿是上巳节,也要懂得些避嫌才好,那几处茅庐太偏远了,倘若有人也闯了过去,双方撞了个正着,岂不尴尬?倒不如找一处四周开阔的亭子,沏上一壶的好茶,我们几个坐下来一边品茗,一边闲聊,也算是雅事了。” “开阔之处必是人多的……”沈清萱说到这里,早已羞红了脸,“三姐姐难道不怕羞吗?” 沈清薇见她这幅怕羞的小模样,便忍不住笑道:“怕羞总比偷偷摸摸的好,今日本就是上巳节,便是别人瞧见了什么也无伤大雅,倘若你因心虚却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若是被人知道了,传出去只怕越发不堪了,虚知道若是好事,又何必背着人,若是背着人,即便我们没有做什么有违礼教的事情,只怕别人也能想出一百种抹黑的话来。” 沈清萱到底年纪小,哪里能想到这些,此时见沈清薇这样向她一一解释之下,顿时也毛瑟顿开了起来,只一个劲点头道:“那我听三姐姐的,就找一处亭子喝茶聊天吧。” 沈清薇点点头,又扫了一眼沈清蓉和沈清蕊,看沈清蓉那样子,似乎是不想与她们为伍的,便又小声道:“况且五妹妹第一次来这边,我们总要带着她的,她人生地不熟的,让她和谁玩去,你呀,只顾着自己高兴,怎么就把这些给忘了!” 沈清萱闻言,只越发就面红耳赤了起来,羞答答道:“姐姐说的对,我怎么把五妹妹给忘了。”沈清萱原本还想带上沈清蓉的,可如今见她那一脸冷艳的样子,反倒不敢说了。细想想,以前沈清薇不苟言笑的时候,沈清蓉却总是那般的温婉柔和,如今两个人反倒像是换了一个性子一样了。沈清萱想了想,终究没再去搭理沈清蓉,只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东西。 不多时,宴会就结束了,萧氏请了谢氏和其他的太太奶奶们去了花厅喝茶,吩咐丫鬟们好好服侍着姑娘们,让她们就在园子里逛逛。这两日因人多,所以萧氏各处都派了人值守,生怕有些不规矩的姑娘少爷们在谢家的别院里闹出笑话来,到时候谢家的颜面也不好看。 荷风玉露那边,谢玉等人也已经吃毕了午膳,早命人去了桃林外头假山上的一处八角亭里备了一应的茶盏等物,遣了小丫鬟过来,请沈清薇过去那边坐坐。沈清薇便喊上了沈清萱,两人正打算找了沈清蕊一起过去,却瞧见沈清蓉正拉着沈清蕊,倚着一旁的栏杆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清薇心想沈清蓉毕竟是沈清蕊的亲姐姐,如今在外做客,想必也会关心几分自己的亲妹子,便没有多想,只拉着沈清萱一人就去了。谁知走了几步,远远的却瞧见谢玉带着李煦和刘铮两人,一起往亭子那边走去。 这园中亭台错落,水榭临风,四周都有草木扶疏,或有围廊,或有假山,十步一景,美不胜收。而谢玉选的此处,又是整个园子的最高处,那假山足有三四十米高,九曲回旋而上,站在亭中,能将这园中的胜景一览无余。 沈清薇瞧见刘铮也过去了,心下倒是有几分郁闷。前世之事让她留下太多的阴影,以至于如今她每次看见刘铮,心中总有几分惧怕在里头,却也不知为何。 况且李煦也在场,这样的场面即便只是想想,也觉得有些尴尬。沈清薇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谢玉等人已经上去了,居高临下的往这里看了一眼,沈清薇收回视线,只咬了咬唇瓣,对一旁的沈清萱道:“我昨夜没睡好,这会子倒是有些困了,我去表妹的房里歪一歪,就不上去喝茶了。” 沈清萱抬起头,看见谢玉、李煦、刘铮三人都在,顿时就明白了几分。虽然那镇南王世子看着挺老实的,但屡次在沈清薇的面前出现,只怕也是没安什么好心。沈清萱便笑了笑,凑到沈清薇耳边道:“三姐姐尽管歇去,我一会儿偷偷告诉豫王殿下,让他去前头看你。” 沈清薇脸颊微微泛红,见不远处沈清蓉带着沈清蕊也远远的过来了。沈清薇便道:“你看着点二姐姐。” 沈清萱听了这话,一时也紧张了起来,谢玉只请了她和沈清薇过去,但是作为自家姐妹的沈清蓉要过去,她也是拦不住的,况且又是来做客的,谢玉瞧见她过来,必定也是不好让她走的,更何况她还带着沈清蕊。 方才沈清薇分明就是想带着沈清蕊来的,可沈清蓉拉着她好一阵说话,如今又跟了过来,倒也不好意思将她们赶走了。 且如今上头亭子里有三人,而沈清薇又要走,沈清萱想了想,她若一个人上去,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招呼道:“二姐姐五妹妹来的正好,玉表哥请我们上去喝茶呢?” 沈清蓉看了一眼沈清薇,见她并没有要上去的样子,只挑眉问道:“怎么?三妹妹不上去吗?豫王殿下可是在上头呢?”沈清蓉这话说的太过露骨的,便是这会子并没有闲杂人等,却也让沈清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不上去了,我今日困的慌,回去前头歪一会儿,倒是二姐姐,难得出来,怎么不去人多的地方玩一玩,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就是喝茶而已。”沈清薇见沈清蓉巴巴的跟来了,以为她对李煦还是余情未了,可一想李煦未必会理她,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话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站得高,看的远,我瞧着亭子里就很好,等看好了,再下去玩也不迟的。”沈清蓉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沈清蕊便往上头去了。沈清蕊虽然心中不愿,奈何她来了这里,又不认得几个人,也只好跟着沈清蓉了。 沈清薇便向沈清萱使了一个眼色,沈清萱一脸无辜的点了点头,忙就跟了上去。 李煦站在亭中,远远的瞧见沈清薇来而复返,眉心微动,嘴角却忍不住笑了笑,沈清薇如今越发懂得避嫌。其实这样的日子,便是她来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倒是她多心了。 李煦想到此处,忍不住轻轻一笑,见沈家其他三位姑娘倒是都来了,便背过身子,故意只露出一个背影来。那边刘铮也瞧见沈清薇离去了,与李煦一同并排喊着,脸上带着讥笑道:“豫王殿下,看来你我对三姑娘都没什么吸引力,瞧她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走了。” 李煦听了这话,挑眉一笑,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道:“那是你,别累上本王,你若不再,她必是来的。” 第197章 心计 刘铮倒是没预料到一向看似不苟言笑的李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忍不住勾唇笑道:“殿下休说大话,谁能抱的美人归,还两说呢!” 李煦闻言,只转过身子,眸光静静的落在刘铮的脸上,只见他脸上依旧带着几分惯有的轻佻的笑意,便低下头来,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了下来。 此时沈清蓉等人却已经过来了,见了三人,便都小心翼翼的福身行了礼数。谢玉见沈清薇并没有过来,眸中自是有浓浓的失落之意。虽说眼前坐着的这两位都是情敌,可……可那也没办法将谢玉对沈清薇的那一番火热全盘都浇灭了。 况且谢玉心里也清楚,他和沈清薇只怕是今生无缘了,这次萧氏借机大摆宴席,也是为了帮他选一个合适的姑娘。可谢玉对此却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那些姑娘任凭是谁,他都没有多看一眼的心思,也只能随萧氏自己张罗了。 “你三姐姐怎么没有过来?”谢玉见了沈清萱,便忍不住问她道。 “三姐姐说她昨夜没睡好,去表姐房里休息去了。”沈清萱说着,向李煦和刘铮又见了一礼。因沈清蓉和沈清蕊是头一次见刘铮,谢玉便介绍道:“世子殿下,这是沈家另两位姑娘。” 沈清蓉方才远远看见刘铮,便觉得他玉树临风,此时靠近了看,更越发觉得他脸上有一种容易让人亲近的亲切感,比起李煦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和谢玉处处小心翼翼唯恐逾拒的谨慎,更让人轻松几分。沈清蓉便微微颔首,只露出一侧柔美的脸颊,屈膝又向着刘铮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小女拜见刘世子。” 沈清蓉这一声过于羞涩妧媚,以至于连沈清萱都听出了几分不对劲来。沈清蓉素来自恃甚高,但凡是身份一般的人,也难装出这种样子来。这声音就连沈清萱听了,都忍不住要脸红的。 刘铮生于江南,从小就是不羁的性格,虽说府上尚未有正妻,却也是流连花丛的高手,仅凭沈清蓉这矫揉在身影以及欲拒还迎的样子,便能看出她心里头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女子他实在见过太多,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探究的兴致。 “沈姑娘请坐吧。”刘铮淡淡的开口,显然他对沈清蓉全无兴趣,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主动送上门的,而是向沈清薇那种,你越想牢牢抓住她,她却拼命跑得更快的类型。 沈清蓉见刘铮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淡,就连方才玩味的神色似乎也收起了几分,便只觉得方才自己那一声,完全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脸上也顿时就冷了下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缓缓坐了下来。 一时间亭子里的气氛便尴尬了几分,谢玉只让丫鬟们上了茶,一边介绍起茶来,一边和沈清萱聊了起来。 李煦喝了一盏茶,更觉无聊,没有沈清薇在,他在哪儿都是无聊的,便起身道:“那边看着热闹,我去那边瞧瞧。” 此时桃花还未盛开,不过桃林里头却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散步,谢玉知道李煦必定不会去这些人多的地方,便喊了丫鬟到跟前,只凑过去道:“你带着殿下往我以前住的梧桐院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就过去。” 李煦一走,这亭中的男子便只剩下谢玉和刘铮两人了,谢玉身为主人,自是要好好招待刘铮的,可偏生谢玉对刘铮也无甚好感,只是念于他的身份,不敢得罪而已。好在沈清萱外祖家在江南,见谢玉不招待客人,便只好硬着头皮和刘铮搭讪起来,两人说起江南的风情物话,倒是相谈甚欢。反倒让一旁一直想着见缝插针的沈清蓉插不进话来了。 谢玉见沈清萱帮自己招待刘铮,心中无不感激了几分,便对沈清蕊又格外的招待了起来,亲自帮她斟茶,又告诉她这些茶各自的妙处,如何品、如何煮、如何饮。沈清蕊本就聪明,一点就通,倒和谢玉也聊得投机了起来,唯独只沈清蓉一人,却像是被撂在了一旁,无人理会。 茶过了两三盏,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刘铮起身松了松筋骨,瞧见一旁的沈清蓉略带着几分无趣靠在栏杆上,倒是比方才有了几分意思,便起身道:“茶也品过了,听说平宁侯府这别院不错,可容本世子到处赏玩一番?” 谢玉因怕刘铮迷路,正要喊了丫鬟替他们带路,谁知那边沈清蓉听了这话,眉梢一挑,却放下了茶盏,毛遂自荐道:“表哥家的这园子我倒是逛了几回了,刘世子若是不嫌弃,小女愿当您的向导,不知世子爷意下如何?” 刘铮听了这话,那玩味的笑又出现在了脸上,略略勾了勾唇,倒是别有一番风韵。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吓了一跳,方才沈清薇还让她好好看着沈清蓉,她虽知道,可如今沈清蓉要去给刘铮当向导,倘若出了什么事情,那要如何是好呢? 沈清萱一着急,便忍不住要开口,谁知只觉身上衣襟一颤,回头时便见谢玉正拉着她一侧的衣袖,视线却只朝着沈清蓉和刘铮那边看过去,笑着道:“二表妹有此雅兴,只怕世子爷还求之不得呢!有二表妹当向导,必定比我这园子里的丫头强些。” 沈清萱听了这话,险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项恪守礼教,处处谨慎的谢玉怎么会容许沈清蓉做这样的事情呢?即便他不喜欢沈清蓉,可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攸关国公府几位姑娘的闺誉的。 “表哥……”沈清萱疑惑的看了一眼谢玉,正待开口,只觉得掌心一热,谢玉竟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牵着不让她说话。沈清萱本就对谢玉有情,如此这番,早已经红了脸颊,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 “表妹,我前几日得了一个好东西,带你去瞧一瞧,五表妹,你也跟着一起来吗?” 沈清蕊方才听沈清蓉说了那样的话,便知道沈清蓉这回又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心里既担心又害怕,可自己又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办法,况且沈清薇也不在,只怕这次也只能随沈清蓉闹去了。这时候忽听谢玉说喊了她去看稀奇玩意儿,顿时就跟捡了救命稻草一般,只笑着道:“玉表哥,往……往哪儿看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谢玉见沈清蕊这般识相,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拉着沈清萱出了亭子,沈清蕊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待出了八角亭,下了假山,谢玉这才放开了沈清萱,独自低垂着头走了两三步,便停下来等着沈清萱。 沈清萱不解的看着谢玉,眸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玉表哥到底知不知道,三姐姐必定是要嫁给豫王殿下的,到了今日,也不知他到底死心了没有? 谢玉回身看了一眼沈清萱,只吩咐一旁的丫鬟道:“你带着五姑娘先去前头我书房里坐一坐,我一会儿就过去。” 沈清蕊见谢玉这么吩咐,知道必定是有话要和沈清萱说,便福了福身子,乖乖的先跟着丫鬟去了,只留下了沈清萱和谢玉两人,站在原地。 沈清萱见谢玉支开了沈清蕊,只越发疑惑了起来,抬起头蹙眉问谢玉道:“表哥,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明知道,二姐姐她的性子,若是让她单独和镇南王世子在一起,兴许会闹出事来。我们出门前,老太太交代过……” 谢玉此时却听不进去这些,只开口道:“你便是恨我,怨我,为了你三姐姐,今日之事,也只能如此了!” 谢玉蹙着眉宇,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悲悯神色,一双忧郁的眸子看向沈清萱,让她由不得心口一跳:“怎……怎么了?为什么是为了三姐姐,难道……镇南王世子和三姐姐有什么关系吗?” 谢玉见沈清萱还是不明白,也不打算瞒着她,只叹息道:“想来那事情,三表妹并未告诉你们,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强颜欢笑罢了。” 沈清萱见谢玉话语中还如此关心沈清薇,心中也是酸涩难耐,只开口道:“表哥难道现在还没死心吗?三姐姐是不会嫁给你的,她的心里只有豫王殿下一人,谁也抢不走的!” “我自是抢不过豫王殿下,可是……刘铮就不同了!”谢玉抬起头来,视线往方才的八角亭上扫了一眼,只沉声道:“刘铮一来京城,就向圣上上了密折,要求娶你三姐姐,不然以豫王殿下和你三姐姐的情谊,为何到这个时候老王妃还不曾去你们家提亲?” 沈清萱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虽然林氏曾在她耳边提起过这些,可她一个姑娘家,对其中缘由自是不好揣测的,便也没有深入研究过。如今听谢玉这么说,由不得只吓的捂住了嘴巴,惊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我从未听三姐姐提起过!” 第198章 曲水流觞 谢玉听闻,见沈清薇果真没把那事情告诉众人,便只摇了摇头,又叹息道:“你们知道了,也不过就是担惊受怕的份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不让你们知道的好。” 谢玉说完,视线幽幽看向远方,沈清萱这时候却猛然醒悟了过来,只睁大眼睛问道:“那……那你让二姐姐留在那里?”其实沈清萱如今已经猜到了谢玉的用意,只是还不太敢确信而已,便悄声道:“你也忒大胆了,若是二姐姐真做出什么事情来,那该如何?” 谢玉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冷淡了几分,俊秀的眉宇依然微微蹙起,只淡淡道:“我前几日问过几个从南边来的朋友,听说刘铮在南边的风评并不好,想来也不过就是一个之徒,若非要嫁一人于他,你是想你三姐姐嫁给他呢,还是想你二姐姐?” “我……”沈清萱愣了愣,一时只无话可说了起来,憋了半日才道:“今儿来参宴的闺秀那么多,为何非要是二姐姐呢?” 谢玉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更透出几分不屑来,只冷笑道:“我倒并没有想着她来,是她自己凑上来的,你难道忘了。” 沈清萱一时也想起谢玉并未请了沈清蓉过去,乃是她自己私自跟来。况且她方才和刘铮见礼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很难不让对方想入非非。沈清萱这时候心里虽有些害怕,却也无计可施,便跟着谢玉又走了两步,讷讷道:“表哥,到如今你心里,还只有三姐姐一人吗??” 谢玉回过头,瞧见沈清萱穿着一声玫红色衣衫,头上戴着的五彩金凤熠熠生辉,唇红齿白,脸颊上更是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红,看着他的眸中徒然生出几分情愫来。 谢玉只觉得自己一时竟有些失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从小到大都跟着沈清薇的小跟屁虫已然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的了。 谢玉眸色微暗,嗓子似乎被卡住了一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沈清薇方才推说困顿,便去了后院谢枚住的芙蓉院中小憩,正巧遇上谢氏打发了喜鹊过来寻她,说方才那戏太热闹,吵得头疼,便不等她们,自己先回国公府去了。 沈清薇素知谢氏也不喜欢热闹,便和那喜鹊交代了几句,只说自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其他姐妹们都玩得差不多了,再和她们一起回去。 这时候姑娘们都在外头游玩,这里人也少,沈清薇靠在软榻上,一时想着外头亭子里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却也有几分担忧,一时便也没有睡着,只在软榻上翻了一个身,便起来了。 后院住人的地方清静,专有看门的婆子四处守着,也无什么闲杂人等。沈清薇在走到门口,却正巧遇见一个小丫鬟带着李煦往这边来。 她一时不及转身,李煦已经看见了她,那一道眸光落在身上,让沈清薇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你先下去吧,我和沈姑娘走走。”李煦吩咐那带路的丫鬟退下,在身后远远的看着沈清薇。 沈清薇听了这话,越发觉得脸颊滚烫,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外头好些人在踏春,还有人从后门出去,去了九龙湖畔赏,你怎么一个人窝在这后院不出去呢?”李煦声音清润,带着几分男子特有的磁性,沈清薇只是垂眸听着,淡淡道:“既然外面甚好,怎么殿下也往这里来了?难道这里的比外头更妙吗?” 李煦闻言,莞尔一笑,见四下无人,便上前一把将沈清薇的手握住了,凑到她耳边,的呼吸扫在她的耳翼边缘,小声道:“因为你在这里边。” 沈清薇见他越发会取笑自己了,只瞪了他一眼,想想毕竟这地方没人,倘若有小丫鬟什么撞见了,说出去也是不好的,于是便索性开口道:“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瞧见那边桃林里倒是有些人在纳凉,那儿人多,我们也过去吧。” 上巳节本就是男女可以随意相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若是偷偷摸摸的,反倒落了下乘,不如就和那些男男女女们一起,聊天说话,只如普通朋友一般,倒也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李煦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点头道:“你说去哪儿,便去哪儿。” 沈清薇见他如此,越发羞涩了几分,正巧见到有丫鬟经过,便喊了她道:“你去沏两杯茶,送到桃林那边,我们在那儿等着你。” 那丫鬟是认识沈清薇的,见她吩咐,便开口道:“表姑娘尽管去,我们姑娘在那边搭了一个小棚子,里头煮着各种好茶,还有好些公子小姐在那边作诗呢!听说还要选什么诗魁,表姑娘也去凑个热闹才好呢!” 沈清薇听说,便也觉得有些意思,只顺着二门出来,绕过了寻香水榭,过了方才的假山,远远就看见一处桃林,竟一眼望不到头。桃林的入口处果然搭着一处小棚子,几个丫鬟正在那边挥着扇子煮茶。 沈清薇走过去瞧了一眼,见姑娘公子们各自寻了一个地方坐下,每个人的前头都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各放着一个芙蓉白玉杯和一叠果子。原本都是平地的桃林里头,竟顺着桃树,挖了一道弯弯曲曲流水来。 “三表姐,快来快来,我方才就要请了你过来一起玩,偏我哥说要去请你喝茶去,他的茶有什么好喝,不如来跟我们玩曲水流觞的游戏。”谢枚说着,只忙让丫鬟又搬来一个小几,备上了酒盏,放在自己的下首处,又在流水的对面处添了一几,让豫王殿下也坐了下来。 此时游戏已玩过了一轮,又从头开始,谢枚便笑着道:“这雕红漆海棠花茶盘上放着自斟壶,茶盘停在谁跟前,谁就吟一句桃花诗,众位公子的诗句需得自创,姑娘们么,若是有兴致便自创,若是想不出来,吟古人的便也可了。吟的好的,赏酒一杯,若是吟不好的,那就罚酒一杯!” 沈清薇看了一眼,流水的这边,总共坐了大约有十七八个姑娘,那边也有十五六个公子,姑娘家即便饱读诗书,在吟诗作赋上头必定也是有所欠缺的,这样规定倒也公平。公子们又想一表文人风度,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的,如此大家便都点头称是,丫鬟便将那自斟壶放在了茶盘里头,放入水中,用手轻轻一推,那茶盘便顺着流水往下去了。 头一个就靠在了谢枚跟前,谢枚今日是小寿星,见茶盘先靠在她跟前,必定高兴,只弯腰拿起酒壶,先倒了一盏酒。众人便笑道:“这诗还没吟出来呢,怎么先喝上酒了?” 谢枚便笑着道:“管它赏酒罚酒,我先喝了一杯,这才能诗兴大发呢!”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见她把杯中的酒喝了,便催她道:“如今酒也喝了,你这诗兴也该来了吧?” 谢枚闻言,只哈哈哈笑了起来,便拧眉想了想,随口吟了一句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众人一听原是前朝诗人所做,只嘘她道:“亏得她还说自己要诗兴大发了,原来是吟诗的诗兴大发。” 一众人听了这话,只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谢枚自己也笑的不行,只伸手轻轻将那茶盘推了一把,便见那茶盘顺着流水往下去,却是在沈清薇这边停住了。 “三表姐,该你了!” 沈清薇方才只顾着笑,又想着未必会轮到自己,这时候果见那茶盘在她自己这边不动了,便也只好弯腰将那自斟壶拿了起来,先满了一杯,却没喝,想了想这才开口:“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李煦听她把这首桃花诗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而来的,便是众人的交口称赞声。 沈清薇见众人都直赞许这诗极妙,便笑着道:“这也并非我即兴所做,只是原作者不可考矣,是我以前看见的一本书上批注的,连个落款也没有,我读过只觉朗朗上口,便记了下来。” 其实这首诗是沈清薇前世在宫里的时候,去看书时候,无意中在一本诗集上看见的,一时觉得很好,便记了下来,今日正巧说起这桃花诗来,便吟诵了起来,倒是也没有多想。 众人听了这诗,只觉妙不可言,又叹这样的诗人却不可考,到底有几分叹息,沈清薇喝了杯中的酒,伸手将那茶盘往外头一推。谁知一下子力道却用得大了几分,那茶盘并没有往下飘去,反倒朝着对岸李煦那边去了。 李煦见那茶盘飘了过来,心下微微一动,便伸手按住了茶盘,在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酒,略抿了一口,开口道:“方才沈三姑娘的那一首桃花诗虽是极妙的,可后面却还少了几句,如今我便吟出来,众位也听一下。”李煦说着,便吟诵了起来:“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因为网站系统问题导致两天没更新上,今天补4章 第199章 谢枚 这……”沈清薇愣了愣,当初她的确没有看见后面这几句,可如今从李煦口中吟诵出来,竟没有半点堆砌违和之处,很显然,这原本就是一首诗。只是这样的一首无名诗,为什么李煦知道呢? 沈清薇抬起头,略带不解的看了一眼李煦,而在李煦眸中,却也带着几分不解。 众人待李煦将诗吟诵完成,先只微微一愣,随即便有人拍案惊叹道:“这样的好诗,为什么作者会是一个无名氏呢?豫王殿下,既然你知道这首诗的最后几句,那你可知道这首诗出自何人之手?” 李煦微微垂眸,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见沈清薇也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便开口道:“这一首,乃是本王年少时,随先父去摆放一位故人,那故人所作,当时先父很喜欢这一首诗,便记了下来,如今那位故人已经谢世了。”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越发就疑惑了起来,当年她在宫里的藏书阁看见这首诗,大约是十几年后的事情,她也不过就是一时觉得这诗写的实在好,这才背了下来,却不想原来这首诗的后面几句,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不过她今日贸然说出这首诗来,却并没有料到,这席上居然有知道这首诗的人。 沈清薇淡淡一笑,忽然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李煦道:“殿下说的这几句虽好,却不符合规矩,原定下姑娘是可以吟古人之诗的,你们须眉男子当需自斟一句,如今你既吟了别人的诗,理应罚酒一杯。” 沈清薇这话一开口,众姑娘们都笑着道:“就是就是,殿下也该罚酒。”这时候大家都玩得起了兴致,一时间尊卑礼数也都忘记了。 李煦闻言,眸光中的笑意更胜,朝着沈清薇灿然一笑,一仰头,把方才没喝完的酒一口气便灌入了吼中。 众人又赞了一回,李煦便伸手,将那茶盘又往下面推了一下,茶盘在水流中打了一个转,飘到了另外一个姑娘面前,那女姑娘微微脸红,只吟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群人便嘘道:“此句太过悲伤,不宜此情此景,需罚酒一杯。” 那姑娘无奈,便低头喝了一口气,又推了茶盘继续往下游飘去。 这曲水流觞的游戏,本就是为了那些有情男女所设,越到后面,便越发有人以诗句传情、暗送秋波。几个小丫鬟穿梭在桃林中,为众人斟酒布菜,气氛只越发就活跃了起来。 沈清薇一时也有了兴致,便让丫鬟送了一壶酒到跟前,自斟自饮了起来,稍稍喝了几杯,脸颊上面通红了起来。 谢枚瞧见沈清薇这样,只瞧瞧跟丫鬟说了几句话,随即起身,走到沈清薇的边上,小声道:“三表姐,你喝多了。” 沈清薇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迷迷糊糊听谢枚这么说,便也稳住了灵台的清明,开口道:“这酒有些上头,你派个丫鬟,送我回去歇一会儿。” 谢枚闻言,和众人告辞了几句,便扶着沈清薇起身,往后院休息的地方而去。 李煦原本心中有些担忧,见谢枚已经扶着沈清薇起来了,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只是视线却一刻不移的留在沈清薇的身上。 沈清薇脸颊赤红,视线迷糊,整个人都已然混混成成。她虽然心中也觉得奇怪,往日自己虽然不甚酒力,可也不至于才喝两三杯就醉倒了。 谢枚同两个丫鬟顺着抄手游廊将沈清薇扶到了后院,刚到芙蓉院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往那里头看了一眼,只咬了咬牙,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前头找世子爷,让他马上到后院来,我就在芙蓉院的门口等着他。” 谢枚说完,人却不往芙蓉院去,只还同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将沈清薇扶到梧桐院的门口。 “姑娘……你这是……”那丫鬟瞬间会意,心下却还是有些担心,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怕什么,横竖也不会累上你,到时候我们只说人是送到了芙蓉院,其他一概不知道,明白吗?” 那丫鬟虽然胆小,却也只能停着谢枚的话行事,两人将沈清薇扶进了梧桐院中,将沈清薇送到了谢玉平常睡的那张床上。 谢枚在床头上站了良久,一张俏生生的脸上表情却纠结的很,拿起帕子擦了擦水汪汪的眼珠子,只开口道:“表姐,你不要怪我,哥哥实在太喜欢你了,他不能没有你,况且如今你又是这般两难的境地,不如一两百了,成全了哥哥吧。” 这时候沈清薇早已经昏昏沉沉,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见自己身子躺了下来,也不管此地是何处,便阖眸睡下了。谢枚擦了擦眼泪,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回了芙蓉院的门口,正好瞧见谢玉带着沈清萱和沈清蕊两姐妹过来。 谢枚见两人都在场,一时也不难开口,那边沈清萱又开口问道:“表姐,你看见三姐姐了没有?” 谢枚虽有些心慌,却在她们跟前故作镇定,只开口道:“我没瞧见,兴许在园子里玩吧,你们去别处找找。” 沈清萱见她这么说,便当她是真的不知道,就拉着沈清蕊先走了。谢枚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稍稍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把谢玉拉到了一处墙根,咬牙道:“哥,三表姐如今就在梧桐院里头,你若真的喜欢她,今日……今日就要了她吧!” 谢玉听了这话,一时吓得脸都变了颜色,见四下无人,只拉着谢枚的手道:“你说什么?你把她送到梧桐院中了?你……你怎得如此……” 谢枚听了这话,却也不恼,只拧眉道:“哥,你不是喜欢三姐姐吗?既然怕她远嫁江南,倒不如生米做成了熟饭,将她留下,姨母那样疼你,就算你做了错事,姨母也不会把你怎样,况且……你若是怕,大可以在里头守着,我一会儿带两个人过来,只要她们瞧见三姐姐从你的院中出来,这留言必定就能传出去了!” “糊涂!”谢玉看着谢枚,只气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凝着她道:“你怎么如此糊涂?你三表姐是什么脾气?若真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以为她会委曲求全吗?只怕将来闹个鱼死网破的,那咱们谢家和沈家百年世交也就毁于一旦了!” 谢枚一心只想帮助谢玉,如何能想得这样全面,如今她人已经送了进去了,这时候沈清薇只怕还睡着呢,倒是如何是好呢?一会儿别人若瞧见她从谢玉的院子里出来,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说起来总是不好听的。 谢枚低下头去,咬着唇瓣,一时间也没有了注意。谢玉见她如此,又不忍心苛责,毕竟能有一个这样为自己着想的亲妹子,也是自己的福分。 “你先去梧桐院守着你三表姐,我去把豫王殿下请进来,到时候便说是我请了你和你三表姐,在梧桐院品茗罢了。” 谢枚见谢玉这般,心里又心疼了几分,只拉着他的袖子道:“可是哥哥,若是只请豫王殿下,那岂不是让众人都知道,三表姐和豫王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吗?哥哥这是真的能放下三表姐了吗?” 谢玉听闻此言,只觉得心如刀绞,眸中早已经盈着泪花,只吸了吸鼻子道:“将来你若喜欢一个人,便知道只要她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枚听了这话,虽有些懵懂,却没再拦住谢玉,只呆呆的在芙蓉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按谢玉说的,去了梧桐院,在房中守着沈清薇。 沈清薇这时候睡得却不甚安稳,前世今生的种种盘旋在脑中,让原本凌乱的思绪越发混乱了起来。谢枚见她睡梦中都拧着眉宇,很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又想起她被镇南王世子逼婚,和李煦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心里也同情起沈清薇几分,便拉着她的手落下泪来:“表姐,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这样做的,表姐……” 沈清薇猛然睁开眼睛,看见谢枚坐在她床前,有一瞬间她认为这里是谢枚的芙蓉院,但在看见了院中那一处嶙峋怪异的山石之后,才猛然想起这里是谢玉的梧桐院,而她是因为吃醉了酒,才被扶着进来的。 “表妹……你……”沈清薇看了一眼谢枚,眸中透出几分寒意。 谢枚缩着脖子不敢看她,只退后了两步,开口道:“表姐,我……我……我哥已经去请了豫王殿下过来,他让我在这边好好陪着你。” 沈清薇这时候才有感于谢玉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然的话……她此时怕只能一头撞死了。 “表姐……”谢枚见沈清薇没有发作,只抬起头悄悄的看了一眼谢枚,却见沈清薇眉眼中似乎有着浅浅的泪光。沈清薇抬起头,眸光澄澈的看了一眼谢枚,缓缓道:“若再有来世,我不曾遇上那人,再做你的嫂子吧。” 谢枚听了这话,红红的眼眶又落下了泪来,只趴在沈清薇的怀中哭道:“三表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第200章 微醉 李煦和谢玉赶来的时候,沈清薇的酒已经醒了,谢枚亲自泡了一壶解酒的金俊眉,两人已在厅中喝了一盏。谢枚因方才做了错事,心里又带着几分内疚,见李煦和谢玉来了,便起身道:“哥哥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外头还有好些客人等着呢!” 谢玉偷偷的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脸颊上还带着几分酡红,知她醉意尚未完全散去了,便开口道:“既如此,你带着你三表姐,去你房里小憩片刻吧!” 谢玉虽然喜欢沈清薇,但从小熟读孔孟之道,又知礼义廉耻,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他必定是不会做的。因此方才也只略略和李煦说清了原委,请他来梧桐院,无非就是一个见证。 李煦如今见沈清薇虽然已经清醒,但眸中滟潋,脸颊艳若桃李,越发娇媚动人,觉得喉头都有些发紧了起来。只庆幸谢玉不是登徒好色之人,不然的话,今日之事后果必是不堪设想的。 沈清薇抬起头,正好触上李煦的视线,越发觉得脸上发烫,只起身道:“既如此,我也不打扰表哥和殿下清谈,我和表妹先告辞了。” 此时沈清薇尚有几分醉态,步履间越发显的窈窕妩媚,起身时候微微一晃,幸好谢枚上前扶住了她。 李煦目送沈清薇出去,眸光中却带着几分深邃,见沈清薇和谢枚已经过了垂花门,这才别过脸来,带着几分肃然对谢玉道:“谢世子,今日之事,本王虽是要多谢你,可令妹如此行为,实乃胆大包天,幸好没酿出什么大事来,不然的话……”李煦说到这里,只微微顿了顿,在没说下去。 谢玉素知李煦最是温文尔雅之人,虽人前有几分威严,但从未有这般冷厉的神色,想来这一次谢枚确实做的太过了。谢玉想到这里,只觉得身后微微有些冷汗,只陪笑道:“此时关乎表妹的清誉,确实是家妹太鲁莽了些,在下必定好好训诫她一番,不让她再胡闹了。” 李煦见谢玉这般致歉,心中也终于略略松了一口气,又思及他有事这般有担当的正人君子,便颔首道:“这件事就只当没发生过吧,若是宣扬出去,对令妹的名声也是有损的。” 谢玉见李煦这个么说,只忙点头应是,心下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只命丫鬟重新煮了茶来,两人饶了这话题,重新聊起了别的。 沈清薇出了梧桐院,被外头的春风一吹,倒是清醒了几分,这时候没找到沈清薇的沈清蓉姐妹也寻了过来,见沈清薇和谢枚一起,只问道:“表姐方才还说不知道三姐姐在哪儿,怎么这会子两人又在一块儿了?” 谢枚见闻,心里还有几分尴尬,还未及开口辩解,只听沈清薇开口道:“我刚才多喝了几口酒,觉得有些头昏,便想找一处休息一会儿,谁知道竟昏了头,差点儿跑去玉表哥的梧桐院里头了。”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么说,只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又见沈清薇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便开口道:“三姐姐好糊涂,若是进去了,那还了得,万一被丫鬟们瞧见了,又要到处嚼舌根了,幸好遇上了表姐。” 沈清萱说完,只上前伸手将沈清薇扶了过来,眉宇中还有着对谢枚的几分感激。谢枚顿时又红了脸颊,一时不知说是好,便小声道:“三表姐的酒还没全醒呢,既遇上了你们,不如去我的芙蓉院一起坐一坐吧!” 沈清萱自是答应的,又道:“表姐,方才我瞧见桃林那边在玩曲水流觞的游戏,表姐不去跟客人们一起玩吗?” 谢枚这时候也没有什么玩的兴致了,只想躲着静一静,便开口道:“方才才玩过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无聊的把戏,倒不如坐下来喝喝茶的好。反正也都是一些世家家的朋友,倒也不用我亲自招待。” 沈清萱见她这么说,便只笑着点了点头,和沈清蕊一起,一并扶着沈清薇往芙蓉院去了。 谢枚因想起平素沈清薇对她那般好,方才她想了那样下作的主意害她,她非但没有骂自己,反倒还宽慰了自己几句,因此心中越发羞愧了几分,也更殷勤了几分。及至芙蓉院,便命丫鬟去厨房备一碗醒酒汤过来。 沈清萱扶着沈清薇落座,脸上却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方才看见沈清蓉和刘铮往桃林深处去了。那地方很是生僻,若寻常闲聊,又何必要往那里去呢!可方才谢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却也在脑中盘旋不去。况且……况且沈清薇明明知道自己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半分。 沈清萱想了想,握紧了手心的帕子,强笑道:“三姐姐平常也不是这般不胜酒力的人,怎么今儿就喝多了呢?” 谢枚闻言,脸颊又忍不住红了几分,她原本想揭过了这个不提,谁知道沈清萱却又聊到了这上头来。 “也怪不得那酒,我昨夜没睡好罢了,谁知这酒喝了上头,便晕乎了起来,倒是没喝几杯,不过两三杯而已。”沈清薇随口说道:“若是还了四妹妹你,未必就晕了。” 沈清薇说完,瞧见沈清蕊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并不见沈清蓉的身影,便开口道:“你们方才不是和二姐姐在一块儿吗?怎么也走散了?” 沈清蕊这时候也正在发呆,猛的听见沈清薇问话,只吓了一跳,又想起方才也瞧见了沈清蓉跟着刘铮走了,便往沈清萱那边看了一眼,见她稍稍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开口道:“方才玉表哥说带我们看新奇玩意儿,所以我们就先走了,也不知道二姐姐在哪儿。” 沈清薇不过也是随口一问,谢枚那酒有些厉害,她这时候还有些上头,也顾不过来沈清蓉,便揉了揉脑仁,开口道:“你们聊吧,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还要去里间歪一歪。” 谢枚闻言,只忙扶着沈清薇去了里面的软榻上,出来的时候才小声问她们两人道:“你们两个又弄鬼,亏得三姐姐喝多了,竟没瞧见方才你们两个使眼色,我问你们,二表姐到底去哪儿了?” 平常谢枚也是心直口快的厉害人,如今见她这样问起,沈清萱也没必要瞒着她,便开口道:“我瞧见二姐姐和镇南王世子往桃林深处去了,也不知道……” 谢枚平常在萧氏的跟前耳濡目染的,对沈清蓉和小谢氏也是嗤之以鼻的很,前一阵虽听说沈清蓉被禁足了,却不知为何,可凭她的洞察能力,对沈清蓉的那些小心思,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是我说二表姐,往哥哥喜欢三表姐的时候,她就喜欢在一旁拈酸吃醋的,只当我看不出来呢!后来豫王殿下去了琅嬛书院,她又因为没能报到棋艺班,还在那边哭鼻子装可怜,分明就是个两头倒的墙头草,难道说,她今儿又瞧上了镇南王世子不成?那真的就太好了,若是能嫁去江南,倒是我们这一群人的福分了。” 沈清萱素来也知道谢枚厉害,只是平常姑娘们见面,都是谦和有礼的,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今儿听她这么说,只把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人都吓了一跳。 谢枚见两人听了这话还愣着,也一时反应了过来,她心中愧对沈清薇,便口不择言说了这么些针对沈清蓉的坏话,倒是让她们两个给惊呆了。谢枚想了想,也不知道沈清蓉平常在她们跟前作不作戏,索性就直接了当继续道:“你们这个二姐姐,平常也就是在家里骗骗人罢了,以前在书院的时候,早有人看不惯她了,也就你们三姐姐不同她计较罢了。” 沈清萱和沈清蕊如今早已经知道沈清蓉的为人了,只是念在都是国公府的姐妹,也没办法在外人跟前说什么,便尴尬笑道:“表姐快别说了,给我们家留些面子吧,横竖老祖宗说了,等看定了人家,过不了多久,二姐姐也要出阁了。” 这里头正说着,忽然有丫鬟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进来道:“姑娘,不好了!国公府的二姑娘忽然晕倒了,被镇南王世子爷抱了回来,此时正在前厅呢!太太已命人去请太医了,姑娘要不要过去瞧瞧?” 这厅里头三人原本正为了沈清蓉的事情尴尬,忽听这丫鬟这么说,只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清萱心下一沉,忙又问道:“你说什么?谁晕了?又是谁把她抱回来的?” 那丫鬟方才分明说的清楚,这时候见沈清萱忽然又问她,反倒有些慌乱了起来,只小声道:“卫国公府的二姑娘晕了,是镇南王世子将她抱回来的。” 沈清萱这时候才算真正听清了她的话,只捏了捏掌心的帕子,转身对沈清蕊道:“五妹妹,你在这边照看着三姐姐。”又对那丫鬟和谢枚道:“我……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前头瞧瞧。” 第201章 遭殃 前头大花厅里,沈清蓉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正躺在次间临床的大炕上。 萧夫人正一脸凝重的厅中踱来踱去,几位世交家的太太奶奶们也都带着几分尴尬,偷偷扫了一眼面色从容、大马金刀一样坐在厅中的刘铮。 原先桃林中几个姑娘见有热闹看,纷纷都跟了过来,此时见刘铮坐在厅中,反倒羞涩了几分,只躲到了沈清蓉睡着的次间,见两个老妈妈正在一旁照看,便随口问道:“沈家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老妈妈哪里知道缘由,只摆摆手道:“我们也不知道,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晕了,还偏生让个外男给抱了回来。” 这两个老妈妈并不认得刘铮,只知道今日府上请客,那来的生人必定都是外男。正说着,便瞧见谢枚和沈清萱两人已经进了垂花门来。萧氏见谢枚前来,眸中便添了一抹光彩,又见厅里头人多,只走到谢枚的身边,小声道:“你怎么没有跟你二表姐在一起?” 虽然萧氏今天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嘱咐,好让刘铮在宴会上看上别人家的姑娘的,可如今没见别家的姑娘贴上去,反倒是沈清蓉被这刘铮给抱了回来,这简直是……若是别家的姑娘,即便在平宁侯府上出的事情,至少和平宁侯府也扯不上几分关系。 可这沈清蓉却不同,这里头有几个人不知道,平宁侯府的两位姑奶奶,都嫁去了卫国公府,除了这样的事情,不光卫国公府脸面有损,就连平宁侯府,也脱不了干系。 谢枚听了这话,脸色也涨得通红的:“二表姐没有跟我一起玩,我也不知……” 谢枚正说着,忽见一道宝蓝色的身影从廊外进来,萧氏见是谢玉,又撇下了谢枚,往谢玉那边去了。 谢玉此时的神色看着倒是有几分坦然,见萧氏焦急,只安抚道:“母亲不用着急,先请个大夫来看看二表妹为好。” 萧氏便道:“大夫……大夫已经请去了,应该在路上了,只是……只是你二表妹她……”萧氏的眼神望镇南王世子那边看了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谢玉原本就有这样的心思,本来还担心这事情没准成不了,如今见已是这样的结果,反倒平静了下来,也抬起头,往刘铮那边看过去。 刘铮此时刚刚喝完一杯茶,见众人都看着自己,脸上便显出一丝戏谑的神色来,轻叩着茶盏道:“你们看我做什么?她晕倒,我正巧看见了,把她送回来而已,你们若是不信,等她信了,亲自问她。” 刘铮说着,只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忽然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只转身道:“谢世子,时候也不早了,多谢今日款待,我们改日再叙!” 此话说完,只见刘铮撩起袍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引得一众在厅中的太太、奶奶们一阵唏嘘,心中顿时将方才还想着要把自己闺女嫁去当镇南王世子夫人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萧氏见刘铮头也不回的走了,急得连话也说不出来,指着他的背影道:“这……这叫什么事?难道就让他这样走了?那……我如何向沈家交代?”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毕口不言,深深为躺在里头依旧昏迷不醒的沈清蓉叹息。 这时候时辰也不早了,众人见谢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不然的话倒是成了有心看热闹的。 萧氏见众人起身要走,也知道必是留不住的,便只好端着笑,将人一进送到了门口,等再折身回来的时候,这房中便只余下谢家兄妹和沈清萱一人了。 沈清萱将手中的帕子拽得紧紧的,抬起头看着谢玉,唇瓣已咬得发白。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她甚至不知道等回国公府的时候要怎样将今天的事情说出来。 “舅母,我二伯母怎么不在?” 谢氏是跟着她们一起来的,沈清萱这时候没瞧见谢氏,心里越发紧张了几分。 “你二伯母嫌戏太热闹,她听得头疼,就先回去了,还让我一会儿跟你们说去,谁知道……”萧氏虽然不喜欢沈清蓉,可这事情关乎女家的名誉,萧氏也不敢随意抹黑了去,只觉得头痛难忍。 关键是镇南王世子方才那态度,分明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都说南蛮子是一点礼数道德都不讲的,她原先还不相信,如今可算是认清了。 沈清萱听说谢氏已经回去了,又想起沈清薇还在芙蓉院醉着,只越发没了主意,拧着眉毛干着急罢了。 这时候外头婆子总算领了一个大夫进来,众人只急忙让出了路来,萧氏见是平常她们常请了到别院来诊病的大夫,也稍微放了些心,亲自引着他到了沈清蓉跟前。 那大夫细细摸了脉搏,又翻了眼皮看了看,最后拿出了一根银针出来,对着沈清蓉的人中上轻轻一戳。那沈清蓉似是吃痛了一般,只呆呆的睁开了眼睛,神情却还有几分呆滞,沈清萱见了,忙上前喊了她一声二姐姐。 沈清蓉这才反应了过来,见自己睡在炕上,忍不住幽幽问道:“这……这是哪儿?” 沈清萱这时候早已经落下泪来,除了担心沈清蓉以外,也是因为害怕。说到底,今天沈清蓉出这样的事情,也是自己没有听沈清薇的嘱咐……可她一想起谢玉那样的眼神,她就再也狠不下心来。 “你没事了,这里是舅母的正房。”沈清萱擦了擦眼泪,见大夫往外头去,边安抚沈清蓉道:“我去外头看看大夫怎么说,二姐姐好好休息吧。” 沈清蓉一时间沈清萱落泪,心中还有几分感动,心道沈清萱终究还是小姑娘,这些年的姐妹情分也并不是说淡就淡了的。沈清蓉只觉得脑仁微微发胀,想起方才晕过去之前的事情,忍不住问那两个婆子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其中一个婆子刚想说,却被另外一个婆子给拉了一下,那婆子心中不解,反倒说的越发大声了起来:“你拉我做什么,姑娘晕了,自然是有人抱回来的,难道还能自己走回来不成?” 沈清蓉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谁……谁抱的我回来?” “那人老婆子可不认得了,今儿客人多,满院子都是外男,姑娘倒是好好回想回想,少不得赶紧让人去说了,让他上门提亲呐!” 沈清蓉听了这话,吓得脸都变色了,回想起方才她晕过去之前刘铮说的最后一句话,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你既不想嫁,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嫁不出去。”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沈清蓉当时毛遂自荐,要带着刘铮去游园子,这刘铮又恰巧是出入风月之所极老练的人,瞧见姑娘家投了橄榄枝上来,哪有不占这便宜的道理,自然是欣然就应了下来。 两人起初也算是相敬如宾,一路游玩、一路闲聊。刘铮又惯会哄这些姑娘家,只把沈清蓉逗的,一颗春心都荡漾了起来,因此两人便越走越偏,只去了那桃林深处。 可沈清蓉毕竟是国公府的姑娘,礼义廉耻总是明白几分的,况且他见刘铮这般会说话,只当他是被自己给迷住了,便越发羞涩起来,更装出一副清高贵女的样子来。 那刘铮哄了沈清蓉半日,如今见她还是这幅欲拒还迎模样,便觉得有些腻味了,撂下了狠话道:“你在我跟前这般殷勤,难道不就是想当世子夫人吗?如今又给我拿这个乔?倒是好笑。” 他既对沈清蓉没什么心思,这话便也透着几分冷冷冰冰,可谁知沈清蓉心里却早已将他入了心,听了这话,只觉得万箭穿心一样,顿时就红了眼眶,咬着唇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刘铮虽对沈清蓉不熟,平常却也常听刘秀慧提起一些琅環书院的八卦来,对沈清蓉的为人也了解几分,见她这幅样子,不但不心疼,只越发觉得恶心了起来,便索性调笑道:“怎么?不想嫁我?” 沈清蓉从小到大,何时遭人如此奚落过,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只哭得梨花带雨道:“我……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嫁给你!” 偏生此时刘铮认定了沈清蓉恶心,见她哭成这般,也丝毫不心软,只觉得矫情,又着实被她哭的心烦,便索性伸出右手在沈清蓉的后颈处轻轻劈了一下,只见沈清蓉的身子如纸片一样的倒了下去,刘铮才笑着道:“你既不想嫁,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嫁不出去。” 外头人听见沈清蓉的尖叫声,急忙都跑了进来,沈清蓉瞧见谢玉、沈清萱、谢枚还有萧氏站成一排看着自己,只抱头痛哭了起来。 沈清蓉心里清楚,刘铮既然会这样对付她,自然是不会娶她的,她沈清蓉如今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第202章 丢人 外头原本春光明媚,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雨来。沈清萱从来没见沈清蓉这样哭过,心中忍不住便涌起了一丝懊恼来。若是……若是当时她不听谢玉的话,把沈清蓉拦住的话……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 “二姐姐……老太太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沈清萱一时语塞,只低低的劝了一句。 谁知沈清蓉听了这话,却越发哭得厉害了起来。老太太原来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今日来多见见别家的太太们,若是有人看上了自己,便等着她们上门提亲。若是没有,好歹自己心里中意了哪家,到时候请老太太去打听打听,那也是使得的。 可谁知道沈清蓉一瞧见刘铮,就完全昏了头脑了,一心便扑了过去,连大家闺秀的礼义廉耻都忘记干净了。偏刘铮又是这样一个不安常理出牌的人,如今闹成这样,沈清蓉这辈子算是完了。 谢玉这时候心里却也有几分担忧,看方才刘铮那样子,竟是和没事人一样,片刻之前糟蹋了姑娘的清誉,还能这样坦然就抬腿走了,这样的无耻之徒,若是沈清薇嫁过去,将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可如今他丢下个沈清蓉也不管了,倒是让人为难。 看着沈清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玉心里多少也有些内疚:“二表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好好的你带着镇南王世子游园子,怎么又会晕倒了呢?” 沈清蓉这时候也哭累了,听见谢玉问她,便抖着身子抬起头来,又想起方才她和刘铮说的那些话来。如此不堪,若是让她们听见了,她以后只越发没脸见人了,于是便只能自己咬着牙道:“是……是我昨儿没休息好,体力不支,所以……” 沈清蓉向来羸弱,众人听了这话,也信以为真。沈清萱见沈清蓉这般无助,又难过了几分,只问道:“二姐姐好些了没有,若是好了,我们回家去吧。” 萧氏听了这话,也是愁容满面,在谢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当家夫人自然不能不管,少不得要亲自送了她们回去,便开口道:“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去外头吩咐人备车。” 沈清萱见闻,便遣了丫鬟,往芙蓉院那边,给沈清薇和沈清蕊递消息去了。 沈清薇稍稍歪了一会儿,正巧厨房的解酒汤也来了,她喝了半盏下去,头已经不痛了,见只有沈清蕊一人陪在她身边,便开口道:“怎么你四姐姐丢下你一人出去玩去了?” 沈清薇这时候还不知道谢家的人都已经散去了,沈清蕊正要开口回话,却见外头几个丫鬟已寻了来,见沈清薇坐在椅子上喝茶,便急急忙忙开口道:“姑娘果真在这里?我还当姑娘在正厅里头呢!” 原来跟着他们过来的几个丫鬟原也是从谢家跟去卫国公府的陪房人家的,和谢家的下人自是有些亲缘的。沈清薇她们过来了,便放了她们自己玩去,这时候见院子里人都散了,便各自回来找主子去了。 平常良辰虽然性子急一些,但也从来不是这样火急火燎的样子,沈清薇见她这么说,便开口问道:“我刚刚喝了一杯酒,有些上头,就在表姑娘的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你这是从哪儿来,跑得一脑门子的汗!” 良辰见闻,又瞧见沈清蕊也在这边,便料定了她们两人并不知道那沈清蓉的事情,又想着方才她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传这个事情的下人,便也没在避嫌,只开口道:“姑娘,二姑娘出事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晕了过去,被镇南王世子给一路抱着送到了正房里头去呢!” 沈清薇正端着茶盏喝茶,闻言手中的茶盏只惊得就掉在了地上,起身站起来道:“这……这又是哪门子的事情!” 话音刚落,只见外头又来了个丫鬟,是沈清萱身边的轻红,见了沈清薇便福身道:“三姑娘,侯夫人已经准备了车亲自送我们回去,我家姑娘让我来回您一声,叫带着五姑娘一起去外头仪门那边等着了!” 沈清薇见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必定是从那边正房过来的,只拉着她问道:“你快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如今二姐姐如何了?那镇南王世子又怎么说?” 大家闺秀极重闺誉,便是皇帝,在书院里偶遇了燕苒,又在宫里瞧见了落水的卢倩雪,也只能认命的招回宫当妃子。当然皇帝自己乐意,那必定是另当别论的,可这镇南王世子抱了沈清蓉一路,且又有这么多人瞧见了,好歹也要有个说法的。 轻红见沈清薇问得急,一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只低下头来,小声道:“二姑娘如今倒是醒了……那……那镇南王世子却已经走了。” “走了……”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一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过这倒是和她记忆中那带着几分无赖的镇南王世子刘铮如出一辙,连身为皇帝妃子的沈清薇他都敢轻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好吧,你去告诉四妹妹,我们这就去仪门那边等她们。” 轻红应声离去,良辰已经走了上来扶着沈清薇出去,见沈清薇表情凝重,便开口道:“姑娘何必为了二姑娘的事情心烦,她平常尽给姑娘添堵,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 良辰本还想说一句活该,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便叹息道:“只可惜白露姐姐倒是又要受罚了。” 沈清蓉今儿出来只带了白露一人,可方才姑娘们游玩,谁也没带着丫鬟,沈清蓉自然也不会让一个丫鬟跟着自己的。 沈清薇想到这里,只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众人已经到了仪门口,沈清薇她们脚程快,倒是比沈清萱她们还来的早。沈清萱便在仪门下等了片刻,只瞧见谢玉领着她们出来了。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扶着沈清蓉,她脸色苍白,双眸红肿,就连头发看着都有一些杂乱无章。沈清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刘铮这样的人,她躲还来不及,沈清蓉居然还敢去招惹他…… 沈清薇想起这些还觉得很后怕,见谢玉走了过来,只低低的喊了他一声:“表哥。” 谢玉低头,看了一眼沈清薇,又想起今日刘铮做了这样的事情,众人有目共睹,若是将来他还敢求娶沈清薇,只怕到时候卫国公必定也不会答应,事情虽然闹成这样,终究对沈清薇是有些益处的。 “还有几位客人尚未离去,我就不亲自送你们回去了,母亲会送了你们回去,亲自向老太君解释的。” 事情闹成这样,便是萧氏亲自解释,又有什么用呢,沈清蓉的名声不复,这京城只怕再没有人家会求娶她了。如今看起来,沈清蓉除了远嫁,似乎也再没出路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瞧见萧氏带着一群奴仆,也浩浩荡荡的过来了,脸上却忍不住有几分疲惫之色。说起来这次她请的都是大家闺秀,人人都知礼首教的,便是请了刘铮过来,也不是让众人抢破了头往他跟前挤的。况且,若真是有廉耻的姑娘,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舅母。”沈清薇看了一眼萧氏,心里到也生出几分内疚。 萧氏看见沈清薇这般知书懂礼的,偏生又和谢玉没缘分,只越发难受了起来,摆摆手道:“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这事情是在我们家发生的,我总要向老太君请罪去的。” 沈清蓉这时候脸上全无表情,如木偶一般,谢家的丫鬟也不大敢看她,只偷偷的瞄几眼,便是有什么闲话,也不敢当着她面儿私下讨论。萧氏瞧着一群丫鬟们谨小慎微的模样,便抬头挺胸的深呼一口气道:“你们都给我挺好了,今日的事情,不管外头如何风传,我们府上若是让我听见谁私下里说起,一律打出去发卖!” 众人闻言,只都吓得不敢啃声,一叠声应了是。 萧氏上了马车,见沈清薇还没上去,只撩开了帘子,朝她招手道:“薇薇坐我这里来。” 沈清薇正要上车,见萧氏喊她,便转身对沈清蕊道:“你先上去,不必等我了。” 沈清薇上了萧氏的马车,萧氏见众人都已经上了车,这才吩咐了起程。 她这一阵子一直心烦意乱的,也就是给谢枚张罗生辰宴会稍微舒心了些,如今又遇上这样的事情,如何不堵心?只拉着沈清薇的手道:“真是冤孽啊!京城里头多少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她不去招惹,偏偏去惹那样的人,如今人家一句话撂下,拍拍屁股就走了,这叫什么事儿!” 沈清薇这时候担心的却不止是萧氏,当初老太太一时心软,才让沈清蓉来参加宴会,原本是想着,这也是她及笄前最后一回了,就算沈清蓉千日不好,毕竟也是国公府的闺女,将来找一户人家嫁了出去,也算是全了这一世的祖孙缘分了,可谁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203章 回府 “舅母,这事情是我们不好。”沈清薇说了这一句,一时却再也说不出下一句来了。若是沈清蓉不来,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发生这样的事情,最伤心的,莫不过于老太太了。 “这也不能怪你们,是我一时大意了,想当初她母亲不就是靠着这样下作的手段,才勾引上你大伯,做了大姑奶奶的续弦的吗?如今她也使出这手段来了,只可惜那镇南王世子,只怕是不吃这一套的。” 萧氏说着,心里的怒火却也淡去了几分,说句诛心的话,这事情若不是发生在她们家别院,她还真想拍手叫好呢!沈清蓉这样的姑娘,活该就得有人给她个教训的。可如今这事情发生在了她们家,这心境自然是和发生在别人家不一样了。 对于这些陈年旧事,沈清薇也知道一些,不过就是平常谢氏数落她们母女的时候,没忌讳在沈清薇面前说漏了嘴。沈清薇不过只听听罢了,也并不当真,如今见萧氏也这么说,想来小谢氏这事情是真的。 小谢氏是姨娘教的,有些个下作样子也不足为奇,沈清蓉虽然是小谢氏生的,可平常她们姐妹几个都跟在老太太的跟前,与其说是自己母亲教的,不如说是老太太带大的。可就这样一个老太太带大的国公府的姑娘,居然会单独跟一个外男在一起,并且晕倒了,让对方给抱了回来。 那刘铮若真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便是把沈清蓉丢下了,瞧瞧找个丫鬟婆子的去将她找到了,也比如今这般兴师动众的将她抱回来强。沈清薇前思后想,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刘铮是故意的。他连皇帝的老婆都敢调戏,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舅母,方才二姐姐在房里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我若是她,早早的寻了一根腰带吊死了还干净些!”萧氏这时候对沈清蓉是厌恶至极,不留情面的话便连珠炮一样的说了出来,她这一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补了一句道:“不行,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家,不然更脱不了干系了!” 沈清薇见萧氏这模样,只忍笑劝了一句道:“舅母快别生气了,一会儿见了老太太,少不得还要劝老太太别着急,舅母这先气上了,倒是如何是好!” 萧氏听了这话,才幡然醒悟过来,沈清蓉出了这样的事情,除了小谢氏之外,最伤心的人莫过于国公府的老太君。萧氏对老太君的为人一直很敬重,能将两个庶子养在跟前,同嫡子一样教养对待,这在京城里头,那都是屈指可数的人。更何况对待几个庶子的儿女,她也是一碗水端平,在没有一个眉高眼低的,这就更难得了。 以前萧氏还长替谢氏鸣不平,虽然她是卫国公夫人,可一个人管着三房,倒像是替她们打工似的,还不如早早的分家呢!把庶子分出去单独过的人家,满京城都是,也不多沈家一家。 谢氏听了这话,还叹息道:“老国公去的早,大老爷和三老爷若不是有老太太的佛照,哪里能有今天,如今他们也算孝顺的,且在朝中也是国公爷的一个助力,反正这都十几年了,我也习惯了。” 萧氏想起了谢氏这一席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你母亲说起来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心软呢!依我看,若是早先她狠心闹一闹,早让你们三房分了家,何至于有这样的事情?还不是老太太心软,想着他们两家也有几个姑娘,到时候挂着国公府的名头,也能找上好婆家,如今可好了,只怕连婆家都找不到了,现下你的事情也悬着,到底让人操心。” 萧皇后亲自请了萧氏进宫,安排了请镇南王世子来赴宴的事情,当时为了避人耳目,萧氏还说动了谢枚,连一向不受待见的刘秀慧都请了来。好在刘秀慧似乎也并不喜欢谢枚,所以并未来赴宴。 沈清薇见萧皇后这么说,只略略有些疑惑,她本就奇怪,这镇南王世子按说和谢玉也算不得有什么交情。况且他来京城不过半月有余,也不见他结交什么圈贵,谢玉这次请了他过来,倒是有几分刻意结交的意思。可沈清薇知道,平宁侯府压根就不需要这么做。 “舅母也知道我的事情吗?”沈清薇原本以为只有谢玉知道,如今想想,若不是萧氏告诉了谢玉,谢玉又如何知道刘铮要求娶自己的事情呢? “我何尝不知道,皇后为了这事情,都急得病了,她膝下无子,又真心看重豫王殿下,也是万般不肯驳了豫王的意思的,只是那镇南王世子在密奏里明言了要求娶你,她也无奈的很!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让我请了世子爷过来,趁着今儿京城数得上名号的贵女们都在,兴许有人能打动得了他,到时候你的危机就迎刃而解了。可谁知道……” 萧氏说到这里,一想起那沈清蓉的样子,只急得扶着额头疼了起来,“你这二姐姐以前虽有些脾气,也不曾像这种样子,我寻常看不上她,也不过就是因为小谢氏那些下作事情,便是对她,平常和你们几个也是一样的,她便是要闯祸,可至于非要挑在我们家呢?” 沈清薇听萧氏这么说,心下却是有几分感动,为了她和李煦的事情,没想到连累的这么多人都操心。 “舅母快消消气吧,只怕二姐姐如今就算得了教训,她这辈子也……这教训也足够她受用一辈子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只又拧眉想了想前世沈清蓉的事情,可偏偏却怎么也想不起沈清蓉前世究竟是嫁给了谁。一时沈清薇想得也头疼了,便也不去想了。 却说谢氏先回了国公府,在马车上歪了一会儿,回到府上的时候,那困劲儿却也正好消了。 老太太那边正寻人玩叶子戏,谢氏原本是不想去的,可听丫鬟说,小谢氏今儿居然趁着她出门,去老太太那边讨好去了,老太太原先没打算玩叶子戏的,就是因为小谢氏说了,老太太这才想了起来。 谢氏看了看时辰,这时候正是寻常老太太歇过了中觉起来的时候,小谢氏也不知道给了那几个看门的婆子什么好处,居然就从大房跑了出来。只可恨守在大房的那几个婆子都是老太太的人,她也插不上手,不然的话,能让她出来就怪了! 谢氏想了想,老太太有时候看似雷厉风的,其实还是心软。就比如沈清蓉这次的事情,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在家好好的关着,还让她出去参加什么宴会?可一想到沈清蓉这次也不过是最后一回了,好歹等选中了婆家嫁出去,也就清静了,谢氏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了。 一时来了福雅居,谢氏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小谢氏正温言细语的在同老太太说话。 “媳妇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二丫头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确实是我没教好,但凡我平时多提点这她,她也不至于这般糊涂。”小谢氏说着,竟是嘤嘤的哭了起来,谢氏在外面听了只觉得恶心,插着腰狠狠的骂了一句,吓得老太太房外的几个丫鬟都不敢上前去替她打帘子了。 谢氏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上前,只听里头小谢氏继续道:“这次二丫头犯了这么大的错,老太太还是让她出门,可见老太太是菩萨心肠的,能做您的孙女,是二丫头的福分。” 老太太对小谢氏和沈清蓉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多少已经有了一些免疫,见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觉得心烦,便开口道:“罢了,二丫头也大了,将来出阁了,自己相夫教子,侍奉公婆,这些事情都要一一学来,我能照看她一时,也照看不了她一世,将来的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的造化。” 老太太说完,只抬起头看了一眼小谢氏,她如今才有身孕,并不显怀,大约是这几个月也确实辛劳了一些,又兼哭红了眼睛,看着到底有几分憔悴,老太太便说了一句软话:“你如今也有了身孕,也不要这样哭哭啼啼的,大老爷如今也四十出头了,还能有这么一个孩子,你们也要惜福才是!” 小谢氏听了这话,眉梢便多了一丝喜色,只忙就卷起帕子压了压眼角,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是媳妇一时太过激动……” 谢氏听到这里,已是气的头顶冒火了,也不打个招呼,一伸手就把跟前的帘子掀了起来,倒是把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 如意见了,只忙迎了上去,又冲着外头数落了一句道:“这起小丫头们也太不像话了,大白天院子也不在院子里呆着,二太太来了也不说通报一声。” 方才正要为谢氏打帘子的如意听了这话,自是有几分委屈,却也不敢说,倒是谢氏先开口道:“我听说老太太想玩叶子戏,便径自就来了,只想着快些进来,就没让她们过来。” 谢氏说完,只稍稍侧过身子,横了一眼正站在老太太边上,还拿着帕子拭泪的小谢氏。 第204章 发病 小谢氏瞧见谢氏这幅颐指气使的样子,眼神中也透出几分不屑来,擦了擦泪只继续道:“媳妇一定多加注意,好好保养身子,不让老太太担忧。”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视线落在突然闯进来的谢氏身上,只开口道:“你怎么就回来了,姑娘们都跟你一起回来了?” 谢氏见老太太只冷冷的应了小谢氏一句,并不给她什么好眼色看,心中大喜,便笑着上前道:“姑娘们都玩着呢!我是懒得交际,便先回来了。” 谢氏膝下二子一女,沈伯韬已经定下了亲事,沈清薇那些人也高攀不起,剩下个沈伯然年纪尚小,她不愿意和那些人结交,也是常理。 老太太听她如是说,便笑着道:“也是,那种场合就是凑个热闹,你既然不爱热闹,不如回来陪着我玩叶子戏也是一样的。” 谢氏见老太太对自己和颜悦色,对小谢氏不闻不问,越发就高兴了几分,只笑着道:“可不是,所以我一听说老太太要玩叶子戏,早早的就来了。” 小谢氏见老太太故意冷淡他,如今却也沉得住气,笑着吩咐丫鬟道:“快……快去把牌取出来,难得老太太有兴致,我们一起陪着老太太玩一会儿。” 老太太见小谢氏这样凑上来,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任由她这样去安排。 过了片刻,纸牌也取了过来,正巧林氏也到了,大家伙便预备着要坐下来,好好的玩一通,却听见外头几个婆子火急火燎的往里面来。不及等丫鬟们上前挽起帘子,只进了大厅,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二姑娘出事了!” 谢氏一眼认出这两个婆子原是今儿一早跟车去谢家的两人,听她们这说,只忙不急站起来道:“能出什么事?我走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那婆子瞧见谢氏,只微微一愣,又听一旁的小谢氏也着急问道:“二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快说!” 这婆子一时被问急了,反倒不知如何说,只支支吾吾了半日,还是一旁的婆子见她憋着实在难受,只拉了她一把,自己上前说道:“二姑娘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平宁侯府的别院里就晕了,被镇南王世子给抱了回了正房,谁知那世子爷脾气怪的很,问他什么也不说,只说等姑娘醒了,叫问姑娘,如今平宁侯夫人已亲自送了姑娘们回来,让我们先给老太太来报个信儿。” 老太太一听这话,只急得两眼都直了,一旁的林氏眼尖,急忙就扶着老太太,一个劲的劝道:“老太太别着急,这婆子兴许没说清楚,等姑娘们都回来了,再问吧!” “快让她们都进来!”老太太扶着林氏,一叠声喊了起来,身子颤巍巍的就往身后的靠背椅上倒了下去。 谢氏听说出事的是沈清蓉,心里还有几分暗喜,如今瞧见老太太急成了这样,便也上去意思意思劝慰了几句:“老太太,您别着急,我那嫂子也来了,到时候我们好好问问,兴许这里头还有一些误会。” 老太太这时候既是气,也是怒,只一时发泄不出来,在心头堵着难受。林氏便急忙上前为她顺着胸口,又吩咐丫鬟道:“快……快去取保心丸来。” 小谢氏见她们几个人都手忙脚乱的样子,一时也才反应了过来,只拉着方才回话那婆子道:“你……你可说清楚了?是二姑娘?不是三姑娘?” 谢氏这会子正顾着安抚老太太,听小谢氏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勃然大怒了起来,只起身道:“你这下作东西养出那样下作的女儿来,还敢拉扯上我家薇薇,你……” “住手!都给我坐下!” 谢氏一时气急,扬手便要往小谢氏的脸上招呼过去,却被老太太给拦住了。谢氏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只气的捂着胸口道:“老太太息怒,我是一时气糊涂了……” 林氏见老太太脸色不好,这时候丫鬟已经取了保心丸出来,林氏帮接过了,在老太太手中倒了一丸出来,又亲自送了茶上来道:“老太太先把药喝了,缓一缓。” 老太太这时候也稍稍舒了一口气,只仰头把药吃了。谢氏见她这样,一时也不敢造次,便坐了下来,狠狠的剜了小谢氏一眼。只见小谢氏正探着脑袋,往窗外看去。 稍稍过了片刻,果然见萧氏带着沈清薇她们姐妹几人往福雅居这边来了,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好一群的丫鬟婆子。 萧氏进了福雅居,瞧见正厅的帘子已经掀开了,心下也知道方才那两个老婆子只怕也已经把事情说了一二,这时候她无论心里有多么怨恨沈清蓉,也只能装作一脸歉意的模样,加快步子往里头走了两步,看见老太太正坐在身后的榻上,一边擦眼泪,一边哭着福身道:“老太君,都是我的不是,没能帮您照看好二姑娘……” 老太太一听这话,便知道方才那两个婆子说的必定属实了,只是这事情如何能怪谢家,人家好心好意的摆宴席、请客吃饭,也没说要唆使着你闯祸来着。萧氏这么说,也不过就是个礼数。 老太太只忙挥挥手,示意谢氏将人扶起来,谢氏这时候到也机灵,只上前扶着萧氏到一旁做了下来,小声劝道:“嫂子,快别这么说,这跟你如何有关系,横竖……” 谢氏的话没说完,只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见她看着沈清蓉的双眼几乎要迸出光火来,只吓得连忙都噤了声,只低着头,悄悄的观察接下去的情况。 沈清蓉这一路从谢家回来,更比方才又憔悴了几分,一双眸子早已经肿成了核桃,连原本瘦削的脸颊,都哭得肿了起来。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底只剩下一片哀叹和失望之色,转而看着沈清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丫头,你说给我听听。” 沈清薇方才一直在芙蓉院休息,原本也不清楚这事情,如今见老太太问了起来,倒是有几分尴尬,正要开口,那边沈清萱倒是先开口道:“老祖宗,三姐姐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她也不清楚,只是……二姐姐这事情,怕只有二姐姐自己清楚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身子颤了颤,推开一直扶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步履蹒跚的往前挪了几步,忽然身子一软,堪堪跪倒在老太太的跟前,哭道:“老祖宗……老祖宗一定要帮帮孙女……老祖宗……” 老太太看着沈清蓉,她头上戴着的赤金累丝嵌翡翠凤钗已然歪在了一旁,样子有些可笑,全没有早上出门时那般清秀娟丽。 “你要我如何帮你?你倒是说说看?”老太太看着沈清蓉这般样子,心里早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不等沈清蓉回话,只厉声道:“你不顾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做派,做出那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处处忍你,念在你也是我沈家的闺女,想着给你一个好结果,没想到你竟然……” 老太太的话句句诛心,只骂得沈清蓉颤抖的越发厉害了起来,身子几乎要倒在地上直不起来,整个人哭得像要抽过去一样。 小谢氏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却一时也不敢上去扶她,只在一旁小声问道:“你倒是说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出来一个什么镇南王世子来?” 沈清蓉听见小谢氏提起镇南王世子,只吓得又抖了抖,身子瑟缩成了一团。那边萧氏见沈清蓉这样子,又是嫌弃又是厌恶,便缓缓开口道:“既然二姑娘不说,大太太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 萧氏冷哼了一声,只继续道:“今儿我们家别院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姑娘,个个都是循规蹈矩,知书达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偏二姑娘毛遂自荐要去给镇南王世子当什么向导,一起游一游我们家的园子,这游园子也不打紧,偏身游着游着就给人抱了回来。” 沈清蓉听到这话,又羞又愧,只听萧氏继续道:“这满园子的太太姑娘们都看着,谁知道那镇南王世子确是一副打死不认帐的样子,将二姑娘抱回来之后,便丢下一句话道:有什么事情问二姑娘去。说着就拍拍屁股走了,这二姑娘又一味只是哭,我也只好把她送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气的心肝疼了起来,就连小谢氏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提在胸口,一时只落不下去,追问着沈清蓉道:“你还不快说,你到底和那镇南王世子怎么了?” 沈清蓉被小谢氏一吓,身子堪堪抖了抖,怯生生抬起头道:“我……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和刘铮那些话,如何能告诉外人,若是让老太太听见了,只怕恨不得立时就要请了家法将她打死的! “你……你……”老太太见她这样冥顽不灵,气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指着沈清蓉又骂了几句,她毕竟年纪大了,只觉得胸口憋闷的难受,一口气没提上来便晕了过去。 林氏一直在一旁扶着老太太,忽然觉得老太太的身子陡然就重了几分,低头看时,见老太太早已没了声息,只吓的连忙大喊道:“快!快请太医!” 第205章 发落 这下满屋子的人都手忙脚乱了起来,沈清萱见老太太晕了,急的跪在老太太跟前,拉着她的手一味哭道:“老祖宗,你这是怎么了?老祖宗……” 沈清薇这时候也吓出一身冷汗来,索性她知道老太太身子骨一向健朗,前世一直到她自己病死了,老太太还好着呢!想必这会子只怕是被沈清蓉一时给气急了,才会晕了过去。 谢氏见老太太晕了过去,一时也急得没了阵脚,捏着帕子在老太太跟前换了几声,这才猛然醒悟,一叠声吩咐下去:“快去衙门把老爷请回来,快去!” 沈清蓉这时候见老太太晕了过去,只愣在一旁不敢上前,小谢氏见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才起身,只蹲下来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二丫头别担心,老太太会没事的。” 这时候丫鬟们也都围了过来,沈清薇见几个丫鬟都吓得哭了起来,只忙开口道:“你们快别着急,方才给老太太的保心丸再拿两颗出来,先让老太太服下,扶着老太太先躺下。” 这时候扶着老太太的林氏也反应了过来,见沈清萱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只忙擦了擦眼泪道:“四丫头快别哭了,老太太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身子向来硬朗,几个姑娘从没有见过她病倒,便是平常染了风寒,也不像今天这个样子,着实让姑娘们都吓了一跳。沈清薇见沈清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沈清蕊也急得在一旁默默流泪,唯有小谢氏一心只想着沈清蓉,只时不时往老太太那边瞟一眼。 不多时,丫鬟又拿了保心丸过来,沈清薇倒出两粒来,小心的喂了下去,又亲自端了茶盏,让老太太喝了一口,托着她的下颌让她咽了下去。好在老太太虽然晕了过去,这药碗还是咽下了,沈清薇看着她喉头动了一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只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一旁的丫鬟道:“扶老太太进去床上躺着吧。” 林氏瞧见老太太将药吃了下去,只稍稍松了一口气,谢氏也跟着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扭头时候就瞧见小谢氏和沈清蓉两人还在蹲在地上互相抱着,谢氏只咬了咬牙,脸上端出几分肃然来,拧眉吩咐道:“喊两个婆子,把大太太和二姑娘送回大房那边,没有我的命令,觉不准她们离开大房一步。” 小谢氏听了这话,顿时就跳了起来,只直气身子道:“谢静,你要做什么?你凭什么关我?” 谢静是谢氏的闺名,多少年不曾有人这样喊过,谢氏闻言,只淡淡的一笑,开口道:“凭什么?就凭我是这卫国公府的女主人,就凭你们母女二人气得老太太发病,难道我还不能治你不成?只要这卫国公府一天没分家,我就能治你一天!” 这时候外头几个老婆子早已经进来了,听谢氏这么说,脸上便多了几分气势,上前就要拉着小谢氏走,小谢氏扭了几下,哪里能睁开她们,只能任由她们拉拽着就往外头去了。 丫鬟婆子们合力将老太太扶到了床上,沈清薇姐妹几个也跟着进去,沈清薇坐在老太太的床沿边上,看着老太太陡然苍老了几分的病容,心下难过起来。方才她一心想着老太太的寿还有着,因此没乱了阵脚,如今看见老太太这般病着,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沈清萱刚才哭了一会儿,这会子倒是安静了下来,瞧见方才还镇定万分的沈清薇落泪,便稍稍上前劝慰道:“三姐姐也别难过了,太医一会儿就来了。” 正说着,只听见床上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绵长,但整个房里的人都听见了。沈清薇便急忙靠过去,瞧见老太太正半眯着睁开眼睛来,看着守在她床前的媳妇和孙女们。 “我……真是……老了……”老太太悠悠说了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沈清薇何尝见过老太太这样子,又想起前世自己身在宫闱,并没有机会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便越发殷勤了几分,只小声安慰道:“老太太哪里老了,不过就是一时气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以后也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横竖自己玩乐玩乐,保养保养身子,就好了。” 老太太瞧见沈清薇含泪说出这几句话来,只幽幽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摸了摸她的手背道:“你素来是最乖巧省心的,我自然不用为你担心什么,只是你那二姐姐……” 老太太说到沈清蓉,眼底又生出几分失望来,只在自己床头寻了一圈,并没瞧见她,便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沈清薇便道:“二姐姐自己还病着,母亲让婆子们先送了她和大伯娘会大房去了,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慢慢再议了,老太太先身子要紧。”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也连连点头道:“三丫头说的是,如今天大的事情,也没有老太太您的身子重要,老太太您先歇着,太医一会儿就到了。” 老太太听了谢氏的话,只点了点头道:“你快去送送平宁侯夫人,难为她亲自过来一趟,在人家家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是我们没脸。” 谢氏闻言,这才想起萧夫人还在外头呢,只笑着道:“看我这着急的,倒是把她忘了,我这就去。”又对林氏道:“小婶子,你在这边照看着点,我先去送送我嫂子。” 沈清薇瞧见老太太如今面色好了一切,也起身道:“老太太,我也出去送舅母一程。” 老太太点头应了,仍觉得不大舒坦,便阖眸闭目养神了起来。 萧氏方才也被老太太那样子吓了一跳,年纪大了的大老人最经不起这样的事情来,若是后头失于调养,没准将来的身子就一日比一日差了。 萧氏见谢氏和沈清薇出来,只急忙起身问道:“老太太如何了?” 经过方才那一阵闹腾,谢氏也有些疲累,便随口道:“已经醒了过来,看样子倒并无大碍,只等着一会儿太医来了再问吧。” 萧氏闻言,只稍稍松了一口气,又道:“既这样,我也回去了,好好的过个节,谁知道竟会弄成这样。” 谢氏听了这话只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又道:“她要是现在死了,那才好呢!偏要做出这样的没脸的事情来,到时候让家里其他的姑娘如何自处?卫国公府的脸面都被她给丢尽了!” 萧氏见谢氏气的脸一直拉长着,也只能好言劝慰道:“罢了,反正薇薇是好的,全京城的人也都知道,将来只要她嫁得好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谢氏听萧氏这话,只觉得稍稍有些奇怪,平常萧氏看沈清薇那都是一副婆婆脸,没事都要夸赞几分,可今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带着十足的生疏?谢氏从来没在萧氏跟前透露过半句沈清薇和豫王的事情,难道萧氏已经知道了不成? 谢氏心虚,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便随口笑道:“也不知道她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两人将萧氏送至门口,眼看着她上车离去了,谢氏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依旧觉得有些对不起萧氏。沈清薇见谢氏这样,只笑着道:“母亲快别郁闷了,舅母一早就知道,我和玉表哥成不了的。” “什么?她一早知道?那她怎么没告诉我?”这下子反倒轮到谢氏不爽了,只拧眉问道。 沈清薇只笑着道:“母亲不也没有告诉舅母真相吗?你们这是半斤八两,正好就扯平了,自己心里清楚便好了。”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也只耸肩笑笑,两人正打算回房去,却瞧见几辆马车正飞一般的赶过来,沈清薇和谢氏抬头一看,却是沈晖回来了。 沈晖下了马车,见谢氏和沈清薇都在门口,只忙开口道问道:“老太太现在如何?太医来了没有?” 谢氏忙道:“老太太已经醒了,太医还没到,想是已经在路上了。” 沈晖闻言,只稍稍松了一口气,急忙便跟着谢氏进去,也不及换衣服,便往福雅居去了。 林氏等人见老太太睡下了,便坐在厅中候着,一时见沈晖回来了,只都起身迎了一回,服侍老太太的丫鬟不等沈晖回话,便先开口道“老爷放心,老太太吃过了药,现下已经睡了,只等着太医来了,再好好瞧一瞧。” 沈晖听了这话略略放心,随便坐了下来,沈清薇亲自沏了茶送上来,沈晖接了茶,便抬头问道:“好好的出去游玩,怎么回来又触怒了老太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给我说仔细了。” 沈清薇虽然对事情的原委也不太清楚,可是如今沈清蓉招惹的人是镇南王世子,并非后宅女人所可以解决的,想来后面的事情,总要沈晖出面一二,便开口道:“女儿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起因似乎是二姐姐带着镇南王世子游览平宁侯府的园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二姐姐中途晕了过去,被世子爷抱回了正房。” 沈晖听了这话,鼻翼下那两撇胡子忍不住就抖了抖。 第206章 商议 原来皇帝虽然还没找沈晖说起镇南王世子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但是朝中的风传却甚,好些人说镇南王世子至今未娶,便是想着等圣上赐婚。虽然这些传闻有待考证,但按照沈晖的推断,这种事情必定不是空穴来风,只怕这传闻的准确性也有十之八九。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的真相并非是皇帝为镇南王世子赐婚,而是镇南王世子心中已有了人选,要请皇帝赐婚罢了。 沈清薇见沈晖的神色陡然沉重了几分,心道这事情莫非真的事关重大?不然一向沉稳的沈晖如何也会露出这般神色来。 沈晖捻着胡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这时候,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太医已经请到了。 众人忙着迎了出来,早有几个婆子,将太医领到了院内来,林氏等人见闻,便只拉着沈清萱等人一并退去了右边的次间,婆子们放下了帘子,方引了太医进门。 沈晖便亲自上前将太医迎了进来,见是太医院的院判杜太医,只慌忙拱手道:“劳烦杜太医亲自前来,改日必登门道谢。” 杜太医忙道了一声不敢当,便跟着沈晖一起进了内室。丫鬟们搬来两个杌子,两人床前坐了下来。沈晖见老太太躺在床上,面色晦暗,心中不由一紧。 “老太太……”沈晖唤了一声,见老太太并没有反应,眉宇早已紧紧蹙了起来。 杜太医便挥了挥手,小声道:“国公爷不必担忧,待晚生先把过脉,在看看。” 沈晖闻言,只点了点头,端坐在一旁看着杜太医给老太太把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杜太医收回了手来,眉色稍霁,见沈晖还是一脸肃然,便开口道:“国公爷不必担忧,老太太只是一时气血上冲于脑,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生大厥,并无大碍,待晚生开几副疏肝理气的药,稍稍的喝上几日,就好了。” 沈晖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只喊了小厮进来,带杜太医去外书房稍歇片刻,待写下方子来,在送他离去。 这时候老太太却也已经醒了过来,见沈晖送了太医离去,只缓缓道:“老爷怎么回来了,我并无大碍。” 沈晖见老太太醒了过来,只急忙就回身道:“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这时候面色稍稍好看些,支着身子就要起来,丫鬟们只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老太太便靠在了宝蓝色缎面大引枕上头,神色有些颓然的看着沈晖。 “太太们呢?都散了吗?”老太太只开口问道。 一旁的丫鬟忙回道:“太太和姑娘们都在右次间候着呢。” 老太太喘了一口气,丫鬟奉她喝了一口茶,她才道:“让太太们和姑娘们散了吧,我这里有些话,要和老爷商量。” 丫鬟闻言,便出去传话。 谢氏见方才见太医已经出来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如今见老太太让散了,想必并不是什么大的病症,便开口道:“那我们就散了吧,有老爷在这边,总没事的。” 林氏一颗心也悬在心口,这时候见里头已经吩咐了下来,终是松了下来,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拉着沈清萱道:“既然如此,那四丫头我们就选回去了。” 沈清萱方才急得哭了一场,此时倒也平静了下来,便跟着林氏一起走了。 谢氏见沈晖还在里头,并不敢先去了,便嘱咐沈清薇先行回去。 沈清薇见老太太留下了沈晖,也知道必是有事情同他商量,便拉着沈清蕊一起走了。 老太太房里,沈晖依旧皱着眉头,端然坐在老太太床前的绣蹾上。老太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幽幽叹了一口气,眸中便落下泪来:“若是你兄长还在,如今你也不必这样辛苦,人家说小儿子都是享福,你却不是,谁让我只你这么一个嫡亲儿子呢!” 沈晖听了这话,心中也略略有些动容,老太太原膝下还有一个嫡长子,养到七八岁的时候,忽然就夭折了。若是这位兄长还在的话,沈晖跟前也有一个嫡亲哥哥,虽说这爵位兴许轮不到自己身上,可却是一个享福的命,不用为这些琐事心烦。 再一个,老太太跟前有两个嫡亲儿子,便也不会将姨娘的儿子养在跟前,等大了也就随他们分家去了,哪里还会有今日这些污糟的事情。 “老太太快别说这些,这些都是儿子应该的,便是兄长在,儿子也断然不敢荒废了,七尺男儿,必定也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下也老怀安慰几分,只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争气,便是当时把你三弟养在跟前,也是看着他从小伶俐,将来他若是成才,你也好有个左膀右臂的,至于你那,你亲兄弟一死,他便是家中的长子,那时候也是老太太欢喜的,我没道理只撇下他一个,谁知道如今却是他那一房,竟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来。” 沈晖听了这话,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方才在外头他早已听沈清薇将事情说了一二,如今老太太这般说,想来必定还是狠不下心,因念着老国公的情分,想让沈晖出面,帮大房一把。 沈晖只拧了拧眉头,开口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这几日朝中传言,说圣上要提镇南王世子赐婚,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放下二丫头的闺誉不说,哪家还肯把闺女嫁给他去?只是如今这其中的细节尚且不知,这镇南王世子是个什么意思也没表态,若是沈家先提出来,反倒显得是沈家以此事想要讹镇南王府,这说出名声就更难听了。” 老太太原本正打算这几日将刘铮要求娶沈清薇的事情告知沈晖,哪里知道沈晖却也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闻言只略略惊了惊,见现下已然是瞒不住了,这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你却是没办法推脱的!你可知这镇南王世子刘铮是个好相与的?他……他胆大包天,早已经上呈了密折,要求娶三丫头呢!” 沈晖闻言,吓的一时眼睛都直了,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底,竟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只听老太太继续道:“你如今一门心思,只当自己是豫王的老丈人了,竟一点儿没看出异端来?老王妃回京已经一个多月了,至今尚未上门提亲,便是连正常的走动也没有,你平常衙门里公务繁忙,不关心这些后宅琐事,但也不至于没个惊醒啊!” 沈晖这时候依依想来,只觉后背一冷,又想起近日来圣上屡次表彰了吏部,他脸上有光,办差也更谨小慎微,皇帝见他,却总有两三分的含糊,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 沈晖当场吓出一声冷汗,倘若皇帝当着自己的面把这事情提了,他又要如何自处! “老太太是何时知道此时的?” “说起来惭愧,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还是三丫头告诉我的,上个月我进宫去瞧老太妃的时候,就觉着有些蹊跷,但也没细想,直到三丫头回来,她哭着把这事情告诉了我,我才清楚!” 沈晖这时候已然淡定了下来,神色肃然:“那镇南王世子我也略见过几面,相貌才干据说也是极好的,听闻比起镇南王更胜一筹,只是行止礼仪上头,似乎欠缺了一些,原说一直没有娶亲,却不是因为不想娶,而是江南那边,竟没人敢嫁他,听说他家中虽然没有正妻,却有不少小妾,还常流连花街柳巷,真真一个浪荡公子。” 老太太听了这些话,原本才好看些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只开口道:“竟是……竟是这样不堪?” “这些儿子都是听从江南调任回来的官员所言,想来也不敢乱说,只是京城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罢了,因此这次听说皇帝要为他赐婚,人人揣测,也不知道谁家的闺女,这样的……”沈晖一想起这刘铮竟是看重了沈清薇,只气得再说不下去,握拳道:“老太太,事情已是如此这般,老太太若是有什么主意,儿子照办就是了。” “现在还能有什么主意,只能去求皇帝,让他老人家下一道圣旨,把二丫头赐婚给镇南王世子。”老太太只顿了顿,咬牙道:“想他镇南王再糊涂,也不至于因为一桩婚事,就动了干戈了。” 沈晖心中暗暗思忖片刻,只开口道:“此事只怕不妥,陛下对镇南王向来忌惮几分,凡事都有三分讨好之嫌,如今让他下这样一道圣旨,怕是万万不可能的!况且,万一那镇南王世子抗旨不尊,陛下的颜面何存?”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忍不住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支着额头了起来:“哎……那要如何!这镇南王世子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将二丫头抱回去,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如今若不嫁他,还有谁肯要她?这个……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老太太说到这里,又气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第207章 报应 沈晖这时候却已经平静了几分,他低眉想了想,把如今必要解决的事情罗列了一二:其一,不能让沈清薇嫁给刘铮;其二,想办法让沈清蓉嫁给刘铮,这样好歹能挽回一点卫国公府的颜面;其三,便是刘铮死活不肯娶沈清蓉,也绝不能把沈清薇搭进去。 想到这里,沈晖又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沈清薇,这个女儿太过优秀,从前他虽然得意于她的存在,给予的关心却不及两个儿子,以至于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第一个商量的人不是上头的父母,而是隔了一辈的老太太。 谢氏的性子他也知道,这种事情告诉她,除了多哭两缸眼泪,再没有其他的办法,无非又添别人一些心烦罢了。至于自己……平心而论,对于沈清薇来说,的确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沈晖汗颜,若是在此事上头,还不能保全沈清薇,那他真是枉为人父了! “老太太先别着急,容儿子想一想这事情要如何办。”沈晖垂眸,俊朗的眉宇皱成川字,只低眉想了想道:“二丫头如今这样子,想要在京城找个好人家只怕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愿意下嫁那些寻常仕宦人家,只怕将来这流言蜚语也是闹的沸沸扬扬,如今唯二的出路,要么嫁给镇南王世子,要么索性远远的嫁了,从此不回京城。”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拧眉道:“若能嫁给镇南王世子,那必是最好的。” 沈晖闻言,也略略拧眉,想了想才开口道:“此事却不急在一时,若那镇南王世子对二丫头有意,想必也会派人来问,若没意思,那到时候再暗地里打听一番,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才好。兴许他是个孟浪的人,并不知道这京城闺秀们的规矩,说不准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了。” “若真是如此,那就要谢天谢地了!”老太太刚刚苏醒,这时候精神还略有不济,正巧外头有丫鬟进来回话道:“老爷,老太太的药抓回来了。” 那沈晖这时候心中也没个注意,见老太太没什么精气神,便索性起身道:“老太太先放宽心,容儿子在回去细细考量考量,这事情也要同大老爷商量一番。老太太先吃了药,好好休息休息。” 老太太见他说的有道理,便知挥了挥手,命他退下。 沈晖出至帘外,瞧见谢氏还等着那边,面色凝重,看着很是担忧的样子,见沈晖出来,忙迎了上来问道:“老太太如今可好些了?” 沈晖点了点头,只开口道:“老太太身子倒是无碍,只是大房出这事情……”沈晖正想数落两句,见着福雅居人多嘴杂的,便只将话咽了下去,叹道:“我与你前头说去。” 对于沈清蓉这件事情,谢氏虽然也觉得面上无光,可心里却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因此一边走一边不屑道:“老爷不如听我一句,这件事情我们竟不要管,由得他们大房闹去,我们只要保住我们家的三丫头便好!” 沈晖本就心中烦乱,听了这话越发一头怒火,只回眸看了一眼谢氏,甩袖道:“无知妇孺,你知道什么!还不快随我回书房再议!” 谢氏和沈晖多年夫妇,也算夫唱妇随,哪里见过他这般怒火冲天的样子,只吓了一跳,再不敢开口多言半句,只安安分分的就跟在他身后。 却说小谢氏和沈清蓉被拉回了大房,沈清蓉只一劲在那边哭,哭累了,便靠在小谢氏的怀中,略略着身子。若说以前沈清蓉不管做了什么错事,老太太再罚她,撵她,她也不过是害怕而已,而如今,却是深入骨髓的绝望。 她从来没有想到,世上还会有刘铮这样的男子……能这样的让人不堪。 “你倒是说说看,你和那镇南王世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好好的怎么会晕了?”小谢氏虽然知道沈清蓉身子骨并不是很好,可若说走在路上随便就晕倒了,她也是不信的,如今见沈清蓉这般期期艾艾的样子,如何不想问个明白? 沈清蓉这时候哭的正伤心,见小谢氏还一脸质问的看着自己,越发觉得伤心了起来,只低头擦了擦眼泪,略带这几分倔强道:“不是母亲说的,若是遇上自己喜欢的……就要……” 小谢氏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只急忙开口道:“你……你说什么?难道真的是你先去招惹的他?” 沈清蓉又羞又愧,又想起刘铮那略带着几分邪魅且看不出喜怒的神情,忍不住又抖起了身子来,咬唇道:“我也是按母亲说的……” 小谢氏不等沈清蓉说完,只扬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指着她道:“你……你竟是这样一个愚钝之极的人?那镇南王世子是何许人?他的品性德行如何,你一概不知,你就这样贴上去了?” 沈清蓉被小谢氏这一巴掌也打得失了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小谢氏,眸中越发留下泪来。 小谢氏这时候才猛然清醒了几分,只捶胸顿足道:“都怪我,一心只当你是聪明的,怕你比不过三丫头,心里难受,平常是赞你好,却哪里知道,你竟是如此蠢钝之人!” 沈清蓉从小到大,处处被小谢氏捧在掌心,时时都赞她不比沈清薇差在哪儿,如今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心下早已冷了一半,又听她口口声声骂自己蠢钝,只气得一把推开小谢氏,趴到床上又哭了起来道:“我便是蠢钝,也是母亲教的,老太太说的没错,我的这些个坏习性,哪一个不是母亲你撺掇的?” 小谢氏被推了一把,原也没当一回事儿,指着沈清蓉的后背还想骂几句,谁知下腹处却传来一阵痛楚,激得她拧了眉毛,捂着身子就蹲了下来。小谢氏只觉得大腿根一阵灼热,脚踝处早已经落下了一道血迹来。 “我的……我的孩子……”小谢氏惊呼一声,外头原本守着的几个婆子问信进来,见小谢氏已经扶着桌沿倒在了地上,也跟着尖叫道:“不好了!大太太小产了!” 谢氏方才被沈晖在外头吼了一声,一时只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及至了书房,还抽噎一声,直到听沈晖将他和老太太商量的话说给了谢氏听,谢氏方止住了哭,惊恐万分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这镇南王世子当真写了这样的密折?” “这如何作假?如若不然,只怕老王妃早已经上门提亲了!” 谢氏闻言,神色中只多了几分慌乱,抬起头看着沈晖道:“那如今如何是好?既然镇南王世子已经动了二丫头,不如让二丫头嫁给她,这样我们家薇薇也就,也就可以安心当豫王妃了。” 沈晖神色肃然,手指无规律的敲击在书案上,只蹙眉道:“老太太也是这么一个意思,可我看着却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他堂堂一个世子爷,当众和国公府的闺女有过肌肤之亲,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就在片刻之前,谢氏还巴不得这镇南王世子能来了一个打死不认帐,让沈清蓉狠狠的丢一把脸面,可如今一想起镇南王世子居然对沈清薇又念想,又恨不得把沈清蓉快些塞给了他才好呢! “那镇南王世子在南边风评很是不堪,且我方才听薇薇说那话,那镇南王世子分明是故意把二丫头抱回来的,不然偌大一个院子,便是二丫头晕了过去,偷偷请了人去岂不低调?偏要这样大庭广众的抱回来,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他的居心啊!” 谢氏素来头脑略简单些,哪里能想明白这些到底,只拧眉道:“他既故意这么做,那就是应该看上了二丫头,不然的话,何故败坏她的名声呢?” 沈晖闻言,只摇头道:“若真看上了二丫头,当着众人的面儿,为何不放下话来?分明就是故意要引得众人误会,只怕这里头还有些什么猫腻,是你我不知道的呢!” 谢氏一时被沈晖绕晕了,却有一点不曾忘记,只开口道:“如今无论如何要把二丫头嫁过去才是正经,倘若他委实不肯,不如你去劝劝大老爷,问他愿不愿意让二丫头做妾?” 沈晖一听此言,顿时也瞪大了眼珠子,虽说沈清蓉不是他的女儿,却也是嫡亲的侄女,况且让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去做妾氏,这名头实在也不好听的紧。 谢氏见沈晖变了脸色,只他必定放不下脸面,忙劝慰道:“老爷且听我一眼,做妾虽然听着不像话,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二丫头如今这样,京城里如何还能找到婆家,若要找个正头夫妻,必定是要远嫁的,且还不知道是贫是福。若是给镇南王世子做妾,一来,这名声被毁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交代;而来,镇南王世子已经有了一个沈家的女儿做妾,想来就不会在念挂着三丫头了。” 沈晖原是万万不肯的,可这最后一个理由,也着实让他动摇了几分。正踌躇之间,只听外头丫鬟进来回话道:“回太太,不好了,大太太小产了!” 第208章 山中偶遇 谢氏听说小谢氏小产了,震惊之余,心中却暗暗有些快意,只脸上还一本正经问道:“好好的,怎么就会小产了呢?请大夫了没有?” 那丫鬟回道:“已经派人请去了,才来回太太的。” 谢氏见沈晖脸上还有一丝犹豫,也没再说什么,只开口道:“老爷不如好好思量思量,妾身先去大房看看是个什么光景。” 沈晖浑浑然点了点头,蹙眉落座,目送谢氏离去。 大房里头,几个婆子正端着银盆往外头来,谢氏瞄了一眼那盆中的血水,也知道小谢氏这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若不是这孩子,小谢氏如今一早就被送去了庄子里,这卫国公府也早已经清静了。如今闹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子,即便谢氏幸灾乐祸几分,却也觉得有些头疼。 及至大厅,谢氏一眼便瞧见沈清蓉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正低头抹泪。谢氏便喊了一个方才拉着他们回来的婆子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大太太如何会小产了?” 其实谢氏心中是有些害怕的,方才她一怒之下,让婆子将小谢氏和沈清蓉拉了回来,那些婆子平常就是打杂干粗活的,若是稍有不慎,碰到了小谢氏,这又是她的不是了。 那婆子见谢氏问起,也忙上前回道:“奴婢们也不太清楚,将大太太送回房之后,一直是二姑娘和大太太在一起的,奴婢们就守在外头,谁知道就听见了里头大太太喊了起来。” 谢氏听说这跟她们这些婆子没什么干系,便放下了心来,只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我虽让你们将她们送回来,但她们毕竟还是国公府的主子,礼数上,你们也要周全。” 那婆子闻言,也只松了一口气,一个劲道是。一时有小丫鬟送了茶盏上来,又请了上回给小谢氏诊脉的大夫过来。那大夫进去后片刻,林氏也闻风赶了过来,见谢氏已经在了,两人见过了礼数,只都坐了下来。 “大嫂子也太不小心了,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林氏见谢氏跑的快,只当是方才那些婆子一时不小心下了重手,便也不敢高声询问,只低低的问了一句。 谢氏既知道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只开口道:“这我也不知道了,倒是要问问我们家这个二姑娘了?”谢氏说完,只抬起头看着沈清蓉,眸中还透着一丝厌恶。 沈清蓉闻言,只瑟缩着身子,却不敢说半句话,只一味的哭而已。 林氏虽然也瞧不上沈清蓉,可见她一个姑娘,今日又遭遇了这么些事情,想必早已经吓破了胆量,便笑着劝慰道:“二嫂子问她,她能知道什么,不过一个孩子,还是等大嫂子好了,问问大嫂子吧!” 谢氏闻言,只冷冷道:“也罢,反正她们是娘俩。” 一时间里头只传来嘤嘤嘤的哭声,只见帘子一闪,大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谢氏和林氏都起身迎了上去,问道:“王大夫,大太太的身子可要紧?” 沈清蓉虽没站起来,身子却忍不住挺得笔直的,竖着耳朵听那王大夫回话。 “孩子自然是保不住了,大太太也是有了年纪的人,能怀上这一胎已是不易了,只怕日后也难有子嗣了。” 谢氏和林氏听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小谢氏做尽了坏事,尝些报应也是有的。之前两人心中还嘀咕,怎么偏生这样不知惜福又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还能让她怀上孩子,却不想原来也只是赠他一场空开心罢了,到底也让她尝了一回这得了又失的滋味。 谢氏只觉得大快人心,原本还想冷笑一声,可当着大夫的面儿终究是做不出来,便冷冷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大夫开个药方,好好帮大太太调理调理是好。” 那大夫听了这话,只应了一声,往一旁小几上,拿了笔墨纸砚出来,将药方写了下来。 沈清薇在流霜阁听了小谢氏小产的事情,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前世,似乎也沈家后来也确实没再添什么弟妹,到底这孩子并不是命理该有的。 因的今日忙乱了一日,沈清薇也没胃口用晚膳,只让厨房熬了一碗桂圆莲子羹来,稍稍的喝了一口下肚。 良辰见榻精神不济的样子,便开口道:“姑娘瞧着精神也不好,老太太又病着,不如明儿不去书院了,横竖在家休息几日,也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又想着如今沈清蓉也卷进了镇南王世子这烂事里面,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越发觉得头疼了几分,只阖上眸子,一时却也睡不着。 沈清薇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回,终究还是一丝睡意全无,便索性又披上了衣服起身,命丫鬟磨了墨,又将《心经》抄了一遍,只抬眸想了想,开口道:“良辰,明儿一早你去替我回了太太,我要去龙岩寺一趟,为老太太祈福念经。” 良辰见沈清薇神色凝重,便也没在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看着天色着实不早了,只劝慰道:“姑娘既明儿要早起,今夜也该歇了。” 沈清薇闻言,只站起来,揉了揉方才发紧的脖颈,点头道:“这就睡去吧!” 第二日一早,不到卯时,沈清薇便醒了过来,因见谢氏还没起身,便让丫鬟一会儿向她回话,自己命婆子准备了马车,不过带了一些香油钱,便往龙岩寺去了。 她此去龙岩寺,为老太太祈福念经是一点,还有一点,却是想再去那草庐一趟,见一见弘善法师,说不准他能给自己指点一些迷津。 今日既非初一,也非十五,去龙岩寺的人并不多。此时正是早春三月,春意盎然,一路上草木扶疏、春花明媚,端得是一派好景致,却唯独只有车里的沈清薇仍旧紧蹙着眉宇。 马车到龙岩寺的时候也不过辰时,因非一般上香时日,因此山门并未大开,只留了一扇角门开着,见有远客来了,守在门房的沙弥少不得迎了出来。 沈清薇只命跟车的婆子上去招呼了,一行人进了寺中,依次参拜礼佛。沈清薇前世并非一个深信佛道之人,也从来不信这些轮回之说,可如今重活一世,对这些事情都怀着几分敬畏之心。尤其想到李煦前世夭亡,而今生却依然健在,想必这世道必定也是因人力而改,因此想起老太太虽然前世健朗,也不知道今生是否如从前一样,反倒又添了几分担忧。 那婆子平常就是常跟着谢氏出门的,这些礼数具也周全,只扶着沈清薇各处参拜,等拜到最后一处大雄宝殿前头,这才开口道:“姑娘要许什么心愿,只管跟菩萨说去,老奴去帮你把香油钱捐上。” 沈清薇点了点头,撩起裙子跪在殿中的蒲团上,一旁的丫鬟只将点燃的香递到她手中。沈清薇抬起头,看见大殿中的金装佛像宝相庄严、有着一种特有的慈悲感。沈清薇闭上眼睛,只肃然跪拜,将心中一应琐事全吐露给了佛祖。 三拜九扣之后,丫鬟才扶了沈清薇起身,沈清薇命小丫鬟领着婆子往禅房休息,自己则带着良辰,往山后的草庐那边去了。 后山的月洞门上,早就爬上了碧绿的萝藤,索性今日沈清薇运气,这门口居然不见守门之人。 沈清薇提着裙子往后山上去,远远望去,只觉得那一片林子越发的苍翠碧绿,而那草庐在阳光之下越发显的金黄璀璨,仿佛里面孕育着无尽的瑰宝。 “姑娘就这样去吗?要不要奴婢先过去瞧一眼,看看弘善大师在不在?” “你不用去了,有句话说:佛渡有缘人,你便是去了,若没个缘分,只怕也没有人会应你。” 良辰听了这话,倒是有些不服气了,只笑着道:“姑娘怎么就知道我是没缘分的呢?我且不信了,我先过去瞧一瞧。” 沈清薇见她不听,也只随她先去,自己则在后面慢慢的走着,经过那一处泉眼,又想起当日和李煦初会时候的场景。 说话间已经走至门口,良辰也已来了片刻,见申请来了,这才开口道:“姑娘怕是白来了,我都来了半日了,在门口问了好一阵子,也没听见里面有人回话。”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没应,只淡然开口道:“信女沈清薇跪求弘善大师……”沈清薇说话间就要跪下,却不想里面只传出声音道:“去泉边,打一瓢水来。” 沈清薇闻言,嘴角微微一笑,良辰听了这话,只忙着就要去打水,却被沈清薇拦住了道:“我去打,你到一旁候着吧。” 不过片刻,沈清薇便亲自打了一瓢山泉过来,走至门口,又道:“大师,一瓢山泉已经打来了。” 里面半刻没有人回话,过了片刻,才听见弘善大师回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若将这一瓢山泉饮尽了,我便帮你度过这个难关。” 沈清薇听说此言,神色略略游移,心道她这话还没开口呢,弘善大师怎知自己的困惑,便咬了咬唇道:“多谢大师指点。” 沈清薇正要低头喝水,谁知眼前那一道香黄色的帘子一闪,李煦正抬起头,眸色温和的看着自己。 第209章 佛缘 “你……”沈清薇愣了片刻,随即捧在手中的瓢却被抢了过去。 只见李煦低下头去,将那山泉痛饮了几口,见沈清薇一味呆愣在那里,只开口道:“你是傻了不成?方才大师那话,是对我说的。” 沈清薇这才反应了过来,不觉脸颊已经羞红了半边。又瞧见李煦将那瓢中的泉水又喝了几口,心里到底有些担忧,这时候才初春时节,这山泉又凉又生,恐多喝了,肠胃违和,心里便自责道:“若早知道这是要让他喝的,方才应少舀一些的好。” 一转眼李煦已将那一瓢的山泉喝了快见底了,沈清薇见了,终究于心不忍,只将剩下的连着瓢一起抢了过来,也不说什么,抬起头来,一口气就将剩下的那些泉水喝了个干净。 一时只觉得这泉水冰凉舒畅,入口甘甜,想来多喝一些也是无碍的,便总算放下心来。 这时候瓢中的泉水早已经喝干净了,两人却还杵在门口,弘善大师便开口道:“想来这山泉甘甜,一瓢真怕不够饮的?” 两人闻言,都忍不住低眉一笑,李煦便引了沈清薇入内。 弘善大师还一如几个月前那般红光满面,岁月似乎已在他脸上留不下痕迹,见了沈清薇向他见礼,便点了点头,因回道:“沈姑娘多日不见,越发有佛缘了。” 沈清薇便想起方才她和良辰说的那一席“佛渡有缘人”的话来,脸上不觉有些绯红,只开口道:“大师谬赞了,不是小女有佛缘,乃是大师慈悲为怀,赐了这佛缘而已。” 弘善大师听她这么说,只越发就笑了笑。因瞧见如今李煦身上已经全然不见当初黑云满布的样子,取而代之的确是紫气盖顶,帝王之相已经初成,所以才让沈清薇舀了一勺这山间清冽的山泉,压一压他的龙气,谁知道却还被这小姑娘喝去了一半。 “你也不必开口了,想来你问的,和豫王殿下所问的,必是同一事,佛曰有缘,便是今时今日只缘一事。” 出家人说话喜欢打暗语,这弘善大师也是如此,即便之前事关李煦性命之事,他也不肯多言半句,想来也是天机不可泄露。沈清薇只低低回味了一下他的话,因想既然李煦问过了此事,不如她就不问了,便笑着道:“我家老太太素来康健,昨日却突然发病,因此今日小女才来了龙岩寺,为老太太祈福。” 弘善大师闻言,只微微点头道:“老衲虽未见过老太君本人,可也听说她是一个慈悲为怀的老人家,必得佛祖保佑,沈姑娘倒是不用太担心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眼角略略看了李煦一眼,只不曾想李煦今日却也来了这龙岩寺里。 两人在草庐略坐了片刻,便告辞离去。因今日龙岩寺并无什么游人,便索性一同出来了。 方才李煦挽帘出门,良辰就已经瞧见了他,她心下还狐疑,难道是姑娘一早和豫王殿下说好了,今日要一起过来的,否则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可良辰转念一想,昨儿姑娘回去的时候,哪里知道老太太会病倒,至于要来这龙岩寺,也不过就是昨夜偶然才想起的,断不可能是事先约好的,便越发相信起所谓的佛缘了。 “姑娘,那边有个凉亭,这会儿时间尚早,姑娘不如和殿下稍稍坐一会儿。”良辰见两人沉默不语,恐是自己留在身边,他们两个不好开口,便索性先开口道。 沈清薇此时心中却也有些话要问李煦,方才在草庐中不便开口。这时候又有良辰跟着,也不好说,正想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问一问,见良辰这么说,便转身对李煦道:“既如此,殿下可愿随我去坐坐。” 李煦自是求之不得,昨日虽然在平宁侯府别院见过几次,却未及说上几句话,到后来沈清薇匆匆离去,他也正有些话要问她,于是两人便去了一旁的凉亭,两人在一侧的栏杆榻板上,良辰则远远的守在路口。 “昨日之事,后来我听谢玉稍稍说了一些,也不知内情,方才听说老太君病倒了,如今如何了?可要紧?”李煦见沈清薇脸上还带着几分愁容,忍不住便追问了起来。 “老太太倒是不要紧,请了太医院院判杜太医来瞧过了,不过就是因为那些事情气的。昨日之事,想来她也是自责,原本并没有想着让二姐姐去的,只是后来老太太一时心软,就……如若不然,老太太也不至于气成这样。”沈清薇想起昨日老太太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眉心便越发就拧了起来。 李煦听说是杜太医去看的诊,也放心了几分,只开口道:“老太君人没事就好,年纪大了,喜怒太过激烈,终究是不好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一时又抬起头来,眉中带着几分担忧,问他:“也不知道那镇南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倒是被他搞得人心惶惶的,你今日……”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李煦已然伸出手来,将她放在衣裙上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掌中,轻拍了两下道:“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沈清薇一想到昨夜辗转反侧,今日又悬着一颗心,听了这话,只觉得从未有这般安逸过,只稍稍软下了身子,往李煦的怀中靠了靠。李煦一时动情,便将她紧紧环在了怀中,低头嗅着她发丝上的馨香,微微阖眸,轻蹭着她的发顶。 沈清薇前世是何其厉害之人,长到二十来岁,从来也没把情爱二字放在心上,即便后来进了后宫,有了皇帝的恩宠,那也遵的是君臣之道,却从来没有这般动情动性的。如今靠在李煦怀中,她才觉得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了这女子二字,当如何为。 “我哪里不信你,只是那刘铮,瞧着就不像是一个与人为善之人。他昨日那样的做法,分明就是有意糟蹋二姐姐的清白,即便二姐姐有什么礼数不周或者逾拒之为,但他如此行径,终究也是小人之为。”身为卫国公府的姑娘,虽然知道沈清蓉昨日遭遇,未必就不是咎由自取,但也只能在言辞中稍微维护这一些了。 李煦低眉笑了笑,见沈清薇脸上还有一些俏皮的神色,只问道:“怎么,你还替你二姐姐打抱不平了?” 沈清薇知道李煦故意打趣自己,只推开了他,低下头拧眉道:“人家都急死了,你还这样打趣我,昨日二姐姐回去,气病了老太太,又惹得大太太小产了,如今我们家已是乱成了一团,也不知将来到底是个什么成算。”沈清薇说着,只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李煦见她这般闷闷不乐,又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低眉道:“若是镇南王世子肯娶了你二姐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我瞧他未必有这个心思,你二姐姐如今这般,想要堂堂正正嫁入镇南王府只怕还有些难,可再难,却也要试一试!” 李煦低下头,看了沈清薇一眼,若是沈清蓉能顺利加入镇南王府,那镇南王世子那密折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了。 李煦拧眉,想了想道:“我今日便进宫,将此事告知皇叔,让皇叔将你二姐姐赐婚给镇南王世子当世子妃,如何?” 沈清薇见他一本正经,便知道他必定不是在说笑,只摇头笑道:“便是要求,也是我们家人去求?你去求,这算个什么?我只当你是性心里有成算的人,怎么却这样孟浪。” 李煦听沈清薇这么说,也一时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又想起方才弘善大师给他的两句箴言,说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是照此来说,这后面却也应该有否极泰来的时候。 “罢了,你们家若是有什么消息,你只先给我个消息吧。” 沈清薇见他这么说,只笑着道:“知道了,好好回去练你的骑马去,到时候你若输了,可就怨不得我了。” 李煦一时只想起和刘铮的比试,也略略蹙眉,只盼着这事情早些解决了,或许连这一场比试也都剩下了。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见时辰不早了,便各自回家去了。 沈清薇才回国公府,便有小丫鬟迎了上来,她本想换了一件衣服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却听丫鬟说今儿一早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曾去衙门,此刻正在老太太的房中。沈清薇正想着派个丫鬟过去打探消息,不想谢氏过来了。 第210章 小妾 原来谢氏昨夜回房之后,又在沈晖跟前吹足了耳旁风,更是把让沈清蓉去镇南王府做妾的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只一心想着能说动了老太太,早日让沈清蓉这丧门星嫁出去了才好。 沈晖心疼沈清薇,一时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一想到自己统共也就这么一个闺女,便咬牙答应了,今儿早朝之后,便命人把大老爷一起喊回了家,在老太太房里商议了起来。 那大老爷原本和小谢氏情分已淡,又是一个愚孝的性子,若不是看在小谢氏原来有了身孕,便是老太太将她撵去庄子里,他也不会多说一句的。昨夜得知了这事情,非但没安慰小谢氏小产之痛,反倒将她又痛骂一通,只一味嫌弃她教坏了沈清蓉,毁了国公府的名誉。 沈清薇听说谢氏来了,亲自迎到了门口,谢氏见她神色有些憔悴,虽然擦了脂粉,但也难掩眼下的乌青,便开口道:“我一早便听丫鬟说你去了龙岩寺,何必这样辛苦,要给老太太祈福,便是家里的小佛堂也是一样的。” 谢氏说完,只一同和沈清薇坐了下来,沈清薇抬起头看见谢氏脸上非但没有半点郁闷之色,反倒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样子,便知道只要大房那边不如意,便是谢氏如意的时候。 “我去龙岩寺,除了给老太太祈福,也是去散散心的,原本昨日应好好玩一趟,谁知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玩尽兴。”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又想起沈晖昨日说起她的事情来,只使了眼色让跟着的丫鬟们都去门外候着了,这才开口道:“薇薇你放心,你父亲是绝对不会让你嫁给镇南王世子的。”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也预料昨日老太太已经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他父亲,如今连谢氏都知道了,两人必定是商议了一回。沈清薇正要开口,只听谢氏继续道:“这镇南王世子哪怕再不识抬举,好歹也要给我们卫国公府几分薄面,况且,如今你二姐姐名节毁在他的手上,不指望他还能指望谁?”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不太明白,只开口道:“那镇南王世子昨日如此行径,分明就是故意要毁了二姐姐清誉,即便我平常和二姐姐有些嫌隙,可出了这样的事情,终究也是她的不幸。” 谢氏知道沈清薇虽然平常看着不苟言笑一些,可却最是宅心仁厚之人,想来她也猜不到这其中的关节,便索性开口道:“我已同你父亲明说了,让他去和大老爷老太太商量,让你二姐姐去给镇南王世子做妾!” 沈清薇闻言,自是吓了一跳,这国公府的嫡女去做妾……虽然对方是镇南王世子,但这也……况且以沈清蓉这性子,如何肯做一个妾氏? 谢氏见沈清薇眉宇微蹙,显然是震惊不少,只按住了她的手腕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你啊,薇薇!”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拧眉想了想,谢氏这一招虽然算不得高明,可确实有些用处,若当真镇南王府松口要了沈清蓉为妾,那皇帝必定不可能再将沈清薇也赐婚给刘铮。堂姐妹共嫁一人,还是一妻一妾,说出去只怕也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而与此同时,福雅居中,沈晖和大老爷一人一个蒲团,正跪在老太太的床前,两人眸中皆是泪痕,大老爷此时也已经哭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小谢氏在我跟前哭着求我让她进门,我虽万般不肯,可也念在你对她有几分情意,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我又怕她品性不正,教坏了姐儿,因此大丫头从小便跟在我的身边,从没让她操心半日。后来她生了二丫头,家里的孩子也多了,我这里也照看不过来,所以也就随她了。” 老太太说着,只叹了一口气,见大老爷脸上又有泪痕滑落,只继续道:“这十几年来,我处处留心二丫头的品性,见她除了要强些,倒也没有特别歪了的地方,还想着终究是我多心了,没想到临到这个年纪,偏又出了这些事情。如今我岁数大了,身子骨也不济,她的事情我也不管了,横竖她有你这个父亲,我一概不管了。” 沈晖听了老太太这话,心里倒是落下一块石头来,虽说让沈清蓉去做妾,他这个做叔父的脸面、心头都过意不去,可到底还念着沈清薇,若是老大爷能允了,那是再好不过的。 老太太方才一听沈晖说这些话,便知道他必定是为了沈清薇才求来的,又想他平素一个在衙门当差的官爷,只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必定是谢氏喊了他来的。老太太前思后想,却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可一想到沈清薇,她的心也就软了,索性便只说从今往后,都不管沈清蓉的事情了。 昨夜老大爷得知沈清蓉的事情,早已经愧得恨不得一早就到老太太跟前跪着,如今又听老太太这么说,想起那时候小谢氏确实闹的厉害,只越发又愧了几分,因只开口道:“老太太要怎样都行,二丫头如今便是不去给镇南王世子做妾,她也没有别的出路了,横竖送到庙里做了姑子,也就清静了。” 老太太见他这么说,到底也动容几分,只叹息道:“她才几岁的年纪,便要去做姑子,那还不如去给别人做妾,若是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将来也有个依靠。再者,那样的人家,总归也是有些规矩的,也不会当真把妾当下人看待。” 沈晖见老太太和大老爷都松了口,只拧眉道:“若是去求了圣上,让他做了这媒,将二丫头赐给镇南王世子做妾,看在圣上的面儿上,兴许他们还能优待二丫头一些。” 大老爷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听了这话,也只一个劲点头道:“二弟若是肯帮这个忙,倒是那丫头的造化了。” 老太太见两人还跪在地上,只亲自支起了身子道:“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衙门中都有事务,不必在家中耽搁了,都去吧……” 沈晖和大老爷见老太太脸上已有了疲累之色,也不欲多留,便都起身告辞。 两人才到了门口,只听见里面丫鬟走了过来道:“二老爷,老太太还叫你进去。” 沈晖见闻,便和大老爷辞了一句,又回了老太太的房中。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靠在宝蓝色缎面大引枕上头,见沈晖进来,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沈晖被老太太这样一眼看来,顿时觉得羞愧的无地自容,又跪下来道:“老太太叫儿子来,还有什么指示?” 老太太看了沈晖一眼,终是撇过头去,淡淡道:“你是我生的儿子,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品行,你实话告诉我,让二丫头做小这主意,是你媳妇想出来的吧?” 沈晖闻言,越发羞愧了起来,只垂下头道:“虽是她提的,可儿子却也应下了,三丫头从小乖巧懂事,不知给我们家增了多少荣耀,谁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二丫头虽然是我的亲侄女,论理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该帮扶她一把,可若是这事情当真能成,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点点头,只伸手道:“你……你起来吧!” 沈晖忙起身,坐到了老太太的床沿上,拉着她的手,眸中却带着点点泪痕:“老太太就当偏心了这一回吧,是儿子让老太太为难了。” 老太太也跟着落泪,随即咬牙狠狠道:“这也是二丫头她咎由自取,罢了,等过两身子骨好一些了,亲自进宫,求皇后娘娘的懿旨,将二丫头许给镇南王世子做妾吧!” 流霜阁中,沈清薇替谢氏又添了一盏茶,谢氏略略抿了一口,只继续道:“这一切说到底也是你二姐姐咎由自取,那镇南王世子是什么人,她也敢随便招惹?如今惹了一身骚回来,还不是要让我们国公府出面为她摆平,她要是个有血性的,索性一头碰死了,我还敬她几分,只可惜她跟她那下作的娘是同一流的货色罢了,不过也就是个软脚蟹,喜欢柿子捡软的捏。”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只幽幽叹了一口气,终究也再没说什么,只是一想到让沈晖去开这个口,心里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母亲让父亲去说,他一个当朝二品大员,要让自己的亲侄女去当小妾,这如何说的出口,母亲你……” 谢氏不等沈清薇说完,只开口道:“他不去说,难道我去说,你也知道老太太火眼晶晶的,平素就知道我跟你大伯娘是针尖对麦芒一样的,若是我去说,只怕越发没几分成算了,索性让你父亲去,只怕还容易成了。” 沈清薇见谢氏这一脸不屑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正郁闷着,只听外头丫鬟进来回话道:“老爷从老太太那边回来了,现下去了书房,太太要过去吗?” 谢氏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又不敢马上去问,便对沈清薇道:“倒不如你去老太太那边看看。” 第211章 三姐妹 沈清薇原本正打算去福雅居看老太太,可得知了方才谢氏说的那些,反倒不知道要不要去了,总觉得有些尴尬。一时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外头丫鬟正巧进来传话,说沈清萱来了。 谢氏知道沈清薇面子上不好意思,又听说沈清萱来了,正合了她的意思,只亲自就出门将沈清萱迎了进来,笑着道:“你三姐姐正说要找了你一起去瞧瞧老太太去呢!正打算打发人去请你,可巧你就来了。” 因为老太太生病了,林氏自然不让沈清萱去上学,老太太平常身子骨硬朗,如今病倒了,虽然太医都说了没事,可一家人终究还是紧张的很,一个个不敢松懈。昨夜三老爷还在老太太跟前服侍了好一阵子,只等老太太睡下了,这才回了三房。 沈清萱笑盈盈的进来,先给谢氏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而后才皱着个小脸开口道:“我一早起来就听说三姐姐去了龙岩寺给老祖宗祈福,怎么也不叫上我!我也要给老祖宗祈福呢!”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我昨儿睡下了才想起来的,今儿走的时候你也没起来,下次一定告诉你,我们一同去。” 沈清萱听了这话,才高兴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不过一闪,又皱起了眉头来,见沈清薇已经换过了衣裳打扮得当了,这才开口道:“三姐姐,我们过去吧。” 沈清薇一边被沈清萱拉着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谢氏,谢氏便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沈清薇无奈,只好跟着沈清萱一起往福雅居去了。 两人走到了夹道上,就瞧见沈清蕊也带着一个小丫鬟,从大房那边过来,两人便索性停了下来,在穿堂门口等着沈清蕊过来。 沈清薇知道沈清蕊是个听话又规矩的人,这时候小谢氏也还在房里躺着呢,身为庶女,按说她也应该去瞧瞧小谢氏,因此便开口问她:“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若是被别人看见了,只怕又不会说什么好话来。” 这时候整个卫国公府都知道大房失势了,沈清蕊这时候要是一个劲贴着福雅居,底下的下人少不得会说她势利眼。别看沈清蕊平常话不多,却是一个聪明的,这其中的道理,她必定是懂的。 沈清蕊见沈清薇这么问她,便只拧了拧眉道:“我刚刚看过了母亲,现如今她已经睡下了,这才抽空来看看老祖宗,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样了。” 沈清萱虽然平常乖巧懂事,可最近也见了不少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又听林氏也在她耳边唠叨了不少,倒是起了一些八卦心思,便问沈清蕊道:“我听说大伯昨天还把大伯娘给骂了一顿?是不是真的?怎么说大伯娘刚没了孩子,大伯也不安慰几句吗?” 沈清蕊听了这话,脸颊都红了起来,如何好意思说呢!昨夜老大爷起先回来的时候,哪里知道沈清蓉做了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听说小谢氏小产了,自然也是紧张的要命,一个劲就进去问话,可谁知道说到了一半,听说了沈清蓉那样的事情,顿时就火冒三丈了起来。 大老爷本来就是一个迂腐书生,最重颜面二字,以前沈清蓉虽然比不上沈清薇,可也确实处处拔尖的,哪里知道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他平素不怎么管她的事情,便是上次老太太生气,撵她去别院修养,他也没起什么疑心,不过就是觉得老太太是在教养沈清蓉,他也不必插手。可如今竟发生了这等事情,他一想起自己这张老脸,只觉得脸面无光,一时便火了起来,和小谢氏吵了一顿,便去了方姨娘的院中。 “父亲平常对我和二姐姐也不怎么管教,大约是听见了这样的事情,一时气急了,所以才会连母亲小产了都不顾,想来今儿父亲想明白了,必定会去安慰母亲几句的。”沈清蕊虽然说的委婉,但沈清薇还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大老爷眼中,自己的脸面永远是最重要的,况且出这样的事情,国公府的脸面都没了……况且他又是在翰林院供职的,那翰林院里头多的是那些酸腐儒生,说起话来,便是不带一个脏字,也能把人说的再抬不起头来的。 沈清萱见她说的不错,便也点头道:“也是,我父亲平常也不怎么管我,母亲说了,男子要多跟父亲学一些仕途经济学问,将来也好做官为宦,姑娘家其实只要学一些针黹女红便好了,终究也不需要年什么书,将来也是没有用的,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不念书必定是不行的,再加上大周开国以来传下的规矩,因此我们才念得书,殊不知以前的姑娘家也是没几个念书的!” 沈清薇听沈清萱这么说,只笑着道:“三婶娘说的固然是对的,只是现在女子读书成风,终究还是要念一些的,不然为何那些县学、府学、州学也开始设立女学了。男孩子念书,为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殊不知这《大学》上前面几句,说的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我们女子虽然不需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可前头这些,却也缺一不可,倘若心思不正,人便会生出邪念,邪念一生,势必就会做出恶事来。因此这书,还是要念的。” 沈清萱闻言,也如获大解,只点头道:“果然听三姐姐这么一说,又比母亲多出了几分道理来,因此说来,姑娘家还是要念书的好。” 三人一边说,一边已经到了福雅居的门口,院中的小丫鬟见了,只进门回话道:“老太太,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来看你来了。” 这时候老太太已经起身,穿着家常的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在里间临窗的大炕上靠着,见三个姑娘都来了,脸上只露出了笑意道:“怎么都不去上学去?也没有个大事,可不就是寻着我这个由头,想赖学不去罢了。” 三人听了,都笑了一回,沈清萱便上前坐在老太太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又被老太太猜中了,可就不好玩了,其实这两春困的很,上学总起不来,便想着可以趁着这机会,好好睡几日呢!” 老太太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的,捏了一把她嫩嫩的脸颊,笑着道:“就你嘴甜!罢了,就让你在家好好睡几日吧。” 老太太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沈清薇。她是卫国公府正房嫡出的姑娘,是京城闺秀圈的典范,她这样优秀出众,可真婚事上头,为什么就那么坎坷呢? 沈清薇感觉到了老太太的目光,原本就有些难以言喻的心思越发纠结了起来,只抬起头来,目光如水一般看着老太太,小声道:“老祖宗身子好些了没有,昨儿真是吓坏我们了,今日可觉得如何了?” 一时丫鬟送了茶盏进来,老太太便松开了沈清萱,三个姑娘都在老太太对面的靠背椅子上坐了下来,老太太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就放心吧,虽说我年纪大了,可也没到睁不开眼,抬不动手的时候,我还要看着你们一个个的出阁了,给我生几个可爱的小增外孙回来才行呢!” 三人都是未嫁的大姑娘,听了这话忍不住都脸红了起来。老太太见了,只笑着道:“你们也别怕羞,横竖有那么一天。” 一时众人只顾羞怯的不敢说话,沈清薇便开口道:“老祖宗平常还要多保养身子好,虽说往常都硬朗的很,到底也有了一些年纪了。是孙女们的错,惹了事情,又让老祖宗心烦了。” 沈清薇说着,竟撩起了裙子,屈膝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沈清萱和沈清蓉见状,也不及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一起就跪了下来,口中跟着沈清薇一起认错。 老太太只忙就让丫鬟拉着她们起来,心中却老怀安慰了几分,又数落道:“地上这么凉,怎么好就这样跪下,要是冻出了病来,那要如何?” 沈清薇被丫鬟扶了起来,又复落座,低头悄悄扫了老太太一眼,也没见她有太过伤感的表情,到底放下了一些心来。便松了一口气,听着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人陪着老太太聊天。 沈清萱说起昨日曲水流觞的游戏,只笑着道:“玉表哥家的那个桃林真是别致,只是前两日桃花还未盛开,这要是在暮春四月的时候,在桃花树下,再玩一次这曲水流觞的游戏,到时候微风一吹,满地落红,那些花瓣落到溪水里,也不知道要有多美,我便是想一想,都觉得美不胜收呢!” 老太太听了,也跟着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咱们家别院不是有一处桂花林子吗?到时候我命人也去挖一道水沟,等中秋时候,你也喊一些人去,大家一起好好玩一趟,不过得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不觉就愣住了,还记得当日在别院中,桂花树下,她抓了李煦的一片衣襟,从此便开始了这一串纠葛。 第212章 祖孙坦言 姑娘们又陪着老他太聊了好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这才各自起身回去。沈清薇平常虽然话也不多,却也总能说上几句,可今儿却并没有什么话,不过就是坐在那边,看着沈清萱和沈清蕊聊天而已。 众人起身要走,老太太也没留下她们,她这几日病了,饮食清淡,自然不会备什么好吃的。老太太目送她们几个都走了,看着沈清薇的背影发呆,眼见着丫鬟挽了帘子,要放她出去了,只开口道:“三丫头再坐一会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清薇脚步一滞,跟沈清萱和沈清蕊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向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只走到她对面的靠背椅上,仍旧坐下。 老太太抬起头,细细打量这沈清薇,见她精气神略有些颓靡,虽没病了,却到底有几分蔫蔫的,忍不住又多心疼了几分。 “听说你今儿一早去了龙岩寺,我看你昨夜必定也是睡不着的,何苦还起个大早呢。” 沈清薇见老太太一时也没问起别的事情来,便开口道:“老祖宗昨日那情形,实在看着吓人,所以孙女才想着去龙岩寺为老祖宗欺负,再者……孙女心里也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想让弘善大师指点迷津。” 老太太闻言,恍然应了,见她说起弘善大师来,也问道:“那大师指点你了吗?” 沈清薇想了想,终究老实答道:“没想到豫王殿下也去了,因此还不及相问,就回来了。” 老太太听说李煦也去了,越发觉得他们两人是前世定下的缘分来,只叹息道:“你和他怕是有缘的,只是好事多磨了一些,今儿你父亲和大老爷都来找了我,说了一些事情,我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应了下来,也希望能帮上你。过两日等我身子骨好一些了,你陪着我进宫走一趟吧。” 沈清薇闻言,只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老太太,以她对老太太的认识,又加上沈清蓉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姑娘,且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未必肯舍得沈清蓉去做妾的。可如今听老太太这话,倒像是已经应了下来。 “老祖宗!”沈清薇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跟前,在地下的脚踏上坐了下来,靠在老太太的膝盖头上,抬起头来看着她道:“您千万不要怪我父亲,他是当朝的二品大员,如何会想到这些,这都是……” 沈清薇也不能在老太太跟前说谢氏的坏话,又想着如今既然老太太答应了,不如自己就认下了,不然到时候若是让小谢氏知道这是谢氏的主意,只怕又要招惹好一番的不痛快,便顿了顿继续道:“这都是我出的主意,我想着那镇南王世子既是故意要毁了二姐姐的名声,只怕嫁过去当正妻是不可能的了,不如就过去做了小妾,也算是个着落。” 老太太听沈清薇这么说,只无奈摇了摇头,又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拍着她的肩头道:“你啊!你便是再多活几世,也想不出这样的注意,我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便是你母亲出了这个主意,她也不是坏心,不过就是太过疼你了。” 沈清薇也知道老太太火眼晶晶的,想是已经看了出来,只开口道:“老太太既然知道,也不要怪罪我母亲了,她虽然有时候又那么点使性子,可心却不坏。” 老太太听到这些,却也笑着点了点头:“你母亲是从小受了你大伯母的气了,因此对她有些恩怨,我从小看着你母亲长大,她若不好,我如何能让她进门来,这些我都清楚明白的很,这一切怪只怪我当初一时心软,让你大伯母过了门。” “你先头的那个大伯母,虽然是你母亲的庶姐,可她是养在你姥姥跟前的,凡事都以你母亲为尊,只可惜你母亲才过门不久,她就难产去了。”老太太说起这些往事,虽然都过去十几年了,可头脑中却也清清楚楚的,“后来你大伯母为了压你母亲一头,这才看上了你大伯,你大伯又是老实人,只当人家姑娘是真心托付给他的,便在我跟前求了求。我原本是不答应的,可后来你大伯母亲自来求,我当时想着你大伯又是续弦,且他又不是一个爽快性子,怕以后也找不到好的,这才答应了下来。谁知道,我还是错了。” 沈清薇听到这里,才发觉老太太这话竟是像在忏悔,只抬起头来,果见老太太眸中闪着泪光,便开口劝慰道:“老祖宗要是能算准几十年后的事情,那就不是老祖宗了,是神仙了!” 老太太见沈清薇还知道打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回,又叹了一口长长的气道:“这十几年,我对他们那一房也照顾得不少了,如今却真是老了,也不想管了,既然你大伯也答应了让你二姐姐去当妾氏,谁让她自己不好好的,作到这样一副田地,与人无由了!” 沈清薇只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了片刻,老太太才继续道:“你也不用自责,觉得家里是为了保住你,才让你二姐姐去的,说句诛心的话,便是没有你二姐姐这事情,你也必定是不能嫁给镇南王世子的。这事情和你并没有关系,和你的父母也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你二姐姐自己的造化,她种的因,她结得果而已。” 沈清薇原本想劝老太太几句,谁知道自己的话没开口道,倒是被老太太先劝了几句,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只低头道:“老祖宗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也替二姐姐可惜罢了。她原本……”沈清薇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原本就算嫁不了豫王殿下和玉表哥,总也能嫁一个如意郎君,老祖宗疼了她这么多年,如何会在婚事上头作践她呢!我只气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些,白白让这么多年姐妹的感情生分了,也让老祖宗伤心。” 说起姐妹情分,沈清薇努力回忆了一把,沈清蓉对她,似乎从来也是没有过姐妹情分的。可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是卫国公府的闺女,因此在外头的时候,总也能做到一致对外,虽说姐妹间冷淡些,可外人看着却也是一家人。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只怕你把她当姐姐,她未必把你当妹妹,我现在也明白了,有些人,是一辈子捂不热的。” 老太太说完,只轻轻抚摸着沈清薇的脸颊,见她眼下乌青厚重,只笑着道:“好了,回去吧!吃了午饭好好睡一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放一放,养足了精神,过两日跟着我一起进宫,让皇后娘娘把你二姐姐的事情给定下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道必老太太心疼沈清蓉,这才想着进宫去求了皇后的赐婚,这样镇南王府上,至少也会优待着点沈清蓉的。 沈清薇这时候才把方才的那些纠结都放下了,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那孙女就回去了,老祖宗也要好好养着,早点好起来才是!” 老太太只点着点头,目送沈清薇离去,重重叹了一口气,命丫鬟们摆饭。 沈清薇回流霜阁的时候,谢氏又跑了过来。谢氏原本是原是想去沈晖那边问问消息的,可想着不管这事情成不成,于沈晖来说,想来也是一件为难的事情,只怕都不会开心,因此便忍着没去,回自己房里略坐了坐,听说沈清薇回来了,便急急忙忙的又过来了。 “老太太怎么说?到底是答应下来了没有?” 谢氏见沈清薇脸上神色淡淡的,并看不出个喜怒来,只忙不急就开口问道。 沈清薇便随口道:“老太太说她不管这个事情,不过大老爷答应了。” 谢氏闻言,只合起双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睁开眼见沈清薇也不高兴,只笑道:“傻孩子,还愁眉苦脸做甚,不是我说胡话,便是你家二姐姐要去做镇南王世子的妾氏,没准他们府上心里还不乐意呢!” 沈清薇见谢氏高兴得一个劲说风凉话,只无奈道:“母亲放心,老太太说了,等过几日进宫去请皇后娘娘的懿旨,到时候二姐姐给镇南王世子做妾那就是皇后赐的了,只怕镇南王府便是不乐意,也会收下了。” 谢氏听了这话,只不屑道:“哼,就知道老太太还疼她,还去请什么懿旨,要照着我的意思,一顶小轿子抬出去了拉到,不过就是去做妾而已!难道还怕这笑话不够人尽皆知的吗?” 沈清薇见谢氏还是一肚子的酸水,也不打算劝她了,只随口道:“母亲这几日也够舒爽了,好歹收着点,如今对于我们家来说,可正是艰难的时候,母亲这样红光满面的,让下人瞧着也不像样啊!”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别的不说,老太太还病着呢,她就是装,也要装出一点伤心样儿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早些用午膳,吃完了睡一会儿,我晚上再来瞧你。” 第213章 真相 大房里头,小谢氏心中除了悲伤,更还有几分惴惴不安。昨日落下来的胎儿虽因太小尚且看不出性别,可有经验丰富了老嬷嬷也说了,瞧那样子,必定是个男孩无疑。 小谢氏虽然生了一儿一女,可终究比起谢氏还少了一个,她处处拿谢氏当对比,因此一直想着再生一胎,倘若是男的固然最好,是女的也是家中的小女儿,必定也讨老太太的欢心。谁知道这一场意外,毁了沈清蓉的名声,更让自己还掉了孩子。 饶是像小谢氏这种内心坚韧,能狠下心来的人,此时也忍不住悲伤了起来。 沈清蓉因昨日推了小谢氏一把,以至于小谢氏滑了胎,早已是万般害怕,只一晚上并不敢去看望小谢氏,心中虽有几分担忧,可一想到自己尤是朝不保夕,越发就害怕了起来,浑浑噩噩一晚上也没有睡着,至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听说大老爷去了老太太的房里。 白露是她房中的大丫鬟,原先也时常会替她想一些办法,只是上次沈清蓉打了她之后,两人情分早已冷淡了几分。这时候见沈清蓉脸色颓然的靠在榻上,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也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好歹也不要作践了自己的身子,好好洗漱一番,去正房瞧一瞧太太为好,太太怎么说,也都是一心为了姑娘的。” 这话虽然这么说,可白露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的叹息。她服侍沈清蓉这些年,眼瞅着沈清蓉被小谢氏带成这样的脾气,心里也很无奈。 沈清蓉脸颊都哭肿了,整个脸上看着没有半点的神采,听了这话,只吸了吸干涩的鼻子,叹息道:“我哪里还有脸去瞧母亲,昨日……”沈清蓉开口顿了顿,又想起小谢氏昨日并未提及自己被推一事,也是顾着自己的颜面,只越发难受了起来,见这房里没有别人,白露又是一个嘴紧的,这才继续道:“原是我推了母亲一把,她才滑胎的。” 白露听了这话,越发吓了一跳。沈清蓉如今已是这样的名声,若要再填上让母亲滑胎这名声,这辈子只怕都不要指望能嫁出去了。 “姑娘这话,可千万别再对别人说了,太太既没说姑娘半句,只怕也是怕姑娘担上了罪名,太太还是疼爱姑娘的,姑娘这时候不去瞧瞧太太,反倒让太太心寒了几分。还有老太太,如今也病着,只是如今大房门口有人看着,姑娘不能出去,不然也要去看看才好。” 沈清蓉听白露提起老太太,只气的眉宇紧蹙,咬着牙开口道:“她心里只有三妹妹、四妹妹,何尝有过我?若不是因为她急着作践我,我又怎么会被镇南王世子给算计了。” 白露一听这话中有话,心里倒是狐疑了几分,只开口道:“昨日奴婢也在平宁侯府别院,只听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终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姑娘你平常身子虽弱,也不至于走在路上便晕了啊!” 沈清蓉闻言,只咬了咬唇瓣,红肿干涩的眸中再一次蕴起了泪痕,狠狠道:“是那镇南王世子将我打晕的,我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白露见沈清蓉恨得咬牙切齿,也信她并未说谎,只是那镇南王世子究竟为何要打晕她,这怕是只有沈清蓉自己知道了。白露见她不说,也不敢问,只开口道:“姑娘昨日若是肯说出这一节来,兴许老太太也不会这般生气了,姑娘也不想想,老太太以前是何等宠爱姑娘的,如何就说疏远便疏远了?就拿最近的事来说,姑娘原本在禁足,老太太理应不让姑娘出门的,可老太太不但让姑娘出门,还给了姑娘那么贵重的首饰,如何能说是作践呢?” 沈清蓉原先一味生气,哪里能想到这些,如今被白露细细开导了一通,倒是渐渐有些感悟,只心里还一味伤心,便又伏再榻上哭了起来。 白露见她并不似以往那般动怒,这才敢又小声说了一句道:“老太太那边的事情先不说,如今太太坐小月子,连五姑娘都去瞧过了,姑娘不去,反倒让下头人乱说,以为姑娘和太太置气,才让太太滑了胎,姑娘好歹去一趟,您是太太的亲闺女,太太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的。” 沈清蓉心里本就内疚,听了这话便越发难受了起来,想了想只开口道:“那你帮我梳洗梳洗,我过去瞧瞧母亲。” 白露闻言,自是高高兴兴的吩咐小丫鬟们去打水,又帮她换了衣裳,一时间收拾妥当了,沈清蓉才往小谢氏的房中去了。 一夜之间,沈清蓉没了清白、小谢氏滑了胎、大老爷又只知道指责,小谢氏这多少年要强的心思,就跟一下子被拦腰斩断了一样,再没有了什么精气神。 沈清蓉走进房中,见小谢氏随意歪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上带着石青色缎面抹额,头发乱糟糟的梳成了一个圆髻。她看见沈清蓉进来,一直颓丧的脸上多少有了一些欣慰之色,却又想起腹中的胎儿到底因为沈清蓉没了,一口气又难咽下去,只稍稍侧过了脸,不再去看沈清蓉。 沈清蓉瞧见小谢氏这个样子,心中早已经有了愧意,只忍着泪,走上前去,跪在她的床前道:“母亲……母亲……我们如今要怎么办呢?” 小谢氏心里也心酸不已,见沈清蓉这样,只咬紧了压根道:“怕什么,你既这样胆小,昨日何必去招惹那镇南王世子。” 沈清蓉被小谢氏说中了痛处,忍不住又抽噎了起来,小谢氏终究是平宁候府屹立不倒的姨娘养大的,心境却比沈清蓉坚韧许多,只咬牙道:“起来!这有什么好哭的!” 沈清蓉见小谢氏没有怪罪自己,便擦了擦眼泪,坐到小谢氏的身边,小声道:“母亲不怪我吗?是我……” 沈清蓉的话没说完,小谢氏只按住了她的唇瓣,一双红肿的眸子看着她道:“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再说……你父亲也并没有疼爱他几分,没了就没了吧!” 小谢氏说这话中却带着几分狠绝,那眼神让沈清蓉也觉得有几分害怕,只低头不敢说话。小谢氏只继续道:“听说你父亲方才去过老太太那边,他素来只重自己的颜面,如今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怕他连多见你一面也不肯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沈清蓉对大老爷也没有几分好印象,记忆中只觉得他过于迂腐,且又有些重男轻女,因此妇女感情并算不得很好,如今闹成这样,沈清蓉必定是更不敢去见大老爷的。 沈清蓉又低下头来哭了几句,小谢氏一时间只阖上了眸子,靠着身后的引枕,慢悠悠道:“如今老太太虽厌烦你,可你必定还是国公府的姑娘,她为了国公府的颜面,只怕也是要安置了你的,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慢慢等着了,再或许,你去求求老太太,让她开恩。” 沈清蓉如今哪里敢去见老太太,昨日的事情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只低着头一个劲的擦着眼泪。 小谢氏便拉着她的手道:“去吧,如今你除了求老太太,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母亲……”沈清蓉抬起头,看着小谢氏,见她脸上多了几分深深的疲累,只开口道:“母亲不是不喜欢老太太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求她?” 小谢氏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那起帕子擦了擦沈清蓉脸上的泪痕,笑着道:“傻孩子,求不求,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呢?我小时候也不喜欢嫡母,可不还是一样要装出乖巧的样子,讨她欢心吗?你姨姥姥去世的时候告诉我,人这一辈子,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有些事情,就跟天理一样,任凭你怎么用心用力,也翻不出天来!” 沈清蓉一边听小谢氏的话,一边点头,咬了咬唇才道:“昨日女儿虽然是有心在镇南王世子跟前表现一番,可也没有任何的越轨行为,是镇南王世子将女儿打晕了,然后再……”沈清蓉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口中只一提到“镇南王世子”这五个字,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小谢氏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大惊道:“他……他竟然这样大胆!这……这……快去告诉老太太!” 沈清蓉见小谢氏激动,忙拉着她的手道:“母亲……母亲……千万不能说,我……” 小谢氏瞧着沈清蓉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到底也明白了几分。如今虽然外头都风传卫国公府的二姑娘被镇南王世子当众抱着回房,可大家并不知道这是沈清蓉自己招惹上去的。若是这事情闹了出去,那些人再根据当日的事情分析一番,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清蓉倒贴未遂,反倒惹得身败名列。 “难道我们就吃了这暗亏吗?”小谢氏蹙起了眉宇,忧心忡忡道。 第214章 如意算盘 沈清蓉心里的这些话憋了一晚上,如今终于和小谢氏说了出来,顿时就觉得舒坦了很多。 小谢氏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然就抬起头道:“既然这样,你去求了老太太,就说你如今清白早已毁在了镇南王世子的手里,今生除了他,再不能嫁别人,虽然以你的身份做镇南王世子夫人是高攀了一点,只是他毁了你的清誉在先,这本就是他理亏的事情,就算娶了你过门,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这事情又关系到我们卫国公府的声誉,若是老太太对你还有那么几分旧情,说不准还会进宫求了老太妃,让圣上替你赐婚,这样一来,那镇南王世子便是不想娶你,也没办法了!” 小谢氏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当真是好,沈清蓉听了这话,原先没有神采的眸子忽然又闪亮了起来,只睁大眼睛道:“母亲说的可是真的?当真能如此?”她才有了一些希望,可一想到那镇南王世子竟是这样无耻的人,心下又有几分退缩,只小声道:“可是嫁给那样的人,我下半辈子要怎么过呢?” 小谢氏见沈清蓉这般说,只摇头道:“女人的这一生,原本就不只是为男人过的,我甘愿做你父亲的续弦,为他生儿育女的,可到头来她还不是纳了方姨娘,女人这一辈子不能指望男人,只能指望儿女,你将来若是出阁了,我便只有指望你弟弟了。若是你这次真的能嫁给镇南王世子做世子妃,虽然外头流言听着不好,可到底将来日子是你自己过的,若真的嫁过去了,也算你没白遭了这份罪孽!” 沈清蓉闻言,脸上又落下一滴泪来,咬了咬牙道:“那母亲,我该怎么做呢?” “去求老太太去!去吧!”小谢氏说完这句话,终于还是阖上了眸子。只要老太太还活着一天,她就是这家里的如来佛祖,任凭孙悟空再厉害,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去。 沈清蓉见小谢氏闭上了眸子,伸手拉着她的手背,小谢氏便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这次若是不成,你也别说是我教的你,老太太这样对你,终究也是气我以前做的那些事情。” 沈清蓉虽然不知道小谢氏以前做过些什么,但是听她这么说,也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往外头去了。谁知通往福雅居的夹道门口却守着两个婆子,听说沈清蓉要去福雅居见老太太,便昂着脖子道:“太太吩咐了,大太太和二姑娘身子不好,最好还是在房里好好歇歇,免得走出去,又或者晕了倒了,可找不到男人再抱她一回!” 沈清蓉听了这话,差点儿气的吐血,只咬牙道:“你……你这个婆子……” 白露见那两个婆子着实说的难听,忙劝住了沈清蓉,转身向那两个婆子陪笑道:“两位妈妈,好歹留点口德,说出去,也是丢国公府的脸面。” 那两个婆子本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如今听见白露这么说,便也清了清嗓子道:“白露姑娘也别为难我们,确实是太太不让我们放二姑娘出去的,有什么事情,你问太太去!” 白露知道这些婆子素来和小谢氏也是不对盘的,如今想让她们放一马,只怕也难,正愁眉苦脸之时,却瞧见沈清蕊从外头回来。 沈清蕊之前的十多年在卫国公府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虽然也经常去老太太那边请安,但是前头有嫡亲的姐姐沈清蓉,后面身份尊贵正房嫡出的沈清薇,还有一个特别会说话讨人喜欢的沈清萱,她不受老太太的重视,也是常理。可这半年以来,随着沈清蓉越来越失去老太太的疼爱,这个一向容易被众人忽视的庶女,倒是越来越让老太太喜欢了起来。 白露瞧见沈清蕊过来,只悄悄的在沈清蓉的耳边说了一声,如今这样的境况,沈清萱只怕是不会过来瞧沈清蓉的,以前还能指望沈清萱,如今必定是指望不上了。 沈清蓉这时候正伤心,忽然听见白露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一时也止住了哭,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从夹道上过来的沈清蕊。 按理说这才是沈清蓉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可是以前因为她高高在上的嫡女,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过眼里,几个姐妹中,也唯有她和沈清蕊的关系是最差的。此时沈清蓉看着沈清蕊走过来,她身上穿着杏黄色的素面褙子,身上头上没有一样贵重的首饰。可虽然这样,沈清蓉却觉得她似乎比自己更高高在上一样。 “姑娘,如今你出不去,我们虽然能出去,却也见不到老太太,四姑娘也不来了,姑娘不如……”白露的话犹在沈清蓉的耳边,沈清蓉咬了咬唇瓣,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一截,视线落在了沈清蕊的身上。 沈清蕊很快就看见了沈清蓉,这是她的嫡姐,但是却也是这些姐妹中她最不喜欢的人。听见她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虽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可到底也并不怎么伤心。如今看见她失魂落魄的站在夹道的门口,连两个最下等的打杂婆子都能拦着她,沈清蕊的心情还是觉得有些复杂。 “二姐姐。”她走到了沈清蓉的跟前,恭恭敬敬的行过了礼数,见沈清蓉的事先还听在自己的身上,脸色稍稍有些尴尬。 沈清蓉撇过事先,眉宇中露出几分嫌弃来,却被白露拉了拉衣襟。沈清蓉便收起了自己的神色,自顾往回走了几步,等离那两个婆子的距离远了,这才回身对着在身后跟来的沈清蕊道:“你倒是孝顺,老祖宗身子如何了?” 沈清蕊便道:“老祖宗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 沈清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无端又多了几分怨恨,可一想起方才小谢氏话,便又咬了咬牙,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来,开口道:“你还没用过午膳吧?不然去我的幽芳阁坐一坐,陪着我吃一顿便饭。” 沈清蕊对沈清蓉这突如其来的交好还有些紧张,抬起头看见白露在一旁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这才点头道:“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清蓉见她松了口,心下松了一口气,又遣了一个小丫鬟去方姨娘那边传话,两人便结伴回了幽芳阁。 虽然谢氏把沈清蓉和小谢氏禁足了,但一应的份例却也没克扣她们半分,幽芳阁里的菜色比起方姨娘那边还是好了不少,只是沈清蓉和沈清蕊两人都没有什么食欲罢了。 沈清蓉略略动了两口,便不想吃了,沈清蕊便也放下了筷子。 一时间丫鬟们收拾了桌子,沈清蓉拉着沈清蕊坐下,想了想却自己先笑了起来道:“我们家虽然姑娘多,可却也只有大姐姐、我还有你,我们三个是亲姐妹,按说我们应该是最要好的。” 沈清蓉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擦了擦眼泪,她的演技一向是出众的,以前在老太太跟前也是可圈可点的。可沈清蕊虽然年纪,这其中很多道理,却早已经明白,见她这么说,便也低着头道:“二姐姐说的是,我们三个是亲姐妹,原应该最好,只是老祖宗疼爱,常把我们几个姐妹喊在一块儿,故而一起长大,所以家里的姐妹感情都很好。” 沈清蓉听了沈清蕊这不咸不淡的话,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尴尬了,可一想到现在自己弱势,不过是想求着她给自己美言几句,也只好忍气吞声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老祖宗让我们一起玩,我也就一起玩了,偏你又不怎么说话,倒是四妹妹是个能说会道的,因此我多喜欢她一些,可如今想来,你才是我的亲妹妹,我实在不应该……” 沈清蓉的话还没说完,沈清蕊便觉得身上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原先是希望沈清蓉有朝一日能对她好一些,尊重她一些,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可如今见她破城这个样子,还要在她跟前大献殷勤的样子,沈清蕊却终于释怀了。 她低下头,拿着茶盏轻轻的拨动了盖碗里的茶沫儿,虽然沏得是上好的碧螺春,可她却没有喝上一口。沈清蕊将茶盏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抬起头慢慢道:“二姐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这样假惺惺的姐妹情深,她真是一刻都觉得受用不了,她方才进来,不过是怀着一丝的念想,以为沈清蓉想明白了自己的错,能同她说几句贴心话罢了。 沈清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沈清蕊,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长久以来在沈清蕊面前的优越感似乎开始一寸寸的崩塌,沈清蓉咬紧了牙关,挤出一句话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送五妹妹了。” 沈清蕊站起来,向沈清蓉福了福身子,转身之前只开口道:“老祖宗那边,我会跟她提起你来,只是她肯不肯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沈清蓉没料到沈清蕊猜出了她的心思,脸上越发红了起来,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沈清蕊离去。 第215章 求情 白露亲自送了沈清蕊到门口,见她这就要走,心底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终究是自己出了主意让她来的,如今这样反倒尴尬了起来,便走到沈清蕊跟前,脸上带着些许涩笑道:“姑娘别跟我们姑娘置气,她就是这样的脾气……” “白露姐姐,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大约是你让二姐姐请我过来的吧?按着她的性子,只怕也不会想起我来的。”沈清蕊平常看着老实,心思却也是极其明白不过的。 “姑娘既知道了,我也不瞒着姑娘,确实是我的主意。”白露说着,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道:“虽然二姑娘平常算不得一个宽厚的主子,可我们好歹服侍她一场,也不忍心看着她就这样了,若是姑娘方便,好歹替她说两句好话,全当看在了大老爷的面子上。” 沈清蕊平常在小谢氏的手底下活的本就艰难些,若不是白露这些大丫鬟并不是那种眉高眼低的,只怕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因此如今见白露亲自来求自己,反倒比沈清蓉那假惺惺的更让自己动容些,便低着头道:“我回去找姨娘商量商量,看怎么样说,老祖宗能少生气些。” 白露见闻,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切只能凭沈清蓉的造化了。待她进了房,沈清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却还带着几分怒意,只恨恨道:“如今我不如意了,连你也瞧不上我了,在她跟前献什么殷勤,难不成还能的什么好处?” 白露听了这话,却也没有生气,沈清蓉本就是个糊涂的,这么些年她也算看明白了,无非就是当一天她的丫鬟尽一天忠罢了。 “姑娘这话可是说岔了,前一阵子我母亲听说我伤了,还从庄子上赶来看我,说是正替我物色对象,等定下来了,就要来求了太太放我出去了,我这时候去献五姑娘的殷勤,有什么好处?不过还是为了姑娘,五姑娘说了,她会想一想,如何替姑娘说在老太太跟前说几句话的。” 谁知沈清蓉听了这话,非但没高兴起来,反倒越发郁闷了几分,一想到白露虽然有时候话多了点,可毕竟是服侍过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况且出了上次那冬雪的事情,她身边也只剩下白露还是同以前一样忠心耿耿,如今听说她要走了,难免又郁闷了几分,只拧着帕子默默的擦了擦眼泪。 沈清蕊回了方姨娘那边,正巧方姨娘也在门口等着了。平素沈清蓉和沈清蓉从不交好,别说是留了吃一顿饭,便是能在她幽芳阁里面喝一盏茶,那都少见的很。 方姨娘见沈清蕊带着小丫鬟回来了,只亲自迎到了门口,心里却也估摸着沈清蓉找她大约也没有什么好事,无非是要让沈清蕊替自己在老太太跟前说些好话。 方姨娘是个性子内敛的人,虽说这些年小谢氏对她不那么友好,但她也从来没有记恨过小谢氏半分,毕竟当时是小谢氏做主,让自己开了脸,做了大老爷房里的通房。到后来生下了沈清蕊,抬了姨娘,虽然没得到什么荣宠,但至少在这大房,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难得你二姐姐喊了你过去,怎么不多坐一会儿。”虽然方姨娘猜透了沈清蓉的心思,却也没在沈清蕊的跟前明说了。 沈清蕊倒是有几分意兴阑珊,只撇了撇嘴道:“姨娘还说我,今儿一早过去瞧母亲,姨娘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呢?” 这妾氏和正室之间、嫡女和庶女之间,总是有一道跨不去的鸿沟,即便她们再努力,也永远都是河对岸的人。 方姨娘看着沈清蕊,伸拉着她的手坐下,遣丫鬟去茶房倒了茶,坐在她对面道:“我虽不是一个厉害的,你跟着我,我也没亏待你,我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却也知道做人要本分,有些时候心太大了,反倒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方姨娘是服侍过小谢氏的人,小谢氏以前和她姨娘那些个腌臜事情,她如何不知道呢?看着她们一步步的走到如今这个田地,她心里也是有几分感叹的。 沈清蕊天生聪慧,听方姨娘这么说,只低头道:“母亲说的很是,那如今二姐姐想让我在老祖宗面前说几句好话,我到底要不要说?”她方才虽然答应了白露,却也是一时却不料她的情,如今见方姨娘提了起来,便又拧眉问道。 丫鬟送了茶过来,方姨娘亲手接了一盏,递给沈清蕊道:“去吧,怎么说你们都是亲姐妹,老太太心里是知道的,你若是不闻不问自然没有错,可你若去求情,老太太也不会怪你糊涂的。” 沈清蕊端着茶盏细细的想了片刻,抬起头道:“那等一会儿老祖宗睡过了中觉,我就过去瞧瞧。” 却说沈清薇回了流霜阁,吃过了午膳,在床榻上靠了一会儿,她本就困倦,不一会儿倒是睡着了过去。只是睡得不太沉稳,不过一会儿就又醒了过来。 沈清薇正喊了丫鬟梳妆起身,没想到谢氏身边的张妈妈倒是过来了,只笑着道:“太太在前头忙事情没空过来,让老奴过来瞧瞧,姑娘午后睡好了没有?” 几个丫鬟听了,忙迎了出去让坐,又笑着道:“姑娘吃过了午膳,就睡了一会儿,如今刚起来,在房里梳妆,妈妈略等一会儿。” 这时候里间又传出了沈清薇的声音来:“你们给妈妈沏一壶好茶,让她在这边略歇一会儿。” 刘妈妈便坐了下来,瞧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忙碌,过了片刻,里间的帘子便挽了起来,沈清薇梳妆打扮了出来,刘妈妈便笑着起身行礼,这才开口道:“方才豫王府差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其中有这一盒安神香,是指明了要送给姑娘的。” 刘妈妈才说完,站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已经将东西送了过去,良辰过去接了过来,沈清薇谢过了一回。那边刘妈妈正起身要走,便瞧见一个小丫鬟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沈清薇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便让丫鬟将她喊了进来,那小丫鬟见沈清薇也在,倒是有几分怯生生的样子,刘妈妈便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姑娘又不是什么外人。” 那丫鬟听了,这才福了福身子道:“方才守在大房穿堂门口的一个婆子过来递话,说一早上二姑娘想出来,她们没让,正巧遇见了五姑娘,便把五姑娘请了过去,方才五姑娘又去了老太太那边……” 那丫鬟说到这里,便没继续说下去,这里头多的是聪明人,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刘妈妈听了这话,只尴尬的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拧眉道:“五姑娘也真是的,难为姑娘平常瞧她可怜,处处都帮衬着她,她要做这样糊涂的事情,那才让人心寒呢!” 沈清薇倒是没什么想法,沈清蕊和沈清蓉毕竟是亲姐妹,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府上也只有她才有立场为沈清蓉美言几句。虽然沈清薇知道,结果都已经定了下来,不管沈清蕊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沈清蓉要去给镇南王世子做小妾的命运了。 “妈妈你这么说,倒是误解五妹妹了,她虽不是那样的人,可毕竟是二姐姐的亲妹妹,大伯的闺女,若她真的冷心冷肺的,亲姐姐出了事情也不说一句话,只怕还更有人要说她了。我们心里既清楚,也别误解了她。” 刘妈妈知道沈清薇这话说的不假,可心里终究还是不舒服的:“太太为了五姑娘,特意请了姚先生来,只怕太太心里,先就要不高兴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妈妈您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她的脾气,妈妈您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一点儿小事也要说出来才舒服,为了这个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幸亏有妈妈你一直在身边提点着,不然怎么得了,便是五妹妹这事情,若是她知道了,说不得嘴上又要说好好几句,心里也不受用,倒不如不让她知道的好。” 刘妈妈见沈清薇这么说,也只能暗暗点头,心道这三姑娘的气量,当真是比谢氏大了好多,便笑道:“姑娘说的是,太太每日里事情也多,哪里还有心思关心这些事情,我们也不敢给她添乱。” 沈清薇见刘妈妈这样回了,心里倒也安心了几分,只开口道:“那就谢谢刘妈妈了。” 刘妈妈在这边又稍稍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这人才走到门口,却瞧见沈清萱从外头走了过来。 沈清薇只忙让丫鬟们去迎,笑着道:“你呀,活该每天去书院上学也就结了,怎么一天不到处走动走动,这脚底心就打滑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开口道:“我打算去瞧瞧老祖宗,一个人去也怪没意思的,便喊了三姐姐一起去,这会子老祖宗也该睡醒了。” 沈清薇知道沈清蕊刚刚过去,想着自己和沈清萱若是过去了,到底也尴尬,便拉着她道:“我刚睡醒呢,头还有些晕晕的,你先在我这边坐一会儿,让我醒醒神再去吧!” 第216章 火眼金睛 福雅居里头,沈清蕊亲自送了一碗药到老太太的跟前,丫鬟们捧着痰盂、漱杯侯在一旁。沈清蕊见老太太将药喝了下去,递上一盏茶,让她先漱了口,又用手掌心捏了一块蜜饯,放到老太太的口中。 卫国公府姐妹几人之中,也没有一个人会这样细心的服侍。 沈清蕊不过才十二岁的样子,因不像沈清萱那般娇养,所以容貌上看着普通一些,身条也略显得单薄,但胜在她容貌遗传了方姨娘,瘦弱中带着几分秀气,若是好好的打扮打扮,也是一个出挑的。 老太太以前对沈清蕊不看重,却也不是因为她不喜欢沈清蕊,只是觉得她毕竟是个庶出的,只要一碗水端平了,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若特别看待了,反倒让那三个姑娘心里不舒服,说到底这嫡庶总归是有区别的。 可如今瞧着,她竟比沈清蓉懂事许多,安安静静的性子,骨子里又带着几分要强,当真让人不心疼也难。 吃过了药,老太太便倚在了软榻上,沈清蕊洗了手,过来拿着美人锤替她捶腿,老太太便开口道:“你母亲小产了,你今日可去瞧过她了?” 老太太再不看重小谢氏,可如今大老爷没休了她,她就一日是沈清蕊的嫡母。 “早上瞧过了,妈妈们说母亲要静养,我就走了,一会儿等服侍完了老太太,再去瞧她。”沈清蕊垂着脑袋,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要如何求情。 老太太活了这许多年,如何能看不出她这一点小心思,平常她虽然乖顺,何尝这样在自己跟前献过殷勤?往往是怕沈清蓉生气,故而还特意疏远几分,从不敢有半点逾拒的。 “你去看她,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老太太随口试探了一句,只接着道:“她也一把年纪了,好容易有了一个孩子,还不知道保养,弄的孩子也没了,依我看,平时少操些心思,还能好一些。” 老太太原本是真的有心整治小谢氏一回的,可一想起她如今没了孩子,想来失去孩子的滋味总是不好的,便也睁一眼闭一眼了,只阖眸在软榻上靠着。 沈清蕊便拿着美人锤,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老太太捶着腿,抬起头的时候,便瞧见老太太正阖着眸子。 老太太方才才睡醒了中觉,这会子自然是不困的,不过就是闭着眼睛养养神罢了。 “老祖宗……”沈清蕊淡淡的开口,脸颊还带着些许微红,见老太太并没有睁开眼睛,便底下了头去,继续道:“二姐姐虽然平常有些脾气,可也从来没做什么大的出格的事情,昨日在平宁侯府别院的事情,虽说二姐姐有错,可是那也只是她太过倒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老太太听了这话,依旧没睁开眸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态靠着,这才抬了眼皮,睁开眼看着沈清蕊道:“你是个懂进退,知廉耻的姑娘,这话说得自然也是不错的,只是我问你一句,昨日那么多的京城名门闺秀,为什么偏你二姐姐就去招惹了那镇南王世子呢?可见有一个道理,虽然镇南王世子不好,却也是你二姐姐先凑上去的,这就叫做:一个巴掌拍不响。” 沈清蕊听了这话,脸颊便越发红了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便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敲着美人锤,老太太看着她,便笑着道:“你虽然平常话不多,可我知道你和你那个姨娘都是聪明人,也老实,想必今儿你过来,是你二姐姐求着你来替她说情的吧?” 沈清蕊不得不感叹,在这大宅门中住着,人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她这些小心思在她们跟前,压根就不够看的。 “老祖宗,我……”沈清蕊顿了顿,只继续道:“我虽然知道二姐姐错了很多,可是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况且昨儿我原是看着二姐姐在镇南王世子边上的,只是心中害怕,便没有说什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 老太太见小姑娘脸红脖子粗的,料想她也没有说谎,可这有什么用呢?别说她不过就是大房的一个庶女,便是沈清薇、沈清萱在跟前拦着,沈清蓉也未必能听进去。 “这事情怨不得你,这也都是她的命数罢了。”老太太一想到沈清蓉之后要走的路,心里便也只能幽幽叹了一口气,问道:“自己闯的祸,再难也要自己担着。” 沈清蕊听了这话,便没在说什么,想了想才道:“老祖宗说的总是对的,只是我瞧着二姐姐可怜罢了,这里头或许有什么误会,老祖宗听二姐姐说说,那日人多,二姐姐自然不敢说什么,老祖宗若是私下问几句,也许二姐姐也就说了呢?” 其实沈清蓉那日不肯说的话,老太太心中却已经猜到了几分,年轻男女私下相会,总不会有什么好话的,沈清蓉便是说出来,她也是不要听的。老太太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心烦了,只开口道:“罢了,我也罚了,你下去吧,回头告诉你母亲和你二姐姐,让她们都安安生生呆着,别在出去丢人现眼是真。” 沈清蕊闻言,到底不敢再多说什么,便站起身来,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告辞了。 沈清薇拉着沈清萱在流霜阁下了一盘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这才赢了这一局,沈清萱瞧着自己棋局上的败相,郁闷道:“刚才明明还觉得自己要赢了,怎么一下子又输了,三姐姐,你这用的什么障眼法?” 沈清薇便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障眼法,不过就是看的比你远一些,你只顾着前头,后面留下空来,自然疏于防守。” 沈清萱又照着棋局看了一遍,这才点头道:“原来是后院着火了。” 这时候外头小丫鬟进来传了话,良辰便悄悄的告诉沈清薇,沈清蕊已经从福雅居走了。沈清薇便起身道:“下了一盘棋了,也够累了,我们去看老祖宗吧,顺便也活动活动筋骨。” 沈清萱正一心研究棋局,闻言只开口道:“差点儿忘了正事了,时辰也不早了,只怕稍稍坐一会儿,就要用晚膳了。” 说话间两人便都起了身,往福雅居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如意笑着迎了出来道:“这可真是巧了,五姑娘才去了,三姑娘和四姑娘又来了,老太太这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沈清萱并不知道沈清蕊过来的端倪,便笑着道:“怎么五妹妹今日倒是来的勤快,也不喊上我一起。” 如意便笑着道:“五姑娘也就坐了一会儿,服侍老太太喝了药,你们不一起来也好,这样老太太这边就一直有人陪着,既不太冷清,也不太热闹。”说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沈清萱和沈清薇便挽着帘子进去了,瞧见老太太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老太太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眸子,笑着道:“算你们孝顺,还知道来看我,平常精神好的时候,这大半天玩个叶子戏也就过去了,今儿倒是觉得这一下午冷清很了。” 沈清萱便笑着粘了过去,靠在老太太的怀中道:“五妹妹才刚来过,老太太如何就觉得冷清了呢?” 老太太便笑着道:“你五妹妹又不像你这样,这么会说话逗乐子的,无非也就是闷闷的,倒是服侍的好,细心的很,这一点你们几个都不如她呢!” 沈清薇见老太太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料想沈清蕊那么聪明,必定也不会惹怒了老太太,多少也放了一些心下来,便问道:“老祖宗这会儿觉得好些了吗?歇了一个中觉,倒是看着气色好多了。” “确实好多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病,不过就是年纪大了,不能动气了,如今想明白了,便就好了。”老太太心思通透,想明白之后,心里也确实舒坦了好些。 一时间丫鬟们送了茶果上来,又沏上了好茶来,沈清萱又开始讲那书院里头发生的好玩事情给老太太听。沈清薇端着茶盏,在一旁也安安静静的听着,正想插上去说几句,外头丫鬟来回话,说是谢氏过来了。 原来李煦因今日在龙岩寺遇见了沈清薇,便得知了老太太病了一事,回去和老王妃说了几句,老王妃便派人送了好些补品礼物等过来。 沈伯韬又定在五月里要迎娶崔锦屏,谢氏正忙着准备聘礼,因此在外头张罗,这会子好不容易得了个空挡,便亲自来老太太这边,把这事情回了一回。 昨日的事情对于国公府来说,是一件奇耻大辱,可对于谢氏来说,却是一件难得让她舒心的事情,因此今日得知老王妃又送了礼过来,便越发觉得痛快了几分,便是没笑着,这走起路来也比平日更气派几分,脸上只越发就红光满面了起来。 谢氏走到房中,见老太太并两个姑娘都在里间坐着,又想起今儿沈清薇提点她的,让她在老太太跟前千万收着点,便强自压下去几分高兴,严肃了神色,清了清嗓子往里间去了。 第217章 各家心事 “今儿我可是来迟了,老太太可安好些了?”谢氏嘴上虽然说的热络,到底看见老太太正炕上靠着,便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恭敬来,声线也低了几分下去。 老太太便欠了欠身子,随口道:“你外头事情多,也没有必要亲自过来,让丫头婆子来问一声也就成了。” 谢氏听了这话,脸颊一红,说起来她以前当真是三个媳妇中在老太太跟前最透明的了,仗着自己是国公夫人,比小谢氏和林氏高一等,在老太太跟前也总是一副端着的样子。可如今想想,老太太虽然不管中馈,在这国公府却积威犹在,她虽然是国公夫人,总归是个晚辈,什么事情也总越不过她去。 “老太太说这什么话呢!是媳妇以前不懂事,在老太太跟前怠慢了,都是媳妇的错。”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上虽淡淡的,心里倒是觉得好笑,不过像谢氏这样的人到底心思简单,又是侯府的嫡女,比起小谢氏,还是让人放心很多的。 “罢了,我这边丫鬟一堆、孙女儿一堆的,你真要伺候,只怕也挤不进来,不如将这家里管管好,让我开开心心过几天舒心日子,算你的孝心了。” 谢氏只一个劲点头,想了想又开口道:“再过几日,春闱就要放榜了,也不知道伯韬这一次能不能中,我心里也正着急,若是中了,少不得又要摆上几桌,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只是家中刚出了这样的事情……” 谢氏说到这里,便顿了顿,不敢再说下去了,她心中统共只有一个二房,保住了沈清薇、沈伯韬沈伯然兄弟,其他人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只是老太太心里想的是整个卫国公府,到时候请客吃饭的人多了,难免有人多嘴杂的,沈清蓉这事情还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传的,万一又有什么不好听的传了进来,她可担待不起。 “这有何妨,伯韬的好日子,自然是要热闹热闹的,不过五月里他就大婚了,倒也不用多办,不过请一些至交家的人过来热闹一番罢了,女眷们,你看着办,不必请太多,把亲家太太请来就好,我有阵子没瞧见锦屏这孩子了,怪想她的。” 沈清薇见老太太提起了崔锦屏,自己心里多少也有点想她,自从去了别院学骑马之后,她们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了。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老祖宗想见崔姐姐,何必非要等到那日,到了那天人又多,未必有时间好好说话,不如我今儿下个帖子过去,让崔姐姐过来玩一趟,你说如何?” 沈清薇让崔锦屏过来玩,其实也是想打探打探,沈清蓉这件事情,在这京城里头到底传开了没有? “三丫头说的有道理,到时候人多也不能好好说话,不如就依了你,明儿让你崔姐姐过来,就怕她忙着赶嫁妆,没空过来呢!”老太太只打趣道。 沈清萱见闻,只笑着道:“明天崔姐姐过来,那我也不去上学了,我还在家陪着老祖宗!” 老太太只笑着道:“四丫头不是说要在家补觉的吗?怎么又说是陪着我了?我有你三姐姐和崔姐姐陪着,可用不着你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谢氏见老太太心情不错,只又开口道:“方才豫王府派下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老太太的,我已经派人都送了过来,给丫鬟们都收到了库里头。” 老太太想起沈清薇说今日一早遇见了李煦,便也明白了过来,只开口道:“难为他想的到,你记得备一些回礼,到时候也送过去。” 谢氏只点头称是,见时间不早了,便先告辞了。 掌灯时分,沈清薇回了流霜阁,给崔锦屏写了一个帖子,命小斯送了过去,约她明日来府上一聚。 却说沈清蕊回了大房,心中却还是有几分难受。她本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说不说都落不到好处,因此回了大房之后,心里便一直郁郁寡欢。 方姨娘见她这样,也不说话,只坐在她身边,默默的低头做着针线,过来片刻,才抬起头来道:“听说过两日那姚先生就要上门了,你这两天也没好好看功课,也没好好练琴,倒是怎么个想头?”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越发郁闷了起来,蹙着眉头道:“偏姨娘还要提起这事情来,我心里已经觉得对不住三姐姐的很,况且二婶娘对我也很好,我还做这样的事情。” 方姨娘见她这么说,心下叹了一口气,沈清薇对她是真心好的,谢氏也确实待沈清蕊不错,可是能促成这件事情,少不得也是因为谢氏和小谢氏之前的积怨,而她们,不过就是占了这里头的便宜罢了。 只是这些……沈清蕊尚且年幼,又如何弄得明白呢! “想这些做什么,好些日子没听你抚琴了,你弹一首我听听,今儿你父亲多半也是要来我们这边的,倒是让他也听听,琴声是最能让人心静的了。”方姨娘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亲自去给沈清蕊倒茶,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儿说了,老太太是怎么回的?” 沈清蕊见方姨娘问了起来,便把老太太方才和自己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方姨娘暗自在心中揣测了一回,也没弄明白是个什么道理,只是心中想着,既这么说,多半已经有了定数,正冥思苦想之际,听外头传话,说是大老爷回来了。 方姨娘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忙打发人去传膳,只亲自迎了出来,见大老爷还穿着官服,应是没有去过小谢氏那边,便开口吩咐丫鬟道:“先打一盆水进来,服侍老爷更衣。” 大老爷面上很不好看,不过就是一晚上的时间,谁知沈清蓉的事情却传得这样快。他早上去衙门的时候也没人提起,等到中午吃过午膳回去的时候,竟有人公然喊他镇国公世子的老丈人,只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衙门唬了一整日的脸。 方姨娘才迎上去就见大老爷面色不好,因此也不在多话,只伸手解了他身上的衣袍,一边绞了帕子递给他,一边道:“今儿五丫头去瞧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看着气色不错,想来她平常身子骨硬朗,应当没什么大碍。” 大老爷听了这话,神色才算缓和了一些下来。一时间丫鬟们布好了菜,大老爷坐了下来,见沈清蕊在一旁站着,只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清蕊平常和大老爷算不得热络,便开口道:“女儿回房去吃。” 方姨娘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只开口道:“你们父女两个坐着,我服侍你们吃。” 方姨娘原本就是平宁侯府的丫鬟,各种规矩俱全,布菜、夹菜、添酒,样样做的好。大老爷见了此番情景,终于也消了白日里的一些气,只拉着她也坐了下来道:“你这样服侍我,白要了这些丫鬟做什么,你也坐下吧,当着闺女的面儿,可不用这样。” 沈清蕊如今也大了,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脸红,稍稍吃了几口,便推说已经吃饱了,便福身告退了。 一时间沈清蕊走了,方姨娘又给大老爷添了酒,这才开口道:“老爷瞧着心里不高兴,老太太一早喊了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大老爷闻言,眉宇又蹙了起来,只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悠远道:“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又能高兴的起来,如今瞧着五丫头倒是个好的,和你一样安静,比不得太太那样,专爱惹是生非的。” 方姨娘被大老爷赞了一回,脸上略带着几分笑意,想了想却开口道:“老爷谬赞了,我也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老爷夸我,便是夸太太了。” 大老爷听了这话,拉着她的手便又紧了几分,又道:“二丫头算是毁了,我没想到她会是个这样的结果。想想大丫头,老太太当初是何等疼爱,再想想二丫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 方姨娘听了这话,只略略觉得有些疑惑,也不敢细问,便旁敲侧击道:“老爷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才过去了一日,那镇南王世子只怕并不懂这里头的关节,没准等他想明白了,会来向二丫头下聘的,老爷不如安下心等几日再看。” 大老爷听了这话,只摇头道:“再等下去,不过就是让全京城的人等着看我们国公府的笑话罢了,他若真有这个心思,昨日也不会撇下二丫头独自就走了!” 大老爷说到此处,只放下酒杯,狠狠的砸了一拳,脸上尽是悲悯神色,暗暗阖上眸子。 方姨娘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这般郁闷,忙又宽慰了几句,大老爷便不紧不慢的喝着酒,略略叹息道:“老太太说了,等过几日进宫,求了皇后娘娘出面,下一道懿旨,将二丫头赐给镇南王世子做妾氏。” 方姨娘端着酒壶的手堪堪就抖了抖,口中只喃喃道:“老太太到底还是疼二丫头的,还肯为她出这个面,老爷你也该放宽心才是。” 第218章 孙媳妇 第二日一早,接了沈清薇帖子的崔锦屏早早就来了卫国公府上。 她因为和沈伯韬定下了亲事,所以书院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和山长说明了,且加上她原来两年成绩优异,山长当下也就答应了她结业回家,如今只一心在家准备嫁妆,等着出阁了。 沈清薇见崔锦屏赶早就来了,只亲自迎到了流霜阁的门口道:“你这会子就来了,只怕老祖宗还没起呢!” 崔锦屏见沈清薇神色中倒是没透出什么慌张来,也稍稍淡定了一些,跟着她一起进了流霜阁里头来,见丫鬟们出去沏茶,这才开口道:“我今儿来的早,是有事情要同你说的……” 崔锦屏还没说完,沈清薇倒是先愣了一下,心道这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难道沈清蓉的事情当真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变了脸色,料想她也已经想到了,便淡淡道:“原来这事情竟是真的了,我还只当是外头人以讹传讹,又想着这样的事情,攸关清誉,也断然不会胡乱流传出来,正巧你下了帖子让我过来,我便赶早来了,只想好好问问你。” 一时丫鬟们送了茶进来,因崔锦屏来的早,沈清薇尚未用早膳,便开口道:“你们去传早膳来,只多备一份,和我崔姐姐一起吃。” 崔锦屏便道:“我在家里吃了一些来的,倒也不饿,不必特意去备,你只把那事情跟我说一说吧!” 沈清薇便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想听听,外头人都是怎么说的,不然也不巴巴的下帖子让你过来了。”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拧眉道:“外头人能有什么好话,无非都是一些胡话罢了,本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应当听的。” 沈清薇见崔锦屏这么说,也知道那些话必定是不好听的,便道:“不当听姐姐你也听了,快说说吧,也好想想倘若一会儿老祖宗问起来,你如何说。” 崔锦屏便挑着眉梢想了想道:“老太太若是不问,自然是不说的,若是问了,我只说我没听见过。其实,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就是昨儿我母亲去了我姐夫家里头,正巧我姐夫家太太和他们家四小姐前日去了平宁侯府,因此才得知了这件事情,听说是镇南王世子将你二姐姐抱回了正房之后,就甩袖子走了,我也不敢多问,只听我母亲在那边提起,心里就想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也忍不住涨红了起来,崔夫人出身名门,最重这些闺阁清规礼仪,如今听说卫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对崔锦屏这婚事都要愁上几分了,任凭哪个母亲,谁希望自己的闺女嫁入这样不清不白的人家? 崔锦屏见沈清薇脸红,便想起了其中的关节,只继续道:“我母亲是知道你们家的,本来那大房和三房就不是嫡出,不过就是因为老太太在,还没分家罢了,因此她也想的通透,倒是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过门之后,千万别和你二姐姐有什么交际。” 沈清薇便稍稍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没想到事情传的这样快,想来不出半个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卫国公府出了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眉宇微蹙,便继续问道:“如今是怎么说的?难道那镇南王世子当真一点儿信也没有了?”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满脸的愁容,崔锦屏也不好再问她了。 一时间两人用过了早膳,谢氏又抽空过来了一趟,见崔锦屏来了,高高兴兴拉着她说了几句,崔锦屏毕竟是姑娘家,想着不日要嫁来沈家,谢氏就是自己的婆母,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氏也瞧出了她的心思,没留一会儿,便开口道:“老太太那边已经用过早膳了,你们过去吧,多说些好玩的好笑的逗老太太乐乐就成了。” 两人应了一声,送了谢氏离去,便也带着丫鬟往福雅居去了。 沈清萱、沈清蕊早已经过来了,林氏也还没走,瞧见沈清薇带着崔锦屏过来,便笑着道:“老太太这下可高兴了,准长孙媳妇来瞧你了!” 一句话说的崔锦屏又红了脸颊,老太太便笑着道:“你都是做婶婶的人了,还这样跟她打趣。”老太太说着,只朝着崔锦屏招了招手道:“来,过来,让我瞧瞧,这几个月绣嫁妆可是绣累了,怎么瞧着都瘦了一圈。” 这话一说,大家又笑了一回,林氏便道:“老太太就是这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你打趣得,我就打趣不得了?” 崔锦屏这时候红着脸颊,向两人见过了礼,林氏便笑着道:“我房里有些事情,倒是不陪着老太太了,这边姑娘们也多,我一个人白占个地方,这就走了。”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又笑了一回,让丫鬟送了林氏出门,便把崔锦屏拉到了自己跟前,上下打量一眼。不得不感叹,谢氏看媳妇这眼光,倒是挺好的,并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只看重人品德行,相貌也还在其次。难得这崔锦屏不光品格好,相貌又出落的好,真是让老太太心中又喜欢了几分。 “听说过几日就放榜了,你哥哥这次春闱如何了?” “我哥哥平素功课就不大好,只说若是能中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中,那就再念三年,如今这几日他也没出门玩去,还在家中看书呢!” 老太太便赞道:“你哥哥也是出息的,比韬哥儿强,自从春闱出来,他每天都跟脱缰了的野马一样,也不见个人影。我又不长拘着他,只让他们胡玩去,若是总呆在家里,跟着我们这些老太婆们说话,也没个出息,索性就摊开手不管了。” 崔锦屏听老太太说起沈伯韬,脸色便忍不住又有些红了起来,只笑着道:“我母亲也劝我哥哥出去玩玩,可我哥哥生来就是喜静的,跟人也说不来几句话,倒是以后的新嫂嫂看着是个热闹的,如今只等她进门了。” 因为崔家老太太身子不好,所以崔锦琛大婚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四月里头。 “你家老太太身子如何?” “老太太的身子忽好忽坏的,这两日天气暖一些,倒是看着又好了一些,只盼着她能好起来,这才最好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叹息道:“正是如此,到了要享福的年岁了,偏生身子骨又不好,这叫什么事儿呢!瞧瞧我这一把老骨头,如今也开始作死起来了。” 崔锦屏方才知道老太太这病的缘故,因此并不敢多说什么,只假装惊奇道:“老祖宗难道病着吗?我却没瞧出来,只当老祖宗又困了,因此在炕上歪着呢!” 老太太见崔锦屏这般乖巧,又想起将来沈清薇她们一个个嫁了,她还有一个这样孝顺乖巧的孙媳妇,总算也老怀安慰了几分,只开口道:“老了,难免有个病痛,只要你们这群小的多陪陪我,我也就舒心了。” 老太太虽然这么说,可眼底到底还有几分寞落,崔锦屏虽然怕羞,可为了哄老太太高兴,也只好红着脸道:“再过两个月,我天天过来陪着老祖宗。” 老太太闻言,越发笑得高兴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好一番的抚摸,只笑着道:“只怕到时候你们新婚燕尔的,哪里就能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几个姑娘都是未出阁的小姐,听了这话人人都脸红了起来。 沈清薇便笑着道:“老祖宗可真是的,有了孙媳妇,就忘了我们这几个亲孙女了,四妹妹、五妹妹,你们还不抱着一起哭呢!” 沈清蕊因为昨天的事情,自觉有些对不住沈清薇,见她这么说,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便笑着道:“老祖宗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四姐姐,你说对吗?” 沈清萱便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来,只点头道:“孺子所言甚是。” 沈清萱闻言,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沙漏,只急忙站起来道:“不得了,今儿姚先生第一天过来上课,老祖宗,孙女儿就先去了。” 老太太笑着放沈清蕊走了,又看了一眼沈清薇和沈清萱,开口道:“行了,明儿开始,你们也去上学去吧,别想着借我的名头赖学,我可当不起这罪孽!” 崔锦屏只捏着帕子捂嘴笑,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情,到真好像没把沈清蓉那件事情太放在了心上,一时也稍稍缓了一口气。 崔锦屏陪了老太太一晌午,直到中午用了过了午膳,老太太才肯放了她回去,这中间一声也没问外头的事情,竟是将沈清蓉的事情一概不提了。 沈清薇心里却埋着事情,只想找崔锦屏说一说,便拉着崔锦屏又往流霜阁里头坐了一回。 第219章 纠结 这时候外头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丫鬟们打着伞过来接了她们,崔锦屏见沈清薇依然颦眉蹙宇的样子,只忍不住问道:“你二姐姐出了事情,缘何你却这样闷闷不乐的?”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见丫鬟都跟着,自然不好明说,便拉着她的手道:“崔姐姐,你跟我回去,我慢慢说给你听,只是今儿我说的话,你可一个字不能透露给别人。” 崔锦屏和沈清薇本就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便是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作为长嫂的崔锦屏也时常进宫去看望自己,两人之前的感情自是非同寻常的。崔锦屏苏知道沈清薇是个大小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性子,如今见她憔悴成这个样子,终究是有生命内因的。 “你还明白我吗?你同我说什么,便是烂在了肚子里,我也不会跟外人提起的,只是你这样,我看着担心罢了。” 自从知道镇南王世子存了这样的心思,虽然李煦百般安慰,如今又有老太太明确表态,可沈清薇心里却还是担忧的很。没有出沈清蓉这事之前,沈清薇尚且对那刘铮的为人还抱一些希望。可如今出了沈清蓉这样的事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镇南王世子的品性了,他若真的无法无天起来,将来自己到底是个何去何从?却也不得而知了。 两人会了流霜阁,在沈清薇的书房坐下了。丫鬟送了茶进来,便都在外头候着。沈清薇低头摩擦着手中的盖碗,眉眼中都带着淡淡的愁绪,将这一段日子的事情,毫不遗漏的说给崔锦屏听。 崔锦屏一边听,一边惊,一边又安慰起沈清薇,到最后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想到这段日子我没有去书院,你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那镇南王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这般孟浪无礼?” 沈清薇如何敢说起她和镇南王世子之间的那些事情,便低着头道:“看上去就不像是一个正经人,且镇南王在南边独大,他必定是一个纨绔的性子,这样的人躲着还来不及,真不知道二姐姐她……” 当日沈清薇瞧见镇南王世子也过来,早已经吓得退下了,倒是真的没料到沈清蓉会凑上去。 崔锦屏跟着叹了一口气,眉梢中到底露出一丝淡然来,只劝慰道:“如今老太太和你父亲都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必定是都不从的,既然圣上还没开口,凡事都有一个回还的余地,若是你二姐姐真的能嫁过去给镇南王世子做妾,你这个事情,多半也是能解决的。” 沈清薇如今也只寄希望于此,听了崔锦屏的劝告,也稍稍放宽了一些心:“我心里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想着老太太和父亲都这样对我,为了我不惜让二姐姐去做妾,我心里……” 崔锦屏听她这样想,只忙道:“别傻了,她能做镇南王世子的妾,还是托了你的福分呢,若没你这事情在上头,兴许老太太和你父亲都懒得管她,若镇南王世子从此便忘了她,那她也只能呆在家中,一辈子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她如今能有这样的路,还是你帮扶了她的,她又怎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太过不知廉耻了。” 崔锦屏平常看着谦谦有礼,可如今说出来的话,却还当真有一些长嫂风范,拉着沈清薇的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平素就不爱和她计较,倘若要计较起来,她沈清蓉还不知道有多少对不住你的地方呢!你是个心宽的,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她以前也并不是真的同你好,不过就是装腔而已。” 沈清薇闻言,只拧眉点了点头,她最近也实在是心力交瘁,又想着那刘铮是个难缠的人,只想早日摆脱了,谁知道中途又杀出一个沈清蓉来,只把自己都搅得郁闷了几分,原先的那些淡定平和反倒少了好些,弄的心绪萎靡,人憔悴了,精气神也不好了。 “我平常也是这样劝自己的,只怨我,以前从来没操心过这些事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崔锦屏只笑着道:“我看你这是思虑过度造成的寝食难安、心绪不宁,应当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好好开几幅药喝一下,也就好了。” 沈清薇见她这么说,倒是忍不住笑了,想想这一阵子,也确实夜夜都不曾睡好,想来也确实如此,便笑着道:“请大夫倒是免了,如今家里病着好几个,我又请大夫,看着也不好,今天晚上我让丫鬟熬一碗安神茶喝了再睡,只要睡眠好了,大约这些都会好起来。” 崔锦屏见她听了进去,这才放下了心思道:“薇薇,你平素是最高洁淡然的,以前想看你颦眉蹙宇的样子都看不见,没想到你也有着一天,可见情这一个字,当真是害人不浅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不觉脸颊便红了起来,又想起李煦来,心里头个中酸涩甜蜜,便又冒了起来,一时又羞赧了起来,只开口道:“好嫂子,你还没过门了,就知道欺负小姑子了,一会儿我告诉哥哥去,让他以后好好治你!” 崔锦屏闻言,也忍不住红了脸,拉着沈清薇的袖子要去掐她,只笑着道:“好你个小蹄子,我说你一句,你就记仇了,下次我可不来了,一来就成了你们全家打趣的了。” 送走了崔锦屏,沈清薇稍稍小憩了一会儿,正巧遇上杜太医到府上来替老太太诊脉。良辰想着这几日沈清薇都不曾安然入睡,每天晚上总长吁短叹不得入眠,便去和谢氏说了一回,谢氏得知之后,亲自去福雅居把杜太医请了过来,给沈清薇诊起了脉来。 “姑娘是肝气郁结、情志失调,幸好如今算是轻的,待老夫开几贴药,好好疏通疏通也就好了。姑娘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心情畅快了,病自然就好了。”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默念了几声佛,好好谢过了一回杜太医,亲自送到了垂花门口,这才折了回来,见沈清薇靠床躺着,只坐在她的身侧道:“你自从去年大病了一场,这身子骨就没好利索过,进来也是我太疏忽了,白让你操了这么多心思,如今有老太太和你父亲在呢,你不用再胡思乱想什么,只管把身子养好了,不让我们担心,这就成了。” 沈清薇心里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倒是让崔锦屏说中了,果然是自己这些日子生了心病了,如今想想,自己势单力薄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靠在谢氏的怀中道:“母亲说的,我都知道了,从今往后,我也不胡思乱想了。”一想起她这重活的一辈子竟还落得没有上辈子洒脱恣意,沈清薇自己都觉得好笑了起来。 一晃过去两日,老太太的身子骨早已经好了不少,沈清薇的心绪也跟着好了许多。沈清萱在家中待了几日,觉得无聊便又去了书院里头上学。只余下沈清薇和沈清蕊,时常过来陪着老太太。 小谢氏那边,大老爷因着多年的情分,终究没将沈清蓉要去做小妾的事情说出来。沈清蓉的事情,仿佛已经淡去,大家如今一心等着的,就是过几日杏榜开发,看看沈伯韬今年是否榜上有名。 沈清薇一早就知道沈伯韬这一科是中了探花郎的,因此私下已经给他备下了礼物,一想到沈伯韬过不了多久就能把崔锦屏娶进门,说不准到明年老太太就能抱上曾孙,沈清薇的心情便又好了许多。 老太太见沈清薇坐着也不说话,只脸上偷笑,也不知道她笑些什么,便开口道:“三丫头,我瞧你这几日看上去精气神倒是好了许多,明儿跟着我一起进宫吧!” 沈清薇这时候正出神,听见老太太喊她,便答应了一声道:“老祖宗吩咐就是,明儿孙女和你一起进宫,孙女也有好些日子没瞧见老太妃和皇后娘娘了。” 沈清蓉的事情,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镇南王府上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想必是不想认这账了,老太太前思后想,如今也唯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反正沈清蓉过去了也是做妾,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多一个妾氏、少一个妾氏,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如今只要能把沈清蓉嫁过去,好歹也算是卫国公府最后的遮羞布了。 正说着,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二姑娘来了。” 沈清薇微微一愣,只见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道:“是我喊她过来的,好的坏的,总要她自己承担,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老太太眸中那一缕复杂又带着痛楚失望的眼神,似乎也明白这所谓最后的机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220章 痴人说梦 几日不见,沈清蓉早已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样了。整个国公府流传着怎样的留言,她也已经懒得去理会了。 丫鬟们挽起了帘子,沈清蓉低垂着眼帘从外头进来,抬起头看着眼前靠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太,还有神色自若、端然坐在一旁的沈清薇。 沈清蓉的心口紧缩了一下,腿脚微微一软,整个人已经跌坐在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丫鬟们便都会意候到了门外。沈清蓉稍稍挪了挪身子,在老太太的跟前跪好了,颤抖着声音道:“老祖宗,是……是孙女的错,是孙女让卫国公府蒙羞了,是孙女让老祖宗没脸了……” 沈清蓉忍不住哭了起来,浑身颤抖的厉害,仿佛往日的那些傲慢与冷清全都消失不见了,颤抖的身子在燃着苏合香的房中摇摇欲醉。 老太太垂着眼皮,几乎没有抬头正眼看她,对于小谢氏和沈清蓉,她已经失望了无数回,似乎也完全不需要再有任何的期待了。 “事到如今,你哭也没用了,我虽一把年纪,却也是头一次遇上你这样的事情,祖宗的颜面,国公府的声誉,这些年你赚来的才名,都已名誉扫地了。”前几日崔锦屏过来,老太太虽然一声没问,可心里却也清楚明白的很,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成为这些京城里头太太奶奶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呢? 沈清蓉颤抖的身子僵起来,神色哀伤的看着老太太,咬着唇瓣道:“老祖宗,孙女求您……孙女求您替我做主,是那镇南王世子害得我……是他……”沈清蓉紧张的双手紧握,在看见一旁沈清薇淡然的表情之后,心脏更是狠狠的紧缩了一下。要不是因为她处处想着和沈清薇相比,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镇南王世子的身上…… 谁知老太太却全然没有听她说下去的兴趣,只摆了摆手道:“如今说这些,已然没什么用了,那镇南王世子不管是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只怕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不然的话,就算不能开口求娶你,至少也会表个歉意,如今他对我们卫国公府不闻不问,已是故意要让我们家难堪了。” 沈清薇坐在一旁,细细听老太太分析,何尝又不是这个道理?虽然沈清薇和这刘铮并不熟悉,可前世的他连身为皇帝宠妃的沈清薇都敢,他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呢? 沈清蓉这时候已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双红肿的眸子略略失神,贝齿轻咬着唇瓣,忽然像是打定了主意一般,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道:“老祖宗,或许还有一个办法,能让卫国公府少蒙一些羞,还请老祖宗成全!” 老太太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只低头审视着沈清薇,眸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审视:“好呀,你倒是说说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带着嘲弄的口吻显然吓到了沈清蓉,她似乎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样害怕过老太太,原本颤抖的身子僵几分,说话却微微颤抖着,后背已经落下了冷汗来。 “孙女……孙女……孙女的清誉已遭镇南王世子玷污,除了嫁给他已经别无他路了,还请老太太成全,让孙女嫁给镇南王世子吧!”沈清蓉说着,只努力挪动着身子,堪堪跪在老太太的跟前,缓缓的朝老太太叩头。 沈清蓉觉得老太太那一道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可最后却传来老太太的一声冷笑。 “原来事到如今,你还没有清醒过来,你以为你想嫁,人家就愿意想娶吗?你以为你失去了清誉,镇南王世子就要娶你为妻吗?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会要你?他若真的喜欢你,想要你,为什么不正儿八经的求了圣上的赐婚,反倒却要把你的清誉毁了,那一究竟和他做了些什么,只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清蓉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颤抖,她不敢抬起头来,不敢看老太太那双锐利的眼神,只能自己咬紧着牙根,强话来,“这些孙女都知道,只是……只是事到如今,孙女也别无选择了,只能求了老太太,看在养了孙女这一场的份上,去求求老太妃,求求皇后娘娘,不然孙女以后真的没法活了。” 沈清薇看着沈清蓉的眉眼渐渐的阴郁了起来,她只是一直想不起来,为什么她对沈清蓉前世的事情,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可无论沈清蓉前世嫁给了谁,大约也会比现的境况更好一些的。 “老祖宗……”这样的僵持显然是没有用的,沈清蓉还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完全不知道这事情的棘手性,只会让老太太越来越厌恶她的为人。 老太太的脸上漾起一丝的郁结,随后终于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对跪在下头的沈清蓉道:“你想嫁给镇南王世子,我成全你,可你想当镇南王世子的正妻,只怕是我也不能如你所愿了。我和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圣上将你赐给镇南王世子做妾氏,我今日喊你来,也不是想让你同意的,不过就是告诉你一声,好好收敛着你的性子,别再做出什么让国公府蒙羞的事情来!” 老太太说完,再也没有多看沈清蓉一眼,从坐着的红木靠背椅上站了起来。沈清薇忙跟着起身,上前扶着老太太,两人往里间去了,只留下跪在地上,依然呆若木鸡的沈清蓉。 过了片刻,方才安安静静的大厅里忽然传来了嘤嘤的哭声,沈清蓉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跪在冰冷的青石板砖上哭了起来道:“老祖宗,求老祖宗开恩,孙女不想做妾,孙女什么都不想了,孙女只要在老祖宗的身边,服侍老祖宗一辈子……” 老太太听的实在厌烦了,拧着眉头不做声,过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了,只命丫鬟喊了婆子过来,把沈清蓉送回幽芳阁中。 沈清蓉被婆子们驾着出去,那凄厉的哭声一直到福雅居的门口才渐渐的听不见了,沈清薇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虽然沈清蓉不值得同情,可毕竟她们都是国公府的闺女,承载着国公府的声誉。 “老祖宗,你也别生气了,希望二姐姐这次能想明白,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阖着眸子摆摆手道:“放心,她能想的明白,就算她想不明白,你大伯娘也会让她想明白的。” 却说沈清蓉浑浑噩噩中被带回了幽芳阁,整个人都处于虚幻状态,直到她在软榻上趟了下来,看着方才驾着自己回来的那两个婆子有说有笑的出了幽芳阁,人才渐渐的回过神来。只见几个丫鬟都围在了她的身边,白露焦急的喊着她道:“二姑娘,你……你这是怎么了?” 沈清蓉面色死灰,呆呆的回了一句道:“我……我没事,快带我去见太太。” 小谢氏这几日在做小月子,她虽然平时身子骨算是不错的,可也经不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在躺了好几日,却还有罅漏不止的症状,整个人都看上去蔫蔫的,没有半点儿精气神。再加上她平时也不跟什么人交好,娘家也没有什么亲戚,竟没什么人常来看她,不过就是方姨娘、沈清蕊平常每次晨昏定省,还如以前一样对她。 这日听说老太太终于喊了沈清蓉过去,小谢氏心中还带着一点沾沾自喜,按照她对老太太的了解,这世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国公府的颜面,但凡能抱住国公府的颜面,沈清蓉未必讨不到这样一个便宜来。 小谢氏想到这里,还觉得略多了些精气神,只阖眸闭目养神,不想才有了一些睡意,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清蓉才走进里间来,已是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母……母亲……”沈清蓉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今天的事情,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期期艾艾道:“母亲……老太太……老太太她压根不疼我……我……” 小谢氏见她哭成泪人一样,不觉也有些奇怪了起来,只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到底怎么说的,有什么话,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沈清蓉从小娇生惯养,受的都是正统高门大户嫡女的教养,虽然知道自己的亲外祖母是个妾氏,却也从来没有什么好的认识。对于一个世家豪门来说,让自己的闺女去做妾,无疑是一件让人觉得颜面扫地的事情。沈家的闺女,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母……母亲……”沈清蓉哭的话也说不清楚,只将头埋在小谢氏的怀中,过了良久,这才稍稍抬起头来,红肿的眸子看着小谢氏,咬着唇瓣道:“老太太……老太太她……她让我给镇南王世子做妾!” 第221章 做小 小谢氏听沈清蓉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哭诉着,起先也是没有什么主意,慢慢的却好歹也安静了下来几分,只拧着眉头道:“这事情只怕你父亲也是知道的,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这样擅作主张,好歹也会知会你父亲一声,如今既是连你父亲都同意了,只怕是没什么回环的余地了。” 沈清蓉闻言,又愣了半晌,复又低下头来,趴在小谢氏的怀中道:“母亲……那要如何是好,我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虽然不是正房的,可也是个嫡女啊!” 沈清蓉这话,小谢氏却不甚爱听,大约也是源于她自己的身份出身,小谢氏见沈清蓉哭的厉害,便安慰道:“虽然嫡庶有别,可既然有庶女嫁给别人家做正妻的,想来嫡女做别人家的妾氏,也没什么不能的,以你如今这境况,除了嫁给镇南王世子,难道还有别的路?便是去做妾氏,那也是你的命罢了!” 沈清蓉原本正一心委屈,有听小谢氏这么说,越发觉得心中憋屈了起来,只用帕子捂着脸道:“那如何能一样,做妾那就是半个奴才,母亲这样说,岂不是同意我去镇南王府做奴才去?” 小谢氏见沈清蓉哭的厉害,只摇头道:“你若这样说,那你娘我就是奴才生的,你也是奴才的亲外孙女,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奴才,不过就是因为投胎的时候失了准头,论理谁心甘情愿一出生就当奴才的。你倒是个好命的,我也算对得起你,找了你父亲,虽说是个续弦,但好歹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可谁叫你自己这般不小心,遇上这样的事情,你除了认命,还能如何?” 沈清蓉听了这话,倒是稍稍安静了几分,心中暗暗寻思,又觉得小谢氏似乎说的有些道理,可一想到自己要去做妾氏,到底还是不依的,只擦了擦眼泪道:“母亲这么说,难道是让我心甘情愿去做那妾氏不成?” 小谢氏被这么一反问,心中却也为难,按理沈清蓉必定是要做别人正室的。可如今她这个名声,京城中好一些的人家,谁愿意娶了她当正室去?若真的老太太有办法将她嫁给镇南王世子当妾氏,一来也算是挽回了一点儿沈清蓉的名声;二来,等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情,也不会隔三差五的拿出来说道说道了。 小谢氏虽然也是千万个不舍得,可想到这两点,便也忍不住劝说沈清蓉道:“我自是舍不得你去做小的,可如今却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你想做人正妻,凭如今这身份,如何使得?便是有一些穷苦一些的人家愿意接纳你,你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难道能受的住那般贫苦?与其这样,还不如给那镇南王世子做了妾氏,虽说地位上是低人一等了,可好歹吃穿用度,必定和如今是不差的。况且你堂堂国公府嫡女,愿意委身于他做妾,他但凡是有那么些人性的,想来也不会对你太过苛待,毕竟你身后还有一个卫国公府呢!” 小谢氏原先也还觉得有些不愿意,可自己这么劝着劝着,也越发觉得沈清蓉嫁给了镇南王世子做妾,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了。只听小谢氏接着劝道:“做妾氏虽然地位低一些,可俗语有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和你父亲虽然表面看着相敬如宾,可你父亲对方姨娘就不一样,哪里还端着这些架子,自古男人都是偏爱小老婆一些的。当年你外祖母不也是妾氏,若不是因为你外祖父的宠爱,也不至于能屹立后宅不倒,说起来,妾氏唯一的不好,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分了。” 沈清蓉原本就是极其没主见的人,小谢氏随便说了几句,她的耳根子又软了下来,心中到底没有方才那样的反感了起来,可还是没停下哭,只一遍遍的擦着眼泪,稍稍平静了一些下来。小谢氏见她这几日越发又瘦了几分,也是心疼几分,只搂着她道:“你虽然命苦,可往后的日子却也还要过下去,做妾氏也没什么,你若是将来有本事,照样还是能把正室压得死死的,在镇南王府上,也是头一份尊贵的。” 沈清蓉听了这话,原本伤心欲绝的心思似乎也淡了一些,心中不免对将来又有了一些小期待,只开口道:“母亲,你说镇南王世子会喜欢我吗?他若喜欢我,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害我?我……” 小谢氏瞧着沈清蓉这一脸担忧的模样,又忍不住劝慰道:“怎么会不喜欢,他只是对你不熟悉,不知道你的好而已,等你嫁了过去,温柔小意的服侍她一阵子,他必定就知道你的好了,男人都是这样的。况且他如今又没有正妻,你若真的过去了,还不是你独大的,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清蓉闻言,原本一颗担忧的心总算是渐渐安稳了下来,只是脸上的愁容还未退去。小谢氏还在做小月子,也没什么力气,只这么说了一会儿,就觉得身子有些虚软,只蔫蔫的靠在了身后的大引枕上头。沈清蓉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不忍心再扰她,只起身告辞了。 却说沈清薇从福雅居回来,谢氏却在流霜阁等着她。原来谢氏听说老太太喊了沈清蓉过去,心中甚是担忧老太太改变了心意,她是乐见其成的想看着沈清蓉过去做妾的。按照镇南王世子当日在平宁侯府的做法,怎么看也不像是看上了沈清蓉的样子,到时候等她去了镇南王府,不过也是独守空闺的料子,又让卫国公府少了一个麻烦,可谓真是一举两得。 沈清薇才从垂花门口进去,看见谢氏亲自迎了出来,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谢氏只迎上来道:“老太太喊了你二姐姐过去,到底是怎么说的?这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那就该早早的入宫,请皇后娘娘下旨赐婚才是!”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只拧眉道:“母亲,你着急什么,这事情老太太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当然不会随便就改动了,今天把二姐姐喊过去,主要还是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谢氏过来的早,并不知道沈清蓉被拉着一路哭回去的事情,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倒是淡定了下来,只笑着道:“不是我说风凉话,你二姐姐就是被那不要脸的教坏了,如今落的这样的下场,她能怪谁去?还不是怪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娘?你信不信,你那大伯母若是知道你二姐姐要去做妾氏,兴许心里头还高兴着呢!反正她有一个有能耐的、当小妾的姨娘。”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一时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沈清薇因为活了两世,自己都已经有些记不得那时候外祖母在时候的光景了,只知道外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听平宁侯府的下人说起过闲话,说是小谢氏的姨娘给气的。其实这些流言不管真假,总是有那么点意思在里头的。 “母亲快别说了,终究这事情也算快过去了,听说过几日母亲就要去崔大人家下聘了,这聘礼准备的如何了?怎么还有空到我这边来?”沈清薇见谢氏那样子,倒是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唯恐她说个没玩,只好另找了话题,开口问她。 谢氏听沈清薇提起这事情来,倒是又起了兴致,只笑着道:“东西倒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这两日只是等着你哥哥放榜而已,我在你父亲跟前吹好几次的耳旁风,想着他去礼部好好打探打探,他却不肯,也只能干等着了。” 沈清薇想起前世沈伯韬中的是探花,心中自是有些底气,便开口道:“母亲只管放心,哥哥向来功课就好,中个进士,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谢氏听了这话,自是又高兴了起来,眼见着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道:“我外头还有事情呢,就不跟你多说了,你父亲今日有个应酬,也不回来用晚膳了,你今日去我房里用晚膳,我将你兄长和弟弟都喊过来,咱们娘几个一起好好的吃一顿。” 国公府规矩森严,男孩自六岁开蒙之后,就在外院居住,平常就连谢氏也是嫌少见他们,不过就是晨昏定省的见一面,便上学去了。晚上也是在外院用膳,虽说服侍的人不少,可到底不如亲人这般知冷知热的。如今沈伯韬大了,谢氏自是不担心他的,唯独沈伯然还小,时时记挂在心上罢了。今日既然沈晖不在家,肯定是要接到房里来一起用晚膳的。 沈清薇也有些日子没瞧见弟弟了,他们上族学向来起的早,因此连老太太那边的请安都免了,不过就是休沐的时候会去老太太那边请安。老太太虽然也舍不得他们这样辛苦,可是她心里清楚,慈母多败儿,为了国公府的将来,她也不好说什么。 第222章 高中 沈清薇和沈伯韬闻言,只都默默的喝茶不语。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今日沈晖不在,大家就都随意了很多。谢氏心疼三个儿女,今日准备的菜色都是他们最喜欢吃的。沈伯韬还是像往常一样沉稳淡定,沈伯然虽然因为刚才的事情兴致不高,但是当看见了自己喜欢吃的红烧肘子和秘制叉烧的时候,那些不愉快的心思也便抛到了脑后去了。 饭吃到了一半,沈伯然便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只开口问道:“三姐姐,二姐姐真的要嫁给镇南王世子当王妃吗?” 沈清薇一听这话,脸色变稍稍变了变,一旁的谢氏也立马警觉了起来,反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闲话?” 沈伯然不敢说谎,只老老实实的开口道:“我是听二哥哥的那几个小厮说的,说镇南王世子轻薄了二姐姐,二姐姐是肯定要嫁给他的,若是不嫁给她,她就嫁不出去了。” 谢氏听了这话,心中只憋着笑,忍不住道:“她还想嫁给镇南王世子当王妃,真是想的美了!” 一旁的沈伯韬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沈清薇听得实在觉得不像话了,只连忙开口道:“这些都是小厮们胡说八道,怎么能当真?你听过也就听过了,还过来问我们,你岂不是和那些小厮一样糊涂?以后关于二姐姐的事情,你还是少提的好,最近家里为了这个事情,没少心烦,省得被父亲听见了,又要修理你一番!” 沈伯然一听这话,顿时吓的不敢啃声了,只吐了吐舌头,继续吃起了饭来。 用过了晚膳,奶娘来接了沈伯然离去,沈伯韬和沈清薇还在荣恩堂喝茶,见谢氏送了沈伯然进来,沈伯韬也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在然哥儿面前说话还是小心些,他年纪还小,若是说出去了,岂不是让外头人以为我们国公府大房和二房不合,终究是有损声誉的事情。” 谢氏听了这话,只挑眉道:“大房和二房不合,这不是府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这笑话是大房自己闹出来的,难道我还要替她们遮羞不成?” 沈伯韬见谢氏这么说,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闷着头喝了两口茶,便没在说什么了。沈清薇知道沈伯韬最近的难处,他自从春闱结束之后,外头必定是少不了应酬的,即便大家知道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可总归会有那么几个好奇心重的人,会明里暗里的打听些什么,因此沈伯韬会说这些话,必定也是外头有人跟他说了些什么。 沈清薇看了一眼沈伯韬,只无奈摇了摇头,放下茶盏对谢氏道:“母亲,你就算心里气不过大伯娘他们,可好歹也顾着点大哥哥,他如今刚过了春闱,必定到处应酬,又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人向他打听事情,到时候众口铄金的,事情必定也越传越离谱,总不能我们自己留下了话头来,让别人说吧?” 谢氏只图一时心中爽快,终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被沈清薇这么一提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只点头道:“是我大意了,如老太太说的对,如今府上尚未分家,大房的丑事终究是国公府的丑事,我以后不说罢了。” 沈伯韬见谢氏听了沈清薇的劝告,也松了一口气,只开口道:“母亲心里怎么想都无所谓,只别让人看出端倪来,最近家里事情多,母亲也要多主意身子才好。”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又宽慰了几分,叹息道:“我忙一些也是无妨,如今只等你放榜了,只要你一放榜,我立马选一个黄道吉日,去崔家下聘。” 沈伯韬只不过是真心劝慰,谁知道谢氏却提起了这事情来,他本就有些羞涩,听了这话脸色便涨得通红了起来,只低着头不说话了。 沈清薇见沈伯韬这样,忍不住就笑了笑,也跟着打趣道:“那我可就等着新嫂子进门了。” 谢氏闻言,只高兴的何不拢嘴,一时间只听外头又有丫鬟进来传话道:“太太,老爷身边的小厮来福回来传话,说是今日在席上礼部尚书周大人透露了几句,老爷发现呈给圣上的一甲前三里头,有一份是世子爷的卷子。老爷心里高兴,便让来福先回来报喜了,又嘱咐说到底点哪一个,如今却不知,请太太先别伸张出去。” 这时候沈清薇和沈伯韬都在厅中,闻言两人只都高兴的站了起来,笑着道:“既然已经呈到了圣上的手中,只怕钦点的日子也近了。” 谢氏这时候也是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道:“祖上积德,既是进了前三甲,便是得个探花,那也是好的!阿弥陀佛!” 沈伯韬方才一时欣喜,这时候倒是淡定了下来,他原本对这次春闱就有些把握,只是不知道名次多少,如今听到这个喜讯,倒是松了一口气,便淡然笑道:“母亲快别高兴的太早,这些都是机密,周大人未必泄露了什么,只怕是父亲故意套出的话来,当不得真的。” 谢氏听了这话,只越发就高兴了几分,扑哧笑了出来道:“我整日里跟你父亲吹枕边风,让他去打听,他只不肯,如今倒是亲自去了,可见他还是疼你。” 沈清薇也跟着笑了起来,见如今时辰尚早,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父亲既然派人回来传话,大约也是有几分成算的了,一会儿我去一趟福雅居,告诉老太太,让她也高兴高兴。” 一想起这几日府上乌七八糟的事情,老太太只怕也糟心的很,谢氏便点头道:“去吧去吧,也让老太太好好高兴一番。” 这里轻夏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bug,弄错了状元的时间,状元应该是殿试之后的,但是这里搞成春试了,请亲们包含包含 第223章 进宫 沈清薇去了一趟福雅居,老太太那边果然还没有就寝,听沈清薇说了沈伯韬的事情,老太太只高兴道:“你大哥哥身为国公府的世子,从来没过半日的心,你们看我虽然不够疼他的样子,其实是我不敢太疼他,还记得他刚出生那会儿,我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可是自古慈母多败儿,他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子,我怕耽误了他,故而跟他疏远些,也好让你父亲能放开了教养他,如今他果真是最出息的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知道老太太的用心良苦,长辈们心中自有计较,从来都不曾有什么偏驳。 “大哥哥是个明白人,一定知道老祖宗的心思,父亲也是老祖宗一手培养出来的,祖父去的早,若不是老祖宗,卫国公府也没有今日。”老国公爷去得早,若不是有老太太一手支撑,国公府确实难有今日。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也略有动容,只叹息道:“如今我老了,很多事情不想再管了,偏生又发生这么多事情,让国公府蒙羞,只怕等我到了阴曹地府,也难向你祖父交代了。” 沈清薇原是哄人高兴来的,见老太太又郁闷了起来,便笑着道:“老祖宗又胡说,先说眼前这一件大喜事吧,祖父若是在世,必定也是高兴的。” 老太太闻言,便笑着点头道:“说的很是,你祖父也是读书人,当年他因为身子不好,并不曾参加过科举,可你父亲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也是两榜进士,如今你父亲又调教出了你哥哥来,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言语之间又高兴了起来,也稍稍放下心来,和她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见时辰不早,便遣了丫鬟婆子一起送她,又嘱咐她明日早些起身,略打扮一番,跟她一起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沈清薇一一答应了,这才从福雅居出来。 夜晚的月色一片清澄,将整个国公府的花园染上了一层银光,微风轻动,吹起了沈清薇的裙裾,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明月,想起前世十几年如一日在后宫对月长叹的那些时日,也暗暗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己的幸福,明日一定要奋力一搏。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谢氏知道沈清薇要跟着老太太入宫,也特意早起过来。沈清薇穿了一件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下面配了一条浅粉色百褶如意月裙,头上带着老太太上次赏的五彩碧玺簪子,细腰玲珑、眉目如画,真真是出落的国色天香。谢氏不由就看呆了起来,心里忍不住赞叹道:果真是女儿长相随父亲,沈晖年轻时候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如今沈清薇遗传了他的优点,却又更甚一筹了。 “薇薇如今越发会打扮了,我原先还怕你又穿素净的衣裳,没想到你却把这件桃红的找了出来,果真好看。” 沈清薇也是上次无意间穿过一次鲜艳的衣服之后,才发现自己挺配这些鲜艳的颜色的,因此如今反倒放开了,想着谢氏说的有些话却也有道理,年轻姑娘家,是要穿的鲜艳一些才喜庆。 “母亲都做了这些衣服,横竖不穿也是浪费,况且也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谢氏听了这话,只一个劲点头道:“你这几件衣裳,都不是府上针线房里做的,都是我请了外头绣坊里有名的绣娘做的,光这一套衣服的成本,算下来也要有几十两银子,你父亲若是知道了,又要数落我不够节俭了。”谢氏说到这里,只亲自上前帮沈清薇整了整衣襟,继续道:“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什么东西好就要给你什么东西的,就算我不够节俭,那也是花的我自己的嫁妆银子,那些家当以后也是你们兄妹三人的,你父亲纵是要说,我也有话驳他。”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中终是一阵感动,谢氏虽然有时候为人处世是有那么点欠缺,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对他们几个的关爱,却是从来不少半分的。一想起前世自己病得死去活来,谢氏落着泪来看她的时候,两鬓都已经斑白了,沈清薇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只撒娇道:“母亲若真这样回了父亲,父亲可要不高兴的,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父亲自然是希望母亲多仰仗父亲的,总不能母亲进了国公府,还靠着自己的嫁妆度日吧?” 谢氏听了这话,只眨眼笑了笑道:“也是,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这些,反正你父亲虽然当官很有一套,只怕这些日常庶务并不知道多少,就他平常穿在身上的衣服,更贵呢!我也没见他嫌弃的。”谢氏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快四十的人了,却还带着些小女儿的娇俏,沈清薇心道,这大约就是母亲虽然身上有一堆小毛病,却还是让父亲一心一意疼着她的理由吧。 沈清薇梳洗妥当,老太太便遣了人来传话,让她去福雅居一起用些早膳,谢氏和林氏今日也不用去晨省了。 谢氏送沈清薇到了门口,只拉着她的手道:“你去吧,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说动了老太妃和皇后娘娘才行。” 沈清薇点了点头,一时又想起镇南王世子那事情来,忍不住又拧起了眉头来。 一时间沈清薇到了福雅居,老太太那边也都准备妥当了。因要入宫,所以老太太只准备了几样果腹的糕点,丫鬟们送了上来,老太太和沈清薇略略用了一些,便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进宫去吧,我昨日已经派人送了信进宫,今日老太妃会请了皇后娘娘去永寿宫小坐片刻,我们早些过去,也能把事情说个清楚,好让皇后娘娘开恩。” 沈清薇也知道萧皇后的为人,最是宽厚温婉不过,更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只是今日的事情毕竟兹事体大,她素来是唯圣上的命是从的,肯不肯开这一次金口,只怕还要斟酌斟酌。可只要萧皇后真心心疼自己,又看重卫国公府,在皇帝跟前美言几句,定然不会少的。 谢氏和林氏亲自送了老太太和沈清薇到门口。老太太拉着沈清薇的手在马车里坐定了,便撩起帘子让她们都回去了。谢氏心中终究还是担忧,一旁的林氏倒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虽然她也偷偷打听到了老太太进宫的缘由,只还觉得这个结果对沈清蓉来说,到底还是便宜了她。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宫门口,早有永寿宫的人在门口候着了。沈清薇和老太太才下了马车,便有人上领着两顶软轿过来,两人便上了轿子,又走了大约两刻钟,才到了永寿宫的门口。 一位老嬷嬷扶着沈太妃早已经等在了大殿的丹犀之下,见一群人簇拥着老太太和沈清薇进来,只伸出手迎着她们,开口道:“总算是把你们先迎来了,皇后娘娘还没到呢,先随我进去吧!” 沈太妃在老太太跟前并不自称本宫,仍如平常熟络的老姐妹一般,沈清薇向沈太妃见过了礼数,沈太妃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虚扶了一把,只感叹道:“难为你这些日子,都清减了不少了。” 遇上这样的事情,终究谁心中也不好过,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叹息道:“这孩子沉得住气,连她爹娘都不曾说一句,只单单告诉我一个人,可见她信我,正巧二丫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便有了这主意。”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正殿,宫女们上过了茶盏,沈太妃便遣了她们出去,只留了平常贴身服侍的一个老嬷嬷在身边,这才开口道:“你这办法虽好,却有一处不合常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边会怎么看待。”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拧眉问道:“哪一处不合常理?按说不管如何,二丫头也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出了这样的事情,镇南王连一声问候都没有,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我若不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虽然知道二丫头进了镇南王府未必能得他什么好脸色,却也无计可施了。” “我知道你无计可施,可眼下镇南王世子尚未娶亲,皇帝若是先赐他一个妾氏,这也说不过去啊!” 老太太闻言,忍不住又拧了眉宇,只开口道:“那也是他自己招来的,若真如你所说,天底下的男儿都这样糟蹋姑娘,那还了得?二丫头毕竟是我的孙女,我也不忍心看着她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更何况那镇南王世子想要的正妻是三丫头,这如何能让他得逞呢?只要能保住三丫头,二丫头要是能过去,也算是对镇南王世子的一个补偿了。” 两人正说着,只听外头太监报唱了起来道:“皇后娘娘驾到!” 沈清薇便急忙站起身来,上前扶着老太太一起迎到了门口。 第224章 求情 随着太监的报唱,萧皇后从大门外进来,众人早已迎到了门口。 萧皇后比上次沈清薇见到她的时候更清瘦了几分,虽然浓妆艳抹,却还是难以掩盖眸中的一丝疲惫之色。皇帝虽然和她有着结发之情,但后宫佳丽众多,对于萧皇后来说,那些人并不是可以帮着自己服侍夫君的姐妹,而是不折不扣的情敌。 萧皇后在沈清薇前世入宫不久就仙逝了,对于这个贝的喊着,一旁的萧皇后也跟着落了好几滴的眼泪,握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罢了,本宫也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人,既是豫王先中意的三姑娘,本当定下来,那镇南王世子半路杀了出来,也不得作数,既然他调戏了贵府的二姑娘,理当负责,便是将二姑娘嫁过去做了正妻,若是有皇上赐婚,谅他也不敢抗旨,如今你们既愿意让二姑娘做小,那他们更是没有丝毫可推搪的理由,合该规规矩矩的谢恩才是!” 老太太一听这话,便觉得微微有了一些苗头,只稍稍止住了泪,抬起头道:“老身也是这样想的,千不该万不该,到底是我们家二丫头招惹到了她,如今她落得这样的名声,已是得了教训了,老身进宫之前,她还跪在我的跟前道:只要能嫁给镇南王世子,不管是做妾做丫鬟,她也都认命了。” 萧皇后只点了点头,见老太太终于不哭了,也稍稍放下心来,只开口道:“老太君放心,本宫今日就把这件事情同皇上说一说,保证几日之内,就给你一个准信,那镇南王世子若是有了国公府的二姑娘做妾,大概也会放弃求娶三姑娘之事。” 老太太正希望如此,听萧皇后这么说,忍不住千恩万谢了起来,脸上终究透出几分笑意来,只拉着沈清薇一个劲的拍着她的手背。 三人稍稍又闲坐了片刻,正欲起驾回宫的时候,忽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从外头进来,见了只急忙跪下来道:“,方才镇南王府上的家奴来报,镇南王世子忽然得了疾病,请了太医院院判杜太医过去,皇上请准备一些赏赐之物,送到镇南王府上。” 沈清薇心下倒是奇怪,那刘铮壮得像一头牛一样,如何会突然得了急病?况且再过几日便是他和李煦的三月十二之约,若是因此有所耽误,那岂不麻烦?况且他若有病在身的话,万一带病迎战,李煦若是赢了,岂不又要被人说是胜之不武? 只是沈清薇没来得及细想这些,倒是萧皇后开口道:“好端端的,镇南王世子怎么病了?该不会是水土不服吧?既然杜太医已经去了,你去回了皇上,就说本宫这就去预备。” 那小太监得了信,正要退出去,抬起头的时候往沈清薇和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眉梢便透出一丝笑意来,只又开口道:“奴才方才过来的时候,豫王殿下托奴才给卫国公老太君捎个口信,说是恭喜卫国公府上,出了金科的状元爷!” 此时老太太和沈清薇都在狐疑镇南王世子的病,忽然听见这样的喜讯,只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是当真的?我那大孙子被钦点为了状元爷了?” “老太君大喜,这自是千真万确的,皇上觉得前三甲的文章都写的很好,一时难分伯仲,便询了豫王殿下的意思,豫王殿下觉得其中有一篇最好,应该钦点为魁首,揭开名贴一看,正是贵府的世子爷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低头偷笑,指尖的丝帕却已是被绕了好几圈。李煦素来和沈伯韬教好,如何认不出他的字迹,不过他今日这个顺水人情,到果真是做的极好的。 这时候萧皇后和老太妃都过来恭喜老太太,萧皇后只笑着道:“那正好,把给新科状元的赏赐一并都预备好了,也省得我费两回心思了。” 老太太心中虽然高兴,可毕竟还没有放榜,便谦逊道:“这可使不得,这明诏还没出来,等有了明诏,再赏不迟。” 一旁的沈太妃便笑着道:“明诏迟早是要出来的,我这里也要开始打点打点了,没想到沈家还能出一个状元出来,当年程国公府那孩子中状元的时候,还有人说,他便是这国公府邸的头一人了,如今瞧着,伯韬也是不差的。” 沈伯韬岂止不差,将来的仕途也很是顺遂,身后又有雄厚的家世,又有这满腹的学文和一同入仕的同窗,真可谓前途不可限量。 第225章 噩梦 沈清薇和老太太回国公府的时候,沈晖早已将沈伯韬中状元的事情打发人回了国公府送信。一时间谢氏喜得红光满面,一边打发人去安排发派给邻居、亲戚家的喜饼,一边亲自到门口迎了老太太和沈清薇进门。 老太太这前脚才从马车上下来,谢氏便喜的迎过去,朝着老太太重重的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大喜了,韬哥儿中了……”谢氏这会喜得话都说不齐全。老太太其实早就知道了,但瞧见谢氏这番模样,也故意要逗逗她,便问她:“中了个什么?” 谢氏方才对着下人还一口一个状元爷的唤着,被老太太这么一问,倒是一下次没反应过来,只憋了片刻,好容易才开口道:“中……中了个第一名!” 老太太见谢氏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怕是状元吧!看把你高兴的!” 谢氏一拍大腿,这才反应了过来道:“正是头名的状元呢!我怎么就一时没想起来呢!” 这时候沈清薇也从马车上下来,见谢氏这般高兴,便笑道:“母亲,我们刚才宫里出来,早就知道了,还预备着给母亲一个惊喜呢!没想到母亲也知道了!” 谢氏闻言,顿时微微觉得有些窘迫,又想起方才那得意的样子来,倒是在老太太跟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收敛了几分,假装嗔怪道:“你这丫头,既然早知道,如何不跟我说一声,白让我在老太太跟前那般样子,倒是让人看笑话了!” 老太太哪里会笑话谢氏,不过就是偶尔逗乐而已,便笑道:“你别怪她,我才下马车你就拉着我报喜了,她哪有机会说去,不过这样大喜的事情,你便是高兴些也没什么,咱们卫国公府还从来没出过状元爷呢!如今你是状元爷的母亲,该怎么高兴就怎么高兴!” 老太太这几句话实在说到了谢氏的心坎上,便是这几日她稍微劳累了一些,也不觉得委屈了,只扶着老太太道:“老太太说得是,我是真高兴,也为老太太高兴,老太太有了一个当进士的儿子,如今又有了一个当状元爷的孙子了。” 老太太闻言,只笑着道:“你这话说的,那我岂不是更要恭喜你了,有一个当进士的相公,又有一个当状元爷的儿子。” 沈清薇难得见她们婆媳也这般调侃,一时也觉得好笑,只笑着道:“那老祖宗也恭喜恭喜我呀!” 老太太便笑着问道:“恭喜你什么?” 沈清薇只笑道:“有一个当进士的爹爹,又有一个当状元爷的哥哥了!” 老太太和谢氏听了这话,只都哈哈笑了起来,老太太见她笑的高兴,便又打趣道:“我还要恭喜你,将来做王妃呢!” 沈清薇闻言,顿时脸颊羞得通红了起来,那边谢氏见老太太这么说,倒是有些疑惑,只开口问道:“老太太,三丫头和豫王殿下的事情,难道定了下来?” 老太太知道谢氏也为这事情心悬,便开口道:“虽未定下来,但听的意思,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况且已经答应了替二丫头赐婚,只等今日禀明了圣上,大约这明旨也应下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让你去预备一下。” 谢氏听老太太这么说,一颗心早已经放了下一般,听老太太又吩咐了事情下来,只正色问道:“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老太太便道:“方才我们从宫里出来,听说镇南王世子忽然犯了疾病,皇上命皇后预备恩赏,你也跟着预备一些,到时候派人送过去,只当是个礼数吧,过几日赐婚的明旨下了,总也要有个往来。” 谢氏虽然心中不愿,但一想到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沈清薇能顺利嫁给豫王,便也只点头道:“老太太说得是,这是应当的,媳妇这就派人去预备去。” 却说刘铮在镇南王府病了,却也是个旧疾了。他自十六岁起,就经常会有一些梦魇入心,病来的时候,几天几夜不得安寝,全是一些流离失所、血溅沙场、又或者各种暗杀可怖之事。梦魇时候如同失魂了一样,等梦醒后却想不出一二,如此已是好些年了。只是这次有一两年没有犯病,原本以为不会再犯,谁知道这次进了京城,居然又犯了起来。 可这次和之前几次,却大不相同,刘铮梦醒之后,却还有一些残留的记忆萦绕在头脑之中。而他最惊讶的是,在这次他的梦中,竟然有沈清薇和沈清蓉…… 沈清薇穿着一袭娇绿色缎裙,娉娉婷婷的坐在远处的荷花亭中,朝着自己微微一笑,刘铮便笑着迎了过去,正想去牵沈清薇的手,却见沈清蓉从一旁站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肃然冷冽的神色,用尖锐的声音对着他道:“夫君,我才是你的娘子,怎么你又看上了我三妹妹不成?” 刘铮被这么一吓,顿时就清醒了过来,才知自己又入了梦魇,早已经有宫里派了太医过来诊治。刘秀慧站在一旁,焦急的看着他,小声道:“哥哥,你怎么样了,好一些了没有?” 这时候杜太医还在把脉,猛然间刘铮醒了过来,也稍稍一滞,只开口对他道:“请世子爷闭目养身片刻,老夫片刻就好。” 刘铮闭上眼睛,使劲回想梦中的情节,只想的脑仁都疼了起来,却也没再想到什么,只是一想起沈清蓉那张冷着的脸,便稍稍有了一些寒意。怪不得他第一次见到沈清蓉,便对她莫名有几分厌恶,可是在梦中,她还口口声声称自己一声夫君? 刘铮一想到这里,恶心的就要吐了,只深深吸了一口气,见杜太医已经诊治完毕,便开口道:“杜太医不必担忧,这不过就是本世子的也些旧疾,并不碍事,吃几剂安神补脑的药就好了。” 杜太医闻言,只开口道:“这病既是世子爷的旧疾,原还是要细细诊治,按时服药,能除了病根最好。老夫先开一贴药世子爷吃两天,若是觉得受用些了,就继续服用下去,若是世子爷觉得并无好转,老夫隔日再来替世子爷再断一断。” 刘铮知道太医的医术必定是高明的,他不过就是做了几个噩梦,只怕再他们看来也并非什么大病,因此便开口道:“那就劳烦杜太医了。” 送了杜太医出门,小厮随后便取了要回来,丫鬟煎好了药送了进来,刘铮看着那漆黑的药汁,却侧过了头去。 这些年他做过的梦虽然千奇百怪,但很多却在他之后的生活中成了现实,而今日他所做的和沈清薇沈清蓉有关的梦,又会对现实有什么警示作用吗?刘铮略略垂下眉宇,开口道:“把药倒了,不许告诉郡主。” 这一夜他又睡的异常痛苦,脑中翻来覆去凌乱不堪的都是沈清薇和沈清蓉的影子。他还做梦梦到了沈清薇被他压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她怕的握紧了拳头,抵在自己的胸口,小声的告饶:“王爷,我是陛下的妃子……你……你不能这样!” 那时候他霸道又自负的低下头去,想要去攫取她那一双因害怕而咬得发白的唇瓣,可当他还没亲吻下去的时候,画面一转,沈清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冷冷道:“她死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这世上……没有人能给皇帝带绿帽子,所以她死了……” 刘铮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早已经冷汗连连。外头丫鬟和刘秀慧闻讯赶来,瞧见一头冷汗的刘铮,只数落道:“还是太医院院判呢,连一副好药都开不出来,以前哥哥在南边犯病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做一晚上噩梦而已,你们去前头问问,原先哥哥常喝的那个方子带了来没有,若是带了,还按着老房子抓药吧!” 刘铮这时候却已经渐渐的清醒了过来,如果梦中的事情会变成真的,那么沈清薇将来会嫁给皇帝?只是……现如今皇帝正直盛年,怎么看也不像是马上就会驾崩的样子,难道沈清薇最后嫁得,竟会是当今圣上吗? 刘铮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摇头散去自己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只听得平常一个常服侍在刘秀慧身边的老妈妈开口道:“世子爷夜夜梦魇,莫不是撞到了些什么?老奴听说这京城龙岩寺的弘善法师很是灵验,不如世子爷去问问他,说不定他还能为世子爷指点迷津。” 刘铮闻言,倒是略略有些心动,在南边的时候,曾有栖霞寺的得道高僧说自己怀有宿世之慧,难道指的便是如今这些梦魇? 第226章 兄妹情深 却说谢氏这一日,真是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只还有一件事情郁闷,便是不知道到底给镇南王府送多少东西去合,若是送的多了,她自己心里先就不乐意了,若是送得少了,又觉得和这国公府的身份匹配不上,真在郁闷之中。 正巧用过了午膳,沈清薇在流霜阁里小憩。她今日起的早了些,这会子便略略觉得有些困倦,只依在榻上,微微眯着眸子,半梦半醒之间,就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谢氏听说沈清薇正在歇中觉,原想坐一坐就走,又想起那日沈清薇在龙岩寺遇上了李煦的事情,便随口问良辰道:“上回听说豫王殿下也病了,如今可是大好了?你瞧见了没有,老太太让预备给镇南王世子送些礼去,不如也送些去豫王府,就当是还了上次豫王府的礼。” 当时良辰一直侯在门外,也没瞧清楚李煦的模样,再说她一个下人,如何敢正眼看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只听沈清薇从里面揭开了帘子,略带着几分慵懒道:“母亲问她做什么,她能知道什么,殿下的病早已经痊愈了。他虽有些病根,可如今天气向暖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谢氏听了这话,也只放心了下来,又道:“白便宜了那镇南王世子,我如何甘心,你二姐姐是去做妾的,将来也不会当正经亲戚来往,我可不想操那份心。” 索性这是在次间里头,只有沈清薇几个贴身服侍的丫鬟,便是谢氏口角随便了一些,她们也不会出去乱说,但沈清薇还是道:“母亲这话,还是等皇后娘娘出了明旨再说吧,如今少不得还要等几日。” 谢氏便不屑道:“便是她连妾也做不成了,和我又有什么想干的?理她呢!” 沈清薇正无奈,却听外头小丫鬟笑着从门外进来,额头上还跑出了些许的汗水来,进门不及行礼数,只兴高采烈道:“太太,门房的人让奴婢来给太太传话,说放榜的来了,如今正在离国公府两条街远的地方,让太太赶紧预备着洗钱,到门口散给街坊邻里和看热闹的百姓呢!” 谢氏没想到这礼部的人还挺有效率的,这么快就来了,只笑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没想到来的这样快,我还当要等几日呢!这可真是一日都不让我歇着了!” 沈清薇也跟着一起出去,眉梢也带着点点的笑意,娇声道:“母亲是状元之母了,过几日等崔姐姐进门了,母亲想要怎么歇不行,何必急在一时呢,快去外头先迎了官差进来,好好预备赏钱吧。”沈清薇说完,又转头问那小丫鬟道:“派人去给世子爷送信了没有?” “派人送去了,只是听说今儿世子爷出门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已经让人去找去了!”那小丫鬟还算有些头脑的,话也说的明白。谢氏听了这话,只急得跳脚道:“他还有心思玩,早说了这几日让他在家好好呆着,也不肯听!” 沈清薇见谢氏急成这样,只笑着道:“母亲又乱着急什么,难道哥哥不在家,这状元爷就会跑了不成,我们先出去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和谢氏到门口的时候,正巧那报喜的官差已经到了国公府正门口的大街上,只听那唢呐声声、锣鼓阵阵,好不热闹。整个国公府门口都围上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和街坊邻居。谢氏一面命人开了库房去取喜钱,一面只站在那台阶上,远远看着那锣鼓声渐渐近了。 谢氏正要迎出去,身后忽然跑来一个丫鬟,正是沈伯韬房里的丫鬟,“太太,世子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里换衣服,嘱咐了奴婢过来说一声,他片刻就到。” 谢氏闻言,只一个劲点头道:“知道了,让他别着急,换一件像样的衣服,要有状元爷的气派。” 沈清薇在一旁听着,心中也自是欢喜,这时候就连老太太和林氏也已经到了门口,沈清薇忙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只笑着道:“礼部倒是来的快。” 林氏只站在一旁陪笑,忽抬起头看见沈伯韬从远处过来,便笑着道:“状元爷来了,状元爷今日越发气派了。” 沈清薇便抬头看去,只见沈伯韬穿着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带着紫金冠,腰间配着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将原本就颀长的身子越发勾勒的玉树临风。沈伯韬虽然长相稍似谢氏,但毕竟是在沈晖的教养下长大的,言谈举止、气度形容,都与沈晖无二至,也是有名的京城四公子之一。 “大哥哥!”沈清薇笑着迎上去,上下打量了沈伯韬一眼,只笑着道:“大哥哥果然当了状元爷,气度也不同了。” 沈伯韬出生侯门公府,从小受簪缨氏族家风的影响,人也略显沉闷。比起谢玉来,少了几分活力,可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清薇看他整个人都似乎比先前鲜活了几分。 “三妹妹谬赞了,我不过就是运气罢了。”沈伯韬当真也是没想到自己能得状元,这时候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沈清薇自然知道他得这个状元的内因,不过呢!若不是沈伯韬有真材实料,能入围三甲,只怕这状元也是得不到的,说起来李煦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了而已,算不得做了什么雪中送炭的大好事。 沈伯韬上前,先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行了一个礼数,老太太只急忙命丫鬟扶了他起身,又嘱咐道:“你父亲当年二十四的时候中的进士,已是属于少年有为的人了,没想到你如今才十九,便有这样的造化,你切记住,一定要不骄不躁,还如以前一样,虚心好学,不可以骄傲自满,明白吗?” 老太太句句肺腑之言,沈伯韬岂有不尊之礼,只点头道:“老太太教诲得极是,孙儿铭记在心。” 这时候报喜的官差们已经到了门口,谢氏早已经迎了出去,本想让他们进门休息片刻,无奈那些官差只道这榜眼和探花还没去报喜呢,因此放下了喜报,便要告辞离去。谢氏只好命人将封好的五十两银票的红封塞给了他们,只笑着目送他们离去了。 众人见沈伯韬打开了喜报,只命他念出来给大家伙听听,沈伯韬脸皮又薄,又不好意思,沈清薇便上前一步,将那喜报拿在了手中,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兹贵府沈世子伯韬高中丁酉科一甲头名,钦点头名状元。” “真好啊!真是好!”老太太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说好,沈清薇便把那喜报呈到了老太太的跟前,看着明黄色锦缎上写着的烫金大字,老太太激动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只伸手将那喜报抚摸了几遍,开口对谢氏道:“快请个工匠,把这喜报裱起来,在祠堂里头挂着,要让沈家列祖列宗一起看看,我们沈家的儿孙,是最出息的。” 谢氏只忙点头称是,又道:“老太太说的是,要让老祖宗也知道,我们韬哥儿是个争气的孩子。” 沈伯韬素来内敛,听了这些话不觉面红耳赤了起来,也只能仍由她们去了。 一时喜钱散过,大门口人也散了,一众人便又往后院去了。沈清薇只跟在了沈伯韬的身边,见他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便忍不住笑道:“哥哥如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真是替哥哥高兴,也替崔姐姐高兴。” 沈清薇提起崔锦屏,让沈伯韬又脸红了一番,只转头看着沈清薇道:“你才是整个卫国公府最优秀的人,我从小就以有你这个妹妹为荣,若不是你激励我,我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沈清薇从没有听沈伯韬这样夸赞过自己,不觉也是脸红,只抬起头略略看了他一眼道:“哥哥难道没有别的心思?比如……因为我太出彩了,所以掩盖住了哥哥你的光芒,哥哥不恨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为什么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若是不够优秀,如何当你的兄长,如今也总算能当得起这兄长之名了。”沈伯韬一边说,一边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言辞恳切,让沈清薇胸口都暖了起来,鼻子一酸,眼眶便红了,只听沈伯韬继续道:“你以后总是要出阁的人,倘若我们府上不争气,将来你若是被人欺负,连个依仗的地方都没有,因此我如何能不努力。” “哥哥……”沈伯韬这一席话,只说的沈清薇落下泪来,回想前世,她重病之时,沈伯韬正在外放,无缘得见最后一面,也是人生憾事,沈清薇只拉着沈伯韬的袖子,在他肩头轻蹭道:“哥哥今日怎么这般会说话,害我的妆都花了。” 沈伯韬便笑道:“妹妹今日也特别爱撒娇,袖子都要被你拽坏了。” 第227章 怪病 沈清薇从外头回来,心下还带着几分惊喜。一众丫鬟们早已经在门口候着,见了沈清薇只都连连恭喜她起来,沈清薇笑着道:“你们恭喜我做什么,我又得了什么赏钱,倒是你们,一个个只怕脖子都伸长了,只等着赏银了吧?” 见沈清薇调侃众人,良辰只笑着道:“姑娘这可说错了,我们虽有赏银,哪里有姑娘荣耀,如今是状元妹子了。大少爷平常看着不怎么啃声,没想到这般能耐,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清薇便笑着道:“怎么,现在后悔当初没去服侍我哥哥,过来服侍我了?你这会子若是想过去,我这就帮你说去。” 良辰闻言,早就羞红了脸颊,只低头道:“姑娘如今越发会作弄人了,大少爷房里的红香、绿玉两位姐姐,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妙人,姑娘何必寻我的开心呢,再说了,世子爷也不像是那种人。” 沈伯韬确实和别的公侯世子有些不同,别的侯门世子,便是没有娶正妻,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总也有一两个通房。谢氏当初看上红香绿玉,一来是因为她们两个模样好、二来也是因为她们都是家生的奴才,容易掌控,因此放到了沈伯韬的房里,就是为了给沈伯韬开辟鸿蒙用的。可谁知道沈伯韬熟读圣贤书,对这些事情却不热衷,只道是扰人心绪,并不曾和她们有任何逾礼之处。谢氏见沈伯韬这般洁身自爱,也没有办法了,只好尽快张罗着让崔锦屏进门,也好让儿子开荤了。 “哥哥是古今少有的好男人,崔姐姐也是古今少有的妙人,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将来必定琴瑟和谐。”沈清薇靠在软榻上,想着这一上午一下午的闹,倒是有些累了,便阖上了眸子,稍稍睡去了。 自从沈伯韬高中的消息传开之后,国公府便开门迎客了,这几日不时有世交家的夫奶们带着姑娘过来走动的,但是因为沈清蓉的事情,众人在老太太跟前说话也都很小心,闭口不提沈清蓉的事情。 这次崔家是崔夫人亲自送的贺礼过来,因为沈伯韬和崔锦屏大婚在即,因此两人不好再会面,所以崔锦屏并没有来。老太太便请了谢氏、林氏、沈清薇和沈清萱一起招待。 这两日因为客人众多,老太太特意嘱咐了沈清萱不必去书院,只在家安心待客,因此沈清萱也落的个清静,每日里还如以往一样,早起来给老太太请安,倒是逗得老太太心情又好了不少。 “看着老太君这一屋子的姑娘,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崔夫人一面说,一面扫了一眼沈清薇。所谓知子莫若母,其实崔锦琛心中喜欢沈清薇的事情,她如何不知道呢?只是崔家虽然是清流名士之家,可是这门第对于世代勋贵的卫国公府,还是低了一截。崔锦屏能嫁给沈伯韬,那都是因为她个人德行出众,是高嫁了,崔锦琛想要娶沈清薇,那是压根就不可能的事情。 “你羡慕我什么,你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你那一双儿女,还不知羡煞多少京城夫人呢,听说你家琛哥儿也中了,这下你家老太太可高兴坏了吧?” “可不是,我家老太太身子骨一直不好,连太医都说……未必能熬得过今年夏天……”崔夫人说到这个,眸中又浮起一丝担忧,可随后却又笑着道:“自前几日听说琛哥儿高中了,连粥都多喝了一碗,高兴得精气神也好了许多,只说要活到抱曾孙呢!” “这就好这就好,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硬朗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就是好生养着,你们都都是孝顺的,她必定能等到那一天的。”老太太宽慰了崔夫人一句,又问道:“怎么没见锦屏过来。” 崔夫人闻言,便笑着道:“我原是想喊她来的,只是她大约是臊了,只说不来了,我心想以后她长长久久服侍在您跟前的日子还有呢,便随她去了。” 老太太听了,只哈哈大笑道:“年轻人还讲究这些,我就不讲究,罢了,反正如你说的,日子也近了。” 崔夫人没坐多久,便起身告辞了,老太太命谢氏和沈清薇亲自送她出去,沈清萱也跟在后头,见崔夫人走了,只拉着沈清薇说要到她的房里坐坐去。沈清薇见她那样子,便知道她有话要说,两人便相携往流霜阁去了。 “你有什么话快说,老太太那边一会儿没准还有客到,我们可没多少空闲时辰。”沈清薇只问道。 “三姐姐你急什么,我这会儿正口渴呢,好歹让我喝一口茶,再说也不迟,我这儿确实有一件事要告诉三姐姐,只是……前几日一时忘了,如今才想起来罢了。”原来沈清萱前两日见那秀慧郡主没去书院上学,便悄悄的打探了打探,知道了镇南王世子病了的事情。 两人回了流霜阁,沈清薇命丫鬟沏了好茶上来,便问道:“现在好茶也有了,你可算能开口了吧?” 沈清萱娇嗔一笑,只睁大了眼珠子,凑过去对沈清薇小声道:“三姐姐,我听说镇南王世子得了怪病,每天晚上不得安寝,总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问他梦见些什么,却也不得而知,你说奇怪不奇怪?” 沈清薇一早就知道刘铮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病,因此听沈清萱这么说,倒也有些奇怪,只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说的?怎么就说得如此真切,连是个怪病都知道?” 沈清萱闻言,只得意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是什么人,如何不知道的?我是让渊表哥帮我打听的,他和镇南王府的几个管家都颇相熟,这些事情一打听就知道了,听说这病镇南王世子从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有了,只不曾痊愈,治了有小半年,原以为好了,谁知道到了京城却又旧疾重犯了。” 沈清薇对刘铮到底是个什么病,其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是听沈清萱说的这样神神叨叨的,便也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这种病多半起于情志不舒,我瞧着那镇南王世子并不像是有心事的人,怎么也会有这样的病,听说皇后娘娘派了太医院院判杜太医去瞧过了,怎么难道杜太医的药也没个效用吗?竟是还没好?” “这个我却不知道了,只听说这几日镇南王世子的房中还夜夜会传出哀嚎尖叫,说得怪吓人的,有人出了主意,让他去找弘善大师看看,说没准是撞上了什么,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我却不懂,只是听起来就有些毛骨悚然。你说那个镇南王世子,会不会这里有些毛病?”沈清萱说着,只压低了声音,往自己的脑门上指了指。 沈清薇见她这般推测,也是忍俊不禁。在她看来,这刘铮非但没有毛病,只怕还聪明得很呢,只是这样聪明的人,为什么会不惜自己的名誉,去招惹沈清蓉,果真倒是让她也想不明白。不过对于自己来说,那刘铮绝对是头号危险人物,因此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 “这些我倒是都不担心,只是再过两日就是三月十二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赴约了。” 沈清薇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而在她担忧的同时,李煦也收到了来自镇南王世子刘铮的书信。言及自己这几日被病痛所扰,肯请李煦应允,三月十二的比试能暂缓几日。李煦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宫中已经透出了风声,说要将卫国公府的二姑娘赐婚给刘铮做妾,因此刘铮求娶沈清薇之事,必不能成事,所以心中早已落下一块顽石,便回信准了他所言。 三月十二之日,李煦和刘铮便没有按约比试,镇南王府的车架停在了龙岩寺的山门之外。 刘铮素来有几分武将豪放,武将又及是自负,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因此他以前犯病之事,不过就是请医延药,不过将病情控制,从来不问神卜鬼的,可这次梦中多了沈清蓉和沈清薇等人,他一时也觉得诡异非常,便也顾不得从前忌讳,来到龙岩寺求见弘善大师了。 三月春光明媚,京城的景色更比江南多了几分沉重苍翠,刘铮站在龙岩寺后山通往草庐的月洞门口,只觉得这地方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仿佛是在什么时候见过一般。 小沙弥见刘铮前来,只恭恭敬敬的上前,双手合十,开口道:“我家尊师以恭候多时,请世子爷移驾。” 此话一出,刘铮便越发迷茫了起来,不觉问道:“怎么,大师知道本世子要来吗?” 小沙弥闻言,只笑着道:“这个小僧也不知,家师只言门外有贵客前来,请小僧出门相迎而已。” 刘铮见弘善大师料事如神,越发就敬服了几分,便自谦道:“既如此,麻烦小师父引路吧。” 第228章 前世今生 如果说李煦是劫后余生的天之骄子,那刘铮便是浴火重生的倾世枭雄。只可惜……这一世李煦并没有死。 弘善大师拨动着手中的檀香佛珠,脸上的神色如同枯木一般。刘铮,终于也找上他了。可那又如何,这一切自有定数,大周气数未尽,便是扭转乾坤,也要重新再经历这一世。 刘铮跟着小沙弥来到草庐的门口,那金黄色的稻草在阳光下金光四射,好似里面坐着的,正是这世间的得到高僧。刘铮停下脚步,朝着土黄色的门帘略略一揖,开口道:“晚辈刘铮拜见大师。” 弘善大师睁开眸子,有些混沌的眸色中透出锐利的光芒,开口道:“施主不必拘礼,请。” 刘铮便亲自挽联入内,进了里间,才瞧见一个眉毛胡子皆已全白的老僧盘坐在地上。身前放着一张矮几,再看他的身形,盘坐的地方尽然已经塌陷入土,比周着的泥土,凹陷了一块进去,竟然是多少年都没有动过了一般。 “大师有礼了。”刘铮双手合十,又做了一揖,便撩起了身上的长袍,在弘善大师的对面盘腿而坐。 “不知施主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即便猜透了刘铮心中所想,弘善大师还是从善如流的开口问道。 “大师既知我今日前来,如何不知晚辈为何而来?”刘铮也是聪明人,只与他打起了哑谜来了。 弘善大师便微微一笑,口中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可不知何人要来,只因门口菩提树上的那只喜鹊叫个不停,因此才知是有贵客到了。” 刘铮方才过来的时候,确实似乎听到了门前的菩提树上有喜鹊鸣叫,一时便不知道如何回话,故而只笑着道:“是晚辈唐突了,晚辈乃镇南王世子,姓刘名铮,此次前来,确实有事要请大师指点迷津,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赐教自然是不敢当的,佛曰众生平等,世子爷既然来了,必定能得到菩萨的指点。” 刘铮见弘善大师这么说,只稍稍松了一口气,便继续开口道:“晚辈自十七岁起,便染上了一种恶疾,犯病的时节夜不能寐,便是勉强睡着了,也都是一些杂乱的梦魇,或惊惧、或可怖、或刀光剑影,甚是让人惧怕,遂请教大师,晚辈这得的究竟是恶疾,还是……什么别的病症?” 弘善大师听刘铮说完这些,只微微一笑,那锐利的视线似乎能穿透他心中所想,随即垂眸又默念了一声佛号,笑道:“施主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贫僧,若是贫僧猜测的没错,那些刀光剑影之事,施主比是亲身所历?” 刘铮见弘善大师一言已是道破了他心中所想,更觉震撼,只急忙问道:“那依大师的意思,晚辈最近所梦之事,亦将成真?”这些天他梦见的皆是沈清蓉成了自己的妻室,而沈清薇则嫁给了皇帝,若当真如此,岂不是真的要被坑死了? 弘善大师见刘铮面露紧张之色,也知道他所梦见的,不过就是前世所经历之事,然而这一世李煦逃过了劫难,大周后世的经历必定是要改的,刘铮所梦之事,未必成真。 “世子爷稍安勿躁,世子爷这些梦境,未必成真。噩梦扰人心神,世子爷何不多念些心经,让心绪平静,兴许那些噩梦就不会来扰了世子爷的清梦了。” “你是说,这些梦境于我都是无益的?但之前我所梦之事,确实发生了,且历历在目,你让我如何不挂怀?”刘铮此时还不知他是重生之人,只一味的好奇,追问弘善大师道。 “那贫僧问公子,便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会遵照这梦中所述,过今后的日子吗?” 弘善大师此言,顿时让刘铮无言以对,他怎么可能娶沈清蓉为妻呢?只是……梦中她对沈清薇的那种情愫,却又是为了什么?他们本没有什么交集,这次他来京城不过就是头一次见到沈清薇而已。虽然沈清薇确实惊为天人,可他素来对这些男女欢爱之情看得很淡,写奏折求娶沈清薇,也不过就是为了镇南王府今后的发展。 刘铮略略皱眉,只开口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梦中之事,必不能作数,晚辈自当不会随梦中所述。” 弘善大师见刘铮这么说,只稍稍松了一口气,眉梢透出一丝慈悲的笑来,继续道:“世子爷能这么想,将来遇事必定能否极泰来。” 刘铮弘善大师说完这句话,已闭上了双眸,似是再无所指点,便也起身告辞了。 只等那刘铮走后,弘善大师才睁开了眸子,看着窗外远山间变化莫测的云层,悠然叹道:“既生亮何生瑜,只希望此生公子不要误入歧途的好。” 却说沈清薇得了李煦的信,也知道两人取消了三月十二的比试,因此沈清薇便稍稍放下心来。家中忙乱了几日,谢氏原本想着要摆酒设宴,请宾客们上门好好热闹一番的,又想起沈清蓉的事情终究没过去,这时候只怕老太太也没有什么心思,便索性只在外院张罗了几桌酒席,请了沈伯韬书院里的同窗,和沈晖的一些官场上的好友,并未惊动到内院。 所以沈清薇等人在府上待了几日,便又去书院上学去了,只有沈清蓉一人,还在幽芳阁闭门思过。其实沈清蓉在琅嬛书院念了三年,只差这最后的几个月就要结业了,若是结业了,身份上自是又高出一等的。只是如今她是要做妾的人了,这些便也就不在重要了。 沈清萱虽然没有正式听说沈清蓉要去做妾氏的事情,只是这一段日子府上流言蜚语颇多,她便是心无城府,也早已猜出了几分,只是不敢发问罢了。这日她和沈清薇一同上学,便忍不住问道:“三姐姐,听说二姐姐要去镇南王府上给镇南王世子做妾氏,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真的?” 其实对于沈清萱来说,从来没想过堂堂卫国公府的嫡女会去给别人家做妾。便是沈清蓉招惹了镇南王世子,出了这样的事情,闺誉尽毁了,她也从来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过半分。只想着等过上几年,大家把这件事情淡忘了,到时候把沈清蓉外嫁了,也就了结了,哪里会想到沈清蓉直接就要过去做妾氏呢?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心底淳厚,肯定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故而安慰道:“这不光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二姐姐自己的意思,她的清白毁于镇南王世子之手,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此事,因此不若嫁给了镇南王世子,这事情也算有个了结。” “可是……这是去做妾啊!”沈清萱虽然和沈清蓉生了不少嫌隙,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听闻她要去做妾,还是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只继续道:“虽说是二姐姐先招惹了那镇南王世子不假,可毕竟他也有责任,缘何不能索性将二姐姐聘回去当世子妃呢?” 沈清薇见沈清萱想的容易,只摇头笑道:“你啊!那镇南王世子若真是喜欢二姐姐,为何还要污她清白,既污了她清白,怎么可能乖乖的就把二姐姐娶回去,二姐姐要过去做妾,那还是老太太求了皇后娘娘,想请了她赐婚来着,我原本寻思着,或者这几日明旨也该发了,大约是因为这镇南王世子还在病中,故而推辞了。” 沈清薇推测的不错,皇帝将沈清蓉赐给刘铮做妾氏的圣旨确实已经拟定了,只是念在一来刘铮这几日身体尚未康复,也不便宣旨;二来皇后娘娘怕私下派了人去宣旨,这刘铮未必肯应,倘若他不接圣旨,到时候这笑话穿出去倒是有损皇室颜面。因此便想了一个法子,在三月十八皇帝千秋节那日,宣旨将沈清蓉赐给刘铮做妾。到时候满朝文武都在,这刘铮必定不敢抗旨不尊,只要他接下了圣旨,皇帝的第二道圣旨,便是将沈清薇赐婚于豫王李煦。 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等着三月十八一到,便可以促成两宗婚事了,皇帝解了燃眉之急,心中也落下一块石头。 沈清萱听了沈清薇的话,才稍稍明白了几分,一时又可怜沈清蓉,又气她自作自受,又觉得她们国公府几个姑娘,原本人人都是洁身自好的,在京城也颇具美名,如今因沈清蓉这事情,她这一阵子在书院也颇不顺心,因此只气得哭了起来。 沈清薇见她这般,只好言安慰道:“你快别哭了,二姐姐虽说是去做妾的,好歹还是国公府的闺女,又有皇上赐婚,想来将来也不会过的太过辛苦,我倒是问你,这次玉表哥也中了进士,你送了他什么玩意儿?” 沈清萱闻言,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只低眉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自己绣了一个辈辈封侯的香袋,送了给他,他还嫌弃我针线活做得不好呢,可怜我的手指还疼着呢!” 第229章 重回书院 原来谢玉以前从没把沈清萱放在心上,这一回得知自己和沈清薇必是无缘之后,倒是也是开始注意起了身边的人。尤其沈清萱,平日里她就是最乖巧懂事不过的,又经常在自己跟前大献殷勤。谢玉就算再不开窍,自然也明白了几分这其中的道理。 只是谢玉心中只有一个沈清薇,又如何能装的下其他人呢?沈清萱一想起这些来,还略略觉得委屈,见沈清薇嘴角噙着笑意,只继续道:“三姐姐,你说玉表哥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待我,我……”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这情窦初开的样子,真是越发有少女娇态,只笑着道:“他那么聪明,怎么看不出来,若是这都看不出来,那他也不值得你这般上心的,不如从了你的渊表哥也就算了。” 沈清萱吓的急忙蹙起了眉宇,连声道:“那可不行,我心里对渊表哥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思,况且我母亲已经写了信去舅母,想把原先口头预定的事情给推了呢!”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林氏已经有所动作了,看来老太太也已经劝服了林氏,如今怕是只要等林家一松口,老太太便要和萧氏提这件事情呢! 前世沈清萱和谢玉琴瑟和谐,沈清薇常年幽居在宫中,幸得这位妹妹经常带着几个侄儿侄女进宫看她,也让她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便是为了那几个可爱的小侄儿、侄女,沈清薇也是必定要成全他们两人的。 “这下可好了,二姐姐的事情暂且不说,你的亲事,总算也要定下来了。”沈清薇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如今虽说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说了,可明诏未下,她到底还不能掉以轻心。 “三姐姐也要当豫王妃了,本来我们家五个姑娘,人人都可以嫁得很好,便是五妹妹现在还没人家,可比着大姐姐,老太太必定也不会亏待了她,如今二姐姐却……”沈清萱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在路上摇摇晃晃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琅嬛书院。说起来自从二月初二开学以来,沈清薇还没在这边上几天学,如今掐着手指一算,到六月初放假,不过才两个月时间,这期间她只要完成几样考核,便可以顺利结业了。 前世沈清薇结业之后,因为婚事耽误了下来,又被请回了书院,当上了棋艺先生。这一辈子她大约不会再回来了,因此一想到只剩下两个月时间,便觉得这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了。 沈清薇正胡思乱想之中,忽听见门外有人喊沈清萱道:“四表妹,今儿你可来迟了!” 只听沈清萱笑着回道:“表姐,今儿三姐姐也来上学了,我跟着她一起来的。” 沈清萱说完,早有丫鬟上前将帘子挽了起来,扶着两人下了马车,才站定,便瞧见对面的马车里帘子一闪,谢玉也从上面走了下来。 原来谢玉今日正好要出门,便顺路送了谢枚来书院上学,没预料就遇上了沈清薇她们姐妹。 谢玉看见沈清薇,眉宇中还带着几分担忧和关切来,可一想起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便又兀自上心了几分,只移开了视线,转而对沈清萱道:“四表妹,三表妹许久没来书院了,你要好好照应她。” 沈清萱也知道谢玉对沈清薇的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的淡去,只乖巧的点头道:“表哥放心,三姐姐如今的功课轻松得很呢,我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沈清薇见谢玉故意与她疏远,便也站在一旁不语,只轻声道:“恭喜表哥高中进士,改日再去府上给表哥道喜了。” 谢玉听出沈清薇这话中的疏远之意,一时又觉得心疼无比,只强忍着心中的郁结,强颜欢笑道:“那日府上办酒席,听姨母说未请女眷之人,因此便没有进去拜见老太君和众位表妹,还请表妹回去替我向老太君致歉。” 这话若是换做以前,沈清薇必定娇嗔道:“表哥要致歉,亲自来就是了,我可不做这个传话的。”可时至今日,沈清薇却道:“表哥放心,那日来的亲友晚辈也不少,若表哥一人进来也不方便,老太太必是知道的,倒是不用致歉,这话我替表哥带到就是,给老太太请安便罢。” 谢玉闻言,神色便越发冷清了几分,脸上似笑非笑道:“那就有劳三表妹了。” 一旁的谢枚和沈清萱听了,都觉得异常尴尬,谢枚便笑着道:“大哥你今日怎的如此婆婆妈妈,你不是说崔大少请了你去游湖吗?怎么如今还不去?” 谢玉正胡思乱想,忽听谢枚这么一提,这才笑着道:“差点误了时辰,还不是因为要送你上学。”言毕,便抬腿跨上了车,嘱咐车夫大马而去了。 沈清萱见谢玉走了,只上前挽了沈清薇的手一同进去,小声在她耳边道:“三姐姐,你和玉表哥之间也不必如此生疏的,真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沈清薇便笑道:“男女有别,虽然我们是表兄妹,可如今各自长大了,多少也是要避嫌的,所谓礼再人不慌。” 沈清萱虽然有所不认同,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谢枚开口道:“三表姐,你不必理我哥哥,别说他了,就连母亲知道了你的事情……也气的睡不着觉,还有我……” 对于平宁侯府来说,沈清薇是他们一早认定了的世子夫人,如今一切都变了,多少都有些失落。 沈清薇见谢枚脸上也有几分郁结,只拉着她的手,偷偷的又看了一眼沈清萱,小声道:“你呀,没准以后你哥哥还会给你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嫂子呢!到时候你就不稀罕我了。” 一旁的沈清萱听了,早已经脸红到了耳根,只一个劲低头不语。偏生那边谢枚如今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笑着开口道:“这世上当真有比三姐姐还好的人吗?我可不信,就我哥那个木鱼脑袋,没准以后还找一个同样木鱼脑袋的嫂子呢!” 沈清萱这下子再也憋不住了,一张小脸哭笑不得,忍得好不幸苦。沈清薇只急忙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对另一边的谢枚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你哥哥喜欢木鱼脑袋的姑娘,舅母只怕也不会应允吧,你呀,少操这份心了,我倒是听说,有好几个世家向你提亲去了,你中意哪一个呢?” 谢枚没想到这火一下子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也跟着脸红了起来,又推说道:“母亲说了,我还小呢,可不想这么早定下来,哪里有什么中意的!” 谢枚如今才刚满十四岁,说急确实也不用着急,因此她也所言非虚,将来必定不缺好男儿嫁的。 三人说说笑笑,已经进了书院的正堂。如今崔锦屏不在,沈清薇平日里又没什么特别要好的人,幸好原来那几个死对头也都不在了,因此她也算是落得个清静。她原本正打算往之前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去,却瞧见有人早已经坐在了一侧,将一应的笔墨纸砚都放在了书案上了。 沈清薇便在她另一侧做了下来,放下书囊,将笔墨纸砚搁好,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姑娘并不眼熟,似乎不是原来书院的学生。即便是这惊鸿一撇,沈清薇也觉察出这看上去人淡如菊的姑娘骨子里所蕴含的清高傲气,倒是有几分自己前世的做派。 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自己,向来也不会做什么自我介绍了,正着时候,外头钟声响了起来,众人便迎了先生入内讲课了。 至午休时刻,沈清薇和沈清萱吃过了午膳,两人在寝房小憩,沈清薇才从沈清萱的口中,得知了那姑娘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近来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周大人家的嫡幼女。周夫人此生可算是大周妇女的楷模,一生诞有六个儿子,到了四十多岁的高龄,忽然又有了身孕,且这一胎和之前都不一样,原本高龄生育风险极大,可周夫人坚信此胎必是闺女,因此冒险怀胎,一朝分娩,果然是一个千金小姐。这一下子可把周大人高兴坏了,如获至宝一般,宠得无法无天,只差摘天上的星星。 且周大人又常年外放在外,在各地都是封疆大吏,天高皇帝远的,这刘七姑娘过的日子,只怕比公主也不差的,因此便养成了这心高气傲的习性。她原本在外头也是念过府学的,因年岁也不小了,所以直接入了乙未届,也算是圣上对周大人的恩典了。 “三姐姐,我说一句你不中听的话,你们那一届的姐姐们都说,她比起你从前的样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呢!眼珠子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如今也没有人敢惹她,不过避着她罢了。”沈清薇想一想,也无怪乎这刘姑娘如此了,有一个当朝二品大员的爹,还有几个都算得上出息的哥哥,她从小又被娇养着,脾气傲些也是常有的,不过就是各自不理罢了。 第230章 周七姑娘 可谁知道,沈清萱口中这位如何如何高傲冷清,孤芳自赏的周七姑娘,却再下午的课上,和沈清薇说话了。原本两人虽然坐在一张长几跟前,可书院宽敞,长几足有一丈宽,两人各坐一头,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午后是女红课,沈清薇因为落下很多课没有来上,因此也不知道先生教到了哪儿,而选女红的姑娘本就不多,不过十来人。好几个也都是平常不怎么说话的。沈清薇正为难不知道这一堂课先生要教什么,谁知那周七姑娘便开口道:“上一课先生教了绣桃花,有单朵的,也有双朵的,沈姑娘没来大约不知道吧?” 众人见一向目无下尘的周七姑娘只和沈清薇说话,都觉得很是奇怪,但是不过片刻,大家也悟出了一些道理来了。这大概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以前的燕苒、卢倩雪之流,虽然也以高门闺女自称,可容貌行止之中,难免就少了几分韵味,只能勉强称得上美人,和沈清薇、周七这样的人比起来,却也是天上地下的。因此不管那些人如何蹦跶,再众人看来,都是沈清薇的手下败将。可如今周七一出现,书院里忽然之间有了可以和沈清薇比肩的姑娘,原本大家很热切看到的是两人针锋相对,可谁知道周七并没有针对沈清薇,反倒先向她投出了橄榄枝了。 沈清薇见她言语柔和,虽然眉宇中似乎还有一些不屑之色,却也没有对自己不敬,便也开口道:“多谢周姑娘提醒,我确实有一阵子没来上学了,落下了不少功课。” 那周七闻言,眉梢轻轻一挑,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来,从她桌上的针线篓中拿了一块月白色的碎布出来,上面绣着一朵桃花,栩栩如生,眼色层次分明,竟如同真的一般。沈清薇只瞧了一眼,便惊叹道:“绣得真好看,周姑娘,这是你绣的吗?” 周七显然是得多了别人的赞美,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只淡然点头道:“我随意绣的,上次先生看了,也说不错,若是初学者,看着这个绣,大约也不够了。” 沈清薇简直被这周七直率的话语给弄的哭笑不得了起来,她怎么就能知道自己是初学者呢?真真是……怪不得别人不敢理她,若是像沈清蓉那样小心眼的人,听了这话,不气死也要被怄死了。 只是沈清薇原本就不精通女红,因此也不觉得如何,便从善如流道:“那就多谢周姑娘了,我一定带回去好好练习练习。” 周七姑娘听了这话,只呆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沈清薇会这样回话,愣了片刻道:“我并不知道你不会女红,只是心想你若是会了,也不会选这门功课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又问她:“那周姑娘女红这样好,为何也要选这门功课呢?” 周七闻言,又是一愣,随即便撇过头去,懒懒道:“我来上学,不过就是玩的,父亲说京城的贵女都会来这边上学,让我过来多交几个朋友而已,我对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便选一些自己喜欢的了。”她说归说,脸颊却不知不觉红了起来,只走了片刻神,又回过头来,对沈清薇道:“我们两人年纪相仿,我可能略长你几个月,你也不必这样周姑娘周姑娘的喊我,我在家排行第七,单名一个琦字,你可以叫我琦姐姐。” 沈清薇听到这里,心里就越发觉得奇怪了,这哪里和沈清萱口中所说的高冷的周七姑娘是同一人,听她说话虽然直来直去的,却也和善。沈清薇便道:“我是六月初一的生日,不知琦姐姐是什么时候?” 周琦便笑着道:“那都是巧了,我也是初一生的,只不过是正月初一。” 沈清薇暗自揣测,这周琦排行第七,是家中最小的闺女,这原本就已经是一件奇事,又是生在大年初一,岂不是奇上加奇,也难怪他们全家都这样宝贝她,若是她生在卫国公府,只怕老太太也是要捧着手心的。只是前世张家失势之后,新任的礼部尚书似乎并不是姓刘的,因此当年周大人并没有进京,这京城便也没有周琦这一号人了。 自从李煦躲过劫难之后,这京城的一切似乎都和前世不一样了。听闻这周大人以前是先太子的门生,先太子去世之后,才长久被外放再外,如今他回京担任礼部尚书,可想而知,李煦身后的力量也越来越雄厚了。 “琦姐姐果然是个奇人,处处让人惊讶不已。”沈清薇浅浅一笑,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至午后书院放学,沈清薇和沈清萱一同坐在马车中,沈清薇才开口道:“我看那个周琦似乎也并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今日女红课,她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因年岁比我略长些,还让我喊她一声琦姐姐,倒是让我意想不到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嘴巴也长得老大的,一脸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听说她从不正眼看人,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虽然我不知道真假,可是瞧着她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也觉得这传言多半是真的。” “她确实不苟言笑,便是说好话的时候,似乎也有些严肃,且说话又直接的很,不过我倒是觉得,她人似乎并不坏。”沈清薇只又说了几句,随即笑道:“罢了,她人是好是坏,也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 沈清萱便笑着道:“也是,以前别人都说三姐姐你冷心冷肺的,可如今谁不知道三姐姐最是热心肠的人呢,可见外头人以为的,也不一定是真的,没准那周琦就是和三姐姐说的一样的呢!” 沈清薇见沈清萱又调侃起了自己,是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把,笑着道:“你如今越发会贫嘴了,我只等着以后玉表哥治你。” 沈清萱一听谢玉,顿时又憋过了气去,想了想问沈清薇道:“三姐姐,过两日平宁侯夫人请了我们去他家做客,你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我和表哥毕竟还是表兄妹,总不能一直都这样冷着,等你和表哥的事情定下来了,他也该放下这心结了。”沈清薇说着,只拉着沈清萱的手道:“四妹妹,你一定要相信表哥,他会对你好的。” 前世谢玉后来是如何宠爱沈清萱的,沈清薇如何不知,那些人深宫孤寂,若不是知道他们在宫外一切安好,她也实在难派遣那些寂寞。 沈清萱小脸红扑扑的,听了沈清蓉的话,只一个劲点头。 因为谢玉中了进士,萧氏宴请众人的日子设在了三月十六。上回三月初三谢枚生日的时候,沈清蓉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的。如今才不过过去半个月,萧氏也没有脸面再大摆宴席,只是想着毕竟是个喜事,好歹要意思一下,便象征性的请了几个世交家的夫人小姐,没想到的是,那位周琦姑娘也在这其中。 卫国公府这几日也没有闲着,因此老太太只觉得身上有些乏,再加上沈清蓉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老人家终究是放心不下,便没有往平宁侯府上来。倒是谢氏和林氏带着沈清薇、沈清萱和沈清蕊一起过来了。 沈清蕊是老太太让谢氏带着的,小谢氏如今这光景,怕是没法再教养沈清蕊的,这孩子又聪明伶俐,将来没准还能有个好造化,因此老太太只让谢氏多带着她场面上走走,便是个庶女,多开一些眼界,多一些见识,将来的心胸也会多豁达几分。 谢氏到也乐的如此,她总共只有沈清薇一个闺女,又如此优秀,多带几个做陪衬也是无所谓的。众人到了平宁侯府门口,早有婆子们迎了出来,一行人乘着小轿进了后院,绕过花园,在萧氏正房的垂花门口停了下来。 进门的时候,便听见房里头一阵阵的说笑声。谢氏原本就喜欢热闹,且这又是她的娘家,她便无所顾忌,一边笑着,一边迎进去道:“里头怎么这么热闹,难道嫂子这儿还有什么贵客不成?” 谢氏掀开帘子,乍一眼就瞧见一个年过半百的夫人坐在萧氏的身侧,虽然看着有些眼生,但谢氏还是认了出来,这便是刚上任的礼部尚书周大人的夫人。这周夫人出生孙家,是老王妃的姑母,乃是孙太傅的堂妹,说起来还真是一个老长辈了。 萧氏见谢氏一时愣住了,只笑着起身道:“可不是贵客,怎么你认不出来了?这是周夫人。”萧氏说完,又指着她身边站着的一个姑娘道:“这是他们家七姑娘。” 谢氏这下也明白,这七姑娘并非是七个姑娘,而是第七个才是姑娘的七姑娘,当初老一辈人提起生儿子,对这周夫人可谓是人人都要一个大拇指竖起来的。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周家就是阳盛阴衰,周夫人这一辈只出了一个七姑娘,她那几个儿子如今也都是成家立室的,到现在带把的儿子生了不少,就不见有闺女投生到他们家去。 第231章 少女心事 “嫂子你也太小看我了,周夫人我如何不认识,我……”谢氏顿了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继续道:“我和国公爷大婚那会子,她还去赴宴的呢,只是后来周大人一直外放,因此才断了联络,说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交。” 周家和沈家确实也算世交,先前老国公没有谢世之前,和周老爷是至交,只因国公府也是独生生三个儿子,并没有闺女,因此并没有攀上个亲家。如今十几年后,周大人从外头转了一圈回来,身价越发是水涨船高的,眼前的这位七姑娘,模样又这般的出挑,只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尚书府的门槛就要被踏破了。 谢氏平日里也是自恃甚高的人,沈清薇又是这样誉满京城,以至于她看别人家的闺女,从未有那个能入眼的。可如今瞧见这周琦,也自心中赞叹,果然是娉娉婷婷、豆蔻年华的姑娘,最关键是她那骨子里,还有着几分以前和沈清薇类似的目下无尘的清高。 若是换了那些容貌家世差一些的人,便是做出这样的意态来,谢氏也不会放在眼中,可偏偏这周琦,容貌家世无不是上等的,当真是让谢氏赞叹不已。 “这就是七姑娘吧,真真是个妙人儿,”谢氏只从头到尾打量了周琦一眼,笑着道:“寻常总有人赞我家三丫头好的,如今见了她,可是真的好呢!满京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也不知哪家的公子哥有这福分。” 沈清薇见谢氏三句两句居然绕到了周琦的婚事上头,也暗暗觉得无语。不过长辈人闲聊,也不过就是这些闺阁嫁娶之事,除了这些,她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共同语言了。 周夫人见谢氏这般夸赞周琦,心中自是高兴,只是高兴之余,未免又有那么一些小小的遗憾,只笑着道:“谢夫人这话可是说早了,这丫头是被我们宠坏了,如今还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气候呢。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一家就只她这么一个闺女,便是她的哥哥嫂嫂们,如今成家的,家里也没个丫头,只拿她当闺女儿一样宠着,越发无法无天了起来。” 周夫人一边说,一边笑道:“一家老小,但凡是好东西,统统都留给她,她的那些侄儿有大的,也有小的,也没个敢惹她的,前两年在蜀地的时候,我原想把她的亲事给定下来,可一想着万一老爷又回了京城,若让她一个人留在那样的地方,我如何舍得,因此便一直拖到了今日了。” 谢氏闻言,也只点头道:“是了,统共这个一个闺女,如何舍得留在那边,我瞧着她不过和我家三丫头差不多年纪,倒是也不着急,这京城里头出息的富家子弟也多,慢慢挑总能找到好的。” 这话正合了周夫人的心意,因此便笑着道:“谢夫人说的也是,不过若论起这京城有出息的富家子弟,贵府的世子爷可是首屈一指的,就连我们家老爷也时常夸赞他。” 也不知是不是沈清薇多心了,周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稍稍抬起头,似乎瞧见一旁的周琦微微低下头去,脸颊上好似还多了一抹绯红。不过即便真的如此,沈伯韬和崔锦屏的婚事也已经定了下来,这周琦虽然出众,可到底来迟了一步了。 “我那大儿子,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似的,我原也没看好他的,谁知道他这一回,却也着实让我惊喜了一场。”谢氏说完,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那边周夫人扭头看了一眼周琦,见她站在自己的身侧,脸上似乎还有着一些百无聊赖的神色,便同她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了,就跟着这几位妹妹,去外头逛逛好了,我们大人聊天,你们听着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谢氏闻言,便也同沈清薇道:“这儿你相熟,带着周姑娘找你表妹去吧,只怕她那边还好玩一些。” 沈清薇听说谢枚病了,倒是想去探视一番,但是萧氏既然这么说,她也不好推辞,因此便道:“那琦姐姐就跟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谢氏瞧着沈清薇带上周琦一起出去,身后还跟着沈清萱、沈清蕊,只越发觉得,沈清薇和周琦两人跟仙女儿似的,着实引人侧目。谢氏之所以喜欢周琦,还有另外一层深意,那就是周琦的存在,并不会威胁到沈清薇和李煦的婚事。 按照辈分来算,周琦和老王妃才是同辈的,因此比李煦足足长了一辈,所以不管周琦如何优秀,她也万万没有可能,去做李煦的妃子。 沈清薇既然得了萧氏的吩咐,要带周琦往院子里来瞧瞧,便也只好暂时充当主人,领着周琦一处处的闲逛。沈清萱素来和谢枚交好,才出了萧氏的正房,便带着沈清蕊瞧谢枚去了,此时后花园的花径上头,便只有沈清薇和周琦两人。 三月正是群芳盛开的时节,萧家的花园繁花片片,好不绚丽。沈清薇领着周琦一边走,一边到处闲看,两人时而停留下赏一会儿春花,时而又坐在荷塘边看那水中的锦鲤,也算相谈甚欢。 “听说琦姐姐以前生活在蜀地,我在书上见先人写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真如此吗?” “书上自是这么写,如今却没有这般艰难,自从先太子将入蜀的官道加修了以后,入蜀的道路就通畅了很多。以前蜀地的商人很少又入京的,如今满大街都是贩卖蜀锦的商户,可见一斑。”周琦说完,只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我住习惯了蜀地,到觉得那边比京城也不差的,尤其是那些自然风景,当是天下绝美、荡气回肠的。” 沈清薇素来博闻强识,也知道那蜀地的风光必定是旷世绝伦的,不然自古多少名人豪士,都泼墨提笔,却也写不尽那风光之美。 “真是羡慕姐姐,能到处走走看看,不像我们,困在这东西十几里的京城之中,能有个什么见识。”沈清薇这话确实发自肺腑,真真切切。 周琦闻言,只笑着道:“你们这儿的女孩子素来是这样的,不是有一句俗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吗?身在此处,难道就只能认命了不成?” 沈清薇倒是没想到这周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言语中竟透出几分愤世嫉俗的语气来,想来真的是从小被宠坏了,有那么些无法无天的想法。可是……她说的,又何尝不对呢?沈清薇重活一世,尚且还不想认命呢! 两人正闲话间,忽然听见廊后传来一阵男子们说笑的声音。原来这谢家这院子分为前园和后园。平常女眷们住的地方便在后园,在这边建有一条前后隔开的抄手游廊,只有开有一扇月洞门,平常这里都有丫鬟守着,今日大约是瞧见府上有客人,不知何处玩去了。 沈清薇带着周琦一路闲逛,正巧就来到了这抄手游廊的后面,那游廊上设有花窗,稍一回头,就可以瞧见外头的来人。 此时两人听闻声音已近了,便是想躲,只怕也来不及了。沈清薇举目四望,只瞧见离自己两丈远的地方,倒是又一出花阴,可以躲避一下。况且他们只从那游廊上过去,未必就会进这月洞门来。 沈清薇正欲拉着周琦离去,却瞧见周琦依着一处栏杆,往那花窗外看的正出神。沈清薇扭头,便瞧见谢玉带着沈伯韬、李煦、林渊、卢逸晨等人,正往这边过来。 “琦姐姐……”沈清薇压低了声音喊了她一声,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往自己这边去。谁知周琦看了她一眼,嘴角却涩笑了一下,只如寻常说话声一样的开口道:“怎么,豫王殿下也在呢,你就不想见见他?” 周琦这话语声音虽然不高,可还是被外头人听见了人声,顿时外面的脚步声都放轻了起来,而沈清薇闻言,早已经羞得面红耳赤了起来,咬着唇瓣,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沈清薇何尝不想见李煦,只是……这样羞人的话语,并不是她这样的闺阁闺秀能说得出口的。 正这时候,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只听谢玉开口道:“是哪位妹妹在里头,我们几个唐突了。” 沈清薇闻言,这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只开口道:“玉表哥,是我和周大人家的七小姐。” 谢玉也知道这周琦的名号,只淡淡应了一声,便道:“你们先走,我们稍后过去。” 沈清薇听谢玉这么说,便越发松了一口气,其实换做平常,他们表哥表妹的,厮见也是寻常。便是李煦,她私下里也不知见过多少遍。只是如今卫国公府刚出了沈清蓉的事情,这会子她身边又有这么一个尚未议亲的周七姑娘,因此还是小心为妙的很。 第232章 恍然大悟 “那就多谢表哥了,我们先告辞了。”沈清薇唇角溢出一丝浅笑,上前拉着周琦,两人顺着花径离去。 周琦被沈清薇拉住了那一截袖子,回眸时候,只见那一道月白色的背影远远的被隔在了花窗外,若隐若现的,勾得自己的一片春心又动了几分。见沈清薇执意拉着自己离去,也只能跟着她一起走了。 两人回了后院,见不远处有一出亭台,正巧又有几个丫鬟路过,沈清薇便叫了茶水,依在亭子的围栏上坐了下来。 周琦眉梢染着点点春色,唇角带着几分笑意,见沈清薇坐定了,这才笑着道:“蜀地那边虽还有些尚未教化的风土民俗,到不像京城这般礼教严苛,便是平日里往来交际,遇上外男也是寻常之事,没想到京城却是这般严谨,我倒是不知了。” 沈清薇也知道大周地广物博,好些地方风俗有异,况且周琦身在周家,家中除了她并没有其他姐妹,想来她也是天天混在兄弟们身边的,对这些礼数有些生疏也是有的,便也跟着笑道:“若是平常走亲访友,没有外人在,我和表哥也不拘礼这些,只是方才见那一排身影,倒是有几个不认得的,若是见了就有些失礼了。” 周琦见沈清薇回答的有理有据的,便也没再说什么,过了片刻,才又抬起头看着沈清薇,似有所打量。 “我刚才问你呢,你怎么不回我?难道你就不想见见豫王殿下?”周琦心道,这个年纪的姑娘,多半是春心萌动的,况且沈清薇和李煦之间,外界早已经有了那么些传言,她便是进京不久,都听到了一些风声,想来两个人之事,必是真的。 沈清薇见她又问起这些来,脸颊虽有些发热,却好在她又过了一世的经历,比起这年岁的姑娘,又多了几分沉稳,故而还算淡定,只娇羞道:“我好心好意带着姐姐游园子,姐姐却寻我的开心,我再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周琦见她这般,便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喝了一盏茶,便有丫鬟来传话,说是宴席已经备好了,请她们往花厅去。 萧氏对沈清薇要做豫王妃的事情,早已经释怀了,如今便想着,如何为谢玉物色另外一个人选,今儿一见了这周琦,顿时就入了眼。方才又听说她尚未议亲,这心里便有了那么一些念想。只是周夫人这辈分颇高,她虽是平宁侯夫人,在她跟前却是晚辈,因此也不敢贸然开口相问,只能看在眼中急在心中。 这会子见沈清薇和周琦相携从外头进来,真真是两朵娇花一样,将整个大厅里的姑娘都给比了下去。萧氏心中越发喜欢了几分,喊了沈清薇和周琦坐到他们那一席上,笑着对周夫人道:“今日原来是小儿的好日子,倒是往了让他来给夫人请安了。” 萧氏言毕,只吩咐了身边的丫鬟道:“去把世子爷请来,就说,我这边有贵客要让他拜见。” 谢氏看在眼中,已然明白了一二分了,方才自己不过就是寒暄间问了这么一句,倒是替萧氏叩开了一扇门了。谢氏便往萧氏那边嗔了一眼,也跟着笑道:“就是就是,还不快让玉哥儿过来。” 沈清薇低着头,偷偷看了萧氏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淡然垂眸,没有半点表情的周琦,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了。沈清薇暗暗心惊,抬起头见正巧瞧见沈清萱和沈清蕊从外头进来。小姑娘还是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上前恭恭敬敬的对众人行过了礼数,规规矩矩的坐在了席上。 前世的沈清萱如何有这样强劲的对手,自从沈清薇表态不想嫁给谢玉之后,也不过就半年的时间,她和谢玉的婚事便定了下来,又过了不到半年,便嫁入了平宁侯府,当起了侯府的少奶奶。沈清薇进宫那会子,她已经为谢玉生下了一男一女,日子过的别提有多么滋润了。 可如今……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来,周琦容貌俏丽,行止高洁,她和沈清萱很明显就不是同一类人,因此并无什么可比之处。而以沈清薇对萧氏的了解,这周琦必定是更入她的眼的。 沈清薇见沈清萱坐在自己的身边,只越发替她担心了起来,便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正这时候,忽见外头帘子一闪,谢玉穿着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从帘外进来。 萧氏抬起头,瞧见自己儿子出落的也是这般兰芝玉树,只笑着向他招手道:“你过来,上回你妹妹生辰,周夫人有事没过来,今儿正巧来了,你还不快过来拜见。” 谢玉心里虽然知道,萧氏最近为了他的亲事没少操心,上回谢枚生日,也非要他在人堆里转了一圈,之后也没听她在提起什么,也不知今儿怎么又想起来,让他来见人了。 好在今儿并没有什么外客,谢玉也不拘谨,便恭恭敬敬的上前,对着周夫人鞠了一躬道:“晚辈给夫人请安。”谢玉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氏,并唤了一声姑母。视线再过去,便是沈家三姐妹,一时倒是没并没有瞧见坐在周夫人身边的周琦。 那周琦似乎对谢玉也没什么兴趣,一味低着头,并没拿正眼看他,倒是萧氏笑着道:“那几位妹妹你都见过,也不用在行礼数了,独周家七姑娘,你是头一回见,还不快给周姑娘行礼。” 谢玉闻言,这才转过头去,看见了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周琦。她上头穿着粉红色刻丝十样锦的小袄,下头配着水影红密织金线花长裙,细腰翩然,配上花容月貌,确实让人难以移目。只是在谢玉心中,这世间千红万紫,却如何能比得过沈清薇一隅,因此他也不过就是稍稍一瞥,便低下头去,向周琦弯腰行礼道:“周姑娘这厢有礼了。” 周琦闻言,依旧不曾抬眸扫谢玉一星半点,只规规矩矩的起身,向谢玉还了半礼,竟是连口都没有开,形容举止之中,透尽了目无下尘的冷艳高贵。 沈清薇一时也有些好奇了,方才周琦和自己有说有笑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光景,怎么一会子就变了脸了。难怪连沈清萱也说,这周琦的清高孤傲,比起前世的自己,也是不差的。 萧氏特意请了谢玉进来见客,却未了到这周琦连正眼都不瞧谢玉一眼,顿时心里略略觉得有些不爽快。可转念一想,兴许是周家家训森严,她姑娘家又怕羞,因此才是这番光景,便尴尬笑了笑,对谢玉道:“你先下去吧,外头也快开席了。” 谢玉便又鞠了一躬,退至门口,这才转身离去。 那边周夫人则低头看着周琦的神色,嘴角虽还带着几分笑意,眸中却流露出一些叹息来,又对萧氏笑道:“她从小就被惯坏了,且家中又都是兄长,并不寻常见到外男,想是怕羞了,瞧见了令郎,也不敢有所造次。” 沈清薇知道这是周夫人给萧氏台阶下,可她方才瞧那周琦的神色,分明就是没将谢玉放在眼中的样子,哪里是不敢看呢!方才在抄手游廊那边,她可是毫不避讳的,将那一群路过的人都看了一个遍了。 果真,周琦听了这话,也没有半点娇羞的神色,只还一味垂着眉宇,似乎若有所思一般。 可坐在了沈清薇边上的沈清萱,却好像明白了方才沈清薇轻拍她手背的深意,只扭过头来,微微看了一眼沈清薇,沈清薇见她眉宇中带着几分焦急和委屈,只微微摇了摇头,伸手又拍着她的手背,安抚了她一番。 至下午回家路上,谢氏和沈清薇同坐在一辆马车中。午膳时候那光景谢氏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便笑着道:“看来你舅母是看上了周家的七姑娘了,”说到这边,谢氏忽然顿了顿,往沈清薇那边又瞧了一眼,这才继续道:“只是那七姑娘的性子,似乎有些不那么随和。”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起来道:“母亲看我做什么,是不是也想说,那七姑娘的性子,倒是跟我以前有些相像?” 谢氏被沈清薇一下子说中了心思,只笑着道:“你这丫头片子,连你母亲都取笑,我原以前觉得你那样也挺好,如今又瞧见了她,才觉得你现在,比起你以前来,真真不知好了多少。不说别的,便是今儿你玉表哥特意进来拜见,两人见礼,她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也亏得你舅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换做是我,只怕这口气也难咽下去。” 谢氏在这点上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沈清薇便笑着道:“有的人天生性子就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礼数问题,单看舅母怎么想了。不过,但凡若是七姑娘对表哥有那么点意思,也不可能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沈清薇依稀记得,清早在抄手游廊那边的时候,周琦偷瞧见那一群人路过时,似乎也曾是红过脸的。 第233章 着急 谢氏说到这里,也有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只笑着道:“只怕这一回,你舅母大约不能称心如意了。”谢氏是谢玉的亲姑母,心里自然疼他,又想着如今沈清薇和谢玉不能亲上加亲了,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遗憾,又叹道:“你舅母也太过操心了,依我看你表哥这样的人品,将来也不缺好的配他,我看你四妹妹想嫁进谢家也难了。” 沈清薇之前曾把沈清萱和谢玉的事情透露过一些给谢氏,谢氏虽然乐见其成,可想着林氏必定是要把沈清萱许配给林家的,倒也没在多心这个事情,如今瞧着又出来一个周琦,只怕沈清萱更不是她的对手了。 两人回了国公府,谢氏只命婆子去福雅居向老太太回了话,便回荣恩堂去了。她这几日着实也忙碌的很,如今好容易闲下来了,必定是要好好歇着了。 沈清薇回了自己的流霜阁,不过在榻上稍稍歪了片刻,便听外头丫鬟道:“四姑娘怎么来了,姑娘才回来,在里头榻上歪着呢!” 沈清萱这时候心如鹿撞,方才和沈清蕊同坐一辆马车,又没有一个商量的人,急得她一双秀眉时时都蹙在一块。如今好容易回了家,转身在听雪阁换了一身衣裳,便匆匆忙往沈清薇这边来了。 丫鬟打了帘子放她进去,沈清萱未及进门,便唤了一声:“三姐姐!” 沈清薇便半侧着身子,单手支颐靠在软榻上,看着她一脸郁结的从外头飞奔进来,眼梢都有些微微泛红了。 “倒是有什么大事,让你也值得急成这样?”虽然一开始沈清薇也觉得周琦是沈清萱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可在看见周琦对谢玉的态度之后,她料定了周琦对谢玉没什么意思,便也放下了这颗心来,见沈清萱急成这样,还有心的开起了玩笑来。 “我……”沈清萱红着眼睛,在沈清薇软榻跟前的一张杌子上坐了下来,正想开口,见丫鬟们都在呢,便生生就忍住了。沈清薇便抬头吩咐道:“四姑娘来了,还不快出去沏茶,一个个杵在这儿干什么呢!” 丫鬟们会意出来,沈清萱这边又站了起来,走到沈清薇的软榻跟前,在榻沿上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道:“三姐姐,这可怎么办呢?看谢夫人的意思,似乎是瞧上了那个周琦了?我……” 沈清萱还不算是没心没肺的,总算也是看出了端倪来,只急着问沈清萱。 “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难道随便出来一个人,你就要担心一次?那还了得?这周琦确实不错,舅母也确实对她有心,可是有句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难道没瞧出来,周琦对表哥那可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 沈清萱自然也观察到了这些细节,可她最怕就同周夫人说的那样,这周琦只是怕羞而已,万一她心里也存了这个心思,论容貌家世,沈清萱还真的要被她给比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周琦她虽然没开口说什么,不见得她就不喜欢表哥了,三姐姐以前也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样子,还不是很多人喜欢你,况且……表哥原以前就喜欢三姐姐,没准会觉得……觉得这周琦和三姐姐你……”沈清萱说到这里,到底不敢再说下去。 沈清薇闻言,只微微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沈清萱居然会有这个想法。 “你啊!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表哥是这样一个糊涂人,那哪里还配你喜欢他,依我看,玉表哥对这周姑娘,只怕也是敬而远之的心态,你就收起你这颗心吧!” 沈清萱闻言,只撇了撇嘴,越发显的委屈了几分,又想着林氏写给林家的信尚未恢复。自放了榜,林渊因中了武进士,又回乡去了,也不知道要多早晚才回来。沈清萱一想到自己这亲事如今还是半点成算也没有,心里到底还郁闷了几分。 沈清薇见她低头不语,也知道她如今大了,必定不像以前一样,随便逗一逗,就又爱说爱笑的了,便拉着她的手安继续安慰道:“你渊表哥如今回了江南,没准这事情你那舅母还要问问他自己的意思,故而没有来得及回信,你且不必太着急了,横竖也等不了几个月了。” 沈清萱听了沈清薇这般权威,这才稍稍觉得好了些,又笑着道:“三姐姐,其实书院里人人都说那周琦跟你以前似的,我如今瞧着倒不像这么回事了,三姐姐以前是真心不爱在人前出风头,她倒像是装出来的一样呢!” 其实沈清薇这几日和周琦接触下来,也觉得她那冷冷的样子,一多半是装出来的,瞧她平常在自己跟前言谈举止,分明是一个很跳脱的个性,也不知道她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兴许,不过就是因为从小捧着她的人太多了,因此习惯了这样的感觉罢了。 “她装不装,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倒是记得以前母亲常说:你这样端着不累吗?她若真是装出来的,那只怕也累得慌了呢!” 沈清萱闻言,果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将方才的愁绪,稍稍给压了下去。 这日匆匆用过了晚膳,至次日晌午,一家人便都聚在了老太太的福雅居中。原来明日就是皇帝的千秋节,宫中设有宫宴,老太太要携了一干女眷,往宫里头赴宴去了。 往日这样的日子,必定是少不了小谢氏和沈清蓉的,可如今老太太可不敢带着她们。若是真带上了,便是还没出这个国公府,只怕她们都要被口水淹死的。 “明儿是圣上千秋,京城正四品官员家的女眷都要进宫朝贺,规矩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也都跟着我进去过好几回了,只是跟着人,别乱走就好。等宴席散了,我们还去老太妃的永寿宫坐一坐,也就回来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还悠悠叹了一口气,其实明日对于卫国公府来说,确实算不得轻松。主要还是因为,老太妃前日差人送了信来,说皇帝因惧怕镇南王世子不肯领旨,竟想出办法来,要在当着文武百官,朝贺者的面儿,宣旨将沈清蓉赐婚给镇南王世子。 老太太虽然心中无奈,可奈何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镇南王世子能答应了娶沈清蓉,卫国公府这脸面,就算再丢一次,也认了。 况且,一想到只要镇南王世子答应皇帝的赐婚,那李煦和沈清薇的婚事便定了,老太太对明天的宴会,还是有一点期待的。 谢氏并不知道这些消息,见老太太这样说,倒是有些着急,又不好意思细问,便笑着道:“这些姑娘们都知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好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见谢氏这一脸担忧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着急呢,便笑着道:“老二媳妇,这几也辛苦了,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有些事情,不必着急。” 谢氏见老太太这么说,也只能按捺下心思,一旁的林氏便也笑着道:“二嫂子最近确实辛苦,合该好好歇歇,等三丫头的婚事定了下来,二嫂子也就高枕无忧了。” 谢氏闻言,终究心里高兴,便笑着道:“听闻这次林家少爷也榜上有名,想来四丫头的婚事也快定了吧?” 林氏见谢氏提起这事情来,只淡淡一笑,半句话都没有透露,端得一个云淡风轻。 一时间大家伙从福雅居散了出来,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人结伴而行,至半途中的时候,偶然瞧见一个婆子领着一个姑娘往门外去,沈清薇抬头一看,却是沈清蓉房里的大丫鬟白露。 此时沈清萱也瞧见了,见白露手中抱着一个青布包袱,便问道:“白露姐姐上哪儿去呢?” 白露一时也瞧见了她们两人,正打算回话,前头带路的老婆子早已笑着向两人行礼道:“给三姑娘、四姑娘请安,白露母亲来求了她出去,太太已经准了,如今正让我领她出门去呢。” 白露之前额头上被沈清蓉砸伤了,这会子还能看见一出浅浅的疤痕,见那老婆子这么说,只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去,向两人福了福身子。 沈清薇便问道:“那出去了,还回来吗?”白露是家生的丫鬟,按理成家后还是会在府上服侍的。 “回姑娘话,还在府上,只是不在这边服侍了,去庄子上去。”白露说完,脸颊又红了起来。 那边婆子却笑着道:“知道你要回去当庄头家的少奶奶去了,还服侍什么呀,老爷太太成年也不去庄子上一趟,你还服侍谁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放心了下来,只笑着道:“庄子虽说在郊外,看着清苦些,却比在府上自由,你过去我也放心了。” 沈清萱倒是还挺舍不得白露的,又问:“怎么就不回来服侍呢?便是不能做丫鬟了,还能当个管事媳妇什么的,总比在庄子上强些。”沈清萱哪里知道,在庄子上那过的才是逍遥日子,有人想去还去不成呢! 第234章 真相 白露垂眸敛目的站在一旁不说话,沈清薇便笑着道:“不管是在庄子上,还是在府里,一样都是服侍,在庄子上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一家子都在庄子上住着,倒是在那边还好些。” 沈清萱见沈清薇这么说,这才恍然大悟道:“那倒是了,一家子住在一起才好呢!只是白露姐姐,有空要常回来看看才是。” 那婆子见两个姑娘说个没完了,只笑着道:“姑娘们这样待丫鬟,怪不得丫鬟们都不肯走呢,只是这会子时间也不早了,外头车还等着呢!” 沈清薇闻言,一时又感念白露确实是一个忠心为主的好奴才,遂从手上撸了一串珍珠手串下来,颗颗如龙眼一般大小,她平常也不怎么戴,今日正巧配衣服戴上了,便塞入了白露的手中。 “姑娘这怎么好呢!姑娘我……”白露见闻,哪里肯受,只忙跪了下来,又要推辞。 沈清薇便笑着道:“你也别同我推辞了,也不知道你下次回来是个什么时候,还见不见的到也未可知,你就收下吧。” 白露见沈清薇这么说,只得含泪收下,一旁的沈清萱也解下了身上一个玉佩,递给了白露道:“好姐姐,难为你以前那样对二姐姐,如今她却不能送你一程,你只收着这些,就当是二姐姐送了你一样的。” 白露服侍了沈清蓉一场,心里到底是有些舍不得的,听沈清萱这样说,只越发难过了起来,一个劲点头道:“姑娘们都这样待我,我又如何受的起,只一句话,我说完了便就走了。”白露说着,那帕子压了压眼角,抬眸看着沈清萱道:“四姑娘,你往日跟我们姑娘交好,也知道她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有时候耳根软一些,自己没什么注意,我们这些当丫鬟的,说话也没个分量,她自然听我们的少,听别人的多,其实……她也是被耽误了的。” 沈清萱听她这么说,想起沈清蓉素日的性子,也跟着点了点头,落下泪道:“这些我都知道的,有时候我也想不明白,可见二姐姐她心里必定也是后悔的,如今弄成了这样一个残局,一家子都跟着心里不好过。” 白露这一阵子朝夕服侍沈清蓉,如何知道这些,况且沈清蓉原本身子骨就娇弱,因了这事情,早已经又消瘦了一层,如今瘦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让人看着也心疼。白露听沈清萱这么说,料她也同情沈清蓉几分,便开口道:“姑娘好歹有空去瞧瞧我们姑娘,随便说说话也要。” 沈清薇见今时今日,白露还一心为了主子,也被她感动了几分。又想着如今沈清蓉这一回是得了大教训了,若是改明儿她去了镇南王府做妾,将来姐妹间只怕连个走动也没了,一时心里对沈清蓉也没有那般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感觉了,只觉得她着实可怜见的,便开口道:“你放心去吧,二姐姐再怎样,也是卫国公府的小姐,还有好些丫鬟婆子,必定会照顾好她的,只求她以后想明白了,将来过的顺心些罢了。” 白露只点了点头,前头婆子又催了几句,这才又跪下来,叩谢了沈清薇和沈清萱一番,起身跟着婆子走了。 沈清萱目送白露离去,悠悠低下头来,愣了片刻,只抬起头开口道:“三姐姐,我们去看看二姐姐吧,我有好久没见过她了。” 算起来自三月初三到今日,不过短短十几天时间。可这十几天卫国公府整日里忙的上串下跳的,下人们只在私下里议论大房的事情,明面上谁敢在主子跟前提起,因此大房就像是被卫国公府遗忘了一般,沈清萱自是十几日没瞧过沈清蓉一眼了。 沈清薇虽然刚才对沈清蓉态度有些转变,可她心里清楚,沈清蓉必定是不想瞧见自己的,想了想只开口道:“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只是……我今日暂且不去了。” 沈清萱也知道沈清蓉和沈清薇素来有些嫌隙,便只点头道:“那我去二姐姐那边瞧一眼,一会儿再过来找三姐姐。” 沈清薇便点头允了,沈清萱便带着丫鬟,往大房去了。 通往大房的穿堂门口,依旧还是有老婆子们把守着,瞧见沈清萱过来,两个老婆子都觉得有些奇怪,只陪笑问道:“四姑娘这是要进去吗?”这儿都好些日子没来人了,如今瞧见猛然有人过来,两人心下还都有些惊讶。 “我进去瞧瞧二姐姐。” 沈清萱虽然不谙庶务,却也知道府上一些小规矩,只往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子,只递给那两个婆子道:“我家姑娘请两位老奶奶喝酒。” 那两个婆子一边笑着接了银子,一边道:“那怎么好意思呢,那就谢谢四姑娘了,如今大房这般光景,也难得只有四姑娘,还念着二姑娘,真真是菩萨心肠。” 沈清萱也没空去听她们瞎唠叨什么,只带着丫鬟就往里头去了。 说起来只不过半个多月没有跨足这个幽芳阁,可也不知道是沈清萱的错觉,还是如何,如今分明是百花竞放的三月间,可这幽芳阁却有一种死气沉沉之相。沈清萱瞧着花园中那些开着颓靡的鲜花,非但没有欣喜之感,只越发觉得心头的难受了起来。 幽芳阁里的几个小丫鬟正在廊下玩翻绳,大约是平常这儿就没什么人来,见了沈清萱过来,却也不出来迎,倒是沈清萱的丫鬟看不过去了,只开口道:“还有没有规矩,四姑娘来了,连个迎的人也没有了吗?难道这儿除了走了的白露,竟没有一个管事的。” 这时候门口的帘子一闪,里头出来一个丫鬟,正是以前老太太房里的绿枝,见是沈清萱来了,忙笑着迎了过来道:“四姑娘来了正好,方才白露姐姐走了,二姑娘心里难过,奴婢正劝她呢!” 绿枝一面说,一面引了沈清萱进去,又将那些小丫鬟数落了一顿,命人去沏茶来。 丫鬟挽了帘子引沈清萱进去,沈清萱只觉得房中黑洞洞的,又阴冷异常,通往次间的帘子只挽了半边,沈清蓉就这样歪在次间的大炕上,一张脸早已经瘦得脱了形。况且如今她足不出户的,也懒怠得梳妆,不过松松挽了一个发髻,脸上脂粉不失,看上去竟老了许多,就像是一朵鲜花忽然间就枯萎了一般。 沈清萱见沈清蓉落得这样的光景,只忍不住落下泪来,几步走到她跟前道:“二姐姐,你就算心里不痛快,也要保重身子,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沈清蓉这里嫌少来人,忽然听见脚步声,冷不丁就抬起头来,瞧见沈清萱一身鲜亮的衣衫,打扮的容光焕发的站在自己的跟前,愣是愣了片刻,这才开口道:“你来了,原来你还记的我。” 沈清萱听了这话,想起往日里大家伙虽都互相玩笑,也有吵闹的时候,却如何是这样的光景,又想起沈清蓉这些事情,虽然是咎由自取,可如今却也得了教训,落得这样凄惨,便哭着道:“我怎么就不记得你了呢,二姐姐,你浑说什么。” 沈清蓉见沈清萱哭了起来,心下却无动于衷,又想起那日在老太太房中,便是沈清萱抢白的自己,心里对她还有几分怨恨,只撇过脸去,冷冷道:“你不也觉得这事情是我咎由自取罢了,如今也犯不着在我跟前装好人,我现在这样,你们都高兴了吧?你们一个个嫁王爷、嫁世子的,独我一个人要去给别人做小……”沈清蓉说到这里,只呵呵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如今还要过来看我的笑话,何苦来,四妹妹,你说是不是?” 若是以前的沈清萱,听了这话必定一头火气,不多半句话必定提起衣裙便走,可如今瞧着沈清蓉这般落魄的样子,她哪里还有半分怨恨,只觉得她越发可怜,便任凭她骂。 沈清蓉见沈清萱听了这话,居然也没个回嘴的,心中也觉得奇怪,便也不再骂她,只拧着帕子,咬着唇瓣默默垂泪罢了。 沈清萱便哭着道:“二姐姐,如今任凭你如何骂我,我也不说一句,我原也不知道那镇南王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二姐姐要跟着他的,我心中虽责怪二姐姐,可更多的是心疼二姐姐,但凡没惹到那个妖魔星,二姐姐何苦这样!” 沈清蓉听了这话,又想起那日的事情来,越发觉得委屈万分,只拉着沈清萱的手道:“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去招惹他,是他故意要来害我,我就算有那种心思,可也没那个胆量,这个你最清楚不过,我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何要害我,把我打晕了,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回正房去!” 沈清萱也是头一次听沈清蓉说起这些,只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忍不住问道:“二姐姐,原来那一日,竟不是你自己晕过去的?” 第235章 抗旨 这件事情在沈清蓉心中憋了良久,只苦于没人信她,如今终于有人信她了,她只越发觉得委屈了起来,咬着唇瓣哭道:“老祖宗不信我,只有你信我,我为什么这样命苦,遇上这样的人,如今还要去给他做妾,我不如死了算了。” 虽然小谢氏以她姨娘的经验为沈清蓉分析了一下未来,可是作为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沈清蓉,实在还没有做好要去当别人妾氏的心理准备,一想起这事情来,便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沈清萱更是无法想象,堂堂卫国公府的嫡女,真的要落到去给别人做妾这步田地。 “二姐姐,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除了这一条路,难道真的没有别的路走了吗?” 沈清蓉听着沈清萱的问话,整个人亦是呆呆愣愣的,只苦笑了一下,终究还是默默饮泪。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若是嫁给别人,非但不能嫁得好,这件事情,也将成为沈清蓉一身的污点。但凡在婆家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旧事重提,揭一辈子的伤疤。与其这样,还不如给镇南王世子做了妾,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沈清蓉虽说平时颇有些脾气,可真遇上这样的事情,却也没有自戕的血性了。 沈清萱见她哭得厉害,也知道必定是别无他选,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又拽着她的手道:“二姐姐,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大家一处玩一处闹的,为何现在要变成这样呢?二姐姐,你说你这都是为什么呢!”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冷冷一笑,拉着沈清萱问道:“怎么,今儿只有你一个人来瞧我,三妹妹为什么不来?难道她是怕见我了不成,我如今弄成这样,难道不是拜她所赐吗?” 沈清萱原本想着沈清蓉如今这般可怜,便一心想劝服了她,兴许她知道自己错了,如今还能听进去几分,到时候在老太太跟前认个错,出门的时候也好体面一些。可谁知道沈清蓉这心里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句句都责怪到了沈清薇的身上,沈清萱心中便多少有些无奈。 “二姐姐怎么事到如今还想不明白了,三姐姐何尝有错?就算三姐姐有错,难道也是错在了她投生在了二婶娘的腹中,当了卫国公府正房的嫡女吗?” 沈清萱推开沈清蓉的手,站起来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她已经被仇恨完全迷失了双眼,根本分不清这世间的善恶了。 “二姐姐可曾想过,当初在书院,别人欺负我们,有三姐姐为我们撑腰,外头的那些太太奶奶们,看在三姐姐的份上,对我们两个,也从来没有不敬的;便是三姐姐比我们更讨人喜欢了,那也是因为她有她的讨人喜欢之处。哪个长辈不喜欢容貌出众、品行兼优的孩子?哪个长辈又会喜欢整日里拈酸吃醋,心胸狭窄的姑娘?” 沈清萱这一席话,只说的沈清蓉无言以对,呆愣得看着自己半晌。沈清萱便低下头去,又重新坐到了沈清蓉的边上,小声道:“其实二姐姐,我跟你是一样的,我小时候也忌妒三姐姐,她聪慧貌美、才情横溢,可是……我便是再忌妒她,我也成不了她,与其这样让自己不高兴,不如开开心心的接受她,承认她比我自己优秀,这样,我们才可以过的更开心些。” “四妹妹你……”沈清蓉压根不知道,看似心无城府的沈清萱,今日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记得小时候,大约是我五六岁时候的事情吧,三姐姐一小就不爱哭,描红、念书、抚琴、下棋,她样样都好,可我样样都不喜欢,还总是哭鼻子,后来我娘告诉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便是我一直哭鼻子到十几岁,我也都是她的宝贝女儿。因此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跟三姐姐比了。” 沈清蓉听完这句话,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她小时候听的最多的话便是:你怎么连抚琴都不会,还比不上你三妹妹?你怎么描红写这么难看,怎么比得过你三妹妹? 其实年幼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和沈清薇比,只是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到后面即使小谢氏不再说那些话,在她心里,早已经烙下了烙印,这一辈子都要和沈清薇较个高下…… “你说的没错,怪只怪她是国公府正房的嫡女,而我们……”沈清蓉低下头去,此生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再也没有和沈清薇相比的机会了。 第二天一早,卫国公府的门口就已经停留满了七八辆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宫中而去。 沈清萱昨日去看过沈清蓉之后,见沈清蓉虽然可怜,却还是执迷不悔,心中也是又气又恨,因此也没去找沈清薇,便直接回了自己房中。 这时候马车已经动了起来,沈家三姐妹都陪着老太太坐在一辆马车里。沈清薇见沈清萱心绪不高,也猜出大约她昨日去看望沈清蓉又没得了好脸色,故而也不去问她什么,倒是老太太瞧着沈清萱一早就唬着个脸,只笑着问道:“怎么了?谁又让我们家四丫头伤心难过了?我替你去锤他!” 沈清萱冷不丁听老太太这么说,以为老太太误会到了谢玉的头上。原来前日谢氏从平宁侯府回来,也依稀提到了周琦的事情。老太太是个过来人,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心思敏锐的,单从谢氏说起周琦的口气来看,想来那位周七姑娘,应该是眼界颇高,未必能看上谢玉的。 只是……连谢玉都瞧不上,那她到底要瞧上什么样的人呢? 不过,既然周琦瞧不上谢玉,那好歹也算是沈清萱的福分了。不然若真是来了这样一个强劲有力的对手,只怕沈清萱也是招架不住了。 “老祖宗又浑说,才没有人招惹了我,只不过……”沈清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昨儿我去瞧了一眼二姐姐,见她怪可怜的,身子骨也不好。” 沈清萱很想在老太太跟前为沈清蓉说几句好话,可一想到她至今对沈清薇还抱着那样的态度,又觉得心里闷得很,又不想多说,便索性垂着头不说话了。 老太太见沈清萱提起了沈清蓉,一多半也知道了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只冷冷道:“你去瞧她做什么,她要是心里能放明白些,哪里来这满身的病?还不是她自己招来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略略蹙眉,老太太便又继续道:“只巴望着她能早些想明白,也好少受几分苦,将来的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提起了沈清蓉,众人都不敢再搭话,大家伙便都低头不语,一时间只听见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骨碌碌的过去,不远处已经传来了皇城里头钟鼓齐名的乐声。 沈清薇便笑着道:“老祖宗合该高兴着点,今儿是圣上的千秋,大家都都要上前拜寿,拉着一张脸总是失礼的,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了,倒是大事。” “说得对,都高兴着点,更何况,今儿卫国公府没准还有喜讯呢!”沈清蓉被赐婚给镇南王世子,这自然算不得是什么喜事。只是若沈清薇被赐婚给了豫王李煦,那这就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沈清薇虽然不知道这些隐情,可听了这话,隐约总觉得有些脸红。沈清萱和沈清蕊见老太太都发话了,两个人便也努力调整了心绪,和老太太说笑了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正阳门的门口,早有各家先来的马车早宫门口停了好几排。因卫国公品位颇高,宫中特命人留了一小块地方,车夫们把车赶到了停车的地方,已有沈太妃派来的宫女接了她们进去。 “前头文武百官正在给皇上贺寿呢,等那边散了,皇上才回宫里来,到时候各位夫人、奶奶,凡是京城正四品以上有诰命的命妇都来了,另给皇上拜寿。皇后娘娘如今还在凤仪宫,老太妃说让老太君先去她的永寿宫坐一会儿,等人来齐了,一起过去凤仪宫那边。” 老太太心中正有此意,前几日只因是小太监传信,唯恐有些话说的不甚清楚,因此今日特特要进去问一问,等问明白了,她心里也好有个准讯。 谢氏也一心想着沈清薇的事情,也想过去探听探听,故而只笑着道:“那感情好,有劳这位姑娘了。” 众人一行便跟着去往了永寿宫,大家伙向老太妃行过了礼数之后,便坐了下来,各自闲聊了起来。谢氏便恭恭敬敬的在老太太的身边站媳妇规矩,连沈清薇都觉得不习惯起来,可一想到谢氏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自己打探,不由又感动几分。 老太太便道:“前几命小太监给我传的信,也是真的?” 老太妃就知道老太太急些什么,只笑着道:“可不是,难道本宫还拿那个跟你玩笑不成?”老太妃说完,只往大殿角落里的沙漏看了一眼,继续道:“看时辰,只怕都已经定下了,我已经派人在前头打探着呢,只怕过一会儿就要来准讯了。” 老太妃才说完,外头忽然有一个小太监只急急忙忙就走了进来,不及通报,便一头跪在了老太妃的跟前,心惊胆颤的禀道:“回……回太妃娘娘,镇南王世子他……他……抗旨了!” 第236章 赌局 在坐的所有人,包括沈清薇,都被这一条消息震惊了。 老太妃身子从座位上微微探出,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那小太监道:“你……你说什么?镇南王世子抗旨?他如何敢抗旨?” “奴……奴才并不在跟前,也……也不知这里头的故事,只听见圣上跟前的福公公往后面递的话儿,说圣上龙心大怒,就不到后头来受内眷们的叩拜了,让自己看着办呢!” 一屋子的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沈太妃看着老太太,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自言自语道:“那镇南王世子竟如此轻狂,竟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而此时此地,沈清薇的心绪却没来由平静了几分。从前世她对刘铮的认识,她早已知道刘铮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用皇权逼迫他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这办法对于她们来说,可能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可对于刘铮来说,兴许一点儿也行不通。 谢氏、林氏、就连沈清萱和沈清蕊,似乎也意识到了镇南王抗旨的重要性,她们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老太太身子一晃,将将就要跌倒,幸亏沈清薇从一旁将她扶住。 “老太太别着急,世子爷既然不肯接纳二姐姐,那我们为二姐姐另外打算便好,千万要放宽心,不要为了这件事情太过担忧,伤了身子。”沈清薇淡淡的开口,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那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眸中有着对自己的怜惜和无奈,因为老太太心里清楚得很,刘铮既不肯接受沈清蓉,那皇帝的第二道圣旨,必定是没有机会宣读出来的。 刘铮的一颗心,还停留在沈清薇的身上。 “三丫头,你不必劝我,你……”老太太热泪盈眶,想了想只开口道:“便是拼了我这一条老命,我也必定……必定不能让他得逞的。”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平静了许多,见老太太劝慰自己,便笑着道:“有老太太疼爱,还有父亲疼爱,我心里并不害怕,倘若有些事情逃不过去,那也无妨,只当是我的命罢了。”重活一世,她有什么没有经历过,更何况,还有一个李煦,他应该相信他,他说过,此生必定要娶她为妻的。 一旁的谢氏听了沈清薇的话,早已经落下了泪来,只忍不住道:“那杀千刀的镇南王世子,他……他凭什么……”一想到林氏和另外两个姑娘在场,谢氏也只好忍住了话头,只继续哭着道:“他凭什么不要你二姐姐,难道我们卫国公府的嫡女给她做个妾氏还不够吗?他居然敢……敢抗旨!” 老太太看着谢氏痛苦流涕的模样,也知道她是心疼沈清薇不过,只摇着头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没想到那镇南王世子,竟然真的敢抗旨。” 乾坤殿中,一时寂寂无声,刘铮跪在殿前,抬起头看着九层台矶之上的那个真龙天子。他一直不曾觉得这个天子有任何过人之处,也一直不明白,这样昏聩的皇帝,是如何坐稳在那一张人人艳羡的龙椅之上的。大约……靠的就是这些匍匐在他身下的,所谓的文武百官。 “陛下抬爱,微臣本不敢不受,可微臣早已经心有所属,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刘铮不卑不亢的开口,这几日虽然过的浑浑噩噩,却让他弄清了一件事情,沈清薇便是他梦中错过的那个女子。 皇帝看着刘铮的视线越发的冷冽,脸色都已是微微发黑,登基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藐视他的皇权,从来没有!可他却不能把眼前的人怎么样,因为他的父亲镇南王,正手握重兵,驻守在江南,那里是大周的大好河山。 皇帝微微一笑,装糊涂算了,这种时候,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反正史官也不会用英明神武这个词汇来记载自己,何必还要计较些别的。 “刘爱卿,你心悦何人,朕当真不知,只是朕听说你和卫国公府的二姑娘前一阵子似乎有那么一些因缘际会,朕好意为你们赐婚,怎么你还不领情了呢?” 刘铮看了一眼皇帝,心下也暗暗发笑,他不敢拿自己怎样,却……还是不肯将沈清薇赐婚给自己。刘铮转过头去,看见李煦正坐在一侧,他的面色微微有些阴暗,看不清他的情绪。 “微臣有事启奏!” 刘铮正要开口,忽然瞧见一旁坐着的李煦忽然起身,他抬起头来,俊逸的眉间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芒,朝着皇帝拱了拱手,甩开了衣袍,跪在了刘铮的身侧。 “皇叔,微臣倾心卫国公府三姑娘久矣,一心只想娶她为妻,奈何镇南王世子也心悦三小姐,我俩早已经定下了战书,以骑术决一高下,若是谁能赢了对方,则输了的人主动退出。此乃我等具已签过的战书,请皇叔过目!” 李煦直起身子,脊背崩得笔直,双手将那一封彼此落款的战书呈上。刘铮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想到李煦有此举动,只冷笑道:“原来豫王殿下一直留着这封战书,也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定下个日子,我们好好比试一场。” “这……这……”皇帝无论如何,却也没有想到此事。若是答应了,这万一李煦输了,沈清薇就要嫁给刘铮,他又如何向卫国公沈晖交代呢? “沈爱卿,未知令嫒尽有如此风姿,引得豫王和镇南王世子两人竞折腰,朕这个媒人只怕是不好当了,你为人父母,倒是有何高见?” 自从刘铮抗旨那一刻起,沈晖背后的汗水就一直不曾停过。之前深思熟虑的计策,只因为刘铮的一句不从,便要全盘推翻。卫国公府的颜面是小,可沈清薇的终生大事是大,他为人父母,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清薇远嫁江南,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与朝廷为敌。 “小女何德何能,蒙受两位殿下的抬爱,实在不胜惶恐,只是她素来福薄命小,只怕是受不得这样的恩典。”沈晖此时早已心如擂鼓、出汗如浆。若是他此时不肯为沈清薇允婚,那将来普天之下,谁还敢向沈清薇提亲?若是不嫁给这两位中的一位,那将来沈清薇唯一能走的路,只有终身不嫁这一条了。沈晖一想起这些,只觉得心痛难当,可自己的闺女,如何能误了她的一辈子。 “卫国公……”李煦扭头,看了一眼跪在身后的沈晖,略略皱了皱眉,这一局必须赌,必须赢。 “老臣……老臣愿意如两位殿下所言,若是谁赢了,便将小女许配于他,还请陛下做个见证,将来为臣女赐婚。”沈晖深呼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深深的朝着皇帝跪拜。 皇帝见卫国公终于下定了决心,亦深深的松了一口,刚刚被刘铮抗旨的颜面似乎又找回了几分,只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朕就定下时日,四月初一,在东郊马场比试一番,你们都退下吧!” 群臣山呼万岁,恭恭敬敬的退去了,谁也没有想明白,原来为了恭贺皇帝千秋之喜的朝贺竟然变成了豫王和镇南王世子的夺妻之战。沈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目送着李煦和刘铮一前一后的离开大殿,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惊魂未定的皇帝,只忍不住又跪拜道:“陛下,老臣有罪,让陛下蒙受这等尴尬,若不是……不是老臣同家母想出这个法子,陛下也不至于在百官面前失了颜面,都是老臣的错,请陛下责罚。” “你何罪之有,要怪就要怪那刘铮……”皇帝看着远处的视线隐隐有些愠怒,过了良久却自嘲笑道:“是朕无能,若是朕有些能耐,也不至于怕他们父子……”皇帝说到这里,终究也没有再说下去。削藩之事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镇南王镇守江南,更是不能擅动,闹不好是要亡国的。他虽然才干平庸,却也不想做那亡国之君。 “陛下心怀天下,体恤百姓才能隐忍至此,俗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镇南王这几年在江南一带早已恶名昭著,想来也过不了几年功夫,就要……”沈晖说到这里,又想起沈清薇来,若是李煦赢不了刘铮,沈清薇真的远嫁江南,他日再见,却不知是何光景了。 “你也不必宽慰朕了,这些年朕都这么过来了,将来只怕也不在朕的手中,朕只希望豫王能好好教训一下刘铮这小子,替朕出一口恶气,也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一举两得?” 沈晖听了皇帝这话,终究也是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豫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沈清薇,他这个老丈人也有了十足的面子,心中便又多了一层喜气,只点头道:“陛下放心,豫王殿下有先太子之遗风,将来必定文能定国,武可安邦,陛下后继有人!” 第237章 缘分 虽然刘铮当众抗旨,让皇帝狠狠的下不来台了一次,可这大好的千秋节,该过的还是要过的。 永寿宫里的众人正还在郁闷之中,皇后娘娘却也不得不去凤仪宫张罗宴席了。这前脚人才刚刚预备起身,后脚便又来了一个小太监,见着永寿宫一众人神色都不怎么好看,也只小心翼翼的跪了下来,小声道:“回皇后娘娘,陛下那边传了旨意过来,让皇后娘娘过去凤仪宫,他已先行过去了。” 皇后娘娘正疑惑,只听那小太监继续道:“镇南王世子虽然抗旨不尊,但陛下宽厚仁德,后来又从豫王殿下的口中得知他所中意的人是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故而允了豫王殿下的要求,于四月初一在东郊马场比试骑术,卫国公也答应了下来,若是哪位赢了……就将三姑娘许配给哪位。” 这小太监知道沈清薇也在殿中,可这些话却也不得不回明,因此话语也略显,只等这话说完,沈太妃就忙不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弄出这样一桩事情来?” 那小太监便将方才大殿中的事情有一一叙述了一番,皇后娘娘听到这里,总算弄明白了过来。刘铮故意抗旨不尊,又指明了皇帝知道他心有所属,只怕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娶沈清薇的。他自己倒是敢大逆不道的抗旨,可身为皇帝,又如何能毫无顾忌的回绝他的请旨呢?这刘铮的话一旦说出来,必定又要让文武百官看笑话了。只怕李煦也是忍无可忍,才出此下策的。 “如今既然豫王殿下已经请旨了,总算也是一件好事。”萧皇后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担忧。镇南王驻守江南,边关常有战乱,说那镇南王世子是马背上打仗的也无不妥。可李煦却是从小在封地养尊处优长大的,比试骑术,这还真是让人有些担忧。 谢氏是见过刘铮的人,只知道那人人高马大,魁梧异常,一看就是武将之后,这李煦一届文弱书生,如何能比得过他去?只顿时急的跺起了脚跟,也顾不得萧皇后、老太妃她们都在场,急着道:“这可如何是好,豫王殿下如何能是那镇南王世子的对手,三丫头这是……” 沈清薇心中对李煦却别有一股信心,当日在九安山上,李煦那目空一切的神情仿佛还在眼前。他必定不是谢氏口中的一届书生,如果上天真的要如此玩弄她和李煦,又何必让李煦活到今日。 “母亲快别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信我命该如此,也不信殿下会做毫无把握之事,既然镇南王世子非我不可,那就让他输一个心服口服。”沈清薇转过身子,定定的看着谢氏,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若是李煦赢了,一切自当最好;若是李煦输了,那她就青灯黄卷,了此残生。虽说看上去似乎还不如前世,可到底还有自由二字。 “老身也相信豫王殿下不会乱来的,既然事已至此,也唯有一等了。” 从永寿宫出来往凤仪宫的路上,沈清薇一直低垂着脑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在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又想着镇南王世子抗旨这样的事情,虽然尚未传到那些女眷命妇的耳中,可等宴会一散,只怕会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料,到底觉得意兴阑珊。沈清薇正郁闷间,忽然间一旁小径上的树丛微微一闪,她停下了脚步,只见平日跟在李煦身边的小斯引泉正冲着她招手。 沈清薇只急忙顿住了脚步,又将沈清萱拉住了,悄悄与她耳语了一句。沈清萱亦抬头看见了那树丛后的人影,又想着沈清薇要见李煦一面不易,便点了点头,放她过去了,只小声道:“三姐姐早些回来,别让老祖宗担忧了。” 树丛之后,便是另外一条小径。沈清薇在后宫住了十几年,对这边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台都了如指掌。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光,藏书楼就出现在了沈清薇的眼前。 “殿下今日怎么想到这个地方来?”沈清薇一边走,一边问在跟前带路的引泉。 “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奴才只管带路,奴才还想着近一点才好呢,一会儿宴会要开始了,殿下和姑娘要去迟了可不好,老王妃还在凤仪宫等着殿下呢。” 沈清薇听引泉这么说,只微微一笑,才走过去的时候,两个藏书楼里的太监也都迎了出来。沈清薇定睛一看,却还是以前自己常来时候的那两个太监,只是年岁看上去年轻了很多。看来这藏书楼果真是个清水衙门,竟然几十年都没有人愿意过来。 藏书楼二楼有一出靠窗的位置,李煦正坐在那边,上头放着一壶茶,壶嘴里还吐着热气。 沈清薇知道,这藏书楼管理严苛,是不准有丁点儿火星的,这一壶热茶,也是从这藏书楼后面的一排小房子里送过来的。以前她喜欢独自一人来这边看书,看上老半日也想不到喝水,直到饿极了、渴极了,这才会恋恋不舍的起身回宫去。 李煦看见沈清薇进来,原本端坐着的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到像是要起身相迎一样,见沈清薇已经微笑着宽宽走过来,这才开口道:“这宫里也没有别处特别清静的地方,倒只有这藏书楼,不光清静,还带着书香,我想你大概会喜欢这里。” 沈清薇确实喜欢这里,前世的那十几年,若没有这里,只怕她死得还会更早一些,可这儿却没有李煦说的什么“书香”,这里的古籍有些历史悠久,早已经霉变,天气好的时候拿出来晒一晒,还有一些暖洋洋的太阳气息。若是不晒,就是一股子霉味儿,何来的“书香”呢? “这里确实好,只是书香就罢了,这些古籍,再不晒一晒也就烂完了,听说外头翰林院的藏书楼,有几十个管事的人负责,只要天气好,每日里都有人收书晒书的,这里头的藏书楼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瞧着方才迎我的那两个太监年纪也不小了,只怕是清水衙门,没有人来呢!” 宫里头藏书楼藏书不多,多半都是嫔妃和年幼的皇嗣们看书所用,平常可谓是门可罗雀。娘娘们想着法子邀宠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看书,宫女们也没几个识字的,小太监更不用看书,若不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藏书楼被封了,那也是有可能的。 “这里确实败落的很了,以前先帝在时,倒是经常领着我过来,如今只怕是没人来了。”李煦抬眸,顺着二楼的窗户看下去,那廊檐下的斗拱掉了漆,已是能看见里头灰黑的木色。事物的轮回,也不过这十几年而已。 “今日,你不是来了吗?”看出李煦心中的感慨,沈清薇嘴角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茶壶,将他面前的白瓷小茶盅倒了七分满,“难为你还想着要一壶茶喝。”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李煦,只见他眉飞入鬓,眼神中透着几分清明,只是到如今却还没向自己透露今日在前头大殿中的事情,倒是沉得住气得很呢! 李煦端起茶盏,低头微抿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正瞧见沈清薇用这样专注的眼光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一勾,笑着道:“你看我做什么,如今越发放肆了。” 沈清薇温言,只掩嘴一笑,眸中带着几分娇俏,笑道:“也不知道放肆的是睡。”她言毕,神色早已带着几分肃然,问道:“大殿上的事情,你不打算跟我说了吗?你……”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却已是抬起了头,眸中闪过一丝温润的光泽,淡淡道:“原本是不想说的,只是……怕那刘铮先开了这个口,我反倒落了下风。”李煦垂着眼眸,神色却淡然的很,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本来想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终究是我小看了刘铮,让你担心了。”他说完,忽然又抬起头看了沈清薇一眼,俊朗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担忧,视线轻轻的落在沈清薇绝美的脸颊上。 “我原本也是信你的,只是……二姐姐的事情,终究没有个结果。”刘铮抗旨,沈清蓉连去镇南王府做妾这一个遮羞布也没有了,也不知道将来要如何?偏深沈清薇对前世沈清蓉的境遇却是一点儿也想不出来,因此也就没什么可以帮她的了。 “这种事情,你又何必想着别人,你那个二姐姐……”李煦说到这里,也再没说下去,他并不是喜欢说三道四的人,尤其在沈清薇的面前。正着时候,方才迎了沈清薇进来的一个太监忽然从楼下走了上来,见了李煦只弓手回话道:“回豫王殿下,您想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只是日久年深的,也不知道您说的是不是这一本了。”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那太监把手中的书递了过来,只见上头封面上用隶书写了几个大字:《春晖阁闲批桃花诗》。 第238章 情深 “这……是什么东西?”沈清薇稍稍疑惑,早已经问了出口,只笑着道:“也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功夫找出来?” 李煦伸手,接过那太监递过来的书册,书上依稀还能瞧出刚刚擦拭过灰尘的痕迹,里头的纸张早已泛黄。李煦抬起头,温润的眉眼扫过沈清薇,淡淡道:“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清薇便也跟着探过头去,见李煦一页一页的翻看了,直到最后两页的时候,沈清薇的手指微微一滞,忽然间就想起了什么来。这一本书,不就是前世她在这里头翻看过的一本没了封面的诗集吗?只是如今掐指算算,时日比她翻看这本书的时候整整早了十几年,故而这封面还没掉落。 “你记起什么来了吗?”李煦抬头问她,沈清薇此时却有些心虚,她确实记起了什么来,可这些又如何跟李煦说呢?沈清薇便只摇了摇头道:“也没记得什么来,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这里头倒是有好些我都念过,只是我平素不怎么爱作诗,看得少而已。” 李煦闻言,只笑着道:“你这琅嬛书院的主社人还说不会作诗,那让其他人如何自处?” 李煦说起这个,沈清薇倒是又不好意思了起来,作为琅嬛书院的主社人,她确实不合格的紧了,也就是去年给沈清萱搬家的时候,她让沈清萱下了帖子,请过一些人,开了一次诗社,到如今好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再开过一次,只怕那些人都要埋怨自己了。 “原本如今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本该和书院的同窗们开一社的,只是最近我这身子……又加上家里的这些事情,倒是让我们琅嬛书院的诗社没落了起来,是我这个主社人的不是了。” 李煦见她笑容浅浅,嘴角一抹梨涡,模样中似乎带着分外的娇俏,又想起最近诸事繁杂,只怕她也没有什么心思作诗的,便笑着道:“你如今还有兴致作诗,那倒是件好事,等过了四月初一,你邀一社,到时候我也另请一些人,去给你助阵?” 一想起四月初一这个日子,沈清薇脸颊只略略红了红,低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好似囊中之物一样,万一……”沈清薇这话还没说出口,只觉得轻抚着书页的手背上一阵温热,李煦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再抬头的时候,哪里得见方才来送书的太监,这书架林立的二层楼中,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沈清薇心跳的厉害,李煦却只在她的手背上来回的摩挲着,拧着眉头道:“我此生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只是为了你,便是违了一次心又如何,你放心,四月初一的比试,我必定万无一失。”虽然自己早已经想好了后招,亦不愿透露给沈清薇,可李煦还是不忍心让她受煎熬之苦,只开口道:“你好生回家,保重好了身子,等着陛下的赐婚便好。” 李煦这一席话,非但没有让沈清薇平静下来,只越发让她害怕了几分,可一想到李煦愿为自己做到这样,她又忍不住心中感慨,一时又想起去年刘秀慧落马的事情,也瞧出李煦这人,断然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这般温文尔雅,也是一肚子的坏水,便又忍不住笑了笑,只点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此生我只信你一人尔。” 李煦握着沈清薇的指尖有些发烫,眉眼中都带着几分笑意,沈清薇便挣了一下,翻过那一页书,只见最后一页上却写了这样一首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诗……”沈清薇微微一愣,旋即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三月初三那日,她在平宁侯府别院吟的那首桃花诗吗?虽然她方才只觉得这本诗集甚是眼熟却也没有想到,原来她记下来的这一篇桃花诗,居然真的在这一本书上。 “这本诗集是先父住在东宫春晖阁的时候所摘录的,那时候尚好,他便随手写了这么一首桃花诗,我小时候曾见过,后来他的这本诗集就不见了,那猛然听见你在谢家吟起这首诗,才想了起来,命人找了许久,才有人说曾在这宫里的看过,只是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看过的?”李煦的问话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却没有对沈清薇有丝毫别样的疑心。 沈清薇眉宇暗蹙,低着头默默又念了几句这诗,只抬起头看着李煦,带着几分俏皮道:“我若说这是我梦中所念过的,你信吗?” 李煦见沈清薇笑的这般清雅脱俗,眉眼清澈纯净,并没有半点欺瞒他的意思,也只笑着道:“你说什么我都信。”末了,又将方才沈清薇说与他听的那句话也说了一遍:“此生我只信你一人尔。” 沈清薇听了这话,越发就红起了脸颊来,这时候只听见那木制的楼梯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引泉弓腰缩背的上来。两人见了他,只急忙将各自的手收回,那边引泉见了这阵势,只在心眼里偷笑,低着头道:“殿下,凤仪宫那边要开席了,还请三姑娘早些过去。” 沈清薇方才是私自出来的,这时候身边连个人也没跟着,就这样回去,到底引人耳目。李煦便道:“你去吧,我已命引泉帮你请了两个永寿宫的宫女在路上等着你。” 沈清薇闻言,方才起身,两人一起下了藏书楼,至路口的时候,果然见两个宫女在那路边等候,李煦便站在那里,目送沈清薇离去,看着她袅娜的身影渐渐远去,嘴角的笑意越发放大了起来。他原本并非是醉心权术之人,只是阴差阳错的人是了她,为了她,他也要走向这权利的顶端,和她一起携手天下。 凤仪宫中,各内眷命妇等人早已经向皇帝恭贺的寿辞。因前头的事情尚未传进来,所以那些人如今也知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受了贺词之后,仍出了凤仪宫,往前头和群臣饮宴去了。 沈清薇来到凤仪宫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老太太见沈清薇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又见她身边的宫女都是沈太妃宫里的人,只越发放心了一些。沈清薇走到自己的席位边上,低头落座,老太太便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抚道:“方才我们都见着了陛下,看着似乎也没有太龙颜大怒的样子,殿下那边又是个什么光景?” 叫沈清薇如何跟老太太说呢?李煦非但没有什么怒容,瞧着还悠闲的很,又是喝茶,又是看诗集的,哪里有半点火烧眉毛的样子。 “殿下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等着罢了。”沈清薇这么说,也是想让老太太放心,她信李煦,便想着别人也能信他。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只点头道:“他这是心疼你,怕你担心,这样有担当,我又如何不信他,你只等着,横竖还有你父亲会替你撑腰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抬起头的时候,却正好瞧见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周琦。她今儿穿着一身桃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绣袍,是同色的流仙裙,整个人坐在那边,显得华贵无比,举世无双。 其实虽然沈清萱说着周琦和沈清薇以前的模样有些相似,可沈清薇从头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她们的不同之处。同样是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沈清薇前世则是遗世的雪莲花,冷艳、孤傲;而周琦给人的感觉是一躲盛放的玫瑰,鲜艳夺目,却带着刺。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有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以前别人不敢和自己交朋友,是因为怕受了冷遇;而不敢和周琦做朋友的,多半是怕被她嫌弃。 京城里多的是名门贵女,周琦这个样子,确实很难交到什么朋友,只是说来奇怪,她对自己,却好像是不同的。沈清薇想到这里,脸上便淡淡的笑了笑,谁知却被周琦给瞧见了,先是愣了一下,只过了片刻,她也似乎有些羞涩的,朝着沈清薇也笑了笑。 瞧着周琦这模样,倒像是不怎么会跟人交朋友的样子,只怕传言还是有点点失真的。 一时间,宴席已开,大家便都低着头吃了起来,萧皇后不过略略坐了坐,便去了内殿,几个娘娘也不是当陪客的料,只是难得有这个时候可以和家人团聚,倒是不肯先行离去。沈清薇看了一眼卢倩雪,几个月不见,她越发出落的明艳动人。听说如今她已是冲冠后宫的人了。沈清薇想了想,也觉得传闻大约是属实的,要不然当然后宫这么多佳丽,只偏卢倩雪给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 只是……如今李煦未亡,虽然沈清薇也希望李煦只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可是……一想到他那睿智深沉的眼神,沈清薇知道,也许李煦的心中,还是有一个问鼎乾坤的志向。只希望卢倩雪那孩子,晚些来才好。 第239章 丢人 宫里向来是只包住火的地方,宴席还没有结束,沈清薇已经感觉到那些贵妇看他们家的眼神有些异样了。老太太明察秋毫的,更是看出了这一点,宴会一结束,便和沈太妃告辞,领着一家人往宫外赶了。 才到了门口,果见几家老夫人正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见沈家人出来,脸上各有尴尬,只假装闲话家常一般。谢氏素来都是要面子的人,见那些人这般光景,也知道必定是皇帝给沈清蓉赐婚被镇南王世子抗旨的事情传了出去。 原来沈清蓉这事情,在京城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家都纯着心思要看那沈清蓉的笑话。若是这镇南王世子能接受赐婚,让沈清蓉进门做妾也就罢了,好歹也算是堵上了这些人的嘴,虽说沈家的嫡女做妾这事情当真丢人,但将来时过境迁,也不过就是众人茶余饭后一笑了之的事情。可谁知道如今竟然闹出这样的笑话,卫国公府的嫡女要给镇南王世子做妾,人家宁可抗旨,也不愿意娶她为妾,这脸面,当真是丢大了。 谢氏此时脸上心里都郁闷的很,以前她只觉得沈清薇好,自己便荣耀,如今却当真没想到,这该死的沈清蓉,也会让她有觉得这般丢脸的时候。林氏坐在谢氏的对面,脸色倒是平静的很。谢氏素来知道林氏并不好管闲事,话也不多,只是在老太太跟前殷勤,倒也愿意跟她多说几句。 “小婶子,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这大房闹出来的笑话,如今累得整个国公府一起背这黑锅,三丫头四丫头如此出挑,如今却被那二丫头给带累了,没的要多受多少闲话来。” 林氏知道谢氏沉不住气,心下只微微一笑,淡淡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老太太说了,我们三房都是卫国公府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已。” 谢氏听了这话,心中却有些嗤笑,人人都知道这卫国公府只有沈晖一人是嫡出,若不是老太太仁慈,没将大老爷和三老爷早早的分家出去,哪里会出这些事情来。只是这些话,谢氏却也不能对林氏直说,毕竟三老爷也不是老太太所出,若是嫌弃大房,那跟嫌弃三房也没什么区别。 谢氏只堪堪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笑着道:“话是这么说,可大房如今这事情,真是闹的好让人没脸啊!” 林氏只听谢氏一味倒苦水,又笑道:“可不是,听说原本今儿大老爷也是轮的上进殿给圣上贺寿的,就因这个事情,也不敢来了,好在是没来,若是来了,只怕越发丢脸了。这人闺女做到二丫头这份上,到底有什么意思,把父母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还不如……”林氏说到这里,是微微顿了顿,便没有说下去了。 谢氏如何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只笑着道:“小婶子说的这话极是,我也不明白,她还怎么有脸面活着,小小的年纪,这样不知廉耻,闹的满京城的人看她的笑话,如今又有这么一出,我倒也是奇怪,她怎就还有脸面活着,莫不是真的得了她那母亲的真传了,真是一带赛过一带的不要脸。” 谢氏对小谢氏,那可是从出生到现在的怨恨,越说只越发咬牙切齿了起来。 林氏便假意顺着她的心思,笑道:“说起来二嫂子你也是冤枉,虽说您是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当家人,可外头看来,那小谢氏反倒是大房,倒像是她压着你一头一样,二嫂子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若是我,只怕难咽下这口气的。” 谢氏一听,这林氏句句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当真是舒坦的很,只越发就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一样的说了起来:“你来府上迟,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就大房原先的大嫂子,是我母亲通房生下来的闺女,她姨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因此从小就养在我母亲身边,等到了出阁的时候,便配给了大老爷,我母亲原本的意思是,她从小就疼我,跟我也玩的好,在家是姐妹、出门又是妯娌,何乐而不为。可谁知我这庶姐竟和她的姨娘一样,是个苦命人,生大姑娘的时候难产死了。这下我母亲也没有法子了,我和二老爷的婚事也定下了,只能过门来。后来也不知道那贱人使了什么狐媚的法子,竟然跟大老爷勾搭上了,我母亲万般不肯,可谁奈何我那糊涂的父亲,竟说这是一门好琴亲事,就答应了下来。” 谢氏一口气说到这里,这心中的怒火还熊熊燃烧着,只忍不住道:“她欺了我一辈子,如今好容易让我给制住了她一些的,可谁知道她的闺女,还连带着害了我们全家没脸,真是扫把星一样的母女两人。” 这些事情,林氏如何不知道,她是个精明人,一早就将谢氏和小谢氏之前的恩怨弄的清清楚楚的,如今听谢氏这亲耳说了出来,她只当作不知道一样,照样装作惊奇的问谢氏道:“这天底下当真有大嫂子那样不要脸的人?倒是我以前想做了,我还当真以为是因为原先的大嫂子去了,所以平宁侯府想着她们是自家姐妹,才让她嫁过来的,如今倒是我想错了,原是这个道理。” 谢氏见林氏这一片恍然大悟的样子,也只笑着道:“她和她那个姨娘,真真是什么坏事都做的出来,也是老天爷开眼,让她得了病先去了,不然知道我父母最后那两年,两人还闹着别扭呢!”谢氏想到这些事情,未免心酸了起来,又开口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这笑话用不着多久,只怕全京城的也都知道了,没想到我这张老脸,倒是要毁在那丫头片子的手上了。” 林氏闻言,只淡淡道:“其实依我看,出了这样的事情,二嫂子就应该拿出一些当家人的样子来。老太太自是心善的,上回若不是因为大嫂子腹中又有了胎儿,也不会把她还留在府上,她若是少串掇着二丫头,只怕还酿不出这祸事来。” 林氏不提这一招,谢氏倒是险些忘记了,如今听林氏提了起来,只眉梢一闪,笑着道:“好婶子,你倒是提起我来了,如今她正坐小月子,不如把她送到庄子上去,远远的养着,来一个眼不见为净好了,至于二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料定她也没脸在府上呆着,一并送了去便好了,永远也别回来了。” 林氏见谢氏这脑子也算不得转得慢,只笑着道:“难为二嫂子还肯为她们心烦,我瞧着也不用回了老太太,直接打发走了也罢了。老太太如今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被二丫头的事情也弄的七荤八素的,只怕也没心思再管这些了。” 谢氏听着甚觉得有理,只笑着道:“倒也确实如此,我家三丫头的事情也没定下来,到底也让老太太放心不下。” 谢氏和林氏后头的马车里,做着老太太和沈家三位姑娘。老太太今日的心情也可谓是沉到了谷底,一路上也没开腔说半句话,就连平常开心果一样的沈清萱,瞧见老太太这肃然的神色,也觉得有几分担忧,并不敢造次。 沈清薇因早上起的早了些,这时候倒是有些困盹,这马车又摇摇摆摆的,她便忍不住打起了盹儿来。忽然间马车一晃,她身子便也跟着晃了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瞧见沈清萱正拧着眉头,脸色肃然的看着老太太。 沈清薇便扑哧笑了一声,朝着沈清萱使了一个眼色道:“你这是怎么了,一本正经的,从没见过你这样,老祖宗正闭目养神呢,你看着她做什么。” 沈清萱闻言只略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老太太也睁开了眸子,又想着今日的事情难免让几个孙女心里有什么阴影,反倒劝起沈清萱道:“你一早起来,难道不困,这会子倒是精神了?” 沈清萱见老太太这么说,便也放松了心情来,只笑着道:“瞧着老祖宗正养神,孙女可不敢睡了,万一这马车要是不稳当,我还要扶着老祖宗呢!” 老太太便笑着道:“就你孝顺,你五妹妹这不扶着我呢!” 沈清薇见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也只笑着道:“自从我当上了琅嬛诗社的主社人,到如今不过邀过一次社,我瞧着最近春光正好,等过了四月初一,也该请了人出来玩玩,整日里在家里,也没意思。” 沈清萱一听这话,立时就有了兴致,只笑着道:“四月份邀诗社最好了!天气也算不上太热,虽是暮春时光,却也百花盛放的,等到了五月份,倒是大哥哥要娶亲了,只怕也就没空了。” “还能想着玩,看来你们两个倒是有些兴致。”老太太原本因沈清蓉的事情,心中正郁闷,如今听她们两个正商量的高兴,便也有了些兴致,又想着儿孙自由儿孙福,她如今也上了年纪,这一次的事情又没办妥,终究觉得有些有心无力了起来,也就随他们了。 第240章 上吊 沈清薇和谢氏她们的马车才到国公府的门口,忽然见一侧角门里头飞奔出一个小厮来。谢氏这厢马车还没停稳当,见有人出来,以为是迎自己来的,正要喊住那人,却见那人一溜烟跑出几步去。前头跟车的几个老妈子见了,只忙一口将那人喊住了道:“跑什么呢!没瞧见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车架到了。” 那小厮原是外院跑腿的,也不常见里头的主子,又因里面大老爷喊他,便跑的快了些,如今听说是老太太和太太们的车架回来了,也不敢造次,只规规矩矩的停了下来,朝着众人叩头道:“回老太太话,里头大老爷的小厮说二姑娘上吊了,这会子人刚放下来,让奴才赶紧去请个大夫回来,奴才不敢耽误,这才跑的。” 老太太闻言,到底吓了一跳,只忙问道:“二姑娘如今如何了?” 那小厮也不知道,只一味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的谢氏听了,心中倒是暗暗高兴,心道这要是吊死了也就算了,反正是一个丢人的赔钱货。 沈清萱和沈清薇听了这话,也都吓了一跳,两人只不敢开口,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老太太见那小厮回说不知,只叹了一口气,带着众人一起往里头,直奔大房而去。 原来沈晖在外头的宴席比在后宫的先散了,那些个官员今儿看了这样一出好戏,难免都是要跟家里的奴才闲说起来的,因此那些奴才们也都浑说,便传到了那几个跟着沈晖的小厮耳中。那些小厮能有几个嘴紧的,见外头人都浑说,回家也就跟着浑说起来,不消半个时辰,整个卫国公府都知道了镇南王世子抗旨不肯娶沈清蓉为妾的事情了。 沈清蓉原本还指望着这一根救命稻草,那里知道那刘铮竟是这样的一个无赖,居然连让她去做个妾氏的机会也不给,当着文武百官的脸面拒婚,这……这简直就是打卫国公府的脸面。大老爷听了这话,当下就气了个半死,只恨自己生出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闺女,便一狠心,命下人去给沈清蓉送了一截二丈长的白绫。沈清蓉原本就早已经觉得自己没脸活在这世上,如今看见这一段白绫,便也一狠心,当真就上吊了起来。 不过有丫鬟们拦着,到底没真的吊死过去,只是闹了一场,在脖子上勒出了一道瘀痕来,但也让人吓了个半死。小谢氏还在做月子中,听闻此事,也都跑去了幽芳阁,只见沈清蓉早已哭晕过去了,也忍不住又是一顿大哭大闹的,直扬言要去告那个刘铮,可谁又听她呢?人刘铮连皇帝的圣旨都敢违抗,告破了天也没有个用啊。 老太太带着众人进去幽芳阁的时候,这幽芳阁里正是乌烟瘴气的一团糟。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只听小谢氏在里头一个劲的哭着,边上还有老妈妈劝她道:“大太太,您这还坐着小月子呢,好歹顾着自己的身子,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病根来。” 小谢氏这时候也是真伤心了,她这样的人,算起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到了卫国公府之后,也就对老太太还惧怕几分,何尝受过这样的冤屈,这世上竟有人比自己更不要脸的,这让她向谁哭诉去。 老太太冷着脸从外头进去,只扫了小谢氏一眼,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把二丫头教好一些,少让她染一些小家子气的习性,她能有今日?那老婆子的话倒是说的没错,二丫头还没死呢,你也别着急哭,等她要真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有你哭的时候。” 老太太虽然打心眼看不上沈清蓉,可说到底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姑娘,那些年也不是白疼的,一想到她这一辈子算是真的完了,老太太这心里也不好过。 林氏听了这话,知道老太太对沈清蓉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的,这到底有几分骨肉亲情在里头,便劝慰道:“老太太您也别难过,等大夫来瞧过了再看看,老太太自己也要保养身子。” 小谢氏原本心中对老太太是怕几分的,可今日这样的事情,她不求老太太,又能求谁去,因此哪里肯听别人的劝,见老太太进来了,只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给老太太磕头道:“老太太,好歹给二丫头做主啊,国公府的脸面,难道随意让人践踏了不成?那镇南王世子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我们家二丫头给他做妾还不够格吗?” “你这个蠢妇,你懂个什么!人家连圣旨都敢违抗,还有什么不敢的?卫国公府的脸面不是人家践踏的,是被你们这一对不知廉耻的母女给糟蹋了!当年我真是瞎了眼了,让您进了这卫国公府的大门,我……我……” 老太太本就年纪大了,这会子又激动的厉害,这几句话一说,难免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下气的。谢氏只惊的连忙都扶着老太太,命丫鬟先去福雅居取药,又劝慰老太太道:“老太太您快消消气,何苦还来这一趟,不如我们先回福雅居,剩下的事情,让儿媳帮您料理了,保准她们以后不敢再惹老太太您生气。” 谢氏对这小谢氏早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儿又有马车里头林氏那一番推波助澜的话,心里早就下了决心了。这十几年她虽然料理国公府的中馈,可到底大小的事情还由老太太做主,她也不敢逾越这一星半点的,如今不如乘此机会,便把这权柄握在了自己的手上,从此之后,便再不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正这时候,外头的小厮也已经请了大夫进来,由小丫鬟领着进了门。众人便都让到了一旁,让大夫进来。沈清蓉原本就身子骨弱,虽说闹的厉害,到底才吊上去,就被人给放了下来,因此也并没有怎样,只是脖子了一道淤痕有些重,又兼哭得厉害,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就晕过去了。 大夫见人晕了过去,只用银针在人中这边戳了一下,那沈清蓉忽然就睁开了眸子,只还黯淡无光的很,众人瞧见沈清蓉又醒了,当真是各家欢喜各家忧了几分。作为老太太,虽然不喜欢沈清蓉,但也不希望她为了这事情去了,虽然没了名声,好歹还有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但是作为谢氏和林氏,只怕心中对沈清蓉的死活是没有半点关心的。谢氏瞧见沈清蓉又醒了,心里还略略的叹了一口气,她倒是不心疼公中的那几辆棺材银子,只郁闷沈清蓉活着,这卫国公府的脸面,还要继续丢下去。 林氏虽然也是这样的想法,可她比起谢氏来,更深藏不露几分,瞧见沈清蓉醒了,众人略略松了一口气,只上前扶着老太太道:“老太太,二丫头醒了,只怕是没什么大碍了,您还是先回福雅居去吧,实在不放心,叫两个丫鬟在这边看着点儿,有个风吹草动的,只管给您回话去。” 老太太这时候稍稍觉得心口安稳了些,听了林氏的话,也正想回去,忽然间只听见沈清蓉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口中一个劲的重复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好了……我没脸再活着了……” 这原本是她伤心欲绝的话,可这时候人已经救了下来,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再听见沈清蓉这样的话来,反倒觉得有一丝可笑了起来,就连老太太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冷道:“你要是还嫌不够丢人,尽管再变着法子闹去,横竖早已经没脸了。老二媳妇,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沈清蓉才刚幽幽转醒,并不知道老太太在这边,这时候猛然听见老太太的话,更是错愕异常,只哭着喊着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向老太太求情去,可她这时候才醒过来,又如何有这个精气神呢?只趴在床沿上,哭着喊道:“老祖宗……老祖宗您要给孙女儿做主啊!” 沈清萱素来就是一个心软的姑娘,瞧见沈清蓉这般,早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旁的林氏则小声道:“四丫头,快别哭了,你二姐姐才醒过来,我们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的好。” 沈清萱便一个劲的点头,只跟着林氏要走,沈清薇抬起头来,也看了一眼沈清蓉,原本姣好的一个姑娘,如今已是弄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沈清薇一时也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好,只走过去,看着她道:“二姐姐,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太过悲伤了,还是好自为之吧。” 沈清蓉听见沈清薇这话,一双红肿的眸子忽然就直了起来,只抬起头来,瞪着沈清薇道:“你……都是你……”她原本才就刚苏醒,这时候瞧见沈清薇又在她房里,只一下子又气的晕了过去。 沈清薇瞧见沈清蓉一翻白眼又晕了过去,顿时心下也无语了几分,那边小谢氏又急忙喊了大夫去给沈清蓉诊治,谢氏便冷笑得看着一群人围着沈清蓉,只拉着沈清薇的袖子走到门口,对她道:“薇薇,你就先回去吧,我在这边看着,她这般不想见你,我自然会让她再见不到你的好。” 第241章 担忧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院里头几个小丫鬟也正闲聊沈清蓉上吊的事情。平常小丫鬟们无聊的时候,也都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些八卦,只要不是说那起子背地里伤人的事情,沈清薇也懒得管她们。 今儿她正巧进门,就听见几个小丫鬟围坐在院子里,大家伙一边做针线,一边开口道:“这真是叫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那镇南王世子居然连圣旨都敢违抗,也难怪二姑娘急得要上吊了!” “我看未必,二姑娘从小胆子就小,怎么可能会上吊呢,我估摸着,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人而已,她要真的想死,何必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吊,半夜里想怎么死都成了。” 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问道:“你这小蹄子,难道你还遗憾二姑娘没死不成?她死了与你有什么好的?” 那小丫头便道:“姐姐这话可说差了,我又没服侍过二姑娘,她死不死的,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按着常理想一想吧,这人要是真的一心求死,就恨不得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死了便好,哪里还有那心思闹去,闹的人尽皆知的,还不一样自己没脸。” 大家伙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意思,只笑着道:“偏你会说话,横的竖的都有理了……” 这人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那个眼睛尖的,一眼就瞧见沈清薇已经从垂花门进来,便忙喊了一声道:“姑娘回来了!”这时候跟着沈清薇去宫里的良辰和美景也开口道:“你们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沏茶的沏茶,打水的打水去。” 众人闻言,忙就一溜烟的散开了,沈清薇便带着良辰美景两人回了房中。才进去,良辰便笑着道:“我倒觉得方才那小丫鬟说的挺对的,没准二姑娘就是做做样子,吓吓人而已,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二姑娘是个糊涂人,你心里明白就好。” 沈清薇才不在乎那些小丫鬟说什么,只是小丫头子随便乱说总是不好的,便随口道:“你下去跟那些小丫头说一声,这事儿毕竟是国公府的丑事,出了这流霜阁,外头不准说。” 良辰知道沈清薇素来对自己房里的丫鬟都宽泛得很,只笑着道:“横竖不让她们说就结了,姑娘你也太惯着她们了,她们要是在房里说多了,忍不住出门管不住嘴,到底一句也不让说,才能把这事情绝了。” 良辰说的虽有道理,可奈何沈清薇心里也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何时能止住了呢?若真是能止住,何至于她们还没从宫里到家呢,这沈清蓉都已经知道了消息上吊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她和沈清蓉之间,还真是水火不容的很,她从来没打算与沈清蓉为敌,可如今的形势,想要她再和自己和解,只怕连自己也觉得是痴人说梦了。 “罢了,你吩咐下去,以后我们流霜阁里头不准谈论大房的事情,若是被我听见她们私下里再有议论,那就撵出去……”沈清薇顿了顿,接着道:“直接撵去大房,让她在哪儿呆着,也就用不着议论了。” 良辰闻言,只扑哧一笑,应声下去了。 宫中大宴,虽然沈清薇并没有吃什么,可回来之后却也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人的心情难免低落,除了谢氏虽然在落了颜面之后,想起大房如今完全失势,心中还觉得暗暗高兴。 晚上服侍沈晖更衣就寝的时候,见沈晖仍旧蹙着眉宇,便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我说老爷,这今儿前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那两个小太监也没说清楚,只害的我们几个在永寿宫里无头苍蝇一样的着急,可不难受。” 沈晖心下也忍不住叹息,虽然今儿宴会之上,还是有不少同窗好友对国公府表示同情,也觉得这事情完全是镇南王世子刘铮太轻狂自大,可毕竟连皇帝的圣旨都敢驳回,沈家的颜面肯定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可让沈晖更担心的一件事情,还是四月初一刘铮和李煦的那一战。 刘铮上过战场,杀过敌寇,也算是大周的少年名将了。可李煦若不是因为当今圣上子嗣不丰,就算他是先太子的遗骨,和皇位也没有什么缘分,更何况过去十几年,他都闲居封底,别说功夫了,只怕骑马都未必精通几分。但瞧着今儿李煦的那个样子,又分明不像是没有把握,到更是让沈晖看不明白了。 “夫人操这些闲心思做什么,只管好好将家中的事情预备妥当就好,等过两个月伯韬就要大婚了,你现在还有这样的闲心思,管其他的事情?”沈晖只略显疲累的说了一句,又想起白天沈清蓉上吊的事情,便多问了一句道:“二丫头现下如何了?可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谢氏听了这话,只娇滴滴的轻哼了一声,柔声道:“老爷方才还让我别操这些闲心思呢?这会子又来问二丫头的事情,她好不好的,与老爷何干了?”谢氏原想说她死了倒好了,可她又知道沈晖的脾气,若真的这么说了,沈晖必定会觉得自己不够贤良,因此只忍住了,又随口道:“老太太说,大房的事情让我来处理,我如今想着大太太和二丫头身子骨都不好,不如……”谢氏原本想说送去庄子上养一养,又想起那庄子上头条件又差,生病的人送去那儿哪里能养好病,不添上一层病也就万幸了,故而只继续道:“我想着,不如把她们再送去别院,好好养一阵子为好。” 沈晖闻言,只略略点头道:“你看着安排吧,家里事情也多,大房的事情就这样先放一放,等以后再说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沈清蓉想再嫁人,只怕是难上加难,不是沈晖这个做叔叔的不疼她,实在是他也觉得爱莫能助了。况且凡是也要等养好了身子才行。 谢氏见沈晖这么说,越发就得意了几分,嘴上又道:“只是难为老爷了,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妇道人家整日守在家里也无所谓,老爷还要整日走亲访友的,当真这脸面往哪儿搁去。” 沈晖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心烦,便挥手道:“不提这些了,夫人早些就寝吧。” 谢氏原想跟沈晖温存一番,见他这样,也知道他没这个心思,便笑着道:“我去流霜阁里头看看薇薇睡了没有,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给个准信儿,少不得我这个当娘的,要去好好安慰一番。” 沈晖闻言,放想起沈清薇来,只道:“时间太晚,我就不进去了,你让三丫头放些心,我们便是终身不嫁,也不会让她嫁给刘铮,那刘铮敢抗旨不娶二丫头,难道我就不敢抗旨不把女儿嫁给他吗?” 沈晖这话,却都是让谢氏安慰沈清薇所言,他早已应下了皇帝的旨意,到时候再想返回只怕也难了。 谢氏听沈晖这么说,只当他是说真的,便笑着问道:“老爷此话当真,这下可好了,原先那小太监说老爷应下了,我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这要是比骑术,那豫王殿下如何能是那镇南王世子的对手呢!如今有老爷这句话,薇薇也该安心了,实在不行,不如还是依我的意思,老老实实把薇薇许配给谢玉,岂不省事?” 谢氏心中还念着谢玉的好,若是沈清薇做不成豫王妃,能嫁给谢玉,这对谢氏来说,也是好的归宿。沈晖闻言,只笑着道:“前几日刘尚书还问过我你那侄儿的事情,听说尚未婚配,很是称心,只怕你这侄儿,没几日也要定亲了吧?” 谢氏听闻,倒是又过脑子想了想,只又笑着开口道:“周尚书倒是很疼闺女,只可惜我瞧着她们家那姑娘未必能看上玉儿,老爷若是不信,咱两且等着瞧吧!” 一时间谢氏服侍沈晖睡下,领着丫鬟婆子几人一行往沈清薇的流霜阁里来。沈清薇正在灯下抄一卷金刚经,她以前并不信这些,可自从重生之后,对鬼怪神佛,也产生了一些敬畏之心,若是心里头有事情,也喜欢抄两卷经书,对于静心,倒是很有好处。 谢氏见她这么晚还没睡觉,心下又心疼了几分,只假作把她房里的丫鬟们都训了一顿,又道:“最近家中好容易才好一些,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是触霉头的事情,你原本就身子弱,不如好好养一养。” 沈清薇知道谢氏素来重脸面,出了沈清蓉这样的事情,她心里不痛快也是真的。可看着大房又出丑,她心里的痛快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痛快多一点呢,还是不痛快多一点? 沈清薇便抬起头来,看着谢氏问道:“母亲,你这心里到底是好受还是不好受,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了呢?” 第242章 书院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张老脸一红,只笑着道:“你这丫头片子,也敢消遣起你老娘来了?” 沈清薇见谢氏脸上分明已是有了喜色,只笑着道:“看来母亲还是高兴多一点了?母亲你和大伯娘之间的事情,也都几十年了,怎么还老是记挂着,如今这样,你可遂心了?”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她死了我才遂心呢!我高兴也不是为了大房这浑事,老太太心里还不受用呢,我好歹也要悠着点的,只是方才你父亲临睡前告诉我,让我告诉你,你只管放心,你将来的事情,有我们呢!” 沈清薇今日听了李煦的话,早已经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此时见谢氏特意来安慰自己,心下也感动了几分,只把经书的最后几个字都写完了,这才放下了笔道:“母亲最近也忙的很,家中出了这样的日子,你便在家歇歇,少出门应酬,等过两个月就是大哥的好日子了,到时候有嫂嫂帮衬着母亲,母亲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谢氏一想起这个,心下也高兴了几分,又道:“聘礼早已经准备好了,因最近忙,所以还没去提亲,老太太一早就查过了《玉匣记》,说五月初八是好日子,如今只等着聘礼送过去呢!也是我的不是,这事情定的太着急了些,原本想着他们家老太太兴许还能熬上个一年半载的,没成想竟是不大好了。倒是前几崔伯母说又好了一些,我又不放心。” 沈清薇知道前世里头崔家的老太太是夏天去的,因此便催着谢氏早些让崔锦屏过门,幸好沈伯韬也争气,一句得了状元,如今也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母亲不如早些和老太太商量着,选个黄道吉日把聘礼送过去才好呢!这样,老太太有了好孙媳妇,也好早些忘了这些不痛快的事情。” 谢氏心中明白沈清薇的意思,见她这么说,只笑着道:“你放心,大房的事情我自有主张,早早的把那两人送走,也好让老太太眼不见为净。”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也没什么疑心的,不过瞧着今儿老太太对沈清蓉那光景,打心眼里瞧不上是真,可打心疼也是真,谢氏要下什么狠手,只怕老太太还是不忍心的。 “母亲把她们送去别院养着就好,反正平常我们也不去住,就让她们先住着,等过些时日,事情淡了,再看老太太有什么安排吧。” 谢氏闻言,只冷冷笑道:“你放心吧,我还不知道这些,你只管自己好生养着,家里的事情就不要你操心了!” 因三月十八是皇帝的千秋节,所以琅嬛书院休沐了一日,第二日三月十九却是要上学的日子,沈清薇和沈清萱照常去书院上学。 昨日的事情,原是镇南王世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驳回了皇帝的圣旨,因此事情也传得极快,不消半日,自是人尽皆知的。沈清薇和沈清萱才到书院,就瞧见谢枚早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们,见她们今日也来了书院,便迎上去道:“我哥哥还说今们未必会来书院,怎么还来了,昨儿出了那事情,你们今日,可是要被口水淹死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顿时就红了起来,只郁闷道:“难不成为了二姐姐的事情,我连学也不能上了吗?” 沈清薇到底淡定许多,很多事情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少不得只能由着她们说去:“进去吧,别人说什么,你只当不知便罢了。” 沈清萱也只好点了点头,又瞧见她们身边一个个的学生往里头去,目光总忍不住在她们身上来回打量,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正这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了她们道:“沈家妹子,站在书院门口做什么,不进去吗?” 沈清薇抬头一看,却是周琦正款款向她们走来。沈清萱素来知道周琦并不好相与,又想起周夫人那日看谢玉那眼神,心里便越发把周琦当成是自己的情敌,只郁闷的底下头去。 沈清薇便道:“原来是琦姐姐,我们正要进去,一同进去吧!” 周琦点了点头,和沈清薇她们一起进去,原本众人正低头小声议论着,如今瞧见周琦和她们一起进来,这目光中便又多了几分好奇了,心道沈家姐妹什么时候和周琦又交好了起来。 沈清萱原本只担心自己被人指指点点的,可如今周琦和她们走在一起,众人便是有什么想指点的,也不好意思抬头看她们,故而反倒自在了不少。只听一旁的周琦开口道:“我今儿午休到妹妹的房里来,可好?” 沈清薇的房里原本有崔锦屏,可如今崔锦屏不再了,虽然沈清萱来了,但是还是空着两张床,周琦这么说,她自然也不好推辞,便笑着道:“姐姐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吧。” 一旁的沈清萱听了,只奴了奴嘴巴,又想起自己也是偷偷搬过去的,便也不好说什么。 “昨日宫宴的时候,我还想找妹妹说几句话,没想到妹妹早早的就走了,我一个人在宫里也无趣,便也走了。”周琦并不是怎么会闲聊的人,这话也说的无趣得很,可沈清薇见她这样,也不好不理人,便笑着道:“我也是觉得宫里无趣,所以早早就走了。” 周琦听了这话,也略觉得有些无趣,便也没说什么,各自坐下了上课不提。 至午休时候,两人用过了午膳,一起回了寝房,才抽出了空来,各自倚在床边。沈清萱知道周琦今日要过来,心中又觉得别扭,便没待上片刻,就去找谢枚玩去了。 周琦看着侧躺在床上的沈清薇,她微微阖着眼眸,颦眉蹙宇,嘴角抿着,便是穿着最普通的书院里头衣服,也难掩其花容月貌。周琦见沈清薇眼眸忽闪,知道她只是闭目养神,便开口问道:“你既然喜欢豫王殿下,何不找个机会,跟那刘铮说清楚,我看那刘铮也不像是一个无赖之徒,难道会这般没脸色?” 沈清薇蓦然睁开眼睛,对于刘铮,她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前世刘铮给自己的印象就是一个无赖,这辈子她也一直把他当无赖看,因此倒也没有再去研究他的为人到底如何。沈清薇见周琦这么说,只直起了身子,抬眸问周琦:“琦姐姐,你怎么知道那刘铮不是无赖了?你认识他?” 周琦想起自己和刘铮的关系,到也不知怎么说才好,况且那时候她又是那种装扮,也未必刘铮能认出自己来:“也不算认识,只是小时候跟着家中的兄长见过他两回,为人倒也看上去正派,只是听闻身患恶疾,故而在江南的时候,并没有娶亲,不过他身为镇南王世子,亲事大约也由不得自己,上次三月初三的时候,我也没去平宁侯府上,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你那二姐姐怎么惹了他?其实……他这个人,不怎么近女色的呢!” 沈清薇对刘铮的印象,除了前世那一番记忆之外,其余的都是道听途说,什么家里有几房小妾的,说的不就是他吗?而且,对于不近女色这几个字,她更是不能相信,前世对于身为皇帝妃子的自己,他都能这般无耻,怎么可能不近女色? “琦姐姐身在闺中,怎么会知道这些呢?我却不信,听说他家中虽没有正妻,但是小妾姨娘也多得是,难道这些传闻都是假得不成?” “这些传闻倒也不是全盘假的,镇南王府确实有很多小妾姨娘,只是多半是王爷用来赏人的,刘铮也确实常狎妓,也经常会一掷千金为赎身,可他自己却不怎么玩,都是赏给下面的人玩罢了。”周琦一边说,一边还道:“我以前还当刘铮身子有什么问题呢,原来他是早已经心有所属,若不是他昨日抗旨,我还不知道他心里的人,原来就是你。” 沈清薇听了这些话,早已吓了一跳,再抬头看周琦,却发现她仍旧神色如常,还当着是像在跟自己闲聊一样。 “听琦姐姐这么说,倒像是跟他很熟一样,若真这样,我倒是想请琦姐姐帮我问问他,这天下的女子无数,他为何非要缠着我?若说是看上了我的容貌,那江南有多少名门闺秀不够他看的,若说才情,我也并非是传言中那般绝世无双,只求他放我一马罢了。” 周琦闻言,只笑着道:“这我可帮不了你了,原只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罢了,你想知道这些,不如亲自问他更好?” 沈清薇原本心中也疑虑这些,可她每次看见刘铮,心里就跟打鼓了一样,每每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问?况且如今出了沈清蓉的事情,姑娘家对刘铮更应该避之如蛇蝎,谁还敢凑上去问他这些? “依我看,像刘铮这样的人,最好还是少惹上,我亲自问他,难道他肯亲口告诉我了?” 第243章 意外 周琦见沈清薇这样子,分明就是很想知道,可就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只笑着道:“这问题,我还真的帮不了你了,你若真的想知道,还是亲自出马的好?” 沈清薇也知道这问题有些强人所难,可对刘铮这个人,她也实在心里没有个底气,到底不敢造次。周琦见她这般,只笑着道:“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难道那刘铮长了三头六臂,也值得你这般害怕的?我虽不知道他对你家二姐姐做了什么,却也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招惹人的,况且……”周琦只上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笑着道:“妹妹你这样出众,害怕他不怜香惜玉吗?”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都黑了,心道这周琦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平常看着她高冷的很,谁知这骨子里竟这样的没个正形,真是让周大人和周夫人给惯坏了。 “琦姐姐浑说什么,我可不理你了。”虽然这沈清薇骨子里藏着一颗年纪不小的芯子,可也不能在周琦跟前漏了馅儿,只假作脸红了起来。 周琦闻言,只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你若真想知道这些,我倒是可以帮你把他约出来,我们只在屏风后面躲着,到时候问他几句,等他答了,再走不迟?” 沈清薇虽然对这周琦也不熟,可上回在平宁侯府上的时候,已经见识过她的厉害了,似乎在这男女避嫌上头的事情,确实也看得很开,况且有她陪着,沈清薇也不怕刘铮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琦姐姐若是真的肯帮这个忙,那固然是最好的,只是若让人知道了,终究不好,不如……”沈清薇还在迟疑之中,只听周琦开口道:“我六哥哥素来仰慕沈世子的才情,本就想一见,不如改日让他做东,请了沈世子一并出来,妹妹以为如何?” 沈清薇见周琦这么说,倒也不好意思推辞了,便笑着道:“琦姐姐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在家等着琦姐姐的帖子了。” 直到放学的时候,沈清薇才默默想明白了一些,她自己要问刘铮问题,和沈伯韬有什么关系,弄了半日,又搭上一个沈伯韬算是个什么回事儿呢?沈清薇只低眉想了片刻,忽然想起那日在平宁侯府的时候,周琦那含笑羞涩的样子,走过去的那些人中间,分明就有沈伯韬?难道是? 沈清薇一想到这些,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想起沈伯韬平常看着虽然不苟言笑,可说起来,他也确实是出众的很,非但是京城四少之一,如今又是大名鼎鼎的状元郎,若不是已经定下了婚约,只怕卫国公府的门槛也要被媒人给踏破了。只是……若周琦真的有意于沈伯韬,这却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清薇想到这里,反倒又郁闷了几分。只想着快些回去,崔谢氏早日把聘礼送去崔家,这事情也好早日定下来。只是,如今她已经向周琦应下了这事情,一时间却也不好悔改,少不得等他们下了帖子过来,悄悄的提点沈伯韬几句。 沈清萱见沈清薇这一路上又是发呆,又是傻笑的,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少不得只疑惑的看着沈清薇,心下略略狐疑。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便回了卫国公府,沈清薇和沈清萱下了马车,两人便各自别过,先回自己的房里换个衣裳,再同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 沈清萱还没走到听雪阁门口,忽然有个丫鬟从夹道边上的花丛中串了出来,见了沈清萱只跪下来道:“四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家姑娘吧!” 沈清萱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是沈清蓉房里的丫鬟含烟,只疑惑问道:“二姐姐又怎么了?”沈清萱虽然心中对沈清蓉还有些担忧,可她到底也对沈清蓉的做法不齿,因此口气中便带着几分不耐。 “姑娘和大太太要被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了,二太太连个丫鬟都不让她们带上,我们姑娘身子弱,又病着,怎么经得起呢!”含烟服侍沈清蓉的时候,虽然也对她颇有微词,可眼下白露走了,沈清蓉身边连一个可以依傍的丫鬟也没了,她也算服侍了沈清蓉一场,又念着白露的恩情,少不得过来求这一趟? “送去庄子上?只怕是你们弄错了吧?二婶娘如何会做这事情呢?大概是让她们去别院修养,至于丫鬟这事情,我却不知道了。我方才回来也没瞧见人出去,许是你弄错了?” 含烟倒是并没有弄错,只因谢氏怕在前头角门出去,看见的人多,因此只命人开了后头的角门,悄悄喊了两辆车,打算把她们两人弄走,这会子后角门那边早已经哭天喊地了。不过好在那边门离老太太的福雅居又远,也没有人去报信,因此不管小谢氏和沈清蓉怎么哭天喊地的,也没有人搭理他们。 “四姑娘,奴婢没有弄错,方才人已经带去了后角门了,有婆子守着门口不让出来,奴婢是接着给姑娘送行李的托词,这才跑出来的,四姑娘再不过去,大太太和二姑娘就要被送走了。”庄子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其实丫鬟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卫国公府上年纪大了的老奴才们,会送去那边荣养,若是年纪轻就被放过去的,多半没有什么好结果。 沈清萱见她说的这样真真的,到也信了几分,又瞧见她手里抱着个大包裹,看上去也不像在说谎,正待问话,只瞧见林氏远远的从外头过来。原来林氏方才特意去后角门那边绕了一圈,见小谢氏和沈清蓉已经被带了过去,心里也痛快了几分,听说沈清萱回来了,便过来找她,却正巧被她给遇见了这事儿。 人人都知道林氏在府上出了名的和气,那丫鬟看见林氏,只觉得又多了一根救命稻草,忙开口道:“三太太,求你救救我们家太太和二姑娘吧!” 林氏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丫鬟,眉梢轻轻一挑,笑着道:“你弄错了,二太太不过把他们送去别院养病,你一个丫鬟没弄清楚,就在这边大呼小叫的,成个什么体统了?” 含烟原本也只当是去别院养病,谁知问过了那两个拉人的婆子,才知道是送去庄上的,因此只哭着道:“三太太明鉴,确实是去庄子上,奴婢没有胡说。” 沈清萱见她哭成这样,也越发当真了起来,正想开口,那边林氏又道:“你没胡说,难道是二太太胡说,这事情虽说是二太太做主的,也要回老太太的,若真是去了庄子上,二太太如何跟老太太交代?” 含烟心道上回老太太也是发过话的,只说让大太太去庄子上,可后来大太太因为有了身孕,故而没去成,说不准这次二太太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要把大太太弄走,虽说大太太平素是有些三两不着调的,可跟她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大过节。况且沈清蓉这身子,实在是经不起啊!但是林氏如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她又没办法去老太太跟前对峙,心里到底也没别的办法。 “三太太说的是,是奴婢造次了,奴婢知错了。” 林氏喊了一个丫鬟将含烟送走,陪着沈清萱回了听雪阁,那头沈清萱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二姐姐这就走了,我是不是要去送她一程?” 沈清萱总是这般实诚心思,也让林氏头痛不已,只笑着道:“你二姐姐身子不好,送她走也是为了让她好好养病,你这会子去送她,她见了你又伤心一场,不如不见了,等她好了,这些事情过去了,有多少日子你们见不得的?” 沈清萱见林氏说的有道理,便只点了点头,终究有些不舍,只命丫鬟带了几样东西,替自己送一送沈清蓉,也算是表个心意了。 外头后角门门口,小谢氏恨不得将谢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了,可细一想,两人却是同一个祖宗,骂她和骂自己有什么区别?沈清蓉身子娇弱的坐在马车里头,看着后角门口发呆。她昨日看见白绫的那一刹那是当真想死的,可脖子一挂上去,那种窒息感又让她恐惧到了极限,她又怕了起来。 若是一切能回到过去,她情愿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和沈清萱沈清蕊一样的活着,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可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呢? 马车忽然动了起来,沈清蓉再也安静不下来,她焦急的推开马车后车门,对着越来越远的国公府围墙大喊了起来:“老祖宗……老祖宗救救我!老祖宗救我!” 沈清蓉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她不能走,一旦她走了,老太太必定会遗忘了她,她要留下来才行。沈清蓉卯足了劲儿从马车上跳下去,小谢氏惊讶的惨叫了一声,忍不住用手去抓住沈清蓉,两人双双滚落到了地面上。 可就在下一瞬,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车夫在看清那一幕之后,却来不及控住缰绳,拉车的马原地抬起了前蹄,然后重重的落下来,一脚踏在了小谢氏的胸口。 第244章 报应 几乎就在那同时,小谢氏的口中喷出一股血水来,染红了她身下的青石板砖。 “母亲!……啊!”沈清蓉尖叫了一声,身体瘫软在地上,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小谢氏的手,小谢氏也伸出手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清蓉,嘴角抽搐了两下,没说出话来,却又吐出了两口血来。 “母亲、母亲……”沈清蓉跪在小谢氏身前,转身对早已被方才这一幕惊呆了的众人道:“快去请大夫啊!快去……请大夫去。” 几个送她们出来的老妈妈这才反应了过来,一叠声道:“快去请大夫,快去回禀了太太。” 众人忙不迭就各自奔走相告去了,小谢氏看着沈清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就一把将她拉住了,嘴巴仍旧一开一合,却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沈清蓉只哭着道:“母亲、母亲你要挺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此时小谢氏的眼神已经黯淡了下来,握住沈清蓉的手陡然就松开了,沈清蓉亲眼看着小谢氏阖上了眸子,嘴角又陆陆续续喷出几口血来。 几个胆大的婆子也都围了上来,看见小谢氏这样的光景,忙不迭道:“快,快把大太太搬回府上去,不能让她死在外头啊!” 这时候几个小厮才七手八脚的过来,小谢氏整个人已经软了,完全没有半点儿生气,方才一脚踩过她的马正站在一旁,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出着气,完全不看懂这些人到底再干什么? 方才谢氏听闻下人已经将小谢氏和沈清蓉送出了府去,只乐得送了一口气,正停下来要喝一杯热茶顺顺气,只听外头小丫鬟火急火燎一样的跑了进来,回话道:“太太不好了!二姑娘不肯走,急得跳了马车,大太太跟她一起摔了下来……” 那小丫鬟原没亲自瞧见小谢氏被马给踩了,只听外头婆子一个劲说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便也着急道:“听说被马踩了一脚,喷出几大口的血来,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谢氏一听,吓的手肘一抖,一杯茶堪堪就落在了地上,只听见哐当一声,已经摔成了碎片。 “什么?那现在如何了?去请大夫了吗?” “婆子们去请大夫了,这里让我先来回太太。” 谢氏听得心惊肉跳的,脸上也忍不住难看了起来,只不忙不急就起身,跟着那丫鬟往后角门口赶过去。一路上只听见几个婆子从后角门口回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不中用了,不中用了,身子都软了,还留着一口气罢了。” 谢氏忙喊住了其中一个婆子,问道:“大太太如今怎样了?” 那两个婆子忙道:“二太太可别亲自过去了,怪吓人的,好大一滩血,人已经软了,眼珠子都不动了,有进气没出气的了……” 谢氏本就胆小,听了这话,越发就害怕了起来,忙对一旁的刘妈妈道:“刘妈妈你去看看,有什么事情,打发丫鬟来回我。”又指着另外几个丫鬟道:“你们也跟着过去,听刘妈妈的差遣。” 这时候几个老妈子已经抬了一张藤条春凳出去,谢氏远远的看着,心里又害怕,又想起这事情终究是瞒不住老太太的,只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往老太太的福雅居而去。 这时候沈清薇却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衣裳,来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来了。老太太见难得今日沈清薇来得尽然比沈清萱早,还笑着道:“你四妹妹如今是越发懒了,看我多疼她一些,就拿大起来了,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见个人影。” 沈清薇只笑着道:“四妹妹最近越发喜欢打扮了,老太太难道没看出来吗?” “早看出来了,平日里便是去学堂,也要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这一点比你强,你就是太随意了一些。” 两人正笑呢,只见如意从门外进来,脸上神色冷冷的,只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开口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如意平常是何等爽朗之人,可今儿却有些吞吐了起来,沈清薇见她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奇怪了,只听她继续道:“二太太送大太太和二姑娘去别院养病,可二姑娘不愿意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沈清薇听到这儿,早已吓了一跳,那边老太太也惊讶的一叠声问道:“那二姑娘有没有事儿?” 如意见闻,只低着头道:“二姑娘没事儿,大太太似乎有些不大好了,二太太正在外头候着,老太太不如亲自问问?” 谢氏因怕老太太生气,且不敢自己进来回,便拉了如意先回一句,也好让老太太心里有个底。如意平素也知道老太太对大房不上心,可毕竟都是一家人,事关生死,总不会半点不放在心上,因此便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老太太虽然不待见小谢氏,可也只想着眼不见为净,也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开口道:“去把二太太喊进来。” 谢氏原本就在外头等的心中焦急,见如意亲自挽了帘子,冲她点了点头,又开口道:“老太太请二太太进去呢!” 谢氏深吸一口气,掌心还冒着冷汗,心下却到底有些焦虑不安。她虽然想着把小谢氏和沈清蓉弄到庄子上,到时候来一个放任不管,按着她们这样的身子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到时候若是去了,只说在别院病死的,悄悄运去家庙里头,也就完事儿了。可如今庄子还没到,这要是在家门口就去了,要是闹出来,到底自己不好看起来。 “老太太,好好的,你说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原本也是好意……”谢氏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只低着头,一边抹着泪,一边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老太太。 正这时候,只听见外头又有人来传话,如意便放了人进来,正是方才跟着刘妈妈去的丫鬟,那丫鬟见谢氏在福雅居里头,便只开口道:“回老太太、太太,大太太人已经去了,现在正大房正厅里头放着呢,刘妈妈让奴婢来回了太太,说开仓取一些白幔先挂上,几个婆子已经开始给大太太擦身子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谢氏听了这话,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昨日里看小谢氏那神情,只恨得差不多掐死自己一般,今儿没成想她就已经死了? 老太太毕竟是经历过事儿的人,这时候倒是已经恢复了正常,见谢氏吓得脸色都变了,只吩咐下去道:“让刘妈妈先去开仓取东西,如意,你去把张妈妈也喊上,让她先去大房那边看看,再派个小厮,去把三位老爷喊回来,让门房先去谢家报丧去,其他的,等你们太太整理好了名册,再一一出去。” 谢氏被老太太这么一点名,顿时也清醒了几分,只开口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这些……” 老太太见她脸色似是缓和了一些,又道:“你下去忙吧!也没什么大事,老太爷死的时候,你也帮着我料理过,如今也不必大惊小怪的。” 谢氏闻言,只稍稍压了压惊,小声道:“多谢老太太提点,媳妇儿省得。” 却说听雪阁中,林氏帮沈清萱换上了衣服,两人正打算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谁知沈清萱打发了去给沈清蓉送东西的小丫鬟飞跑着回来道:“四姑娘,不好了!大太太死了!” 她原去的迟了点,到后角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一群人已经围在了门口。她年纪又小,见有人看热闹,便也当好看,只挤进了人群里头,谁知看了一眼,吓得她东西都掉光了,只愣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事情来。又瞧着沈清蓉如今那样子,只怕也走不成了,这才想起来往听雪阁来回话来了。 “好端端的,大伯娘怎么就死了呢?”沈清萱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开口问道。 “奴婢去的迟,也没瞧见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好像听说是二姑娘不肯走,大太太跟着她一起从马车上摔下来,正巧被后面的马给踩到了,这一脚下去就……”小丫鬟想起那一滩血来,只觉得浑身发怵,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沈清萱平常虽然糊涂,可方才正巧出了含烟那丫头的事情,由不得她不多想了一些,只问道:“二姐姐为什么不肯走呢?去别院养病,她以前也不是没去过,那里比家里还清静,难道说刚才那丫鬟说的是真的?太太不是要送二姐姐去别院,而是要去庄子上?” 沈清萱扭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林氏。此时林氏心中却也百转千回了起来。她原本想等小谢氏和沈清蓉去了庄子上,等受够了苦头,她再把这件事情偷偷的告诉老太太,到时候老太太就算不可怜小谢氏很沈清蓉,必定也会对谢氏的自作主张有几分微词。若是正巧小谢氏托人来求她,她也白白落得个人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谁知道这小谢氏竟是这样一个没造化的,才出卫国公府大门,就死了…… 第245章 挑拨 如今小谢氏一死,只留下个沈清蓉来,那她根本没必要放在心里,但她却也没了坐山观虎斗的机会了。 林氏微微一笑,细细想了想沈清萱的话,忽然计上心头:“四丫头,你这话可不能在老太太跟前乱说,不能白白冤枉你二伯娘,你二伯娘让你二姐姐和大伯娘出府养病,这本是好事。” 沈清萱听林氏这么一说,倒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小声道:“可……可若是二伯娘真的要把二姐姐送去庄子上……”对于沈清萱来说,庄子上这几个字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害怕的。但凡是府上有犯了错的家生奴才,轻则撵去做粗使丫鬟、重则撵去庄子上。可想而知,这庄子上必定是比在府上做粗使丫鬟更苦几分的。 而且,去了庄子上的人,一多半熬不过几个月,也就病的病,死的死。 “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了,二伯娘必定不会这样做的。”林氏只一锤定音道,又吩咐了那进来传话的丫鬟,只开口道:“你去找了方才来找我们的丫鬟,让她不要乱说话,如今事已至此,别的就先都不要提了。” 沈清萱哪里懂这些,见林氏这样吩咐,心下还有些奇怪,只又道:“母亲,可要是那丫鬟说的是真的,那大伯娘她……” 林氏只不等沈清萱把话说完,只按住她的嘴,小声道:“你快别胡说,便是那丫鬟说的是真的,你大伯娘也已经去了,平白又何必得罪了你二伯娘,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让那丫鬟别乱说话,兴许还是忙了她呢!” 林氏如何不知道沈清萱的脾气,有些事情她倒还肯听一些劝告呢,可在这些大是大非上面,沈清萱却执拗的很,林氏越是这样藏着掖着,沈清萱便越发觉得心中郁闷了起来。林氏只等着老太太发现沈清萱心中郁闷的时候,便是伸手打谢氏脸的时候了。 果然不出林氏所料,沈清萱听了这话,一双秀美早已经皱成了一团,只翘着嘴,郁闷道:“母亲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只好听母亲的了。” 林氏瞧着沈清萱这一边说听话,一边却皱在一起的眉山,心下也只能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这里头好些事情,沈清萱只怕这辈子也弄不明白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只阖着眸子歪在了软榻上头,沈清薇拿着美人锤,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替她垂着腿。如今连沈清薇自己都迷糊了起来,为什么前世活到她死了都还没死的小谢氏,这会子居然死了?难道从李煦躲过劫难的那一刻开始,这整个世界就已经变了? “三丫头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睁开眼睛,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只愣愣的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清薇听见老太太喊她,只微微一回神,脸上想扯出一丝笑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便小声道:“我只是在想,这人也真是奇怪,昨儿我还瞧见大伯娘了,怎么今儿一晃眼就去了呢?” 老太太虽然对小谢氏满心不待见,可如今她死了,她要怨要恨,好像也提不起精气神来,只叹息道:“人横竖都是要死的,不过早晚而已,死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好伤感的,只是……”老太太也是才想起了这事情来,如今卫国公府还想着两个月后迎娶崔锦屏呢!谢氏的聘礼也都准备好了,才前两日说要商议一个好日子,把聘礼下了,谁曾想居然遇到了这个事情。 老太太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前两日卫国公府被镇南王世子当众抗旨拒婚,大家伙也都等着看卫国公府的笑话,更还有人打赌沈清蓉这一回还有没有脸面活下去,没想到沈清蓉上吊没死成,如今小谢氏反倒先死了……真是…… “事情太多,我年纪又大了。”老太太想了想,只觉得脑仁还疼着呢。 沈清薇这会子也想到了这件事情,前世因为崔家的老太太去世了,沈伯韬和崔锦屏的婚事足足耽误了三年。算算日子,崔家那老太太实在也是没多少寿数了,只希望能熬过这两个月,好歹等国公府过了这几日热孝才好。 “老祖宗就放宽些心吧,还耽误不到这些事情上头来,母亲原先就已经操持的差不多了,大伯娘也不是我们这一房的人,并不用守孝,等过了百日,也就没忌讳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到底还要多耽误一个月,也不知道崔家老太太的身子到底怎么样,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我这把老骨头,也实在折腾不起来了。”老太太只悠悠叹道。 沈清薇见老太太还是这样不高兴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便只又开口道:“如今大伯娘也去了,二姐姐身子不好,就让她在府上修养吧,也不用去别院了,到底还是家里丫鬟多,能照应的齐全。” 老太太闻言,只点了点头,这时候沈清萱和林氏也到了福雅居。丫鬟挽了帘子引她们进来,沈清萱瞧见沈清薇坐在里头,老太太正靠在榻上,便只眼睛红红的,倒是像要哭一样的。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素来心软,大约在路上已经知道了小谢氏的死讯,只开口道:“老祖宗才好些,你又红着眼圈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说两个笑话,逗老祖宗开心开心。” 林氏便也笑着迎了上去道:“三丫头说的是,四丫头,快别唬着脸了。”林氏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便开口道:“儿媳给老太太请安,儿媳刚从外头进来,听见大嫂子她……儿媳想着那边必定忙乱,给老太太请了安,儿媳便过去瞧瞧去,也好帮衬着二嫂子。” “你去吧,我看你二嫂子也慌乱的很,你好歹帮衬着点,把这事情对付过去。” “老太太放心,我这就去,虽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好歹跑腿应付,指派几个人还是行的。”林氏平常在府上从不显山露水的,课三房里头却治理的井井有条,丫鬟们的规矩比起大房和二房,都不知道严格了多少。 林氏说完,福身走了,临走时候只又看了一眼沈清萱,又道:“你好好在这边陪着老太太,千万别乱说话。” 这一句虽说听起来没什么太特别的,可到底还是引起了沈清薇的注意。沈清薇便故意笑道:“三婶娘这是担心些什么呢?四妹妹可从来不乱说话的。” 林氏原本就是故意这样说的,只怕别人不问起来,如今见沈清薇果然上钩了,只笑着道:“我倒不是怕她乱说什么,是怕她说一些让老太太伤心的事情,你们大伯娘刚去,别不知了轻重。” 林氏又看了沈清萱一眼,沈清萱自是知道林氏所指,只开口道:“母亲就放心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林氏闻言,这才笑着道:“那我去了。” 沈清薇看着林氏哑谜一样的神情,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起来。她知道林氏是个精明的人,不然一个出生商贾之家的姑娘,在这样的大家族是不好立足的。可林氏却一直生得老太太的欢喜。沈清薇一直觉得,若是谢氏有林氏一半聪明,小谢氏只怕一早就被她踩在脚下了。 这么精明的人,又为何要做这样不精明的举动呢?难道她是故意的? 果然,等林氏一走,老太太便开口问沈清萱道:“说吧,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了?” 沈清萱见老太太问了起来,只越发就郁闷了起来,抿着唇瓣道:“母亲说了不让说,我不能说。” 沈清薇瞧着她倔强的样子,又想起林氏方才那表情,心下忽然觉得有些担忧了起来,只笑着开口道:“四妹妹,若三婶娘真不让你说,又何必在我们跟前勾起这件事情来,如今连老太太都问起了,你再不说,可就矫情了。” 沈清萱闻言,只微微愣了一下,一旁的老太太听了沈清薇的话,反倒茅塞顿开了起来。是啊……林氏做的太过明显了一些,分明就是想让沈清萱说的,却又假装嘱咐她不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既然你母亲不让你说,那就不说吧,反正你如今只听你母亲的话,早就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老太太只故作失望的摇了摇头,往沈清萱那边看了一眼,叹息道。 “老祖宗,孙女怎么敢不听你的话呢!实在是……孙女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孙女……更不知道要不要说!”沈清萱说着,只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撇了撇嘴,可最后还是没能憋住了,开口道:“孙女今儿回来的时候,有二姐姐的丫鬟来求我去救人,说……说……二婶娘要把二姐姐和大伯母送去庄子上,孙女不信,可是……”沈清萱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我派去送二姐姐的丫鬟回来说,二姐姐就是因为不想走,所以才跳车的,然后大伯母就……” 沈清薇听到这里,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这么说来,那间接害死小谢氏的人,岂不是谢氏? 第246章 利用 沈清薇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明明昨夜,谢氏跟自己说的,是要把小谢氏和沈清蓉送去别院……但是,按照谢氏和小谢氏的过节,偷偷的把小谢氏她们送去庄子上,谢氏也未必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再说了,老太太曾经也是起了要送小谢氏去庄子上的心思,要不是小谢氏原先怀上了孩子,只怕一早就被撵出去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这里头的意思了,正待开口,只听那边沈清薇先开口道:“母亲若真的把二姐姐和大伯娘送去庄子上,必定也是想让她们好好静养的,二姐姐若是不想走,只管好好的说,又为什么要跳马车呢,白白连累的……”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心思直白,话语间不会藏着什么深意,必定就是听那些小丫鬟怎么说,她就跟着说了。只是如今小谢氏死了,丫鬟们各自揣测,谢氏又正巧做了这样的事情,若真的这样传开了,到真的像谢氏害死了小谢氏一般。况且,她们两人不合,又是国公府人尽皆知的事情。 沈清萱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边老太太倒是立马弄明白了几分。她方才听沈清萱这说的时候,确实有了一丝怒意,正想开口斥责谢氏一句,可被沈清薇这么一句话,倒是拉了回来。谢氏再有错,也没让小谢氏去死吧,就算她真的把她们两人送去了庄子上,到时候纸包不住火,难免有人会传到她这边来,那小谢氏她本就不想再看见,至于沈清蓉,如今闹出这么多的笑话,继续在家里住着也不方便,也是要另外安置的。 “这事情是你大伯娘造化不好,遇上这样的事情,和你二伯娘也没什么相干,四丫头,你可不能在外头听了丫鬟们乱说,就当真了。如今是你二伯娘当家,她怎么做都有她的道理。”老太太虽然知道这其中必定有谢氏趁机公报私仇的做法,可谢氏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当家人,当着小辈的面,这些脸面还是要给她的。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么说,只淡淡的松了一口气,可片刻之后,沈清薇却再次的警觉了起来。一向看似与世无争的林氏,似乎并不是平常所看起来的样子。而今日的这一席话,也只有从沈清萱的口中说出来,可信度才最高。若她真的有心帮母亲瞒住这件事情,又为何会有刚才那一番做法呢?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清薇想到这里,只觉得后背微微有些发冷,比起小谢氏来说,林氏这个对手,才更让谢氏害怕,而之前的这些年,她竟从未出手过吗?沈清薇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前世的那些事情,自己未进宫之前,有很长一段日子,是林氏执掌的卫国公府的中馈,沈清薇依稀记得,那段日子小谢氏在老太太跟前不得脸,谢氏好像有事怀孕小产了,因此林氏便当了掌家夫人。只是那时候沈清薇并不理会家里的事情,所以换了一个掌家人,对她来说影响并不大。 后来沈清薇入了宫,谢氏的身子好了,林氏反倒是病了起来,这掌家的位置,才又被谢氏拿了回去。但那时候崔锦屏已是非常能干了,谢氏也不过就是接过来交给了崔锦屏,自己也就闲了下来。如此说来……前世谢氏竟是在病了之后,便没有再掌过家了? 沈清薇想到这里,才越发觉得,前世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置身世外的感觉。她淡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略微严肃的申请,只站起来,提着衣裙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小声道:“老祖宗,不管如何,这次母亲私自把大伯娘和二姐姐送去庄子上,也是母亲的不是,老祖宗也知道,母亲原就和大伯娘有些过节,这中间的事情,孙女儿也不敢乱说,老祖宗也清楚的很,如今大伯娘去了,母亲总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是,还请老祖宗看在母亲这十几年辛苦的份上,先把这事情压一压,等把大伯娘的后事处理了,再责罚也不迟。” 老太太方才在沈清萱的跟前给了谢氏面子,心里原本就是有这样一个想头,如今沈清薇又跪着说了这些话,句句合她的心意。况且谢氏和小谢氏的那些事情,她看了十几年了,谢氏作为平宁侯府的嫡女,确实少了一些魄力,处处被小谢氏压制,这次好容易逮着机会了,谁知却还出了这样的事情,也确实是谢氏的时运不济。 “三丫头快起来,四丫头也起来,你们大伯娘命不好而已,与人无尤,与你们更没什么关系。这件事情暂且压下,眼下你母亲正忙着料理丧事,我也不必去给她添这个堵。”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么说,到底松了一口气,又想起方才林氏的样子,心里也略略踌躇起来,到底要不要在老太太跟前揭一揭林氏的底。可是,老太太又是这样精明的人,没准她自己早已经想明白了,她若是再多说一句,岂不是也被老太太看穿了去?至于沈清萱,她和林氏终究是母女,便是让她知道林氏的那些心思,对沈清萱也没有好处。 沈清薇想了想,只拉着沈清萱起来,替她整了整裙子,随口道:“你心里又憋不住个话,亏得三婶娘还让你别乱说,其实……若是早些来告诉老太太,兴许大伯娘还不会死了呢。” 沈清薇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没有多想什么,可这话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却当真听出了别样的意思来。林氏分明知道谢氏的作为,却瞒而不报,只等小谢氏出了事情,她又在老太太跟前,激着沈清萱把话说出来,若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那这样深的城府,当真是让人心惊! 老太太的脸微微变色,可瞧着沈清薇淡然的样子,姐妹之间还跟以前一样和气,她也渐渐松了一口气。沈清薇聪明、磊落,和林氏的事故圆滑,必定是不一样的。可林氏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可以利用……这一点实在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下却还只是失落,只嘟着嘴道:“我原本是想说的,可是母亲不让说,母亲说兴许是我听错了,二伯娘怎么可能把大伯娘和二姐姐送去庄子上呢?必定是送去别院,我想想也是……” 沈清萱说到这里,边没说下去了,在她心里,谢氏也是和蔼可亲的长辈,虽然对大房一直不怎么样,可对她也是疼爱的紧,她完全不能想象谢氏会下这样狠心的决定。 沈清薇心中略略叹了一口气,亏得沈清萱有林氏这样精明的母亲,不然她以后可怎么过呢? “这事情和你我都没有什么关系,老太太不是也说了吗?是大伯娘实在是时运不济,眼前最重要的,还是让她安安心心的去了,还有就是让二姐姐好好把身子养好。”沈清薇虽然对小谢氏和沈清蓉没有什么感情,可毕竟也是一条性命,至于沈清蓉,她也不知道她今后的命运会如何,可日子至少也还要过下去,“你和二姐姐素来交好,你一会儿去劝劝她,让她把心放开一点。” 在福雅居呆了半日,外头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沈清薇倒是想过去瞧一瞧。她以前只觉得林氏精明和气,可如今却觉得林氏心思深沉,谢氏实在不是她的对手。想想也是,谢氏和小谢氏在卫国公府明争暗斗十几年,可老太太跟前最得脸的,却是林氏。而林氏,不过就是江南商贾之家的闺女,寻常这样人家的姑娘,给公侯贵胄之家当小妾的都多得是,可林氏却是堂堂卫国公府三老爷的正室。也不知道当初这一门亲事,林家花了多少的心思。 “三姐姐,我知道了。”沈清萱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道。 两人辞别了老太太,一起从福雅居出来,沈清薇见沈清萱心思有些失落,便把她给喊住了。 沈清萱从出生到现在,家中还没有办过丧事,如今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一时难过也是有的。 “大伯娘去了,你伤心是难免的,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好歹别这样唬着脸。” 沈清萱只努力点了点头,又偷偷看了一眼沈清薇,开口道:“三姐姐,二伯娘真的要把大伯娘和二姐姐送去庄子上吗?那里不都是下人去的地方吗?” 沈清薇见沈清萱还在纠结这些,又想着她将来好歹是平宁侯府的当家人,这些事情该明白总归要明白,便只点了点头道:“送去庄子上静养,这已经算是好的了,若是有些人家,家里的姑娘出了这般丑事,都是悄悄的想个法子,或是送到外地去,送的越远越好;或是找一个尼姑庵让她出家,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便是在外头病死了,也就这么没了。” 沈清萱闻言,只吓的睁大了眼珠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247章 疑心 沈清薇见她吓成这样子,又有几分不忍心,便笑着道:“本朝因为开国的太祖是个女皇帝,因此对女子的要求已经比前朝松散了很多,前朝却比本朝还严苛好多,可即便如此,你想一想燕苒和卢倩雪的遭遇,就也清楚了。” 沈清萱秀眉一拧,便想起那两人来,虽然和皇帝并没有肌肤之亲,可就是因为孤男寡女相遇被众人瞧见了,便也不得不入宫当了皇帝的妃子。而沈清蓉,非但和刘铮孤男寡女在一起一段时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刘铮抱回了厅中,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京城妇人闺秀们的承受范围了。 “三姐姐,我明白了。”沈清萱低下头,细想了这些事情之后,也就淡淡的释怀了。 两人一起去了大房那边,丫鬟婆子们早已经忙成了一团,只看见垂花门里头早已经挂上了白幡。正厅已经收拾干净,因为棺木还没来,小谢氏的尸首放在一张一米来宽的门板上。丫鬟们里里外外的忙碌了起来,瞧见沈清薇和沈清萱过来了,只上前行礼道:“姑娘们怎么来了,老妈妈们正给大太太上妆呢,姑娘们还是别进去了,看着怪吓人的。” 沈清薇两辈子也没见过真死人,这也算是她的幸运之处了,如今猛得听见丫鬟这么说,只吓了一跳,忙不急捏着帕子,捂着胸口道:“那我们不进去看了,我们只是过来看看情况,本还想帮些忙的。” 那丫鬟闻言,便只又开口道:“姑娘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也只是做一些跑腿的干活,姑娘不如去幽芳阁看看二姑娘,她刚才哭晕过去了,丫鬟送她回去了。” 沈清萱听说这个,只又红了眼睛,沈清薇便道:“那我们去看看,就不再这边给你们添乱了。” 一时大厅里已经传出了哭声来,沈清薇也不懂这些规矩,便领着沈清萱走了,两人来到幽芳阁的门口,沈清薇顿了顿,只开口道:“四妹妹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沈清萱转身,看了沈清薇一眼,只开口道:“三姐姐,我不知道二姐姐为什么非要跟你比,我也劝服不了她。” 沈清薇前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沈清蓉这样的恨过,因而此生虽知道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淡淡道:“你也不用劝她什么,她糊涂,你不糊涂便好,况且她如今这个样子,必定也是不听劝的,你去吧!” 沈清萱点了点头,领着丫鬟进去,沈清薇便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进去,转身回流霜阁去。 三月,鲜花依旧盛开,可整个卫国公府却也因此事而蒙上了阴霾,沈清薇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瞧见林氏正领着几个丫鬟,往老太太的福雅居那边去。 沈清薇朝着她微微的福了福身子,喊了一声“三婶娘”。 林氏嘴角还对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仿佛并没有因为小谢氏的去世添上一抹伤感,看见沈清薇向她行礼,只笑着道:“三丫头是从老太太那边来吗?老太太如今心情可好些了?” 沈清薇便也朝着她浅浅一笑,说道:“有三妹妹在,老太太心情自然好,还是三婶娘教的好,我只希望三妹妹永远都能这样的无忧无虑才好。” 林氏闻言,只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她这样哪里好了,操不完的心,我时常数落她,说她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我也就不用心烦了。” 沈清薇便又笑了笑道:“我不过就是小聪明罢了,三妹妹若是有三婶子一半聪明,也就受用一生了。” 林氏听到这里,脸上的笑意没来由就僵了几分,只尴尬道:“我还有事儿,先不跟你说了。” “三婶娘慢走。”沈清薇便福了福身子,目送林氏离开,眼角却没有了方才的笑意。也怪她事事太想当然了,总觉得加上前世,她都活了两辈子,如何还能人不识一个人呢? 福雅居里头安安静静的,没了姑娘们在这边,老太太一个人就冷清了不少。林氏在外头给丫鬟使了眼色,自己上前挽了帘子进去,见老太太歪在软榻上,正安详的闭目养神,正估摸着要不要开口,那边老太太就先开口了:“外头怎样了?二太太也是头一回张罗丧事,别失礼丢人了就好。” “有老妈妈们帮衬着,倒是也忙开了,亏得老太太记挂着。”林氏只陪笑道。 老太太从软榻上直起身子来,丫鬟们送了茶水进来,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林氏见老太太屏退了左右,想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心里一时又没底,便端起茶盏,略略的抿了一口。 “我们家比不得那些子嗣昌盛的人家,老太爷那一辈上,总共只有两个兄弟,后来外放到了四川,在那边落了户,到也不常往来了。到了你们这一辈,我原倒是有一个大儿子的,养到了十三岁上头又去了,加上庶子,总共也就三个儿子,连一个闺女都没有。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常说,他们两个虽然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好歹看着我的面子上,别让他们受苦了。好在大老爷和三老爷也是争气的,这些年没少帮衬这二老爷。三老爷是从小养在我身边的,更是不一样,他姨娘去的早,我只把她当亲儿子一样。” 老太太说到这里,林氏只略略觉得有些疑惑,便小声开口问道:“老太太今儿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些来?”林氏又抬头看了老太太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还觉得跟平时一样,喜怒哀乐也没怎么放在脸上。 老太太便笑了笑,抬起头来看了林氏一样,继续道:“我就是闲了,想找人聊聊天罢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说起这些来了。” 林氏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心里发毛了起来,坐着的身子也都微微紧张了起来,陪笑道:“原是这样,媳妇还以为,媳妇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了,惹老太太您不高兴了。” 老太太闻言,便笑道:“你一向贤惠乖巧,哪里会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不然,三个媳妇中,我也不会单单只偏疼你一个多些。我虽自己一直说要一碗水端平,可明眼人都看在眼底,虽然二老爷是我的亲生骨肉,可对老二媳妇,可不像对你这样。” 林氏听了这番话,越发觉得云里雾里一般,但老太太的心思实在不好琢磨的很,心下更是无从应对,只能低着头略笑笑罢了。老太太见林氏这般,这才口气一变,严厉道:“你明知道老二媳妇不如你,可你还想争些什么呢?” 林氏闻言,只吓得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珠子看着老太太,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明明是谢氏做了错事,可受到申饬的,怎么会只自己呢? “我……”林氏只觉得百口莫辩了起来。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便不再去看她,只冷冷道:“二太太就算再糊涂,再蠢笨,她也是卫国公府的主母,是卫国公夫人,是这府上的女主人,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我……”林氏膝盖一软,跪倒在老太太的面前:“老太太,媳妇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媳妇能嫁入卫国公府,都是我们林家莫大的荣耀了。” “你不怎么想,那你这么着急给谢氏穿小鞋做什么?”老太太也没心思再跟林氏啰嗦,只开门见山问道。 林氏听了老太太的话,总算明白了过来,老太太这样聪明的,沈清萱又这样心无城府,她临走时看似的好心提醒,其实老太太早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别有用心了。 “老太太,关于这件事情,媳妇是有错的地方,当时媳妇是想劝着二嫂子的,可是她不肯听,偏生大房的丫鬟又求到了四丫头跟前,我便不想管这件事情,只骗四丫头,说是丫头弄错了地方,可四丫头嘴一向又不紧,我这才多说了几句……”林氏说到这里,已经有了些许的委屈之态度,只又自责道:“原还是我太多心了,早知道也不必提醒四丫头了,老太太跟前这么多人,必定耳聪目明的,过不了几日也就真相大白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老太太虽然对林氏还有疑心,可她这一席话听起来也实在没什么破绽,又想着小谢氏已经去了,这事情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便开口道:“你最好是无心的,你若是有心,那就当天诛地灭,什么样的母亲,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能利用?你应该明白,二丫头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和那小谢氏如何脱得了干系!” 老太太的一发话直戳林氏的耳膜,林氏又吓出一身冷汗来,暗暗后悔起自己操之过急,只一个劲跪着磕头道:“老太太明鉴,儿媳妇当真是无心的,若是有心,就如老太太说的这般,天诛地灭。” 林氏平常是如何一团和气的人,这会子却哭得梨花带雨,老太太终究也有些不忍心,便叹息道:“行了,起来吧,二太太和大太太素来有些嫌隙,只是大太太毕竟是大老爷的正室,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办一办的,你去帮扶帮扶她,别让外头人看了笑话。” 第248章 妯娌 老太太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此时谢氏正坐在大房偏厅里头,听着几位管事的婆子进来回话。卫国公府自从老国公爷过世,也有十多年没办过丧事了。如今小谢氏又比不得老国公爷那会子,谢氏自是一切从简的,白白把银子浪费在她的身上,谢氏心里又如何愿意。 按照国公府的规矩,小谢氏的棺椁要在国公府放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在运去家庙,等墓穴修好之后,再下葬。可谢氏心里对小谢氏积怨已久,原本只想着把她送走也就清静了,到时候时间长了,只当没这么个人,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小谢氏居然就死在了家门口,这让谢氏心中也忍不住惊了几分。因此她并不敢往那正厅上去,只坐在偏厅里头,拧着眉头想这事情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按规矩,大太太虽然是大老爷的续弦,在祭祖的时候是执妾礼的,可她也是大老爷明媒正娶过来的,和妾氏又不同,若按正室的礼数,原应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的,若是只按着姨娘的礼数,那倒是无所谓了,不过在家放个三日,直接抬去了家庙,等到了七七四十九日便下葬了。” “三日?三日就够了吗?”谢氏心中一动,若真是三日,那可就轻巧了许多,她也剩下好些事情来。可即便如此,谢氏心中还是有诸多怨言的,家中办了丧事,总是带上了孝的,虽是隔房,可好歹百日只能是不能娶亲的,那沈伯韬和崔锦屏的婚事又要改期,真真是让人气死了。小谢氏要死,也不挑选一个好时辰,偏要这会子去死,算什么道理。 谢氏一想到这里,便不由的气从中来,正想说:那三日就三日好了,谁还真有心思为她披麻戴孝的。谁知这话还没说出口,就瞧见林氏正巧从外头进来了,朝着自己微微福了福身子,便淡淡道:“二嫂子,我刚从老太太那边来,老太太说了,大嫂子毕竟是大老爷的正房太太,丧事上头不可轻慢了,还是要照着规矩来,该怎样就怎样,二嫂子这回倒是又要受累了。” 谢氏一听,差点儿气得个倒仰,小谢氏活着就没给她半天安生日子过,如今死了,还要连带着她一起受累,让她心中怎么服气?只是这满厅的回话婆子们都站着呢,她一时也不好发作,又想着林氏平日里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这事情交由她张罗去,自己落得个清闲些,倒也不错。 谢氏打定了注意,便略略扶了扶额头,只佯装头疼道:“最近家里事情也多,我好容易才休息了几日,原本想着还能再歇一段日子,没想到大嫂子又……”谢氏说到这里,只假作低眉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道:“如今我实在是忙不开这些,又怕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老太太既有这样的指示,倒不如小婶子帮衬着我一些,帮我把这件事情料理料理吧!” 林氏原本心中是满心愿意的,可偏偏来之前又有了老太太那一席话,她若一口答应了,倒是让老太太疑心,她若不答应了呢,面上却也说不过去,因此便婉言道:“老太太只让我从旁关照着二嫂子一些,二嫂子掌家这么些年,处处都有体统,我又不懂些什么,不过就是添乱而已。” 谢氏见她这么说,只当她不愿意,心下倒是有些着急了,便开口道:“你若这么说,那就是不肯帮我了,连老太太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一会儿只去跟老太太说去,再没有你推辞的道理。” 谢氏一心只不想给小谢氏张罗丧事,况且虽说小谢氏是从马车上摔下来被,马给踩死的,可多少跟自己也有些关系,谢氏原本就不是胆大之人,虽然人在大房里头,可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发毛的。恨不得早早就离开这儿才好写呢! 林氏见谢氏这般说,也知道她几分心结,又想着这一次对自己也是一个机会,倘若自己能办好了,便是老太太不说什么,到底也看在眼底,况且又是谢氏提出来的,和自己也没什么干系,到时候老太太看在眼底,终究也能明白几分的。 “既然二嫂子身上忙不开,那我帮衬着些二嫂子也是应该的,不过老太太那边还是要回一声的,到时候让老太太以为我僭越了,我也不好说。” 谢氏见林氏答应了,哪里去想别的,心中只欢喜道:“既然这样,那一会儿我就去老太太那边回一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林氏方才就从老太太那边出来,此时又想起老太太方才那话,难免谢氏过去不会受老太太的申饬,万一谢氏心里一着急,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反倒弄巧成做,便开口道:“老太太这会子正歪着呢,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她老人家心里也不好受,二嫂子不如过一会儿再去也不迟。” 谢氏闻言,只心道有理,又想着自己心中毕竟有些愧疚,也不想多去老太太跟前,便开口道:“也是,让老太太先歇着,这边就交给小婶子了,我另外前头还有事情要忙,也不知道文书先生的名册抄出来了没有,我好派人按家按户的出门报丧去了。” 林氏见谢氏跑得倒是快,只觉得心中好笑,又想着这本就是一个烂摊子丢给了自己,倒是没占上什么好处,不免也心中讷讷,又见下头婆子们还等着讨主意,便开口道:“先按着你们原来的老规矩办,等明和二太太好好商议好了,再看后面的事情如何安置吧。今日就先把一应的捶打和尚道士先请了进来,安排在前头空着的西跨院里头,等一会儿大太太装裹好了,也放前头去,没的让客人往这后院里吊唁来的。” 林氏说完,只略略松了一口气,想着这一回真是折了夫人又赔兵,心里也略略有些不爽。 谢氏从大房出去,才走到垂花门口,远远的就瞧见老爷在老爷书房伺候着的小丫鬟往这边来,见了谢氏只福身行礼道:“回太太,老爷回来了,因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才在书房等着呢,请太太快些过去。” 谢氏闻言,自不敢怠慢,卫国公府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家里但凡有丧嫁之事,也都是大事儿,沈晖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谢氏才进书房门,就瞧见沈晖已经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正坐在那边发呆。谢氏便忙迎了进去,问道:“怎么你反倒比大老爷回来的还早些?” 沈晖见谢氏进来,脸上神色一冷,也不管她问什么,只问她道:“好好的,大太太怎么就没了?方才来报信的小厮也没说清楚,你再同我说一说罢了。” 小谢氏去时谢氏也不在场,不过就是听那些婆子回来说的,谢氏便也一五一十将那些话又说给了沈晖听,只叹息道:“这种事情,谁能料到呢?二姑娘若是不往那车下跳,大太太也不会跟着下来,那也就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这只能说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只是累得韬哥儿的婚事,倒是又要推迟几个月了。” 沈晖虽说和大房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可他身为卫国公府的主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多少也觉得有些遗憾,又见谢氏一心只想着沈伯韬的婚事,反倒觉得她有些不知轻重,只开口道:“你先好好把大太太的丧事办了吧,韬哥儿的婚事也不急,横竖他年纪也算不上大,就算等个一年半载的也使得。” 谢氏听了这话,倒是急了起来,只开口道:“韬哥儿自是能等的,只是崔家那老太太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能等得?这要是一口气上不来,那岂不是真的如你所言,要等上一年半载了?” 沈晖闻言,一时也无话可说,便只开口道:“那你说如何?眼下大太太已经去了,难不成家里不办这丧事?夫人只管心中不痛快,可又能如何呢?总不能怪到死人身上去?” 谢氏原本也不过就是数落几句,原想着沈晖还能安抚她几句,谁知没得了安抚,反倒被他给说了一顿,心中更是愤愤起来,便开口道:“老爷既回来了,去瞧瞧老太太吧,我这边料理丧事也脱不开身,就不陪着你去了。” 沈晖见谢氏耍起了小性子,一时也不好说她什么,便也点头道:“那就辛苦夫人了,我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谢氏从沈晖的书房出来,心下只又郁闷了几分,见下人们正有条不紊的按着林氏的吩咐动作了起来,自己也闲着操这个心思,便领着丫鬟,往沈清薇的流霜阁去了。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心中也甚是烦乱了几分。她前世活得太过自我,且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十几年,只记得前世林氏也是相当圆滑的一个人,再多却也想不出来了。可从如今林氏的所作所为来看,分明就是狐狸尾巴要露出几分来了。谢氏这般单纯,如何能是林氏的对手呢? 第249章 糊涂 沈清薇一时心绪烦乱,便坐在书房里抄起了经书来,几句经文下去,心绪便又安定了几分下来。丫鬟们瞧见谢氏来了,只迎了出来道:“太太怎么有空过来,姑娘还说今儿太太事情多,未必能忙得开,还叫打发几个小丫鬟,往大房那边去,看看有什么跑腿的事情,能帮上忙的。” 谢氏听闻,便笑着道:“用不着你们忙,下人多的是,哪里能动到你们这里的人,外院打扫的婆子小丫头子多的去了,你们只把姑娘服侍好便好了。” 沈清薇隔着帘子便听见谢氏的声音,一时倒也好奇了几分,只想着她这会子如何有空往这边来,便放下了笔墨,迎了出去道:“母亲这会子怎么有空过来?只怕大房那边又要忙得一团乱了。” 谢氏见沈清薇从里头出来,只笑道:“有你三婶娘帮忙,我乐的偷个闲,不过明儿一早,得派人去你们书院说一声,这几和你四妹妹只怕不能去书院上学去了。” 沈清薇早已经把这事情吩咐了下去,见谢氏交待,便开口道:“我已经吩咐丫鬟们出去跟平日送我们去书院的车夫说了,明日且让他去跑一趟。”沈清薇瞧着谢氏仍旧一脸无知的样子,只把林氏还当知己一般,心下又担忧了几分,只淡淡道:“母亲如今越发懒怠了,这些事情本就是母亲的分内事,反倒交给三婶娘做去,老太太若是知道了,只怕也要嗔怪母亲躲懒呢!” 沈清薇如何不想让谢氏也轻松轻松,可身为卫国公府的主母,谢氏如何能休息得了?况且小谢氏死这件事上头,谢氏虽没责任,好歹也总留下些让人口角之处,这时候若还一味躲懒,只怕老太太也要看不下去的。 “什么分内事、分外事?我白白被你大伯娘折磨了这几十年,如今她到死了还不能放过我,我还不能偷这个闲?”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心中越发着急了几分,见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拧眉道:“母亲这么说,到底有些不对,便说大伯娘今日这事情,母亲难道就没有不对的地方?” 谢氏本就有几分心虚,如今听沈清薇这么说,只越发觉得狐疑了起来,低声嘀咕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她运气不好死了,还要赖在我的头上不成?” 沈清薇听谢氏这口气,分明是有些心虚的,便使了眼色,命丫鬟们都忘外头去,见谢氏仍旧低着头,手里端着茶盏不语,这才开口道:“母亲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母亲既是一心想把大伯母和二姐姐送去庄子上的,那又何必对外宣称是送去别院养病?” 谢氏一听这话,顿时就傻眼了半分,只拧眉看着沈清薇道:“怎么?有人在你跟前乱说话了?” “在我跟前乱说话倒是算不得什么,只是母亲也不想想,我都能听到这些话了,更何况是老太太跟前,想必迟早也是知道的,若老太太问起,母亲又当如何开口呢?” “这……”谢氏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低眉道:“这种事情,谁会闲着跟老太太说去?便是老太太知道,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到时候你大伯娘尸骨也寒了,谅老太太也不会太计较这些的,哪里还有真为了个死人,找活人不痛快的?再说了,老太太心里不也有把你大伯娘撵去庄子上的意思吗?我也不过就是尊她的意思罢了。” 沈清薇听了谢氏这话,只叹她当真是糊涂的厉害,也难怪姥姥那时候在平宁侯府不是小谢氏姨娘的对手,但看谢氏这性子,便知道她姥姥估计也是糊涂的。 “母亲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处,可如今母亲又这般怠慢大伯娘的丧事,只交给三婶娘去办,到时候老太太在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想一想,便是母亲没什么歹心,在别人口中,只怕也能编派出不少难听的话来。况且……母亲和大伯娘这十几年都不合,国公府中谁人不知,到时候大伯娘是死了一了百了,别人只会说母亲小肚鸡肠,为了一些小事,竟要活活治死大伯娘,这罪名担下来,可就大了!” “这……这……当真会有人这么说?”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一时也有些慌神了,只郁闷道:“哪里会有这样别有用心的,若真是这么说,那真是天理不容了,我只想把她们送走,哪里就想让她死了?” 沈清薇见谢氏总算是重视了起来,这才淡淡道:“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母亲还是小心些的好,就比如今日吧,母亲实在不该丢开了大房的事情过来,便是在那边装个样子也是好的,到时候老太太问起来,也好回话。况且老太太原也是知道母亲和大伯娘之间的过节的,若是母亲在这个事情上头可以摒弃前嫌,让大伯娘体体面面的去了,老太太还能更高看母亲一番呢!” 替小谢氏办个体面丧事,这原本是谢氏万万不情愿的,可被沈清薇这么一说,却又便得不得不这么做了起来,心下只郁闷道:“死了都还要搓磨我,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开罪了她了。” 沈清薇闻言,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又劝了谢氏一句道:“母亲便是心里再不痛快,这也是最后一回了,等过了这些时日,大伯娘入土为安,这些事情也就都了解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谢氏闻言,便也只点了点头,又道:“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还是去大房那边守着。你父亲已经回府了,如今正在老太太那边请安,想来也是要问起这事情来的。” 沈清薇见谢氏微微有些担忧,便只劝她道:“父亲那边,母亲倒是可以放心,父亲从不过问家中琐事,这些事情必定也是交给母亲处理的,他不过在外头招呼人而已,想来外头的人,总不像后院里的人一样爱嚼口舌的。” 谢氏听了多少放下几分心来,正这时候天色也暗了下来,沈清薇便让丫鬟传了晚膳过来,留下谢氏在流霜阁稍稍用了一些。谢氏不敢耽误,便往大房那边瞧去了。 此时请来的专门帮死人大殓的婆子已经帮小谢氏穿上了寿衣,林氏在大厅里左右张罗,又见几个管家媳妇进来回话,说是前头大厅已经准备好了设好了灵堂,只等着把死人给抬过去了。 这时候正有婆子进来,见谢氏不在,也不知道林氏做不做得了注意,又想着林氏素来为人和善,想来这事情问她也无妨,便开口道:“马家棺材铺的老板说,这几日正巧死的人多,几副好棺材都被人订去了,如今只剩下一副杉木的,一副楠木的,问我们家要哪一副的好?” 按着一般的道理,国公府的太太死了,怎么也要买上一副楠木棺材的,可如今谢氏和小谢氏不合,万一她私下做主订了楠木棺材,到时候出钱的可是谢氏,万一谢氏不肯,她倒是成了这冤大头了,便也不敢私自定下,只回来请示谢氏。 林氏听了这话,倒也有几分为难,以她对谢氏的了解,她只怕是一份银子也不想花在小谢氏的身上,最好那一块破烂席子,圈着葬了才好呢!可这话如何说得出口去?只如今这人回得是自己,自己却也不能随便定下,她若定了杉木的,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可若是定了楠木的,谢氏只怕是从今就要把她给记恨上了。 “自然是定楠木的,这还用回来问吗?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死了个姨太太,也不好意思用杉木装殓,更何况是大房的太太呢!”谢氏一边说,一边从外头进来,见了那婆子只继续道:“你快去让马老板把那楠木的棺材送进来,明儿吊唁的人就到了,这要是棺材还没着落,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管事媳妇原是管理府上香油买办的,如何不知道谢氏和小谢氏之前的过节,如今听谢氏这么说,倒是疑惑了不少,口中却不敢多说半句,只一个劲点头应道:“那奴婢这就派人去说去。” 林氏见谢氏不过就是出去了一趟,回来竟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中也疑惑几分,正不知说什么好,只听谢氏开口道:“三婶子在这儿也忙了许久了,我刚吃了饭过来,只怕三婶子还没用晚膳吧,不如先吃饭去?一会儿再过来也是一样。” 林氏忙才忙碌,一时倒是没觉得饿,这时候听谢氏这么说,却也有些饿了,便吩咐丫鬟道:“直接把晚膳送到这边来就好,我稍稍用一些就好。” 谢氏闻言,便笑着道:“小婶子不必着急,这儿有我呢,你好生吃去,我在这边照应着,这原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少不得也只能熬过这几日了。” 林氏听了这话,越发就狐疑了几分,也不知道谢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便只陪笑道:“既然二嫂子在这边,那我可就先回去吃晚饭去了。” 第250章 安排 却说幽芳阁中,沈清蓉因为看着小谢氏当街被马踏死,吓得失了心神。她本来身子就弱,一时间还没见苏醒过来,沈清萱瞧她那瘦得脱了形一样的容貌,心中只忍不住就心疼了几分。 一时等大夫诊治过后,沈清萱遣了丫鬟去熬药,自己则呆呆的坐在了沈清蓉的床沿上,又想起往昔那些一起玩、一起笑的时光,只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一旁服侍沈清蓉的丫鬟正是方才去求她把沈清蓉留住的丫鬟含烟,这时候见沈清萱捏着帕子落泪,也只伤心了几分,忍不住道:“姑娘要是早听我一句,又何至于如此,我们若不是走投无路,又何至于去求姑娘,如今大太太也走了,我们家姑娘又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这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七零八落了起来。” 沈清萱虽然平时心无城府,可却不是糊涂人,听那丫鬟这么说,便开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大伯娘去了,还是我的不是不成?我方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老太太说了,大伯娘去了,跟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干系,不过就是她时运不济,赶巧罢了,你这丫鬟信口开河,难道是因为我平日里性子好,你就没个惧怕了?” 那丫鬟原先只知道沈清萱是这几个姑娘中最好相与的,又因确实她央告了一番,但沈清萱没有去开口,如今小谢氏偏又死了,因此心中便有几分不忿的。谁知道沈清萱居然一改以前的脾气,竟把她给数落了一顿,吓得她连忙就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四姑娘息怒,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奴婢一想到往后大太太去了,二姑娘越发没个依傍,心里头着急。” 沈清萱也知道这些丫鬟都是打小服侍沈清蓉的,便是她有什么错处,她们做丫鬟的也没有什么办法,终归还是要护着主子的,因此便开口道:“二姐姐如今落得这样子,虽说与你们无关,可倘若你们跟着她的人时时刻刻警醒着点,处处提点着她一些,难保她就不会有如今这番遭遇,只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谁知那沈清蓉方才虽没有睁开眼睛,可思绪却已经微微有些转醒了,只一听说沈清萱说这些话,只气的连连又翻了一个白眼。沈清萱一见,只当是她又不好了,又急着忙让人出去喊了大夫进来,又是一阵施针诊治,才让沈清蓉才幽幽转醒过来。 林氏回到三房,听说沈清萱还在沈清蓉那边没回来,便打发了丫鬟去请她回去。沈清萱这才从幽芳阁出来,往林氏的正房那边去。 饭桌上已摆了晚膳,林氏却没有什么胃口。她原来以为借着小谢氏的死,能痛痛快快给谢氏穿上小鞋,没料到她这计划还没得逞,自己反倒落了老太太一顿申饬。这些年她在老太太跟前可谓是没少花心思的,如今若是为了这件事情有了嫌隙,到底得不偿失。 林氏想到这边便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外头吹吹打打的道士已经来了,虽然离得远了,到底有些吵闹,林氏只觉得脑仁疼的很。 沈清萱从外面进来,便瞧见林氏支着额头,偏头坐在厅里,只开口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家里的事情有二伯母操持,母亲好生歇着就好。” 林氏看见沈清萱进来,脸上便挤出一丝笑来:“我有什么好累的,不过只把我们三房的事情管好了,也就罢了,家里的事情也插不上手去。”林氏说完,只又叹息道:“倒是你,这会子才回来,你二姐姐好些了没有?” 沈清萱便摇了摇头道:“不大好,昏昏沉沉的,方才又请了一回大夫,看着真是可怜。” 林氏因被老太太数落了一顿,心里没什么底气,一时也不好意思问起福雅居的事情来,便旁敲侧击道:“你大伯娘虽说平日里看着严苛些,终究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不已。”说着,又假装自责道:“都怪我,方才不该拦着你,明知道你二伯母有那样的心思,只因不想惹事,反倒连累出一条性命来。” 沈清萱原本心中就自责得很,方才那丫鬟这般想,还被她数落了一顿,可眼前说这话的是林氏,她又如何反驳,少不得心里也郁闷起几分来,只劝慰林氏道:“母亲快别这么想,这事情与我们何干呢,方才老太太因我说起了这事情来,还数落了我一顿,只说是大伯母自己时运不济,怪不得别人,母亲也快放宽心吧。” 林氏便笑着道:“你越发懂事了,从今往后,我倒是不用替你担心了,只是,我方才一再央告了你,千万别在老太太跟前提起你二伯娘要把大伯娘和你二姐姐送去庄子上的事情,你怎么又忍不住说出口了呢?” 林氏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只一边拉着沈清萱坐下来用膳,一边问她。 沈清萱便红着脸颊道:“只怪母亲太信不过我,临走又提醒了一句,偏老太太就听见了,横竖要问,我拗不过就只好说了。” 林氏一听,这倒是和她的计划不谋而合的很,但为什么老太太问了出来,受训的反而是自己呢?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那老太太问过之后,是怎么说的?” “也没怎么说啊,就说眼下先把大伯母的丧事给办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还说这事情也不是二伯母的不是,我听着倒也有些道理的。” 林氏见沈清萱这么说,只还不信,又问:“你三姐姐有没有在老太太跟前说些个什么?” 沈清萱只拧眉想了半日,摇了摇头,又道:“三姐姐没说什么,只说我肚子里存不住话,别的也就没了。” 林氏见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了,便只开口道:“也是,你大伯母时运不济罢了,和我们还有你二伯母都没什么干系,我们先用晚膳,一会儿我还过去看看呢!” 谢氏既听了沈清薇的劝告,打定了主意要给小谢氏办个体面丧事,倒也当真的尽心尽力了起来。头一天只忙到起更的时候才回房就寝,老太太知道沈晖心实,若是让他知道谢氏玩的这些猫腻,只怕也要气上一阵子,故而便将那事情按住了没说。沈晖原本对谢氏有些微词,见她累成这样,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文书先生早已经抄好了名册,谢氏便亲自遣了各小厮们一家家的报丧去。等林氏洗漱完毕去前头的时候,谢氏早已经把一应事物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见林氏过来,便只开口道:“你来了就好,一会儿各家太太就要来了,这里实在离不开人,我忙的脚不着地,今儿一早还没去给老太太回话呢,你替我看着些,我去去就来。” 林氏听了这话,脸上到底尴尬了几分,想着谢氏这又是要去老太太跟前邀功去了,可怜她昨儿也忙了一下午,却没落着半点的好处。谢氏到如今也没有察觉出林氏有坏心,见她端着笑不说话,只当她应了,自己便带着几个丫鬟往福雅居去了。 沈清薇和沈清萱正在福雅居陪老太太用早膳,沈清蓉身子不好,依旧还在幽芳阁起不来床,幸好有沈清蕊在灵堂守着,也总算不得失礼了。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人人都提不起精气神来,老太太也没胃口,只匆匆吃了一口,便让端了下去,两姐妹也跟着就放下了筷子。 沈清薇上前扶着老太太在厅中走了几圈,只听她悠悠叹道:“这一年家里真是不安生,也不知道触怒了哪一路神仙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却暗暗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若不是她重生回来,家里如何会发生这许多事情,虽说前世她过的不甚圆满,但好歹卫国公府看上去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哪里像如今这样,当真是让人操心不少。 “老祖宗快别这么说,您自己都说了,大伯娘这事情与人无尤,至于其他那些事情,也都不是人力可左右之事,依我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沈清薇心中虽不快,却也只能劝慰着老太太,毕竟子孙遭难,对于老人家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正说着,外头丫鬟只打了帘子,放了谢氏进来。谢氏因昨儿睡的晚,今儿又起的早,脸上不免有些倦容,老太太原因昨日的事情,还对谢氏有些微词的,如今见她这般兢兢业业的操劳,也不好去说她,便问道:“前头操持的如何了?小厮们都派出去了没有?那些念经的和尚道士也可都请来了?” 谢氏便一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一边道:“都请来了,也都安置好了,和尚三十六人,道士七七四十九人,今儿一早已经进府了,都安置在外头了。有专人照应着了,我才忙定下来,怕老太太这儿等着回话,就先过来了,还不曾用过早膳呢!” 第251章 相见 老太太虽然知道谢氏存了坏心要害小谢氏的,可也知道那也不过就是想把她们两人送去庄子上,横竖先受一阵子苦罢了,并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因见谢氏如今对小谢氏的后事这般上心,一时倒也不好在说小谢氏什么了。 又见她委实辛苦,只命丫鬟将方才她们未用的几碟点心装盘端了出来,让谢氏就着先垫垫肚子。 谢氏吃了两口,饮了一口茶,又想起自己确实对送小谢氏去庄子上的事情有所隐瞒,只怕老太太还要开口发难,便低眉顺眼道:“我原本想把她们娘两儿送去庄子上,只当是给她们一个教训的,等过几日,再送去别院,也省得外头人看我们家里没个规矩,犯了错的人也不罚,说出去倒像是我这个当家人没有本事一般。因只是稍微去几日,所以才不曾告知了老太太,谁曾想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谢氏说完,拿着帕子在眼角压了压,倒像足了一副伤心的样子,只继续道:“如今她既然去了,我少不得也把她的丧事操持好了,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谢氏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牙酸呢,可她又惧怕老太太责怪,少不得只能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沈清薇看在眼底,也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谢氏虽说糊涂,幸好还没糊涂太过,好歹知道在老太太跟前做戏。 “你这话说的我就爱听了,你们两个从前任凭是怎样的针尖对麦芒,如今她死了,你活着,这本就已经分了胜负,最后送她一程,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总看在你父亲的颜面上,你们好歹都是平宁侯府出来的。”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想到沈伯安尚小,沈清蓉又是这般光景,难免又叹息了起来。 “老太太说的是,如今想想,这些事情又是何必呢,我跟她上半辈子的姐妹,下半辈子的妯娌,按说也前世修来的缘分,何至于如此。”谢氏一壁说,一壁给沈清薇使了个眼色。沈清薇心下觉得好笑,便忍不住低下头去,浅浅的笑了笑。 原先沈清萱因听了丫鬟的话,心中确实也责怪过谢氏要坑害小谢氏和沈清蓉。虽然老太太千叮万嘱说这事情和谢氏无关,她心里却总有个疙瘩。如今听谢氏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心里的疙瘩倒是也解开了,如今想想,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伯娘今日辛苦了,二伯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告诉我娘,我娘横竖无事,不如让她也帮着二伯娘几分。”沈清萱笑着迎上去,对谢氏道。 谢氏原倒确实想省些心思的,可昨晚被沈清薇的那一席话一提点,她也知道自己势必偷不得这个懒,因此便笑着道:“我操持惯了,倒也没有什么太忙乱的,这会子过来给老太太回话,正是让你娘在前头看着呢,如今也有些时辰了,我也该过去了。” 谢氏说完,便起身告辞,沈清薇也跟着一同出来,又想着也到前头看看,便辞别了老太太,和谢氏一路往前头去。 “三丫头,今儿我在老太太跟前,可是没说错话吧?”谢氏进去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打鼓,如今见老太太果然没因昨天的事情苛责自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却又有些气不过,只冷哼了一声道:“亏的没把我给憋死过去,说那起子酸倒了压根的话。” 沈清薇闻言,只掩嘴笑道:“母亲不还是说了吗?其实母亲说的这些话,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道理既对了,老太太听着,自然就入了心,也就不会责怪母亲了。母亲明明这些道理都明白,缘何还非要跟大伯娘争那一口气呢?如今大伯娘也去了,人死如灯灭,母亲正应和方才说的一样,全了今生的缘分便好了。”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脸上便又多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只冷冷道:“我是平宁侯府嫡出的姑娘,她不过就是个姨娘养的,想越过我去,如何得了?这就跟二丫头、四丫头永远比不过你一个道理。” 沈清薇见谢氏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顿时也没了兴致,只忙挥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些我也懒得同母亲说了,反正大伯娘也去了,母亲还是去忙自己的吧。” 一时间两人到了通往前院的穿堂门口,沈清薇想过去瞧瞧,谢氏却拦着她道:“外头都是外客,还有不少外男,你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若是有女眷,我只让丫鬟婆子领进来,你在流霜阁里等着便罢了,也不用亲去的。” 沈清薇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便没过去,只将谢氏送到了门口,便兀自折回了流霜阁去。房里的小丫鬟今日也换上了素服,正在院子里侍弄几株花草,沈清薇又想着前头必定是要用人的,便只留下了几个大丫头,让几个小丫鬟去前头找张妈妈帮忙去。 原本春光甚好的时节,却因为这样的事情,平添了人心中一丝不快。沈清薇正要回房再歪一会儿,就听外头有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老王妃带着王爷一起进府上吊唁了,如今刚刚上过了香,已往福雅居那边去,让沈清薇速速去福雅居相迎呢! 那日藏书阁中指尖温润尤在,沈清薇微微有些脸红,看了一眼今日穿着的月白素服,头上更是毫无冗饰,只带着一支白玉簪子。身为丧家,哪里有什么打扮的心思,沈清薇便也只是对镜理了理衣物,便往福雅居去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原本请了老王妃上坐,奈何老王妃又念及老太太是长辈,因此只肯坐在她左手边。老太太便也没有推辞,两人各自落座,李煦便坐在她们两人的下手边。 丫鬟挽了帘子,放沈清薇进去,沈清薇矮身入内的时候,稍稍抬起头来,便瞧见李煦亦看着她,嘴角微微一动。 沈清薇急忙低下头去,脸上神色不变,对着老王妃行过了礼数,便站到了一旁去。 “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今儿一早小厮来报信,我只当弄错了,后来问清楚了,才知道确实是你们家。”老王妃并没有见过小谢氏,可这并不妨碍她礼貌的表示一下哀悼,又问:“去的那个,可是贵府二小姐的生母?” 虽然小谢氏在京城贵妇圈中没名没姓的,可沈清蓉这些事情,却已经传遍了京城,如今她死了,倒也好歹让别人知道了,这是卫国公府大房的夫人死了,她闺女就是那个被镇南王世子当众抗旨不纳的卫国公府二小姐。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尴尬的点了点头,又想起沈清蓉那些挫事儿来,还觉得汗颜。幸好沈清蓉身子骨不好,如今也没在外头迎客,倒是少了让别人笑话的机会了。 老王妃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那刘铮竟然会当众抗旨……”她说完这句话,顿了顿,视线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又看了一眼李煦,忍不住叹道:“只是苦了孩子们,好事多磨,要受这么多的煎熬。” 李煦本来身子骨看着不太硬朗,这一年又来回奔波,虽然如今看上去养得不错了,只还清瘦的很。沈清薇就更不必说了,原先她自己熬坏了身子,虽然这一年她铁了心思养身,可这身子还是有些羸弱,总是让人担忧。 老太太一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觉得心烦的很,只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她也不好发作,便强笑道:“好事多磨,但愿如此了。” 两个老人在这边说话,沈清薇和李煦也只有听着的份儿,侍立了片刻,老太太才开口道:“三丫头,你带着豫王殿下去你大哥哥那边坐一会儿吧。白白在这边跟我一个老太婆坐着,也没什么好的,我跟老王妃还有些话要说。”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要跟老王妃商量事儿,便领着李煦,起身告辞了。 两人从福雅居出来,身后几个小丫鬟很识相的远远跟着,沈清薇稍稍走了几步路,转身看了李煦一眼,小声道:“你倒是来的早,难为你跑这一趟。” 李煦抬起头,俊秀的眉眼在阳光下蕴着暖暖的光,嘴角含笑对沈清薇道:“别人与我何干,只是想借个机会,看你一眼罢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顿时通红了起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听李煦道:“我想你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心中难过,所以忍不住想要来看看,如今见到了,我也就放心了。” 沈清薇活了两辈子,却头一次有这种被人捧在掌心一样的感觉,眉梢带着点春色,抬起头看着李煦道:“如今你瞧见了,那还不快回去?” 李煦见沈清薇这般娇俏,恨不能将她搂入怀中,只无奈道:“看一眼却还不够,如何舍得离去,只巴望着能长长远远的在眼前,那就好了。” 沈清薇被这话臊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巧见到前头沈伯韬房里的丫鬟过来,便喊住了那人道:“红香,大哥哥在吗?请把豫王殿下带过去可好?” 第252章 过往 那红香本就因有事情出来,且又知道沈清薇将来多半是逃不出豫王妃这位置的,便笑着道:“可是不巧了,世子爷让奴婢前头看看,设或有哪家的公子过来,一并带过去,奴婢这还没去前头呢!世子爷就在房里,姑娘不如亲自带豫王殿下过去可好?” 沈清薇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必是托词,即便有事,先引了李煦过去,又有何不可?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自己还不肯,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也到底有失主人家的身份。 “那既如此,那你就去忙你的吧,我带着豫王殿下过去吧。” 红香闻言,只略略的福了福身子,谢过了沈清薇,便往前头去了。李煦这时候已靠到了沈清薇的身后,见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便笑着道:“怎么?让你给我带一回路,还不愿意了?” 沈清薇哪里是不愿意,只是听了方才李煦那几句甜言蜜语,觉得羞涩而已,如今见他还不依不饶的,便又有些恼了,只气愤道:“谁不愿意了,既如此,那我们就快些过去吧!” 沈清薇说完,转身便往前头去,李煦却一把将她拉住了,稍微带着点力气往自己身上一靠,沈清薇一时不察,便踉跄了一下,身体堪堪往李煦的怀中靠过去,吓的几个身后跟着的丫鬟急忙就转身回避。 “你……你这是做什么?”沈清薇推开李煦的手来,稍稍站稳,脸上早已经红成了一片。 “不做什么,只是觉得你走的有些快了,想着能走慢一点就好了,忍不住就动手了。”李煦看了沈清薇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便松开了沈清薇的手,规规矩矩的在她后面跟着。 沈清薇闻言,虽然脸红耳赤的,到底也放慢了一些脚步,一边走,一边稍稍回身对李煦道:“如今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四月初一那日的比试必定是不能到场了,你……”一想起那一战事关重大,决定着彼此的命运,沈清薇还觉得心中有些沉重:“不管结果如何,我只等你一人,你若是没来,那我就……” 一想到前世在宫中的幽居生活,沈清薇便也觉得无所畏惧了起来,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来,只开口道:“我就去静水庵中出家为尼。” “你……”李煦的胸口隐隐一痛,顾不得身后还跟着小丫鬟,只一把上前,把沈清薇纳入怀中,紧紧的按在胸口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安心在府上等着。”李煦说完,只松开沈清薇的手腕,稍稍退后了几步,竟连她的引路也不要了,自己径自往沈伯韬住的院子而去。 沈清薇手腕上还余有李煦方才留下的温度,抬起头来,往他远去的背影悠悠看了一眼,见身后两个丫鬟还远远的跟着,只开口道:“你们还不上前去,替豫王殿下引路。” 两人闻言,只急忙就迎了上去,一路跟在了后头。 几日忙乱,小谢氏的丧事总算也是有条不紊的安置了下来。谢氏因怕老太太提起那事情来,所以并不敢怠慢了此时,一应事情都按着国公府的规矩来,林氏虽然从旁帮扶,却也所帮有限,不过就是一些人员安排的琐事,一应公中账务往来,皆有谢氏一人照管。林氏这一局当真是半点好处也没有唠叨。 这日谢氏仍旧在外头操持,林氏早早的便回了后院,恰缝沈晖这几日告了丧假,也在家中,时不时便去老太太房中尽孝,两人却正巧在后院假山边上的一处小径上偶遇了。 因各自走的急,身边也没有带什么小厮丫鬟,匆匆一见之下,倒是有几分尴尬了起来。林氏低垂眼眸,对着沈晖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给国公爷请安。” 沈晖脸上的神色却淡淡的,只不咸不淡道:“小婶子无需多礼。” 林氏原本就是江南人士,生的娇俏可爱,这些年又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模样,正眉眼含情的看着沈晖。 “国公爷好狠的心肠,当年在莫愁湖畔,是谁说了必定会上门迎娶于我,可到头来我又等到了什么?”林氏忽然抬起头,一双如水的眸子落在沈晖俊朗清秀的脸上。 “这些事情休要再提,那时我年少无知,确实负了你,但你我本就门第有别,如今你嫁给了我三弟,你就应该好好待他,恪守妇道。”沈晖顿了顿,只继续道:“况且,你我之间,本就清清白白,并无越矩之处。” 林氏闻言,只悠悠一笑,浅淡的眉眼中闪过一丝丝的光芒,见远处似有来人靠近,便又福了福身子,规规矩矩的从沈晖的身边擦肩而过。 沈晖稍稍松了一口气,十几年了,尘封了十几年的秘密,难道今时今日就要守不住了吗?怪只怪当时他一时心软,竟答应了让林氏嫁入门来。 林氏进了福雅居,见几个丫鬟正在廊下做针线活,房里头静悄悄的,老太太刚送走了沈晖,这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中觉,便歪在榻上,跟着几个丫鬟在玩叶子戏。 丫鬟们见林氏进去,知她们有事要商议,便收了牌、上了茶,侯到门外去了。 “没想到你二嫂子也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我原以为她在小谢氏的丧事上,还不知道要出多少惹人笑话的事情呢,没想到她也就这样办下去了,倒是我小看了她了。这几帮着她里外料理的,只怕也受累了不少,倒是不用每日都过来我这边。”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从榻上起身,林氏便急忙上前扶去,只低声道:“原也是我误解了二嫂子,只当她们十几年都这样针锋相对的,心中必定是有气的,没想到她让大嫂子走的这般体面,想来她们原本就是亲姐妹,总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 老太太见林氏神色淡淡的,还是一贯的和气淡然,便想着那一天的事情,兴许也只是她无意所为,便把那事情揭过去了,只开口道:“如今国公府又统共只剩下你们妯娌两人,你们两个和和气气的,也就不用我再操心了。等料理完了你大嫂的丧事,接下去还有两件大事要料理,你二嫂子身子也不硬朗,你能帮的,就帮衬着她一点。” 林氏闻言,眉梢便微微挑了挑,只开口道:“二嫂子惯会处理这些事情,我也不过就是照应照应下人罢了,论大忙倒也帮不上什么。” 老太太这么一听,心里便有些数了,想来谢氏这一阵子必定是事必躬亲,怪不得昨儿见她的时候,觉得她下巴又尖了一些。老太太便道:“她既有这个能耐,你乐得清闲,有空没空往我这边多走走,陪我聊聊天,说说话不是更好。” 林氏便点了点头,亲手奉了一杯茶给老太太,笑着道:“也是,二嫂子忙着家事,没空在老太太跟前尽孝,可不就是便宜了我了,我倒是乐的这样,又怕外头下人看不过去,只说我躲懒,专会在老太太跟前奉承拍马的,把一个正房的太太,累的七仰八叉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只开口道:“谁要是敢说这话,看我不拧她的嘴。”不过老太太转念想了想,却也有几分道理,便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去吧,就说我说的,让二太太休息两日,这两日往来宾客以及外头日用的买办,你先接过手来,省得把二太太真的累坏了,倒是说不过去了。” 谢氏其实这几日也熬的辛苦,她以前原没料理过丧事,平常国公府宴请宾客,顶多也就是两三日的排场。过年一应安排都是按照原先的老例,也不需要她额外操心什么,只这丧事一回,确实不曾料理过。十多年前老国公爷去的时候,这家事都还在老太太手上,她不过就是按着吩咐办事,手下又有老妈妈帮衬着,事事都妥帖,哪里像如今这样,样样都要自己想个齐全。 谢氏每日瞧着林氏在那边应景儿一样的逛一圈,心中那个羡慕啊,恨不得自己也能坐下来,不说闲着不干事儿吧,至少能喝一口热茶,好好的歇一歇。瞧她这几日累得,嘴角上都起了几个水泡来。 沈清薇原本想劝她一劝,可又怕一旦劝了,以谢氏这脾气,万一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连带着前头好容易挣出来的功劳都弄没了,倒是得不偿失了。因此,沈清薇便也没开这个口,只盼望着这丧事早些过去了,也好一切安生。 “母亲抽空把这一碗燕窝吃了吧。”沈清薇既不敢让谢氏把身上的活推了,却也不能放任着谢氏不管,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娘,这万一累坏了,倒是遂了林氏的心思了。 谢氏活了这一把年纪,自己关心子女,侍奉公婆,却还是头一回享子女的福分,因此只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道:“你这孩子,自己身子骨弱,还记挂起我来了,你放下吧,等我把手头这事情料理完了,就吃。” 第253章 劝说 沈清薇只见厅里头还站着四五个管事媳妇,皆垂眸敛目的,只等着向谢氏回话。而方才回过话的一位老妈妈,正躬然站在一旁,等着谢氏的吩咐,边上有另外有一个婆子,正细声细气地说话。 “大夫说二姑娘的病需要静养,如今府上整日里吹吹打打的,她晚上也睡不好,整日里鬼哭狼嚎一般,丫鬟们也都累得不成了,让我回了太太,是不是能另寻个清静地方,让二姑娘安心养病?” 谢氏这时候手里正捧着沈清薇送上去的那一盏燕窝,只稍稍用了两口,听着这话便一下子又没了什么食欲,放在了茶几上,想了想道:“是丫鬟们让你来回的?” 那回话的婆子便道:“是丫鬟让回的。” 谢氏听了这话,便冷哼了一声,只随口道:“我倒是也有这心思呢,不然上回也不会张罗着把她们送出去,可谁知道这马车还没走呢,就闹出了人命,这二姑娘的脾气我也是领教了,万一她不肯走,又像上次那样寻死觅活的,我可招架不住了。” 沈清薇坐在一旁听着,心道谢氏这一次倒是学乖了不少,并没有一口就应下了。只是这婆子们说的话到底有些道理,小谢氏这丧事吹吹打打只怕也要大半个月,家里这般吵嚷,确实不适合养病。况且沈清蓉在这边,老太太难免心中还记挂着,不如让她去别院养着,也算眼不见心不烦了。 沈清蓉如今这光景,想要嫁人只怕也难了,小谢氏又正巧这时候去了,这三年孝守下来,沈清蓉就十八九了,到时候若是这事情淡了点了,倒是可以找个偏远一点的地方,随便嫁个人,哪怕多给人家一些嫁妆,也使得,总比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强。 沈清薇虽然觉得沈清蓉如今这落到这步田地不过就是她咎由自取,可人总是有几分恻隐之心,又加上沈清蓉处处要和自己相比,到有几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感觉,因此只开口道:“既然是为了二姐姐养病的好,母亲就答应了吧,她如今这样的身子,也不能外去待客,住在府上,白白让她伤心,不如送去别院,先把身子好好养好了,将来再做别的打算吧。” 按谢氏的意思,恨不得让沈清蓉自身自灭的才好,还让她住别院,真是怕污了地方。可沈清薇既然亲自这么说了,谢氏也不好再回绝,便笑着道:“你这孩子就是实诚,罢了,就依你吧。” 沈清薇便向那婆子吩咐道:“你去告诉二姐姐的丫鬟们,让她们收拾收拾,等过两日就搬去别院吧!另给别院那边的管事带个话儿,让他们把怡月轩打扫一番,等二姑娘过去住。” 谢氏一听沈清薇让沈清蓉住在怡月轩中,忍不住就想开口,可一想到这边还有那么多回话的婆子站在,便没多问。 一时谢氏把一应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将沈清薇送过去的燕窝也吃了小半盏下去,见厅中无人,这才小声问沈清薇道:“你怎么把怡月轩给你二姐姐住了?那怡月轩自小就是你住的地方,上回被她占了,我已看不过去,这回你怎么就直接让她住进去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何必在这些小事上头计较,大伯娘一死,好些事情,我好像都豁然开朗的一般。”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方觉得有些奇怪,只问道:“这倒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倒像是伤感了起来?难道你还为那个人伤心不成?” 沈清薇其实是忽有所感而已,前世她算得上是早逝的,死时不过三十出头,连谢氏现在的年纪也没有,因此所有长辈亲友都健在,便是老太太也是在的。她只知道自己一闭眼去了,心中自是不舍的,谁知道睁眼却又是一世,因此也并未觉得生离死别如何让人惧怕。 可如今小谢氏一死,便应了一句话,人死如灯灭,就连她和谢氏斗了十几年,也好像一点儿意义也没有,倒最后还不是谁活的久,谁就是胜者呢!因此再反观她和沈清蓉,沈清薇也细细思考了起来。虽然她不曾欺侮沈清蓉半分,可她这样一步步的误入歧途,少不得也确实和自己有关,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她便是不能雪中送炭,至少也不该落井下石了。 “虽说大伯娘的死并没有让女儿太过伤心,可是却让女儿看清了一件事情,女儿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本就难分对错,很多事情,连一个理也说不出来,也不过如此。二姐姐如今这样,将来是个什么光景,母亲大约也能预见,就让她在家里再过几日舒心日子吧。” 谢氏原本对沈清蓉那是相当的看不上的,可如今被沈清薇这么劝了一下,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叹息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你大伯娘都死了,以后也再没人撺掇你二姐姐了,她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反正别院的房子不去住也是空着,她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吧!” 沈清薇见谢氏想通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前几日林氏的事情让她依然耿耿于怀,可如今林氏毕竟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因此沈清薇也不便劝说谢氏什么,略略坐了一会儿便打算起身离去。 正这时候,沈清薇便瞧见林氏带着两个丫鬟,往议事厅这边来了。 这几日宾客渐少,往来要招待的人也不多了,不过是那些扎纸、念经、做水陆道场、并各地庄子上陆续赶来悼念的人多了些。这些人原不要谢氏亲自招待,可事情却也一样不少,每日里花销也颇费银两,谢氏对小谢氏本就不上心,整日看着银子流水一样的出去,又要装作很上心的样子,心中实难畅快。 沈清薇见林氏过来,只起身向她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三婶娘。” 林氏因上回在福雅居门口沈清薇跟她说的那些话,心中对沈清薇倒是有几分小心,只陪笑道:“三丫头也在啊,怎么,开始学着帮二嫂子料理家事了吗?” 谢氏心思实诚,哪里知道林氏的心思,闻言便笑着道:“她哪里会这些。”这话才说出口,想了想忽然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又道:“小婶子倒是提醒我了,三丫头确实也要学着点了,往后出阁了,这些事情也是要学的,到时候跟着婆婆学,只怕还不如在家学的好。” 林氏原本不过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想到谢氏居然真的有了这心思,又想着沈清薇要是学着当家了,那她在她出阁之前,岂不只能还缩着脖子做人,便笑道:“三丫头以后是要当王妃的人,只怕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做派,她学了也用不着吧!” 林氏这话在谢氏耳中听起来像是在拍马屁,可在沈清薇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种意思。看来林氏只怕是当真垂涎这个当家之位的,只是她忍了十几年了,为什么现在才出手呢? “三婶娘这话就说错了,凡事都是以小见大的,古语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先不说我将来出阁是个什么光景,便是嫁入一个普通人家,这些当家理事的事情,多少也是要通一点的,不光是我,将来四妹妹也是要学的。”沈清薇语速悠然,听上去似乎是不紧不慢的,可在林氏听来,却异常觉得刺耳。 她这话已是影射的这样深,偏沈清薇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思,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了。 林氏便有些尴尬道:“你们念了书,懂得这么多大道理,我是不懂的,四丫头也没让她学这些庶务,女孩子家清贵,沾上了这些庶务,难免就变得市侩了许多。” 沈清薇见林氏这么说,便淡淡的笑了一下,一旁的谢氏也没听明白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林氏方才说沈清薇是要当王妃的,便高兴了几分,只笑着道:“今年家里的事情也不顺,三丫头那事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原本还巴望着那镇南王世子能答应纳了二丫头,这样三丫头的婚事也有着落,谁知道竟然弄出这样的事情了。” 林氏原并不知道镇南王世子求娶沈清薇一事,心中还一直纳罕,为什么谢氏忽然对沈清蓉的事情上心了起来。听说镇南王世子没肯纳沈清蓉为妾,只急得跳脚,如今听谢氏说这样的话出来,越发就觉得奇怪了几分,可是当着沈清薇的面,她如何问得,便坐下来,只装作没听见一样,低头喝茶。 沈清薇见谢氏险些把那事情说漏嘴了,只堪堪提起一口气来,见林氏坐下来喝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回头对谢氏道:“母亲,事情过去了就别提了,三婶娘过来,只怕是有话要说,我就先告辞了。” 林氏听沈清薇说要走,这才起身道:“我刚从老太太那边过来,老太太才让丫鬟去请四丫头过去陪老太太说话呢,三丫头不如一起去吧。” 第254章 试探 因这两日卫国公府有丧事,所以两姐妹都没有去书院上学。沈清萱本就不是喜好学习之人,乐的在家里闲着,前几日吊唁的人多,她都在外头待客,这两日人少了,便也多了时间,去福雅居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虽说之前对小谢氏和沈清蓉都看得淡了很多,但是小谢氏一死,沈清蓉就真的是孤苦伶仃了。大老爷又是个男人,如何懂得照管儿女,这几日也不过在外头照应往来的亲戚,沈清蓉病得厉害,连床都起不来,他也没进来瞧过一眼,倒是方姨娘还带着沈清蕊去瞧过几次。 老太太虽然没亲自过去,到底还是派丫鬟去打听了几回,说是不大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醒着也是哭,睡着了还是哭,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什么,还说若是药喝不好的话,是不是要请个婆子进来做一场法事,去去煞气。 其实老太太心里明白,沈清蓉原本并不是那种胆大包天的姑娘,以前在老太太跟前也算是沉得住气的,只是后来被小谢氏越带越偏了,如今小谢氏一死,她连唯一的依仗也没有了。况且,小谢氏死的时候死相及其惨烈,看见的人没几个不觉得害怕的,因此沈清蓉多半是吓出了点失心疯来,这病虽说不是大病,终究也是要调养的。 “这两日,你去瞧过你二姐姐没有?她是个什么光景?”老太太心下不忍,只随口问了一句沈清萱。 沈清萱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沈清蓉,怕惹得她生气,如今见老太太自己就先开口了,便也只如实回道:“二姐姐看着不大好,瘦得不成个人形也就算了,脑子也不太清楚,看上去有些疯疯傻傻的,倒是不清醒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了。” 老太太心中已预料如此,听沈清萱这么说,倒是也没觉得什么奇怪,只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拿着小剪子,修剪起厅上花架子上头摆着的几盆盆景,只慢慢道:“她这辈子算是毁了,其实姑娘家这一辈子,本就不容易。若是投生在了穷苦人家,从小缺吃少穿的,受些苦也是没办法,可我们这样的人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何苦来呢!不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你说是不是?” 沈清萱私下里也劝过沈清蓉不少次,奈何她再没有一次听的,因此说的多了,自己也就觉得没意思了,如今虽然同情她,却再没有早先那种割舍不下的姐妹之情了,也只跟着老太太叹气道:“我何曾不劝她,我们几个,即便是已经出阁了的大姐姐,哪个人将来没个好前程的?便是比不上三姐姐,可三姐姐是正房嫡出,原我们也不改和她比去,也不知道她到底争些什么!” 老太太见沈清萱的性子倒是豁达的很,只笑着道:“你不懂,你大伯娘和你二伯娘没出阁的时候就是姐妹,那时候你二伯娘的母亲身体不好,时常养病,平宁侯府没个规矩,你二伯娘的母亲被你大伯娘的姨娘压了好些年,要不是你二伯娘是平宁侯府正室所出的闺女,且我们家又是那种重礼数的人家,只怕你二伯娘婚事上还要被你大伯娘压一头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难免就又有些自责,当年若不是她一时心软,答应了小谢氏进门,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 “只可惜那时候你祖父身子骨也不好,你二伯娘刚进门也不会张罗什么,你前头的大伯娘一死,就被你如今的大伯娘给逮着了机会……”老太太说到这里,又觉得和姑娘家说这些有伤风化,便只揭过了这一截不提,只继续道:“反正我当时一时心软,又想着她们自家姐妹,纵也不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因此就答应了你大伯娘,让大老爷将她娶进门当了续弦。” 这些事情沈清萱如何知道,如今听老太太这么说起,还觉得很是好奇,只眨眼道:“原是因为这样啊,一家人又何必弄成这样呢,如今最可怜的,也就是二姐姐了。” 一时老太太也觉得有些伤感了起来,便坐了下来,外头丫鬟正巧进来回话,说沈清薇过来了。 沈清薇方才去过外头,身上一身缟素,便回流霜阁换了一身衣裳。她原本就是超凡脱俗的气质,这两日脂粉不沾,越发显得纤细婉约,举手投足之间都让人觉得惊艳万分。 老太太看见沈清薇过来,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只慈眉善目的问她道:“你从哪里来?” 沈清薇便淡淡地回道:“刚看过我母亲,从外头来,正巧遇见了三婶娘,说四妹妹也在这边,所以就过来了。” 老太太便点着头让她坐下,又问:“外头客人可多,你母亲还忙得过来吗?” “今儿客人已经少了好些,母亲还算忙得过来,只是日子长了,难免吃力,倒是要请三婶娘在一旁多多帮忙了。”沈清薇心道,林氏既然是从老太太这边去的,那多半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因此便故意试探了一句。 老太太听了这话,果然开口道:“让你母亲休息几日吧,如今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没必要把她给累坏了,下面的事情还多着呢,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眼下沈清薇最担心的,是沈伯韬和崔锦屏的婚事,因为小谢氏一死,虽说二房不用跟着守孝,但是国公府尚未分家,这百日之内,显然是不能办婚事的,说出去也不吉利。只是崔家那边,这几日那崔老太太实在也是不大好,年纪大了,身子骨就跟柴火搭得一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散架就散架了。 沈清薇想起这些事情,终究还觉得有些担忧,正悠悠的叹一口气,却见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周夫人和周家七姑娘,过来给大太太吊唁了,说是要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虽然是上了年纪的人,可一听说这周夫人,也无端就提起了几分精神,只因为她原是她们这一辈上年纪最轻的人,四十岁上头又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因此足足和她们寻常人拉出了一辈距离来,如今自己的几个孙女,倒是和她的闺女差不多大。 “那还不快请去!”老太太急忙应了一句,又对沈清蓉道:“你亲自去迎一迎,不要让她们觉得我们家怠慢了。”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已经传来的谢氏的声音,只笑着道:“难为夫人亲自过来,倒是辛苦了,老太太就在里头呢,我身上衣服也不方便进去,就送到这儿吧。” 谢氏的话才说话,只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应道:“那就麻烦国公夫人了,我们这就去给老太太请安。” 谢氏上回在萧家见到周琦的时候,只觉得她眼高于顶,并不像是好相与的人,谁知道今儿对自己居然这样温婉有理,片刻间只对她就生了几分好感,笑着道:“七姑娘客气了,进去吧!” 这时候,沈清薇正好就挽着帘子从里面出来,见了两人便福了福身子道:“给夫人请安,夫人里边请。” 周夫人素来喜欢姑娘,沈清薇又是京城里人人赞叹的姑娘,她自是喜欢,便拉着她的手道:“好姑娘,不必多礼我,我们一起进去吧。” 周琦站在一旁,朝着沈清薇使了一个眼色,眉梢透出几分笑意来。 “琦姐姐你们请。” 丫鬟挽了帘子,引几人入内,老太太瞧见周夫人,脸上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亲自站起来道:“孙家大妹子,你可回来了,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周夫人年少时和老太太有些交情,两人也曾在闺中交好,如今听老太太还如以前未出阁时候这样喊她,忍不住就多了几分感叹,眼中带着几分泪道:“可不是,一眨眼也有二十多年了,当初走的时候,我还想着,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回京城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天。” 故人相见,自是感慨万千,老太太拉着她坐下,吩咐丫鬟去沏好茶上来,一边上下打量她,一边道:“你是福分好的,生下那么多的儿子还不算,老天爷还给了你一个闺女,快把你那闺女拉来给我瞧瞧,也跟我这两个孙女比一比!” 周夫人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福分,四十岁上头,居然还老树开花,有了她,幸亏是个闺女,这要还是个儿子,那咱家可真是一屋子的大老爷们了!” 周夫人一壁说,一壁拉着周琦走到老太太跟前,周琦身材修长,容貌冷艳,今日虽然穿着素雅,却也是特意打扮过的。此时她收去了平常总端着的那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看上去倒是让人如沐春风一样,像一朵安安静静的水仙花。 “果然长得好!这样的闺女,看你如何舍得送出门去!”老太太只笑着调侃了一句,又道:“不是我自夸,我家这几个姑娘,就够看了的,平常别人家的孩子很难如我的眼,你这闺女可就不一样,我一看就喜欢了。” 第255章 原来 虽说这话语中终究是带着几分奉承的,可却也是实话。周琦的容貌和沈家几个姐妹相比,确实也是不俗的。 周夫人听了这般夸赞的话,心里哪有不高兴的,老太太更是欢喜的很,直接从手上退下一支羊脂白玉雕花镯子,塞到了周琦的手中,笑着道:“好孩子,第一次过来,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给你,这镯子平常我不怎么带,今儿正巧一时起兴就带上了,没想你就来了,可知是跟你有缘的,我就送给你罢。” 周琦也不忸怩,收了镯子,大大方方的带在了手腕上,笑着道:“谢老太太。” 一旁的沈清萱见了,心里便多少有些郁闷,倒不是因为这镯子,而是因为这周琦平常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怎么在长辈跟前,就换了一个人似的了,连老太太都夸起她来了。 沈清薇稍稍一回头,瞧见沈清萱脸上正不自在,正巧这时候丫鬟已经送了茶过来,沈清薇便笑着起身,亲自为周夫人和老太太送了茶,开口道:“这茶应该今年新上来的雨前龙井,茶香清淡,老祖宗果然没私藏,拿了好茶出来。”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这滑头,我还能心疼这一碗茶吗?” 沈清薇闻言,只越发笑了起来,一个劲道:“这就好呢!老太太不心疼茶,那我和四妹妹两个人可就不客气了,今儿也算是沾了夫人和琦姐姐的光了。” 沈清萱见沈清薇忽然间提起自己,便只略带着几分尴尬,跟着笑了笑,端起丫鬟送来的茶,略略抿了一口,只觉得齿颊留香,果真是上等的好茶。 “还是三姑娘比我们家这个性子好些,我们家这个,你瞧着外头来性子算是好的,可家里头惯坏了的,经常要使小性子呢,我常说她,将来若是嫁了人,可就不能这样了,你猜她怎么回我?”周夫人一边说,一边笑着道:“她说,姑娘使小性子,才能显得男人大度,不然两个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有个什么意思?你说说看……把我给气得个好歹,如今也正为她的婚事犯愁呢!” 老太太们凑在一起,无外乎就只有那么几个话题,不是你家儿子娶了没有,就是你家孙女嫁了没有。周琦一听这话,倒是忍不住脸红了起来。沈清薇见她这幅样子,又想起上回她猜测出来的事情,想了想只开口道:“琦姐姐,不如去我的流霜阁坐一坐可好?” 周琦正羞得脸颊通红,也想着找个地方避一避,如今听见沈清薇这么说,正中下怀,只忙不迭就开口道:“我也正想去你住的地方参观参观,不如我们就过去吧?” 老太太见她们两个姑娘要走,也知道必定是听她们聊起这些怕羞,便笑着道:“三丫头,你带着周姑娘去吧,四丫头也一起去。” 沈清萱原本是很不乐意陪着周琦的,可是她也不乐意听老太太说这种话题,便只好点了点头,跟着沈清薇和周琦一起去了。 等姑娘们都走了,周夫人这才放心大胆的和老太太聊了起来。只不过一想起这事情,她心里却实在不好开口呢!谁让周琦好巧不巧的,偏偏就喜欢上了沈伯韬呢! 周夫人原是万般不肯开这个口的,可奈何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不让她称心如意的时候,因此为了她,她也只好豁出这一张老脸来。不过如今卫国公府正在办丧事,要真开口,也不是时机,因此她便只打算稍稍的打探打探。 “原去年本不知道老爷要回来,因怕耽误了她的婚事,倒是在本地一些权贵富家子中物色了起来,可谁知道她皆不如意,后来京城来了明旨,她父亲要调任回京,便说大不了就耽误这一年,回京城再张罗她的婚事,因此就耽搁了下来。如今回京这两个多月,我冷眼看着,虽说在京城家世品貌优秀的青年后生们不少,可大多都是顶下了亲事的,真正合适的,反倒也没有多少,只愁得我头发都白了。” 老太太听周夫人这么说,自然也是有所感悟,现在有些权贵人家,恨不得一小就把孩子的亲事给定下。即便没有定下的,到了十三四岁,也大都开始物色起来了。如今周琦听说已经是十五岁出头了,亲事还没定下,也难关周夫人要着急了。 “别说是你了,就我家这几个丫头,我也是操碎心了,可如今却也不能定下。”老太太对家里的这些事情,也不能深谈,想了一想方才周夫人说的话,又想起方才沈清萱瞧见这周琦的时候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倒是猜出了几分来,也只旁敲侧击道:“平宁侯府的世子爷尚未定亲,那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不知道夫人您瞧见过没有?” 平宁侯府和卫国公府是世交,只怕有些事情也不会相互瞒着,周夫人倒也不好说什么,只笑着道:“瞧是瞧过,人品也是不错的,只是还想再看看。” 老太太一听这话,便也明白过来了。看样子,这周琦难不成还没瞧上谢玉?老太太这会子倒是着实心疼起谢玉这小子了,沈清薇瞧不上他就算了,怎么连周琦也瞧不上他,难道他果真是命里注定了,要娶沈清萱过门的? “再看看也使得,毕竟你们才回京城不久,等都看一遍,到时候再选也是一样的。” 周夫人见老太太这么说,脸上多少有些尴尬,虽然她已经在外头打探到了沈伯韬和崔锦屏定亲的事情,可这种事情若是不自己亲口问一声,到底不死心,于是陪笑道:“倒是你们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往我们府上,和老爷交流文章的时候,我瞧着倒是一表人才的很,不知道可是已经定了人家?” 老太太闻言,倒是微微愣了一下,说句实话,沈伯韬没有谢玉那般俊朗。他长相随了谢氏,面部线条颇硬朗,且平常又不苟言笑,乍一看的确没有谢玉好看。只是看得久了,倒是难看的很。且他又是国公府的世子,将来执掌正房,骨子里便看上去比别人沉稳很多,连沈晖都经常夸赞他。 难道?周夫人对沈伯韬有意思吗?老太太暗暗咋舌,说句公道话,若是沈伯韬如今还没定亲,周夫人这一根橄榄枝递过来,她心中必定是乐意接的。崔锦屏虽然才貌双全,可崔家如何能跟周家相比呢!可如今和崔家早已经定下了亲事,就差把聘礼送过去了,这事情必定是万万不可行的!这不光关系到国公府的声誉,也关系到崔家的声誉。 “韬哥儿已经定下了亲事了,是国子祭酒崔家的闺女,比不上你们家琦姐儿,不过配我们家韬哥儿,倒也仅够了。韬哥儿从小就闷,话也不多一句,他老子常说他,将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德性,也不知道能不能跟那些同窗朝臣好好处,谁知道这一回倒是让人大开眼界了,居然中了个状元回家,也算是意想不到了。”老太太想着人家既看上了沈伯韬,又不能应,因此少不得说几句他的不好,可谁知道说到后头,又变成了夸赞的话了,真真是自家的孙子,实在觉得好呢! 周夫人听了这话,总算也死心了,原先她也命人四处打探过,也知道一回,可想着卫国公府还没下聘,也不知道到底确定了没有。如今听老太太这样说,也知道这一回是必定不能让周琦称心如意了,便只笑着道:“我也是随口一问,实在看着那孩子优秀的很,又是老爷的门生,可惜我们家琦姐儿没这个福分了。”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幸好姑娘们都不再,这些话将来也没有个外人知道,不过只当是她今日和周夫人闲暇空聊了几句罢了。 “是我们家韬哥儿没福分,你们家琦姐儿,我刚才瞧着了,将来必定是有大福分的。” 周夫人听了这话,总算也高兴了几分,只能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盘算着另外再给周琦物色一门亲事。 老太太见她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便索性道:“只可怜我家三丫头,以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眼看着四月初一就要到了,也不知道将来到底怎么说。” 沈清薇的事情如今全京城人人知道,大家都翘首以盼等着四月初一那天一战,掐指算算,不过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如何不让老太太心悬呢! 周夫人一想起沈清薇这婚事,又觉得周琦即便不能称心如意,至少也不会落得跟沈家姐妹这般光景,反倒又心宽了几分,只笑着安慰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三姑娘也是有福的,豫王殿下也是有福的,他们两人必定姻缘天定,只是好事多磨而已。”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算是放宽了一些心。 第256章 心思 却说沈清薇带着周琦去往流霜阁,沈清萱原本也是跟着的,只走了小一般的路,推说要出恭,便回自己的住处去了。沈清薇也知道沈清萱的心结,便也没故意戳穿她,就放她回去了。 周琦又是那种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是半点儿也不会关注的,只等两人到了流霜阁,才她好奇说,怎么沈清萱没过来。沈清薇笑着跟她解释了,周琦便也没再说什么。 沈清薇领着周琦进了自己的书房,周琦顿时被沈清薇书房里的摆设给吸引了过去。说起来周琦虽然是家中独宠,但因为周大人为官清廉,因此周家的一应用度也都省俭得很。况且前些年她又不在京城,压根就不知道京城里这些豪门贵胄的生活,只觉得在外头的时候,她是那些人中的翘楚,倒是有那么一些目中无人起来。 如今回了京城,这一阵子跟着周夫人到处应酬,也去了不少人家,进出的闺房绣阁也不少,才发现自己原先当真是坐进观天了。可纵使这样,也没有一处像是沈清薇住的这样,让人瞧一眼就觉得喜欢到了骨子里,是真正的古代大家闺秀的闺房。 “妹妹这一处屋子可真是别致,与别的姑娘们又不同,我以前住在江南,那边都是小小的房子,布置格局,都只有一个巧字,如今回了京城,每每瞧见京城这些大家闺秀们布置房间,要么太过华丽奢靡,要么太过僵硬庄重,总没瞧见几个好,如今见了妹妹这屋子,才觉得是真好,真真是配得上一句话来。” 周琦只看得眼花缭乱,那边沈清薇倒是好奇问道:“什么话?” 周琦便拉着沈清薇,上下打量一圈,笑着道:“便是神仙,也睡得了!” 沈清薇倒是没想到周琦会这样夸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我小时候性子冷,不大随和,就喜欢待在房里头整日不出门,便到处拾掇,这多宝阁上放着的东西,除了一些古董字画,都是我自己一样样的倒腾来的,不过就是好玩罢了。” 周琦只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那上头放着五盏青釉的莲花碟子,还有荷叶杯,做得都很精致,便拿在了手里问道:“这都是你亲手做的?” 这些都是沈清薇前世做的东西,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如今听周琦问起来,少不得想了想,这才回她道:“这是大前年的时候,书院里头正有先生教陶艺,我学了好一阵子,自己做的。” “真好看!”周琦一边看,一边又走到了沈清薇的书桌前,又瞧见上面放着半卷没写完的经文,便低头看了起来,只问道:“这字也是你写的吗?” 沈清薇原先只觉得周琦并非外表看上去冷傲,没想到深交下来,却是这样一个跳脱的性子,因此也渐渐放下了她喜欢沈伯韬那些戒心,只一心跟她闲聊道:“这是我闲暇时候抄的,老祖宗喜欢。” “我母亲也喜欢,可是我抄不好,她就说我不够虔诚,其实是我字写的不好。”周琦说到这里,忍不住就郁闷了起来,她也不是没认真练过,只是似乎就是少了这方面的天分,怎么也练不好。况且家中兄弟众多,只她一个姑娘,周夫人又宠,因此这些功课上的事情,就越发懒怠了。 沈清薇见她神色微微失落,只当她不高兴了,便笑着道:“我母亲说,我自会说话走路,就开始练字了,我兄长小时候就爱教我练字,后来他不教了,我的字反倒越写越好了,我母亲还常笑话,说我哥哥是个蒙古老师。” 沈清薇故意一提起沈伯韬来,为了的就是想看看周琦的反应,没想到周琦听沈清薇说起了沈伯韬来,只微微怔了怔,倒是再没别的反应,反倒好奇问道:“你哥哥是状元郎,难道还教不了你写字吗?我看见过他写的字,也好看得很呢!” 沈清薇也知道如今沈伯韬拜在了周大人的门下,毕竟是去过他们家的,沈伯韬的字被周琦看见,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也不知道周琦是什么时候对沈伯韬暗生情愫的?说起来沈伯韬比起谢玉来,还当真是不怎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也知道哪里来的福气,居然让周琦喜欢上了。 只是……如今看来,这件事情也未必就是福气了。比起周琦来,沈清薇还是更愿意让崔锦屏当自己的嫂子。 “琦姐姐瞧见过我哥哥的字吗?我都好些年没瞧见过了,自从哥哥搬去外院住了,平常我们又各自在书院念书,见面的机会都少了。”沈清薇悄悄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着周琦道。 周琦素来听说沈清薇聪明,一听她这么说,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起来,忙不迭道:“我不见过你哥哥的字迹,还见过好些其他人的,我父亲的那些学生的字迹,我平常也都能瞧见。”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也对周琦在周家的受宠程度无语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即便沈晖再怎么宠沈清薇,沈清薇也绝对不敢有事儿没事儿往沈晖的书房去的。且不说老爷们的书房再外院,即便是在内院,老爷们的书房放着的都是公文要务,哪里能让姑娘们随便进去,更随便翻看的呢? “周大人真是疼爱姐姐,连书房都随意让姐姐进去。”沈清薇低低的说了一句,越发觉得周琦身上很多事情,似乎和她们有着太多的不同,这些习性,也并非是一个宠字能概括的。但凡是个有规矩的人家,也不该把闺女宠成这样。这让沈清薇看来,都是有违礼教的。 周琦见到沈清薇脸上的神色,也只微微一笑,推说道:“我父亲也不是随便让我进去的,只是我偷偷进去的而已。” 沈清薇听周琦这么一说,虽然脸色没变,可心里终究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下。周琦出身名门,怎么这些规矩却一点儿不懂,也无怪乎她平常不与人深交,若是别人知道她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怕想不疏远她都难,幸好自己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参观完了书房,沈清薇拉着周琦到自己里间的寝房看了一下,便招呼她在外头厅里坐了下来。丫鬟们送了茶上来,周琦低头抿了一口,只觉这茶的气息更比方才在福雅居喝的还要轻薄,忍不住问道:“这茶入口却更好,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沈清薇揭开茶盅看了一眼,也低头抿了一口,笑着道:“这茶倒是比不上方才在老太太那边的新茶,是旧年留下来的,妙在这水罢了,因是去年的雪水,所以喝上去更觉清冽。” “原来是这样,我平常只喝得出好坏来,却不知道有这些讲究,想来我真的是一个俗人了。”周琦一边说,一边又细细的看了一眼这装茶的盖碗,看似朴素,却是汝窑雨过天晴色的,捧在手中,似乎连自己纤细的指尖都更清秀了几分。正真的富贵人家,居然连一个盖碗杯,一碗茶都是如此的讲究。 “琦姐姐若是说自己是俗人,那天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俗人呢!不过换句话说,这天底下除了那些念经的和尚尼姑道士,又有几个人不是俗人呢!不然也不会有还俗这一说了!” 沈清薇这话却正合了周琦的意思,听她这么说,只高兴的拍手道:“妹妹这话说的极好,若能天天享此好茶,便是俗一些,我也无所谓了。” 两人正说笑间,忽见外头帘子一闪,良辰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神色却多少有那么点迟疑。 沈清薇便问她道:“怎么了?” 良辰只轻轻一笑,答道:“方才世子爷来了,说是想问姑娘找几本书来着,我推说周姑娘在,因此只让他在外头等着,我进来寻了给他送过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略略应了一声,便开口道:“世子爷要什么书,你快去找了给他,大约都是以前我借了他的,忘了还他吧!” 良辰便点头道:“正是呢!世子爷说,这几日也不出门,在家闲着,才想起来要这几本,抄了一个书单子给我,倒是有十来本呢!” 沈清薇便起身,接到手里看了一眼,见不是一些异志、便是古人的一些读书笔记,都是沈清薇以前闲暇时随便看的。沈清薇便索性道:“我跟你一起进去找吧,有几本我挪了地方,只怕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周琦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噙着笑道:“要找什么书,需要我帮忙吗?” 沈清薇便笑道:“倒是不用姐姐帮忙,不过姐姐一个人坐在这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一起去书房坐坐吧!” 周琦方才一早就看见沈清薇书房里头那几个面高墙一般的书架,正想着去看看,便笑着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也跟着进去瞧瞧,顺便看看状元爷喜欢看些什么书。” 第257章 劝告 这话在别人听来,似乎也没什么,可偏生沈清薇知道周琦对沈伯韬的心思,听她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这周琦对沈伯韬用情颇深的样子。可是再怎么样,沈伯韬都是崔锦屏的了,先别说沈伯韬和崔锦屏已经定下了婚事,即便没定下来,这原先打小就说好的事情,也不可能因为周琦的突然出现,就改变了呢! 沈清薇决定让周琦清醒一些,至少别在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不然非但不会有结果,还会害了她自己。 “我平常也不怎么喜欢看这些书,都是崔姐姐喜欢,所以我哥哥便收集了好多,让我带给崔姐姐,所以渐渐的也就看了起来。到后来两个人的书都送到我这里,我这儿就成了书最多的了。”沈清薇一边找书,一边装作随意道。 周琦听了这话,果然有些好奇了起来,只略略拧着眉头道:“你哥哥还这般细心,想到给女孩子找书看吗?”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这周琦明显就没有弄清楚关键点啊!关键点并不是沈伯韬细心,而是沈伯韬细心的人,是崔锦屏,不是别人啊! 沈清薇决心再接再厉,只继续道:“才不呢!上回我拖她找一本前朝的女诗人人物考,她整整推了几个月,后来我实在等不及了,便推说这是崔姐姐要的,结果他没过几天就给找到了,可见,他就是厚此薄彼!” 沈清薇说完这句话,只放下手中的动作,悄悄的侧首看周琦的反应,见她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也并没有被刺激到,只笑着道:“那是自然的,对待喜欢的人的态度,和对自家妹子的态度必定是不一样的,你若是生气了,顶多他哄你几句,可若是喜欢的人生气了,就不知哄几句这么简单了。” 沈清薇听周琦这么说,倒是有理有据的很,只是也瞧不见她有什么尴尬或者说是不高兴的地方,反倒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叹了一口气道:“琦姐姐说的也是,反正过不了几个月,崔姐姐进门了,当了我的新嫂嫂就可以管着我哥哥了。” 周琦方才反应都淡淡的,这时候听沈清薇说这句话,倒是有了一些反应,只开口道:“两人若是两情相悦,做了夫妻又何必要管着彼此呢,难道非要别人看起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才好吗?其实偶尔跳脱一些,不也是很好吗?” 沈清薇听到这里,便觉得这周琦有时候确实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意思。她原本是很像跟她交好的,可这涉及到了哥哥沈伯韬和崔锦屏的事情,她也没办法袖手旁观了。 “良辰,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琦姐姐说。” 周琦见沈清薇忽然间就严肃了起来,心下也略有些奇怪,只拧眉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方才的话说得不对吗?” 良辰领命离去,将外头的门带上了,沈清薇这才放下了书,坐在靠墙的靠背椅上,抬起头一眼不眨的看着周琦。她前世当了十几年的贵妃娘娘,震慑一下这些小姑娘,本就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琦姐姐说的话固然有礼,却难免有些前后矛盾,琦姐姐既然说夫妻之间无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么平常琦姐姐对待那些外人,又何必故作清高呢?” “你……”周琦没料到沈清薇竟然早已经把自己给看透了,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只郁闷道:“你……你这么说我,有些不对吧?我待你可是跟待别人不一样的?” 沈清薇见周琦涨红了脸颊,也忍不住道:“那琦姐姐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待我跟带别人是不一样的?”沈清薇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一副静待其言的样子。 “你……”周琦的脸越发涨红了起来,平素被周夫人宠出来的脾气也涌了几分上来,然而沈清薇却没被她的样子吓到,只放下了茶盏,淡淡道:“琦姐姐,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贵于自知,你已经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为什么还要糟蹋了自己呢?别的例子我也不说了,你就看一眼我家这个二姐姐,也应该知道姑娘家若是守不住自己的行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即便你觉得你是对的,可这事情行不通也是不行的。” 这一席话,便是沈清蓉,沈清薇也从来不曾这样郑重其事的跟她说过,可是周琦看上去本性并不坏,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想法和常人不一样,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错再错,万一连累到了沈伯韬和崔锦屏,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活,也该由我自己说了算,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幸福溜走却不去争取吗?”周琦抬起头,双目带着几分戾气迎向沈清薇,眸中带着几分不服。 “那琦姐姐觉得自己的幸福是谁呢?该不会是我哥哥吧?”沈清薇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我哥哥的幸福是崔姐姐,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就是在破坏别人的幸福,而不是争取自己的幸福!” “别人的幸福与我何干?”周琦轻哼一声,避过沈清薇的视线,嘴角还带着淡淡的不屑。 沈清薇没想到周琦居然这般固执,顿时也觉得有些好笑了起来,这种脾气,倒还真是一个被宠坏的性子,只忍不住道:“罔顾别人的幸福,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周姑娘这想法倒是真的和镇南王世子有些相似,难怪你还会觉得他并非我所说之人。”沈清薇站起来,走到周琦的面前,抬起头道:“既然周姑娘认识镇南王世子,不如替我带一句话给他,我沈清薇此生都不会嫁给他,因为像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你!沈清薇,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周琦转身,居高临下看着沈清薇,眸中带上了点点的恨意,“你等着瞧!” 周琦憋了半日,谁知竟只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沈清薇见她拂袖而去,多少还觉得有些汗颜,细细想想,就这样的脾气,以后要真是让她进了国公府,谢氏也会被她气个半死,还是一了百了的好了! 却说沈伯韬正在门外等着良辰为他找书出去,忽然瞧见周琦从沈清薇的流霜阁里头出来。那周琦瞧见沈伯韬就站在门口,又想起方才沈清薇说的那些话来,不由就心生一计,脚下一个打滑,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往沈伯韬的身上摔了下去。 沈伯韬原本就是谦谦君子,如今瞧见周琦摔倒,又想着她是自己老师周大人的闺女,便也不好意思不管,只能伸出手去,粗粗的扶了一把。这时候沈清薇院里的几个丫鬟看见了,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沈伯韬只急忙将手松开,让出两三尺的距离来。 沈清薇在房中听到了声音,也跟着出来,才抬头就瞧见沈伯韬往后退了几步,周琦则是一脸羞红的站在原地,边上早已经有丫鬟迎上去扶着她,问她道:“姑娘可是扭伤了脚了,赶紧告诉太太去,好请个大夫瞧一瞧。” 周琦却并没有回那丫鬟的话,只是对着沈伯韬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几分笑道:“多谢世兄出手相扶,不然我今日可要出丑了。” 沈清薇闻言,脸颊早已经白了一半,原本还以为这周琦是好的,还一心劝沈清萱不要看扁了人家,却谁知道居然是一个比沈清蓉更蠢的人,当真拿着自己的清誉开起了玩笑。 沈清薇清了清嗓子,见周围不过就两三个自己房里的丫鬟,便开口道:“今日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半句,我必定不饶你们,琦姐姐,我兄长已经有婚约在身,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你对他都不好,还请琦姐姐无比要让你的丫鬟守住了口风。” 沈伯韬这时候早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今日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不然怎么就正巧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了,幸好有自家妹子出来帮自己打圆场,不然真不知道这事情该如何是好。 “既然周世妹没事,那在下就先告辞了。”沈伯韬连忙做了一揖,往后推了几步转身离去。 周琦瞧见他一脸紧张又羞怯的表情,无端就觉得好笑了起来,忍不住捂嘴笑着道:“世兄慢慢走,小心也崴了脚。”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经忍无可忍,只开口道:“周姐姐!你又何必这样呢!难道你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吗?” 周琦扭过头来,脸上还带着一些得意,凑到沈清薇耳边小声道:“我又不是为世人活着的,又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 周琦这话虽然说的偏了,可沈清薇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她,只能冷冷的看着她,往福雅居那边走了去。 第258章 计谋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也正回了周夫人方才打探的事情。周夫人毕竟是有头有脸的诰命夫人,见老太太这般说,也知道沈伯韬和崔家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只怕是再没有回还的余地了。 周琦走在路上,一想起方才沈伯韬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真是一个榆木疙瘩一样的。偏生又这般有才华,生在公府豪门,居然还是个状元之才,这样的男子,又怎么能不让人倾心呢? 她周琦这辈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呢!一想到方才沈清薇说的那些话,周琦心中还觉暗恨,她这样给沈清薇面子,她决然半点脸面也不给自己,还这样当面斥责自己,真是让人气愤! “周姑娘回来了!”外头丫鬟见周琦往这边来,只急忙迎了过去,又遣了小丫鬟上前挽了帘子。周琦这时候早已经又换了一张脸,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老太太见她一个人过来,口中还数落道:“三丫头也真是的,怎么也不送送你,让你一个人过来了。” 周琦进屋,微微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走路的时候却让方才跟着自己的丫鬟扶着,周夫人一眼便瞧出了异样来,只急忙问道:“你的脚怎么了?方才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周琦并没有说话,眉梢略略挑了挑,她身边扶着她的丫鬟便开口道:“姑娘方才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幸好遇上了府上的世子爷,扶了姑娘一把,不然的话,只怕姑娘这会子还要更严重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眉梢顿时就拧了起来,一旁的周夫人也略带着狐疑看了周琦一眼,只开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着了吧?倒是巧了,怎么偏还遇上了贵府的世子爷了?” 周琦这时候才略略红着脸颊,眉梢带着几分羞怯的意思,小声道:“沈师兄去薇薇妹妹的房里找几本书,正巧在门口等着就遇上了。” 老太太见周琦没再继续往下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这男女之事,最怕外头流言蜚语传得飞快,不然清清白白的事情,经过外面那些嘴碎的奴才们一说,也变得不干不净起来。老太太略略打量了一下方才那回话的丫鬟,清了清嗓子道:“夫人请放心,三丫头房里的丫鬟嘴紧得很,这事情必定不会宣扬出去的,倒是周姑娘这腿脚,可有什么大碍?不然还是传个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我瞧着她还能走,想来也不严重,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回家再喊了大夫来给她看看。”周夫人也没预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脸上到底还有几分失礼,但又想着这种事情也说不准谁对谁错,便开口对周琦道:“琦姐儿,跟老太太辞行吧,我们下次再来。” 周琦对着老太太微微福了福身子,跟老太太告辞,周夫人这时候早已经起身,让丫鬟们扶着周琦出门,老太太便让身边的大丫鬟如意送了她们出去。 只等如意回来,老太太才把她叫住了道:“你去把三丫头喊来,今儿的事情,我瞧着倒是不对,三丫头素来是个有礼的姑娘,没道理周姑娘崴了脚,她连送也不送人一程的。” 如意正要出门,谁知沈清薇却先不请自来了。 “老祖宗!”沈清薇挽了帘子进门,如意便笑着道:“老太太才让我去喊了姑娘过来,姑娘怎么就这么巧来了呢!” 沈清薇这时候脸上却不怎么好看,如意见她这一脸严肃的样子,也不好在跟她玩笑了,只挽了帘子出去,在门外守着。老太太便喊了她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得这样急,难道是瞧着她们走了,特特赶过来的?” 沈清薇只点点头道:“老祖宗,原来是我瞧错人了,我原来以为琦姐姐平常在别人跟前那样清高不过就是装的,一心想着她是好的,可谁知道,她竟然存了心思,喜欢……” 沈清薇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她也没有想到要揭穿周琦的,实在是看她陷得太深,怕她走错路,这才想提点她几句的,课谁知道自己提点不成,反倒捅了一个大马蜂窝了…… “难不成她当真喜欢你哥?”老太太方才听了周夫人的话,心里也有些好奇。虽说这儿女的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沈伯韬和崔锦屏这婚事,全京城只怕也没几个人不知道的。一般人家便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大多也不会再来问起,可周夫人偏生还是开了这个口,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她家的姑娘瞧上沈伯韬了! 老太太说着,只淡淡笑了笑:“我原先只当她随口问问罢了,没想到真有这事情?怪只怪最近事情多,你母亲还没来得及给崔家下聘。” “怎么?周夫人问起了吗?”沈清薇倒是没想到周夫人真的会问,只拧眉道:“我原当我哥哥和崔家定亲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怎么居然还有不知道的吗?” “周夫人倒也没说什么,只随口就问了问,倒是你这样急匆匆过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周姑娘崴了脚的事情?” 沈清薇原本只是想偷偷的告诉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已经知道了?心下越发对周琦看轻了几分,瞧着她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竟是这样不知所谓的糊涂,只怕这事情将来还不知道要穿成什么样子呢! “老祖宗知道这事情了?可见那周姑娘的嘴风一点儿也不紧,这种事情,便是换了一个人,谁敢直说?况且我还是当着人嘱咐过的,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她一眨眼就在老祖宗跟前说了,这叫什么事儿?”沈清薇平常性情淡然,可今日也为周琦的事情生出一番怒火来,只开口道:“看来只等家中出了热孝,哥和崔姐姐的婚事也要及早定下来才是呢!” 老太太见沈清薇急得眉头都蹙了起来,反倒劝慰起她道:“你放心,你哥和崔姐姐的事情早就定下来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周家也是大户人家,虽说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宠爱的紧,但至少也是要脸面的,应该不至于像你说着这般,如若这样,岂不是丢周大人的脸面?” 沈清薇虽然担忧,但是老太太既这么说了,她也没有什么好着急的,只想了想道:“老祖宗说的是,许是我多心了,只是今日周姐姐崴了脚一事,我总觉得心里担忧的很,她就算走的急了,也不至于偏生到了哥的跟前就崴脚了,我那个院子,平常连一片树叶也不曾多的,说是地上有什么不平整的地方,只怕也没有!” 老太太见她说得这般一本正经,只笑着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来道:“你呀,自己的事情还没操心够呢!又来操心你哥哥的事情,回去好好歇着吧,也不知道过两日是个什么光景,到时候便是你不能去,让你哥哥去看一眼,也好知道这最后究竟是个什么光景!” 沈清薇听见老太太这么说,脸颊稍稍有些泛白,她虽然对李煦跟自己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可事情尚未有个结果,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 “老祖宗,不管结果如何,孙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越发下定了决心。 却说周家母女出了卫国公府,两人上了马车之后,周夫人便问周琦道:“你是怎么回事儿,早就跟你说过了,出门要守些规矩的,你怎么又忘了,怪我平常把你惯坏了,越发无法无天了起来。” 周琦听了这话,只娇声娇气的窝到了周夫人的怀中,小声道:“母亲!你怎么又说我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瞧见沈家世兄站在那边,就觉得脚软了,母亲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周夫人闻言,只越发哭笑不得起来,看了一眼周琦叹息道:“以后切不可这样胡闹,我今日已经问过了,沈家世子已经和崔家姑娘定亲了,你呀,还是把心思收一收吧!” 周琦听了这话,一张娇俏的小脸顿时就装作泫然欲泣的样子,只忍不住红了眼睛,小声道:“可是……方才沈世兄扶我的时候,已经摸到了我的手,父亲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只能嫁给沈世兄了?” “胡说!那是不小心,这种话岂能乱说,一会儿你跟你身边的丫鬟也说一声,这件事情不准传出去一声,知道吗?”周夫人瞧见女儿表情伤心了起来,也有些不忍心,又只安慰了她几句道:“你放心,母亲一定会帮你寻一个如意郎君的,你可千万别走错路,弄得跟他们家二姑娘一样!” 周琦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她虽然没见过沈清蓉,可也决计不会像她这般蠢笨才是。至于那个沈清薇……倒确实是个难得的聪明女子,只是也妄想和自己比。 第259章 意外 谁知那日周家母女走后,崔家却派了人过来报丧,原是崔家老太太终于还是没能熬过这个春天,昨天晚上忽然就痰涌上溢,半夜急急忙忙去请了太医,好容易看诊搭脉,熬好了药,结果还没来得及喝下去,老太太就咽气了。 这世上的事情,总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下连沈清薇都觉得郁闷了几分。就连谢氏听了这消息,也连连感叹道:“这下好了,两家都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你哥哥的亲事又要等上一年了。” 沈清薇便劝她道:“母亲这话说的,便是再等一年也无妨,哥哥前几日还说想跟几个同窗好友出门游历,只苦于没有时间罢了,不如趁着这一年的时间,索性让他出去玩一玩,岂不更好?等以后哥哥入了朝廷,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可就真的没有时间出门了。” “俗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你哥哥才不会抛下我们一家老小出门去呢!再说了,外头是个什么世道,他一个国公府的世子,从小养尊处优的,别着了别人的门道才好呢!”谢氏一边说一边只又笑着道:“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说要出游,老太太拗不过,让他去江南一带玩了小半年才回来,可把我给担心的!” 沈清薇倒是没听说过沈晖出游的事情,如今见谢氏提起了,也有几分好奇,只笑着道:“原来父亲也曾远游过?那时候母亲一定还没过门吧?若是母亲过门了,父亲可舍不得出门去呢!” 谢氏闻言,脸上早已经红了几分,只笑着道:“你这丫头,也敢调侃起你娘来了?早些休息吧,明儿我还要带着你去崔家呢!” 沈清薇一想起崔家的事情,忍不住又蹙起了眉来,又想着再过两日就是四月初一,自己又不能亲去瞧李煦和刘铮之间那一场比试,终究越发心事重重了起来。 谢氏见她这幅样子,便开口道:“你的事情,我已跟你父亲说过了,他自己衙门里头也忙,不能亲去了,只让你兄长过去瞧一眼,顺便送你二姐姐去别院,上次我一时疏忽,出了你大伯娘这样的事情,这次有你大哥哥看着,我也好放心。” 沈清薇见谢氏想得面面俱到,只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担忧,那边谢氏又道:“听说豫王殿下还请旨,让皇上亲派了龙禁尉统领过去观战,以防止比试不公,他既然有这样的信心,你应该信他才是!” 谢氏原先也很是担心,可她一向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担心的时间长了,嘴上又经常的唠叨,难免被沈晖数落几次,如今反倒不担心了。 沈清薇眉梢闪了闪,心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便点了点头道:“母亲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我跟你一起去崔家。” 第二日一早,谢氏便带着沈清薇,先往老太太的福雅居请安,再出门往崔家去。 老太太刚刚用过了早膳,林氏和沈清萱也都在房里。昨日的事情,因为沈清薇房里的人都守口如瓶的,倒是没有什么风言风语的在府上流传。 沈清薇自从对林氏有了几分戒心之后,瞧她的时候,总会刻意揣摩一下她的神色。奈何林氏这些年韬光养晦并不是白搭的,皮笑肉不笑的功夫也修炼的极好,两人人前见面,还跟以前一样热络有礼。 “三婶娘这两日辛苦了!”沈清薇脸上带着笑,朝林氏福了福身子,林氏便也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二太太辛苦了,我不过就是打个下手,跑跑腿而已。” 其实这前两日谢氏早已经忙不过来,因此听说老太太派了林氏去帮忙,便索性把对牌一并交给她管了几日。沈清薇因不变插嘴这些事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如今毕竟林氏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真的挑明了,理亏的还是自己。 “小婶子你客气什么,要不是你,我这两天只怕早已经累坏了,今日又要交托给你了,一会儿我和三丫头去崔家,累得你在家里帮我看着了。” 林氏便笑着道:“哪里的话,这是应该的。” 沈清萱冲着沈清薇眨了眨眼,小声道:“三姐姐,我也想去看看崔姐姐。” 沈清薇今日想去找崔锦屏谈一些正事儿,若是沈清萱在的话,倒是不方便说了起来,因此便稍稍拧了拧眉头,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道:“你要是也走了,那今儿谁来陪老祖宗呢?况且我和母亲也是去去就回来的,何必白跑这一趟,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想起昨日周琦的事情,也知道沈清薇必定是想和崔锦屏商量一些事儿,便笑着道:“三丫头说的是,你崔姐姐死了祖母,这会子正伤心呢,三姐姐过去安慰她几句就回来了,又不是去玩的,你还是跟我好好在家呆着,若是呆不住,等过几日,你就上学去吧。” 沈清萱见老太太也这么说,只忍不住就吸了吸鼻子,乖乖的点头道:“那好吧,那孙女就留在家里头陪着老太太吧!” 沈清薇见沈清萱也不坚持跟着自己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跟着谢氏一起出门了。 说起来崔家这丧事,倒还比沈家办的游刃有余一些。因为知道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所以一早寿衣装裹的衣服都准备好了,就连棺材也都已经预备好了的,只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没扛过这个春天罢了。原本想着只等家里两个孩子的婚事全办了,她老人家想什么时候蹬腿都无所谓,可谁知道还是没熬过这一关。 灵堂里头,崔锦屏穿着一身缟素,跪在地上呜呜咽咽,见沈清薇进来,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巧就瞧见沈伯韬也跟着进来了。沈伯韬还未及给崔家老太太上香,看见崔锦屏那哭红的双眸,顿时觉得心中一紧,恨不得上前安慰几句。 沈清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跟在谢氏之后给老太太上过了香之后,便过去跟崔锦屏说话。而沈伯韬这时候也早已经被崔锦琛带着,往外头去了。 灵堂里头人又多又杂,崔夫人喊了大丫鬟,请谢氏往内院小坐一会儿。崔锦屏便带着沈清薇,往自己的闺房而去。 绕过小小的月洞门,崔锦屏的闺房虽然没有沈清薇的流霜阁宽敞,却也布置的别有闺阁意趣。 “我还想着,你家里事情也多,未必能抽空过来。”崔锦屏一边走,一边转身和沈清薇聊了起来。 “在忙这点时间也是抽得出来了,只是奇怪,你们家老太太不是前几日还说身子看上去好了许多,怎么说没就没了?” “前几日确实是好的,昨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噎住了,喝了几口茶都没下去,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谁知道到晚上的时候,就……就……”崔锦屏说到这里,眼眶已经又红了起来,只哽咽道:“原想着她能熬过下个月,好歹等新嫂子进门了,如今我们家可真就是一团乱了。” “黄家那边怎么说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黄家今儿一早也来人了,他们家夫人也说了,愿意等这一年,也是喜欢我哥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的。”崔锦屏说到这里,便有些出神,两人进了房间,崔锦屏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沈清薇瞧见她这样子,难免也奇怪,只笑着道:“崔姐姐,你是怎么了?难道你是在担心你和我哥哥的事情?” 崔锦屏被沈清薇一语道出了玄机,脸上忍不住就红了起来,低头辩解道:“哪有的事情,我又什么好担忧的,全凭父母做主罢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崔姐姐这么想就对了,我哥哥会等着姐姐的!” 崔锦屏一时想到方才沈伯韬看自己的表情,心下也觉得有些安慰,只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只是前几日听我兄长说,自从你哥哥中了状元,好像经常有人问起他的亲事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问当然是有人问的,堂堂状元爷,肯定有的是人觊觎着,只是崔姐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哥哥虽然是个状元爷,可他老实得很,心里只能装下你一个人而已。” 崔锦屏见沈清薇这么说,只淡淡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家终究是羞愧几分的,便随口道:“他要怎样我也管不着,我只管着我自己这颗心罢了。” 沈清薇却不由担心起来,周琦看上去实在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她既已经和自己撕破了脸,也不知道将来会做些什么,万一弄出一些闲话来,让崔锦屏听了去,只怕是要坏事的。 沈清薇想了想,只拧着帕子,凑到了崔锦屏的耳边道:“崔姐姐,我同你说一件事情,你心里知道便好,若是外头人跟你说什么,你一个字也不能信!” 崔锦屏见沈清薇忽然就严肃了起来,心下也觉得有些纳闷,便点头道:“你说!” 第260章 离开 沈清薇素知道崔锦屏是重大局的人,并不会这般小心眼,便把昨日周琦在国公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崔锦屏听,末了又一脸无奈道:“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好的,还觉得她在人前那些样子是装的,没料到她在我跟前才是装的,做出那副样子出来,不过就是为了……为了我哥哥……” 崔锦屏听了这话,嘴角反倒浅浅的笑了笑,又道:“难为她愿意为了你哥哥,放下自己的身段来,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哥哥的。” 沈清薇瞧着崔锦屏这神情,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也笑着道:“崔姐姐还夸她吗?也是我不识人,四妹妹跟我说她不好的时候,我只不信,又想着她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来只是脾气有些怪而已,应该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人,还处处替她说好话,直到昨日,我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原本只是打算旁敲侧击一下的,谁知道这话一说出口,便生了嫌隙了,倒是吵了起来,好在那时候房里也没有别的丫鬟,倒也不怕传出去什么,只是我哥哥正巧昨儿去我那边借书,被她给设计上了。你也知道,我哥哥是个老实人,不可能看着人家要摔倒了不伸手扶一把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虽然崔锦屏看上去没有生气,但沈清薇还是替沈伯韬又多说了几句好话。这时候丫鬟送了茶进来,崔锦屏亲自端了一盏给沈清薇,低声道:“我自然不放在心上,你也帮我带一句话给你哥哥,让他也别放在心上。”崔锦屏和沈伯韬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又如何不知道沈伯韬的性子,只怕现在他心里正火烧火燎的担心呢! 沈清薇见崔锦屏这么说,真是没有辜负沈伯韬的一片痴心,只笑着道:“你放心,这话一定帮姐姐带到,我哥哥明儿一早就要去别院了,我今儿回去就帮你把这话告诉他,也好让他走的安心些。” 崔锦屏见沈清薇提起别院的事情来,心中也暗暗想了片刻,这才抬头道:“呀,我差点儿忘了,后天就是四月初一!” 沈清薇点了点头,脸上到底又有几分担忧,崔锦屏急忙道:“你也别担心,豫王殿下既然亲自提出比试,必定是有万无一失的办法的,如今着急也没有用,只求后天一切平安罢了。” 崔锦屏这话说的很如沈清薇的心思,沈清薇便也点点头道:“我也知道急也没用,所以如今也不着急了,在家里抄抄经书,安安静静的等着,也就罢了。” 崔锦屏想起沈清薇这婚事,心中忍不住就叹息了几分,只开口道:“从去年八月份到如今,整整半年了,你这婚事上头也算是好事多磨,只盼这一回,能真的定下来就好了。” 沈清薇也跟着叹息,想一想前世自己虽然嫁不出,可何尝受过这样的煎熬,果然这好姻缘都是要修出来的吗? 两人又在一起闲聊了几句,谢氏便命丫鬟来喊了沈清薇,沈清薇这才起身告辞。 谢氏坐在马车里头,脸上倒是容光焕发了几分。原来崔夫人因为老太太没了,心里正担忧崔锦屏的亲事,原本和卫国公府的这门亲事就是他们崔家高攀了,如今沈伯韬有这样争气竟然考了状元爷,这让他们崔家就越发没底气了。现在老太太又死了,又要守一年的孝,这要是沈家不愿意了,那岂不是耽误了大事儿了。 “我让你崔伯母安安心心的把心放在肚子里,不就是一年守孝吗?我们家还等得起。”谢氏一边说,一边还笑着道:“你崔姐姐这脾性正对我的意思,别人我还真瞧不上呢!”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终于也放下一些心来,只笑着道:“母亲这样想最好了,崔姐姐和哥哥之间,从小就青梅竹马的,怎么可能连一年的孝都等不起呢!” “就是,我就是说你崔伯母太过多心了!”谢氏今日难得出来一次,心情也好的很,只是因为是出门吊唁,因此不能再往别处逛逛,就只好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便是送沈清蓉去别院的日子。沈清萱想起往日和沈清蓉的情谊来,还是忍不住来幽芳阁看了一眼,只瞧见丫鬟们已经整理好了六七个箱笼堆在门口,几个婆子正里里外外的搬东西。丫鬟看见沈清萱过来,只上前道:“四姑娘来了啊,我们姑娘正在里头梳头,姑娘不如进去瞧瞧?” 沈清萱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想了还是走了进去,瞧见丫鬟正在帮沈清蓉梳头,拿了几根素色的银簪子,把头发挽起来。沈清蓉这会子看上去倒是安静了不少,只是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唇瓣没有半点血色。沈清萱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难过的很,但要说再想劝她,却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反正什么话都说尽了,她也不会听的。 这时候丫鬟走上去,一边接过方才小丫鬟手中的簪子,一边笑着道:“姑娘,四姑娘过来看你来了,你瞧一眼呢?” 沈清蓉却还是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不回头看一眼沈清萱,沈清萱见她这般,也索性摇了摇牙道:“二姐姐这次出门,可要把身子好好养一养,我在家里等着你。” 沈清蓉听了这话,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就闪过一丝涩笑,只冷冷道:“只怕这个家,我是再回不来了,你也少在这边假惺惺的,我原本待你也不过如此,你还能来看我一眼,也算不枉费了我们这些年的姐妹之情了。” 沈清蓉以前对沈清萱交好,不过也就是因为她性子好,耳根又软,在手中好拿捏得很,如今已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自然也不用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本想转身就走,可又狠不下这心思,涨红的脸颊看着沈清蓉,只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见沈清蓉也在没说什么,这才淡淡道:“二姐姐路上好走吧,念在老太太这些年待你不薄的份上,好歹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虽说当日是二伯娘要送你们出府的,可若不是二姐姐从马车上跳下来,大伯娘也不至于就这样横死了,二姐姐这些日子,难道没有好好反思反思吗?” 沈清萱这话一出口,沈清蓉整个人都呆住了,忽然转过头来,眼神呆滞的看着沈清萱道:“你说什么!你说是我害死了我娘!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沈清蓉枯瘦的身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朝着沈清萱扑过去,沈清萱吓了一跳,只急忙躲开,几个丫鬟这才把沈清蓉给拉住了。 “四姑娘快走,我们姑娘只怕又要发病了!”沈清萱因这两日没来瞧沈清蓉,也不知道她到底病得如何了,如今见她这般张牙舞爪的样子,吓的心口噗噗的跳了起来,只忙不迭道:“这到底怎么了?快去请个大夫来!” 其实沈清蓉也没有真的疯了傻了,只是她不甘心罢了,可如今自己连母亲都没了,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了。沈清蓉身子骨又不好,这样闹了一会,身上早没了力气,又被几个丫鬟拉着,便翻了眼皮,又晕过去了。 这下可把沈清萱吓得要死,急忙就去外头喊了人,谢氏和林氏都在前院,沈清薇从正巧要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瞧见沈清萱的丫鬟火急火燎的从幽芳阁出来,便问了她几句,才知道沈清蓉又闹出了事情来。 也罢了,横竖今日就要送走,不过是最后一遭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也就释怀了,只吩咐那丫鬟道:“前头两位太太都忙着呢,你直接去找张妈妈,让她派人先把平常给二姐姐诊脉的大夫找来,我过去瞧瞧。” 沈清蓉还没有醒过来,沈清萱这时候却有些心虚,只小声问沈清蓉的两个丫鬟道:“平常二姐姐常这样吗?” 其中一个丫鬟正好是之前给沈清萱报信的丫鬟含烟,听她问话便开口道:“二姑娘平常有时候安静的没个声响,有时候又吵闹不止,等吵累了又睡了,时而这样,四姑娘不用太担心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等着人过来。 不过片刻,就瞧见外头垂花门口过来一群人,沈清萱急忙起身去迎,见是沈清薇过来了。几个干粗活的老婆子听说沈清蓉又晕倒了,正不知怎么办好,见沈清薇过来了,只问她道:“三姑娘,这些箱笼是现在搬上车还是等二姑娘醒了再搬?” 沈清薇便道:“妈妈们先歇着去吧,等二姐姐醒了再说,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清萱见沈清薇来了,终于有了主心骨一样,只忙不急就道:“三姐姐,我又惹得二姐姐动怒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怎么了?你如今也会惹人生气了吗?” 第261章 送走 说是沈清萱惹沈清蓉生气,那还真是冤枉了她了。沈清蓉如今这脾气,简直比炮仗还厉害,谁还有人敢惹她?不过沈清萱细细想了想她方说的那句话,还当真是直戳沈清蓉的心窝子,怪不得她会气的炸起来呢! “才没有呢!我只是……我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沈清萱低下头去,略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薇也不是真的要数落她,见她这个模样,只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到沈清蓉的床前看了一眼。只见沈清蓉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样子看上去当真是怕人的很。沈清薇即便心里对沈清蓉有再多的嫌弃,看见她这番光景,也忍不住摇了摇头,抬起头问那几个丫鬟道:“这几日二姑娘的药有准时吃吗?每日里睡几个时辰?可还能起身走走?” 那丫鬟见沈清薇眸中倒是有几分关心沈清蓉的样子,一时也不敢隐瞒,便开口道:“姑娘平常不怎么肯吃药,不过吃一半撒一半的,每日里昏昏沉沉,只是在床上躺着,有时见她是睁着眼的,有时候又是闭着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每天总要闹那么几场,累了也就自然睡了。只是半夜又睡不安稳,也是又哭又闹的。前几日扶着去了一趟大太太的灵堂,晚上回来又闹了一整夜,因此才回了二太太,说要找个僻静地方养病的。” 沈清薇见她说的也算清楚,便点了点头道:“你们这样想也是对的,只是药却不能停,我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舍不得那几贴药钱,若是撒了,就再熬上,可不能省了事儿了,抱着她不吃,你们干脆也不弄的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们是二姐姐的丫鬟,将来你们的造化好不好,还是要看着二姐姐的,若是她一直这样疯疯傻傻的一辈子,你们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可都明白了?” 那几个丫鬟原本心中都有些怨言,还有人家里有些门路的,已经开始托人找了关系,想从幽芳阁出去,又或者还有几个,趁着沈清蓉这次要去别院,干脆想着不跟出去,所以最近服侍上头,确实松散了不好。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也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冷,都站直了福了福身子道:“一切听三姑娘的吩咐,奴婢们一定好好服侍二姑娘。” 沈清薇其实也明白她们心里的想法,想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但凡是分去了那些不受宠的嫔妃那边的宫女,也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出来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情,你不做自然别人也要做,逃也逃不掉的! “你们服侍的好,将来若是二姐姐身子好了,你们也大了,只上来求太太,我是知道你们辛苦的,必定让太太给你们寻个好去处,总不会让你们什么大亏,就比如白露吧,听说她如今嫁了人,日子过得就不错,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大家在一起辛苦一场,总希望都能有个好结果的。” 沈清薇这话说的倒是有些感慨,方才有几个心里还不服的丫鬟,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又点了点头,又瞧见沈清蓉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好得了好不了,又觉得跟着伤心了起来。 不多时,外头有婆子进来,说是大夫来了。沈清薇和沈清萱都是姑娘家,自然是要回避了,便躲到了对面的里间,让丫鬟们下了帘子,请婆子把大夫请了进来,替沈清蓉把脉。 那大夫如今已经三天两头过来卫国公府,也知道沈清蓉是个什么病症,稍稍把了一会儿脉搏,便同那婆子道:“小姐只怕是又动了气,倒是有些急火攻心的症状,待我将原先的方子调一调,在好好调理一阵子,只怕还能好一些。” 那婆子便开口道:“我家姑娘今儿就要往别院上去养病了,大夫您就多开几贴药,若吃的好了,到时候还往你这边来拿药!” 那大夫方才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对着箱笼行李,也猜测出了几分,如今见那婆子果真这么说,便笑着道:“我先开上半个月的分量,若是小姐吃的好呢,只管还按着原来的方子抓药,若是小姐吃着也没觉得如何,倒是要另请高明了,只怕在下没这个能耐。” 沈清薇听那大夫说的有些道理,只略略点了点头,那婆子隔着帘子瞧见了,便也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您就先开药吧,我这就差人先去您药铺把这几日的要取了,回头再说将来的话。” 送走了大夫,沈清薇从帘子后头出来,她倒是有心想要去请了太医给沈清蓉瞧瞧的,只是如今沈清蓉名声又不好,谢氏只怕也不肯,因此只让寻常家里下人们长请的一个大夫来瞧过了。幸好这大夫还算有些医术,开的药也都是温和,沈清薇看过方子,见上头并没有什么虎狼之药,便让婆子差人去取去了。 过了没多少时候,婆子抓了药进来,沈清薇命人去茶饭熬上了。小丫鬟们守在沈清蓉的床边,见她眼珠子动了两下,像是要醒的样子,只急忙道:“姑娘要醒了!” 沈清薇和沈清萱原也守在外间,听见这声音,也不敢进去瞧。沈清薇心中略略思索,这沈清蓉这般恨她,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她房里,岂不是才醒过来又要晕过去?于是便示意沈清萱别出声音,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路走到了垂花门外,这才开口道:“我们还是走吧,省得二姐姐瞧见我们,心里又要生气,白得让她的病又重了几分。” 沈清萱原本是一腔好意,想着今日她要走,所以特意来送她一程的,可谁知道还生出了这样的事端来,因此心中本就有愧疚,所以便点头道:“三姐姐说的是,早知道今儿一早我也不用跑这一趟,倒是还安生些。”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惊惊乍乍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着道:“走,咱们去老祖宗那边,老祖宗今儿知道二姐姐要走,肯定心里也念着呢!” 沈清萱这才想起来,方才福雅居派了人来问话的,这时候沈清蓉既然没事了,确实要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才好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派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也回来了,正在厅里头向老太太回话。 “三姑娘亲自过去瞧的,又命人去请了大夫,大夫也瞧过了,说是并没有什么大碍,好好静养,按时按点的吃药,趁着年轻还能调理好的。” 丫鬟一五一十的回话,老太太听了心中也安慰,只一个劲的点头道:“还是三丫头有心胸有担当,比她母亲强了许多,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二丫头还有的哭吃呢!” 那丫鬟见老太太脸上带着一丝笑,亲自扶着她起来,走到角落里拾掇起最近才摆上的几盆兰花。老太太一边用小镊子修剪着,一边拿着一个银质小洒水壶洒水,丫鬟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三姑娘的品行,那真是百里挑一的。” 这厢老太太正高兴,外头已有了小丫鬟又来通报,说是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这帘子还没打上,就听见沈清萱在外头笑着问道:“老祖宗可曾用过早膳了?我今儿起的早,又饿,所以自己先吃了。” 老太太见沈清萱进来,只嗔了她一眼,笑着道:“才让丫鬟去请你过来,说你去了幽芳阁去了,我想这今二姐姐要走,必定是你送去了,因此就自己吃了,只还留着一碗酥酪给你,在茶房里暖着呢!” 沈清萱一听有酥酪吃,顿时就把先前的不快忘了一大半,只笑着道:“就知道老祖宗疼我,我早上吃的少,正饿了呢!” 方才扶着老太太丫鬟便道:“奴婢这就去给三姑娘端了来。” 沈清萱忙道:“哪里用得着如意姐姐,让小丫头去就成了。”说完,便打发了一个小丫头出去,自己和沈清薇一起,坐在老太太的下手。 沈清薇见老太太没发话,便淡淡的开口道:“二姐姐方才有发病了,我已经请了大夫瞧过了,现在已经熬了药,我们出来的时候,似乎是醒了的。” 老太太见沈清薇低垂着眉目,显然心中也是有一些不自在的样子,又想着她素来有些心思,便劝慰道:“傻孩子,你还能看顾着你二姐姐,是你的一片心意,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那是她自己执拗,你不必往心里去。” 沈清薇其实倒是真没怎么往心里去,可瞧见沈清蓉那样子,说不心烦,肯定也是假的。可连自己都心烦着,更何况是老太太,反倒要老太太劝慰自己,当真是不应该的很,便笑着道:“老祖宗也别为二姐姐悬心了,等去了别院,好好养上个一两年,自然什么病都好了。” 第262章 惊讶 这福雅居里头,祖孙两人正各自宽慰,谁知却听见外头传来几个小厮的声响。国公府规矩森严,除跟着几个老爷少爷的小厮,寻常的小子是不能进来了。这时候忽然听见外头小厮喧哗,老太太便忙吩咐丫鬟道:“如意你去瞧瞧,外头出什么事情了!” 正说着,谁知那脚步声已经进了垂花门,如意便挽了帘子出去,就瞧见平日里跟在沈晖跟前的小幺儿长禄往里头来。那长禄见了如意,扑通一下就在院子里跪了下来,急急忙忙道:“老爷让我给老太太回话来了,说是……说是昨儿下半夜的时候,镇南王府收到了江南的百八里加急,镇南王病危,请镇南王世子速速回江南去,世子爷不及进宫面圣,今早卯时未至,就已经出城去了,今日郡主才进宫面圣,说是求了太医去南边给王爷瞧病去呢!” 这小厮话语说的又快,如意一时竟没听明白,等回神的时候,这才想明白了过来。那镇南王世子可不就是想要求娶沈清薇的那一位,如今镇南王病危,他这一回江南去,要是镇南王没熬过这一关直接死了,他一个做儿子的,少说也要守三年的孝,到时候谅他有这个心思,只怕也没这个能耐了。 如意一想到这里,顿时心下一喜,只一转身往房里去道:“老太太大喜啊!三姑娘大喜!” 这房里头老太太和沈清薇两姐妹还正纳闷着,忽然听如意说什么大喜,也都纷纷好奇了起来,只急忙追问道:“你这丫头,大喜什么,家里还办着丧事呢!让人听见了也忒不像话了点!” 如意这时候心里高兴,一早就忘了这事儿,见老太太这么说,这才打嘴道:“是奴婢一时失言了,老太太,听说镇南王病危,镇南王世子回江南去了!” 如意虽知失言,可是一想到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却也忍不住脸上带着喜色,谁知道老太太听了,只高兴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个劲问道:“这可是当真的?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儿啊!” 如意见老太太也是这幅模样,便也不掩饰什么了,只笑着道:“正是呢!是老爷的小厮长禄亲自来回的话,人就在外头跪着,老太太不然亲自问他?” 老太太闻言,只急忙招手命他进来,那长禄跑的满头大汗的,并不敢进房里头来,老太太便命人打了帘子,让他跪在廊下回话。 “老爷今儿没回来,嘱咐小的先回来给老太太递消息,还说老太太听了就明白了!”长禄一边说,一边抬汗,看着确实一路跑得辛苦。 老太太见他说的千真万确的,也知道这事情必然是真的,只点头问他:“你从前头进来,可把这消息告诉二太太了?” 长禄便开口道:“老爷让奴才先告诉老太太,等老太太知道了,再告诉太太。” 虽然长禄不知道沈晖这么做的深意,只是主子这样交代,他必定是要这样做的。老太太见他这么说,便笑着道:“你下去吧,也不用再去二太太那边,我派人把这事情跟她说一声去。” 长禄谢过了老太太,退了下去,沈清薇这时候才稍稍反应了过来,见老太太脸上已经带着喜色,还有几分不可置信的感觉。沈清萱却已经笑了起来,站起来对着沈清薇道:“三姐姐大喜啊!要是镇南王真的死了,那刘铮怎么说也要守三年的孝呢!到时候,看他还敢说自己想娶三姐姐!”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镇南王病危这个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一点。沈清薇低下头去,恍然又想起那日李煦在后宫的藏书阁中,李煦笑着让她放心。 难道会是他吗?沈清薇脸颊略略泛红,心下却有着说不出的欣喜来,只抬起头道:“即便是镇南王这一次没有死,也只希望刘铮不要再回京了。” “三姐姐放心,哪里有自己老子病重,儿子还到处乱跑的,三姐姐你可以按下心来,等着做豫王妃了!” 老太太这时候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只急忙让丫鬟扶着,往一侧里间放着的佛龛上上了香,又拉着沈清薇过去道:“来,你也给观世音菩萨磕两个响头,让她保佑你逢凶化吉,能从此之后都平平安安的。” 沈清薇接过丫鬟送上的香,双膝跪地,心中也虔诚的念了起来,只求菩萨怜悯,能让她和李煦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太太看着沈清薇这般容貌,心里想起沈清蓉来,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对丫鬟道:“你们去前头,把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请过来。外头还办着丧事,我们这样被人瞧去了不好!” 谢氏最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家里毕竟在办丧事,虽说小谢氏死了之后,谢氏恨不得拍手叫好,可每日里也只能在外头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若是让她知道今儿有这样的好消息,只怕是要憋不住的。 丫鬟领命去请,不过了片刻,谢氏和林氏就都到了。 谢氏只当自己这几日躲懒了,有什么地方处理的不妥当了,因此心中还悬着。路上忍不住问林氏道:“小婶子,老太太这时候把我们喊了过去,是为了什么?” 林氏心里也正纳闷,只是她这两日小心谨慎,并没有半点错处,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因此便道:“二嫂子不用担心,也许老太太有事吩咐罢了,我们去瞧瞧就知道了。” 两人才到了福雅居门口,沈清薇瞧见谢氏进来,又想着自己终于躲过了一劫,恨不得立时就告诉谢氏,只亲自起身迎到了门口,拉着谢氏的手道:“母亲,镇南王世子刘铮离京了!” 谢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好奇问道:“他为什么要离京?明儿不是他和豫王殿下的四月初一之约吗?” 谢氏问完这一句话,这才恍然大悟起来,睁大眼睛,脸上又惊变喜道:“他离京!真的!那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这个尚且不知,只是短时间内应当是不会回来了。”沈清薇脸上也抑制不住这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小声道:“镇南王病危,还不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谢氏便道:“死了最好,若是他真的死了,也算少了朝廷一大患了!” 沈清薇见谢氏这话越说越离谱了,只拉着她道:“母亲快别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镇南王毕竟是朝廷肱骨之臣,皇上体恤,只怕已经派了太医去医治了!” 谢氏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言,可她又真心想着那镇南王早些死,便装作遗憾道:“皇上自然体恤,可是若是太医治不好,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沈清薇算是看出了谢氏的心思了,只笑着道:“好了,母亲就少说几句,先进去瞧老祖宗吧!” 老太太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今儿好容易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脸上的红光都起了,见谢氏和林氏进来,只笑着道:“你们都坐下歇一会儿,这几日家里乱,人心也乱,如今总算可以安稳下来了,只是这几日家中在办丧事,我明儿也没办法去上香筹神,只能等下次了。” 林氏方才听沈清薇稍稍说了几句,也没有听真切,如今这会子又听老太太说起,还一知半解的,便笑着问老太太道:“老太太今儿气色不错,难不成是有什么喜事吗?我今儿早起的时候才听见花园里头那棵老椿树上头,喜鹊叫个不停呢!我还正纳闷呢,还说家里正办着丧事,怎么反倒还引了喜鹊来!” 老太太惯就喜欢听这些顺耳又中听的话,这会子林氏又说的这么好,她当然高兴,只笑着道:“可不是,大大的喜事呢!只是这喜事咱可不能伸张,只能偷偷的乐。”老太太一壁说,一壁又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三丫头这会的婚事只怕是终于能定下来了,这沸沸扬扬闹了小半年了,我这一颗心都没跟着安生过!” 林氏一听这话,心里便已猜到了必定是沈清薇和李煦的婚事有了着落,只对着老太太和谢氏各福了福身子道:“这可是要恭喜老太太、恭喜二嫂子了,我们家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老太太招手让林氏坐下,略略将心情平复了一下,只继续道:“说这话倒是还为时过早,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只盼着这一次别再出什么叉子了才好。” 林氏便跟着道:“老太太放心,俗语说好事多磨,三丫头这事情,来来回回也磨了半年了,难不成还不能安定下来,老太太只管安安心心在家等着皇上的圣旨罢了!” 谢氏这时候早已经眉开眼笑,只坐在沈清薇的一旁,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叹息,又想起之前这半年一家人这七上八下的心思,忍不住感叹道:“好闺女,难为你这半年时间,如今总算也要有个结果了!” 第263章 变机 一群人在福雅居又略坐了片刻,大家围在一起又高兴了一回。老太太便吩咐道:“你们各自回去,可稍微收敛着点,这家里还办着丧事呢,别让人看着不像话了,总要等明旨下来了,再露个笑脸。” 谢氏虽然嘴上答应,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断过,只拉着沈清薇,两人先出了福雅居来,一壁走一壁叹道:“这下可好了,你的事情总算有着落了,只等把那两个送走了,家里也就安生了。” 寻常大户人家死了人,通常是要在家停放七七四十九日的,可谢氏心中实在嫌烦,又唯恐沈清蓉在的时候会闹,所以只等送走了沈清蓉,便要回了老太太,二十七天之后,就把谢氏的灵柩送去家庙。 沈清薇听谢氏这口气,分明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便抬起头道:“这几日有三婶娘帮母亲照应着外头的事情,母亲已经闲下来不少了,不如把这些心思先放一放,还是安安分分的按规矩办事的好!” 谢氏没想到沈清薇这样聪明,她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她就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意思来了,只稍稍含糊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这般提醒我做什么?再说了,就你大伯娘这身份,她也配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 谢氏说完,只暗暗轻哼了一句,前几日轧帐的时候瞧着手上的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原先对小谢氏有那么点惋惜之意的谢氏又恢复对小谢氏的深恶痛绝起来。 “母亲前几日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只当是看在你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怎么今儿又变卦了,母亲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得脸了,全赖这次在大伯娘母的事情上,母亲不计前嫌。总不能让老太太前脚才觉得母亲好了,后脚就又自己打嘴吧!母亲好歹熬过这几日也就算了。” 谢氏转念一想,沈清薇这话却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太太这几日对自己的态度是比先前好了不少。谢氏原先还担心,老太太会把小谢氏的死因归结在自己的身上,因此惴惴不安了好几日,直到被沈清薇提点着来老太太面前陪了一番小心,又答应好好操办小谢氏的丧事,总算让老太太对那件事情绝口不提了。 如今这几日,又有林氏左右帮衬,谢氏也确实闲下了许多,想了想便道:“算了,你既然这样劝我,那我也就依了你了,只是整日里念经锣鼓的,实在闹得我头疼。” 沈清薇见谢氏一脸郁闷的样子,只假装问道:“母亲若是舍得父亲,嫌弃住在荣恩堂太吵了,就搬到我那里住几日,我那边离外院远一些,倒是安静的很!” “算了,你那儿地方小,再说了,你父亲如何一日能离得了我的!”沈晖如今四十出头,正是男人最朗月清风的年纪,他又谨守作风,房里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这一点不说别的,全京城的贵妇们都要羡慕谢氏几分。 沈清薇见谢氏那一脸甜蜜的样子,就知道谢氏是不肯过来的,只笑着道:“既然母亲不肯过来,那也只好再委屈几日了!” 谢氏见沈清薇笑的那般狡黠,就知道她是故意逗得自己,只恨不得要捶她,这时候正好外头管事媳妇进来找她,谢氏便领着丫鬟们,又往外院去了。 沈清薇独自一人回了流霜阁,只瞧见丫鬟美景正在门口候着,见她进来,只笑着道:“姑娘可算回来了,正预备去老太太那边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沈清薇正纳闷,就瞧见厅里头坐在一个人,见她进来,也已经起身迎了过来,却正是沈伯韬房中的红香。红香见了沈清薇,只上前福了福身子,从袖中拿出一份信来,递给沈清薇道:“世子爷正在整理行装,正巧豫王府派了人送来这个,便让奴婢直接送过来给姑娘了。” 沈清薇心下略略一动,莫非李煦信中提到的,正是镇南王世子离京的事情? 封着火漆的牛皮纸就在眼前,沈清薇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伸手将那信封撕开。里头只工工整整的躺着一张便条,上面不多不少,却只有四个大字:幸不辱命。 沈清薇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手心已是飞速的将那纸片揉成了一团,走到茶几跟前,将那纸团儿丢在了三足银质雕花小香炉中。 果然是他…… 一想起李煦做的种种,沈清薇心里便涌出一丝感动来。前世李煦早死,好些事情都按部就班,而这一辈子李煦好好的活着,那这世间万事,自然也会因他活着而改变。 那纸团沾了香灰,迸出一团火焰来,片刻就化成了灰。沈清薇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对红香道:“你去告诉大哥哥,就说四月初一豫王殿下和镇南王世子之间的比试已经取消了,让他也不必准备行装了,今儿送了二姐姐去别院,就早些回来吧!” 红香闻言,倒是有些奇怪,只是方才她虽然没瞧见信上写了什么,但也知道上头不过才几个字,怎么沈清薇一看,便一口气就说出这么多话来。 “姑娘和殿下真是心有灵犀,不过几个字,还能知道这许多事情来。”红香只笑着道:“那奴婢这就回去给世子爷传话。” 良辰方才一直跟在沈清薇的跟前,自然知道镇南王世子离京的事情,便笑着对红香道:“这哪里是豫王殿下信里写的,是方才我们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得了消息,听说镇南王世子已经回去江南了,这才让你嘱咐世子爷的。” 红香闻言,这才稍微弄清楚了一些,沈清薇又怕她跟沈伯韬说不清楚,便又嘱咐道:“镇南王病危,所以镇南王世子回江南侍疾去了,自然这比试就比不成了,你快去跟世子爷说吧!” 送走了红香,沈清薇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头,房里的几株白海棠刚刚盛放,散发出阵阵的幽香。沈清薇瞧见窗下的琴架上,月白色祥云图案锦缎罩着的古琴,正安安静静的放在上头。 重生以来,沈清薇对前世这些事情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想着趁着年少好好享福几年,没准还能过得比前世更肆意些,以至于连前世最喜欢的这一张琴,都蒙尘了。 沈清薇坐到琴凳上,将上头的锦缎掀开,纤细的之间拂过琴弦,发出清脆通灵的声音来。 她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抚琴了,好像确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姑娘今儿怎么想起抚琴来,奴婢这就去帮你把香点上。”良辰见沈清薇坐在了琴凳上,便知她要抚琴,只笑着上前道:“姑娘以前抚琴之前,都要沐浴净身,还要点上熏香,今儿怎么就这样坐下了?” 沈清薇听良辰这么一说,也险些被自己前世的喜欢给惊呆了,看来她前世在这些精致的淘气方面,当真是研究的颇有心得的。 “不用了,你把香点上了就好,别的也就算了。”沈清薇这时候已经开始了曲调,尽管已是好些年没好好抚琴,可这些指法技艺,似乎已经在脑中生根发芽,忘不掉了一般。 可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这曲调一成,把自己都吓了一条。这一首曲子,分明就是司马相如所奏给卓文君的《凤求凰》。以前她几乎从来不弹这首曲子,总是觉得弹这样曲子的姑娘,不够尊重,怕被别人说出什么闲话去。可现在,自己却也情不自禁就弹出这样一首曲子来了。 沈清薇嘴角露出一丝笑来,管他呢,姻缘是自己的,既然心中所想,索性就弹它一曲。 几个丫鬟在外头听着,虽然她们也说不上来这首曲子叫什么,只是听在耳中,却比以前沈清薇弹奏的任何一曲还要好听。 一晃又过去三五日,沈清蓉送去了别院,刘铮回了江南,只等过了小谢氏这七七四十九的丧事,卫国公府就当真安宁了下来。这日,沈晖下了衙门回来,急急忙忙就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老太太见他这一路神色匆匆的,只忙不迭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回来了?” 沈晖虽然面上看上去焦虑,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笑意,在老太太跟前行过礼数之后,只急忙起身道:“镇南王死了,皇上命我和礼部几位大人,以朝廷的名义去往江南,为镇南王吊唁,儿子回来就是要跟老太太回禀这个消息的!” 老太太闻言,面上一喜,却急忙按捺了下来,只急忙道:“当真死了吗?” 沈晖见老太太那神色,分明就是大喜了,只哭笑不得道:“老太太这话问的,都上报了朝廷,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我不是怕有假,只是一时高兴而已。”老太太在自己儿子跟前,终究也没有什么好端着,只笑着说到。 第264章 江南 且说沈晖接了圣旨,不日就要启程,这两日便在家整理行囊。朝廷赶路必定不是快马加鞭,且皇帝又暗地里下了一道密旨,让沈晖暗中查访镇南王在江南一带的势力,因此这一行只怕少说也要走那么三四个月。 谢氏一边替沈晖整理行囊,一边道:“家里好容易安顿下来,你这一去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到底怎么好?皇上也真是的,明知道那镇南王世子对我家薇薇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偏还要派你去南边,难道朝中就没有别人能去了?” “朝中自然还是有别人的,只是官位比我高的,年纪都大了;比我年轻的,官位却又不如我,因此只让我还有国舅爷一起去了。”沈晖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愿意走着一趟的。他上次去江南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后来一直在京城为官,虽然也有派外差的,但也没有往南边再去,这次只当是故地重游了。 谢氏将沈晖平日里常穿戴的一些衣服都收拾了出来,因要过一个夏天,又特意开了箱笼,找了好些绸缎,命针线房的人连夜赶制几件簇新的中衣。 “你去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薇薇婚事上头的明旨未下,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呢!你这一走,我越发没了主心骨!”谢氏一边将衣服放到大樟木箱中,一边忍不住开口道。 “你放心,皇上说了,就这几天便定下来,只是南边镇南王刚去,若是朝廷做的太急了,自然让那刘铮心生不满,因此只能先派人去安抚了刘铮,等他心里高兴了,在把给薇薇的圣旨下了。” 谢氏一听这话,心中就又不高兴了起来,只郁闷道:“皇上也是,每次都是等等等,他若是早些把圣旨下了,哪里来这么多幺蛾子的事情?” 沈晖见谢氏这话隐隐有些触怒圣严了,虽然情理之中,到底也忍不住道:“你休得胡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刘铮虽说只是一个晚辈,他敢公然抗旨,难道不就是因为他身后十五万的征南军吗?皇上如何能不顾忌这些,你少说几句,和薇薇在家等好消息便是了。” 谢氏知道沈晖的性格,再多说几句只怕他真的会动气了,因此只笑着道:“妾身知道了,老爷是肱骨大臣、妾身是妇道人家,那妾身这妇道人家,只等着老爷早日归来了!” 老太太房里,林氏很沈清萱两人却正低头抹泪。原来林氏前两日收到了家信,说是她母亲身子骨最近不甚硬朗,林氏原写了回信去问,谁知今儿又收到一封信,只说是不太好了,请林氏若是有空就回去一趟,也好见她母亲最后一面。 “既然信上这么说,那你就回去一趟吧,你这些年嫁到京城来,除了前些年你父亲去世,你回去了一趟,这一眨眼也有些年份没回去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老太太见林氏哭的伤心,只劝慰了她几句。 那边沈清萱也红着眼睛道:“老祖宗,我也要回江南去,也要看看我外祖母去!”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是个孝顺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是要跟着同去的,便开口道:“去吧去吧,只是你去了,不要给你母亲添乱,明白吗?要好好照顾你母亲,让你母亲不要伤心。” 沈清萱也知道这一去也不知道外祖母的病能不能好,听了老太太的话,便一个劲点头道:“老祖宗您放心,孙女儿一定乖乖的。” 老太太看着她们母女俩这模样,又想起当初自己也是远嫁来京城的,如今家里头那些老亲戚们,也都不在京城,好些年不联系了,便觉得林氏不容易,只又开口道:“老三衙门里头又不空,正巧二老爷要去江南,就让他带着你们母女一起去吧,把伯年也带上,让他也看看自己外祖母。” 林氏听到这里,神色只微微一愣,随即便低下头去,怯怯的应了一声道:“全凭老太太做主吧!” 老太太见林氏应了下来,只吩咐下去道:“去把二老爷请来我这边,顺便让二太太也过来。” 丫鬟领命去请了沈晖过来,闻谢氏去了流霜阁瞧沈清薇,便又转道去了一趟流霜阁。听说老太太请了自己和沈晖都过去,谢氏料定了是老太太有事吩咐,便只起身要过去。沈清薇正好无事,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老太太瞧见他们一家三口人过来,只笑着道:“三丫头怎么也过来了,我正有事儿找你父亲呢!” 沈清薇瞧见林氏坐在里头,又想起沈清萱前几日跟自己透露,说是她外祖母的身子似乎有些抱恙,如今见林氏这衣服哭哭啼啼的样子,大约也明白了三四分了。 “我听说老太太找太太,正巧太太在我房里,就顺道过来看看了,”沈清薇说着,只顿了顿,问沈清萱道:“四妹妹,三婶娘是怎么了,怎么眼眶红红的?” 沈清萱原本也有些伤心,听了这话只撇了撇嘴道:“三姐姐,我外祖母病了,母亲要带着我和三弟去江南探病去。” 沈清萱这话一出口,沈清薇就全明白了。如今正巧老爷要去江南,这一路上大概是要让他照看着点了。沈清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些异样,可待要想,却也想不出什么来,便只蹙眉道:“有一件事情,女儿倒是想求一求父亲!” 沈晖闻言,不觉有些奇怪,一旁的谢氏更是听得云里雾里,只问道:“三丫头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也想去江南看望林家老太太不成?” 沈清薇摇了摇头,只略笑道:“我倒是想去,只怕母亲不肯,只是有一个人想去,母亲却未必不肯。” 说到这里,沈晖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前几日沈伯韬听说沈晖要南下的事情,言语中还显出几分艳羡来,只是沈伯韬向来不善言辞,并没有直说。沈晖又想着这一去也并非游玩,因此便也没有主动提出来。 “大哥哥这几个月候旨待命,横竖也无事,不如让他跟着父亲一起去江南走走看看,俗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哥哥如今已是状元之才了,书也读够了,只差行万里路了。” 谢氏虽然心中尚有不舍,可听沈清薇说的这般有理有据的,却也不好反驳,一旁老太太听了,却只连连点头道:“三丫头说的是,把韬哥儿带过去吧,你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早就出过门了,我何尝这样拘谨着你了?” 沈晖心里原本早已经松动,见沈清薇和老太太都这么说,便笑着道:“那就带上他吧,只是劳烦了夫人,还要再为儿子准备一份行装了。” 谢氏见他们这么说,她一人不答应也没有了办法,便只笑着道:“老爷和老太太既然都这么说,那我也只好答应了,等你们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只怕三丫头的婚事也定下了。” 老太太听着这事事顺心的话,自是一个劲的点头,脸上都笑出了花儿来。 从福雅居出来,谢氏就沉了脸,拉着沈清薇道:“你好好的,撺掇着你哥哥去江南做什么?你哥哥之前还跟我提起来着,我只不肯他去,这会你倒是助他了?” 沈清薇知道谢氏舍不得沈伯韬出去,便开口劝慰道:“父亲年纪大了,况且江南又有千里远,父亲一个人出门,女儿实在不放心,若是有哥哥在一旁帮衬着,总也好放心些。” 谢氏闻言,心下也软了几分,可还是道:“你父亲身边小厮管事不下数十个,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只多心罢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小厮管事,终究也都是下人,那母亲还不说,父亲还有同僚下属不下百人呢!只是这怎么一样呢?这些都不是至亲之人,跟哥哥又怎么能相比呢?况且哥哥一直想出去游历,若是哥哥一个人走,母亲又不舍得,不如趁此机会,让他跟父亲一起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沈清薇这么一说,谢氏终究还是点了头道:“你说的也是个道理,你哥哥常说要走,我总拘着他,万一他哪天真的走了,我也拿他没办法,不如还是让他跟着你父亲去吧,一会儿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他,只让他也好好高兴几分。”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出了后院。谢氏往议事厅那边去,沈清薇则带着丫鬟良辰,往沈伯韬住的地方去。 两人还没走到垂花门口,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竟站着两个陌生的小厮,沈清薇一时好奇,正巧看见红香从里面出来,便让良辰走过去,把她叫了出来。 那红香见外头有人喊她,只让小丫鬟接过了手中的茶,走到门外,绕过墙角,见沈清薇正站在夹道上。 “今日哥哥这里有客人来吗?”沈清薇只开口问她。 “好像是周大人家的一位少、一位表少爷,正在里头和世子爷聊天呢!”红香见沈清薇问起,便一五一十的回道。 沈清薇低头想了想,却暗暗道:“不对!” 第265章 计谋 周夫人在同辈人中,年纪是最小的,也因此在同龄人中,辈分是最大的,所以他的侄儿,一般来说都应该有沈晖这样的年纪,贸然跑出一个表少爷,这是从哪里来的呢? 沈清薇想到这里,又想起周琦那完全罔顾闺阁女子贞静娴淑的模样,忽然只觉得后背一冷,堪堪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最近沈清薇忙于家中琐事,倒是也没有听到外头有什么闲言碎语的,只是这份不安却慢慢扩大了起来。沈清薇抿了抿唇瓣,还是放心不下,忙开口道:“红香,你这会子进去,告诉世子爷,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红香寻常办事老成,如今见沈清薇都这样乱了神色,也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小事儿,可她若是这样冒冒失失进去,沈伯韬必然也会问几句,便小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好歹让奴婢知道……” 红香的话没说完,只听见房里头忽然传来一声茶盏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女子可以压低的尖叫声,沈清薇心里咯噔一下,只急忙从墙根后闪了出来,来不及跟红香解释,直接往垂花门里头去了。 这时候厅里头大门一开,之间方才那端着茶盏进去的小丫鬟慌张着神色从里面出来。红香便开口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小丫鬟眼眶早已红了起来,见红香问她,身后还跟着个沈清薇,只越发害怕了起来,小声道:“奴……奴婢方才给两位公子上茶,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把茶水泼在了周家表少爷的手上,世子爷让我去太太那边找一些烫伤膏来。” 沈伯韬平常不用这些药,他这儿自然没有这些东西,可若是闹到了谢氏那边,这事情便也瞒不住了。沈清薇便开口道:“你去流霜阁找美景,问她拿烫伤膏,不准告诉太太知道,路上有人问你话,也不准说。” 那丫鬟本就担心,因犯了错,自然更不敢说什么,便只一个劲的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沈清薇这才放了她离去,又带着红香进了房间,正瞧见绿玉拿着帕子,在给“周家表少爷”擦身上的水渍。那眉清目秀,却又带着几分目无下尘的表情,不是周琦却又是谁呢? 周琦看见沈清薇进来,原本冷傲的脸上多了几分震惊,只轻轻的推开了绿玉,压低了声音道:“在下没什么大事,多谢这位姑娘了。” 绿玉只当周琦是男子,方才又近身服侍,难免觉得有些羞涩,又听她这么说,脸上只微微泛红,便退到了一旁。 沈清薇便往身后看了一眼,吩咐道:“你们几个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要私下里对世子说。” 红香绿玉皆面面相觑,唯独良辰却知道沈清薇的作派,也不理论,便往后几步退了出去,另外两人见良辰走了,虽心中疑惑,却也跟着出了门,将门带上了。 沈清薇看了一眼周琦,又看了一眼沈伯韬,最后却把视线停留在了坐在一旁神色尴尬不已的周家六少爷的身上。 “听说周六公子前不久才刚刚喜得千金,必定欣喜万分,只是不知道令嫒长大之后,周公子可准她女扮男装,私入外府男子的院中呢?”沈清薇不紧不慢的开口,却也让周六公子大惊失色。 “三妹妹,你说什么?”沈伯韬闻言,只微微一愣,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视线才忍不住往那“周家表少爷”那儿偏了一下,可这一偏之后,沈伯韬才生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沈清薇见沈伯韬已然认出了周琦来,只淡淡开口道:“周姑娘果真是大周朝独一无二的女中豪杰,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只是我兄长早已经跟人定了亲,别说他对姑娘无意,就是有意,只怕也是不成的!” 周琦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怒意,只站起来道:“沈姑娘谬赞了,前朝还有女子考中状元做女驸马的故事,怎么我女扮男装,就是大逆不道了吗?” 沈清薇倒是没料到周琦还有这般说辞,只冷笑道:“周姐姐喜欢女扮男装,想怎样都可以,哪怕去逛窑子,也同我们家无关,只是我哥哥虽然尚未娶亲,却也是订了亲的人,周姐姐又何必非要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人呢?” 周琦只信奉男未婚、女未嫁,又相中了沈伯韬,见沈清薇这样说她,便也站起来道:“三媒六聘我也懂一些,你们沈家尚未下定,又怎么说是已经定亲了呢?况且我虽然女扮男装却也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情,沈姑娘这样说我,岂不是污蔑于我?” “身正不怕影子歪,周姐姐既然这么说,那索性把今日的事情闹出去,让全京城的百姓评评理,你女扮男装来我哥哥房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伯韬这时候脸色早已经涨成了猪肝,他原就是周大人的门生,因着几日听周六少爷说他们家来了一个会做文章的表少爷,仰慕自己的才情,很想一见,他便答应了,只下了帖子请人过来,哪里知道请过来的,竟然会是周琦! “你……”周琦虽然大胆,可身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她却也不得不低头,一旁的周六少爷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只开口道:“七妹妹,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一早说了,此事你不能胡闹,你偏不相信,难道真的要丢了父母的老脸你才满意吗?” 周琦从小娇生惯养,上头这几个哥哥,便是说话都不曾和自己这样大声过,如今为了这事情,居然责怪起了自己,一下子委屈的涨红了脸,开口道:“六哥哥,平常都是你带着我出来玩的,你长说女孩子家也应该多出门长些见识,怎么现在你就这样说我了呢?” 周六少爷被她说的一时无言应对,沈清薇却不是周家的人,也不会宠她,只开口冷冷道:“周姑娘,这里是京城,并不是你以前呆着的那些小地方,别把那些小地方的坏习性带到了京城来,周大人还要在这京城里头做官,周夫人也还要在这豪门权贵圈中应付,你更要从这里头挑一个你将来的如意郎君,你好自为之吧!” 沈伯韬听到这里,已全然明白了过来,只是脸色依旧涨得通红,却也稍稍按捺住了怒意,只朝着周琦拱了拱手道:“晚生愚钝,承蒙周姑娘错爱,不甚惶恐。周姑娘国色天资、蕙质兰心,实乃晚生高攀不起,还请周姑娘谅解。”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扑哧笑了一下,再看那周琦的脸色,早已经变了又变,只涨得通红了起来,忽然间从手边拿起一盏青花瓷的茶盏往沈伯韬的额头上砸过去。 沈清薇吓了一跳,只急忙将沈伯韬推了一把,堪堪避过一击,那茶盏却落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碎成了一堆。 周琦提着裙子,推开门就往外跑了出去,沈清薇又想起她上次和自己吵架时候,瞧见沈伯韬便故意装作扭了脚,只对着她的身后道:“周姐姐走路可小心些,我哥哥今儿不再外头,可没人再扶着你了!” 周琦本就心里生气,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一时便分了心,脚下一歪,果真就又崴了一下,身子堪堪就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周六公子看见周琦摔倒,心中虽有气,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是自己家理亏,便只出门将周琦扶了起来,两人到门口,喊了小厮便一径走了。 沈清薇看见周琦终于走了,回过头来瞪了沈伯韬一眼,只气愤道:“哥哥,你真是念书念多了,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沈伯韬被沈清薇这么一瞪,顿时就有了几分尴尬,他一向都是虚心好学,仰慕别人才华的人,只听那周六公子说有人向他切磋文章,便忍不住就答应了,哪里会想到这里!至于那周琦来了,沈伯韬虽然觉得有些面善,可他没往那方面想,自然也就没有多看对方一眼,所以分不出男女来,似乎也很正常。 沈清薇见当然知道自己哥哥这种交友的痴态,便笑着道:“哥哥即便没认出来,可她刚才要用杯子砸你,你好歹也要躲一下才是!” 沈伯韬便红着脸道:“人家是姑娘,我说了这样得罪她的话,让她砸一记出气也是应该的。” 沈清薇听了,只轻哼一声道:“原来哥哥是这样想的,那早知道我也不就不推开你了,活该你额头上被砸一个窟窿出来,不能跟着父亲去江南,那才好呢!” 沈清薇话音刚落,沈伯韬顿时就亮了双眼,只忍不住道:“什么?父亲答应带我去江南了?当真的?我前几日原想开口,又怕父亲不肯,支支吾吾了好几日,心里还念着这事情了,父亲怎就答应了?” 沈清薇瞧见沈伯韬早把方才周琦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去,笑着道:“是我求了父亲你,你如何谢我?” 第266章 提点 沈伯韬这时候高兴的围着沈清薇转了起来,哪里有状元爷的样子,可见平日的沉稳多半是装出来的! “你喜欢什么,只管开了单子给我,我从江南帮你运一车回来可好?” 沈清薇才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是想要他陪在沈晖的跟前,便开口道:“父亲如今年纪也大了,江南千里之途,你当儿子的当然要在左右伺候着,哪里是让你专门去游玩的?” 沈伯韬此时心中正高兴,任凭沈清薇说什么都使得,只笑着道:“我知道,三妹妹一向是最孝顺之人,我这一次去江南,一定好好的守在父亲的身边,他准我出门,我才出门,这总行了?” 沈清薇挑眉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想起方才周琦的事情来,只正色对沈伯韬道:“你房里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反正今日的事情,必定是不能往外泄露一个字的!” 沈伯韬自是明白沈清薇的意思,又懊恼自己到底识人不明,只蹙眉道:“你放心,我房里的人嘴巴都紧得很,只希望那周姑娘还能有一些廉耻,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周琦到底知不知廉耻,沈清薇也说不上来,只是她觉得那样的人太危险,沈伯韬这样坦然磊落的老实人,若是被她设计了,那可真是抱憾终生的事情。因此这节骨眼上,沈伯韬能去一趟江南,避避风头也是好的。 从沈伯韬的房里回了流霜阁,沈清薇瞧见美景正在房里头做针线。那针线篓子里还放着上回她心血来潮做出来的半个荷包,虽然并没有想好要送给谁,可上头的松竹图案,看上去倒是和李煦相配得多。 沈清薇不禁微微一笑,依稀想起老太妃似乎曾经提起过,李煦是四月份的生辰。看着手中做了一半的荷包,虽然手工差了一些,可想着当日李煦把自己刻得印章也随身携带着,就说明他应该并不嫌弃自己。再说了……他若是敢嫌弃,她就……沈清薇想到这里,脸颊都红了起来,又想着镇南王已死,她和李煦之间总算是没了阻隔,顿时心情大悦,重新捡起了那荷包做了起来。 外头丫鬟们见她认认真真的在书房里做起了针线,一个个也都觉得奇怪,只偷偷议论道:“姑娘这几日心情倒是真好了,前天把许久没动过的琴也弹了一首,今儿又做起了针线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一旁的良辰听了,只笑着道:“你们忙你们的去,少在这里嚼舌根了,姑娘听见了可不饶了你们。”两个小丫鬟便笑着往外头去了。 沈清薇做针线还是前世给将士们缝制棉衣时候学的,因此虽然针脚还成,可里面上的绣花活计却难的很。她画得画样子倒是不错,只是一绣到这锦缎上头,实在难看的紧。她好容易耐着性子绣了几针,在拿到近处一看,这松树不像松树、竹子也不像竹子。 “这东西……”沈清薇摇了摇头,终不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当天才,吹着手指尖的针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了。 正这时候,外头良辰挽了帘子进来回话道:“姑娘,四姑娘来瞧姑娘了。” 沈清薇听闻沈清萱来了,也知道她大约是来跟自己道别的。镇南王的丧事已发,沈晖作为朝廷的慰问官员,自然是要早些赶去的,因此后天便要出发。林家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必定也不是能耽误的起的事情,若是能好起来也就罢了,若是好不起来,少不得沈清萱和林氏也要在南边待上好几个月。 家里原先有五个姐妹,沈清芷嫁了、沈清蓉又病了、沈清萱如今要去江南,沈清蕊忙着替小谢氏守孝,又要顾着自己的功课,实在是分身乏术。沈清薇掐着指头算了算,也不过就热闹了这么半年。 “三姐姐!”沈清萱人还没进来,脆生生的声音倒是先进来了。沈清薇忙起身去迎她,看见她脸上还带着几分不舍,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只开口道:“眼看着家里的事情好容易都安生了下来,偏你又要回江南去,等回来的时候,只怕已经放了年假了,明年到底不能再缺这些课了,到时候只怕结不了业。” 沈清萱见这时候沈清薇还不忘了打趣自己,只笑着道:“结不了业还有三姐姐在吗!到时候请三姐姐恶补一下,还怕过不了关吗?”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脑仁疼了起来,她已经丢下这些书好些年了,只怕现如今连沈清萱也不如,便连忙推辞道:“那我可不帮你,你若是结不了业,玉表哥不喜欢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沈清薇才提起谢玉,就瞧见沈清萱已经红了脸颊,嘴巴嘟嘟的翘了起来,只拧眉道:“我这次走的急,也不能亲自跟表哥表妹们道别了,到时候三姐姐一定要跟我表哥说一声,再过两个月就是表哥的生辰了,也不知道我从南边稍东西过来,还来不来得及,若是来不及,那也只能等我回来了再补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真真是心中只有一句话要送给她,好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沈清萱,只笑着道:“你怎么只记得玉表哥的生辰,我的生辰怎么就记不得呢?我和玉表哥不过就差半个月,往年都是先给我过了生辰,然后再给玉表哥过生辰的,怎么今年你直接就省去了我,要去讨好你的表哥了?那我可不依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涨得通红的,低着头忸怩道:“三姐姐的生辰礼物,我自是不敢忘的,只等去了江南,有多少好东西买不得,到时候三姐姐只怕又要嫌弃我乱花银子了。” 沈清薇也知道沈清萱在这些上头素来不小气,她也不计较她这一两样生辰礼物,只不过故意用话来激她一激,没想到她就着急了。 “瞧你着急的,难道我就缺你那几样东西了?你呀!”沈清薇站起来,瞧见外头丫鬟正送了茶进来,亲自递了一杯送到沈清萱的手上,又自己捧上一杯来,慢慢道:“这一次你去江南,若是你外婆的病好了,你固然高兴,只是你和你渊表哥的婚事怎么说?上回听说婶娘已经写了信过去,缘何这几次来信中没有提起呢?” 沈清萱一直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从没想过这样深的事情,再加上来信里已经写了林老太太抱病的事情,她也不敢再问她和林渊的婚事如何了。 沈清萱低下头去,拧着眉头想了片刻,只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母亲已经说了,我舅母那边总该有个回话的,大概是怕外婆听到了伤心,故而没写在信里头。” 沈清薇却不这么认为,只是沈清萱毕竟年纪小,这里头的弯弯绕她大约并不明白,便只嘱咐了她几句道:“你也别担心,到时候去了南边再看吧,留心着你母亲,她总不会害你的。” 沈清萱只点了点头,心道林氏已经为自己开了这个口,总不至于又应了南边,只是心里头到底有些不放心,只闷闷的不开心,悬着一件事一样。 沈清薇瞧她那样子,终究又是不忍心,只笑着道:“我不过提点你一句,你若是这样摆在脸上,这江南还没去呢,你母亲只怕就瞧出来了,到时候若是怕你难为,不带你去了,那你可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全凭她做主了。” 沈清萱想起母亲林氏来,虽然这些年在府上看着低调,可却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万一要是被林家说动了,没准还真会这么做,一下只急忙又收起了几分郁闷,努力挤出一丝笑脸来,只对着沈清薇点头道:“三姐姐放心,我一定记着这事情。” 待沈清萱走了,沈清薇也觉得有些乏了,半躺在软榻上,拿起方才做过的针线活计,又觉得实在没心思,想了想又不知道送李煦什么礼物好,他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自己也实在没什么稀罕玩意儿送给他,也唯有这样自己尽些心思了,便又把那针线给拿了起来。 一时过了两日,沈晖便要启程,禀了礼部要携带家眷之后,皇帝也允了沈晖在卫国公府直接出发。老太太亲自送到了仪门口,想着这些年沈晖虽然公务繁忙,却一直在跟前服侍,未免也有些舍不得,更是多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谢氏站在老太太身边,也是红着眼眶,她和沈晖这几十年的夫妻,从没有分开过一日,如今一下子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她自然不舍。沈清薇倒是淡然的很,想着离别终会相见,她和李煦之间也总有相聚的这一日,倒也不那么难过了。 送走了沈晖,沈清薇陪着谢氏进门,忍不住小声笑道:“母亲把身边的喜鹊和百灵两位姐姐都让老爷带去了,自己可不是没了左膀右臂了?” 谢氏闻言,真真是羞红了脸,不过想着沈清薇如今年纪大了,也只跟她直说道:“你父亲原不肯带着,只是我不肯,让他的同僚瞧着也不像个样子,再说了,喜鹊和百灵都是我身边调教出来的,她们若是有造化,我也愿意抬举,总比外头的那些骚狐狸精强多了。” 第267章 寺庙 沈清薇闻言,抿着唇瓣笑了笑,又见沈伯韬一个丫鬟也没带着,只打趣谢氏道:“那母亲也太厚此薄彼了,为什么哥哥身边只见小厮,一个丫鬟也没有?” 谢氏说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还忍不住跳了起来,只一个劲道:“你哥那木鱼脑子,死活不肯带着,我也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万一在外头要是真的沾了荤腥,又不及熬药的,到时候弄出一个庶子来,也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做派,他说不想带,我也只能随他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就全明白了,这庶子一说,大概是沈伯韬用来说服谢氏的理由了,但谢氏这顾前不顾后的脑子,只怕也想不到这些来。 送走了沈晖和三房的沈清萱和林氏,老太太也一下子觉得冷清了不少,平常老人家最爱热闹,如今一下子闲了下来,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小谢氏的丧事外头管事的仍旧照着规矩办,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人来吊唁了,不过每日几场水陆道场,谢氏也跟着渐渐麻木了起来。 老太太因觉得府上冷清,又想起四月十二是老国公爷的忌日,便想着带沈清薇一起去龙岩寺住几日,顺便在那边约几场法事和讲经,以慰她一片思念之心。这正合了沈清薇的念想,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虽然过程太纠结人心,可如今万事看上去似乎已经顺畅,她也想去庙里上一柱香,将她这长久以来的夙愿还了一还。 “家里头有事情,我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我也跟着你们去就好了!”谢氏作为国公府的当家人,这会子还真恨不得卸了这担子才好呢。不过老太太说要去庙里给老国公爷祭奠,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不然到了那一日,谢氏必定也是要在家忙的前仰后翻的。小谢氏的灵柩还没运去家庙,倒是这家是怎么个操办,她真是一筹莫展。 如今好了,老太太说要去庙里,自然省了家里的事情,她只需让管家婆子预备好了香油蜡烛并油钱,就什么都解决了。 老太太见谢氏这么说,只淡淡道:“我们是怕你辛苦,这才躲出去的,你若不领情,那就在家呆着好了。” 谢氏是想躲也躲不成,可若是老太太不去,她又要受累,因此少不得折皱眉头道:“老祖宗就当可怜可怜媳妇吧,手上的事情还没操办利索,这再来一桩,我可真是乱了。” 沈清薇知道谢氏也不过就这些能耐,再压榨只怕反倒嚼不烂,又想她最近也着实辛苦了一阵子,便笑着道:“老祖宗,我陪着你去庙里住一阵子,如今二妹妹在别院养病,五妹妹却走不开,到时候大伯娘棺椁移去家庙的时候,少不得她也要一路护送的,自然也不能跟着我们去了,母亲还要操办这一应的事情,也必定是脱不开身,倒不如我们躲开了才干净。” 老太太心里就是这么个意思,她年纪大了,喜欢清清静静的,虽说这福雅居离外头路远,可风向不好的时候,那些吵闹的喇叭锣鼓声也总是会传进来。她听了这些声响就睡不着觉,又想着自己没能给大老爷选个好续弦,心里便更难受了。 “那三丫头陪着我去吧,只是庙里清静,又只能吃斋饭,怕你不习惯罢了。”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青山绿水更是养人,况且我心里还有些事情,想要去请教弘善大师。”当日是弘善大师指点迷境,让她开悟之后,机缘巧合下救了李煦一命。按说他这样的得到高人,必定是知道一些什么的,只是有一句偈语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他大约也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还有你抄的那些经书,我也一并带了去,在菩萨跟前烧了,也当是你的一片诚心了。”老太太说完,只嘱咐谢氏道:“我们明日就走,一应事物都不用你操心,你只准备六辆车便好了。” 谢氏闻言,只点了点头,心里却也松快了不少,老太太一走,这家里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主子了。 从福雅居出来,谢氏跟着沈清薇一起去了流霜阁,见她正吩咐丫鬟们整理行装,便开口道:“你跟着老太太去那边,好歹把心里的事情也求一求,我如今虽然放心,却也只放下半颗心。”因的上回刘铮求娶的事情,谢氏如今还有些会不过神来,只怕这中间在杀出一个程咬金来,那她可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沈清薇又何尝不是如此,因此与其整日里在家等得心急,不如去到佛门净地,青灯古佛的,也好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母亲这么忙,还有空惦记这些事吗?”沈清薇打趣了谢氏一句,只又开口道:“在家也是等,在庙里也是等,倒是庙里更清静些。” 谢氏一听这话,也知道沈清薇必定也是心悬未了,也跟着劝了她一句道:“你去吧,家里还有我呢,若是有好消息,我便让外头的小子们快马加鞭的给你们送信去。” 沈清薇见谢氏反过来劝自己,倒是有轻松了不少,只笑着道:“外头的小子们,还是留着给父亲送信的好!” 沈清薇这话一开口,谢氏果然就蹙眉担忧了起来,只忧心道:“听说他们这一次是走的水路,也不知道这会子到了渡口没有,上了船,那可真是茫茫无际,只希望风平浪静的才好呢!”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放心,父亲走的是水路,不过每到一处港口,自会派人送信回来的,这会子只怕还没到渡口呢!” 谢氏又随口说了几句,也觉无聊,见时辰不早了,便出去打点了一下明日老太太出门的事宜,便回了自己房中。 丫头们替沈清薇整理了几套衣服,还有每日里抄经的笔墨纸砚,并焚得香。沈清薇一时瞧着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添的,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针线篓子里做了一半的荷包,便朝着那边抬了抬下巴,良辰会意,只讲那荷包里的针线东西也一并都带上了。 外头春光正浓,龙岩寺更是层林叠翠、草木扶疏,更比上次沈清薇过来的时候还要苍翠几分。马车入了山门,引路的小沙弥上来了,只笑着道:“今日小庙里真是蓬荜生辉了,老豫王妃和豫王殿下也来了。” 沈清薇心里略略一思量,才想起来她前世依稀听说过,先太子逝去的时候大约就是这个时节,难不成是李煦和老王妃也来祭奠故人了。 老太太闻言,倒是立马就想了起来,只蹙眉道:“可不是,再过几日,也是先太子殿下的忌日了,他们十几年不在京城,我差点儿把这件事忘了,倒是真真巧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么说,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脸红的,可还是盖不住这脸上热辣辣的。 “老祖宗……”沈清薇娇憨的念了一身,老太太笑着道:“去吧去吧,一会儿随我去拜访老王妃,既然来了,总不能不见吧!” 这话一说,沈清薇的脸就整个的红了起来,即使是六根清净的小沙弥,似乎也听出这里头异样的感觉来了,只微微笑着,引了她们进去。 龙岩寺是京郊最大的寺庙之一,因为供着几代活佛,香火最是旺盛,常年都香客如云。幸好老太太是这边的常客,因此独有一个小院,是卫国公府常年包下的,名唤菩提院。菩提院的前后左右各有院落,常见居住着一些丧偶的、或是家宅不宁、或是儿孙不孝的诰命老太太们。 老太太以往每年也会在这时间过来住那么一阵子,和这些老姐妹们叙叙旧,打发一些时间,只是平常姑娘们都在念书,她一个人来,如今有沈清薇陪着,她又不爱到处交际,又想着今年卫国公府发生了这许多丢人的事情,她也实在没那个脸面出门,索性也只安安静静的待在小院里头,也不出门了。 到了中午,丫鬟婆子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众人用过了午膳,老太太的一个老姐妹过来走动,沈清薇出去见过了,便在沈里间的炕上看书。 刚看了一会儿,只见外头菩提树上飞来一只喜鹊叫个不停,沈清薇隔着窗户往外面发了半日的呆,瞧见良辰从外头进来,进了门只笑着对沈清薇道:“姑娘,我方才遇见引泉了,他说他们家主子正在弘善大师的草庐里喝茶,问姑娘去不去呢!” 弘善大师五味俱绝,连茶叶不怎么喝了,这话说的,分明就是想骗了自己过去。沈清薇在炕上翻了一个身,大约觉得自己并不会上这个当,可等她再转念一想,若是李煦想让自己过去,断然不会说这样容易让人戳穿的谎来。 沈清薇从炕上起身,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松散的鬓角,将那青玉簪插在发髻中,一身松散的软烟罗流仙裙,配着头上的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看着整个人如同在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沈清薇娇俏的朝着良辰笑了笑,捏着帕子道:“既然他叫我过去,少不得去讨一杯茶喝。” 第268章 相见 李煦是当真没有预料沈清薇会过去的。 虽然用午膳的时候,听说了卫国公府老夫人带着三姑娘来龙岩寺小主的消息,李煦也一心想着早些见沈清薇,可又觉得自己如今这年纪,早不应是那般孟浪形态,便故意将这一腔的热情压了压。到了午后,先去了弘善大师的草庐,拜会他老人家。 清泉不过才饮了两口,弘善大师便放下了粗瓷茶盏,白眉微微一挑,带着一丝浑浊睿智的双眸却早已睁开了,笑着对李煦道:“殿下想见的人已在门口,不如请她进来。” 李煦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嘴角微微勾起,从蒲团上起身,便瞧见香黄色的帘子外头,沈清薇一袭烟色的长裙。他伸出手来,纤长的指骨将帘子挑开一道细缝,阳光便从沈清薇的身后射到这禅房中来。 李煦问沈清薇道:“你怎么过来了?” 沈清薇从善如流的回他:“不是你遣了引泉去请我来讨一杯茶喝的吗?” 听了这话,李煦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只笑着让到了一旁,请了她进来道:“大师这边并没有好茶,只是这春日的清泉,喝起来也别样甘甜,你要不要来一杯?” 李煦说话的声音本就清冷中带着一抹温润,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不觉红了起来,但想着弘善大师还在里头,便只好尽力将那一抹悸动忍住,只淡淡道:“如此,就要多谢大师了。” 三人围桌而坐,弘善大师再看沈清薇的面相,之前凤隐重山的迹象已经淡去,此时的她容光初现、红鸾已动,已是母仪天下的面相了。弘善大师微微一惊,再想那沈清薇的前世,虽然最后没有登上凤位,却也只因小人作祟,如今大约是再无人能挡她了。 “清泉一杯,还望三姑娘不要嫌弃。”弘善大师眉梢带着一抹笑意,亲手为沈清薇斟满了一杯山泉,这可是李煦都没有的待遇。 沈清薇慌忙接过了茶盏,跪在蒲团上,举杯谢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信女才能有今日。”沈清薇言毕,竟是以茶代酒,将那杯中的清泉饮尽了。 李煦看着沈清薇,眉眼中都偷着一股子的溺爱,只一个劲摩挲着指腹见的杯盏,低下头,略抿一口山泉,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一样,竟是这般的甘甜爽口。 弘善大师看着两人这一腔柔情蜜意的样子,他虽是方外人,却也管不了这世俗的,便笑着道:“老衲这禅院里并未供欢喜佛,两位不如出去走走。” 李煦闻言,才知自己事态了,一时间脸颊也绯红起来,便起身供上向弘善大师告辞。沈清薇也跟着起身,两人才转出了门口,只听那弘善大师开口道:“殿下不要忘了,明日上午的那一场安魂经。” 李煦脚步一滞,回身点了点头,跟在沈清薇身后出了草庐。 禅房外天光大亮,隐在云层后的日头从西边出来,染得一片层云泛着金光。山门口几个小沙弥正在扫地,看见这样的胜景,也忍不住指着那西边的层云好奇。 “快看后山那一片云,我竟从未看过这样的云彩。” “你这就不懂了,这是因为今日寺中有贵客,自然引的这云彩来作伴。”略通一些的小和尚只开口道。 沈清薇也瞧见了那一片云,古书《玉匣记》中有云,天有异乡,要么降明主、要么祸乾坤,如今这一片云就在李煦的头顶,可见他必是将来的明主。 “你明日上午的那一场安魂经,是为谁念的?”沈清薇一时想起李煦给她的那‘幸不辱命’四个字来,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李煦这时候正也看着天边那一道金光云彩,闻言只低下头,见沈清薇的一丝秀发被风吹乱了,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那一丝长发轻轻的捋顺了,挂在她的耳后道:“为逝者念的,你若是愿意,一起来听一听也是好的。” 沈清薇抿了抿唇瓣,前世今生,虽然都不曾见过镇南王这许人,可他却总是对自己有着剪不断的羁绊,也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如今他既然去了,为他上一柱香,也是应当的。 两人顺着后山的小径一路走到山腰上的凉亭里,就瞧见引泉和两成两人侯在远处的山门口。沈清薇原不想和李煦一起出去,深怕被人瞧见了不好,可李煦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去。 沈清薇抬起头,眉宇中透出一抹淡淡的娇羞来,在看见李煦那俊美的眉峰时候,只略略的闭上了眸子。清淡的闻落在沈清薇的唇瓣上,有杜若的香气。沈清薇的手指攀到李煦的肩头,气息紊乱的回应着他这急切中又带着几分隐忍的吻。 一吻既罢,两人的气息都微微有些紊乱。沈清薇早红了脸颊,手握着虚拳打在李煦的胸口,却被李煦一把抓住了,在他耳边柔声道:“明早念完了安魂经,我带你回京去一趟。” 沈清薇心下正纳闷,她和老太太才从京城过来,为的就是把京城里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躲一躲,这才出来一天,难道就要回去了吗? “我今儿才过来,你明天就又让我回去,这样拜菩萨也太不诚心了点吧?” 沈清薇想了想,只打趣了一句,却也没说不回去。 李煦便笑着道:“礼佛讲究心诚则灵,佛祖知道你一片诚心,便不会怪罪你,你若不同我回京,那下次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这下倒是好奇了起来,也不知道李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便道:“那好吧,明日下午我就随你走一趟吧。” 这时候云破天开,虽然还没入夏,太阳光却已经热辣辣的晒在了地上。李煦知道沈清薇的心思,便先放了她离去,远远的目送她走到了山下的月洞门口,这才慢悠悠的下山去了。 沈清薇从草庐回去的时候,却见小院里来了几个外头人家的丫鬟,再定睛一看,才想起这两人原就是老王妃在豫王府京郊别院时候,身边服侍着的两个丫鬟。 想起方才和李煦那一时的私会,沈清薇顿时又觉得面红耳赤。才进了门口,廊下的丫鬟见了,只忙不急上前挽了帘子向里头回话道:“三姑娘回来了。” 沈清薇方才走的时候,只说是出去走走逛逛,也并未明说了要去哪儿,因此老太太并不知道她是往草庐去了。如今见她进来,老王妃又恰巧在这里,边笑着道:“你才出去,老王妃就来了,我也不知你往哪儿去了,也就没派了人去找你。” 沈清薇忙上前见过了老王妃,老王妃对沈清薇本就喜欢,如今这又好些日子没瞧见,见她身量越发高了,只是脸却小了一圈,也知道最近卫国公府事情多,沈清薇只怕是累着了,因此只心疼道:“你瞧瞧,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又清减了几分,如今既然和老太君在庙里住下了,合该好好养养身子。” 老王妃这几日心情颇好,想着李煦的婚事总算是没了变数,只等过几日圣上下旨,如今瞧见沈清薇瘦了许多,自然想着要帮这准儿媳妇调理身子,将来好早些抱孙子的好。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是淡笑不语,倒是让沈清薇好一阵脸红,只羞答答道:“我从小就是这样,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总是喜欢钻研功课,身子骨也不好,倒是这一两年上养好了许多,您没瞧见过我以前的样子,所以不知道呢!” 老太太见沈清薇脸红得猴屁股一样的,便也笑着道:“她说的没错,如今还好些了,前两年真是瘦得厉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家不给她吃的呢!”老太太一壁说,一壁又笑了起来,只又继续道:“不过如今你大了,倒确实要好好将养将养,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以后的子嗣。” 沈清薇哪里料到老太太说话竟比老王妃还直接几分,顿时脸颊红到了脖子,一时又每个人央告的,心里羞涩的紧。她虽然活了两世,对那种事情也算熟知一二,可她也从未生育过,对于子嗣上头的事情,到底一知半解的。 老王妃见她这幅模样,都有心心疼她了,只忍不住拉着她的手,笑着道:“咱不说这些了,瞧把这孩子羞的,你方才出去的时候,可遇见豫王殿下了?他去了草庐找弘善大师请教佛偈,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正说着,忽然外头帘子一闪,丫鬟小声禀道:“回老太太,豫王殿下过来了。” 沈清薇闻言,红着的脸上又热辣辣的一阵,说了要避嫌的,如今自己前脚刚回来,他后脚就跟了过来,这叫什么事儿呢? 老王妃见闻,倒是笑了起来,忙不迭道:“快让他进来吧,许是知道我来了这边,他也就跟了过来,正巧也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 第269章 来日方长 虽说沈清薇和李煦方才在草庐里才见过了,可对于如今他们两个人来说,只怕是朝夕相处都不会嫌腻味的。因此沈清薇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着丫鬟挽帘请李煦进来。 他今天穿着月白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要间只挂了一枚玉佩、一条宫绦、另还有一个藕荷色小荷包。头上带在紫金冠,眉宇横舒、霁月清风一样的意态,只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脏噗噗的跳动。 只可惜方才从草庐出来,一路都被他牵着手,倒是没注意他的打扮,如今这么看一样,这满京城的风流才子、英俊少年,只怕都比不过李煦一根脚趾头。 “你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只怕大师又要嫌弃你烦了吧。”老王妃宠溺的看了李煦一眼,松开了沈清薇,将他拉到自己跟前。又想着他如今这样大了,人前亲热,未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指着一旁的椅子道:“你去坐一会儿吧,老太太这边的新茶喝着尚可口。” 老太太闻言,只笑着道:“我这两个丫鬟不懂怎么煮茶,倒是让三丫头去吧,她平素喜欢这些,王妃也尝尝她的手艺。”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见自己羞涩,故意支了自己出去,也好缓一缓这脸上的羞色,便福了福身子,领着丫鬟们到了外头去。 房里头,老太太虽然淡定,可熬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确实让人心里煎熬的难受,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回这事情再不会出什么叉子了吧?” 老王妃瞧见老太太那样子,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前两日亲自进了宫,同皇后娘娘商讨了此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圣上已然想明白了,明旨大约就在这几日了。”老王妃说完,只又淡淡舒了一口气,眉心的皱纹也好似浅了一些,只淡淡道:“我也知道这事情拖得太久了,只怕你们一家人心里也着急。” “可不是吗?”老太太听了这话,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家这丫头,外头看着没什么,可最懂事,心思又重,为了这个已经病得好几回了,叫我如何不心疼,她前一阵子还同我说,若是不成了,她情愿来庙里做姑子,我这一把年纪了,不能看着孙女们一个个都和和美美的,将来怎么闭得上眼去?” 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时感慨,早忘了李煦也一并坐在厅中,如今只抬起头来,只瞧见李煦竟蹙着俊眉,一脸担忧心痛之色,便知道他必定也是为刚才的话所感,只又笑着道:“三丫头不过浑说,如今事情过去了,便也好了。” 李煦低眉笑了笑,起身道:“我去外头瞧瞧她的茶煮得如何了。” 沈清薇这时候正等着水开,将一并茶具先烫一下,然后在沏上好茶,给里头送进去。冷不防就瞧见李煦从房里出来,脸上的神色却不太好看,几个丫鬟忙就噤声推开了,谁知李煦上前,竟忽然一把从身后抱住了沈清薇,只闭着眸子,深深浅浅的嗅着她发丝上的香气。 “你做什么……”沈清薇稍稍挣扎了一下,小声道:“老太太和老王妃都在里头呢,你发什么神经。” 可任由沈清薇怎么推搡,李煦却死活都不肯松开,只依旧闭着眼眸,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若是嫁不成我,你当真要出家做姑子去?”李煦柔声问道,声线温柔的不像样。 沈清薇的脸却再次红了起来,只咬着唇瓣道:“做姑子有什么不好,干干净净的一辈子。” 李煦便深呼一口气,那下颌在沈清薇莹白细滑的脸颊上蹭来蹭去的,淡淡道:“你不用做姑子了,等着做豫王妃便是。”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是换了一个地方,沈清薇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怕扰着在里间的老太太,沈清薇披着衣服起身,让丫鬟点了灯,在次间的小书桌前抄起了经书。 听说地藏经最能除魔驱邪,明日既是要替镇南王念安魂经,不如抄了一卷给焚给他,也算她帮李煦洗一洗身上的罪孽了。 丫鬟点了灯,替沈清薇磨了墨。沈清薇轻嗅了一下,发现用的是谢玉送的茉莉香墨,心里却又忍不住可叹起来了。谢玉喜欢了自己两辈子,终究不能成全她,其实这么说来,她沈清薇也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沈清薇甩去这些乱纷纷的思绪,落笔开始抄写经书,直到一卷经书抄完的时候,已是四更天了。 身子终于累了,脑子也开始混沌了起来,沈清薇闭上的眼睛,阖眸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便起来了,瞧见外间书桌上的烛泪,也知道沈清薇昨夜必定是熬夜抄经了,也不去吵她,只让她又多睡了一会儿,等辰时二刻的时候,才让丫鬟把她唤了起来。 沈清薇梳理得当,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下面是一条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整个人如隐在云雾中一样,淡雅出尘,衣袂飘飘。头上更是别无冗饰,中用两根水绿色宫绦系在了两侧,长发飘飞,身影摇曳、美不胜收。 京城的姑娘,从没有这般打扮的,只是说起来如今卫国公府家孝在身,穿得素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看是好看,只是太素净了,瞧着人都淡淡的了。”老太太也不能自夸自己孙女是仙女儿,只能这样说。 沈清薇便笑着道:“今儿豫王殿下在大殿那边要念一场安魂经,请了我过去的,穿得素净些才好。” 沈清薇原本还想着穿姑子们的道服过去,可想着终究没有自己的衣服好看,因此只选了这一套。老太太便笑着道:“原是这样,那也好,念经是要穿着素净些的。” 因要去听经,沈清薇早起还沐浴了一番,只稍稍吃了两口小米粥,便带着丫鬟往前头去了。一路上却经过了之前自己求过签的观音庙,想着当日自己还把那一只签给扔了回去,如今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和李煦在一起了。 正愣怔中,忽然瞧见李煦从里头出来,看见沈清薇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真巧,怎么你也在这边?” 沈清薇故意问他:“怎么殿下还来求签吗?听说这殿中的姻缘签最是灵验,殿下要不要试一试?” 李煦如何听不出沈清薇这等小心思,只笑着道:“本王的姻缘,早就由别人定下了,本王就不求了。” 说着两人便一起往大雄宝殿那边去,因为到处都是沙弥小僧,两人也不能有什么逾矩的做法,便一前一后的走着。但绕是如此,这两道如此靓丽的身影,也十足让人亮瞎了眼。若人间到处都是这般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侣,只怕连佛祖都懒得渡化人了,只让他们永远的恩爱下去了。 两人到了大雄宝殿,才瞧见弘善法师今日也来了。他是方外高人,等闲并不出山,可见李煦这一次也是废了一些功夫的。 弘善大师见两人进殿,身后好似跟随着真龙玉凤一般,这时候太阳透出云层,将整个大雄宝殿染的金碧辉煌,那几尊金佛似开了天眼一样,金光闪耀。 御龙在天,凤鸣天下,大周的气数终究回天了。 沈清薇和李煦两人各择了蒲团跪下,弘善大师主持了念经的大殿,已经法事做完,已是巳时末刻。两人来到殿外,李煦只淡笑问沈清薇道:“你是这样就跟着我出去,还是回去换一身衣裳?” 沈清薇心中只着急想着李煦要带她回京做什么,便转身吩咐了良辰道:“回去告诉老太太,我跟着豫王殿下回一趟京城,去去就来。” 李煦闻言,嘴角笑意渐渐放大,便只让沈清薇跟在自己身后。两人来到山门口时,引泉早已经备好了马车,只等着他们过来。 李煦先扶了沈清薇上马车,转身吩咐道:“地方你知道,到了再喊我们下来。” 引泉贼笑着应了一声,沈清薇不禁好奇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李煦便故作神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沈清薇心中不服,只狠狠的瞪了李煦一眼,这样子却比平常她一本正经的时候更俏皮了几分,李煦忍不住为之心旌荡漾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狠狠的吻了上去。 沈清薇挣了两下,忸怩中才发觉李煦身上的某些地方已经起了反应,吓得她在不敢乱动,只能任由着李煦低下头去,在她的脖颈上一口口的吻了下去,转而来到胸口那一处隐秘之地。 “呜……”身子被敏感的触碰着,沈清薇红着脸颊,可心里却有着异样的甜蜜,抱着李煦的脖颈,收紧了手指。 然而李煦却没有在孟浪下去,将满腔的热血压制了下来,伸手理了理沈清薇散开的衣襟,声音有些暗哑道:“我们来日方长。” 第270章 感激 这一句话却让沈清薇羞的抬不起头来,分明就是他先挑的头,怎么如今听他这话的意思,反倒是自己先惹了他不成? 沈清薇只皱着眉头,伸手便要往李煦的胸口锤去,却被他给抓住了是一双小手,背到了身后,低下头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反复的舔咬了起来。 他的吻中带着淡淡的药香味儿,先是浅尝则止的,在慢慢的深入,直到沈清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吸过去了一样,僵直着脊背,起来,李煦才将她松开,用指腹擦了擦她嘴角的,淡笑道:“好了好了,说好了来日方长的。” 沈清薇真是恨不得那眼睛把他瞪死了,只狠狠剜了他一眼,最后却还是服服帖帖的低着头坐在他的身上。 感觉着他身上的体温、气息、味道,这一切都让沈清薇觉得安心不已。李煦在沈清薇的额头上蜻蜓点水一样亲了一口,开口道:“你睡一会儿吧,昨晚没睡好吧?”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有些疑惑了起来,虽然她昨晚确实没有睡好,可今儿一早可是特意在眼睑低下上了两层粉的,李煦如何能看得出来呢? 她只稍微有些惊讶的看了李煦一眼,李煦便笑着道:“我瞧见你今儿带过来的经书上的字迹是新的,大约是你昨夜抄的吧?” 这么精?居然连这都能看出来,沈清薇觉得自己完全骗不过去李煦,便只点了点头道:“这都被你猜到了,真是没有意思。” 李煦却不以为然,只微微阖上了眸子道:“你不困,那我可先小憩一会儿,我昨夜也没有睡好。” 至于李煦昨夜没有睡好的原因,沈清薇大约是猜不到的。正如李煦现在的身子一样,浑身,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沈清薇见李煦闭上了眼睛,加上这马车摇晃,倒确实颠出了几分睡意来,便靠在他的肩头道:“那我稍微眯一会儿,等到了喊我吧!” 从龙岩寺回京城大约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沈清薇一觉醒来的时候,外头早已是热闹的京城街市了。虽然大周民风开化,但是作为大家闺秀,能出门的次数还是很少的,更别说堂而皇之的逛街了。难得有要出来买东西的时候,也要带上帷帽。 沈清薇稍稍挽起一些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这时候正是靠近正午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到处都是小贩们叫卖的声音,沈清薇好奇的前后看看,热闹的气愤一下子让她精神了起来。 “京城的礼数比较严苛,大家闺秀很少有出门的,在洛阳的时候却好一些,集市上到处都有各家的小姐,还有人因为在集市上被人看上了,就直接上门求亲的。”李煦只微笑着对沈清薇道。 沈清薇好奇的回头看李煦,想了想只调笑道:“那你呢?有没有人看上你了,上门让你求亲去的?” 这倒还别说,自然是有的,只是人家一听原来看上的是当今的豫王,就谁也没有这想法了,偶尔还有一两个有想法的,也被李煦想着办法给打发掉了。 沈清薇瞧见李煦脸上神色淡淡,眸中似乎还有着笑意,只“嘁”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有的。” 李煦也任由沈清薇笑去,职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嘴上却淡淡道:“不管如何,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这一句说的暧昧非常,沈清薇一下子就涨红了脸,从他手中将手抽了出来,假做生气道:“好不正经的豫王殿下。” 一时间马车却停了下来,外头引泉只回话道:“殿下,地方到了。” 沈清薇回过了神来,才发现方才热闹的街市已经离自己有些远了。李煦扶着沈清薇下来,见马车停在一个窄巷子里,门口也小得很,看上去里头大约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 引泉叩了叩门,里面便出来一个开门的婆子,见了引泉只一个劲的招呼起来,笑着道:“姑娘这两日好多了,已经能吃得下东西了,只是不怎么说话,大夫也瞧过了,说是这病来什么、病去什么的……” 沈清薇心下有些疑惑,那婆子一口一个姑娘,难道李煦备着她还养着别的女子?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泰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煦端然不是这种人。 引泉早那人呱噪,只开口道:“你话别多说了,快去告诉张姑娘,有朋友来瞧她了。” 沈清薇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只惊了一下,转头再去看李煦的时候,只见他淡淡道:“元宵节的时候,我曾向圣上求了一个恩典,让他赦免了张姑娘,但是这事情并非那样容易,因此耽误了两个月,只等到千秋节圣上华诞的时候,这恩典才算到了礼部,所以如今张姑娘已经脱了罪籍,是个良民了。” 沈清薇这几个月虽然事情忙乱,却也时常记挂着张婉玉,经常让谢玉来瞧他,但谢玉毕竟是豪门贵胄公子,多出入这种地方也不方便,因此照应的也就少了,倒是林渊经常过来瞧张婉玉,听说张婉玉病了,还延医请药的。只是林渊自回了江南,张婉玉大约也过的辛苦一些了。 “你……”沈清薇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又记挂着张婉玉的病,只开口道:“也不知道婉玉的病怎么样了?” 李煦便道:“胡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以前在那种地方,并没有什么好大夫看,因此小病也酿成了大病,如今安安稳稳的修养一些时日,将来也好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下来,只不知如何表达她对李煦这番情意,想了想忽然停下脚步来,对着李煦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万福礼,李煦慌忙要去扶她,却见她红着眼光道:“这一礼是为了婉玉姐姐拜的,你必要受了才行。” 李煦见她这么说,便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等着她行过了礼数,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去。 虽然只是一处二进的小宅院,但里头打扫的很干净,从正堂进去,出了后门,有个小小的天井,后面一排三间房,靠着另外一户人家的后院,倒并不是临街的,因此格外清静。 沈清薇进了门,又瞧见几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看着应该是新买来的。这些家务琐事本就不是李煦会照看的,大约也是吩咐手下人置办的。 几个小丫鬟见人进来,也不懂去沏茶,倒是方才进去传话的婆子出来瞧见了,只低低的训斥了一声道:“越发懒了,看见有客人来不知道要去倒茶吗?” 小丫鬟们这才急忙缩着脖子,往茶房里去了。其实也不能怪她们,她们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是一点,而且也从来没见过李煦和沈清薇这模样的人,因此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沈清薇瞧着那几个小丫鬟,看上去倒是挺机灵的,假以时日,留在张婉玉身边服侍倒也可以。 才进了正厅,便闻到一股子药味,沈清薇略略皱了皱眉头。李煦知道张婉玉在里间躺着,自然不好进去,便在厅里坐下了,那婆子就打了帘子,引沈清薇进去,又开口对里头道:“姑娘,一个长得天仙似的姑娘来瞧你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婆子的嘴哟,可真是停不下来,只巴望着她别在外头乱说话就成了。 张婉玉听说有人来瞧自己,也略略猜出了几分,虽然救他出来的人并没有告诉她这是何人所为,但是在这京城的地界上,能和卢家抗衡的,一只手也能数出来了。 张婉玉支起身子,抬起头正瞧见沈清薇从外头进来,眼泪顿时就婆娑着落了下来,伸出一双纤手的手去,两人死死就抱在了一起。 “我只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张婉玉因病着,声音很是干涩。沈清薇一听她这声线,便知道她病得不轻,只忙不迭问道:“你这身子到底怎么了?前几次玉表哥直说你并了,我也不知道病在了何处?” 想起在春风楼的那些日子,张婉玉也是不堪回首。虽然有谢玉各中打点,但楼里有楼里的规矩,更可气的是,张婉玉验身的时候,竟然被验出了已是不洁之身,这让她在楼中越发举步维艰。官妓原本也是可以只卖艺不卖身的,可像张婉玉这样的人,早没了贞洁,那些自然是不会再厚待她的,也更无心捧她做花魁,早早就让她接客去了。 张婉玉见沈清薇问起自己这病,如何开口能言,只能一个劲的落泪,沈清薇便想起她先前在家里头的病,只骤然就明白了一大半,只听那张婉玉道:“只可气我不能亲手杀了那卢逸晨,死也不瞑目。” 沈清薇见她一双细瘦的手指狠狠的掐着被子,忍不住抱着她哭道:“婉玉姐姐,过去的事情,你就忘了吧,如今这里好歹也是一个安生立命之所,你先把身子养好了,将来再坐打算。” 张婉玉身子本来就虚,哭了一阵子,已是没有什么力气,便靠在身后的软榻上,面色苍白的道:“我虽然在那种地方,可往来消息却也颇多,怎么听说你二姐姐跟那镇南王世子又扯上了关系?” 第271章 闺蜜 沈清薇未料到家中的这些事情连青楼酒肆都传言遍了,只忍不住蹙眉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二姐姐如今已送去了别院静养,我的大伯母也去了。” 张婉玉心下疑惑,只听沈清薇一一把这几个月的事情给说了一通,这才悠悠道:“原来竟是这样,我在那楼里受苦,你在外头却也没有清静,难为你还记的我。” 沈清薇抿了抿唇瓣,想着这样伤心终究不利于张婉玉养病,便笑着道:“我们不说这些,只可惜崔姐姐如今身上有热孝出不来,不然的话,我们三个还能好好的聚一聚,就像以前在书院里头一样。” 张婉玉低下头去,略垂眸笑道:“以前书院里的日子,我是想也不敢想了,好像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我如今虽然出来了,可心已经死了,只是受了你们这么大的恩情,无以回报!” 沈清薇伸手擦了擦张婉玉脸上的泪水,瞧着她着娇花一样的年纪,竟落到了这部天地,比起她来,自己又是何其幸运,得遇李煦这样的良人。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把身子养好了便是,将来的事情自然将来再做打算。”沈清薇又安慰了张婉玉几句,见她精气神也不是很好,便起身道:“我也该走了,你好好歇着,过几再来看你。” 张婉玉虽想留着沈清薇再说几句,可自己也确实没什么精神,况且白日里话说太多了,晚上又要睡不着,便点头道:“那你去吧,过几等着你。” 沈清薇从房里出来,拭干了眼角的泪痕,正瞧见李煦端着茶盏喝茶,便挤出一丝笑来,坐到他边上的位置上去。 李煦便放下茶盏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胡太医的医术还是很高明的。” 沈清薇知道他故意安慰自己,又想着如今张婉玉又出来了,必定是能养好的,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沈清薇见李煦的神色渐渐轻松了起来,只开口道:“我们走吧,难道这边的茶好喝不成?” 李煦闻言,这才笑着起身道:“这边的茶,自然没有你亲手煮的好。” 从小院出来,已是午时三刻,沈清薇一早只吃了一碗小米粥,早已经饥肠辘辘的。李煦早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这时候也稍稍有些饿了,李煦便吩咐了引泉,往城西一处地方缓行而去。 那小馆子并没有开在热闹的街上,小巷子还有一处小门通入。李煦熟门熟路的带着沈清薇进去,绕过一个天井,倒是别有洞天了起来。 沈清薇心下便有些好奇,只忍不住问道:“这店好奇怪,看门头不过三间而已,怎么这后面还有一个花园呢?” 李煦只笑着道:“这里原是我母亲陪嫁的一处小院,和那三间店面并不在一起,后来瞧着那店生意好,便买了下来,打通了,只是外头人仍不知道这两处是一家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总算有些明白了,这大约也是之前她在那些异志上瞧见的所谓的暗桩。别人只当客人是进来吃饭的,并不知道这里头还有别处地方。 “看来这店虽小,应该招待过不少人了?” 李煦素知道沈清薇聪明,便淡淡笑道:“那倒也未必,你是头一个从那道门进来的,别人都只能规规矩矩的走正门而已。” 沈清薇闻言,脸上立时多了几分笑意,只略略抿唇道:“那我就当你这边,头一个走后门的好了。” 这小院颇大,几处亭台楼榭也规置的雅致,李煦便选了一个三面环水的水榭坐了下来,命引泉去外头传午膳。 不过就是片刻功夫,便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媳妇模样的人拎着两个食盒进来,将五菜一汤放在了桌上,也不说话,就退了出去。 沈清薇一看,见都是时新的炒素菜,便也想起两人今日本该是在龙岩寺吃斋的。 “这边厨子的素菜做的一般,你讲究着吃一点,等以后我再带你来吃一些别的拿手菜。”李煦扫了一眼菜色,怕沈清薇不和胃口,只淡淡的开口,他手里托起了白瓷碗,样子看上去儒雅清俊。 “我平素就爱吃清淡的,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爱吃这些呢!”沈清薇说着,又想起将来两人必定是举案齐眉,朝夕相处的,便也顾不得避嫌,端起了饭碗来,拨了一口饭到口中,细嚼慢咽起来。 李煦见她吃的香甜,也渐渐放下自己的担忧,低下头去吃起了碗中的饭来。 沈清薇吃了一口饭,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李煦的碗里竟然没有菜,只条件反射的就夹了一筷子的清炒茼蒿,正打算送到李煦的碗中,又想起两人尚未成亲,顿时就红了脸颊,送上去也不是,放到自己碗里也不是。 谁知李煦竟看见了沈清薇这窘迫模样,便顺势把碗送了出去,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茼蒿?” 沈清薇才不信他,真的喜欢吃,就不会一筷子也不动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李煦自己也怕羞了不成?沈清薇见菜放到了李煦的碗中,低着头小声道:“你既然喜欢吃,那就自己多吃一点吗,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如何能吃得完?” 李煦闻言,只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两人用过了午膳,李煦命人又送了火炉过来,央着沈清薇泡了一壶消食的普洱,两人喝过之后,李煦这才开口道:“回去吧,不然你家老太太该担心了,怕我拐了你。”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微微泛红,却又俏皮问道:“难道不是老王妃觉得,是我拐了你吗?” 李煦便迷醉于沈清薇的话中,从善如流的点头道:“我不是一早就被你给拐上了吗?” 沈清薇闻言,脸颊只越发就烫了起来,又没有什么话去堵李煦,只涨得面红耳赤的,起身道:“我不同你说了,你如今越发坏了!” 李煦便笑着站起来,伸手将她的手纳入掌心,细细的品看了一番,忍不住道:“便是我将来做尽了坏事,你也只能认了。” 沈清薇知道李煦指得是哪件事情,便点了点头道:“你若是真的坏了,我也甘愿在你身边助纣为虐。” 两人从京城回龙岩寺的时候,已是未时末刻,老太太果然絮叨了起来,一个劲的问沈清薇道:“你们虽说已定了下来,可这样出去玩一天,那太过放肆了。”老太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也没有什么责怪沈清薇的意思,便又问道:“这一整天的,都去哪儿了?” 沈清薇便把今日去瞧张婉玉的事情同老太太说了说,老太太很是同情张婉玉,只一个劲的吩咐沈清薇道:“那你以后多去瞧瞧她,不然就从家里带两个可靠丫鬟去服侍她,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只怕如今还不习惯呢!可怜这孩子,现如今出来了,也是孤身一人,孤苦伶仃的。” 沈清薇只点头道:“老太太说的这些都使得,等我们回了京城一一备上,如今只盼着她的病好起来,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在龙岩寺呆了好几日,到四月十二的时候,便是老国公爷的的忌日。谢氏一早就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好了,带上张妈妈并家里好几个管事媳妇,领着大老爷、三老爷一并来了龙岩寺祭奠老国公爷。 一行人听了两场法事,便已经有些累了,老太太体恤他们,便让大老爷、三老爷先回去了,只留下谢氏用了午膳,将那日老王妃和自己的话告诉她,也好让她吃下这一颗定心丸。 谢氏听了这话,果然心中松快了几分,只一个劲道:“那我可就真的等着了,这日子也忒难熬了些。”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倒是又红了起来,谢氏便拉着她得手道:“你就在这边好好的陪着老太太,多筹神念佛的,保佑你在这婚事上,再不起波澜。” 沈清薇只乖乖的点头称是,又问谢氏沈晖的行程,谢氏只开口道:“已经在船上好几日呢,顺风顺水的,又说等靠岸了,再差人回来送信,我也放心了。” 送走了谢氏,清薇跟着老太太做了一整天的法事,回到禅房的时候早已经累的浑身无力的,那边老王妃知道了,也送了几场法事,第二天又轰轰烈烈的念了一天的佛。 李煦这几日倒是忙碌了起来,那日之后,寻常便没有遇到,老王妃只说他有事情在身,不过是晚上的时候过来,陪着老王妃用了晚膳,在这儿夜宿一宿,第二日早上仍旧回城里去。 不过倒是每日会送一些东西过来,都是以前沈清薇喜欢的东西,要么是上好的玉石料子、要么是几本好看的异志传奇。老太太又知道他们如今的关系,便也不管他们这样私相授受的行径了。 第272章 圣旨 到了晚上,老太太早已安歇,沈清薇拿着李煦一早送来的一块和田玉籽料,反复翻看。皮薄色润,要是剖开的话,必定是一块很好的料子,足够打一双玉镯,剩下的料子还能打几枚玉佩。这样的籽料,在卫国公的府库里也难得能找出几块了。 良辰见沈清薇还不睡觉,以为她又技痒想着刻印,便笑着道:“姑娘若是闲着无聊,明儿打发人回去,把那一套刻刀拿了来,姑娘刻几样东西把玩把玩,还能消磨一些时辰。”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这样好的玉料,我可不敢用来刻印章,再说了,这和田玉软,若是用来刻印章却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拿黄田、南红之类的,这个做印章就废了,不如到时候请一个玉匠,打一双玉镯,再做几枚玉佩,赏了给你们当嫁妆好了。” 良辰一听,脸颊便绯红了起来,只嘟囔道:“姑娘都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先想起我们来了,我们还想着长长久久的服侍姑娘呢?” 沈清薇闻言,只抬眸看了良辰一眼,打趣道:“哦,原来你是想着给豫王殿下当侍妾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也太便宜了那家伙,还娶一送二的。” 良辰本意不过是想在沈清薇身边多留一些时日,哪里有这个念想,听沈清薇这么一说,越发就脸红脖子粗的,跺着脚道:“姑娘好没意思,尽说这些话来打趣我,我在不要跟姑娘说话了!” 良辰红着脸就往外去了,只留下沈清薇一个人呆在房里头。里间灯影摇曳,沈清薇阖上眸子想了想,前世良辰到底是嫁给了谁? 是了……前世沈清薇一直没能顺利出阁,清风和明月到了年纪,因为爹娘都在府上,便早早的求了去婚配了,后来也是府上的管事媳妇,生活也算和美,自不必说了。可良辰和美景,她们两人从小就跟着自己,就如亲姐妹一样的,因为自己没嫁人,谁也不肯先离开。况且她们两个又是外头买的,爹娘何处也不知道,因此只跟着沈清薇蹉跎到了二十出头,一起进宫了。 美景是刚进宫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卢倩雪,被罚了一顿打,后来腿脚不利索,沈清薇便送她回了府上,听说是嫁给了家中一个管事的当了续弦,她也没打听明白叫什么;良辰倒是一直服侍到了自己病死,她还在自己跟前服侍着,只是当了一辈子的老姑娘罢了。 如今重活一世,自己的命运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又如何能不去改变一下她们的命运了,总也要让她们的人生圆满了才好,也不枉这两世的辛劳。 过了好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美景便走了进来,看见沈清薇正靠在躺椅上发呆,便笑着道:“姑娘怎么还不睡?想是良辰又惹恼你了?我刚瞧见她脸红脖子粗的就出去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起来,捂着嘴道:“你别管她了,过来服侍我睡下吧。” 其实沈清薇终究也睡不着,若是真按照老王妃说的,她和李煦大定的日子也近了。大房不用为小谢氏守孝,若是李煦着急的话,没准自己的婚事也就近了。到时候到底还是要带着她们过去的,那将来她们的夫婿,就只好在豫王府的下人里头挑选了。 沈清薇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和良辰都是外头买来的,从小就跟着我,我却从没问过你们家在何方,家里还有没有人?” 美景愣了愣,也捉摸不透沈清薇为何要问起这个来,便开口回道:“我们都是人伢子卖的,老早就不知道家里人是什么样的,身上都是死契,想来他们也是真的养不起我们了,才卖的,也不指望将来有个联络了。” 沈清薇闻言,只淡淡叹了一口气,又想着美景前世是嫁给了府上人的,也不知道那人是她进宫前就看上的,还是出宫后随便配的,因又问道:“如今你们年纪也大了,若是跟着我去了豫王府,人生地不熟的,我想着若是你们在府上有看得上眼的小斯,不如就定了下来,这样也好过跟着我过去。” 美景全不知沈清薇心里居然在想这些,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道:“姑娘这会子就心烦起这些来了吗?依我看清风和明月两个姐姐必定是不跟去的,她们两家人都在这边,我和良辰不过两个无牵无挂的人,倒是去得好,只怕到时候太太也是这个意思。” 沈清薇自然知道美景说的有道理,可是若是跟着她过去了,免不了又要耽误她们一些时日,沈清薇刚去王府,必定也对里头的人不熟悉,到时候又要冷眼看上一阵子,万一找不到顺心的,又对不起这两个实心丫鬟。 美景见沈清薇这频眉蹙宇的,只忍不住笑着道:“姑娘也真是的,还没过门就想着打发我们了,难不成还怕我们抢了姑爷?” 沈清薇听美景这样调笑,自然也不敢说了,省得两个丫鬟以为自己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只怕不用自己开口,她们就先借口要走了。 “谁想着打发你们了,只是想给你们物色个好人,怕过去王府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又耽误了你们罢了。” “这个都不想干。”美景笑了笑,指淡淡道:“只要姑娘疼我们,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沈清薇想了想也是,她们毕竟是丫鬟,只怕这上头也不要用怎么讲究,王府里头的男仆估计也不少,到时候让李煦再慢慢物色也成。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清薇便睡下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听见外头的钟鼓已经响了起来,良辰昨儿羞了一夜,今日倒是照常进来服侍,才挽了帘子便对沈清薇道:“姑娘,今儿是先太子的忌日,我瞧见豫王殿下一早就和老王妃去了前头大殿,只怕要念一天的经呢!” 沈清薇急忙穿着衣服起来了,老太太那边也才刚起身,见沈清薇起来了,便开口道:“我昨日已经跟庙里的师傅说过了,明儿我们家再捐几场经,你就同我这个老太婆再多住几日吧,这山里头空气又好,又清静,比带在家舒服多了。” 年纪大了的老人更经不起琐碎,沈清薇自是知道的。就像是她在宫里过的最后那几年,皇帝身子也不好了,对后宫的耕耘上头也没那尽心了,况且皇帝对她,本就不是那种男女之情,因此那几年沈清薇也过的相当的清心寡欲,仿佛一下子进入了老年期一样,什么抄经念佛的,她都有了兴趣。 “我自然陪老太太在这边住着,家里有母亲呢,老太太不在家,只怕母亲还觉得舒爽呢!”沈清薇一边说,一边抿着嘴偷笑。 老太太便笑着道:“你这丫头,连你母亲都敢编派了起来,瞧我回去不告诉她,让她来锤你。” 沈清薇便道:“老太太若是真能跟母亲那样亲近了,我也就可以放心出阁了。” 这话确实说中了老太太的心思,又想着沈清薇终究是要出阁了,老太太是既高兴,又忍不住难过,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女大不中留啊!” 两人正聊得高兴,谁知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只笑着道:“老太太大喜了!老太太大喜了!” 老太太这会子刚起来,脑子还没能转过弯来,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来着,只忍不住问道:“怎么大喜了?” 那张妈妈正跑的气喘吁吁的,忙喘了一口气,脸上眉飞色舞的,又往沈清薇这边巧了一眼,只笑着道:“方才我从前殿过来,本是想去看看这祭奠先太子的排场,谁知道让我看见宫里的太监来了,我听那经过的人说,是皇上下了圣旨祭奠先太子,一并给豫王殿下赐婚了!” 老太太原也盼着这件事情,只是再没有想到会这样快,忍不住问道:“你说当真的?” “可不当真的,这会儿人都在前殿呢,一会儿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老太太闻言,只忙喊了大丫头如意道:“你快去前头看看,若是真的,速速来回话!” 这时候大家都乐得不可开交的,唯独沈清薇却有些懵了,她昨晚才想着两个丫鬟的婚事,又想着自己尚未过门,怎么今儿一早圣旨就来了? 如意听了老太太的话,即刻亲自就出去了。老太太更是急得早膳也没心思吃了,一个劲拄着龙头拐在房里走来走去的。 沈清薇则是呆呆的坐在一旁,脸上神色淡淡的,反倒看不出太多的欣喜,有的只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叹。 “三丫头……”老太太见她发愣,便喊了她一句,沈清薇抬起头来,也愣怔怔的看着老太太,嘴角慢慢就露出了笑意,还有些不可置信道:“老祖宗,这回总应该是真的了吧?” 第273章 生辰 老太太看着沈清薇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就心疼了起来,只上前拉着她的手背,一个劲的安抚道:“放心吧,这回一定是真的了,咱三丫头的婚事有着落了。” 沈清薇也确实是被自己这糟心的婚事给折磨的怕了,最关键的是,她前世就没嫁好,今生又这样的挫磨,简直都要绝了嫁人的念头了。若这一回还不是当真的,她恨不得立时就跑到这龙岩寺隔壁的静水庵出家为尼了干净呢!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么说,略安心的低下头去,看见老太太握着自己的瘦上,已经隐隐有了皱纹。老太太年纪也慢慢大了,不能在一直为自己做主了,将来的路总要靠自己走下去了。 沈清薇重重的点了点头,眸中已笑出了泪花来。就听见外头如意飞喘着气飞跑了回来,进门便笑着道:“老太太快白香案吧,那边太监说要往府上去传旨呢!老王妃说老太太就在这庙里住着,让先往这边传旨,再去府上!” 老太太闻言,急忙道:“快拜香案,快快……” 沈清薇这时候才打起了精神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变的阳光明媚了起来,也跟着老太太道:“把香案就摆在院子里,你们几个利索一些。” 这边刚摆开了香案,上头供上了香炉、果品,外头几个婆子已经领着太监来了。大殿那边还做着法事,所以老王妃没有来,但是李煦却陪着那太监一起来了。沈清薇瞧见李煦,脸上顿时又多了一层的红云,心里暗暗郁闷,这样的事情,他亲自来算个什么呢?没的让人看笑话了。 李煦哪里顾得沈清薇的心思,瞧见她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对襟褙,底下是同色的纱裙,头上戴着一枝如意玉簪,脸上博施粉黛,在晨光中越发的娇美照人。 他活了这些年,也知道知道并非是一个好色之徒,可是瞧见沈清薇之后,却也明白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个道理了。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心里如何能不高兴。 太监宣读完了圣旨,沈清薇扶着老太太起来,脑子里却依旧乱糟糟的。方才她只听到几句什么“恭顺仁和、训彰礼则”反正都是一些赞美自己的话语。平日里虽然也经常有人赞自己,可从来没有这样文绉绉的,只最后那一句:“现册封为豫王妃”,沈清薇算是听的格外的明白。 “老太太,这圣旨是如今交给你收着呢,还是一会儿等咱家去了卫国公府,让国公夫人收着?” 传旨的太监问了一声,老太太只笑着道:“我这边简陋,不能供奉了圣旨,还是等我们家太太收着吧,有劳公公了。” 李煦站在一旁,容光焕发,视线却毫不避讳的落在沈清薇的身上,两人虽一句话没有,却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殿下,既然如此,那奴才就往卫国公府传旨去了!”老太监正寓意要走,老太太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喊丫鬟从房中端出两盘子的元宝来,笑着让跟来的小太监收下了。 目送了太监出门,丫鬟们扶着老太太进了厅中,沈清薇见李煦没跟着一起走,便请了他进去喝茶,李煦只回过头来,眸光如水一般看着沈清薇,嘴角勾着一丝笑意,淡淡道:“我想来想去,也唯有这圣旨能治好你的心病,从今往后,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不觉脸红耳赤,心里分明想要驳斥几句,却一时无从开口。李煦这人,实在太会察言观色了,连沈清薇心里最害怕的事情,都猜得一清二楚的。 “我合适就睡不着觉了,还要殿下来帮我操心,只怕是你自己睡不着罢了!” 李煦瞧见沈清薇这一副不肯承认的小模样,不禁莞尔道:“那就当我是自己睡不着了,所以巴巴的把圣旨求了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越发烧了起来,咬了咬唇瓣道:“今儿不是先太子的忌日吗?你还在这边站着做什么?怎还不去大殿?” 李煦见沈清薇说不过自己,便要赶人了,真真是越发小女儿的作态了,只无语笑了笑,便开口道:“你如今已是准豫王妃了,便是我父王的准儿媳,难道不一起过去吗?” “啊?”沈清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李煦的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我进去和老太太说一声。” 跟着李煦一路走在寺院的夹道里,檀香阵阵、经文省省,仿似心情都会因此而安静几分。沈清薇忽然觉得手上一热,原来李煦早已经牵住了她的手。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若是能这样一直牵着手往前走,便是走到了天荒地老,只怕也不会觉得有遗憾了。 “镇南王才死,你就要了赐婚的圣旨来,就不怕那刘铮生气?” “他再生气,也只能在南边着急干瞪眼罢了,难道有死了老子,儿子就急着跟人抢媳妇的吗?”李煦转过身子,看了沈清薇一眼,嘴角微微一笑:“与其让你等得煎熬,不如早日定了下来,也让你早日定下心来。” 李煦的手指点在沈清薇的胸口,手指的力度不轻不重的,却让沈清薇心跳的厉害。李煦见她又不自觉的脸红了起来,忍不住摇头笑着道:“都说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怎么在男色这上头,一点儿觉悟也没有?” “我……”沈清薇只觉得自己冤屈得很,难道没有像别的人一样对李煦疯狂,就说明自己没有觉悟吗?她才不是那种肤浅得只看得见皮囊的人。 “那你就错了,难道你没有听说我,卫国公府的三姑娘,眼高于顶吗?任何的男色在我这边,不过就是浮云而已。” 李煦闻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即正色点了点头,又打趣道:“那请问三姑娘,在下是否能得你的青眼呢?” 沈清薇低着头,羞涩的笑了一下,想了想才道:“一般一般,尚且还能配上本姑娘。” 瞧着沈清薇如今这欢喜模样,李煦才发现她骨子里就应当是他第一次瞧见时候的样子。赤足在草地上捉迷藏、娇俏、可人、活泼又动人,这样的沈清薇才最是让自己沉迷的。 沈清薇跟着李煦和老王妃又年了两日的经,几乎是把这辈子所有的经都念完了。老太太见她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样子,只笑着道:“我原当你这性子,未必讲究能熬这两日的,没想到你也是足了孝心的,只怕老王妃也高兴坏了。” 老太太只当是沈清薇故意讨好未来的婆婆,其实沈清薇心里一直默念的,是想让先太子保佑李煦能平平安安的。毕竟李煦前世英年早逝,若是再有一些什么意外,她只怕也承受不起。 “我以前年纪小,并不懂这些,虽然杂学旁读的,但并不喜欢研究经书,这几个月我抄的经书多了,也渐渐明白了一些这其中的道理,世人只当念经不过就是念念而已,其实则不然,若静下心来听一听,也是受益良多的。” 老太太到是没料到沈清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转念一想,这些经书终究是将济世度人的多,沈清薇如今正年轻呢,哪里能多钻研这些,便笑着道:“心诚则灵了,你就当是闲暇无事听一听吧,年轻人还是多做些别的事情好,转眼就要端午了,出去玩玩也好。” 沈清薇点着日子,离端午那还得有小半个月呢,哪里就这么快到了,便笑着道:“端午节还早着呢,等老太太在这边住腻了,我们在一起回去。” 那日圣旨来了之后,谢氏便来过一趟,高兴的眉梢都笑到了鬓角去了,恨不得马上能打开了宴席招待起客人来,奈何小谢氏的棺椁还在家里放着,这些事情也只好缓缓再说。 老太太让小谢氏给沈晖写了书信报喜,又安排祭祖事宜,只等着她们回去了,便要开了祠堂,好好的祭奠一回。 “再住两日就回去吧,这里虽好,却不能把家给丢了。”老太太想起家里那些事情来,还是决定过两日就回去。 沈清薇便低头算了算,只猛然抬起头道:“糟了,过两日就是四月十九了!” “四月十九怎么了?”老太太并不知其中的意思,便开口问道。 沈清薇的脸陡然红了起来,低头不好意思道:“四月十九是豫王殿下的生辰。”沈清薇抿了抿唇瓣,想着自己给李煦做的荷包还只是个半成品呢,忍不住就蹙起了眉头来。 “那你给豫王殿下准备了什么礼物?”老太太瞧着沈清薇这模样,大约是没准备齐全,故而还特意问了一句,沈清薇尴尬的唬着脸,叹息道:“原想给他绣个荷包,只是才做了一半……” 沈清薇的女红不好,整个卫国公府都知道,因此女红最好的两个丫鬟,老太太特意拨到了她的房里。老太太见她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既然都做了一半了,不如就做完了吧,你亲手做的,自是和别人不同的。” 第274章 礼物 于是乎剩下的这两日,沈清薇便一直在房里研究那个荷包。 好在有别人做好的样子在那边,沈清薇自己也聪明,虽然绣工实在不敢恭维了一些,但模样还算齐整,若是不取下来盯着看,远远的看,其实也还能凑合过去。正当沈清薇的荷包到了最后手工的阶段,第二日便想着要送出去的时候,没料到谢玉却来了。 谢玉原本一早就想着来的,只是前几日有保定的一个同窗的好友大婚,便过去那边小住了几日,等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沈清萱走了,沈清薇也和老太太住到了龙岩寺来。他才在家里耽搁了一日,第二天便听说了圣上替李煦和沈清薇赐婚的事情。 谢玉对沈清薇的这一片心,从一小会吃饭走路开始,那都是没有变过的,只恨不能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这才好呢!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半路从洛阳杀回来一个豫王,将他和沈清薇的一对大好姻缘给夺了过去。但谢玉本身却也不是不光明磊落之人,也知道李煦的条件比之自己,确实是高出了很多。虽说自己家也是侯门权贵,但人家是皇亲,更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他又如何比得? 谢玉在窝在了书房喝了的冷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的,他眯着眼睛看着东边的太阳升了起来,晨雾渐渐散去了,沈清薇似乎也在他的梦里走远了。谢玉知道自己的一场梦终于醒了,表妹还是嫁给了别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后面接着的一句话便是:只是未到伤心处。谢玉看见自己枕着的花笺,但是又怎么样呢?这些都是平日里沈清薇喜欢他才去收集的,如今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菩提院的正厅里头,老太太正好出门拜访她一位也过来这边小住的老友,只有沈清薇和谢玉两个人坐在里头。丫鬟早就识眼色的躲到了门外头。沈清薇亲自送了一杯茶给谢玉,他看上去脸色有些黯淡,下眼睑还有些浮肿,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表哥什么时候也开始不知保养身子了?平素你这个样子,可是不会出门的。”沈清薇低着头,眉梢略挑看了一眼谢玉。 谢玉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悲伤,只是心里头难免郁结难抒,伸手接过沈清薇手中茶盏的时候,无意间却碰上了沈清薇的指尖。也曾奢望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各自分开。 谢玉尴尬的低下头去,再好的茶色在他口中也只觉得苦涩而已。 “前几日在外地,没能早些来恭喜表妹,原本是想带着贺礼来的,时间紧凑,我却也忘了准备。”谢玉有些语无伦次,以前他从不是这样的人,便是在怎样,出门总是整理的干干净净,也从来不会忘了给任何一个姐妹的礼物。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难受了几分,眉梢已经微微红了起来。 “表哥现在何必说这些呢,我知道你的心,但你不是也一直知道我的心吗?”沈清薇抬起头看着谢玉,清澈的眸中含着点点的泪光,却没有半点的私情杂念。 谢玉一早就明白,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仙女下凡一样的表妹,可他还是不甘心,这就是人心。 “表妹的心我懂,也许过一阵子就好了,你我之间,本就不应该有什么芥蒂。”谢玉一边说,一边强一丝笑来,可在沈清薇看来,却比哭还难看了几分。 沈清薇也无话可说,两人一时间冷了下来,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檀香一丝一缕的浸润着时光,慢悠悠的过去了。 谢玉想了想,只开口道:“虽说你我是表哥表妹,但如今你已经定了亲了,我就更应该避嫌了,我这就先走了。” 沈清薇原本想挽留一句,可想着留下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便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送表哥了,对了,四妹妹去江南的时候,还让我问你,喜欢些什么,她从南边带过来。” 谢玉没有回话,已经出了禅房,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样子,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回呆。 谢玉前世是幸运的,遇上了沈清萱,在怀,最后必定也是儿孙满堂的,想来今后他必定不会再伤心,只是大约会有些遗憾罢了。 第二天便是李煦的生日,荷包只剩下几针就好了,可沈清薇却到底乱了心神,拿着荷包在手里半日,也没有动手。 良辰见谢玉已经走了,便迎了进来,瞧见沈清薇也皱着眉头,只笑着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表少爷难受是因为他娶不上姑娘了,姑娘心烦,难道是因为舍不得表少爷?” 沈清薇闻言,忍不住啐了她一口,假作生气道:“我前两日才说了你一句,你就两日不理我,如今又来说我,仔细你的皮!” 良辰也知道沈清薇对谢玉并不是男女之情,只是谢玉这些年对沈清薇的情意,她们这些做丫鬟的看在了眼里,自然也心知肚明的。 “姑娘只管宽心吧,表少爷等过一些时日就想明白了,姑娘就像是那天上的月亮,表少爷追了这些年,愣是没追上,必定心里难受,如今姑娘这颗月亮被豫王殿下摘了去,那将来表少爷自然只能把别人当月亮,等他遇上了他何意的月亮,到时候就不会难过了。” 沈清薇被良辰这七拐八弯的月亮都弄的头晕了,不过意思倒也是听明白了,只笑着道:“希望你说的有些道理吧,不然我这心里还当真是过意不去。” 良辰见沈清薇重展了笑颜,便将那针线篓子递到了她跟前道:“姑娘想明白了,就快些把这荷包做好吧,明儿就是殿下的寿辰了,总不能连个像样的贺礼也没有吧?” 沈清薇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即将完成的那个成品,只敝帚自珍道:“我瞧着也挺好的,谁说不像样了?真是的,他若是敢不要,看我怎么修理他!” 良辰忍不住笑了起来,高高兴兴的往外头去给沈清薇沏茶去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便想着把那荷包送给李煦,嘱咐丫鬟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老王妃也要给李煦祝寿,让庙里给念一天的保安祈福经。李煦这个寿星自然也是在的,只是这会子正乖乖的跪在大殿里头,听老和尚念经呢。 自从那一日为镇南王念安魂经之外,弘善大师便没有再出过后山。沈清薇想起他老人家算是自己和李煦的媒人,心里便生出几分感激来,便亲往斋房去,想做一碗素面给他老人家吃。 沈清薇不善厨艺,但是在书院的时候正巧就选了厨艺课,虽然去上的时日不多,但好歹也学会了揉面。她又是一个讲究精致的人,便将那新鲜的秧草煮熟了,汁来,将面条染成了绿色,有用从卫国公府带过来的十几种菌菇熬了高汤,下了一碗长寿面出来,就连斋房里的大师傅看了,都啧啧称奇。 让然,弘善大师看见这碗面的时候,自然是越发惊奇了。沈清薇如今是准豫王妃,将来的太子妃,以后的一国之母,她居然会为自己做一碗长寿面。 “沈姑娘这是?” “今儿是豫王殿下的寿辰,小女请大师吃一碗长寿面。”沈清薇开门见山的回道:“若非大师一路指点迷津,小女和殿下也不会有今日,这一碗面,就当是成全了小女对大师的一片感激之心吧。” 弘善大师点了点头,先不说这一碗面的味道如何,这份心思,倒也是难得了。 “你去吧,这一碗面,老衲收下了。” 沈清薇从弘善大师的草庐出来,心里美滋滋的,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后山月洞门口,那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衣袂。 “怎么我过生日,你反倒给别人做面条的?”李煦见沈清薇走近过来,便假装郁闷问她。 沈清薇只笑着道:“你过生辰难道还少了面条吃吗?方才我在斋房已经看见了,准备了好些长寿面呢,一定是老王妃让预备下的。” “你亲手做的,那又怎么一样?”李煦仍旧不依不饶的道。 沈清薇瞧见他这个样子,只蹙眉笑了起来,撇撇嘴道:“你一个王爷,为了一碗面条和一个老和尚吃醋,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呢?” 李煦闻言,终是再忍不住,只笑着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今日也是弘善大师的生辰。” “什么?”沈清薇睁大了眼睛,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歪打正着,给弘善大师庆生了。只听李煦继续道:“不过弘善大师是得道高僧,只怕他自己也记不得自己今年是何贵庚了,不过有你这一碗长寿面,想必他也会记住这个生辰的。” 李煦说着,只伸出了手来,笑着问沈清薇道:“别人的给了,那我的呢?” 第275章 离家 沈清薇闻言,当然也知道李煦是在问她要生辰礼物,故意避开他的视线,转过身子道:“你的什么你的?哪有这样厚着脸皮给人要礼物的呢?” 李煦见沈清薇故意装傻,也不开口,只等着沈清薇在前头走了两步,忽然间就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了,蹭着她的脖颈道:“三姑娘若是不拿出来,那就休怪本王今日要当一回登徒子了。” 沈清薇只觉得耳边一阵热浪扑了过来,顿时脸颊就涨得通红的,她哪里料到,李煦竟然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调戏起了自己来,况且……还是在庙里。 “你若这样,我可就喊了?”沈清薇红着脸道:“这儿可是佛门清净之地。” “那又如何?昔年太祖皇帝,不就是在佛门清净之地有了太宗皇帝的吗?可见这里有菩萨庇佑,比外头更好些。”李煦故意说这些话来激沈清薇,惹的她好不羞怯,又翻不出什么话来驳李煦,只低着头任由他抱了片刻,这才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松开手,我把东西给你。” 沈清薇绣的是松竹的图案,竹子暗指品格高尚,又和“祝”同音,松又有轻松常在,益寿延年的意思,合起来的意思大约就是希望李煦能长生不老。 李煦看着沈清薇这歪歪扭扭的绣工,嘴角却忍不住笑意,只将那荷包放在了衣襟里头,问她道:“你就这么怕我死了,绣一个荷包还要这些寓意?” 沈清薇原本是怕他嫌弃自己的绣工,谁知道他竟然不嫌弃这个,反倒那这个图案说事儿,便抬起头看着他道:“什么死不死的,今儿是你的寿辰,我不祝你长命百岁,难道还祝你加官进爵不成?” 李煦闻言,只低头笑了笑,又将那荷包拿出来在鼻翼下轻轻嗅了嗅,眉眼中却是一副珍爱不及的样子,沈清薇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道:“我并没有放香球在里面,本来是想调一味香给你的,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李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拉着沈清薇的手,翻开手指看了看,见指尖上尚有几个针眼还依稀可见,便心疼道:“荷包不拘谁做的,不过就是身外之物,以后不要亲手做这些了,你的心意我心灵了便是,何必难为自己做这些自己也不会的东西。” 沈清薇原本心中甚是忐忑,听李煦这么一说,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口泛滥了起来,眯着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李煦道:“那我就只做这一回,你好好留着。” 李煦便笑着收了起来,一本正经道:“谨尊夫人之名。” 应是李煦的生辰,老王妃特意加捐了香油钱,让龙岩寺准备了一日的长寿宴,每个来庙里上香的香客都可以享用,又特意请了老太太和沈清薇去他们所住着的禅院,一同用了一顿晚膳。 老王妃送给李煦的是一枚祖母绿扳指,晶莹透亮,竟连一丝的杂质都没有。老王妃一边将那玉扳指拿出来,一边笑着道:“这是我和你父王成婚那时,先帝赐给你父王的,说是大周太祖传下来的,历经各代帝王之手,后来你父王去了,我便一直留着他,想着或许有一天,能给你。” 李煦郑重其事的跪下来,对着那枚玉扳指磕了三个响头,收到了自己的怀中。 卢倩雪已经进宫三个多月了,还未传出喜讯来,沈清薇心下也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李煦还活着,那皇帝就生不出皇子来了吗? 在坐的除了老王妃、不过李煦、老太太、沈清薇三人。老王妃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个东西给了李煦,也代表了自己的一片心思,将来李煦是否能登大宝,和卫国公府就息息相关了。 在龙岩寺又住了两日,老太太便吩咐下人打道回府了,回到府上之后,沈清薇才知道,谢玉前日竟然留了书信,说要去江南寻沈晖和沈伯韬,一起领略江南风光。这可是把萧氏急的头上冒汗,脚底打颤的,只急忙来了国公府,请谢氏写去书信,让沈晖一瞧见了谢玉,就把他给留住。 这日正好沈清薇回府,便遇上了萧氏。萧氏心中虽难过,可瞧见了沈清薇,也只能端着个笑脸向她道喜。沈清薇得知了谢玉的事情,只劝慰萧氏道:“舅母,表哥从来都不是一个浪荡的纨绔子弟,这一回说不准是真的想去江南看看,你看我哥哥平日里不怎么爱出门,这次也跟着我父亲去了。” 萧氏一边点头,一边也明白沈清薇的立场,想了想只开口道:“那见他心情不好,便想着早日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也好,谁知道他就恼了,第二天一早,我进房去瞧的时候,铺盖都没有动过,问了门房的人才知道,他连夜就走了。” 谢玉今年十九岁,这个年纪就中进士的,本就是少之又少的。况且他又是世家子弟,便是娶不上沈清薇了,可身后必定还有不少大家闺秀排队等着,萧氏其实真的不用那么着急。 “舅母别着急,先让母亲写了信给父亲,等遇上了留住他,到时候他跟着哥哥一块,必定就不会到处乱跑了,况且表哥年纪也不算太大,舅母也可以趁着表哥不再这段时间,好好物色几个姑娘,等他回来了,没准心情就好了,到时候再跟他好好说,说不定就应了。”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萧氏叹了一口气,想着谢玉自小就在自己身边,从来没一个人出过什么远门,终究还是及不放心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沈清薇送了萧氏出门,谢氏就过来了。 “没想到圣旨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着你父亲不在家,没准圣上又要耽搁几日,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谢氏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佛号,睁开眼又看着沈清薇道:“你玉表哥的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也是大人了,又沉稳的很,我已经给你父亲去信了,到时候必定会留住他的。” 谢氏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一小就想着给自己当女婿来着,如今这般情场失意,还真是让人心疼,谢氏想到这里,只挑了挑眉梢道:“你快给你四妹妹也写一封信,她不是喜欢你玉表哥吗?这若是一路上能随行,让你玉表哥的心动了,等将来回京了,也就好说亲了呀!” 沈清薇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只忙笑着道:“母亲说的是呢!我怎么没想到,你快让外头给父亲送信的人等一等,我这就写去。” 谢氏忙吩咐了丫鬟,让外头送信的先等一会儿,沈清薇亲自磨了墨,将自己和李煦赐婚的事情,以及谢玉孤身一人往江南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只让沈清萱无比想尽办法留下谢玉。 信送走之后,沈清薇也觉得送了一口气,佛院里青灯古卷的,却怎么也不如家中处处雅致惬意。沈清薇心中暗自自嘲,自己终究也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 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已到了五月间,沈清萱的信也来了,说沈晖已经找到了谢玉,让他一并同行了,大约五月上旬就能到金陵了,天气已经热得不得了了,晚上睡在船上还要开一扇小窗才好。 沈清薇看着信,见院子里两个大水缸中种着的睡莲都已经结了小花苞,想着又是一年夏天来了。 “姑娘,你的大帖!”良辰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烫金的缎面帖子,沈清薇接过了看了一眼,见是琅嬛书院卿钰山长的帖子,邀她五月初五参加琅嬛书院在九龙湖举办的龙舟大赛,届时还有诗会。她这个琅嬛书院的主社人,这半年来可当真不合格的很,总共只办了一次诗会,这次若是不去,也就太驳卿钰山长的面子了。 “只可惜崔姐姐要守孝,五妹妹也要守孝,我只能一个人去了。”沈清薇蹙了蹙眉,想着沈清萱不在,自己也当真也是无趣的很,只是有山长相邀,她又实在不敢不去。 “姑娘可以和黄姑娘一起去呀!黄姑娘人又好,将来还是崔姑娘的嫂子,她和崔家大少爷的婚事又推迟了,想来也是一个人在家及其无聊的!”良辰不愧是沈清薇肚子里的蛔虫,连沈清薇想的这些心思,她都能知道。 “也是,黄姑娘确实人品才学都不错,我记得去年迎新舞的时候,她还是我的伴舞呢,只是以前不怎么交际。” “以前不交际,现在交际也来得及,奴婢让人打探一下,黄姑娘去不去参加龙舟大赛?”良辰正打算要说呢,沈清薇却拦住了她,只拧着眉头道:“先不着急,我还是先去一趟书院的好。” 过了端午,便是书院一年一度大考的时候了,考完之后正好天气入伏,书院也就闭馆了,等再开就是中秋之后了,因此沈清薇这一届也就正式结业了。她这个琅嬛书院的主社人要是不能留下点什么,只怕是要被后人笑话了。 第276章 结业 沈清薇特意换上了书院统一的服装,让丫鬟梳了书院统一的发式,叫了马车,带上了良辰往书院去了。尽管卫国公府这几个月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可琅嬛书院却还一如既往的安逸清幽。 从马车上下来,吩咐了良辰在车上等着自己,沈清薇独自一人进了书院。书香萦绕、绿树成荫、初夏的炎热渐渐散去,沈清薇径自来到位于后花园卿钰山长的书房,却听见里头正有人在对弈。 “殿下这几日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下起棋来,也随性了好多。” “怎么说?”李煦的声音从卿钰山长的书房传出来,沈清薇居然还是不可避免的脸红了。 “看上去毫无攻击之力,却步步为营,耍得老夫团团转,老夫不下了。”只听得唰啦啦的一声棋局打乱的声音,里头便传来的爽朗的笑声:“这样的日子,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下棋可没有意思,应该约上佳人,出去转转。” “佳人已经在手了,什么时候约都是一样的,倒是难得山长有空,自当奉陪的。” 沈清薇一听李煦这话,简直就是气的心里痒痒,正想冲进去的时候,就听见身后有人唤道:“三姑娘怎么不进去,殿下在里头呢!” 沈清薇回身一看,却是引泉从廊下走来。这家伙……从来都不曾做过一件好事! 房里的人听见外头的申请,顿时都抬起头来,便看见沈清薇穿着一身书院的院服,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 李煦走出来,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不是没有来上课吗?” 沈清薇脸红:“我收到了山长的帖子,所以就过来了,想来和山长商量一下端午节诗会的事情。” 卿钰山长闻言,也笑着迎了出来道:“我以为你这主社人如今只是挂挂名头了,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沈清薇朝着卿钰山长福了福身子,脸上颇有些歉意:“再过一个月我们这一界就要结业了,总要留下几首好诗,让工匠刻在后园的千诗墙上,不然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这一界无才女了。” 山长闻言,只眉开眼笑道:“好好,你有这个想法,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李煦见沈清薇果真是有事才来,便也不好意思打趣她了,只让她进去了,自己则去后山的马场,骑着雪影跑了两圈。 沈清薇和卿钰山长拟定了一下诗社的成员,分别写好了拜帖,明日由书院的一同上门发送。 “清薇,你是老夫教书以来,见过的最聪颖的女子,豫王殿下又是这样的天之骄子,你们两个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天作之合了!”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不羞涩了起来,只真心笑着道:“山长,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们的意思,只是……” 沈清薇尚未说完,卿钰山长便笑着道:“我懂……我懂……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做完这些,李煦也正好从后山回来,两人便一起往书院门口去。这时候正是姑娘们课余休息的时辰,早有眼尖的已经瞧见了他们两人。 一个是风姿绰约、国色天香的美娇娘,一个是玉树兰芝、俊美无俦的美男子,如何不让人侧目。 “快看,是豫王殿下和沈清薇!” “他们两个来书院做什么?” “重要的难道不是他们两个为什么一起来书院吗?” “他们两人为什么不能一起来书院,圣上赐婚的圣旨都已经颁了。” “就是,郎才女貌,本就应该在一起!” 沈清薇和李煦当然没有听见这话话,她们两人正并肩往外头去,偶尔听到里头大殿里传来的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并没有为此而侧目,反正两人已经是有了婚约的人了。 沈清薇上了马车,李煦却没有坐马车过来,便骑在了马上,和沈清薇的马车并辔而行,两人时不时还交谈几句。 “龙舟大赛那一日,你会来吗?”沈清薇只问李煦道。 “自然是要去的,此次龙舟大赛,除了有京城的几个队伍,还有京郊过来的几支队伍,圣上为了让百官强生健体,还让大臣们也去参赛了,这里头还有六部的船队呢!” 沈清薇闻言,不禁笑道:“那完蛋了,那些平民百姓的船队怎么敢和官员比呢?到时候只怕又要不公了!” “这个你放心好了,圣上说了,重在参与,凡是报名参赛的官员,年底都能多得一个月的俸禄。” 沈清薇听了这个倒是觉得稀奇的很,又笑道:“好是好,可这下户部的官员就要哭鼻子了。” 李煦闻言,便笑着道:“这两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大周没你想的这样穷。” 沈清薇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稀好像也是这样,她进宫之后,也甚少关心朝政,似乎记得几年之后,大周有一次边战,这几年倒真是如李煦所说一样风调雨顺,物宝民丰。 “那好吧,到时候我就看着了。” 沈清薇说完,李煦便没有接话,沈清薇心下正奇怪,谁却听见李煦温文道:“大臣们参赛的那一艘龙舟是是我当龙头,到时候你可好好看着!” 沈清薇闻言,嘴巴边张得老大的,忍不住就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果见李煦似乎比以往黑了一点,也看上去更结实了一些。怪不得之前他忙的不可开交的,难道就是在准备这个事情?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你……”沈清薇本想问他到底行不行,可一想男人怎么能用不行两个字呢?便笑着道:“你可别逞强就好了。” “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清楚,如今天暖了,我那病也好了不少,正是要锻炼的时候。”李煦笑着开口,其实他本就没有沈清薇看上去这样孱弱,在洛阳的时候,也是成日里跟人赛马打猎玩的,只是到了京城,他一切都不熟悉,便躲在豫王府中,慢慢的熟悉起来。这次官员参加龙舟大赛,还是他主动向皇帝提起的呢!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沈清薇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想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如何能担心的过来,便也就释怀了。 从书院回来,第二天诗社的帖子便发了出去,姑娘们都积极的响应了,又想着有龙舟比赛,必定好玩的很。沈清薇更是亲自给黄佳盈下了帖子,邀请她一起出游,黄佳盈也回了帖子,答应当日必定应约。 李煦和沈清薇的婚事定了下来,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就是谢氏了。因为沈清薇小时候念书太勤快,熬坏了身子骨,所以谢氏这几日便没命的给她进补,恨不得让她马上就能变得珠圆玉润起来。 沈清薇看着谢氏命丫鬟送来的木瓜炖雪蛤,心里也渐渐有些不是滋味了。这再好的东西,每日吃一趟也就罢了,恨不得早中晚吃三回,这不腻也腻味了。 沈清薇扫了一眼房里几个丫鬟,唯独美景虽然年纪大一些,可胸口却没有几两肉,看着单薄的很。 “美景,快帮我把这一盅木瓜炖雪蛤吃了!” “姑娘忘了吗?我不能吃这个,去年姑娘赏了我一回,我吃了满脸起了好些疹子,还是姑娘让请了太医过来,瞧过了这才好的!” 沈清薇拧着没有想了好半天,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她哪里能记得,可是美景既然这么说,想来也不是骗自己的。 “好吧,那良辰你吃吧!” 沈清薇把盅子往前一推,正要撂下来,就听见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太太过来了。” 良辰正要接过去,听见外头小丫鬟的声音,也只好放下了,匆匆就迎了出去。 “我让丫鬟送过来的木瓜炖雪蛤,姑娘吃了没有?”谢氏进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抬眼便看见沈清薇正对着那一盅的木瓜炖雪蛤犯愁。 “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很爱吃这个吗?有一阵子你天天要吃呢!” 沈清薇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她的确恨不得天天都吃这些,那是因为她一心想把前世没有的东西给补回来,可最近这么一天三顿的吃,前世的都补回来了不说,早已经吃腻了。 “母亲,再好的东西,也经不起这样吃呀!”沈清薇郁闷的叹了一口气,谁知谢氏却道:“怎么能吃腻呢?你没看见那些和你年纪相仿的姑娘家,她们这地方……” 谢氏说话间眼神就扫到了沈清薇的胸口,虽说如今沈清薇的身材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一马平川了,但是比起那些身材好的姑娘,那也只能算是小波见大波了。 沈清薇忍不住也朝着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再看看谢氏,虽然现在已经是近四十的人了,可这身材保养的,比沈清薇还更好一些。 “你别看我,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可没你这样干巴!”谢氏一句话就把沈清薇打得落花流水的,沈清薇也只能苦着一张脸,一口一口的将盅子里的东西给吃净了。 第277章 端午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便到了端午那日。沈清薇平素并不爱怎么专研诗词曲赋,但上次在重阳诗会碰巧得了头筹,因此倒是很怕这一回在人前丢丑,故而将她以前私藏过的基本诗集拿出来看了几眼。 沈清薇素来喜欢那种孤本雅集,且都是那种冷僻孤绝的作品,并不被世人津津乐道,她却喜欢的很。不过古人歌咏端午的诗歌却不多,自是比不上中秋和重阳,但是研习一下古人的风俗雅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良辰见沈清薇一早就起了,只命小丫鬟们送了水过来洗漱。因为家中戴孝,沈清薇只选了一件纱绿色大袖对襟罗纱衫,底下是白色绣浅粉色芙蓉花样挑线裙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一样,清雅却不失娇艳。 她头上戴着白玉雕莲图案的簪子,几朵莲花或绽或合,让人啧啧称奇。这是沈清薇第一次以准豫王妃的身份参加这样的雅集,她心里自然也是不一样看待的。 良辰见沈清薇穿好了衣服,忍不住开口道:“姑娘这一身衣服,更比那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好看,那一身实在素净,穿着就像是要腾云飞走一样,这一身倒是像那荷花仙子似的。” 沈清薇闻言,只是笑了笑,却瞧见她端进来的盘子里放着两串五色丝线,沈清薇这才想了起来,民间过端午的时候,未出阁的姑娘家都要佩戴五色丝线,寓意吉祥如意、长命百岁的意思。 良辰便将盘子里的一串五色丝拿了出来,递给了沈清薇道:“这是四姑娘早先留下来的,说是要端午节带的,如今四姑娘虽然去了江南,姑娘一个人总也要带的,奴婢便拿了出来。” 掐指算一下,沈清萱这时候应该也已经到了林家。金陵繁华似锦,听说玄武湖上的龙舟比赛一点儿也不比京城的逊色,只怕沈清萱今日也是玩得乐不可支的,只是终究自家姐妹们不在一处,有些冷清罢了。 沈清薇拿了一串带在自己的手腕上,却瞧见盘子里另放了一条看上去粗了许多的,良辰不待她发问,便笑着道:“这另一串,说是送给心上人的,姑娘不如带了去,等瞧见豫王殿下的时候送给他可好?” 沈清薇心下便暗笑,李煦估摸着也不会带这种东西吧?可这东西的寓意却吉祥,是长命百岁的兆头。沈清薇想了想,便从那盘中将另一串五色线给拿了起来,谁要李煦前一世这般短命,如今她倒是一天也放不下心来了。 沈清薇穿戴整齐,谢氏也已经早早的起身,往流霜阁来瞧她了。谢氏没出阁之前,也是会玩的姑娘,虽然没有沈清薇这般才情,却也因为身份尊贵,容貌俏丽在一圈闺秀中也是及受欢迎的,因此见沈清薇去参加这样的雅集,便忍不住过来问一句,看看有什么要自己帮忙准备的。 “我已经喊了两个老妈妈,专帮你提着茶炉子,这几天天气热,若是没有一口茶喝,在外头怎么使得?” 其实沈清薇本身却并不是这般娇妻的人,但是谢氏既然安排的这般妥当,她也乐的接受。虽然那九龙湖边上有不少茶肆,但是路边的茶水,总没有在家带去的干净爽口。 “那就多谢母亲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站着起身,谢氏瞧见她这一身素衣打扮,顿时皱了皱眉头,可一想着小谢氏刚去了,虽然他们这一房不用守孝,却也是国公府的丧事,因此便也没好说什么,又多看了两眼,反倒品出了这一身衣服的好处,便笑着道:“不是我说,你当真是越发出挑了,浓淡适宜,穿什么都好看。”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也忍不住就笑了,想着谢氏如今也是越来越不谦虚了,哪有这般夸自己闺女的。谢氏说完,只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儿也没法出门,你玩的高兴一些再回来。” 沈清薇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出了角门,顺道去了户部侍郎黄家接了黄佳盈,两人便一起往九龙湖去了。 黄家原不是京城本地人家,四年前黄大人进京为官,才来的京城。不过黄大人这官倒是做的不错的,户部虽然掌管天下财政,这两年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笑话来。况且户部尚书韦大人早已年迈,这两年户部的主要权柄,已经落在两个侍郎手中,这黄大人便是其中一位。 沈清薇虽然也不懂什么结交权贵之说,可想着将来李煦要在京城站稳脚跟,身后必定也要有些依傍,他是个什么打算自己也不清楚,但自己倒是可以先结交一些的。 沈清薇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结交黄佳盈的心思不够单纯了,又自嘲了起来。黄佳盈身子文静,因并不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姑娘,和周琦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周琦来了京城照样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黄佳盈倒是小心翼翼,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 沈清薇从和黄佳盈的谈话中得知,黄家在山西当地也是大户人家,不过是商贾出生的,之前也出过两个举人,只不过都没当上京官,她父亲是唯一一个当上京官的人。再加上黄家在山西的根基,更是富贵逼人,只是本朝重弄轻商,因此黄家自来了京城,就越发不敢露富了。 “我以前在山西的时候,也经常出门玩,我们那地方胡人多,喜欢打马球,京城打马球的却少,不然的话,一年也可以出来玩好几回了。” 大周重文轻舞,以前因为太祖旨意,有爵位人家的子嗣必须要会骑射,因此还好一些,可这些年边关平定,人民富足,这些原来的传统也渐渐的就摒弃了。很多世家子弟都已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了。 “我听说最近京城也开始盛行了起来,只是喜欢的人并不多而已,若是朝廷很推行马球比赛,那将来玩的人肯定就多了。”沈清薇倒是很希望朝廷能推举一些这样的活动的,不然大家一味的读圣贤书,将来万一有个战乱,这些只懂得纸上谈兵之人,又如何能护住大周的江山。 “我们那边的马球塞,都是几个富商各自养的球队,那些球员什么都不做,专只要踢球好就行,因为有赌局,所以输赢很大,好球员的身价都能在京城买上一栋三进的院落,我们族里就有一个球队,每年能为我们家赚这么多银子。”大约是因为黄佳盈平常并没有什么朋友,且沈清薇在别人眼中又是目下无尘的人。她自觉的沈清薇肯折腰交她这个朋友,又想着将来崔家和沈家是亲家,她又是崔家的媳妇,便对沈清薇更信任了几分。 黄佳盈不过拜了拜手掌,沈清薇便知道她说的是多少了。沈清薇虽然不理庶务,但平常也会没事算一算,卫国公府这些店铺、庄子,一年加起来的利润也不会有这个数。可黄家不过就是支持一个球对,一年便能赚这么多的银子,简直让人咋舌。 沈清薇心道,怪不得这黄大人能当那么多年的户部侍郎,他压根自己就不缺钱。怪不得李煦提议要给参加龙舟比赛的官员每人多发一个月的饷银,黄大人也这么慷慨,户部肯定也是不缺钱的。 “那你嫁给崔家大少爷的嫁妆,自然也不少咯?”沈清薇只打趣问黄佳盈道。 黄佳盈是姑娘家,听见别人说这个,到底有些羞涩,只笑着道:“那倒也没有,母亲说准备的太多了,怕吓着她们家了,再说我们也不是卖女儿,没必要做给别人看。” 沈清薇不得不叹服这位黄夫人的想法,也感叹黄大人当真给黄佳盈找了一门好亲事。崔家虽然不富贵,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百年清贵之家。从崔家祖上到现在,也出了两任的帝师,还有不知道几任的国子祭酒。可谓是真正的桃李遍天下的世家了。 黄家却是商贾之家,没什么底蕴,可这样一个联合,将来黄家子弟必然还有成才的,那时候就没有人会瞧不起他们了。 除了像卫国公府这样的百年贵胄之家,想要改变一个世家的命运,最快捷方便的办法,就是联姻。 沈清薇想到这里,边觉得沈清萱要是能嫁给谢玉,这真是最好不过的了。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便到了九龙湖岸边,九安山隔湖相望,岸边早已经搭好了一整条的凉棚,靠左边的均是女眷,右侧的则是男宾。朝廷的观景台搭在了正中间,李煦穿着一身银白色绣双龙戏珠图案的蟒袍,已经站在上头。 这时候早有宫中的内侍在一旁维持秩序,沈清薇一听他们说话,才知道今日皇帝也要出来观战。皇帝对镇南王原本就抱着惧怕与提防的心思,如今他死了,他必定是心情愉快的时候,放着这么大好的盛世不出来玩乐一回,当真是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第278章 五色丝 李煦带着九翟盘龙金冠,神情自若,气宇轩昂。他原本有一些文弱之态,但最近因为练龙舟晒黑了一些,反倒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势,比起之前刚认识他的时候,更像是蛟龙出水,越发的龙章凤姿了起来。 沈清薇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正巧看见李煦的视线也往这边投了过来。这时他身边有人在跟他说话,李煦便稍稍抬了抬手臂,那人便推到了一旁。李煦从高台上下来,黄佳盈虽然已经定亲,可瞧见李煦过来,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毕竟年轻姑娘若是瞧见好看的男子,有些事情是忍不住的。 “豫王殿下过来了,你要不要跟他说一会儿话,我去书院那边的凉棚里等着你?”崔家正在办丧事,崔锦琛今日自然是不能来的,黄佳盈也只好去书院那边,跟着书院里的女学生一起玩去了。 沈清薇便稍稍点了点头,让良辰也跟着她一起过去:“我一会儿就过来,说两句话而已。” 如今两人已经得了圣上赐婚,便是在外人面前,也无需在刻意避嫌了。沈清薇便站在河堤上,等着李煦过来。 九龙湖湖面广阔,凉风袭人,湖边上种着好些莲藕,因天气尚未炎热,只看见一片碧绿。沈清薇今日正巧穿着纱绿色的衣服,与这荷塘相得益彰。一阵清风吹起她的裙摆,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四周的人群早已经瞧见了两人,只羡慕两人如今已是成双成对,天之骄子、锦绣佳人,终成眷属。 “以后你若穿成这样,我定不可让你出门。”李煦俊朗的眉眼淡扫在沈清薇的脸上,轻轻开口道。 沈清薇稍稍错愕,抬起头的时候只听他继续道:“这样好看的你,将来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刹那间沈清薇的脸便红成了天边的朝霞一样,心下又很他的厉害,当着众人还这边调戏自己。沈清薇想了想,也实在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便从荷包中将那五色丝编成的手串那了出来,塞到他怀中道:“这个给你,带不带随你!” 沈清薇说完,便扭身跑走了,河堤上人越来越多了,虽然两人有婚约在身,也不好这般的旁若无人。李煦看着沈清薇离去的背影,低下头的时候,正巧看见他手中拿着的那一串五色丝。 佩戴五色丝是端午节的习俗,可李煦身为王爷,却从来没有领略过这个习俗。况且这五色丝女子佩戴也就罢了,男人佩戴,倒显得格外别扭。李煦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拉不下面子,可方才沈清薇离去的时候,他分明看见她的手腕上也带着这么一串五色丝。 李煦低头笑笑,摇着头将那手串往自己的手腕上套了上去。 女子送五色丝给心上人,原本就是一片心意,若是对方能带上,便是对自己心意的回应,可除了那些市井男子会毫无顾忌的带上五色丝之外,那些豪门贵胄家的公子哥,才不会带这起子女人带的东西呢!因此好些姑娘看见李煦手上都带着五色丝,简直惊讶的不能自已。 “豫王殿下居然带着五色丝!这简直太没天理了!” “是啊是啊,你看豫王殿下都带了,刘公子却不带上,分明是没有把我放在眼中,改日再不要见他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豫王殿下这样的男子,这般的情深意切,真是让人艳羡!” 一边姑娘们一个个羡慕沈清薇,对那些心仪的男子不齿。另一边那些书院的书生们也是叫苦不堪,豫王殿下可把他们给害惨了,只怕将来佳人生气,可不就因为这个吗? 有些男子甚至想不顾颜面,也把那五色丝带上,但又觉得万一带了这个的,没带那个的,又平白得罪人了。 李煦带上了五色丝之后,便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他是今日龙舟大赛的主办人,又要迎接圣驾,也没空停下来听这些人的闲话了。 沈清薇回到了书院的凉棚中,早有一众的女学生都已经在了。因为是书院的诗会,所以沈清薇不得已也只能想周琦下了帖子。这样的盛会,对于周琦这样的人,必定是会来参加的。 周琦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她原本就生得艳丽,比起沈清薇这出水芙蓉一样的样子,她其实更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只是平常却总爱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清薇今日见到她的时候,她身边倒是多了几个朋友,不过那些人沈清薇也知道一些,大多都是周大人下属家的几个姑娘。 姑娘们在一起,除了比容貌、比家世、便是比穿着打扮。沈清薇今日打扮的素雅,所以刚站到人群里的时候并不显眼,而周琦却是一身的盛装,就像是绿叶丛中的一朵鲜花,更何况还有她身边的几片绿叶特意来衬她。 沈清薇还没上前,就听见那边有人早已经在夸赞周琦道:“琦姐姐今天穿的这件衣服可真好看,这绣工当真是一等一的,料子也是新鲜没见过的,倒不像是市面上常有的。” 沈清薇闻言,便挑眉看了一眼,周琦身上穿的料子乃是上等的蜀锦,只是京城一带的人大多知道云锦、宋锦,对蜀锦却不怎么知道,因此没见过的人也是有的。可在蜀中一带,这真的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周大人曾在蜀中就职,周琦有云锦的衣裳,一点儿不足为奇。 “她穿的不过就是蜀锦而已,有什么稀罕的?”黄佳盈略瞧了一眼,便见怪不怪的开口道:“不过京城不常见倒是真的,这些东西都经由晋地,转卖到西域等国,京城倒是云锦、宋锦多一点,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黄家是晋商,做的就是各种绸缎生意,她从会吃饭说话就知道各中面料,眼皮子瞧一眼就能看明白了。况且她又是商家女,并没有大多的心眼,跟周琦也没有什么交情,因此说话便直接了一些。 沈清薇闻言,倒是替周琦不好意思起来,方才那个说蜀锦稀罕的姑娘,就更不好意思了。幸好有另外一个姑娘救场道:“怪不得我们没见过,原来在京城倒是不怎么流行,瞧着却当真的好看,颜色这样的鲜亮。” 黄佳盈看着她们一副比自己还土豹子的说辞,忍不住就奇怪了起来,正好她一回头,看见沈清薇身上穿着的沙绿罗衫,便忍不住惊呼道:“三姑娘,你身上穿着的,可是雪缎?”雪缎因为像雪一样的清透,所以才有雪缎之名,是用单丝经纬织就而成,轻薄如蝉翼,又名蝉翼纱,虽然好看,却容易损坏,且又难以上色,故而只有纱绿、银红、雨过天青三个颜色,且及其珍贵,说是一尺难求,也不为过了。 “正是雪缎,我平日里不常穿,怕弄坏了。”沈清薇说得这可是实话,不过至于这雪缎的来处呢,便是上回沈清薇元宵生病之后,引泉将豫王府的仓库搬来的时候,里头夹着的东西。沈清薇原本是舍不得用的,可谢氏说这料子放久了容易生虫,便拿出来给她做了一套衣裳。 “果真是雪缎,真是让人羡慕!”黄佳盈撅了撅,心下叹了一口气,原先她小时候也喜欢雪缎,可是自从来了京城,父亲又是户部的官员,这些名贵的面料,也就只好跟她道别了。 大家一听是雪缎,心中也都对沈清薇更艳羡了几分。周琦此时的脸色却不好看,只冷冷道:“没想到卫国公府竟然这样富贵,雪缎这样的料子都能随便做了衣裳来穿。” 周琦原本是想走沈清薇的路子接近沈伯韬,可谁知沈清薇太聪明,一早就把她的奸计给识破了,因此她也只能和沈清薇撕破脸了。周琦又没有那个胆量,将沈伯韬扶自己并那日女扮男装的事情抖露出来,心下早已经对沈清薇恨之入骨,如今她这话听起来虽然不算什么,可明眼人都知道,像卫国公府这样的老牌权贵,要说有多少现银也是没有的。 沈清薇并没有想到周琦会这样恶毒,引着大家恶意揣度,便笑了笑道:“这几匹雪缎都是豫王殿下送的,听说是贡品,我们家可穿不起这样的衣裳。”幸好如今她和李煦已经有了赐婚,不然的话这话她还当真说不出口呢!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起来,豫王殿下那可是将来要当太子的人,有什么东西是他弄不来的。正这时候,几个姑娘从不远处过来,看见大家都在这凉棚低下,又瞧见沈清薇也在,便笑着过去道:“我们刚从那边过来,你们看见了没有,豫王殿下居然带着五色丝手串,害的现在紫霞书院的那帮学子们个个纠结,到底要不要把收到的手串也带在手上呢!” 虽然众人手腕上都有一串五色丝的手串,可大家知道,豫王殿下的那一串必定是沈清薇送的。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觉就红了脸颊,她都说了,带不带随他的,分明就是没指望他带……怎么就?沈清薇想到这里,越发忍不住脸红。 第279章 诗会 黄佳盈看见沈清薇脸红,也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便凑过去小声道:“没想到豫王殿下这样喜欢你,连五色丝也愿意带在手上,这可是我头一次看见男子带这个东西呢!” 沈清薇自然也明白黄佳盈的意思,带着的五色丝的男子不少,但是像李煦这样身份的,还愿意带上五色丝的却少之又少了。这时候沈清薇也稍稍稳定了一下心情,便笑着道:“我不过就是随便给他一个,也没有让他真的带上,他如今这样,岂不是让人笑话?” 黄佳盈便笑道:“你放心好了,有谁敢笑话豫王殿下呢?难道不要命了吗?” 沈清薇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京城上下,又有谁有资格取笑豫王殿下呢?眼下只怕是跟风的更多了。 果然,知儒山长领了一帮紫霞书院的书生过来她们诗社的时候,沈清薇便瞧见几个男子的手上也各自带上了五色丝。卿钰山长见知儒山长领了人过来,只笑着道:“怎么?又要领着你的学生过来斗诗吗?只怕又是手下败将了。” 知儒山长闻言,捋着山羊胡子笑了笑道:“这次我可不怕你,今们墨香社的这几位可都是才高八斗的,我的得意门生,只怕你们不敢比罢了。” 沈清薇闻言,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瞧见有一抹似是有些熟悉的身影,只拧着眉头想了想,便想了起来,原那人正是沈清蕊的表哥方有为。 过年时候依稀就听说他是要来紫霞书院求学的,如今又入了诗社,可见当真是知儒山长所说的才高八斗。沈清薇知道这方有为将来是要中状元的,即便不中状元,肯定也不会差的,便笑着对知儒山长福了福身子道:“山长的高徒,我们自然不敢小看了,只是我们必定也是要全力以赴的,不能让卿钰山长丢脸了。” 知儒山长本就倾佩沈清薇的才学,如今知道她已是准豫王妃,便不敢受她的全礼,只拱了拱手道:“那就一会儿看各自的作品吧!” 小厮们早已经将长几摆开,每张桌子上都放着雕花端砚、湖笔、桃花笺,又有乌木镇纸压好了,只等着这些才子佳人们一展才华。 皇帝虽然来观赛,却是微服私访的,因此也没有特意让人前去接驾,他们两个诗社的人便在一起玩了起来。此时湖面上鼓声大作,想来是比赛就要开始了,沈清薇原本正凝眉构思句子,一想起李煦也在龙舟上,便没了心思,丢下了笔杆,走到岸边观看。 黄佳盈本就不怎么会作诗,便也跟着沈清薇在一旁观看,远远的就瞧见李煦换了一身金丝甲穿在身上,一副戎装待发的模样,头上的金冠也除去了,跟那些船员一样,用红丝带扎在发髻上,站在船头神采飞扬,竟如天神下凡一样。 “快看!豫王殿下的战船出来了!”众人兴奋的欢呼了起来,沈清薇恨不得也跟着那些人一起摇旗呐喊,却还是觉得有些放不开。 湖面飘渺广阔,加上天空又有一些云彩遮阳,因此云蒸霞蔚一般。十多艘龙舟忽然间一齐发送,望着湖对岸飞奔而去。沈清薇只瞧见李煦举起鼓槌,挥手敲打起传龙的鼓面,那声音振聋发聩,让这个九龙湖都沸腾了起来! 但那些官员平素养尊处优,自然比不上那些训练有素的船员,一开始就落后了一尺的距离。岸边的众人见状,便都大声为他们加油,沈清薇也忍不住加入了这其中的行列。 “三姑娘,快……快看,那艘船上去了!”黄佳盈一边指着那船,一边高兴的跳了起来,笑着道:“我小舅舅也在里头!” 沈清薇当然不认识黄佳盈的小舅舅,不过看她兴奋那样子,也着实让人高兴。锣鼓冲天,龙舟越行越远,沈清薇也瞧不清胜负了起来,只能等着他们到了对岸,然后再由裁判评定。 沈清薇便和黄佳盈回到了诗社的凉棚里头,早已经看见好些人都已经将诗作写好了。 今日的题目便是和端午有关,不拘是些塞龙舟,还是包粽子、亦或者是直接歌咏的,只要和端午有关,便不算离题。沈清薇这几日也确实看了好些和端午有关的诗歌,只是正如沈清薇自己所说的,诗词歌赋上头,前任实在是珠玉在前,后人很难不落窠臼,写出新意来。但今日大家前来只为了娱兴,因此随便作一首也可。 沈清薇正要上前提笔想个起句,忽见好些人都为到了周琦的桌子边上。黄佳盈素爱看热闹,见沈清薇还未落笔,便拉着她道:“我们也是看看。” 此时周琦正在奋笔疾书,先不说别的,她那一手线条流畅、看似随意的行书,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你这字体好是奇怪,竟没有在前人的碑帖上看见过,有什么名头吗?”这时候早有酷爱书法的学子开口问起了她来。 周琦便笑着道:“也没有什么名头,只是我自己喜欢,便练了练,我只把它叫瘦金体。” “瘦金体?果然是个好名字,这线条看似细瘦,却筋骨分明,当得起一个金字。”一旁的几个学子们早就看值了眼,恨不得拿了她这字回去当字帖临摹起来。 这时候方有为也凑了过来,他虽也心中暗赞这字写的好,却更被上头的内容所征服。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盐梅已佐鼎,曲糵且传觞……”方有为一边看,一边将她所写的这首诗给念了出来。 沈清薇听在耳中,秀眉却微微拧了一下。这首诗她读过,而且她可以确定,这首诗除了她们沈家的人知道,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沈清薇抬起头,眸光看向正神采飞扬的写下诗句的周琦。 原来这首诗是本朝被废的楚王所写,楚王因谋反之罪被世宗皇帝诛杀,因此家宅所有等物尽数查抄。沈家太爷便奉命督察查抄事宜,太爷在楚王的书房里看见一本他当时的手稿,因为悉其才华,便将那书稿拿回了沈家。因怕被人得知,故意将封面损毁,重新修补之后,便写了他人的姓名。 故而……这楚王遗稿里的诗,绝对是除了沈家人,再无其他人能得知的。沈清薇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这周琦性格乖张古怪,该不会有什么别的过人之处吧? 沈清薇正一人想入非非,方有为却已将这首诗念完了,最后两句是:“忠贞如不替,贻厥后昆芳。” 沈清薇这下更确定,这首诗是楚王的手笔无疑,因为那日沈清薇偶然翻到的时候,一想起楚王此生的遭遇,还忍不住摇头笑着道:“既能写出这样的诗句,又为何要谋反呢?所谓忠贞,也不过就是忠于权势而已。” 众人看完这一首诗,无不啧啧称赞,就连一旁的知儒山长看了,也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周姑娘写出来的诗句中,还有那一股豪迈之风,比之男儿也不差的。” 周琦本就众星捧月一般的长大,况这诗在她原来的时代,就是一位帝王所作,只怕是除了豪迈之风意外,还有一些帝王气度,只是这些人不敢说出来罢了。 周琦放下笔来,心里暗暗高兴,她用宋徽宗的字,唐玄宗的诗,就不信这一次得不到头筹。沈清薇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稍微聪明机警一些的土著女而已,难道还想要真的不过她自己这个穿越女不成? 沈清薇这时候却有些犯难了,她虽然知道这诗的出处,可无奈在场的所有人均不知道了,便是她说了这诗并非周琦所作,只怕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只会以为她作不出来,所以才故意诋毁周琦。沈清薇想到这里,便无奈摇了摇头,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没有办法了。不过让她最觉奇怪的,还是这周琦为什么会知道楚王的这首诗呢? 这时候众人差不多都已经写完了自己的诗作,沈清薇也没有了作诗的心境,只拧着眉头,解不开其中的奥妙。 黄佳盈只当她想不出诗句来,便拉着她的手道:“这作诗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怎么可能随想随作呢?只怕那些人为了这诗会,不知道都准备了多少天了,我在山西的时候也会去参加一些诗会雅集的,实在做不出来,就先打听了题目,让夫子们捉刀先写一首,背好了再去参加。” 沈清薇见黄佳盈这样直白的安慰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道:“你当真的?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尴尬?” 黄佳盈只笑道:“尴尬什么,别人一开口,就知道她必定也是买来的,就看谁请的捉刀先生高明了。” 是啊……有一个如此高明有隐蔽的捉刀先生,周琦这一回只怕不夺头筹也难了。 第280章 拆穿 此时众人都写好了诗作,都围在周琦的身边,周琦原本就长相出众,如今被围在中间,更有一种众星捧月之感。 沈清薇如今对她的为人有所了解,对她这样的人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至于黄佳盈,她父亲虽然是户部侍郎,但是因为黄家的底蕴有限,所以在京城也并没有多少世交之友,如今见沈清薇对自己不同看待,自是站在沈清薇这一边的。 沈清薇虽然知道黄佳盈说的有道理,可那楚王已是死了上百年的人,如今也不可能突然冒出来给周琦做捉刀先生,可这周琦却偏偏写了这首诗,当真是让人疑惑的很。 “我也不管她是不是找人捉刀了,反正今是写不出来了。”沈清薇在作诗方面本就是平平的,又想着周琦今日特意显出才华,大约也是想在众人面前把自己给压下去,她若是也写了,岂不是白白就败给她了,反倒不如不写,这样外人也自然不好评判什么。 黄佳盈见沈清薇这般坦诚,当真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越发对沈清薇亲厚了几分,便笑着道:“龙舟靠岸了,我们看别的去。” 沈清薇闻言,只抬起头来,果然见原来已经靠岸的龙舟,正慢悠悠的往这边划过来。这会儿李煦不用在击鼓,正负手站在船头,见沈清薇等人都在凉棚里站着,只微笑着朝她这边投来一个眼神。 李煦龙章凤姿,且很少见他有这般生龙活虎似的打扮,这一笑只令彩云失色,日月无光一样。一旁的黄佳盈看了,忍不住拉着沈清薇的手道:“薇薇你快看,豫王殿下正往我们这边看呢!” 黄佳盈一开始还唤沈清薇一声三姑娘,这时候太过激动,竟然连尊称礼数也都忘记了,只拉着沈清薇连声喊到。沈清薇也早已就看见了李煦,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毫无顾忌的看着自己,不由也觉得有些脸红了起来。 “你都跟崔大哥定亲了,怎么还这样,那时候豫王在书院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着迷他的呀?”沈清薇忍不住和黄佳盈开起了玩笑来。 “像豫王殿下这样的男子,难道还有人不喜欢的吗?”黄佳盈说着,脸颊不由红了起来,只笑着道:“我那时候刚定亲,自然不好一副喜欢她的样子,锦屏也在书院上学,万一她回去告诉了崔家夫人,那我不是完蛋了。”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只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再抬起头看李煦,确实长得一副好摸样。她小时候曾听沈晖提起过先太子来,据说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能干之人,只可惜天妒英才,早早的就去世了。如今李煦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皇帝又有把帝位传给李煦的念头,只怕先太子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歇了。 李煦随着龙舟到了岸上,皇帝还在凉棚下等着他,这会子在对面观察最终胜负的官员还没有过来,皇帝便笑着问他道:“怎么样,和那些平民百姓们比,你们是不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李煦刚刚运动过,额头上还有这薄薄一层汗珠子,皇帝只让一旁候着的太监给他到了一杯茶,李煦坐下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只开口道:“虽比不上他们,却也不是最后一名,皇叔一会儿看了结果便知晓了。” 死了镇南王,皇帝心情正好,此时听李煦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笑着道:“朕也不留你了,你的准王妃就在那边呢,快去吧。” 李煦虽然心中记挂着沈清薇,可悲皇帝这样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多少便有些羞涩,只低头道:“皇叔在这儿,侄儿自当领着她过来给皇叔请安。” 皇帝闻言,只笑道:“朕见过她多次,请安倒是不用了,等一会儿出了结果,朕就要回宫了。” 李煦听闻,依旧嘴角带笑,等气息稍显平复之后,才起身和皇帝辞了辞,往沈清薇那边的凉棚走过去。 这时候知儒和卿钰两位山长对众人的诗作都已经品评完毕了,两人一致认为周琦的那一首端午诗写的最公正大气,正打算要评她为诗魁。卿钰山长素来和李煦交好,见他过来,便忍不住开口道:“既然殿下来了,不如也来评一评,这两首诗,哪一首更胜一筹?” 李煦还不及跟沈清薇招呼,便被卿钰山长拉了过去,沈清薇也跟着过去了,见众人选出了两首诗来,一首是周琦的,另一首则是紫霞书院方有为的。 沈清薇方才并没有看方有为的诗歌,如今看了一眼,却也暗暗称赞。方有为年纪不过十四五六的样子,可写出的诗来,却已是浑厚有气势,若不是有周琦那一首珠玉在前,方有为这一首堪当诗魁。 虽然沈清薇知道周琦写出那一首诗来确实有些猫腻,但她也确实拿不出有利的证据,来证明那一首诗不是周琦所写,只能在心中暗暗感叹。 此时李煦已经走到人群中,众人因知道他的身份,并不敢造次,只让开一条道来,让李煦和沈清薇进去。李煦一一将两首诗看了一遍,在看到周琦那一首的时候,忽然就愣住了。 卿钰山长见李煦忽然蹙眉不语,也以为他被这首诗所惊艳,只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这一回又是琅嬛书院夺了头魁?” 李煦依旧抿唇不语,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沈清薇正站在他身旁,眸中也带着几分好奇看着自己。李煦放下手中的诗作,转而又看了一眼方有为所写的那一首,只开口道:“本王这一次,倒是觉得紫霞书院的这位学子写的略胜一筹。” 卿钰山长闻言,虽然有些诧异,可那方有为写的确实也不错,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再问。只听知儒山长笑着道:“老夫倒是觉得周姑娘那一首写的着实不错,殿下这一回倒是卖老夫的面子了,老夫愧不敢当。” 李煦闻言,只笑着道:“周姑娘这一首确实不错,只是……却当不得这魁首,这其中的原因嘛,只怕周姑娘自己心里清楚。” 周琦原以为用唐玄宗的诗,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可她错就错在自己平时不学无术,还拿着穿越前的知识来唬人,并没有学一学大周的历史。虽然大周历史上没有唐玄宗这位皇帝,却还是有唐玄宗这个人的,而他还当真写过这么一首端午诗来。 周琦心下疑惑,早已经红了脸颊,见李煦这样说,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便强笑道:“殿下说的是,不过就是我技不如人罢了。” 沈清薇也没料到李煦会出此言,听他这样说,着实倒是愣住了,只忍不住抬眸去看李煦,李煦却还是神色如常,淡淡笑道:“看来周姑娘并不清楚自己如何输的,不过也无所谓了。” 周琦从小娇生惯养,且辈分又大,周夫人从辈分上算,是李煦的姑婆,周琦也因了这层关系,不能对李煦有什么念想,幸好她也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王妃,因此对李煦的兴趣也就淡淡的,只是没有想到李煦竟然这样不给自己面子,不让自己夺诗魁也就算了,还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自己。 “你……”周琦显然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开口,沈清薇却在一旁拉住了李煦,李煦便来不及听她说了些什么,只转身和沈清薇聊了起来。 “皇上来了,我还没有去拜见他,我们走吧。”沈清薇素来知道周琦的性子,有那么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这万一要是不给起李煦面子,她周琦丢了颜面倒是小事儿,若是连累到了李煦,却不是小事儿了。 “好,我正有此意,皇叔一会儿就走了,我们过去吧。”李煦眉宇轻轻舒展,笑着看了沈清薇一眼,正要领着沈清薇往皇帝那边去,却听见和周琦玩得要好的那几个姑娘开口道:“敢问豫王殿下倒是说一说,为什么周姑娘的这一首诗不如紫霞书院那位方公子的呢?” 这些姑娘都是世家闺秀,对方有为那样的寒门士子本就是不屑一顾的,又想着要拍周琦的马屁,自然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的。而周琦本人虽然有些不服,可这诗毕竟是抄袭别人的,因此李煦虽然没把魁首给她,她却也不敢反驳,免不了就把这气给受了,谁知道这时候却冒出人来为她出头,倒是让她自己也惊了一跳,只越发心虚了起来。 沈清薇这时也听见了那人的话,原本想着就这样拉着李煦走了,谁知那姑娘却还不依不饶道:“上回在九安山的诗会上,沈姑娘写了一首,殿下怎么随便看了一眼就将诗魁给了沈姑娘,难道周姑娘作的这一首诗,还没有沈姑娘写的那首好吗?” 李煦原本是给周琦几分面子,并没有当众戳穿她抄别人诗歌的事情,可如今见那几个不识相的人还不依不饶的问了起来,只回过头来,看着周琦道:“周姑娘,本王为什么不选你当魁首,你需要自己向她们解释一下吗?” 第281章 赏赐 周琦虽然心虚,却也是大胆的性子。况且她虽然没有把本朝的历史学好,可也料定了唐玄宗肯定是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人,因此便暗暗的想,没准李煦不评她为魁首,或许并不是因为抄袭之事,而是沈清薇将之前她对沈伯韬的心思说给了那人听,因此他心里也小看于她了。 在这个朝代男女之事但凡是女子主动一点,都是要被说三道四的,因此周琦也习惯了,这时候想到了这一层,心虚反倒少了几分,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多了几分原先那样的不屑来,撞着胆子问李煦道:“豫王殿下这么说,小女子实在不明白的很,还请豫王殿下明示。” 卿钰山长虽然对李煦的评判并没有什么微词,可心里也着实觉得周琦的这一首写的不错,就算是不能当魁首,也不过就是惜败而已,因此便没有开口训斥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女学生,反倒也想听听李煦的理由。 这时候沈清薇已经走在了前头,忽然听见周琦的问话,便回过头来,只见李煦微微蹙了蹙眉头。沈清薇虽然不知李煦不评周琦为魁首的原因,但想来他并不是那种徇私的人,便拉着他的袖子道:“既然大家都想要一个说法,你不如就说了吧。” 李煦原本并不打算和周琦多做纠缠,但是听那些人不知深浅的来问,心里多少也有了一些烦躁。只是周大人一人为官正派,而立之年又得了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百般宠爱的,李煦却也不想真的完全落了周琦的面子。 “周姑娘这一首诗确实不错,只可惜恕本王大胆说一句,这样的诗句,只怕并不是像周姑娘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至于其他的,本王也不便多说了,周姑娘想要得这个头筹,还是要真心下点苦工的。” 周琦原本也是心中好奇,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知道那首诗并不是她自己写的,如今听李煦这样直接的说出了口,顿时惊得脸都白了,只不可思议的看着李煦,后背早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这时候众人才听明白了李煦的话,纷纷看着周琦,方才忍不住为周琦出头的人也不禁睁大的眼珠看着周琦,衣服震惊的模样,但见周琦这一副脸色苍白的样子,也知道李煦的话怕是不假的。 只听有人在背地里窃窃私语道:“怪不得她这首诗这么好,原来不是她自己的写的,只怪我们平时看书太好,竟都看不出来。” 就连方才对周琦的诗倍加推崇的方有为,也忍不住好奇道:“也不知道这诗出自何人之手,气韵雄浑,历代的诗歌典籍我也瞧过不少了,也确实没见过这一首诗。” 周琦方才猛然被李煦揭穿了,早已经乱了阵脚,这时候瞧见众人都这般看着她,顿时就恼羞成怒了几分,只开口道:“殿下说这诗是别人写的,那敢问殿下,这诗是谁写的呢?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李煦从小见过的姑娘,不说都如沈清薇这样温婉大方,必定也都是一些乖巧内向的姑娘,从没有见过周琦这样咄咄逼人的。只是……关于楚王,乃是本朝的乱臣贼子,李煦却不能多说,想了想只抬起头来,对周琦道:“他姓李,别的本王就不多说了。” 周琦稍稍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李唐王朝,唐玄宗本就姓李,如今大周也是李氏,难道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沈清薇原本只当楚王这一首诗只有自己知道,谁知李煦却说出了这个姓氏来,顿时也好奇了几分。只是还没等沈清薇想明白,李煦早已经拉着自己,两人一路顺着堤岸,往皇帝那边去了。 湖边杨柳依依,清波荡漾,李煦拉着沈清薇走了两三步,方才觉得身后人有些气喘。李煦只回过头来,见沈清薇正跟在她身后,额头上微微都有了一些汗珠子。 李煦忙就放慢了脚步,缓缓松开沈清薇的手道:“我方才失态了,没想到周大人如此的人品才学,他的女儿却是这样的。” 沈清薇其实也想早些离开那边,这会子听李煦这么说,便笑着道:“我也和她不怎么说得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诗不是她写的呢?据我所知,写这首诗的李姓之人,可不是能随便提起的人。” 沈清薇抬着头看着李煦,李煦倒是没预料沈清薇居然也知道,便也跟着问道:“怎么你也知晓?倒是奇怪了,既不能提起,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沈清薇见李煦眸中带着几分好奇,只稍稍低下了头去,脸颊微微发红:“你不也知道嘛!咱两还不是一样,你大约也是知道的,我们府上祖上就跟着太祖爷的,当时是老太爷去的楚王府抄家,老太爷因爱慕楚王才华,所以偷偷保留了他的几份诗稿。” 李煦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笑着道:“原是这样,怪不得你明明知道这诗不是她写了,却也不敢揭穿了她。”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顿时才反应过来了,这时候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煦,岂不是等于承认卫国公府窝藏了楚王的遗稿,沈清薇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 李煦见她这般,也知道她必定后悔方才的失言,只笑着道:“其实也无妨了,楚王的这一手端午诗当时是在宫里的端午宴上写的,大周后宫的历代诗歌选集中也有誊录,只是这种诗集,平常是没有什么人看的,不过就是誊抄做留念罢了,我也是儿时无聊时候翻到过一次,如今还依稀记得而已。” 沈清薇听了这话,几乎都惊讶的合不拢嘴,李煦说他小时候曾看过,那至今都十几年来,况且那时候她年少,却还能记得。自己虽然也看过十几年了,只是前世自己看到这诗的时候,已经大了,自然不能同他小时候相比。 “世人皆说我聪颖,如今看来,我却不及你,就你这记性,要是也去书院里念几年书,没准还能考个状元郎回来。” 李煦闻言,亦跟着笑了起来,只开口道:“你已经有了一个状元郎的哥哥了,难道还想要一个状元郎的相公?” 沈清薇本就是调笑,如今听李煦这么一说,顿时就羞涩了起来,便低着头不说话了。 五色丝编成的手链带在李煦的手腕处,沈清薇低下头,看见自己手腕上也带的手串,心中便觉得别样甜蜜起来。 李煦和沈清薇走到皇帝所在的凉棚时,统计成绩的官员已经过来了,皇帝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看来李煦她们输得并不惨,朝廷的脸面总算是保住了一些。 “虽然没有得了头筹,却也进了三甲,看来这段日子你没有少训练,不错不错,此次参赛的所有官员,都额外有封赏,侄儿,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快告诉朕。” 皇帝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跟在李煦身后的沈清薇。不过半年未见,沈清薇越发出落的水沉鱼落雁一般了。皇帝虽然喜欢美人,却也怕自己占了太多的美人折了福分,因此对沈清薇这样的姑娘,也是抱着可远光而不可亵玩的态度,毕竟自己的年纪都可以当沈清薇的父亲了。 李煦见皇帝问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来,小声的问沈清薇道:“你想要些什么?趁着皇叔高兴,快提出来。” 沈清薇心中也明白皇帝并非昏君,只是前世两人有过的那一段夫妻之实实在让自己难以释怀,因此每次看见皇帝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儿心虚。如今见李煦这样问自己,便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子,道:“臣女给皇上请安。” 皇帝见闻,便摆了摆手道:“你如今已是我的侄媳妇了,同豫王一样喊朕一声皇叔便好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略略松了一口气,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皇叔,皇帝便问她:“你想要什么,朕赏你。” 沈清薇倒是被皇帝这直接的问话弄了一个大脸红,便低头小声道:“是殿下赢了比赛,和臣女无关,殿下想要些什么,怎么问起了我来?” 皇帝自诩是怜香惜玉之人,如今见李煦和沈清薇这般郎情妾意的,自然也是心情大好,只笑着道:“瞧你们两个还推来推去的,这样吧,一人一样,他要他的,你要你的。” 这下,沈清薇就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皇帝还同前世一样喜欢嬉皮玩笑,可这世上有几个人是敢跟他嬉皮玩笑的呢?只是皇帝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沈清薇若是还一味推辞,到底也不好。 “皇叔若是真的想赏臣女,能把后宫藏着的崔翰的那一幅《观音图》赐给臣女可好?”前朝国手崔翰最善松竹,很少画人物,这一幅《观音图》可谓是绝无仅有的,沈清薇前世进宫之后,便一直将这一幅图供在自己的宫中,如今倒是有些念想了。 “年轻轻的姑娘,怎么喜欢这些,罢了,你喜欢,朕就赏了你。”皇帝闻言,只笑着道。 第282章 归农 皇帝在凉棚中并没有逗留许久,便起驾回宫了,李煦原想亲自送他,被皇帝给拦了下来,只让他好好陪一陪将来的准王妃。 沈清薇和李煦将皇帝的銮驾送走之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李煦转身时候,眉梢却带着淡淡的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幅《观音图》如今在宫里?” 方才皇帝开口问沈清薇要什么赏赐,沈清薇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来,便想到了这一样东西,只是随口就说出来了,哪里就想到这些了。况且前世沈清薇也是进宫之后才知道这幅《观音图》在宫里的,至于为什么在宫里,怎么会在宫里,她还当真没有研究过呢…… 宫里那么多的奇珍异宝,有这样一幅画,想来也不足为奇的很。只是如今李煦陡然就问起这个问题,倒是让沈清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李煦见沈清薇脸上略带着些疑惑,便也不寻根问底,只笑着道:“这《观音图》是我去年回京时候,从返抵带回来的,我以为并没有别人知道,没想到你却知道。” 沈清薇如何能知道这些,如今听李煦这么说,越发觉得造化弄人,谁曾想她前世在宫里供着那么多年的画,居然是李煦送入宫的。可此时她却也顾不得感慨,只笑着道:“我听我父亲说起的,只听说老王妃也素来喜欢崔国手的画,怎么你这一幅不给她留着,反倒送给了皇上呢?” 李煦闻言,只笑着道:“母妃确实喜欢崔国手的画,只是她怕香油熏坏了画纸,因此从没有供奉过,又怕放着浪费了,便让我待会京城献给皇上了,又大内的如意馆保管,这画只怕比留在手上更安稳些。”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脸颊道:“没想到王妃是这等爱画之人,早知道我便换一样东西了。” “无妨,这画画出来,本就是要让人挂着的,你求来了也好,也省得这样的好画蒙尘了。”李煦淡淡的开口,不远处杨柳拂堤,花明柳暗的,一对对的男女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也都相会了起来。 李煦见沈清薇的两个丫鬟远远的跟着,放眼四周,官员们也走的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你若不着急回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清薇自是不着急回去的,只是她约了黄佳盈同来的,这时候撇下她走了总归是不好的,便想着让丫鬟过去说一声,也不至于太失礼了。谁知她尚未交待清楚,黄佳盈的丫鬟却先来传了话道:“我们家姑娘说,时辰不早了,要先回去了,改日再和沈姑娘相约游湖。” 沈清薇原本正觉得不好意思,如今见黄佳盈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心下也暗暗感激,便笑着道:“那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姑娘,改等着她的帖子。” 李煦见那丫鬟已经远走了,这才道:“如此,你今日便是我的了。” 这话虽说属实,可被李煦这样带着暧昧的说出来,还是让沈清薇忍不住面红耳赤了起来,心下却也不知是恼还是怒,便请哼了一声,先往前走了几步。 李煦忙就跟了上去,见四下游人已远,便拉着她的手道:“随我来。” 九龙湖背靠着九安山,湖的另一边是有几户京城大户人家的别院,平宁侯府便是其中的一家。沿着九安山山脚过来,却有几处不知名的小山丘,此时正是初夏时节,草木扶疏、群峦苍翠,一派旖旎的风光。 沈清薇同李煦上了马车,沿着九龙湖的岸边的林荫道一路缓缓行驶而去。引泉和沈清薇的丫鬟们则坐在了后面跟着的卫国公府的马车上。 上了马车,李煦忍不住就将沈清薇纳入了怀中,浅嗅着她发际上的香味。沈清薇也靠在了李煦的胸口,只觉得有淡淡的杜若的香气萦绕在鼻息。李煦便低下头,在沈清薇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又加重了抱着她的力气。 “真想马上把你接近豫王府。”李煦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松开沈清薇,低下头看见她润泽红艳的唇瓣,又忍不住勾起她的下颚,对着那一抹封唇,狠狠的亲了上去。 沈清薇伸手在他的胸口推拒了一把,却也不忍真的推开他,便这样半推半就的,被李煦撬开了唇瓣,将她口中那琼脂,一一都吸了个干净。 “呜……”身子越发娇软了起来,沈清薇心里微微有些担心,李煦早已经伸手将她的腰扶着起来,缓缓松开了她。只见沈清薇眸色迷茫,仿佛一汪,正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见李煦也低下头看她,这才别过了脸去,假作伸手推开了李煦。 李煦便顺水推舟让她单独坐在了一旁,两人离开一尺的距离,眉目含笑的看着沈清薇。 “等过了门,难道你还这般怕羞不成?”李煦的话虽然说的不错,可到底露骨了一些,沈清薇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李煦却全然没有在意,仿似还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车子大约行驶了有半个时辰,只听外头车夫回话道:“殿下,竹苑到了。” 沈清薇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可竹苑二字,却也足以让她震惊的了。竹苑乃是围棋国手孔尚先老先生隐居的地方,可世上知道这名字的人多,知道这地方的人却不多,况且自从孔老先生仙逝之后,便更无人知晓了。 李煦听见外头人回话,只挽了帘子就要下车,正瞧见沈清薇微微愣怔的表情,便笑着道:“怎么,不下去看看,孔老先生的这处小院,可是天下间少有的!” “孔老先生……?”沈清薇这时也忍不住疑惑了起来,问道:“不是传闻孔老先生已经死了吗?竹苑都空了十几年了。” 李煦淡淡舒眉,嘴角勾起一丝笑道:“他并没有死,只是怕有人找他所以改了名字,随我去洛阳住了几年,如今年纪大了,也不肯跟着回来,所以在洛阳养老了。” 怪不得李煦的棋艺如此了得,原来他竟是孔尚先的高徒,而一代宗师为了他,居然还隐姓埋名的过了十几年,沈清薇越发觉得,她之前实在是太小看了李煦。 “原来你的棋艺是他教的,那就怪不得了。”沈清薇在别的方面虽不敢自夸,可在棋艺方面,她一小就爱研究,可说是造诣非凡的,鲜逢敌手的,可李煦每次都能不动声色的跟她下和局,可见李煦的功力实在是在自己之上的。 下了马车,入目便是一处小院,小院的周围种着各中竹子,风乍起时,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整个院子也都是竹子做成的,坐落在山脚下,清幽静谧,又一种出世之感。沈清薇心中不禁想道:“若是能在这样的院子里住上一辈子,即便是那些荣华富贵,舍弃了那又如何?” “你喜欢这里吗?”李煦见沈清薇看的入神,便笑着问她道。 “喜欢。”沈清薇忍不住回道,转身的时候,看见李煦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眉目如画,淡笑轻风。只是……如今的李煦已经卷入了京城的权势中心,纵使有这一番归农之心,只怕也是空谈了,“喜欢是喜欢,只是这种日子太过惬意,恐遭天妒,因此我还是做一个俗人的好。” 李煦闻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伸手握住了沈清薇的手心道:“我也是俗人一个,我们便一同俗下去吧。” 在竹苑里喝了几杯茶,请这边专门打扫院子的村妇做了几道农家小菜上来,就着李煦带来的雄黄酒,两人小饮了一杯。沈清薇不胜酒力,在里间的竹榻上小睡了一会儿,李煦便坐在她对面的炕上看书,起身亲自替她盖上了薄薄的锦被,恨不得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又怕把她给弄醒了。 “什么时辰了?” 这一觉沈清薇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日头早已西斜,一想到谢氏还在家等着自己,沈清薇便有些焦急了起来。李煦便忙道:“你放心吧,我方才已经遣了你的丫鬟回去回话了,等你睡醒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沈清薇出门时候只带了良辰一个丫鬟,这会子又被李煦先遣了回去,等于说如今她身边是连一个自己人也没有,沈清薇想到这里,便觉得李煦简直别有用心,心中正有些小埋怨,不想却被李煦给看了出来,便索性往她半躺的竹榻上做了下来,单手支着在她的身边,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薇。 “你在想些什么?” “我……没……没有啊……”沈清薇一边回话,一边却忍不住脸红了起来,声音都细如了蚊蝇。 “既没有想什么,那你又为何脸红?”李煦此时难得瞧见沈清薇这种样子,反倒起了几分调笑之心,只不依不饶的问道。 沈清薇便狠狠的瞪了李煦一眼,正要伸手去推他,却发现他的身子已经越压越下,两人之间早已不过寸许的距离。沈清薇的手肘一软,身子便仰躺在了软榻上。 第283章 认错 脸侧到处萦绕着李煦温热的气息,沈清薇只觉得自己紧张的都快不能呼吸起来了。又想起自己如今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样子,便索性放松了身体,闭上眼睛任由其为所欲为了起来。 沈清薇卷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出卖了她此时紧张的心情,李煦虽然身上有几分燥热,可身为皇室,深谙孔孟之道,又岂是会趁人之危的人呢?李煦故意压低了身子,在沈清薇的脸颊上轻蹭了一口,随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却说谢氏听说沈清薇和李煦单独在一起之后,心中也是又喜又急。喜的是两人如今有了圣旨,此时正是增加感情的好时机,急得是沈清薇一个人和李煦在一起,这万一让李煦占了便宜,那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良辰看谢氏这焦急矛盾的样子,也顿时弄明白了自己的错处,只急忙跪了下来道:“夫人若是不放心,奴婢还记得那个地方,不如让奴婢去把姑娘找回来吧!” 谢氏心中虽然着急,可对方毕竟是豫王李煦,她也实在不该把对方想成登徒子,因此便强忍着心中的焦急道:“罢了,再等等吧,若是掌灯了还没回来,再出去找。” 谢氏话音刚落,外头张妈妈便进来道:“太太,豫王殿下亲自送姑娘回来了。” 谢氏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见一旁的良辰还跪着,便开口道:“你还不快起来,去姑娘身边伺候着。” 良辰这才急急忙忙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往前头找沈清薇去了。 因为沈晖和沈伯韬都不在家,所以家中并没有可以招待李煦的男子,可沈清薇作为闺阁女儿,却也不好当面招呼,见良辰过来了,便先就退下了。 李煦便起身目送了沈清薇离去,本正想离去,却见谢氏亲自迎了出来。 谢氏瞧见沈清薇身上衣衫一如出门时候整齐,头上的簪子也未松动半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只嘱咐了沈清薇先回流霜阁去,她招呼李煦几句,便去流霜阁看她。 谢氏瞧见李煦,也不知道同他说些什么,便只问过了老王妃的安,两人就各自无语了。一盏茶之后,李煦便起身告辞了。谢氏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便命丫鬟们把晚膳摆到流霜阁去。 这时候沈清薇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身子半躺在软榻上,想着今日竹苑中的那一张竹榻,虽是比不上家里的贵妃榻柔软,可躺在那竹苑中,清风拂面,竹香四溢,却比睡在这软榻上还更舒服几分。 谢氏从门口进来,便正好瞧见沈清薇呆呆嗤笑的表情,心下只暗暗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 “在想什么,竟想的这样入神?” 沈清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然听见谢氏问起,只吓了一跳,随即低着头,脸颊红红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起今儿外头的风光,挺好的,在家待太久了,难得出去走走,心里舒畅的很。” 谢氏闻言,只笑着坐在了沈清薇的榻边,正瞧见她手腕上带着的五色丝手串,脑子里转了一下,便想起方才李煦的手上,似乎也有这么一串。 谢氏虽然年纪大了,却也是年轻过的,只忍不住问道:“你送豫王殿下的五色丝手串,他果真戴了?” 沈清薇想起这个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稍稍点了点头。那边谢氏已是捧着心口道:“殿下果然是疼你的,便是你父亲年轻时候,我们虽定了亲,我送他这些,他也从来不肯戴的,可见他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呆子,比不得豫王殿下,这般的宠你。”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自己的父亲,也忍不住为沈晖辩驳了几句,只笑着道:“母亲都这个年纪了,还想着那时候的事情,依我看父亲再怎样古板,只要心里只有母亲一个,便是好的,父亲只是放不下面子而已。” 谢氏闻言,只酸溜溜道:“那也是他的不是,他一个公府的世子放不下面子,难道豫王殿下就能放得下面子?不过就是借口。” 谢氏吃味起来,当真是让沈清薇也觉得有意思了起来,又想着沈晖如今远在江南,也不知道那边的事情办得怎样了,便问道:“父亲这两日还有家信来吗?” 谢氏方才说起这些,其实也是有一些想沈晖了,如今见沈清薇问起这个,便摇了摇头道:“这两日倒是还没有,不过既然知道你父亲已经到了,那也就不用担心了,只是有一点……”谢氏说到这里,便没再说下去,沈清薇一时也不甚明了,再低眉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了起来。 江南素来都是一个好地方,金陵城更是有十里秦淮,据说是美不胜收,最是这天底下的销金窟。沈晖这一去,身边虽带着两个丫鬟,只可惜都并非是通房,也没有那方面的经验。虽然谢氏临走时候一再的提点过,只怕她们自己不开窍而已,若是当真不懂这些,由着沈晖去了那种地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母亲放心吧,父亲素来洁身自好,虽平时有些应酬,也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已,母亲大可放心。” 谢氏原没料到沈清薇能想到这一层,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反倒自己先脸红了起来道:“你都想去哪儿了,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了,你哥哥也在那边,总不能他们父子里都这般糊涂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越发放心起来了,若是沈晖一人,说不定真的会去逢场作戏一回,只是如今有沈伯韬在身边,身为父亲,沈晖也是绝对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母女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外头丫鬟说晚膳已经布好了,谢氏这才和沈清薇一起到外头来用晚膳。中午吃过了农家小菜,这会子又尝了国公府厨娘的手艺,反倒觉得没有山里头的村妇的手艺可口,沈清薇只略略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 谢氏见沈清薇没什么胃口,只当她出门又受累了,便问道:“怎么了?新请的厨娘手艺不合胃口了?” 沈清薇只摇头道:“也不是,只是今儿中午在竹苑那边吃了几样山间小菜,倒是比家里这几样好吃,只是家里做不出那样的口味来。”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那还不简单,过两日五月初八,我要去一趟家庙,不如你随我一起去,我们家在那边有个庄子,什么样的野味没有?到时候你在这边住上个一两日,我把事情张罗完了,再同你一起回来。” 五月初八正好是小谢氏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的日子,家庙那边也都安排好的地方停放。谢氏也被这这事情折腾得不行,万万没想到她们两人互相斗了一辈子,小谢氏死后居然还是自己为她操办的丧事。 如今沈清萱去了江南、沈清蕊肯定是要跟着给小谢氏送葬的,沈清薇一个人在家确实也无聊,可是想着老太太也在家,沈清薇还是觉得应该在家陪着老太太才是的。 沈清薇正打算推辞,那边谢氏又开口道:“我只请了老太太一起过去住两日,不然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聊的慌,正巧那边庄子上还有好些荣养的老家人,倒是可以陪着老太太解解闷。”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便也答应了下来,明儿一早和谢氏一起,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再提及此事。 谢氏走了之后,良辰只小心翼翼的跪在沈清薇的跟前,心下还带着几分懊恼。沈清薇见她这幅模样,也知道她是知错了,便故意问她:“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是等不及我出阁,就要求去了吗?” 良辰心下懊恼,见沈清薇这么说,只越发愧疚起来,拧着眉道:“姑娘何必这么说,奴婢是真心知错了,奴婢前脚一上了马车,就回过神来了,只是马车已经在路上了,所以……” 其实良辰心里虽然在当时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可却也没后悔过,总觉得李煦并不会真的对沈清薇怎样,若他真是那样不知礼义廉耻的人,那他也不值得沈清薇这样喜欢。 “罢了,你起来吧!”沈清薇虽然今儿对良辰有些失望,可一想起若是李煦有那么一些花花念头,即便良辰在那边,只怕也是不管用的,心下也便释怀了,“我今日就饶了你,倘若下次你还这样没个心眼,我就真放你出去配小子去,看你如何?” 良辰见沈清薇这样说,知是调笑自己,这才略略松了一个口气,可到底不敢起来,还是垂眸敛目的跪着。外头丫鬟们见良辰跪着,也都不敢进来,沈清薇便坐在梳妆台前,自己伸手取下了耳坠子,正要去下头顶的簪子,见良辰还跪着,便低头道:“这地上有黄金不成?你还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良辰闻言,这才急急忙忙就起身,上前服侍起沈清薇洗漱更衣。 第284章 祸起 至第二天清早,沈清薇一早便起身了。大房那边依旧是一早一场水路道场,幸好离二房这边的院子也远,沈清薇听的并不真切。因为三房的人走了,所以院子里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沈清薇起身靠在软榻上看了一会儿书,便见良辰带着两个小丫鬟从外头端着水进来为她洗漱。 几个人在外头还叽叽喳喳的,进了房里便安静了下来,沈清薇擦了一把脸,瞧见良辰脸上神色淡淡的,和往日却又有些不同,便随口问道:“你们方才在外头说的那么热闹,怎么进来就不开口了?” 良辰闻言,脸上顿时有些尴尬,使了眼色让两个小丫鬟先出去,这才一边为沈清薇梳头,一边小声开口道:“昨儿三老爷外头应酬回来,大约是喝多了,竟然把老太太身边张妈妈的孙女芸香给睡了。” 沈清薇闻言,拿起玉簪的手顿时停下了动作来。那个芸香她是知道的,因张妈妈是老太太娘家带过来的人,格外的倚重,她的儿子媳妇也都是老太太房里得用的人,如今只打理着老太太的嫁妆田产,膝下只这么一个闺女,年纪又小,便想着留两年再求老太太的恩典,好放出去嫁个平头百姓当正房的,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清薇知道她这流霜阁的人并不八卦,这事情弄的如今她房里的人都知道了,可想大约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我一早出去的时候,就听三房里头倒夜香的婆子说的,我也没理会,等我打了水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张妈妈亲自拉着芸香,往福雅居告罪去了。” 张妈妈在府上已是老妈妈了,这事情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没准还自觉体面无双,马上就可以登门入室的做半个主子了,可这张妈妈却完全没有这个心思,又想着好好的孙女就这样被人玷污了,可又没处说理,心里又委屈,反倒自责了起来,一早拉着芸香往老太太跟前请罪去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想着如今林氏又不在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谢氏自是管不着的,能出面的也就只有老太太一人而已。虽说并没有小叔子给大嫂子守孝的说法,可三老爷作为朝廷命官,如今家里正办丧事,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也是不妥的。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林氏这一次走的也很放心,只留了两个通房在家中服侍,原想着也仅够三老爷使唤的了,谁能知道三老爷竟撇开了通房,去沾了人家小丫鬟呢? 沈清薇原想她一个姑娘家是不便掺和这样的事情的,可又想着老太太这时候必定心里难受,以前有沈清萱在她跟前说笑话逗趣,张妈妈也时常和她聊天儿宽心,如今出了这事情,她身边总不能连个宽慰的人也没有。沈清薇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先不用传早膳了,今儿我去福雅居用吧。” 良辰知道沈清薇是放心不下老太太,便笑着道:“姑娘就是孝顺,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沈清薇在半路上的时候,才听丫鬟说谢氏也已经过去了。这事情和谢氏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谢氏毕竟是国公府的当家人,自然又脱不了干系,少不得也得过去听一听罢了,沈清薇只希望谢氏能沉住气,千万别掺和什么,不然的话倒是白白又得罪了林氏一回。 福雅居里头,原本这时候正是丫鬟们打扫院子、逗鸟浇花的时候,可这时候却静悄悄的。沈清薇才到门口,就瞧见芸香正跪在廊下,小小的身子瑟缩着,看着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厅里头,传出张妈妈带着哽咽的声音来:“老太太,是奴婢管教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请老太太念在奴婢我服侍你一辈子的份上,把她放了出去,随便她自生自灭去的好。” 那芸香一听这话,身子就抖得更厉害了。沈清薇见她蓬头垢面的,实在可怜,便转身嘱咐了良辰道:“你带着她到一旁的耳房里坐一坐,洗把脸去。” 良辰闻言,便上去扶着芸香起来,又小声劝她道:“你快起来,老太太自有定夺,你在这儿跪着也不是个法子。” 芸香先是不肯,后见沈清薇也在,也不好意思推辞,办被良辰半推半就就拉走了。沈清薇自己挽了帘子进去,才进门就瞧见张妈妈正跪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见沈清薇进来,忙道:“三丫头,你快帮我把张妈妈扶起来,这事儿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谢氏正巧也在房中,见老太太这么说,便也笑着道:“就是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这样哭哭啼啼的,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对于谢氏来说,三老爷想要纳一个妾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放眼望去,整个大周除了平明百姓,那个男子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三老爷这样的官宦子弟呢!谢氏之所以和小谢氏有这么多年的恩怨,也不过就是因为当年老侯爷多纳了一房妾氏而已。 沈清薇虽然知道谢氏这话说的也算中肯,可到底不能这么说,这要是林氏就在跟前,听了谢氏这话,只怕是又要记恨上了。 沈清薇亲自上前,扶了一把张妈妈道:“妈妈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张妈妈自不敢让沈清薇亲自扶,只让她虚扶了一把,便自己起来了,脸上却泪痕尤在。她在卫国公府体面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情颜面扫地,让她如何能不伤心。 老太太心里对张妈妈也有愧疚,又想着芸香那姑娘当时她自己也喜欢,只说外书房里头事情少,这才安排了过去,哪里知道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便气呼呼的问谢氏道:“三老爷人呢?他怎么不过来请罪!” 谢氏听说了这事情,便让人去前头问过了,三老爷压根就没把这事情当事儿,一早睡醒了便往衙门去了,只怕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把这事情记住还未可知呢! “三老爷上衙门去了,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谢氏虽然不敢说,可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老太太果然脸色气得铁青的,只将手里的茶盏往茶几上一撂,气呼呼道:“混账东西,这么大的岁数了,一点儿礼义廉耻都不懂吗?” 谢氏被吓了一跳,并不敢说话,沈清薇也不敢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张妈妈又开口道:“老太太也不必怪三老爷,必定是我那孙女自己不懂事,她若是不愿意,便是喊一声,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沈清薇心里倒是也想的明白,这种事情,能有几个丫鬟不愿意的呢!便是当时喊了,若是三老爷真的铁了心要她,张妈妈也没什么法子的,不过也只能从了,说来说去,当下人的,也只能是当下人的命了。 只是这些话沈清薇却也不好拿出来劝老太太,这样一来就显得是三老爷的不是,她一个晚辈,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可谁知沈清薇没说,谢氏去先说出口来了:“张妈妈你也不用怪芸香,哪个丫鬟敢忤逆老爷的,这也怪不得她。” 谢氏这话一出口,老太太对三老爷就越发更气愤了几分。卫国公府世代家风持正,还当真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虽然沈清薇大了,见到这位三叔的机会少了好些,可记忆中这位三叔也是温文有礼之人,断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老太太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跟着老太太一辈子,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情同姐妹了。如今这自己的儿子动了姐妹的孙女,老太太实在也觉得颜面无光。 其实结果沈清薇早已经有所预料了,老太太最终怕还是会把芸香留下来的,这毕竟关系到张妈妈的脸面,也关系的三老爷的脸面,只是这样容易就松口,实在不是老太太的风格。大家唯一要做的,不过就是等着老太太想明白而已。而张妈妈今日在老太太跟前闹这么一场,只怕也全然不是因为觉得留了脸面,而是丢了脸面之后,好歹也需要老太太亲自发话,名正言顺一回。 沈清薇想明白了这些,心思便沉了下来,正松了一口气,却听谢氏开口道:“老太太其实也不必太为难,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不能真的让那孩子出去,这也说不过去,依我看,不如就让她留下了……” 沈清薇听谢氏这么说,只急得脑门都要冒出汗来了,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在,万一这话将来传去了林氏的耳中,谢氏和林氏之间的过节,只怕又要再深一层了,沈清薇不等谢氏继续说,只急忙开口道:“母亲说的有道理,留是可以留下,只是这好歹的三叔房里的事情,还是要三婶娘定夺,还是等三婶娘回来了再说吧。” 谢氏听了沈清薇这话,只拧眉想了想道:“你三婶娘也不像是这样小气的人,况且芸香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人,就算老太太赏个丫鬟给自己儿子,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老太太被谢氏这么一说,差点儿气得一口血堵在了心口,她何尝是那种会给自己儿子房里塞人的老太太,这若要真的是这样的,谢氏这会子还能过的这样自在? 老太太气的叹了一口气,可想着张妈妈毕竟跟着自己一辈子,也实在狠不下心来,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先让她留在府上,等老三媳妇回来再说吧。” 第285章 糊涂 谢氏全然没预料到这话早已把老太太气死,只笑着应了,又上去劝了张妈妈一回,眼见着到了要用早膳的时候,这才拉着张妈妈一起走了。 沈清薇便留下来陪着老太太用早膳,见老太太脸色仍旧不好,想了想只跪下来道:“孙女儿替母亲向老太太请罪了。” 老太太原本正是一头火的,见沈清薇这样,倒是消了几分气,只忙亲自拉着她起身道:“快起来,你母亲是个不防头的人,我要是跟她计较,一早就被她给气死了。” 这话惹得沈清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安慰道:“老太太心明眼亮的,什么事情都知道,太太要是有您十分之一的精明,只怕还要更服众些。” 老太太便笑着道:“这是她命好,有你们这一双不让人操心的闺女,又有你父亲也洁身自好的,并不在女色上头沉迷,不然就你母亲这性子,多早晚别人不去惹她,她自己先就气病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老太太还少说了一样,那就是我母亲有老太太这么一个宽厚和蔼的婆母,若是换了别家的,也够我母亲喝一壶的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得以了几分,只望沈清薇的脑门上戳了一把,笑着道:“快用早膳去,这一大早闹的,我倒是肚子咕咕叫起来了。” 老太太这边的早膳一向都备得齐全,只是这一阵子几个姑娘都不在,老太太吃的也少了,不过今儿做了南瓜粥,是用牛乳煮的,带着一股子的,沈清薇倒是忍不住多喝了一碗。 见老太太心情好了不少,沈清薇这才开口道:“其实我母亲也是孝顺老祖宗的,昨儿她还让我跟老太太说,初八那日正好是大伯娘出殡的日子,让我问问老祖宗,同不同我们一起去家庙看看,顺便在那边的庄子上住上一两日,吃点乡下的野味,就当是出去郊游了。” 老太太一想到刚刚谢氏那般不识相的话,心口还隐隐作痛,只气呼呼道:“我不去了,年纪大了也不想挪了,就在家里住着好了。”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说的是气话,只笑着道:“老祖宗果真不去?太太说那边庄子上住着好些以前府上的老人,老祖宗都是认识的,还说让她们来给老祖宗请安,和老祖宗聊聊家常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下又有几分动心,可又实在想起谢氏就堵心,便摇头道:“罢了,等到时候再说吧,倘若我心口好受些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沈清薇见老太太实在难以释怀,自己也束手无策了起来,正这时候,外头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宫里头送了赏赐过来了。沈清薇正觉得纳闷,猛的就想起昨日皇帝说起的赏赐,只笑着道:“这下可好了,可有好东西孝敬老太太了。” 宫里派来送赏的乃是内府的太监,因知道沈清薇将来是豫王妃,自是不敢怠慢的。谢氏也封足了红包送了人走,因外头还有事情要打点,便让自己身边的喜鹊过来给老太太和沈清薇传了话。 宫里赏赐东西,自然不只这《观音图》一样,只是别的都说是赏给卫国公府的,只有这一幅画指明了说是送给沈家三姑娘的,因此喜鹊便带了过来。 沈清薇瞧见那檀香木的画轴,封口处系着的浅蓝色绸缎,一如十几年前她从后宫的库中找出来时候的模样。只是那个时候的沈清薇,如何知道这一幅画原来是李煦送进宫的呢。 “老祖宗请看。”沈清薇打开画轴,入目的是栩栩如生的观音像,观音大士手中的玉净瓶中,绿色的柳枝仿佛真的一样,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这……这可是崔大师所画的《观音图》?”虽然老太太在这些诗词字画上面并不是很钻研,但是礼佛之人,又怎会不知这崔翰的《观音图》呢?因此免不了这一问。 沈清薇只点头道:“正是呢!殿下说他去年还朝的时候送给了皇上,我便求了过来。” 老太太这时候看见这画已是心花怒放,一面心里高兴,嘴上却还假装问道:“你求了过来做什么,小小年纪,难不成就想着吃斋念佛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么说,定是喜欢的不得了了,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留下,便笑着道:“便是我不吃斋念佛的,用来孝顺老祖宗,也使得啊!” 老太太听了这话,越发就高兴了起来,只忙让如意将这画供奉了起来,亲自点了三支清香供上了,这才从次间出来,对着沈清薇道:“四丫头不在家,幸好你还能天天来陪着我,不然可真是闷死我这老太婆了。” 沈清薇便趁势道:“老祖宗既然这么说,那就不如一同跟我们去庄上住两日吧,等再过几天,天气又热了,越发就懒怠着走动了。”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样劝自己,也不好意思拂了她的意思,便笑着道:“那就一同去吧。” 晚上沈清薇回了流霜阁,谢氏忙了一天,倒也没有忘记往沈清薇这边走一趟。她今日在外头陪着沈伯然吃的晚膳,因此见沈清薇这儿已经收拾妥当了,便问丫鬟道:“姑娘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丫鬟们把今日沈清薇吃的几样菜说了一下,谢氏听了直摇头道:“怎么就喝了点清粥小菜?看来明日还得我亲自过来,她才肯都吃一些。” 这时候沈清薇听见谢氏的声音,从房里出来,见谢氏忙了一天,脸上也有些倦色,便又不好意思说她今日在老太太房里的事情,只问道:“然哥儿这几日好吗?听说外头功课紧,我有几日没瞧见他了。”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可不是,你父亲虽然在南边,写给先生的书信倒是比写给家里的多,就连然哥儿的功课,还要让先生寄过去给她过目了才好。” 沈晖自己平日里就严于律己,对两个孩子更是要求严格,如今沈伯韬珠玉在前,作为弟弟的沈伯然压力自然也很大。不过沈清薇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这读书到底还要靠天分,沈伯然在学业上只要能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那我明日去看看然哥儿,过几日又要去庄子上,若是带着然哥儿一起去,只怕父亲回来又要训话了。” 谢氏心中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好在然哥儿身边的老妈妈是靠得住的,她也能少担心几分,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道:“我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原带着他去也成,安哥儿是必定要去的,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沈清薇想了想,这时节正是庄子上最好玩的时候。小谢氏出殡,沈伯安必定是要去的,只留沈伯然一个人在家,谢氏不放心不说,到时候家里没个主人家管着,只怕沈伯然也要淘气,反倒不如放了先生几日假,让沈伯然也跟着一起去得好。 “还是把然哥儿带着吧,!”沈清薇拧了拧眉头,只开口道:“然哥儿在身边,母亲也好放心,到时候父亲要是说,就说是我非要带着然哥儿去的,父亲从来都舍不得骂我的。” 谢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如此甚好,到时候你父亲若是问起,你可要替我说几句好话才行。” 谢氏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在沈晖面前却还如十几年前一样,半点儿不敢逾越的,沈清薇只笑着道:“母亲只管说到我头上来就好,保证父亲不会数落你半句。” 谢氏心上大喜,见时辰不早了,便要起身离去,沈清薇想了想,只又把她给留下了,遣了丫鬟们都到了门外去。 “母亲再坐一会儿走吧,我有些话,想同母亲说一说。”老太太虽然今日被那一幅《观音图》给劝回来了,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不爽的地方,谢氏若是还没弄清楚这里头的关节,只怕将来还有要惹老太太生气的地方。 谢氏见沈清薇屏退了众人,心下也是奇怪,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话还不能当着丫鬟们的面直说吗?” 沈清薇便开口道:“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原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话说的太快了,难免得罪人,就比如今日。” 谢氏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又闯下了什么祸来,心下只疑惑道:“我今儿又说错话了吗?” 沈清薇见谢氏这般,真真是忍不住恨铁不成钢起来,只叹息道:“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三叔房里的事情,母亲从旁听一听也就是了,自有老太太做主,母亲又为何要说那些话?” 谢氏只想了想今日她自己说的那些话,却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便纳闷道:“我难道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沈清薇这下也没辙了,只气得心口都疼了起来,拿帕子捂着胸口道:“母亲今日说那芸香是老太太的人,即便老太太赏给了三叔这也没什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老太太如何是这种插手儿子们房里事的人呢?老太太从未做过,母亲却这么说,让老太太怎么想?若是老太太真的做了,赏一个丫鬟到母亲的房里,母亲又当怎么想呢?” 第286章 出殡 沈清薇的房里点着凝神静气的安息香,淡淡的气息拂过谢氏的鼻息。谢氏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将后面那一句细细的品了品,只猛然就醒悟了过来。 “那老太太她……”谢氏没来由就后怕了起来,暗骂自己没脑子,虽然她这些年和老太太的关系一般,可也从来没有当着面得罪过老太太,便是说话做事,也总是陪着三分小心,今天这话,当真是有些过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谢氏,平宁侯如今有两个通房,便是平宁侯老夫人没去之前,赏给平宁侯的。在谢氏看来,母亲给儿子房里赏个通房,这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沈家虽然没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可到底也不兴三妻四妾的规矩。三个爷们中,也只有大老爷因为方氏生了沈清蕊,所以才抬了姨娘的。 “我是知道母亲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想必老太太也不会觉得母亲是在挑拨离间,只是这话传出去确实不好。三叔和三婶原本就夫妻和美的,老太太说什么也不会给三叔房里添人的,可如今出了这样的意外,总不能让老太太背了这锅。母亲说这话,实在是欠考量了。” 沈清薇亲自给谢氏倒了一杯茶,她虽然前世入了宫,于这些后宅琐事算是不怎么精明的,可好歹活了一世,那些女人的心思却也明白一二,只不动声色的劝着谢氏。 谢氏接过了茶,低低喝了一口,心下虽然戚戚然,却还是抱着几分侥幸道:“我心里是想着,你三婶娘未必是那种小气的人,她房里不也是有两个通房的吗?可见她也未必就是不容人的。” 沈清薇最担忧谢氏的也是这一点,她明明已经知道自己的错处了,却还是不肯承认,偏要去想一些旁的,存一些侥幸的心理。 “母亲说三婶娘容人,那母亲自己呢?若是父亲这次从南边回来,带了个把姨娘回来,母亲会是什么想法?再说了,三婶娘房里是有两个通房,可至今未有所出,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那两个人生不出来吗?母亲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这些事情从不细想。” 其实沈清薇前世也是一个过的糊涂的人,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才慢慢发现,前世的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看人很准的人。就比如这个林氏吧,她前世当真是觉得她是个好人,可如今这几次瞧下来,连沈清薇都觉得,林氏必定是包藏祸心的。 谢氏平日里管着一大家的琐事,大房和三房的事情本来就不怎么知道,如今见沈清薇这么说,倒也依稀觉得有些道理。林氏自从生下了沈伯年之后,便一直未有所孕,三老爷平常也常去两个通房房里,可就是没传出过什么喜讯来。不过这是三房的事情,就算谢氏奇怪,她也不会去问的。 “被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奇怪,你三叔年纪最小,正该是子嗣旺盛的时候,缘何那两个姨娘当真是没一个能怀上的。”谢氏说完这句,又呆呆的想了片刻,这才抬起头又看着沈清薇道:“薇薇,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能想到这些?” 沈清薇如何愿意想这些,不过就是谢氏不想,她才只能勉为其难的帮她想那么深了。 “母亲,总之一句话,三房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如今大伯娘去了,母亲好容易松一口气,何苦还要得罪三婶娘呢,不是我小瞧了母亲,大伯娘还没有三婶娘聪明呢!” 谢氏听了前头一句,自是点头称是的,只是听了后面一句,未免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只不屑道:“你放心吧,你三婶娘再怎么聪明,她也是商贾家的闺女,还能在这京城翻出个天来吗?况且我看她平日就是老实的,不过就是在老太太跟前会来事而已。” 沈清薇见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谢氏若只能听进去这些,也实在没法子了。好在自己如今还在家中,还能时时提点着谢氏几句,等日后自己出阁了,当真还是放心不下谢氏。 两日之后便是小谢氏出殡的日子,虽然沈晖不在家,但谢氏一应要操办的事情倒是一样没有少。灵柩出了城门,一路往城西的家庙去,沿途还有好些人家设置的祭棚。沈清薇陪着老太太坐在马车里头,把沈清蕊也一起拉了进来。 因为沈清蓉的身子不好,这些日子但凡待人接物的事情,都是沈清蕊来办的,她下个月初要去考女学,因此晚上还要用功功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老太太瞧见沈清蕊削尖的下巴,只心疼道:“大太太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她疼你,如今你倒是为她尽孝了。” 沈清蕊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头上只带着一朵白色绢花,身量又高挑了一些,已隐约中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清姿了。沈清薇心道,若是沈清蕊去琅嬛书院好好的学上个三年,三年之后,只怕求亲的也是不会少的。 “老祖宗快别这么说,这些都是应该的,当儿女的,原就应该为父母尽孝的。”沈清蕊低垂着眉宇说话,声音纤细,没有半点矫揉造作之态。 老太太原本对这个孙女很是不上心,如今却又多心疼了几分,见她清减了不少,便开口道:“这样吧,等去了家庙,一切安顿好了,你也不用着急回来,只同我和你三姐姐一起,在庄子上住几日,全当散散心吧。” 沈清蕊心中虽是很想应的,只是下个月初便是琅嬛书院的大考,她若是错过了,又要等一年,便也只好回绝道:“老祖宗心疼孙女,孙女自是不敢不领的,只是我的功课还在家里,不敢松懈半分。” 沈清薇见她原是这个原因,便也开口道:“既这样,我列个书单,打发了丫鬟去取了来就好,这两个月家中办丧事,姚先生也没有来,只怕已经落下了不少,我虽不及当年,但好歹还可以给你指点指点。” 沈清蕊闻言,眼珠子立时就亮了,对于她来说,能不能考上琅嬛书院,当真是一个很重要的转折。 “还不快谢谢你三姐姐,她如今可是贵人事忙,能抽出这空来已是不容易了。”老太太只调笑着说道,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觉脸红了起来,正欲回话,只听外头丫鬟上前传话道:“回老太太,豫王府的祭棚就在前头,王爷亲自来了,太太正让前头停灵休息呢,请老太太和姑娘们也下来休息休息,喝一口茶在启程。” 沈清薇正脸红,猛然又听见李煦来了,这脸色不由又红了两三分。老太太便笑着对沈清蕊道:“你听听,可不是把你三姐姐给忙的?” 沈清蕊抿着唇瓣略略笑了笑,早有丫鬟已经挽了帘子,扶着她们出去。沈清薇和沈清蕊先下去之后,转身又扶着老太太下车,这时候李煦也带着小厮过来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受了李煦的礼,只笑着道:“难为殿下亲自前来,不过是小事而已。” 李煦面色淡然,这几日脸上气色倒是不错,只笑着道:“死者为大,不过是个礼数。”李煦说完这句话,眼神便落在了沈清薇的身上,大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沈清薇便低着头,故意不去看他。李煦只是笑笑,请了老太太和谢氏一行人进了祭棚里头。 茶水上来之后,众人便聊了几句,谢氏因想着沈清薇要在庄子上住几日,怕李煦不知道,便笑着道:“我们家家庙附近倒是有个庄子,如今这时节虽然莲藕还没熟,但好些野菜倒是成熟了,三丫头正要去哪儿住几日呢!” 李煦闻言,便想起端午那日和沈清薇在竹苑里头过的那半日,清风竹香,吃着野味,看着竹篱茅屋,别有一番归农之心。 “在庄子上住几日也好,等天气再热了,走动起来也热,这时节正好!”李煦正说着,只见外头一个老妈子欠着沈伯然往这边来,谢氏见了,连忙招手道:“然哥儿快过来,快来见过豫王殿下。” 豫王李煦这个名字对沈伯然来说,也算是耳熟能详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因想着是未来的姐夫,心里倒也没什么惧怕,又见他长的这般龙章凤姿的,就更亲近几分,只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给豫王殿下请安了。” 李煦没预料沈伯然也跟着来的,初次见面,自然要意思几分,便从身上解下了一个随常佩戴的岁寒三友的玉佩送给了沈伯然道:“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个玉佩,拿去玩吧!”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李煦身上的东西,哪一样不是贵重的,偏还这样说,他自己倒是不心疼,便索性笑道:“然哥儿拿着吧,殿下也说是不贵重的了。” 谢氏听了这话,只一个劲道:“你这丫头,殿下那是自谦,殿下的东西哪有不贵重的,这如何……” 谢氏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只笑着发话道:“既然是殿下所赐,那然哥儿就手下吧!” 沈伯然听了这话,才敢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了起来。 第287章 事发 谁知正这时候,大老爷领着沈伯安也过来了。原来前头大老爷遇上几个和李煦随行的同僚,因此在外头打过招呼,便耽误了片刻,此时进来的时候,便正巧瞧见了沈伯然收了李煦的见面礼。 大老爷恭恭敬敬的给李煦和老太太行过了礼数,因这棚子里不过才安置了六张靠背椅,主位的两张自是留给老太太和李煦的。原本沈清薇、沈清蕊和谢氏都坐着,如今大老爷来了,沈清薇便起身让座。 老太太自是让沈伯安也去见过李煦,沈伯安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不过李煦今日身上只挂了那一个玉佩,还剩下一个荷包,里头装着的是沈清薇送给他的那一方私印,自是不能拿出来送人的。 这原不是互相厮见的场合,李煦方才瞧见沈伯然,也是一时高兴,这才拿了东西出来的,如今见又来了一个,少不得倒是觉得自己欠考虑了一些。沈清薇知道李煦平素最是一个懂礼数的人,也恐他尴尬,便笑着道:“歇也歇过了,也该启程了,不然到家庙那边只怕天色也不早了。” 卫国公府的家庙惠远寺在京城西郊大约二十里路的地方,便是一早走也要到下午才能到,况且众人又是在送殡,抬着棺椁自是走不快的,因此在路上还当真不能耽搁多久。 老太太闻言,便点头道:“是该启程了,前头若是再有路祭的人家,只怕不能停留了,不然到晚也到不了庙里。” 谢氏恨不得早早去了,便可以早一些安顿好了,跟着老太太和沈清薇等人去庄子里头好好休息几日,因也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对外头吩咐道:“叫前头启程吧,别耽误了。” 因是老太太发话,大老爷自是不敢忤逆的,便才饮了一杯茶,就也跟着起身出去了。 沈清薇和沈清蕊仍旧扶着老太太上车,沈伯然则是和沈伯安坐在一辆马车中。虽然谢氏和小谢氏有过节,但这些都是内宅的琐事,沈伯然和沈伯安在外院住着,平日里一起上学下学的,沈伯安虽然有些花花肠子,时常要欺负沈伯然几回,可沈伯然也不是那种爱告状的性子,两人相处却也还算和谐。 只是自从小谢氏死后,沈伯安对沈伯然的态度却大不如前了。再加上最近小谢氏出殡,沈伯安足有一两个月没有去上学,再瞧见沈伯然的时候,只越发就生疏了起来。 沈伯然却全然未有知觉,还如以前一样待沈伯安,见他也上了马车,还高高兴兴的把方才李煦给自己的那快玉佩拿了出来,递给沈伯安看道:“二哥哥,你快看,这是方才豫王殿下送给我的见面礼,上面的松树雕刻的如真的一样,连松针都能看的出来。” 谁知沈伯安这两个月在内院为小谢氏守灵,耳中听的都是满府的风言风语,更有以前就跟在小谢氏身边的老妈妈在他耳边唠叨,只说小谢氏的死,全是因了谢氏的干系。如今谢氏又把沈清蓉给送去别院,到底是死是活,都未可知。 沈伯安虽然看着长相和大老爷一样宽厚,七岁之前却也是小谢氏从小教养的,内里中那一些阴私的性子犹在,不过是念了几年书,懂了些道理,故而没发作而已。可如今见沈伯然全然没有戒心还和以前一样和自己相处,便越发觉得厌恶了几分,只略斜了一眼便道:“这有什么好的,难不成你还没见过好的玉佩?” 沈伯然见他这么说,只当是他生气自己又玉佩而他没有,便上前劝道:“说的也是,我家里也有好些玉佩,也有比这个好的,二哥哥要是喜欢,明儿我送二哥哥一个。”沈伯然心思淳朴,想着沈伯安如今没有了母亲,必定是可怜的,便故意讨好他道。 沈伯安见沈伯然非但没生气,反倒越发猴了过来,心中便烧出一腔怒火来,伸手就往沈伯然的胸口推了一把。他原本身子就魁梧,又因带着几分力气,再加上马车又在动,沈伯然往后退了两步,一时没稳住,竟然就从马车上摔了出去。 外头赶车的大叔正一心赶车,哪里会料到这车里也会掉出一个人来,等他反应过来,便只听见哎哟一声,沈伯然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个车轮子从他的小腿上压了过去。 车夫急忙就拉住了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扯着嗓子喊道:“不好了!四少爷从马车上摔下来了。” 这时候跟在后面的几辆马车都瞧见了,只一个个都套马停下来。幸好抬着棺椁走不快,所以马车也行得极慢,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薇正和老太太在马车上闲聊,猛然听见这话,只吓的急忙就挽起了帘子,正瞧见前头一行的马车都停了,刘妈妈急急忙忙走了过来道:“回老太太,回姑娘,然哥儿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太太已经过去瞧了,让奴婢来回了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心中着急,奈何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便急忙道:“好好的怎么从马车上摔下去了,三丫头你快去看看!” 刘妈妈扶了沈清薇下车,两人一壁走,一边聊了起来,沈清薇只问刘妈妈道:“然哥哥怎么会从马车上摔下去?到底怎么回事?” 刘妈妈和谢氏的马车就跟在沈伯然和沈伯安的后面,沈伯然刚摔下去,谢氏便冲了过去,只听见沈伯然哭喊着说疼,其他倒也不清楚,便也只如实道:“也不知道怎么摔的,只是那马车中只坐着安哥儿和然哥儿两个。” 沈清薇一听这话,多少也有些明白,便没再追问下去,才走到那马车跟前的时候,就听见谢氏一边落泪一边问道:“你们俩兄弟坐在车里,好好的,怎么然哥儿就摔下来了呢?” 这时候大老爷闻讯也已经赶到了,便扯了沈伯安问道:“你快说,然哥儿怎么会摔下来的?” 沈伯安性子阴戾,又见谢氏这样指桑骂槐的,一想起自己母亲死在她的手里,边索性狠心道:“是我推他下去的,怎么了?谁让他得了豫王殿下的赏赐就献宝一样的给我看,难道我就不是国公府的少爷吗?我就活该要被他压一头吗?” 大老爷听了这话,气得脸色都发青了起来,劈头盖脸就给了沈伯安一巴掌。沈伯然虽然年纪小,体型却魁梧的很,身子还直挺挺的站着,半点儿没有怕得样子。 谢氏闻言,更是气急了,全然没了一点儿国公夫人的仪态,只破口骂道:“哪里来的这样黑心眼的东西,要下这样的狠手?你也不拿快镜子照照,你如何能跟然哥儿相比?” 这时候沈伯然疼得昏昏沉沉的,他本不想把这事情告诉谢氏,无奈沈伯安却自己说了,这时候见谢氏口不择言的骂了起来,只急忙拉着谢氏的手道:“母亲,原是我没站稳,和二哥哥无关的。” 谢氏这会子正心疼沈伯然,如何听得进去,待还要破口去骂,沈清薇只急忙拦住了道:“母亲快消消气,然哥儿既说是自己摔的,想必和安哥儿无关,母亲先别伤心,看看然哥儿的伤势要紧。” 沈清薇记得清楚,前世然哥儿就是因为意外从树上摔了下来,所以一辈子都瘸腿了,以至于好好的国公府公子,最后一生都过的抑郁。她虽然之前帮沈伯然躲过了这一劫,却没有想到沈伯然命中还是注定了有这么一次劫难。 谢氏被沈清薇这么一说,顿时也清醒了过来,只急忙道:“对……我们马上回京,请太医给然哥儿诊治。”谢氏说完,只命一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上前,把然哥儿抱起来,作势就要回京去。可今儿是小谢氏出殡的日子,谢氏作为当家主母,如何能一走了之呢? 沈清薇虽明白谢氏心中怒气,却还是不得不劝慰道:“母亲还有事情要料理,只把然哥儿交给我,我带着丫鬟婆子回去找太医。” 谢氏此时心中虽有百般不情愿,奈何也别无他法,到了庙里,还有那么多的庶务要料理,她确实脱不开身。一想起小谢氏死了,留下的孩子还这般跟自己过不去,谢氏只忍不住又狠狠剜了沈伯安一眼。 沈清薇这边正安慰沈伯然,谁知引泉竟骑着马过来了,见众人都围做了一团,便下马看了一眼,只问道:“殿下见这边队伍停了,让奴才过来问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氏只一味顾着擦眼泪,也不急细说,沈清薇瞧见引泉过来,知李煦必定没有走远,便开口道:“然哥儿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小腿似是骨折了,你回去跟殿下说一声,就说让他等我一程,我带着然哥儿和他一起回京请大夫去。” 引泉听了这话,哪里敢怠慢,只急忙就上了马,一路往李煦那边报信去了。 谢氏见沈清薇都安排妥当了,心下也稍稍平静了些,又见沈伯然疼的小脸皱到了一块儿,又忍不住气的拽紧了帕子,恨得心中痒痒。 第288章 回京 沈清薇自是也心疼沈伯然受伤,可是看见谢氏这般乱了阵脚,她也只能强作镇定。如今见谢氏的脸色好一些了,这才上去看了沈伯然一眼,又小声问他疼不疼。 沈伯然原本和沈清薇并不是太过的亲切,可因为去年沈清薇救过他一回,如今倒是和她感情最好,只忍不住点了点头,又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一时间老太太那边也派了丫鬟过来打探消息,沈清薇怕丫鬟说不明白,便索性让老婆子带着沈伯然,一起往老太太那边回话去了。 老太太这时候早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见婆子抱着沈伯然,跟着沈清薇走过来,便忍不住皱着眉头往沈伯然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他小脸苍白,嘴唇因疼痛都咬出了牙印来,便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从车里摔下来了?” 沈清薇怕婆子多嘴,便先开口道:“然哥儿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老太太放心,我这就带着然哥儿回京城找太医医治。” 老太太也知道她今儿是必定走不开的,便点头道:“那你可小心着点,有什么事情,让小厮们早些来回话,省得我但心。” 沈清薇点了点头,见沈伯然这会子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正打算再说两句话宽慰宽慰老太太,只见不远处两辆马车早已经停了下来,李煦从马车上下来,正远远的看着自己。 沈清薇便带上了良辰,并一个婆子,还有沈伯然的奶娘金妈妈,往李煦那边走过去。 安顿好了丫鬟婆子并沈伯然,李煦请沈清薇上自己的马车,虽然这地方人多,可是想着两人已经有圣旨赐婚,沈清薇便也不再忸怩,任由李煦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随之上路,两人安安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李煦才自责道:“我听说是因为我的玉佩只给了然哥儿,没有给安哥儿,所以安哥儿把然哥儿推下了马车,看来这是我的不是了!”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李煦早已经打探的这般清楚,连方才安哥儿说的话都知道了,便低头笑道:“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只怕这也不过就是托词而已,我们家里的那些事情,你哪里能弄得清楚。” 李煦虽然知道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可沈伯安既然这样说,少不得他也只能认了下来,便笑着道:“原是我想得不够全面,等回了京城,我另找一样好的,送给你家另外几个兄弟。” 沈清薇见他这般把事情揽到他身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想着谢氏和小谢氏之间的那些过节,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也没再继续解释,只往他的身上靠了靠,小声道:“也不必如此,三弟弟去了南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在一并给吧。” 李煦搂着沈清薇点点头,见她眉宇微微紧蹙,便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沈清薇的额头光洁如雪,带着女子特有的馨香,李煦才亲了一下,便忍不住又往下挪了两三寸的地方,将她的唇瓣封了起来。 马车不一会儿便回了京城,李煦方才听引泉回话的时候,早已经命人先快马加鞭的去请了太医,这时候太医早已经在豫王府候着了。沈清薇下马车的时候,才发现李煦直接把她们送到了豫王府来。沈清薇心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听李煦道:“太医往豫王府来比较近一些,因此我让引泉将太医直接请到了豫王府。” 沈清薇见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也只好点了点头,去后面马车前的时候,才听见里面金妈妈道:“姑娘,然哥儿睡着了。” 下头虽然有一个婆子小厮候着,可沈清薇到底不放心他们去抱然哥儿,欲要亲自去接,却被李煦拉开了,自己亲自上前,将金妈妈手上的然哥儿接了下来。 然哥儿如今已有八岁,身子骨也挺沉的,沈清薇又素来知道李煦身子骨也不是很结实,便有些担忧,谁知他竟然单手就把然哥儿给抱了起来,又见然哥儿轻哼了一声,还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分明抱着的不是自己,可沈清薇却有一种脸上热辣辣的感觉。李煦一直将然哥儿抱进了自己住着的小院,在床榻上安顿了下来,这时候外头的太医也跟着进来了。沈清薇便急忙跟着太医一起进去,抬起头的时候,才看见李煦的额头上隐隐已溢出了细细的汗来。 这时候太医、丫鬟、婆子都在,她如何好意思伸手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便悄悄地靠到了李煦的身边,将手里的绢帕偷偷塞入了他的掌心。 李煦只觉得掌心一热,低头的时候,便瞧见沈清薇捏着帕子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他的掌心。他便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只听胡太医开口道:“小少爷的腿断了,下官要替小少爷正骨,只怕有些疼,还要请姑娘找几个婆子,把小少爷抱住了,莫要太挣扎的好。” 此时沈伯然已然转醒,听了这话,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身子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沈清薇急忙悄悄挣脱了李煦的手,走到沈伯然的床边道:“然哥儿不怕,姐姐亲自抱着你。” 沈伯然闻言,一把扑在了沈清薇的怀中,哭了起来。其实沈清薇心里很清楚,沈伯然必定不是自己从车上摔下来的,他故意只说是自己不当心摔的,大概也是怕老太太动怒,到时候罚沈伯安。他们兄弟间从小也都是一起上学的,况且谢氏虽然瞧不上小谢氏,但在沈晖的跟前,也是半点儿也不敢埋怨的,因此在沈伯然跟前也没机会乱说什么,倒是让沈伯然对沈伯安一直没什么戒心。 这时候见谢氏不在了,沈伯然才敢小声对沈清薇道:“三姐姐,其实并不是我自己调皮摔下来的,只是……我不能说。” 沈清薇见他这一幅懂事的模样,越发就心疼起了他来,搂着他的脑袋道:“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然哥儿长大了,知道化干戈为玉帛了。” 沈伯然听了这话,脸颊越发红了起来,下巴颏抵在沈清薇的肩膀上,嘟囔道:“父亲走的时候就嘱咐过我,如今二姐姐和二哥哥没有了娘,我们就更要照顾他们,所以我不能说。”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想起了远在江南的沈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这么听父亲的话,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让父亲好好夸你,不过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赶紧让太医给你正骨才是。”沈清薇本想拿帕子替沈伯然擦擦脸颊上的泪珠,往袖子里摸了一下,才想起方才已经将帕子给了李煦,便忍不住脸红了一下,这时李煦走过来,看着沈清薇道:“还是我抱着然哥儿吧,只怕你的力气还按不动他,况且一会儿若是动起来,你又要心疼了。” 沈清薇虽然舍不得,可想到自己若是瞧见沈伯然正骨,必定心疼落泪,还是乖乖的把沈伯然松开了,让李煦抱在了怀中。 沈伯然坐在李煦身上,看了一眼沈清薇,撇了撇小嘴道:“姐姐你快出去吧,我会忍住疼的。” 这时候胡太医已经蜷起了沈伯然身上的裤子,露出已然变形的腿骨,沈清薇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圈,那边良辰见沈清薇心疼,便拉着她到了外面。 沈清薇才坐下来,就有丫鬟来上了茶,可她现在心思全在里头沈伯然的身上,如何能坐下喝茶,正在厅里头来回走动的时候,外头有丫鬟来传话,说是老王妃过来了。 沈清薇原本就担心打扰到老王妃,如今见她还是过来了,只急忙上前行礼。老王妃见她这一脸担忧的模样,只急忙劝慰道:“你别着急,小孩子总有一个磕磕碰碰的,煦儿小时候为了学骑马,也扭伤过腿脚,不过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老王妃以前当着沈清薇的面,也总是以王爷称呼李煦,这次居然直接唤李煦为煦儿,显然是已经把沈清薇当成是自己的准儿媳了。沈清薇越发就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忍不住低下头去,上前扶着老王妃上坐,小声道:“王爷小时候扭伤过腿脚吗?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老王妃便笑着道:“这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父王还在呢,自从他父王去世,我们母子俩去了番地,这些事情他已经很少提起来了。” 李煦年幼丧父,又是这样的身份,想来好多事情也不能为外人所知,沈清薇想到这里,便越发心疼李煦几分,只淡淡道:“如今殿下已经回了京城,将来的日子还长着,那些往事不提也罢了。” 老王妃闻言,只点了点头,正由沈清薇扶着坐下,忽然间听见房中传来一声沈伯然痛苦的尖叫声。沈清薇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只吓得连忙就站了起来。 第289章 王府 老王妃见沈清薇着急,只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这时候房里的尖叫声已经没了,只传出沈伯然呜呜咽咽的哭声。良辰忙去房里看了一眼,过了片刻,才走出来回沈清薇道:“姑娘放心,四少爷的腿骨已经正了,太医说幸好骨头没碎,只是断了,等养好了并不会影响走路。” 沈清薇一想起前世沈伯然的遭遇,忍不住双手合十,摸摸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老王妃原本只知道沈清薇有才名,但想着她既这般出众,和兄妹之间的关系,想必会疏远些,如今见了这幅光景,只越发就欢喜起来,心道将来若是她和李煦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疼爱法子呢!又想着将来自己儿孙绕膝,便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拉着沈清薇的手道:“放心吧,小孩子恢复起来也快,只怕不等你父亲从江南回来,你弟弟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放下了心来,又觉得方才在老王妃跟前多有失礼,一时反倒羞涩了起来,见丫鬟送了茶进来,便亲自端着茶盏,送到老王妃的跟前去。 老王妃接了沈清薇的茶盏正打算喝茶,就瞧见李煦从房中走了出来,沈清薇回头的时候,正巧看见李煦额头上还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 “母亲。”李煦看了沈清薇一眼,继而上前朝着老王妃行礼道:“原本想着等这边忙完了,再带着薇薇过去给母亲请安的,没想到母亲亲自过来了。” 沈清薇闻言,原本就有些红润的脸颊就更红了,心道李煦这话也说的实在让人难为情的很。 老王妃便笑着道:“我丫鬟说你请了太医来,心里觉得奇怪便多问了一句,没想到是卫国公府的小少爷受伤了,所以过来看看。” 李煦亲自扶着老王妃坐下了,这时候丫鬟又送了一盏茶上来,沈清薇便亲自端给了李煦。说起来沈清薇和李煦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可似乎亲自给他端茶倒水的时候却不多,况且如今又是当着老王妃的面儿,总有一种已经过门的感觉,这让沈清薇真是羞涩的无地自容了起来。 偏生李煦却很享受这种待遇,见沈清薇亲自端茶给他,只盯着她看了半日,这才从她手中接过了茶盏来,略抿了一口才开口道:“骨头已经回位了,这时候太医正在包扎,只要好好休养,将来并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沈清薇这时候亲口听李煦这么说,心里虽然越发放心了几分,却也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可这时候老王妃和李煦都在厅中,她若是自己走开了,反倒显得有几分失礼了。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只听李煦继续道:“你进去看看吧,方才他疼得直哭鼻子,你进去安慰他一番也好。” 沈清薇原本只是心中略略的想了想,没想到李煦却一眼看了出来,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想推辞几句,却听老王妃也开头道:“你快进去吧!” 沈清薇看了一眼李煦,这才福了福身子,脚步有几分着急的往房里去了。 里间沈伯然正埋在金妈妈的怀中哭鼻子,见沈清薇进去,便越发委屈的喊了一声:“三姐姐。” 沈清薇瞧见胡太医已然在包扎固定了,见沈伯然探出身子,只急忙道:“别动,让太医好好帮你包扎。” 沈伯然便乖乖的不懂,只等沈清薇过去了,这才一把抱住了沈清薇,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原本不想哭鼻子的,可实在太疼了,所以还是忍不住了。” 沈晖从小就教导沈伯然:男儿有泪不轻弹,因此沈伯然平常就算有什么委屈,掉眼泪还是很少的。可这受伤又如何跟那些相比,疼起来的时候,眼泪是根本忍不住的。沈清薇见他那样子,只忍不住浅浅笑了一声道:“放心,我不告诉父亲,我家然哥儿是最勇敢的。” 沈伯然也跟着一个劲点头,那边金妈妈见他如今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只笑着道:“我的小祖宗,瞧你脸上的泪还没干呢,别往姑娘身上蹭,都弄脏了!” 沈清薇哪里顾得这些,只越发把沈伯然给抱紧了。 片刻之后,胡太医已经把沈伯然的伤处固定好了,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折腾,沈伯然也已经累得睡着了。沈清薇回到厅里的时候,老王妃已经走了,李煦却还坐在那边。沈清薇正打算吩咐了婆子去给谢氏报信,便听李煦说道:“我已经派了引泉去给你母亲报信了,让她千万放心。” 沈清薇一时感动异常,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想说一句有劳殿下了,可又觉得太过生疏了,便只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正这时候,忽然见一个丫鬟进来回话道:“殿下,午膳已经预备好了,殿下是在这边用呢,还是往偏厅里去?” 李煦便道:“直接送到这边来就好。” 沈清薇忙了一个早上,这时候听李煦这么说,才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了起来。 那丫鬟见李煦回了话,转身吩咐了一声,又带着几个婆子进来,将放在里间的束腰圆桌搬了出来,擦洗干净又放了两个墩子,互相挨着。 沈清薇瞧着那两个墩子的距离,脸颊又发热了起来,可她又不能上前把那墩子搬远一点,也只好随她们弄了。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辰,几个小丫鬟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将一盘盘菜放在桌上,几个人布置好之后,便就规规矩矩都推到门外候着了。 李煦这时候才开口道:“忙了一天了,将就着用一些午膳吧。”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她之前倒是来过两次豫王府,可并没有用过什么午膳,自然不知道这王府的规矩。这些丫鬟之前也是没瞧见过的,如今看着都这般的懂规矩,想来都是在李煦身边服侍习惯的了。 因为两个墩子放得比较近,所以李煦只挨在沈清薇的身边坐着。虽然丫鬟们都退出去了,可沈清薇知道她们也没走远,不过就在门外候着,因此还是觉得有些拘谨。 原本在卫国公府用膳也是讲规矩的,但是丫鬟们互相熟悉了,传菜的时候互相解闷儿说个话也是有的,哪里像这儿一样,半句话也没有,只一味埋头做事的。 沈清薇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也不知是不是李煦专门研究过自己的口味,这几道菜却都是自己平素爱吃的。尤其是那一碗火腿鲜笋汤,口味更是比卫国公府的大厨做的好了不少。沈清薇本就爱吃,便忍不住有多喝了一小碗。 李煦吃饭很优雅,动作不紧不慢,似乎是就着沈清薇的速度,因此每当沈清薇抬起头看他的时候,都发现他也还在动筷子,这样就不至于让沈清薇觉得难为情了。 “也不知道王府厨子的手艺,合不合你的胃口。”李煦见沈清薇放下了筷子,这才笑着开口问道。他自是不知道沈清薇平时爱吃些什么的,因此方才吩咐下去的时候,才找了良辰稍微问了一句,便说了出清炒玉兰片、素烩三鲜丸和火腿鲜笋汤这三样菜来。 其实沈清薇并不挑食,这几样不过是她平常吃的比较多的,且正好是这个时节方便做的而已。良辰虽然在沈清薇跟前体面,但也不敢在李煦跟前摆出大丫鬟的谱子。 沈清薇却料定了李煦必定是打探过的,因此见李煦又来问自己,就觉得他又几分别有用心,便假装拧眉道:“王府的厨子自是好的,只是……” 李煦见沈清薇蹙起了眉头,还以为这几道菜不合她的口味,急忙追问道:“只是什么?我下次让他们改!” 沈清薇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脸颊红红道:“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道菜,从实招来?” 李煦听了这话,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只低下头去,想了想又老实回道:“是良辰告诉我的。” 沈清薇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良辰的影子,想来是王府的下人带着她们也去用午膳了,便假装生气道:“这丫头越发大胆了,什么都跟人说,看来改明儿真的要把她嫁人了才安生!” 李煦闻言,心道这下可糟了,把人家丫鬟害了可不成,又想着良辰那丫鬟容貌又出众,若是随便嫁人了当真可惜,便顺着沈清薇的话道:“既然这样,等你过了门,我再为她找一个好夫婿,这王府里头,倒是有几个模样好的侍卫,总比嫁个普通下人强一些。”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想想又觉得羞涩,只娇嗔道:“我都还没进门呢,你倒是已经想着给你们王府的下人谋福利去了?可真真算计的精明呢!” 李煦见沈清薇这模样,更是没心思吃饭了,便放下了筷子,偷偷的从桌子底下,将沈清薇的手握在了掌中,舍不得放开。 第290章 通房 外头良辰已经吃了饭回来,原本想直接进去,却正好瞧见方才几个在房里伺候的丫鬟都还在门外等着,便也不好意思进去,只也站在门口候着。 过了大约又有一盏茶的时辰,只听见里面李煦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这才接过了小丫头子手里端着的托盘手巾,往厅里去了。良辰便跟着两人一起进去,见其中一个上前服侍沈清薇漱口,只急忙上前接了过来道:“这位姐姐,我来服侍我们姑娘就好。” 那丫鬟先是不动,只等李煦点了点头,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让良辰接着服侍沈清薇。 沈清薇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两人的容貌,都是美人胚子,想来要在这豫王府当差,必定也不会去选什么歪瓜裂枣的。只是以前她从不曾见过罢了,看着两人的动作举止,倒是像在李煦跟常服侍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抬了通房。 一想到这里,沈清薇便觉得稍稍有些失落,虽然李煦这把年纪,房里有了个把通房也是正常的,可心里终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一些家风严谨的人家,为了不让家里的爷们在外头学坏了,在没娶亲之前安排两个通房,那也是常理。绕是沈伯韬,谢氏也一早就有了给他抬个通房的意思,只是他自己不要罢了。 看见沈清薇的神色略略有些凝重,李煦顿时便猜出了沈清薇的心思。之前他独自一人入京的时候,身边不过带着一两个丫鬟,沈清薇并没有什么机会进王府,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可如今洛阳的豫王府已经全部搬了过来,原本跟着自己的丫鬟们,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他这两个身边使唤的大丫鬟,当年老太妃也确实有把她们培养成通房的想法,只是李煦对这件事情一直避而不谈,所以到如今却也相安无事。至于这两个丫鬟本身,倒是难得乖巧懂事,大约也是知道了李煦的脾气,竟然也恪守本分,半点逾矩的事情也没有做过。 “清风明月,见过沈三姑娘。”李煦淡淡的开口,两个丫鬟便已经规规矩矩的站在沈清薇的跟前,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沈清薇闻言,心中却掩不过一阵好奇,原来他这两个丫鬟,竟然也叫清风明月?和自己的清风明月比起来,倒确实胜出了几分来。 “快起来吧!”沈清薇略略点了点头,心中正疑惑,谁知良辰早已经惊讶道:“姑娘,原来豫王殿下也有清风明月?” 李煦闻言,倒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起来,沈清薇这才红着脸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的四个大丫鬟里头,除了良辰美景,还有清风明月两人。” 李煦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只笑着点头道:“原来是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既然有重名,那就改了吧!” 沈清薇听李煦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又想起前世的清风明月并没有跟着自己进宫,而是早早的就被父母求了出去嫁人了,便索性开口道:“我那两个丫鬟,比我还年长一两岁,只怕不会跟着我……”话说到这里,沈清薇反倒先脸红了起来,只继续道:“反正也不会遇见,何必再改了她们的名字呢!” 沈清薇虽然没说清楚,可李煦也明白了其中意思,便跟着点头道:“那就你说了算。” 一时间两人用过了午膳,沈清薇进房里去瞧沈伯然,见他正睡的踏实,便也不忍心去吵他,只希望他能早一些醒过来,她和李煦虽然有了圣旨,毕竟还没成婚,这样呆在豫王府也于理不合。 李煦因还有事情在身,吃过了午饭便去了外书房,两个老妈妈忙了一上午,这时候吃了午饭,也在炕上歪一会儿,沈清薇便和良辰两人悄悄的说起话来。 “姑娘可是在想方才那两位服侍的姐姐?” 良辰服侍沈清薇多年,有时候即便沈清薇不说话,良辰也能猜出她的几分心思来。 沈清薇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抬眸嗔了良辰一眼,便听她继续说道:“姑娘放心,我瞧着那两位姑娘,必定不是豫王殿下的通房?” 沈清薇便好奇问道:“你又如何知道?” “姑娘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通呢?但凡是通房,也算的上半个主子了,哪里还做这些端茶递水的事情,必定是让小丫鬟做的,我瞧她们对姑娘的殷勤劲儿,想必不过是房里的大丫鬟,以后还是要看姑娘脸色吃饭的。” 沈清薇听良辰分析的头头是道的,自己想想也的确如此,忍不住就扑哧笑了起来,又想到那两个丫鬟居然和自己的丫鬟同名,自己和李煦之间这千丝万缕的羁绊,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是注定了这一段缘分,便也不去再多想这件事情了。 沈伯然一觉睡到了午后申时,沈清薇让金妈妈给他喂了好些鸡肉粥,先填饱了肚子,这才让良辰去李煦那边回了话,说要启程回卫国公府去了。 李煦便命外头备了马车,亲自送了沈清薇回府。谢氏正好也派了刘妈妈回来,见沈清薇他们正下车,只急忙迎了过来道:“姑娘,然哥儿如何了?太太放不放,又实在脱不开身子,便让老奴先回来看一眼,太太说明日等那边事情都安置好了,就快马加鞭的回来。” 沈伯然正由一个小厮背着,这时候他的腿也不疼了,听见刘妈妈这么说,便笑着道:“刘妈妈,我没事了,你明儿一早就去给母亲回话,让她不用着急,尽管在庄子上玩几天,有三姐姐照顾我,不打紧的!” 刘妈妈听了这话,见沈伯然这会儿又神气活现的,只笑着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没事就好,可真是吓死老奴了!” 众人进了府上,沈清薇想着如今谢氏不在家,沈伯然平常又是一个人住在外院的,现如今受了伤,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住着,便嘱咐金妈妈去沈伯然的房里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过来,把沈伯然接到了自己的流霜阁里头住着。 沈清薇这流霜阁,说起来除了谢氏,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住过呢!沈伯然平常就听说沈清薇的流霜阁里有许多好东西,这时候也顾不得腿疼,非要让沈清薇带着他去书房看一眼。 沈清薇前世极其喜欢收集一些笔墨纸砚以及玉石,沈晖又特别宠爱这个女儿,因此好东西反倒她这边最多,至于沈伯韬和沈伯然,沈晖认为过于专磨这些东西,不利于功课,所以从不给他们这些好东西。况且又有谢玉动不动就来献殷勤,所以沈清薇这书房里的东西,说随便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的都不为过。 沈清薇拗不过沈伯然,只好让金妈妈抱着他过去,沈伯然便瘸着腿站在八宝阁前头,这个看看,那个摸摸,好不好奇。 沈伯然摸着一套五彩青田的镇纸,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沈清薇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摆在这上头的,她这房里的摆设,每过一季都会换一批,况且年岁久远了,她自己也记不得是从哪儿来的了。 “原来父亲把这一套镇纸给了三姐姐,怪不得我这几日去父亲的书房,没看见这一套镇纸了。”沈伯然皱着小脸,显然是在控诉沈晖的偏心。 沈清薇拧着眉头想了老半天,这才恍然大悟起来,这东西原是前年沈晖送她的,只是对于她自己来说,这件事情过去了已经几十年了,哪里还能想出来。这会子见沈伯然这一脸艳羡的表情,沈清薇只忍不住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父亲给我,我也只是放着而已。” 沈伯然虽然羡慕,但因是沈晖送的,却不敢拿,只摆了摆手道:“父亲给姐姐的,我可不敢要。” 瞧着沈伯然那一幅忍痛割爱的表情,沈清薇越发心疼起这个弟弟来,只命良辰进来道:“你带个婆子,去后头我的小库房里头,把这些年我收集的镇纸搬一箱出来,让四少爷好好选几样!” 前世沈清薇独爱这些东西,最后进宫却也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带进去,最后都落到了什么人手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既然沈伯然喜欢,不如让他好好选几样,将来她出阁的时候,也不可能将这些东西全带去豫王府。 良辰素来知道沈清薇宝贝这些,今见她这么说,只当是因为沈伯然摔断了腿,沈清薇便想着要逗他开心,还取笑道:“四少爷可要多选几样,改明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们姑娘这边好东西可多了,你看上什么,一并说了,奴婢好一起都搬出来!” 沈伯然听了这话,又是不好意思,可又盖不住自己的好奇,只小声开口道:“别……别的都不要了!” 第291章 照顾 沈清薇陪着沈伯然选了几样镇纸外加一个从菊两开的端砚,还附赠了他一打薛涛笺,并各色狼毫小楷毛笔十二支。 沈伯然高兴的一早就忘了自己的腿还断了,心中甚至想着谢氏若是能迟回来几日,那他也可以在沈清薇这边都搜刮一些好东西了。 倒是金妈妈瞧见沈伯然这样,只笑着道:“我原说老爷和夫人也不大爱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么然哥儿偏生瞧见这些就走不动腿了,原来是像三姑娘,三姑娘可要把这些东西收好了,别到时候都便宜给了这小祖宗了。” 卫国公府家风严谨,男孩子不过六岁就要去外院和老爷们住在一起,因此兄弟和姐妹之间的感情反倒生疏了几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让沈清薇好好照顾沈伯然,她又如何会舍不得这么一些身外之物呢? “然哥儿喜欢,我都送给他也无妨,反正这些东西,我也没打算将来带出府去的,左右还是便宜了他们,不如现在让他先选几样自己喜欢的。” 金妈妈听了这话,想起沈清薇和豫王殿下已经有明旨在身,恐怕等老爷回来,确实也要开始操办起婚事来了,便真心替她高兴,只笑着道:“老奴如今虽然不在姑娘跟前服侍了,但是姑娘小时候,老奴也在跟前服侍过,那时候就想着,姑娘将来也不知道会嫁个什么人,如今得了这么好的姻缘,老奴着实为姑娘高兴。” 沈清薇小时候,金妈妈也曾当过她几日的乳母,后来因为病了一场,这才换了别人,等病好的时候,沈清薇也由别人服侍惯了,谢氏便没在让她回来。对于沈清薇来说,小时候的记忆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她虽然记不真切了,但心里却还念着金妈妈的慈爱,只笑着道:“金妈妈这些年服侍然哥儿也辛苦了,如今然哥儿还小,我母亲又忙于庶务,然哥儿的衣食起居就全靠着金妈妈操心了。” 虽然下人服侍主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便是谢氏自己,也从来没跟金妈妈说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金妈妈只感动的热泪盈眶的,一个劲点头道:“姑娘你放心,老奴一定好好照顾然哥儿。” 沈伯然在沈清薇的书房钻了一圈,毕竟身上有伤,不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这时候已快到掌灯时分,沈清薇便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好克化的菜,让金妈妈先服侍沈伯然吃过了睡觉。 沈清薇原本自己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今儿又忙了一整天,这时候闲下来,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吩咐了丫鬟打了水进来,沐浴洗漱之后,也就寝了。 原本应当是非常困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睡到了床上之后,沈清薇反倒睡不着了。一想起今日在豫王府的事情,沈清薇便越发觉得心中有些怪怪的。明明她和豫王殿下尚未成亲,可为什么坐在一起用午膳的样子,倒像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清薇迷迷糊糊有些要入睡的意思的时候,却听见次间里沈伯然哭闹了起来。 外间里很快就点上了一盏灯,沈清薇便听见外头金妈妈小声对沈伯然道:“然哥儿快别哭了,这是在流霜阁呢,别吵醒了你三姐姐。” 良辰知道沈清薇睡的浅,只怕这么一点儿动静她早已经醒了,便掌了灯上前道:“姑娘躺着,奴婢出去看一眼。” 沈清薇轻轻应了一声,良辰便掌着等出门,这时候沈伯然的哭声已经小了很多,金妈妈见她出来,忙陪笑道:“良辰姑娘快里头睡去吧,然哥儿只是梦魇着了,我拍拍他就好了。” 良辰往金妈妈怀中看了一眼,果见沈伯然这会子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睑上还尤带着泪光。良辰便进了里间回沈清薇道:“姑娘睡吧,然哥儿已经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就醒了,然哥儿却还在熟睡,外头金妈妈也早已经起身了。沈清薇梳过了头,正匀面,金妈妈便进来请安了。虽然沈清薇前世没有生过小孩子,但是也依稀听说,若是小孩子经常晚上哭闹,怕是撞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因此便问金妈妈道:“妈妈,平常然哥儿晚上睡下了,也是这般不安生的吗?” 金妈妈倒是没预料沈清薇问起这个来,这事情她自己也跟谢氏说过几回,自从旧年沈伯然从树上摔下来之后,晚上睡觉就常常梦魇。谢氏自己不懂这些,听说沈伯然梦魇,只是去庙里求了个平安符,在沈伯然的枕头底下放着,可说起来,好像效果也不大。 “姑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不瞒姑娘,自从旧年然哥儿从树上摔下来过之后,总睡不好,老奴跟太太也提起过,太太倒是求了平安符回来的,只是然哥儿还是睡得不大安稳。” 沈清薇便道:“请大夫瞧过了没有?” “大夫倒是没请,安老人家的说法,那是然哥儿年纪小,魂魄还没长牢,以后大了慢慢就会好的。” 沈清薇也知道老人家总有那么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可是像然哥儿这样常年睡不好觉,总是影响长身子的,便打算趁着如今他养上的时节,把他的身子好好调理调理,便开口道:“我知道了,一会儿传我的吩咐,去太医院把昨儿给然哥儿正骨的胡太医请来,让外头带着老爷的帖子去。” 金妈妈瞧见沈清薇做事这般老成,心里越发安慰了几分,只一个劲点头称是。这时候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外头早膳都备好了。金妈妈想着沈伯然还没起来,便想去唤他,被沈清薇拦住了道:“就让他睡吧,平常日日上学,这个时辰只怕已经吃过了去学堂了。” 若是往常,金妈妈必定是不敢从的,因为老爷要是知道沈伯然上课迟了,她们这些房里服侍的人可就要遭殃了。可如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沈清薇信服的很,便点头道:“姑娘说的也是,往常这时候,早已经出门了,哪有这样的懒觉睡。” 沈伯然这一觉睡到了辰时末刻,醒来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腿伤了不用去上学,这才松了一口气。沈清薇却也着实的宠着他,只让他在床上吃东西,又给他拿了几本异志,让他坐在床上,一边养伤,一边看书。 沈清薇则是让良辰取了针线篓子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做起了针线,姐弟两人到也安安静静,一直到午膳时分,才有外头的小丫头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回话道:“姑娘,跟着老爷去南边的小厮长禄回来了,带了老爷的信回来,听说太太不在家,不敢进内院来,人还在外头候着呢!” “这时候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沈清薇只笑着站起来,忙道:“快去把他请进来,我好慢慢问他话。” 小丫头听了,只忙应了一声,又飞快的跑了出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辰,才把长禄给带了进来。 长禄是谢氏身边刘妈妈的小儿子,在沈晖跟前当差很是体面,不过这三姑娘的院子,却也是破天荒头一次进来,哪里敢有半点儿逾矩的,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好歹是昨儿才换上的新鞋。 长禄进了门边朝着沈清薇跪下磕了个头,沈清薇忙喊他起来,又笑着道:“怎么外头你给爷们们行礼,也是磕头的吗?” 长禄便挠着脑袋笑道:“那倒没有,只是见了姑娘,总不能还愣站着。” 沈清薇扑哧一声就笑了,身边几个丫鬟也跟着笑了起来,沈清薇便问他道:“老爷在南边可好?大少爷可好?还有表少爷,是什么时候找上你们的,如今都在一起不?” 长禄知道沈清薇着急,回得倒还从容:“姑娘放心,老爷和大少爷都好,表少爷是半个月前遇上老爷的,后来便和大少爷又去了别的地方玩,只是没几天就又回来了,因为林老太太没了,老爷让他们一起去林家吊唁呢!我这次回来,就是老爷让回来问三老爷,是不是过去一趟。” 沈清薇听说林老太太死了,心下倒是也微微一动,这么说来,林家一年之内是不会办喜事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沈清萱的婚事上头松口。不过这样一来,沈清萱在林家倒是还要住一阵子了,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都是七月份了,到时候天气又热,只怕是不会回来的,少不得要到八月份才能启辰,等回国公府的时候,倒是快要重阳了。 “三叔这会儿只怕已经去了衙门了,你现在外头歇着,等他回来了再亲自问他,不过既是林老太太没了,想来三叔也是会过去的,顺便也瞧一瞧三婶娘。”对于林氏,沈清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若说她真的没安好心,这十几年来,却也过的相安无事。若说她没什么坏心,可沈清薇想起前世后来的那些事情,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第292章 考试 却说沈伯然的腿摔断了,谢氏自然是没有心思在家庙多待一天的,因此昨日料理完了事情,今儿一早便要起身回府。老太太也担心沈伯然的伤势,自是和谢氏一起回来的。 沈清薇因受到了家信,所以命刘妈妈一早就去惠远寺报信,走到半路的时候便遇上了谢氏。谢氏听说沈晖来了信,只觉喜上眉梢,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头。等她回府瞧见沈清薇把沈伯然照看的极好,越发就放心了几分,便坐在了厅里和沈清薇聊了起来。 “前几父亲没有来信,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今儿总算是安定了。没想到林老太太还是去了,这下你四妹妹可要有些日子不回来了。” 谢氏对沈清萱倒是说不出的喜欢,先前几年沈清薇性格冷傲,谢氏反倒比疼她更疼一些沈清萱,觉得那样的闺女还是母亲的小背心一样的,哪里像沈清薇这样,整日里衣服高冷的样子,让她这个做娘的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沈清薇以前也知道这些,却从不计较,更何况如今母女感情好了,她就越发不放在心上了,只点头道:“我算了一下日子,总要到重阳节才能回来,也不知道那边还留不留,过了重阳就过年了,没准还会留了她在那边过年。” “林家守着孝呢,这年有什么好过的,依我看必定是等入了秋就能回来的,家里老太太也念着呢!” 谢氏说完,只笑着看了沈清薇一眼,又道:“况且你父亲回来之后,就要商议起你和豫王殿下的婚事了,说不定也就定在年下而已,难不成他们还不回来参加你的大婚?” 沈清薇原先没想到这一层,如今听谢氏这么说,忍不住就脸红了起来,想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毕竟这婚事上头已经磨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若是不能早日成亲,沈清薇连自己都放不下心来了。 谢氏见沈清薇脸红,只当她是怕羞了,便笑着道:“姑娘家多少都有这么一天的,你还怕羞什么,倒是你哥哥和你嫂嫂的婚事,只怕反而要在你的后头了。” 大周朝虽然没有哥哥没成婚,妹妹不准出阁的规定,但长幼有序古来有之,因此谢氏想起这事情来,便觉得有些郁闷。原本这个时候,沈伯韬已经成婚了,可无端端被这些事情给打乱了,这让谢氏如何不郁闷! 沈清薇想了想便开口道:“母亲放心,崔姐姐也不过守一年的孝而已,母亲若是觉得这样不好,我同豫王殿下说了,把日子定在哥哥娶亲之后,你说如何?” “这可万万使不得!”谢氏哪里肯答应,她只盼着沈清薇能早日平平安安的嫁给李煦,恨不得越快越好,若是为了沈伯韬的事情延期,怎么可能呢? 沈清薇见谢氏这样着急的样子,只假装不悦道:“母亲就这样想着女儿早日出阁吗?母亲一定是不喜欢女儿!” 谢氏忙辩解道:“这话从哪儿说起?我就是心里头着急,为了你这婚事,折腾了这么多事情,只能看着你早日嫁进豫王府,只怕我这颗心才能安定下来。” 其实沈清薇自己也是这样,只是不好说而已,听了谢氏的话,便低着头不说话。这时候正巧沈伯然也醒了,丫鬟便招呼了谢氏去房里头看他,谢氏一见小儿子,一颗心又全到了小儿子的身上了。 晚上三老爷回来的时候,小厮将沈晖的信给了三老爷,三老爷便回明了老太太,第二天又去衙门告了假,带上了小厮往南方去了。 家里的人越来越少,日子却已经到了五月底了,也到了沈清薇三年结业和沈清蕊考核进琅嬛书院的时候。 因为沈清薇前两年功课优异,必考项目都已经通过了,因此这一回,不过是跟着那些一起结业的走一个过场而已。虽然崔家还在孝期,可为了崔锦屏的学业,崔家还是让崔锦屏也来了琅嬛书院参加结业考试。 沈清薇一早就带了沈伯韬的信过来给崔锦屏,两人在寝房偷偷看了起来。沈伯韬素来谦和有礼,写的也都是一些介绍南方风土人情的事情,但崔锦屏看了,心中尤然觉得欣喜万分。 早上的考过了四书五经,下午考的是算学。这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倒算是比较难的一科了。不过沈清薇的算学却非常好,解题思路清晰,前两年的考核,一向是得魁首的。 不过这毕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好些题目对于沈清薇来说,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就算得不了优,得一个良也行了,沈清薇如今对自己的要求倒是越来越低了。 考核结束,晚上的时候沈清薇和沈清蕊一起回卫国公府。沈清薇只见沈清蕊脸上眉宇紧蹙,一幅不高兴的样子,便问道:“五妹妹怎么了?难道今儿没考好吗?” 沈清蕊今日的确没有考好,因为小谢氏去世,所以姚先生压根都没给她上几堂课,虽然她自己平常努力,但在算学这方面,当真是一点儿基础也没有。 “三姐姐,算学好难,只怕我这次考不上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惊讶,不会算学的姑娘多了,沈清萱去年考入书院的时候,压根就没有选算学这一科。直接另辟蹊径,考得篆刻。 “算学若是没有基础,确实看上去像天书一般,你不会也正常,明儿你还有琴艺一向,若是好好考核,必定也是可以入书院的。” 沈清薇摸了摸她的脑门鼓励她,沈清蕊的琴艺还算不错,再加上自己曾经指点过她一二,若是这段时间她勤加练习,必定是没问题的。可问题就出在这段时间沈清蕊守孝,如何又能练琴呢?只怕也有些日子没碰了,若真的这样,那沈清蕊今年要进书院可就难了。 虽然书院不限制女子入学的年纪,但是大周女子十五岁就可以出阁,没有人家愿意因为上女学而耽误了婚事,因此若是沈清蕊今年不能考进书院,明年考进去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沈清蕊想起这个来,也颇有些无奈,心情闷闷的低下头去了。 谢氏对沈清薇上学的事情,从来都很是放心,因此回了家也没问她考得如何,心思大多都放在了养上的沈伯然身上。沈清薇明日原本是不用去女学的,但是想着沈清蕊还有一门考试,如今家里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可以给她鼓劲的姐妹了,便还是打算再去一趟。 良辰知道沈清薇明日还要去,反倒劝沈清薇道:“姑娘明日既没有考试了,不如不去,万一五姑娘见姑娘在那边,越发紧张了起来,反倒不好了。” 沈清薇倒是觉得良辰说的有些道理,沈清蕊虽然平常不怎么说话,却和沈清蓉不同,是个外柔内刚的个性,只怕并不会因为家里没有人去陪她考试而难受。沈清薇若是忽然间出现,没准还真的会增加她的压力,可若是让沈清薇不去,她确实也放心不下。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那明先装作不去,等五妹妹的车走了,我们在去不迟,到时候就远远的在没门外听着,不进去。” 良辰见沈清薇注意已定,便也不去劝说她什么,只笑着道:“那姑娘明儿睡迟一些起来也是一样的,前几日为了考试,倒是熬了几宿了,也该补补觉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不由打了一个哈欠,自己心里也纳闷起来,如今她这身体明明才十几岁,可为什么看了一会儿书便觉累了起来,前世学习的时候,似乎没有半点这样的反应? 第二日一早,等沈清蕊的马车走了,沈清薇才不疾不徐的从老太太那边回来,回明了老太太要去书院给沈清蕊鼓劲,老太太只赞了她两句,便放她去了。 因为考试的人多,大家都各自带着常用的琴过去,幸好去年沈清萱送了沈清蕊一把琴,不然的话,今日沈清蕊只怕是要用书院准备的琴了。 沈清蕊去到书院的时候,琴房外头早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了,若是平时,丫鬟们是不准入书院的。但是今儿姑娘们都带着琴,书院便放了丫鬟进来,专门给姑娘背着琴。 沈清蕊只带着平常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翠香,因为身子瘦小,背着一把琴看上去越发的拱肩缩背的。昨日沈清蕊来的时候,别人早已经打听过她的家事,听说是卫国公府大房的,便没有一个人来理她了。 沈清蓉的事情早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她一个嫡出的姑娘尚且如此,如今这个庶出的妹妹,将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来了呢!沈清蕊感觉到大家的眼色不善之后,便鲜少开口,只安安静静的在队伍中等着,忽然有人堂而皇之的就挤到了她的面前来。 第293章 拔刀 “你干什么?我们姑娘先来的!”那翠香在卫国公府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可性子却也是一个厉害的。以前因为沈清蓉常常欺负沈清蕊,心中总有些不平,如今沈清蓉走了,她就越发多了几分悍劲。 那被她拦在跟前姑娘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挑了挑眉梢,身后跟着的丫鬟便站了出来道:“你是谁?也敢这样跟我们姑娘说话?都说京城是礼仪之地,怎么也这样不懂得谦让?” 这丫鬟睁眼说瞎话的造诣早已经登峰造极了,沈清蕊听了这话,只忍不住蹙了蹙眉头,却并没有拦着自己的丫鬟退缩。这本来就是她先到的,若是毫无气节的让别人抢了先,倒是丢了卫国公府的名声,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但也不想做有辱家声的事情。 “姑娘既然懂得谦让,就应该知道是我排在了前头,姑娘就该站在后面,而不是随意插队。”沈清蕊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说出口来,其实她一开口倒是有些后悔了,她虽然不想给卫国公府丢人,但若是光天化日之下和人争吵了起来,自己终究也脱不了干系。 “唉唉,你们来看看,来听听,这位姑娘好厉害的嘴,我们怎么就插队了?我们刚才来就在这边了,我们家小姐不过是去更衣了一趟,这位置就被你占了,怎么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那丫鬟的嗓音很大,虽然不是京城的口音,但大差不差都能听懂,这时候前头的人听见她这么说,便都跟着回过头来,往这边看过来。 沈清蕊毕竟只是小姑娘,虽然在家时候城府颇深,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脸颊都红了起来,偏生这时候排在她跟前的一个姑娘开口道:“她说的没错,她刚刚是排在我后面的,什么时候变成了你,我怎么不知道?” 这些人之所以敢这样欺负沈清蕊,倒不是不把卫国公府放在眼里,而是对她的身世了如指掌,像她这样的庶女,家里头人能准她来报考书院已是不容易的事情了,想必她也没有这个胆子,把这件事情回家说道去。 “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你是后脑勺长眼睛了吗?怎么就知道刚刚她在你后面,现在就不在了?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吗?等我们家三姑娘来了,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人?”翠香越说越火,瞪大了眼珠子跟人吵了起来。沈清蕊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书院的日子,一点儿也不比在府上轻松。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庶女,为什么非要想着来书院念书呢! 外头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琴房里的人,抚琴原本就是一件陶冶性情的事情,若是性子急躁,就算在努力,只怕也学不好什么琴艺。沈清蕊心里知道这一点,便拉着翠香的袖子道:“别吵了,我们在后面等等吧。” 二楼的藏书阁,一闪窗户静静的掩上,李煦下了楼,不紧不慢往琴房这边走过来。他这两日其实都在书院,只是昨日以为沈清薇要考试,所以他故意躲了起来,心想今日是她五妹妹考琴艺的日子,沈清薇必定是要过来的,便坐在藏书阁二楼上等着她来。没想到没有等来沈清薇,却让他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李煦龙章凤姿、霁月清风,才从藏书阁出来,便早已经被排着队等待考核的众人给看见了。这些姑娘寻常都很少出门,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子,一个个不管是好奇,还是惊讶,只都愣着神色,往李煦那边看了过去。沈清蕊见大家的视线终于不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了,好容易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李煦往这边走来。 她是认得李煦的,在龙岩寺的时候见过一次,因此也知道他便是豫王殿下,将来沈清薇的夫婿,也就是自己的姐夫。只是,也不知道方才那一幕有没有被他瞧见了,不然的话,她沈清蕊真的是丢了卫国公府的脸面了。 没想到李煦一路走来,到了沈清蕊的跟前忽然就停了下来。这些排队的人里头有认识李煦的,也有不认识的,这时候瞧见他站在不动,一个个都好奇了起来,只听李煦开口道:“五妹妹是来考琴艺的吗?外头太阳有些大,我领你去里面等着吧。” 李煦倒也不是故意要帮着沈清蕊,只是想着沈清薇若是在,看见刚才那一幕,必定也是要伸出援手的,如今就只当他是帮沈清薇做了这件事。 沈清蕊心下却有些迟疑,脸颊微微泛红道:“多谢豫王殿下,只是大家都在门外等着,我若一个人进去,只怕于理不合?” 李煦闻言,只浅浅一笑,随即道:“既然这样,那我陪着你在外头等着吧。” 这话一出,沈清蕊哪里还敢不从,只好硬着头皮道:“那还是去里面等着吧,外头太阳确实有些大了。” 就在众人惊讶艳羡的目光中,沈清蕊和李煦进了琴房,只留下一群人仍旧唏嘘不已。 “不是说这沈清蕊和沈清薇只是堂姐妹吗?而且这沈清蕊还是庶出的,豫王殿下凭什么帮她?”方才排在沈清蕊前头故意欺负她的姑娘忍不住纳闷起来,而那个插队的姑娘,神色却还带着几分愣住,正呆呆的看着李煦的背影,木然道:“原来……这就是豫王殿下……果然……” 这说话的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卢家三房的姑娘卢倩云,卢倩云因父亲取了福慧公主当续弦,被外家接过去住了好些年,今儿过年,因为卢倩雪进了宫,卢老太太才想起她来,把她接回了府上。 她听说卢倩雪因意外进了宫,而如今的豫王妃之位又被沈清薇给夺了去,心下自然也是有些为卢倩雪不值的,今儿又瞧见了李煦是这样的人品,一颗春心顿时荡漾了起来。 李煦带着沈清蕊进了琴房的耳放,还有小丫头送了茶水上来。沈清蕊心下越发紧张了几分,可想着李煦特意帮自己解围,总要致谢一番,便起身对着李煦福了福身子道:“多谢殿下帮小女子解围。” 李煦并没有接沈清蕊的话,反问她道:“怎么今三姐姐没有同你一起来?” 沈清蕊闻言,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尴尬之色,只坦然道:“三姐姐昨日已经考完了,今天应该是在家歇着了,我出门的时候,没听说她要过来。” 李煦见她这么说,想来沈清薇是当真没有过来,心下虽然有些狐疑,却还是点点头道:“这倒不像是你三姐姐的个性,她对你们都很疼爱,没有不来的道理。” 沈清蕊忙道:“之前三姐姐已经指点过我好几回了,实在不敢再让她劳神了,况且然哥儿的腿还伤着,三姐姐也好多看顾然哥儿。” 李煦自从那日送了沈清薇回卫国公府之后,倒是有几日没有去她家了,这时候沈清蕊提起这个,她便开口问道:“然哥儿的腿好些了没有,我倒是又几日没瞧见他了。” 沈清蕊那日从家庙回来之后,和方姨娘一同去看过然哥儿,看着他虽然腿不利索,可脸上红光满面的,到一点儿不像是受伤的人,便开口道:“然哥儿一切都好。”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觉得无话可说,李煦只起身到外头走了一圈,这时候站在沈清蕊身边的翠香才开口道:“五姑娘,这就是豫王殿下吗?三姑娘真是好福气,殿下长的比方家表少爷还好看!” 翠香没见过什么世面,在眼中觉得最好看的男子便是方有为,如今瞧见了李煦,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沈清蕊见她这么说,只笑着道:“表哥如何能跟豫王殿下相比呢,这世上也只有三姐姐有这样的福分。” 沈清蕊才说完,方才端着茶水进来的丫鬟便从门外进来,对着她福了福身子道:“沈姑娘,先生让你去厅中应试。” 沈清蕊心下疑惑,便问道:“这位姐姐,我方才在门外等着,还有好几个姑娘在前头,这会子先去,只怕不太好吧?” 那丫鬟便开口道:“豫王殿下说要听一听姑娘的琴艺,可他一会儿就要离去,因此让先生先给姑娘考核。” 沈清蕊见是豫王殿下的意思,自然也不好意思推脱,便点了点头,命翠香背着琴,往正厅里去了。 沈清薇这时候才姗姗来迟,刚刚从书院门口进去,因怕影响了沈清蕊抚琴,便偷偷的从后门进去,正巧就坐在了方才李煦和沈清蕊坐着的耳房里。 沈清薇命良辰去打探一下沈清蕊的排位,自己则站起来,漫不经心的看着房间角落里摆着的一株素心兰花。她进这个琴房已是前世的事情了,如今再瞧见这一株素心兰,心中忍不住就感叹道:“没想到隔了那么就,你还长得这般好?” 谁知道话音刚落,那边便有人接话道:“是什么好东西,能入沈三姑娘的青眼?” 第294章 书院 沈清薇并没有回头,嘴角浅浅勾起,已见身侧有一个身影靠了过来。她这时候才抬起头来,视线淡淡的落在李煦的脸上。 阳光落在了李煦的脸颊上,染出一层淡淡的金色,沈清薇的视线继续落在那一盆素心兰上,笑着道:“我好久没进这耳房了,没想到这一盆素心兰还是这样好。” 李煦便顺着沈清薇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兰花枝叶翠绿茂盛,枝条中间还夹杂着一朵鲜嫩的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叶子上尤有着露珠,看上去清雅脱俗。 “琴绝先生的这一盆素心兰,当可以入兰谱。”李煦淡淡的开口,眉梢带着一点点的笑意,这时候良辰从外头进来,一时没瞧见李煦,便直接开口道:“姑娘,下一个就是五姑娘了!” 良辰话音刚落,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李煦也在,只急忙福了福身子,向李煦请安,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沈清薇便笑着道:“我知道了,坐下来听五妹妹抚琴吧。” 李煦也跟着落座,视线从沈清薇的脸上淡淡扫过,眸中却是越发浓烈的欢喜,想着他终究还是懂她的,知道她今日必定会过来。 帘外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沈清薇虽然低着头细细聆听,心里却知道李煦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脸颊便没来由有些热烫了起来。 恰巧沈清蕊弹奏的却是一首《凤求凰》,沈清薇便越发觉得自己如坐针毡一样。李煦看着沈清薇的脸颊慢慢红了起来,心想她大约是羞涩了,便故意笑着道:“我原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没想到却来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好奇,又想着李煦今日也来了,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想了出来,只笑着道:“你既以为我不会来了,怎么你又来了?” 李煦见沈清薇一下子到处了自己的心事,也没什么好在遮掩了,只笑着摇头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只是觉得,你今日必定是会来的,所以就来了。” 沈清薇便道:“我原本是想和五妹妹一起来的,又怕她知道我在,心里反倒紧张起来,故而只等她先走了,这才过来。” 李煦是独子,家中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对沈清薇的这几个弟妹,到也很是疼爱,只笑着道:“也只有你才有这样的心思。” 两人闲聊了几句,见外头的琴声悠扬,便也渐渐停了下来,只一心听琴了。过了片刻,曲子到了尾声,沈清薇才松了一口气道:“五妹妹怕是可以进书院了,我也该走了。” 李煦便起身道:“那我送你一程?” 沈清薇原想拒绝,可一想如今两人已经定下了亲事,她也用不着这样小心谨慎了,便点了点头,跟着李煦一起出门。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沈清蕊抱着琴站在廊檐下,原来沈清蕊是专门留下来谢谢李煦的,没想到却看见沈清薇和李煦一起出来。 “三姐姐?”沈清蕊有些纳闷的看着沈清薇,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 “五妹妹。”这时候沈清蕊已经弹奏好了,沈清薇也不怕她紧张了,便笑着道:“老祖宗担心你今日的琴艺考试,所以让我来看看你。” 沈清蕊虽然近来在老太太跟前比以前受宠一些,可她心里多少也明白,只怕老太太也不会因此特特让沈清薇过来看她考试,多半是沈清薇自己要过来的,又怕自己紧张,所以故意跟在了后面。 “谢谢三姐姐!”没有揭穿沈清薇的谎话,沈清蕊笑着道:“那我陪着三姐姐一起回去,顺便给老祖宗请安。” 三人一行正往外院去,谁知道却听见有人在院中喧哗道:“算学的成绩已经出来了,这一次魁首不是沈清薇了,是周姑娘!” 沈清薇听了这话,脚步倒是微微一滞,虽说沈清薇有十几年没好好研究算学了,但是临阵磨枪,不快也亮,考得太差也是不至于的,看来这周琦,果真还是不容小觑的。 只是沈清薇对周琦本来就没什么兴趣,便也没再继续去听那些话。况且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周琦就算是在算学上头比自己厉害,那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这时候那几个人瞧见沈清薇和李煦走过来,声音便都压低了下来,只是距离近,沈清薇还是听见了她们所说的话。 “沈清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因为豫王殿下喜欢她而已,所以才让她得了诗魁,上次端午诗会的时候,豫王殿下还凭空说周姑娘写的诗是别人捉刀的呢?那么好的诗,若是真有人捉刀,那人只怕也都成名了,到最后也没说出个人名来,可见就是不公。” 那人一边说,一边还偷偷的往沈清薇和李煦这边看了一眼,一旁便有人对她道:“你小声些,小心让她们听见了!” 那边便笑着道:“早走远了,哪里还能听到。” 李煦素来不喜欢和这种无知妇孺纠缠,见沈清薇也不放在心上,便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暗暗记住了那姑娘的长相,回去问一问是谁家的女儿。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 沈清薇见李煦走的慢,便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李煦回过头来,便好奇问道:“你往那边看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在背后编排你吗?” 李煦便笑着道:“这岂止是背后,简直就是正面了,这姑娘也确实胆大的很了。”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不说话。 李煦亲自从了沈清薇回府,这才回了豫王府,又过了五日,琅嬛书院那边便发来了帖子,将沈清蕊录取为了她们的这一届学生。如此一来,卫国公府的五个姑娘,便都是琅嬛书院的学生了。 沈清蓉在别院也住了有小两个月了,老太太虽然不怎么问起她来,但是每隔三五日,也有从别院回来的下人,会向老太太说一声沈清蓉的近况,听说是病已经好了不少了,只是精神似乎有那么点异常,倒是不怎么吵闹了,就是仍旧不怎么开口说话。 老太太听了,心里只暗暗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她养着吧,卫国公府也不差她这一口饭的,就当是养个老姑娘在家了。” 遇上这样的事情,沈清薇终究是不好开口的,便也只能低着头不说话,老太太见她这副样子,反倒过来安慰她道:“你二姐姐的事情,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不用这样闷闷不乐的,倒是五丫头,这样争气,又考上了琅嬛书院,是要好好庆祝一下才行!” 沈清蕊心下也高兴,私下里方姨娘也打算帮她庆祝一番,可她毕竟刚刚死了嫡母,一切还要低调,自然是不能跟老太太和沈清薇她们说起的。这时候听老太太说要庆祝,她心里虽然高兴,却有觉得不妥,只想了想才开口道:“六月初一是三姐姐的生辰,要庆祝,也要先给三姐姐庆祝生辰才是。” 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明白过来,想起沈清蕊还守着笑,只笑道:“你这个小人精,知道你守着孝不方便呢,话说今年是你三姐姐的及笄之年,确实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沈清薇尤记得她前世及笄之礼请得是萧氏,那时候萧氏还认定了沈清薇是自己的媳妇,可这一世倒是不好再请萧氏了,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老王妃,可家里这么多的事情,谢氏最近都没提起这事情来,只怕她也是忙忘了。 况且沈晖也不在家,虽然小谢氏是大房的,但也国公府的,没理由才办过丧事,就大办及笄之礼的,因此沈清薇自己都把这事情给忘了。 “只可惜三妹妹大哥哥都不在家,不然的话,只一家人吃一顿团圆饭,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些虚的,我倒是不在乎的。” “这可不行,及笄是大日子。”老太太只笑着道:“当年你大姐姐及笄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事情,虽然你大伯母不怎么管事,但你母亲还是按照我的意思,小办了一场,如今你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嫡女,难道连你大姐姐的排场都不如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执意如此,便也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了老祖宗的意思,少少的请人吃一顿饭也就成了。” 老太太便笑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张妈妈,去请了太太过来,这么大的事情,这都火烧眉毛了,怎么也没见她在我跟前提起半句来!” 谢氏也是在张妈妈喊了她之后,才猛然见想起来,再过四天,就是六月初一,沈清薇的十五岁生辰了!她真是被这一阵子的事情给忙昏了头了。小谢氏的事情才料理完,又遇上沈伯然摔断了腿,她这几日除了料理一些琐事,便寸步不离的陪着沈伯然,心思一下就闲了下来,反倒是什么情都没想起来,如今听张妈妈这么一提,谢氏已经懊恼的捶胸顿足了起来! 第295章 邀请 “老太太,媳妇过来请罪来了!” 谢氏一边懊恼,一边已经自己挽了帘子起来,矮身进了福雅居。抬起头的时候,却正瞧见沈清薇也坐在边上,便一脸歉意道:“薇薇,母亲对不住你,居然差点儿把你的及笄之礼给忘了!” 其实沈清薇自己都已经忘了,所以谢氏忘了,真是太正常不过了。谢氏原本就不是一个处处周全的人,这些年主持中馈,样样要强,跟小谢氏在一起的时候没少操心。如今小谢氏死了,她这胸口的一股气才算是真正放了下来,因此比起以前来,反倒是越发糊涂了起来。 沈清薇也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笑着道:“母亲快别自责了,便是我自己,要是五妹妹不说,我也没想起来,原来这么快就到六月初一了。” 谢氏这时候再看沈清薇,越发觉得她出落的国色天香、美貌不可方物,又想起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阁,心中便生出几分不舍来,眼眶湿漉漉道:“只可惜你父亲不在家,这样的日子,他若是在家就好了。” 老太太见谢氏婆婆妈妈了起来,便假装嗔怪道:“这本就是女儿家的事情,老爷不在就不在了,我们家老爷算是好的,一直都在天子脚下当差,若是遇上那些动不动就要外放三年五载的,看你怎么办?” 谢氏对这一点也是深以为然,她有几个闺中姐妹就是因为相公外放的时候没能跟着去,等再回京城的时候,身边便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人。谢氏一想起这样的事情来便觉得头疼,见老太太这么说,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是,有我们娘们几个也够了,到时候再请上几个人来。” 老太太便点点头道:“去把你娘家嫂子请来,然后再以我的名义下个帖子,把老王妃也请来,崔家就先不请了,改明儿你若是遇见了崔夫人,再向她解释一番。毕竟她们家在孝中,请了也不方便。” 谢氏心中也想请老王妃来,只是她觉得自己这身份不够,如今见老太太说以她的名义下帖子,自然是一个劲点头称是。 老太太便吩咐道:“如今也没几日了,先让针线上给三丫头做几套衣服,其余的事情你就慢慢安置吧,别的人家也不用请了,至于大姑娘的婆家如今也不在京城,就也不请了。” 谢氏一一都应下来,心里虽然高兴,可想着自己才过了几日舒服日子,又要开始忙碌,心中也无奈的很。几个人又在老太太的房里聊了好一会儿,谢氏便先告辞了。沈清薇见时辰不早了,便也跟着出来了,只喊住了谢氏道:“母亲不必太费神了,只小小摆个宴席,再请一小个戏班子,唱半日的戏,也就算热闹过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这般懂事,心中也自责得很,方才那一些小小的无奈也就都没了,只开口道:“这几心思都在然哥儿身上,竟把你这事情给忘了,实在太不应该了。” 沈清薇便道:“我自己也都忘了,原先只是想给五妹妹庆祝一番的,谁知她倒是记得我的生辰,母亲可别忘了给五妹妹备一份厚礼。” 谢氏自诩对沈清蕊母女还算公道,但毕竟她小时候吃过姨娘和庶女的亏,潜意识里又觉得她们是大房的人,因此便没有想到这一层,只随口道:“礼我倒是备了一份,不过也就是寻常的东西,去年你三妹妹考上了书院,我也就多给了一套头面而已,难不成你五妹妹还能越过你三妹妹不成?” 沈清薇见谢氏没想通这一层,便笑着道:“母亲只管和给三妹妹的预备了一样便好了。只不要厚此薄彼便好,前儿端午的时候,我瞧见方姨娘娘家的那个侄子已经在紫霞书院念书了,我瞧着他学问极好,将来必定是要中进士的,若是他中了进士,那大伯父难道还能不给方姨娘体面?”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一说,顿时也明白了几分,只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将来你大伯父会扶正方姨娘?” 沈清薇只稍稍点了点头,又道:“我只是猜测而已,大伯父已经续弦过一个了,若是再续弦就是第三个了,只怕老太太也不见得会有这个心思了。方姨娘秉性纯良,要是家里面又出了这样体面的人,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氏听了沈清薇这一番话,顿时茅塞顿开,她原先就觉得方姨娘不错,人又老实,比小谢氏强上一百倍,如今又听了这番话,更是忍不住道:“你说的有道理,方姨娘的确比小谢氏强多了,若是将来那姓方的小子真的能中了进士,说不准老太太还真的会有这样的心思。” 沈清薇见谢氏想通了,便笑着道:“母亲既然想明白了,自然这东西是要和去年给四妹妹的一样的了。” 谢氏便笑着道:“我这就开了我的私库,再找几样。” 谢氏办事效率还算不慢,到晚上的时候,东西已经送去了大房。方姨娘看着送来的这些东西,心里虽然高兴,却未免也有些捉摸不定了起来。 谢氏虽然一向对自己和沈清蕊还算不错,但这些东西,肯定是超出自己意料的。便是那边沈清蓉考上了女学,谢氏也没送过这么多的东西来。况且这里头有几样,并非是公中的东西,倒像是谢氏私下里拿出来的。不过谢氏作为当家太太,她既然命人送了东西过来,方姨娘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沈清蕊今日一回来就把在书院遇上李煦的事情告知了方姨娘,听说李煦帮着她解围了,方姨娘心中很是感激,可她自己身份卑微,必定是没有亲自谢谢李煦的机会,便让沈清蕊以后一定要在沈清薇跟前更加乖巧一些。沈清蕊心里明白自己有今天离不开沈清薇的关照,自是点头答应。 这会子她又看见这么多的东西,第一反应便是沈清薇让送来的,心理就越发感激了几分。沈清蕊虽然平常乖巧,可心思却很细腻,且如今虽然小谢氏死了,但大老爷还时常会来方姨娘这边坐一坐,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是比以前更加深了。沈清蕊虽然没想过方姨娘将来扶正的事情,可想着若是大老爷可以晚一些时候再续弦,好歹她和方姨娘的日子也更好过一些。 方姨娘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老实惯了,更何况从小就被卖到了卫国公府,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卫国公府的下人,并没有半点儿别的想法。两人便各怀心事的看着这些礼,想着今后要越发规规矩矩的做人才好了。 第二天,谢氏便开始筹备起了沈清薇的及笄宴会,命外头的文书先生写了请帖,亲自给了老太太过目之后,这才命卫国公府的管家亲自送去了豫王府。 老王妃收到这请帖的时候,李煦正巧也在房中,其实李煦倒是偷偷打听到了沈清薇的生辰,还想着那日给她一个惊喜,只是一想到那天国公府必定也要为她操办,免不了只好事后再补她了。 “原来六月初一就是沈姑娘的生辰,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起呢?”老王妃说着,只又摇了摇头道:“果然是我年纪大了,上回沈家送庚帖来的时候,我原是看过一眼的,怎么就给忘了呢?” 李煦便笑着道:“母亲现在记起来也不迟,卫国公府的请帖现在才送过来,只怕也是这阵子太忙了,所以才耽误了。” 老王妃便点了点头道:“卫国公不在府上,想来他们家也不会打扮,既然老夫人请了我去为三姑娘行笄礼,那我到时要好好的为她物色一根上好的簪子了,只是如今才剩下几天时间了,倒是有些来不及了,少不得只能找以前现成的。” 李煦见老王妃这么说,终于也忍不住了,只犹豫了片刻,想了半日才开口道:“前一阵子我瞧上一块上好的翡翠,原本想打几个镯子出来的,可玉匠说形状并不规则,不如雕成簪子,因此便雕了一支凤尾簪出来,本来打算亲自送给她的,母亲要是用得着……” 李煦的话还没说完,老王妃就笑了起来道:“也没见你给我什么好东西,倒是自己先藏着掖着了?还不快拿来,到时候我替你告诉她,这簪子是你送的,还不成吗?” 李煦闻言,顿时脸色涨得通红的,少不得急忙派人去取来。老王妃看了一眼,那凤尾雕刻的栩栩如生,尾部还镶嵌着碧玺宝石,当真是巧夺天工。老王妃一看这手笔,就知道是出自了当今治玉大师范文斌之手。老王妃便叹了一口气,悠然道:“有句古话,以前还不太明白,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李煦便忍不住问道:“母亲说的是哪一句?” 老王妃只假装蹙眉往李煦这边看了一眼,悠然叹道:“正所谓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李煦听了这话,越发就脸热了起来。 第296章 及笄 三日之后,便是沈清薇的及笄之日,李煦一早便和老王妃洗漱用过了早膳,两人坐着马车,往卫国公府去了。 谢氏也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天的酒戏,只等着众人过来。 沈清薇因是寿星,谢氏新做了衣裳让她穿,凭她以前怎样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今儿这日子,多少也是要穿上的。可沈清薇却还是选了一件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看上去也稍微显得素净一些。毕竟卫国公府还没有分家,小谢氏才刚刚去世不久,就算外头有传闻大房和二房不和,沈清薇也不想外头人传这些风言风语的。 谢氏瞧见沈清薇选来选去只穿了这一件衣服,也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正想着要让她换一件,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平宁侯夫人已经来了。 萧氏本就喜欢沈清薇,这样的日子她自然早早的过来。如今谢玉也跟沈晖回合了,她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想起之前对沈清薇的一番疼爱,终究还是释怀了。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把萧氏迎了进来,谢氏亲自迎到了门口道:“你倒是来的早,枚姐儿出落的越发好了,果然是快有人家的人了,到底定下了哪一家?” 这几日正有人向谢枚说亲,萧氏又是一个疼女儿的,便冷眼选了选,最终看上了黄侍郎家的大少爷还有她母亲的娘家,锦阳侯范家的四少爷。 从家世上来说,锦阳侯范家自然比黄家来的体面,况且沈清薇依稀知道,谢枚前世嫁得就是这锦阳侯家的四少爷。只是这四少爷虽然也是嫡子,却没能继承爵位,他有是幼子,自幼父母宠爱,因此在仕途经济上,也不出众,谢枚嫁过去没几年,竟已到了要靠着嫁妆过日子的境地。那时候沈清薇尚且还未进宫,因此也在谢氏口中听到这一二分的闲话。如今瞧来,这锦阳侯范家,却不是一门好亲事。 至于黄家,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又是商贾没有什么底蕴,可胜在他们虚怀若谷,一心想挤入京城权贵的行列,愿意结交崔家这样的清规。况且黄家大少爷似乎这一科也中了进士,之前还是因为学业,故而耽误了终身大事。 沈清薇之前也听沈伯韬提起过这人来,想必人品也是绝佳的,不然也不会入萧氏的青眼了。 “如今我瞧着还是黄侍郎家的大少爷和范家四少爷人不错,只是还想等着玉儿从南边回来了,也问问他的意思,他和黄少爷是同窗,想必知道的更多一些。” 因为人选也基本上定下了,所以萧氏并没有避讳谢枚,谢枚听了这话,脸颊就忍不住红了起来。沈清薇见她怕羞,便拉着她房里去说,只笑着问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谢枚毕竟是姑娘家,提起这事情就忍不住脸红起来,只低下头道:“三表姐这话问的奇怪,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想的呢?” 沈清薇见她这般回答,只笑着道:“你既这样说,那我也就随你了,只是我瞧着舅母的心思,似乎是更看重锦阳侯家的四少爷一些,那你就等着做锦阳侯家的四少奶奶了。” 沈清薇本就是试探,谁知谢枚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倒是有些纠结了起来。其实论人品相貌,锦阳侯家的四少爷也是数一数二的,况且他们是侯府勋贵之家,家风也算持正,可未免就养出了一些纨绔之气,听说在学业上很是一般,将来分了家,只怕也就只能靠着祖上的封荫,捐一个小小的堂官了。 至于黄家大少爷,谢枚想起他来,脸颊越发就红了几分,有一回谢玉在家中开诗会的时候,她远远的瞧过一次,虽说比不上沈伯韬谢玉这样玉树临风的,可生得倒是仪表堂堂,宽额方脸,看上去一身正派,平宁侯和黄大人交好,倒是更属意黄少爷。但是母亲到底还是嫌弃他们家是商贾出生,觉得自己嫁过去是低嫁了。 沈清薇见她这一脸纠结的样子,便索性开口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那黄少爷,可她妹妹黄佳盈还是我们的同窗呢,她的性子,你也应该知道的,能被崔家看上的姑娘,自然也不会差的。” 谢枚闻言,只点头道:“他们那地方人都很爽快,黄姑娘的性子我也很喜欢。” 沈清薇闻言,便笑着道:“况且锦阳侯府如今已是落魄勋贵了,黄家却蒸蒸日上的,听说还是山西那边的首付呢!” 谢枚见沈清薇这么说,越发不好意思,便揶揄道:“谁稀罕他们家钱了,我是看重那个……” “人”那个字还没说出口,沈清薇便笑了起来,只捂着嘴道:“你既然心里已经偏向了黄少爷,不如老老实实说了,这样也好让舅母心里知道,她总是疼爱你的,也会顺着你的意思。” 谢枚听了沈清薇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这时候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老王妃来了。沈清薇没听见丫鬟说李煦过来,倒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沈晖不在家,大老爷去了衙门,家中并没有可以招待李煦的人,到底老了也不方便。 沈清薇和谢枚便迎了出去,见老王妃今日特意穿了墨绿绣金褙子,看上去高贵典雅,头上的赤金五凤钗栩栩如生,眼梢虽然有了些许的皱纹,却一点儿不显老,看上去竟比谢氏还年轻几分。她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手中各捧着礼盒。 谢氏见老王妃这般隆重,心里反倒不好意思,一边命丫鬟去福雅居回话,一边笑着迎上去道:“本就是家宴,所以也没有请别的什么人,王妃还这么客气,让我如何敢当。” 老王妃已经把谢氏当成亲家看待了,因此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笑着道:“及笄可不是什么小事,只是时间仓促,也只来得及准备这些。” 沈清薇亲自谢过了,这时候外头老妈妈过来回话,说是老太太已经先去了祠堂。谢氏看了一眼时辰,也快到吉时了,便领着一众人往祠堂那边去了。 祠堂在卫国公府的西北面,专门有一个小院,并三间大房子,里头放着卫国公府历代先祖的牌位。前一阵子小谢氏下葬之后,才将她的灵位请了进来。 沈清薇跪在蒲团上,抬起头看着一排排漆黑色写着烫金字的牌位,心里忽然感慨良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但不管怎样,这一切冥冥中大概自有祖先的保佑,所以她心中异常的虔诚。 发髻盘好之后,老王妃替沈清薇带上了李煦亲自请了范文斌雕的五凤钗,轻轻压了压鬓角,看着她的眸中都是慈爱之色。 “从今天起,你就真的是大姑娘了。” 沈清薇虽然已经活了两世,按说原不该为这种事情动容,可听了老王妃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谢氏这时候早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口中还感叹道:“可惜你父亲不在家,委屈你了。” 萧氏虽然心中叹息,但是想着沈清薇嫁给了豫王,将来是要当太子妃的,这对卫国公府和平宁侯府总算也有好处,便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一行人用过了午膳,老太太陪着老王妃看戏。谢氏便拉着萧氏在房中闲聊,又说起了谢枚的婚事来。 “我心里还是觉得范家那四少爷好,家世不说,相貌比黄家少爷看上去俊俏几分,虽说枚姐儿并算不上国色天香,可我也想替她挑个好的。” 对于谢氏来说,这两个人她都没见过,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便好奇问她:“那你怎么又说看上了黄家大少爷?这可就奇了,黄家以前可是商贾人家,虽然现在攀上了崔家这门亲事,可嫁女儿和娶媳妇就不一样了,枚姐儿若是嫁去了黄家,那可就真是低嫁了,他们家又不像孙家、周家,虽然也没有爵位在身,可却也是大世家。” “我何尝也不是这么想的,奈何老爷心里喜欢黄家大少爷,说范家那小子有些纨绔之气,可我想着,这种侯门公府养出来的孩子,有那么点纨绔之气也是寻常事情,等成了亲,心思收了,自然就好了。”萧氏想到谢枚的婚事,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谢氏和萧氏关系本就不错,听他这么说,自然就顺着她的意思道:“也是这个道理,黄家毕竟家世上差了点,若是以后黄家老爷子致仕了,难不成枚姐儿跟着他们一起回山西去?” 萧氏一听这话,急得眼珠子都瞪了起来,只急忙道:“那可不成,听说西边那些地方乱得很,枚姐儿若是去了那里,岂不是连命都要没了?” 第297章 接待 像谢氏、萧氏这些侯门贵妇虽然比起那些无知妇孺算是有些见识的,可毕竟也是一辈子呆在京城没去过别的地方,在她们看来,除了京城,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平平安安的,只有在天子脚下,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谢氏见萧氏这样大惊小怪的,也只急忙劝慰道:“我只不过随便一说,未必就真这样了,再说了,在外头也有过的好的,我们家大姑娘就跟着姑爷外放了,听说就过的好得很呢,各处有各处的风土人情。” 萧氏却还放不下心,只一味拧着帕子,心里倒是像下定了决心一样。 沈清薇原本并不喜欢看戏,只是今儿老王妃在,她自然要在上头陪着。老太太喜欢看热闹戏,但是看了两场便又觉得有些吵,沈清薇见老王妃脸上也有些倦容,便索性让戏停了,只笑着道:“王妃不如去老太太的福雅居坐一会儿,如今天气热,这会儿合该歇个中觉,等晚上用过了晚膳,就着外头的夜风和星光,再听一出《乞巧》,这才有意思呢!” 老王妃便笑着道:“倒也是,就去老太太那边坐一坐吧。” 沈清薇闻言,便领着老王妃一起去了福雅居,在老太太那边喝了两盏茶,又稍稍聊了几句。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没多久便已经困得哈欠都起来了,沈清薇见了,只笑着道:“老太太不如歇一会儿吧,我领着王妃去我的流霜阁坐一会儿。” 其实老王妃也有这个意思,女子的闺房最能体现一个姑娘的品性、情操、意趣,她倒是很想去沈清薇的流霜阁坐一坐的,只是沈清薇没有请自己过去,她一个长辈,自然不好意思开口。 老太太这时候困得浑浑噩噩的,见谢氏不在边上,边数落道:“你母亲也是忙昏头了,怎么也不见人,幸好有你在。”说着,又对老王妃道:“对不住了,我年纪大了,倒是不能陪了。” 老王妃也知道老太太辈分大,哪里有跟她见气的,便笑着道:“老太太只管歪一会儿,我也去三姑娘的房里歪一会儿便是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那王妃可不要嫌弃我那里简陋了。” 老王妃只笑着道:“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人敢嫌弃卫国公府三姑娘的院子简陋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只打趣道:“简陋倒是说不上,就是不像个姑娘家该有的做派,您去瞧了就知道了。” 老王妃素来知道沈清薇有才名,可进了沈清薇的房间,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无处不透露出来的书香之气。老王妃出身孙家,世代书香,可她在家当姑娘的时候,也没有这般喜欢文墨的,不过就是平常兄弟姐妹们送的多了,因此便看上去比一般姑娘家的闺房更多一些墨香而已,哪里像沈清薇这般,处处匠心独运,满屋墨香萦绕。 “老太太果然没说错,简陋称不上,只是墨香味太浓厚了,倒是跟煦儿的书房一个味道。” 老王妃只打趣的说了一句,沈清薇的脸颊倒是有些微微泛红,男人的书房她也没去过几个,不过就是在家里头沈晖和沈伯韬的书房看过,那跟自己的房间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李煦的书房又怎么会和自己的书房一个味道呢? 老王妃见她脸颊泛红,便笑着道:“煦儿不大喜欢香,平常书房里也只有一些墨香气息,倒是和这里的差不多。”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明白了过来。冬天的时候,为了去去那银霜碳的烟火味儿,沈清薇倒是会燃上一点香,如今已到了夏天,天气炎热,从晌午开始变供上了窖冰,若是点了香,反倒混了这冷清的味道,因此她便不用香了。这样一来,放在房里的那些名贵的墨块散发出来的香气,反倒越发明显了。 “天气热了,我便不用香了,平常闻习惯了,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香。”沈清薇淡淡的说了一句,没直接领着王妃上坐,反倒让丫鬟将帘子打了,直接引着王妃往次间临窗的炕上去了。 此时正是夏天,炕上铺着芙蓉簟,放着两个宝蓝色缠枝引枕。沈清薇便亲自将引枕搬过来垫在了老王妃的后背,柔声道:“王妃也歪一会儿吧,这会儿正是困盹的时候,稍稍歇一会儿中觉便好了。” 老王妃这时候确实也有些困了,只是李煦和她说好了,一会儿要亲自过来接她,她便想着不如就先不睡了,等过了这一阵子的困劲,也就好了。可沈清薇这房间实在装扮的舒服,她人往那炕上歪了歪,还真觉得有些睁不开眼。 一旁服侍着的丫鬟又拿了美人锤来替她锤腿,老王妃便打了个哈欠,心中兀自想道:若是自己真的睡着了,李煦来了,必定也不会马上把自己喊起来,倒是还能跟沈清薇说上几句话。老王妃一旦有了这样的念想,便毫无负担的睡了。 沈清薇见老王妃睡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困,便在房里的美人榻上稍稍歪了一会儿,只见有良辰悄悄的从外头进来,弯腰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谢姑娘来了,听说老王妃在,不敢惊动,让我来找姑娘呢。” 方才谢枚听了一半的戏就开溜了,沈清薇知道她是想去看沈伯然,所以也没拦着她。这时候老王妃还在次间休息,要是叨饶了自然不好,沈清薇便起身迎了出去。 谢枚正站在花荫下,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这才回过了头来,一双秀眉早已经蹙在了一起。 “三表姐,我母亲果然更喜欢范臣安,听说黄家以后说不准要回山西,吓都吓死了。”原来方才谢氏和萧氏说起这话的时候,谢枚正好就在里间和沈伯然说话,正好就被她给听见了。 “谁说黄家会回山西去?”沈清薇一听这话便觉得无厘头,虽然大多数人是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想法,但是黄家为了能从山西走出来,来到这京城,已经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年时间,怎么可能还回去? “这话你听谁说的,黄家从山西一个商贾人家,祖祖辈辈努力,好容易到了黄老太爷这一倍上,出了黄大人这样的人才,进了京城,当了京官,眼看着就要往世家发展,怎么可能回山西去?” 谢枚一听这话,一双眼睛又亮了起来,只开口道:“当真不会回去?是姑母这么说的,我母亲就信以为真了。” 沈清薇见谢枚说是谢氏说的,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母亲平素又不管这些,哪里懂这些事情,况且连舅舅都觉得黄少爷好,必定是看上了他的人品才学了,好让你将来有个依靠。” 沈清薇一想起前世谢枚没嫁过去锦阳侯府几天,锦阳侯老侯爷就去世了,范家分家,原先受宠的范四少爷也只分得了有限的一份家产。他自己又没有一个世职,因此最后坐吃山空,只能靠着谢枚的嫁妆过日子。 谢枚见沈清薇这么说,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可一想到方才谢氏和自己母亲说的那些话,还是忍不住担忧,便拉着沈清薇的手道:“三表姐,我该怎么办呢?母亲若是执意要选范臣安,我可不嫁!” 沈清薇见谢枚主意已定,便笑着道:“你母亲在哪儿,我们过去。” 谢枚的婚事,沈清薇自然不能插嘴的,可是她也实在不忍心谢枚跟前世一样过的苦哈哈的,因此便打心眼里想她一把。 “她们在荣恩堂呢,我刚从那边过来。”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外头院子里几棵梧桐树上的知了也叫的欢实,沈清薇左右看了一眼,喊了一个小丫鬟过来,让她去请了婆子将这些知了赶走,自己则带上了良辰,往荣恩堂那边去了一趟。 谢氏和萧氏正在和沈伯然说话,萧氏自从生谢枚时候伤了身子,便再没有所出。平宁侯因为小时候也受过姨娘的气,因此尽管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却并没有要纳妾的意思,所以萧氏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我这辈子只怕没这个福分了,你到底比我有福,有两个哥儿,还有一个马上当豫王妃的闺女。”萧氏说到这里,又有些嗔怪的蹙起了眉头,继续道:“只可惜我先看上的儿媳妇,便宜了别人家了。” 谢氏对于这件事情一直对萧氏很抱歉,便陪笑道:“我也是没预料到的,薇姐儿出生那会子,豫王殿下都已经去封地了,谁能知道他还会回来,我也是一门心思想着要玉哥儿做我的女婿的,只能说这是造化弄人。” “你是好造化,我却不知道怎样了,玉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我心里也没个着落,本来是想着总要他先定下了,再给枚姐儿定的,可姑娘家又不好耽误了,只能先定下她的来了。” 说起儿女的亲事,两人又来了兴致,谢氏便好奇问道:“怎么玉哥儿媳妇,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上次那个周姑娘,人品容貌也是不俗的,怎么就没了下文?” 第298章 及笄 谢氏因本就疼爱沈清萱,又知道她对谢玉有几分上心,便有心想她一把,见萧氏没回自己的话,便开口道:“其实说句实在话,周姑娘虽然看着不错,可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前头十几年都不在京城,谁知道是个什么品性,到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人品又好的姑娘,性情又贝它们?在我这边寄存几个月都舍不得?” 李煦本就是玩笑,听沈清薇这么说,想到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嫁入豫王府,眉梢的笑意就更浓了。 第299章 作陪 两人不紧不慢的喝过了一碗茶,丫鬟才过来回话,说是老王妃已经醒了。 沈清薇本就觉得失礼,客人还在自己房里休息,自己就先跑了出来,如今听说老王妃醒了,便急忙起身要去相迎,到了门口,才看见谢氏已经领着丫鬟们,把老王妃迎了出来。 沈清薇只忙上前行礼,听见谢氏在那边道:“已经备下了晚膳,王妃不如吃过了在走?晚上还有另有戏呢!” 老王妃自回京之后,也很少应酬,往来不过就是自己的娘家孙家,她又身份高贵,怕在别人家时间长了,家里的孩子什么的都拘谨,因此从不在别人家用晚膳的。李煦知道她这个习性,故而今日特特来接她回去,听了谢氏的话,便只随意问了沈清薇一句道:“晚上唱得哪出戏?” 沈清薇闻言,倒是愣了一下道:“原是请了满堂春这个戏班子,晚上预备唱《乞巧》。”说起听戏来,沈清薇倒是不太喜欢的,不过以前在宫里头无聊的时候,也经常有人喊了她去听戏,只是宫里的戏班子还没有外头的好,听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煦见沈清薇眉眼弯弯的,头上的凤簪熠熠生辉,恨不得将她看进骨子里一样,眼神都快化作了一般。老王妃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他如今这种心情,心下便笑了笑道:“我倒是有些年没听《乞巧》这一出戏了,怪想听的,煦儿,不如你先回去,等用过了晚膳再来吧!” 人都已经在卫国公府等着了,如何还能让他回去,想来这也不是卫国公府的礼数,老王妃为了李煦能多看一眼沈清薇,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果然,谢氏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既然来了,哪里有让殿下回去的道理,只是老爷不在家,没有人相陪而已,殿下若是不介意,就和老太太一席吧!” 如此一来,老太太是长辈,由她作陪,李煦和老王妃在卫国公府做客,那就没什么失礼之处了。 沈清薇心里虽然高兴,奈何脸皮还是薄了点,见谢氏这么说,便脸红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谢氏便索性命人在福雅居备下了晚膳。老太太听说李煦也来了,自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便特意备下了两席面。一席只老太太、老王妃、李煦三人。另一席便是谢氏领着沈清薇、沈伯然、沈清蕊、并萧氏母女落座。 老太太见席上人少,心中到底颇有感慨,沈晖一离开京城,卫国公府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家里眼看着就冷清了起来。 “若是她父亲在,必定是要多摆上几桌,好好替她庆祝庆祝的,只是这一年多来,她自己也是七灾八难的,我又怕折了福分,便这般简简单单的过了,也就成了。” 老王妃知道这些日子卫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故而只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就他们两人的事情,到如今我这心还没全放下,只等着哪一天花轿从你们这里出去了,又在我们府上进了门了,只怕这心才能真的放下来呢!” 这话说的老太太和谢氏两人心中都有动容,老太太只一个劲点头道:“这话不假,不过你放心,他们两个也是该有的缘分,不然也不能最后还就能在一起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缘分,她们没经历过一世,却又如何知道了,也只有她才明白,她和李煦之间,是怎么样一段剪不断的缘分了。沈清薇抬起头,目光静静的往李煦那边看过去,却见李煦的视线也朝着她这边看来,嘴角上还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戏台子就在福雅居外头的空地上搭着,用过了晚上,众人喝了一口消食茶,外面的戏也就开始了。 这时候天气人,在外头听戏正好凉快,李煦坐在老太太的左手边,沈清薇便坐在他的旁边。两人对看戏都不那么热衷,便低着头小声的闲聊了起来。 “你也是不害臊的,怎么我母亲留你,你就当真在这儿用了晚膳呢?也不怕人笑话你……”沈清薇心中虽然高兴,可又免不了觉得不好意思,便故意这么说道。 李煦见她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心中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略略抿了一口茶道:“我才吃你们家一顿饭而已,怎么你就不高兴了,你不也在我们家吃过一顿吗?就当是你还我的吧?” 沈清薇哪里知道李煦也有这样耍无赖的时候,听他这么说,便想起了那日在豫王府用膳的情形,脸色便刷一下涨得通红的,印着烛光,就更加好看了。 “有你这样精打细算的吗?”沈清薇轻哼了,一声故意不理李煦,抬起头看起了戏来。 李煦依旧眉梢弯弯,将茶盏中的茶饮了一口,小声道:“我那两株素心兰就交给你了,到时候只等着你完璧归赵。” 沈清薇便抿了抿唇,心下涌起一股柔情蜜意来,娇怯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李煦,等沈清薇沐浴更衣完毕,早已经过了戌时,沈清薇半躺在软榻上,看着窗台上放着的那两盆兰花,心里就越发欢喜了起来。 兰花喜阴,这个时节正是最热的时候,若是在太阳底下晒到一点儿,只怕就活不了了。好在沈清薇流霜阁里头管花卉的丫鬟是个能手,这卫国公府上小小的盆景都是她家老子娘管的,因此倒是学了一两手,一年四季但凡是沈清薇这房里摆放的花草盆景,无不是府上最好的。 “翠墨,从今天起,那些旁的花草你就交给别人管去,你只帮我看着这两盆兰花便好,等明儿我再找一本兰谱出来,跟你细细说说这兰花要怎么养。”沈清薇以前喜欢这些,只是吩咐一声,自有这个叫翠墨的丫鬟动手,可如今这两盆兰花可是李煦送的,她连翠墨都不放心起来了。瞧着上头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沈清薇的心也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姑娘,这兰花可不好养,奴婢改明儿还真要好好向姑娘学学。”翠墨是个聪明姑娘,且她在沈清薇这边活计又清闲,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丫鬟婆子眼红,从没有见过一个丫鬟,除了给花草浇浇水,给鸟雀喂喂食儿就不干别的的,只是她们那里知道这里头的讲究。 “我记得早年我似乎也养过一盆兰花的,后来是怎么没了的,我倒是记不清了。”回想前几年的事情,对沈清薇来说那就是上辈子的记忆了,因此好些事情她记不得了,也是常事儿。 只听翠墨道:“可不就是前年的事,是四姑娘从南边得来的两盆兰花,她自己没留,送了一盆给姑娘,还有一盆给二姑娘,二姑娘那边没养几日就死了,姑娘这边的头几天还好好的,谁知没两日就死了。”说起这事情来,翠墨还觉得委屈的很,她虽然只是一个花匠的闺女,并不识字,可是在伺弄花草上头,却也是懂一些的,唯独那兰花却死得蹊跷,却也不知道为何。 沈清薇听了她这话,倒是渐渐了起来,只怕那兰花死的蹊跷,其中少不了沈清蓉的功劳,只是那时候自己对沈清蓉并没有什么戒心,根本就联想不到她的身上,如今想来想去,那兰花头一天还是好的,第二天沈清薇来过一次之后,就离奇就死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怕也只有沈清蓉知道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如今这两株兰花,你可我照看好了,等……”沈清薇本想说等到时候自己嫁过去豫王府的时候,还要带过去,可是这话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只低着头故意清了清嗓子,那边翠墨倒是个懂眼色的,便笑着道:“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好好的看顾着这两盆花,不让小丫鬟们靠近半点儿。” 沈清薇见她这般保证,便也放下了心,由着良辰等人服侍着睡了。 炎夏漫长,匆匆又过去半个多月,因为今年沈清蓉在别院住着,谢氏便没有提起去别院避暑的事情,毕竟她自己也不想看见沈清蓉。京城虽然比起别院热了一些,她宁愿多花一些功夫,让下人们多搬一些窖冰出来用,也断然是不想去别院的。 谢枚和黄家大少爷的婚事也终究定了下来,沈清薇收到沈清萱的书信,说过了乞巧,她们便要回来了,大约是想赶在中秋之前回来的。沈清薇原本以为她们会在南边过了中秋才回来,倒是没想到回得这样快,正纳闷呢,谢氏拿着沈晖的家信,笑盈盈的来进来找沈清薇道:“你父亲要回来了,下个月初八动身,倒是可以赶在中秋前回京了。” 沈清薇掐着指头算算日子,沈清萱说的过完了乞巧就回来,那可不就是下个月初八?难不成是为了赶着和父亲一起回来,所以沈清萱她们一行也就跟着回来了? 第300章 身孕 去的时候是顺道,同行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可回来大可不必这么仓促。况且掐指算算,林家老太太是五月中去的,满打满算,到七月头子上才满七七四十九日,就算是再敢得着急,那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回来,况且……三叔也过去了,到时候他们一家子回来不也正好吗?其实倒是不必凑这个热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沈清萱难得出门,想家了也正常,赶着回来过中秋也是常理,但这样一来,对林家那边,终究看着有些失礼了。 谢氏只一心高兴,脸上的笑都掩不住了:“你父亲终于要回来了,他不在家里就像没有主心骨一样,真是让我心神不宁。”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好奇了起来,只笑着道:“母亲你又心神不宁个什么呢?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正是应该好好养养身子的时候。” 谢氏闻言,只摆摆手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你父亲走后,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反正就是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如今他总算要回来了,我这心病也该好了。” 沈清薇倒是头一次听谢氏说起这心病,况且她自己也是这样心神不宁,便多问了一句谢氏道:“母亲到底是怎么个心神不宁的?你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劝慰几句啊!” 谢氏便道:“用不着劝,等你父亲回来就好了,我们几十年的夫妻,还尚未分开过,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才心神不宁的吧!” 沈清薇见谢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没再继续问,况且离开沈晖回来的日子还有一个来月,谢氏有得是时间休息,到时候就连沈伯然的腿只怕也好的差不多了。 “那母亲就快放下心来吧,我这边也收到了四妹妹的书信了,他们好像要跟着父亲一起回来呢,到时候中秋前一家人都回来了,可就热闹了。” 谢氏便好奇问道:“你父亲的信里头倒是没提到过,只说会和你三叔一起回来,你三叔是有差事的人,自然不能耽误太多时间,难道你三婶娘和你四妹妹也要跟着一起回来?她们这十几年才去一趟,倒是应该多住一阵子才好,也不知道你四妹妹和她表哥的婚事怎么说了,你舅母正着急给你玉表哥物色媳妇呢,早些回来也好,也让你三婶娘早些张罗起来,你玉表哥这样的人品家世,只怕多的是姑娘家等着呢!” 谢氏说的是这个道理,奈何萧氏却是一个眼光极高的人,那些能看上谢玉的姑娘,她未必看得上眼,所以沈清薇倒是没怎么担忧,只是笑着道:“若是四妹妹和父亲一起回来,只怕和玉表哥还是一路同行,到时候用不着我们说,他们两个就相看上了也未可知。” 谢氏最喜欢听到这样的话,闻言只笑着道,那可最好不过了,也省得一番口舌了。你四妹妹若是真的能嫁给你玉表哥,我对谢家的歉意,也就少了一分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反倒有些不自在了,便摇着谢氏的手道:“母亲这话说的,我是真心为了玉表哥和四妹妹好,才凑合他们两人的,要不然横竖他们自己都有自己的造化。” 谢氏闻言,只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懂我的心,我这是在为你担心啊,你舅母和你玉表哥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分明你是要嫁过去的,可如今你既然有别的更好的姻缘,我自然不忍心拆散了,但是你玉表哥何其无辜,若是他没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我心里过意不去啊。”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氏虽然有时候有些斤斤计较,可心底绝对称不上坏。 “母亲快别想这些了,等他们回来了,就都好了!” 这一晃便是一个多月过去,眼看着沈晖就要回府,连老太太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又有沈清蕊沈清薇左右陪着,卫国公府瞧着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病不想之前几个月一样乌烟瘴气的了。 “在过几父亲就要回来了,他这一去就是四个多月,你可有想他了?”老太太自己心里想着儿子了,反倒来问沈清薇有没有想父亲,沈清薇忍着笑,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从小到大,还不曾离开过父亲这样长的时间,心里早已经念得紧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有你那母亲,只怕也念得紧呢,估摸着只有然哥儿不想着老爷回来,怕到时候又要上学去吧!” 沈清薇见老太太打趣起了然哥儿,便笑着道:“老太太倒是莫冤屈了然哥儿,他前几日还说要去学堂念书呢,母亲只说他腿还没好,怕小厮们不知道怎么照顾,因此没放他去。” 因上次沈伯然一味说是自己摔的,所以老太太回来之后,也没有责罚沈伯安,如今沈清薇提起这件事情来,老太太便拧着眉头道:“然哥儿腿摔伤这回事情,还是等你父亲回来了再发落吧,我如今老了,也不想管这些事情了。”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心里清楚,可又可怜沈伯安没有了母亲,所以下不去手。沈清薇便开口道:“等父亲回来了,还让然哥儿自己跟他说吧,他如今也大了,也懂道理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吩咐丫鬟道:“如意,你去把今儿厨房新做的红豆糕送去给四少爷一些,让他多吃点。” 如意应声出门,沈清薇急忙在后头道:“少送一些吧,他这两个月只是吃,也没有怎么走动,倒是胖了不少,可别再多吃了。” 老太太便笑着道:“男孩子就要要结实一些才好,多吃才行,你只管多送一些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也只有默默替沈伯然担忧的了。 李煦这一阵子倒是忙碌的很,皇帝前不久偶然风寒,因是在夏天里头,反倒不好调养,所以病了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李煦便一直从旁侍疾,顺便开始处理起了朝中的一应朝务,朝中众人都有风闻,李煦受封太子的日子只怕就近了。 老太太瞧见沈清薇正出神,便笑着道:“等你父亲回来,皇上的身子也好了,你和豫王殿下的日子也该定下了。” 沈清薇没料到老太太居然看出了自己在想什么,顿时脸色羞的通红的,忍不住道:“老太太,孙女还想在您跟前都服侍几年呢!” 老太太知道她撒娇,故意笑道:“你有这颗心就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我可不做这坏人,我身边还有你四妹妹和五妹妹呢!等你四妹妹五妹妹也都出阁了,到时候你大哥总也能有个一儿半女的,反正我这跟前是少不了人的,就不用你担忧了。” 沈清薇闻言,只抿嘴笑了起来:“老太太这是巴不得我早早的嫁出去呢?我可不依。” 老太太看着沈清薇如今这温婉娇俏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们家这几个丫头,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别看你小时候处处拔尖,可未必就是好事情,你性子又冷,性情有孤傲,我就想着,将来你这婚事上,除了那对你百依百顺的谢玉,如何还能有第二人,没想到如今你倒是越变越好了,我这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老太太快别为我们担心了,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你这样担心,老太太你这样担心,没的让自己心烦,不如就整日里养养身子,和老妈妈们摸摸牌,玩玩叶子戏,总比操心强些。” “正是这话呢!我如今已经想通了,我以后就不担忧了。你四妹妹的婚事,多半也是能定下来的,如今也就只剩下你这五妹妹了,到时候再看她的造化。” 沈清蕊见话题转到了她的身上,脸色倒是有些尴尬了起来,她本就年纪小,这些事情对于她来说还远着呢,因此便低着头不说话,只乖乖的听她们两人说罢了。 祖孙三人正聊得有兴致,谁知如意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见沈清薇和沈清蕊都在,脸色变不由僵了一下,沈清薇知道她有事要回,便给沈清蕊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先起身告辞了。 沈清薇和沈清蕊才出门,就听见里头老太太道:“你今日怎么也慌慌张张的?” 如意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平常很有主意,可今日也忍不住慌乱了起来,只拧着眉头道:“奴婢这是害怕呢,也不知道要不要跟老太太说,听说芸香有了身孕,张妈妈知道了,偷偷在外头买了落胎药,要喂她吃呢!奴婢胆小,心想这玩意要是闹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算算日子,那孩子可得也有两个多月了?” 第301章 主意 这一阵子卫国公府难得清闲了下来,心烦的事情过去了,众人也都放下了神思来,因此老太太也早已经把这事情抛到了脑后去了。如今听这如意说起来,这才想起芸香这人来。 怪道这两日张妈妈也没怎么在自己跟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事情?老太太以前虽然是个杀伐决断的人,可如今年纪大了,倒是心善了起来,况且三老爷膝下也只有沈清薇和沈伯年一双儿女,她也不忍心下去这个手。 “你快派人去看看,别真的闹出了人命来!”老太太一叠声就站了起来,这事情她不变亲自去,便又吩咐下去道:“你快去把张妈妈找来,这事情断然不能这样办,过不了几日,三老爷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自己说吧!” 老太太原先是不想管这事情的,横竖等三老爷回来之后,到时候交给林氏去处理,只是那时候芸香没有身孕,林氏或是要卖,或是要收,都不打紧。可如今芸香有了身孕,就另当别论了。 沈清薇和沈清蕊到了路口,心想着老太太遇上这样的事情必定心烦,便让沈清蕊先走了,自己又折回了福雅居,见如意正从房里出来,只向她点了点头,沈清薇便拉住了她问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如意听她这么问,想是听见了方才她回老太太的话,便开口道:“老太太说让把张妈妈喊过来,三姑娘,您说这事情要不要告诉太太去?” 沈清薇素来知道谢氏是个糊涂的,上次为了这事情就险些得罪了老太太,如今这事情,不如不让她知道的好,也省得在闹出什么事情来,况且在过个三五日,林氏就要回来了,这三房的事情,总要让她三房自己解决好。 “不必去回太太了,先把张妈妈喊过来,让老太太问清楚了才好。”沈清薇说了一句,转身挽了帘子进了房里,老太太正躺在软榻上,有小丫鬟正替她捶腿。沈清薇便上前,亲自接过了小丫鬟手中的美人锤,有一搭没一搭的为老太太锤了起来。 老太太抬了抬眼皮,见是沈清薇又回来了,只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是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沈清薇只笑着道:“孙女还想在跟老太太多待一会儿呢!” 老太太脸上便多了一丝笑,淡淡道:“原先你三叔这一房是最不用我操心的了,他姨娘去的早,一笑就在我身边养着,从小乖巧懂事听话,什么事情都是我安排的,到了长大了娶媳妇了,也只是我一句话而已。” 沈清薇听见老太太说起这些来,倒是有几分好奇了起来,只问道:“说起来我还正好奇呢,三婶娘家在南边,倒是怎么攀上我们家这一门亲事的呢?” 老太太见沈清薇问起这个来,也不瞒着,便笑着道:“还是你父亲保的媒呢,你爷爷原和林家老爷子有些交情,有一年你父亲去南边游历,正巧又病了,所以在林家养了一阵子,正好知道林家有这么一个姑娘,你父亲回来说了,我原本是不想要的,但是你爷爷也说林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家风却也持正,况且又难得富贵,你三叔这一辈子的才干也就这样了,不如就欢欢喜喜的,找个家世一般的媳妇,过安稳日子的好。” 沈清薇一听说林氏能嫁入卫国公府和自己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咯噔了一下,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只淡淡问道:“这么说来,倒是我父亲先认识的三婶娘了?” “可不是,若不是你父亲夸你三婶娘德行好,我也未必肯的,毕竟你三叔的模样在京城也算是好的,要找一个家世比林氏好的,也不是找不到。” 老太太说完,又叹了一句道:“不过说起来你父亲看人倒是准的,你三婶娘这些年在我们家,确实也算安生。”老太太说到这里,便想起了林氏走之前的事情,其实林氏是个心性极高的人,老太太也看出来了。偏生谢氏才干一般,但出生高贵,又是国公府的主母,因此林氏也只能落在下风了。 “三婶娘人是不错,但看四妹妹的性子,也知道三婶娘的为人了。”沈清薇唯一庆幸的,就是沈清萱并不像林氏,倒还是心无城府的样子。 “说起你四妹妹,我还当真是想她了,她都好些年没离开我这么久了,没了她在我耳边呱噪,这福雅居都冷清了不少,好在她也要回来了。” 沈清薇这时候也有些想沈清萱了,她没有个亲姐妹,沈清萱便是她最亲的姐妹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脸上有些疲惫之色,便开口道:“老太太不如先歪一会儿,时辰还早呢!” 老太太便笑着道:“一晃眼都晌午了,在歪可不就要用午膳了,你也歇着,陪着我说说话罢了。” 沈清薇便陪着老太太说起了话来,期间却并没有提起一句方才的事情来,知道如意把张妈妈喊了进来,她要起身出去,老太太才喊住了她道:“三丫头就留在这边吧。” 沈清薇这才没有出门,只在下首的靠背椅子上坐着。 如意便道:“老太太,幸亏我们去得早,药也算是拦住了,只是那芸香吓得不行,这会子还在哭呢,张妈妈就跪在门口,老太太你看……” “喊她进来!”老太太发了话,如意这才敢喊了张妈妈进来。 沈清薇原本以为之前张妈妈在老太太跟前闹了一场,是想让老太太发话,把芸香给三老爷的,可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她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若是真的有了孩子,这芸香必定是不会走了的,可要是把孩子给打了,以林氏的性子,到底会怎么处理了她,沈清薇心里却是弄不明白了。 “老太太。”张妈妈进门,早已经是老泪纵横,见了老太太便哭着道:“老太太,老奴对不住你,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原本想着等三太太回来,或是打发了她回庄子上,我们一家也算解脱了,如今弄出一个孽种来,反倒让人为难,不如老奴亲自结果了他也就算了。” 沈清薇呆呆的坐在一旁听着张妈妈的话,心里略略叹了一句,如今当真是不好办了,只是白闹了一场,终究孩子倒还是留下了,不过就是让老太太为难罢了。如今孩子都有了,倒是给林氏出了难题了。 “张妈妈,你也是这府上的老人了,既然那孩子有了身孕,又是老三的,那横竖她的命就不再你我的手中了,等老三和老三媳妇回来了再做定夺吧,你在我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样糊涂?” 老太太一句话,不知道有没有点醒张妈妈,但沈清薇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张妈妈,淡淡的蹙起了眉头来。张妈妈那里是糊涂,她是真真的精明,眼看着林氏要回来了,芸香的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做个决断的时候了,若是这时候老太太不肯发话,那芸香的命就真的到了林氏的手中了。 林氏这般精明,那些小丫头子或许能被她的外表骗了,可是精明如张妈妈如何却又能不清楚呢?她是害怕在林氏回来之前,老太太若是不给个准话,等将来林氏把芸香给办了,只怕事情就来不及了。 可如今老太太还咬紧了要等林氏回来,张妈妈如何能不害怕呢? “张妈妈,您先下去吧,家里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眼看着老爷、三叔三婶也要回来了,老太太好容易高兴几日,你又来寻不痛快了,你是家里的老人,按说我们都是要敬着你的,可平常我们都不敢惹恼了老太太,你反倒敢惹恼了,这叫什么事儿呢?” 沈清薇平常对待她们这些老下人,都是恭敬有礼的,如今说出这一番话来,只把张妈妈都羞得无地自容了起来,红着一张老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清薇见她这样,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便往如意那边看了一眼道:“如意姐姐,你领着张妈妈出去喝一碗绿豆汤,消消火气,我和老太太慢慢说。” 张妈妈原本想着今日就把这事情定下来,可如今沈清薇这么一说,她也知道自己是糊弄不过这位三姑娘的,便也只能起身,跟着如意出去了。 老太太只靠在榻上叹了一口气,沈清薇见老太太这样,心里到底不忍心,只劝慰道:“孙女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老太太和三婶娘这些年都是和和气气的,断然不想为了这件事情生了嫌隙,孙女倒是有个主意,能让三婶娘留下芸香,又不记恨到老太太的身上。” 第302章 回家 老太太正心烦这事情,忽然听见沈清薇这么说,顿时就忍不住问道:“你果真有办法?”她才问出口,眉头却又皱了起来道:“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如何懂这里头的弯弯绕,张妈妈的心思我难道不清楚,可是这种事情,若是真的出自我的口中,将来你三婶娘心里岂有不记恨我的?” 沈清薇便笑着道:“老祖宗也不是这种人,不如就把这难题丢给三婶娘好了。” “丢给她?怎么丢给她?事情是你三叔搞出来的,又是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横竖也揽不到她的头上,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三叔做的不好,原就是理亏的一方。”老太太想到这里,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三老爷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从来都老成的很,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怎么这一次就这般糊涂了起来?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如今孩子也有了,倘若真的一碗药灌下去,必定是能解决事情的,只是这样一来,老祖宗心里终究不忍心吧?三叔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多一个庶子庶女的也未尝不可,老祖宗可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见沈清薇将她的心事说的一清二楚的,只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若是没有孩子,横竖让你三婶娘去发落,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如今有了孩子,到底是你三叔的骨肉,且又是你三叔糟蹋了人家清白的姑娘,若真要那样发落了,我也于心不忍。” 沈清薇闻言,只淡淡的笑了笑,开口道:“既然这样,老祖宗不如再等几日,等三婶娘回来了再做定夺吧。” “怎么说?”老太太只问道。 沈清薇想起了前世林氏在卫国公府的后面几年的光景,便开口道:“老祖宗等三婶年回来了,亲自赐一贴落胎药给三婶娘,就说原本是自己想发落的,只是想着这孩子终究是三叔的,就留着等三叔和三婶娘发落。” 沈清薇的话才说完,老太太倒是明白了一二了。林氏这人在卫国公府这么多年,都是宽容大度的,再没有和下人有什么嫌隙的,老太太若当真的这样让她去办,她必定又要显着她的宽容来,没准那芸香和她腹中的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你这主意是不错,只是万一你三婶娘当真听了我的话,就把落胎药给那丫鬟吃了,这不是随了她的心意,又让我背着黑锅了?”老太太虽然觉得以林氏的性子,这事情多半是能成的,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沈清薇便凑过去道:“老祖宗若是真的给了落胎药,那孩子必定是没的,可若是老祖宗给的不是落胎药呢?到时候只说这是天意要留下那孩子来,三婶娘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除非……” 沈清薇说到这里,终究还是有最后一些不放心:“除非三婶娘自己动了手脚,把那个药换了,这就……”按照林氏那精明的性子,没准还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太太闻言,眼珠子一亮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我命丫鬟亲自给她看过了药,让丫鬟去熬了,最后把真的换成假的,不就成了?” 这样一来,林氏瞧见的药是真的,最后给芸香喝得是假的,到时候孩子没落下来,外人瞧着岂不就是天意,那时候再把芸香纳进门,林氏也只能怨天了。 “还是老祖宗高明。” “行了,别恭维我了,我这正是一筹莫展呢,还是你脑子转的快,只是这事情却只能你知我知,连你母亲也不能说半句的!”老太太嘱咐了沈清薇一句,谢氏是个大嘴巴,这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了,哪里还能成的。 “老祖宗放心,我也不想我母亲掺和这个事情,她如今忙自己的还忙不开呢!”沈清薇说着,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沈清薇正打算就寝的时候,谢氏却来了。沈清薇原本以为谢氏不会来的,谁知道这事情还是没逃过谢氏的耳朵,不过谢氏作为卫国公府的主母,若是发生这种事情还不知道,倒是越发让沈清薇担忧的。 “芸香有了身孕的事情,你可知道?”谢氏以前只当沈清薇小姑娘看待,如今沈清薇定了亲事了,谢氏也就不跟她避险这些事情了。 沈清薇只淡淡道:“母亲是听谁说的,我今儿早上在老太太的房里,倒是听到一些风声,张妈妈原先要把那孩子打了,老太太给劝了下来。” 谢氏听了这话,想起上次差点儿因为这个事情得罪了老太太,还有些后怕,只开口道:“这下只怕不用劝,老太太也要让芸香进门了,这孩子都有了,难道还能赖了不成?” 沈清薇见谢氏这模样,忍不住道:“母亲,这事情怎么说也是三叔房里的事情,你还是少说几句的好,上次已经惹恼了老太太,这次老太太还没发话呢,照例还是要等三婶娘回来了让三婶娘做主的,芸香到底能不能进门,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谢氏闻言,只随口道:“我还是觉得你三婶娘看着不是那种小气人,我就不信她能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情,那好歹也是你三叔的亲骨肉。” 沈清薇一想到谢氏到如今还没有完全认清林氏的面目,心里也着急,可是她也不能直接在谢氏跟前说林氏不好,这种事情,得要让谢氏自己多吃些苦头,才能有所警觉的。 “母亲,那女儿问你,若是父亲这次回来的时候,带上了一个两个新姨娘回来,母亲生气不生气?” 谢氏见沈清薇故意逗自己玩笑,只拧着她的嘴道:“你这丫头,连你母亲也敢寻开心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谢氏这才回去睡觉了。沈清薇看着窗台上的那两盆兰花,便想起了李煦来。两人一旦成婚,将来的日子可就长了,也不知道李煦将来会不会纳妾,又或者会不会跟别人生下孩子。沈清薇前世无儿无女的,这辈子倒是对孩子有些期待了起来。 这日子一晃,便越发近中秋了,一大早便有小厮来回了话,说沈晖一行人已经进了城了。老太太便早早的就用了早膳,一起在外院等着他们回来。至巳时三刻的时候,外头小厮进来传话,说老爷的车架已经到了路口了,只是老爷赶着去宫里回话,所以先走了,三老爷并林氏、沈清萱、还有沈伯韬一行人已经到了。 谢氏虽然没见到沈晖,但看见沈伯韬回来了,只高兴的迎了上去。 三四个月不见,沈伯韬似乎又长高了,脸皮晒得有点黑,但是看上去却不想是个文弱书生了。沈清薇迎了上去,见谢玉不在,便问道:“表哥人呢?” 沈伯韬道:“他回平宁侯府去了。” 其实谢玉是怕看见沈清薇又情不自禁起来,因此才早早的就躲了回去。 沈清萱下了车,早已经扑在老太太的怀里哭了起来,几个月不见,她越发出落的好了,显然这江南的水土,倒是比京城的更养人。 谢氏见沈清萱哭的厉害,便笑着道:“好容易回来了,哭什么,快进去吧,这外头天气还热着呢,你们一路上也累了。” 林氏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只是赶路有些急,看上去神情有些倦怠。沈清薇又看了一眼三老爷,还是一贯老实低调的样子,并没有和以前有什么变化。 看见众人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沈清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心口的石头就这样落了下来。 “都进去我那边聊,在这门口站着做什么,我那福雅居里头,好茶好水都备着呢!” 众人说着,都起身往福雅居去,三老爷也跟着一起进去了,不过和老太太见过礼之后,便推说要去衙门一趟,就告辞了,房里又只剩下了一众女眷们。 沈清薇虽然不喜欢林氏,但是看见沈清萱回来,老太太这般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毕竟在老太太跟前撒娇逗乐这种事情,她不如沈清萱在行。 “可总算回来了,我原先还只当你们要住到明年开春呢,还想着这个年可怎么过呢!” 沈清萱这时候已经不哭了,眼珠子亮晶晶的,听老太太这么说,便开口道:“舅母倒是留了我们在那边的,只是一来我实在想念老太太,而来听说三姐姐和豫王殿下的婚事定了,大伯这次回来就要定日子了,母亲怕我们在那边住久了,到时候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反倒不方便,所以就跟着大伯一起回来了。” 林氏这理由倒是找得很好,竟还有自己这一层,沈清薇便陪笑道:“哪里有那么快,总还要等一阵子。” 林氏闻言,只笑着道:“去了三四个月了,她也想家了,既然大老爷要回来,索性跟了回来,老太太也放心些。” 老太太便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不然到时候你们几个人回来,我也不放心呢!” 沈清薇闻言,只淡淡道:“老太太有什么不放心的,林家表哥还是武进士呢,到时候让他送一程难道还不行?” 第303章 送礼 这世上的事情,想找理由,还不多的是,只是沈清薇也不想在为此纠结什么了,毕竟沈清薇这样防着林氏,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到底林氏也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自己这样紧张,当真是没必要的很。 “不过我倒是也想念四妹妹的紧,如今你回来了,这逗乐老祖宗的活计,我可是可以交差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拉着沈清萱的手,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眼,只继续道:“江南的水土真是好,瞧你这气色,竟比以前在家时候还好呢!” 沈清萱便笑着道:“三姐姐,一会儿你跟我去我房里,我带了好些东西回来,你看看你想要什么?” 沈清薇笑着道:“你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难不成还有自己跑过去拿礼物的吗?这我可做不来,况且你刚回来,院子里自然乱,不如去我那边,我们姐妹两个清清静静的聊一会儿,就更好了!” “也是,那些东西值什么,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 老太太见她们两个说的高兴,只笑着道:“你们别光顾着说了,倒把我一个人给撂下了。” 沈清萱听见老太太的话,急忙笑着依到老太太的怀中,撒娇道:“孙女不敢,孙女先和老祖宗聊,等和老祖宗聊完了,才和三姐姐说话呢!” 谢氏和林氏坐在下首,这时候谢氏也正在和林氏说话,正说起了林氏的母亲仙去,林氏低着头,略略压了压眼角,谢氏便劝慰她道:“年纪大了总有这一天的,你母亲总算是有福分的,还见到了你最后一面,也算是无憾了。” 林氏便哽咽道:“我原以为她能好起来的,没想到还是熬不过这一回了,不过这样倒是便宜了我们做儿女的,没在跟前日日服侍。” 谢氏一时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去了好几年了,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就是这话,便宜了我们,只是你既然回来了,也别太难过了。” 林氏便点了点头,两人看上去谈的倒是融洽的很。 在老太太这边用过了午膳,林氏和沈清萱便先回了自己的住处。谢氏往荣恩堂歇中觉,沈清薇回了流霜阁,没过多久,就瞧见沈清萱带着丫鬟婆子搬了好大一箱子的礼物,往这边来了。 “你这人还没安顿好,就开始各处走动了?”沈清薇只打趣道。 “我也不想的,只是东西实在太多,我哪里都快放不下了。”沈清萱一边说,一边让婆子把箱子打开了,放在沈清薇的跟前道:“三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个首饰绸缎的,所以那些东西,我都没送你,只送别人去了,这些都是我给你搜罗过来的,你看看。” 沈清薇低头看了一眼,见里面放着云锦做的屏风、雨花石雕刻成的茶盏、一副没打开的画卷,还有几盒茶叶、另外一个镶金嵌玉的首饰盒子。再低下,是用牛皮纸打包好了的东西,也看不清是什么,沈清薇便问道:“那牛皮纸包里头装的是什么,好大一包。” “这是徽州今年新产的雪浪纸,我好容易才弄了三包来,一包送给了大哥哥,一包送给了表哥,还有一包就给你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他们都跟着去了,你还送他们做什么,不会自己买吗?” “哪里能买到这样好的,市面上卖的,不是厚薄不均,就是色泽不好,我这可是万一挑一选出来的,三姐姐一会儿看了就知道了。” 沈清薇见她这么说,便又点了点头,指着那首饰盒子道:“你刚才还说我不喜欢首饰绸缎的,那你送我这么一个首饰盒子,倒是做什么用的?” 沈清萱听了,只笑着道:“这可不是放首饰的首饰盒子,三姐姐你打开看看?” 沈清薇听她说的有趣,便伸手打开了,见里面一格格的,放着的竟然不是首饰,而是一些打造精美的小陶瓷盒子,沈清薇从里头拿了一个出来,轻轻打开来,见里面放着色的膏体,一股子玫瑰花的馨香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是南边姑娘们爱用的胭脂,比我们这边的润很多,也容易上色,而且抹上去看着和真的一样,稍微用一些,气色就极好。” 沈清萱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甲挑了一点点出来,在掌心抹上了,略略拍打了一下,伸到沈清薇的鼻翼下头让她闻了闻,继续道:“寻常我们用的胭脂颜色深,若是涂不均匀,瞧着就像猴一样,这个却不同。” 沈清薇细细的想了想,前世在宫里的时候,倒是好像听说过这东西,便问道:“这可是金陵玉颜坊的东西?” “三姐姐你竟然知道?”沈清萱这下倒是好奇了起来,只笑着道:“她们家才开了店铺,名字也不过挂上去两三个月,没想到连三姐姐你都知道了。” 沈清薇这下总算明白了,她知道这东西,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只是如今这家店才刚刚开起来罢了。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想来这东西必定是好的,连京城也有人知道。” 沈清萱便道:“这东西可不便宜,就这一匣子,还不少银子呢,只是我这次得了一大笔的私房钱,也就不心疼这些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样开朗,便笑着问她:“对了,我今儿也没瞧见玉表哥,他如今怎样了?你们这一路上,可有多说说话什么的?” 一说起谢玉,沈清萱就蔫了,原本跳脱的性子也黏乎乎了起来,只拧着眉头红着脸颊道:“三姐姐怎么就问这个,也不问我在南边过的好不好?也不问别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过的好不好,我看你的样子不就知道了,这样红光满面的,还能有不好的吗?” 沈清萱便笑着道:“确实过的挺好的,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而已。”沈清萱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舅母不坚持我和渊表哥的婚事了,接下去的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是看玉表哥的样子,也不知道怎么说。” 沈清薇见沈清萱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只笑着道:“你就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吧,横竖还有老太太在呢,只要那边同意取消婚事了,表哥那边,总能松口的。” 沈清萱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就想着嫁给谢玉,自己也怪羞的,便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只又问沈清薇道:“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出阁呢?一想到我们姐妹将来都要分开,我心里就难受,也不知道如今二姐姐怎么样了?” 沈清萱真真是个心底善良的姑娘,便是沈清蕊是沈清蓉的亲妹妹,沈清蕊也不敢当着沈清薇和老太太的面儿提起过沈清蓉这三个字。只怕这卫国公府里,如今还能想着沈清蓉的,也就只有沈清萱一人了。就连沈清薇,有时候想起沈清蓉的时候,虽然有些感慨,却也不想再去管她,便只当如今没了这个人一样。只是私下里,她也是会忍不住向别院的人打听打听沈清蓉如今的近况的。 “听别院的下人说,身子已经好了很多,这个月还在抄经书,想来是懂得修生养性了。”沈清薇说起沈清蓉来,心里便有些纠结,重活一世让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大约就是看到沈清蓉落到这样的田地。 沈清萱见沈清薇脸上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索性笑着道:“我们不提二姐姐了,还是说说别的吧,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三姐姐,总算和豫王殿下有终成眷属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这才高兴了起来,只笑着道:“那我就谢谢你了,反正用不着多久,你的事情大约也有眉目了,枚表妹也有了人家,我们一个个也都长大了。” 沈清萱闻言,没来由又想起了沈清蓉来,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沈清萱眼角便有些,想起自己来了也半日了,便开口道:“三姐姐,我先回去了,房里还有一堆东西等着我收拾呢!”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心软,即便沈清蓉做了那么多错事,可只要那些事情不是针对沈清萱的,沈清萱总还是会有原谅她的一天,这也正是沈清萱性格上的优点,却也是她的软肋。 果然,沈清萱回了别院之后,将送给各人的东西都分好了,便指着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向轻红吩咐道:“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明儿你去厨房准备一些月饼之类的点心,合着这些礼物,一并让别院来的人都带过去,就说是我给二姑娘的。” 轻红听了这话,便开口道:“姑娘就是好性儿,还记挂着二姑娘呢,这府上只怕除了姑娘,没人还念着二姑娘了,二姑娘都去别院这么长时间了,天大的病也都养好了,将来只怕是回不来了。” 沈清蓉的病不管好没好,她这辈子只怕都回不来了,卫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这也是生在他们这种人家的悲哀。沈清萱这几个月住在南边,那边却是人物开化,连再嫁都不足为奇,哪里像京城这般礼教严苛的。 第304章 做主 “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了,送些东西过去总是成的。”沈清萱蹙着眉头,想着到底要不要给沈清蓉写一封信,可又怕刺激了她,想想又就算了。 晚上,沈清蓉去林氏房里请安的时候,正瞧见林氏身边的石妈妈在和林氏说话,看见沈清萱进来的时候,两人便急忙就停了下来。石妈妈朝着沈清萱福了福身子,便从林氏的房里出去了,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尴尬。 石妈妈是这一次林氏从林家带回来的陪房里头,唯一一个没跟着回南边去的。当初石妈妈全家都跟着往这边来,这些年她家里的亲人也都去世了,因此这次林氏便没有带着她回去,所以这几个月国公府里发生的大小事情,石妈妈应当是一清二楚的。 林氏见沈清萱进来,脸上便漾起一丝淡淡的笑,虽然眉宇之中似乎看不出什么高兴来,说话还是像以前一样气定神闲的。 “听说你今儿去你三姐姐那边了?这几个姐妹中,如今你和你三姐姐的关系是最好的了。只可惜你也没有个亲姐妹的,不然将来也好照应。” 沈清萱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奇怪,林氏不常说这样的话,况且沈家姐妹五个,便是她没有亲姐妹,难道这几个堂姐妹不够亲近吗?撇开沈清蓉不说,将来她和沈清薇沈清蕊,还有嫁出门的大姐姐沈清芷,她们的关系都是极好的。 “母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难道堂姐妹就不亲近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若是你有个亲姐妹,将来也好照应。”林氏一边说,一边带着笑问她:“若是你父亲给你添一个庶妹庶弟,你觉得如何?” 沈清萱这时候才算反应了过来,林氏到底在说什么。三老爷房里有通房,她若是有庶妹庶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这一阵子两个通房也跟着去了南边,在南边还守着孝呢,能干些什么?林氏说这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沈清萱倒是觉得有些不懂了。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父亲房里的两个通房跟了父亲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传出喜讯的,母亲难不成又要给父亲纳妾?”大户人家纳妾虽然是小事,可对于卫国公府却也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如今也只有大老爷有方姨娘这一房妾氏。 林氏说到这里,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她刚回来,在房里才坐定了,就听说了芸香的事情。这么多年,她牢牢抓住三老爷,没想到就因为自己回了一趟南边,他就随意把书房的丫鬟给睡了,还弄出这么一个孩子来。 “孩子都有了,还能不纳吗?况且那丫鬟你也是知道的,是老太太身边张妈妈的孙女,名叫芸香,模样也算不错,给你父亲当房里人,也仅够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当场就惊呆了,那芸香不过比自己年长个一两岁,因是个小丫鬟,长得瘦骨嶙峋的,看上去还没自己结实,父亲怎么就和她?沈清萱不是不能接受三老爷纳妾,可这妾和自己想象中,有太大的差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道是我们在那边的时候?” 沈清萱的话还没说完,林氏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以为留两个通房下来,也够你父亲使唤的了,谁知道竟……”林氏说到这里,心中未免也有些气极,可她素来在下人眼中是个宽厚的主子,如何能做出这般拈酸吃醋的样子。因此也不好在老太太跟前直接哭诉,想来想去,这件事情也只有让沈清萱去老太太跟前说,只要沈清萱不同意,在老太太跟前撒娇,那芸香就进不了门,又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 “母亲快别难过来,想来父亲只是一时糊涂而已,老祖宗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也没找我说什么,听下人说,是让我发落,可那你是父亲的骨肉,我如何发落?少不得开了脸,一顶轿子抬进来,也就算完了。” 林氏进卫国公府十几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心里已是憋得极不痛快。沈清萱也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模样,想着平素母亲都是温婉大方的,如何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便又多心疼了她几分。 “母亲心里委屈,这事情断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不然女儿去求一求老太太,看看她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林氏一听沈清萱果真心疼自己,心下暗暗高兴,可表面上却还是假装劝慰道:“算了,这是我们三房的事情,何必再去麻烦老太太呢,没有芸香,将来还不知道会有个什么香,我们女人就是这样的,想开了就好。” 林氏越是这样,沈清萱便越是心疼,只拉着她的手道:“母亲快别这么说,就算父亲要纳妾,那总也要跟母亲商量一声的,也再没有生米做成了熟饭,就让母亲让步的,母亲放心,我明儿只悄悄的和老祖宗说,就说我不喜欢。” 林氏见沈清萱主意已定,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那你说的时候,可别惹恼了老太太,若是老太太不肯做主,你可千万别勉强她。” 其实老太太心里也正在打这个算盘,林氏已经回来一日了,按她的为人,不可能不知道芸香这回事了。所以明儿一早晨省,这件事情铁定是要拿出来说的,只是到时候要怎么说,却也还要斟酌斟酌。沈清薇的办法固然好,就是不知道林氏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先发制人的手段。 老太太想了半日,倒是有些睡不踏实了,只命丫鬟沏了一盏安神茶,喝了才算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辰时,果然晨省的人都到了,奈何老太太昨儿睡得晚了,这时辰却还没起来,几个人便在打厅里头等着。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神色也有些蔫蔫的,便问她道:“怎么了?可是才回家不适应,所以没睡好?” 沈清萱哪里是因为这个才没睡好的,而是为了想今儿怎么跟老太太说芸香的事情,这时候她正出神,听见沈清薇喊她,愣了片刻才点点头道:“嗯,好像是有那么点认床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自家的床还认,看来你真是出门太久了。” 这时候丫鬟已经扶了老太太从里面出来,众人便都迎了上去。谢氏只笑着道:“今儿小婶子和四丫头都在,这福雅居看着就热闹了好些了。”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抬起头就瞧见林氏的脸色不太对劲,老太太便知道她定然已经知道了芸香的事情,又见谢氏脸上堆着笑,好像全然不知道林氏不痛快一样,便开口道:“你外头还有好些事情要忙,要是没什么事情要说的,就忙你的去,一会儿我带着丫头们自己用早膳,也不用你服侍。” 谢氏在老太太跟前本来就是个应景的,如今见老太太这么说,乐的早些走呢!便笑着道:“也没什么事情,那媳妇儿可就先走了,三丫头,你好好服侍老太太,我就先告辞了。”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看出林氏的不同来了,见谢氏要走,正巴不得呢,一会儿开腔了,要是谢氏仍旧看不明白风向,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来,倒是平白添乱了。 “母亲去吧,有我陪着老太太呢!” 谢氏便笑着道:“那我可真走了,过几日中秋,这一天的排场我还没整理妥当呢!” 老太太挥挥手,示意谢氏下去,几个人便坐了下来,照例是清早的第一杯茶,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喝了。 沈清萱欲言又止,沈清薇这才明白过来,大约芸香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而一旁的林氏,虽然看着脸色不好,却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显然是想让沈清萱为自己出头。 沈清薇心下只叹了一口气,林氏莫不成是要沈清萱替自己开口?这样的事情,沈清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何能懂?林氏为了自己的面子,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四妹妹怎么不说话,你不在家的时候,老祖宗成天都念着你呢!” 沈清薇先开口说道,略略缓解了一下这厅里的尴尬,沈清萱的头却低得更下了。老太太也品出了一二分的意思,便开口道:“三丫头,你带着五丫头先去一旁的花厅布置早膳去,我有几句话要和你三婶娘说。” 沈清薇便站起来,朝着沈清蕊招了招手,两人一声不吭的就往外头的花厅去了。 这时候沈清萱才算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开口呢,谁知老太太却先开口道:“芸香的事情,相比你们两人也听说了,这是三老爷的不是,我已经训过他了,这样来的孩子,我国公府也不必留,我之所以一直没发落,就是想着好歹是你们三房的事情,总要和你说一声,如今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落胎药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大家还像以前一样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林氏昨夜为了此事辗转反侧,虽然有沈清萱做说客,可心中还是担忧无比,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这般爽快,竟是要直接把那孩子流了?林氏这下倒是反被弄的不知所措了起来,只淡淡道:“老太太,这……” 第305章 计策 老太太对林氏的性子颇有几分熟稔,原先她昨夜还想着要先看看林氏的反应,此时却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发制人。按照林氏的性格,若是她先开口说要把孩子流了,没准林氏还会求请,如今见林氏这支支吾吾的神态,倒是有几分那意思在里头。 “怎么?难道你还想把那孩子留下来?”老太太虽然六十岁出头的人,可精神矍铄,一双眸子尤为精神奕奕,这一眼望林氏那边看过去,林氏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看似温顺的低下了头。 这时候反倒是沈清萱好奇了起来,忍不住道:“老祖宗,你真是要把那孩子打了吗?” 老太太见沈清萱都知道这事情,料定是林氏告诉她的,不然她那些个丫鬟,还不敢把这样的闲话告诉沈清萱。既然林氏已经把这话告诉沈清萱了,只怕是不会告诉她你马上就要新添一个弟弟妹妹了吧? “怎么?难道你舍不得了?那虽然是你父亲的孩子,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还是打了得好。那芸香如今年纪小,再养上个两年,给她指个小厮嫁了,也是一样的。” 沈清萱原本站在林氏的立场上,自然是不想要这孩子的,可听老太太这样稀松平常的就把一个人的一辈子给定下了,又觉得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林氏想了想,终究还是闹不明白老太太这话,到底是试探自己呢,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打算,犹豫再三,这才开头道:“其实这孩子也不一定要非打了不可,老爷跟前也就只有四丫头和年哥儿两个,再添上几个都未尝不可。” 林氏一边说这个话,一边心里那个担忧啊,就怕老太太听了这话,顿时开口道:“好,既然这么说,那你就把那芸香领回去吧。” 谁知老太太竟没说话,只是冷冷的想了小半日,最后才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这事不妥,他要是想纳妾,你在的时候,纳多少个不成?非要趁着你不在的时候,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我头一个不能姑息他。”老太太说着,便唤了如意过来,吩咐道:“你去把昨儿我交待买回来的药拿过来,跟着三太太过去,亲自看着那丫头把药喝了,再过来回话。” 沈清萱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心里早已经吓得没了主意,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了药上,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意前几日就受了老太太的吩咐,一定要把这事情办妥的,便拿着药,走到了林氏跟前,将那药包解开了,给林氏过目道:“三太太亲自看一眼吧,这里可放了足量的红花了,大夫说了,只要这一副药下去,保管那孩子能下来。” 林氏虽然是沉稳的性子,可这样的事情,到底也是头一次办。听如意这样说,便狠下了心,往那药包里看了一眼,果然见里面放了足量的红花。林氏捏着手帕的掌心就有些湿了,她没有料到,老太太真的会下这样的决心。 按她平常的性子,这时候最该是求情的时候,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咬了咬唇道:“儿媳妇多谢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见林氏答应了,便开口道:“你下去吧,处理好了来告诉我,姑娘们也都饿了,四丫头,你随我去花厅用早膳吧!” 沈清萱这会子的心情却不知道怎么形容,原本她是信誓旦旦的想要让老太太给林氏做主的,可没想到老太太早已经有了主意,反倒是让她想了一晚上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时候老太太喊了她去用早膳,可她却一点儿也吃不下去。 老太太见沈清萱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她道:“四丫头怎么皱着个眉头,那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丫头片子操哪门子心?” 沈清萱皱了皱眉头道:“老祖宗,就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孩子……”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心地善良,便索性逗她道:“那孩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说起来也算你的亲弟妹,只可惜他没那个福分,要是投生在了你母亲身上,那就好了。” 沈清萱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管如何,那孩子都是自己的亲弟妹。可是林氏不喜欢,那孩子就不应该来。她的心里越来越乱,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便闪着一些泪光。 老太太见她这个样子,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四丫头,你怎么和你母亲一点儿不像呢,罢了,你这样也挺好的,将来总有个疼你的人。” 沈清薇和沈清蕊早已经预备好了早膳,见老太太带着沈清萱过来,便双双迎了过去。老太太朝着沈清薇稍稍点了点头,沈清薇便知道事情已经搞定了,也略略松了一口气,拉着沈清萱的手道:“四妹妹,今儿做了你最喜欢的流沙包和水晶烧卖,你多吃一些。” 沈清萱却没这个心情吃,只就着自己的碗,吃了两口银耳羹,便不动筷子了。 却说如意跟着林氏去了三房,命小丫头熬药的时候,早已经把另外一包掉包的药换了过去,自己则坐在厅里,和林氏说起话来。 “三太太,您可别怪老太太这次狠心,当时出事的时候可不知道那芸香还有了孩子,原本就是想留着等您回来再发落的,谁知道竟然有了这一出,张妈妈又去老太太那边闹了一场,老太太原本是一早就要处理的,可想着这毕竟是你们三房的事情,好歹要跟你们知会一声,因此才等到了今日。就连那落胎药,都是让我备了好几日了。” 林氏也是知道老太太以前就是这种说一不二的性子的,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没有以前那边果决了,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老太太当真是站在了自己这一头的,没来由心里还觉得有几分感动。便压了压眼角,对如意道:“我昨夜一晚上没睡好,今儿已是打定了主意,不然就把这丫鬟纳了进来,也就完了,横竖她怀的是老爷的骨肉,可老太太这么一发话,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总要尊重她老人家的意思。” 如意听了这话,却跟老太太告诉她林氏会说的话差不离,想着林氏当真是个爱面子的,果然还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好像她是一心一意听老太太的话一样。如意只陪笑道:“三太太说的是,这种事情还是依着老太太的好。” 一时间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药已经滚了三回了,如意便亲自上去闻了一下,只开口道:“送过去吧,在门口好生守着,别出事才好!” 林氏这时候心里却也紧张几分,三老爷必定也是知道这芸香怀孕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等晚上他回来了,林氏还要想个法子,跟他再解释几分。 那芸香见送了药进去,如何肯喝下去,少不得几个人强行灌入了喉中,又哭又闹的,身子都使脱了力气,这才歪在了炕上,一个劲的抹眼泪。 如意见了她这幅样子,也心疼,可这事情老太太谁也不让说,总不能跟她说你这药是假的,不碍事的。谁知道过了片刻,那芸香果然喊了肚子疼。如意心里却害怕了不少,想着那药是自己亲手换过的,给的又是这房里的小丫鬟,那小丫鬟断然不是那种懂药材的,肯定不知道自己换了药了,心下又狐疑了几分。 林氏听说芸香已经开始喊肚子疼,心里只默默念佛,她不想给三老爷生孩子,但也容不下三老爷和别人生孩子。 “回太太,芸香去了茅房了,还在喊肚子疼,只怕孩子已经落下来了。”石妈妈从外头进来,看见林氏正站在佛龛前面,便不敢大声回话,只小声的说了一句。 林氏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句。如意便看着芸香脸色苍白的扶着墙壁,从茅房出来,她这时候也吓得不轻,正想迎上去问个究竟,见芸香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从里面进来道:“回姑娘,孩子没下来,她只叫肚子疼,却是出了大恭。” 如意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装作好奇道:“这就奇怪了,难道落胎药都不见效了?还不打下一个不成型的胎儿,我得回了老太太去。” 如意前头才走,林氏已经打发了小丫鬟来问话,小丫鬟听那两个婆子说了,便急急忙忙的跑去回话道:“太太,芸香的孩子还在,那两个婆子说,芸香疼了一盏茶的时辰,闹着要出恭,婆子们只当孩子下来了,谁知道竟只是出了个大恭。” 林氏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只反问道:“你说什么?孩子还在?” 房里站着的都是丫鬟,谁也不懂这些事情,只听说芸香喝了落胎药孩子还没下来,心中也暗暗称奇,便想着是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意思,想要留下这孩子也未可知。 “孩子确实还在,并没有见红……”小丫鬟只怯生生的回了一句,便不敢在多说什么了。 第306章 中秋 且说如意这边得了信,急忙就往老太太那边回话去了,他也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下难免有几分紧张,见了老太太才算镇静了下来,只慢慢回道:“药材是视线准备好的,我已经掉了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喝下去不久果真就肚子疼起来了,让我好一阵担心,后来婆子们出来回话,说只是出了大恭,我这才回来的。” 老太太便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若是药吃下去连肚子都不疼一下,三太太那样的聪明人,岂不是会看出些猫腻来,就这样,只怕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还会去厨房翻药渣子呢。” 如意闻言,忙道:“那怎么办,奴婢这就命人去厨房把那药渣子倒了,这样三太太也就翻不着了。” “你不必去了,我方才说气胀,已经命人去熬了顺气汤了,那些药渣子早没了。” 如意听了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老太太真是料事如神,三太太这一回,怕也只能依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原就不该我管,只是这是三老爷玷污了人家姑娘,没得还要我们家自己撇清的,因此也只能认了,好歹给她一条生路罢了。” 如意也是丫鬟,心中也同情那芸香几分,见老太太这么说,便开口道:“说起来是老太太心疼孩子,其实还是老太太心善罢了。” 老太太想了想,只开口道:“你去喊了三太太过来吧!” 林氏正在房中纳闷,想着那药可是自己亲自看过的,她眼神再差,红花也是认得的,又是如意亲手交给了丫鬟熬的,断然不会有错。偏生阖府上下,又都知道这孩子是老太太让打的,她还在如意跟前说了几句好话的,如今见孩子没掉,她原该高兴才是,如何又能摆出一副难受的样子,便只能强忍着怒意,把那熬药的小丫鬟叫进了房里问话。 “我问你,这药是你亲手熬的吗?有没有被人给掉包了?”除了掉包这一个可能性,林氏还想不出来别的理由。 “太太明鉴,这药是奴婢熬的,从头到尾都在跟前守着,熬好了也是奴婢亲自端过来的,并没有别人插手过。” 林氏听了,也觉奇怪,又道:“你去把药渣子拿过来我瞧瞧,这好好的落胎药,还能不管用了?” 那小丫头不敢不从,只好去厨房找去,过了片刻才来回话道:“老太太今儿早上吃多了,那药罐子里已经熬上了顺气汤了。” 虽说卫国公府不至于只有那么一个药罐子,可平日她们不在府上,时常要吃药的,也不过就是老太太,因此今儿早上熬落胎药的药罐子,可不就正好是厨房常用的那一个。林氏见连药渣子也找不到了,顿时一颗心就掉到了低谷,捏着帕子愣了好半天。 正这时候,外头小丫鬟来回话道:“太太,老太太让太太过去呢!” 老太太已经想好了怎么和林氏开腔,她的福雅居西边的次间里头供着香案,上面放着佛龛,平常老太太心里有不顺心的事情,便会在这边跪一会儿,看着观音大士那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神情,老太太心里似乎也就安定了几分。 林氏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盘着佛珠,跪在观音大士的跟前,见外头帘子一闪,就知道是林氏来了。 林氏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她心里再不顺心,也不敢在老太太和菩萨跟前撒泼的。 “给了你那副药之后,我就一直跪在这边,求佛祖宽恕我这一回的罪责,毕竟那也是一条命。” 林氏听老太太说到这里,已经大约能猜出老太太下面想说的话了,老太太是个信佛之人,芸香喝了落胎药孩子却还在,这不是佛祖的旨意又是什么?可是……她林氏实在不甘心啊! 林氏咬着唇瓣,眼角微微泛红,她忍了太多年了,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可她还是只能忍。 “老太太,既然孩子还在,那就请老太太做主,让她进门吧,她们家也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原也该的,我替三爷谢过老太太了。” 林氏说着,屈膝跪了下来,给老太太磕了一个头。她自诩自己也是极聪明的人,可再聪明的人,却也斗不过天去。她如何能知道,这却不是天意呢? “既然你这样想,那我也就遂了你的心思吧,我也替老三谢谢你的宽容大度。这孩子看来是命不该绝的,就留着吧,将来若是个男孩子,年哥儿也多个帮衬的兄弟。” 林氏听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心里只暗暗冷笑了一声,脸上却也只能陪着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媳妇这就回去张罗张罗。” 老太太送了林氏离开,只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往儿子房中塞小妾的事情,她也是头一次做,心里终究还是憋闷的很。 到了晚上,三老爷从衙门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了白天的事情,只亲自去老太太的房里谢了恩。老太太看着跪在自己跟前都快四十的儿子,心里那个滋味却不好受。 三老爷看着这般的老实巴交的,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这是老太太最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如今都快四十的人了,我也不忍心说你,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你太胡闹了,如今你媳妇大气,愿意让你把那丫头留在房中,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你还不快谢谢你媳妇。” 林氏站在一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三老爷却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朝着林氏做了一个揖,口中说了一声:“多谢夫人。”便就了事了。 老太太这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以为三老爷和林氏之间一向是琴瑟和谐,举案齐眉的,难道却早已经不是了吗? 林氏和三老爷从福雅居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了三房的门口,三老爷却没有进去,只开口道:“我今日外头还有一些事情,就在书房睡了,你早些安歇吧。” 林氏见四下无人,只忍不住开口道:“三爷,你我夫妻已经十八年了,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三爷就不能把日子过得体面些吗?” 三老爷转身,淡淡的看了林氏一眼,只别过脸走了。林氏气的拽着帕子,狠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沈清薇知道这些事情,还是晚上用过了晚上,谢氏在她这边八卦来着的。 “你说奇怪不奇怪,一贴的落胎药下去,居然孩子还在,连老太太都警觉了起来,只道这是天意啊!” 沈清薇心里却笑道:世上哪里来那么多天意,只是这一会儿,她却是想出天意来的这个人了。 “也许三婶娘就和母亲说的那样,原就不是小气人,不然的话,任凭老太太怎么说,若是三婶娘心里过不去,那孩子能不能留住,还没个定数呢!” 林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清薇当真不清楚,她只是个外人,也没有必要给林氏添堵。至于为什么这一次着老太太想出这样的法子,也实在是因为觉得那叫芸香的姑娘怪可怜的。她若是勾引了三老爷自荐枕席的,沈清薇兴许也就不同情她了。 “这话说的也是,不过听丫鬟说,她还喊了熬药的丫头进去问话了,想来也是奇怪这件事情,毕竟这人不是她自己想添的,她心里不乐意也是难免,不过不管怎样,这事情总算过去了。”谢氏一边说,一边又笑着道:“还是你父亲为人最正派,你三叔看着沉稳老实,怎么也会犯了这样的事情。” 谁知道这事情却传得快,两日后谢氏服侍沈晖就寝的时候,便听沈晖问道:“我听说老三在她媳妇不在的时候,睡了一个小丫鬟,如今那小丫鬟还有了孩子,老太太是怎么发落的?” 这些家常琐事沈晖是从来不过问的,谁知他竟知道,谢氏便随口道:“老太太很是生气,知道那丫头坏了身孕,还亲自赐了落胎药让喝下,谁知道那丫头命大,孩子竟没事,老太太觉得这或许是天意,便做主让三叔纳了她了。” 沈晖听了这话,只暗暗不语,谢氏便继续道:“其实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有的,只是三叔这一回,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然老太太也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况且那姑娘是张妈妈的孙女,听说张妈妈还曾当过你的奶娘,她的孙女,本不该被这样糟蹋的,总要给人一个说法。” “老太太既然有了主意,那就好,这些事情,私下里你也少议论,毕竟是三房的事情。”沈晖知道谢氏的性格,惯有那么些幸灾乐祸的小市侩,便又嘱咐了一句。 谢氏闻言,只不悦道:“你问我我才说的,如今又说起我来了,我何尝去管三房的事情了。”谢氏说着,往沈晖的怀中软了一下,只柔声道:“明儿是中秋,你是在家里头和老太太一起吃团圆饭呢?还是在外头有应酬?” 沈晖将谢氏搂在怀中,低头轻蹭了一记她的额头,哑然道:“自然是陪着老太太,应酬就改日吧,难得中秋总要顾着家里团圆的好。” 第307章 不知 第二日便是中秋,过了中秋,再没两日,沈清萱和沈清蕊倒是要去琅嬛书院上学了。 沈清蕊的院服还没发下来,故而沈清薇特意找了一套她之前没怎么穿过的,命良辰送去了大房。方姨娘针线活又好,趁着这两日修改一下,沈清蕊上学那日便可以穿起来了。 如今沈清萱回来了,老太太的福雅居又热闹了起来,沈清薇也不在自己的流霜阁用早膳,而是往福雅居那边去了。芸香的事情算是摆平了,林氏还一副跟以前一样和和气气的样子,嘴角勾着温婉的笑意,仿佛这件事情从来没有让她动过气一样。 而对于沈清萱来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长辈的事情,她原本就管不着,如今这个结局,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就是将来或者多一个姐妹兄弟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的实质性影响。 老太太今儿难得心情好,林氏和谢氏也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谢氏瞧见林氏依旧和以前一样,越发笃定其实林氏是宽宏大度的人,只笑着问她道:“小婶子,既然事情定了下来,好歹定个日子把人正式领回去,我这边也好安排起来,就同方姨娘一样的份例,你说如何?” 林氏好容易在老太太面前端住了,听了这话,险些就要破了功,沈清薇就坐在谢氏对面,谢氏虽然说得小声,可她还是听见了,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就僵了僵,替谢氏暗暗叹息。好在坐在上头的老太太并没有听见,还跟沈清萱和沈清蕊闲聊着。 “好容易你们三姐姐结业了,如今五丫头又要去了,我们家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了。” 沈清萱以前是跟在沈清薇和沈清蓉后面的小尾巴,如今她在沈清蕊跟前却是姐姐,便忍不住摆出了姐姐的谱道:“老祖宗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带着五妹妹,一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她!” 老太太见沈清萱这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只笑着道:“你这丫头,你们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打家劫舍的,如何让人欺负?再说了,去上学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还真能这样嚣张跋扈,我看呀,平常你不欺负人便是好的了。” 沈清薇只坐在一旁听着不说话,其实沈清萱说的也有道理,那些大家闺秀欺负起人来,也都不是靠打架来着的。是明眼里都瞧不出来,私下里让你不好受罢了。沈清蕊便想起考琴艺那一日的事情,若不是有豫王殿下在,她可不是要受人欺负了,只是将来还要在书院上三年的学,以后的路却要自己慢慢走了。 “那些喜欢乱嚼舌根、口角又不干净的人,都是糊涂人罢了,若真是遇上了,也不用跟她们一般见识,你们只好好学好自己的功课就好了。”沈清薇作为过来人,还是忍不住指点了她们一句。 沈清萱其实心里还有些担忧呢,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沈清薇在跟前护着自己,如今自己成了姐姐,反倒要护着沈清蕊,这责任可不小呢! “我们知道了,三姐姐。”两人异口同声的点头应了,老太太见她们这般乖巧,便也不说什么,又瞧见林氏脸色似乎不太好,谢氏却还一个劲的在跟她说什么,便开口问谢氏道:“今儿是中秋,你倒是怎么安排的?” 谢氏正问林氏那芸香的事情,冷不防听老太太这样问她,便笑着开口道:“戏酒都安排好了,老爷说了,今儿一下值就回来,要陪着老太太过节呢!” 老太太听了,心情颇舒畅,见林氏坐在一旁低头不语,又问她道:“三老爷呢?今儿也回来吗?” 林氏略略抬起头,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才小声回道:“三爷说他外头有应酬,今儿就不回来了。” “大团圆的日子,应酬个什么?他才几品的官?竟然比他兄长还公务繁忙不成?”老太太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屑,林氏便拧着眉头不说话,谢氏这时候瞧出了林氏脸色不好,以为是被老太太训的,便开口道:“小婶子,这就是三叔的不对了,中秋团圆的,怎么就不回来呢?要不然,请个小厮去衙门说一声,让三叔今儿回来过节?” 林氏正不知道怎么回话的好,只听老太太开口道:“不必了,他既然有应酬,就让他在外面好了。” 谢氏见老太太动了气,便笑着劝道:“老太太息怒,男人在外头有应酬也是常理,老爷原本也有应酬的,这不寻思着今儿过节,特意推了。” 谢氏这原本是要劝老太太的,可这话一出来,让林氏听着反倒像是在挑拨离间一样。沈晖这么大的官,还懂回家陪老太太过节,可三老爷却偏要出去应酬,这不是挑拨又是什么?这下林氏的脸就越发不好看了,可她心里再难受,却也不能在老太太跟前数落三老爷的不是。 老太太见谢氏这话说的,也只有摇头的份儿,便开口道:“罢了罢了,家里也不少他这一个,我只要我的孙子孙女都在就好了,我们乐我们的,让他外头乐去。” 谢氏便坐着陪笑,老太太想想谢氏这些年也不知个长进,前些年和小谢氏斗得你死我活的,如今小谢氏死了,她还反倒不如以前了,可见真是好日子过多了,越过越糊涂了。 老太太想到这里,心下就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只开口道:“行了,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先下去吧,姑娘们也饿了。” 谢氏坐了好一会儿,也确实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林氏也跟着起身,又交待了让沈清萱好好的陪着老太太,带着丫鬟往外头去了。 谢氏只跟在林氏后面一起出了福雅居,见林氏走的快,便跟了上去,脸上还怀揣着笑道:“老太太当初要发落那丫头的时候,我心里就想着,以小婶子这气度,必定是不会在意的,如今可不就是我当初说中了。男人多的是三妻四妾,三叔难得糊涂,小婶子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人。” 林氏回来这几日,早已经把芸香的始末给了解了清楚,当初要不是谢氏撺掇着老太太留下了芸香,只怕这芸香一早就被老太太给送走了。那时候要是送走了,就算后来有了身孕,想回来只怕也难,况且要是在外头,弄死一个未成形的胎儿,那对林氏来说是多么的易如反掌,总比不得现在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她连个念想都不能有。 可谢氏居然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谢氏当真不是自己傻?就是把她当傻子哄呢? 林氏冷笑了一声,转过头看着谢氏,手心的帕子却早已经拧成了条子,可现在还不是跟谢氏开战的时候。谢氏蠢笨必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沈清薇却聪明的很,怎么说她也要忍到沈清薇出阁才行。 “二嫂子说的是,若是三爷自己亲口同我说了,我自是早早就把那丫头给收进房中的,如今白闹出这样一个笑话来,还让老太太不痛快,真是不应该。也怪我,没早看出三爷的心思来,不然也不至于如此。”林氏一边说,一边又叹了一口气道:“还是二嫂子命好,二伯这样的人品,这样的官勋,房里却只有二嫂子一人,当真是让人羡慕的紧呢!” 说起别的,也许谢氏并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可说起沈晖,那真是谢氏这一辈子都觉得体面的事情。沈晖年轻时候就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当时除了先太子,京城的高门贵胄之中,也鲜少有人能比上他的,好在老平宁侯不糊涂,给她定下了这一门亲事,对于容姿算不得特别出色的谢氏来说,绝对是占了大便宜了。 林氏的容貌却比谢氏更胜一筹,尤其是十几年前进门的时候,那时候林氏还是窈窕少女,身上更带有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柔美,那时候谢氏正怀着沈清薇,瞧见这样的美人,便打心眼里想生一个漂亮姑娘,后来果然就心想事成,生了沈清薇出来。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谢氏执掌卫国公府的中馈,忙的脚不着地,眼角都已经生出了淡淡的细纹了,可林氏却还保养得当,除了身子比起刚进门那时候更丰硕了几分,越发有了几分少妇的风韵,比起自己来,还是胜了一筹。 谢氏一想到这里,心里便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又转念一想,林氏虽然跟保养得如此娇美,但三老爷却还是忍不住在外头偷人,可见自己的命比起林氏好,还是好了不少,至少沈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爷是朝廷重臣,平常自律惯了,我原先还常说,要把我房里那两个丫头给他开了脸当通房,他只是不肯而已。”谢氏虽是随口一说,可还是忍不住这话语中流露出来的炫耀敢,让林氏又是一阵脸色难看。 “二嫂子若是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林氏强忍着怒意,端着笑脸对谢氏道。 谢氏却半点儿没有自知,见林氏要走了,还笑着道:“小婶子慢走。” 第308章 心思 沈清薇在老太太这边用过了早膳,又陪着老太太闲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先告辞回了流霜阁。酒戏要到用过了午膳才开始,这会子也不忙着看热闹。沈清薇原想着若是谢氏得了空,她还要好好跟谢氏说一说三房的事情,省得谢氏老是不自知,去捅林氏的马蜂窝。可这样的日子,谢氏自然是不得闲的,沈清薇便也懒得去前院找她了。 在流霜阁的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沈清薇正昏昏欲睡,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平宁侯府的表少爷过来了。沈清薇听说谢玉来了,还微微有些愣怔。若是往日,这样过节的日子,谢玉必定一早就来请安了。长辈们心里自然也知道谢玉是存了什么心思的,只不过都不点破了而已。可如今沈清薇许配给了豫王,谢玉也就来得不勤了。 掐着手指算一算,她和谢玉倒是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倒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的。 良辰见沈清薇垂眸不语,便笑着道:“表少爷是送月饼过来的,这会儿先去了老太太的房里请安了,大约一会儿再过来吧。” 沈清薇便开口道:“如今他也不便过来了,倒不如我们过去吧,也省得他一会儿为难了。” 其实沈清薇对谢玉,心里多少有些内疚,若是前世谢玉并不是娶了沈清萱,或许沈清薇也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只是……如今她又有了谢玉,倒是皆大欢喜了。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也觉得妥当,只开口道:“那我替姑娘更衣吧。” 沈清薇便换上了一套见客的衣服,带着丫鬟往福雅居去了。 沈清萱和沈清蕊正巧都还没有走,沈清萱和谢玉一路从江南回来,感情自是不一般的,沈清薇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沈清萱和谢玉说话的声音。 “表哥,我让你给枚表姐的东西,你都给她了吗?” “都已经给了,她还让我谢你费心了,她今日原要过来,被母亲打发去了外祖家了,说改日再来和你叙叙旧。” 谢玉正说着,只瞧见外头帘子一闪,沈清薇低着头从门外进来,几个月不见,只越发让人觉得娇媚动人。谢玉不禁看得有些愣怔了,他原以为这几个月他对沈清薇的念想已经淡了,可谁知道一看见她真人,他就又管不住自己的这颗心了。 “表哥。”沈清薇低着头,朝着谢玉微微福了福身子。 谢玉也朝着沈清薇点了点头,脸上强笑着道:“还没来得及恭喜表妹。” 沈清薇见谢玉开口已然这样的生疏了,反倒也释怀了一样,便笑着道:“多谢表哥了。” 老太太瞧着他们两个人如此生疏,心里也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也难免会有这么一天。 “都坐下吧,这一趟江南也算没白走,玉哥儿看着倒是结实了不少。”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么说,这才抬起头来正眼看了谢玉一回,见他原本白皙的肤色果真带上了一丝蜜色,身子也看上去比以前结实好些。 沈清萱这时候也瞧出谢玉和沈清薇之间的尴尬来,虽然心中多少还有那么点说不出的感觉来,但一想到沈清薇如今已是准豫王妃了,因此反倒没什么好担忧的,便只笑着道:“老祖宗,表哥和大哥哥在南边的时候,时常十天八天的不见人影,说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却还不带着我,真是把我给憋闷死了。”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说得是玩话,她在南边的时候,林老夫人去世了,她忙着守孝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出去玩,便笑着道:“你们还年轻着呢,将来有的是时间游山玩水。” 这里头聊的正热闹呢,外面又有了小丫鬟来传话,说是豫王殿下也亲自过来送月饼了。 其实这逢年过节例行送礼的事情,交给下面管家照应就成了,也只有关系相当热络的人家,才会主人家亲自跑一趟。只不过谢玉每年来卫国公府送月饼,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所以大家也就习惯了,而豫王殿下这次过来,倒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了。 老太太便回道:“我这也待客呢,三丫头,不如你出去招呼一下豫王殿下?”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便福身道:“那孙女就先去了,表哥再陪着老祖宗坐会儿吧。” 谢玉听说李煦来了,倒是不想多坐了,虽说输给李煦他是心服口服的,但盖不住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老太太见他告辞了,便也没有强留,倒是沈清薇自己先开口道:“既然表哥要走,那我送送你吧。” 谢玉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微微一愣,随即也点头答应了。沈清萱原想跟着一起出门,谁知道却被老太太给喊住了,一张小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神色也忍不住蔫了几分。 沈清蕊一早就看出了沈清萱对谢玉的心思,便站在一旁不说话,老太太只开口道:“四丫头,你放心吧,你三姐姐和你玉表哥都是知书识礼的人,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是很多事情都需要时间,我们也只能慢慢等着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忍不住就红了脸颊,小声撒娇道:“老祖宗,人家才没有着急呢!” “没着急你急着跟出去做什么?来,陪我抹两盘牌玩。” 沈清萱的小心思一下子被老太太给揭穿了,越发就觉得羞涩了起来,好在一旁的沈清蕊习惯了装傻,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出声,这才让沈清萱稍微觉得好了些。 沈清薇和谢玉到了院外,反倒没有方才在房里那样拘谨,谢玉便开口道:“表妹这衣裳,是新换上的吗?” 沈清薇冷不丁听谢玉这么说,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才想了起来,以前谢玉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是穿随常家常衣服的,并没有这样特意换衣服的。 “表哥真是好眼力见,不过今儿是中秋,我本来就特意穿着新衣服罢了。” 谢玉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没再继续说下来,两人一路无语到了外院,便瞧见谢氏正领着李煦往内院里过来。李煦看见沈清薇和谢玉走在一起,神色倒是依旧自然,倒是谢氏见了,心下微微有些尴尬,想着如今沈清薇这身份,当真是不能随便再见外男了。 “姑母,我先回府了。”谢玉朝着谢氏行了礼,又朝着李煦也拱了拱手,便开口告辞。 谢氏瞧着谢玉如今这冷冷淡淡的神情,心里也不好受,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遣了丫鬟,让她们送谢玉出门去。 沈清薇又向着谢玉福了福身子,谢玉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谢氏瞧见谢玉的背影,多少还有些心疼。 目送谢玉离去,沈清薇才开口对李煦道:“怎么亲自过来了,差个小厮走一趟就是了,难得你今儿有空?” 李煦身上穿着四爪金龙蟒袍,神情自若,脸上还带淡淡的笑意,一看就是刚刚从宫里出来的样子,见沈清薇问他,便笑着道:“皇叔赏的月饼,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人吃,就顺道带过来了。” 李煦说到这里便不说话了,只细细盯着沈清薇看,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一样。谢氏见他们两人聊了起来,便带着丫鬟先走了。 沈清薇故意道:“那既然月饼已经送来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李煦私下里看了一眼,见周着都没有丫头婆子,便稍稍走到沈清薇的面前,单手搂着她的腰肢,欺上去道:“让我回去也可以,先把谢礼留下?” 沈清薇稍稍扭了扭身子,羞红了脸道:“谢礼?是你自己要送来的,又不是我要的。” 李煦越靠越近,沈清薇便越退越后,身子都忍不住仰了起来,李煦便故意一松手,惹得沈清薇差点儿就站不住了,此时却又将手臂收紧了,低下头去,在沈清薇的唇瓣上轻轻的楼下了一吻。 “你……”沈清薇正要推开他,抬起头却看见李煦璀璨的眸色,忍不住陶醉其中。 紧接着便是漫长的让人险些窒息的吻,李煦将沈清薇压在墙头,只将她口中的每一寸地方都添弄过来,才放开了她道:“你这主人家,客人来送礼,难道连热茶都不请人喝一杯吗?” 沈清薇被他亲得口干舌燥的,越发就郁闷起来了,李煦平常瞧着这般正人君子,不曾想居然也是一个登徒子,沈清薇心下郁闷,只娇嗔道:“不请自来的,算什么客人,我这里可没你要喝的茶。” 李煦见沈清薇恼了,也知道方才自己的做法过于孟浪了,若是被人看见了,终究是不好的。只是他这几日忙于政务,已是有些时日没瞧见沈清薇了,一时忍不住而已。 “既然没有茶,那清水一杯即可。”李煦看着沈清薇,眼神中透出几分柔软来。 沈清薇心里正生气呢,见李煦说得这样一本正经的,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又道:“我那儿虽没有好茶,老祖宗那边却是不缺的,便宜你罢了。” 第309章 堵心 李煦和沈清薇去福雅居的时候,沈清萱和沈清蕊已经走了。沈晖一回来就管起了沈伯然的功课,因此这两日沈清萱总没抽出空闲去看沈伯然。今儿中秋,族学的先生也放假,沈清萱便拉着沈清蕊一起往沈伯然那边去了。 沈伯然的腿如今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谢氏心里害怕,因此总不敢让沈伯然多走路,平常休息在家的时候,也不让他去外头跟小厮们一起玩,所以这样的日子,沈伯然只好闷在自己房里看书了。 沈晖没回来之前,沈清蕊倒是隔三差五的会过来看沈伯然,两个人的感情也比以前好了不少。今儿见沈清蕊和沈清萱一起过来,便笑着迎了出来,忙请了她们入座。 沈清萱一样样的将自己在南边带过来的东西给人沈伯然,沈伯然一边收了,一边又笑着道:“昨天三哥还给了我好些,今天四姐姐又给那么多,我这里都快放不下了。” 沈清萱只笑着道:“他能有什么好东西给你的,左右不过就是那些弹弓小玩意儿,要不然就是几本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搜罗来的孤本,能和我这些比吗?” 沈伯然听了,只连连笑道:“还是四姐姐疼我。” 沈清萱刚回来那会儿,早已经听说了沈伯然腿受伤的原因,这时候见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倒也放心了,便好奇问道:“当真是二哥哥推的你下车的?” 沈伯然见沈清蕊还在呢,她到底是大房的,因此便不哈意思说,只笑着道:“没有的事情,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沈清萱一脸不信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提这个了。” 沈伯然毕竟还是小孩子,对大人的事情并不懂得很多,大约是听见了谢氏跟丫鬟们议论芸香的事情,故而开口问沈清萱道:“四姐姐,你和婶娘回来都几日了,也不见婶娘来看我,难道是因为要给三叔纳妾,所以婶娘都忙得没空过来了?” 以前林氏对沈伯然也是疼爱有加的,况且林氏向来就是温婉的性子,孩子缘特别好,家里头就没有跟她不亲近的孩子。 沈清萱听沈伯然这么一说,脸上到底有些尴尬,林氏对于芸香的态度,沈清萱是知道的,所以根本不存在忙着纳妾这一说。只是她是个姑娘家,好些事情没她说话的份,因此便淡淡道:“大人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你好好的书不看,倒是关心起这个来,信不信我告诉二伯父,看他怎么教训你?” 沈清蕊见沈清萱尴尬起来,便也笑着道:“四姐姐,我姨娘把我上学的衣服修改好了,请思姐姐过去看看呢?” 沈清萱知道沈清蕊替自己解围,便点头道:“那我去你那边吧。”又对沈伯然道:“你这小子,好好看你的书!” 老太太房里,李煦喝完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了。沈清薇亲自送了他到门口,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沈清萱和沈清蕊。沈清蕊便拉着沈清薇一起去了自己房里。 沈清蕊如今十二岁,还和方姨娘两个人挤在大房正院后面的一排后罩房里头,虽然房间被方姨娘整理的干净整洁的,但对于一个国公府姑娘来说,未免太素雅了一些。 如今沈清蓉走了,她的幽芳阁正好空了下来,若是沈清蕊是个心大的姑娘,大可以要求住进去。只是沈清蕊和方姨娘都安分守己惯了,必定是没有人会提出这件事来的。只是在沈清薇看着,沈清蕊如今还和方姨娘挤在这一处小地方,终究有些不方便了。 一来,沈清蕊如今考上了琅嬛书院,将来必定是要跟外头的姑娘们交际的,到时候别人过来瞧见她住这边,看着也不像样。 二来,那琅嬛书院本来就很少有庶女在那边上学,即便是有庶女在里头上学的,大多数都是跟着嫡母长大,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来的,若是让人知道沈清蕊还和自己的姨娘住在一起,越发就看轻了她。 说话间沈清薇和沈清萱已经在房里坐了下来,沈清蕊将书院的衣服换在了身上,一经过方姨娘的修改,原本有些大的衣服穿在沈清萱的身上却出奇合身。 沈清薇端着茶盏细细看沈清蕊,虽然她长相比不上沈清萱那样明艳娇俏,也比不上沈清蓉那骨子里的娇柔,但确是最温婉端庄的模样,若是论派头,她倒是有国公府嫡女的派头,只可惜投生在了姨娘的腹中。不过话有说回来,若是沈清蕊是小谢氏生的,估计也会被教程沈清蓉那个模样也说不定了。 “五妹妹穿上这书院的衣服还挺好看的嘛!”沈清萱素来心大,方才在沈伯然那边的一点不开心也一早就忘了。 方姨娘又从房里拿了两个书兜出来,笑着递给沈清蕊道:“这是我抽空做的,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吧。” 沈清薇因为已经结业了,便不需要这个了,方姨娘又拿了几块帕子出来,单独送给沈清薇道:“三姑娘如今不去书院了,我绣了两块帕子,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整个国公府都知道方姨娘的针线活是最好的,东西虽小,却是她的一番心意,沈清薇便让丫鬟收了起来,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便笑着道:“今儿中午还是在各处用膳,过了午时,外头的戏班子就进来了,到时候姨娘也一起过去看戏吧。” 姨娘不过就是半个主子,这些场面让的事情,按说都是轮不到的,只是如今大房只有方姨娘一个人,她不去,反倒没有人了。谢氏未必能想到这些,但沈清薇既然想到了,就没有不说一声的道理。 方姨娘听了这话,只推辞道:“我就不去了,姑娘们陪着老太太看戏就好。” 沈清薇知道她守规矩,怕别人说闲话,因此便笑着道:“姨娘只管在家里等着,一会儿我让母亲派丫鬟再来请姨娘,这才合礼数,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沈清蕊见沈清薇这般礼遇方姨娘,心里越发就感激了起来,亲自送了他们到门口。 沈清薇在流霜阁用了午膳,见外头院子里一棵桂花树开的正茂盛,便站在窗口看了半晌,一时又想起去年和李煦在桂花树下第一次相遇,脸颊不禁慢慢红了起来。 这时候谢氏也吃过了午膳,正巧从外院进来,沈清薇便让丫鬟去请了她过来,同她说起了请方姨娘看戏的事情。 谢氏自然是点头答应的,想了想却又道:“既然请了方姨娘过来,那芸香是不是也该请过了?” 沈清薇差不多都快忘了那芸香的事情,这听谢氏又提了起来,便想起一早谢氏和林氏在福雅居里头说起的话来。 “母亲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这事情虽然是这个道理,可却不能相提并论。方姨娘是大老爷规规矩矩纳进门的,那芸香怎么能和方姨娘一样?况且母亲请方姨娘,那是因为大房如今没人了,她有事五丫头的生母,将来兴许老太太高兴把她扶了正,可三房里三婶子在呢,你去请个通房过来,这算什么?”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心下还有些不屑道:“一样都是姨娘,不过就是凑个热闹,你三婶娘才没你这样小心眼呢!” 沈清薇见谢氏这样糊涂,越发就着急起来了,忍不住道:“母亲!三婶娘若当真肯容人,那老太太要把那孩子打掉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求情一句?” 谢氏只不解道:“她不是求了吗?只是老太太不肯罢了?” 沈清薇这时候真的是无话可说了起来,只拧眉头道:“母亲,有句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我信不过三婶娘,只是母亲也太轻信她了。”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你三婶娘又没害过我,我何必要防她,她若是和小谢氏一样不安好心,我一早就治她了。” 沈清薇见谢氏这样不听劝告,想来想去,还是要等她自己吃个苦头,才能清醒过来,便叹气道:“那母亲就慢慢等着吧。” 沈清薇这会子心里也着急,她知道谢氏不是林氏的对手,只是如今两人还没有到针尖对麦芒的地步,若是过早的让她们对立起来,确实也没有必要,谢氏和小谢氏斗了几十年,如今好容易松懈下来,这样没有个惊醒,沈清薇也不想她再过以前那样不舒心的日子。 谢氏瞧见沈清薇这唉声叹气的样子,反倒过来劝慰她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不请那芸香了,反正她怀着孩子,总是要养胎的。” 沈清薇见谢氏这模样,有时候还疑惑,她是当真觉得林氏人好呢?还是真的压根就是想去堵林氏的心?当真是让人又气又好笑的很。 第310章 姐妹 过了午时,外头唱戏的人就进府来了。沈晖和大老爷一起从衙门回来了。沈伯然腿摔伤的事情,沈晖早已经问过了谢氏,谢氏自是据实以告,说是沈伯安把沈伯然给弄伤的,沈晖便私下里又去问了沈伯然,那小子却还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沈晖因此倍感安慰,非但没责怪沈伯然荒废了功课,还赞了他几句。 只是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过去了,今日恰逢兄弟两人一同回府,大老爷便也将当日的事情和沈晖说了起来。 “安哥儿的性子暴烈,我已经教导过他了,只是终究不能这样了事,但是想起他刚刚丧母,我又下不去狠手,听说今年紫霞书院有收童生的,我想把他送过去。” 紫霞书院是京城这边最大的书院,原只招收秀才以上的生源,今年却另外开了一班,招收起了童生来。大家都仰慕紫霞书院的名声,且都望子成龙,这名额自然是百家相求,难得一位的。 沈晖听大老爷这么说,也知道他必定是想求自己找了如今在紫霞书院授书的同窗,好弄这样一个名额来。 沈晖不是不答应,这事情却为难的很。 “虽然是开了童生的科班,但要求年纪却要在十五以上,且首次院试不第之人,才有这个资格进去。安哥儿一来还没应过考,二来那班也是今年新设的,里面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却也不知道,这样贸贸然让安哥儿过去,还不如不去。” 况且兄弟间生了嫌隙,若是一味躲开,也并非什么好办法。 大老爷因是庶子,从小谨言慎行,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忤逆过老太太的事情,唯一的一回,也是因为小谢氏要进门,他那时候一门心思在小谢氏身上,所以做事难免糊涂几分。如今小谢氏死了,他再想一想这些年的事情,也越发觉得小谢氏为人工于心计,便越来越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他如今自己也觉得臊了,这几日见然哥儿去上学了,自己便憋在家里,我打他也没用,我这才有这个想头的。” 沈清薇见大老爷四十五六的人,小谢氏死后一阵忙乱,如今看上去倒像是有五十开外一样,便也不忍心拒绝,只开口道:“这事情,我改日先打发人去书院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同你商议吧。” 戏台搭在后花园水榭之上,老太太早已经带着丫鬟们过来了。谢氏安排这些琐事倒是尽心的很,因怕水上风大,特意在长廊的四周都围上了鲛绡纱,太太姑娘们坐在亭子里头,外面爱看热闹的小丫头子就沿着抄手游廊站着。除去大房的丫鬟们穿着素雅以外,其他丫鬟都穿的花红柳绿的,看着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沈清薇和沈清萱各坐在老太太的左右手边,抬起头的时候,只瞧见林氏远远的从三房那边过来。谢氏便笑着迎了过去道:“小婶子可来了,还等着你点戏呢!” 林氏对谢氏的耐心多少已经用尽了,如今听谢氏这样说,脸上的笑几乎都要端不住了,只冷冷道:“二嫂子费心了,我身上还有重孝呢,原不该来这样的场合,点戏就不必了。” 谢氏这才想起林氏的母亲刚刚去世了,便只尴尬的笑了笑,那边老太太只发话道:“也是,那你坐一坐就回去吧。” 林氏便福了福身子,在沈清萱的边上坐了下来。 戏听的是贵妃醉酒,若是沈清薇没记错的话,去年中秋也点过这一出戏。那时候自己刚刚重生回来,心里正没个底,猛然听见这贵妃醉酒的戏码,心里还颇不是滋味。可如今她和李煦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再听这一出戏,却又有了不同的心境了。 谢氏见林氏并没有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又想起方才沈清薇在流霜阁里头对自己的一番劝慰,只下死眼看了林氏一眼,见她神色虽然淡淡的,却果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林氏,不管什么场合,脸上总是有着那么一分似有似无的笑意。如今看着,竟然寡淡了很多,仿佛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 谢氏心里便有些摸不着底,不过她原本就不是愿意热脸贴冷屁股的人,见林氏这个态度,便也不再去和她攀谈什么了。 这里头戏唱得正热闹,外头却有一个小丫鬟,正朝着沈清萱招手,沈清萱见老太太正看得入神,便拎着裙子就走到了外头,问那丫鬟道:“有什么事情,回去说不行吗?” 那丫鬟正是沈清萱身边的大丫鬟轻红,听了这话便开口道:“是别院那边的人过来领今儿府上发的月饼来了,顺带给二姑娘带了口信来,我原本想问了她好打发她走的,可又怕二姑娘有什么贴己话要跟姑娘说,因此便让那婆子在外头等着了。” 前两日沈清萱托下人送了东西给沈清蓉,但也没听说沈清蓉有带话过来,想是送去的人着急回来,所以给忘了,今儿既沈清蓉带了口信来,沈清萱倒是不忍心不去听一听了。 “人在哪儿呢?” “人就在后角门口等着呢,外头车已经要走了,姑娘要过去赶紧吧,一会儿估计就走了。”轻红只回道。 沈清萱想了想,终究还是跟着丫鬟过去了。 来给沈清蓉带话的,是原先小谢氏身边的顾妈妈,自小谢氏去世后,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分去了别处,只有这顾妈妈算是个念旧的,便跟着沈清蓉去了别院。 沈清萱虽然对着顾妈妈不熟,可国公府的妈妈,怎么说也都是体体面面的,可如今站在眼前,看着勾肩缩背的老婆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当年小谢氏身边的妈妈。 顾妈妈看见沈清萱出来,急忙就迎了上去,一张老脸上皱纹都起来了,笑着道:“四姑娘好久不见,越发出落的好了。” 沈清萱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和她寒暄,只看了她一身寒酸打扮,心里就纳闷了起来,但还是笑着跟她问好:“顾妈妈好,前几托人送去给二姐姐的东西,二姐姐可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我们姑娘就是为了这个,才让老奴亲自过来走一趟,要好好谢谢四姑娘呢,如今这府上,除了四姑娘,还能有谁还想着我们姑娘了。”顾妈妈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急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继续道:“四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中难免就有些难受,又想起自己走的时候,沈清蓉还病着,便问道:“二姐姐的病好了些没有?” 顾妈妈听沈清萱问起这个,只擦了擦眼泪道:“时好时坏的,在别院那边也没有什么好大夫,一贴要吃了好几个月,也不见什么效,若是住在府上,好歹还能请几个好大夫看看,病也容易好的快。如今大太太已经安葬了,可也没听二太太提起要把姑娘接回来的事情,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当时把沈清蓉送去别院,虽然是打着给她养病的旗号,但是其实沈清萱心里也清楚,老太太是真的对沈清蓉失望了,不想再见到她了,若不然怎么如今也不提起要把她接回来一说。 “老太太那边,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不过既然二姐姐是去养病的,总也要等病好了再说,妈妈,这事情你先别着急,让二姐姐好好养病为好。”沈清萱说着,给轻红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来,递给顾妈妈道:“这里面有五两银子,好好照顾二姑娘吧。” 这边话还没说完,远远的就瞧见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找沈清萱,沈清萱便让轻红打发了顾妈妈先离开,跟着丫鬟又去了亭子里听戏。 老太太见沈清萱回来,只笑着问她道:“做什么去了?戏也不好生听,方才你三姐姐还跟我商议起来,说如今你五妹妹也进琅嬛书院念书去了,不好再跟她姨娘挤一个屋子,我想着这话有些道理,倒是把那幽芳阁收拾一下,让你五妹妹住去。” 沈清蕊方才并没有在意沈清薇和老太太在说些什么,这时候听老太太说起这个来,只忙不急道:“老祖宗,那怎么行,那是二姐姐住的院子……” 老太太不等沈清蕊把话说完,便开口道:“你二姐姐以后也不会回来住了,这么大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等过两日让你二伯娘张罗了婆子进去打扫一番,你就搬进去住吧。” 沈清萱原本还想着在老太太跟前提一提沈清蓉来着,听了这话,也只噤了声,低着头不说话。老太太便笑着问她道:“你还没告诉我,方才跑哪儿去了?一个人开溜了。” 沈清萱这时候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蔫蔫的回话道:“方才忽然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而已。” 老太太听了便也没起疑心,只又关切道:“如今可好些了,眼下入了秋,可不要贪凉,到时候生病了,就去不成书院上学了。” 第311章 团圆 沈清薇原本就不爱听戏,因此只听了一场戏,便开溜了。良辰跟着沈清薇一起回流霜阁,她方才在路上遇见了轻红,随便问了一句,才知道是沈清蓉托了别院的人给沈清萱带了话来,故而对沈清薇道:“姑娘对四姑娘这样好,四姑娘怎么心里还想着二姑娘,我听说四姑娘这次从南边回来,足足也给二姑娘送了一箱子的东西过去呢,如今这家里,谁不只当没有了二姑娘这个人,就她一个还记挂着。” 沈清薇知道良辰也是为了自己不平,可这却不是她能责怪沈清萱的理由:“这就是四姑娘的好处,你也说了,家里这些下人,如今哪个还记得二姑娘,也只有她还能记得罢了。” 沈清薇说着,只悠悠叹了一口气,吩咐良辰道:“我和二姐姐之间,这辈子只怕是不能和解了,四妹妹见过二姐姐从别院派来的人这件事,我们就只当不知道吧。” 良辰闻言,便只点了点头,也再不说什么了。 到了晚上,沈晖和大老爷果然都早早的进了内院陪着老太太,一家人除了在别院养病的沈清薇,唯独只有三老爷一人缺席。 老太太便在院子里架起了一道屏风,自己带着沈晖并几个哥儿们坐。谢氏、林氏带着姑娘们坐。谢氏原想请了方姨娘一起过来,她只不肯,午后听过了戏就往自己房里去了。 沈伯韬出门几个月,回来脸都晒黑了几分,人倒是看着结实了不少,他少年得意,又是沈晖的嫡长子,老太太对他也越发关心了起来。 “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各处走动走动?” 沈伯韬听了这话,脸颊倒是红了,他才回来没几日,倒也没各处走动,也就是今儿抽空去了一趟崔家送中秋节的礼而已。 “还未各处走动,父亲说等他忙过了这几日,再带我到处走走。” 老太太只点了点头道:“如今你也大了,将来这沈家的门楣也要靠你撑起来。”老太太说完这一句,正巧扭头看见了沈伯安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上回沈伯然腿摔断的事情,最后也因为沈伯然的坚持,老太太便也没有再追究。不过老太太心里明镜一样的,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关节,便又开口道:“兄弟之间要和睦,你们都是沈家的子孙,要跟你们父辈一样,相亲相爱才行。” 众人便都一一点了点头,沈晖只笑着道:“老太太今儿怎么说起这些来,今儿过节正高兴,就不要说这些了,没得让孩子们觉得没意思。” 老大爷知道老太太这一句话也是有所指的,便也跟着道:“就是就是,老太太今儿下午听的什么戏?可热闹?” 老太太见两个儿子都跟自己打马虎眼,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笑着道:“好好好,今儿听你们的,我就不说了,大家开开心心吃一顿团圆饭才好呢!” 众人听了这话,这才都放松了心情,开始吃起了团圆饭来。 吃完了晚饭便是赏月,以前都是各拜各的,今年沈清萱头一次在听雪阁过中秋,因此便请了沈清薇和沈清蕊一起过去,姐妹三人一同拜月。 沈清薇并没有提起下午沈清萱见那别院婆子的事情,沈清蕊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倒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两人商议起了沈清蕊搬家的事情。 “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那你就住过去吧。”沈清薇今儿下午向老太太提出这件事情来,其实也是试探一下老太太的心思,若是老太太还想着把幽芳阁留给沈清蓉,她必定不会松口让沈清蕊住进去的。 可如今老太太想也没多想,就让沈清蕊住进去,便可见老太太是抱着让沈清蓉一辈子不回府上的心思了。其实对于沈清蓉来说,能长长久久的住在别院,何尝不必在府上强呢?别院人少又清静,那些闲言碎语不到她的耳中,只怕病还能好的快一些。 “我是怕二姐姐将来要是回来……” 沈清蕊的话还没说完,沈清薇便笑着道:“我看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你二姐姐这辈子只怕是回不来的了,他如今年纪也大了,住在家里也不方便,将来你和四妹妹都要出阁,有一个嫁不出去的姐姐在家里住着,也不合适。” 沈清蕊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黯淡了神色,想了想才开口道:“三姐姐,你知道今儿四姐姐见了什么人吗?” 沈清薇原当沈清蕊是不知道这事情的,可沈清蕊既然这么问出口,想必她也是知道的。毕竟那顾妈妈原就是大房的人,她难得能回一趟府上,毕竟去大房那边走动走动,沈清蕊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见什么人,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当不知道便好了。” 沈清蕊听沈清薇这么说,只稍稍点了点头。前头沈清萱早已经回过头来,笑着问她们道:“你们两个走那么慢,在后面说什么悄悄话呢?” 沈清薇便笑道:“能有什么悄悄话,不过就是问问她什么时候搬家,我们也好出一份力啊!” 沈清萱心里虽然还同情着沈清蓉,但也拗不过老太太的意思,只笑着道:“对啊,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大能耐,好歹也能帮你参考参考!”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还在跟沈晖他们一起赏月,谢氏忙了一整天,却有些乏累了,只熬了一会儿便先走了。大老爷因为还在孝中,也稍微做了一会儿就走了。沈伯韬几人在长辈面前,也都是沉默不语,老太太见他们这幅样子,也没有了赏月的心思,便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时辰不早了,各自早些安寝吧。” 沈伯韬几个听了这话,便都起身告辞。沈晖想起今日大老爷找自己商讨的事情,却有几句话,还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便开口道:“老太太,儿子送你回房去吧。” 沈晖鲜少做这些事情,老太太一听,便知道他有话要说,只点头应了道:“那你就跟着我进去吧。” 进了房间,丫鬟们送了热茶上来,老太太便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时候也不早了,今儿是中秋,你也早些回去和你媳妇团聚吧。” 沈晖闻言,只笑着道:“老太太说笑了,我们老夫老妻的,天天都在一起,还有什么好团聚的。” 老太太只笑着道:“小别胜新婚啊,你这一走又是好几个月,怎么不要团聚团聚?” 沈晖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继而开口道:“大老爷今日找我,说要把安哥儿送去紫霞书院,我想着这事情还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安哥儿明年春天,也该准备院试了,他的功课虽然一般,但是考个秀才,还是绰绰有余的,那紫霞书院新开了一个童生课堂,进去的,却都是一些秀才屡试不第的,所以儿子以为,安哥儿大不必去书院,不如等明年考中了秀才,再去紫霞书院求学不迟。” 老太太听了这话,岑吟了片刻,只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我何尝不知道大老爷的意思,他是觉得安哥儿这次做了这样的事情,在你跟前臊了,他也一把年纪的人,又是兄长,又因为小谢氏去了,他狠不下心来教训安哥儿,故而才有这种想法,也未必是安哥儿自己想去的。你既然觉得不好,索性就回了他吧,家里头请的先生难道不好吗?非要去书院,他如今年纪还小,整日里跑来跑去的也辛苦。” 沈晖见老太太这么说,也心下了然,他原先只担心自己若是回绝了,大老爷心中不自在,如今老太太发了话,大老爷自然是无话可说的。 “老太太说的是,儿子过两日就和大老爷说清楚。”沈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前两日皇上召微臣进宫,商议了一下豫王殿下和三丫头大婚之事,皇上已经命钦天监选出了几个良辰吉日,最近的一个是十一月十八,大婚当日,皇上会宣旨册封殿下为太子,册封三丫头为太子妃。” “十一月十八吗?竟这样快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只开口道:“三丫头从性子就冷淡的很,我原本最担心的人就是她,没想到她如今倒是变好了,原先看着最乖巧懂事的二丫头,反倒做了一箩筐的糊涂事情,把自己的将来也葬送了。” 沈清蓉虽然不是沈晖的闺女,可毕竟是沈晖的侄女,沈晖平常对她也颇为关照,听老太太提起了她来,只想了想道:“老太太也别太担忧了,等二丫头的身子好些了,将来再找一户离京城远一些的人家,这日子也能过起来,实在不行,便是国公府养她一辈子,也是无妨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老太太终究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只开口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第312章 隐情 沈晖从福雅居出来,只见月光如水一般,静静的照在庭院中。因是在内院赴宴,所以身边并没有跟着小厮,他出了福雅居,绕过了后花园,才是正院的地方。此时后花园中虽然张灯结彩,但是水池边上的假山那一段,却透着几分阴暗。 那假山上建着一个凉亭,往年他年少时候,最喜欢在这边赏月吟诗。沈晖不知不觉便往那边走了过去,凉亭中空无一人,倒是略显清静。 “沈郎好兴致,这么晚了还出来赏月。”林氏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把沈晖吓了一跳。沈晖毕竟是上了年纪有阅历之人,只是稍稍有些惊讶,便又平静了下来,转头问林氏道:“你这个时候,不在房里,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林氏看着沈晖,温婉的眸中闪过了泪光,带着几分怨恨道:“我不在房里,我为什么要在房里,反正你那好弟弟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我又何必在他的跟前故作贤良。” “你我之间早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你又何必这么说呢?如今的你我,都应谨言慎行才好。”沈晖眸色一闪,淡淡的看着林氏,想了想又叹息道:“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沈晖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去了,只留下林氏一人,呆呆愣愣的站在亭中,看着沈晖离去的背影发呆。 过了好半天,林氏房里的丫鬟才找了过来,见林氏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发呆,只急忙过来道:“太太坐在这边做什么?老爷回来了,喝醉了酒,正到处找太太呢!” 林氏闻言,只急忙就站了起来,跟着丫鬟往房里去了。 三房里头,地上到处都是被砸了的杯盏碎片,丫鬟们吓得都噤了声,在门口站成了一排。林氏推门进去,正巧一只茶盏落到她的脚尖处,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见三老爷正满眼通红的看着她。 三老爷瞧见林氏进来,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林氏的手,拖拽着就往房里去了。林氏吃痛,却怎么也甩不开他,只能被他拉着摔到床上。三老爷虽然平常沉默寡言,却从来是个温文尔雅的性子,林氏和他成亲十几年,两人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从来不曾有过脸红的时候。今日三老爷有此行为,多半也是因为吃多了酒,撒起了酒疯来。 林氏越是推搡,三老爷就越是下狠手按住她,林氏只觉得自己快被勒死过去了,便索性就撒手不推了,只落下眼泪道:“老爷不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也要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年哥儿还小,四丫头也还没有出阁,等他们的事情都完了,老爷想怎样都随你了。” 三老爷何尝是一个狠心的人,只因连日积压在心中的郁结难疏,才撑着喝醉酒了闹一场,如今听了林氏的话,心却又软了几分下来,只丢开了她,往别的院子里去了。 外头丫鬟们见三老爷夺门而出,都吓得不敢动弹。林氏木头一样的坐在床上,想一阵又哭一阵,丫鬟们不敢进门,只推着林氏身边的田妈妈进去。 林氏瞧见田妈妈进来,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稍稍平静了一下心绪,她在外人跟前一向是温婉有礼的样子,即便是在最亲近的老妈妈跟前,她也不想丢了脸面。 田妈妈瞧见林氏这样,就越发心疼了几分,只当是夫妻两人为了芸香的事情闹别扭,便劝慰道:“当初太太在南边的时候,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若不是因为……”田妈妈说到这里,只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奴婢好歹要劝太太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太太如今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膝下又有萱姐儿和年哥儿,三老爷平日里也敬着太太,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了,太太不如服个软,芸香那丫头看着也老实,三老爷既然喜欢她,那就只当房里多了个伺候的丫鬟罢了。” 林氏听了这话,心中越发委屈了几分,忍不住又落下泪来,抬起头看着田妈妈道:“妈妈,只怕他知道了那件事情了,不然以他的个性,如何会去宠幸一个丫鬟,分明就是故意气我的。” 田妈妈一听这话,也陡然吓了一跳,抓着帕子小声问林氏道:“太太如何知道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这可如何是好?”田妈妈这下也淡定不起来了,只急忙劝慰道:“若是老爷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太太可千万不要认了,当初你和二老爷那一段公案,说起来也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 林氏揉了揉脑仁,悠悠叹出一口气来,只淡淡道:“好歹他如今只是生气,并没有对外人说什么,只是这样的日子,要我如何能过下去呢?”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时候田妈妈也不知道从何安慰林氏,只能站在她身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罢了。 却说沈晖会正院的时候,谢氏刚刚洗漱过后,见沈晖进来,只疑惑道:“我方才喊了喜鹊去接你,她说老太太留了你在里头说话,老太太鲜少和你说几句体己话,都说了些什么?” 谢氏不过也就是随口问一句,沈晖便道:“老大爷想送了安哥儿去紫霞书院上那新开的童生班,我看着不妥,所以跟老太太商议了一下,还是不要去的好。” 谢氏一听说沈伯安,便想起了沈伯然的伤来,她哪里懂什么妥不妥的,听说沈伯安要离沈伯然远远的,自然都是好的,只随口道:“他要去就让他去,何苦还操这份心?然哥儿的腿才好些呢,若是再出什么叉子,我可不饶了他!” 沈晖虽然觉得谢氏这话刺耳,奈何他也理解谢氏这种爱子心切的想法,便也没有动气,只随口道:“男孩子的仕途功名利禄和女子不同,这些你自然不懂,安哥儿现在年纪尚小,若是让他出门念书,遇上了那些狐朋狗友,很容易乱了心智,将来在学业上就无所成了。得需先让他进了功名的门,有了自己的心性,沉稳了求学的心思,再去书院不迟。” 谢氏见沈晖说的这般有理有据的,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笑着道:“你也真是的,自己两个儿子还来不及管教呢,倒是管教起了别人家的孩子,难不成他们就没人管了吗?” 沈晖也不和谢氏争辩,笑着将她搂入了怀中,笑道:“谁让你给我生的儿子个个省心,也让我少操了好多心思。” 谢氏听了这话,只羞得脸都红了,两人正依偎间,忽然听见有丫鬟在门口叽叽喳喳的说话。谢氏便问了一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吵?” 便有丫鬟回道:“是三房里头,三老爷喝醉酒回来了,和三太太吵了起来,这会子三老爷又出门去了。” 沈晖听了这话,只忙推开了谢氏要出门看看究竟,谢氏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出去做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了也没用。夫妻两个,不过就是床头吵床尾和,用不上几日就好了。” 沈晖见谢氏这么说,也只能作罢,心中却还是不免有几分担心。 第二日一早,沈晖便去早朝了。沈清薇正打算洗漱过后去福雅居,没想到谢氏却先过来了。原来谢氏虽然昨天劝着沈晖不要出去,自己却也暗地里纳闷起来了。她原以为林氏是再好不过的脾气,必定不会因为那芸香的事情和三老爷闹不痛快,可如今想来想去,昨夜三房里头闹起来,除了因为芸香,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 沈清薇昨儿睡得早,并不知道三房的事情,今儿起来丫鬟们也都还没提起,故而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听谢氏说了起来,心下倒是有些奇怪,三房的事情,虽然她从来没有怎么关注过,可也从来没听说过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的。 “我原本只当你三婶娘是个好性子,如今看着,没准还被你给说中了,兴许她原先也就是个拈酸吃醋的性子,只是那些年你三叔没胡来,所以我们不知道而已。” 沈清薇原本对这事情也没什么好关心的,不过听见谢氏这么说,到底放心了一些,便笑着道:“母亲管理中馈整日也辛劳,三房的事情就不用去管了,三叔和三婶十几年的夫妻了,想来也不会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而伤了感情,不过母亲将来可不要再乱说些什么了,当在老太太房里说的那话,若是被有心人传去了三婶的耳中,又是你的不是了。” 谢氏如今对沈清薇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便是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吧。” 第313章 矛盾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也刚刚起身,正端着一盏红枣茶润嗓子。昨夜三老爷回来之后,闹出了动静来又出门了,原先她这里是不知道的,今儿一早,才有门上的人过来回了话。卫国公府向来是人人循规蹈矩的,从来也没有什么人彻夜不归的,自从几个月前发生了芸香的事情,老太太才开始关心起了三老爷的动向。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自从林氏南下之后,三老爷居然经常日夜都不回家来。 老太太原本是要说他的,可后来林老夫人去了,三老爷便去了南边,这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下来,因此也就没顾上。如今不过从南边回来了几日,三老爷就又夜不归宿,老太太这心里就又嘀咕了起来。 以前这些晚辈的事情,她还能跟张妈妈说上几句,可自从出了芸香的事情,张妈妈觉得愧对了老太太,因此便推说自己年纪大了,要回庄子上去,如今也不常来老太太的房里了。老太太如今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好在房里的这些丫鬟也都懂事,见老太太这样唉声叹气的,也知道是在为刚刚门上人回的话生气,便劝慰道:“老太太,奴婢虽然还是个姑娘家,可也长听我母亲说,两口子吵架那都是床头吵床尾和的,老太太也别太担心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却也没有松下眉宇来。昨夜原本是中秋,按例家家户户都应该团团圆圆的,可偏生三老爷不肯回家吃团圆饭。林氏从她这福雅居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也很平静,也瞧不出半点儿不高兴的样子,没理由是她起的头。老太太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便叹道:“你们这个三老爷,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好容易把这件事情安顿好了,他还发什么浑?你一会儿让小丫鬟去门房说一声,就说今儿等三老爷回来了,让他上我这边来。” 如意只乖乖的领命下去,才在外头吩咐好了,便瞧见沈清薇和谢氏过来了。 老太太也从房里出来了,见了沈清薇,只笑着道:“今儿倒是你们来得最早了。” 往日来老太太这福雅居这边请安,沈清萱和林氏必定是头一个到的,今儿却没见来,老太太便随口说了一句。谢氏本想寒暄一句,又想起沈清薇告诫的话,便生生就把话咽了下去,倒是沈清薇笑着道:“起早了,索性就过来了,老祖宗今儿起的也早呢!” 谢氏便站在一旁陪笑道:“就是,老太太今儿起的也挺早的。” 沈清薇亲自送了一盏茶给老太太,和谢氏便坐了下来。过了片刻,沈清蕊也过来给老太太请安了,独不见沈清萱过来。往常只要沈清萱在,福雅居里头都是说说笑笑的,这会子几个人端坐着喝茶,倒是略显得有些冷清了。 老太太一早起来,听了三老爷这事情,心下自然是有几分不快的,因此便也冷着脸不说话而已。众人正尴尬着,忽听外头丫鬟来传话,说是沈清萱过来给老他太请安了。 原来沈清萱昨夜睡得早,也和沈清薇一样并不知道三房的事情,今儿一早,是听了院子里丫鬟们浑说,才知道了一点儿,又把田妈妈叫过去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清萱便急着去正房找林氏,林氏昨夜却是一夜未睡,整个人也都昏昏沉沉的,靠在床头想心思,见沈清萱进来,越发觉得委屈了几分,便拉着她的手落泪。 沈清萱只当是林氏为了芸香的事情生气,便安慰林氏道:“母亲快别难过了,其实我也想通了,像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了,不管是怎么来的,如今父亲既然有了,那母亲只当是多了一个人帮着母亲服侍父亲就好了,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将来她不管是生男生女,也越不过我和年哥儿的,母亲就放宽心吧!” 林氏哪里是为了这些难过,可听了沈清萱的话,却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只强笑道:“好了,你快去些去老太太那边吧,一会儿晚了,老太太又改问起来了,我今儿是不能过去了,这样子若是过去,平白让人笑话。” 沈清萱见林氏哭得眼睛红肿,确实不能见人,便点了点头道:“母亲就在房里好好歇息,我去老太太那边替母亲告假。” 林氏点着头目送沈清萱离去,心里却也暗暗下定了决心,便是为了沈清萱和沈伯年,她也要跟三老爷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老太太见沈清萱过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虽然知道她今日为什么迟了,却也没故意问她,只笑着道:“就等你来呢,今儿早上做了你喜欢吃的水晶蒸饺,一会儿多吃几个,等过两和你五妹妹去了书院,可就没这么些好吃的了。” 书院八月十八日金秋盛会,可不还剩两天的时间,这福雅居又要冷清了。沈清薇想起去年金秋盛会的事情,还觉得就像昨日一样。 “等过几日,就有你们的苦日子受了,剩下这两天的好日子,且好好享受享受。” 沈清萱只低着头没说话,过了片刻,才抬起头道:“老祖宗,我母亲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让我来向老祖宗告假呢!” 老太太自然知道林氏身子不适的原因,便笑着道:“你和你母亲刚从南边回来才几日,兴许是有些水土不服,好好休息几日也好,我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用不着她天天过来。” 沈清萱便点了点头,谢氏还想说几句,终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陪笑道:“三婶子是应该好好休息几日,这几天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保养身子要紧。” 几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谢氏便起身告辞了,老太太见她今日话也不多,本不想和她说什么,可一想起这国公府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谢氏在管,三老爷彻夜不归的事情,谢氏竟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过,若不是出了芸香的事情,老太太派了人去门房问起,压根就不知道三老爷如今糊涂到了这步田地。老太太想起这些,心下又觉得有几分生气,便对谢氏道:“一会儿姑娘们都走了,你再过来一趟,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谢氏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打起了鼓来,这几日她张罗着中秋宴会,处处可谓是尽心尽力,况且昨夜三房的事情,她也半句闲言碎语没说,老太太如今要找她,倒是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只是谢氏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终究是老太太吩咐的,她也不敢多问,只福身应下了,便先出门去了。 沈清薇心下倒是也觉得有几分奇怪,但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她也不便问,便存着心思,在老太太这边用过了早膳。 早膳过后,姐妹三人又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告辞了。沈清薇和沈清萱一路同行,见沈清萱走路都发着呆,便拉着她往自己的流霜阁来,好歹稍微劝她几分,毕竟那些大人的事情,还轮到她们担忧。 沈清萱如今也没有别的人好倾诉的,便和沈清薇一起坐在了炕头,靠在她的身上,一边擦眼泪一边道:“以前从没有听说我母亲和父亲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最近才奇怪了起来,父亲去了南边,也不跟母亲亲近了,两个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回来又出了这样事情,我原本以为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谁知道还吵了一场。” 沈清薇听沈清萱说的含含糊糊的,也分不清个所以然,只不过心中觉得有些奇怪而已。按理说三老爷趁着林氏不再的时候睡了房里的丫鬟,这明摆着是三老爷自己的不是。林氏一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发作,老太太那边就想了计策,把那孩子保了下来,怎么说这都是三老爷的理亏,林氏是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错处的。早上谢氏来的时候,也没有说清楚,可方才听了丫鬟们议论,倒好像是三老爷先起的头子,这就奇怪了。 难道林氏有什么地方,让三老爷不满意的吗?看着却也不像。 “你快不要胡思乱想了,长辈们吵架,兴许也不是我们想的这些理由,横竖他们是长辈,他们的事情也由不得我们小辈管的,等过两日他们想清楚了,也就没事了。你想想你父母,也是近十几年的夫妻了,哪里就会为了这么点小事情,就吵得不可开交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却还是难受的很,只一味道:“三姐姐,你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好久没有回母亲的房里睡了。” 这些的事情,沈清薇如何知道,可被沈清萱这么一说,沈清薇也疑惑了起来,只拧眉想了想,才想出了一个理由来:“你姥姥去世了,你母亲必定是要守孝的,不和三叔同房,也是正理,你自己胡思乱想个什么?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出这些话来,也不害臊?” 沈清萱听沈清薇这样一解释,倒也听着有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第314章 冤屈 却说谢氏因知道老太太要找她过去,心里也摸不准是为了什么事情,因此心下惴惴,早早把那些管事婆子们打发走了之后,正想往福雅居去,却又觉得心中没底,便索性就先去了一趟流霜阁,想问问沈清薇是不是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谢氏过去的时候,沈清薇正好送沈清萱出来,谢氏见沈清萱看上去心情好了不少,便笑着迎了上去道:“四丫头这是要回去了?吃过了午膳再来玩一会儿不?过两和五丫头就要去书院上学去了,只有你三姐姐一个人在家,可就要冷清了。” 沈清萱只笑着点了点头,终究觉得心里还不是很痛快,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向谢氏福了福阵子,便走了。 沈清薇见沈清萱走远了,这才问谢氏道:“母亲,老太太不是让你过去一趟吗?母亲是从老太太那边回来了?” 谢氏只拧眉道:“我还没去呢,也不知道老太太找我做什么,我正心里没底呢!平素她也不怎么单独找我,你说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吗?” 沈清薇也跟着拧着眉头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按说三房的事情,谢氏肯定是管不着的,老太太找了谢氏过去,必定不是为了作为三老爷和林氏的事情。可这几日除了这件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惊动到老太太了。 “与其在这边猜来猜去的,母亲去了,可不就知道了,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情。”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便也松了一口气,也没随着沈清薇进门,便往福雅居那边去了。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刚刚派了如意去三房看了林氏一回,这会子正听如意回话。一早上老太太只知道三老爷生气走了,也并没有知道的个大概,如今听如意说起来,才知道是三老爷喝醉了酒,回来撒了酒疯。老太太便叹了一口气道:“以前你们三老爷,多老实一个人,从小在我跟前长大,虽然学业上也不如你们二老爷,可他从来没有做过半点胡来的事情,怎么如今年纪大了,就越发糊涂了起来了?难道是入了官场,染了那些不好的习性了?” 如意便劝慰道:“按老太太这么说,做了官就要染上不好的习性,那我们府上,二老爷的官最大了,可二老爷却从来没有半点儿不好的习性,可见老太太这话就说偏了。” 老太太闻言,只笑着点头道:“这倒也是,二老爷就从来没有心的地方。” 如意见老太太放宽了心,便又笑着道:“说起来,还是因为二老爷是老太太亲生的,自然也是最孝顺,最不会惹老太太生气的了。” 说实话,作为嫡母来说,老太太确实是在没有不好的地方,即便是大老爷这种没在跟前养大的,她也都是一视同仁的,更可况三老爷的姨娘去的早,他从小就是自己养大的,老太太打心眼里就把三老爷当亲生的一样,如今看着他房里不安生,老他太心里难免难过。 “你说,是不是我错了,不应该留下芸香那丫鬟?我是看着他也一把年纪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说芸香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可毕竟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主子糟蹋了,若没个说话,传出去也不像样,况且又有了孩子,好歹也是他的种。” “老太太快别胡思乱想了,您能有什么错呢!你啊就是心太善了。”如意正还想再劝老太太几句,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谢氏过来了。 老太太方才都快被如意给逗了乐了,听说谢氏过来了,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谢氏从外头进来,因为心里没底,脸上反倒端着个笑容,并不摆出平日里一副高冷的样子了。况且,现在小谢氏也死了,她就算摆出那个样子,也没有人理她,故而看着倒是反而比以前更随和了不少。 “老太太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谢氏福了福身子,也不上坐,只开门见山的问道。 “你先坐下,我不过就是有几句话问你。”老太太看着谢氏这样子,心里虽然有气,却又发不出来了,只招呼她坐下。 谢氏便在一旁的红木靠背椅上坐了下来,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捉摸不透,脸上的表情倒是恭敬的很,只偷偷的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丫鬟送了茶进来,谢氏见是如意亲自送上来的,只笑着接过了,想问如意几句,可又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实在开不了口,不过见如意神色淡然的退了出去,谢氏也稍稍松了一口气,端着茶喝了一小口,上坐的老太太便开口了。 “前几个月你张罗小谢氏的身后事,确实也辛苦了,你休息这几个月也是应该的,只是家里有些事情,该管的还是要管,不然就没了个规矩了。” 谢氏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个月沈伯然的腿受伤了,她确实也把心思过于放在了沈伯然的身上。可是这几个月三房的人不在家,大房又都是老实人,家里除了三房芸香的事情,确实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情。 “老太太这话说的,媳妇儿倒是有些惶恐了,可是媳妇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老太太明示。”谢氏虽然掌了这么多年的中馈,但心里对老太太却还有几分畏惧。 “你没么不到之处的,只是我想问问你,门房上值夜的人都有哪几个?怎么三老爷之前在家的时候常常整夜不回家,你这里竟然一点不知道吗?”老太太估摸着谢氏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只是碍于那是三房的事情,所以懒得管罢了,只是她就算不管,这上面还有老太太呢,哪有明知道有事情,却一言不发的人呢?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法,老太太就有些看不惯了。 谢氏哪里想到老太太会问起这个来,顿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了。按说她是正房的太太,三老爷是小叔子,从来没有嫂子管小叔子事情的道理。谢氏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门上的人屡屡来回话,说三老爷最近总不见回府,她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 况且那三老爷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外面自然也有个分寸。更重要的是,谢氏打心眼觉得,三老爷之所以会在林氏走了之后变了一个人一样,兴许也是因为林氏以前把他管得太严了。如今林氏好不容易去了一趟南边,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了,谢氏一个做嫂子的,如何能把这些事情告诉老太太去? 谢氏的想法是不错的,可她忘了一件事情,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在卫国公府这么多年,哪儿没有她的眼线,这种事情,如何能瞒过老太太去?如今可不就是老太太问到头上来了。 “老太太明鉴,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我想着三叔也是有分寸的人,他晚上没回来,必定是外头有事情牵绊住了,我一个嫂子,如何去问他这些,少不得只能让门房的人把门留着,只要三叔平平安安回来,那就出不了差错。” “你这想法倒是好的很,彻夜不回能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若是老二也这样,只怕你就不是这种想头了吧?我原也没说你什么,只是觉得既然你知道这个事情,便是不便当面告诉我,好歹也要稍微透露一些,我这些年是老了,也不管事情了,家里也就由着你们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自己的儿子没管教好,找你问也是没有用的。” 谢氏一听这话,心下越发打起了鼓来,只急忙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是媳妇考虑不周,是媳妇的错,只是……只是这事情,让媳妇着实不好开口啊!” 老太太见谢氏这么说,只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个什么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吗?便是好开口,不是自家的事情,你也绝对不会多数半句的。也罢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只是跟你提一声醒,这卫国公府不是只住了你们一房人,你也不只是你们二房的当家,而是整个国公府的主母,你什么时候若是能把这一点想明白,我也就不担心了。” 谢氏听了这话,心中那叫一个冤屈,可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又不敢说什么,便只能一味低着头称是,老太太也知道她必定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个事情也确实不能全怪到谢氏的头上。 “你下去吧,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只是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拿出当家人的气派,给老爷们提个醒,他们若是不听,你就再来回我,这才是正经规矩。” 谢氏哪里再敢有半句多言,只忙点头应了。 第315章 委屈 说起来谢氏这一回确实挺冤的,她一个嫂子,必定是不好去管小叔子的事情的。况且林氏又不在家,三老爷就算在外头花眠柳宿的,这也和自己没关系。她也没想着看三房的笑话,只是觉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已,可老太太的话终究没有说错,她是这家的主母,这些事情不找她又找谁呢? 谢氏想到这里,一会儿觉得自己冤,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冤,可还是盖不住这心里头的难受。可在人前,谢氏就算再难受,也不好意思哭出来,便擦了擦眼泪,又端出了几分国公府人的气度,从福雅居出来。 丫鬟一看谢氏这神情,便知道她在老太太那边受了委屈了。她们是丫鬟自然不能说老太太的不是,也不好意思多问,便开口道:“太太,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太太是在荣恩堂吃,还是去流霜阁和三姑娘一起用呢?” 沈清薇聪明,又会劝慰人,谢氏见了她,兴许心情也会好几分的。 谢氏听了这话,果然道:“你让厨房送去流霜阁吧,我今儿陪着三姑娘用午膳。” 谢氏去了福雅居之后,沈清薇坐在流霜阁细细的想了想,却也觉得老太太喊了谢氏过去,没准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老太太是喜欢热闹的人,若是有好事,必定当着大家的面儿,热热闹闹的说,这样私下里让谢氏一个人过去,只怕不是好事。 沈清薇正想得出神,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姑娘,太太过来了。” 沈清薇便急忙就迎了出去,才到门口,就瞧见谢氏已经进了院里,脸上看上去还算平和,只是那一双眼睛有些红肿,明显是刚刚哭过的。 “母亲快进来坐。”沈清薇亲自上前扶了谢氏进门,又吩咐道:“良辰你快去沏茶来。” 沈清薇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很懂事,没事从不进她的房里,房里常伺候的也就是良辰美景几个大丫鬟。这时候美景不在,良辰又去了沏茶,这厅里就只剩下沈清薇和谢氏两人了。 谢氏瞧见丫鬟们都不在跟前,顿时眼眶一红,又哭了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沈清薇上前拍着谢氏的背道。 谢氏捂着帕子哭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心里尤然觉得冤屈,便一五一十的将老太太说的那些话都跟沈清薇说了一遍。又万般郁闷道:“你三叔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他自己没有个分寸?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管他?” 沈清薇听到这里,其实已经完全明白了。老太太这些年早已经不管国公府的庶务了。三个老爷因为公务繁忙,也不是日日都来向老太太请安的,有时候隔三差五的走一趟,老太太只要见着了他们的面儿,也就放心了。况且各人也都有各人的媳妇管束,她这个当母亲的,说起来确实不应该再管着这么大的儿子了。 可偏偏自从林氏去了江南之后,三老爷就开始胡作非为了起来,但虽然这样,他也是照常隔三差五的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谢氏又是一个省事的性子,揣度着这事情和自己无关,便烂在了肚子里,可这么大的国公府,哪里会又不透风的墙,若是出了事情,老太太第一个要找的,必定是谢氏。 “母亲虽然觉得冤屈,可我这一回却也不站在母亲这一边了。”沈清薇想了想,唯有让谢氏想明白了这一层,她才能不觉得自己冤枉,故而只淡淡道:“三叔夜不归府,这些事情下头的小厮们肯定是知道的,也肯定是个母亲提起过的,就算老太太喊了他们来发落,他们只说这些都回过了太太,母亲你又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既回了你,你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便是你的不是。就算他们知道你有千万种的理由,可跟他们也无关。老太太因知道三叔和三婶之间出了嫌隙,心里头难受,总要找个人训斥一番的,可三婶那一阵子在南边,老太太就只有找母亲了。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只怕今儿三叔回来,也要吃老太太一顿训呢!” 沈清薇说的有理有据的,谢氏竟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且按着她的思路一想,却也果真是这个道理,但心中还是不服,只郁闷道:“即便如此,那我也管不到你三叔啊!” 沈清薇见谢氏还是不得要领,便只好继续劝道:“母亲当了十几年的家,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呢?这些话你不能亲自回老太太,大可以请什么旁的人跟老太太说一说,就比如这一回,必定是有什么旁的人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才知道的,与其让他们抢了先,你落下了不好,还不如你先差人说了,母亲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氏脸上还是带着几分郁闷,沈清薇便忍不住叹道:“其实这些事情,老太太迟早都会知道,她只是气你明明一早就知道了,却也不同她说一声,她那里是想让你亲自去管着三叔了,母亲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呢!” 谢氏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了几分,只抽噎道:“我又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人,让我去说,我可说不了。” 沈清薇只摇头道:“没有让母亲亲自去说,老太太身边那么多的丫鬟婆子,母亲难道就没有能用得着的?” 谢氏这时候也嘴硬不起来了,可她就是这种性子,并不想去管三房的闲事,没想到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谢氏便叹道:“什么时候,咱们三房分了家,也就安生了。” 沈清薇一听这话,只急忙按住谢氏的嘴角,小声道:“母亲快别说这话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所谓父母在、不分家,眼下老太太还好着,若是父亲知道你有这个心思,可不是又要生一场气了。” 谢氏也不过随口说说,她管家能力有限,这些年能把卫国公府管成这个模样,也确实不容易了。况且这几个月又没有小谢氏时时激她,她松懈下来之后,人就懒怠了好多。 “我也只是和你说说,你也不想想,大房原来就是上不来台面的,你那个二姐姐,如今连老太太都不提起她来了。三房以前倒是看着和睦,这回也不知道你三叔中了什么邪了,也跟你三婶娘闹了起来,现如今也只有我们二房顺顺当当的。” 沈清薇低着头想了想,其实说起顺顺当当,其实他们二房又何尝顺顺当当了,就她和李煦的婚事,也够折腾了这许久了。 谢氏在流霜阁用过了午膳,这才往荣恩堂歇中觉去了。沈清薇稍稍的靠了一会儿,倒是睡不着,正巧听见良辰叫住了外面的一个丫鬟道:“你这会子急急忙忙往房里去干什么?姑娘些中觉呢!” 那丫鬟便道:“好姐姐,是我唐突了,这是外头门房上的小厮让送进来的,是琅嬛书院山长给三姑娘下的帖子,说是让姑娘八月十八的时候去参加那什么金秋盛会,我以为姐姐在里头呢,正要送进去。” 良辰便道:“你拿来给我吧,跟外头人说已经送到了,等姑娘醒了,我就给姑娘。” 那小丫鬟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把帖子给了良辰,便出门去了。 沈清薇便在房里喊了一声道:“良辰你进来。” 良辰听见沈清薇的声音,急忙就从外头走了进去,瞧见沈清薇已经醒来,这才开口道:“以为姑娘还睡着呢,正巧刚才外头有小丫鬟来送帖子,姑娘看看吧。” 沈清薇接过良辰递过来的烫金帖子,打开一看,见果然是卿钰山长的亲笔,嘴角边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她记得前世自己结业后也去参加了金秋盛会,又听说教棋艺的卢先生回家守制去了,因此便留在了书院教授棋艺。 那一段日子也算是前世沈清薇最快乐的日子了,享受学生们的尊敬,又可以时常出门游玩。只是唯一的不好就是,越发养出了她那目无下尘、高高在上的性子,因为女学生们看见她都要喊她一声先生,以至于有些男子,听了她的名号,便不让家里人来卫国公府提亲了。 沈清薇想起这些来,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合上了帖子,又在软榻上靠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用晚膳的时候,沈清薇才听说三老爷回府了,不出沈清薇的意料,老太太果然把三老爷喊进了福雅居去。只是让人意料之外的是,林氏听说三老爷直接去了福雅居,也只急急忙忙的就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良辰也是在外头听了八卦回来说的,因四下无人,便多说了几句道:“姑娘,依我看三太太何必这么着急过去,三老爷最近做了那么多浑事,也该让老太太教训教训了,她巴巴的过去了,老太太还能当着媳妇的面儿教训儿子吗?” 良辰和芸香关系素来不错,听说了芸香的遭遇,心里也多半是同情的,因此对三老爷总有些微词。沈清薇也没有去细想这些,只随口道:“他们总归是夫妻,没理由看着三叔受训的。” 第316章 亲事 然而这一回确实沈清薇猜错了,林氏急急忙忙去老太太那里,并不是因为害怕三老爷受训,而是自己心虚而已。她和沈晖那些事情,虽然是陈年旧事,可毕竟是确有其事的,万一三老爷在老太太跟前一时没忍住,将那事情稍稍吐露出一星半点儿,为了顾全沈晖的名声,老太太虽然也不会怎样,可她以后在卫国公府,只怕是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福雅居里头,三老爷安安分分的跪在老太太跟前,脸上却瞧不出什么神色来。老太太见他这样,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吗?你自己说说看,你还要胡作非为到什么时候,我原当你只是在家里头胡来罢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彻夜不归,你说说看,那些日子你都去哪儿去了?” 三老爷依旧跪在地上,原本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倦色。他是老太太身边的陪房丫鬟生的,容貌又向母亲,生的极好,可这时候瞧着却落拓的很。 “你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好好的身子不保养,和学年轻人做荒唐事去?林氏虽然家世是配不上你,可当初也是老爷带着你亲瞧过了,你自己答应的,如今夫妻都做了十几年了,你反倒开始胡来起来,将来让四丫头和年哥儿怎么看你?” 三老爷听了这些话,脸上的表情却从没变过,只是嘴上开口道:“儿子让老太太操心了,是儿子的罪过,儿子今后必定不敢再犯了。” 老太太的视线落在三老爷低着的脊背上,眼神渐渐有些探究,三老爷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骨子里虽然老实得很,却很有几分倔强,且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如今无缘无故做出这些事情来,着实也让老太太想不明白。 “老三,你实话跟我说吧,你和林氏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你如今官位上升了,也想学着人家三妻四妾的?你若真有这想法,我明儿便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的闺女,正儿八经抬进门当贵妾,也比你这样在外头花眠柳宿的强一些,你说是不是?” 三老爷此时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事情知道了,如何能像不知道一样,可又如何让他说得出口呢?他正寻思着怎么样才能找个理由把老太太搪塞过去,正巧有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三太太来了。” 说话间林氏已经挽了帘子进来,瞧见三老爷跪在地上,膝下顿时一软,也跪在了三老爷的身侧,对着老太太磕头道:“老太太,千错万错都是媳妇的错,请您不要在责怪三爷了。” 三老爷薄唇微抿,听了这话只扭头看了林氏一眼,见她眼睛红肿不堪,显然是昨儿哭了一夜。林氏本就是江南女子,水做的人一样,平常本就温婉动人,如今这模样越发让三老爷看得揪心起来了。他不是不喜欢林氏,只是……只是咽不下心里这一口气罢了。 林氏双眸含泪,往三老爷那边看了一眼,朝着她伏下身来道:“三爷,不管我们以前有过怎样的误会,从今儿开始,我们还好好过日子如何?眼看着萱姐儿要出阁了,年哥儿明年也要院试,家里大小的事情接踵而至,你怎么好让老太太还为我们这些晚辈悬心呢!” 三老爷心头最柔软的一根弦被林氏拨动了起来,脸上的神色越发多出了几分悲痛来。老太太见林氏这么说,也只开口劝道:“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原也不应该我管你们的事情,那芸香丫头,若是你们两个都不想留着,那我也只能做主把孩子给打了,将来好生养好了,再给她寻一户好人家罢了,这个坏人,便由我来做也无妨。” 林氏这时候一味害怕三老爷说出些什么,听了这个话只急忙道:“老太太明鉴,我并不是那种不容人的性子,既然那丫鬟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肉,等孩子生了下来,不管男女都抬了姨娘,老爷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两个知冷知热的人,我房里原是有两个通房的,只是从不见有动静,如今这丫鬟有了,也是她的造化。” 林氏想的很清楚,之前那些年她即便是在三老爷的跟前,也从来不曾这般做低伏小的,两人都是相敬如宾的,可如今三老爷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先退让一步了,好歹把这场面上的关系维系好了。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又见三老爷没有开口说什么,便一锤定音道:“既然这样说定了,那你们就回去吧,老三今后也不能无缘无故发火,夫妻两个吵架最容易伤了感情。” 林氏听老太太说了放他们回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转身问三老爷道:“三爷,那我们走吧?” 三老爷自那次酒后乱性睡了芸香之后,心里也颇是自责,因此见林氏肯接纳她当姨娘,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感激,又想起林氏和沈晖的事情终究不能被外人所道,便也只能咽下了这一口气来。 林氏扶着三老爷起身,两人又向老太太行过了礼之后,才离开了福雅居,往三房而去。 丫鬟们都远远的跟着,只有林氏和三老爷在前头一前一后的走着。林氏见三老爷步子迈得急,便也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可她毕竟是女子,比不上男人步子大,终究还是落在了后头。 “三爷……”林氏追了一阵子,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三老爷。 三老爷身子一滞,步伐渐渐慢了下来。 “三爷,我和二爷就算年轻时候有些私情,可那也是过去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十三四岁,本不知什么叫做男女私情,不过就是二爷在我家住了一阵子,我便……”林氏说到这里,只娇娇柔柔的落下了泪来,继续道:“倘若当日住在我们家的是三爷,就不会是这样了。” 林氏说着,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其实那时候林家的人一早就知道沈晖有了婚约,只是商贾之家的闺女,若是能嫁入国公府当个姨娘,那都是无上荣耀的事情了,家里人自然是撮合了林氏和沈晖生出一些枝节来。 当时候沈晖也年轻,见林氏花容月貌,自己又身处异乡,便难免有些逾矩之处,因此林家的人却多半以为林氏将来是会嫁给沈晖的。 结果沈晖回京之后,便奉了老国公之命迎娶了谢氏,将和林氏的那一段旖旎时光早尘封在了回忆中。 谁知道几年之后,老国公在为三老爷选妻的时候,却看中了林氏。沈晖深觉自己负了林氏,自然不好意思在破坏她这一段良缘,因此在老太太跟前也夸赞了林氏几句,老太太这才点头,让林氏进门。 三老爷一向在京城,自然不知道林氏和沈晖这一段故事。谁知却正好在林氏回江南之后,遇上一个沈晖的老部下,他原不知道沈晖娶了谢氏,见沈晖和林氏一同回南边,只当他们是夫妇,因此便提及了当年在南边的事情,只说没料到那林家姑娘果真嫁入了国公府,倒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三老爷听了这些,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变了颜色。细细回想一下,林氏虽然在自己跟前温柔小意,可两人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并不似二房那般,夫妻间总有些浓情蜜意在里头,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又想到此次南行,林氏坚持要与沈晖同行,而沈晖却不曾避嫌,三老爷这一颗心便如撕了一般,只能终日流连风月之地,醉卧花柳之间,来麻醉自己。最后便做出了酒后乱性,这等浑事。 “那你当日明知道我是二老爷的亲弟,你为何还要嫁过来?”三老爷握着拳头,仍旧不死心问道。 “三爷,这种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算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况且二爷也已经娶妻生子,我们早已经是各不相干的了,若是为了这些我便不嫁了,岂不是更落人口实?” 三老爷听了这些话,原本一腔的怒意倒是渐渐熄了几分,又想起林氏往日的温柔,心中到底有几分愧疚,便索性放慢了脚步,等她上前来。 林氏只急忙迎了上去,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只开口道:“三爷,如今三丫头和豫王殿下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下一个可就是我们四丫头了,这回我去南边,已经将原本的与林家的婚约退了,老爷若是有什么看的上眼的后生,不如说来我听听,也好物色起来了。” 三老爷寻常并不管这些事情,一直只当两个儿女尚小,如今听林氏说起了这些,这才想起沈清萱今年已经十三了。 “你若看上了什么人,只管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若是觉得好,我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第317章 避嫌 三房的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平息了下去,沈清薇第二天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就瞧见林氏已经神情自若的坐在了厅中,脸上还是带着惯有的温婉的笑意。 沈清萱这时候正陪着老太太说话,她是那种有什么事情都会放在脸上的人,这会子一看就是心情极好的模样,和昨天已是判若两人了。 谢氏昨儿白白受了老太太的训,心里很不受用,今儿又瞧见林氏没事人一样的坐在里头,心中就越发不自在起来了。她素来知道老太太是有些偏袒林氏的,不过以前谢氏可不在意这些,她自认为自己是国公府的当家,自然没有那些空闲,在老太太跟前拍马敬孝的。可如今想一想,终究还是爱拍马敬孝的更得人心一些。 谢氏一口气替补上来,脸上却还强挤出一丝笑来,对林氏道:“三太太的身子可好全了?今儿就过来了,不用再多休息几日吗?” 林氏一听谢氏这口气,就知道她心里必定是不爽快,昨儿老太太找谢氏的事情,林氏也有所听闻,只是那时候她一味担心三老爷在老太太那边说漏了嘴,故而没去关心这事情。今儿一早三爷去了衙门,林氏这才听外头婆子回了昨天的事情。 林氏心下也只是冷笑,谢氏本来就是这个性子,各家自扫门前雪罢了,老太太也不过就是心里憋闷,找个人出气罢了。 “多谢嫂子关心,我倒是全好了。”林氏一如既往慢悠悠的回答,她不想谢氏,跟你亲近的时候就喊你“小婶子”,心里不爽快的时候就称呼你做“三太太”,林氏还是一口一个嫂子的叫谢氏,反倒让谢氏更尴尬了几分。 “也不是什么大病,养养就好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明儿去琅嬛书院观看金秋盛会的事情吧。”老太太可不想不开心的事情一再被提起来,见谢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心里便有些不高兴。 沈清萱因为这次去了南边,所以并没有什么表演;沈清蕊又因是新生,也不曾有什么表演,倒是谢枚今年得了领舞的位置,萧氏一早就跟谢氏说起了,只央求谢氏一定要去捧场。 “明儿老太太也去吗?我原当今年家里的两个姑娘都没节目,老太太或许就不去了呢!”谢氏这话说的就不讨喜了,便是连老太太听了,都觉得有些刺耳。 沈清薇见老太太脸上有些不悦,便忙开口道:“母亲怎么忘了,琅嬛书院的桂花乃是一绝,多少侯门公府的夫人们想去赏花都没机会呢,老太太如何能不去?再说了,每年老太妃也会出宫,老太太正巧和老太妃也说几句体己话。” 谢氏听了这话,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呢!往年因为沈清薇年年上台,老太太自然是会去的,今年谢氏便想着家里没有人上台,就自以为老太太不去了。 “瞧我这记性,我怎么把这给忘了,老太太您说我这脑子。”谢氏这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便上前赔起了罪来。 老太太只摆摆手道:“你现在是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能记得这些,能把三房管的妥妥当当已是不易了,其他的事情,只怕没有什么是能上心的了吧?” 这话中又透出了昨天的事情来,谢氏一听,顿时脸颊就红了起来,她本就对昨天的事情还觉得委屈,今儿老太太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儿又提了起来,如何让谢氏自处。 沈清薇瞧着谢氏脸上不好看,又见老太太脸色也不好看,便急忙道:“母亲不是说今儿还有好些事情没办好吗?时候也不早了,管家娘子们也该到议事厅去了,母亲还不快去。” 谢氏知道沈清薇特意给自己解围,便只尴尬笑道:“三丫头倒是提醒我了,今儿正有庄子上的人过来,我就先去了。” 老太太便挥了挥手示意谢氏离去,林氏起身福了福身子,见谢氏走远了,这才开口道:“老太太不必和二太太置气,二嫂子这些年执掌中馈,确实也是一件累人的差事,哪里可以做到面面俱到,便是我只管着我嫁妆那几样事务,有时候还觉得有些欠缺,何况二嫂子要当这么大一个家呢!” 老太太是过来人,当初老国公爷并没有什么兄弟,因此她也没有个妯娌,也就一人把整个国公府给撑了起来,因此林氏越这样说,老太太就越觉得谢氏无能。只是谢氏无能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早些年选谢氏进门的时候,老太太也是看着谢氏乖巧听话,又是侯府的嫡女,便想着若是调教个几年,怎么也能调理出来的,谁知道这都二十年下来了,谢氏的才干也不过平平而已。 “罢了,多大的伞下占多大的人,你二嫂子也就这样了,有时候脑子清醒的时候还顶个事情,有时候她自己也想做甩手掌柜,只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已。”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老太太实在把谢氏给看得通透了。若论阴私计算,谢氏自然比不过小谢氏;若论人情世故,她也断然不是林氏的对手。谢氏有的,也不过就是国公夫人这个身份而已了。 林氏又在福雅居坐了片刻,便回三房去了。老太太和三个丫头用过了早膳,也各自回房去了。沈清薇并不是一个八卦的性子,奈何三房这一场风波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她又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若要开口问沈清萱吧,又觉得问不出口,便索性邀了沈清萱回流霜阁坐坐,只当是聊天而已。 “我昨日怎么说的,大人的事情,自有大人解决的办法,今儿三婶子不是就和三叔又和好了吗?” 沈清萱今儿早起的时候,才听说三老爷昨夜留在了林氏的房中,心中自然是欣喜的,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说起来也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吵了,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又好了,不过只要他们好了,我便什么也不管了。”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必定是真的不知道了,也没再接着问下去,只笑着道:“你这样想就对了,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我们只管我们的事情,不过如今三婶子和三叔既然已经和好了,下面可不就是要张罗起你的事情来了?” 沈清萱正一本正经的喝茶,猛然听沈清薇提起这个来,只忍不住呛了一口,脸颊涨得通红道:“三姐姐还没出阁呢,我可不着急,我比三姐姐小两岁,总要在陪老太太几年的。” 却说谢氏今儿忙了一整日,又将第二天去琅嬛书院的车架给安排好了,正累得浑身无力,便躺在房里的软榻上休息。恰逢沈晖在外头有应酬,又回来的比较晚,瞧见谢氏躺在软榻上,便问她道:“这几是怎么了?怎么越发懒懒的,是不是身上不爽利?” 谢氏听了这话,便想起昨日的冤屈来,忍不住就红了眼眶。沈晖瞧见娇妻落泪,也不让丫鬟在跟前服侍,都打发了出去,上前关切道:“你是怎么了?难道有人给你气受了?昨儿我就见你唬着脸,我也没问你。” 谢氏越发就觉得委屈了起来,便拉着沈晖的衣襟埋在他胸口道:“我进门这么些年了,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三房出了事情,老太太也来数落起我来了,谁知他们前脚吵架,后脚就和好了,偏我就遭了一顿的骂。” 沈晖这下也疑惑了起来,只问道:“老太太骂你做什么?老三和老三媳妇已经和好了?” 谢氏并没有听见沈晖后头那句话,只听了前头一句,便开口道:“老太太怨我没告诉她,三爷在三婶子去南边的时候,一个月总有半个月不回家里来。” 沈晖闻言,立刻也变了颜色,只问道:“老三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跟老太太说起?万一要是有个闪失,你让老太太如何?让我们又如何?难道他是我的兄弟,就不是你的兄弟了?” 沈晖对两个兄弟向来关照,三人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在一起喝酒闲聊,哪里想到他才去了一趟南边,三老爷竟然就做出这种事情来,沈晖这时候早已经忘了他是来安慰谢氏的,听了这话也只觉得气愤不已。 谢氏见沈晖也发了火,越发就不敢再说下去了,索性捂着脸又哭了起来,沈晖听谢氏实在哭的伤心,又想起三老爷和林氏总算和好了,也只压了心头的火气,将谢氏搂在怀中道:“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这国公府不只我们一房,你既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就应当负起这责任来,如今老三安然无事便好,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了,将来我多留心着老三便是。” 谢氏见沈晖终于说了一句软话,这才好了一些,只伸手解开他领口上的扣子,小声道:“老爷,我这样做,也不过就是避嫌而已,哪有嫂子去管着小叔子的,传出去这也不像话而已。” 沈晖听了这话,心下却漏了一拍,也不知道谢氏是否有所指,便胡乱道:“又没要你去管他,不过就是在老太太跟前回个话而已。” 第318章 定下 谢氏因昨夜和沈晖温存了一番,第二天一早连气色也好了许多。丫鬟见了,便笑着道:“任凭太太有多少的心烦事,只要老爷一哄,太太也是百气全消了。” 谢氏这会子心情好,便任由她们打趣,只笑着道:“去姑娘那边看一眼,她好了没有,好了我们一起去老太太那边请安。” 沈清薇今儿自然是起了一个大早了,还不等谢氏派的丫鬟过去,自己便先往谢氏的荣恩堂来了,正巧遇上沈伯然给谢氏请了安往学堂去,又跟他说了几句话,便放他走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亲自过来,笑着迎了出来,沈清薇一见谢氏这笑脸,便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只拉着谢氏的手道:“母亲今儿见了老太太,可不要在乱说话了,最近家里事情多,老太太难免有些心火,母亲你好歹多担待着点。” 谢氏听了这话,也只叹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我心里自然知道,谁让她是婆婆,我是儿媳妇呢!” 沈清薇闻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母亲这话说的,难不成将来等崔姐姐进门了,母亲还要挫磨她不成?我瞧着母亲却不像是这样的人呢!” 提起崔锦屏来,谢氏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便老大不高兴道:“真是什么事情都凑一块了,若不是出了你大伯娘的事情,你崔姐姐一早就进门了,没准这会子你哥哥都当上爹了,这下子又要等一年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都说好事多磨,有了这样的事情,母亲是急着抱孙子了吗?” “你又知道!”被沈清薇说中了心思,谢氏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想了想又道:“其实倒也不怎么急,如今你弟弟还小呢,让我一下子做了奶奶,我倒还有些不习惯呢,只是我那几个好姐妹人人都当了奶奶了,单我还没当上,所以才着急呢!” 谢氏样样不甘落于人后,连这个也都一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呢! “哥哥中了状元,母亲还能高兴好一阵子呢,何必跟别人比这个?”沈清薇一边说,一边又道:“我倒是有一阵子没去崔家看看崔姐姐了,上回中秋节的时候,哥哥一个人去了,也没有告诉我,不然好歹也能见上一面。” 谢氏听了这话,便开口道:“你若是想见她,改带你去崔家坐坐便是了,你们姑嫂两人还能好好说些话呢!” 沈清薇见谢氏用姑嫂称呼自己和崔锦屏,脸颊也不觉有些红了起来,只忙道:“那可说定了,等今儿回来了,我就写个拜帖给崔姐姐。” 老太太的福雅居里头,照例还是沈清萱和林氏到的最早了。沈清蕊在路上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沈清薇和谢氏,所以便一起过来了。 沈清蕊今儿穿了一件粉色襦群,谢氏只一眼便看出来是沈清薇旧年送给她的没穿过的新衣服,方姨娘好手艺,居然改得如此合身。 “五丫头穿上这件衣服,反倒比你三姐姐更衬了,你三姐姐不爱这些颜色,白浪费了好料子,做几件都是压箱底的。”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替我做呢,不如干脆量了五妹妹的身量,直接做给五妹妹,这样也省了姨娘修改的功夫了。” “好好好,马上针线房的绣娘就要来给你们量尺寸做冬衣了,到时候我选几块好料子给五丫头,这样可好?” 如今小谢氏死了,谢氏对大房的厌恶也随之淡去了不少,虽然在她眼底沈清蕊还是一个庶女,但胜在乖巧懂事,她也乐的给她一些恩典。 三人闲聊着便进了福雅居,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的。老太太见她们笑嘻嘻的回来,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那么高兴,大老远就听见外头的笑声了。” 谢氏心里虽然还有些生老太太的气,终究不敢给老太太脸色看,只笑着道:“正说起过两日要给姑娘们做新的冬衣呢,还要给老太太也多预备几件。” 老太太闻言,便笑着道:“年年都做冬衣,哪里有这么多闲暇天天穿新衣服,依我看今年就给姑娘们做几套吧,我就不用了。对了,三丫头的嫁妆,如今你筹备的如何了?虽说日子尚且没定下来,但你也应该开始筹备着了,别时候火烧眉毛一样,可就让人看笑话了。这次索性将三丫头各季穿戴的衣服做上个百十来件,这样到时候若是少了,也来得及添补。” 沈晖虽然和老太太提起过沈清薇的大婚之日有可能是十一月十八,但圣旨未出之前,沈晖应当是不会向谢氏提起的。这十一月十八离今儿满打满算才三个月时间,要备出一整套像样的嫁妆,确实也不容易。 “三丫头的嫁妆,我一直张罗着呢,头面首饰都已经预备的差不多了,田产房契这些都是不费事的,如今也就是家居嫁妆还需要在添补几样,原先庄子里头也有人在做,只是如今不知道做得如何了。” 卫国公府的家具,都是京郊的庄子上做上来的,早两年前老太太就发过话,这些木匠家私一类的,都是官中的开销,因家里有五个姑娘,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自从大姑娘出阁之后,后面的活计便从来没有停过,这样一算陆陆续续也做了有两三年了,沈清薇的嫁妆大约也差不多了。况且,那里头还有沈清蓉的那一份,就算是没来得及做,把沈清蓉的先拿过来用了,也是一样的。 这些官中的东西自是一样不能少的,到时候她私底下,自然还是要贴东西的。 林氏见老太太都议论起了沈清薇的嫁妆,想来日子也近了,便含笑问道:“不知道定下了哪个日子?” 老太太便笑着道:“就算日子还没定,总归也快了。” 一时间众人又议论了一会,林氏和谢氏便各自回房用早膳,姑娘们随着老太太用过了之后,就往前院去了。谢氏因三房的事情自己挨了老太太一顿申饬,所以瞧见林氏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热络。只冷着脸也不上去招呼,林氏对谢氏,因了沈晖的关系,更有几分嫉恨,便也索性不用在她跟前装笑脸人了。 姑娘们陪着老太太坐,原先谢氏和林氏经常是同坐一辆车的,今儿谢氏便故意先上了车,又喊了丫鬟上去。林氏见谢氏这般,心中暗暗冷笑,也带着丫鬟独子坐上了马车。 沈清薇稍稍挽起帘子,便看见谢氏和林氏并没有坐在一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她虽然希望谢氏防着林氏,却不想谢氏过早和林氏树敌,毕竟先出手的那一个,终究是落了下乘。 “三姐姐看什么?这般入神?”沈清萱瞧见沈清薇对着帘外发呆,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清薇只放下了帘子道:“没什么,今年的桂花开的可真不错,想必书院里头的桂花肯定是更好的。” 沈清萱便笑着道:“可不是,家里总共就那么几棵桂花树,这会子隔着帘子,我还能闻到香味呢。” 老太太却不像沈清萱这样好唬弄,见沈清薇这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想什么呢,如今快要出阁了,可是舍不得了?” 说舍不得,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沈清薇重活一世,总不能重复了上辈子的悲剧吧。虽说上辈子其实也算不上悲剧,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让人十全十美的。 “可就是老祖宗知道我的心思,一想到要离开国公府,我心里还难受呢!大姐姐跟着大姐夫放了外差,这都两年没回京城了,出了阁可就不能随心所欲的了。” “可不是,芷丫头有两年没回来了,她去的那个地方也不富,也不知道过得怎样,这次你若是大婚,她必定是会回来的,倒时候就可以多住一阵子了,上回信上还说,你们的小侄儿都会喊娘了呢!” 沈清薇上辈子没有生养,宫里唯一的小孩子便是卢倩雪生的太子,她也从来没有抱过摸过,只远远的要是多看了一眼,卢倩雪还会警惕几分,久而久之,她便连看也不看了。这时候听老太太说起小孩子来,沈清薇倒是亮起了眼神。 “那到时候一定要让大姐姐带着小侄儿一起来,好好的在府上住一阵子,正巧也陪陪老祖宗。” 沈清萱听了这话,也跟着来劲了,睁大了眼睛道:“老祖宗,那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呢,不然我可不依,我也要和小侄儿玩!” 沈清蕊听了这话,眉宇轻轻的舒了舒,只一瞬间却又皱了起来,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 第319章 书院 从国公府到琅嬛书院,不过就小半个时辰的路途,一路上又有沈清萱和老太太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 沈家来的不算早,到门口的时候,早已经就各家的马车已经到了。车夫刚刚预备找个地方停下马车,就有李煦的小厮引泉迎了上来道:“殿下已经给府上留了位置,几位请随我来。” 车夫便顺着引泉的指引又赶起了车,过了正门的拐角,果然有一处空旷的地方。马车将将停下来,沈清薇挽了帘子,丫鬟上前引她下车的时候,就瞧见停在她边上的另外一辆马车帘子一闪,李煦从上面下来。 丫鬟瞧见李煦下车,很识相的退后了两步,李煦便当人不上的上去,伸手将沈清薇扶了下来。沈清薇脸颊微微一红,又转身跟丫鬟一起,把老太太也扶下马车。 老太太看见李煦,只笑着道:“豫王殿下今日倒是来的早了。” 李煦只浅浅一笑,映着秋日照样,如清风过境一般,让沈清薇不觉就看呆了。 众人都下了马车,互相厮见过之后,便往琅嬛书院而去了。去年因为有李煦选妃的彩头,故而来琅嬛书院参加宴会的京城女眷算是最多的一次,今年看上去就没有去年那么热闹了。不过人还是不少,如今大家都知道李煦选了沈清薇做豫王妃,也都死心了。 来参加宴会的众人中,卫国公府的老太太算是最年长的,因此卿钰山长也特意亲自迎了过来。给沈家安排的位置自然是在头一排的,去年来参加宴会的还有程国公府和卢家,今年却因为家里没有闺女在书院上学,因此都没有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这第一排的几个位置,见面对坐着的,正是周夫人,周琦坐在她的身边,穿着一身舞衣,想来也是有表演的。 沈清薇如今已经知道周琦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了,因此看见她穿着舞衣走动,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况且自从端午那日周琦被李煦揭穿过一次后,后来倒也没有听说她有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毕竟向周琦这样的人接触起来太过危险,所以沈清薇能不跟她接触,还是不跟她接触的好。 周夫人因为上次为了周琦的事情总也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因此看见了老太太,也不过就是点了点头而已。老太太却是一个懂规矩的人,只开口对沈清薇道:“三丫头,带着你两个妹妹去见过周夫人。” 沈清薇对周夫人倒是没有什么成见,毕竟像她这样年纪的人,老来得了周琦这样一个闺女,不捧在手心里头疼才怪呢。只是如今溺爱成了这副样子,将来吃苦的,也不过是周琦自己而已。 周琦看见沈清薇走过去,只淡淡的抬了抬眼皮,便当作没瞧见一样走开了,也没说要过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沈清薇见她如今连场面上的热络也不愿意维系了,心里反倒更高兴了几分。至少这样谢氏和老太太就不会被她表面的乖巧所蒙蔽了。 给周夫人见过了礼,沈清薇便还是回到了老太太的身边坐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沈太妃才带着宫里的几个贵人一起过来了。沈清薇略略扫了一眼,卢倩雪和燕苒都没有过来,大约还是觉得拉不下这个脸面来。 沈清薇上前去给沈太妃见礼,正巧李煦也跟着过去了。沈太妃已是有几个月没有瞧见沈清薇的了,如今见她越发出落的花容月貌,美若婵娟一样,只忍不住笑着开口道:“这几个月好好保养,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进了皇家的门,可不就是跟沈太妃又成了一家人。沈清薇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偷偷往李煦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也就释然了许多。 皇上因这几日身子不好,所以并没有过来,不然这样的盛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沈清薇像和李煦说几句话,奈何在这样的地方,到底不方便,便只好依依不舍的回了自己的席上。 第一个演出照例是迎新舞,领舞的人是谢枚。谢枚虽然长相不是最出众的,但是却是贵女中最有气派的一个,毕竟有一个当皇后的亲姨母,她身上的光彩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迎新舞过后,便是女学生各显其才,有现场作画的、有抚琴的、有的、十八般的技艺样样都显示出来。到了周琦上台的时候,沈清薇才觉察出有些与众不同起来。 往年迎新舞之后,很少有人单独跳舞的,因为但凡跳舞好的,都在迎新舞中露过一手了,虽然是群舞,但是能加入其中,必定也不是泛泛之辈了。 可是周琦却并没有参加迎新舞,而是单独准备了一番独舞。其实周琦是今年新入学的,若是那时候开始练迎新舞,必定是早已经练成了,可她如今这架势,分明是没有刻意去练的。 沈清薇正胡乱想着,耳边的音乐顿时就响了起来,这音乐声却也和现如今常听的不一样,倒是有些像胡地传来的,鼓声隆隆,丝竹铮铮,伴随着这有节奏的鼓声,周琦从舞台的一侧胡旋而来。她身上穿着的舞衣也是那种很特别的,腹部竟然露出一块皮肉来,只是虽然这样,却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盈盈不足一握。 周琦一出场,顿时引来一众看客们的惊呼,大周虽然不如前朝那般重礼教,可是女子穿成这样,终究也是太过大胆了。 只是出去这些不说,周琦的舞姿倒的确让人耳目一新。看惯了一向婀娜多姿的舞步,周琦这种热火如潮的舞步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就连一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的谢氏,也忍不住问道:“她跳的这是什么舞?怎么以前从来不曾看你跳过,也是你们书院教的吗?” “这舞我也是第一次见,应该不是在书院学的。” 沈清薇摇了摇头,只怕妙舞先生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舞步了,前世的时候,沈清薇倒是看到过有外邦的胡女进宫献舞的,只是这舞步也和周琦的有些不同,更比周琦的奔放许多。但周琦这舞步,倒像是结合了外邦之舞,又和大周传统的舞步融合在了一起,且她身段柔软,几个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如果说一开始大家只注意到了她的穿着打扮,那么现在无疑已经被她的舞艺征服了。 沈清薇扪心自问,就算是在前世自己舞艺最佳的时候,怕也只能和她打个平手了。看来这周琦身上到底还是有几分过人之处的。 正闲聊之间,忽然有个小丫鬟响沈清薇走来,福了福身子,小声道:“沈姑娘,豫王殿下请你去后院赏花。” 沈清薇左右看了一眼,果然见李煦已经不再席上了,便起身和老太太说了一声,跟着小丫鬟往后院去了。 李煦正站在当日沈清薇偷听他和刘秀慧说话的假山边上,见沈清薇过来了,只朝她微微一笑。他本就容貌不俗,这一笑更是如朗月清风一样,揉得沈清薇心底软软的,沈清薇便捏着帕子小步走了过去。 “外头的表演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年年都是这些,不如进来赏花,这桂花开的倒是好的很。” 沈清薇听了,便笑着道:“外头的表演怎么不好了?这里头的花有怎么好了?你难道没听说过前朝有一句诗是这么写的‘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依我看,人自然是比花好看的多。” 沈清薇说的人,必定是只周琦等琅嬛书院新来的人,可李煦听在耳中,只当是沈清薇在说她自己,便笑靠了过去,将沈清薇逼近身后的假山,撑起了一只手半围着她道:“那是自然的,所谓人比花娇,不过如此。” 沈清薇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是会错意思了,只是这时候又不好解释,便红着脸颊低下头来,李煦就也跟着低下头来,在沈清薇的唇瓣上轻蹭了两下,最后忍不住舔吻了起来。 女子的唇瓣柔软馨香,李煦越发的心猿意马了起来,单手搂着她的腰线,舍不得松开。直到沈清薇轻轻的嘤咛了一声,李煦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的唇瓣,脸上却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沈清薇道:“再等三个月,你便是我的新娘了。” 昨日听老太太提起了自己的嫁妆等事,沈清薇也略略知道大约是已经开始拟定婚期了,今儿听李煦这么一说,她脑子里又转了一圈,便问道:“已经定下了日子了吗?” 李煦点了点头,伸手捋开了沈清薇脸颊上的一缕青丝,笑着道:“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了,皇叔也拟定了圣旨了,只等过两日就送去你家了。” 第320章 姻缘 直到现在,沈清薇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是真的要嫁给李煦了。 “三个月后,那是……”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只低头在她耳边轻道:“十一月十八。” 沈清薇稍稍愣了一下,十一月十八这个日子对她来说确实不陌生,前世她二十二岁进宫的日子,就是皇帝钦定的黄道吉日十一月十八。因为沈清薇有才女之称又是卫国公唯一的嫡女,所以进宫就被封为了贤妃。当时萧皇后身子已经不太好了,也有人暗自揣测,沈清薇进宫,将来必定是要当上皇后的。 这些不实的传言一度让沈清薇在宫中举步维艰,不过好在她是个冷清的性子,皇帝对她也只是仰慕才华,却并非是儿女私情,久而久之,这些传言便止于智者了。 只是,皇帝如今又定了这样的一个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而已,对于今生和前世发生过的同样的事情,沈清薇心里总是有些担心的,而最担心的,还是李煦。 “怎么了?”李煦看出沈清薇脸色不对,只关切的问了一句。 沈清薇便低下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李煦见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少女娇羞,只笑着道:“说不出来就别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清薇只略略点了点头,跟着李煦去了后院的桂花林赏花。 今年琅嬛书院的桂花开的特别好,整个书院都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这时候夫人们都在外头看表演,这里面也没有什么人,两人赏了一会儿桂花,便找了一个亭子坐了下来。 沈清薇看着这满园的桂花树,淡淡道:“等下过了一场桂花雨,地上都是散落的桂花,到时候花香混合着空气的馨香,那时候的美景就更甚了。” 李煦却只看看着沈清薇不说话,良久,沈清薇只觉得脸颊上越发热了起来,这才忍不住抬起头问他道:“是你喊了我来赏桂花的,你总是看我做什么?” 李煦的眼神带着几分迷离,嘴角的笑意却更甚了:“我这辈子已经看过最美的桂花雨了,这琅嬛书院的桂花,也不过如此了。” 沈清薇原先还没反应过来,待瞧见李煦那眼神,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起她们两人在京郊别院的“初次”相见。那时候沈清薇却是吃了一个大亏的,他看见了自己,自己却并没有瞧见他。 “贫嘴滑舌的,殿下怎么也越发会唬弄人了。”沈清薇假作生气离开,却被李煦一把抓住了,正这时候,忽然一阵秋风吹过,满园的桂花树飒飒作响,落下了一地的花雨来。 “快看,桂花雨。”李煦拉住沈清薇让她留步,沈清薇身子一个踉跄,回过头来,唇瓣却毫无预警的被李煦给堵上了。 “唔……”沈清薇轻轻呜咽了一声,终究放松了身体,任李煦汲取着她口中的甘甜。 演出过后,出乎沈清薇预料的是,这一次获得魁首的节目竟然是周琦的独舞。虽然周琦的独舞确实有她的独到之处,可是琅嬛书院建校这么多年,魁首的节目基本上年年都是开头的第一个迎新舞,这样让周琦获得了魁首,作为迎新舞领舞的谢枚,心中必定是会难受的。 果然,沈清薇去宴会厅的时候,就品出了不同的气息来,一边是恭喜周琦,对她奉承拍马的;另一边则是同情谢枚,过来安慰她的。 只是这样的场合,便是心中再怎么不如意,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了。谢枚身为平宁侯府的嫡女,这些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 沈清萱正好也在安慰谢枚之列,看见沈清薇回来,只急忙就向她招了招手道:“三姐姐,我们在这边呢!” 这时候这萧氏也在谢枚的边上,她虽然也希望谢枚能得第一,但是如今谢枚已经有了婆家,就算得了这样的成绩,也并没有什么锦上添花的作用,因此她倒是看开了很多。 “那周姑娘跳得舞跟你本不是一个路数的,本来就难分伯仲,只是你们这一支舞年年都跳,多少年下来也没了新意了,所以才落败的,并不是你技不如人。” 谢枚其实心中清楚,但论舞艺,她确实不如周琦,只因年年这个舞能得第一的,今次没有得,所以她才心中难过,这时候看见沈清薇过来,便开口道:“三姐姐,你见过周姑娘这舞吗?” 沈清薇博闻强识,对西域的文化也有些研究,况且前世也见过一次这类似的胡旋舞,便开口道:“看着倒有些像是西域那边传来的舞,只是奇怪的很,听说周大人之前外放的是四川,周姑娘也从来没有去过西域,没想到她会这样的舞。”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立刻凑上来道:“三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方才听别人说,周姑娘从来不曾学过舞蹈,这些都是她自己参悟出来的。” 参悟出来?沈清薇活过两辈子了,还参悟不出这些来,难道这周琦和她一样,也是重生之人?沈清薇心思略略一动,顿时就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周琦也是重生之人,那她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呢?但凡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做事必定不会像她这样高调。 “那这个周姑娘,倒是真的有过人之处了。”沈清薇只淡淡说了一句,又对谢枚道:“方才周琦起舞的时候,我也看了一盏茶,她的基本功扎实,并不像外界所传的不曾学过舞蹈,大约只是没有请过舞蹈先生专门教授,不过如此一来,可见她确实是一个有才之人了。” 沈清薇虽然没有刻意安慰谢枚,但是从她的话中,谢枚也知道周琦的舞艺的确在自己之上,若是接着跳迎新舞的势头得了魁首,只怕也是胜之不武的。谢枚一想通这个道理,便不难过了,只笑着道:“三姐姐,我们快入席吧,等一会儿还要去赏花呢!” 沈清薇方才已经赏过一次花了,对下午的赏花倒是没有什么期待的了。况且李煦早已经离开,她待着也不过就是陪着老太太而已。 老太太和沈太妃两人也是许久不见,用过了午膳之后,便特意在后院找了一个雅室,两个老人叙起了旧来。沈清薇自然是要在一旁伺候的。老王妃看着沈清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三丫头,这一回,你的心可以安安稳稳的放在肚子里了。” 谢氏听了这话,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端着笑道:“当日若不是沈太妃一再坚持,他们两人未必能有今日,三丫头还不快谢谢沈太妃。”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从善如流的给沈太妃福了福身子,沈太妃拉着她一旁的炕上坐下了,视线又转到了沈清萱的身上。 “四丫头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去了一趟南边,果然人又水灵了,我看着倒是和三丫头越发像了,没想到堂姐妹还长的这般相似。” 以前沈清萱有些婴儿肥,而沈清薇则是太清瘦了些,故而两人瞧不出什么一样的地方,如今沈清萱拔了个子,沈清薇又长了几两肉,两个人看起来,还真有那么些相似呢。 老太太寻常见过了她们姐妹,倒是没在意这些,如今被沈太妃这么一说,也笑着道:“可不是,她们两个倒像是亲姐妹一样的。” 林氏一直端着笑的脸颊上忽然就闪过了一丝尴尬,紧接着浅浅笑道:“听说喜欢跟什么人玩就会长得像什么人,大概是四丫头老是缠着三丫头的缘故。” 沈太妃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可不是,好像就是有这个说法,不过四丫头最近拔了个子,确实越来越好看了,也不知道定了人家没有?” 老人家聊天,三五句都离不开定亲成亲,沈清萱一听到这个话题就蔫了。她和谢玉虽然这几个月接触不少,可是她心里明白,谢玉还是只把她当妹妹看待,并没有以前他对沈清薇的那种热乎劲儿,况且,若是让谢玉知道了自己这心思,只怕以后两人相处起来,就越发尴尬了。 老太太瞧着沈清萱这蔫巴巴的样子,只笑着道:“正物色着呢,倒是看上了一个,若是沈太妃肯帮忙牵这根线,那最好不过了。” 沈太妃闻言,顿时就有了兴趣,笑着道:“哪家的公子哥,也说来我听听。” 老太太便指着谢氏道:“就是那娘家的侄儿。” 沈太妃对谢玉也熟得很,一听说是他,顿时也就了然了。只怕这满京城的姑娘,没有几个是不想嫁给谢玉的。 “倒确实是一门好姻缘。”沈太妃说完这一句,便没有接着说下去了,只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事情等本宫回宫和皇后娘娘商量一下,再看看她的意思。” 第321章 清理 老太太之所以把这件事情透露给沈太妃,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想让沈太妃和皇后娘娘提起一下,这样对于谢家来说,就更尊重一些。因为虽然沈清萱也是国公府的嫡女,可三老爷是没有爵位的,将来卫国公府一分家,她的身份就一落千丈了,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的小姐。 而谢玉怎么说,也是平宁侯府的嫡长子,将来侯爷的接班人,他这样的身份,配沈清薇那就是门当户对,陪沈清萱,那肯定是沈清萱高嫁了。 若是有皇后娘娘开口的话,萧氏心中就算不情愿,那也总会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仔细考虑一下沈清萱的。 “四丫头,快上前给太妃娘娘见礼,好好谢谢她。”老太太见沈太妃答应了,忙让沈清萱上去见礼,沈清萱便也羞涩的上前,向老太妃福了福身子。 林氏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又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若是沈清萱也和沈清薇一样的身世,老太太也不会顾及到这些,说起来,沈清萱这辈子终究是不如沈清薇的,可明明……林氏一想到这里,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急忙制住了思路,略略低下头来。 “四丫头这样的容貌品行,给了谢玉那小子也是他的福分,前一阵子我还听皇后娘娘说起过,想要给他张罗一门亲事呢,如今可不是现成就有了。况且你们两家本来就是姻亲,这下就真的亲上加亲了。” 谢氏听了这话自然欢喜,沈清萱是自家的姑娘,从小看着长大,性子软和又听话,又对谢玉有心思,若是这门姻缘真的成了,将来必定是夫妻和美琴瑟和谐的。 “这件事我私下里也曾和我嫂子说起过,她那时候听着倒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也没有敢多说,毕竟四丫头的事情,还轮不上我来操心。” 老太太因了三老爷的事情,这几日对谢氏多少有些不待见,今儿听了她这话,心里倒是受用了几分,只笑着道:“还是你这个当姑母的心疼侄儿,知道要给他找一门好媳妇。” 谢氏闻言,连脸上都光彩了几分。沈清薇看着便很想笑,虽然谢氏有各样的缺点,却真真正正是一个实心思又容易满足的人。如今小谢氏死了,她也不用再像以前端着国公府的面子,若是能和林氏和平共处,其实也还不错。 沈清薇想到这里,边忍不住往林氏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清萱,眼底固然有着母亲特有的怜爱之意,却又有着某一层说不出口的感觉,仿佛是带着几分遗憾的。只是……沈清萱身上有什么好让林氏遗憾的呢?将来,她可是要嫁入平宁侯府,做谢玉的夫人的。 在书院逗留到了申时,两个老人聊得桂花也没来得及赏,等回到卫国公府的时候,天色都快暗下来了。沈清薇也累了一整天了,便没有陪着老太太回福雅居,自己先回了流霜阁里头。看着流霜阁外头的桂花树也开着,沈清薇想起谢玉的话来,脸上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说起来自己活了两世,如今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可面对李煦的那些甜言蜜语,放佛永远都听不够的一般。其实转念一想,她这般反应也就没什么怪异的了。沈清薇上一世走的是冰山美人路线,就连谢玉见了她都要发怵几分,更别提别人了,所以,压根就没有人对沈清薇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因此这辈子来了一个李煦,便弥补了这上头的不足。 良辰瞧见沈清薇看着外头的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姑娘今儿去书院,感情是又瞧见殿下了吧?” 被丫鬟猜中了心思,沈清薇也不害臊,只笑着道:“你知道还问。” 良辰见闻,只笑着道:“姑娘许久不曾笑得这样开怀了,如今也只有殿下有这般的魅力了!” 沈清薇心情好,便不跟良辰计较,又想起了再过三个月,她就要嫁入豫王府了,到时候她这房里的人必定是不能都跟了过去的。小丫鬟带谁都无所谓,只是这四个大丫鬟,她必定是只会带良辰和美景过去的,因为李煦那边还有一对清风明月呢! “你去把清风和明月叫进来吧,我有事情要吩咐。” 若是沈清薇没记错,清风和明月前世也是到了年纪,然后父母领了出去配人了。只是前世沈清薇在家当老姑娘,二十二岁还没有嫁人,那清风明月走的时候,必定也没有这么早。但今生她总算也赶上了一回正常把自己出嫁,所以清风和明月这时候出去嫁人,年纪倒也不是很大。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吩咐,心中暗暗揣测大约是为了那事情,只是不敢问,便出门将两人喊了进来。 清风和明月也是沈清薇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因为两人针线活计做的好,所以平常沈清薇不怎么让她们做端茶递水的活计,清风是负责保管沈清薇平常的衣服首饰之类、明月则专管流霜阁的日常开销并各处送来的各种礼品保管。而良辰和美景主要负责的,便是沈清薇的日常饮食起居。 两人见沈清薇喊了她们进去,心中也都略有些狐疑,不过自从听良辰说起豫王府也有一对叫清风明月的丫鬟之后,两人便暗暗觉得,沈清薇带她们过去豫王府的可能性就很小。 沈清薇亲选的丫鬟,那都是百里挑一的,只消稍稍打扮一番,都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而沈清薇这四个丫鬟之中,明月的容貌又是最出挑的。 两人进了门,沈清薇已经从软榻上起来了,只坐在厅中的椅子上,略略的扫了一眼显得有些不安的两人,开口道:“过几个月,我就要去豫王府了,到时候……” 沈清薇其实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毕竟前世是因为自己嫁不出去,她们有到了年纪,家里人来求去的。可如今她们正是颜色最好的年纪,这时候说不要她们跟着去了,确实有些不通情理。只是……不管是跟着去也好,不跟着去也好,将来她们总也要嫁人的。 沈清薇想了想,只继续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趁这几日回去跟你们爹娘商量一下,若是有合适的男子,就嫁了吧,到时候我回了太太,自然给你们备一份体面的嫁妆。” 明月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变了,倒是清风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只先开口道:“奴婢知道姑娘是为奴婢好,奴婢服侍姑娘一场,就是舍不得姑娘,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道理,奴婢过几日就回去,把姑娘的话同他们说一声。” 沈清薇闻言,便点了点头,又转头看明月。明月却依旧是垂眸不语,其实按说清风明月并不是卫国公府的家生子,如今沈清薇开了恩典放她们出去,等于是毁了她们的死契,按例是应该高兴的事情。沈清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才想着放她们出去的。不然的话,她们若是跟着自己了,那将来不过也就是做一辈子的下人而已。 “你们两个和良辰美景又不同,她们是府上的家生子,就算一个人出去了,家里的其他人也还是奴才,你们两个若是出去了,将来就不用再做奴才了,若是运气好遇上了上进了,还有的是后福呢。” 沈清薇说这些话的确也是真心的,等闲人家,若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谁会卖儿卖女的。虽说当了卖了死契,终究还指望着将来能有个依靠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出去做了寻常人家的媳妇,比起在国公府这样的富贵之地当个大丫鬟,自然是辛劳很多的,正所谓这世上的事情,终究难两全罢了。 屋里头安安静静的,沈清薇轻叩着茶盏,等着明月回话。时间过的太久了,她自己也都记不得明月后来到底嫁给了谁,只知道她是出去了的,但那时不同今日,那时候沈清薇尚未出阁,她若是不出去,也只能跟着沈清薇一起做老姑娘而已,如今沈清薇有了人家了,且又是豫王殿下这样万一挑一的人选,万一明月有个念想,她不想走了呢? 沈清薇玩味的看着明月,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多余的。 “姑娘,奴婢不想走,奴婢只想长长远远的服侍姑娘,当日家里人把奴婢卖了,等于是不要奴婢这个女儿了,如今就算再回去,不过也就是让他们再卖一次,多捣腾几个银子而已,求姑娘看在奴婢服侍姑娘一场的份上,让奴婢留在姑娘身边服侍吧!” 明月的说辞句句有理,字字入心,连沈清薇也分辨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沈清薇端着茶盏拧眉细想了片刻,才淡淡开口问道:“那我问你,你是想呆在我的身边服侍呢?还是只要留在这卫国公府就行了?” 明月闻言,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错愕,心细如尘的沈清薇,如何能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呢? 第322章 清理 沈清薇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来,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清风道:“你去帮我再添一杯茶来。” 清风规规矩矩的接过了茶盏,转身出去添茶,只是她心里清楚,沈清薇递给她的茶盏名分还是满的。 外面良辰看见清风出来了,忍不住迎了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明月呢?” 清风素知道良辰沏得茶最对沈清薇的胃口,便索性把那茶盏往她的手上一送道:“姑娘说还想再喝一盏茶,所以我就出来给姑娘沏茶了,正好你在,就交给你了。” 良辰平日里她做惯了这些,只一接过茶杯,便开口道:“你又弄鬼,姑娘这杯茶分明是没有动过的。” 清风见良辰这般聪明,便往厅里稍稍侧目,拉着良辰到一旁的耳房说起了悄悄话来。 “我们几个虽然是一起进的流霜阁,可是我也知道,我和明月同你和美景是不一样的,你们两个家里人都在府上,一辈子必定是出不去的,可我和明月却孤苦伶仃的,虽说在这边吃住都和主子一样,可一年只能往家里走一两次,终究不像你们这样,寻常告假就可以回家去看看的。”清风说着,只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姑娘如今开恩让我们出去,原本该是感激不尽的,我之所以心里有些难受,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一来我们在这边,虽然是做丫鬟给人使唤的,可过的总比那些粗茶淡饭人家的姑娘好太多;二来,我服侍姑娘这么多年,眼见着姑娘长大了,要嫁人了,心里不舍的,总想着要是能再多服侍几年却也是好的。” 良辰听了这话,深以为然,只点头道:“其实姑娘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现在这年纪,正当好找人家,若再过几年,那就不好说了,我和美景年岁还小一些,在耽误个两三年也使得,况且我们是家生子,原没有自己张罗人家一说,只你们好歹家里人也会替你们张罗一番。” 良辰说完,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急忙道:“那明月呢?她是不肯走吗?” 清风点了点头,淡淡道:“论容貌,明月确实是我们这几个人中最出彩的,她针线活又做的最好,若是真心不想走,姑娘大约会把她留下的。” 这外头两个丫鬟正商议,里面沈清薇也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明月咬了咬唇瓣,小声开口道:“奴婢……奴婢……” 沈清薇见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并不奇怪,只是这一切都有个机缘巧合,也许是你没有这样的缘分罢了。” 想当初方姨娘也不过就是大老爷房里的丫鬟,最后就抬了姨娘了。而沈晖房里原先几个服侍的丫鬟,最后都各自嫁人了,当初早想明白这一层的,老太太都开了恩典,嫁得还是管家们的儿子,如今都是府上体面的管家媳妇。而那些没想明白,还等着冒头的,最后连个好人也没嫁到,如今反而成了府上的粗使婆子了。 明月听了这话,心下已经死了半截了,待还要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可一想到要回去那个四面都是透风墙的家里头,她就越发害怕了几分,只开口道:“姑娘开恩,奴婢只想留在府上,并没有别的念想,奴婢想跟着姑娘,也是因为舍不得姑娘。” 这番话若是方才她脱口而出,沈清薇兴许就相信了,可如今权衡再三才说出口,沈清薇也只能摇了摇头道:“我方才问你的时候,你不答,如今你虽这样说,我却不能信了,你服侍我一场,我原也是为了你们好,才想着放你们出去的,如今就只当你我的缘分尽了吧,明会让太太打发人来领你出去,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明月闻言,身子只微微一怔,跪在沈清薇的脚下,抓着她的衣襟道:“好姑娘,奴婢知道你聪明绝顶,什么都瞒不过你,奴婢再也不敢有什么奢望,还请姑娘信我一回吧。” 沈清薇最近经常念佛,虽是修身养性了不少,可这样的事情,却不是胡乱开一个恩就可以过去的。她虽然从来没有当过家,但也知道这样心大的丫鬟,若是养在了府上,也是不好的。更何况府里的老爷算不得年长,少爷们却又一个个长大了,这样漂亮的丫鬟留在府中,以后终究是个祸患的。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已没有了让我可信之处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弯腰拨开明月的手指,起身往房里去。她两世都没有打发过下人,尤其是自己流霜阁里的下人,没想到第一个会是明月。靠在软榻上细细回想,她还能记得当日明月被她母亲领走时候在她跟前痛哭流涕的样子,那时候的自己只当她是真心舍不得自己而已。 “姑娘……” 沈清薇正愣怔,良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沈清薇脸色不大好,便开口道:“姑娘今儿就在自己房里用一些晚膳吧,奴婢让厨房备一些清淡的来。” 沈清薇点了点头,又问良辰道:“你瞧见明月出去了吗?你一会儿去回了太太,让她明儿派个人过来,把明月领出去吧。” “是。”良辰从明月出去时候那情形,便看出沈清薇必定是没留下她,又瞧见沈清薇独自在房中郁闷,也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的。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眉宇却越发皱了起来,只淡淡问良辰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一些,你们几个从我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我,如今也有五六年了,我一句话就把明月给打发了。”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也知道她撵了明月,心中自是难过,只劝慰她道:“姑娘这么想就错了,不说明月是外头买来的,便是我和美景,若是有一天姑娘肯放我们出门,自是天大的恩典,只是我们爹娘都在这边,一个人也走不出去罢了。像清风明月这样的,这个年纪出去了,又没有错过好的年华,大可以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况且她又是我们这样的国公府第出去的人,自是比一般小户人家出去的丫鬟更让人觉得体面,姑娘再赏她一份嫁妆,只怕还有人排着队求娶呢,若是明月连这些都想不明白,那她才真是一个糊涂人了。” 沈清薇闻言,只又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忽然开口吩咐道:“对了,你去回太太的时候一并说了,让太太赏她四十里两银子当嫁妆吧。” 良辰依言应了,出门喊了小丫鬟去厨房传晚膳,自己则亲自往谢氏那边走了一趟。 谢氏房里的两个大丫鬟喜鹊和百灵见了良辰,只笑着上来道:“什么跑腿的事情还要你亲自过来,等过几日就是王府的体面丫鬟了,还跟小丫头似的。” 良辰见她们这样玩笑,只急忙摆了摆手道:“你们快别胡说了,我们姑娘心里正烦乱,左右过了明儿你们就知道什么事情了。” 这时候喜鹊倒是好奇了起来,小声问道:“你们流霜阁百年也不出什么事情,难道今儿有什么事情吗?” 良辰知道喜鹊百灵等和明月都交好,只怕是等不到明日这事情就便传开了,到时候外头人少不得说沈清薇狠心的,倒不如她先说在了前头。 “今儿姑娘把清风和明月喊了进去,想做主让她们出府去,你们也知道,她们并不是家养的奴才,若是到了年纪,也不过跟我们似的,将来在这些家里的小厮里头随便找个人配了,左右就是当一辈子的奴才,姑娘因此才下了恩典的。” 喜鹊听到这里,已经悟出了一些苗头来,睁大眼睛道:“难道她不愿意走?” 良辰便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也小声道:“她不愿意,姑娘就问她,那你是想呆在国公府不出去呢?还是想待在我身边不走?” 两个人听的津津有味的,见良辰顿了顿,急忙问道:“那她怎么说的?” 良辰只摊了摊手,一脸无奈道:“后头的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哭着从姑娘的房里出来,姑娘便让我过来回了太太,明天赏她几两嫁妆银子,让她爹娘把她领回去。” 其实后面的话良辰不用说,喜鹊和百灵也都明白了,沈清薇要嫁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豫王殿下将来可是要当太子的,再将来便是这大周的皇帝,能在他身边当丫鬟,只要有那么一次机会,将来少说也是个妃子,这样的高枝,谁不想去攀? “她的心也未免太大了吧?”喜鹊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可一想明月这长相,倒果真是有那么三分狐媚子的。 “姑娘也未免太心善,还赏她嫁妆银子,这样就应该打了板子再撵出去!”百灵也被吓了一跳。 良辰见舆论都站在了沈清薇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说起来她也什么都没有做,不过就是有那么些小心思而已,幸好姑娘心细如尘发现了,如今早早的放她出去,那大家都安生了。” 第323章 解释 良辰在谢氏那边回完了话,谢氏本来就是一个省心的人,连问都没有多问几句,只当是沈清薇想着明月年纪大了,便放她出去成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还特意交代了下去,给明月五十两银子添妆。 五十两银子,都够普通人家两三年的嚼用了,且又免了当时的赎身银子,又有这些年她在府上存的几两体己银子,对于明月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良辰回流霜阁的时候,小丫鬟们已经在正厅里头布菜了,沈清薇披了一件随常的衣服出来用晚上,脸上的神色还是有些蔫蔫的。她前世过的太自我了,这些小事情从来没放到心上,没想到如今敞开了心做人,反倒比以前多了一些烦恼。 瞧见明月没有在厅中伺候,沈清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虽然前世她不知道明月有这样的心思,但细细想一想,那也是前世明月没这样的机会。明月今年十七,比自己还大了两岁,沈清薇前世到了二十二还在家里当老姑娘,明月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耽误了。 一想到这些沈清薇就觉得心烦,看着满桌子的菜也没有什么胃口,只挑了一碗银耳羹稍稍的喝了两口,便往房里去了。 小丫鬟们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事情事情,但今儿都是瞧见了明月从房里哭着出来的,沈清薇平常看上去高高在上的,没有四姑娘那样瞧着平易近人,但是也从来没有随便给丫鬟们脸子看的,想必是应该是明月惹恼了她。 如今连良辰都不敢在她跟前多说话,小丫鬟们就更不敢多说了。 良辰打发小丫鬟们收拾了晚膳,想进去陪沈清薇说几句,正瞧见她坐在软塌前看书,虽然那书页子并没有怎么翻,但这时候去打扰了她也是不好的。良辰便笑着道:“姑娘,奴婢先去用晚膳,一会儿在过来,外头小丫鬟们都候着呢!”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挥手让她先下去。 国公府许久没打发过人出去了,上一回还是因为沈清蓉房里的秋霜犯了事情。因此一家子都被发卖了出去。后来但凡有出去的,家里求了去的,哪个不是领了主子的恩典,高高兴兴的走的。这偌大的府上,盼着能回家和父母团聚的人,确实也不再少数。 良辰才走到下人吃饭的地方,就瞧见一群丫鬟围在那边,她平时若是懒怠的时候,也是让小丫鬟过来把饭菜拿回流霜阁吃的,只因放才回房的时候没有瞧见明月,便想着她大概也是来这边用晚膳了,所以才亲自过来的。如今过来一看,果然见明月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正嘤嘤的哭着。 一旁还有不知情的丫鬟们给她出谋划策的安慰她道:“三姑娘看着也不像是这样薄情的人,可能是真的想放你出去了,你若是不想走,好好求一求她,她再过几个月就出阁了,必定是想把你们都安置好的。” 良辰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有些窝火,沈清薇虽然是国公府正房嫡出的姑娘,可是对她们丫鬟却从来不像沈清蓉那样呼来喝去的,服侍她这些年,虽说也有大小各处错,却也从来没动真格罚过谁,算的上是国公府最宽厚的主子了。如今听人这话,倒像是沈清薇作践了她明月一样。 众人瞧见明月过来,也不敢再说什么,还有人偷偷拉了拉方才那说话的丫鬟的袖子,示意她小点声。良辰走近了一看,却见是沈清萱身边的大丫鬟轻红。 明月此时正伤心,见那些安慰她的话忽然都听了下来,便抬起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良辰正远远的走了过来。她一时觉得有些尴尬,忙又低下头哭了起来。她心里着实觉得委屈,像豫王殿下那样的男人,世上有几个女子是不肖想的?她不信良辰美景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她和清风两个人长的更好看些,所以才会成了沈清薇的眼中钉的。 “天大的喜事,你怎么还在这边哭呢?太太说了,赏你五十两的银子添妆,我就说你在姑娘跟前服侍了那么就,必定不会让你空着手出去的。”良辰平常是再直爽不过的人,可遇上明月这样没眼色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事实的真相跟这群不明所以的人解释一下。 “二太太真是阔气,一出手就是五十两,我们就说了,你是服侍过三姑娘的人,就算不能跟着去豫王府,必定是有好着落的,哪里像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子开恩,才会放我们出去呢!” 众人一听五十两的添妆,早有几个人眼珠子都亮了。五十两银子都可以盘一家小店铺了,就算出去了不嫁人,难道还怕家里人瞧不起自己吗?在府上一年不吃不用的,也存不来十两银子。 “就是就是,想你们一家子在这边的还好,我这样爹娘都不在跟前,一年总共只能回去一两次,要是二太太也能开恩给我这么一笔银子,我肯定跑的比兔子还快。” 众人因羡慕银子,一下子觉得明月并没有什么可怜的,无端又回了良籍,还有银子赏,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就算出去了就要嫁人,其实算来算去,这国公府里头的小厮,也没几个是长得齐头正脸的,外头找的,自然比里面胡乱配的也要好的多呢! 良辰见大家都羡慕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口道:“你的心思,姑娘也知道,可豫王殿下如今这个年纪,房里连一个通房也没有,难道姑娘带过去的丫鬟,他就能看得上眼了?再说了,人家是豫王殿下前途不可限量,我们是什么身份,平白想这些有的没得,也不怕人笑话了去。” 明月原本只哭诉沈清薇不念主仆的情谊,想撵就撵,哪里会将这些说出来,如今被良辰这样和盘说了出来,只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个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明月,震惊于她居然有这种心思。 这时候方才劝她的人都傻眼了,一个个都哑巴了一眼,明月此时有口难辨,只胡乱道:“你……你胡说什么!谁有这个心思了?难道你就没有吗?” 她也是急了才这样语无伦次,原本说前半句的时候众人还想信她一回,可这后面半句一说,大家看她的眼神便越发惊讶了。 良辰便笑着道:“我自然没有,我只是个丫鬟,懂得什么是做丫鬟的本分,姑娘喜欢我,我乖乖的留下;姑娘让我走,我二话不说卷起铺盖就走,绝不会像有些人,明明想做没脸的事情,被姑娘识破了,好心好意给了你赏银让你走,你还在众人跟前哭诉,好像姑娘苛待了你一样?” 丫鬟们都不是傻子,听了这话谁都明白了事情,原本同情明月的那几个人也不再说什么,只陪笑道:“良辰姐姐说的对,姑娘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自然全凭姑娘的吩咐,况且姑娘又不是撵你,只是好心放你出去,你怎么想不明白呢?” 国公府家风持正,沈晖这一辈上就没有收通房的习惯,大老爷是因为原配先死了才抬的方姨娘,三老爷原先是没通房的,后来收了的两个也是林氏带来的,因此即便是沈伯韬房里的丫鬟,也没有几个有这样心思的,大家都规规矩矩习惯了,明月有这个心思,就特别让人鄙夷了起来。 “我……我没有,我是真心想服侍姑娘而已,良辰我们姐妹一场,你何苦这样说我,你如今有了机会跟去豫王府了,还要来落井下石,你安得什么心?” 明月此时脸上无光,说话也胡搅蛮缠了起来,众人见了她这样子,也都不想去理她,还有人反倒过来劝良辰道:“幸好你们姑娘心思细,能察觉出来,不然要是真的带了她过去,将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良辰闻言,心里也替沈清薇委屈,忍不住还落下几滴眼泪道:“我们姑娘气的晚上都没用晚膳,还特意让我向太太回了话,让明月体面的出去,谁知道她却跑来跟你们嚼舌根。” 明月此时百口莫辩,瞧着众人鄙夷的眼神,恨不得找一个窟窿给钻下去,只捂着脸,从人群中挤出一个小道来,哭着飞奔了出去。 良辰见她走了,这才擦了擦眼泪,心口还有些不服,只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是过来吃晚饭的,这下好了,倒是被气饱了。”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拉着她坐下,早有小丫鬟去给她拿菜,更有喜欢听八卦的人,便旁敲侧击的开始打探沈清薇到底用什么办法试出了明月来。 良辰只笑着道:“你们这群小蹄子,方才是怎么安慰她的,现在反倒来听笑话!” 大家伙便笑着揶揄道:“这不是刚刚被她蒙蔽了吗?幸好良辰姑奶奶来的早!” 第324章 荣光 良辰和这些丫鬟们说笑了一回,用过了晚膳便回流霜阁去了。她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沈清薇房里的灯已经熄了,几个小丫鬟正忐忑不安的守在门口,见良辰回来纷纷迎了上去。 “姑娘说要睡了,房里的灯都让熄了。” 良辰听了这话,只淡淡叹了一口气,沈清薇平常看着厉害,可却是顶顶善良的人,从来没有轻易发落过丫鬟,今儿这事情原本她是一心为了清风和明月考虑的,没想到最后却闹成了这样,她心里固然是不痛快的。 良辰进了房间,看见沈清薇和衣睡在床上,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外头的月光正好透了进来,照在沈清薇绝美却又眉宇微皱的脸颊上。 “姑娘洗洗再睡吧。”良辰上前,拉了一把沈清薇的袖子,小声道。 沈清薇便睁开了眼睛,良辰服侍她多年,真睡假睡,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我就是想躺一会儿,还没到就寝的时辰呢。”沈清薇翻了一个身,背靠着床里,看着良辰道:“如果有一天,我也要把你嫁人了,你会不会怨恨我?” 若说沈清薇前世最亏欠的两个人,莫过于就是良辰和美景了,别人看着她们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好像风光体面一样,可实际上她们最后的经历,也只有沈清薇一个人知道而已。 美景被打断了腿,好不容易出宫来,随便嫁了一个人,而良辰,前世的良辰如今还不知道活着没有。她死了,她会不会被卢倩雪一干人对付,真是一个未可知的答案。 “姑娘说哪里话,人横竖有这么一天,我心里虽然想着长长久久的服侍姑娘,但姑娘必定也不会因此而耽误了我,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听姑娘的吩咐就是了。” 沈清薇被这一句话感动的五体投地,前世的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只想着丫鬟天生就是服侍主子的,压根没有想到其他的事情,便是明月和清风,也都是年纪大了,家里人来求去的。倒是良辰和美景,从来没有提过半个字。 “我知道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给你物色一个人选。”沈清薇浅浅一笑,又觉得心情好了起来,毕竟自己身边还有良辰这样能懂自己心思的丫鬟,“你去帮我催水来,我洗一洗再睡吧。” 因睡得早了,第二天一早沈清薇起得也特别早。沈清萱和沈清蕊都要上学去,所以只有沈清薇一个人往福雅居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谢氏早早的就过来沈清薇这边,等着她一起去老太太那边。自从发生了三房的那事情,谢氏对老太太心里终究是抱着几分不痛快的。也就跟着沈清薇一起过去的时候,她还能淡定几分。 沈清薇和谢氏到福雅居的时候,林氏早已经到了。沈清薇虽然对林氏有一点微词,但这一点她是不得不佩服的。在老太太跟前,她确实尽到了一个贤良媳妇的本分。若是谢氏也能这样对老太太,只怕老太太还要更疼谢氏几分了,只可惜谢氏本来在老太太跟前就是应景一样的,沈清薇也没办法强求了。 “三丫头今儿怎么也来这么早呢?你如今又不用上学了,不如在房里多睡一会儿。”老太太嘴上这么说,可看见沈清薇过来,心里还是开心的很。 这时候丫鬟沏了暖胃的茶进来,林氏亲自捧了一盏到老太太的跟前,笑着道:“四丫头今儿还想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是外头车子已经备好了,怕赶不及,所以先走了,一会儿等放学回来,只怕她马上就要过来了。” 老太太便笑着道:“让她好好念书去,别记挂我这老太婆,她这一趟去南边,已经缺了好几个月的功课了,再不好好学,可不要结业不了了。” 林氏听了这话只是笑笑,见沈清薇坐在边上,便开口道:“四丫头虽然比不上三丫头聪明,料想还不至于结业不了的,只是她玩心重而已。” 老太太也不过就是玩笑话,见林氏这么说,便点头道:“就是,咱们卫国公府的闺女,就没有一个是不聪明的。” 谢氏听了这话,只撇了撇嘴,心里却无限荣光的想:反正卫国公府最聪明的闺女是我生的。 沈清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林氏面前,她不想过多的表现自己,因为她觉得林氏太过聪明,好像自己多做一点,就会被她看穿一样。于是话题到这边,倒是有些冷了下去。 老太太前几日因生气,找了谢氏说过一通之后,后来自己细细回想,也觉得谢氏颇有些冤枉,千错万错,自己的儿子还是得自己管教,如今因自己年纪大了,儿子们又不服管了,她心里一着急,也只能找到谢氏这个当家人申饬几句了。 只不过,她身为长辈,说晚辈几句也是应该的,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要跟谢氏低头,不过场面上说几句话,少些尴尬,倒是也不难。因此,老太太便开口道:“三丫头压箱底的绣品做的如何了?” 谢氏一听这话题回到了沈清薇的身上,倒是顿时打起了精神,可再一听绣品,她的一双柳眉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昨儿老太太吩咐先把四季的衣服做下去,我一会儿去就传了绣娘进来,好好的安排一下这事情。至于三丫头压箱底的绣品,这个……”谢氏看了一眼沈清薇,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人人都知道沈清薇的绣工实在不咋地,可在大周有个习俗,就是姑娘家出阁一定要亲手做一样东西给未来的相公,拿来压箱底用。沈清薇前世是入宫的,所以这一项肯定是免了,但这辈子她正儿八经的要嫁给李煦,这个东西自然是免不了的。 老太太见谢氏这一脸无奈的样子,只笑着道:“三丫头,你打算给殿下做个什么东西呢?” 沈清薇被问到这个心里也郁闷起来,如今离十一月十八还有三个月,以她的女红水准,三个月估计只够做一个荷包的,只是上回已经做了一个荷包送给李煦了,这要是再做一个,她也不知道要绣什么图案了。 沈清薇拧眉想了想,只开口道:“老祖宗,你也知道我这手艺,如何拿得出手呢,不过既然是压箱底的东西,将来必定是不会拿出来用的吧?若是非要做的话,那我做一双鞋成不?” 虽然纳鞋底有些费事,但是鞋上用到的刺绣工艺比较少,沈清薇虽然不会刺绣什么的,不过有前世给将士们做棉衣的底子,针脚还是缝得很细密的。 “做鞋好啊,别看做鞋瞧着容易,其实要做一双穿着舒服的鞋,那是很不容易的,你怎么就笃定了他不会穿呢?” 这下可把沈清薇也给问倒了,只好奇问道:“怎么?难道还有人穿着压箱底的东西?”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样紧张,只笑着道:“只怕你求他穿,他也未必舍得了,你这双不捏针线的手,要真能做出一双鞋来,那可是稀世珍品了。” 沈清薇被老太太的话给逗乐了,便问谢氏道:“母亲,家里针线上的人有哪个是做鞋比较好的,请她来教我几日,我也好学一学。” 谢氏便蹙着眉头想了半日,只开口道:“如今你想学,可不就迟了,想前几年你大姐姐出阁之前,请来的那个针线师傅多好,让你们几个一起学,你们就只会浑玩!” 沈清薇是活了一辈子又重生的人,如今连那个针线师傅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跟别提她当时教了些什么。 老天太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府上的几个绣娘,虽说针线活计都不错,可若要说做的精细,都不如大老爷房里的方姨娘,去年她给我做过一双鞋,我穿着是最舒服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眼前一亮,与其请针线师傅那么麻烦,不如她抽空去向方姨娘请教请教,如今沈清蕊又去了女学,方姨娘肯定一个人也无聊的很。 “老祖宗,上回你说要给五妹妹搬屋子的,可定下了日子?” 老太太一听这话,只拍了拍脑门道:“哟……你不说我差点儿就忘记了,可是我这记性。”老太太说着,只吩咐谢氏道:“你派几个丫鬟婆子把幽芳阁收拾一下,再挑个好日子,让五丫头搬进去住吧。” 谢氏原本就巴望着沈清蓉永远不回来才好,如今听老太太这么说,只开口应道:“老太太放心,前儿你提起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张罗了,只是幽芳阁里东西也不少,还要好好整理一番,有些不用的东西,要放到库里头存起来,除了这些,还顺便将一些年久失修的地方修补修补,这样也让五丫头住得舒服些。” 老太太见谢氏答应的爽快,一时间也把自己和她自己的不快放到了边上去,只笑着道:“那你就看着办吧,五丫头没了嫡母,她又从小乖巧,你疼她她心里自然有数。” 谢氏听了这话也觉得心口熨帖,沈清蕊看着就是一个知恩图报的,比起沈清蓉那可好了去了。 第325章 关心 从福雅居出来,三人虽然是一路同行,但谁也没有说话。沈清薇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谢氏是没什么想说的,林氏是看着有话却不想当真沈清薇的面儿说。 果然,等到了三岔口分开的时候,看着沈清薇走远了,林氏这才喊住了谢氏道:“大嫂子,前几日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是我们的不是,反倒连累了大嫂子你,我向大嫂子赔罪。” 谢氏受了老太太的气,虽然有埋怨三房的意思,可也从来没巴望着林氏会向她来赔罪。冷不丁听林氏这么说,谢氏自己都有些奇怪了。不过想着沈清薇最近对自己的告诫,谢氏还是完全没有放下戒心来,只是她也明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说法,便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值得你来赔罪的,只要你和三叔和和美美的,那就成了。” 林氏见谢氏说话口气软了,便笑着道:“说起来这次要不是嫂子劝老太太先把芸香留下,只怕那丫头去了别处,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喜了呢,倒是耽误了大事,我替三爷谢谢嫂子。” 谢氏这下是真的蒙了,她原先就认定了林氏不会生气,可三房闹出的动静显然看着并不像是她不生气的样子,况且沈清薇也多次劝诫自己,不要太相信林氏,可自己瞧着林氏今儿又是和和气气的,哪里像沈清薇说的这样。 谢氏只摇了摇头,心道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连个人也瞧不清吗?又想起沈清薇为自己担心,只越发觉得沈清薇多心了起来。 却说沈清薇回了流霜阁,在厅里吃了一口茶,良辰便从外头走进来道:“姑娘,太太那边的刘妈妈派人过来领明月走了,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清薇坐在厅里,依稀还是能听见外头嘤嘤的哭声:“姑娘,姑娘……看在我服侍你一场的份上,你让我进来,给您磕个头吧!”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中却莫名烦躁了起来,将手上的茶盏往几案上一摆,站起身来往房里去。良辰见了这幅光景,便知道沈清薇不想再见明月,只出门对跟着她的两个婆子道:“你们把她拉走吧,姑娘不想再见她。” 明月原本想着今儿好好的求一求沈清薇,说不定还有转寰的余地,没想到沈清薇连见都不愿意见自己,也只能默默的饮泪,在廊檐下跪了下来,朝着沈清薇的房间磕了三个头道:“姑娘好好保重。” 良辰瞧见明月这样,心里也软了几分,正这时候,几个小丫鬟把明月的包袱送了过来,良辰便接过了,塞到她的怀中,又从自己的手腕上将带着的两个赤金缠丝玛瑙镯子卸了下来,塞在了明月的手中道:“回家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想什么花花肠子了。” 明月这时候已是后悔不已,只一个劲的哭着,一旁几个小丫鬟见了,也有几个不忍心的,也纷纷拿出自己几样体己给她。那两个婆子便在明月身后喊道:“快走吧,快走吧,你家里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良辰打发完了明月离开,看见沈清薇正坐在书桌前描东西,仔细定睛一看,不是别的,而是正在画一个鞋底。 良辰今儿也跟着沈清薇去了福雅居,自然知道沈清薇为什么要画鞋底,便笑着道:“姑娘,这鞋底可不是这样随手画的,都是有样子的,殿下的脚多大,找了一样尺码的鞋底过来描一下,就成了。” 沈清薇一听这话,低眉细细的想了片刻,愣是一点儿头绪没有,她素来在这些上头并不怎么用心,况且每次见李煦也不好意思对着人家的脚看。 “我哪里知道他的尺码,我又没有看过。”沈清薇这下也犯难了。 良辰便笑着道:“姑娘不知道殿下的尺码,其实也容易,我听我娘说,男人脚的大小和身高有关,豫王殿下身高和我们老爷差不多,他的脚应该也和老爷差不多大小,姑娘照着老爷的尺码做,必定是不会有错的。” “那可不一定。”沈清薇托着腮帮子道:“我如今已经和太太差不多高了,可脚还是比太太小了好多,万一做大了一点也无所谓,要是做小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良辰见沈清薇这般小心翼翼的,也只忍不住笑道:“姑娘既然一心想做个好的,不如等什么时候殿下来了,好好的看一眼,到时候心里也就有数了。” 沈清薇又觉得不好意思,只蹙眉道:“我看再多眼,也看不出来,不如到时候你帮我留心一下,你们做惯了这些,总比我有些准头。” 良辰只笑着道:“那感情好,姑娘你就等着吧。” 沈清薇一时便也不去心烦这件事情,等用过了午膳,倒是想起去方姨娘那边坐坐。一来,沈清蕊走了,方姨娘一个人无聊,二来,她也应该给方姨娘送一些拜师的礼去。 沈清薇去到大房的时候,外头小丫鬟见是沈清薇过来,只急忙就去里面传话,过了片刻,才见方姨娘亲自出来迎接,看着眼角还有几分惺忪,倒像是刚歇了中觉才起来的。 沈清薇便迎上去道:“早知道姨娘在歇中觉,我就晚一些再来了。” 方姨娘听了这话自是不好意思,她以前是没有歇中觉的习惯的,只是最近身子……想到这些,方姨娘一向温婉的脸上又多了几分不安。 小谢氏刚去,大老爷又是朝廷命官,虽说朝廷并没有规定男子要替妻室守孝的,可这时候有孩子,终究是不合时宜的。前几日因担忧沈清蕊上学的事情,她又要忙里忙外的,便把这事情给耽搁了下来。如今沈清蕊也已经安然去了琅嬛书院,她肚子里这块肉若是再不拿到,只怕就要迟了。 “也没有歇中觉,就是在榻上歪了歪,三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你五妹妹不在,我这边也冷清得很。”方姨娘一边说,一边命丫鬟们去沏茶,两人在厅中坐了下来。 沈清薇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有些事情总要说出口的,便笑着道:“老太太让我做压箱底的活计,我在针线活上头实在是不会,只好过来请教姨娘了。” 方姨娘听说沈清薇要向她学针线,脸上顿时漾出了几分笑来道:“请教可不敢了,只是我做的多了,多少还会一些,不知道姑娘想给殿下做一样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方姨娘不过是个姨娘,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想着将来沈清蕊出阁也要张罗这些,她心里便欣慰的很了。 “想做一双鞋。”沈清薇说着,只又继续道:“老祖宗说了,姨娘你做的鞋最合脚,她穿着最舒服,让我来请教你呢!” 方姨娘刚进府的时候,曾在老太太房里当过差,后来又到了大老爷的房里,如今忙着大房的事情,倒是有两年没给老太太做过什么针线了,就是去年抽空做了一双鞋,没想到老太太还记着。 “是老太太抬举我了,你要不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就好,不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沈清薇对方姨娘一向印象不错,其实扪心自问,若是明月是和方姨娘一样这种安安分分的人,多一个放在房里服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沈清薇一个错神,居然想到了这里,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既然姨娘答应了,那些事是拜师的礼,先请姨娘收下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招手喊了侯在外头的小丫鬟进来,两人手上各捧着两匹上好的云锦,做工精美,颜色却很素雅。沈清蕊如今守着孝,没办法穿那些鲜艳的颜色,但是这种看着不鲜艳,却很出挑的颜色,穿出去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了。 方姨娘看着那料子,指尖还没摸上去,也知道必定是上好的,她在大房过的老实,好东西也多半是看得见摸不到的,如今瞧着这样的东西放在面前,心里虽喜欢,却也不敢受:“这东西太贵重了,姑娘还是拿回去吧,况且公中每年个五丫头做的衣服,也都穿不玩,还有你们几个私下给的,五丫头如今也不缺什么了。” 沈清薇闻言,便开口道:“姨娘不肯收下,是嫌弃这礼太轻了吗?”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方姨娘连连摆手。 沈清薇只笑着道:“姨娘,五妹妹如今十二了,又考上了琅嬛书院,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她虽然是个庶女,可我们家你也知道,本不重什么嫡庶之分,老太太待我父亲,和大伯三叔也都是一样的。现如今又要让五妹妹住到幽芳阁去,她也是真心疼五妹妹的,将来给五妹妹找的人家必定也是不错的。” 方姨娘见沈清薇说的句句在理,只跟着点了点头,沈清薇便继续道:“以前大伯娘或许有对你们母女不周的地方,往后也没有了,五妹妹今后的前程大着呢,穿几件好衣服算什么,姨娘要多为她考虑才好。” 第326章 落胎 方姨娘只有沈清蕊一个闺女,必定事事以她为重,如今听沈清薇说的这些句句在理,也不好意思拒绝了,只命丫鬟将沈清薇送来的布匹收了起来,开口道:“那就多谢三姑娘了,这些我就收下了。” 沈清薇因知道自己来时正扰了方姨娘歇中觉,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走,方姨娘也不强留着她,毕竟学针线这事情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的。 送走了沈清薇,方姨娘坐在椅子上出了半天的神,见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翠杏走了过来,便开口道:“我让你熬的药熬好了没有,好了就送过来吧。” 那翠杏听方姨娘这么说,只拧着眉头道:“姨娘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毕竟不是小事情,万一让老爷知道了,总不好交代过去,姨娘不如求了三姑娘,让她在老太太跟前给你说说情,你如今也年纪不小了,要是没了这一个,将来也不知道能不能……” 翠杏虽然懂的不多,但也知道落胎伤人,况且方姨娘如今也是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将来待再要怀上,可就不容易了。只是这孩子来的不巧,大老爷又是那样的性子,让方姨娘左右为难。 “我们大房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的好,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也听说前几日因为三房的事情,老太太似乎和二太太闹的有些不愉快,这个时候我又何必去添乱呢。”方姨娘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走到次间的桌上拿起了针线篓子,靠在炕边缝了起来,又道:“你快去把药端来吧。” 沈清薇从大房里头出来,正巧遇上了小丫鬟端着药进来,她平素知道方姨娘身子骨不错,只是今儿见她是歇了中觉醒的,因此看上去有些困倦,也没怎么疑心,这会子瞧见小丫头子端了要进去,倒是疑惑了起来,便问道:“你们姨娘怎么了?吃的什么药?这几日也没见府上有人传大夫进来。” 小丫鬟只负责熬药,这些哪里知道,便摇头道:“姑娘问我我也不知道,这是翠杏姐姐让熬的,说是姨娘这几日身子有些懒怠,想来是补身体的吧。” 沈清薇正打算再问一句,那小丫鬟眼尖,瞧见翠杏从里面走了出来,便开口道:“翠杏姐姐,姨娘的药熬好了,你送进去趁热让姨娘喝了吧。” 翠杏便上前接药,看见沈清薇领着丫鬟还没走远,只福了福身子,脸上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跟了方姨娘这些年,虽说在大房这个清水衙门,可方姨娘待她却如亲妹子一般,便是家中偶尔有什么急难的地方,方姨娘也尽力帮忙。去年下大雪因为地上滑,她母亲摔断了腿,方姨娘便准了她一个月的假,还替他瞒着谢氏,不让上头克扣了月前,这样的主子,她又如何能不护着呢。 沈清薇瞧见她的神色,心里也疑惑了几分,只又问道:“姨娘身子不舒服,就找个大夫瞧一瞧,这样胡乱吃药总是不好的,你倒是说说看,她哪儿不舒服了。” 翠杏原本就一心想护着方姨娘,见沈清薇主动问起,也顾不着那么多了,只扑通一下就跪在了方姨娘的跟前,一双眸子顿时红彤彤的。 沈清薇看着这样子就觉得不对了,便吩咐跟在身后的丫鬟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丫鬟闻言,便拉着方才送药的那个小丫鬟一起走了。沈清薇只伸手将翠杏扶了起来道:“你快起来,这外面人多嘴杂的,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若是不方便说,我自己进去问姨娘。” 翠杏知道沈清薇平素看着冷清,其实性子是极好的,又是真心对沈清蕊好,便也不瞒着她,只小声道:“姨娘有了,可如今我们大房还守着孝呢,姨娘怕这事情泄露出去了,影响大老爷的仕途,所以不让伸张,只让我偷偷的买了落胎药回来,要把这孩子打掉。”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就吓了一跳,虽然方姨娘的顾虑很有道理,可是大户人家,有几个是男人愿意为妻子守孝的?妻子刚过世不久就娶续弦的,沈清薇都听说过呢,更别说在这期间生孩子的,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老爷虽然有三个闺女,但却只有一个儿子,况且那沈伯安,虽说沈清薇跟他接触不多,可从他伤了沈伯然这一件事情上头,沈清薇对他,就会多几分戒心了。况且沈清蕊毕竟是姑娘家,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若是方姨娘能在生个一儿半女出来,以后也算有个指望。 沈清薇能想到这些,那方姨娘如何就想不到,只是没料到,她居然还会下这样的决心。 “你先别急,我进去问问姨娘再说。”这事情沈清薇自己做不得住,但若是这样草率的把孩子打了,将来这事情若是闹了出来,肯定又是一场风波。 翠杏只忙点了点头,跟着沈清薇进去,沈清薇见她手里还端着那一盘子的药,只笑着道:“你还端着这个做什么,还不倒了去。” 翠杏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只急忙端着碗将那药汁往墙根下一倒,兴匆匆的跟着沈清薇往里头去。 方姨娘做了一会儿针线,身上又觉得有些乏了,这一胎比起怀沈清蕊那时候磨人很多,她这几天已经恶心的什么都吃不下了。她也舍不得这孩子,只是身在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着的。老太太心肠好,待她不薄,她也不能让老太太难做。 想起这些来,她心口隐隐的不舍就慢慢的消去了,靠在软榻上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娘不是不要你,只是你来的不是时候,等过几个月,你再来也不迟,娘还等着你。” 沈清薇正好从外头进来,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方姨娘的话,只插口道:“姨娘这样想就错了,万一他以后都不来了呢!出了这样的事情,姨娘怎么好瞒着呢!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原本还要有个孙子的,就这样没了,老太太心里会有多难过呢?” 方姨娘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笑着道:“老太太不会难过的,她有那么多孙儿孙女的,也不差这一个。” 沈清薇便道:“哪有嫌自己儿孙多的长辈呢?姨娘你原来是这么看老太太的?” 沈清薇一句话就把方姨娘给噎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只是这事情终究于理不合,若是说出去了,只怕外头人也会传言你大伯父的品行。”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屑了起来。翰林院那个地方,她是知道的,都是一些酸溜溜的老学究,挖苦人的本事是有,自己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像大老爷这样只有一房姨娘的已经算是好的了,还有五六十忙着娶小妾的,谁有功夫管大老爷有没有再生一个儿子。 “姨娘,这些你暂且都不用担心,这孩子是留是打,一切还是看老太太的意思吧!”沈清薇见方姨娘还是有些顾虑,索性就把老太太给搬了出来。 方姨娘见沈清薇提起了老太太,自然也不好开口,心里却到底有几分忐忑。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老太太也歇过了中觉,按说正是个丫鬟老妈妈们玩叶子戏的时候,沈清薇见方姨娘还是有几分忐忑,便开口道:“姨娘若是不好开口,我先去老太太那边说一声,姨娘只管在这里等着消息。” 方姨娘前几日中秋的时候出去听了一场戏,远远的见着了老太太,她虽然很想要这个孩子,可一想到这孩子会带来的麻烦,还是狠下心肠下了这个决心,没想到却被沈清薇知道了。 这时候瞧着对自己一片关切的沈清薇,方姨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就在房里等着。” 沈清薇从大房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良辰迎了过来。原来良辰听说沈清薇还在大房,便知道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沈清薇走了几步,眉梢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小谢氏死了,家里乌烟瘴气了许久,三老爷也做了几件发昏的事情,算来算去,方姨娘有喜了,可不算得上最近的一件好事了。 只是这孩子,来得确实不是个时候。但沈清薇心里明白,就连芸香那孩子老太太都不忍心打了,方姨娘这孩子,她必定是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允许她打了呢? 只是……这样一来,老太太刚刚才训了三老爷,又该轮上训大老爷了。不过这回的事情,老太太就没办法再迁怒到谢氏的身上了,毕竟这事情,谢氏这个当家人也是管不着的。 “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也跟奴婢说说,让奴婢也开心一回呢?”良辰见沈清薇这样自己偷着乐,也忍不住凑上去问道,虽然不知道自家姑娘在乐些什么,但是至少姑娘现在心情好了。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先不回流霜阁了,你跟着我去福雅居走一趟吧。” 第327章 留子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刚刚些歇过了中觉,这几日天气冷了起来,日子也越来越短,要是睡得多了,晚上反倒睡不着了,因此老太太也不过就稍稍歪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丫鬟们正给她沏茶,有几日没来的张妈妈今儿也过来了。张妈妈见了老太太,心中终究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是长辈,终究是想着小辈们都好的,只是三老爷是主子,芸香是丫鬟,他们当下人的,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理没出说去的,因此之前她在老太太跟前,确实是有些失礼了。 这几日张妈妈也想明白了,她跟了老太太半辈子了,如何不知道老太太的为人,想来她原本并没有不想要那个孩子,不过就是使了一个计策罢了。 “你老人家也不跟我先说一声,倒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那两天在家里吃不下也睡不着的,我自己的孙女,我……”张妈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就红了眼圈,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掌心里的肉,张妈妈若不是心疼芸香,也不会把事情闹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着张妈妈,略显年迈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摆了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胡思乱想,这本来就是佛祖的意思,要不然这一碗落胎药下去,怎么孩子好好的还在呢!” 张妈妈见老太太不承认,也只是笑了笑,见丫鬟们都没在跟前,一溜烟从自己坐着的墩子上站了起来,给老太太跪了下来道:“老太太,我服侍您这么久,从来不敢在你跟前说半句不敬的话,说句诛心的话,这一次是我在老太太跟前放肆了,老奴给老太太请罪!” 张妈妈是跟着老太太从娘家来的,年纪和老太太相仿,如今也是六十多的人了,这样跪在地上,看着也让人觉得不忍。此刻又没有别的丫鬟在,老太太便亲自从红木靠背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张妈妈的跟前道:“快起来吧,你也一把年纪了,我还同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哪个当长辈的是不想自己儿孙好的?你也有你的苦衷,千错万错,还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错。” 张妈妈这时候早已经老泪纵横,握着老太太的手道:“你知道我们家人,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并不是那种想要攀高枝的,若真有这种心思,兴许就没有三老爷了。” 老太太如何不知道张妈妈的心思,想当初张妈妈年轻时候,也是老太太身边容貌出挑的一个丫鬟,老国公年轻时候虽不风流,但也有一两房的姨娘,老太太因怀着二老爷身子不便,所以想把张妈妈给了老国公,可惜张妈妈没这样的心思,老太太只好把自己身边另一个丫鬟给了老国公,那丫鬟也就是如今三老爷的生母。 “说到底,还不是怨你当初太固执了,你要是肯的话,如今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当年你家那口子倒是靠得住的,只可惜跟着老国公去南边的时候病死了,要不然你这会子还能比我强些。” 张妈妈听老太太提起了自己已故的老伴,心里也难过了几分,只继续道:“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来我们家的人是逃不过给国公府做小的命了。” 老太太见张妈妈又感叹了起来,只端起了茶盏,略略喝了一口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也不用再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横竖我心里清楚,以后也不会亏待了你那孙女。那老三媳妇虽说是厉害的,可也不至于歹毒,在她手下讨个生存,也算不得太难。” 张妈妈只连连点头,又兀自想了想,国公府里头这几个爷们,世子沈伯韬尚未娶妻,要收房也要等上几年。大老爷年纪又大了,二老爷天生作风持正,和二太太这么多年也没见有房里人。芸香能进三老爷的房里,也算不得是最差的出路了。 “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单看老太太对方姨娘和五姑娘,也知道我那孙女将来是不差的。” 张妈妈正说着,只听见外头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才将抬头,便瞧见如意挽了帘子从外头进来,脸上堆着笑道:“老太太,三姑娘过来了。” 沈清薇平素虽然孝顺,但也不是每天早晚都过来的,老太太见她这个时辰来,倒像是卡着她歇中觉醒了时辰,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因此只急忙道:“快让她进来吧。” 如意便挽着帘子让沈清薇进来,沈清薇瞧见张妈妈也在,只笑着同她福了福身子。张妈妈哪里敢受,忙不迭起身向她还礼,老太太便笑着道:“你坐着,你们这些服侍过主子的老人,比她们尊重些也是应该的,没得惯她们主子的谱儿。” 沈清薇便笑着道:“今日张妈妈过来,老祖宗倒是看着挺高兴的,我这边原也有一件高兴事情要说,只是又透着几分为难,不知道老太太想不想知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这丫头,也来跟我弄鬼了,又什么话就说,若是高兴事情,一百件我也不嫌多。” 张妈妈见沈清薇有话要说的样子,便也起身道:“我在这儿也坐了好一会儿了,倒是还要去看看我那不知羞的孙女,老太太和三姑娘慢慢聊。” 老太太知她特意告退,也不拦着她,只让丫鬟亲自送了她出去。 见张妈妈走远了,沈清薇这才坐了下来,老太太便问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既是高兴事情,有什么不好为难的呢?” 沈清薇心里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奈何家里人多嘴杂的,她也怕下人们乱传话,因此便低下了头,想了想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虽说多子多福是好事,可是家里如今守着孝,事情穿了出去,又怕有心人故意加油添醋的,又变成了坏事。” 老太太见沈清薇说什么多子多福,以为她说的是芸香怀着的三老爷那孩子,只笑着道:“虽说家里守着孝,但你三叔也不必给你大伯娘守孝,倒也不怕外头人说什么。” “三叔的孩子固然是不怕的,可若是孩子是……”沈清薇想了想,也不跟老太太打马虎眼了,只凑上去小声道:“老祖宗,方姨娘有了。” 老太太乍一听这话,果然愣了片刻,沈清薇其实也担心老太太会生气,故而只小心看着老太太的反应,见她眸中多了几分惊喜,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继续道:“方姨娘是个老实的,怕这事情闹出去了,对大伯的官声仕途有影响,偷偷的熬了落胎药,想把这孩子打了。正巧我因早上老祖宗让我向她学针线,所以去了她那边一趟,见她吃药,左右盘问了她的丫鬟,这才知道的。” “真是糊涂!”老太太只随口说了一句,又继续道:“你大伯糊涂,方姨娘更糊涂,孩子都有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打了呢?她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若是这个没了,将来能不能怀上还俩说呢!你快去让外头请了大夫进来,好好的替她瞧瞧。” 沈清薇见老太太这回是真高兴了,只连忙点头道:“我这不是先来回老祖宗了吗?若是老祖宗也觉得这孩子不能要,那我怎么敢私自做主张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既然孩子都有了,自然是要生下来的,若是你大伯真的官声受损,那也是他自己该的。哪里有男人犯错,糟蹋女人身子的道理,你只管喊了你母亲,叫个大夫进来先。”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又想着方姨娘终究是多想了,也庆幸起自己今儿幸好去大房走了一趟,不然这孩子若真的没了,只怕老太太也要伤心了。 “多亏了老祖宗说让我向方姨娘请教针线女红,不然的话,我可就没机会正巧遇见这事情了。” 老太太便笑着道:“这就是命中注定了,这孩子必定是要有的。” 前世沈清薇虽然对方姨娘不熟,但也清楚她后来并没有再生养。不过前世小谢氏一直都还活着,在她手底下讨生存不是容易的事情,方姨娘没的生养,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沈清薇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心中便有了主意,先让良辰去给方姨娘回话,告诉她好好养身子,又亲自去了一趟荣恩堂,和谢氏说起了这事情来。谢氏作为隔房的婶子,对大老爷的妾氏有了孩子这件事情,到没有什么特别的高兴或者不高兴,只是听了心中难免有些不受用。 三房和大房如今都有了喜事,虽说只是小妾有了身孕,但是谢氏知道老太太的个性,她对待嫡出庶出向来是一样的,将来对这两人的孩子必定也是一视同仁的,一想到自己虽然生了孩子孩子,终究还要替外人操心,谢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沈清薇见谢氏脸上神色淡淡的,只当她是羡慕别人有了身孕,便玩笑道:“母亲如今还年轻呢,不如再给我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如何?” 谢氏一听这话,脸颊羞得通红的,只嗔了沈清薇一眼道:“越发要死了,开你娘的玩笑,明年你哥哥娶了亲,我可是要当祖母的人了。” 沈清薇便捂着嘴笑了起来,想了想道:“这样也不错,到时候哥哥有了儿女,还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叔叔姑母陪着他玩呢!也省得他一个人寂寞。” 第328章 丫鬟 谢氏一吩咐下去,大夫很快就来了。方姨娘原本心中正忐忑,因见良辰过来回了话,也渐渐放下心来。她原本就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可是又怕坏了规矩,反倒惹得老太太不高兴,沈清蕊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大老爷是个男人,在姑娘家的婚事上头是万事不管的,沈清蕊将来是个什么造化,还不全仰仗了老太太。 如今良辰既然说了老太太发话要将这孩子留下,她自然是要听从老太太的意思了。方姨娘一想到这里,终究叹了一口气,心下放松了几分。 一旁的翠杏见方姨娘紧蹙的眉宇终于松开了,只笑着道:“姨娘早该听我的话,有哪家的老太太是不想着儿孙满堂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姨娘只管放宽心养胎吧!” 两人正闲聊间,早有外头的婆子领了大夫进来,方姨娘便坐在了一旁,让大夫细细的诊断了一番,只又过了片刻,那大夫才起身道:“确实是喜脉,恭喜这位奶奶,看脉象,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方姨娘细细算了算,确实也有差不多是这么多日子了。小谢氏停灵在家的时候,大老爷虽然也时常过来,却不曾有过房事,这还是从家庙回来之后,大老爷过来的时候,她不得不服侍才留下的。算起来这孩子也不是热孝里头来的,虽然不合规矩,总算也合乎情理。 外头婆子听了这喜讯,一壁放大夫开了安胎药,一壁派人去福雅居给老太太回话,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的。那婆子也是国公府的老人了,小谢氏在的时候,仗着自己是主子,也从不跟她们和颜悦色的。如今小谢氏死了,大老爷有只有方姨娘一房的姬妾,若是方姨娘这一胎能一举得男,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翠杏见婆子们服侍都比以前更尽心,心里也越发高兴了起来,等人都走了,才悄悄地对方姨娘道:“姨娘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瞧着老太太对姨娘,对五姑娘都上心的很呢,以前太太在的时候,是怎么苛待您和五姑娘的?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过两日五姑娘又要搬去幽芳阁住,我看二姑娘是这辈子都不会回国公府来了。” 方姨娘虽然知道翠杏也是为她们好,只是她从来是循规蹈矩的人,有些别的心思,便是知道她也是不敢想的,因此听了这话,只蹙眉道:“你越发得意了,在我跟前说起这些来了,大太太在的时候,我和五丫头也是一样过日子的,哪里像你说的这样不堪,五丫头如今要住去幽芳阁,若是二姑娘回来了,她照样还是会搬出来的。” 翠杏知道方姨娘老实,也知道自己逾越,便不敢再说什么,只笑着道:“奴婢知道了,姨娘就好好养着吧,别的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老太太这边,婆子已经派人回了话,如意便将大夫说的话也说给了老太太听,又道:“算算日子,既是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也算是在大太太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的事情了,倒是不算犯了大忌讳,姨娘这样做,确实也是太过小心了。” 老太太便点点头道:“她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闺女,可是从小就被卖到了府上,很多规矩自然是懂的。只是凡事也不可太过严苛了,我也不是那么不近情理的老太太。” 如意听了,只笑着道:“老太太最是慈爱,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不然怎么能做多子多福的老封君呢?” 老太太见自家丫头都奉承自己,心里也高兴的很,又道:“还是三丫头机灵,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回了我,不然的话,我这老太婆还被蒙在鼓里呢。” 如意便道:“三姑娘也是顶顶善心的,所以三姑娘也有福,能嫁给豫王殿下这样的人。” 沈清薇从荣恩堂出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流霜阁,她这两天晚上睡得有些不安生,早上起的又早,午时的时候倒也没觉得太困,这会子却有那么点睁不开眼睛,便在房里的软榻上稍稍歪了一会儿。 丫鬟们便在门口候着,良辰瞧见清风正手上正做着活计,便凑上去问道:“你又在做什么,前几日不是才给姑娘做了一双鞋吗?今儿又忙些什么?” 清风便笑着道:“我想替姑娘再多做两双,也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出阁,我昨儿已经托人给家里带口信了,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来人,要是没那么快找到人家,我还能在府上多待几日。” 良辰心中知道,就算是她和美景,将来跟去了豫王府,等年纪大了,沈清薇还是会打发她们嫁人的,她只希望将来就算自己嫁人了,也能在沈清薇身边服侍着就好了,一想到这些,心里难免就有几分失落,便开口道:“当初我们清风明月、良辰美景,如今少了你和清风明月,也只能良辰美景虚设了。” 清风闻言,只笑着道:“不得了了,你跟了姑娘这么久,怎么也学会了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了,再说了,豫王府不是还有清风明月吗?到时候还是四个人,只希望另外两个,也是真的待姑娘的便好。” 两人正先聊着,外头忽有小姑娘进来道:“五姑娘过来找姑娘玩了,姑娘可在房里。” 良辰便放下了针线上前道:“我们姑娘歇中觉还没醒,让五姑娘先别处玩去吧。” 说话间沈清蕊已经从外头进来了,她也是刚从琅嬛书院回来,因为听方姨娘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特意过来谢沈清薇的。 “我不扰着三姐姐,我就在这边坐会儿等她起来。”沈清蕊脸上还带着几分欣喜,她恨不得能马上见到沈清薇,好好的谢一谢她,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长世间,却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要不是沈清薇,她那可怜的兄弟姐妹可能就已经没了。 “那五姑娘在房里坐一会儿,我去给姑娘沏茶。”良辰起身要为沈清蕊沏茶,沈清蕊忙道:“良辰姐姐不用忙,让小丫头去就好了。” 良辰见她那样子,也知道她必定是为了方才的事情来谢沈清薇的,便笑着道:“姑娘不必亲自前来,我们姑娘也不过就是正好撞上了而已,姑娘这时候刚从书院回来,还是先去老太太那边给老太太请安吧。一会儿我们姑娘醒了,我只同她说你来过了,她便知道了。” 沈清蕊这时候身上的院服还没换下去,可不是刚从书院回来的,听良辰这么说,也觉得很是,便站了起来道:“那就多谢良辰姐姐了,那我先去见老太太去。” 方姨娘的孩子能留下,说到底还是老太太的恩典,沈清蕊急急忙忙的来谢沈清薇虽然也有道理,但最应该谢的人,还是老太太。 沈清蕊原本打算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再过去,又怕耽误了时间了,走到半道上,便又转去了福雅居。 老太太这时候正和丫鬟们玩骨牌,听说沈清蕊来了,便也停了下来,进门回话的小丫鬟只笑着道:“五姑娘连衣服都没换就来老太太这边了,只怕是赶着来谢恩呢!” 沈清蕊这时候已经挽着帘子进来了,见老太太端然的坐在上头,心下一阵感激,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老太太的面前道:“多谢老祖宗恩典。” 老太太瞧着沈清蕊这模样,便知道她必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事情的,也料想方姨娘曾跟她商量过了,不然她不会这样大的反应,因此反没让人去拉她起来,只责怪她道:“你这孩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呢?你姨娘肚子里的,将来可是你的亲兄弟姐妹,若不是你三姐姐撞见了,难道就真的这样没了?” 沈清蕊毕竟年纪小,虽然从小懂事,可在这些事情上头,却也同方姨娘一样恪守礼教,因此方姨娘不让她说,她也不敢说,只能心中默默难过罢了。如今听老太太这样说,她亦觉得愧疚了几分,只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也知道她心里委屈,她和方姨娘以前在小谢氏手底下生活,可不得处处谨言慎行的,她已经算是好的,被方姨娘养出了一些气度来,并不像别的人家的庶女压根拿不出手,只是再某些方面,未免也有些太循规蹈矩了。 “我知道你听话,你姨娘不让你说,你自是不敢说的,可你若是不说,万一你三姐姐碰巧没遇上这事情,今回来,你姨娘的孩子也没了,你岂不心疼?你如今去了书院,将来还要学好些大道理,必定会知道个轻重缓急的。” 沈清蕊便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女以后知道了,以后姨娘说的话,若是孙女觉得不对,就说给祖宗听,让老祖宗给评评理。” “这就对了,你姨娘品行性格都好,只是有一点你不要学她,你将来是要做正头太太的,要拿出自己的气魄来,明白吗?” 沈清蕊自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这话听着怎么都让她觉得有些面红耳赤的,她现在这个岁数,要说起亲事来,只怕还早呢! 第329章 流霜 过了一个乌烟瘴气的中秋,三房的事情也总算告一段落,因为方姨娘有了身孕,老太太难得也心情舒畅了很多,只是免不了又把大老爷给训了一顿。 大老爷跟小谢氏的感情本就淡了,当时小谢氏流产的时候,他虽然心里有些惋惜,但到底也没有表露出来,如今听说方姨娘又有了身孕,心中倒是高兴了几分。就连老太太训他,他也只一个劲点头认错,脸上虽然是诚惶诚恐的表情,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 沈清薇听良辰绘声绘色的说着福雅居里头的事情,脸上只淡淡的笑着。不管林氏是否包藏祸心,也不管将来方姨娘能不能被大老爷扶正,只要这府上过的安安稳稳的,老太太很健健康康的,她这颗心便能放下来。今生不同于前世,前世她入了宫,好些家里的事情,并不清楚,连见上谢氏一面,也都不容易,每次见面,谢氏也不会将家中的琐事在她面前多说,总是一味让她放宽心,以至于家里后来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她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如今既是嫁给了李煦,她有一个豫王妃的身份,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对家里的事情过问一下,想来也比前世方便很多。 沈清薇想到这里便松了一口气,刚过了一个夏天,她身上又清减了几分,便吩咐良辰道:“你拿了房里的燕窝去厨房炖三盏燕窝雪梨,其他两盏一盏送给老太太,一盏送给太太去。” 沈清薇房里的燕窝,还是元宵节时候李煦送来的,又大又干净,看上品相就是上等的。沈清薇都留着没有吃,如今想了想,好东西放着的时间长了,也不过就是摆坏了,还不如吃了算了。 如今天气已经入秋,正是秋躁的时候,吃点燕窝雪梨最是补人,又降火气,又滋润。 良辰闻言,只脆生生应了,亲自去库房挑了燕窝出来,吩咐小丫鬟拿了去厨房炖燕窝。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燕窝也炖好了,丫鬟便端着燕窝送进来。沈清薇正在抄写金刚经,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重阳节的时候,老太妃多半会请了老太太进宫一起看戏玩上一天,老人家样样不缺,也就只有对佛事虔诚的很,与其送她一些用不着的东西,不如安安静静的抄几分经书给她,只怕她还更喜欢些。 “姑娘不如先把燕窝喝了,在接着抄也不迟。”良辰一边端着燕窝送过来,一边道:“小丫头已经把另外两盏燕窝送去给太太和老太太了,大家都争着去呢,就想着还能得几个赏钱。” 沈清薇便笑着道:“怎么?你也要赏钱?那柜子里的银子你随便拿,都赏你好了。” 良辰知道沈清薇打趣自己,只笑着道:“姑娘又笑话我,我像是为了几个赏钱就争着跑腿的小丫鬟吗?” 两人正说着,忽听见外头小丫鬟正叽叽喳喳的进来,话音中似乎还有几分雀跃,沈清薇正要发问,见小丫鬟已经挽了帘子进来,嘴角噙着笑道:“姑娘,豫王殿下来亲自来府上宣旨了,太太让奴婢过来请姑娘过去。” 沈清薇一听宣旨,便知道大概是两人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了那个日子,可如今那人正式来府上宣旨,也让沈清薇心中觉得有些怪怪的,只回了那小丫鬟道:“我知道了,我换一件衣服就过去,老太太那边可曾派人通知了?” “都去了,殿下说不过就是一道口谕,并不需要太过多礼了,还让老太太不用亲自过去,他一会儿亲自去福雅居拜见老太太呢,不过太太还是派人去请老太太了。” 李煦向来谦和有礼,在老太太面前也没有端过王爷的架子,一直以晚辈自居,沈清薇听了这话,嘴角不由就笑了起来,只又道:“你先去回太太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沈清薇放下了笔墨,从书房出来,良辰真翻箱倒柜的为她找衣裳,沈清薇便开口道:“随便哪一件衣服穿一下也就好了,不必太正式了,就那件丁香紫的便很好。” 良辰只笑着道:“这件衣服姑娘上回见殿下的时候穿过了,怎么能还穿同一件呢,姑娘就穿那件粉色的吧,是新做的,从没有穿过。” 沈清薇素来不喜欢这些粉啊红啊的,除非一些不得已的场合,她很少穿的艳丽,只是这会儿想到李煦是来宣旨的,终究也算是隆重,便点头道:“那就穿这件吧。”她不像谢氏和老太太,都是有诰命在身的,遇上这样的事情,都要大妆穿上诰命服,倒是比她们还更快些。 沈清薇去往外院的时候,李煦正坐在厅中用茶,谢氏会荣恩堂换衣服,这厅中便只有李煦一人。 李煦见她过来,原本端在手中的茶盏就放了下来,丫鬟们各自在门外候着,沈清薇朝着李煦福了福身子,眉梢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 算起来不过才两三日不见,可两人眸中生出的情愫,却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各自落座之后,沈清薇只觉得李煦的目光从来没有从自己的身上离开过。 “什么大事情,非要你亲自跑一趟,让个传旨的太监来也是一样的,你最近事情又多……”沈清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捡着什么没要紧的说了起来,李煦却还是定定的看着她,过了良久,看得沈清薇脸颊越张越红,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李煦这才开口道:“平常看惯了你素雅的打扮,今天穿上这件衣服,没想到也这样好看。” 李煦并非是特别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虽然心中对沈清薇的长相很是满意,可他也从来没有对沈清薇的长相评论过。沈清薇听了这话,顿时脸颊就红了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两个人已经到了可以相濡以沫的程度了,可为什么沈清薇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沈清薇正不知如何回李煦,谢氏和老太太便已经双双过来了。因为只是一道口谕,所以并没有设长案焚香炉,众人便跪在李煦的跟前,听着他把皇帝的口谕念了一遍。 “传朕口谕,十一月十八乃钦天监所测黄道吉日,定为豫王李煦大婚之日,钦此。” 李煦才将念完,见老太太还跪在地方,忙亲自上前,把老太太扶了起来。这厢沈清薇也正好站起来,扶着老太太另外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将老太太扶着坐了下去。 老太太心中自是高兴,亲自请李煦坐下了道:“殿下何必亲来,让太监跑腿便是了。” 这话和方才沈清薇说的如初一次,只是老太太说这话,心中早已经明白李煦之所以亲自过来,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谢氏也不傻,见老太太这样说,便笑着道:“老太太刚不是正吃着燕窝吗?这会儿只怕还热着呢,不然我松送了你回福雅居继续吃去?” 老太太虽然很想给沈清薇和李煦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是见谢氏这样那自己耍小聪明,就觉得有些不舒心,便没去再理谢氏,只笑着对沈清薇道:“难为你这样孝顺,还让丫鬟炖了冰糖雪梨燕窝,我才吃了一半,倒是要回去继续吃去了。” 沈清薇心里也恼谢氏,做事情也不做漂亮点,哪里有这样的丈母娘,上赶着把自己的亲闺女送去女婿的怀中的。只是……只是她如今也正想着这件事情,便也对谢氏的作为气不起来了。 看着谢氏和老太太一个个的又都走了,沈清薇也是也尴尬的无地自容,只是这外院都是男人待客的地方,如今她和李煦早已经名正言顺了,沈清薇便也不顾着那么多了,只低眉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就去我的流霜阁坐一坐。” 迫于规矩和礼节,李煦来过无数回卫国公府,却从来没有去过沈清薇的流霜阁。上回听老王妃说起沈清薇的流霜阁,只说那书房里的摆设,竟和自己的书房相仿,李煦便很想亲自去看一看了。 从外院到流霜阁,要经过两道穿堂门,卫国公府的后院修在一座花园里面,因此各房的住处也偏安了花园的几个角落。二房因是正房,便在花园中间一点的地方。沈清薇的流霜阁就坐落在一片湖水的边上。开门不过走几步路,就是赏荷花的亭子。 李煦便站在那边看了一眼,此时正值中秋时节,满池塘的荷叶已经枯萎了,看着虽有些萧瑟,却别有一番风情,沈清薇便指着前头一处垂花门对李煦道:“那里就是我的流霜阁。” “好雅致的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吗?”李煦问道。 名字是沈清薇前世取的,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当时取这名字的寓意,沈清薇却还一直记得。 “这院子刚盖好的时候,正好也是这样的时节,晚上我出门的时候,就看见那枯荷上落着霜,在月夜下竟像是在发光一样,当时一时起兴,便吟了一首诗,里面便有: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的句子,所以就把这院子叫做了流霜阁了。” 第330章 调戏 此时虽然天色晴朗,可李煦仿佛就已经看见了月夜流霜、清辉漫漫的光景。更有那月下的美人,在这厅中吟诗作赋。 “薇薇,豫王府也有一处小池塘,上面也有一座小亭子,到时候我们也在这亭子里月夜吟诗可好?” 李煦的声音柔和中透着几分清越,让原本对吟诗作赋本没有什么兴趣的沈清薇也觉得向往了几分,只忍不住朝着他点了点头。 良辰在前头领着路,瞧见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一时间也舍不得叨饶了两人,只是在不说的话,这头都要撞门板上了。 “殿下、姑娘,流霜阁已经到了。” 良辰一开口,沈清薇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流霜阁的门口,沈清薇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李煦先行进了垂花门。 流霜阁不过就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进去绕过了影壁,便看见左右各是打理规整的小花圃。右边的花窗外头有着一个梧桐树,这个季节早已经黄了叶子。 古语有凤栖梧桐的说法,因此但凡大户人家,总喜欢在女儿家住的院子里种上梧桐树,寓意着将来能高嫁。沈清薇瞧见李煦看那梧桐树的眼神,就知道他明白这树的意思,只笑着道:“建这院子的时候,我不过才几岁,也不知道是谁想的主意,在这边种了这么一棵树,等我搬进了的时候,这树倒是越发茂盛了,便留下了。” “这树挺好的。”李煦淡淡的笑了笑,跟着沈清薇进了房中。 因为特意邀了他过来,便也不让他枯坐在厅里,沈清薇便领着李煦进了书房,随意道:“我这书房,平常等闲人是进不来的,今日姐妹们都不在家,我也不避嫌了,让你进来瞧瞧。” 李煦一进了房中,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只笑着道:“你又在用什么功?磨起了茉莉香墨来了。” 沈清薇见李煦是个识货的,只笑着道:“你的鼻子个真灵,我正在抄金刚经,打算重阳的时候进宫带给老太妃。” 李煦便点头应了一声,又道:“这茉莉香墨,可还是你表哥送给你的?” 沈清薇冷不丁听李煦这样问她,顿时脸颊有些泛红,反问道:“你听谁说的?表哥哪里就送我什么墨了?” 李煦只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走过去看沈清薇抄的经书,一笔的簪花小楷写的出神入化,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喜欢。书桌的边上放着一个红漆托盘,里面是一个青花瓷的瓷盅,边上的安置着小勺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口没用过的样子。 秋日里天干物燥,李煦这几日忙于朝务,便没顾及自己的旧疾,往年这个时节,正该是他修养的时候,不然一整个冬天,便有他好受的了。 一想到这里,李煦便觉得他嗓子微微游戏痒,忍不住就轻轻咳了一声。沈清薇便抬起了头来,略看了他一眼,也觉得他似乎没上次瞧见的那样精神,便吩咐道:“良辰,你去把这一盏雪梨燕窝热一热,送过来给殿下用吧。”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自然是乖乖领命的,只是心中却免不了同情了沈清薇一把,好容易熬了三盏雪梨燕窝,结果自己却没有尝到半口,就都便宜了别人了。 沈清薇见良辰似乎还有些不愿意动的样子,便嗔了她一眼道:“快去,殿下在这边可歇不了多久的。” 李煦见闻,反倒笑了起来道:“我已经跟皇叔告过假了,今日就不回宫了,前几日因处理积压的奏折,在宫里歇息了两晚上,今日也要回豫王府看看母亲了。” 沈清薇见他这般劳累,心里也是不忍。对于现在的皇帝,沈清薇也是知道的,在朝事方面向来放纵的很,前世因没有李煦,卢倩雪又生下了太子,所以朝事上面的事情,几乎是卢家把持了朝政。 “朝事固然重要,你的身体……”沈清薇说到这里,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启口,虽然两人如今已不需避嫌,但终究尚未礼成,一些太过亲密的话,沈清薇还是说不出口来。 李煦见沈清薇忽然红了脸颊,也知道她必定是怕羞了,只是自己的身体他自己也清楚,如今见这书房里也没有其他人,李煦便靠到沈清薇的身边,贴着她的耳侧,小声道:“我的身体好不好,将来你就知道了。” 沈清薇哪里听过这样的浑话,顿时羞得面红耳赤的,一把将李煦推开了道:“你……你越发……”待想数落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便低着头在一旁生闷气而已。 李煦便笑着走过去,牵过她的手道:“等忙完了这一阵子,也该好好张罗我们的婚事了,我已经等不及想让你过门了。” 日子一晃便到了重阳,往年重阳,琅嬛书院总有攀山诗会,去年的时候,沈清薇三姐妹也曾去凑过热闹,谁知道下山的路上还出了点意外,足足让沈清蓉和沈清萱在家中休养了一两个月。 只是今年,沈清薇不再是琅嬛书院的学生了,她也不会再去参加什么诗会,况且听最近沈清萱回来说起书院里的那些事情,那周琦如今已成了琅嬛书院的风云人物,沈清薇也没有必要去做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五妹妹是第一年入学,你好歹带着她去开开眼,也去一趟九安山玩玩也是好的。” 流霜阁里头,沈清薇正在劝沈清萱明儿去九安山参加琅嬛诗会。以沈清萱的功力,虽说得魁首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写一两首还能入眼的打油诗也是够的。主要是沈清蕊,她头一次参加这种诗会,况且又有紫霞书院的学生也要来,弄不好还能遇上她将来的状元郎表哥,若是不去,当真是可惜了。 “三姐姐不用再劝四姐姐了,她不想去,我也不想去呢,况且谢家表姐明儿也不去,就我们两个人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沈清蕊是个聪明人,虽然进书院不久,却也明白了那里面除了是女学生念书的地方,也是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好的。她虽然是国公府的姑娘,可父亲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官,她又是庶出的,虽然有沈清萱护着她,言语上却也时常被人欺辱,因此便也收了几分之前对书院热衷的心思了。 “谢家表妹怎么也不去了呢?倒是奇怪了,她素来都是喜欢热闹的。”沈清薇虽然这么问,可她倒是明白几分,如今谢枚已经许了人家了,自然就不需要去这种类似相亲的场合了,只是她素来闲不住,也知道重阳节会怎么过呢? 沈清薇正胡思乱想,只见那边沈清萱的表情却有些不太自然,心中越发疑惑了几分,便听沈清蕊道:“谢表姐说请了她和平宁侯夫人重阳的时候进宫看戏,说是要陪着几个老太妃一起热闹热闹。”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起来,萧氏进宫,必定不会只带着谢枚一人,那到时候谢玉肯定是也会进宫的,沈清萱不去诗会要跟着老太太进宫,这心思就再明白不过了。况且上回老太太曾让老太妃向提起沈清萱的事情,也不知道如今进展如何了,若是沈清萱的婚事也能尽快定下来,那倒也是卫国公府的一件喜事了。 沈清萱见沈清蕊老老实实的把话说了,越发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正想辩解几句呢,却听沈清薇道:“其实那诗会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九安山的山路也陡,没得再摔一跤,可就没有人背着下山了,所以咱们还是跟着老太太进宫去吧。” 沈清薇去年在九安山摔的那一跤,可是谢玉亲自把她背下山的,沈清薇故意这么说,让沈清萱怎么好意思,只红着脸站起来,作势要去追沈清薇道:“三姐姐就会取笑人,当日要不是二姐姐拉了我一把,我怎么可能会摔呢!” 众人原本正聊得高兴,沈清萱这一声二姐姐一提起来,大家的兴致便减去了八九分。算算时间,沈清蓉去别院已经有了半年多时间了,上回沈清萱偷偷的见了沈清蓉的老妈子,沈清薇也知道。 “也不知道二姐姐的病好些了没有,她若是能把身子养好了,便是一个住在别院,也能舒心一些。”沈清薇没想着要让沈清蓉回来,卫国公府肯定不会再接纳她这样失了名节的女子,只是……若当真让她一辈子住在别院,确实也有几分凄凉。 “听说那边的大夫不怎么好,所以二姐姐喝的药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因此,身子大约是还没有好吧。”沈清萱不敢说太多,毕竟沈清蓉这三个字,在国公府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机会不会有人在主动提起来。 “罢了,等过几日,我让府上的大夫去一趟别院,给她好好诊治诊治吧。”沈清蓉再咎由自取,却终究没有害成自己,沈清薇到底狠不下这份心肠。 第331章 中计 第二日一早便是重阳,姑娘们一个个盛装打扮,早早的就往老太太的福雅居去了。 因上次李煦说她穿粉色的好看,所以沈清薇今儿特意穿上了一件粉红绣金交领褙子,头上戴着粉色碧玺嵌金凤钗,身上环佩叮当,入出水芙蓉一样。 沈清萱容貌秀丽,原本是穿红色最好看的,只因今日进宫,不能冲撞了贵人,所以选得是茜红色折枝花褙子,将头发挽成一个桃心髻,也显得落落大方。 沈清蕊最小,又因瘦小,所以看上去尚未张开,她又守着孝,因此只穿了一件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梳着双垂髻,看上去倒是非常乖巧懂事的模样。 老太太看着这三个闺女,心中越发高兴了几分,只笑着对沈清萱道:“难为你们两个,怎么也不去九安山玩去,陪着我一个老太太进宫,一会儿可别觉得无聊,宫里头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沈清萱正怀着心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沈清蕊笑着道:“孙女今年才进书院,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去九安山,今年还是先陪着老太太的好,我还念着去年在宫里吃到的重阳糕呢,比我们府上厨子做的好吃。”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倒是好记性,那重阳糕是御厨做的,我们家里的厨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沈清薇对宫里头重阳糕的味道,却也有些忘记了,她前世进宫没几年,老太妃也去世了。剩下的一些老太妃,虽然也供养丰厚,但已经用不着沈清薇亲自操心为她们做重阳糕了。 “被四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着尝一尝那重阳糕了。” 老太太见两个孙女都开腔了,唯独只有沈清萱没说话,便故意问她道:“怎么,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宫,也是要吃重阳糕去的?” 沈清薇知道沈清萱的心思,听了这话,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沈清萱早已经羞红了脸,只低着头小声道:“既然三姐姐和五妹妹都那么喜欢,那一定很好吃,我也吃吃看。” 老太太见她不肯说实话,眸中却早已经笑出了泪花来了,只拉着她的手道:“好好好,一起进宫吃重阳糕去。” 去年老太太进宫,谢氏林氏都是陪着去的,今年因为三个姑娘都去,所以谢氏便推说身上不好,不去了。林氏因觉得在老太太跟前又要奉承拍马,她这一阵子心里也不受用,便也请辞不去了。老太太乐的她们都不跟着,便带着三姐妹,一起往宫里去了。 谢氏自从林氏那日向她致了歉,对林氏的看法也稍稍有些改观了。况且谢氏是侯府的小姐,性情本就直爽,因从小吃了小谢氏的苦头,才处处针对于她,对于林氏来说,她确实没有什么特别针对林氏的理由。况且……林氏是商贾之女,她是公侯小姐,虽然都嫁入了卫国公府,又做了妯娌,可地位上还是天差地别的,谢氏也从来没把林氏放在眼里。 两人送走了沈清薇一行,便一起进了仪门。这两天虽是秋高气爽,但京城毕竟在北方,这个天气已经相当的凉爽了,沈晖年少时学骑马伤了腰,一到初春或是要入冬的时节,便隐隐会觉得腰疼。这两日虽然修养在家,却似乎也没有好了多少,每日都有府上的大夫过来为其艾灸。 老太太知道这是沈晖多年的旧疾了,倒也没有太过担心,只是让谢氏好好照顾。前一阵子大房和三房相继传来了好消息,虽然只是姨娘小妾有了身孕,但毕竟看上去人丁兴旺的样子。谢氏是个攀比心重的女人,虽知道如今自己一把年纪了,未必真能受孕,可想着若是能再给沈晖添上一个老来子什么的,他也必定心中高兴。谁知谢氏才有了这个心思,沈晖的旧疾就犯了。 林氏同谢氏一起进了前院,谢氏正要往议事厅去,今儿是重阳节,她虽然不用像以前一样预备着戏酒哄老太太高兴,可是家里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佣人,总要安顿一下,以显示国公府的怜贫惜老。 林氏见谢氏往议事厅去,又瞧着她们两人身边的丫鬟离得正远,便开口喊住了谢氏道:“二嫂子,我听说二老爷这几日旧疾又犯了,我那边有从南方仁安堂带过来的膏药,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谢氏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些疑惑,沈晖虽然这两日没有上朝,但是因为身上不便,便总在外院住着,倒是不知道林氏怎么知道他病了的事情。不过那从南方仁安堂带来的膏药,谢氏倒是真的很需要,那仁安堂本就是做跌打损伤膏出名的,沈晖往年也都用过这膏药,效果倒是比太医院太医的针灸还好一些。 “那就多谢你了,难为你费心,每年都让人往府上带。” 林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嘴角微微一笑道:“这都是我南边的亲戚给备着的,他们只当送礼一样,每年往这边来,便带一些过来,又知道二老爷时常犯旧疾,便记挂在心里了。” 谢氏见林氏说的有道理,便笑着道:“说得也是,只是只是多谢费心了。” 林氏见谢氏忙着要走,便也没打算跟她再多说什么,只又道:“我瞧嫂子倒是忙的很,一会儿,我便让我房里的小丫鬟,直接送去外院给二老爷吧,他那边也有服侍的小厮,应该知道怎么贴上。” 谢氏这会子正忙着重阳节的事情,也顾不着这些,便点头道:“送去外院书房,给老爷的小厮长禄便好了。” 林氏便点头应了,和谢氏分道扬镳,回了自己的三房。这些日子对于林氏来说,着实难挨的很,三老爷虽然面上跟她和解,可私下里终究不像以前那样亲厚。以前三老爷鲜少去两个通房的房里,可如今不是睡书房,便是去通房的房中,林氏心中虽有怒意,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一想到当年和沈晖之间的那一段浓情蜜意,林氏便觉得心如刀割,拿着手中的膏药,心里心心念念的,却是前院的那个人。 只是……沈清萱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这时候若是与谢氏为敌,以谢氏和萧氏的关系,沈清萱必定不能顺顺利利的嫁入平宁侯府去。沈清萱秉性纯良,谢玉就算是看在沈清薇的面子上,只怕也会好好待她的。 林氏一时只觉得思绪纷纷,见素月已经到了门口了,这才回神道:“你去把这些膏药送给前头二老爷的小厮长禄,就说是南边仁安堂的膏药,让二老爷用用看。” 沈晖收到膏药的时候,眉宇忍不住就皱了起来,这膏药对于他的腰患确实有用,只是林氏送来的东西里面,除了膏药年年都有别的东西。 沈晖让小厮放下了膏药,将那盒子打开,楠木盒中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的膏药,他把这些膏药全部拿出来,揭开木片隔层,出乎意料的,里面居然并没有放别的东西。 沈晖松了一口气,如今他们那些往事已经被三老爷知道了,他若是再和林氏有任何瓜葛,将来一旦揭穿,那都是卫国公府的丑闻,也是这次的事情,终于让林氏想通了。 他检查完了膏药,见盒子里并没另有玄机,这才叫了小厮进来,从里面拿了一片膏药,贴在了自己的腰间。很快,膏药就产生了效果,热辣辣的让他的腰间很是舒服。 沈晖便沉下了心思继续看书,只是没过多久,忽然觉得坐立不安了起来,更有些口干舌燥。他瞧见书案上的茶水没了,便喊了一个在他书房伺候茶水的名唤迎春的丫鬟进来添茶。 那迎春原来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据说是落魄官宦人家的闺女,因此略通一些文墨。沈晖这边原先跟着的一个丫鬟嫁人了,老太太便让她过来服侍了。算算年纪,迎春今年也有十七了,她从小娇养,因此虽然算不上娇美,却也出落的别致风流,只是在沈晖跟前倒是老实的很,不过私下里早已经有几个老妈妈瞧上了,要等着她十八了求回去给儿子当老婆呢。 迎春听见沈晖唤她,便急忙挽了帘子进去,她今天穿着青绿镶领粉蓝撒花束腰对襟比甲,身材窈窕,乍一看,倒有几分林氏当年在林家时候的样子,也是这样细细的眉眼,带着几分文秀,柔柔弱弱的看着自己。 “老爷是渴了吗?奴婢给你重新沏一盏茶来吧,这一盏已经过了三浇了,出不了味道了。” 迎春只还想以前一样上前拿起杯子,她那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才落到那青花瓷茶盏上,沈晖便像是失了魂一样,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一把拉入了自己怀中。 那女子的馨香一入了鼻息,沈晖便越发觉得全身灼热了起来,只低头便要亲下去,那迎春早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待想尖叫,却又怕引了人来,不但毁了老爷的清誉,连自己的名节也保不住了,只能委屈的涌出几滴泪来,小声劝慰道:“老爷……老爷放了奴婢吧……” 第332章 一劫 沈晖这时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他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却尚且还存着几分理智,奈何身上的那一处邪火,烧得心中很是难受。 沈晖勉力推开了迎春,那小丫鬟便飞似的往外跑去,心里又惊又吓,才到了门口,却想起沈晖还在里面。那迎春虽只是个丫鬟,在这上头却也有些见识,且沈晖素来持重,到底怎么会这样,终究奇怪,她便放慢了脚步,在门口偷看了一眼,只听沈晖坐在红木靠背椅上对自己吩咐道:“去把太太喊来。” 迎春松了一口气,急忙应了一声,脚步走的又急又快,才走到后院穿堂门口的时候,便想起这个时辰谢氏应当是在前院议事厅,只又折回了脚步,往议事厅而去。 谢氏刚在议事厅处理完了庶务,正想往荣恩堂去。沈晖有个规矩,他在家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他看书,因此沈晖的书房也在外院比较偏远的地方。谢氏知道他这个习惯,从来不擅自过去,只是有时候会派丫鬟给他送一些东西,好歹是一个心存挂念的意思。 谢氏想起沈晖的腰患,心里终究有些担忧,年年的病了,也不见好,如今他尚且还没上了年纪,若是以后年纪更大了,只怕就更严重了。谢氏想了想,吩咐下去道:“给老爷熬一盏参汤送过去。” 喜鹊正笑着要去传话,忽然见外头迎春从一边的角门进来,脸上神色还带着几分慌张。那迎春是伺候过老太太的人,原就大方得体的很,喜鹊见她如此这般,便连忙喊住了她道:“你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迎春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细说,便问道:“太太在吗?老爷让太太过去呢!” 喜鹊闻言不禁奇怪道:“怎么老爷今儿让太太过去呢?老爷从不让太太进书房的。” 迎春哪里敢再多说什么,只道:“太太去了就知道了,老爷正等着呢!” 谢氏嫁入卫国公府这么多年,也没进过几次沈晖的书房,听说今儿沈晖让她过去,自是欣喜,也不在问什么,只开口道:“你先去厨房熬参汤吧,一会儿送去老爷书房,我先过去瞧瞧。” 迎春见谢氏愿意过去了,心下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沈晖那处书房鲜少人过去,小丫头子也不敢随意靠近,不然她这么一走,还真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谢氏心里正高兴,便走在了前头,见迎春规规矩矩的跟在后面,只开口问道:“老爷今儿怎么想到让我过去的?他这会子在干什么?” 迎春心下疑惑,沈晖素来在女色上头并不热衷,对她也只不过就是使唤,虽然当初她过来书房的时候,老太太也是叮嘱过的,她是个富贵过的人,且又识文断字的,若是配给了小厮,倒也辱没了自己,若沈晖有这个想法,老太太也愿意成全自己。 只是迎春却没有这种心思,因此规规矩矩的几年。 “老爷方才在看书,先说有些口渴,我正出来给他沏茶,他便让奴婢把太太喊过来,大概是想太太了。” 迎春一边揣度着怎么回谢氏的话,一边领着谢氏到了沈晖的书房门口。 沈晖这时候早已经被烧得面红耳赤了起来,但他不是笨人,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吃过和用过的东西,顿时就想起贴在了自己身上的膏药。 那膏药看似和平常一样,贴在腰后微微发热,但以前却从来没有这样坐立不安的感觉。沈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茶盏,见里面还有一口凉茶,抬头便灌了下去。 沈晖正要解开了衣襟撕下身后的膏药,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几个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迎春开口道:“老爷,太太过来了。” 谢氏也不等迎春说完,便要进去,迎春只好上前替她挽了帘子,一抬眸却看见沈晖正衣衫不整的站在房中,顿时脸红了起来,只忙低下头去。 谢氏便矮了身子进去,一抬头正好也看见沈晖这样,脸上到底一阵尴尬,待要转身让迎春出去,只见那丫鬟已经放下了帘子不见了。 谢氏从不曾来沈晖书房,如今一来就看见她这样,心中未免纳闷,只问道:“平常你在丫鬟面前,都是这般不重仪表的吗?让人瞧着只怕不好吧?” 谢氏的话还没说完,谁知沈晖却早已经靠了过来,将她揽在怀中,低头了她的唇瓣,抱着她往书房离间的软榻上去了。 接下去便是干柴烈火一般的一番颠龙倒凤。沈晖是名门之后,在上也不曾放纵过,谢氏更是对这种事情羞于启齿,今见沈晖与往日不同,越发羞的无地自容了起来,只一味挨着,等沈晖停歇了下来,谢氏还没回过神来。 沈晖腰患在身,经过这一番动静,虽泄了邪火,腰伤却更重了。谢氏见他脸色不好看,心中还带着几分小埋怨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光天化日的怎么就……”后面的话她是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的。 沈晖心下也懊恼,可那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不能让谢氏看出自己的一样,便勉强笑道:“这一阵子腰患厉害,有些日子没和你温存了,今日也不知怎么,就……” 谢氏如今也有四十的人了,可听沈晖这么说,还忍不住心旌荡漾了起来,倚在沈晖怀中道:“好好把你的腰伤养好了,以后要怎样不行,还巴巴的让丫鬟去喊我,万一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两个的老脸可就没处放了。” 沈晖便道:“迎春嘴紧得很,这种事情她断然不会说出去的。” 谢氏听了这话,只略略放下了心来,可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想从榻上起身,却着实酸软的很,一时间也只能嗔怪着看了沈晖一眼,柔声问道:“三婶子方才说要给你送仁安堂的膏药过来,送来了没有?那膏药去年你用着尚好,若是有效果,下次我也让南边的朋友带一些过来,不能老麻烦三婶子。” 沈晖听谢氏提起这个来,心下隐隐起了几分戒心,开口道:“去年用着也一般,还不如大夫的艾灸,只是她的一番心意,我不好说不管用,以后就不要她再送来了。” 谢氏便笑着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倒是长记挂着,我也不好意思回绝。” 谢氏这会子正受用,哪里能听出沈晖的言下之意,只靠在他怀中,略略闭上眼睛道:“你也是的,一把年纪的人,也要知道保养,以后可不能这般……” 谢氏的话没说完,沈晖倒是笑了起来道:“方才你受用的时候,怎么不提起这个来,这会子又马后炮了。” 谢氏闻言,脸颊顿时又红了几分,略略撑着身子起来道:“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我还有事情没安置好,你今日要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做去。” 沈晖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心情吃,想起林氏的所谓,脸色还带着几分阴沉,便开口道:“你不用送来了,一会儿我会荣恩堂去,今日也没有什么庶务,不如在房里歇着。” 谢氏不疑有他,便穿好了衣服,正这时候,喜鹊那边也送了厨房熬的参汤过来,沈晖知道参汤性热,他方才才泄了火,自然不敢喝,边让她放下就走了。 只等谢氏和丫鬟都走了,沈晖的神色才渐渐的暗了下来,林氏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却说沈清薇一行人进了宫,才知道今日也请了老太妃过来。老太妃一过来,李煦必然是会在这边当陪客的。 畅春园里头常年搭着戏台,沈清薇前世也经常过来这里,只是如今的戏班子和前世的不一样,但唱的戏却也无甚差别。 不出沈清萱所料,萧氏也带着谢玉和谢枚进了宫来。还有各老太妃家的家眷,到也有几十人多。 在宫里看戏是很有规矩的,不像在自家一样,若是不想看了,随便退席也就算了。在宫里看戏很少人会擅自离去,若是要走,也总要说一声,况且今儿是做东,自然没有什么人会随意走动了。 老太妃坐在的左侧,老王妃则坐在的右侧,两人又各自领着沈清薇和李煦坐下,因此沈清薇和李煦之间的距离,就整整隔开了三人。 沈清萱和老太太她们坐在后排,谢玉则是男宾,统一的坐在了屏风的另一侧,越发就瞧不见人影了。 老人家喜欢热闹的戏,沈清薇听得却眼皮打架。她素来不喜欢这些,只能强撑着精神,看着台上的那些花脸小旦们走来走去的,她已经觉得头昏了起来。 李煦也不喜欢这些,一样也是意兴阑珊的听着,侧首的时候却看见沈清薇双眼都有些迷离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就微微勾了起来。 第333章 做媒 沈清薇正觉得不得劲,忽然有人送了一盏茶上来,她便伸手接了茶过来,抬起头的时候,却见是老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顿时明白了几分,视线往李煦那边看了过去。只见李煦正弯着眸子看着自己,那眸光如水,自己就仿似沉醉在了其中一样。 那丫鬟见沈清薇看见了李煦,便低下头小声道:“姑娘,王爷让姑娘在门口等着他。”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里那么多人,打瞌睡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只是谁也没有先走的,她若是走了,岂不是让人指指点点了起来,沈清薇正想摇摇头,谁知却被一旁的老太妃听见了,只笑着道:“你们年轻人不耐烦看这些热闹戏,你就随处走走去吧。” 连老太妃都这么说了,她若是不去,那就显得太矫情了一些。再说,她也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若是一会儿当真打起了瞌睡,岂不是更丢人。 沈清薇便点头道:“那我去去就来。” 沈清薇起身,朝着和老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往畅春园的门口去了。 李煦的目光一直落在沈清薇的身上,见她起身了,这才侧首跟老王妃说了几句,也跟着往外头来了。 虽说沈清薇出来了,可心里终究还觉得游戏不好意思,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私会的感觉,见李煦朝他这边过来,便开口道:“你不好好看戏,让我出来做什么?” 李煦只笑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好好看戏,看得直打瞌睡,岂不是在跟前失礼。” 沈清薇被李煦说的没话说了,只嗔怪道:“你若是好好看戏,怎么就能知道我打瞌睡了呢?可见你也没好好看戏。” 李煦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见沈清薇笑得这般阳光灿烂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了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带你去东宫看一眼。” 李煦虽然尚未册封,但因为皇帝一直没有子嗣,心中早已经将李煦定位了太子人选,因此这一段时日,正在派工匠修缮东宫,也就是当年先太子住过的地方。 沈清薇闻言,便问道:“怎么,以后你会住到宫里吗?” 李煦只摇了摇头道:“我不想住到宫里,只是皇叔说这是祖上的规矩,就算不住进来,也要修缮一下,册封之日,入主东宫,方是个道理。” 沈清薇也不想住在宫里,且不说出入不便,若是住在了宫里,她作为李煦的妻子,将来必定是日日要给请安的,若是住在宫外,这一层就可以免了。 “既然皇上是这个意思,那就先这样吧,只是你这时候带我过去,又是为何呢?”沈清薇不想走得太远,毕竟刚才那些人看着他们前后脚出来,若是一眨眼消失不见了,又成了那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你不想去,那就算了,我这几日在宫里过夜的时候,也住在那边,我是想你若是困了,也可以在那儿歇一歇。” 沈清薇听了这话,越发就脸红了起来,只小声道:“你陪我走走就不困了。” 李煦便点了点头,跟在沈清薇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御花园中随意走走。 戏唱完了一场,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因是重阳佳节,所以宴席摆在了老太妃们住的永寿宫。各自带着各家的家眷入席,看着倒像是家宴一般。 萧皇后身子弱,上午勉强看了一场戏,这会子已经回凤仪宫去了。萧氏便也没有入席,只去凤仪宫陪萧皇后说话。 萧氏因为谢玉的婚事,这几个月也是忧心忡忡。谢枚都已经定下了人家,谢玉如今已经十九了,却还没个指望。上回萧氏听谢氏说起了沈清萱来,因此今日特意留心打量了沈清萱一番。 说起来也是奇怪,分明是堂姐妹,沈清萱如今倒是越长越有几分沈清薇的气度了。 萧氏心里虽然觉得沈清萱也不错,可谢玉是平宁侯府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侯爷的位置的,沈清萱虽然如今也是国公府的嫡女,但毕竟不是正房嫡出,卫国公府一旦分了家,她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靠山。萧氏打心眼里,想给谢玉找一个公侯府邸正房嫡出的姑娘,哪怕不是长女,至少有一个嫡亲父亲当靠山,将来便是父亲死了,也有亲兄弟撑腰。 萧氏一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萧皇后见萧氏这样,也知道她正为这个事情犯愁,就想到了那日老太妃找她说的事情来了。 “听说枚姐儿已经定下了亲事,姐姐怎么还是这般唉声叹气的?”萧氏也知道一些谢枚的那婚事,黄家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却是正儿八经的有钱,那黄少爷也整齐,谢枚嫁过去,绝对不会吃苦。 “枚姐儿的事情算是有了着落,只是你那侄儿……”萧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我原当他去了一趟南方,好歹把对他表妹的心思收一收了,可如今看着,他也不过就是表面上看着好些了,心里只怕还挂念着。让他去相亲他也不肯去,只一句话,随我的安排便好,只要我看得上眼的,他便要了,这哪里是像正经要娶媳妇的模样,竟是我娶媳妇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又问:“既然他这么说,那姐姐你可曾看见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了没有?” 萧氏想了想,便开口道:“我原先倒是看上了周大人家的小女儿,只是听枚姐儿说,似乎性格不是很好,还有广安候家的嫡次女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今年才十三,要定下了,还要过两年才能过门呢。” 萧皇后便点了点头,一副记在了心里的样子,知道萧氏都说完了,这才开口道:“我瞧着卫国公府三房的四姑娘不错,你们两家本就是姻亲,难道没想过要亲上加亲吗?” 萧氏没料到萧皇后也会提起沈清萱来,倒是愣一下,随即道:“沈家四姑娘也不错,只是……” 萧氏还没说,萧皇后就知道了,世家夫人,这些门第观念总是有的:“枚姐儿嫁入黄家,不也不是有侯爵的人家吗?怎么到了玉哥儿这边,你又想起这些来了。” 萧氏便道:“枚姐儿嫁入黄家,说白了那算是低嫁,黄家的人必定不会怠慢她,她就算过去了,也是过舒服日子的大少奶奶,可玉哥儿不一样,他将来是要当侯爷的,若是妻室的身份配不上他,我心里终究觉得对不住他。” 萧皇后见萧氏这么说,便笑着道:“你啊,想这么多做什么,我瞧着那四姑娘倒是很好,你的性子本就急,若是再来一个厉害的媳妇,将来和你对着干,我看你未必是她的对手,这沈家四姑娘却不同,虽然瞧着天真无邪,却也懂规矩的很,一看就是在老太太身边细心调教出来的。” 萧氏听着劝,心里倒是有些动摇,可到底还是担忧道:“可她那身份,她的生母林氏不过是个商贾家的姑娘,终究次了一些。” “至于她的身份,那你更无需担忧了,沈家三房只有三姑娘一个闺女,她必定把她的这些堂姐妹当亲妹子一样待,四姑娘将来有一个当太子妃的姐姐,难道这身份还配不上玉哥儿吗?” 萧皇后终究想得长远,这样一说,萧氏心中最后的不甘也去了,只跟着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倒是我没看得这般长远,毕竟我那亲外甥女将来也是要和你一样的。” 萧皇后见她想明白了这一层,只点了点头道:“我瞧着这一门亲事极好,他们四姑娘今年也十四了,到了定下亲事的时候了,等过几日,我便下一道懿旨,为你们两家赐婚吧。” 萧氏听皇后这样说,终究是多了一份喜色,又笑着道:“也是,玉哥儿平素也是很喜欢沈家四姑娘的,若是定了下来,也好让他那份在别人身上的心思彻底的收一收。到时候四姑娘和三姑娘又是姐妹,我看他还能不稍微回点魂。” 萧皇后见萧氏一下子恢复了精气神,也只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自己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宇。她最近身子不好,皇帝也染了风寒,可即便这样,皇帝却还不知保养,这几日常去卢倩雪的宫中,她怕皇帝身子吃不消,委婉的劝了几句,反倒被说成妒忌心重,萧皇后想到这里,心下也慢慢寒凉了起来。不管是多么柔情蜜意的夫妻,一旦时间长了,仿佛隔阂就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 萧皇后揉了揉脑仁,见宫女送了药过来,这才开口道:“你用过了午膳,再去永寿宫坐坐吧,正巧那四姑娘今日也在,你多看几眼,也好心里有个底细。” 萧氏巴不得如此,见宫女服侍萧皇后吃药,便起身先告辞了。 第334章 宴席 送走了萧氏,萧皇后便遣了宫女去永寿宫给老太妃回话,总算她这个媒人没有白做,今日又促成了一桩良缘。萧氏坐在凤椅上愣了好一会儿,只等宫女说药已经凉了,这才回过神来,端了苦药,一口一口的喝着。这太医的药再灵验,治得了病却也是治不了命了。 沈清薇和李煦在御花园逛了一会儿,至午时便去了永寿宫用午膳。男宾的宴席不和她们女眷在一处,沈清薇便坐在了老太太和老太妃的那一席上。 林氏素来是重规矩的人,在宫里越发小心谨慎起来,倒是沈清萱只远远的瞧见了谢玉两眼,心里挂念着,便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沈清薇见她这幅模样,活像是脸上写着“我要出阁”几个大字,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老太妃见沈清萱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便问她道:“你今儿是怎么了?难道宫里的御膳还不合你的胃口吗?” 沈清萱尚且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老太太一眼,沈清薇见她这幅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道:“她呀,大概是等着吃重阳糕吧。” 老太妃以为沈清薇说真的,便笑着道:“重阳糕预备着下午当茶点呢,哪有正餐上重阳糕的,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我嘱咐了宫女,让她去御膳房帮你预备一些,带回家里吃去吧。” 沈清萱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顿时羞红了脸颊,朝着沈清薇嗔了一眼,低着头小声道:“三姐姐又胡说,我哪里是为了这个。” 老太妃不明所以,见她这样说,又问道:“那是为了什么?”这下,可把沈清萱给冏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说着,那边的宫女过来了,见了老太妃,只福了福身子,便凑上去对着老太妃耳语了几句,老太妃听完之后,脸上便多了几分笑容,视线往沈清萱那里扫了一眼,微微点头。 沈清萱又被老太妃看得不好意思了,便埋头吃起了盘子里的东西。 一时间宴席也散了,下午畅春园还有戏酒,老太妃便不想去看了,只把沈家的一众人都留在了自己的殿中,跟她们闲聊打牙。 方才那宫女过来说的,正是沈清萱的婚事,既然萧氏已经点头,萧皇后也答应了给沈清萱赐婚,这一桩婚事那便是成了。老太妃见沈家的闺女都嫁得好,心里自然高兴,正想把这事情说一下,外头宫女进来回话道:“平宁侯夫人来给老太妃请安来了。” 萧氏特意带着谢枚一起过来,这样就不会显得太过尴尬了。虽然萧氏也经常见到沈清萱,但平常只当她是沈家的亲戚,也没往深里面想,因此也就没怎么对她多关注。今儿早上人多,萧氏虽然特意去看沈清萱,却也没怎么看真切,如今见她正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见她进来,便急忙起身给自己行礼,心下多少就觉得有几分受用。 看着很乖巧懂事的样子,模样虽说没有沈清薇出挑,比起自己闺女谢枚,也是不差的,倒是能勉强配上自己的儿子谢玉。 萧氏因想着要接纳沈清萱了,所以看她眼神也和往日不一样,透出了一股子婆婆看媳妇的精明来,让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沈清萱更不安了起来,深怕在萧氏跟前失了礼数。 老太太和老太妃见萧氏一进来就把视线落在了沈清萱的身上,心下也明白她是过来看儿媳妇的,便也只是偷着笑了笑。倒是沈清薇瞧见沈清萱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了起来,只开口解围道:“舅母今儿是怎么了?一进来就盯着四妹妹瞧,难道以前还没看够不成?” 萧氏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便笑着道:“我是瞧着四姑娘越发出落的好了,这才多看了几眼,我以前,不也是这样看你的吗?” 萧氏性子直,想着以前自己是这般疼爱沈清薇,却没缘分做婆媳,终究有些感叹。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便走到老太太身边规规矩矩的坐了下来,老太妃便道:“侯夫人请坐吧,早上戏也听够了,这会子倒不如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萧氏心满意足的喝过了“媳妇”茶,又和老太妃和老太太聊了几句,便带着谢枚走了。老太妃只等萧氏一走,便笑着道:“四丫头倒是机灵,这一杯茶献得好啊,只是往后再献茶的时候,怕是要改口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越发就脸红了起来,但一细想老太妃话中的意思,忍不住就惊讶的抬起头来,那边老太妃便笑着道:“平宁侯夫人已经答应了你的亲事,过几日便要下懿旨赐婚了。” 沈清萱心中虽日日盼着如此,可猛然间听见这个消息,还是觉得有些震惊。沈清薇见她这又惊又喜的神色,只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四妹妹,恭喜恭喜,得此佳婿,将来可就要幸福美满了。” 沈清萱这时候脸已经红的如同天边的晚霞一样,听了沈清薇这话,一甩手就跑到了老太太身边,拉着老太太的袖子道:“老祖宗,你快看三姐姐,又取笑我来了。” “她这可不是取笑你,她是真心恭喜你呢!你这孩子,平常看着脸皮挺厚的样子,怎么这会子反倒怕羞了起来?”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笑着道:“这下好了,国公府又嫁出去一位姑娘了,如今就剩下五丫头还能再陪我两年了。” 沈清蕊年纪小,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猛然被老太太点名了,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表态道:“我还有多陪老祖宗几年,不急不急。” 沈清薇这时候心里倒是有个念想,那方有为将来是要当状元的,沈清蕊庶女出生,想要嫁入名门贵胄之家,只怕也未必容易,若是能嫁给方有为,倒是一段良缘。只是……这些事情各自有各自的造化,就比如沈清萱和谢玉这一段姻缘吧,前世她没在意的时候瞧着似乎挺容易的,如今自己清清楚楚的经历了一回,才明白这里头有还有着不少人的努力。 “五丫头是个孝顺的,将来老太太必定也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的。”老太妃也跟着道。 沈清蕊没想到这火一下子就烧到了自己的身上,也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 众人又聊了片刻,用过了下午的茶点,这才打道回府去了。老太妃特意命人包了好些宫里的重阳糕,让沈清薇她们带回府上吃去。 沈清薇三姐妹坐在车里,想起那些重阳糕来,只笑着道:“这下好了,三姐姐只说了一句重阳糕好吃,老太妃就命人那了这么多,可是回家要吃一个月了。” 沈清薇掩嘴笑道:“可不是我一个人说好吃的,原是五妹妹说的好吃的,你也说要吃才跟着进宫的,如今怎么就赖到了我头上了?我可不依的。” 沈清萱怕沈清薇又提起她和谢玉的事情来,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默默的认了,想了想又道:“大不了拿回去了各房分一分,给婆子丫鬟们蒸着吃也是一样的,我可不吃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托你的福,丫鬟婆子们还能吃到宫里御厨做的重阳糕,可不得好好谢谢你了。” 沈清萱知道自己讲不过沈清薇,便嘟着嘴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拉着沈清蕊的手道:“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姨娘,自从你姨娘传了喜事出来,我还没去瞧过呢!” 沈清蕊知道三房如今也有人怀了身孕,不过见沈清萱这么说,便也没有推辞,只笑着道:“那一会儿四姐姐直接跟我过去吧,不然就要用晚膳了,只是我中午吃的还没下去呢,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吃。” 沈清萱中午却没有吃什么,只一心记挂着谢玉,倒是方才吃茶点的时候,多用了两块重阳糕,这时候便也不饿,就问沈清薇道:“三姐姐跟我一起去不?” 沈清薇想了想,回去也没有事情,便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老祖宗也累了一天也,回去也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老太太正在一旁闭目养神呢,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道:“你们玩去,别来闹我了。” 三个姑娘便笑作了一团。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卫国公府的门口,车夫刚刚停稳了马车,就瞧见沈晖的小厮长禄急匆匆的从侧门口出来,见是老太太的车架回来了,只忙半跪在一旁迎接。沈清薇知道长禄平素都跟在沈晖跟前,很少出门,便以为沈晖派了他跑腿的,只问道:“老爷让你去哪儿,怎么这样急急匆匆的?” 长禄见问得是沈清薇,也不敢有所隐瞒,忙开口道:“是太太吩咐奴才去一趟太医院,给老爷请太医,老爷今儿爷也不知怎么了,腰伤更重了,这会子在荣恩堂起不来呢。” 老太太一听这话,倒是先急了,忙问道:“前几日不是说好了一些吗?怎么又严重了?老爷这几日可有劳神了?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好好保养,将来可就难熬了。” 第335章 腰患 这么一闹,老太太的睡意也减去了几分,只开口道:“你快去请太医,若是杜太医在,就请他来,若是杜太医不在,就请胡太医过来,明白吗?” 长禄点头哈腰的去了,沈清薇便转身对沈清蕊道:“既这样,我今儿便不去瞧姨娘了,我先回荣恩堂看看去。” 老太太心中记挂沈晖,也要跟着去荣恩堂。沈清蕊和沈清萱干脆也就去了荣恩堂,毕竟沈晖是沈家的大家长,他有个闪失,一家人都放心不下。 沈晖前几日腰患的确是好了不少,只可惜今日着了林氏的道,动了火气,一开始也觉得无甚大碍,待回了荣恩堂,躺下之后,等再醒来才发现腰动不了了。 沈晖勉力想要起床,越发使不出力气,只好喊了谢氏和丫鬟们进去,几人搀扶着沈晖起来,沈晖一时却弹动不得,谢氏便着急了起来。一想到早上两人还腻在一起,如今沈晖的腰伤越发厉害了,若是被人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她这国公夫人的脸可往哪儿放去。 沈晖倒是不着急,只让她去喊了寻常给他艾灸的王大夫过来,谢氏终究不放心,一出门便让丫鬟喊来了沈晖的小厮长禄,让他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老太太到荣恩堂的时候,夫妻两人正在房里头闹别扭呢! “你以后可不能在这样了,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可知道厉害了?”谢氏哪里知道沈晖今日这般的原因,自顾心疼,沈晖也是有苦难言,便劝慰她道:“也没什么,我只当我自己好了,没有想到而已。” 谢氏心疼归心疼,又有几句埋怨,小声道:“一会儿老太太若是回来了,问起这个来,你让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因为……” 谢氏脸红,她在老太太跟前已经够抬不起头来了,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这些,她就越发抬不起头了。 沈晖喜欢谢氏,也是因为她本性善良,虽然有那么点儿小心眼,可在自己的跟前,谢氏时不时都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沈晖便乐意疼她。 “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对老太太说起呢,老太太若是问起,我自有我的理由。” 谢氏便道:“那若是老太太问我呢?叫我如何说?” 沈晖便笑着道:“那你就说你不知道!” 谢氏急忙道:“那就更不行了,你是我相公,你伤的更重了,我要是不知道,老太太越发要生气了。上次不过因为没想着把三叔的事情告诉她,老太太已经很生气了。” 沈晖听谢氏提起上次三老爷的事情,也知道谢氏心中还有委屈,便道:“你放心,我会在老太太跟前替你说好话的。” 谢氏听了这话,才算稍微饶过了沈晖,正起身起替他沏茶,就听见外头丫鬟进来回话道:“老太太和三位姑娘都来了。” 谢氏便忙不急就放下了茶盏,回身对沈晖道:“老太太来的这样快?难道是在门口遇上了你的小厮,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歇着吧。” 沈晖不便起身,便目送了谢氏到了外间,只见老太太已经领着沈清薇三人一同进来了。 谢氏忙让丫鬟去沏茶,自己迎上去道:“老太太怎么亲自来了,才从宫里回来,倒是先回福雅居歇一歇,有什么事情,只管派人喊了我过去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这时候倒是不跟谢氏虚礼,只问谢氏道:“老爷如今怎样了?怎么好好的忽然就重了?难道是这几日又不知保养了?” 老太太毕竟是过来人,对于男人要用到腰的事情,很是清楚,只是当着三个姑娘的面儿不好开口,便稍微隐晦的提了提。沈清萱和沈清蕊自然是不懂的,可身为活过了一世的沈清薇,却明白的很,偷偷的看了一眼谢氏,果然见谢氏的脸红了起来。 沈清薇也忍不住为谢氏羞了起来,只是父母如今年纪还算不上大,这种事情毕竟也是常有的。 “老太太您说哪里的话,老爷他一直很……”谢氏想说“节制”两个字,却又说不出口,好在老太太已经先开口对沈清薇她们道:“你们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进去看看老爷就出来。” 若是沈清薇一个人来的,她必定也是要进去看看沈晖的,可如今还有沈清萱和沈清蕊,她便不好意思撇下她们两人进去了。 “老太太只管进去,我和两位妹妹在这边坐一会儿。” 沈清薇也担心沈晖,不过一会儿等她们都走了,她再进去看也不迟。 谢氏便领着老太太先进去了,此时沈晖已经靠在了床上,身后垫着宝蓝色折枝花纹的大引枕,见老太太进来,想勉力起身行礼却牵动了患处,只好笑着开口道:“老太太恕儿子不能起身相迎了。” “你病着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老太太摆了摆手,坐在沈晖的床前,见他精气神都很好,只又蹙眉道:“你也一把年纪了,别还把自己当小年轻一样,这腰上的毛病若是不重保养,将来有的你辛苦的。” 谢氏听了这话,又是一阵面红耳赤的。沈晖便笑着道:“老太太说的,儿子都记着呢,儿子也不是那种人,今日着实是在书房的时候,想着拿一本放在书架顶头的书,便使力够了一把,没想到就成这样了。” 老太太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只嫌弃道:“那你书房的丫鬟小厮去哪儿了?白给她们月银了,倒是偷起懒来了。” 沈晖便笑道:“我看书喜欢清静,所以没让他们进来,老太太是知道的。” 被沈晖这么一解释,谢氏终于不再心虚了,只笑着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定找了他书房的小厮丫鬟好好训斥一顿,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躲懒了。” 沈晖横了谢氏一眼,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仗着点小聪明,一有事情就小人得志一般。 “老太太放心,我确实没什么事情,一会儿等太医过来,再好好针灸一回,就好了。明儿也不去衙门了,让小厮告个假,好好在府上修养几日,老太太说可好?” “这就对了!”在老太太心里,沈晖不管多大,都是自己的亲儿子,自己心口的肉,她见沈晖这么说,便也放下了心来,起身道:“我才从宫里出来,这衣服也沉得很,倒是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瞧你吧!” 沈晖忙道:“明儿儿子好了,去给老太太请安,不用老太太再亲自过来了。” 老太太便正色道:“你呀,就给我好好躺着,没好全之前,不准起来!” 谢氏忙跟着点头,送了老太太到门口,沈清萱和沈清蕊姐妹也跟着老太太一起走了,只有沈清薇又跟着谢氏进了房中。 沈清薇便道:“母亲知道父亲腰患没有好,怎么就?” 谢氏以为瞒过了老太太就万事大吉了,哪里知道沈清薇居然也动这里头的事情,顿时有一种被女儿捉奸在床的感觉,越发就羞赧了起来道:“你胡说什么,你父亲腰伤加重,那是因为他自己拿书时候不小心又扭到了。” 沈清薇见谢氏不肯承认,便也只是笑笑,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既然是父亲自己不小心扭到的,老太太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脸红了呢?母亲……你可不当我什么都不懂,我也是要嫁人的了。” 谢氏被沈清薇这么一激,也不好意思不承认了,便胡乱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女儿来了,真是……你父亲想了,我做妻子的,难道不给吗?” 这下沈清薇就越发疑惑了,在她眼里沈晖是一个非常严谨自律的人,别说今儿是白天,便是晚上,他腰上有伤,特意在外院住着,怎么可能就临时有了念想?沈清薇当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了……只是……父母的房中事,她怎么好意思去问呢?少不得也只能自己暗暗纳闷了。 “母亲知道父亲腰疼,便是父亲想了,母亲好歹也劝着点,如今这样,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母亲又要抬不起头来了。” 沈清薇说的正是谢氏心里所想的,因此只郁闷道:“你父亲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起了这样的性子,还……” 沈清薇见谢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沈晖今日跟她必定是和往日不一样的。 谢氏在闺女跟前也不好意思多说,便小声凑到沈清薇耳边道:“反正你可不要在你父亲跟前提起这些,他是个好面子的人。” 沈清薇当然不会在沈晖跟前说这些,若是被沈晖知道她连房中的事情都精通几分,只怕要羞愤到情愿自己没有生出这样的女儿才好。 “母亲放心,我必然是不说的,只是心里觉得奇怪,父亲并不像是这样的人,只是瞧着你们两个夫妻恩爱,我心里也高兴罢了。” 见沈清薇保证不说出去,谢氏也放下了心来,只开口道:“你刚从宫里回来,是先回去换一件衣裳,还是先进去看看你父亲?” 第336章 疑惑 这会子太医也没来,进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沈清薇在外头一天了,也觉得有些累,便开口道:“我先回去换一身衣裳,等太医来了,再过来瞧父亲。” 谢氏送走了沈清薇,又回房服侍沈晖,她是个心里存不住事情的人,明明让沈清薇别在沈晖跟前开口,自己却先说了出来道:“三丫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投胎来的,怎么什么都明白,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反倒被她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了?三丫头又说了些什么?”沈晖倒是没生气,毕竟沈晖也知道沈清薇早慧。虽然对于那些方面的事情是禁忌,可沈晖对于沈清薇知道这些,却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谢氏见沈晖这般问她,倒是越发不好意思了,便小声道:“她说你这腰必定是不知保养才伤到的。” 沈晖闻言不禁莞尔,谢氏脸皮薄,在人前向来端不住,方才在老太太跟前若不是自己先行解释,只怕他也要认了。所以倒不一定是沈清薇先瞧出来的,而是谢氏自己被沈清薇给看出来的。 “三丫头聪明,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她如今可回房去了?”沈晖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沈清薇没进来,便问道。 “我让她走了,她说一会儿等太医来了再过来。”谢氏替沈晖斟了一盏茶,递给他道:“你就躺下睡一会儿吧,别再找了凉,反倒不好了。” 沈晖喝过一口茶,谢氏便扶着他睡下了。可沈晖心里藏着事情,却怎么也睡不着。林氏这一次着实做的太过分了,只怪他当年一时心软,以为她只是一个钟情于自己的弱女子,要不然也不会引出这些麻烦。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见翠墨正在书房里头给那两盆兰花浇水,如今天气渐渐凉了,兰花虽然喜阴,白天的时候,也要搬到窗口上稍微的晒一晒太阳。 翠墨见沈清薇回来,只笑着迎过去福了福身子道:“姑娘,这两盆兰花中有一盆已经结了,你快过来瞧一瞧?” 这素心兰一般都是在二到三月份开花,只有极少的精品才会在八九月份再开一次。沈清薇便顺着翠墨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枝叶之间,果真有几株正欲开放。 “果真养得不错,倒是比以前那一盆更好了。”沈清薇一时兴起,便让良辰备了笔墨纸砚,对着这兰花画了起来。 许久不握画笔,倒是觉得有些生疏了。前世沈清薇在宫里的时候,倒是经常填墨画画。入了冬之后,内府会给各宫各殿发九九消寒图,那些整日里没事干的娘娘们就一朵又一朵的描着梅花,等最后一朵梅花描完的时候,也就开春了。 沈清薇想起那时候的日子,当真是闲得发慌,哪里像现在这样,每日里虽然也是闲着,心里却有着满满的期待。 沈清薇正看着那兰花发呆,之间良辰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中拿着的一个鞋底样子送到沈清薇的边上,开口道:“姑娘,这是豫王殿下的鞋底样子。” 沈清薇闻言倒是一愣,放下笔转头问她:“哪里弄来的,我今儿才见了他,偷偷的瞧了一眼,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尺寸。” 良辰便笑着道:“这是那日豫王殿下来你房里的时候,我偷偷的在门口撒了一层白粉,等他走了的时候,特意量出来的。” 沈清薇这才记起了那日的事情,她出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门口有一层薄薄的白粉,当时还想着是哪个丫鬟走路不小心把东西撒了,想要回来教训一顿的,可谁知道等她回来就忘了。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是故意避开了那地方走的,可李煦却一脚正好踩在了正中间。世上哪里有那么傻的人,明知道地上有灰,还故意踩上去的。沈清薇在细细的想了想,便忍不住就觉得面红耳赤了起来。李煦必定是知道了她的用意了。 “你可真是……”沈清薇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好在李煦并没有当面揭穿自己,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来,只是这种感觉总让自己有些怪怪的。 “姑娘不是着急要吗?总不能让殿下脱了鞋给你量吧?姑娘又瞧不出来,奴婢也没这个本事,只能出此下策了,姑娘不要,那奴婢可就拿走了。” “你放下吧!”沈清薇这下也没辙了,原本想着若是不知道尺码,自己随便做个什么东西代替一下也行,可如今李煦都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鞋码了,若是不做鞋,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等过两日,我就去请教方姨娘,怎么才能做一双舒服的鞋子。” 良辰见沈清薇心情又好了起来,便笑着退了出去。沈清薇又静下了心思继续画那一盆的兰花,等她画到花骨朵的时候,荣恩堂的丫鬟来传话,说是太医到了。 因为院判杜太医不在,所以来的是胡太医。胡太医有是李煦的太医,知道沈晖如今是李煦的岳父了,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 沈清薇换了一身衣服,跟着丫鬟去荣恩堂的地方,胡太医已经为沈晖诊治过脉搏了,这会子正在施针,因为衣冠不整,所以身为女儿沈清薇也不便进去。 沈晖见谢氏和沈清薇都在外间,这才从枕边拿了一片膏药出来,递给了胡太医道:“我今日贴了这个膏药,非但病情没有减轻,反倒越发重了起来,还请胡太医帮我看一眼,这膏药有没有什么问题?” 太医院的太医都老成精明,且有口风,听沈晖这么说,胡太医便也明白了一二,只将那膏药拿到鼻翼下闻了闻,又细细的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这里面有麝香、冰片、田七等药物,这些都是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倒是对症的很,至于其他的药物,仁安堂这个膏药远近闻名,向来毕竟还有别的秘方,国公爷若是想知道,老夫倒是要拿回去研究研究了。” 沈晖见胡太医这么说,只摆了摆手道:“罢了,我用的不好,也不能说是他家的膏药不行,有劳胡太医了。” 只是沈晖心中倒是有几分疑惑,方才那一贴膏药,分明让他神智错乱,浑身,可这一贴为什么就没有问题了呢?难道说只是那一贴有问题而已?只是那一贴膏药已经被他扔了,倒是不便在找出来让胡太医辨认一二了。 不过……这个膏药对于沈晖来说,是绝对不会再用了的。 胡太医为沈晖施针完毕,便从内室出来了。沈清薇和谢氏忙就迎了上去,还不等谢氏开口,胡太医便先开口道:“国公爷这是旧疾了,到了这个季节便容易复发,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不易劳损,要卧床休养,不能随意乱动了。” 胡太医虽然心知肚明沈晖这腰伤为何会严重,但也只能说这么一些场面上的话而已。要不然只怕会和这位国公夫人结梁子了。 只是虽然如此,看着已到中年的国公爷夫妇还这样恩爱,倒是让胡太医也心生羡慕,自己家里的那个老婆子,如今心里眼里只有孙子孙女了,早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多谢胡太医,我一定谨遵你的嘱咐。”谢氏脸上尴尬的笑了笑。 沈清薇见谢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便开口道:“母亲,我送胡太医出去吧。” 未来的豫王妃要送自己,胡太医如何敢当,急忙就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老夫自己走就行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只是顺路,况且我还有事情想请教您。” 胡太医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不好意思在拒绝,两人便一同出了荣恩堂。 沈清薇在前头带路,胡太医跟在身后,远远的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婆子和两个丫鬟跟着。 沈清薇便转头问胡太医道:“胡太医,我父亲的脉象可有什么奇怪的?我父亲素来自律,这腰患也几乎年年都要复发,这种时日,他断然不会乱来的。” 胡太医给沈晖把脉的时候也已经发现,沈晖的脉象有些邪火上侵,可一般若是吃太多人参补品的老年人,也会有这样的脉象,因为胡太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沈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懂得如何自我保养的。 不过,联系到方才沈晖让自己检查那膏药的事情,胡太医心里倒是有些疑惑了。若不是沈晖心中有疑惑,他必定不会有此一举,而若非沈清薇心中有疑惑,她也必定不会私下里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三姑娘问老夫这些,老夫倒是不好回答了,三姑娘应该先去问问国公爷,最近有没有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者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虽然沈晖和沈清薇是父女,但是对于病人的隐私,胡太医也不愿透露太多,只是告诉沈清薇,如果她想知道这些事情,最好的办法是去问一问沈晖本人。 沈清薇何等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胡太医的言外之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说而已,而沈晖必然是有最终答案的人。 沈清薇便笑着道:“那就多谢胡太医了,等父亲病好了,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这倒是不必了,大夫的本分就是救死扶伤,国公爷底子好,这也不是大病,修养几日就好了。” 第337章 隐瞒 送走了胡太医,沈清薇又回了荣恩堂。方才胡太医的回答,让她越来越确信,沈晖失态的背后,肯定是有一些原因的。沈清薇做了沈晖两辈子的闺女,如何会连沈晖的性子都不熟呢?他又不是急色之人,有自律得很,断然不会在身上旧复发的时候做这种事情。 谢氏瞧见沈清薇又回来了,只笑着道:“胡太医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眼看就到掌灯的时辰了,今儿就在荣恩堂用了晚膳再回去吧。”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比起沈晖的健康,她吃什么晚膳,一点儿也不重要。 “那母亲就先忙着,我进去瞧瞧父亲。” 谢氏便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沈清薇不想让谢氏知道她的猜疑,只笑着道:“母亲还是先去老太太那边,跟老太太说一声吧,省得老太太还悬着心呢!” 谢氏一听也是,虽然她不想亲自跑一趟,只是若随便遣一个婆子过去,到底有些不尊重,便开口道:“那我就去福雅居走一趟罢了,你进去陪你父亲说说话也好。” 沈清薇点头送了谢氏出门,让丫鬟沏好了茶,自己亲自端着往房里去。 沈晖这时候已经穿了衣服,靠在了软榻上,正随意拿着一本书翻看,见沈清薇进来,便放下了书道:“要女儿亲自服侍我,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沈清薇前世因为入宫的原因,并没有多少机会在沈晖和谢氏跟前尽孝,所以心中总觉得有些愧疚,听沈晖这么说,便笑着道:“父亲养好了身子,女儿便是天天给你端茶递水也愿意。” 沈晖便笑道:“你是马上要当豫王妃的人了,这些事情还是留着丫鬟们做吧,哪里用得着你亲自来。” 沈清薇便娇嗔道:“丫鬟又不是您的女儿,女儿给父亲端茶递水,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沈晖便会心的笑了笑,接过来喝了一口,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沈清薇正正色看着自己。 沈清薇比一般姑娘早慧,性情上也有些冷清,若不是这一年因为在婚事上的挫磨,沈晖也确实从来没有认真关心过这个女儿。 “薇薇为何这样看着为父,难道为父脸上有东西?”沈晖被女儿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茶盏笑着道。 沈清薇也好似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只笑着道:“没有,只是觉得父亲越来越好看了,以前从来不曾这样看过父亲。” 沈晖今年四十有二,正是男子最风华正茂的年华,且他身居高位,骨子里便多了一份成熟威严,容貌却又儒雅俊逸,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小丫头片子,也开父亲的玩笑了,时候不早了,你今天进宫也忙了一整天,早些回房休息吧。”沈晖并不想把今日的事情告诉沈清薇,只是沈清薇太过聪明,他怕自己在他跟前现了形,便假意让她先回去。 只是沈晖越这样,沈清薇就越觉得疑惑了起来,见沈晖垂着眉宇不看自己,便索性撞了胆量道:“父亲还没有告诉女儿,今日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晖闻言只愣住了,抬起头看进沈清薇的眸中,她眉眼和自己很像,眼底清澈如湖水一般,却毫无畏惧的看着自己。 “薇薇,你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如今我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了。” 沈清薇听了这句话,反倒懵了一样,只好奇问道:“母亲常说什么?” 沈晖看着沈清薇,眉眼中透出几分长辈的关爱,淡笑道:“她总说:我怎么会生出薇薇这样的女儿来。” 沈清薇闻言倒是有些脸红了,不过一想起自己正在和沈晖谈正事,便很快正色道:“父亲还是不要跟女儿打马虎眼了,这事情瞒得过母亲,却瞒不过女儿,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女儿也不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儿女的心中,父亲都是一座最巍峨的山,沈晖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对自己这三个儿女的意义,只是……有些事情他曾经做错过,却好像再也挺不起脊背来了。 “薇薇,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并没有好处,我也不想你知道,你只要相信为父就可以了。”沈晖看着沈清薇,眉眼中满是慈爱。 沈清薇却铁了心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因为她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 “父亲可以不说,但是女儿自己也会去查实,父亲既然说女儿聪明,就应该预料到女儿将来会查到一些什么。只怕到那个时候,父亲再说出来,只会更难看而已。” “你……”沈晖看着沈清薇的脸,带着几分倔强的睿智的眼神,心中矛盾的不知如何是好。自己的那些事情,如何能跟自己的女儿说呢?可若是自己不亲口坦白,真让沈清薇自己去查,只怕她知道的东西,只会更不堪。 沈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又多了几分惆怅。 沈清薇见沈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先大胆的问道:“父亲是不是在三婶娘没有过门之前,就认识了三婶娘。” 沈晖早就认识林氏这一点,沈清薇是从老太太口中得知的,当时沈晖中了进士之后,跟着国公爷去江南游学,便是住在了林家。沈清薇之所以这样问,其实也是想试探一下沈晖,若是他矢口否认的话,那就说明这事情和林氏必定脱不了干系,若是他坦然回答的话,沈清薇也正好可以再多问几句。 沈晖没想到沈清薇一开口就把矛头对准了林氏,心下暗暗有几分惊讶,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清薇见沈晖并没有否认,也松了一口气,只继续道:“是老太太告诉我的,说是父亲以前曾经在林家住过一阵子。” 沈清薇淡淡的开口,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其实她是从林氏回乡那一次开始怀疑的。那一回林氏回江南,沈晖虽然也是去的江南,但是沈晖是公干,林氏却是私行,带着本就不方便,更何况是隔房的大伯子和小婶子的关系。林氏进卫国公府这么多年,这些涉及避嫌的礼数如何不懂,可她却连提也没有提起过。 第二点便是从她们回京的行程上看出来的。林氏回来的时候,正是林老太太七七之后的第二天,若不是提前准备,怎么可能走的这样着急。而沈晖因为要回宫复命,自然不能耽误,唯一的解释就是林氏一行想跟着沈晖一起回来。这就让沈清薇更加疑惑了,三老爷都去了,林氏就算带着两个孩子再多住一阵子,也完全没有问题,可她却赶着回来了。 还有一点让沈清薇疑惑的,也是最近沈清薇才渐渐发现的事情,林氏很喜欢去后花园假山上的问月亭小坐一会儿,而那个地方,据说是沈晖年轻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 “为父年轻时候,曾去江南游学,当时便是住在了林家,所以和你三婶娘确实早已经认识了。”沈晖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尽量坦然的对沈清薇解释道。 可接下去的问题,沈清薇自己都觉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但若是不开口,她这心中的疑惑就更无法解开了。 “我方才问过胡太医,可是胡太医什么都不跟说,只说若是我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父亲你,可是父亲,您在我心目中,绝对不是一个会因为女色而不知保养身子的人,若真的这样,父亲的房里也不会至今连一个姨娘通房也没有。”沈清薇淡淡的把话说完,抬起头看着沈晖道:“父亲若是还不肯说,女儿也不逼父亲,只是父亲好歹想想母亲,她虽然也有些年纪了,却还是单纯的很,只求父亲不要让母亲伤心便好了。” 沈晖心中纵使千言万语,却也不好对沈清薇说出口,他毕竟是男人,又是沈清薇的父亲,很多话不便说出口。 “薇薇,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出阁了,你好好备嫁便好,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我保证,我不会让你母亲伤心,也绝对不会让你母亲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沈晖别无他话,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这个保证而已。 沈清薇眉梢暗蹙,沈晖终究是不肯告诉自己实话,只是他又要如何保证谢氏不受伤害吗?如今受了伤害的,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有父亲这句话,女儿就放心了。”沈清薇起身,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原本是答应了谢氏要在正房用饭的,可现在她却什么也吃不下。很多事情沈晖不愿意说,但她却不能过的糊里糊涂,她必须要弄清楚了才行。 第338章 安心 和荣恩堂的丫鬟打过招呼之后,沈清薇便回了流霜阁。今日的事情看似寻常,但沈清薇很明白这事情必定不寻常。况且沈晖这两日应腰患修养在家,为了好好休息,特意住在了外院的书房,若说他当真有这个想法,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况且白日里做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不合常理的很,沈清薇在房中来回踱了片刻,便吩咐良辰道:“你去把老爷书房的丫鬟迎春喊来,就说我有话要问她。” 迎春今日逃过了一劫,心中却还是有些惶惶不安,幸好谢氏是一个心宽的,就算她也觉得沈晖今日有些异样,可涉及到那方便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特意喊了迎春问话。听说沈晖因为那事情腰伤又严重了,迎春心下还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不过一想到今晚沈晖不会睡在书房,她又松了一口气。她是打心眼没瞧见过沈晖这个模样,就像是以前小时候瞧见戏文上写的中了春药的样子。可是沈晖今儿又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这个天气燥热,一应上火的东西厨房都已经不送来了,到底是什么让沈晖变成那个样子的呢? 迎春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说沈清薇喊了自己过去,心下又有几分惴惴不安了起来。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个三姑娘聪明,老爷出了这样的事情,做太太的还没问起来,沈清薇反倒先找了过来。迎春也不是笨人,一听说沈清薇喊她过去,便知道多半是为了沈晖的事情。 国公府上下,丫鬟们最羡慕的地方,除了四姑娘的听雪阁,便是三姑娘的这处流霜阁了。可是和听雪阁比起来,这流霜阁却还要让人更羡慕几分。其实原因很简单,三姑娘人好,虽然对丫鬟们看似比四姑娘要求高一些,可她的房里从来是最没什么八卦的地方。对于那些没有想着往上爬的丫鬟来说,能在沈清薇的院子里,正是再好不过了。 迎春去到流霜阁的时候,沈清薇正坐在厅里头喝茶,大红袍到了第三浇,味道已经出来了,马上要用晚膳了,她也不想喝绿茶,便要了一杯红茶权当是先暖暖胃。 迎春年方十七,长的柳眉细腰,当初老太太给沈晖的时候,大约也是有这个念想的,只是沈晖很是自律,因此这样的姑娘在他的书房服侍了三四年了,还不过只是一个丫鬟。 虽然这和沈晖不好女色是分不开的,但是作为丫鬟,能有不想往上爬的心思,就更难能可贵了。沈清薇若是没记错的话,这迎春后来倒是嫁得不错,沈晖将她许配给了自己的一个学生,那学生的原配死了几年了,一人上京赶考,沈晖看重他的才干,便把迎春给了他,那人便直接将迎春迎了进门,做了正头夫人。 这对于一个丫鬟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造化了。 “我叫你过来,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问老爷今儿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或者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沈清薇淡淡的开口,胡太医让她自己去问沈晖,而沈晖却避而不答,他自己不肯说,并不代表他周围的人都不肯说。 迎春见沈清薇这么说,心下倒是小小一惊,毕竟连太太都没想到要问自己这些,没想到沈清薇倒是先想了起来。只是她不过是一个丫鬟,有些事知道也就知道了,若是说了出去,难免也叫沈晖难看。 “姑娘问奴婢,奴婢原本不该不说的,只是这事关老爷,奴婢却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沈清薇看了一眼迎春,心下却没有因为她的推却而动怒,只是继续问道:“那若是太太问你,你说不说?若是老太太问你,你又说不说?” 迎春心中暗暗思量,若是太太亲自问她,她自然是不敢不说的,若是老太太问,她更是不敢不说的,于是便老老实实回道:“若是太太和老太太问起,那奴婢不敢不说。” 沈清薇便笑着道:“既然你肯说给她们听,又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实话告诉你,太太心宽,只怕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事关老爷的身子,我却不得不小心几分,你只悄悄的告诉我,我不同别人说起,若是将来老太太想起这个事情来问,我也好帮你说清,只说你是回过我的,只是我没让你往上回罢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晖今日的事情,说到底也并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迎春去议事厅找谢氏的时候,还遇上了谢氏房里的几个丫鬟,到时候随便丫鬟一开口,这事情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姑娘,不是奴婢不说,只是奴婢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老爷今儿是和寻常有些不一样。”迎春一边说,一边回想起中午的事情来,只是那样羞耻的场景,如何让自己能说出口去? 沈清薇见她脸色难看了几分,顿时也明白了起来,只吩咐良辰去外头守着,独独留下迎春一个人在房里。 “现在有什么话,你总可以说了吧。”沈清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迎春道。 迎春见私下无人,便也撞着胆量,开口道:“晌午还没用午膳,老爷忽然在书房里说口渴,奴婢便进去沏茶,就瞧见老爷脸色有些红,我也没在意,正打算拿着杯子要替老爷倒茶,谁知道却被老爷给拉住了,奴婢一时害怕,便求饶了起来,老爷也似乎回了神,松手就让奴婢走了。奴婢心里担心老爷,便去议事厅把太太请了过来。” 这后面的事情,迎春不说,沈清薇也能猜得透了,便摆了摆手,让她不用继续说下去,只又问道:“你也觉得老爷不正常,那老爷今儿有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没有……这几日老爷有些上火,厨房里面已经不上任何动火的菜色了,都是一些清淡易克化的。” “那老爷这几日吃的什么药?又或者用过什么不该用的东西?”沈清薇只不依不饶问道。 “药是大夫开的,老爷喝了好一阵子了,从没有见什么不好的,至于不该用的东西……”迎春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忽然道:“今儿晌午的时候,三太太命人送了仁安堂的膏药过来,老爷喊了长禄进去服侍着贴上了。” 迎春说完这个,眼角只微微一挑,忽然道:“我想起来了,老爷似乎就是贴了那个膏药没一盏茶时辰,便让我进去的……” 虽然迎春不敢说沈晖今日的行为和这膏药有关,但至少时间上也确实太过巧合了一点。 沈清薇这时候却没有接话,只低低的想了片刻,单凭这一点推测林氏要害沈晖,好像有些牵强。 “既然三太太送了膏药到书房,那剩下的膏药,是不是还在书房收着?” “在呢!就收在送来的木匣子里头,往年三太太也都送过来,都是一模一样的匣子,不过给老爷贴膏药的事情都是长禄在做,所以我没动过。” 沈清薇便点头道:“今儿的事情我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我让良辰送一一程,顺便拿一块那膏药回来。” 迎春见沈清薇这么说,便只福了福身子,正欲离开,却听沈清薇继续吩咐道:“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同任何人说起了,将来就算我出阁了,在这卫国公府至少还能说的上话,必定会佛照你几分的。” 迎春便想起方才她说的沈晖想对自己用强的事情,只转身朝着沈清薇跪了下来道:“那奴婢就多谢姑娘了。” 外头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丫鬟们正在廊下掌灯。谢氏刚从老太太那边回来,瞧见沈清薇已经走了,心下还觉得有些疑惑,只是她这个闺女的脾气素来自己也摸不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往房里看沈晖去了。 “我留了薇薇在荣恩堂用晚膳,怎么我才去老太太那边一趟,回来她就走了。” 谢氏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沈晖倒是觉得有些心虚了,便笑着道:“她今儿累了,要回房休息去了,所以就先走了,这会儿还没摆饭,你若想她来了,在请丫鬟去把她喊来也是一样的。” “算了,她也累了一天了,倒是让她在自己房里用过了便好。” 谢氏方才去老太太那边回话,老太太没给自己脸色看,谢氏便觉得心中受用很多,和沈晖说话也是和殷勤小意的很:“再说了,今儿你也不能吃什么好东西,我只让厨房做了几样清淡下火的菜,只怕她也不喜欢吃。” 沈晖见谢氏这样全无防备的样子,心中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郁闷好,他最喜欢谢氏这样单纯的心性,便是有时候有那么一些小聪明或是小心眼,也翻不出自己的掌心去,这样的谢氏让自己觉得很安心,可若是谢氏知道了那些陈年往事,连沈晖都不知道,谢氏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339章 不眠 丫鬟们才摆上了晚膳,良辰就从前院沈晖书房回来了。她也没开口说话,只径自往房里头去,把那膏药藏好了,便净了手过来服侍沈清薇用晚膳。 平素沈清薇也是一个人用晚膳,不过三四道菜,也清淡的很。沈清薇今儿在宫里多用了两块重阳糕,这会子倒是不怎么饿,便只用了几口,就起身了,也不让人撤了,只坐到一旁喝茶道:“你们坐下吃吧,省得一会儿再去下处,今天厨房忙重阳节的东西,未必有好的给你们吃。” 丫鬟们吃的东西肯定没有主子们的讲究,且各房还有各房不一样的厨子,比如说三房有个厨子是专门做南方菜的,是林氏嫁过来的时候,从林家带来的。老太太的老家在山西,所以家里厨子还有一个面食做的特别好的,老太太早上喜欢吃一点面条,便只吃她做的。 二房的这个厨子厨艺也是不错的,只是他只做主子们吃的,丫鬟们平常是吃不到的。 良辰是一点儿不客气就坐下了,美景和清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沈清薇便道:“坐下吃吧,一会儿小丫鬟们也要去吃晚饭,你们不吃,她们也不敢走。” 美景和清风这才坐了下来,几个人匆匆吃过了晚饭,便出门去替换看着灯火的小丫鬟。良辰亲自去茶房为沈清薇沏了一盏普洱,送到了书房里去,刚放下了茶盏,便去格子上将方才藏起来的药膏拿了出来。 膏药里头有着活血的麝香,才拿出来那味道便浓郁的很,沈清薇平素又不用香,这东西放在房里,倒是有些味道重了。 良辰便从角落的花架地下拿了一个鎏银百花香炉,又从抽屉中那了一片篆香出来,放在里头点着了,这才规规矩矩的站在沈清薇的身边。 沈清薇低头闻了闻,也觉得气味浓郁刺鼻,只是越重的味道,若是里面再添一些别的东西,只怕就更难被人发现了。 事情有关沈晖的身子,沈清薇当然不敢怠慢,只是如今她身边也没有什么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想来想去,能帮上忙的,似乎只有李煦一人了。 只是……若是让李煦知道身为当朝二品大员的沈晖被人暗算,也不知道他心里对这个未来的老丈人会是怎么个想法? “我闻着倒是和寻常家常用的没什么两样,姑娘若是疑心,我就偷偷的拿出去,让我爹找了个大夫瞧瞧,这里头到底有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靠用鼻子闻,只怕是闻不出什么来的。” 沈清薇蹙着眉宇,只开口道:“还是改日遇见豫王殿下的时候,让殿下请了太医看一眼。”她倒不是不信良辰的爹,只是这东西做的这样精细,料想一般的大夫必定是很难发现的,她既然要查,自然是要查得清清楚楚的。 沈清薇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多少有些憋闷,今儿才见过了李煦,若是没几日又把他喊来,只怕他心中越发得意了起来。要是以前,她还可以请谢玉帮忙,如今却是如何也不能这样做了。谢玉和沈清萱若是这几日定了亲,那林氏就是谢玉的丈母娘了。这样的事情,实在不方便让他插手了。 “姑娘如今有了殿下做靠山,总算也可以不用事事都自己操心了。” 沈清薇见良辰这么说,反倒笑了起来,她方才可是一句话没有多说,便是喊了她跟着迎春去取膏药,也没有提起要了这膏药来做什么,倒是这小妮子自己问起了她这些,还说要找个大夫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别的东西,倒像是一清二楚的样子。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用自己操心了,再说,这是我们府上的事情,难道还指望豫王殿下不成?”沈清薇一边说,一边笑着道:“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些什么?我这都还没开口呢!” 良辰见沈清薇故意打趣她,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便开口道:“我寻思着姑娘让我去喊了迎春过来,大约和今儿老爷腰患重了的事情有关,姑娘这么关心老爷,必定想知道老爷都用了什么药,倘若这药不好,肯定是不能再用的。” 沈清薇见她居然想到了这些,听起来却又这般合情合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不过沈清薇也知道这事情怕是不能瞒着良辰,毕竟要弄清真相,少不得还要良辰走动,倒不如跟她实话实说的好。 “我是关心老爷的身子,只是却跟他的腰患没有什么关系。”沈清薇将那药膏放下了,转头对良辰道:“你跟了我这几年,我也最信得过你,因此这些话我只对你说。” 良辰这时候自然也是不敢在沈清薇跟前嬉笑的,便朝着沈清薇福了福身子,起誓道:“我在姑娘跟前四年了,若说我对姑娘还有什么异心,便让我不得好死。” 沈清薇原本就信得过良辰,前世她跟着自己进宫,一直服侍到自己去世,再没有半点不尽心的,若这样的人她还信不过,那这世上就再没有人可信的了。 “这些话你也不用说,我也不爱听,只是我就快出阁了,家里的事情自然是不好多管的,但是有几件事情,我总是放心不下,其中这一件就是老爷的身子,今儿胡太医过来,我也私下问了几句,他虽然没说什么,却也让我问父亲,是不是吃过不该吃的东西,或者用过不该用的物件,可我亲自去问了父亲,他却不肯说。” 沈清薇顿了顿,稍稍叹了一口气道:“他不肯说自有他的道理,可我却也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若是有人真的要害他,他却还包庇着那个人,这里头的关系只怕不简单了。” 良辰是个聪明姑娘,听沈清薇说到这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只看着那膏药道:“原来姑娘看这个膏药,不是看好不好用,而是……” 沈清薇不等良辰把话说完,接着道:“这膏药听说是金陵南边的仁安堂产的,往年老爷犯旧疾的时候,三婶娘也时常会派人送一些过来,老爷用的还算不错,故而今年三婶娘那边又送了过来,老爷便用了。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迎春,她说这几日老爷一应的饮食起居并没有异常,唯一多出来的,就只有这个膏药而已。” “那姑娘的意思是……”良辰虽然也是姑娘家,但年纪大了,跟外头的丫鬟闲聊时候也会知道一些房里的事情,比如上回三老爷睡了芸香的事情,就说那时候三老爷瞧着有些喝多了,这才昏了头了。 “老爷虽然没有承认,可是太太已经同我说了,老爷今日确实在书房里……”沈清薇说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害臊,沈晖和谢氏都已经一把年纪的人了,做出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尴尬,幸好书房那边人少,服侍的迎春又是一个可靠的,不然的话,只怕这会子府上的闲言碎语都要传出来了。 良辰这时候再看那膏药,眼神顿时就变了,只急忙喊了一声哎哟,倒是把沈清薇吓了一跳。 “姑娘,若这东西真有那个效果,那我们刚才都闻过了,岂不是……快让我把它藏到别处去,不然的话……”良辰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沈清薇见她那一惊一乍的表情,只笑着道:“这东西是要贴上了才会有效果的吧?光闻一闻应该没什么大碍,不然的话,我们两个这会子也不会还好好的。” 良辰心下还是有些担忧,只忙从袖口拿了手绢出来,将那膏药包了起来,特意找了一个匣子放了进去道:“姑娘还是少闻一些才好,等见了豫王殿下,把这个东西给他看一看,姑娘也好放心。” 沈清薇点了点头,其实这一切对于她来说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沈清薇也不愿意知道自己的父亲当真有那么一段过去。可是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谢氏就病倒了,堂堂国公夫人不能掌管国公府,而崔锦屏虽然聪明,却只是年轻媳妇,对于执掌中馈,尚且还少了一些资历。 而前世小谢氏未死,谢氏是断然不可能让小谢氏掌家的,那卫国公府唯一一个能执掌中馈的人,便是林氏了。 沈清薇想到这里,又觉得前世林氏掌家,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是,那林氏看似端庄温婉的笑容中,总让沈清薇觉得有几分危险。况且上次小谢氏死的时候,她明显是在老太太跟前让谢氏穿了小鞋,如果说这是无心之失的话,那她有心做坏事的时候,只会比这更可怕。 外头的夜越来越深,对于沈清薇来说,今日只怕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第340章 试探 因为沈清萱和沈清蕊都要去琅嬛书院念书,所以每日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的,也只有沈清薇一人。如今沈晖在家中养病,沈清薇唯恐老太太一会儿问起沈晖的身子,便遣了丫鬟先去老太太那边打了招呼,今儿就不去福雅居用早膳了,先过去荣恩堂瞧沈晖去。 谢氏也因为沈晖在家休养,并没有一早去老太太那边请安。沈清薇过去的时候,正瞧见谢氏正忙着让丫鬟布早膳呢。 沈伯然因是在家学,所以平日里上学也早,谢氏怕他在外头吃不好,倒是每天都让他的奶娘把他带进来,吃了早膳才走的。沈伯韬如今倒是在自己房里吃的多,只因昨儿他出去玩,回来晚了才知道沈晖腰伤加重了,故而今儿一早也赶了过来。 两人瞧见沈清薇过来,都笑着道:“今儿我们一家人可算是齐全了。” 谢氏见沈清薇过来,也笑着道:“你怎么今儿也过来了,怎么没先去老太太那边?” 沈清薇便道:“我去了,老太太必定会问我父亲的事情,我还不如先过来瞧过了父亲,再过去也是一样的。反正今儿早上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陪着老太太罢了。” 这时候沈晖已经由丫鬟扶着出来了,看见沈清薇尚且还觉得有些不自然,他这个女儿太聪明了,林氏过门十几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们两的关系,可偏偏沈清薇却想到了那一层。沈晖叹了一口气,故意不再去看沈清薇,只招呼沈伯韬道:“你这几日也不要到处再玩去了,好好在家休养生息几日,等我腰好了,就带你去翰林院,先认识一下几个老翰林。” 沈伯韬回京之后还没有去衙门应卯,因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所以上头的官员也不敢崔得紧,沈伯韬便打算等玩过了几日就去的。 “父亲说的是,不过父亲还要以身子为重,儿子跟着大伯父一起去也是一样的,大伯父是翰林院的老翰林了,有些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 沈晖便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过两日就去销假吧,你虽然被钦点了状元,可因为你的家世,还不知道有多少同窗不服,你若不拿出一点成绩来,也对不起你这状元的称号。” 沈伯韬便点头称是,一旁的沈伯然已经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的早饭流起了口水来,谢氏便笑着道:“行了,你们俩父子要谈公事就去书房谈,在不坐下,早膳都凉了。” 沈晖这才坐了下来,抬起头的时候看见沈清薇的碗中只有小半碗的银耳羹,又忍不住开口道:“三丫头吃的太少了,女孩子还是要丰满一些好。” 沈清薇一年到头和沈晖同桌吃饭的机会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如今听他这样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谢氏便笑着道:“你不知道三丫头的习性,早起一向是吃不下东西的,得要过一会儿才能多吃一点,我已经让厨房给她预备了酥酪了。” 沈晖这才点了点头,低头开始吃了起来。沈清薇心里却有些迟疑了。她心中怀疑林氏,可无意间又把沈晖牵扯了进去,这件事情无论是真是假,都关系到自己父亲的名声,她怕林氏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谢氏和沈晖的事情,可是从上一世看来,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太过不好的事情。 如果上一世谢氏的失势并不是别人刻意造成的,那林氏和沈晖是不是有那么一段过去,又有什么重要呢? 看着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在饭桌上吃早饭,沈清薇有些不忍心了,她重生一次,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而是想让这个家过的更好。 “哥今儿出门吗?”用过了早膳,奶娘带着沈伯然去上课,沈伯韬便也起身告辞,沈清薇便和沈伯韬一路同行,到了荣恩堂的门口,沈清薇才把沈伯韬给叫住了。虽然沈清薇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想弄清楚林氏到底有没有想害沈晖,所以那一贴膏药,她必须送出去。 “三妹妹找我?”沈伯韬见沈清薇过来,便转身问她:“我听说四妹妹要和谢家表弟定亲了,可是真的?” 沈清萱和谢玉的事情,昨日也算是定了下来,只是沈清薇倒是没想到,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沈伯韬都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是的呢,哥哥你倒是知道的快,昨儿舅母才点的头,还要等的懿旨呢,不过总归是不会有差错了。” 沈伯韬便笑着道:“谢玉那小子,从小只对你一个人上心,我还正愁他若是娶不到你,到底会娶哪家的姑娘,谁想却还是我们家的,这样也好,四妹妹这样乖巧聪慧,和他倒是很相配呢。” 沈清薇前世就知道他们相配,不然今生也不会这样坚持不嫁给谢玉,见沈伯韬这么说,便笑着道:“哥昨儿出去做什么了?老太妃还提起你来着,说你也不进宫看她。” 沈伯韬听了这话,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起来,便尴尬的笑了笑道:“没……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出门走了一圈。” 沈清薇见他不说实话,也不再问他,只笑着道:“那今儿可还要出门?把你的小厮借我一用,让他帮我跑个腿儿,去豫王府一趟,给豫王殿下传个信,就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他,烦他喊人过来取一下。” “用得着这样麻烦?我直接让小厮帮你带过去不是更好?”沈伯韬笑着道。 沈清薇只急忙摇头道:“那可不行,谁知道你的小厮会不会偷看来着,你只让他去把人喊来就好。” 沈伯韬听了这话,反而不疑有他,毕竟他也是年轻男子,也知道情窦初开的那种感受,便笑着道:“那行,你在家等着,我这就让长福跑一趟去。” 沈清薇便先回了流霜阁,又想着李煦未必就在府上,兴许在宫里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派人过来,便又往福雅居那边瞧老太太去了。 其实老太太一早起来就想起了沈晖的身子,所以也差了丫鬟去荣恩堂问过了,见沈清薇来了,便又问了一句道:“你父亲如何了?可是好一些了。” 沈清薇便回道:“已经起来了,走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只是还不能举重物,这两天只怕还是要养着,母亲也没有让她往书房那边去,让他在房里歇着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了些道:“你父亲素来身子骨结实,小时候若不是因骑马上了腰,原本是要从武的,我原想如今这好些年过去了,这腰伤也该养好了,没想到年年复发,今年还这样重了。” 正说话间,外头丫鬟进来回话,说是三太太过来了。沈清薇心下倒是有几分奇怪,按说林氏早该来了,怎么今儿反倒迟来了? 林氏其实心中也郁闷,她今日原不想和沈清薇打个照面的,所以便想着沈清薇过来请安的时候她就不过来了,这样好歹也就碰不上面了。沈晖昨日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她原不曾想到,那膏药竟然真的这样灵验,且沈晖头一贴,就用上了这个。 林氏心中恨沈晖,可让她更恨的,却是谢氏。谢氏不聪明,也算不得国色天香,不过就是因为家世好,所以做了沈晖的正妻。沈晖若是三妻四妾那也就算了,偏生他娶了谢氏之后,竟然房里就只有谢氏一人,让谢氏成为了这京城贵妇中最让人艳羡的人。 林氏看不惯谢氏在她跟前那种颐指气使的样子,尤其是在三老爷纳了芸香之后,林氏越发觉得自己的尊严被践踏了。而谢氏却还在老太太跟前煽风点火,觉得纳妾并不是什么大事,她若真这样大方,就应该为沈晖也多纳几个妾氏才对啊! 所以林氏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只要沈晖也宠幸了丫鬟,看谢氏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她若是不肯乖乖的把人收进屋里,林氏自然也有千百种取笑她的办法,她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才行。可谁知道,即便是中了春药的沈晖,却并没有去宠幸丫鬟,而是……而是和谢氏在书房里白日宣淫。 林氏气的心口都疼了起来,她拼了和沈晖恩断义绝的心思做这样的事情出来,却……却还是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沈清薇瞧见林氏进来,一向带着温婉笑意的脸上却少了几分笑容,神色看上去甚至有些颓然,沈清薇不敢去揣着她这个神色的深意,只是笑着起身,对她福了福身子道:“给三婶娘请安,三婶娘看上去似乎气色不太好,昨儿四妹妹刚定下了亲事,怎么三婶娘不高兴吗?” 林氏微微一愣,旋即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只对着老太太道:“瞧三丫头说的,我怎么能不高兴呢!四丫头的婚事定了下来,也总算是落下了我的心头之患了,也随了她的心思,我心里再满意不过的,怎么能不高兴!” 沈清薇便笑着道:“只是瞧着三婶娘进来时候似乎有些愁容,还想着是不是又有什么心烦的事情了。” 第341章 又见 林氏听了这话,心里却也嘀咕了起来,沈清薇说这话也不知是随口说的,还是有所指的。她那么聪明,若是若是知道了自己和沈晖之间的那些事情,那将来当真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林氏如今也只有一味的陪笑道:“三丫头只怕是看错了,我那里有什么好不顺心的,倒是昨儿听说二老爷的的旧伤复发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沈清薇骨子里装的并不是小姑娘的心,因此对林氏的这些伪装也不觉奇怪,见她还刻意问起了沈晖的身子,便笑着道:“还没有谢谢三婶娘呢,听说三婶娘昨儿又给父亲送了仁安堂的膏药,我原以为父亲用了三婶娘送的膏药,会好的快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更重了一些了。” 沈清薇这话虽然有些旁敲侧击的意思,可在外人耳中,也听不出什么来,但在林氏听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林氏本就做贼心虚,又被沈清薇这么一问,到像是说沈晖的腰伤严重了,和自己送去的膏药有关一样,顿时脸色就变了变,忙转头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到像没事人一样,这才有些尴尬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想着去年送去的膏药二老爷倒是用的好了,便想着今年再送一些,若是不好用了,那就不用罢了,也不值什么,不过就是顺便让人带过来的而已。” 沈清薇见林氏虽然说的不慌不忙的,可心里倒像是有几分害怕的样子,只一个劲的往老太太那边看,倒是想怕老太太知道什么似的,便又故意道:“三婶娘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只是或许父亲这次腰患和往日不一样,这药膏不对症了,自然就没有效果了。” 林氏弄了别的东西来充当药膏,自然是不对症的,沈清薇故意给她下套子,林氏就越发紧张起来了。只有老太太并不知情,便笑着道:“你这孩子,你三婶娘也是一片好心,你父亲几十年的病了,若是几贴膏药就能好,那可不就神了。” 沈清薇便低着头不说话,抬起头的时候又看了林氏一眼,见她略略松了一口气,便笑着道:“老祖宗说的是,只是难为三婶年倒是年年都记得,年年都送过来。” 林氏听了这话,脸上又不好看了几分,想着也给老太太请过安了,便起来福了福身子道:“我房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丫鬟送走了林氏,老太太见沈清薇视线还停留在林氏的身上,便问她道:“你是怎么了?今儿跟你三婶娘说话,针尖对麦芒似的?” 沈清薇这知道老太太并不是没瞧出来,只是不说而已,自己却还当自己掩饰的好,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道:“老祖宗说什么呢,我哪里有针对三婶娘,不过就是寻常招呼而已。” “寻常招呼?寻常招呼能招呼出火药味来?你这丫头,别当我不知道,你现在大了,心思也细腻了,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么说,倒是真有些紧张了起来,若是老太太真的知道些什么,以她的性子,如何还能这样淡然呢?沈清薇想着前世自己进了宫,除了谢氏的当家地位不保了,老太太却也是老封君一样的享着天伦之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何苦让她知道呢? “是是是,老祖宗眼睛雪亮着呢,什么都知道,是我自己小心眼了,想着母亲就不会在老祖宗跟前像三婶娘这样尽孝服侍,又怕老祖宗疏远了我母亲,心里着急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母亲是国公夫人,自然有她的几分尊贵,难道还能跟你三婶娘一样,整日在我跟前端茶递水的?再说了,我也不指望你母亲在我跟前这样,她要是真有这个耐心,我还先不自在了,就由着她吧,只要她还能把这个家当好、把你父亲服侍好,也算是功劳一件了。” 沈清薇心里也知道这个道理,私下也劝过谢氏好几回,在老太太跟前不能只应景一样,奈何谢氏往往也是三天打鱼两天筛网,对老太太总有那么几分芥蒂。 “老祖宗最是宽厚,我替母亲谢谢您!我替母亲天天陪在老祖宗跟前,这样可好?” 老太太看了一眼沈清薇,只笑着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呀,满打满算的,也就还剩下两个多月在家的日子了,就算天天陪着我,也不过六十来天了。” 沈清薇想起这个来,心下也又是害羞又是难受。前世她虽然嫁不出去,可好歹还在家多待了好些年,如今却马上就要出阁,想来心中还有些不舍。 老太太见沈清薇垂下了眼帘来,只笑着道:“你瞧瞧,我还没伤心呢,你倒先难过了起来,你好歹嫁给了豫王殿下,还在京城待着,想当年我从山西嫁过来,那当真是人生地不熟的。” 老太太娘家山西的张家,那也是一个大世家,出了不少的官员,当年老太太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可家里的老婆孩子却都在山西老家,老太太便是一个人,从山西嫁到了卫国公府来,这一晃就是四十多年过去了。 “我自然不敢跟老祖宗相比,我最好能不嫁才好,长长久久的陪在老太太身边,就算让我一辈子不嫁人,我也愿意了。”沈清薇说这话却是真心的,若不是因为知道前世自己会入宫,她当真愿意一辈子都在老太太的身边,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又说起傻话来了,你若是不嫁人,难不成在家里当老姑娘?姑娘家相夫教子这才是正道,别的都是空话,你那时候还小,陷入那些才名中,我也是不喜欢的,只是后来你自己慢慢明白了,也醒悟了过来,我才算随了你了。” 沈清薇在福雅居又聊了几句,至午膳时分的时候,回流霜阁的路上,才遇上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李煦来了。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忍不住就红了起来。那丫鬟便道:“殿下去了世子爷的院子,世子爷便让丫鬟来请了姑娘过去。” 虽然两人早已定下了亲事,可这样隔三差五的见面,说出去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李煦便先去了沈伯韬的院子,这样也好通过沈伯韬,间接的见沈清薇一面。 沈清薇想着今日不过就是想把那个东西给他,却也没有非见不可的必要,便吩咐丫鬟道:“你去告诉世子爷,就说我不过去了,让他好好招待殿下,一会儿殿下临走之前,派人来我这边拿个东西便好了。” 那丫鬟估摸着沈清薇大约是怕羞,又想着避嫌,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点头应了,往沈伯韬院子回话去了。 沈清薇回了流霜阁,正预备着要传午膳,谁知道沈伯韬那边的丫鬟红香又来请人,见了沈清薇便道:“世子爷说了,一两年没有请姑娘过去聚一聚了,今儿难得有客,便请了姑娘一起,姑娘怎么反倒不愿意了,那可就越发生分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是不好拒绝了起来,想了想才道:“那你回去回了哥,就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因为要见李煦,沈清薇少不得换了一件衣裳,等到沈伯韬院子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在厅里摆饭了。沈伯韬见沈清薇终于到了,笑着起身迎道:“三妹妹如今越发不好请了,我这儿难道有老虎不成?”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经看见了李煦,脸颊微微泛红,见沈伯韬故意打趣自己,只笑着道:“哥哥哪里来那么多废话,纵使真的有老虎,我这不是也来了吗?” 沈伯韬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起来,便拉着她入席了,沈清薇就坐在李煦的身边,抬起头瞧瞧看了他一眼,才问道:“今儿怎么没进宫吗?有功夫过来?” 李煦今儿倒是进宫了的,只因有东西落在了王府,便让人回去取去,谁知道带信的人便将沈清薇的口信也一并带了过去。李煦一听,就全然没有了看奏折的心思,便和皇帝告了假,也不回王府,直接就往卫国公府来了。这不,他如今身上穿着的,还是朝服呢! 沈清薇问完了这句话,倒是也发现李煦穿着朝服,便又道:“穿成这样就往别人家里跑,你也不害臊的?” 李煦哪里顾得了这些,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左右不过是一件衣服,我自然没有你讲究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瞧出了沈清薇出来见他,故意换了一身衣裳。 沈清薇听了这话,顿时面红耳赤的,嘟着嘴巴再不说话了。倒是一旁的沈伯韬忙帮她解围道:“姑娘家本就应该讲究一些,怎么能和我们这些须眉浊物相比呢!” 李煦见沈清薇有几分嗔怒的样子,心下也暗暗紧张,后悔自己不该这样的直言不讳,要是惹了美人生气,可不就是自己自找的了。 “我的意思是,你穿什么都好看,不必为了我,特意换一身衣服。” 第342章 书院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又喜又怒,喜的是李煦这样说,她终究听着觉得喜欢;怒的是李煦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心思,却还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来,让自己觉得羞愧。 沈伯韬见两人这样打情骂俏的,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见丫鬟们早已将菜色备齐了,这才开口道:“快坐下用膳吧,殿下一会儿是回王府,还是去宫里。” 李煦便开口道:“一会儿不进宫去了,昨儿是重阳节,因为宫中有宴会,所以没有去龙岩寺,今日倒是想过去瞧瞧弘善大师。” 沈清薇一听这话,倒是也有了兴致,她也想去看弘善大师来着,便跟着道:“我房里还有昨儿太后娘娘赏的重阳糕,都是素的,正好可以带给大师,不然殿下一会儿去的时候,我派丫鬟给您送过去。” 沈清薇虽然也很想过去,只是觉得这样跟着李煦出门到底有些不好意思,便打算作罢了,就对李煦这么说。 沈伯韬一看沈清薇那眼神,就知道她必定是也想去的,奈何一个人跟着李煦出门,又拉不下这面子,好在他今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开口道:“这会子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吃过了午膳去,回来天都黑了,不如明儿约好了一起去,一早上出发,殿下以为如何?” 沈清薇心里自是一百个愿意的,见沈伯韬帮着自己,便笑着道:“若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这就下个帖子,请了崔姐姐明儿一起往龙岩寺上香去。” 沈伯韬方才只是为了帮沈清薇,没想到沈清薇倒是想到他了,这下只轮到他不好意思了起来,只支支吾吾道:“我们玩我们的,请她来做什么?” 沈清薇知道沈伯韬昨日才见过了崔锦屏,只是她如今想想自己,便是一日不见李煦,心里就忍不住念想了起来,哪里有嫌弃见面的时间多的呢,便故意笑道:“哥哥既然这样说,那我可就不去下帖子了?让崔姐姐在家中好好的备嫁妆好了。” 沈伯韬一听沈清薇这么说,顿时就急了,忙朝着沈清薇作揖道:“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过几就要去衙门应卯了,只怕也没几天逍遥了。” 沈清薇见沈伯韬态度不错,便笑着道:“那好吧,那我一会儿就写帖子去!” 在沈伯韬房里用过了午膳,沈清薇便起身告辞了,他们亲兄妹是不用避嫌什么,但是有李煦在,她逗留的时间太长,总是不好的。 李煦见沈清薇离去,便也起身要走,沈清薇索性请了他往流霜阁坐一坐,顺便把东西给他。 丫鬟沏好了茶便去了外头,沈清薇就从书房中把那个匣子拿了出来,放在李煦跟前的茶几上道:“昨儿我父亲用了这膏药,非但病情没有减轻,反倒更厉害了,我怕是膏药出了问题,所以想请个太医看看,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请殿下您帮这个忙了。” 沈清薇并没有把事情告诉李煦,一来是估计沈晖的颜面,而来也是不想让李煦知道他们家中这些阴私的事情。若是到时候真的查出了这膏药里面有些什么,她再对李煦坦白也不迟。 李煦打开了匣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放了一张普通的膏药,只是让沈清薇这样大张旗鼓的请了他过来的膏药,必定不是如外表看起来这样普通的。只是沈清薇不说,他便也不问,只点头道:“我让胡太医看一下,他口风紧,不会乱说什么。” 昨儿沈清薇倒是想让胡太医看的,只可惜那时候她手上并没有膏药,所以才耽误了,听李煦这么说,便开口道:“昨儿父亲腰患加重,就是请了胡太医来看的,到时候你别告诉他这是我父亲用过的,单听他怎么说吧。” 沈清薇并不知道沈晖也让胡太医看过膏药,怕胡太医疑心,这才让李煦先不必告诉胡太医这是谁用的。 李煦便点头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沈清薇见李煦这般表态,心下也安定了几分,只点了点头道:“那说好了,明儿一早,一起去龙岩寺?” 李煦只有点了点头,因外头有人知道他来了流霜阁,便也不便久留,不过喝了一盏茶,就告辞了。 送走了李煦,沈清薇便给崔锦屏去了一份帖子,约好了明日一起去龙岩寺上香。 小厮刚送了信从崔家回来,沈清萱和沈清蕊姐妹也从琅嬛书院下学回来了。林氏因今儿在老太太那边遇上了沈清薇,心里便寻思着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被沈清薇给撞破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若沈清薇真的有证据,只怕就不会这样旁敲侧击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只是怀疑,却没有证据而已。 林氏支着额头郁闷,沈清薇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在她跟前演戏的时候都有几分不自在。她原本这么圆滑的一个人,在这小姑娘面前居然会觉得有些心虚?林氏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从什么时候,沈清薇变成这样的?她压根就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这一年多来,老太太似乎比以前更喜欢沈清薇了,虽然对沈清萱还是一样的喜欢,但已经不像以前一样,满心眼里只有沈清萱一个了。 林氏看着沈清萱从外面回来,强打起了精神道:“你二伯病了,原该你和你弟弟一起去请安的,只可惜他也一早就家学去了,你又去了书院,这会子回来了,先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再去你二伯那边请安吧。” 沈清萱昨儿也听说了沈晖旧伤复发的事情,不过她也知道沈晖这是病,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过两天抽空去请安,见林氏说了起来,便开口道:“母亲不是给二伯送了膏药了吗?难道这回不管用了吗?渊表哥说那膏药可灵了,他成天扭伤,得亏了那膏药,不然只怕现在走不动路呢!” 林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沈清萱的话,便笑了笑道:“你渊表哥才几岁,你二伯几岁了,怎么能比呢!”林氏说完,只拉着沈清萱到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继续道:“你如今还提你渊表哥做什么呢,你都已经有了人家了,其实你若跟了你渊表哥也没什么不好的,嫁去我们林家,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罢了。” 沈清萱想起自己的亲事终于定下,脸颊也微微发红,她自觉配不上谢玉,可奈何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再也住不进去别人了,也只能厚着脸皮,请长辈们定下这一门亲事来。 “母亲,我不想嫁给渊表哥,不是因为他不好,只是……只是我喜欢的是玉表哥,感情这种事情,怎么能勉强呢?” 林氏听了这话,没来由就愣了,感情这事情是不能勉强,然而她不是也勉强了这么多年了吗? 林氏苦笑了一声,拍了拍沈清萱的手背道:“去吧,先换一身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 下午沈清薇给崔锦屏下好了帖子,寻思着沈清萱她们也该回府了,便又去了福雅居,她明儿要出门,好歹要让老太太知道一声。 福雅居里头,果然沈清蕊和沈清萱都在。老太太见沈清薇又来了,便笑着道:“你怎么又过来了,白白跑那么两趟,如今外头天冷了,出门也不穿上个斗篷。” 沈清薇身上还穿着见李煦的那一套衣裳,老太太见了,便明白了,李煦今儿走的时候,还让沈清薇遣了丫鬟给老太太问安的,他虽然着急走,但这些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外头也不是很冷,想着妹妹们如今上学了,每日也见不着,她们下学了,我自然要过来凑个热闹的。” 沈清薇笑着坐下了,视线落在沈清萱的脸上,她最近个子拔高了不少,原先的娃娃脸瘦了不少,看着倒越发出挑了,只是不怎么像林氏,林氏是江南女子,婉约有余,却并不大气。沈清萱如今出落的,倒果真是越发有了大家闺秀的气派了。 “三姐姐,二伯身子好些了没有?我一会儿同五妹妹一起去瞧瞧二伯吧!”沈清萱拉着沈清蕊对她说道:“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二伯了,从中秋过后,就没瞧见过人影,如今二伯修养在家里,更要去请安了。” 沈清薇印象中沈晖是很疼爱沈清萱的,堂姐妹几个人,沈晖最疼的就是沈清萱,即便对自己,前世沈清薇也是很少感受到沈晖对自己的父爱的。只有进宫那一回,沈晖送她上了宫里御辇的时候,那老泪纵横的模样,沈清薇尤然记得。 也许沈晖本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不然昨日的事情,他缘何半点儿的口风也不肯露呢。 “其实也不必特意过去,父亲已经好了很多了,不过你们想去,那就一起去吧,这会子大夫应该也做完了艾灸了。” 沈清萱闻言,便笑着道:“那我们就跟着三姐姐一起去,瞧过了二伯,正好可以回房用晚膳了。” 琅嬛书院的伙食虽好,却也不一定和每个人的口味,因此沈清萱中午并没有吃饱。 第343章 相似 “都说了在书院不可挑食,你怎么又不好好吃东西了?”老太太知道沈清萱饿了,忙吩咐丫鬟道:“如意,去把早上做的红枣糕热了,给四姑娘先垫一垫。” 沈清萱便蹙眉道:“老祖宗,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喜欢吃姜蒜了,可是书院那厨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道菜里总会放上姜蒜!” 沈清薇也不喜欢吃姜蒜,但她不像沈清萱这样娇气,若是遇上了有姜蒜的菜,顶多不吃,更不会大张旗鼓的说自己不爱吃什么。只是二房的厨子是谢氏请的,且沈晖也不爱吃姜蒜,所以二房的饭菜很少会有带姜蒜的。沈清薇在书院的时候,若是吃到了姜蒜,不过就少吃两口饭,也不会回来说什么,因此府上的人反倒不知道她有这个忌讳。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这倒是奇怪了,你二伯也不喜欢吃姜蒜,也没听你三姐姐说她不喜欢,反倒你不喜欢了起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没来由就愣住了,她方才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猛一眼看见沈清萱,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她们每天见面,而是因为,她潜意识里面,觉得沈清萱似乎和她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沈清薇低头细细的想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了起来,八月十八琅嬛书院的金秋盛会上,老太妃曾对沈清萱说过这样一句话:“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倒是越发出落的像你的三姐姐了。”沈清萱像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 沈清薇的脑子哄一下就炸开了,谢氏容貌虽然也是不错的,但毕竟称不上国色天香,而谢氏和沈晖夫妻两人中,很明显沈清薇更像的是沈晖。只是沈晖如今已是中年,男子的威严更甚,所以父女两个虽然相像,但是看上去给人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沈清薇和沈清萱,两个人都是年轻姑娘,且又有几分相像,况且沈清萱以前有几分婴儿肥,如今正是抽条子的时候,容貌上稍微有些变化,周围的人压根看不出来,但是像老太妃这样长久没见到沈清萱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如今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沈清薇一下子被自己的猜想吓得脸色苍白,老太太喊她都没有听见。 “三丫头,你发什么呆呢?四丫头问你什么时候去看老爷。”老太太只问道。 沈清薇重新将视线移到了沈清萱的脸上,细细的看了一眼,发现她除了那一双杏眼是遗传的林氏,其他好些地方根本就不像三老爷,而更像自己的父亲沈晖! 周围的人之所以没发现,一来是因为三老爷和沈晖毕竟是亲兄弟,容貌上有些相似;二来也是因为先入为主,觉得沈清萱是三老爷的女儿,必定是像三老爷的,谁也没有敢往别的地方去想,只有沈清薇…… “我差点儿忘了,我来老祖宗这里,除了想见见两位妹妹之外,还想和老祖宗说一声,明儿我想去龙岩寺上香,所以明儿一早,就不过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老太太知道今日李煦来了,料想明天沈清薇去龙岩寺也不会是没人陪着的,便笑着道:“去吧去吧,趁着如今没事,多玩玩。” 沈清薇见老太太没看出她的异样来,这才笑着对沈清萱道:“你们要过去,那现在就过去吧,迟了耽误你用晚膳,可不就要饿着了。” 她是在没心思开玩笑,可是若不这么说,沈清薇真的怕自己忍不住要去质问沈晖,忍不住要把这一切的真相弄清楚。 “三姐姐,那我们快去吧!”沈清萱拉着沈清薇的手就要走,老太太便笑着道:“别急走,先吃一块红枣糕垫一垫!” 这时候丫鬟正端着红枣糕进来,沈清萱见了,便伸手拿了一块,一边吃一边道:“老祖宗,我路上吃就好了,五妹妹要不要来一块?” 沈清蕊见沈清萱要伸手拿了给她,便摆了摆手道:“我不吃了,我在书院吃得挺饱的。” 沈清萱便高高兴兴的自己吃了起来,三人一行从福雅居出来了。 一路上沈清薇都没有说话,沈清蕊见沈清薇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捉摸不透,便笑着和她说道:“三姐姐,过几就要搬去幽芳阁住了,等休沐那天,我邀了三姐姐和四姐姐去我那边喝茶,好不好?” 沈清蕊能有什么好茶,不过就是请了她们过去热闹一番,也算是庆祝了乔迁之喜。沈清薇就算这会子再没有心思想这些,却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笑着道:“那好呀,我倒是也要想一想,送你个什么东西才好呢!如今你上了女学,我就送你一套文房四宝好了,我那边别的没有什么,只这些多的是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忙摆手道:“我只是请你们去玩,你要是还送东西来,我可就不好意思,再说那屋子里原本就不缺这些。” 沈清蓉以前住在幽芳阁,里面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谢氏奉了老太太的吩咐收拾,也不过就是把一些沈清蓉原来不用的衣服什么的收拾了起来,至于那些摆设古董字画,原就是公中的,她当然是不会去特意收走的。 “那儿虽然有那些东西,到底主人并不是你,依我看,除了公中原有的东西,其他的你一概不要动,都去置办一些新的,没必要用她留下来的东西。” 沈清薇知道沈清蓉这辈子怕是回不来国公府了,在沈清蕊跟前说话也就不避讳了,只接着道:“一来你用着心里也不舒坦,二来,如今这是你的屋子了,自当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原先那屋子里有几个洗扫丫鬟若是不听话的,你只管回了太太,让太太打发了,另外在给你添上几个丫鬟,你说如何?” 沈清蕊以前和方姨娘住在一起,身边虽然有两个大丫鬟,但如今她要出来单住了,总不好把那两个丫鬟都带出来,少不得只能带上一个平常她得用的,其他的还要另外添置。 “我身边有两个小丫鬟,倒是挺懂事的,我就像带着她们过来,其他人就留在姨娘身边,姨娘如今怀了身孕,身边总要有靠得住的丫鬟。”沈清蕊的话说的头头是道的,沈清薇忍不住就点了点头。 只是……她身边那两个小丫鬟,年纪当真是太小了,能有个什么用处,端茶递水只怕还要出个错呢,若是真遇上事情出主意,怕是指望不上的了。 沈清薇想了想,便开口道:“我那儿倒是有个丫鬟,原本想着放她出去的,只是她托家里寻着一阵子,似乎也没有定下人家,你若是不嫌弃,我先让她上你那边服侍几天,顺便也帮你调教调教小丫鬟,等小丫鬟们都得用了,你再放她出去也是一样的。若是你用的好了,想留下她,也不必问我了,只问她的意思就好了。” 沈清蕊听沈清薇一提起,便知道说的是她房里的丫鬟清风,当日沈清薇撵了明月,大家就传闻沈清薇也要撵走清风的,沈清蕊一开始并不知道内情,后来听丫鬟们说了,才知道原来是那明月丫头心大。如今既然沈清薇想把清风给自己,必定是因为她品性德行都是好的,因此便福身谢道:“那就谢谢三姐姐了,只是清风姐姐若是不肯来,三姐姐也别勉强了她,毕竟能出府去嫁个好人家,也是不错的。” 就冲着沈清蕊说这一番话,沈清薇也知道沈清蕊将来必定会好好带清风的,便笑着道:“你放心,一会儿我问她,她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不会逼她。” 两人正说的起兴,前头沈清萱已经吃完了一块枣泥糕了,见她们两人还在后面说话,便回过头来问道:“三姐姐,你在和五妹妹说什么呢?聊得这样起兴?” 沈清蕊便笑着道:“我过几天就要搬去幽芳阁了,想请了你和三姐姐一起过来聚一聚,四姐姐可赏脸呢?” 沈清萱虽然已经定亲了,却还是孩子的性子,一听这话便笑着道:“好呀好呀,那我要好好想想到底给你准备个什么礼物呢!” 沈清蕊一听这话,便笑着道:“四姐姐你和三姐姐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我帖子还没下呢,你们都想着要送什么了。” 沈清萱闻言,倒是笑得满不在乎道:“那当然,我们是姐妹嘛!”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一时间反倒有些担心了起来。她忽然很害怕自己怀疑的事情是真相,那样的话对于整个卫国公府就是一件天大的丑闻了。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勉强笑着道:“对啊,我们是堂姐妹,有些相像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344章 揭秘 沈晖因为腰伤复发,所以被迫在荣恩堂修养,只是如今他却没有心思安心养病。作为卫国公府的当家人,他在家人面前都有着绝对的威严,可是在沈清薇跟前,沈晖却有些琢磨不透了,这个女儿太过敏锐,让他开始担心,她到底知道多少他和林氏的过去。而更让沈晖担忧的,则是林氏,她已经不是当年温柔似水一般的女子,变得这样工于心计。 其实,从那一次开始,沈晖早就应该明白林氏是怎样的人,可他还是忍不住相信了林氏,因为林氏毕竟是他曾经心动过的女子。 沈晖确实喜欢过林氏,那年他刚中举人,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岁,跟着国公爷去林家做客。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沈晖第一次看见林氏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林氏温婉动人,柔情似水的样子让沈晖沉醉其中,可是沈晖知道,即便如此,他和林氏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氏对沈晖用情颇深,当然沈晖也知道林家的打算,想把林氏嫁给自己当妾。可自己尚未娶妻,自然不可先行纳妾,况且那时候林氏年纪尚小,以她的才情,只要不一心想着跻身京城权贵,在江南一带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带着对林氏浓浓的不舍,沈晖终究学会了割爱,从江南回来之后,他和谢氏的亲事也很快定了下来,忙碌的备考生涯又开始了,沈晖开始慢慢淡忘了林氏,直到有一天,三老爷娶亲,国公爷忽然提起林氏来,沈晖才把林氏想了起来。 起初沈晖是不肯让林氏嫁入国公府的,可当他再一次看见林氏的时候,他却狠不下心肠来了。林氏比几年前出落的更花容月貌,最关键的是,沈三爷对林氏也一见钟情。 林氏怕沈晖不肯答应这么亲事,亲自来求他,让他看在当日他们的情分上,让她进国公府的大门。那时候沈晖和谢氏早已经过了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时期,一看见曾经朝思暮想的林氏,沈晖纵使还能保持君子之态,可心里却也是颇有涟漪。 就这样,林氏嫁入了卫国公府,成了自己的弟妹,每日里娇花一样的在自己跟前出现。沈晖为了避嫌,便很少去老太太那边晨昏定省,林氏也很规矩,从来不曾做一点点越轨之事,两人就同初相识一般,平淡的过着一天又一天。 可没想到的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候沈清薇还小,因为得了豆疹,谢氏带着她去别院养病。那一夜书房的门不知怎么没有关严实,沈晖喝了一盏茶,便开始浑浑噩噩了起来。起初沈晖以为自己宠幸的是书房的那个小丫鬟,等沈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林氏。 没过多久,林氏就有了身孕,沈晖几次想问林氏,却终究没有勇气。而三老爷也沉浸在林氏怀孕的喜讯中。林氏从那以后,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规矩到半句话也不多,仿佛她从来没有和沈晖有过那一晚。 等到孩子出生,沈晖也曾瞧见过那女娃,看着眉眼倒是和林氏像得多一点,沈晖便放下了心来,总安慰自己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况且林氏也从来没有在他自己跟前多透露半句,所以沈晖渐渐的就把和林氏的那一段过往彻底的尘封了起来。 可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林氏忽然就不安分了起来,她到底为了什么呢?沈晖想不明白,他决定好好的问一问林氏。 “哟,是四丫头和五丫头来了啊?”谢氏瞧见沈清薇带着两个妹妹过来,只笑着迎了出去,谢氏一向都喜欢沈清萱,觉得她乖巧懂事,并且比沈清薇更像是个小姑娘,因此对沈清萱很是热络。至于沈清蕊,谢氏除了觉得她懂事之外,难免对她还有几分同情心,因此也对她不错。 “这都快掌灯了,一会儿就别回去了,在我这荣恩堂用过了晚膳再回去吧?”谢氏一边说,一边迎了她们进来,沈清萱便笑着道:“二伯娘不用忙了,我们是来给二伯请安的,二伯的身子好些了没有?” 说话间就瞧见沈晖已经披着绲边长袍从里间走了出来。沈清薇抬起头,对上沈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心口上骤然紧了几分。 沈晖倒是没看出沈清薇的异样来,笑着招呼她们坐下,视线在沈清萱的身上扫了一眼,这才开口道:“最近书院的功课紧了?我看你好像是比以前清减了一些?” 这一阵子沈清萱正在抽条子,身段确实比以前瘦了不少,沈清薇觉得沈晖能看出来并不奇怪,只是……以前她自己病弱的时候,好像沈晖并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他有了偏见,听到这些话,沈清薇便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只低下了头不说话。 好在沈晖问过了沈清萱,又对沈清蕊道:“琅嬛书院鲜少有庶女去念书的,你考上了固然是好,只是别太在意了那些姑娘们的看法,只需记得,在我们卫国公府,是从来没有什么嫡庶之分的,你和你两个姐姐一样,都是卫国公府的女儿家,不要去理外头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一热,她这几日确实遇上了好些瞧不起庶出的嫡出姑娘,那些话说得也难听,什么小老婆生的孩子,没有嫡母教养的,当真是不堪入耳。沈清蕊正为这个委屈,如今听了沈晖这一席话,顿时觉得茅塞顿开一样,只应声道:“谢谢二伯关怀,侄女知道了,侄女不会为了这些事情难过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又觉得方才对沈晖有所误解了,他原本就是一个极其严肃的人,自己长这么大,也从来没看见过他对什么人特别的亲近,仿佛一直都是远远的在面前,看得见,却摸不着。 谢氏见沈晖说起这些来,没得怪无聊的,便笑着道:“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她们过来给你请安来着,倒又变成来听训得不成了?” 沈晖便也笑道:“既然如此,那安爷请过了,你就预备备饭,让她们留下来一起用了晚膳吧。” 其实对于沈清萱来说,就算在荣恩堂用晚膳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小时候也经常在这边蹭吃蹭喝。可沈清蕊却不同,大房和二房感情向来疏淡,以前小谢氏在的时候,她连来二房都尚且不敢,更别说在这边用晚膳,因此沈清蕊不等沈清萱答应,便起身推辞道:“谢谢二叔,二婶子,我姨娘还等着我回去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没意思了,她还是挺喜欢二房的饭菜的,至少里面从来不会出现姜蒜。虽然沈清萱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可她只要觉得好吃,其实问不问为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 “我也回去了,我娘也等着我呢!”沈清萱跟着沈清蕊说了一句,两人便一起起身告辞了。 沈清薇送了她们出去,原本她也是想走的,可心里的疑团太多了,她忽然不想走,想留下来,问个清楚,哪怕这一切都是她的胡乱猜测,她也希望沈晖不要欺骗自己。因为如果事实一旦被揭穿,后果必定比让沈清薇一个人知道严重太多。 “三丫头就留下来用晚膳吧,今儿有你喜欢吃的菜。”谢氏一边喊了丫鬟继续送一送沈清萱姐妹,一边从外头婆子手中接过了食盒,将菜色一样样的放在桌上。 沈清薇看了一眼,一道清蒸鲈鱼、一道清炒空心菜、一道一品豆腐、一道清汤龙须菜,这几样都是沈晖平常最爱的,也是自己喜欢的。而谢氏知道沈晖的口味,清蒸鲈鱼里面是不放姜的,清炒空心菜里面不放蒜泥,这都是二房的厨子特有的做法。 沈清薇瞧见沈晖坐在一旁,便亲自上前扶了他起身道:“父亲上坐。” 沈晖抬起头,视线停留在沈清薇低垂的眉宇上头,一时间心情也有些复杂,便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坐到了红木束腰圆桌前。 谢氏仍旧忙碌着布菜,见两人早已经落座,便笑着道:“还有一道汤没有好,我亲自去厨房看一眼,里面放着好些药材,是专门为你父亲调制的药膳,你们两个先吃起来。”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将筷子擦干净了递给沈晖。谢氏和沈晖吃饭的时候不喜欢丫鬟服侍,因此这会子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沈清薇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清炒空心菜放到沈晖面前的盘中,小声道:“父亲大概还不知道,四妹妹也不喜欢吃姜蒜,今儿学堂里的饭菜多放了一些姜蒜,她才回来便喊着饿呢!” 沈晖闻言,一向温文尔雅的脸颊骤然石化。 第345章 清风 沈晖是聪明人,虽然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沈清萱的身世,可那时候沈清萱尚且没张开,一双眼睛又像极了林氏,再加上他们沈家的人不论男女鼻梁都是高挑的,沈晖渐渐的也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对于沈清萱,他只做一个伯父该做的事情,从来不曾多关心她半分,至于她那些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因为不曾关注,沈晖也并没有去查访。 “大概是像你三叔吧,我们沈家人很多都不喜欢吃姜蒜的。”沈晖冷着脸回了一句,抬起头看了一眼沈清薇,又道:“你还是我闺女呢,我倒是瞧着你并不挑食。”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却冷夏了几分,沈晖尚且连自己的喜好都不知道,更何况沈清萱的呢。 “爹爹只是不在意罢了,母亲因为爹爹不爱吃姜蒜,嘱咐过二房的厨子,但凡需要放姜蒜的菜,一律都不准放姜蒜,我因从小就不吃姜蒜,所以爹爹便以为我没忌讳,其实我也是不爱吃姜蒜的,只是没想到,原来四妹妹也一样。” 沈晖的神色越发冷峻了起来,见四下无人,便放下了筷子,看着沈清薇道:“薇薇,我知道你聪明,可是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知道,这对你没什么好处,难道你想看着卫国公府出丑,看着老太太伤心吗?” 沈清薇眨了眨眼,眸中却已经有了一些泪痕,只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爹爹,那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有错吗?我只是不想让爹爹受到伤害,也不想让母亲受到伤害,我不知道她下面还会做什么,她现在针对你,万一哪一天要针对母亲了呢?” 沈清薇擦干了眼泪,忽然抬起头来,继续道:“事实上,她已经开始针对母亲了。母亲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以前和大伯娘斗得天翻地覆的,可她也从来不用什么阴招,但她却不一样,上回因为大伯娘的死,她便在老太太跟前断章取义,说大伯娘是我母亲害死的。可是父亲你知道,大伯娘的死只是一个意外,她这样栽赃陷害,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关于国公府的庶务,谢氏其实很少和沈晖商量,最多是生了闷气的时候在他跟前埋怨几句。沈晖知道谢氏的脾气,不过就稍稍的安慰安慰,再不然只要抱着她在床上温存一番,谢氏一多半也就把那些事情给忘了。因此,这件事情,沈晖也不曾听谢氏提起过。 沈清薇见沈晖脸上有疑惑,便接着道:“母亲大约是不知道的,是我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听见的,最可气的是,她自己不开口,却让四妹妹开这个口,四妹妹心无城府天真善良,白白给她当了一回刀子。” 沈晖方才听沈清薇说起沈清萱的饮食忌讳,越发有几分疑心沈清萱的身世,如今听林氏这样利用亲生女儿,心下哪有不火的,只开口道:“我原不知道她是这样工于心计的人!” 沈清薇看着沈晖略带着几分恼怒的神色,低下头淡淡道:“女儿想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想让父亲陷入两难,是真的担心……担心父亲的身体,担心母亲的处境。” 一想起前世谢氏没了当家人的地位,迅速的苍老下去,沈清薇就觉得这一切和林氏必定脱不了干系。 “薇薇,你……你先别担忧,让为父好好想一想。”沈晖阖上眸子,脑中闪过林氏那一双带着幽怨的眼神,忍不住蹙起了眉心。 “你们父女俩再聊什么呢,菜都没有动,薇薇,你忘了你父亲说过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训诫了吗?”谢氏笑着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婆子,手里正端着一个紫砂砂锅。丫鬟忙上前垫好了桌垫,老婆子便将那一锅的汤放在了桌子中间。 林氏只笑着道:“乌鸡三七汤,熬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 锅盖一揭开,果然一阵鸡汤的香味,沈清薇瞧着谢氏那副全不知情的样子,心里还为她有些不值,可若是她知道了,必定不会再像现在一样高兴,沈清薇又觉得,谢氏不知道这件事情更好,便笑着道:“母亲,这汤我能喝吗?” “你当然不能喝,大补的,你还是喝别的吧。”谢氏一边说一边为沈晖添上了一碗,继续道:“你先喝一碗试试,我自己放的调料,看看合不合胃口。” 沈晖便接过了她手中的汤碗喝了一口,点头褒奖道:“嗯,味道不错,比之前那个什么当归鹿茸汤进步了很多。” 谢氏听了赞赏,眉梢都高兴的挑了起来,只笑着道:“那我明天再给你熬一锅来。” 沈清薇见他们两人这般恩爱,心里一时又迷茫了起来,她不想让谢氏知道沈晖和林氏的过去,显然沈晖也不想让谢氏知道。可是……可是林氏会善罢甘休吗? 从荣恩堂出来,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沈清薇回到流霜阁的时候,看见清风正在廊下做针线。其实若论女红,走了的明月是整个卫国公府都数一数二的。清风虽然比不上明月,但也是一把好手,反倒良辰美景两个人在针线上都很一般。 沈清薇看见她绣的鞋面好生精致,上头的两只蝴蝶振翅欲飞一般。 “清风,你随我进来。”沈清薇唤了她一声,先往房里去了。 撵走了明月之后,沈清薇也曾悄悄的问过良辰,为什么有些丫鬟,明明有机会出去,却还有不肯走的?良辰便把那些丫鬟私下里说的话,透露了几句给沈清薇,除去了像明月这种心大想着要往上爬的,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卖掉她们的家人原本就只当没有这个闺女了,这样的丫鬟即便被主子放回去,多半也只能再被卖一次。若是卖不掉的,随便找个人嫁了,家里收了一笔嫁妆银子,也就等于把闺女给卖了。 沈清薇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知道这些民间疾苦,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先把清风和明月家里的情况盘查盘查清楚。因此,私下里便让小厮,去打听了一下清风家里的境况,才知道清风家里爹娘老迈,当家的是个嫂子,又是左邻右里人人害怕的泼妇,这样的嫂子,能指望她给小姑子找什么好人家呢? 清风是个守规矩的,她虽然想留下来服侍沈清薇,可却也想回家伺候爹娘。毕竟嫂子厉害,爹娘在家中过的也不甚如意,若是自己将来能嫁一个有指靠的男人,好歹还能帮衬帮衬爹娘。只是口讯带回去了一段日子了,却也不见家里有人来送信,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样了,她现在倒是有些害怕沈清薇马上让她回去,若是这样,她的日子该不好过了。 “你方才在廊下做什么呢?这么好看?”沈清薇刚刚只瞥了一眼,也没看真切,瞧着倒是有些像鞋面子。 “奴婢在给姑娘做鞋呢,想着等出去之前能做好了给姑娘。”沈清薇穿的鞋多半出自明月和清风两人的手工,听她这么说,心里倒是有几分感动。 “我喊你进来,是有话要问你,五姑娘马上要搬去幽芳阁住了,她那边没有一个用惯了的大丫鬟,我想让你过去,你可愿意。”沈清薇并没有透露自己派人去打听过她们家家世的事情,只觉得若是她愿意留下最好,若是不愿意,好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清风闻言,倒是先愣了一下,随即才开口道:“姑娘能让我留在府里服侍,哪怕让我当一个打杂的小丫鬟我也是愿意的。若是能在五姑娘跟前服侍,奴婢更是求之不得。” 其实对于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丫鬟来说,跟着沈清蕊真的算不得好的去处。若是跟着沈清萱了,将来跟去了平宁侯府,总归是不会差到哪儿的。可跟着沈清蕊,虽然瞧着现如今她也比以前风光了许多,但一来她年纪小,婚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定下;而来她毕竟是庶女,将来嫁得再好,也可能好过前头这几个了。 况且清风今年已经十六了,顶多再过两年就要嫁人,而沈清蕊再过两年,未必就能有人家了。所以其实跟着沈清蕊,并不是一条可以走捷径的路。所以清风能这样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也说明了她并不是一个想要借着主子高攀的人。 “既然这样,那过几日,你就收拾收拾东西,先住到幽芳阁去,帮着婆子们去把那边好好布置一下,等着五姑娘住进去吧。”沈清薇吩咐了一声,随即又道:“我已经跟五姑娘说过了,你若是哪天外头家里给你找了人家,只管跟她说,她自会放你出去的。” 清风听了这话,早已感动的落下泪来,其实明月走的时候,她心里也曾经埋怨过沈清薇凉薄,可沈清薇是主子,她的想法也没有错,自己是奴才,终究是要听主子的话的,因此她虽不曾有怨言,但心里总有几分难过的。可如今沈清薇对她这般,反倒让她自己觉得懊恼了起来,只跪下来对沈清薇磕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第346章 巧合 却说荣恩堂内,沈晖用过了晚膳,正躺在房中的软榻上沉思。沈清薇今日说的那些话,就像是警钟一样在自己的脑中敲响。林氏看似安分的外表之内,的的确确有一颗不安分的心。 十几年都过去了,两人都已经不是当初年少时的模样了,如今的沈晖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在自己的仕途上一展宏图,更何况,他将是李煦的岳父,未来的国丈,这一步,他绝对不能走错。 沈晖起身,披上了自己的外袍,信步走到门外去,谢氏只急忙跟着喊道:“外头风大,你去哪儿?” 沈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对谢氏道:“有一样东西落在了书房,我去去就回来。” 书房的廊下掌着等,房里却黑漆漆的一片,平时只要沈晖不在,这书房是不允许点灯的,不然走了水,里头损失的可就大了。 沈晖进了书房,亲自将灯火点了起来,爬上书架边上的梯子,在最顶层的地方拿了一个匣子出来,上面有一把青铜锁,是他年轻时候专门让匠人打造,世上只有一把钥匙能开。 沈晖拿了钥匙出来,将那锁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叠的书信,是这些年林氏通过膏药,一次次的送到自己的手上的。他原本是打算看过就烧掉的,可那时候阴差阳错的,他一封也没有烧掉,完好的保存在了这里。 “老爷,要奴婢进来伺候吗?”看见书房的灯亮了起来,迎春在外头问话。 沈晖想了想,只开口道:“你去沏一壶茶进来。” 迎春应了一声,去隔壁的茶房沏茶,进来的时候,看见沈晖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匣子,正是昨儿沈清薇让迎春偷拿了膏药的那个匣子。 饶是淡定如迎春,心里也忍不住打起了鼓来,万一沈晖发现里面的膏药少了一贴,会不会怪罪下来。 迎春便强自镇定道:“老爷是旧疾又犯了吗?可要奴婢服侍老爷把膏药贴上。” 沈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正要同你说,这膏药去年用着倒还有些效果,今年却没什么用了,贴了一副也不见好,你帮我送还给三太太吧。” 迎春口风紧,往年都是她帮自己把空匣子还给林氏的,让她过去,众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迎春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规规矩矩上前,捧着匣子道:“那奴婢就去了。” 沈晖其实是在匣子的暗格中给林氏留了字条,虽然这些年林氏每次看见沈晖送还匣子,总是万分期待着里面能多少有那么一点东西,可这些年她却从来没有如愿过。 迎春出了前院,便往后院三房去了,往年她也帮沈晖还匣子,可那都是在膏药用光之后,既然今年的膏药不好用,老爷不用就是了,又巴巴的让自己全退回去,这做法倒是有些生分了。不过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她一个丫鬟也管不了,兴许当真是今年的药出了点缘故,不然怎么连三姑娘都要让自己来偷拿这药膏呢! 迎春想到这里,三房也已经到了,说明了原委,守门的小丫鬟便放了她进去。林氏看着迎春手中的匣子,全然没有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老爷说今年用着似乎没往年好了,说浑摆在那边也浪费了,还叫奴婢给送了回来,三太太没准还可以再送了别人。” 林氏心下感叹,沈晖如此敏锐,必定是知道自己身子不适和这膏药有关了,她原没想着这膏药送去头一天就被沈晖给撞到的,没想到偏这样的巧合。她送去的十贴膏药中,也不过只有那么一贴是有问题的。 “你放下吧,让你们老爷好好保养着。”林氏随口说了一句,便让丫鬟抱着匣子进了房间。 三老爷有两日没来正房睡了,林氏一个人也无聊,又想着沈晖以前从来没有在这匣子里留下过只言片语的,这次也未必有,她正意兴阑珊的将那些膏药取出来,打开暗格的时候,却见里面躺着一个牛皮纸的信封。 林氏心下涌上一股暗喜,将丫鬟都遣了出去,这才打开了信封。沈晖给林氏留了一个字条,约她明日去柳园见面。 柳园原是林家在京城的一处别院,那时候林老爷初到京城从商,因为没有什么门路,得罪了永安候府的大管家,不光黄了一票生意,险些还遭遇了牢狱之灾,谁知道那时候任礼部侍郎的国公爷新官上任,觉得事情有蹊跷,便暗中查明了真相,还了林老爷的清白。 林老爷为了表示感激,曾预备了黄金万两,可老国公爷并不肯要,唯独喜欢这柳园的清幽,林老爷便将这柳园的地契送了过去。老国公爷自然也是不肯要的,无奈林老爷执意不肯拿回去,老国公爷无法,只能以市价买下了这个园子,才把地契留了下来,后来可这柳园里的奴才佣人,却还是由林家掌管。 林氏看着信纸上这一行字,心下激动的落下泪来,她无数次对沈晖投去橄榄枝,沈晖尚且不肯,如今总算是他自己想要见她了。 林氏看完了信,将那信纸投入桌上的香炉内,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吩咐道:“去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沈清薇一晚上没有睡好,她心里东西一多,晚上就睡不好,等天快亮的时候才睡得沉了一些,可想着今日要去龙岩寺上香,便也不敢再贪睡了。 良辰瞧见沈清薇顶着一个熊猫眼起来了,也不说什么,只是在上妆的时候特意在她下眼睑上多上了一层粉,却依然盖不住那乌青,这才摇着头道:“姑娘,奴婢也没辄了,早知道昨晚应该服侍你喝一碗安神茶再睡的。” 沈清薇看了一眼铜镜里头脸色略显憔悴的自己,打了一个哈欠道:“罢了,就这样吧,时辰也不早了,你传了早膳来,我吃一点再走吧。” 良辰应了一声,又问:“姑娘不用先去荣恩堂请安了吗?” 沈清薇这会子还没有整理好对沈晖的心情,便摇了摇头道:“不去了,等从庙里回来了再去也是一样的。” 良辰便点了点头,去外头预备传早膳。沈清薇吃过了早膳,请了丫鬟去喊沈伯韬,到了门口的时候才知道,今日沈晖一早就出门了。 “家下如今只有父亲常坐的那一辆马车,三妹妹还要多等一会儿,我让小厮另外套车去了。”沈伯韬见沈清薇出来了,只有些歉意的看了她一眼。 按规矩,国公府里的下人出门用车,都要跟谢氏身边的张妈妈回一声。主子们虽然没有这个规定,但有时候怕车不够,谢氏也会事先吩咐一声,省得出门的时候发现没了马车,倒是尴尬了起来。 国公府常规每日总有六七辆马车备着,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各一辆,这是爷们上衙门用的,自然是不能动的。沈清薇和沈清蕊上学一辆、剩下的三辆随便哪个人要用,只需说一声就行了。 可偏巧今儿有两辆马车缝开了,便送修去了。所以这会子,就少了一辆马车了。 “父亲今儿没坐他自己的马车出门吗?”沈清薇问了一句,心下有几分狐疑,因为沈晖平常出门多半会坐他自己的马车,那是有国公府标志的马车,路上人见了都会主动让道。 “大约只是寻常出门见客,所以并没有用那一辆。”沈伯韬对沈晖很是敬重,绝对不会怀疑到自己父亲的品性问题。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心里到底觉得有些奇怪,只嘀咕了一句道:“什么客人那么大的架子,父亲堂堂国公爷,身子还没好呢,就急着去见他。” 沈伯韬便笑着道:“这些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如何知道,父亲便是国公爷,也有他敬仰的人,要知道虚怀若谷,才是君子德行。” 沈清薇懒得跟沈伯韬说这些,便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和父亲是君子,我就做我的小人好了。” 正说着,忽然瞧见林氏房里的大丫鬟素月也往门房这边来,见了沈清薇和沈伯韬只福了福身子,又转头去问门房的人道:“三太太要出门拜访一位朋友,请备一辆车出来。” 那门房的人便开口道:“那要请三太太再等一会儿,车子拿去修了,还没回来,世子爷和三姑娘都等着呢!” 素月见沈清薇和沈伯韬果真在,也知道那管事的并没有说谎,便笑着道:“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有了车,你打发人往三房通报一声。” 沈清薇和沈伯韬在门口不过等了半盏茶的时辰,小厮便套着车回来了,兄妹两人上了车之后,先去了崔家接上了崔锦屏,沈清薇便上了崔家的马车。只是……她隐隐感觉有些心绪不宁。 沈晖出门了,而林氏今日却也要出门,这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第347章 追踪 “你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的样子?”崔锦屏和沈清薇素来交好,两人是无话不谈的闺蜜,看见沈清薇这幅样子,她自然是要问的。 沈清薇心下郁闷,虽然她很想说,可这些话实在是关乎卫国公府的名声,即便是将要过门的崔锦屏,她也不能说。 “也没什么,只是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要出阁了,莫名就觉得有些害怕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怕些什么……”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低下头笑了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当你是怎么了呢!”崔锦屏一边说,一边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原先也和你一样,既害怕又期盼,可后来我们家老太太去了,这种感觉也就淡了,只是想着这是早晚的事情,心里便也不紧张了。你想一想,你和豫王殿下从去年到今年,闹出多少事情来,中间还插了一个镇南王出来,自是比我和你哥哥不知坎坷了几分,你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常理。” 沈清薇虽然并不是真的为了这个难过,可看着崔锦屏真心安慰自己,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叹道:“我知道,我们总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我原先想着,总要等你进了我们家,我才会出阁去,这样我们姑嫂两人也能多在一起一些时日,谁知道……注定了我们是没办法在一个屋檐下过的了。” 崔锦屏听了,只笑着道:“你原来想的这个啊,这个倒是好办了,只要你舍得把豫王殿下撇下了,你只管住在娘家就好了。” 沈清薇被崔锦屏说的红了脸颊,假装要去挠她的痒痒,崔锦屏只急忙一让,胳膊肘恰好打到了帘子,往外头只瞄了一眼,便拉着沈清薇道:“前头那辆马车,看着好像也是你们家的。” 沈清薇闻言,只急忙拉开了帘子看了一眼,那马车外头刚缝上的地方,可不是跟自己今儿早上出门坐得的那一辆一模一样。这样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看着都差不多,可卫国公府用的车帘子是云锦做的,上头的祥云图案更是沈清薇在京城没有见过的。 若不是崔锦屏之前说起过这车帘子,她今日也不会正巧就认了出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家的车帘子是南边的款式,是你们三太太府上送的,我因没瞧见过,你还特意跟我说起过。”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心下却越发乱了起来。一早上她也听到了素月的话,说是林氏要去拜访一位故人,可这分明是出城的路,林氏又有几个故人是在城外的呢? 况且说林氏拜访故人,本就有些牵强,林氏以一个商贾女的身份嫁入卫国公府,且还不是京城本地人士,她平日里又深居简出惯了,在京城能有几个故人呢? 沈清薇的心一下子一落千丈,拉着崔锦屏的手,神色越发凝重了起来。 马车马上就要到城门口了,若是林氏发现了她们,必定是要打草惊蛇的。沈清薇一狠心,对前头赶车的小厮道:“你先挺一下车,我们等着豫王殿下的车到了,一起出城去。” 那小厮闻言,便忙在路边停了下来,后面的沈伯韬见前头车停了下来,也只跟着停下了。沈清薇这时候心里却焦急万分,若是让林氏出了城,她到底去哪儿只怕是再也不知道了。可若是跟得太近,林氏发现了,只怕也会不还往原来的地方去,如今能做的,只是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去看看她到底去见些什么人。 沈清薇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引泉的声音道:“我们殿下还说是在城外等呢,幸好我车赶得不快,不然可就和你们错过了。” 沈清薇闻言,也顾不得外头人挤马碰的,带上了幕篱跳下车去,走到李煦的马车前道:“殿下可愿意同我去一个别的地方?” 李煦原本正打算下车见沈清薇一面,一听见她的声音,便急忙就拉开了车帘子,伸手将沈清薇拉进了马车,隔着幕篱,李煦看见沈清薇的眸中带着几分不安和愁绪,也不知为何,只一把就将她搂入了怀中,小声道:“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沈伯韬瞧见沈清薇从马车上跳下来,已觉得很惊讶了,正还想问几句,忽听沈清薇开口道:“哥哥,今儿我就不陪着你们玩了,还请哥哥照顾好崔姐姐。” 能有和崔锦屏单独相处的机会,沈伯韬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对于沈清薇这脾气,沈伯韬到底觉得有几分无语,眼见着豫王府的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了,这时候沈伯韬也不好意思直接跳下了车去和崔锦屏坐在一起,便只能略带这几分羞涩,对崔锦屏道:“既然三妹妹不去,那……那我们两个去上香也是一样的。” 崔锦屏便轻哼了一声,两人的马车也一前一后的行驶了起来。 沈清薇在李煦的怀中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事情越来越接近她猜测的样子,可她却还没有做好万全接受的准备。 李煦拍着沈清薇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了,有什么事,还有我。” 没想到沈清薇听了这话,越发更伤心了起来,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当作这辈子唯一依靠的父亲,居然会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如果今生没有李煦,沈清薇真的不知道她要怎样才能支撑下去。 “我,我没什么,对了,让引泉跟着前头那一辆马车,不要跟得太紧了,别让对方发现。”沈清薇一边说,一边擦干了眼泪,摘下了幕篱,抬起头看着李煦道:“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发誓,只当作不知道,可以吗?” 李煦抬手起誓,沈清薇又握住了他的手指,将脸颊贴在了上面,里面便噤了声,又道:“我昨天把那膏药给胡太医看了,他说……你父亲曾经也给他看过,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这个膏药有什么可疑之处。” 李煦低头看了沈清薇一眼,小声问道:“你伤心的事情,和这个膏药有关是不是?” “我……”事到如今,若是不告诉李煦真相,万一一会儿真的看见了什么,她又如何去向李煦解释呢? “我怀疑……我怀疑我三婶要害我父亲……”沈清薇咬了咬牙,继续道:“我父亲没有娶亲之前,曾经在江南游学,在我三婶家里住过一阵子,大约是我太敏感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我……” 沈清薇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关于沈清萱的身世,关于沈晖的保证和林氏对谢氏的敌意,她还有些理不清楚。 李煦的表情便的严肃了起来,可他抱着沈清薇的手臂却半点没有松开,只楼主了沈清薇道:“你不要害怕,也许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并不一定是真的,胡太医也说了,那膏药是正常的,里面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清薇闭上眼睛,将自己靠在李煦怀中,想了想又道:“你还记的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做梦梦见过很多事情,包括你被洪水冲走,其实……我也梦见了我自己,也梦见了我母亲,我母亲在我离开国公府之后就失势了,病体缠身,但我现在想一想,我母亲身子骨从来都很硬朗,怎么好端端的就会一病不起呢?这里面或许也有一些我并不知道的原因?” 李煦原本对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并不相信,可自从遇到了沈清薇,他过了劫渡,而弘善大师也没有再一心想着化他出家,李煦冥冥之中也都这些事情怀着敬畏的心情,并不像以前一样,过于的桀骜不驯。 “你别怕,倘若这是真的,如今时间尚早,我们还有办法能控制大局,倘若这是假的,那你就放宽了心思,安安心心的等着嫁入王府来。”李煦说完,宠溺的在沈清薇的额头上落下了一闻,神色带着几分忧邑看向远方。 沈晖二品大员,堂堂卫国公府的国公爷,向来自律严谨、作风持正,若是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颜面上的损失尚且是小事,这仕途一项如何保全却是大事了。大伯子和小婶子搞在一起,若是编起了故事,口水都能淹死人。那些言官又个个能言善道的,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那黑的只能更黑而已。 而最让李煦头痛的是,沈晖是沈清薇的父亲,自己将来的岳丈,是将来自己问鼎帝王之位所要倚靠的人之一。 李煦想到这里,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将媳妇拐到手了,却又接手了一堆烫手的山芋,只是……这既然是沈清薇的事情,他自然不得不管,也不能不管。 第348章 小院 马车出了城,大约走了十来里路,便是京郊有名的十里长亭。外出送行的人一般送到这里,边都打道回府去了。 沈清薇挽起了帘子看了一眼,见前头的马车果然换了一个方向,并不是往龙岩寺那边去,而是往另外一个岔路上行驶了过去。 那地方沈清薇自是不认得的,但是李煦倒是知道一二。 “从这边过去有个小镇,叫七宝镇,那镇上因有几个园子,是以前从南边来的商贾大家族修建的,建的别致有趣,常有京城的官员慕名而去,你三婶娘是林家女,大约那林家也在那镇上有宅子吧?” 沈清薇细细回想了一下,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氏有这样一处私宅,不然按沈清萱的性子,有这样的好去处,必定是要喊了众人一起来好好玩一通的。 “好像没听说过,难道是我不知道吗?”沈清薇拧着眉头想了片刻,若是林氏的嫁妆,那也不该有她不知道的道理,嫁妆虽是林氏的私产,但既然跟着过来了,被国公府的人知道那也是长面子的事情,如何还要藏着掖着呢?沈清薇还是想不明白。 李煦便拉着她的手道:“兴许是林家的私产,里面住着什么人,所以你三婶娘过去看她,你不要太多心了,等到了就知道了。” 沈清薇见李煦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去再多想什么,她昨夜一夜没有睡好,如今脸上虽然涂了厚重的脂粉,却还是盖不住眼下的乌青。李煦便觉得有些心疼了,只将她搂在怀里道:“你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喊你起来。” 从京城到这七宝镇也不远,来回不过二三十里的路,等马车到了镇上,便热闹了起来,小镇来往的人也都衣着鲜亮。本朝对官员清廉方面控制比较严苛,很多官员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享乐,便有了这样一处地方。 李煦在这七宝镇上也有一处小宅院,是当年先太子安置的,他也从来没有来过,只让府上的老人看守着。李煦这次也并非特意前来,便没有想往那边去。但这边虽有很多酒楼茶肆,却也不方便进去,毕竟身边还有一个沈清薇。 像在这样的镇子上打杂的下人,最是有眼色,只单单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的身份猜测的七七八八,如果还有沈清薇在身边,那第二天这些事情只怕就能传到京城去了。 李煦看了一眼正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沈清薇,撩起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只听引泉开口道:“殿下,那车停了下来,就停在一个名叫柳园的院子门口,下面该怎么办,总不能在门口守着吧?” 李煦想了想,只开口道:“你先围着这个园子走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门。” 引泉忙应了一声,继续驾车前行,这时候沈清薇也已经醒了过来,只四下看了一眼,见前头的马车不见了,忙问道:“马车呢?” 李煦便道:“进了宅子,我看你睡着了就没喊你,就是边上这个宅子,叫柳园,你有印象吗?” 沈清薇仔细想了想,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便摇了摇头,问道:“是哪家的宅子,能打听到吗?” 李煦点了点头,见沈清薇还有一些倦容,便笑着道:“我一会儿派人来打听,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坐一会儿。” 沈清薇刚刚睡醒,神情还带着几分迷茫,见李煦这么说,便朝着他点了点头。李煦便吩咐引泉道:“往杏园去吧。” 杏园就是先太子在这七宝镇上安置的产业。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置业的人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这七宝镇上所有的别院园子,都是这样命名的。先太子购入这个园子的时候就叫做杏园,这些年便没有改过名字。 因在这里看守的都是先太子留下的老人,所以到了门口,引泉拿出了李煦的印鉴,守门的老头瞧过了,这才屁颠屁颠的进去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便迎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李煦看见这个人,在脑海中微微回想了片刻,才稍微有了一些印象。 “王爷要过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奴才好让人将园子好好打理一番。”先太子年轻时候,也常邀了人过来这边商议小住,这里主要是接待他府上的一些门客幕僚的,那时候里面还养着歌姬乐师,如今这些却都已经没了。 李煦毕竟来京城不久,脚跟尚未站稳,这些事情尚且还没有开始。 “我只是路过这里,进来稍做休息。”李煦说完,挽起帘子,伸手扶沈清薇下来。沈清薇早已经带上了幕篱,下车后对着这位老者微微福身。 那老人看沈清薇的眼神倒是有几分尴尬了起来,虽然他们不在京城当差,但也知道皇帝已经给李煦指婚,女方便是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只是堂堂公府的三姑娘,怎么可能孤身一人,就出门来了呢?那如果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沈姑娘,那又是谁呢? 豫王殿下年轻风流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沈姑娘,还没进门就有了情敌。况且殿下还把这姑娘领到这里来,这难道是要金屋藏娇吗?当年先太子殿下在这边可都是招待谋士幕僚,商议大事的地方,如今难不成让他们这一群老奴才服侍一个女人? 沈清薇见那人的神色有些奇怪,多少也觉得有些不自然,李煦便道:“这是卫国公府的三姑娘,我们今日原想去龙岩寺上香的,只是走了半路上身子略有不适,所以到这边小憩一会儿。” 那老奴才一听,顿时又乐了起来,心下暗暗道:豫王殿下果然好本事,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把人姑娘骗到手了,看来当真是比先太子殿下强了一些了。 见那老头的眼神变了又变,沈清薇都忍不住笑了,便问道:“您老怎么称呼,我们不过路过,少坐片刻就离开。” 那老头便笑着道:“我姓费,是这里的管家,以前在先太子殿下跟前当差,姑娘只喊我费管家便好。” 沈清薇便朝着他点了点头,一时众人都进去了,费管家便在正厅里备下了茶水,李煦一边打发了引泉去柳园门口守着林氏,一边和费管家聊了起来。 “我回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只是没抽空来过这里,也不知道如今这地方还跟以前一样吗?我方才一路过来,倒是看见有四五家这样的宅子,也不知道都是哪些人家的?” 费管家就知道李煦不可能只是来坐一坐,好在他在这边生活了多年,早已经对这周围的一切如数家珍一样,便开口道:“镇口的头一家是山西黄家的,殿下应该知道,他们的家主是户部尚书黄大人;第二家是蜀州了刘家,专门做蜀锦生意的,也是在户部挂单的皇商;第三家名叫柳园的,原先是江南林家的产业,后来转给了卫国公府,如今应该是卫国公府沈家的产业……” 费管家说这些的时候,眼神还微微的朝着沈清薇那边看了一眼,果然见沈清薇露出了疑惑来,开口问道:“怎么我家的产业,我却不知道呢?” 费管家便笑着道:“三姑娘不知道就对了,这园子早年是林家的,只因为那时候的林老爷犯了事儿,被老国公爷给救下了,后来他便送了这个宅子给国公府,老国公爷倒是很喜欢这个宅子的,并不敢收下,后来还是花了现银买下来的,这事情有些年岁了,若是没人在姑娘跟前提起过,姑娘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沈清薇在这方面确实知道的不多,若是前世的自己,只怕连家里有多少产业也不知道的,这辈子她虽然稍微在这上头用了些心思,但这些东西都是谢氏管着的,沈清薇也只是偶尔知道家里有几处田庄,几个宅子而已,至于具体的数目,她当真是不知道的。 兴许谢氏能知道这里,只是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过?沈清薇涩笑了一下,心里又隐隐不安了起来,既然这里如今已是卫国公府的产业了,那林氏孤身一人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难道这别院里住着什么人?还是……正如自己猜测的这般,沈晖也过来了。 沈清薇深思飘忽这一会儿,费管家已经将这小镇上拍得上号的人家都已经说了个遍了。李煦一边听着,一边略侧首看了沈清薇一眼,见她眉宇微蹙,平添了几分多愁善感,心下越发心疼了起来,只吩咐费管家道:“你先下去吧,我和沈姑娘再坐一会儿便走了。” 费管家恭恭敬敬的退下了,心里却涌着几分激情,他守着这个小院十几年,如今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 第349章 威胁 沈清薇见费管家走了,这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往门外看了一眼。李煦明白她这种心情,只劝慰道:“你先别着急,我已经让引泉带着小厮去把那柳园的几个门口都守着了。只要里面有人出来,就能知道是谁,除非你三婶娘见的人原本就住在这园子里。” 沈清薇心下慢慢沉了下去,咬了咬唇瓣道:“那若是出来的是我父亲呢?”她抬起头,眸中已经蕴满了眼泪,一向被自己视作神邸一样的沈晖,真的会做出这世上最不堪的事情吗? 虽然这一路上李煦都没有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心中也暗暗有了猜测,沈清薇会这样紧张的让自己跟踪她三婶娘,除非是心中早已经知道了她三婶娘要去见什么人。李煦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清薇,毕竟在沈清薇的眼中,沈晖肯定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眉梢又浅浅的皱了起来,继续道:“我昨天给你的那个膏药,便是我三婶娘给我父亲的,我父亲前两年旧病复发的时候,也曾用过这膏药,据说是很有疗效的,可谁知道昨天用了却不好,所以我才让你帮我带回去,给太医看一眼的。谁知道今儿一早,我和哥哥要出门的时候,就听见门房说我父亲也出门了,他平日出门都有专门的车,今儿却没有坐那一辆,我料想必定不是为了公务。况且他腰患还没有好,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让他一早就出门……” 李煦听了这话,心中的谜团是才完全明白了过来,便问她道:“你是怀疑,你父亲一早出门,其实就是约了你三婶娘见面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脸上到底有几分尴尬,李煦便将她揽入了怀中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真的是你父亲约了你三婶娘见面,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你要相信国公爷才对,他和你母亲的感情一直这样融洽,这么多年都不曾纳妾,可见他对你娘是一片真心的。” 沈清薇是想选择相信沈晖,可是一想起沈清萱那张越来越像沈晖的脸,她就没有办法去相信他。 柳园正厅,沈晖正低头喝着茶盏里的茶,这里的管事都是当年老国公爷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有原来林家的旧人,口风都很紧,约林氏见面,除了这里,沈晖当真是想不出别的地方了。 这大约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约林氏单独见面,沈晖当真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十几年前的一念之仁,让林氏进了卫国公府大门,谁知道却埋下了这样深的祸患。沈晖一向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沧桑,鬓边的白发已经依稀可见。 林氏穿着藕荷色的缠枝对襟褙子,脸上略施粉黛,这些年她保养得当,容色保养的竟比忙于料理家事的谢氏好了许多。沈晖抬起头看见林氏的时候,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在林家见到林氏的模样。 那时候林氏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江南的女子都是水养的一样,纤细的身段就像是轻轻一捏就会折断了一样。沈晖那时候不过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看惯了京城闺秀们端庄美艳的样子,忽然间瞧见这样的小姑娘,他的三魂一下子就被勾去了两魂半一样。 在林家不过住了一个多月,可沈晖的一颗心已经全然放在了林氏的身上。等到沈晖回京的时候,却得知老太太已经帮他定下了谢氏。其实沈晖一开始就知道将来要娶的人必定是谢氏,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不说,两家人又有通家之好,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被林氏深深吸引。 回京之后,沈晖便刻意断了和林氏的来往,毕竟以林氏的身份,想要加入卫国公府当主母,老太太肯定是不会答应的,而沈晖却也不想让林氏做小,她那样的女子,应当有一个敬她爱她的夫君,两人琴瑟合美。 少女的心事就在沈晖的决绝中一点点的失望,那时候在江南虽然求娶林氏的人很多,可林氏却谁也不想嫁,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三四年,十七八岁的林氏终于等到了卫国公府的三爷。 “沈郎好狠的心,回了京城连一封信也没有,我一心念着你会去江南接我,可最后收到的却是你大婚的喜帖。”林氏看着沈晖,贝女儿,何时把我们萱姐儿放在了心上?” 林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自嘲了起来,叹道:“只是可惜了萱姐儿,明明她也是你国公爷的女儿,却只能做三爷的女儿,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嫁入权贵豪门,却还要受这百般的挫磨。” 沈晖听了这话,心里到底有几分动容,沈清萱从小聪明可爱,若真的是自己的闺女,那她的婚事只怕一早就有人定下了。好在如今也不算晚,谢玉终究是个靠得住的男子。 “你不必那萱姐儿的事情说道,若真论起来,几个孙女之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萱姐儿,从小到大,她除了没有国公嫡女的身份,何曾受过半点的委屈?这件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十几年前害我,如今又来害我,我竟不知,我沈晖曾经心动的过的女子,竟是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沈晖看着林氏,眸光渐渐的复杂了起来。林氏是他这一生唯一做过的错事,也是他这一生唯一对不起的女人,他原本想尽自己的全力弥补,可到最后却越陷越深。 “沈郎……我不想害你,我只是……我只是看不惯谢氏那做派,你告诉我你不爱他,哪怕你也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啊!” “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晖冷哼了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负手道:“前日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让我发现你还有什么不轨的心思,就别怪我哪怕坏了兄弟的情分,也要让老三把你休了!” “你让他休我?他如何休我?我没有犯七出!”林氏我这拳头,咬牙切齿道。 沈晖转过身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氏,开口道:“别忘了那些年你在膏药中捎带给我的信。” 林氏闻言,心下暗暗有些紧张,沈晖为人心思缜密,这样的证据,他怎么还会留着呢? “你……你难道没有把那些信都烧了吗?” “信烧了固然是毁灭了证据,只是也少了对你的把柄,我是朝廷二品大员,你是我的弟妹,这事情就算抖露出去,虽然对我的官声影响不好,但你绝对是够浸猪笼的。你若是真心心疼萱姐儿,就应当让她开开心的活着,而不是将来进了萧家,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第350章 盛世 林氏的身子微微一震,眼神中渐渐透出几分哀怨和恐惧来。沈晖看似温文尔雅,只是他在官场打滚这些年,从五品的员外郎一直做到如今的二品吏部尚书,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的。他必定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沈晖赌得起,可她自己却赌不起,这事情若是真的透露了出去,最难过的人,莫过于就是沈清萱了。难得沈清萱是个简单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不忘心里去,若她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林氏几乎不敢想,沈清萱到底会怎样伤心。 而作为一个私生女,她又有什么颜面,嫁入平宁侯府,给谢玉当正妻呢?她原本想用这个来吓唬沈晖,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她自己又如何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郎,你我这一世注定是有缘无分了,你只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保证……从此之后,绝不在干涉你一星半点。” “你几次出尔反尔,我如何信你?”沈晖冷哼一声,昨夜他在书房深思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对林氏动过杀机,可最后却还是下不了决心。林氏若该死,那最该死的人便是自己,是自己犯的错,造成了今日的一切。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罢了,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你若是还不能安分守己,那就只能休怪我无情了。”沈晖转过身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表情颓然的林氏,继续道:“萱姐儿那边,以后不要让她胡说什么不爱吃姜蒜,她一向心思单纯,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你想瞒也瞒不住。” 林氏闻言,只瞎了一跳,沈清萱是她自己的姑娘,她当然知道她不喜欢姜蒜,可林氏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奇怪,江南一带的大家闺秀,本来就是很少有吃姜蒜的,倒不是不爱吃,只是为了跟人说话的时候不觉得失礼罢了。 沈晖说完这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进门的时候走的是后门,那边有老国公爷留下的长随守着,又在后巷里头,不会有人瞧见,这时候便也从后巷出去。 李煦派了引泉,带着两三个小厮守着这柳园的各处门口,里面便是飞一只苍蝇出来,他们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可眼前从柳园出来的却不是苍蝇,而是卫国公沈晖。 引泉看着卫国公的眼神渐渐直了。这是什么状况,难道是亲生女儿带着未来女婿一起抓老丈人的奸情?怪不得瞧着方才沈清薇一脸愁绪的样子,这若是真的,那卫国公府简直是要闹出天大的丑闻了。 看着沈晖的马车渐渐远去,引泉急忙招呼了那两个小厮,叫他们各自仍在门口守着,自己先回了杏园,向李煦回话去了。 杏园中厅,茶已经又添了一盏,费管家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一旁,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几分笑道:“这宅子好些年没有什么人来了,今年这茶虽然也是新茶,终究也不是什么好茶,只怕殿下喝得不顺口。” 李煦放下茶盏来,方才他四下看了一眼,如今这宅子虽然没什么人住,却还料理的不错,各处也都有修缮,虽然没瞧见几个丫鬟,但婆子们看着都也很利索。李煦能想象出来,当年先太子在的时候,这样的一处院子,会是个什么样的胜景。 “你不用站着服侍,茶没了,我们自己会添。”费管家是先太子留下的人,李煦对他也礼遇几分。沈清薇略略抿了一口,虽然茶色看着不大好,吃起来却也可以,不过是水滚得过了,泡茶的人不太动火候罢了。 “茶倒是好的,只是水有些过了,殿下未必喝得顺口,我亲自去沏一壶来吧。”沈清薇这时候心里虽然着急,奈何引泉没回来,她也只能淡定的坐下来等着,倒不如去给李煦沏一壶好茶来。 “哪里敢劳动沈姑娘亲自去呢,这茶是我家那老婆子沏的,她也不懂怎么沏茶,若是口味不好了,殿下和姑娘也只好将就着吃了。” 李煦闻言,便笑着道:“你领她去吧,我倒是能喝习惯她沏得茶。”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倒是微微一红,李煦这又是在为自己长脸呢,他那里就喝得惯自己沏得茶了?不过也就吃了三两回罢了。不过这话听在耳中,还是让沈清薇觉得心眼里甜滋滋的。 沈清薇刚走,引泉就回来,引泉原正还有些尴尬,总不能当着沈清薇的面儿,说她三婶娘私会的人就是卫国公沈晖吧?如今瞧见沈清薇正好不在厅里,便也收起了几分尴尬,只小声向李煦回话道:“殿下,奴才亲眼看见,卫国公从柳园出来,你说这……?” 林氏半个时辰之前进了柳园,沈晖一盏茶之前从里面出来,任凭再蠢笨的人,也知道那林氏今日来见的人,必定就是沈晖无疑。李煦脸上的神色也多了几分尴尬和失望,卫国公向来以作风持正、自律严明被人所赞颂,没想到竟然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只是……只是这件事情若是让沈清薇知道了,到底又要伤心起来了。 李煦一想起沈清薇那频眉蹙宇的神色,不由叹了一口气道:“一会儿沈姑娘来了,你就编个谎话,说没瞧见什么人从里面出来,明白吗?” 引泉连忙点头答应,心里还暗暗想道:果然殿下是心疼沈姑娘的,这样的事情,若是让沈姑娘知道了,该有多尴尬。 沈清薇沏过了茶,亲自端着那红漆茶盘来到厅中,见引泉已经回来,还不及放下手中的茶盘,便急忙问道:“里面的人都走了吗?有没有瞧见什么人?” 引泉便笑着道:“姑娘别急,我原先还想在那边蹲着呢,后来见里头没动静,便打发了一个小厮去门上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宅子里住着林家的老下人,这几日病了,所以你们家的三太太特意来瞧她的,这会子人大约也已经走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倒也相信了几分,那柳园原就是林家的地产,既然连谢氏都不知道的话,那里头的下人,必定也不是国公府后来安置进去的,想必还是原来林家的那些老人。这样一说的话,林氏说来这里探望一个故人,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了。 沈清薇松了一口气,想来还是自己太过紧张了,沈晖为什么要见林氏呢?不该是远远的躲着才是吗?沈清薇脸上的神色渐渐的柔和了起来,端起了茶盘了的茶盏,递给了李煦道:“你喝喝看,这个味道如何?这儿也没有别的水,倒是后院那一口井的井水看着很是清澈,我舀了一勺试了试,水色很轻,正好沏茶。” 李煦见这茶色也比方才好看一些,便低头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比方才的好了不少,便笑着道:“什么时候,你若能天天给我沏茶便好了。” 沈清薇闻言,脸颊顿时通红了起来,引泉见两人这般光景,只识趣的退了出去。 茶水又添了一盏之后,李煦料想沈晖已经进城了,这才起身对沈清薇道:“这时候去龙岩寺,还能碰巧吃上一顿斋饭。”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道:“也是,说好了今日要过去的,你也难得有空。” 从杏园出来,沈清薇和李煦两人又上了马车,沈清薇听了方才引泉的话,心里倒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李煦却忍不住凝眉思量了起来。 沈晖的事情,虽说只是卫国公府的私事,可一旦闹开了,于沈晖及沈清薇的名声终究不好。京城官员虽不禁三妻四妾,但也都需要身家清白。像沈晖这样和自己弟媳搞在一起,终究是要被人说到的。况且……这件事情伤了沈清薇的心,那他就不得不管了。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李煦微拧的眉宇,便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样一本正经的。” 李煦便道:“不过是在想一些朝中的事情,眼下虽然没有什么内忧外患,可大周已是积弱已久,由不得我不操心。” 沈清薇前世对朝事并不怎么熟悉,但也知道似乎过不了几年,大周确实有一次边关战乱。就是因为那一次外患,镇南王死了,镇南王世子带着大军打退了敌方,皇帝才会在宫里设宴款待于他。 可掐指算来,那是沈清薇前世死前一两年的事情,若算上了打仗的时间,从现在算起,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况且这一世镇南王已经死了,不出意外的话,李煦马上就要登上太子之位,若他真的是一位能干的帝王,说不定还能避免那一次边患。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打仗总是最劳民伤财的事情。 “殿下劳心这些固然是应该的,只是凡是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皇上是个仁君,大周虽然积弱,好歹并没有失民心,殿下只需励精图治,将来必定还能重建盛世。” 第351章 拜访 其实对于贵族的女子来说,即便朝廷风雨飘摇,她们生活在闺阁之中,又能知道些什么呢?沈清薇算是女子中有见识的人了,但在朝堂政务方面,也是不知道多少的。只要军队没有打到京城来,她们的生活除了茶余饭后看着男人没愁眉苦脸的出谋划策之外,并不会有多少改变。 不过此时李煦说这些,不过就是想引开沈清薇的注意罢了。沈清薇太过聪明,她必然清楚,这世上能引得自己这般心事重重的事情,只怕并不多。 李煦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将沈清薇揽入怀中,轻轻的蹭了蹭她的眉心。 沈晖走后,林氏才悠悠然从厅中清醒过来,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颓然,外头并没有什么下人守着,只有跟着自己来的老婆子田妈妈。 田妈妈远远的看着沈晖走了,这才走了过来,看见林氏坐在椅子上,一副泪流满面的颓然模样。 “太太快别难过了,这一回的事情,是太太做过了。” 林氏听了这话,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田妈妈,绞着手中的帕子道:“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当着我的面喜欢别的女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让别的女人成为京城人人艳羡的人,而我……就要受这样的折磨吗?” 田妈妈见林氏还是这样执迷不悔,只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才开口道:“依老奴的意思,太太不如就把那一程揭过了吧,如今萱姐儿也定亲了,太太也一把年纪了,若是这事情闹了出去,让萱姐儿怎么活?这么多年,三老爷只当萱姐儿是自己的亲生闺女,这万一他知道了这些,将来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太太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想想,也要为两个孩子想一想啊!” 林氏深吸一口气,她如何不为两个孩子想,这十几年来,为了两个孩子,她含辛茹苦,做一个好媳妇,好母亲,可到头来,三老爷知道了真相,照样的疏远自己,弄了一个什么妾氏来呕自己。 “我只是看不惯谢氏那小人得志的做派,可偏偏她的命却比我好。”林氏捏着手中的帕子,用力的撕扯了起来。她明着不能给沈晖房里塞人,难道还不能来暗的吗?可谁知道沈晖的定力竟比以前强了许多,饶是这样,竟然也没有碰他书房的那个丫鬟! 田妈妈见林氏这般,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又劝慰了一句道:“太太为了赌这一口气是小,可如今已经被二老爷发现了,太太若执意这样,将来事情闹了出去,不过是个鱼死网破,太太你聪明了一世,可千万不能糊涂一时啊。” 林氏本就是城府颇深之人,在卫国公府十几年,原本早已经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本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和沈晖那段旧日的涟漪,居然被三老爷发现了。 田妈妈见林氏不言语了,只叹了一口气,把茶几上的茶送到了她的手中道:“太太听老奴一句劝,三爷才是真心实意对太太好的,你们这十几年的夫妻感情难道是假的不成?以我看,三爷最近这样冷着太太,也不过就是咽不下心里这一口气。这不在老太太跟前,三爷还是给太太面子的。” 这十几年来,林氏虽然心中放不下沈晖,可她自己也知道,她这一辈子是必定不能如愿的了。林氏想着和三爷成婚时候的日子,那时候她整日里的不高兴,每每遇上了沈晖,总会回房哭一场,三爷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只当她是想家了,每每总要弄一些江南的东西来,哄了她开心。饶是这样,她还时常没个笑脸,三爷也还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 再后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想了下作的法子,趁着谢氏和三爷都不在家的日子,和沈晖行了苟且,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就那么一次,便有了沈清萱。三爷并不知道这些,想着自己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越发高兴起来,也越发对自己好了,那时候林氏才多少动容了一些,便开始安安心心的养胎,等着孩子出生。 沈清萱出生之后,三爷更是对自己无微不至,林氏也因为已经生了沈晖的孩子,觉得这辈子也别无所求了,渐渐的也安心过起了日子来。 可这些年过去了,沈晖贵为卫国公,还成了当朝的二品大员,三爷却只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堂官。谢氏做着卫国公夫人,每日里还要在自己跟前秀恩爱,林氏的心便又有些受不住了。她恨不得站在谢氏的跟前,大声对她道:“别以为你的男人有多了不起,他还不是照样跟我生过孩子吗?” 林氏想到这里,陡然又清醒了过来,这些话她不能说,死也不能说,她还要保住沈清萱,也要保住沈伯年,她除了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母亲。 “妈妈,我知道了,幸好还有你在。”林氏擦了擦眼泪,继续道:“为了萱姐儿和年哥儿,这口气,我咽下了便是。” 却说沈伯韬和崔锦屏两人,还是依着原来的计划,早早的就来了龙岩寺。好在今儿不是初一十五,这庙里的人也少,两人在庙里游玩了一圈之后,沈伯韬便将原先老太太常住的那菩提院要了下来,让崔锦屏在里头稍作休息片刻。 原本是四人同游,所以大家都没有带什么丫鬟小厮,这会儿沈清薇和李煦不在,沈伯韬反倒越发拘谨了起来,将崔锦屏送到了禅房里头,便回身要走。 崔锦屏知道知道沈伯韬的性子,虽然读书不错,却有些木讷迂腐的脾气,便小声嘀咕道:“你要去哪里?外头天凉风又大的,你不在这边坐一会儿?” 沈伯韬虽然心中想在这边呆着,但如今连个丫鬟也没有,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万一要是传了出去,总归是不好的,于是便笑着道:“我去外面逛逛,一会儿让小和尚给你送斋饭来。” 崔锦屏便撇了撇嘴道:“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万一来送斋饭的小和尚起了歹心,我怎么办?” 其实这话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可睡到崔锦屏这个一说,沈伯韬倒是真的信以为真了,只急忙道:“那我不走了,我就站在这门口,守着你罢了。” 崔锦屏虽然还未嫁入沈家,但她依然把自己当成是沈伯韬的人了,只悄悄拉着他的手道:“你坐在厅里,我洗了茶具,给你先沏一壶好茶来。” 沈伯韬这时候心里头一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撩着袍子,坐在了厅中。 沈清薇和李煦来的迟,进来的时候正遇上崔锦屏端着茶水往厅里送去。崔锦屏原本也就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在家也从不做这种端茶送水的活计,如今做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很,见沈清薇和李煦都到了,只笑着道:“你们坐着,我这再去沏两倍茶来。” 沈清薇虽然一路上心情算不得很好,但看着沈伯韬和崔锦屏这般光景,也笑着道:“崔姐姐这还没过门呢,倒是先举案齐眉了起来?” 崔锦屏如今是知道沈清薇的性子了,也不恼了,只笑着出去沏茶,倒是沈伯韬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解释道:“下次出门,还是带上了丫鬟方便。” 沈清薇见沈伯韬这么说,越发就起了玩性,便又道:“带着丫鬟,可就吃不到崔姐姐亲手沏的茶了。” 那厢崔锦屏早已经从外头沏了两杯茶进来,听了这话便道:“只怕我这茶,也不过你哥哥喝一喝,豫王殿下还是更喜欢喝你的茶吧?” 崔锦屏看着平素端庄贤淑,其实聪明的很,如今她又一心念着沈伯韬,见他被这样打趣,岂有不帮他的道理,这一帮就又让李煦不好意思了起来。 “崔姑娘说笑了,薇薇的茶艺,自然是比不上姑娘你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没来由瞥了李煦一眼,方才还夸过人家茶艺精,这会子喝了别人的茶,又说我比不过人家了? 李煦瞧见沈清薇这副样子,越发心情大好了起来,只觉得这手中的茶也越发好吃了,连声赞道:“好茶,果真是好茶!” 用过了龙岩寺的斋饭,众人便一同去往后山拜访弘善大师。如今时已入秋,龙岩寺后山的红叶也渐渐开始红了起来,寺中除了寻常的香客,也会有一些赏红叶之人,不过这些人就不会凑着初一十五的时候过来赏红叶,大多也就是寻常有空的时候过来。 沈清薇一行人才到后山门口,就瞧见有两个人正从草庐那边过来,借着午后的阳光,众人都看得真切,原是一个少年郎带着一个丫鬟,从那边走过来。那少年郎约莫十六七的样子,容色极好,瞧着略有些眼熟,却只想不出他的名字来。 沈清薇心下就有些奇怪了起来,京城里若是出挑的少年郎,能有几个是自己不知道的,可这人光看着眼熟了。正当她还在拧眉细想的时候,忽见那少年郎已经出了月洞门,朝他们这边过来了,那略微上挑的眉梢一闪,沈清薇顿时就想了起来,眼前这人,不就是周琦吗? “姑娘,你说说看那老和尚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说姑娘本不该是这世上的人?这话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死了,姑娘不该是这世上的人,难道那老和尚就该是了?依我看,姑娘还不如不来,平白听他这一席莫名其妙的话来。”周琦身后的小丫鬟真叽叽喳喳的说话,全然没有把正对面走来的这群人放在眼中。可见周琦在家中地位超然,连她的丫鬟都高人一等的样子。 “你不信这些,又何必跟着我来,还把你上个月的月钱也捐了。”周琦自己的来处自己清楚,因此当弘善大师说她并非是这世上的人时,周琦早已明白,这弘善大师乃是名不虚传的高僧。可即便他知道这些又如何,自己已经来了这里,便是这世中人了。 第352章 周七 远处的来人渐渐近了,周琦抬起头,目光从沈清薇那一行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沈伯韬的身上。说句实话,周琦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穿越女,没有去想着要征服这个社会,也没有想着要征服这个社会里最强的男人,或者是将来或许可以成为最强的男人的豫王殿下,她已经很不合格了。 可就是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周琦就是对沈伯韬一见钟情了。沈伯韬其实貌似谢氏,并比不上沈晖那般霁月清风,甚至比起谢玉,也少了一份世家子弟特有的富贵闲散,但却有着一种内敛的矜贵,让周琦觉得,能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必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周琦想到这里,嘴角又忍不住带出一丝笑意来,想起那次自己穿着男装去沈伯韬院中的事情,她回家时候其实也很生气,可生气过了,又觉得沈伯韬不过是过于耿直而已,其实也并不值得自己生气。况且自己若真是用那种下作的办法嫁了给了沈伯韬,多少也丢了些份子。 “沈世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周琦抬起头,毫不避讳的和沈伯韬打起了招呼,一行四人,可她的眼中只有沈伯韬一人而已。 崔锦屏没有见过周琦,况且如今她是男装打扮,就算她见过,只怕一时也认不出来,因此便有些疑惑的看了沈伯韬一眼,谁知沈伯韬在念书上头是有些天分的,可在识人上头反应倒是有些慢,愣是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周琦来。 正当沈伯韬觉得纳闷,周琦脸上透出几分尴尬的时候,沈清薇笑着道:“哥哥不认得她了吗?她是周六爷的表弟啊!” 沈伯韬闻言,顿时茅塞顿开,脸色微微就有些变了,但还是强自镇定的朝着周琦拱了拱手道:“周公子好走。” 周琦听了这话,原本还带着几分期盼的脸颊顿时扭曲了几分,一开口就让自己走……简直是。周琦脸颊微红,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沈伯韬身边的崔锦屏。 从容貌上来说,崔锦屏也是中上的,只是在周琦看来却太过平常了,和她寻常见到的这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配沈伯韬,在她看来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沈世子好生无情,怎么才见着我,就要赶我走呢?”周琦心下郁闷,便故意这么说。 沈伯韬如今知道了周琦对自己的心思,且又在崔锦屏的跟前,虽说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个说法,但他的君子涵养也被周琦给磨得差不多了,便索性道:“周公子从草庐出来,若不是要走的,那又是想去哪儿呢?” 周琦被他堵得没话说了,越发脸颊涨得通红,对身后的小厮打扮的小丫鬟道:“我们走!” 一旁的崔锦屏哪里见过沈伯韬这种无礼的样子,也是一头雾水。沈清薇见周琦的背影渐渐远了,才挽着崔锦屏的手腕道:“崔姐姐,我一会儿跟你说!” 沈伯韬一听这话,顿时又急了起来,只忙道:“三妹妹!” 沈清薇瞧见沈伯韬急的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了,便只笑着道:“好好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说。” 众人一同拜见过了弘善大师之后,见天色不早了,便也起身回京去了。来的时候是三辆马车,回去的时候沈清薇便和崔锦屏同坐了一辆,李煦沈伯韬则一人坐了一辆马车。 才上了马车,崔锦屏便忍不住问道:“那个周公子是怎么得罪了你哥哥,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哥哥这幅模样呢?” 沈清薇便捂着嘴笑了起来道:“崔姐姐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就没瞧出来,方才的那个周公子其实不是一个公子哥呢?”沈清薇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崔锦屏的表情,果然见她半张了嘴巴,捏着帕子道:“怪不得呢?我说这也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哥,长得这般好看的,就是瞧着有些女气了些。” 沈清薇便笑着道:“崔姐姐就算没见过她,必定也是听过她的名字的,她呀就是周大人家的那个周七姑娘。” 崔锦屏听了这话,心下暗暗思量道:“原来她就是周琦?她果然对你哥哥别有用心。”崔锦屏因听说了上回周琦在卫国公府故意设计沈伯韬的事情,对这个周琦一直心有余悸,如今瞧见她是这样的容貌,心里反倒是多了一丝丝的不安起来。 崔家是名流清士人家,虽是世代文臣,可从来没有出过权宦高位,比起如今有一个正二品尚书父亲的周琦,崔锦屏的家世确实略逊一筹。 沈清薇瞧见崔锦屏的脸色有些黯淡,大约也猜出她是见了周琦的容貌之后,便自怨自艾了起来,只拉着她的手笑道:“崔姐姐,我把那些事情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留个心眼,可不是想让你多心的,那周琦虽然容貌不俗,可我哥哥并不是那种只看容貌的肤浅之辈,崔姐姐还不信他吗?” “我如何会不信你哥哥,只是扪心自问,我也确实不如那个周琦而已。”因家中守孝,崔锦屏虽然近来鲜少参加外面的交际活动,但也听说不少有关周琦的轶事,如今的周琦,显然已经快成为取代沈清薇的第二个京城第一才女了。 “崔姐姐有什么不如她的?书话说娶妻娶贤,像周琦这样未成亲尚且不能循规蹈矩的,难道指望她成亲后就会贤惠起来?再说了,崔姐姐若是这样想,岂不是不信我哥哥?”沈清薇抬眸看着崔锦屏,前世崔锦屏和沈伯韬的婚事虽说迟了,可终究也是平平安安的,并没有出什么纰漏,只希望这辈子也一样就好了。 送了崔锦屏回家,李煦又将沈清薇兄妹送到了卫国公府门口,这才转身告辞了。 沈清萱和沈清蕊两姐妹也已经下学了,如今正在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沈清薇先回了自己的流霜阁换衣服,听丫鬟说起沈晖已经回来了,沈清薇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终究是太过多心了,就算沈晖和林氏过去有过什么,可现在十几年都过去了,也许早就不是过去的那样了。 沈清薇脱了外袍,从新换了一件对襟褙子,将头发随意拢了一下,往福雅居去。她方才一心想着沈晖和林氏兴许已经没了瓜葛,可在看见沈清萱那一张越发和自己相似的脸之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别扭了起来。若真的没了关系,那为什么……沈晖虽然没有承认,可从他那表情可以看出,其实他早已经认了沈清萱这个女儿。 沈清萱看见沈清薇进来,还同从前一样迎了上来道:“三姐姐又趁着我和五妹妹不在家,出去玩去了,也不带着我们。” 沈清薇便尴尬的笑着道:“你们如今要上学,比不得我清闲。” 沈清蕊也跟着笑道:“三姐姐很清闲吗?不是说要绣嫁妆吗?” 沈清薇最近正为沈晖的事情心烦,因此早把绣嫁妆的事情放到了一旁去,听见沈清蕊说起这个来,这才开口道:“倒是有几日没有摸针线了,还想着去方姨娘那边串门,都忘了。” 老太太以为沈清薇是因为出嫁的日子近了,所以紧张了起来,只笑着道:“你这孩子如今怎么也忘性大了起来,我之前还听你说要做鞋来着,鞋底纳起来可不容易。” 沈清薇想起上回良辰好容易弄到的李煦的鞋底样子,还被自己丢在针线篓子里,心下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只低头道:“等我今儿回去选两块上好的鞋垫芯子,再动手做也不迟。” 第353章 交心 沈清薇心里装着事情,说话难免有些无精打采。对沈清萱和沈清蕊也不像以前一样热络,尤其对沈清萱,沈清薇一想到她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妹妹,心里便觉得完全没有办法面对。 偏生沈清萱并不知道这里头的隐情,还跟以前一样对沈清薇,只是瞧见她对自己似乎有些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有些难受,便假装撒娇道:“三姐姐如今喜欢五妹妹,都不喜欢我了,今儿我回来还听说,三姐姐把清风给了五妹妹呢,我搬家的时候,也没见三姐姐送我个丫鬟。” 其实沈清萱压根就不缺丫鬟,只是觉得以前自己和沈清薇交好,如今沈清薇却疏远了自己,反倒和沈清萱好了起来,心中有些不大受用。老太太并不知道沈清薇原先要放清风走的事情,只当沈清萱是真的不开心了,便劝她道:“你五妹妹以前和姨娘一起住,身边没有什么大丫鬟,你三姐姐才送她的,你又不缺丫鬟使唤,你若是还想再要一个,我这福雅居的丫鬟,随你选就是。” 沈清萱哪里是这个意思,听了这话反倒越发不高兴,只唬着脸不说话,反倒让沈清蕊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沈清薇,眼神透着几分尴尬。 “我原是想放了清风出去的,后来托人去她家打听了一番,原来她家里如今是嫂子当家,爹娘都过得不甚如意,如今也没有给她找上什么靠谱的人家,若是放了她出去,没准还要过苦日子,因此才让她继续在府上待着,好歹等家里人给她定下了亲事再出去。只是我过两个月就要出阁,所以才让她先去了五妹妹那边。”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那副委屈的样子,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只开口解释了起来。 老太太闻言,也只点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呢,你做的很是,她们这些小户人家若不是过不下去了,也不会随意卖儿卖女的,你要放她回去是好事,但也不能害了人家,就等她家里人把她的亲事定了,再放她出去也不迟。” 沈清薇闻言,只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将来她若有了人家,还让五妹妹放她出去。” 沈清萱原并不是为了这事情不高兴,只是心里烦闷沈清薇疏远了自己,故意找了一个由头出来,谁知道她们只都当她真的生气了,心下越发郁闷了几分,便起身道:“老祖宗,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见沈清萱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也点了点头,让她先回去了。沈清蕊不敢跟着走,只略略又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了。沈清薇瞧见大家都走了,想着之前她们在福雅居的时候,总是说说笑笑个不停,心里也不太好受,这时候老太太总算是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只皱眉问她道:“你和你四妹妹闹别扭了吗?怎么瞧你倒是不怎么理她的样子,你寻常可不是这样的。” 沈清薇原先也揣测过老太太是否知道沈晖和林氏的关系,可如今见她问起这种话来,便确定她必定是不知道的。老太太一向视沈晖为自己的骄傲,怎么可能想到自己这般看重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老祖宗多心了,我和四妹妹没闹什么别扭,大约是最近她上课去了,我们两人见得少了,所以才会比之前生疏了几分吧。” 老太太活了这把年纪,早就是人精了,听了这话便知道沈清薇是敷衍她,只略略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三丫头,四丫头和五丫头虽然都是隔房的,但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往后你们就是亲姐妹,将来你们各自出阁了,也都是卫国公府的闺女,你只要记得这层道理便好。” 沈清薇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她从前也都是这样想的,可一想到沈清萱原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这种心理落差总让她一下子无法适应。 “老祖宗的话孙女记住了,不管孙女以后是个什么造化,这一辈子都是老祖宗的孙女,卫国公府的姑娘。” 从福雅居出来,沈清薇去了荣恩堂,听说沈晖还没有过来,沈清薇在荣恩堂坐了一会儿,又去了外院的书房。沈晖的书房虽然偏远,却很清静,寻常连谢氏都不怎么过来,沈清薇也只有前世的时候来过几回,都是为了找书来的,沈晖的书房里有很多书,让那时候一味好学的沈清薇很是羡慕。 才入了偏门,沈清薇就瞧见迎春正从茶房出来,手里端着茶盘,看样子是要去给沈晖送茶,瞧见沈清薇来了,只福了福身子,正想招呼一声,却被沈清薇拦了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从她手中把产盘接了过来。 对于沈清薇来说,沈晖前世就是她的天,她前世一生没有挚爱,跟皇帝也不过就是君臣之间的关系,沈晖是沈清薇一辈子最仰仗和可以依靠的男人。沈清薇不想让这一切便得更遭,她也想保持原样,可是心里却总有着浓浓的放心不下。 书房门口盖着厚厚的万字不到头的帘子,迎春上前为沈清薇打了帘子,沈清薇矮身进去,脚步轻快,坐在红木靠背椅上随意翻看书本的沈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进来。 直到沈清薇走到了边上,沈晖才随意道:“把茶放在一旁,你出去吧。” 然而沈清薇的脚步并没有动,她站在一旁看着沈晖,平日里只觉得意气风发的沈晖竟看上去有几分的颓然,沈清薇甚至能从他的鬓边看见几缕华发来,这让沈清薇莫名的心酸了几分,对沈晖的怨恨一下子就少了几分。 “薇薇,怎么是你?”沈晖抬起头,发现沈清薇的眼眶有些涩,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来,问她:“听说你今儿出门了,去了哪儿玩去,可好玩?” 沈清薇垂下了头来,想了想对沈晖道:“父亲今日不是也出门了吗?父亲去的地方好玩吗?” 沈晖的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但还是笑着对沈清薇道:“我不过就是去见一个故人而已,又不是去玩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说了这样一句话来:“正是太巧了,听说三婶娘今儿爷出门去见故人了。” 沈清薇的脸色越发就变了,说话的口气中甚至有了一丝的怒意,对沈清薇道:“薇薇,再过几个月你就出阁了,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些事情放下呢?难道非要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你才肯罢休?我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不信我?” 沈清薇自己也吓了一跳,沈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不应该牢牢抓住这一点,来逼迫沈晖。可是……前世的种种,自己真的很怕发生。 “爹爹可还记得,女儿曾经跟你说起过,女儿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发生过很多事情,有些都已经应验了。我只是害怕,母亲将来没有父亲的庇护,在这国公府会举步维艰。”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沈晖,她的眸中闪着泪花,若是谢氏是聪明厉害的个性,沈清薇从来都用担心这些,可惜谢氏并不是,她和小谢氏斗了十几年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因为小谢氏的死,这场争斗才得以告终。 “父亲既然娶了母亲回府,母亲又为父亲生儿育女,几十年都这样恩爱,女儿自然相信父亲是喜欢母亲的,只是女儿必定是要出阁的,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女儿只是想要父亲一个保证,能好好对待母亲,让她一直做这卫国公府的女主人。” 沈晖看着沈清薇,一时间也百感交集,又想着沈清薇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出阁,心里却还时时刻刻念着家中的事情,顿时又觉得有几分汗颜,只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辜负你母亲的。” 沈清薇从沈晖的书房出来,回到流霜阁的时候,房里的丫鬟只迎了出来道:“姑娘回来了,方才四姑娘差人送了两盒海棠胭脂鸭蛋粉来,说是金陵玉颜坊新研制出来的品种,送给姑娘试试看好不好用。” 沈清薇心下叹了一口气,别看沈清萱成天乐呵呵的,没想到她的心思却也细腻的很,这两日自己故意避着她,她终究是有所察觉的。 沈清薇进了里间,就看见方才梳妆台前那两个精致的陶瓷小盒子,上面还贴着簇新的标签。沈清薇心下便有几分不忍,只吩咐良辰道:“你让小丫鬟送一盒茉莉香茶给四姑娘,就说多谢她的胭脂,我很喜欢。” 第354章 蛀虫 良辰也不知道沈清薇和沈清萱之间有什么过节,只是瞧着沈清薇这个样子,两人之间确实比以前更有了几分隔阂,便上前小声劝慰道:“姑娘若是因为三太太的事情迁怒了四姑娘,那就不应该了,奴婢虽然是个下人,但也看的出来四姑娘对姑娘是真心的。以前姑娘性子冷,不太爱搭理人,四姑娘也都和姑娘一样的好。” 沈清薇心里也知道沈清萱的为人,只是她如今疏远她的理由,却不能告诉良辰,只想了想又道:“罢了,东西不用送去了,倒显得越发生疏了起来,明见了她,再谢谢她吧。”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点头称是,用过了晚膳之后,便早早的服侍沈清薇洗漱就寝了。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仍旧去老太太那边请安,只是去的迟了一点,怕正巧遇上林氏。等沈清薇到福雅居门口的时候,林氏和谢氏正巧从里头出来。谢氏瞧见沈清薇过来,只笑着迎上去道:“三丫头,如今你是越发懒了,这时候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这边早膳都摆好了,只等你过来了。” 沈清薇见林氏也在身边,还是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便小声道:“这不正好么,我一来就有东西吃了。” 谢氏依旧笑得毫无戒心,拉着沈清薇的手道:“那你快进去吧,别让老太太等着你了,一会儿再去看看你四妹妹,她昨儿大约着了风寒,晚上发起了热来,今日正在听雪阁养病呢。” 沈清薇听说沈清萱病了,心中虽然着急,但一想到看见她之后未必能给她什么好脸色,便有些不想去,只低着头不说话,那边林氏只笑着道:“二嫂子不用客气了,三丫头身子也弱,没的过去过了病气就不好了,还是等四丫头好些了再说吧、” 沈清薇听林氏这样说,只不理她,反倒对谢氏道:“我一会儿去看看四妹妹,顺便陪她说会儿话。” 谢氏见沈清薇应下了,只笑着道:“这就对了,你以前生病的时候,你四妹妹也是每日都来的。” 沈清薇一边听着这话,心中却一味感叹了起来,也不知道若是谢氏知道了沈清萱是沈晖的亲闺女,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从老太太的福雅居出来,沈清薇原想着直接回流霜阁,可想了想还是去了沈清萱的听雪阁。如今沈清蓉不在府上,沈清蕊又去了上学,家中只有她一个人闲着,若是往常沈清萱病了,她也一定会去瞧她的。 沈清薇走到半路上,良辰只问她道:“姑娘昨儿说要给四姑娘送茶叶的,奴婢派小丫鬟去取了来可好?” 沈清薇想着空手过去也确实不好意思,便点头让良辰往流霜阁取东西去了。 没想到沈清薇到听雪阁的时候,林氏也在里头。原来林氏只当沈清薇说着玩的,并不是真的会过来,所以她从福雅居回来,就一直陪在沈清萱的身边。正巧这时候沈清萱喝过了药,已经睡下了,林氏便只好亲自往外头来迎沈清薇。 林氏昨儿见了沈晖,心已经冷了半截,往日那份要强的心思也少了许多,如今瞧见沈清薇过来,想着她过几个月也是要出阁的人了,便越发没把她放在心上,两人连场面上的招呼也免了。 正巧沈清薇身边也没带着丫鬟,见林氏要出去,反倒喊住了林氏道:“三婶娘请留步,我有几句话要说。” 林氏的脚步微微一滞,心下倒是有几分狐疑,这沈清薇说话屡次都是这样旁敲侧击的,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几分。 林氏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沈清薇,吩咐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沈清薇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脚步声远了,这才淡淡开口道:“三婶娘从一个商贾之女,能成为大周卫国公府的正妻,还有什么好不满的?为什么还要去想着原先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林氏听了这话,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就白了几分,看着沈清薇道:“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什么叫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跟沈郎……”林氏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只又想起了昨日沈晖说的那些话,心下凉了几分,只定了定神道:“我跟你父亲什么关系都没有。” 沈清薇听林氏这么说,还不及等她反悔,只开口道:“三婶娘既然这样说,那也请三婶娘安生些吧,毕竟四妹妹是无辜的,这些事情若是闹了出去,心里最难过的,必定是四妹妹。” 林氏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沈清薇居然连这都知道了,脸上的神色顿时多了几分警觉,只开口道:“你……你想怎么样,她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害了她!” 沈清薇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了起来,如果一开始她也只是怀疑,但这一次从林氏这里亲口说了出来,她也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 “我不会害她,只是若是婶娘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沈清薇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正色看着林氏。 林氏的脸上早已经一片颓然,她一心想着要打败谢氏,可谢氏身边的对手,却容不得她小觑。 “是三姐姐来了吗?” 片刻的沉默之后,里间的寝房里忽然传出了沈清萱带着病气的声音来,沈清薇吓了一跳,视线落到林氏的脸上,见林氏也是一脸惊讶,声音有些颤抖地对立面人回道:“四丫头,是你三姐姐来了,她见你睡着了,正拉着我在外头说话呢。” 沈清薇闻言,只忙也笑了起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我还说你若是不醒,我就先走了,等下午再来瞧你。” “我才醒,见房里没人,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沈清萱抬起头看见沈清薇进去,急忙要从床上起来,沈清薇便上前把她按在了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你躺着吧,眼下还没入冬,房里还没炭炉子,被窝外头冷呢!” 沈清萱见沈清薇对她似乎比昨日好了一些,心下还微微觉得有些高兴,见林氏也跟着进来,只问她道:“母亲,你和三姐姐在外头说什么来着?” 林氏原本担心沈清萱把她和沈清薇的话听了去,如今见她这么问,想是没听见的,便笑着道:“我们不过闲聊了几句,怕扰着你休息了,也不敢大声,你倒是醒得快。” 沈清萱这时候还有些低烧,脸上红扑扑的,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哪有,我倒是想睡呢,只是刚睡下不久就做噩梦了,然后就醒了。” 沈清薇这时候才发现沈清萱的额头上还带着一片细密的汗珠,便从袖中那了帕子出来,替她擦了擦额头道:“原是做了噩梦,这会子我们都在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沈清萱想着这几日沈清薇并不怎么理自己,如今却对自己还这般亲热,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只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问沈清薇道:“三姐姐昨儿可收到了我送你的胭脂?是前几日林家的表妹给托人稍给我的,我自己也还没舍得用呢!” 沈清薇便笑着道:“收到了,我原就是想来谢你的,我今儿用了一下,颜色极好,又不容易脱色,你瞧着我今儿是不是气色也好了许多?” 沈清萱抬起头看了一眼,果然见沈清薇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便笑着道:“三姐姐本来就漂亮,就算不用胭脂,也很漂亮。” 沈清薇被沈清萱给逗乐了,只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还有些烫手,便正色道:“刚吃了药,你快好好睡下发汗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清萱这时候药力也上来了,便点了点头,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林氏亲自送了沈清薇到门口,沈清薇头也不回的走了。林氏心中虽有气,可此时却也发不出来,只回到房中,看着已经入睡的沈清萱叹息。 沈清薇才出了听雪阁的门口,就瞧见良辰拿着茶叶过来了,这时候早已经过了半晌了,沈清薇见良辰这会子才出来,心中便带着几分狐疑,只问她道:“你是怎么了,取个东西,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 良辰见沈清薇问起了,一时也知道瞒不住了,这才开口道:“姑娘,都赖我不好,明月走的时候把账本交给了我,我最近事情忙,便没想着去清点,今儿找茶叶的时候,才发现先前你说的茉莉香茶已经没有了,我这边去账本上看了一眼,压根就没有这一项了。” 第355章 和解 沈清薇平常是不喝花茶的,因此这些茶都是用来送人或者赏人的。她前世对自己房里的庶务从来不关心,等进宫的时候,也没有几样能带去宫里的,所以压根就没有清点过。这次因为明月走了,她手上的那些日常开销的账本才到了良辰的手上,谁知道如今就出了猫腻。 良辰见沈清薇并不说话,心下倒是有几分惶然,毕竟明月当时把账本给了自己,她原是要清点一清之后才让她走的,只是明月当时走的急,良辰便没有想到这么多,如今已过去了小半个月了,这时候就算把她找了回来,只怕也是不认帐的了。 况且这上头那茉莉香茶压根就没登记上去,也就是说这一项原本就没有入在账本上。沈清薇虽然平常深居简出,但流霜阁往来的礼物也不少,如今让她一项项的想,又如何想得起来呢! “我已经让小丫鬟对着账本清点了,看看账本上登记的东西少了没有,至于账本上没有的……”良辰说到这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怕账本上没有的,多半已经被明月变着法子给偷渡出去了。 “算了,不过就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拿出去也就是换个几两银子,你和小丫鬟们把东西清点好了,重新入账就好,以前没有的,就都算了吧。” 沈清薇淡淡的说了一声,她如今实在没有精神去想这个事情,只要不是要紧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良辰见沈清薇没有怪罪下来,心下却还是自责了几分,只抬起头道:“幸好掌管首饰的是清风,若也换了她,还不知道姑娘要少多少东西呢!只是……”良辰想着清风如今也去了沈清蕊那边,便继续道:“不如把清风的账本,一并清点一下罢了。” 沈清薇只摆了摆手,开口道:“不用了,清风还在府上,我们若是这么做,反倒让她心寒,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始整理东西,到时候再一并清点也是一样的,先把明月手上的东西点清出来了是真。” 良辰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点头称是,又问沈清薇道:“姑娘,茉莉香茶没有了,这是旧年老爷送的普洱,要不要给四姑娘送去?” 沈清薇便摇头道:“罢了,她也从来不缺茶喝,这个还是我们自己留着吧。” 三老爷虽然在老太太跟前和林氏和解了,可心中对林氏到底还是不能释然,一个是自己从小敬仰的兄长,一个又是自己满心欢喜的妻室。三老爷看见了林氏,心中便忍不住想起两人之间曾有过的事情,因此索性不进林氏的房里,只在外头休息了好一阵子。 今日听说沈清萱病了,三老爷这才进了内院,往听雪阁来看沈清萱,他哪里知道沈清萱原不是自己的闺女,还如往日一样疼她。 沈清萱这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中午歇过了中觉之后便没有在发烧,听说三老爷来了,披着衣服就要起来,被三老爷给拦住了道:“才好一些又开始乱动了,快躺下吧。” 三老爷在朝廷当差,虽然看上去比不上沈晖威严,但平常也都是严肃着脸的,只有小时候才跟沈清萱这样说过话,沈清萱见三老爷声音都带着几分磁性,便小声道:“父亲有好一阵子没进内院了,母亲说父亲是公务繁忙,可是我看着二伯官比父亲大,每天还总是往二伯母的房里,父亲……” 沈清萱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这些道理她其实也懂了很多,只是有时候不想承认罢了,“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母亲了?” 这一句却是说到了三老爷的痛脚上,他哪里是不喜欢林氏,只是因为曾经太喜欢了,忽然间知道原来对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一时承受不住罢了。 “四丫头胡思乱想什么,为父怎么会不喜欢你母亲呢……”三老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沈清萱的婚事来,只开口道:“你的亲事,有你母亲和老太太做主,为父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只是那谢玉心中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三姐姐,你当真不介意吗?” 三老爷虽然不管后院女人之间的事情,但对谢玉喜欢沈清薇这件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的,因此便有些担忧起了沈清萱来。 沈清萱低下头,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怯,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虽然有些介意,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我喜欢……我喜欢玉表哥呢?”沈清萱越说脸颊越红,声音也小的几乎听不见了。 三老爷听了这话,心下却略略一震,是啊……虽然介意,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谁让自己喜欢?三老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在沈清萱的头上抚摸了一把,淡淡道:“我家四丫头长大了,也懂事了,这样简单的道理,你明白,为父却想不明白。” 沈清萱哪里知道三老爷这话是有所指,只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正这时候,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道:“姑娘,太太来了。” 林氏听说三老爷在,原先不打算进来,可想着自己就算有心避过他这一回,将来这后半辈子,她如何能避过,便硬着头皮进来了。 三老爷最近也有一阵没瞧见林氏,见她原本圆润的脸上似乎瘦削了不少下去,心中到底有几分心疼,见了她也没照应,只还是呆呆的坐在沈清萱的床前。 沈清萱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料想也是为了那个新姨娘的事情,便笑着坐起来,拉着林氏的手也往自己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林氏和三老爷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坐在沈清萱的床头,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才一尺。林氏抬起头,看见三老爷下颌上的胡渣多了,遂又想起田妈妈说的,要让她做低服小的话来,便小声道:“老爷这几日是怎么了,也不修边幅起来了,这样子就去衙门当值了?” 林氏虽然不喜欢三老爷,可这十几年下来,还是有一些夫妻情分的,况且那时候三老爷的饮食起居都是林氏一手操办的,如何看见过三老爷这个样子,这时候瞧着他颓废邋遢的样子,当真是有几分好笑了。 沈清萱这时候也发现自己的父亲胡子有些长了,只伸手拈了一根胡子,不轻不重的拔了一下,笑着道:“我小时候最怕爹爹的胡渣了,只要一凑过来,我就逃了。” 三老爷见她这样说,还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想去戳她,沈清萱吓得连忙躲开,把林氏推在了前头。林氏便伸手按住了三老爷的肩头,三老爷凑过来,闻着林氏身上好闻的气息,心中的怨气似乎也少了几分。 晚上用过了晚膳,林氏仍旧在自己的房中独守空闺,田妈妈见她这样,便又开口劝道:“太太今儿在四姑娘那边,怎么没开口留下老爷呢,老奴瞧着老爷出来的时候看着气色不错,似乎挺高兴的,还想着今儿老爷必定会过来的,没想到晚上照样没有在房里用晚膳。” 林氏这时候也很沮丧,沈晖那边,她一厢情愿可对方却冷眼相待。三老爷这边,她想凑上去却也开不了口,毕竟嫁给三老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主动过。 林氏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好歹今儿去四丫头那边的时候,他没有给我冷脸,我已经很知足了。” 说话间,谁知门口的帘子一闪,三老爷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丫鬟们都吓了一跳,只忙迎上去福了福身子,往里头回话道:“太太,老爷过来了。” 林氏闻言,脸上微微一愣,只忙站了起来,亲自迎了上去,田妈妈见三老爷来了,也识相的福身离去,使了眼色让丫鬟们也都出门去了。 林氏心下还有几分捉摸不定,可看着三老爷这神情,倒不像是喝多了,便顺手道了一杯茶,递到他的跟前道:“老爷请喝茶。” 三老爷便顺手接过了茶来,略略抿了一口,放下了茶盏,视线留在林氏的脸上,过了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四丫头说的对,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林氏听三老爷这样说,略略还觉得有些疑惑,正打算在问一句,谁知三老爷却早已经欺身过来,走到林氏的跟前,一把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往室内而去。 两人多日不曾恩爱,虽然都有了一些年纪,这一次却也委实放纵了一回。林氏靠在三老爷的怀中,眼角还带着几分春色,只淡淡道:“我自从嫁给了你,早已经和他断了关系,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些,只因不想让你多心,你只不信我罢了。” 三老爷听到此处,心中虽有几分无奈,却也不想在追究什么,只搂着她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那芸香丫鬟,你若是不喜欢,等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再送去庄上,另外给她配人也罢了。” 林氏听了这话,想着三老爷终究是向着她的,心中总算放下了心来,只小声道:“房里多个人也不碍事,她是你们国公府的家生子,你这样始乱终弃的,说不去名声也不好听,把她留下吧。” 第356章 算计 却说沈清薇回了流霜阁,良辰便开始带着小丫鬟们清点流霜阁的小库,其实沈清薇倒是并不怎么在意这些,她才重生回来一年多的时间,这里的好些东西都是前世的,就算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她也是想不起来的。只是良辰一再坚持,又觉得是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沈清薇的顺势,自责不已。 沈清薇的小库也确实有很长时间没有清点了。之前管着库房的明月是个聪明人,知道沈清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沈清薇喜欢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动,唯独那些沈清薇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用的东西,她偷偷的弄走了。 “回姑娘,今年收的东西,除了豫王殿下先前送来的鹿茸,别的都还在,至于去年的……”小丫鬟低着头,不敢说话,良辰便按住了怒意走过去,将那账本拿了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眼,发现账本上的每一项都是勾着的,看上去似乎是一样也没有少的样子。 “去年的没有少吗?”那丫鬟原先就是跟着明月的,良辰这么一问,她越发害怕了起来,只急忙跪了下去道:“去年姑娘去别院养病的时候,带过去的东西,回来就没有入账的,也不知道是姑娘忘了从别院带回来,还是……” 沈清薇去年去过两次别院,第一次便是七月底生病的时候在那边养病,第二次是年头的时候过去学骑马的。第一次自己过去的时候,那时候应当是病着,一应的东西都是由丫鬟们负责打点的,第二次去的时候,自己身子已经好了,带的东西也都是由自己过目的,这么说来,那就应当是第一次去之后的东西都不见了。 那些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是值钱的,只是沈清薇记得,其中有一套陶瓷茶盏,是自己亲手做的,倒是喜欢的紧。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有一套茶盏,是我自己做的,可带了回来?” 沈清薇问完了话,只抬头看着那丫鬟,那丫鬟也看着沈清薇,最终摇了摇头。不过对于前世的沈清薇来说,是断然不会想起这个来的。前世沈清薇虽然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但过的相当精致,那套茶盏似乎也只用过那么一回,后来就再也没有用过了。 沈清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去年她和李煦有一面之缘那一次,明月拿出来招待李煦的茶盏,上头还画着盛开的莲花如意图案,这样的茶盏,流落到了外头,沈清薇心里当真有些不快。 “姑娘,那一套茶盏虽算不上之前,可那是姑娘您亲手做的,明月这丫头也太没眼色了,怎么什么都要呢?”良辰气得满脸通红的,咬牙道:“姑娘,奴婢知道明月的家就在京郊,不然明儿派个小厮过去,问问她到底把东西卖到了哪儿去,我们再把东西赎回来。” 沈清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京城那么大,光当铺就有上百家,况且明月在府上不好出去,想来这府里还有人和她是串通好的,不然她的那些东西,如何能拿得出去呢?少不得有人给她接应。 沈清薇低眉想了想,谢氏管家虽说严谨,大约在这方面也是疏忽了,不过那个贼也是厉害,挑沈清薇这边下手,她这流霜阁东西多,又不时常清点,会被抓出来的可能性最小。 第二天沈清萱照例还是在家养病,三老爷上朝之前,却破例去了老太太的福雅居请安,只是那个时候老太太还未起身,等老太太起来的时候,三老爷已经走了,倒是林氏来了。 林氏脸上带着几分红光,还未开口嘴角就带着几分笑意,老太太听丫鬟们说起了今儿三老爷来过的事情,又见林氏这幅光景,想来是他们两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 “你看着平时软绵绵的,没想到也是一个要强的性子,夫妻两人床头吵床位和的,闹了也没用,我今儿是没见到他,若是见到了他,一定帮你好好的骂他一顿,自己的媳妇自己疼,这事情错在他不在你,他倒好意思先发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 林氏只一味点头称是,想着三老爷昨夜说过的话,料定了他必是不会在老太太跟前说什么的,便笑着道:“媳妇知道了,三爷平常都是好的,那日是酒喝多了,他说了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很是满意,便又问起了沈清萱的病来:“萱姐儿今日好些了没有,若是没好全,就让她在家里好好歇息几天,功课也不急在一时。” 林氏便回道:“吃了药已经好多了,昨夜也发了汗,今儿一早还闹着要去上学,被我给拦下了,让她在家好好养着。” 老太太点头称是,这时候外头丫鬟进来,说是三姑娘和谢氏过来请安来了。林氏听说沈清薇来了,也不知怎么的心下有几分忐忑,她在老太太跟前做低服小了十几年了,向来是信手拈来一样,可在沈清薇跟前,她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却又几分演不下去了。 “老太太,四丫头还在房里养着,我就先回去瞧她去了。”林氏不想跟沈清薇打照面,便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也没觉得奇怪,毕竟林氏来的早,这会子要回去也是应该的,况且老太太也知道沈清薇对林氏有戒心,只是她不知道这戒心的缘由,只当是沈清薇担心谢氏,又想着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阁,谢氏在家里头越发艰难起来。 其实在老太太看来,沈清薇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她一个国公府的老封君,还没有糊涂到打压自己的嫡亲儿子的媳妇,去抬举林氏。 林氏刚出了门,谢氏和沈清薇就到了,沈清薇方才在外头也看见了林氏的气色,倒是比昨儿好了很多,只是她终究不放心林氏,这样的人城府太深,如今除了用沈清萱的身世威胁她之外,沈清薇也确实想不到别的办法。 谢氏因听了沈清薇和沈晖的劝告,最近和林氏也走的有些远了,如今见自己来了林氏又走了,心下反倒有几分奇怪,只开口道:“怎么我才来小婶子就走了,倒像是躲着我似的。” 沈清薇便随口道:“母亲又多心了,四妹妹在家病着,三婶娘自然是要回去照顾她的。” 谢氏闻言,便也不说什么了,只给老太太行了礼数,大家闲聊了起来。 如今谢氏的中心都落在为沈清薇准备嫁妆上头,一天倒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因此家中琐事也管的少了。倒是老太太问起沈清薇道:“昨儿我这边丫鬟听说你那流霜阁在清点东西,难道你房里丢东西了?” 沈清薇房里有几个小丫鬟是老太太原先赏的,和老太太房里的几个大丫鬟又是亲姐妹,因此沈清薇房里的事情,老太太这边知道倒也不奇怪,沈清薇也没指望不泄露出来,只是如今若是闹开了,倒是让那个帮忙偷渡的贼有了警觉,所以只怕还不能对老太太说出事情来。 “原是我房里有个丫鬟走了,她手上的东西交接了过来,前两日一直忘了清点,昨儿才想起来,就清点了一把,也没有丢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不见了几个茶盏,我估摸着是丫鬟平日里不小心摔坏了,忘了销账而已。” 老太太见沈清薇这么说,只点头道:“若是少了东西,你可不能瞒着,丫鬟们就算那了东西,她们也没有地方私藏,不过就是串通了门上的人拿出去卖,所以除了要抓偷东西的丫鬟,还要抓门上的人。” 谢氏闻言,暗暗有些紧张,门上的人都是她安排的,都是以前从平宁侯府跟过来的人,她用得习惯了也懒的还,平常见他们也都尽职,所以不曾怎么严管。 “老太太放心,三丫头不是说了么,没丢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清点查账而已。” 沈清薇知道谢氏在害怕些什么,便也没有再多说,等谢氏走了,陪着老太太用过了早膳,沈清薇才从福雅居出来,没有回自己的流霜阁,而是去了荣恩堂等着谢氏。 她记不得自己房里到底有多少东西,但丢了就是丢了,这事情虽不能闹出去,可也要谢氏私下里好好的查一查。 谢氏从议事厅回来,见沈清薇在房里等着,心下倒是有几分警觉,只上前问沈清薇道:“薇薇今儿怎么过来我这边了,不如就在这边一起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沈清薇福了福身子,见谢氏脸上笑得有些尴尬,只开口道:“母亲,我房里那个丫头,如今已被我打发掉了,只是她一个人必定很难成事,母亲倒是想一想,门房上的那些人,有谁会帮着她把东西弄出去呢?” 第357章 前世 谢氏闻言,只越发尴尬了几分,低着头道:“是要好好查一查,我让刘妈妈暗地里好好打探打探。” 原来谢氏听说沈清薇那边丢了东西,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些事情来。这些年她掌管国公府中馈,为人很是阔气,可她自己并不是那种懂经营会赚钱的主子,她嫁妆里虽然有不少的铺子,但经营的也很一般,每年也不过那么几百两银子的利润,对于她们这样的人家,当真是连打牙祭也不够的。 况且国公府的银子,每月都有定例,都是外头的账房先生算好了送进来,她虽管着钱,但若是乱花了,沈晖也会问起,因此谢氏便琢磨起了别的来钱之处。正巧林氏是商贾之女,在这些方面却是最内行的,便投其所好,给她介绍了一个放账收利钱的法子。 谢氏胆子小,并不敢用公中的银子放出去,于是就把自己房里几样值钱的东西典当了出去,换了现银放出去,每每的了利钱,再去把东西赎回来。如今想一想,沈清薇丢的那些东西,说不准就是混着自己的那些东西出去的,不然的话,一个丫鬟哪有那么容易把东西给运出去? 只是这事情若是闹开了,那谢氏这些年在老太太跟前的体面也就算全完了。谢氏又是一个极其好面子又爱摆阔气的人,到底不能丢了这个人。 “薇薇,母亲跟你商量一下,这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如何?你丢的那些东西,母亲会差人暗地查访,只是在老太太跟前,可千万别透露了半个字。” 沈清薇一听这话,顿时就疑惑了几分,她原就是怕谢氏被责骂,故而瞒下了这件事情,没想到谢氏不想着要好好的整改,反倒让自己跟着骗老太太,这其中只怕必有什么缘故。 “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东西丢了,不好好查一查,怎么反倒要我联合着骗老太太?难道母亲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沈清薇这下也有几分紧张了起来,前世的自己过的太过糊涂了,家里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清楚,全部都是谢氏安排的,以至于对这些庶务也是一窍不通的,若不是进宫之后协理了后宫,她只怕如今都还是弄不懂这些事情。 谢氏见沈清薇逼问,脸上越发烧了起来,咬着唇瓣道:“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若只靠公中的那些东西,你如何能过的这般锦衣玉食的,还不是只能跟大房的人差不多,不过就是守着月例过日子罢了。” 沈清薇闻言,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她是不管这些琐事,也知道谢氏平常出手阔绰。只是沈清薇知道,谢氏是平宁侯府唯一的嫡女,她的嫁妆必定也是丰厚的,谢氏这些年用自己的嫁妆私下补贴二房的花销,这些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我那几间嫁妆铺子,也没多少利润,田庄是更不用说了,这两年收成不好,也就是勉强送些平常吃用的上来,多余的银子也是拿不出多少的,我要是不想一些别的营生,难道就看着我们二房连三房都不如了吗?” 林氏是林家嫡女,林家又是江南首富,沈清薇虽然不知道林氏有多少嫁妆,但据说江南的富户堪称富可敌国,想来林氏的嫁妆必定不可小觑。 “母亲何必处处要和三婶娘比呢?你们原本就没有什么可比的。”沈清薇拧着眉头,只一味的摇头。林家钱多,可没有底蕴,林氏虽然出手阔绰,可嫁入了卫国公府十几年,却也没有在京城权贵圈站稳了脚跟,不过还就是一个门外汉而已,谁也不会把她这样一个商贾女放在眼底。 可谢氏却不同,平宁侯府世代富贵,她是正儿八经的名门闺秀,如今又是卫国公夫人,体面尊贵,可谓京城人人艳羡,却跟着林氏去放账?这要是说了出去,谢氏的脸往哪儿搁?卫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如今沈清薇终于明白了,怪不得谢氏虽然瞧不上林氏,对林氏却也一直都和和气气的,原来是那人手短。 只是……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谢氏在林氏那边捞了多少的油水,这可是林氏一辈子的把柄啊! “母亲你!”沈清薇急得绞起了帕子来,她手中有沈清萱身世的秘密,可那是不到鱼死网破不能拿出来说的,毕竟沈清萱是无辜的,沈清薇也不想伤害到她,一想到她前世和谢玉那般恩爱,沈清薇即便是在威胁林氏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把这事情公诸于众。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如今想来,前世谢氏在卫国公府失势,只怕和这事情也有关系。不然她一个国公夫人,就算自己身子骨不好不能理事,有崔锦屏这个儿媳妇在,怎么说也会让崔锦屏掌管中馈才是。 前世那些不全的记忆在沈清薇的脑中来回的穿梭,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只拧眉道:“母亲,等这次账收了进来,就不要在放出去了,这事情若是闹了出来,终究是卫国公府的丑闻。”虽说那些老牌权贵人家,若是没有人在朝当重臣的,大多也是寅吃卯粮的光景,放账收钱不再话下。可对于卫国公府来说,如今沈晖位居礼部尚书,乃正二品的大员,正是如日中天的光景,她一个国公夫人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当真是要让人耻笑了。 谢氏听了这话,脸上却还有几分尴尬的表情,她这些年可没少收利钱,一年上万两银子放出去,利息可就是上千两,她得了好处,银子就越放越多,利钱也越来越多。最近为沈清薇置办嫁妆的时候,谢氏也想着收一些回来的,可一想离年底总共还有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谢氏又觉得亏得很,正为这个事情犯愁。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不过就是想办法赚一些银子,我又没有亏空公中的钱,只是如今要为你置办嫁妆,倒是有些不凑手了。” 沈清薇闻言,只急忙道:“我的嫁妆,母亲只管按官中的来就成了,你的体己,留给哥哥个弟弟吧,我也用不着这些。” 谢氏闻言,只急忙道:“那可不行,女孩子家出阁最重要的就是嫁妆,可不能让老王妃小看了你,你可是皇家的儿媳妇,将来是要做……” 不等谢氏把话说完,沈清薇就拦住了她,因为沈清薇心里知道,前世卢倩雪是生了个太子的,所以李煦这太子之位到底能不能站稳,还当让沈清薇有些担忧。 不过前世卢倩雪生下太子那是两三年后的事情,若是这两年皇帝不够给力,兴许前世的太子也就没有了。沈清薇想到这里,倒是微微有些发愣,只开口道:“母亲这话先别着急说,等一切定了下来再说也不迟,只是你的那些放账的银子,我倒是劝你早早的拿回来。” 沈清薇想了想,最近二房和林氏的关系很是紧张,若谢氏这个时候提出要将那写银子拿回来,难免引起林氏的怀疑,若是闹开了,谢氏的本钱都在林氏手中握着,老太太那边只怕是瞒不住的,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谢氏先稳住了,不要去动那些银子,等到了年底,再从林氏那边拿出来,只说自己今后不放账了。 只是年底的时候,沈清薇已经出阁了,也不知道谢氏会不会听自己的劝告,当真就不赚这个钱了。 “你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胆子也算大的,遇上这事情,怎么就这般紧张了起来,你三婶娘又不是外人,这银子我赚也是赚,外人赚也是赚,哪有肥水便宜外人田的。”谢氏一边说,一边还笑着道:“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你和你父亲都让我远着你三婶,我看你们是太多心了,都是一家人,我若出了丑,难道她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谢氏自诩聪明,又兼对林氏并没有什么防人之心,说出来的话自是幼稚得可笑,偏沈清薇却也不能将这其中的理由告知,只能皇帝不急太监急。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深怕谢氏再看不清林氏,便开口道:“实话告诉母亲,三婶娘可聪明着呢,母亲只是忙于庶务不知道而已,就光这一项,若是三婶娘使坏在老太太跟前说一句,非但母亲这十几年当家的体面当然无存,只怕连苦劳也没有了,父亲又是这样爱面子的人,到时候怎么可能为母亲你说话?” 沈清薇几乎可以想象,前世谢氏必定是因为这个事情闹开了,所以在国公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以至于连当家人的位置,都拱手相让了。 第358章 警示 外面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有小丫鬟在门外喊着下雨收衣服,沈清薇眉间的皱纹却一直都没有松开。林氏想对付谢氏,其实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而谢氏全然没有警觉,一步步的走进了林氏挖好的坑里。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如今林氏尚且还能因为沈清萱的事情做低服小,将来若是沈清萱嫁入了平宁侯府,做了侯夫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就此撕破脸来,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争斗。 “三丫头,你三婶娘不会真的把这事情告诉老太太吧?毕竟放账的事情,她也有份的,她难道会这么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谢氏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只小声的说了几句,但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沈清薇见谢氏终究有了那么一点戒心,只急忙再接再厉道:“母亲如今是没什么事情得罪了三婶娘,三婶娘自然不会说,可以后万一要是有什么摩擦,我可就真的说不准了。” 沈清薇虽然知道谢氏和林氏的终极矛盾在什么方面,可在谢氏跟前实在无法启齿,只能这样旁敲侧击的让她有所警觉。 “我怎么会得罪她呢,上回芸香的事情,我已经听你的话,再也不提起了,今儿瞧她的气色不错,想来是和三老爷已经和好了,她应该不会再记着这些了吧?”谢氏一边说,一边想着最近和林氏相处时候的光景,好像林氏看着似乎真的没有之前那么随和了,只是她一向心大,倒是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这时候想一想,难免有些不安了起来:“罢了,我知道了,以后对她再客气几分便是了。” 沈清薇见谢氏这样,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只开口道:“母亲的那些东西,还是早日赎回来的好,虽然父亲不会过问,可当铺是个往来人口最多的地方,万一要是被人瞧见了,终究也是不好的。” 谢氏只点了点头,想着等到了年底,一并再把这些东西赎出来不迟。 却说沈晖在家中养了三五日之后,腰患渐渐好了,衙门中的事情不少,便销了假,每日里一早便往宫里上早朝去。 李煦如今也在皇帝的旨意下开始议政,每日下朝之后,便去皇上的御书房中,两人一同商议国家大事。只是皇帝惫懒,自从有了李煦,反倒越发让自己清闲了起来,往往只留李煦一个人在御书房查看奏章,俨然一副太上皇的样子了。 这日下朝之后,李煦便把沈晖叫住了。 如今已近十月份,每年官员的升迁考核也要开始了,吏部确实也到了忙碌的时候,沈晖见李煦把自己喊住了,以为是要说吏部的事情,更是不敢怠慢,把前几日呈上去的奏章一一想了一遍,见并没有什么有纰漏的,这才略略放下了一些心思来。 此时已过了早朝的时候,朝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小太监远远的服侍在一旁,李煦见沈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便招呼他一起坐了下来。 “国公爷的腰患可好些了?”李煦端起茶盏开口,眉梢略略一挑,视线从沈晖的脸上扫过。若不是引泉亲眼所见,李煦只怕也不敢相信,如此严谨自律作风持正的沈晖,也有那么一段风流的过往。 “多谢殿下记挂,微臣的腰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沈晖恭敬的回答,这时候正有宫女送了热茶上来,沈晖接过了热茶,略抿了一口,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略有几分坦然之色。 李煦勾唇笑了笑,虽然并不想管沈家的事情,可看着沈清薇为了这事情伤神,他又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再加上沈晖是朝廷二品大员,这样的事情若是闹出来毕竟有伤风化,李煦还是决定委婉的提醒一下沈晖,免得行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就难怪了,我说国公爷若是腰患没痊愈,大约也不会去七宝镇了。” 李煦的话才一出口,沈晖骤然就变了颜色,脸上带着几分惊愕看着一旁仍旧云淡风轻悠闲饮茶的李煦,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那日他特意没有用自己专用的马车出城,为得就是避人耳目,而且他一路上都没有露过脸,唯一会被李煦看见的时候,必定就是他从马车上下来,从柳园的后门进去,或者是从柳园出来上马车的时候。 只是那时间不过才片刻,怎么会那么巧合,偏偏就被李煦给撞见了呢?沈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看着李煦,后背陡然生出一身的冷汗,起身半跪在李煦的跟前,一时语塞。 “殿……殿下……” 李煦聪明过人,怕是早已经知道了那日柳园中出现过的另外一个人是谁。 “卫国公起来吧,本王原是不想管你的家事的,只是这其中牵扯到了薇薇,本王不得不管而已。”李煦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沈晖,眼神中透出一丝凌厉。 “薇薇她?”沈晖抬起头来,看着李煦的视线中满是疑惑。 “那日薇薇看见贵府的三太太出府,便让我跟了上去,看看她到底做什么去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来是……”李煦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沈晖二品大员,这些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那请问殿下,薇薇她知道吗?”沈晖回想起那一日沈清薇曾找过自己,却没有提及此事,想来是并没有看见的,不然的话,以沈清薇的性子,只怕父女俩之间又要有一番争执。 “本王并没有告诉薇薇,国公爷想来也是如此吧?”李煦看了一眼沈晖,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在说话的口气却严肃了几分:“国公爷一世的英明,端然不能毁在了那样的女子手中,本王也不想看见国公爷身上有任何的污名,毕竟你是将来的国丈大人。” 沈晖的神色略略一冷,已经完全明白了李煦的意思。他对林氏念及旧情,下不了狠手,可在李煦眼中,林氏只是一个会坏事的妇人而已。况且……这些事情若真的闹了出来,对沈晖的仕途,卫国公府的声誉,当真是莫大的污点。 “殿下的意思,微臣懂了。” 李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过两个月就是我和薇薇的大喜之日,这短时间卫国公府还是安静些的好,国公爷若是拿定了主意,也等事情过了之后吧。” 沈晖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在心中暗暗思忖,李煦看似温文尔雅,没想到竟这样的铁腕冷酷,竟然比先太子更果决几分。 “微臣明白了,请殿下放心。”沈晖对着李煦又是一拜,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站着的自己,竟然好似没有坐着的李煦高大一样。 卫国公府三房,林氏正歪在软榻上休息,沈清萱早已经病愈去了书院,林氏从福雅居回来,想着这些日子又恢复了以前做低服小的样子,心中便觉得有些失落。 林氏等了十几年,好容易熬死了小谢氏,等着谢氏出差错,她好上位,没想到沈清萱的身世暴露,她一手计划好的事情,生生为了这个耽误了。只是……沈清萱毕竟是林氏的女儿,林氏再狠心,也确实没办法不顾忌沈清萱的想法,如今她好容易和谢玉定了亲,若是因为这个黄了,还不知道要多伤心了。 林氏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十几年了,她想做的事情一件没有做成,沈晖依旧对自己无情,这卫国公府依旧在谢氏的手中掌管的一团乱。 田妈妈见林氏叹起了气来,只又开口劝慰道:“好好的,太太怎么又叹起气来了,这两日三爷都在太太的房中,太太还有什么不满吗?” 林氏冷哼了一声,她能有什么不满,就算是有不满,被沈晖和沈清薇连番的威胁,她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我只是叹我的命苦,有的人天生就是侯门闺秀、国公夫人,可我明明只嫁了一个庶子,却还要被说是高嫁了。难道我们商贾之家天生就低人一等吗?” 林氏这话却让田妈妈没办法应对了,那时候她们在江南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敢小看了林氏,也有官宦人家的人求娶林氏,只是那时候林氏一心嫁给沈晖,对那些人如何能入眼呢? “太太快被这么说了,我们怎么就低人一等了,二太太拿着银子请太太替她放账的时候,不照样是和和气气的吗?依我看,这些个大户人家也就是看着体面,真论起钱财来,只怕还不如我们林家呢!” “那是自然,他们又不懂怎么做生意,只有出账没有入账,时间长了不亏空都算好的了,若论积蓄,只怕还当真没有多少。”林氏说到这里,眉梢略略的挑了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来。 “我倒是差点忘了,我这边还有着不少二嫂子的体己呢,怎么如今三丫头置办嫁妆,倒是没见她过来问起呢?”林氏拧着眉头略想了片刻,心中多少还有几分得意。这些年谢氏虽然在场面上从来没给自己脸色看,但林氏知道,谢氏压根也没把她这个商贾出生的小婶子放在眼里,而唯一每年谢氏给林氏好眼色看的时候,就是林氏给谢氏送利钱去的时候。 第359章 嫁妆 田妈妈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想着平日里林氏确实总落了谢氏的下风,便开口道:“太太想出出气,稍微整治整治二太太,那也未尝不可,只是二老爷那边,太太切不可轻举妄动了,老奴说一句太太不爱听的话,太太如今生是三爷的人,死是三爷的鬼,跟二老爷必定是没有这缘分了。” 林氏听了这话,又觉得有几分丧气,淡淡的出了一回神,才开口道:“我早年想了这个法子把二太太拉上船,便是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三丫头太聪明,她如今没出阁,我实在没把握能扳倒谢氏。” 田妈妈知道林氏的顾虑,便又劝说道:“太太十几年都忍了,难道偏还忍不住这几个月吗?等过了几个月,三姑娘出阁了,到时候太太在把这个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透露出来,老奴就不信,二老爷这样一个好面子的人,能不对二太太置气?到时候就算二老爷再来质问太太,太太也大可以不认帐,二太太拿了太太的钱是真的,二老爷也不能不讲理啊?” 林氏闻言,果然觉得这主意不错,心下又暗暗思量了起来,她在这卫国公府熬了十几年,最后这几个月,总也要熬过了这一关才好。 这日在福雅居请安的时候,老太太忽然就想起了那日沈清薇房里找东西的事情,只又开口问沈清薇道:“你那日房里少的东西,后来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丫鬟们不小心摔坏了,还是有人偷了出去?” 沈清薇早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冷不丁听老太太说起来,心下只略略纳闷,抬起头的时候却见谢氏朝着自己微微摇头。 林氏闻言,亦是眼珠子一亮,想着沈清薇房里丢的东西,说不准就是谢氏偷运东西出去典当的时候,有丫鬟从中夹带私藏的带出去的,这事情若是捅了出去,谢氏可有的好看了。 林氏刚想开口,便听沈清薇开口道:“查清楚了,是摔坏了,只是当时丫鬟不细心,没有销账,后来总算是想了起来,是去年我生病的时候去别院住着,那时候摔的,之后便没带回来,所以一直弄不清去了哪儿。” 卫国公府家大业大的,偶尔丢个一两样东西,压根就不会有人察觉,老太太年轻时候也吃过这方面的亏,这才留心了这个事情,见沈清薇这么说,便也放下了心来道:“查清楚了就好,你们哪个人的房里,不是古董字画一大堆的,若是随便流出去一两样,都够寻常人家过一辈子的,只是我们家从来都不是那种欺压奴才的人家,若还有这样坑害主子的奴才,必定是留不得的。” 谢氏见沈清薇为自己说了谎,只淡淡的松了一口气,林氏这时候也终于把自己方才一刹那的冲动给压了下去,只开口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去年大房就打发了这样一个丫鬟,这种人留不得。” 沈清薇略略往林氏那边扫了一眼,见她似乎完全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下,也渐渐松了一口气。以前是她拿捏着林氏的把柄,如今沈清薇知道谢氏也有把柄在林氏手中,到底也掣肘了几分。 谢氏闻言,只跟着笑道:“老太太放心,门房上的人都尽心着呢,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丫鬟们就算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只怕也弄不出去。” 老太太对谢氏这话倒是有些嗤之以鼻,毕竟如今谢氏掌管中馈,府上若是出一点差错,那都是谢氏的错,她自然是希望平安无事的。 “能这样最好,你事情多,难免有疏漏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了。”谢氏听的心惊肉跳的。连连陪笑了起来,想着那日沈清薇和自己说起的话来,万一哪天林氏翻脸,把这事情告诉了老太太,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清薇陪着老太太用早膳,林氏和谢氏从福雅居出来。两人走到了门口,谢氏这才将丫鬟们都遣开了,喊住了林氏道:“小婶子,有些话我想问问你。” 林氏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见谢氏身边的丫鬟都不在,心下也有几分了然,她还当谢氏多的是体己,并不用到外头的那些,如今看来,只怕平宁侯府给她的嫁妆,也不过尔尔。 话又说回来,谢氏虽然是平宁侯府的嫡女,可老侯爷宠爱的一直都是小谢氏的生母,谢氏出阁时候的嫁妆,只怕也多半是侯夫人的体己,侯夫人又有亲儿子,能分给谢氏的也就有限了。 “二嫂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林氏瞧见谢氏这幅表情,心下也有些好笑,她一个国公夫人,有时候小家子气的时候,真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贫婆子都不如。 “那我就直说了,三丫头十一月份就要出阁了,我就想问一问,今年的利钱是不是能早一些送过来?”谢氏想让沈清薇体体面面的出阁,钱是少不了的,只是光有银子,若没有几样压箱底的东西,也说不过去。但若是直接把本金要了回来,将东西赎回来,这一年的利钱,岂不是就白白没了。谢氏想了想,也觉得肉疼不已,故而才这样问林氏。 林氏听了暗暗发笑,谢氏这好算计,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尽了。 “这事情倒是为难了,利钱都是一年一结的,眼下还没有到他们收账的时候了,如何能给的出利钱来?”林氏一边说,一边淡淡的笑了笑,见谢氏有脸色有些尴尬,故意问道:“二嫂子若是有什么不凑手的地方,我那里倒是还有几个闲钱,若是二嫂子不嫌弃,先借了去,以后等收了利钱再还也是一样的。” 谢氏是舍不得这些利钱,可眼下她最想的还是把那些东西赎几样回来,听林氏这么说,便笑着道:“当真的?其实我是想赎两样东西回来,好让留给三丫头压箱底用。” 谢氏这些年运出去的东西,林氏心里都清楚得很,因为怕人知道,林氏特意只在自家的当铺里头周转,这些年本金一年年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东西都在林家的当铺放着呢,其中有几样东西,确实不错。 “二嫂子想赎什么东西回来,先同我说一声,我看看当时当了多少银子,再把银子还给二嫂子。”林氏想了想,只开口道。 谢氏听林氏这么说,越发就信了她几分,想了想只开口道:“我回去列个单子,你看一下,要多少银子,你也告诉我一声。” 原来当日谢氏因知道东西去了林家的当铺,竟是没私下问每一件的价钱,只兑换了一个总价,这些年陆续有东西送出去,也都是按着总价来的,如今要这样零碎的赎回来,倒还真不知道要多少银子了。 林氏闻言,便点了点头道:“那就等着二嫂子把单子送来吧。” 谢氏回到房中,便把刘妈妈喊到了身边来,这些年她在林氏那边放账,底下的事情是刘妈妈帮她一手操办的。 “太太,那事情三太太可曾答应了?” “虽是没答应下来,不过她说可以借我一些银子,先赎几样东西出来,让我先列个单子给她。”林家有钱,谢氏是深知的,因此想着林氏拿出几个钱借自己,不过就是小事一桩,便也没怎么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刘妈妈听了却觉得心下有些担忧,当初谢氏想放账的时候,刘妈妈也是反对的,可想着谢氏当这个家不容易,她又是正房的太太,要是手中不活络些,终究让人笑话,因此也就答应了下来。这一年两年下来,刘妈妈看着谢氏每年收的礼钱越来越多,因此也就由着她了。 “三太太肯借钱固然是好,只是这事情说出去,于太太的名声终究不好,若是太太听老奴的劝,早些把那些东西赎回来,也就没有这回事了。”刘妈妈忍不住道。 “那些东西一年有三千两银子的利钱,若没有那些银子,二房哪里有今日的体面?老爷虽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却清廉的很,光靠家里的这些田庄铺子,能有几个进项的?还不是要我从中添补吗?”谢氏想着这些钱她并没有私藏,而是都贴补了家用,便也觉得没什么好自责的。 刘妈妈听了这话,也只能作罢,叹了一口气道:“那太太还是先理一理单子,看看先把哪些东西赎回来才是。” 谢氏想起这个也头疼,若是沈清薇嫁给谢玉,嫁妆上就用不着这样费心思的了,可如今嫁得是豫王殿下,整个京城都看着卫国公府呢,在这事情上头,谢氏当真是不能出一点儿的纰漏。 第360章 嫁妆 入了深秋,天气就越发冷了下来。沈清薇打算给李煦做的压箱底的鞋子,也开始动工了。三房的风波过去之后,卫国公府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老太太心情也好了不少,打发了丫鬟们翻箱倒柜的,要找东西出来给沈清薇添妆。 “这些丝绸布匹,都是我们那时候流行的,如今你们是看不上眼了,我也不拿出来给你了,等过年的时候,给丫鬟们做新衣裳去算了,现在京城的姑娘们,哪里有穿这种的。” 老太太站在几个打开的箱笼跟前,左右翻看了一下里头的东西,一边叹息一边道:“当年我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如今这几十年过去了,看着这些东西颜色倒还鲜亮,可见当时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只是如今不合时宜了,还是用现银买现下流行的吧。” 沈清薇和谢氏都站在一旁,谢氏以前只听说过老太太的娘家是山西的大户,山西多出晋商,老太太娘家也是从商贾开始发家,后来依靠科举步入了仕途,家底是可想而知的。如今瞧着老太太的这些嫁妆,谢氏才觉得,像她们这种侯门公府出来的姑娘,尊贵是尊贵,但若真的论钱财嫁妆,到底比不过这种这暴发户来。也难怪在老太太心里,她这个平宁侯府的嫡女,未必就比林氏高贵到哪儿去了。 “老太太这些东西,可都是有的年纪的,平常我们连见都没见过,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看着还簇新的一样,当真是好东西呢!”谢氏一面感叹这些东西,一面想着这些东西只怕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现银买来的固然好,但嫁妆总要有几样让人开眼的东西。 谢氏说着,视线就落到了一个箱子里头,里面装着黄澄澄的一匹面料,上头的花样都是金线织的,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闪闪发光。 老太太这时候正好也看到这一样,眉梢略略笑了笑,拉着沈清薇过去道:“这一匹料子,你倒是可以拿去,这颜色太艳,我怕犯了忌讳,因此就一直藏着,如今你去当了豫王妃,你的身份,倒是够穿这样鲜亮的料子了。” 林氏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见老太太说这话,便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之间那面料上似是镶嵌着一层金丝一样,熠熠生辉,闪得人睁不开眼来。林氏便惊讶道:“原来我们祖上的那一匹金丝云锦,竟然是卖给了老太太的娘家的?” 林氏说到这里,话匣子就忍不住打开了,笑着道:“我从记事以来,就瞧见我家铺子里供着这么一块一尺见方的金丝云锦,听我祖母说,那是祖父在的时候,有一个北边的大户人家定做的,足足花了三年,才织出来这么一匹,后来祖父送货的时候,想着兴许这世上也不会再有第二匹这个料子了,就让工匠特意多做了一尺,一直在家里供着。没想到……这东西竟是老太太的陪嫁。” 林氏这一阵子沉默寡言惯了,话也比以前少了不少,这时候难得看见一件旧物,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老太太听了,果然也好奇道:“原来这东西是你们林家织的?” 林氏只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多少有那么一些遗憾,林家卖出去的东西,没想到在老太太的手里,若是这东西能留给沈清萱当嫁妆,那该多少?林氏想到这里,眼神就落在那料子上迟迟不肯离去。 谢氏这时候似乎也看出了林氏的心思来,这样的好东西,若是能给沈清薇当陪嫁,说出去也是备有面子的,只是这料子只有那么一块,若是分成两份,那哪一份都做不成什么来。林氏便想起了上回老太太赏的那碧玺凤钗,也是一对的,可惜一只给了沈清薇,一只给了沈清萱。 “三丫头还不快谢谢老太太,这样的好东西,她只想着你呢!”谢氏当机立断,笑着对沈清薇道。 沈清薇抬起头,看见谢氏悄悄的朝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顿时就明白了谢氏的心思。其实在沈清薇心里,谢氏并不是喜欢贪小便宜的人,当然……这样贵重的东西,确实也不足以用贪小便宜来形容,只是谢氏眼中的这种欲望沈清薇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沈清薇虽然对这东西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意思,可也不能不给谢氏面子,便笑着道:“老太太这会子说给我,没准儿晚上还心疼呢,毕竟这东西这样名贵,只怕整个大周也找不出第二匹来。”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笑着道:“我不给你,难道留着带到棺材里去?快叫你母亲录到你的嫁妆单子里去。” 谢氏听了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老太太就是疼三丫头,这样的好东西也都便宜她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林氏还正一眼不眨的盯着那面料看,沈清薇略略想了想,这东西原是林家的,后来又卖给了老太太的娘家,林氏心里大约是想着若是老太太能留给沈清萱,那该多好的。 只是如今老太太已经发了话说要给自己,谢氏又这样的喜欢,沈清薇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不要了。 从老太太的福雅居出来,林氏径自回了三房。三房的摆设,一草一木都是林氏来了之后置办的,她虽然出生商贾,但林家也是世代儒商,可惜家里的众位兄弟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在科举一途上没有什么建树,因此摆脱不了商贾之家的名头。 可林氏自诩从小也是认字读书,一点儿不比京城的大家闺秀差,可在谢氏跟前,林氏却总是落了下乘。田妈妈见林氏心情不好,便也不去打扰她,只让丫鬟们都在门外候着,她想着法子和林氏聊几句,也好让她宽慰宽慰,谁知道田妈妈的话还没开口,外头小丫鬟倒是先来回话了,说是谢氏过来了。 原来谢氏前几日就送了要赎回的东西的单子过来,林氏看过了之后,便吩咐了下去,让自家当铺先把这几样东西找出来,估算个价格,如今也过去了好几日,当铺里掌柜的算过的价钱也来了,只是林氏心中烦闷,并不想见谢氏,所以这事情就一直耽误了下来,没想到谢氏自己倒是先等不及了。 林氏从软榻上懒洋洋的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田妈妈见了便道:“太太若是不想见,那老奴这就出去跟二太太说一声,就说太太今儿身子不爽利,想在家歇歇。” 林氏只摆了摆手道:“什么不爽利,刚还一起从福雅居出来,也没那么快就病了的。”林氏想了想,只叹了一口气,对门口站着的小丫鬟道:“你快去把二太太迎进来吧,顺便沏一户好茶来。” 丫鬟出去不过片刻,谢氏便进来了,瞧见林氏在主位上坐着,只是神色有些懒洋洋的。谢氏便想起了方才那金丝云锦的事情,又觉得这会子大约林氏不受用,自己倒是心急就过来了。只是如今人已经进门了,要是又啥都不说走了,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林氏看见谢氏进来,面前提起了一点精神,正打算起身迎一迎,被谢氏拦住了道:“这两日事情多,倒是差点儿忘了正事了,小婶子可曾帮我问过了,若我想赎那几样东西回来,大约要花多少银两?” 林氏见谢氏果然是为了这个事情过来,便有心为难她一下,只笑着道:“掌柜的这两日不在,伙计送了信过来,说是要过几日才回来,这事情我为二嫂子留心着呢,二嫂子你放心好了。” 谢氏闻言,整个脸顿时就难看了起来,前几日豫王府的聘礼已经送来了,除了老王妃亲自备下的金银、手饰、布匹、山珍、古董、字画之外,还有宫里头皇帝赏的各国贡品,陆陆续续的往卫国公府抬了进来。因此这两日老太太便催着她要沈清薇的嫁妆单子,她好过目之后,看看还有什么好添补的。 谢氏虽然想着老太太能多添补一点,但是她自己的嫁妆单子,当年老太太也是瞧过的,也知道她有那么几样体己的东西,若是一样不列在上头,看上去就当真丢人了。可若是现在列了上去,到时候赎不出来,那就更丢人了,因此谢氏便也着急起了这个事情。 “你办事,我从来没有不放心一说的,只是你也知道,三丫头的嫁妆正置办着呢,我就等着那几样东西了,你好歹放些心上。”谢氏这个时候,也没法子跟林氏闹僵了,只能陪着笑脸求她。 谢氏平常是多目无下尘的一个人,从来都是垂着眼皮看人的,如今也只能对自己这样说话,到底让林氏心里头受用了不少,林氏便又跟着笑道:“二嫂子放心,我办事从没有差错的,你只把那几样东西列到嫁妆单子上便好,也不必先问我多少银子,过两日等那掌柜的回来了,我便让他悄悄的把东西给送进来。” 第361章 妯娌 谢氏听了这话,虽然心下对林氏还有几分不信,可想着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便笑着道:“那就多谢小婶子了。” 林氏送走了谢氏,仍旧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有些无聊的轻抚着自己指尖新上的丹蔻,抬起头的时候,瞧见田妈妈正从外面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太太,你瞧瞧如今的二太太,还国公府的当家人呢,还不是照样要对太太您和和气气的,依老奴看,那当不当家都是空的,等老太太去了,这卫国公府迟早是要分家的,到时候能分到我们三房上头的,只怕也是有限,太太何苦非要争这个苦差事,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没事给二太太添个堵,太太心里也更舒坦几分。” 林氏听了这话,只叹气笑道:“你说的也是,何苦争着苦差事,没得把自己挫磨得跟个老太太似的。” 田妈妈闻言,只笑着道:“太太说的极是,你瞧瞧二太太这几个月,为了三姑娘的婚事,两鬓都白了,整个人都老了一圈了。” 林氏只笑着道:“她算好的了,老太太是个和气的,我瞧着京城这么多豪门贵胄的人家,就属她这个当家太太最没什么本事,也就是命好而已,又个国公爷的夫君、又有一个状元儿子、如今连闺女都要做王妃了。” 林氏说到这里,又想起了那金丝云锦来了。那可真是林氏祖父辈上传下来的东西,可是老太太居然一眼也不眨,直接就给了沈清薇,连想都没有想沈清萱一下。老太太瞧着平日里最疼沈清萱,原来这都是假的吗? “你还记的当年林家铺子里挂着的那一块金丝云锦吗?”林氏问田妈妈道。 “怎么不记得,据说是老太爷年轻时候接的一桩生意多下来的,那料子当真的好看,如今这些织布的工匠,只怕都做不出来了。” “如今哪里能做出来,当年做那个东西的人已经死了,他儿子闺女都没学到这手艺,有一个徒弟倒是会,可后来被他家里人打断了手,也做不成了,如今这工艺都已经失传了。”林氏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田妈妈便问她道:“太太好好的,今儿怎么提起这个来了?” 林氏便淡淡道:“府上的人都说老太太喜欢四姑娘,其实不过就是给外头人看看罢了,老太太心里,最疼的,永远只有那个正房嫡出的三姑娘。” 田妈妈见林氏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心下也有几分奇怪,只道:“老太太疼四姑娘那是人人皆知的,太太今儿怎么发起了这些感叹来了?”田妈妈低眉想了想,忽然就想起昨儿听福雅居的丫鬟说起,老太太那边这几日正开了箱笼要给沈清薇找添妆,林氏有这番感慨,难不成是因这而起的? “太太快别想这些了,老太太如今给三姑娘,将来四姑娘必定也不会少的,当年老太太给大姑娘添妆的时候,不也这样阔气吗?” 林氏只郁闷道:“怎么可能一样,光那一匹金丝云锦,她就是再给四丫头十匹云锦,那也不值什么。” “金丝云锦?”田妈妈闻言,只大睁大了眼睛道:“难不成老太爷当年那云锦,竟然是卖给了老太太的娘家,成了老太太的嫁妆不成?”田妈妈也头一次遇见这样巧的事情,便笑着道:“太太应该把这个跟老太太说一声,没准老太太就把这东西留给四姑娘了呢!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 “我何尝没说,只是老太太还是给了三姑娘罢了。”林氏叹了一口气,垂下眼帘来,对田妈妈道:“你去外头跟当铺的掌柜说一声,就说让他把前几日拿出来的东西再摆上几天,过几天再送进来不迟。” 谢氏让林氏心里不痛快,林氏自然也是要让谢氏担心个几日,这样心里头才爽快些的。 田妈妈见林氏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心下倒是有了个计策,只偷偷的在林氏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林氏眼珠子一亮,点头叫好。 入了十月份,天气就冷了下来,流霜阁里头已经拢上了炭盆,沈清薇靠在狐裘软榻上做了一会儿针线,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那一棵掉光了树叶的梧桐。 好在窗台上的兰花依旧绿油油的抽着嫩枝,沈清薇想起过不了多久,这兰花便要物归原主了,心下便多了几分柔情蜜意来,手上的针线细细密密的缝了起来,嘴角透出一丝笑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做个针线活也能这样开心?”良辰一边端着燕窝盏送过来,一边笑着道。 一旁的美景正也坐在屋子里做针线活,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姑娘想着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阁了,心里自然就高兴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略略泛红,虽说是要出阁了,可若真算一算,沈清薇当真是有太多的事情放心不下来,心里虽然高兴,可高兴中却隐约有着几分不安。一想起那些让她不安的事情,沈清薇的眉梢又拧了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愁了起来,听说前几天老太太把她压箱底的金丝云锦都拿了出来给姑娘了,姑娘怎么也不高兴高兴呢?太太可高兴了,逢人就说起这事情来呢!” 良辰一边说,一边把燕窝盏打开了送到沈清薇软榻边上的小几,服侍她用了起来。 沈清薇才吃了两三口,听了这话又是拧眉。谢氏都这一把年纪了,就是改不了爱显摆的毛病,原想着她从林氏的手中夺人所爱得来的东西,好歹也要低调几分,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一个老样子,逢人就说起这件事情来,弄得府上上上下下的下人都知道老太太如今最疼的是沈清薇了,连这样压箱底的东西都愿意给她。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心道谢氏虽然单纯,可这些年总算过的无忧无虑的,没什么大的风浪。若当真让她知道了这其中的事情,将来她和沈晖之间的感情只怕也是保不住了。沈清薇想到这里边觉得自己应当释怀,不然就算出阁了,也有操不完的心。 “太太的脾气你们还不知道吗?一有高兴的事情,恨不得让大家伙都知道了才好呢!” 沈清薇只无奈的笑了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吃起了燕窝来,谁知谢氏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着道:“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有高兴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让大家伙知道了一起乐一乐吗?” 流霜阁重规矩,即便是谢氏过来,平常也都是有小丫鬟通报的,沈清薇没听见小丫鬟的通报声,便站了起来,想谢氏福了福身子,往窗外头看了一眼。 “别看了,外头怪冷的,我让那小丫鬟往茶房暖和去了,就自己进来了。” 谢氏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沈清薇的跟前,看见小几上放着做了一小半的鞋面子,便拿起来翻看了一眼道:“比我想得还做的好看些,看来你也是下了功夫的。” 沈清薇绣花是不怎么样,但光针线针脚还能看得过去,毕竟前世在宫里还给前线的将士赶制过棉袄。 “母亲这时候怎么过来了?”这时候正是午后歇过了中觉的时间,往常这时候谢氏会去议事厅里头坐一会儿,况且最近为沈清薇置办嫁妆,谢氏一直都很忙来着。 “前一阵子收到了豫王府送来的聘礼,我便没停歇过,如今好容易把你的嫁妆单子给整理的出来,就先拿过来给你瞧瞧,老太太那边还没见过呢!” 谢氏说着,给身后跟着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规规矩矩的把手上的托盘呈了上去,里面正放这一本账本。 谢氏把账本拿了出来,递给了沈清薇道:“东西都在这账本上,等老太太看过了都妥当了,就正式让外头的文书先生誊到烫金的礼单上去,这时候你就凑合着看看吧。” 沈清薇翻开了账本,第一项写的就是床帐,一色一色的总计有二十来套,都是各种花纹的;接着便是被褥,春夏秋冬各八套,总有三十二套;再接下去便是四季穿的衣裳,每季三十套,总共是一百二十套。 沈清薇看到这里,已经暗暗惊讶了起来。前世她是进宫去的,嫁妆多半也都是宫里送出来的聘礼,她自己又不在意这些事情,当真没有看过。这时候才看了两三页,上头的东西已经多的让自己咋舌。 沈清薇抬起头来,眉梢略略挑了挑,问谢氏道:“母亲,这些嫁妆可是多了,我记得当年大姐姐出阁,好像并没有这么多?” 谢氏闻言,只摆了摆手道:“你大姐姐如何可以跟你比,公中的惯例,你们姐妹出阁每人只有五千两银子,如何能够?你是去做豫王妃的,我总不能让京城的百姓看了笑话。” 谢氏是卯足了劲给沈清薇置办嫁妆的,当真是勒紧了自己的裤腰上了,可卫国公府还有另外两个姑娘,谢氏若是多花了公中的钱,到时候其他两个也不能少,少不得也只能是谢氏多花自己的体己了。 第362章 兔子 沈清薇又耐着性子翻了几页,见后面的东西不是首饰头面,就是古董字画,还有一些甚至是连她都不怎么知道的一些器皿摆设,只是光看那些前朝工匠的名字,就知道必定是价值连城的很。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一百二十抬。 沈清薇把本子合上,看着这几个月一场忙碌的谢氏,原先乌黑的发丝中居然生了几根华发出来,沈清薇顿时觉得眼眶一红,放下账本,靠在谢氏的怀中道:“若不是为了我,母亲也不会这般受累了。” 前世沈清薇心性颇冷,性子孤高,对谢氏这个母亲也不过冷冷淡淡,可前世在宫中长期的孤寂,也让她明白了亲情的重要,如今和谢氏又相处了这么一年多来,越发觉得自己前世当真是该死的很。 谢氏瞧见沈清薇靠在自己怀中,心头也略一暖,这个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孤傲了一些,让她这个做母亲都不好意思在她跟前拿大,只是这一年多来倒是变了许多,心性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谢氏估摸着这是因为李煦的关系,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时候,性子总是忍不住跳脱起来,自己做姑娘的时候,看见沈晖也是一样的心境。 谢氏拍着沈清薇的背,嘴角勾起一丝笑来,淡淡道:“再没有母亲会嫌弃这个累人的,只是眼看着自己养大的闺女要出阁了,心里舍不得而已。” 谢氏说起这个来,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起来,只笑着道:“我也是个有福的了,虽然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才名,好歹嫁给了你父亲,如今也当上了国公夫人,又有一个状元儿子,再过不了多久,闺女也要当豫王妃了,虽说你然哥儿在学业上未必比得上你哥哥,不过他毕竟是你父亲的幺子,将来肯定也不会委屈了他的。” 沈清薇想起沈伯然前世因为腿摔伤留下残疾,长大后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娶了谁家的姑娘她都已经记不得了,虽然这一世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但至少没有留下残疾来,将来国公府玉树临风的嫡幼子,必定能娶上一门好媳妇的。 “然哥儿还小呢,母亲就想那么多了。”沈清薇淡淡的笑了笑,抬起头来,见谢氏眼中也有泪光,便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 谢氏压了压眼角,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笑着道:“你父亲就要回来了,我先回荣恩堂去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亲自送谢氏离去。自从那一回她去找了沈晖之后,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沈晖了,家宅平安是沈清薇如今最想看见的,虽然每天看见林氏还是让沈清薇有一种不得不防的感觉,但是……这些事情,就算告诉了谢氏,怕也只有弄巧成拙的份儿。 沈清薇站在门口叹了一回气,良辰见了,便笑着迎上来道:“姑娘还是里面做针线活去,在外头站着还叹气,不如一边做针线活一边傻笑的好。” 沈清薇知道良辰是故意调侃自己,只摇头瞥了她一眼,正打算回房,却瞧见沈清蕊带着清风从门外进来。 良辰见她们过来,也忙迎了过去,沈清薇便让良辰带着清风聊她们的,自己领着沈清蕊往房里去了。 “这几日书院的功课还紧吗?”两人上了暖炕,沈清薇便开始问起了沈清蕊来。说起来之前沈清薇喜欢沈清蕊,除了她确实乖巧懂事以外,其实也是因为她身世可怜的缘故,可如今沈清薇却是越发的真心对她好了起来。她和沈清萱之间有了这样的关系,沈清薇总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像原来一样对待她了。 “功课倒是不紧,只是最近天冷了,好些姑娘都请了病假,书院里也怪冷清的。”沈清蕊一边说,一边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清薇,眨眼问道:“三姐姐最近清减了许多,是不是要出阁了,心里紧张?” 沈清薇自己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见沈清蕊这么说,只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有吗?我倒是没在意。” 沈清蕊便笑着道:“比前两个月清减了些,大约是天气的原因。”沈清蕊说着,只抬起头来,略小声道:“三姐姐,明儿是休沐,幽芳阁也已经收拾好了,我请了四姐姐,还有崔姐姐一起到我那里聚一聚,三姐姐可一定要赏脸呢!” 沈清蕊前几日已经搬去了幽芳阁住,只是她毕竟是一个庶出的姑娘,这番动静也不大,老太太私下赏了几样东西给她,却也没有说要为她庆祝乔迁之喜,沈清蕊便也不敢拿大,就想着等休沐的时候,请了沈清薇和沈清萱过去聚一聚便好了。 至于请崔锦屏,一来是因为崔锦屏是将来的世子夫人;二来也是因为沈清蕊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虽说沈清蕊在琅嬛书院已经上了有半年时间的女学了,可琅嬛书院向来很少有庶女去上学的,因此愿意和沈清蕊结交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一两个也是庶女出生的,那都是家中没有嫡女,记在了嫡母的名下,当嫡女一样教养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沈清薇也是知道的,那就是沈清蕊是沈清蓉的亲妹妹,沈清蓉如今已是整个京城的笑话了,沈清蕊就算再有才名、再懂事乖巧,别人一想到她是沈清蓉的妹妹,只怕就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这话说的,什么赏脸不赏脸的,我一早就像为你庆贺一下,只是你和四妹妹功课都忙,如今倒只有我一个是闲人了。” 沈清薇其实并不是能闲得住的性子,不过前世在宫里闲了那么多年,如今却也习惯了。 银盆炭炉将屋子里薰的暖暖热热的,沈清薇喝了一口茶,神色略略有些发呆,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沈清萱搬到听雪阁住,她当时还亲自为她选了房间里的摆设,一样样都是两个人精心弄出来的,那时候沈清薇心里当真觉得,自己没有一个亲姐妹,沈清萱和沈清蕊以后必定是自己的亲姐妹无疑。 可如今……沈清薇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自己的上辈子当真是白活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到最后死了,也什么都没有弄明白。 “三姐姐……”沈清蕊神色有些探究的看着幽幽出神的沈清薇,忍不住问她道:“三姐姐最近和四姐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清薇闻言微微一愣,她觉得自己演技还算不错,没想到竟被那么多人看出了端倪来。 “没有,只是大约最近事情忙,所以总没有什么精气神和你们玩笑了。”沈清薇低下头去,脸上神色淡然,自从上次沈清萱生病的时候沈清薇去过一趟之后,她最近当真还没有见过沈清萱。 其实沈清薇若是想见她们也容易,比如她们女学回来的时候,必定是要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的,可绕是如此,沈清薇最近也没有去过一趟。 “没有就好,昨天四姐姐还和我闲聊起来,说三姐姐如今要嫁人了,也没有空理我们了,都好些日子没见人影了。”沈清蕊平常并不是爱说这些的性子,她敢在沈清薇跟前开这个口,大约也是因为沈清萱在她的耳边唠叨多了。 沈清薇只苦笑道:“看来书院的功课当真是不忙了,你们两个居然还有空闲聊这个,我只是觉得如今天气冷了,才懒怠着出门,每日里只去一趟福雅居,正巧你们又不在罢了。” 沈清蕊见沈清薇这样说,心下也只是纳闷,可要说还有别的原因吧,她也实在想不出来。 在沈清薇这边略略又坐了片刻,沈清蕊便起身告辞了,她还没有去听雪阁请沈清萱,虽然一早就跟沈清萱说过此事,但亲自走一趟,总是比较慎重一些。 沈清蕊到听雪阁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飘起了雪花来。沈清萱正在院子里喂兔子,那两只兔子还是当时沈清蓉为了讨好沈清萱,让她在老太太跟前说好话的时候,特意送给她的。 这一眨眼过去了半年多时间,小兔子已经变成了胖嘟嘟的大兔子了。 “姑娘你们它们,太会吃了,每天都要吃掉两根大萝卜。”小丫鬟都喜欢小动物,一边喂食一边围着看。 沈清萱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每次看见这两只兔子,她都会想起沈清蓉来。尤其是在最近沈清薇无缘无故疏远了自己之后,沈清萱就越发想念起了沈清蓉。 “也不知道二姐姐在别院过的怎么样了?天气那么冷,不知道别院里头有没有笼上火盆了。” 手里的萝卜不知不觉就被小兔子吃到了底,沈清萱只觉得指尖微微有些疼,回过神的时候,才看见那贪吃的兔子竟然吭起了自己的手指来。 第363章 摔倒 沈清萱“哎哟”一声,几个小丫鬟都笑了起来道:“姑娘快看,它把你的手指当萝卜呢!” 沈清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大丫鬟轻红听了,只急忙迎了过来,拿起沈清萱的手指看了一眼,问道:“可咬疼了没有?你们这起子小蹄子,光顾着玩,也不看看这兔子把姑娘咬疼了没有?” 大家伙被说了一顿,都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萱便笑着道:“就跟挠痒痒一样,怎么能咬疼呢?倒是这兔子铁定是没吃饱,才会咬手指头的,你们再去厨房拿几根萝卜来喂它。” “快别再喂了,吃得多拉得也多,怎么也喂不饱一样的,如今已是这么胖了,再胖下去,可不得有人惦记着烤兔子吃了。” 原来上回沈伯年带着沈伯然来听雪阁看兔子,沈伯然便好奇的问道:“四姐姐把兔子养这么肥,是预备给咱烤了来吃的吗?” 这话可把丫鬟们给吓坏了,急忙抱着兔子跑了,再不让沈伯然打这两只兔子的主意,不然的话,他如今可是卫国公府的嫡幼子,老太太什么不依着他,两只烤兔子算什么? 沈清萱听了这话,倒是随便笑了笑,府上的厨房什么东西没有,难道还变不出烤兔子来吗? “姑娘房里头去吧,外头天怪冷的,看样子要下雪呢!” 轻红拿了斗篷为沈清萱披上,沈清萱看了一眼那两只兔子,吩咐道:“晚上的时候把它们抱到茶房去,笼个火盆给它们,别冻坏了才好。” 丫鬟们忙点头称是,沈清薇正要进去,就瞧见沈清蕊过来了。 沈清蕊去流霜阁的时候只带着清风,出来的时候见清风不在,便想着她大概正和原来的姐妹们闲聊,就自己过来了。 沈清萱只忙迎了上去道:“天怪冷的,你一个人过来做什么?” 沈清蕊低头暖了暖手心,笑着道:“我带着清风出来的,先去流霜阁,她在那边跟良辰她们说话呢,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反正路上也不远。” 沈清萱听说她从沈清薇那边过来,一双眼睛便睁大了问道:“那你有没有帮我问过三姐姐,她最近为什么总是避着我们呀?” 沈清蕊瞧见沈清萱这急匆匆的样子,只安抚她道:“问过了,三姐姐说天气冷了,所以下午就不想去福雅居了,还说要出阁了事情多,所以……” 其实就算沈清蕊不说,沈清萱也是大约就是这样的理由,只是以前的三姐姐,就算再忙,也总是要等她们下了学,一起在福雅居坐一坐的。 沈清萱垂下了头来,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仔细想一想,沈清薇冷淡她,仿佛是从她和谢玉定下亲事开始的。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和玉表哥订亲了,所以三姐姐心里不高兴呢?” 沈清蕊闻言,只摇头道:“那怎么可能呢,三姐姐若是喜欢玉表哥,一早嫁他就好了,应该不是这样。我倒是觉得,大约是三姐姐觉得要出阁了,心里有些害怕吧,四姐姐你若是定下了日子,想着那一天就要离开父母,没准也会心里害怕的。” 两人揣测了半日,只当自己终于弄明白了沈清薇疏远她们的原因了。 第二日正是琅嬛书院休沐的日子,晨省的时候,福雅居就比平常热闹了很多。 沈清薇和谢氏依旧是去的最迟的,进门的时候,早已经听见老太太在里头和沈清萱她们有说有笑了起来。 谢氏只笑着道:“瞧我,这又是最后一个到的了。”谢氏因最近备沈清薇嫁妆的事情,有几样东西要从林氏的手里拿出来,因此对林氏也越发客气了下来。 沈清薇便往谢氏那边看了一眼,心下淡淡有些疑惑,再转到林氏那边的时候,她早已垂下了眸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对谢氏的示好无动于衷。 谢氏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只又笑了起来,从丫鬟手中将那烫金的礼单拿了过来,递给老太太道:“老太太请过目,这是三丫头的嫁妆单子。” 老太太略扫了一眼那嫁妆单子的长度,眸中多少也有些满意,嘴上却道:“你瞧着好便好了,不用给我这个老太婆看了。” 谢氏便笑着道:“瞧老太太说的,我懂个什么,不过就是瞧见好的东西就放上去,生怕委屈了三丫头,里头若是有什么东西不当的,还要请老太太同我说一声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也受用了几分,随手小谢氏走后,谢氏办事难免有些疏忽的地方,可终究没有跟以前一样端着,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随和了几分。她这个儿媳妇能力有限,老太太心里也是知道的,幸好自己如今还算不上老糊涂了,家里有些事情,她还能稍微拿捏拿捏。 老太太翻了翻嫁妆单子,心里微微点头,谢氏当初嫁进来时候的嫁妆单子她是瞧见过的,那些东西虽然一直在谢氏自己的手里,但老太太总算也心里有数,如今见谢氏并没有偏疼谁,反倒给沈清薇的东西是最多的,便也由衷高看了谢氏一眼。 毕竟沈伯韬和沈柏然将来有国公府的家业,总不至于过的不好,但沈清薇是嫁出去的姑娘,若是嫁妆少了,倒是惹人诟病。最关键的是,沈清薇将来弄不好是要当皇后的,如果将来被翻出来嫁妆少了,那卫国公府真的是不要脸面了。 “我记得你当年嫁过来的时候,有一扇四季花开的玻璃炕屏,我只瞧见过一眼,这些年也没看见你拿出来用,我倒觉得,不如将这一扇如意百福绣屏换成那个,这种大隔花屏风家家户户多的很,不如那个好看。” 老太太记性不差,谢氏的嫁妆,哪怕她只看过一眼她都还能清楚的记着。虽说这些是谢氏的私产,但当时卫国公府给平宁侯府的聘礼也不少,她总要看一下谢氏的嫁妆,到底值不值自家花了那样多的聘礼。 “老太太记性可真好,那玻璃炕屏确实一直放着呢,我是怕玻璃的容易坏,所以没放在里头。”谢氏虽然嘴上回得热络,心里却有几分为难,那玻璃炕屏也被她拿了出去当当头了,如今却不在府中,况且,这礼单里头还有几样东西,如今还在林家的当铺躺着呢。 谢氏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氏,仍旧低着头喝茶,仿佛全然对这边的对话一点儿没兴趣的样子。谢氏心下忍不住埋怨了林氏几句,话说的好听,如今那些东西却还不见踪影。 “让抬嫁妆的人小心点便是,你那时候嫁过来不是都好好的么。”老太太发话道。 谢氏无法,只得点了点头道:“那媳妇就把这个换上去,老太太若是有别的吩咐,也一并嘱咐了,媳妇让文书先生从新誊一遍礼单。” 老太太又慢悠悠的看了下去,到最后才合上了礼单道:“就这样吧,别的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谢氏便点了点头,收好了礼单,坐在一旁。 这时候沈清萱才开口道:“老祖宗,今儿书院休沐,五妹妹请了我和三姐姐去幽芳阁玩去,我们这就先走咯?” 老太太闻言,这才想了起来,前几日沈清蕊已经搬去了幽芳阁住去了,她还派人送了东西过去,只是没像以前沈清萱搬家一样,特特让请了人去庆祝的。 “我说昨儿怎么你们两个人巴巴的说今儿早上不再我这边用早膳了,我只当你们难得休沐,想在房里睡懒觉呢,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我说呢!”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过去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饿了吧?” 沈清蕊在老太太跟前一向懂事,只笑着道:“多谢老祖宗,那我们可先走了。” 老太太只点点头道:“去吧去吧,早膳可预备够了,可要我再给你们添上两样?” 沈清蕊只摇头道:“都够了,我喊了厨房的方婆子,今儿特意早起做的。” 沈清萱早已经站了起来,抬起头见沈清薇还坐着,只小声问道:“三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沈清薇便点了点头,跟着站了起来,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幽芳阁。 外头天气尚好,只是昨夜下了一会儿小雪,这时候雪后初晴,地上稍微有些滑,沈清薇正想着谢氏方才那神情,冷不丁没瞧见前头有一小块小石子散落在地上,她前脚才踩了上去,身子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而身后跟着的,正是和沈清蕊埋头说话的沈清萱。 沈清萱看见沈清薇摔倒,本能的就伸出了手来扶了一把,可地上滑,这样一来,两人就一起摔了下来。 第364章 误解 这一径都是青石板的道路,平常婆子们也都打扫的干净,唯独今天下过了雪,虽也是扫过的,但是时辰尚早,日头不大,故而地上有些湿漉漉的,沈清薇一个不当心,就滑了一下。 她身子虽然不重,但这样一下子倒下去,肯定也是有些分量的。沈清萱这么扶了一把没扶稳,两人就一起倒在了地上。丫鬟们此时早已经围了上来,惊呼着要去扶两人起来。沈清薇倒在沈清萱的身上,倒是没怎么样,转过头的时候,却瞧见沈清萱痛得额头上都起了冷汗来。 沈清薇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压在了沈清萱的手臂上。她去年因为沈伯然手臂脱臼,这种疼痛最是了解,急忙让丫鬟将自己拉了起来,转头问沈清萱道:“四妹妹,你有没有怎么样?” 沈清薇此时心中也是自责难耐,她最近虽然很想和以前一样对待沈清萱,可不管怎么样却总做不到,她可以接受沈清萱是自己的堂妹,却无法接受沈清萱是自己的亲妹妹,这种矛盾的心情充斥在沈清薇的脑中,让她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对待沈清萱。 “我……我手臂很疼。”沈清萱双眸通红,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这时候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将沈清萱扶起来,待碰到她手的时候,沈清萱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下的大家都不敢在动作。 这时候早有小丫鬟去了福雅居传话,老太太虽然没有出来,但谢氏和林氏却都出来了,林氏见沈清萱半边的衣服都脏了,只急忙走上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走路怎么就摔了?” 她方才离得远,不曾看清沈清萱脸上的泪痕,等到了跟前,见沈清萱早已是满脸的泪痕,脸上还带着几分疼痛的表情,只有忍不住问道:“可曾摔到了哪儿?” 沈清薇站在一旁,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裙子也湿了半边,但比沈清萱还好一些。鬟们都不敢说话,毕竟大家都看的清楚,沈清萱是为了扶沈清薇才摔倒的。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四妹妹是为了扶我才摔倒的。” 林氏抬起头,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怒意,扫了沈清薇一眼,转头对沈清萱道:“走,我们回去。”又吩咐丫鬟道:“快去让门房请个大夫过来。” 三房平日里看病用不着太医,因此林氏所请的大夫不过也就是随常药铺的大夫,自然比不得太医好,沈清薇见闻,只连忙道:“让门房拿着国公府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去。” 沈清薇的话才说完,那边林氏却道:“不用了,我们家四丫头还没那么娇贵。” 沈清薇心下一冷,再抬起头看沈清萱的时候,眼圈也有些泛红了。沈清萱被林氏拉着往家里去,身上又疼心里又委屈,只望沈清薇这边看了两眼,也没开口说话。 老太太那边又派了人来问话,沈清薇少不得又要把方才的事情再说一遍。沈清蕊见事情闹成了这样,想来沈清薇也没有心情去自己那边用早膳,也一直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对沈清蕊道:“五妹妹,今儿都是我走路不小心,好好的弄成了这样……”她自己确实已经没了去沈清蕊那边的心情,况且这个时候就是过去了,只怕两个人也高兴不起来。沈清薇的眼睫闪了闪,转身对沈清蕊道:“五妹妹,我先回房去了,改日再为你庆贺乔迁之喜。” 一路上沈清薇都没有说话,她的心里很乱,她甚至有些郁闷为什么沈清萱要扶自己这一把,就算她自己摔瘸了,她也认了,只是不想欠沈清萱的情,一点儿也不想。 “姑娘别太难过了,大家伙都看着呢,是四姑娘自己上来扶得姑娘,和姑娘没什么关系。”良辰小声劝慰沈清薇,她们不知道沈清薇在难过些什么,只当是沈清薇太过自责了。 沈清薇摇了摇头,她自己这些心思,到底要跟谁去说呢? 因为一早的那些事情,沈清薇连早膳都没肯用,到巳时的时候,谁福雅居却送来了一盏燕窝并一小碟的红豆糕。 东西是如意送来的,见沈清薇无精打采的在榻上靠着,只笑着道:“老太太说了,三姑娘心思重,出了这样的事情必定自责,只怕是连早膳都吃不下去,让奴婢们送过来给三姑娘吃,四姑娘那边,大夫已经看过了,只是压伤了筋,并没有伤到骨头,好好的养上半个多月也就好了,让三姑娘心里别难过了。” 沈清薇背对着如意,听了这话只默默流泪,那帕子压了压眼角,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我没自责,明儿就去瞧四妹妹去。” 沈清薇心里压着事情,东西一口也吃不下去,谢氏忙着外面的琐事,一早上也没见个人影,直到用过了午膳,外面小丫鬟才进来回话,说是崔锦屏来了。 今日沈清蕊原本就请了崔锦屏过来玩,可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好让她空跑一趟,沈清蕊便喊了小厮,去崔家送信,崔锦屏得知沈清薇和沈清萱都摔了,便想着亲自过来瞧一眼。 沈清薇听闻崔锦屏来了,强打起了精神去迎她,崔锦屏才上前,就瞧见沈清薇哭得跟核桃一样的眼睛,忙不迭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摔疼哪儿了吗?” 沈清薇素来性子冷,便是喜怒哀乐也很少有示于人前的,如今哭成这个样子,怎么能不让崔锦屏疑心。 沈清薇只低下头去,那帕子掖了掖眼角,吩咐丫鬟道:“你们出去给崔姐姐沏杯茶来。” 丫鬟们知道她们两人有话说,出去之后,便把门给带上了。 沈清薇抬起头,想了想她这两辈子,其实除了崔锦屏,当真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又想起将来崔锦屏必定是要嫁人卫国公府的,她又要出阁,未必能保护谢氏,若是崔锦屏知道这里头的故事,将来她也能好好防着点林氏,不至于让谢氏吃亏。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眼看就是出阁的日子了,应该高兴才好。”崔锦屏拿着帕子去给沈清薇擦眼泪。沈清薇低着头,忽然抓住了崔锦屏的手指,抬起头看着她道:“崔姐姐,有些话我只能同你说,连豫王殿下也不能说,我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也不能说。” 崔锦屏闻言,只抬起头来,有些错愕的看着沈清薇道:“我是把你当亲嫂子看待,将来你进了门,一定要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 崔锦屏点了点头,垂眸想了想道:“上次跟着你去龙岩寺的时候,就觉得你不太对劲,难道是你们府上出了什么事情?” 沈清薇没想到崔锦屏居然还看出了几分来,只叹息道:“家里还算安稳,只是暗涛汹涌,我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好。” 正这时候,良辰从外头叩了门进来送茶,沈清薇便擦了擦眼泪,招呼崔锦屏喝茶,只等良辰又出了,沈清薇这才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不知从何说起,却又不得不说,我父亲和我三婶娘未大婚之前曾是旧识,四妹妹是我父亲的女儿……” 沈清薇说到这里,脸上却是少有的平静了几分,转头看崔锦屏的时候,她的神色却还带着几分震惊。 “这……这个事情都有什么人知道?”崔锦屏掩嘴问道,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丝帕。 “我父亲和三婶娘必定是知道的,其他人除了我,似乎还没有人知道,我母亲是压根不知道,如今我就是害怕,万一哪一天我母亲知道了,那该怎么办呢?” 崔锦屏闻言,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只低着头道:“我跟你三婶娘不熟,只面上见过两次,看着挺谦和有礼的样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崔锦屏说到这里,只咬了咬唇瓣,对沈清薇道:“我倒是劝你,如今这时候没人知道,你便也当成不知道的好,毕竟这样的事情,若是闹了出去,那可不是小事情。”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这些,只因不能闹出去,她的心里才难受,如今听了崔锦屏这话,只点了点头道:“崔姐姐,我原本以为我们府上是家风持正,你嫁进来不说高枕无忧,至少也是可以享享福的,没想到却是这种样子,我只求你日后进了府,一定要多担待我母亲,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崔锦屏原就喜欢谢氏,这样大的年纪,当着堂堂的国公夫人还有那么些孩子气,想来做她的儿媳妇不会太辛苦,如今听了沈清薇的话,便点头道:“你放心,你这样信得过我,我自然会好好待国公夫人的。”崔锦屏说着,只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你这样,只怕是见了四丫头心里也不痛快,一会儿我去瞧瞧她,你在房里好好休息。” 第365章 父女 沈清薇没料到崔锦屏能理解自己的这种心绪,只点了点头,起身送她出门,崔锦屏瞧见桌上放着的已经凉了的糕点,又劝沈清薇道:“你别胡思乱想,你父亲和你三婶娘都是长辈,她们自然也是要脸面的,这件事情断然不会泄露出去,你是过不了几日就要出阁的闺女,这些事情就不要去多想了,好好把身子养好才是。” 沈清薇闻言,眼眶又红了起来,点了点头让良辰将崔锦屏送去听雪阁。 外头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来,沈清薇站在廊檐下,看着梧桐树已经落光了树叶,屈指数一数,自己大婚的日子,当真是近了。 “姑娘,外头冷,我们去里面坐着吧。”良辰送了崔锦屏回来,见沈清薇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只心疼的急忙就应了上去。 沈清薇便转身回了房里,也无心去做那针线,只抱着一张软被躺在榻上,想着重生之后的这些事情,又想着前世的事情。前世并不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完全就没有在意这些,只当家里一直是和和美美的,从来都没深究过而已。 如今猛然间知道了,反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沈清薇拧着眉头想了半日,越发觉得难受了起来,强迫自己抱着被子睡觉。 崔锦屏去听雪阁的时候,林氏刚走。崔锦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听了沈清薇那些话,她其实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去看待林氏,她不明白怎样的女人能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她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不知道怎么去劝慰沈清薇。 沈清萱这时候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衣服,单手用绸缎绑着固定在了胸口,听说崔锦屏特意来看她,倒是笑着亲自迎了出来。其实沈清萱是想着沈清萱能和崔锦屏一起过来的,只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瞧见沈清薇,心下便也明白沈清薇并没有跟着过来。 “你三姐姐原本是要过来的,只是她也摔得不轻,虽然没看大夫,终究也伤了,外头还下着雨,我就让她不要过来了,我一个人过来也是一样的。” 崔锦屏只笑着跟沈清萱解释,谁知沈清萱却垂下了眉头来,一脸委屈道:“崔姐姐就不用为三姐姐说好话了,她最近待我冷淡了许多,我都猜得出来,她必定是不想来看我的。” 崔锦屏闻言,脸上稍稍闪过了一丝尴尬,如果换了她自己,知道和自己这样要好的堂姐妹居然是自己父亲的私生女,只怕未必还能有沈清薇这个胸襟。 “没有,她是真的身上不舒服,所以才没过来的,你没瞧见你三姐姐最近清减了不少吗?我方才从她那边出来的时候,瞧见她午膳动都没有动,只怕是心里自责所以连东西也吃不下去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下倒是不生气了,只是反倒心疼起了沈清薇来,小声道:“她必定是自责了,其实大夫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碍,好好养不过半个月就好了,改明儿我去劝劝她。” 崔锦屏见到沈清萱这完全不知状况的样子,心下也担忧,她越这样,只怕沈清薇心里就越难过,“你三姐姐最近要出阁了,想着要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卫国公府,心里正不受用呢,你就别过去吵她了,兴许她自己想明白了过几天就好了。” 沈清萱听了崔锦屏的劝告,微微点了点头,拉着崔锦屏进房里闲聊了起来。 外院通往沈晖书房的夹道上,林氏喊了田妈妈将那几个看门的婆子都打发走了,她在冷风口站了一小会儿,雪珠子打在她的脸上,冷得有些发疼。 这个时候外院不会有什么人,沈晖却是正好这个时候下朝,他通常这个时候喊了小厮去马厩饮马,自己一个人过来。 林氏等了不一会儿,果然瞧见沈晖穿着石青色祥云纹的鹤氅从远处过来,沈晖看见他,脚步只是稍稍一滞,但还是沉着脸从她身边经过,林氏便喊住了他道:“你让我安安分分的做人,我听你的话安安分分的做人,可为什么三丫头还要故意伤着四丫头,她是安了什么心思?就算四丫头也是你的女儿,可从小到大,她何尝抢了她半点的东西,也犯不着这样欺负她。” 林氏说到这里,脸上早已经泪痕满布,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道:“沈郎,你我今生无缘,我也不再有什么奢想了,可四丫头是你我的闺女,求你也能好好待她。” 沈晖也是新近才知道沈清萱原是自己的闺女,他以前虽然也喜欢沈清萱,终究和沈清薇不同,如今虽然知道了真相,却也碍于身份,并不能对沈清萱如何,心下便越发觉得有几分愧对沈清萱,这时候又听了林氏的片面之言,他虽然留心想着要弄清真相,但还是生气了几分,想着就算不是亲姐妹,只是堂姐妹,沈清薇这样做总是不好的。 “你放心,若真的是三丫头伤了四丫头,我一定让三丫头给四丫头赔罪。” “不用了,三丫头将来是堂堂豫王妃,四丫头不过就是一个国公府的庶女,哪里受的起。”林氏说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晖在夹道上站了好片刻,看着林氏那妙曼的身姿,踩着地上的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扶着墙往前走,忽然间就想起了那时候他们同在江南的时光。那时候江南嫌少下雪,偶尔下了一场,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林氏嚷着要出去赏雪,沈晖便牵着她的手偷偷的出去,那时候的林氏也是这样,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路,忽然间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来,打在沈晖的脸上。 沈晖只觉得脑子一热,转身往后院流霜阁去了。 林氏站在不远处的墙根下,看着沈晖离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来,一旁的田妈妈只好奇问道:“太太,这么冷的下雪天,你何必非要来找二老爷呢?” 林氏眉梢微微上扬,转身对田妈妈道:“妈妈你不懂,这是男人的软肋。” 沈清薇在房里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下午,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叫了起来,良辰把热过的燕窝端了过来,送到沈清薇的跟前,让她稍微吃几口。 看着沈清薇难受,良辰心里也着急,可沈清薇却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肯说出来,良辰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 “姑娘趁热吃一些,一会儿奴婢就去传晚膳。” 沈清薇看了眼天色,日头已经落下去了,她摆了摆手道:“今儿不用传晚膳了,我就吃这些够了。” 良辰正忙着要劝沈清薇几句,忽然听见外头丫鬟进来道:“回姑娘,老爷过来了。” 沈晖寻常从不到沈清薇这边来,沈清薇依稀记得,上次沈晖过来,还是沈清薇因为沈伯然受伤的时候,那个时候,沈清薇刚刚重生,沈晖在沈清薇眼中还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可如今……沈清薇却有些怕看见沈晖。 沈晖很快就进来了,沈清薇披着衣服迎了出去,看见沈晖还穿着朝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良辰快去倒一杯热茶来,让老爷暖暖身子。” 沈清薇才吩咐下去,沈晖却道:“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沈清薇愣一下,见丫鬟们都还在房中候着,便开口道:“你们都先出去。” 丫鬟们闻言,纷纷退出了门外,沈清薇看着薰笼上还有热茶,只上前为沈晖倒茶,谁知沈晖却并没有坐下,只还站在房中,看着沈清薇的动作道:“薇薇,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沈晖唯一的女儿,谁也抢不走你的父亲。” 沈清薇闻言,手中的茶盏从指尖滑落,她转身看了一眼沈晖,眼泪顿时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女儿做错了什么吗?” “你做没做错,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不想你跟你母亲一样,变得小性子起来,你原本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沈清薇退后了两步,手掌撑着身后的茶几,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晖,“父亲这是不相信女儿了吗?女儿难道做了什么让父亲失望的事情?” 沈晖看着沈清薇落泪,心下也有些难受,可她的话一下子让沈晖想起了那日李煦找他的事情,神色便更冷了几分道:“卫国公府的事情,你还是少跟豫王殿下提起,我们的家世,还不需要外人来干涉。” 沈清薇心口猛然一痛,咬牙咬住了唇瓣,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身子没有倒下。 沈晖低下头去,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颓然,不敢去看沈清薇的表情,只淡淡道:“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你好歹给你父亲留些颜面。” 沈晖说完这句,低着头转身离去,沈清薇只目送着沈晖的背影到了垂花门口,满眼中便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泪还是外面的雪太大了。 第366章 生病 只听得房里咣当一声,等丫鬟们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沈清薇已经晕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 其实也难怪沈清薇会晕倒,她本来身子骨就不甚结实,今儿一天又没怎么吃东西,在加上最近一直为了家里的这些事情悬心,每日里晚上觉也不曾睡好,又经了沈晖这一番话的打击,任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只怕也忍不住伤心几分。 房里头静悄悄的,沈清薇头疼欲裂,只听见老太太和谢氏在一旁问太医道:“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我看着她这几日魂不守舍的,只当她是要出阁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罢了。” 胡太医从沈清薇的脉搏上松开,拧着眉头想了片刻道:“看着脉搏,倒像是急怒攻心引起的,三姑娘这两日可曾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是跟什么人动了什么气?” 谢氏闻言,只摇头道:“我们哪里敢给她委屈受,至于生气吗?这两天除了见她蔫蔫的没有什么精气神,似乎也没有跟谁生什么气。” 几个小丫鬟围在边上,明知道今儿下午沈晖来过,却也不敢乱说,毕竟沈晖是卫国公府的老爷,不是她们随便一个小丫鬟可以得罪的。良辰却是心疼不过,看着自家姑娘面无血色的躺着,只跪了下来,刚要开口,谁知那边沈清薇却醒了。 “胡太医你乱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气,又有什么极怒,不过就是今儿东西吃的少了,倒茶时候有些头晕,就倒下了。” 沈清薇睁开眼睛,这下任凭谢氏怎么粗心大意,也瞧出她这红肿的眼圈,便开口道:“你是怎么了?大夫都说了你四妹妹没事,如今有事的是你,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你这样嫁过去,让我如何放心。” 沈清薇刚刚醒来,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听见谢氏在耳边呱噪,忍不住就皱了皱眉头,老太太便在一旁道:“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呢,又不是没时间了,到时候也都养好了,瞧你着急什么,三丫头还病着呢,你提这些干什么。” 老太太说完,转头又对胡太医道:“胡太医,麻烦你去外头开方子吧。” 胡太医点头称是,老太太使了一个眼色,让谢氏陪着出去了,自己则留下来坐在了沈清薇的床沿上。 “你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了?心口上压着什么事情?竟让你都憋出了病来,你母亲是个不顶用的,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沈清薇听了这话,眼泪便一个劲的落下来,身子忍不住轻颤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太太看了直心疼,一边拿着帕子给沈清薇擦眼泪,一边问跪在地上的良辰道:“你给我说,今儿到底怎么了?姑娘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你们流霜阁十来个丫鬟,怎么就没人正巧在跟前,幸好是没摔到哪儿,若是摔到了哪里,你们如何担待的起。” 良辰也心疼沈清薇,听了这话,便也顾不得沈清薇阻拦,只开口道:“是二老爷,也不知道过来跟姑娘说了些什么,姑娘就……” “二老爷回来过了?”老太太眉宇微拧,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最得意的儿子,和他这个举世无双的闺女之间,会有什么矛盾? “老祖宗别听良辰乱说,我和父亲之间能有什么不快,是他今儿听说我和四妹妹摔了一跤,所以特意来流霜阁看我的。” 沈清薇垂着眸子说话,没说一句,心下就更痛一次,她以为她重生了,她的父亲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疼爱自己,她常常自责自己前世做的不够,没能在沈晖和谢氏跟前尽孝,她一再告诉自己,这一辈她要做的比上一辈子好。 “原来你父亲来过了,这会子倒是没瞧见他过来。”老太太随口说了一句,心下也是狐疑,她这么大的年纪,如何看不出沈清薇正在说假话,可一面是自己的亲儿子,一面又是亲孙女,她也不好下定论,便起身道:“如今你醒了,我也放心了,你好好养着,别在那么多心思了。” 沈清薇点了点头,让良辰去送老太太离去。谢氏送走了胡太医,吩咐小厮去抓药之后,也来到了沈清薇的房中,见她阖着眸子睡觉,谢氏也是一脸的疲惫。眼看着沈清薇的大婚之期已经近了,她在林氏手上的那几样东西却还没拿出来,明儿就要写正式的嫁妆礼单了,要是还弄不出来,到时候她找什么东西去替换。 偏生今儿沈清萱还摔了一跤,听说是为了扶沈清薇才摔的,闹得她如今还不好意思去找林氏开口,只想着等明儿去瞧过了沈清萱,再往林氏那边去的,可谁知道她还没准备好要送去听雪阁的礼,沈清薇倒是先病倒了。 “好好的,你怎么又病了。”谢氏连说话都没了几分力气,说起来卫国公府以前也嫁过一个姑娘,可是这次为了沈清薇的婚事,谢氏当真是卯足了劲儿上了,这一阵子她也累个够呛了。 沈清薇看着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谢氏,忍不住又想落泪,可又怕谢氏疑心,便强忍着眼泪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靠着身后的引枕,看着谢氏道:“母亲不要为女儿心烦,女儿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过两日就好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你只要好好把身子养好了,去当你的豫王妃便好了。”谢氏伸手用帕子擦了擦沈清薇眼角的泪痕,只叹了一口气道:“时间不早了,你父亲大约也回房了,我先回荣恩堂去了。” 对于谢氏来说,沈晖就是她的天,她享受了沈晖这一辈子的独宠,没有通房、没有妾氏,只有她一个妻子。沈清薇无法想象,谢氏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她笑着点了点头,对谢氏道:“若是父亲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好了。” 谢氏便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你父亲朝事繁忙,我自然不忍心让他担忧,你自己好好休息。” 沈清薇便靠在软榻上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等谢氏出了门,她的眼泪才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荣恩堂内,沈晖脸上也有几分自责,他只是一时冲动去了一趟流霜阁,谁知道竟然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若是沈清薇真的因此病了,到底是他的过失。 “三丫头如今怎样了?可好些了?”看见谢氏进来,沈晖忙不迭就问道。 “大夫说什么心病还要心药医,可三丫头眼看着就要当豫王妃了,她还能有什么心病呢?我问她她也不说,只是默默的落泪,我看着也难过。”谢氏这两日身上来了癸水,又兼事情多忙乱,也有一些力不从心的疲态,“我已经派了人去抓药了,希望她自己能想开些,再过半个月就是她大婚之日了,这样病病歪歪的怎么成呢?” 沈晖闻言,只垂眸不语,过了片刻才道:“我这几日公务繁忙,你好好照顾三丫头。” “我知道了。”谢氏笑着点头,见沈晖还穿着回来时候的衣服,便上前为他更衣。 豫王府中,胡太医刚刚替李煦把过了脉搏,见李煦的面色也不太好,便笑着道:“殿下可要保重身子啊,京城天冷,到了这个时辰,殿下的病又要犯了。” 李煦低头咳了一声,他昨夜在宫里留得晚了,出宫的时候又下起雪来,所以不小心着了风寒:“有胡太医调理,本王今年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殿下的身子是比去年好了些,只是沈三姑娘的身子倒是……”胡大夫心想如今两人虽然有圣旨赐婚,但毕竟还没有完婚,且李煦最近忙于政务,也不知他知不知道沈清薇病了的事情,便稍微的提了提。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李煦便问他道:“三姑娘的身子怎么了?本王最近忙于政务,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提起沈清薇,李煦的神色就越发柔和了几分,何尝不想去见见沈清薇,只是老王妃说这样不好,按规矩男女在大婚前是不能见面的,况且用不了多久,沈清薇便是自己的妻子了,李煦想到这里,便也只能强忍了下来。 “昨儿卫国公府来请了老夫过去,说是三姑娘病了,老夫便去了一趟,三姑娘这是激怒攻心气病的,只是卫国公府中的人,似乎没人知道病因,也不知殿下您……”胡大夫看了一眼李煦,这年轻男女之间吵架也是常有的,说不准是这两位起了什么争执,所以沈清薇才气病的也未可知。 李煦闻言,脸上神色一沉,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引泉,吩咐管家送客,跟本王去一趟卫国公府!” 胡太医看着李煦这火急火燎的态度,便知道大约不是自己所想的这样,只急忙道:“殿下不用着急,三姑娘没有大碍,倒是你……这药方还没开呢!” 第367章 探望 老太太和谢氏走后,这流霜阁的人也都散了。沈清薇刚刚喝过了药,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她睁开眼睛,瞧见窗台上那两盆素心兰长的正茂盛,扭头对良辰道:“吩咐翠墨把这两盆兰花拿走吧,我这房里药味重,别熏坏了。” 良辰依言出门找了翠墨过来,带了两个小丫鬟一起把这两盆素心兰搬走了。沈清薇就靠在床上看良辰做针线,一时闲着无聊,又想起要给李煦做的压箱底的鞋子,便又吩咐道:“你去把我的针线也取来。” 良辰站了起来,走到沈清薇的床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道:“好姑娘,你就休息一会儿养养神吧,何苦再折腾。”良辰其实心里也不明白,沈清薇和沈晖之间,从来都是父慈女孝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嫌隙才是,她拧眉想了想,又道:“姑娘这般关心老爷,上回怕三太太害老爷,还特意让迎春偷了药膏出来,老爷这是怎么了?如今连姑娘都不亲近了吗?”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不是沈晖不亲近自己,只是她心里清楚,她从此以后就不是沈晖心里唯一的女儿了。沈晖如今正是在朝廷如日中天的时候,沈清薇又配给了豫王殿下,若是卢倩雪的太子不出世,将来沈晖就是正儿八经的国丈,这样的身份地位,他自然更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过去,尤其是豫王殿下。 沈清薇这时候也自责了起来,当初她确实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李煦,如今闹成这样的残局,她自己又要如何收拾呢?沈晖今日这样过来找自己,分明就是李煦已经找过他了,李煦找他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忠告、是劝诫、还是威胁? 沈清薇越想脑仁越疼了起来,心里也越发委屈了起来,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这厢良辰瞧见沈清薇又哭了起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叹了一口气,起身去为她倒茶。正这时候,外头的小丫鬟进来传话道:“豫王殿下来了,老爷正往外头去招待,只怕一会儿就要往流霜阁来了。” 沈清薇倒不知李煦会来的这样快,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只是她如今病恹恹的,给他瞧见了又不好,便勉强起身道:“你快过来帮我梳头,让美景帮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沈清薇趿了鞋子起身,坐在梳妆台前照了照,这样蓬头垢面的样子,若是让李煦瞧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会心疼呢,还是会嫌弃。沈清薇拿起梳子轻轻的梳了梳长发,抬起头的时候,却见镜中的帘子一闪,李煦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那人脸色苍白,还带着微微的喘息,两人的视线在镜中重合,李煦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缓缓的走到沈清薇的身后。良辰忙福了福身子告退,李煦从沈清薇的手上取了梳子下来,一下下的为她梳头,柔声道:“怎么见我也这般就讲了起来,怕我嫌你丑吗?” 沈清薇低垂着眉宇,脸色略略发热,忽然抬起头俏皮的看了李煦一眼,嗔笑道:“那你到底有没有嫌弃我丑?” 李煦也跟着笑了起来,指尖还在沈清薇的长发上抚摸着,看着镜中的女子,淡淡道:“有句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清薇见李煦也油腔滑调了起来,假装嗔怪道:“那你的意思,还不是说我丑。” 李煦抿唇不语,从妆奁里取了一个玉簪出来,帮沈清薇盘好了头发。她的眼眶略有些浮肿,脸颊带着几分苍白,看上去不甚娇弱的样子。李煦扶着她走到软榻上靠着,开口道:“还有半个月,你我就要成亲了,怎么这个时候病了起来?” 沈清薇低下头,不知怎么跟李煦开口,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殿下,我家的家事,以后殿下还是不要插手了,之前是我不懂事,把那些事情告诉了殿下……”她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想起今儿沈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沈清薇怎么能不伤心? 李煦眉梢一紧,也料到了是什么事情,只拧着眉对沈清薇道:“什么叫做你家的家事,你父亲贵为卫国公,正二品大员,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若有什么差池,将来闹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未必能保得住他。” 沈清薇抬了抬眼皮,有些颓然道:“可是,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若不是我一心想知道真相,也许这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薇薇,错的是你的父亲,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该说的话我已经都同他说过了。”李煦起身,握着虚拳咳了几声,这几日天气转凉,他的旧疾又犯了。 沈清薇听见那几声咳嗽就知道了,只跟着起身,帮他顺了顺背道:“你是从哪儿知道我病了的?” 李煦面颊一红,低眉道:“胡太医方才在豫王府。”他咳得面色酡红,沈清薇扶了他坐下,又心疼了他几分,反倒把自己心里的难受给压了下去,只问他道:“你还说让我好好养身子,你自己呢?” 李煦便笑着道:“不过是旧疾,吃几贴药就好了,并无什么大碍。” 一时丫鬟沏了茶进来,李煦也不好在沈清薇的房里坐着了,两人虽然有婚约在身,却还不是夫妻,在人前还是需要稍微避嫌一些的。李煦喝过了茶,脸色已经好了不少,沈清薇这时候精气神也好了些,只是身上还没有什么力气,李煦便起身道:“你早些休息吧,我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了安,便也告辞了。” 沈清薇心下紧张,拉着李煦的衣袖,生怕他说出什么要紧的事情来,便定定的看了他两眼,李煦会意,伸手拍了拍沈清薇的手背,转身离去。 福雅居里头,老太太也知道了李煦过来的消息,听说他特意过来给自己请安,便忙让丫鬟把李煦喊了进来。 李煦穿着一身圆领山水画的银白色长袍,俊朗出尘,向老太太拱手道:“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虚扶了一把,请了李煦上坐,脸上倒是有几分歉疚,说起来沈清薇再过半个月就要嫁给李煦了,这时候本应是在家娇养着的时日,没想到却还病了。只是老太太对沈清薇的病因如今也不是很清楚,便只能笑着和李煦寒暄道:“殿下可是听说三丫头病了,所以才走这一趟的?” 适才沈家去请的太医便是太医院的胡太医,听说他也是李煦常请的大夫。李煦点了点头,脸上神色肃然,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道:“最近天气渐寒,老太君也应当多注意身子。”他不想和老太太说起沈晖的事情,这样的是事情一旦闹开了,对于沈家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老太太听了这话,便笑着道:“多谢殿下挂怀,老身会让丫鬟们好好照顾三丫头的。” 老太太心里清楚,李煦虽然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却和是先太子一样的性子,内里早有了成算,他对沈清薇这般上心,若是沈清薇在家中受了委屈,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未必是不埋怨的。 请了安,喝过了茶,李煦没在福雅居久留,便起身告辞了。 外头沈晖原是迎了出来的,但李煦心中挂念沈清薇,并未和沈晖多说几句,如今李煦从福雅居出来,路过前院的时候,看见沈晖还在前头的院子里等着自己。李煦便脚步停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厅中,沈晖急忙就迎了出来。李煦抬起头,看着沈晖道:“国公爷有今日也不易,切记‘晚节不保’这四个字,本王看在薇薇的份上,自然是一力保你的,只是这些事情若是被外人得知,国公爷又当如何呢?” 李煦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沈晖是个聪明人,他只点到为止。外头风大,李煦猛然出门,冷不防被冷风呛到了,他低头稍稍咳嗽了几声,从卫国公府的仪门出去。 第368章 倒腾 因沈清薇病着,这几日也没有去福雅居请安,便整日里待在自己的流霜阁里头。老太太也来过几次,嘱咐她好好养病,安心备嫁,别的也就没有多说。 沈清薇闲来无事,倒是又把放在犄角旮旯里的针线活找了出来,打算趁着这剩下的半个月,给李煦做一双鞋子出来,就算不好穿,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也是一片心意。 方姨娘听说沈清薇病了,也想过来看看她,趁着今儿沈清蕊下了女学时间尚早,便过来瞧她来了。 方姨娘对沈清薇一直是心怀感激的,虽然沈清薇前世对这隔堂的姨娘和庶妹从来没有关心过,但自从重生之后,沈清薇对她们也确实是礼遇了几分。 不为别的,只为将来方有为中了状元,对这个在国公府做妾氏的姑母也是敬重有加的。前世小谢氏未死,因此方姨娘并未有扶正的机会,可这一世小谢氏死了,方姨娘这一胎若是能一举得男的话,就算大老爷不提,只怕老太太也是要抬举她的。 沈清薇亲自迎了方姨娘进来,如今她有了身孕,已经能看出怀相来了,沈清蕊更是殷勤的扶着方姨娘,让她小心翼翼的跨入了门槛。 沈清薇也不知道怎么,看了这一幕就想起沈清萱来,她原先是最疼这个妹妹的,虽是隔堂的,但是她性格天真可爱,心无城府,甚至让沈清薇都羡慕几分,可如今一想到疼爱了这么些年的堂妹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沈清薇自己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姨娘快上坐。” 沈清薇上前,扶着方姨娘落座,丫鬟们送了茶上来。沈清薇端着茶盏亲自递给了方姨娘,方姨娘只忙接了放下,拉着沈清薇的手道:“快坐下吧,我听说你这几日身上不好,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一个人又懒怠的动,今儿你五妹妹放学早,所以就喊了她一起过来。” 两人落座,方姨娘细细的看着沈清薇一眼,笑着道:“你这孩子,平常是几个姑娘中心最宽的,如今怎么也这般重起了心思,女儿家总有那么一遭的,你嫁了之后,还有你四妹妹,你四妹妹出阁后,还有你五妹妹。” 方姨娘说着,视线又扫到了沈清蕊的脸上,嘴角挂着笑道:“总算你和你四妹妹都已经有了人家,如今就剩下她了。” 沈清薇记不得前世沈清蕊嫁给了谁,可前世小谢氏是沈清蕊的嫡母,想来她也不会给沈清蕊找什么好人家。其实沈清蕊有那么一个可以当状元爷的表哥,又何须其他人家呢? 沈清薇眉梢闪了闪,忍不住问道:“有个事儿倒是想问问姨娘,去年姨娘家中的侄儿过来拜年,我和几个妹妹也都瞧见过,听说他如今已是去了紫霞书院念书,不知道他如今婚配了没有?” 沈清薇问的直白,方姨娘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可她虽是沈清蕊的生母,婚事上头却没有办法自己做主,方姨娘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三姑娘怎么提起他来了,他今年来拜年的时候我倒是问过他,他只说家里让他以学业为重,等先中了举人,再想以后成家的事情。” 沈清薇拧着帕子想了想,方有为中状元是在六年之后,那下一届必定是能中举人了,再等三年,沈清蕊也就十五岁了,倒是正巧到了成婚的时候,只求着一切顺利,这桩婚事也是有保证的。 “姨娘放心,五妹妹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就算我出阁了,也是沈家的闺女,不会忘了家里的事情的。”这件事情如今提起还为时过早,所以沈清薇觉得还不是跟老太太说起的时候,毕竟如今的方有为只是一个穷秀才,沈清蕊虽然是庶出,却也是国公府的闺女,这会子开口,并没有什么成算。 方姨娘听了这话,神色中早已经透出几分感激来,倒是沈清蕊略带羞涩的站在一旁,涨红着脸颊不说话。方姨娘转过头去,看见自家女儿这样的神色,便笑着道:“你三姐姐是关心你,怕你将来过的不顺心,你们姐妹几个若是人人能嫁个如意郎君,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沈清蕊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薇便笑着道:“五妹妹才华出众,没准以后求亲的人会踏破国公府的门口,倒是我多虑了。” 谁知这话一出,沈清蕊顿时就着急了起来,只急忙道:“三姐姐又浑说,我谁也不要……”她后面那一句话没说出口,可沈清薇和方姨娘却都笑了出来。 方姨娘只捂着嘴笑道:“女大不中留,这句话终究不是骗人的。” 沈清薇和方姨娘她们笑了一回,心情也好了不少,沈晖的事情她是真的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谢氏从福雅居出来,整个眉心都拧到了一块儿去。老太太因不放心谢氏操办沈清薇的婚事,竟派了张妈妈说是要协助谢氏清点沈清薇的嫁妆物件。可到如今谢氏的那一架玻璃炕屏还在林氏的手中,到时候张妈妈这边一清点,自然瞒不过老太太。 “刘妈妈,今儿无论如何,也要往三太太那边去一趟了。”谢氏叹了一口气,平常她在卫国公府何等威风,可如今却也到了不得不吃瘪的地步了。 “太太,老奴说几句话,太太可别嫌老奴啰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太就别想着那几千两的利钱了,只先让三太太把东西拿出来,现让三姑娘体体面面的嫁了是好,总不能把事情闹大了,让老太太也知道这事情?” 老太太是规矩人,最讨厌这种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国公府家大业大,她也不可能想到,谢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谢氏咬了咬牙,瞧着天色尚早,转身吩咐刘妈妈道“妈妈,你去准备几样礼物,午后我们往三房去一趟吧。” 沈清萱摔了一跤,自然是没有去书院念书的,沈清薇也病了,因此谢氏这两天倒是没往沈清萱那边去,如今既是要向林氏开口,少不得就借着探视沈清萱的幌子,东西都送到了沈清萱的听雪阁。 林氏听田妈妈说报完了礼单,慢悠悠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拿着小剪刀在角落里修建一株长得茂盛的冬青,笑着道:“她果然着急了,我还当她不想要那几样东西了呢……” “太太这次预备怎么说,上回说掌柜的没回来,这回总不能说掌柜的还没回来吧?”田妈妈猜不透林氏的心思,上前扶着她问道。 林氏抿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剪子,转身拿了丫鬟们端在盘里的帕子擦了擦手道:“我自有办法,妈妈就等着瞧吧。” 果然没过片刻,外头便有丫鬟来传话,说是二太太来了。 林氏冷哼了一声,等人快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就换上了一张笑脸,迎了过去道:“下雨天的,二嫂子怎么有空过来,我还说等天气放晴了要去瞧瞧三丫头呢。” 谢氏瞧着林氏这笑脸迎人的样子,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便陪笑道:“三丫头已经好了不少了,倒是四丫头,我这两日事情忙,也没空过来瞧她,还是因为三丫头才摔的,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她也没什么,不过是扭伤了而已,只是今天天气不好,我方才去看过,还说手腕疼呢!”林氏说完便坐了下拉,丫鬟们上了茶,她端着茶盏低头喝茶,倒是像把谢氏给晾下了模样。 谢氏便也跟着低头喝茶,时不时抬起头看林氏一样,想着到底找个什么时机开口,好吧这事情给说定了。 林氏喝过了茶,也不开口说话,不一会儿丫鬟又送了茶点上来,林氏又招待谢氏吃起了茶点来,又道:“二嫂子太客气了,送那么多的东西给四丫头,她平常也不缺这些。” 谢氏逮着了机会,只急忙道:“这次四丫头是替三丫头受过,这些小东西实在算不到什么,倒有件事情还想问一问小婶子,上回我让小婶子帮我弄回府的那几样东西,如今是个什么光景,还有那个玻璃炕屏,老太太亲自发了话,我也没法藏着掖着了,也只能一并拿回来了。” 林氏瞧着谢氏那忸怩的样子,心下暗暗好笑,她也有今日啊!林氏脸上的笑容越发就放大了,到了最后才开口道:“嫂子放心,东西我都帮你取了出来,只是因为这东西当得银子如今还在外头用着,所以我东西虽然可以给嫂子,但却要嫂子签一份欠条,到时候等过了这个年节,保管本钱利钱一起给您送回来。” 谢氏一听说要签欠条,忍不住就拧眉道:“怎么还要欠条?要不这样吧,利钱我也不要了,你只把我那几样东西清点好了,都给我送回来吧!” 第369章 把柄 林氏早知道谢氏会这么说,只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哎哟,我的好嫂子,你急个什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这行不通!”林氏说着,端起茶盏来悠悠喝了一口道:“你跟着我放账这么些年,我什么时候诓骗过你的?实在是这会子还没到年节,账收不回来,我呀早就知道你着急这些东西,一早帮你把那些东西赎了回来,只是这当铺虽然是我家开的,我如今却也是嫁出来的女儿,也不能坑娘家的东西,因此便写了欠条给她们,嫂子不愿意签这欠条,我却替嫂子顶着这账务了,要不这样,嫂子写一张欠条给我,我留着做个凭证,先把东西拿回来给嫂子。” “你……你当真跟他们签了欠条?”谢氏有些不相信林氏,可瞧着她这笑容可掬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人。 “可不是,若是不签了欠条,东西如何拿出来,嫂子要是不信,我只把欠条拿出来给嫂子看一眼。”林氏说着,吩咐了一个小丫鬟,去房里的五斗橱下那了一个紫檀木匣子出来,里面零零碎碎放着很多田契账单,林氏便从里头拿了两张出来,递给了谢氏道:“嫂子你看一眼,这是当初你那几样东西折的价钱,总共是一万三千两,这是我这次签给当铺的欠条,总共也是这么多,如今已是十一月份了,到年底总共也就俩个个月,等熬过了这两个月,又有三千两的利钱进账,若是到时候嫂子不想再放账了,我自然让掌柜的把东西都送回来。来年咱再说来年的话。” 谢氏拧着眉头想了想,沈清薇这一出家,沈家确实也大伤元气,明年她又要为沈伯韬办亲事,他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必定是要大办一场的,到时候银子只怕又要流水一样的花下去,这时候舍弃那三千两的利钱,她当真有些不舍得。 “既然小婶子都帮我操办好了,那这欠条,我签了吧!”谢氏咬了咬牙,对林氏道:“就依你的,明年再说明年的话。” 林氏命丫鬟磨了墨,写好了欠条递到谢氏的跟前,谢氏看着上面的东西一样不少,便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又安下了手印。林氏笑着把其中一份给了谢氏道:“嫂子,这一份你自己留着,也好做个凭证,等过两个月,收到了利钱,咱再把它烧了就成。” 谢氏笑着点头称是,又问林氏道:“那东西什么时候拿进来,老太太派了张妈妈过来帮我一起为三丫头清点嫁妆,只怕这几日就要拿到手才行。” 林氏便开口道:“嫂子放心,我过两日就让掌柜的送进来,到时候嫂子再派人过来,神不知鬼不觉的抬过去。” 谢氏有了林氏这话,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便高高兴兴的走了。一旁的田妈妈从房里出来,瞧着林氏将谢氏签字画押的欠条叠好了,收在了信封里头,抬起头悠悠道:“你说,要是二老爷瞧见这欠条,他会怎么样?” 田妈妈闻言,只笑着道:“太太真是好计谋,让谢氏留下这个把柄来,二老爷向来不喜欢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到时候可有二太太的好果子吃了。” 林氏冷笑了一声,站起来道:“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把这东西给二老爷,要等沈清薇嫁了才行。” 林氏对沈清薇向来是有几分忌讳的,因为她太聪明了,林氏在老太太跟前装了十几年,从来没有露过半次馅儿的,可在沈清薇跟前,她总觉得不管自己怎样伪装,那人都能看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对,等三姑娘出阁了,到时候她一个外嫁之女就不好管娘家的事情了,太太那时候再向二太太发难,只怕她也管不到了。” 林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转身对田妈妈道:“走,我们去瞧瞧四丫头去。” 沈清萱正在房里无聊,其实她不过就是膀子扭伤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大可以在家里走走逛逛的,可是一想到沈清薇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以前热络了,她便不想去沈清薇那里,即便知道沈清薇这两日身子不适,她还是不想过去。 “太太过来了。”丫鬟进房替林氏通报,沈清萱便从软榻上直起了身子来,瞧着林氏带着笑温婉的进来,沈清萱甜甜的喊了她一声:“母亲。” 林氏在软榻的边上坐了下来,替沈清萱掖了掖锦被,问她的手臂还疼不疼了。沈清萱其实一早就不怎么疼了,便靠在林氏的怀中道:“母亲,方才二伯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听说三姐姐也病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去瞧瞧她呢?” 林氏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只笑着道:“外面还下着小雨呢,瞧我这一路走来鞋都湿了,等你好了再去瞧你三姐姐不迟。”林氏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如今还想着你三姐姐,她都是要出阁的人了,将来未必也会这样想着你,再说了,她虽然病了,可你因她摔伤了也是真事儿,她也没派个丫鬟来瞧你一眼,可见她如今和你不亲近。”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下又难受了几分,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沈清薇就开始对自己冷淡了起来,细细想来,倒像是在自己和谢玉定亲之后,也不知道跟这个有没有关系。 里头沈清萱正郁闷难受,外面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平宁侯府的表少爷来了。沈清萱一听是谢玉来了,只急忙让丫鬟说去请,那丫鬟便只好如实回道:“表少爷先去了三姑娘的流霜阁,说过一会儿再来瞧四姑娘。” 沈清萱听了这话愣了片刻,咬了咬唇瓣眼泪便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她其实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只要谢玉肯跟自己成婚,她可以不在意的,但听到这样的消息,却还是忍不住难受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沈清萱淡淡的说了一句,忽然把头埋进了林氏的怀中,委屈的哭了起来。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玉表哥的心里还是只有三姐姐,难道我真的就不如三姐姐吗?为什么……” 林氏将沈清萱抱在怀中,眼神中透出几分冷冽来,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道:“傻孩子,你并不比你三姐姐差,你放心,将来你一定会比你三姐姐更幸福。” 沈清薇是在给李煦做针线的时候听说谢玉来了的,她的针线活做的不好,怕谢玉瞧见了会笑话自己,便偷偷藏了起来。谢玉还跟以前一样,熟门熟路就到了沈清薇的房里,丫鬟们给他上了茶,他便在厅中等着,等沈清薇收拾妥当了出来。 那茜色的帐子一拢开,谢玉回过头,就瞧见沈清薇从房里缓缓的走出来。她穿着一件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对襟褙子,脸上脂粉未施,看上去有几分憔悴。 谢玉陡然觉得,自己那颗波澜不惊的心陡然又跳动了起来,忍不住站起来迎了上去,却又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她。 “表哥怎么过来了,有没有先去听雪阁?”沈清薇往前走了两步,在靠背椅上做了下来,抬起头问谢玉。 谢玉便也撩袍坐下,对沈清薇道:“我习惯了先来你这边,然后再去别处,所以今儿就直接过来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表哥这个习惯可要改一改了,如今不比往日,你和四妹妹订了亲,你若还先到我这边,让四妹妹心里怎么想?” “她怎么想随她,我与你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谢玉垂眸说了几句,抬起头问沈清薇道:“好好的怎么又病了,再过几就要出阁了,到时候你我就见不到了。” 谢玉俊朗出尘的脸颊浮现一丝失落,沈清薇未出阁之前,还是自己的表妹,虽然两人有缘无分,可多少可以随时见一面。一旦沈清薇出阁,那她就是豫王妃,像他这样的外男,自然是不能随意相见了。 “表哥说什么呢,若是表哥想见我,也可到豫王府找我。”沈清薇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阴沉沉的,便开口道:“表哥去一趟四妹妹那边,就早些回去吧,今儿天气不好,就不留你在府上用晚膳了。” 谢玉没坐多久,就去了听雪阁,听说沈清萱睡着了,他留了从外头杏花楼买的糖莲藕给丫鬟,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离去了。 沈清萱其实并没有睡,只是方才哭红了眼睛,怕谢玉瞧出来,所以故意让丫鬟这么说的,如今瞧见谢玉竟带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糖莲藕,原先的那几分生气竟也烟消云散了。 他喜欢沈清薇她本就知道,如今她们都已经各自为嫁了,可以跟谢玉相守一生的,终究是自己。 第370章 长姐 一晃又过去几日,沈清薇的病已是全好了,沈清萱也去了书院上学,只是两人之间却仿佛一下子冷淡了下来,便是在老太太跟前遇上了,也不过就是彼此招呼一声,竟连以前的笑声都没有了。 老太太如何就瞧不出这里头的猫腻,只是难得两个丫头都不肯说实话,她也没有办法了,便只好留了沈清蕊下来,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几句。 “这几个你四姐姐去上学,她手上的伤可好一些了?” “四姐姐说她手上的伤不碍事,还问我三姐姐的病好些了没有。” “她既然问你三姐姐的病有没有好些,怎么她自己不去瞧瞧你三姐姐呢?”老太太便索性问沈清蕊道。 沈清蕊拧眉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好像确实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只是她们也没有说是什么原因,我一开始以为是三姐姐要出阁了,所以才远着我们了,如今瞧着又不像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分不清个所以然来,便叹了一口气道:“都是订了亲的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三天好了,两天恼了,等以后你们都出阁了,想要聚在一起都不容易呢,哪里还有时间置气。” 沈清蕊听了这话也略觉得有些伤感,只抬起头对老太太道:“老祖宗,孙女还能多陪你几年呢!” 老太太拉着沈清蕊的手背拍了拍,又问她:“这几姨娘如何?” 沈清蕊一一答应了,这时候外头有婆子进来回话,说是大姑娘沈清芷带着老太太的增外孙回来了。老太太闻言,喜得当场就站了起来,说要亲自迎出去。 外头几个婆子便陆陆续续的进来回话,说谢氏已经派了婆子去迎了,如今人已经进了卫国公府的仪门,正往里头来,这就要到老太太的福雅居请安来了。 老太太便忙让沈清蕊扶着站到了廊下,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外头北风正呼啸着,老太太就瞧见一袭玫瑰紫二色金的大氅从垂花门中一闪而入,待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沈清芷已经到了眼前。 “老祖宗!”沈清芷提着裙子就要拜下,老太太只急忙扶住了她道:“快起来,外头冷,我们里面说去。” 她一壁说,一壁往边上撇了一眼,见一旁的奶娘抱着一个一岁开外的小男孩,穿着大红色的对襟褂子,带着狐裘毡帽,圆圆的脸颊想个糯米团子一样,眼睛大的足有一个黑核桃一样。 沈清芷便笑着道:“轩哥儿,这是老祖宗,快给老祖宗作揖。” 小家伙听了这话,便乖乖的双手抱拳给老太太作起了揖来,嘴上咿咿呀呀的喊着老祖宗、老祖宗,把在场的丫鬟婆子们都逗得笑了起来。 沈清芷扶着老太太进了厅中,大家伙都坐定了下来,她才开口道:“轩哥儿才会说几句话,也不知怎么,偏老祖宗这几个字一学就会了。” 老太太这时候高兴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一样,让奶娘把孩子抱到了自己的跟前,搂在怀里又亲又抱了好半日,这才抬起头对沈清芷道:“你一出阁就轮上你男人外放,几年没回京城,如今总算见着了。” 沈清芷这时候眼睛也有些红,她让奶娘抱着轩哥儿去里间玩,丫鬟替她解开了大氅,她朝着老太太、谢氏、林氏一一行礼,末了才道:“母亲去世那会子,我原是想回来的,可正巧身子不舒服,便没走开,如今养了这几个月,想着三妹妹又要出阁,若是再不回来,姐妹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着,便咬着牙也要回来这一趟了。” “你这孩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瞧见沈清芷的气色还算不错,便笑着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多住几日再走吧,你男人在那地方也待了好些年了,等你二叔回来,我同他说一声,今年不管京城有什么差事,好歹空一个出来,让他回京吧,走的太远,我这心里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沈清芷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感激,只压了压眼角道:“老祖宗不必去为难二叔,横竖明儿还有一年,他也就该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下一处会去哪儿,他倒是不想回来,说在外头更逍遥些,只是家里老人们年纪又大了,不得不回来罢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一个劲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回来的好,外头再逍遥自在,能有家里舒坦?况且他又是长子,有些事情是非他不可的。” 沈清芷点了点头,在厅中扫了一圈,见只有沈清蕊一个人在,便开口道:“还有三个妹妹,怎么都不在?这是五丫头吧?我走的时候你不过才八九岁光景,如今竟也出落的这般好了。” 沈清芷是正儿八经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姑娘,因为她生母早逝,老太太便格外心疼她,她出嫁的时候家里的姐妹年纪又小,因此对家中几个姐妹都是一样的感情,倒并没有因为沈清蓉和沈清蕊都是大房的,反倒跟亲近她们一些。 “你三妹妹这几日身子不好,我让她在房里休息,你四妹妹前一阵子也摔了一跤,如今也没好全,所以也没有过来,至于你……”老太太说到沈清蓉,忽然就没了兴致,拉下了脸来,一旁的沈清蕊便小声道:“二姐姐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病着,所以在别院养着,并不在府上。” 沈清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对于沈清蓉,沈清芷也并不怎么在意,她虽然是大房的嫡长女,但小谢氏的眼中却只有沈清蓉一个,因此如今听说沈清蓉在别院养病,沈清芷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听说沈清薇和沈清萱都病着,忍不住开口道:“三妹妹就要出阁了,怎么反倒病了起来,可是请了太医调理了?” 谢氏便笑着道:“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并没是大碍。” 老太太这会儿正高兴,便也不提别的事情,只对沈清芷道:“接了你的信听说你要回来,我就把我这福雅居收拾了收拾,你原先住着的那个院子,如今给你五妹妹住了,你就住我这儿,我这儿地方大,我一个人住着又冷清,有你陪着我就好了。” 沈清芷便点头笑道:“老祖宗这里,我从小就是住惯了的,只是如今多了个轩哥儿,怕他吵着你了!” “不怕不怕,我就喜欢小孩子,让他在我这儿住着,一会儿我还要找几样好东西给他,他可是我头一次增外孙呢!” 谢氏瞧着轩哥儿也确实可爱,她今日过来也是带了见面礼的,这时候听老太太这么说,便开口道:“老太太的好东西,我们自是比不上的,我这儿倒也有一样小玩意儿,要给轩哥儿呢!” 谢氏说完,便喊了丫鬟过来,从她手中接了一个荷包过来,里面放着一根金链子,下头的是用纯金打造的一个小麒麟,栩栩如生。沈清芷一边道谢,一边喊了奶娘把轩哥儿抱过来,给谢氏作揖。 林氏看谢氏送完了东西,便也端着笑开口道:“真是巧了,没想到二婶子送的也是金麒麟,我这边倒也给轩哥儿准备了一个金麒麟。” 林氏一壁说,一壁招呼了丫鬟过来,拿丫鬟端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一个紫檀木的匣子,林氏打开匣子,里头赫然放着一个龙凤呈祥的赤金项圈,下面坠着足有元宝大一样的一只金麒麟,比谢氏那个正正大了一圈。 且不说这麒麟,便是这项圈,也比谢氏的那条链子,看上去不知重了多少。 谢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起来,就连刚刚回到府上的沈清芷,也忍不住拧了拧眉头。以前谢氏和小谢氏是不对盘的,怎么小谢氏才去世了不久,谢氏和林氏却也起了矛盾? 林氏不等沈清芷开口,已经把那金项圈拿了出来,站起身来,给轩哥儿带在脖子上。这两样东西放在了一起,更能看出哪个贵重,哪个一般,谢氏的神情已经木然了。 “瞧我这记性,只想着轩哥儿是头一次过来,便想要给他打一个大的,这个倒是有些太大了,也罢了,等他再长大一些带着,就正好了。”林氏只装作不知说笑了两句,还往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老太太瞧了一眼轩哥儿脖子上那两个金麒麟,发话道:“都不错,轩哥儿都收下吧,就算以后不带,好歹还可以换糖吃。” 一句话把谢氏气得个半死,林氏却还一副淡然的模样,老太太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谢氏在忍和狠这两样上头,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是林氏的对手,她唯一值得骄傲的,也就是生下了沈伯韬和沈清薇这两个引以为傲的孩子。 第371章 姐妹 众人又在一起闲聊了片刻,眼看着外头开始掌灯了,谢氏和林氏便都起身告辞了。 老太太命传了晚膳,拉着沈清芷的手在里间说话。 “次从你出阁之后,你们大房里的那些事情,我是说也不想同你说起的,也幸好你出阁了,不然只怕累的你的名声都要不好了。” 沈清芷见老太太并不想提大房的事情,便也索性不问,只开口道:“老祖宗,二婶娘和三婶娘又是什么时候对上的?我才来,他们就拿着轩哥儿做筏子,这样不太好吧!” 老太太便摆摆手道:“你管她们,只要你得了实惠便好,不是我说,你二婶娘糊涂,可她偏生命好,是侯府的嫡小姐;你三婶娘聪明,可她只是一个商家女,我再怎么抬举她,总不能越过了你二婶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清芷叹了一口气道:“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和二婶娘也是这般的,我原想着母亲去了,家里总该太平些,没想到和以前却也没什么区别,好在老太太的心跟明镜似得,都看得清呢!” “我老了……已经不想管这些事情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往软榻上靠了靠道:“你三妹妹的婚事上头太艰难了,这一年搓磨下来,我这个心早已经折腾不起了,好在现在总算是定了下来了,我也总算是送了一口气了,至于你二妹妹,我已经懒得去管她了。” 卫国公府不缺女娃儿,也不需要嫁女求荣,像沈清蓉这样自己作死出来的结果,虽然是亲姐妹,沈清芷也不想替她求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这些都不用管了,等来年韬哥儿娶了媳妇,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抱曾孙吧!” “对,就是这话!这些我都不管了!” 沈清薇听说沈清芷来了,倒是很想过去瞧一眼的,只是她今儿去过老太太那边请安了,回来又觉得有些累,便在软榻上靠着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福雅居的人都散了,她也就不想去了,反正明儿一早去老太太那边请安的时候,还是能见到沈清芷的。 沈清薇从软榻上起了身,瞧见外头天色暗了,喊了丫鬟去传膳,她披了一件家常的袍子往外间来,就听见谢氏一边从门口进来,一边开口道:“林氏到底是要做什么,居然这般不给我脸面!” 沈清薇听了这话正疑惑,便听见谢氏身边的刘妈妈劝慰道:“太太息怒,三太太向来是阔绰的人,兴许她这次并不是故意的,太太你别往心里去,毕竟这件事情太太也没向外头提起过,都是各家准备各家的而已。”刘妈妈说完,只又顿了顿道:“不过三太太这次的手笔确实也大了点,老奴倒是觉得,她东西虽大,大姑奶奶却未必中意,越发显得她是爆发户的女儿罢了。” 谢氏听了这话果然舒心了不少,挽帘进屋的时候,便瞧见沈清薇已经从房里出来,只又压住了几分怒意,迎上前道:“你大姐姐回来了,我过来同你说一声。”谢氏说完,忽然挑了挑眉梢,问沈清薇道:“你给你那小侄儿准备了什么见面礼了?明儿你头一次见他,可不能空着手去。” 沈清薇一听这话就知道谢氏的意思了,她今儿的见面礼在林氏跟前吃了大亏了,便想着明儿让沈清薇替她赚回个脸面,只是沈清薇觉得这些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心意,真的没有必要非比出个好坏的。 “轩哥儿还小,我给他预备了几个小玩意儿,都是小孩子们喜欢玩的。” “那怎么行,这种小玩意儿便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未必能看上,你大姐姐好歹是伯爵府的夫人,如何能看上这些东西,这样吧,我这就去库中看看,有没有什么上好的玉石拿一块出来,你送给你大姐姐,让她去给轩哥儿雕几块玉佩,你说如何?” “母亲!”沈清薇瞧瞧见谢氏这样,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母亲你也知道大姐姐嫁的是伯爵府,那你觉得她们府上就缺那么一块好玉吗?难道轩哥儿没有好东西戴吗?这不过就是个心意,非要比出个高下做什么?三婶娘今儿要给轩哥儿一个好东西,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她不心疼银子,母亲又何必跟她攀比,母亲只要觉得自己那东西没少给,问心无愧就好了,当真要必出个高下,难不成抬一箱子金元宝进去?” 谢氏虽然知道沈清薇这话说的有道理,可耐不住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只拧眉道:“我也不过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平宁侯府就算比不上林家富贵,可终究也是侯门显赫,我连你三婶娘都比不过,我心里难受。” 沈清薇拉着谢氏坐下,端着茶递给她道:“母亲有什么好难受的,母亲只要记得,自己是这卫国公府的主母,是堂堂的卫国公夫人,就这一点,就能把三婶娘比过去了。” 刘妈妈听了这话,一个劲儿的点头道:“还是三姑娘会说话,老奴劝了太太一路了,太太只不宽心。” 沈清薇只笑着继续道:“母亲,你要记得,有你在一日,这卫国公府便是你当家,你只不要糊涂,好好的当好这个家便好了,其他的一概都不要考虑,便是父亲那边,母亲也只要尽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就好了。” 谢氏低下头抿了一口热茶,听沈清薇说到这里,忍不住抬起头道:“你和你父亲到底怎么了?他最近外头事情又忙,每日回来有晚,我也没仔细问他,倒是你跟我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沈清薇这几日在流霜阁想了许久,如今也算是想通透了许多,只笑着道:“母亲快别问了,父女俩能有什么隔夜仇,那日父亲本来是来瞧我的,只是我身子不好,所以他走了,我便支撑不住了,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都是良辰太多嘴了,我本要罚她,但念在她也是关心我,便没罚她。” 谢氏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抬起头道:“你们两个当真没事?” 沈清薇偏着脑袋点了点头,谢氏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我也是想不明白,你这都要出阁了,怎么会跟你父亲又闹起了脾气来!” 谢氏在沈清薇这边用了些晚膳,回荣安堂的时候听说沈晖回来了。这两天天气不好,沈晖的腰患似乎有复发的迹象,谢氏让丫鬟打了水服侍沈晖洗漱,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拆头上的珠花。 “今儿大姑奶奶回来了,老太太很高兴,你这个当叔叔的,有时间也见一面吧。” 沈晖应了一声,靠在软榻上泡脚,谢氏转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今儿又问了三丫头,她也说跟你没什么,看来是我多心了,你们父女两个都是聪明人,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沈晖听了这话倒是坐了起来,抬起头问谢氏道:“三丫头当真是这么说的?没有再跟你说些别的?” 谢氏便好奇道:“那你觉得,三丫头还会跟我说些什么?”谢氏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走到沈晖跟前,亲手给丫鬟递了汗巾过去,继续道:“你最近朝中事务繁忙,也要抽空去看看三丫头,不然就连老太太都以为你们父女俩真的有些什么,那就不好了。三丫头眼看就要嫁了,到时候你们想吵只怕也没这个机会了。” 沈晖拧了拧眉,神色淡然,最后倒是点了点头道:“明休沐,正好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见一见大侄女,到时候再去流霜阁走一趟吧。” 第二天早上福雅居的人倒是来齐了,不光几个姑娘都到了,连三位老爷都过来了。老太太只高兴道:“你这两位叔叔,平常便是休沐也难见到人,今儿倒是都来了,可见你的面子不小。” 沈晖便尴尬的笑了笑,瞧见了轩哥儿,也夸了几声可爱,直坐到了老太太说要用早膳了,众人这才散了。 姑娘们都留在福雅居里头,老太太喊了沈清芷坐在自己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昨儿你说没瞧见另外两个妹妹,今儿可都瞧见了,你看看,她们是不是比你出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 沈清芷的视线从沈清薇的身上扫过,又在沈清萱的身上落下,嘴角噙着几分笑道:“三妹妹和四妹妹倒是越发出落的好了,两个人竟是像亲姐妹一样的。” 沈清薇闻言,脸色陡然就变了,她尴尬的拧着手中的帕子,抬起头来笑着道:“我倒是觉得五妹妹和大姐姐越来越像了,亲姐妹总是比我们堂姐妹长的更像一些的!” 沈清芷略愣了片刻,只笑着道:“那是自然,我和五妹妹是亲姐妹。” 第372章 喝茶 因为有沈清芷在,一顿饭还算吃的热闹,沈清萱却是比以前的话少了许多,只专心致志的吃自己碗里的东西。老太太见了反倒又心疼她几分,两个孙女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谁受了委屈她都心疼。 “四丫头今儿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我这福雅居的早膳特别合你的胃口,只顾着吃了吗?”老太太往沈清萱那边看了一眼,玩笑道。 沈清萱听见老太太提起自己,这才抬起头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开口道:“老祖宗这边的早膳确实比我听雪阁里的好吃些。”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这个样子,忽然又对她恨不起来了,毕竟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妹妹,说起来沈清萱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 “既然四妹妹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些吧,如今上了学,每个月也就三天休沐的时间,平常也没有空陪着老太太用早膳了。” 沈清薇不过就是随便说了一句,谁知道沈清萱却放下了筷子,带着几分委屈看着自己,眼眶里连泪花都有了,咬了咬唇瓣道:“三姐姐,之前你生病了,我的手臂又受伤了,所以一直没去看你,如今你的病好了吗?” 沈清薇便低下头道:“我的身子好了。”她又抬起头,看着沈清萱可怜兮兮样子,最重忍不住开口道:“今儿休沐,一会儿去我的流霜阁坐坐吧,大姐姐也过来一起坐坐,在过几就要出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妹们还能重新聚在一起。” 沈清芷向来懂得察言观色,听了这话早已经明白了几分,昨儿是谢氏和林氏较劲,今儿沈清薇和沈清萱却来了这么一处冰释前嫌,看来这家里头的矛盾并不少。 昨天晚上她服侍老太太睡了之后,又喊了之前服侍过自己的一个老妈妈过来,把这两年她不在公府时候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的说了几句,虽然只讲了一些要紧的,但沈清芷也知道了七七八八的。以前是谢氏和小谢氏斗,如今虽然林氏没有正式和谢氏摆开了阵势,但多半二房和三房之间也是有隔阂的。 况且今儿沈清薇同沈清萱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重新求和,她们之前又有过什么过节,沈清芷更是不得而知了。 “既然三妹妹有这个意思,那我是一定去的,我那时候住在幽芳阁的时候,就一直羡慕三妹妹的流霜阁,虽然房子不大,里面的布置却是别人比不上的,可惜后来我出阁了,倒是没什么机会多去几次。” 沈清萱以前也是最爱去流霜阁的,但后来自从有了自己的听雪阁之后,去的也少了。 老太太疼爱自己,听雪阁的规制比流霜阁还大一些,但沈清萱也知道,自己听雪阁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沈清薇的,就算她也摆上了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可她这个主人家的才学也是不如沈清薇的。 “我已经很久不收拾房间了,里头乱糟糟的,再加上最近忙着那些事情,更是乱七八糟,大姐姐若是瞧见了,可千万别笑话我就成了。”沈清薇一边说,一边又吩咐了丫鬟道:“你先回去,告诉良辰让她把房里收拾收拾,一会儿我带着姐妹们过去。” 这边吃过了早膳,老太太歇了下来,沈清薇一行人便去了流霜阁。院里的梧桐树已经掉光了树叶,沈清芷站在门口看着那株梧桐,开口道:“我记得当年建这个听雪阁的时候,老太太说要在院子里移一棵梧桐树来,有望女成凤的兆头,如今三妹妹果然成了王妃,可见这树也是有灵性的。” 沈清薇便笑着道:“要真这么说,不管谁家院子里都种上一棵梧桐树,岂不是满大街的王妃了,不过就是一棵树而已。”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这棵梧桐树,她前世在宫里的时候也时常会想起这棵树,想着到底是不是因为她,所以她才会进宫,成为皇帝的妃子。 众人进了中厅,良辰已经沏好了热茶,沈清芷抿了一口,只觉得茶色清碧,口感清雅,正是最上好的茶,虽然这个时节入了冬,茶叶很少有保存的这般新鲜的,但这口感却跟喝新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淡淡的馨香。她嫁给了伯爵府,当着世子夫人,可在这个国公府嫡出堂妹跟前,却也是自叹弗如的。 沈清萱也端着茶盏喝了两口,眸子忍不住就亮了起来,抬起头问沈清薇道:“三姐姐,这茶倒是奇怪了,怎么喝起来味道很轻,却这样香,我倒是一时说出是个什么缘故了。” 沈清薇便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新奇的,我旧年看到一本杂记上写着,夏天的时候,趁着荷花尚未开放的时候,把茶叶放在花蕊中,然后一并摘下来晒干了,等要喝的时候取出来,就会有这种淡淡的莲花香气了。 沈清萱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原来喝一杯茶,还有这么多讲究的……” 沈清薇接着又带了沈清芷去了自己的书房,她这两天正在抄般若菠萝蜜心经,磨过的墨还放在边上,有着淡淡的馨香。沈清芷走上去看了一眼,一比簪花小楷,美到每个字就如镌刻出来的一样。也难怪她这位隔堂的堂妹,会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比起她以前认识的那些才女,沈清薇果真是更甚一筹的。 沈清萱和沈清蕊也各自玩乐了起来,在临床的大炕上摆下了棋局,两人各执一只,开始厮杀了起来。沈清薇已经很久没下棋了,便坐在一旁看着两人摆阵,沈清芷瞧见了,也坐在沈清蕊的身后看了起来。 沈清芷以前对沈清蕊这个庶妹也没有什么感情,可如今大房没什么人了,她也觉得沈清蕊越发聪明伶俐,将来没准还是能走动的亲戚,倒是跟她热络了几分。 “你这一只再放上去,你四姐姐可就赢了。”她以前也是上过瑯嬛书院的,棋艺也不差,如今看到起兴的时候,难免就说了一句。那边沈清蕊经她这么一指点,果然恍然大悟,急忙就改了战术,去围沈清萱的另一处。 沈清薇便抿着唇瓣笑了起来,偷偷的凑在沈清萱的耳边道:“你不要管这一处,你还去围她那一处,她一会儿失的子多了,自然就舍不得,还是要回去的。” 沈清萱果然就不顾那几颗被围住的棋子,采取弃车保帅的办法,两个人有这样落了几字,沈清蕊终究是露了败相了。 沈清芷便坐在后头摇着头道:“不行了不行了,你三姐姐的棋艺可是赢过状元爷的,只怕我们三个人对她一个尚且不敌,更别说她还帮你四姐姐。” 沈清薇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好久没下棋了,每次想得头疼,如今就不爱了,今儿也不知道谁拿了这棋盘出来,倒是让我又费了好些神了。” 沈清萱一听这话只急忙道:“三姐姐你头疼了吗?是我拿出来的,今年我选了棋艺课,所以想让五妹妹陪着我练几盘呢!” 沈清薇便笑着道:“你想提高棋艺,要找比自己厉害的对手才行,五妹妹的棋路一看就是新手,你找她对弈,只怕不能精进,只可惜我过几日就要出阁了,不然到时可以指导你一番的,不过方才见大姐姐教五妹妹那几招,可见大姐姐就是个高手,你以后只管求教她去便好了。” 沈清芷听了连连摆手道:“你说你很久没下棋,你可知道我……我是自从出阁之后,就没摸过棋子的。” “大姐姐这么多年没摸过棋子,还能这样思路敏捷,看来当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沈清芷被沈清薇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沈清薇见大家都有兴致,便出门喊了丫鬟去厨房传写茶点来,她刚从书房出来,就瞧见一抹鸦青色的身影从院门口转身离去。 外面的丫鬟走了进来,沈清薇喊住她问道:“刚才是谁在外面。” 那丫鬟向沈清薇福了福身子,开口道:“是二老爷过来了,听说姑娘们都在流霜阁里头,就又走了。” 沈清薇看着那身影愣愣的出神,沈晖来找自己?他到底为什么会来找自己呢……他会不会又来训斥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再一意孤行? 沈清薇冷冷的笑了笑,大约在沈晖的眼中,自己这个女儿已经远远没有沈清萱重要了。 姑娘们玩到了巳时末刻就走了,沈清芷刚回来,她还要到处走走,把这边的事情安顿好以后,还得带着轩哥儿回承恩伯家,虽然这次承恩伯世子没有跟着一起回来,沈清芷也是住在了娘家,但婆家也是要回去的。 沈清薇送走了众人,她在房里看了一会儿书,脑子里却来来回回是方才沈晖的那个背影,他已经四十开外了,这样的年纪不允许他出任何的意外,沈清薇能给他的提点,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373章 身孕 沈晖的书房外依旧冷清,这里平素没有什么人回过来,不过只有两个值守的小厮并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至于那些洗扫的婆子,都是趁着沈晖一早上朝的时候,就过来把一些洗扫的杂事都处理妥当,等沈晖回府的时候,是绝对瞧不见那些人的身影的。 沈清薇走到书房门口,侯在茶房的丫鬟迎春早已经迎了出来,沈清薇便问她道:“老爷在书房吗?” 迎春便笑着道:“姑娘来的可巧,老爷刚刚才回书房,正让奴婢煮茶呢!” 沈清薇点了点头,吩咐迎春继续去沏茶,顺着抄手游廊走到沈晖的书房门口。帘子闪了一下,沈晖以为是迎春送了茶过来,并没有抬头,等到沈清薇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沈晖才抬起头,看见沈清薇正站在自己的书桌跟前。 这个女儿聪明绝顶,可沈晖一直觉得,她的这份聪明未必能给她带来好运,而如今她终究是幸运的,能遇上李煦这样的男子。 “三丫头怎么过来了,身子都好了吗?”因为那一次的事情,沈晖和沈清薇两人之前都有隔阂,沈晖甚至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儿女,直到今天早上,他才想明白了这些,想要找沈清薇好好的聊一聊。 迎春送了茶进来,沈清薇亲自给沈晖奉了茶,两人端坐下来。 “父亲今儿去过我的流霜阁了?怎么没有进去?”沈清薇低眉看着沈晖,其实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拿不准的,对于沈晖来说,如今的沈清薇绝对是不讨喜的,这个女儿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反倒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了。 “看见姐妹们都在你房里,所以就没进去了,进去了你们反倒又要拘谨了起来。” 沈清薇低下头,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以前姐妹们也是经常去我的房里玩的,只是如今少了些,幸好大姐姐回来了,老太太又高兴了起来。”她没有再提沈清萱的事情,也不想去提林氏,正如沈晖说的,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像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晖看着沈清薇这个样子,心里倒是心疼了几分,抬起头道:“再过几就要出阁了,姐妹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好好跟着她们玩几天吧。” 沈清薇便抬着头睨着沈晖道:“那父亲今儿过去,就是想跟我说这些的吗?” 沈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滞,抬起头来对沈清薇道:“三丫头,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如今我也告诉你一声,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你母亲是我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我对她绝无二心,至于四丫头,不管如何,她只能是你三叔的女儿,而我也只是她的伯父,你只像跟以前一样对她,那便足够。” 沈清薇站起来,久久的凝着沈晖,最后才开口道:“有父亲这句话,女儿就可以放心出阁了,父亲是这国公府的顶梁柱,卫国公府能不能长长久久的兴旺,还要靠父亲。” 沈清薇从沈晖的书房出来,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沈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沈清薇还是信他的。 她顺着抄手游廊一路出来,看见谢氏还在外院的议事厅,离自己出阁的日子已经没有几天了,谢氏忙的脚不沾地的,每日里在老太太跟前也只能是应景了。 沈清薇走到议事厅门口,几个婆子正好抬着东西从里面出来,沈清薇便走了过去,听见谢氏跟刘妈妈两人正在说话。 “这些东西总算都弄回来了,明儿就跟老太太那边说一声,只说三丫头的嫁妆已经备齐了,可以好好的清点一番了。” 刘妈妈瞧见谢氏鬓角都忙出了白发来,自然也是心疼几分,开口道:“太太明年还是把那些东西赎回来吧,老奴总觉得三太太这个人不靠谱。” 沈清薇听到这里只吓了一跳,上回她就跟谢氏提起过,要她赶紧把这些东西弄回来,没想到谢氏压根就没听进去! “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又觉得除了三太太这边,外头那些放账的更不靠谱,国公府这样大的开销,若没个营生,总有一天要做吃山空的。” 沈清薇正打算进去说几句,从影壁后头却又闪出来几个婆子,她便急忙就装作往里头去,笑着喊了谢氏一句。 谢氏听见沈清薇的声音,便急忙压住了话头,站起来问她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可用过午膳了?要是没用过,就让厨房送了过来,我们娘俩一起在这边吃一些。” 这时候方才从外头过来的婆子已经进来,朝谢氏福了福身子道:“回太太,红绣坊已经派人把三姑娘的嫁衣送过来了,人就在外头呢!奴婢过来问问太太,是直接送到你这儿呢,还是送到三姑娘的流霜阁去?” 那人回过了话,恰好就瞧见沈清薇也坐在厅里,便笑着道:“原来三姑娘也在!” 谢氏想了想只吩咐道:“把嫁衣直接送去流霜阁吧,一会儿我和三姑娘用过了午膳,再过去好好瞧一瞧,先让红绣坊的人回去,若是有不合适的,一会儿我再派人送过去。” 那婆子应了一声,下去回话,谢氏便问了沈清薇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也不在流霜阁好好休息休息。” 沈清薇便道:“今儿父亲沐休在家,我刚去了他的书房一趟。” 谢氏听了这话眉梢挑了挑,笑着问沈清薇道:“怎么了?你们父女俩又说了什么体己话,也不告诉我?” 这时候刘妈妈已经下去传午膳,沈清薇便开口道:“母亲又说笑了,我和父亲有什么体己话说,不过就那么几句话而已,我倒是有几句话,非要和母亲好好说一说,我方才在门口听见母亲和刘妈妈说起,难道母亲还没有把那些东西从三婶娘那边拿回来吗?” 谢氏听了这话便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又是来劝我的,如今我也听劝了,等今年拿了利钱,我保证一定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我原本一早就跟你三婶提过这事情的,只是她说如今还没到年底,银子尚且没收回来,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也实在没了办法,便有督促了几句道:“母亲记得这些话便好,难道我们家里竟这样难了,连着几千两的利钱银子也都这般舍不得了?” 谢氏只一个劲的点头,没过多久,午膳就上来了。谢氏只略略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放下了筷子不动了,沈清薇瞧着谢氏的脸色不好,便问她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是这几道菜不和胃口吗?” 谢氏摇了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到一旁的软榻上靠着,懒懒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就是没有什么精气神,大约是为你张罗婚事操劳了一些,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再不像以前一样了。” 沈清薇瞧着谢氏这两日也确实憔悴,便砖头问刘妈妈道:“妈妈,这几日母亲睡得可好?” “太太睡的倒是很好,只还说这几日不够睡,每日早上起来,还觉得困倦呢!” 沈清薇在心里过了过,她前世虽然没有过身孕,但却看过几本有关女人生子的医术,上头说女子有了身孕,大多数会有懒怠、嗜睡的情况,倒是和谢氏这会子的光景像得很,沈清薇只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母亲如今的月信还准吗?老是这样也不是个法子,不如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沈清薇这话一说,倒是果然提醒了谢氏,拧着眉头想了好半天,忽然直起了身子道:“我……我好像有些日子没来月信了,我只当自己是年纪大了……” 谢氏说到这里便吓了一跳,这几日她确实也觉得有些胃口不佳,可她只当是自己累狠了,再没有往那房面去想,只想着等沈清薇出阁了,她便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就一直这么拖着。 这时候连刘妈妈都反应了过来,只忍不住开口道:“太太,你这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谢氏自从生下了沈伯然之后,便没有什么喜讯传出了,倒不是她不想生,只是她和沈晖年纪也大了,平日里敦伦的次数也少了一些,每个月就那么机会,自然几率就少了很多。再加上谢氏掌管家务又时常辛苦,沈晖对着事情也算不得热衷,因此两人现在对那件事情也就越来越不热衷了。 谢氏这时候暗暗想了想,这段日子以来,她和沈晖没羞没臊的来了一次的,也不过就那日在书房里头的那一回。那一次沈晖也不知怎么就那样热情了起来,足足要了她好几回,可事情过了,谢氏也就忘了,哪里还会把这样的事情时时记在心上的,如今算了算,若真的有了,那必定是那一次怀上的。 第374章 管家 太医很快就来了,替谢氏诊过脉搏之后,确认是喜脉无疑。这下子连沈晖都高兴了几分,谢氏今年已经三十八了,沈晖自己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了,这时候还能有孩子,确实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 丫鬟去福雅居报喜的时候,沈清芷正巧还没出门,听了这喜讯便开口道:“老祖宗,什么叫做双喜临门,这就叫做双喜临门,怪道我回来那天,瞧见这福雅居里头的喜鹊一个劲儿的叫呢,我还只当是我回来了,它们也迎我呢!原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 老太太这时候也是喜的无可无不可的,虽然大房和三房各自有人怀了身孕,可那些人如何能跟谢氏比?谢氏这一胎可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嫡出,若能再生一个男孩儿,那二房就是兄弟三个了,若再生个女娃儿也不错,正好是两男两女。 不过想到这里老太太却也有些犯难了,还有十来天沈清薇就要出阁了,这时候谢氏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再让她操劳了。大房是没有人用的,算来算去,也只有三房的林氏如今还空着。 “哎……”老太太只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命中注定啊,你二婶娘如今不能理事了,只能让你三婶娘顶上了。” 好在如今沈清薇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林氏若是接手,也不过就是一些琐事,倒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了,若有什么不好拿定的,好歹还有她这个老人家在坐镇呢! “你去库房拿一些燕窝、人参出来,送去荣安堂,然后再去一趟三房,让三太太来我这边一趟。” 丫鬟领了命,便出门去了,沈清芷原先是要出门去的,因有了这事情,便也吩咐跟着她的人道:“派人去伯府说一声,就说国公府有事情,我明儿再回去。” 若论起知心,五个孙女里头,和老太太最知心的,也莫过于沈清芷了。她从小就养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的性子,她还最明白几分。 “老祖宗,二婶娘有了身孕,自然应该以身体为重,三婶娘既然空着,她为这个家操持操持也是常理,等二婶娘生下了孩子,她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夫人,这家里的担子自然还落到她的身上。” “你说的是容易,只怕你那个三婶娘……”老太太说到这里,边没在接着说下去,林氏这样的女人太聪明,她虽然在自己跟前老实了十几年,可并不代表她是没有野心的。 “这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如今年纪大了,等明年韬哥儿的媳妇进了们,我在好好调教调教她,没准还靠谱些。” 沈清芷也是知道一些崔锦屏的,便笑着道:“二婶娘虽然平常看着有些咧咧,这挑二媳妇的眼光倒是不错的。” 林氏在三房自然也是听说了谢氏怀有身孕的消息,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是打算给沈晖房里塞人这样一石二鸟的计策,没想到却让谢氏从中得利,居然还老蚌怀珠,让她给有了。 林氏气得把八宝格上的青花瓷瓶都砸了两三个,闷闷不乐的靠在软榻上。田妈妈进来瞧见了,只吩咐丫鬟去把地上的碎片都清理了出去,站在一旁安慰林氏道:“太太是在为二太太有了身孕的事情置气吗?” 林氏只冷冷道:“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福气,竟让她又有了身孕?难不成当真是那一日在书房……”她说到这里边觉得有几分懊悔,拧着帕子道:“连老天爷也不肯帮我,我这辈子哪里就不如她了?” 田妈妈听了这话,却是笑了笑,开口道劝慰道:“奴婢倒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太太呢!太太怎么就想不明白?” 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抬起头看着田妈妈,只听她继续说道:“二太太这把年纪有了身孕,未必就是好事儿,一来,老太太念在她怀孕辛苦,必定不会让她在掌管中馈,这阖家上下,除了太太,谁还有这样的资格?二来,二太太年纪也不小了,她能不能安然的产下这一胎尚且两说,就算生了下来,必定还是要好生调养的,更不可能像以前一般劳心劳力,那时候太太已经执掌中馈,老太太又怎么会随意换人呢?所以依老奴看,二太太这次有了身孕,看似是一件好事,其实未必如此,反倒对于太太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林氏细细品味这田妈妈的话,见果然有些道理,她这边正一时没想明白,外面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老太太那边派了人来请她过去。 田妈妈便笑着上前道:“太太,你看我说这话准不准,老太太已经来找您了,太太只需还跟以前一样谦逊着点,老太太必定还是相信太太的。” 林氏这时候也已经渐渐回神,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的机会,这辈子便是我当不成卫国公府的女主人,至少也要当着卫国公府的掌家人。” 她让田妈妈替她梳了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来,往老太太的福雅居而去。 谢氏这会子正躺在荣安堂的正房里,太医刚刚离去,沈晖也站在她的身侧,他俊逸清朗的神色中透出几分喜色来,转头对谢氏道:“你也一把年纪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乌龙,若不是三丫头提醒你,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薇看见谢氏和沈晖这般,心下越发就高兴了几分,只笑着道:“父亲快别说母亲了,她这会子还臊着呢,这还不是要怪父亲,这般的老当益壮?” 沈晖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自己这把年纪还能有后,确实也让自己欣喜。 咳咳咳,沈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谢氏便笑着道:“三丫头可试过了嫁衣了,这会子有这样的闲心思打趣起你父亲来了?” 沈清薇瞧见谢氏偏帮着沈晖,也不说话,只福了福身子道:“既然母亲无碍,那女儿就会流霜阁试嫁衣去了,父亲可要多多陪着母亲才好。” 沈晖今日正好休沐,原在外院书房处理一些庶务,听说沈清薇请了太医这才过来的,如今见谢氏当真有了身孕,他自是不走了。 沈晖低头看了一眼靠在床榻上的谢氏,最近她操持沈清薇的婚事,确实憔悴了不少,方才太医诊脉的时候还说起,幸好发现的早,若是再迟几天,谢氏不好好将养,这孩子只怕还有可能保不住。 沈晖想到这里便觉得对谢氏有几分亏欠,靠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道:“你就好好养着吧,家里的事情,自有老太太会安排好。” 谢氏和沈晖许久没有这样温存,平常也都是举案齐眉的,这时候被他这样抱在怀中,越发就显得有几分小女人的娇媚,只点了点头道:“我还嫌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三丫头还没出阁,韬哥儿又是明年的婚事……” “你又想这些有的没得,好好养着,这些交由别人便好!”沈晖搂着谢氏又说了一遍,谢氏才算没再提起来,便在他怀中靠着闭上了眼睛。 福雅居里头,林氏也已经坐定了下来,她嘴角带着几分笑道:“真是要恭喜老太太了,没想到二嫂子这把年纪,还能为国公府添丁,真是双喜临门了。” 老太太也笑着道:“也是,算算日子,她也有十来年没传出好消息了。”老太太说完便往林氏身上看了一眼,她以前喜欢林氏、却也防着林氏,后来小谢氏和谢氏之间闹的不可开交的,她每日里顾着她们之间的事情都来不及,对林氏便就没了什么戒心了。 直到小谢氏死了,谢氏越发的托大了起来,林氏也渐渐的崭露头角了起来。她是聪明的女人、又是漂亮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的出生,原可以走的更高。如今虽然嫁入了国公府也是一个极好的去出,可老太太心里清楚,林氏是不甘的,她的这些才能屈居于谢氏之下,她必定是不甘心的。 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便你惊才绝艳,没有那个让你展现的平台,她也只能屈居于平凡。而谢氏虽然才情平庸,和她身份尊贵,她就可以拥有这一切。 “你二嫂子也不容易,如今既然又有了身孕,也该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了,从今儿开始,家里的这些庶务你就先管起来,等明儿一早我见过她了,我们在好好商量下面的事情,她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还是让她歇着吧,只是辛苦了你了……” 林氏原本想象征性的推辞一下,想了想又觉得多余,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一个人,自己在她跟前装了十几年了,如今再装模做样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腻味,便笑着道:“老太太既然这么说,那儿媳就算没那个能耐,也只能先应下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二嫂和老太太了。” 第375章 劝说 老太太见林氏并没有推辞,心下反倒对她刮目相看了两分,只点了点头道:“既然这样,那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再过八天就是三丫头出阁的日子了,昨儿我还问过你二嫂子,嫁妆等物件可都准备好了,还派了张妈妈去同她一起清点,原是打算今儿下午去的,如今只能耽误了下来,等明儿我问过了你二嫂子,再做定夺吧!” 林氏倒是不知道老太太原是有这个想法,怪不得谢氏急得热锅上蚂蚁一样,不过如今东西她已经送了进来了,现在事情又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倒也只能这样揭过去了。 林氏便点头道:“早几天就瞧见二嫂子已经备好了嫁妆单子了,想来是不差的,等明儿一早再问问她吧!” 老太天便点了点头道:“你也回去准备准备,三房有什么事情也安排一下,只怕过两天就有你忙的了。” 林氏自然又是应了,一时间便从福雅居出来。沈清芷从里间出来,给老太太换上了一盏茶道:“老祖宗,三婶娘既然应下了,老祖宗也就放心吧,时间也不早了,我扶着老祖宗进去歇一会儿,就传晚膳吧。” 沈清薇回到流霜阁,便瞧见红袖坊的嫁衣已经送了过来。这嫁衣其实一早就定下来,只因为沈清薇的婚事一直没有确定,因此那边也没动工,直到后来皇上下了圣旨,谢氏才通知那边开始做起来,几个绣娘连番赶工,总算是做了出来。 几个小丫鬟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衣裳,纷纷都围在这边看,只见上面用五彩金线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就连袖口的吉祥莲花纹样,都细致的很,那八幅群更是绣上了八副不一样的吉祥图案。沈清薇才一进门,便有丫鬟迎了上来道:“姑娘可回来了,奴婢们就等着姑娘试衣服呢!” 这时候已经入了深秋,房里早已经熏上了暖暖的炭火,沈清薇伸手在那鲜艳的嫁衣上轻抚了一把,转身吩咐道:“把衣服送到我房里去吧。” 良辰闻言,便亲自上前端着长条托盘跟在了沈清薇的身后,一边走一边道:“大约是姑娘大婚的日子近了,最近家里的喜事也是一桩接着一桩,先说大姑奶奶回来了,今儿太太又有了身孕,一桩桩的,老太太可是又高兴了。” 沈清薇的心情也不错,听了这话便笑着道:“怎么,又想着得赏钱了?过几日反正你是要陪着我去王府的,只怕这国公府的赏钱就拿不到了。” 良辰听了这话,只笑着道:“国公府的赏钱拿不到了也不打紧呀,难道王府就没有赏钱了吗?豫王殿下可不像是小气的,没准我还能得的更多一些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脱下了外衣将那嫁衣套在身上,那嫁衣极其繁琐,一层套着一层的,沈清薇只拿了最外面的一件试了一下,良辰便开口道:“姑娘里面的不试一下吗?若是不合适就一起送去改一下,不过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沈清薇在穿衣镜之前站定了,看着良辰为她系上了衣裙的带子,正红的颜色穿在自己的身上,又正是这样的韶华年岁,沈清薇微微的抿了抿嘴,镜中的女子也越发显得妖娆妩媚了几分。 她本不是那种特别娇艳的容貌,逼人的国色中有着几分冷艳,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因改了性子,反倒看上去比以前更柔和了几分。 “姑娘穿上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只可惜好像有一些大了,若是在贴身几分就好了,前一阵姑娘还没那么瘦的。”良辰替沈清薇穿好了衣服,站在一旁一眼不眨的看着她。 沈清薇倒是觉得还好,这样的嫁衣本来就比寻常的衣服宽大一些,况且这一阵子她又瘦了一点,若是再拿去改一下必定更合身一些,但穿在身上就不免会看上去太瘦了一些。沈清薇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笑着道:“不必改了,这样就好很好,到时候里面还要换上这里头的衣服,原本就是要多穿一层的,也就不会显得这般大了。” 良辰又绕着沈清薇看了几眼,几个小丫鬟也都站在帘外偷看,良辰便故意清了清嗓子道:“你们都在外头躲着做什么?时候不早了,还没有人去传晚膳吗?” 一句话说的小丫鬟们都四散而去,沈清薇便端坐在了梳妆台前。凤冠是说好了豫王府送来的,前几天已经有婆子来打过了招呼,说十二那一日一定送来,沈清薇算了算日子,十二也不过就再两天了。出嫁的日子终究是越来越近了,方才她只光顾着高兴,这会子想一想,谢氏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却并非是实打实的一件大喜事。 只是……这其中的一些关节,她纵然能想明白,却也不能当着谢氏的话说出来。再说了,若是谢氏当真能放下这个国公夫人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压力和枷锁,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是……若因为这个事情让林氏上位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若是让谢氏选择的话,肯定也是更想保全腹中的这个胎儿。 外头天色已经不早了,沈清薇用过了晚膳,又去了一趟荣安堂。沈晖不在房里,谢氏已经起身了,正靠在软榻上做针线。沈清薇见了,只笑着道:“母亲怎么不在床上歇着,这才刚怀上,就开始做起针线来了?可见母亲是真疼我这个弟弟妹妹了。” 谢氏便笑着道:“哪里是替他做的,这是给你父亲做的,再过两个月又是你父亲的生辰,我给他做个腰封而已,别的我也不会做,也懒怠的做。” 见沈清薇来了,谢氏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道:“你这会子怎么又过来了,方才老太太那边派了人过来,送了好些的补品过来,我哪里能吃掉那么多,正想让丫鬟往你那儿送一些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笑着道:“老太太有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母亲怎么到好意思送人,还是留着吧,我那儿哪里会缺这些东西,况且那流霜阁也住不了几日了……” 沈清薇一说这话,倒是有些伤感了起来,前世她二十三岁进宫,在流霜阁可是正正的住了二十三年,如今她才十五岁就要出阁了,一想到将来国公府便是自己的娘家,沈清薇心里便难受了几分,她终究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谢氏瞧着沈清薇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忍不住就将她搂在了怀中,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道:“姑娘家总要走这么一遭的,你如今又嫁得这样好,快别伤心了,高高兴兴的出嫁才是真的!” 沈清薇在谢氏的胸口蹭了蹭,抬起头来问谢氏道:“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难道心里就只有满心欢喜,没有难受的吗?” 谢氏拧着眉头想了半日,开口道:“我那时候在平宁侯府可没有你这样舒坦,你外祖母没少受你大伯娘的姨娘的气,因此我那时候只盼着早些出阁,倒是没觉得难受,只是后来我嫁过来了,你外祖母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谢氏说到这里也是泪眼汪汪的,想了想道:“幸好你舅舅倒是孝顺,你外祖母后面那几年也算过的顺心。”她叹了一口气,瞧见沈清薇还埋在自己的怀中,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安慰。这个女儿太过聪明,她都快记不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在她跟前撒过娇了。这样的场景她是想也没想过的,可如今看见她这样靠着自己,谢氏才发觉,女儿永远是女儿,在自己跟前是永远长不大的。 “母亲,听我一句劝,等过了年,就把在三婶那边的东西都拿回来吧,我不是信不过三婶,只是母亲这些年在三婶那边既然已经捞了那么多的油水了,也够了。母亲如今有了身孕,家事上头肯定是要三婶帮忙的,就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再去麻烦她了。况且……三婶也是个聪明人,母亲有时候瞧她几分不顺眼,难保她心里不知道,就比如说上回给轩哥儿那金麒麟的事情……” 谢氏听到这里就又有几分不耐烦了,摆摆手道:“金麒麟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她反正是财大气粗的,方才老太太那边也派了人来,说从今儿去,外头的事情就让你三婶忙去了,我如今就听你话,安安心心养胎便好了。” 沈清薇闻言,便点了点头,心想她劝了谢氏几次也没得她的准话,如今终究是又当了娘了,大约这心性也变了一些,若是谢氏这一回当真能听进去,便是万事大吉了。 她从荣安堂出来,顺着夹道一路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清薇的错觉,她总觉得卫国公府的夜色有些凄凉,明明是这样双喜临门的时候,可沈清薇的心,却总是平静不下来。 第376章 凤冠 第二天一早,沈清薇和谢氏到福雅居的时候,林氏已经到了。沈清芷回了承恩伯府,并不在福雅居,沈清萱和沈清蕊去了书院,老太太的福雅居一下子又冷清了不少。 谢氏瞧见林氏已经来了,只笑着道:“小婶子来得可真早啊!” 沈清薇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谢氏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来晚了,却要说别人来的早,这林氏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气必定也是不少的,况且这里头还有一个沈晖…… 想到沈晖沈清薇的心又往下悬了悬,也不知道谢氏这回又有了身孕,能不能真的让沈晖彻底的清醒一些,把和林氏之间的这一段陈旧的暧昧彻底斩断。 林氏笑了笑,给老太太递了一盏茶,转身对谢氏道:“还没恭喜二嫂子,又有了身孕,二老爷真是有福气。” 谢氏听了这话终究还是高兴的,笑着坐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笑着道:“只是如今倒是要辛苦了小婶子了,三丫头的大事情还没办完呢,马上又有年底的几件大事……” 老太太见谢氏说起了正经话来了,便发话道:“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了,你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好容易又有了这么一胎,还是好好养着吧,底下的事情,就交给老三媳妇吧。” 谢氏便是再逞能,这时候也决计不是能逞能的时候,便低着头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我,幸好三丫头的事情,我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如今就等着那日子到了。” 沈清薇前几日心中还觉得有些忐忑,但这如今日子越来越近,她反倒已经淡定了下来。她毕竟重生过一世,不再只是一个待嫁的小姑娘了。况且李煦对自己这般情深,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老太太往沈清薇这边看了一眼,见她低垂着眉宇坐着,神色倒是从容淡定的,便笑着问道:“三丫头,昨儿送来的嫁衣穿着还合适吗?” 沈清薇抬起眸子,点了点头道:“倒是很合适,丫鬟们说有些大了,我觉得这样的衣服,还是要大一些看着气派,就没让拿出去改了。” “是这话,嫁衣还是要大一点的气派,等过两日王府的凤冠送了过来,你再把一套穿起来,给我好好瞧一瞧。” 沈清薇便点头称是,一时间老太太这边要摆早膳了,林氏要从谢氏那边接手家里的事情,便开口道:“二嫂子若是用过了早膳有空,就往议事厅去一趟,也好跟我说说如今家里的情形,省得我手忙脚乱的。” 谢氏原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能闲下来,便点头道:“那用过了早膳,就在议事厅见吧,正巧还有几件别的事情,我也交代一下。” 两人就这样出了福雅居,沈清薇便留下来陪着老太太用早膳。老太太今儿吃了一盏酥酪,一小碗的红稻米粥并一个水晶蒸饺。沈清薇喝了一碗莲子羹,又吃了两块枣泥糕也饱了,两个人便在里间里头说起了话来。 “你之前担心的事情,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如今你母亲有了身孕,我的年纪也大了,实在操持不动这些家事了,如今也只好让你三婶娘顶上了。” 沈清薇拿着美人锤给老太太捶腿,听了这话便开口道:“老太太这般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母亲这回也是没料到会有喜讯,她如今这个年纪又怀了孩子自然不能辛苦,三婶娘盼了这些年了,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有些事情,大约是得不到的时候,总觉得是最好的,其实老太太心里可清楚着呢!当这么一个大的家,可不容易,不然我母亲也不会执掌中馈十几年了,做起很多事情来,还是这样磕磕绊绊的。” “你呀!就你这张嘴会说!”老太太听了便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沈清薇脸上的肉,忽然又问她:“我瞧你这几天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怎么,跟你父亲之间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沈清薇就知道老太太没那么容易哄骗,那日虽然她说自己生病和沈晖并没有关系,听今儿老太太一说,便知道她是不信的,便又笑着道:“父女俩能有什么隔夜仇呢?瞧老太太说的,况且父亲如今老来得子了,哪有功夫跟我置气呢,我一早就忘了这事了。” 老太太闻言,便笑着拍了拍沈清薇的手背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你过不了几天就要出阁了,将来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了,虽然说起来有些残酷,但女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卖给了婆家的,真正过的开心的时候,还是在家里当姑娘的日子,你如今要出阁了,你父亲想来也是心疼的。” 沈清薇记得前世沈晖每每进宫看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其实那时候她在宫里过的还算不错,但沈晖瞧见她却总是难过,沈清薇一直觉得,其实那是沈晖心里也难过,把她送进了宫去的原因。说到底,沈晖还是疼爱自己的。 “老祖宗,如今父亲是朝廷二品大员,又有这世袭的官勋在身上,他肩上的担子也不轻,等我嫁去了豫王府,若是殿下能顺利被册封为太子,父亲更是将来的国丈,孙女只是想父亲的仕途能走得越来越远,这样我们卫国公府才能长长久久的兴旺发达。” 老太太听了这话,微微有些皱纹的眉宇拧了起来,支起额头道:“你想的是没错,你父亲的仕途也确实太顺遂了一些,如今你又嫁去了豫王府,只怕满朝文武有不少人都盯着他呢,有句古话说:高处不胜寒,等你出阁了之后,我也确实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一番话,想来她是不知道沈晖和林氏的那段过往的,毕竟对于老太太来说,沈晖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她不相信沈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百分百的信任的。 至于林氏,老太太大约也只觉得她过于聪明,想在这卫国公府一展才华,并没有想到更深的地方。 只是,只要老太太有这个心思,能想到去敲打沈晖,必定是比沈清薇说一千句一万句更管用的。 “老祖宗,孙女要出阁了,这个家还要指望老祖宗了。”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老太太,也幸好老太太的身子一直是健朗的。 “瞧你说的,不过就是嫁人罢了,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的,从豫王府到卫国公府,也不过才几条街的距离,半个时辰就能走一个来回了,你若是舍不得家里,就常回家来瞧瞧便是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想着自己真的过不了多久就要大婚了,还觉得如梦一样。 又过了两日,豫王府派了人来将沈清薇的凤冠送了过来,听说这凤冠是下的旨意,命宫里制造局的人亲手打造的,足足用去几斤的赤金,打造凤朝阳的造型。 东西直接送到了老天太的福雅居,是打算先让老太太过目的,端着这凤冠的婆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臂都酸疼了起来。好在老太太命人喊了她进去,她便将这凤冠放在了厅中的茶几之上。 凤冠用红色的绸缎盖住了,只能瞧见一个高耸的造型。 姑娘们听说了之后,也都纷纷过来欣赏这东西。谢氏和林氏也赶了过来,谢氏是想瞧一瞧豫王府的手笔,林氏则是被沈清萱给拉过来的。 沈清薇正坐在下面的靠背椅上,听那婆子开口道:“我们家老王妃说,原本是选了九斤九两的赤金打算打一个出来的,结果殿下看了之后,说那要是打出来了,非但不细巧,而且还重得压脖子,怕三姑娘这一天下来吃不消,非要让老王妃去掉一点,后来宫里的工匠看了样子,细细掂量了一阵子,这才算花了四斤八两打了这么一个出来,饶是这样,还说,比她当时嫁给皇上时候的那个凤冠,还重了三两出来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就觉得脖子已经重了起来,四斤八两的东西带在头上,要是压个一整天,她这脖子如何能受得了? 底下谢氏和老太太听了却都高兴的很,仿佛凤冠越重,就代表沈清薇嫁得越好。谢氏更是笑着道:“寻常两斤重的凤冠都已经不常见了,这四斤八两,更是听也没听过,三丫头,你快去把那红绸揭开,让我们都瞧瞧这凤冠是什么样子的。” 沈清薇这时候只觉得脑子很重,不情愿的往哪托盘里头看了一眼,红绸勾勒出一个凤冠的样子来,她正犹豫着,老太太也崔她道:“三丫头,快揭开了让我们瞧瞧!” 沈清薇没了法子,便站了起来,走到那凤冠跟前,伸手将那红绸揭了开来。 第377章 相见 只见那一处宝光璀璨,黄天白日之下,竟然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芒来。那赤金的颜色让大家眼前一亮,而每一条金凤的翎毛之尾,都用无数的碧玺镶嵌其中,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沈清薇虽然埋怨这东西太重了,却也不得不感叹,这样的一件东西,当真是太费尽心思且又夺人眼球了。 “姑娘,这凤冠上的宝石总共有九九八十一颗,代表九九归一,这凤冠加上这些宝石的重量,总共是四斤九两九钱,预示着长长久久。这上头最大的那一颗凤眼,是我们殿下亲手镶上去的。” 那婆子见众人的目光都直了,只一边笑着一边道:“我们殿下还想亲自送来,只是这几日他实在不得闲,老王妃又说这不合规矩,因此他才没过来,不过数着日子,用不了几天,三姑娘可不就是我们王府的王妃了。” 沈清薇这时候脸颊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她的目光静静的落在那凤冠上,九凤朝阳,中间的那一只凤头微微翘起,上面凤眸流转,正是一颗最大最红的宝石。 “谢谢妈妈亲自送过来。”沈清薇抿嘴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丫鬟道:“良辰,你带着妈妈去偏厅坐一会儿,我们再好好看看这东西。” 那婆子说了好一通的话,这时候也确实有些口渴了,便跟着良辰去了外头。谢氏瞧着着凤冠,忍不住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眸中满是欣喜之色。 “三丫头,你这凤冠,可真是前无古人了后无来者了。” 就连当今的皇后都说没有带过这样重的凤冠,可不是前无古人了,至于来者,那是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就是辛苦了三丫头,这样的东西在头上顶一天,可不容易。”老太太见谢氏高兴的还没回过神来,只笑着开口道。 那边谢氏听了这话,这才反应了过来道:“对啊,我光顾着这东西好看了,带在头上可不轻松,三丫头你这几天要不先试一试,省得那日招架不住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都要翻起白眼来了,连连摆手道:“一天我都招架不住了,母亲还让我试几天,还是饶了我吧,我可不要试。” 一旁的沈清蕊和沈清萱除了羡慕,更多的也只是同情了。 “三姐姐,这东西带在头上,你的脑袋还是你自己的吗?”沈清萱平常就是个跳脱的性子,见了这个便忍不住就问了起来。 一旁的沈清蕊也跟着叹道:“这样的凤冠,也真的只有三姐姐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有福消受了,我瞧见了就觉得脖子疼了!” 沈清薇便假做生气的瞪了她们一眼,笑着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总有你们出阁的时候,到时候我就看你们的脑袋还能不能也这样安然无恙的了?” 东西也看过了,大家也开过了眼,老太太便让婆子把这东西直接送去了流霜阁,只留了谢氏和林氏两个人下来商量事情。 “这几日已经陆续有亲友过来,外头招呼的事情就交给老三媳妇了,老二媳妇就养着吧,另外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如今可都清点清楚了,有没有什么遗落,别等到时候东西去了王府,才发现有少的,那就要闹笑话了。” 林氏便开口道:“二嫂子把三丫头的嫁妆都安置在外院西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前儿我和张妈妈等一起都清点了清楚,并没有一样遗漏的,这两日那边每日有六七个婆子看着,晚上还有几个守卫小厮,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必定是没有戎贼敢过去的,老太太只管放心就好。”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便宽心了下来,又道:“既然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庄子上送来的瓜果蔬菜也要早几天备齐,省得到时候客人来了,摆不出筵席来,又要闹出笑话。” 林氏便又开口道:“几个庄子的果蔬因要新鲜的,所以只让提前两日送来,那些牲口、鸡鸭什么的,到已经陆续过来了,外院的厨房也已经增加了人手了,到时候上百桌的筵席还是能办下来的。” 谢氏一边听林氏说,一边心里却也佩服她,这些事情在她手中早已经弄了好一阵子了,只一直弄不明白,事情一多便容易遗漏了,谁知道不过交到林氏手上几天,居然就这般清清楚楚了。 “真是辛苦了小婶子了,不然这些事情都要我亲自张罗。” 林氏正低头抿茶,听了这话便抬起头来看了谢氏一眼,只淡淡道:“二嫂子如今有了身孕,忙不开这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阖家上下也就我这么一个闲人了。” 老太太瞧着自己的这两个儿媳妇,心里也是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如今谢氏有身孕,让林氏先这么张罗一阵子,也算是个平衡了。不然林氏这样的性子,常年被谢氏压在下头,只怕也确实憋得难受了。 谢氏听了林氏话,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她现在确实也是身子不方便,便也只能老实呆着了。 沈清薇在流霜阁里头试了试那凤冠,真是重得让她伤心,虽然带在头上确实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霸气,但她一想到那一天要带着这个凤冠一整天,还觉得有一种噩梦来临的感觉。 她不过试了片刻,便忍不住让良辰给取了下来,急忙让她过来给自己捏一捏脖子。 “殿下也是真喜欢姑娘,光这个凤冠只怕也花了不少心思了,只是这么重,终究是中看不中用的,况且只用一回,将来还没得落了灰了。”美景在一旁打趣了一句,那边良辰便笑着道:“一辈子用一回,那也得用最好的,这才是殿下对姑娘的心思呀,只就是辛苦了姑娘了,这样顶着一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清薇方才也试过了这凤冠的重量了,虽然确实有些受不住,但一咬牙这一天也就那么过去了,等到了那一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这两天天气不是很好,到了晚上阴沉沉的,到像是要下雪一样,沈清薇卷着一本书站在书房的门口,瞧见那两株素心兰不知什么时候竟抽了新的嫩叶,看上去长得比以前更好了。 外头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雪花来,她把窗户阖上了,坐在书桌跟前抄写起经书来,还有最后几个字写完,她就要把这些文房四宝也收拾起来,有些东西是她一贯喜欢的,用得也顺手,自然是要带去王府的。 她正捏着笔写最后两个字,外头良辰进来回话说:“姑娘,外头的人说豫王殿下来了,正往我们院里来呢!” 中午那送东西的婆子还说他想亲自来的,只不过没老王妃说不合规矩,他便没过来,谁能想到这个不省心的,竟然这个时候又跑了过来,外头还飘起了雪花,必定是冷得很。 沈清薇便披上了大氅站在廊檐下等他,看着他一路从垂花门里头进来,雪花落在他身上的狐裘上,沈清薇便站在那里看着他,她仿佛看到了他们几十年后的模样。 他从外面回来,她便在家中等着他。 “你怎么到屋外来了,快进去,外面冷的很呢!”李煦瞧见她第一句话便是这么说,说完就拉着他进了正厅,房里的热气熏得人嗓子痒痒的,李煦便忍不住咳了起来,这是他的病了,多少年也没见好些。 “怎么还咳嗽呢?胡太医的药吃了吗?” “怎么不吃,已经好多了,里头太热,外面太冷,便忍不住了。” 丫鬟送了热茶上来,便退到了门口,她们也知道沈清薇和李煦必定有话要说,虽然过几天两人就要正式成婚了,可这时候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刻,必定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沈清薇亲自把茶递给了李煦,眉梢挑了挑道:“你送这么重的凤冠过来,是想把我压死吗?” 李煦只忍不住笑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沈清薇,嘴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若不是我,你这凤冠得有九斤重,我已经帮了你不少了,大不了那天晚上,我替你捏捏颈子?” 那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晚上应当做些什么事情,沈清薇又如何不知道,她前世虽然入宫为妃,对这样的事情也是知道的,可如今这身子还是完璧,她终于要把自己,完好无损的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殿下既然这么说,那那一夜,你只捏颈子可好?”沈清薇的声音低低的,但李煦却还是听见了她说什么,只勾了勾唇瓣道:“薇薇说捏哪儿,就捏哪儿,如何?” 沈清薇闻言,脸颊就更红了,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道:“殿下还是快回去吧,这么冷的天,跑到我这边只为逗趣我,可还是别来才好了。” 李煦便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沈清薇的跟前,忽然一把将她抱住了,压在她身后的门板上,贴着她的耳朵道:“薇薇,我快等不及想要拥有你了!” 第378章 出阁 十一月十八,钦天监反复甄选出来的最佳黄道吉日,宜嫁娶、上梁、乔迁。 然而对于沈清薇来说,这一天却注定是忙碌、紧张、还有慌乱的。且不说她五更天就被丫鬟婆子们给拉了起来梳妆打扮,就说看着她这房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沈清薇便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过了卯时,她已经穿上了嫁衣等在房中,丫鬟们虽然忙乱,却也给她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沈清薇就着梳妆台吃起了东西,说实话起得太早了,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这时候谢氏和老太太也都过来了,林氏在外头待客,自然是没有过来。外头的小厮进来传话,说豫王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出门了。 谢氏瞧见沈清薇还在吃东西,只忙就上前道:“怎么这时候凤冠还没戴上呢?妆也没有画好,豫王府那边的迎亲的队伍都出门了,三丫头快把东西放下,咱们赶紧梳头上妆……” 沈清薇饿了一早上,这会子才吃到一些东西,哪里肯放下,那边老太太便笑着道:“迎亲的队伍才出门,还要有些时候才到呢,让三丫头好好把东西吃了,这一天有得她累呢,不吃饱些怎么能行?” 说话间沈清芷领着沈清蕊和沈清萱两个姑娘也进来了,沈清薇便也放下了碗,乖乖的坐下来梳头。给她梳头的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是府上的五福老人。所谓五福老人,就是要男人建在、儿女成双、儿孙满堂的。整个国公府也就张妈妈一个人有这福气,因此沈清芷出阁的时候,也是她帮梳的头。 沈清薇规规矩矩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张妈妈为自己梳头,老太太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眸中却含着几滴热泪,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沈清薇顺滑的长发,叹了一口气道:“又嫁出一个姑娘了,哎……” 谢氏原本心里挺高兴的,听了这话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也是要落泪的样子,正要收不住的时候,外头丫鬟进来回话道:“平宁侯夫人来了。” 谢氏闻言,倒也顾不上落泪了,只笑着迎了出去道:“你可来的真早,用过早膳了没有?” 谢枚是跟着谢氏一起到的,进了门便往沈清薇这边过来,瞧见她正在梳头,便从头到尾的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打扮,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放在梳妆台上的那凤冠上。 “母亲快看,这就是姨母说的那个凤冠吧?” 谢枚指着那凤冠开口,萧氏还在跟谢氏寒暄,听了这话便也扭头看了一眼,笑着道:“果真是个好东西,怪道连都赞不绝口。” 老太太听了这话,便开口道:“宽厚,三丫头本不该用这件东西,于礼不合。” 那萧氏便笑着道:“这有什么于礼不合,娘娘当年嫁给皇上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王妃罢了,谁能想到有今天,所以如今三丫头嫁给豫王殿下,便是这凤冠比当时的还重一些,也无伤大雅。” 老太太听了萧氏这话,倒也安心了几分,萧皇后膝下无子,如今又这般看重李煦,看来这个太子之位,必定是非李煦莫属的。 沈清薇梳好了头,上了妆容,谢氏便亲手帮她把凤冠戴上了。戴着凤冠的沈清薇站了起来,向老太太和谢氏行过了礼数,口中才喊了一声“母亲、老祖宗!”两个人便已经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沈清薇瞧见她们两人都落了泪,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倒是萧氏连忙开口道:“怎么了这是?还没出门呢倒是先哭了起来,这妆还是才画好的,哭花了岂不是又要擦了重画?” 一句话逗得沈清薇又忍俊不禁,连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那边沈清蕊和沈清芷也劝着老太太和谢氏不要难过,唯独沈清萱这会子最老实,有萧氏在场,沈清萱就不会说话了。 沈清薇向她们行过了礼数,便坐在床上等着李煦的花轿过来,外头一片热闹,这流霜阁却还算安静,只是依稀也能听见不远处随风传来的锣鼓声。 老太太看了一眼墙角的更漏,笑着道:“时间不早了,只怕豫王殿下的花轿就快到了,三丫头快把红盖头盖起来吧!” 说着婆子便用托盘装了一块正红色金线绣龙凤呈祥图案的锦帕过来,方才谢氏替沈清薇戴了凤冠,如今便把这喜帕端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开口道:“老太太,这喜帕你给三丫头盖上吧,也让她这一辈子能有你这样的福分,我这个做娘的便心满意足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又红了眼眶,老太太便从托盘里把喜帕给拿了出来,伸手捧着沈清薇的脸颊看了半天,含着眼泪道:“我们国公府最出挑的姑娘,今儿就要出阁了,我这心里高兴,只希望她从今往后都能顺顺心心的,和豫王殿下夫妻恩爱、早生贵子,能平安到老就好。” 沈清薇前世活了三十出头就死了,李煦更是英年早逝,因此她一听见老太太说这一句平安到老,更是忍不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谢氏瞧见沈清薇哭了起来,急忙拿着帕子替她压眼角,怕她把妆容哭话了。沈清薇便低下头擦了擦,抬起头来,对老太太道:“老祖宗,孙女儿一定会好好的,也请老祖宗保重身子!” 老太太点了点头,将红盖头替沈清薇盖上了,众人都伤感了一回,坐下来等着外头的花轿驾到。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辰,只听那丝竹锣鼓声越来越近了,外面几个婆子便急冲冲跑了进来回话道:“豫王殿下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了!” 众人便急着起身,也有要迎出去的,也有还坐在房里陪着沈清薇的。谢枚因没怎么见过迎亲,便拉着沈清萱的手道:“我们去外头看看,看表哥怎么为难豫王殿下。” 沈清萱这会子却是难得的规矩,哪儿也不肯去,只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道:“你想去你就去吧,我还是坐在这边陪着三姐姐吧,一会儿豫王殿下就该回来了。” 谢枚心里正郁闷,忽然想起沈清萱将来会是自己的嫂嫂,今儿萧氏在这边,她自然就老实了几分,便索性拉着沈清蕊出去了。 沈清蕊在这边坐着无聊了,倒是愿意陪着谢枚出去看看,两人便一起往了外头去。 谢氏和老太太也一起出去迎客去了,放里便只剩下了沈清萱和沈清薇两人,沈清薇隔着红盖头瞧见沈清萱安安静静的坐在对面的绣墩上,开口道:“四妹妹,我之前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也不是故意疏远,只是觉得之前我似乎一直是偏爱于你的,而五妹妹她是庶出,以前我也从不跟她多说什么话,如今要出阁了,才觉得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我以前的那种做派,毕竟是不对的,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都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什么亲疏密,你明白吗?” 其实这也一直是梗在沈清萱心上的一根刺,虽然她从来没有问起,也不想在这样的大喜日子提起,但这根刺却依旧会时不时让她如鲠在喉。可如今听沈清薇这么一说,沈清萱胸口的这一颗刺,终究是拔掉了。 “三姐姐!”沈清萱从绣蹾上站起来,走到沈清薇的面前,坐在她的脚踏前,靠着她的膝头道:“三姐姐,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疏远我的,只是我心里还是会难过,你说的对,我们都是姐妹,原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亲疏密,可我却总是会忍不住分出一个先后来。以前二姐姐在的时候,我虽然很喜欢三姐姐,可想着二姐姐她以前是最疼我的,我就会忍不住向着二姐姐,可我心里明白,其实三姐姐也是一样疼我的,但是……” 沈清薇低下头,瞧见沈清萱的脸上落下泪来,她真的是越发长的和沈晖有几分相似了。沈清薇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叹了一口气道:“你只是年纪小,还不懂什么去看清一个人而已,也许等你再大一些,你就慢慢明白了,不过,我其实最喜欢的,还是现在的你,你这样无忧无虑的就好,那些别的事情,就让其他人心烦吧!” 沈清薇这话说的云里雾里,沈清萱哪里知道她在隐射些什么,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如今三姐姐你也出阁了,家里便只剩下我和五妹妹了,我便是最大的了,我也要学着懂事起来,好好和五妹妹相处,好好和家里的兄弟们相处。” 沈清薇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嘱咐道:“别的我不要求你,唯有一点你不可懈怠,一定要好好的服侍老太太,还像以前一样做她老人家的开心果,让她每日都能高高兴兴,顺顺心心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俏皮的笑了笑,一个劲的点着头。这时候外面已经是人声鼎沸,唢呐声夹杂着锣鼓声、鞭炮声,一同往这流霜阁而来。 沈清薇便听见喜娘在外头报唱道:“新郎进房接新娘子咯……” 第379章 大婚 一大群的婆子丫鬟从门外挤了进来,谢氏和老太太也都从外头进来了。沈清薇有些紧张的拧了拧手中的绢帕,心怦怦跳的厉害。沈清萱便坐在她的身边,小声对她道:“三姐姐,豫王殿下还没来呢!” 谢氏看着坐在床榻上一身喜服的沈清薇,笑着叹道:“殿下还没进来呢,被你哥哥拦在了垂花门,让对什么对子。”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好奇,沈伯韬乃是金科状元,虽然他不常研究这些,只是天底下的文墨终究是通的,只怕他在出对子上头,必定也是有些功力的。她便拉着沈清萱的手,让她凑到了自己的耳边,对她道:“你出去帮我打探打探,哥出了个什么对子?” 沈清萱便笑着点了点头,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外头的垂花门早已经被挤得人满为患了,她瞧见沈清蕊和谢枚都在人群中,便迎过去问道:“哥出了什么对子?快说给我也听听!” 谢枚见沈清萱也迎了出来,笑着道:“你不是说不爱看这热闹的吗?怎么你也来了?我偏不告诉你!” 那边沈清蕊咯咯的笑了起来,凑过去对沈清萱道:“哥出了好些对子,殿下都对出来了,如今只这最后一个,殿下还在斟酌,这最后一个对子是:方借花容添月色。” 沈清萱听到了题目,便没来得及等李煦开口,就跑到房里,凑到沈清薇的耳边,把这上联告诉了她。沈清薇一听这上联,脸颊顿时就红了起来,沈伯韬平常看着再正经不过的人,居然也知道这样的淫词艳曲。他一定是故意的,引的李煦害羞了不敢说。 沈清薇想了想,拉着沈清萱到身边,凑到她耳边偷偷耳语了几句,对她道:“你偷偷把这一句告诉哥,就说是我对上的,不要为难殿下了。” 沈清萱听了这句下联,也觉得脸颊有些绯红,怪不得连豫王殿下都被这个对子给难住了呢!她笑着道:“三姐姐放心,我这就说去。” 外面人头济济,好些人都在等着李煦的下联,沈清萱走上去,看见沈伯韬正站在那边说道:“殿下快把下联对上了,我家妹子还在里面等着呢!若是错过了吉时便不好了。” 沈清萱平常从来只见过一本正经的沈伯韬,这样带着几分书生痞气的堂兄,她也还是第一次见呢。 “哥,你过来!”她向沈伯韬招了招手,那边沈伯韬便跟身旁的小厮吩咐了一声,从人群中去,走到了沈清萱的跟前。 “你叫我什么事?怎么不在里面陪着你三姐姐?” 沈清薇要出阁了,作为他的兄长,沈伯韬其实也是很不舍的。 “三姐姐让我过来对对子呢,她要你不要难为豫王殿下了。” 沈伯韬听了这话,俊秀的眉宇忍不住皱了皱,摇摇头道:“什么叫做女大不中留呀啊!那你三姐姐可对出来了?” 沈伯韬抬头看了一眼沈清萱,其实他这个对子不难,只是难得影今夜沈清薇和李煦的洞房花烛,李煦自然在人前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沈清萱便凑上去道:“三姐姐说,方借花容添月色的下联是欣逢秋夜作,哥一定是想着自己的夜夜睡不着了,所以才会做这样淫靡的对子,将来她一定好好跟崔姐姐说说这些事情!” 沈伯韬一听这话脸就变色了,这个妹妹太厉害了,他现在为难李煦,可不能忘了自己还没成亲呢!到时候崔锦屏过门的时候,自己岂不是要惨了?沈伯韬顿时就笑了起来道:“我去放豫王殿下进去,你告诉你三姐姐,她都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沈清萱笑着点头应了,回房去跟沈清薇回话,这边沈伯韬也走到了人群中,对着李煦拱了拱手道:“殿下好福气,这个对子,我家妹子已经帮殿下对上了,请殿下进房迎新娘吧!” 众人还有不知道答案的,一个劲摇着沈伯韬的手问他,沈伯韬只是笑笑,让开了路请李煦进去。 流霜阁早几日就已经布置一新了,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李煦从拥挤的人群中迈入大厅,隔着几道帘子,他仿佛能看见沈清薇坐在床头,正静静的等着自己过去。 吵闹的人声似乎都暗淡了几分下来,他一步步的往里头去,挽起珠帘,穿过月洞门,走到碧纱橱里头,那人正端坐在床头,喜服加身,凤冠霞帔,危襟正坐在那里,手中的红绣球微微颤动。 李煦的脚步一滞,竟停在那边久久没有向前,他想象过无数次沈清薇嫁给自己的画面,可每一次似乎都和今天看到的不一样,隔着火红色的喜帕,他依旧能看见那人的一颦一笑。 “新郎官,怎么愣住了?快进去接新娘呀?”喜娘在一旁提醒了一声,众人也都哄笑了起来,李煦唇瓣微微一勾,抬步走到沈清薇的面前。 他半跪下来,抬眸看着沈清薇道:“薇薇,嫁给我可好?” 沈清薇的面颊越发就红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办好,边上的喜娘才朗声道:“新娘子把手中的绣球递给新郎,从此跟着她进婆家们,服侍婆家人。” 沈清薇这才反应了过来,将手中的绣球理了理,递给了李煦,两人的指尖在一瞬间接触到了一起,李煦站了起来,身边的几个喜娘便迎了上来,把沈清薇扶起来。 外头宾客具在,沈晖和谢氏都站在厅中,老太太也站在那边看着他们走出来,眼角眉梢早已经多了几分泪意。 “请新娘辞别父母。”喜娘的话又在耳边传来,沈清薇的脚步顿了顿,被喜娘扶着转过身来,她盖着鲜红的盖头,只能看见谢氏和沈晖站在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她朝着他们站在的地方跪了下来,在正要低头叩首的时候,听见谢氏哭了起来道:“快起来……三丫头快起来……” 沈清薇被喜娘扶着起身,沈晖一直都没有开口,她被扶着往外头去,忽然转过了身来,提起裙子跪在谢氏和沈晖的跟前,开口道:“老祖宗、父亲、母亲,你们要保重,女儿去了!” 那一刻沈清薇早已经落下了泪来,谢氏也靠在沈晖的肩头哭了起来,只听沈晖开口对李煦道:“豫王殿下,我的宝贝女儿,我家的三丫头,就交给你了!” 李煦朝着沈晖拱了拱手,谦和又郑重的开口道:“国公爷放心,从今以后,我必定会好好对薇薇,此生只珍爱她一人。” 众人皆知李煦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将来是必定要登上大宝之人,他能说出这番话,实在让众人惊叹不少。 喜娘扶了沈清薇起身,李煦一路牵着红绸走在前头,沈清薇便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内院、又到了外院、跨国国公府的仪门,绕出影壁,最后从正门而出,被喜娘扶上了去往豫王府的花轿。 沈清薇这一路上的心却安定了下来,仿佛周着的热闹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她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在自己的身前,听见外面的喜娘喊道:“起轿,迎新娘回豫王府。” 她的一颗心好像也就此落了下来,这一世她终于没有再进宫,终于嫁了。 花轿在路上摇摇晃晃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豫王府。接下去的事情依旧是忙碌而慌乱的,作为新娘沈清薇也只能听喜娘的话行事,好在三拜天地之后,沈清薇便被送入了洞房。 良辰和美景都跟着过来了,陪着沈清薇坐在房中,豫王府的房子也是粉饰一新的,雕梁画栋、到处都贴着喜字。沈清薇端坐在铺着红铺盖的,一旁的良辰问她道:“姑娘要不要喝口水?奴婢去外头看看,哪儿有沏茶的茶房。” 沈清薇摆了摆手,她这会儿实在不能摇头,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僵起来,她问良辰道:“这会子什么时辰了?” 良辰便回话道:“这会儿才过午时,外头开了席了,殿下在外面迎客,估摸着要到晚上才过来呢!” 这样的大婚筵席都是流水席,一顿接着一顿,李煦又是这样的身份,虽然大家伙必定都不敢灌他酒,但少不得也要让他砸外面作陪的。 沈清薇伸手揉了揉脖颈,对良辰道:“你们也忙了一早上了,出去吃些东西吧,我在这儿坐着便好!” “那怎么行呢?我这会子要是出去,被我娘瞧见了,可是要扒了皮的!” 从卫国公府跟过来的人不少,光陪房就有好几房,良辰一家人便都跟着过来了,但这会子都在外院候着,到了个新地方,一切也要听新主子的分派了。 “那你过来给我揉一揉脖子吧,也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过来,这东西当真是折磨人。”沈清薇动了动身子,大家闺秀都讲究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她这会子可是静不下来了,整个人都觉得酸疼了起来。 良辰便走过去,让她略略靠在红木雕花的床架子上,自己跪在沈清薇的身后,为她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后背肩膀。 第380章 洞房 外头时不时还传来热闹的锣鼓鞭炮声,良辰一边帮沈清薇按着肩膀,一边问道:“姑娘饿不饿,姑娘若是饿了,我去外头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房里这些糕点做的时间长了,也不知道还可口不可口。” 国公府的丫鬟,平常也是娇贵惯了的,沈清薇平常就算吃个点心,也都是命人现做出来的,她早上只吃了一碗银耳羹,这会子其实是有些饿的了,但穿着这一身行头又不方便吃东西,便也只开口道:“也算不得饿,你随便找两块糕过来垫垫肚子变好,一会儿等美景回来了,让她还了你去用午膳。” 沈清薇的话才说完,谁知外头却陆陆续续的来了一行的,为首的那个丫鬟良辰倒是认识的,正是在豫王府名叫明月的那一个。良辰平常就比较来时,为人处世方面也比寻常人热络,见她带着人进来,便迎了出去,朝她福了福身子道:“明月姐姐怎么过来了。” 那丫鬟见小丫鬟们都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守着,便点了点头,又对良辰道:“王爷让奴婢们送一些点心过来给王妃,外面的筵席才刚刚开始,王爷只怕要在外头耽误到晚上了,王妃若是累了,就靠着床榻休息一会儿,不用这个干坐着等他。” 良辰听了这话便觉得心里暖了三分,没想到豫王殿下在外头待客都没有忘了自家姑娘,可见他是真心喜欢姑娘的。 “王爷想的好周到,我们姑……”她正顺着口想说姑娘,又想起如今已是在豫王府了,便改口道:“王妃正在里面呢,明月姐姐随我进去吧。” 李煦的新房装饰的很是华丽,地上铺着一层镶金赤红的毯子,踏上来软绵绵的,房里也不知是熏了哪一种香,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沈清薇便看见一行丫鬟们缓步走到了室内,将一碟碟的点心放在了红木嵌山水纹大理石束腰圆桌上。 然后那名叫明月的丫鬟朝着自己屈膝福身,开口道:“王妃,殿下让奴婢送来九样小点心,请王妃慢用。” 沈清薇以为她说完这个便会走了,没想到居然停在了一旁,看着桌案上的小点心,一道道的介绍了起来:“第一碟凤凰卷,寓意鸾凤归巢;第二碟核桃酥,寓意和和美美;第三碟如意饼,寓意吉祥如意;第四碟枣泥糕,寓意早生贵子;第五碟黄金角,寓意富贵吉祥;第六碟龙须面,寓意长命百岁;第七碟冰糖银耳莲子羹,寓意甜蜜多子……” 后面还有两碟,沈清薇都没有凝神去听,反正都是各色吉祥的小点心加上吉祥的话,虽然她看不见,但闻着香味也不错,大约做起来也是精致的很的。 沈清薇在心里暗暗称奇,那边良辰却已经忍不住开口道:“这也真是费心了,不过几样点心,都是寻常常见的,怎么你们一说便就这样好了?不过再好只怕也是要进肚子的了。王妃,奴婢瞧着那核桃酥和冰糖银耳莲子羹瞧着挺好,莲子羹还是热的,王妃要不要喝两口。” 沈清薇略略点了点头,那边已有小丫鬟上前,用筷子和勺子各将这两样东西分出一些来,递给了明月,明月便上前,又将东西递给了沈清薇。沈清薇从明月的手中接了东西,略吃了几口,又把那核桃酥咬了一小口,便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应声下去了,只有良辰还陪在沈清薇的身边,问她道:“姑娘当真吃饱了?” 沈清薇便扑哧笑了起来,小声道:“一群人在房里呆着,我不习惯,还是你服侍我好一些,那个枣泥糕我还想吃一块,还有那个核桃酥是真好吃,你在帮我取一块过来,至于其他的,你喜欢什么就吃吧。” 良辰服侍着沈清薇又吃了一些,午时方过,美景就头重脚轻的回来了,一把往绣墩上坐了下来,揉着手腕道:“可是累死我了,抄了一天的嫁妆单子,一样样的清点,好容易才弄明白了。下面的事情,可就交给几个老妈妈办了。” 她这边才坐下来,良辰便走过来把她拉了起来道:“你怎么就坐下了,姑娘寻常用的那些东西呢?和嫁妆一起抬过来的,她那一整箱的文房四宝还有家里常带的钗环首饰呢?” 美景闻言,只唉哟一声,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沈清薇这时候正靠着身后的床架子,凤冠实在太重了,她若是不这样半倚着,脖子就要被压断了,只有这样半倚着,才能稍微舒服些。 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她虽然在房里坐着无聊,到也觉得很安逸。依稀记得前世沈伯韬娶崔锦屏的时候,崔锦屏才进门,便被七大姑八大姨的为成了一圈,虽是一些寻常逗弄人的俚语,终究也是让人脸红的。好在李煦身份尊贵,老王妃娘家也没有这样的亲戚,至于沈清薇的更是没个小姑子,这些事情倒是都省过去了。 “姑娘,晚席也已经开了。”良辰走到外面看了一眼,瞧见整个王府都张灯结彩的,外面热闹非凡,里面却也难得的安静,只是远远的还能听见有嬉笑的人声,随着风声传入内院来。 丫鬟们拢了炭盆进来,整个新房被薰得又香又暖。送晚膳过来的丫鬟是清风,照样是和午间一样的九道寓意吉祥的菜色,不过沈清薇倒是没怎么再动了,桌上已经摆好了合卺酒,她要等着李煦回来,再陪他小饮一杯。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男男女女的声音,等到了门口,男的就全推开了,只剩下女的哄笑着进了房间里来,气氛就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新郎官进来了!”喜娘笑着开口,丫鬟们便好奇的站到了一旁,沈清薇听了这话又调整了坐着的姿态,尽量让自己显得端庄得体一些。 红烛摇曳,香气氤氲,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金丝软靴走到自己的跟前,那一袭喜服跟自己身上的一样红得夺目,沈清薇的心却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她有些紧张的拧了拧手绢,心里忍不住忐忑了起来,忽然有些害怕若是红盖头挑开的那一刻,一切都是假的,那该怎么办呢? “请新郎揭开喜帕,从此称心如意!”喜娘圆润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沈清薇却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可还没等她平静下来,她脸上的红盖头忽然就被掀了起来。她略有些惊恐的抬起头,看见李煦正勾着唇瓣看她。 这一切都不是梦,也不会再醒来。沈清薇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她也朝着李煦抿嘴笑了笑。这时候喜娘和丫鬟们却早已识相的退了出去,房中便只剩下李煦和沈清薇两人。 “薇薇。”李煦做到了沈清薇的身边,伸手轻抚着她的手背,女子的柔滑细腻都在自己的掌心,他不忍心紧握,像是怕会弄坏了一样。 沈清薇依旧低着头,红烛映照,她的脸颊越发艳若桃李,李煦只觉得胸腔一热,一个转身,已经将沈清薇扑到在了床榻上,浓重的妆容虽然让她看上去和往日似乎不太一样,可身上熟悉的气息却是如此的熟悉。李煦有些贪婪的嗅着沈清薇身上淡淡的香气,顺着她的脖颈,一路上移动,了她的唇瓣吮吸。 那香甜柔软的地方有着琼浆玉液,让李煦忍不住沉醉其中,他顺着她的腰线一路下滑,轻抚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诱人曲线。 “唔……等等……”沈清薇被吻得头晕眼花,却还是忍不住拉住了李煦的手,喘着气道:“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还没有礼成……” 手上的动作倏然停顿了下来,李煦伸手捏了捏沈清薇的脸颊,拉着她起身,却发现沈清薇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过了良久她才拧了拧眉头,有些僵硬的李煦道:“你不是说我捏脖子的吗?先把这东西拿下去,不然……不然我真的起来了。” 四斤九两的凤冠终于从沈清薇的脑袋上拿了下来,她揉了揉自己还健在的脖子,和李煦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喝了合卺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李煦看着沈清薇,目光柔和到了极点,“在这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沈清薇阖上眸子想了想,抬起头问李煦:“殿下,他若登大宝,当真也只珍爱我一人,不纳嫔妃吗?” 李煦并没有马上回答沈清薇,他表情严肃的想了想,最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君无戏言。” 第381章 请安 颠鸾倒凤、红浪翻飞,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当清晨的微光从窗棂中透进来的时候,沈清薇睁开眼睛,看见李煦已经醒了,他正支着手肘,微笑的看着自己。 “呜……”还没来得及动一动酸疼的身子,李煦已经低下头去,又封住了沈清薇的唇瓣,他的动作轻柔中带着几分狂野,压抑着冲动把自己融入她的温暖之中。 “嗯……啊……”酸麻到极致的感觉让沈清薇轻哼出声,她睁开朦胧的眸子大口的呼吸,又被李煦一次次的、添咬,陪着她一起沉沦。 朝阳终于从东边升了起来,李煦已经先起了身,沈清薇穿着月白色秀莲花纹的中衣,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事后的红晕,看着托盘里那一条沾染着血迹的喜帕,有些羞涩。 “你累吗?累就在歇一会儿,原本说是定下今日进宫向皇叔皇婶请安的,不过我推了,改日再定个良辰吉日去也是一样的。”沈清薇这时候走路都还打颤呢,更别说进宫进行那一系列的宫廷大礼。光太庙里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也够她这膝盖头受的了。好在李煦竟是这样体贴的人。 “我不累。”她裹着被子开口,那边李煦却已经坐到了她的床沿上,伸手搂着她的脖颈,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脖颈上细嫩的肌肤,凑到她耳边道:“真的不累?不累那就……” 他俯子要去亲她,沈清薇急忙就推开她,红着脸颊道:“就算今日用不着进宫,总也要起来给母亲敬茶的!” 沈清薇说着便掀开了被子,两腿修长的从被中缓缓的移出来。 “你等着,我喊了丫鬟来服侍。” 李煦早已经自己穿戴整齐,转身去喊丫鬟,这时候侯在门口的丫鬟们才端着洗漱的用具依次进来。良辰和美景上来替沈清薇更衣,瞧见她脖颈上殷红的印迹,也不由觉得有些脸热。 姑娘这样柔弱的身子,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心疼着点。 穿好了衣裳,换上了妇人的装扮,将后面的长发拢成了发髻,李煦亲手为沈清薇带上了一只五凤衔珠的金步摇,沈清薇为略擦了一些胭脂,从梳妆台前站起来。 外面已经有小丫鬟来传话,说老王妃喊了他们去安乐堂用早膳。沈清薇只点了点头,门口的丫鬟便回道:“请回传老王妃,王爷和王妃这就过去。” 如今沈清薇和李煦住的地方叫恒熙院,是豫王府的正院,老王妃住的安乐堂则在豫王府的西侧,顺着后花园一路走过去,也不过就一盏茶的时辰。 老王妃自从先太子去世之后就深居简出,安乐堂除了她日常起居的地方,更供着小佛堂,以备老王妃平常吃斋念佛之用。 不过今儿老王府倒是起的很早,只是她起的早归早,终究是不忍心去把刚享受了洞房花烛夜的两个新人也一早喊起来,因此只到了辰时初刻,才派了人过去瞧一眼,见他们已经起身了,才让人喊了他们过来用早膳。 先太子的牌位供在宫中太庙,李煦因心疼沈清薇,故而改了时日另外进宫祭祖,今天他们倒是有时间在府上好好休息休息。 昨儿忙了一整天,王府里到处张灯结彩的,沈清薇走在路上都还能瞧见花园里枝头上的各色彩笺,只可惜她昨日是蒙着头的新娘子,什么都没有瞧见。 “老王妃,王爷和王妃过来了。”沈清薇和李煦才到门口,早有丫鬟进门回话,便又有几个丫鬟从门内迎了出来,将帘子高高的打了起来。 李煦扶着沈清薇进门,她原本身材就纤细窈窕,又经了昨夜的事情,李煦真是怕还她走不稳折了腰肢一样。沈清薇进了门,瞧见老王妃正坐在首座,她身边站着几个丫鬟婆子,离她最近的便是她从孙家带来的陆妈妈。 “王妃敬了这杯婆婆茶,将来就和和睦睦是一家了。”陆妈妈把沏好的茶递过来给了沈清薇,沈清薇便从盘子里接过了茶,双膝跪地道:“母亲,请喝茶。” 老王妃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沈清薇又跪着接过她递回来的茶盏,放入一旁的茶盘中。老王妃便叹了一口气,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红包给她道:“丫头,我这儿子就交给你啦。”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的脸红,那边李煦早已经也跪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疼爱薇薇的。” 老王妃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我又没问你,快起来吧!” 沈清薇这时候却羞涩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扭开了李煦的手,见老王妃说要摆早膳了,便亲自上前扶着她往偏厅里头去。 偏厅里的早膳早已经布置好了,今天大约是特意准备过的,一整桌的各自早膳糕点,足足有二三十样,排成了一圈又一圈,沈清薇看着这些东西却不好下手,好在一旁的丫鬟迎了上来,问她道:“王妃想要吃拿一样,奴婢帮你取来。” 这时候李煦和老王妃也都开始各种点东西,沈清薇便指这水晶蒸饺、香菇烧卖、糖蒸酥酪这几样吃。 用膳的时候大家都不出声,规规矩矩的个子进食,好在沈清薇在侯府吃饭的时候也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因此倒也觉得习惯。 等吃完了早膳,她们便往厅里头闲坐了一刻,丫鬟们收拾桌子,老王妃便开口道:“你今日不用进宫了吗?皇上虽然准了你过几日进宫祭祖,但你也总不能怠慢了政务。” 如今李煦已经开始临朝听政了,沈清薇又知道皇帝是个喜欢清闲的性子,如今有这样一个人帮着自己理政,自然是轻松了不少,哪里会有把他放走的道理。 果然李煦开口道:“皇叔只准了今日一天的假,明儿我就进宫去,今日便在家里休息一日。”他一边说,一边将实现转到沈清薇的面前,从她那绯红的脸颊扫过,心里早又有了些心猿意马。 初尝的滋味,果真是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 沈清薇被李煦这眸光一扫,也忍不住红了脸颊,便端着茶盏低下头去。那边老王妃只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着你们了,新婚燕尔的,你们玩你们的去。” 老王妃说着便要赶人,倒是让沈清薇好一阵羞怯,正不知如何回应,李煦却站起来笑道:“那就多谢母亲成全了。” 这让沈清薇的脸就越发红了几分。 两人回了恒熙院,正是晌午最天朗气清的时候,沈清薇昨儿没好好参观这个院子,正好趁着这时候左右瞧瞧。恒熙院的正厅是三间七梁五柱的大房子,又分成里间和次间,左边如今是李煦和沈清薇的寝房,右边便是李煦的内书房。内书房里面没有朝中政务的卷轴奏章,都是一些以前李煦常看的闲书。 沈清薇拿了一本翻了翻,却是大周风物志。她前世未进宫之前,因久不能出阁,最后还起了心思,不如终身不嫁,顾上打手小厮,将整个大周游玩一圈,也是一件妙事。 不过这事儿终究是没有成的,如今能有机会看一看大周的风物志,也算是个弥补。 李煦从门外进来,瞧见沈清薇正低头翻书,便凑了过来,从身后抱着她,低头看她手里的那本书,开口道:“这本大周风物志还是我小时候看过的,那时候就想着这样的天下若是不好好打理,当真是暴殄天物,谁知道后来父王病故,我原本以为,这天下也要与我失之交臂了。” 沈清薇靠在李煦怀中,微微阖上眸子,忽然间转头问他:“上回你说大婚之时便是皇上册封太子之日,昨天怎么没有圣旨过来?” “怎么?等不及做太子妃了吗?”李煦蹭了一下沈清薇的脸颊,低声道:“太子册封大典和你我进宫祭祖同一天,已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在过十天便是了,皇叔的圣旨已经拟定了,只等这两日群臣上书禀奏了。” “原是这样……”沈清薇听了这话,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李煦一日未当太子,她还真一日都要小心卢倩雪的那个肚子,不过算算时日,卢倩雪的太子是在前世沈清薇进宫前不久才生的,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只要李煦能当稳这个太子,就算皇帝到时候又有了子嗣,也不可能废太子而重立,因为这必定是国之根本。 况且,到时候皇上年迈,李煦正当盛年,就算他有这个心思,只怕也没有这个能力了。沈清薇想到这里便又松了一口气,只是有一件事情终究是意难平的,她前世幽居后宫,没想到这一世还是要住在那空旷华丽的金丝笼中。 第382章 新婚 午膳是在恒熙堂用的,李煦特意命人做了沈清薇最喜欢吃的几道菜。用过了午膳,李煦便去了外书房处理政事,沈清薇因昨日被折腾了一宿,此时便也有些困倦了。 她原本只打算在软榻上稍微休息休息的,可良辰见她实在没个精神,软榻上睡着总没有被窝里舒坦,便索性帮她脱了外衣,用汤婆子将的铺盖都暖了暖,让沈清薇去睡了。 沈清薇平素是有些认床的,昨儿因被李煦折腾的累了,也就睡下了,这会子在翻来覆去的,却也睡不着,待自己朦朦胧胧困劲起来的时候,却似是听见外头有人开口道:“王爷,王妃在房里歇中觉呢!” 沈清薇虽知道李煦回来了,却依旧睁不开眼,边继续睡着了。过了不过片刻,她便觉得胸口被人压着难受,身子稍稍的挣了挣,谁知一条腿却被人扶了起来,她惊慌中睁开眸子,已然只能喘着粗气承受住这份滚热的进犯。 身上被撩的酥软无力,沈清薇带着哭腔哽咽出来,伸手拧着的丝质床单,她仰头轻哼出声音来,咬住李煦光洁白滑的肩膀。身体陡然抽搐和僵几分,眼神涣散的喘着粗气,久久会不过神来, 之后,李煦将沈清薇搂在怀中,大约是激情太过,她这会子还没能回得过神来,有些迷迷糊糊的靠在自己的胸口,娇艳的唇瓣被亲的有些红肿,看上越发诱人。 李煦吩咐丫鬟们打水进来,他穿了中衣起身,把沈清薇放入浴桶中,这时候沈清薇已经清醒了过来,瞧见两人竟一起在浴桶中沐浴,只脸红的底下头去,李煦的手指轻轻的探过方才承受过自己的地方,引得沈清薇一阵颤栗和轻哼。 她的身子太过敏感了,仅仅只简单的触碰,已经让人觉得喉间哑然,肿胀,李煦差点儿就又要忍不住了。 他洗了一会儿,便现行起身了,身上的热情还没有完全退却。丫鬟的丫鬟进来服侍沈清薇起身,良辰瞧见沈清薇身上遍体遍布的青红吻痕,忍不住还咽了咽口水,都说男人在晚上会化身为狼,她原本以为像豫王殿下这般温文尔雅的男人,想必在那种事情方面也是文雅的,没想到如今自家姑娘还是被折磨的这般可怜。 “姑娘小心……”良辰扶着沈清薇从浴桶中出来,那浴桶太高,她的身子忍不住就晃了一下,李煦闻声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把将沈清薇拦腰抱起。她的身上裹着软绵绵的浴巾,越发显的媚眼如丝、蕴籍,李煦咽了咽口水帮她擦了擦身子,恨不能在好好的她一把,想了想却还是停下了手来,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休息一会儿,晚上去安乐堂陪母亲用膳。” 沈清薇点了点头,擦干了身上穿好中衣躺在被窝里头。良辰替她端了一段银耳燕窝过来,沈清薇喝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懒洋洋的在眯着眼睛。 “姑娘身上疼吗?要不要奴婢替姑娘捏一捏。”看着沈清薇走路都有些不自然,良辰也是真的心疼。 沈清薇扭了扭身子,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态靠着,想了想道:“也不是很疼,就是有些酸,浑身没什么力气。”她说到这里还觉得脸红。那边良辰反倒好奇问道:“那为什么殿下看着却是神清气爽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酸疼的感觉,难道这事情就是欺负女人的吗?” 沈清薇不知道怎么跟良辰解释,想了想道:“等你在服侍我两年,我也帮你找个男人,让他欺负欺负你,你就懂了。” 良辰一听这话,只急忙摇头道:“奴婢可不要懂,奴婢还想多服侍姑娘两年呢,等姑娘生了小皇孙,奴婢再懂也不迟。” 沈清薇倒是不想这么早生孩子的,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以前不懂得保养,身子总有几分病病歪歪的,这一年多也是病痛不断的,这样的身子如何能生孩子,少不得还要调养个一两年,等身子完全好了,这才可以考虑子嗣的事情。 况且……李煦也没有提起,他若着急想要,她倒是不好推辞了。 沈清薇吃过了燕窝便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良辰不再房里,进来服侍她的是清风和明月。沈清薇早就见过这两人,皆是模样好又细心的,她也不在她们跟前摆谱子,凭她们好好服侍着。 明月梳头的手艺不错,比起良辰来更胜一筹,她给沈清薇梳了一个时下流行的鸿鹄髻,左右各用金簪固定,中间带上贴额的凤尾簪,看上去越发的贵气逼人。 其实这样的造型沈清薇最近很少梳了,因为她容貌本就俏丽,有几分国色天香的端庄在里头,这样的发行会显得她越发冷艳几分。可如今她已为人妇,这样的发行却越发添了一缕高贵优雅在里面,更显得风姿绰约。 沈清薇对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照了照,笑着道:“果然是好手艺,以后你若是有空,就长来帮我梳头吧。” 明月得了称赞,心下就越发对沈清薇恭敬了几分,再加上昨儿她才过门,老妈子给她们这房里服侍的下人们各一份荷包,里面的金银锞子就不少了。 “王妃喜欢,奴婢以后天天给王妃梳头。” 沈清薇梳好了头,又穿上了衣服,外面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李煦直接从外书房去安乐堂,请了沈清薇过去。 沈清薇便带着丫鬟们也往安乐堂去了。 李煦平常政务繁忙,有时候几日不回王府,好在皇帝已经在宫里备好了东宫,他平素就在那边休息。 沈清薇进门的时候,便听见老王妃开口道:“等过几天你册封了太子,就要住在东宫里了,我一个人在府上无聊,倒是想去龙岩寺住上几日。” “母亲别这么说,还有薇薇在家陪着你呢!”李煦端着茶盏开口,正巧瞧见沈清薇从外面进来。 “这叫什么话,你入住东宫,薇薇贵为太子妃,自然是跟着你一起进宫住的,哪有她住在外面的道理。”老王妃虽然心中不舍,可一想到将来李煦是要当皇帝的,她也只好狠下这个心思了。 “母亲,我就陪着你住王府,殿下寻常也可以常回王府来,这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沈清薇进门,朝着老王妃福了福身子。李煦将来虽是太子,但宫中还有萧皇后在,老王妃是断然不可能住到宫里去了,他又是一个极孝顺的人,必定也舍不得老王妃一个人在宫外,因此这必定也是李煦心头所烦恼之事。 “这怎么可以,你们两个新婚燕尔,当然要住在一起了,不然怎么给我添孙子,等你们有了孙儿给我,我自然就不寂寞了,所以你还是跟着他住宫里比较好。”老王妃一个劲的摆了摆手,又道:“我如今这个年纪,本就清心寡欲的了,只盼着你们能早日开枝散叶,我也能早日含饴弄孙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实在沈清薇看来,老王妃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哪里就到了什么清心寡欲的年纪,只是嫁给了先太子,守了寡,本就是耽误了她的韶华年岁,以前还有李煦在身边左右侍奉,如今连李煦也没有这个闲暇了…… “母亲,母亲快别这么说。”沈清薇提着裙子跪在老王妃的跟前,开口道:“王爷年少失沽,全仰仗母亲孜孜教诲,无微不至的照料,才能有如今的建树,如果不是母亲,我也遇不到王爷,王爷可能也遇不到我,如今正是我们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的时候,母亲怎么能说这种话。纵然母亲不愿意进宫,那就住在这豫王府,媳妇也就在王府服侍你。” 李煦固然心系老王妃,但对沈清薇也是无微不至的,原本他确实存了心思要带沈清薇一起进宫的,如今却也割舍不下,只下开口道:“宫里虽然设了东宫,但这里是父王以前的府邸,我还是更喜欢住在这里,若是皇叔提起,那儿子就跟皇叔直说,还是想在王府多住一些时日。” 老王妃听了这话又感动了几分,拉着沈清薇的手起身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他都未必能想到,我只是心疼他,每日里五更天就要起身去上朝,若是住在宫里,那该剩下多少时间来,身子骨也能好好将养将养了。” 沈清薇抬起头略瞧了李煦一眼,他这身子骨,这两日倒是没瞧出什么不好来,昨夜还那般的生龙活虎。 李煦被沈清薇这么看了一眼,不觉脸颊绯红,只握着虚拳清了清嗓子道:“母亲放心,儿子会注意自己的身子的。” 第383章 归宁 用过了晚膳,沈清薇和李煦从安乐堂出来,夜风微凉,两人执手而行。 “薇薇,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进宫,要在王府侍奉母亲吗?”李煦扭头看着沈清薇,眸中却有着几分淡淡的不舍。太子入主东宫乃是祖制,当初先太子没有去世之前,也一直是住在东宫的,历代先祖定下这个规矩,也是为了能让太子更亲近群臣帝王,学一些治国之道。 “殿下说这话什么意思?”沈清薇抬眸略略看了一眼李煦,低声道:“既然是祖制,殿下平常就多在宫里住着,可殿下将来除了是大周的储君,也还是母亲的儿子,我的夫君……” 沈清薇平素很少说这种动情的话,话到嘴边又忍不住觉得脸红了起来,李煦却早已经将她纳入怀中,搂着她的腰线在她的脸颊上忍不住轻蹭了几下。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亲热越发让沈清薇觉得羞怯了几分,只略略测过头道:“殿下……这里有人……” 李煦却全然不顾,只笑着道:“让她们看去,我亲我的娘子,这又何妨。” 沈清薇原觉得李煦是外表和内里都极其正经的人,如今也略觉得自己有些看走了眼,这样的正经人若是无赖起来,当真是比真正的地痞无赖更下流几分。 两人回了恒熙院,又是一阵伦敦,新婚燕尔食髓知味,越发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之中。 事毕,李煦亲手为沈清薇一番清洗,又把她抱在怀中,低头亲着她的额头。沈清薇却早已累的昏昏欲睡,一双修长的手臂还在李煦紧实的腰线上,半睁着星眸抬起头看着他道:“我父亲的事情,以后你也不用特意去找他,他也有了些年纪,大约并不会糊涂至此,当初也是我一时太过紧张,反倒把这事情弄的复杂了。” 李煦轻哼了一声点了点头,将搂着沈清薇的臂膀收了收紧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父亲,将来就算有什么事情,我也一定会极力保他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一阵感动,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担心我母亲,如今又有了身孕,又是这样的年纪,实在让人不放心的很。” 李煦瞧着沈清薇这蹙眉的模样,忍不住用手在她的眉心轻抚了一把,笑着道:“你放心,万事还有我在。” 李煦在家中只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入宫去了,沈清薇果真如她所说的一样,在老王妃跟前尽心服侍。这一眨眼便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 沈清薇清早就醒了,让明月为她梳头,这两日她初为新妇,脸上不由多了些红润,便是没上胭脂,瞧着也光彩照人。李煦穿好了衣服坐在一旁看书,瞧见沈清薇已经梳好了头,便亲自走过去,在妆奁中取了一支累丝凤尾金步摇出来,替她戴上。 两人去老王妃那边请安并用过了早膳之后,便往卫国公府而去了。 天气微寒,马车里放着羊毛毡子和炭炉,李煦单手搂着沈清薇坐在角落中,时不时伸手理着她脸颊边上的一缕碎发。 “我昨儿进宫听说,你们家今天还有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沈清薇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卫国公府如今有些乱,她当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喜事。 “你四妹妹和谢玉的婚事,已经请皇上下了圣旨,大概今儿就会往两边的府上宣旨了。” 沈清薇一听是这个消息,倒是笑了笑道:“我当是什么好事,原来是这件,不是一早就定下了吗?我只当会传个口谕,没想到竟还让皇上下了圣旨。” 李煦瞧见沈清薇眉梢淡淡的,低头在她额际轻蹭了一下道:“你大约不知道,这是谢玉提出的条件,说必定要等你我大婚之后,他才肯应下这门婚事。”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倒是有几分沉重,谢玉终究是自己辜负了他,她抬起头看见李煦脸上神色淡然,只笑着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如今我早已经是你的人了……” 这句话说出口却有几分羞涩,声音都低了几分下去,李煦便低下头封住了沈清薇的唇瓣,越吻越深了起来。马车里温暖如春,李煦忍不住大掌扶上了沈清薇的腰线,想要进一步行动却还是忍了下来,抬起头道:“算了,饶了你了。” 沈清薇望进李煦的眸子,自己却先忍不住凑了上去,抬起头来亲吻着他的下巴。 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在大街上缓缓前行,沈清薇喘着粗气承受住李煦给予的热情,颤栗的释放着自己。过了良久两人终于平静了下来,穿好了衣物,重整了发簪,坐在马车中。 沈清薇伸手聊开帘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风景,卫国公府已经尽在眼前了。 老太太因知道今日是沈清薇和李煦回门,特意让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个姑娘都没去上学,沈清薇出了阁,以后想经常见面的日子就少了,如不趁着现在多见见,将来各自嫁人,只怕就难见到了。 沈清薇才下马车,早有老太太跟前的张妈妈,谢氏跟前的刘妈妈都迎了出来。沈晖更是亲自迎了李煦进门。婆子们领着沈清薇去了福雅居,沈晖便带着李煦和沈伯韬往外院的客厅相叙。 谢氏原本是要亲自迎出去的,刘妈妈心疼她如今有了身孕,倒是不用走那么一早,因此她一早就带着丫鬟们往福雅居来等着沈清薇。沈清芷今日也特意没有出门走亲访友,在府上陪着老太太。 刘妈妈瞧见沈清薇不过才出阁两三天,越发便的比先前更国色天香,兼又有更添几分端庄高贵,越发就笑着移不开眼道:“姑奶奶好气色,可见在豫王府过的不错。” 出阁的闺女再回娘家,称呼都变了,以前的姑娘变成了姑奶奶,倒是让沈清薇有些不习惯了。一行人到了福雅居的门口,沈清薇便瞧见谢氏、和沈家三姐妹都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沈清薇虽然只有三天没有看见谢氏,可一想到如今她自己已经是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在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护着谢氏、提点谢氏,便觉得心中越发就多了几分伤感起来,只走到谢氏的跟前,福了福身子道:“女儿给母亲请安。” 话才说出口眸子已经红了,谢氏急忙就伸手扶了沈清薇一把,握着她的手道:“你快起来,跟我行什么大礼,老太太还在里头呢!” 沈清萱和沈清蕊也纷纷向沈清薇行礼,三人拉着手往老太太的福雅居进去。 老太太穿着喜庆的暗红绣百子图案刻丝缎袍,头戴镶玉抹额,看上去倒是精神得很,瞧见沈清薇进去,只亲自就起身迎了过来道:“知道你今儿要回门,我特意让她们都没去学里,你们姐妹几个日后要见不容易,趁着现在多聚聚吧。” 沈清薇给老太太行了礼,瞧见林氏也坐在房里,她并没有热络的上来迎沈清薇,只是端着笑坐在一旁。沈清薇便也朝着她福了福身子,林氏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起身还礼,又笑着道:“二姑奶奶快坐下吧,跟我们自家人不必客气。” 沈清薇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如今谢氏有了身孕,林氏操持卫国公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沈清薇即便对林氏有些不放心,这时候却也找不出其他可用的人来。 众人各自落座,谢氏便忍不住问道:“在豫王府过的可顺心,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沈清薇接了丫鬟们送来的热茶,摇着头道:“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和家里都一样,老王妃对我也很好,王爷对我……也很好。”沈清薇说到这里边忍不住底下头去了,一旁的沈清芷是过来人,见她这般羞怯了起来,只笑着道:“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呢?是不是过不了多久,老太太就可以抱曾外孙了呢?” 一句话说的沈清薇脸颊越发烫了起来,她才是新媳妇,哪里就能这样随便就玩笑了起来。谢氏瞧着沈清薇那通红通红的脸颊,忍不住道:“大姑奶奶快别说了,老太太这不已经抱上了轩哥儿了吗?不着急的不着急的!” 沈清芷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眨了眨眼睛道:“二婶娘说的对,也不用那么快,不然到时候叔叔和侄儿一般大小,倒是让小侄儿郁闷了。” 谢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她如今腹中还有一个呢,要是沈清薇也即刻有了好消息,那岂不是两个孩子差不多大小,到时候当真是小叔叔领着大侄儿一起玩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沈清芷的嘴皮子道:“瞧瞧你这张嘴厉害的,将来你家轩哥儿,可不就是最大的大侄儿了。” “就是!我家轩哥儿亏了!”沈清芷说着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84章 身孕 众人在福雅居坐了好一会儿,老太太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让摆起午膳来了。 谢氏和林氏各回了自己的房里,只有孙女儿们陪着老太太用午膳,沈清薇把谢氏送到了门口,拉着她的手道:“母亲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在老太太这边用过了午膳,就过去荣安堂瞧你去。” 谢氏点了点头,心下又有几分不舍,松了沈清薇的手往二房去。 “三姐姐,你在豫王府会不会想家呢?”姑娘们平素不怎么离开家的,如今出阁嫁人,一下子就从原来住的地方搬了出去,不习惯也是常有的事情,沈清萱只忍不住问沈清薇道。 “等你以后也出阁了,便知道了。”她知道明儿宫里会来传旨,只是既然人还没到,便也不想先透露了出来,转头看着沈清萱道:“反正你也快了,到时候你不必问我,就清楚了,不过你这么喜欢谢玉,只怕是嫁了过去,就把国公府的人全忘了也难说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就红了起来,便干脆乖乖的低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了。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孙女也是喜欢,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出阁了,我也越来越老了。” 沈清蕊便趁势倚到老太太的身边道:“老祖宗,我不出阁了,我就在家陪着你!” 众人用过了午膳,陪着老太太又闲聊了片刻,沈清薇便去了荣安堂。谢氏之前忙习惯了也到没觉得什么,如今一下子闲了下来反倒觉得整个人都松怠了下来,吃了午饭便在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半躺了下来,等着沈清薇过来。 因太医瞧过胎脉不稳,这几日谢氏一直熬了安胎药养胎,沈清薇过来的时候,丫鬟正送了安胎药进来。沈清薇便亲自送到了谢氏的跟前,吹凉了递给她道:“母亲把药喝了吧。” 谢氏见了安胎药便拧了眉头,叹了一口气道:“我怀你们三个的时候,也不曾喝过什么安胎药,怎么如今就这般麻烦了起来。”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如今也上了年纪了,哪里还能和那时候相比呢,还是乖乖的听太医的话,把安胎药喝下去吧。” 谢氏没有办法,只好拧着眉头把药喝了下去,早有丫鬟在一旁端了茶水和痰盂过来让她漱口,谢氏漱了嘴,又含上了一块蜜饯,这才又和沈清薇聊了起来。 “我这两日在家里养了一些时候,倒觉得以前是自己太过要强了一些,什么事情都要做那个出挑的,谈何容易,如今闲下了来了,觉得那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这样懒懒散散的舒坦。” 沈清薇倒不知谢氏这几日心里却在想些这个,只笑着道:“母亲能这样想是最好的,人生在世不过就十几载,开心也是过,不开心也是过,母亲都为了国公府劳累了大半辈子了,这时候歇一歇也是应该的。” 谢氏便点头道:“这话不错,所以我也想明白了,现如今你三婶管家,她又比我年轻些,又比我能干些,我何苦不放心,等将来你嫂子进门了,我再把这管家权交到你嫂子身上,那就齐全了,我也可以学学老太太,过些舒坦日子了。” 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谢氏因病失去了管家的位置,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在管过国公府的庶务,到后来到底过的如何,沈清薇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这一世谢氏是又有了身孕,和前世失去管家之位毕竟不一样,其实在沈清薇心里,谁当这个管家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的是谢氏身为卫国公府主母的尊严。 “母亲竟想的这般长远?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母亲眼下还是好好保重身子为好。” 沈清薇坐在谢氏的炕沿上,替她掖了掖锦被,谢氏便握着沈清薇的手问道:“你过的如何?看你这气色,想必豫王殿下是相当疼你的。” 这话说的沈清薇实在窘迫,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过来人都这般的火眼晶晶,她的气色怎么了?怎么就能瞧出李煦对她好了? “母亲你……”沈清薇略羞涩的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氏淡笑不语,拍了拍沈清薇的手背道:“三丫头你可要争气呀,大周皇室在子嗣上一直单薄,你若是能先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可当真是贵不可言啊!” 沈清薇也知道这个道理,李煦即将要被封为太子,若是他的儿子出生,必定是皇太孙,一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沈清薇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母亲……”沈清薇想了想,还是对谢氏坦然道:“母亲说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可我如今……”她顿了顿,迎着头皮道:“我这一两年也是病痛不断的,总觉得这身子骨还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去想那些事情。” 谢氏被沈清薇的话一点而通,也忍不住点头道:“对对!我差点儿就忘了,你这身子……还是先好好的养一养再说,怀孕生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有多少女人过不了那一关呢!” 沈清薇原本担心谢氏,如今瞧见谢氏的精气神都不错,心也宽了不少,便放下了心来,在荣安堂又少坐了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让丫鬟去外院给李煦捎了口信,自己往福雅居去向老太太此行。 三日归宁是有规矩的,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到夫家,因此老太太便也没再留沈清薇,只放了她回去了。 新婚之期虽说过的蜜里调油的,可李煦忙于政务,沈清薇每日里也只有晚上能见到他,好在沈清薇天生就是个喜静的性子,每日里侍奉老王妃,又兼慢慢开始熟悉王府的庶务,也算过的井井有条。 这日却是到了掌灯时分,还没见李煦从宫里回来,往日都到了晚膳的时辰两人一同去安乐堂的,今儿李煦还没回来,沈清薇不想让老王妃等久了,便独自先过去了。 到了门口才遇上老王妃身边的丫鬟,正也要往恒熙院来请沈清薇过去。 “王爷刚刚派了人回来,说今儿不回府用晚膳了,老王妃正让奴婢去给王妃捎个信。”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默默点头,估摸着传话的人必定也是才进府不久,大约平常都是先王安乐堂捎信的,所以今儿也没有过去恒熙院。沈清薇倒是不为这个置气,只是想着也不知道朝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绊住了李煦。 老王妃怕沈清薇担心,还劝说她道:“你放心,他没成婚之前,也经常有晚回来了,如今天气冷了,想必又是哪儿受了雪灾,哪儿多了灾民,大约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忙完了,也就过来了。” 沈清薇倒也没有乱想,只是这些事情再急,一两天也安置不清,沈清薇只是心疼李煦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等他了,母亲,我服侍你先用晚膳,一会儿让厨房备了宵夜给他便好。” 沈清薇扶着老王妃去了偏厅,不过话虽然这样说,少了一个李煦在场,婆媳两人的食欲明显就都不太好了。两人便匆匆用过了晚膳,见天色越来越暗,老王妃也沉不住气了,命身边的陆妈妈去外院传话,派个小厮到宫门口问一声,豫王殿下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陆妈妈出去没有多久,外头便有婆子进来回话,说李煦回来了。 沈清薇便吩咐了丫鬟重新把饭菜热过了,等着李煦进门。 外头刚下起了雪来,李煦才一进门便带入了一阵寒气,沈清薇亲自上前替她接开了大氅,瞧见他眉宇之间的一抹郁色。 她本想开口问李煦,想了想又没问,只接过了丫鬟手中的一个暖炉,让李煦坐下来先暖了起来。 “今儿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迟回来了?”老王妃关切问道。 李煦先是皱了皱眉,开口的时候却笑着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些琐事,关外下了暴雪,有难民涌入,挤出救济的地粮饷都不够了,我已经吩咐了户部去想办法了。” 老王妃听他这么说,便笑着道:“年年下大雪,也没有个停歇的,只希望今年的雪少一些便好了。” 沈清薇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等丫鬟说饭菜已经重新热过了,这才陪着李煦一起去了偏厅,李煦略用了一些,便放下了碗筷,也是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老王妃瞧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便开口道:“你们早些回去吧,若是路上的雪积了起来,可就不好走了。” 沈清薇点头应是,喝过了一杯热茶之后,便去墙上取了李煦的大氅为他披上,两人往恒熙院去。 一路上李煦都没有开口说话,眉宇中那一抹郁色却没有少,沈清薇终究是忍不住了,几步跟了上去,问他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在母亲跟前你也不说实话,如今连我也要瞒着吗?” 李煦的脚步一滞,转过头来看着沈清薇,拧眉道:“卢贵嫔有了身孕。” 第385章 身孕 这一句话却是叫沈清薇吓了一跳。 前世卢倩雪确实是生下了皇太子,可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沈清薇进宫的时候,太子也不过才是周岁的孩童,若卢倩雪这时候就怀孕,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算,等到沈清薇入宫的时候,这还是已有四五岁的年纪了。这跟前世的发展,当真是太过大相径庭了。 李煦依旧是深锁眉宇,想了想却又转头问沈清薇道:“薇薇,你想不想当太子妃,想不想当这大周的一国之母?” 沈清薇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李煦一眼,却又摇头道:“我喜欢的是殿下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和地位,倘若殿下一直只是殿下,我也只是殿下的娘子。” 李煦却被这句话感动的红了眼眶,转身将沈清薇搂在了怀中,寒夜中有零落的雪花飘下来,他凑到沈清薇的耳边,小声道:“皇婶今天召见过我,说卢贵嫔的身孕有些蹊跷……”他顿了顿,伸手握着沈清薇的手暖着,两人并肩而行。 “皇叔昔年在猎场狩猎时候受过伤,自那以后后宫就没有人再有身孕,这些年虽然太医一直在调理,但收效甚微,卢贵嫔虽然受宠,一个月里也不过才去了两三次,倒是燕贵嫔更受宠一些。况且……”李煦说着就又转过头来,继续道:“况且,这两个月卢贵嫔易孕的时期,皇上身体不适,并没有怎么流连后宫,不过只去了卢贵嫔那边一次,难道一次就正好有了?” 沈清薇前世进宫的时候,皇帝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在方面更是没什么大的性质了,每个月虽然也时长去自己的宫里坐坐,两个却大多都是下棋吟诗,也很少会有敦伦之事了。不过从这些细节上还是不难看出,其实当今圣上并非是一个贪图之人,他更享受的,其实是其他的一些方面。 “可是,现如今她有了身孕,皇上必定是欣喜万分的吧?”沈清薇是知道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喜欢的,只忍不住问道。 “皇叔自然是喜欢,不过也没有说起别的。” 李煦的这一句说起别的,大约指的就是几日之后册封太子的事情,只是沈清薇心里清楚,一旦立储之前皇帝知道自己还有可能有后,这立储的决心必定是会被折扣的,尤其是卢家的那些人,沈清薇深刻的记得前世他们是这样的外戚专权的。 沈清薇想了想,低下头开口道:“这一胎是男是女尚未得知,若是为了这个耽误了立储,却是要耽误大半年的时间。况且,皇上既然已经写好了立储的诏书,也理应照常进行,相信朝中的一众大臣,应该也都会支持殿下的。” 李煦闻言,只冷哼了一声,笑道:“皇婶跟我说,居然有太医一口断言卢贵嫔这一胎必定是男孩,你说可不可笑?” 沈清薇虽然知道这话荒谬的很,却也不得不承认,卢倩雪这一胎确实是个男孩。她拧着眉想了想半天,又觉得不对,那个男孩应该在几年之后才会来到这个世上,而卢倩雪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必定不是当时的皇太子。 “殿下先不用着急,明儿一早上朝再听听各位大臣的说法,再过六天就是册封大典了,若是皇上这个时候放弃册封,终究是要给群臣一个交代的。” 李煦点了点头,见两人已经到了恒熙院的门口,丫鬟引了他们进门,沈清薇替他解开了大氅。房中暖热的气息袭来,李煦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沈清薇便开转身问丫鬟道:“殿下的药熬好了吗?” 李煦喘了片刻,脸色已是好了很多,沈清薇终究是有些心疼,替他奉了热茶道:“你这两日也歇一歇的好。” 沈清薇说完脸色就红了起来,李煦嘴角却酿起了一丝笑意来,放下茶盏拉着她坐在自己的怀中,低下头道:“你说怎么歇?你说给我听听?” 沈清薇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李煦却搂着她的腰线不放,凑过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声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心中并不在意,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便是只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也无妨。”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就更红了,正好有丫鬟从门外进来,便从李煦的身上站了起来,上前迎了丫鬟,把黑漆漆的一碗药递给了李煦。 夜晚账中又是红浪翻飞,新婚燕尔尤其乐此不疲,云雨之后,沈清薇靠在李煦的胸口,淡淡道:“殿下不要把这件事情太放心上,有句话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皇上当真有易储之心,殿下也不要恼怒,省得被那些有心之人看见了,会在背后说殿下对皇上不敬,反倒得不偿失。” 李煦微眯着眼眸,想了想只点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醒来的时候,李煦已经去了宫里上朝,床榻他睡过的地方还依稀残留着他的体温,丫鬟们进来服侍沈清薇洗漱,便有安乐堂的丫鬟过来传话,说老王妃今儿要斋戒,不用沈清薇过去用早膳了。 沈清薇在恒熙院用过了早膳,巳时初刻的时候去了老太妃的安乐堂,正好瞧见老太妃从小佛堂里头出来,沈清薇便亲自迎了上去。 老太妃今日穿的一身月白色的褙子,原本并不老迈的年纪却梳着圆髻,头上别无冗饰,看着很是素雅。 “母亲今日怎么茹素了,小佛堂里阴冷,可叫人多生了几个碳炉?” “一早就生了,地方小,就放两个倒是暖和,听说殿下今儿也是一早就走了,我昨天瞧他有些心事的模样,所以今天就在佛前念了几篇经文,让菩萨保佑殿下能平平安安的。”老太妃说完,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如今老了,也没有别的可以帮他的了,也只能这样。”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这一片心,殿下必定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天气冷,母亲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沈清薇说着便扶了老王妃进房,房里头比外头暖和了好一些,她们两个人做了一会儿,吃了一杯茶,老王妃这才开口道:“我这十几年深居简出习惯了,这王府的大小事务,也都交给了下人,你如今刚过门,我也先让你清闲两日,等过几天便是腊月了,到时候各处的管事也要纷纷回府回话,我在一个个介绍给你好了。至于外院的事情,我也并没有怎么插手,当年先太子虽然客死异乡,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却依旧是念旧的,外院的门客管事也都有人管着,如今都回了王爷的手中,我倒是没有操心过。” 沈清薇虽然没见过李煦的生父,但是从沈晖的口中也得知一些他的轶事,他唯才是用、惜才若渴,深受很多幕僚门客的爱戴。后来他死后,很多名噪一时的幕僚便都销声匿迹了起来。 “一切听母亲安排。”沈清薇点了点头,她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她也不想让老王妃担心,但若是李煦当真因此失去了太子之位,想瞒着老王妃,也是瞒不过去的。 “母亲,昨夜的事情,殿下不想让母亲担心,大约是没有告诉母亲,母亲只当是我多嘴罢了,”沈清薇想了想,只继续道:“卢贵嫔有了身孕,虽然皇上现在还没说什么,只是……” 下面的话,便是沈清薇不说,老王妃也是能想到的了。 老王妃听了这话果真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说昨儿他并没有跟我说实话,原不是我多心了,果真如此而已。” 沈清薇便笑道:“殿下是不想母亲心烦而已。” 老王妃也只笑道:“他不说,难道我就不心烦了吗?他不说我乱猜,反倒心里更不痛快,也只好对菩萨说而已了。” 沈清薇瞧见老王妃脸上的神色好了一些,只又开口道:“殿下说,他当不当太子都无所谓,只是母亲,我心里虽是支持他的,却也知道一山难容二虎的道理,倘若卢贵嫔将来真的生了一个儿子,殿下又要何去何从呢?” 若这个孩子是别人的,沈清薇或许不会那么介怀,可这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太子的腹中胎儿是卢家的,沈清薇也是不得不防了。 老王妃听了这话却也久久没有开口,只想了半日,才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倘若卢贵嫔生了儿子,那我们一家就又要回洛阳去,这一年多来在京城的经营便又白费了,最可惜的,煦儿还是不能完成先太子的遗志,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 沈清薇从安乐堂回出来,回恒熙院写了一封信,命外院的小厮送去卫国公府给沈晖。虽然这件事情沈晖必定是知道的,但从沈晖的口中,更能探听几分朝中大臣对此事的看法。册立太子的大典迫在眉睫,沈清薇甚至有些后悔,要是自己能早一些嫁给李煦,是不是李煦就可以早一些当上这个太子。 可无论如何,这一切似乎也都是命中注定的…… 第386章 紧张 用过了午膳,沈清薇在恒熙院休息了一会儿,至未时末刻的时候,卫国公府派了人过来给她送信了。小厮送过来的是沈晖的亲笔信,原来昨天卢倩雪有身孕一事,确实震动了朝野,以至于今儿一早,以卢首辅为马首是瞻的文臣已经有人开始向皇帝进言,虽然还没有提起要推迟李煦立储之事,但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无非如此。不过皇上到目前还没有正式表态,因此群臣也不好各自过早确定阵营,毕竟朋党之争,对于朝廷并不是一件好事。 沈清薇看完信,心下却也放松了几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只要能安稳的度过这几天,等册立大典一过,到时候卢倩雪就算一举得男,皇帝废储的几率就很小了。沈清薇想了想,决定明日亲自进宫一趟,听一听的意思。 李煦照例是用过了晚膳才回府的,因时辰比较晚,所以派人去了安乐堂回话,便在恒熙院歇下了。沈清薇命丫鬟替他做了紫米粥的宵夜、蒸了松仁馅儿的包子、还有一盏清润止咳的冰糖雪梨,送到李煦的书房中。 内书房并没有什么卷宗奏折,李煦不过就是随意翻看这手边的大周风物志,瞧见沈清薇进来,便拉了她坐在怀中,低头问她道:“我有时候想想,若是做个闲散王爷,跟你生几个儿女,这样富贵平安的过一辈子也不错,你说是不是?” 沈清薇便抬起头看着李煦,他俊朗的眉宇中透出几分怡然自得的情绪,仿佛是真的全然把权势利益放在了一边。沈清薇便抬起头亲他的脸颊,双手抱着李煦,靠在他的肩头道:“殿下当真的吗?” 李煦便挑眉看沈清薇,笑道:“怎么,你不信吗?” 沈清薇只抿嘴笑了笑,又靠在他怀中道:“殿下已是飞龙在天,又何必回去那龙潭呢,况且……卢家结党营私,你回京这么长时间,难道会不知道这些,若当真将来卢倩雪的儿子当了太子,最后大周的江山和落在卢家的手中有什么区别?到时候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只怕殿下想要闲散,却也闲散不起罢了。” 李煦倒是不知道沈清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虽才名远播,可朝廷政务和她们这些闺阁女儿之间却离得很远,他以为她并不能知道这些道理,没想到她却早已经清清楚楚了。 李煦垂眸,将手上的大周风物志阖上,叹息道:“这江山,我当真是不舍得别人染指。”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殿下,去查一查卢贵嫔吧,殿下还记得我之前说起过的那么梦吧?在那个梦里,卢贵嫔的这个儿子,至少晚来了五年。” 李煦低下头看着沈清薇,眉峰越发紧了几分,只听沈清薇继续淡淡道:“而且在卢贵嫔之后,宫里也没有别的贵人有过身孕,殿下不觉得这个太奇怪了吗?” 李煦的神色凝重了几分,手指毫无规律的敲击着书案。沈清薇从他的身上下来,将已经凉得差不多的宵夜送上去。外面依旧下着鹅毛一样的大雪,也不知道明儿会不会放晴。 第二天一早,李煦上朝之后,沈清薇也起了一个大早,在安乐堂跟老王妃商量道:“母亲,我今日想去宫里看一看。” 老王妃也知道沈清薇的心事,想了想道:“你去吧,有什么消息回来再告诉我。” 沈清薇回恒熙院换了一身衣裳,这还是她嫁给李煦之后第一次进宫,按说嫁给太子妃新婚第二天就应该进宫祭奠太庙,但正巧遇上李煦册封之事,所以就耽误了下来。 沈清薇坐在马车中轻点着手指,距离李煦册封大典还有五天,只要这五天能够顺利的熬过,将来的事情还可以慢慢想办法。 昨日下了一夜的大雪,马路上的积雪还没有完全消融,马车走得很慢,但沈清薇的心思却很平静,既然对卢倩雪也有怀疑,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把那个奸夫找出来。李煦往来内宫很不方便,所以她必须找帮这个忙。 沈清薇到了凤仪宫才知道萧皇后凤体违和,原本她是想打道回府的,但宫女说想见她一面。沈清薇进了内殿,看见萧皇后脸色憔悴的倚在软榻上,皇帝昨日已经下了口谕,要册封卢倩雪为妃。沈清薇依稀记得,卢倩雪在前世是生下了太子之后,被册封为贵妃的,那时候萧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了。沈清薇却是初来乍到,还没融入到这宫廷生活中。 后来萧皇后去世,卢倩雪被封为了贵妃,皇帝欣赏沈清薇的才华,因此也常让她协力后宫,但其实那时候卢倩雪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人。 萧皇后瞧见沈清薇进来,不及等她行过了礼数,便笑着朝她招手道:“你快过来,本宫原当你们如今新婚燕尔的,未必有空进来瞧我,没想到你倒是来了。” 宫女为沈清薇搬来了一个绣墩,她便坐在了萧皇后的身边,瞧着萧皇后这样暗淡无光的气色,心中也难过几分:“臣妾原本就是想来瞧,只是如今因听说了一些事情,就更想来瞧瞧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也就明了了,叹了一口气笑道:“豫王殿下常唤我皇婶娘,你也跟他这般叫本宫便好,我知道你的心事,其实本宫也正为这件事情忧心。” 沈清薇抬起头来,淡淡的扫了一眼萧皇后这宫里的宫女,萧皇后便笑着道:“本宫这宫里的也都还算靠得住,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沈清薇便开口道:“皇婶娘,皇叔有后,本应是普天同庆的一件喜事,只是……若卢贵嫔腹中的胎儿不是皇叔的……皇婶娘……” 谁知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萧皇后却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沈清薇道:“你说的对,可是本宫也没有办法,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那孩子出生以后,再滴血认亲,到时候……” 沈清薇却摇了摇头道,想了想开口道:“皇婶娘,若卢贵嫔的孩子并不是皇室子孙,那就不应该到这个世上,所以皇婶娘不应该等着拿孩子出生,应该想一想,如何能找出证据,证明这孩子不是皇上的。卢贵嫔在宫中生活,饮食起居都在后宫,她不可能出去,那么那个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萧皇后闻言,眸光渐渐凝重了起来,她拧着眉宇想了半日,忽然吩咐站在一旁的宫女道:“你偷偷的去卢贵嫔的景秀宫打探打探,这几个月都有些什么人经常出入景秀宫,再过来回话。” 只等那丫鬟走了,沈清薇又继续道:“娘娘若是打探到了什么,先别轻举妄动,只先告诉殿下,里应外合,若是能抓住了那奸夫,到时候也算个证据。” “那若是那人抵死不认呢?”萧皇后想了想,忽然抬起头,面色凝重道:“你说的对,这样混肴皇室血统的孩子,绝对不能让卢贵嫔生下来。” “皇婶娘放心,就算那人不认,总有证据的,只要抓住了证据,就不怕她们敢不承认。” 沈清薇一直在凤仪宫待到了午时三刻,服侍着萧皇后用了午膳,外头打探消息的宫女也回来了,上前回禀道:“娘娘,卢贵嫔的景秀宫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不过奴婢去了一趟太医院,发现卢贵嫔自去年起,便换了另外一个何太医看病,每个月去景秀宫两回,中间却只间隔两三天。奴婢觉得心中可疑,又去内廷翻看了卢贵嫔的彤史,发现那几天应当是卢贵嫔最易受孕的日子。” 萧皇后听到这里已然有几分明了,那何太医太过可疑,沈清薇只忍不住又问道:“何太医贵庚多少?” 那宫女想了想,只开口道:“这个奴婢没有打听,不过听说这何太医也是今年才进的太医院,想必年纪并不会太大。” 沈清薇心下了然,转身对萧皇后道:“皇婶娘,我即刻就要出宫,凤仪宫的人去了太医院打探消息,只怕何太医必定会收到风声,我这就派人去他家擒住他!” 沈清薇从凤仪宫出来,马不停蹄便往豫王府去,豫王府外院养了五六十个护院,可沈清薇却不知道找谁去好,她便指了一个人才魁梧约莫二十出头的人出来,吩咐道:“你带一群人,去城西何太医家,帮我把何太医请回豫王府来。” 若真是要请人,难道会用到他们,因此这些人早已经明白了沈清薇的意思,只跪在她跟着道:“王妃放心,我等必定把那何太医请回来!” 沈清薇坐在这些,才从外院回到内院,在恒熙院换了一身衣服。恒熙院中没有小佛堂,但书房的一遇却供着一尊观音大士,沈清薇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默念起了佛号来。这是她这一身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她只希望一切顺利。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角落里的更漏缓缓滴落。沈清薇睁开眼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她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沈清薇披上了外袍来到外院,一众大汉都跪在严寒的雪地中,他们过去的时候,何太医已经逃走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至少若不是因为他心中有鬼,只怕他也不会逃走。 “都起来吧!”沈清薇转过身子,静静的想事情,她这次又慢了一步。她平生第一次想帮李煦扫清障碍,却没有想到终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从外院回到恒熙院,老王妃那边已经叫摆晚膳了,李煦还没有回来,沈清薇并没有什么食欲。 “你今儿去宫里,皇后年娘是个什么意思呢?”老王妃坐下来问她事情,沈清薇便一五一十的将她和萧皇后的推断说给了老王妃听,只继续道:“只可惜,我还是慢了一步,要是当时凤仪宫的宫女再小心些,就更好了。” “原来你急急忙忙的回家却是为了这个,看来他们也是早有防范,在宫里耳目众多。”老王妃叹了一口气,垂下眸子道:“希望这个事情能让皇上警觉一些,过了今日,再过四天就是册封大典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她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这样的度日如年的。 入了夜天气越发冷了,李煦却还没有回来,这是他这几天回来最晚的一天,沈清薇心里有些担心,便披着大氅,站在恒熙院的垂花门外等着她。 外头更深雪重,丫鬟们打着灯笼都形容瑟缩,只劝慰沈清薇道:“王妃还是去里头等吧,奴婢在外面等着,殿下一回来,就进去禀报王妃。” 其实沈清薇早派了院里的粗使婆子去外院门口候着,只要李煦回府了,会第一时间过来禀报,可沈清薇就想在门口亲自等着李煦回来,看着他从远处慢慢的走过来,她在廊檐下等着他,这才是家的感觉。 “王妃……王妃……殿下回府了……”又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外头的粗使婆子一边跑一边朝着沈清薇回话,沈清薇便又迎出去了几步,看见月夜下有人为李煦打着伞,正往恒熙院这边过来。 那人抬起头,就着垂花门口微弱的玻璃风灯的亮光往她这边看过来,朝着她微微一笑。沈清薇便忍不住就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在雪地中拥住了彼此。 “听说你今天进了宫,还做了很多的大事?”李煦低下头,在沈清薇冻得通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沈清薇稍稍一愣,眸中略带疑惑的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反问道:“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李煦揽着她的腰线,两人相扶进门,勾唇一笑道:“因为,何太医现在在我手里。” 第387章 对策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略略一震,她也没有想到李煦的动作竟这样快,她前脚才进宫跟萧皇后说起了此事,李煦这边便已经将人拿下了。 “殿下既拿住了他,可是有什么证据了?”沈清薇拉着李煦往房里去,外头还下着雪,几片雪花落在李煦的发丝上,越发显得他俊美无俦。 “既然拿住了,自是有证据的。”李煦进门,那边沈清薇忙着替他解开了大氅,早有丫鬟送了热茶过来,李煦就着喝了一口热茶,这才继续开口道:“自你昨日说过之后,我便派人去太医院查了一下这何太医的来历,原来他并非是京城人士,祖籍乃是琅玡人,正和卢家是同一个地方的。” 沈清薇这时候也坐了下来,手里拢着一个白玉茶盏,镇,将那何太医带回京城来。” 沈清薇见李煦这样吩咐下去,也只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只要能证明那孩子不是皇帝的亲骨肉,那萧皇后必定就可以无罪释放,只是如今就是不知道这姓何的,到时候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殿下……我有办法了!”沈清薇眼眸一亮,忽然就想出一个计策来,凑到李煦的耳边略略说了几句。 李煦闻言,忍不住抚掌叹道:“果真是好办法,这一次,我也只能这样铤而走险了!” 第388章 事端 因为事出突然,所以两人连早膳都未及用便匆匆进宫去了。沈清薇怕李煦饿着,让丫鬟们准备了两个食盒,两人在马车中稍稍的用了一些。 想起萧皇后的事情,沈清薇还觉得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昨儿一时嘴快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也不会捅出那么大一个篓子来。 “若不是昨儿我把这件事情透露给了,她就不会……”沈清薇在李煦跟前素来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李煦自是心疼她的,哪里会说她什么,况且沈清薇这么做也是为了他,李煦这一点自然是知道的。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皇上不过就是在气头上而已,解释清楚了便好了。” 沈清薇垂下眸子,前世因李煦去得早,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虽然萧皇后身子骨确实不好,但也是在沈清薇进宫之后才仙去的,倒是还有好几年寿数。可如今皇上要废后,她又是这样的身子骨,终究让人担忧。 “一会儿殿下去劝劝皇上,我去看看萧皇后,也不知道凤仪宫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 沈清薇去到凤仪宫的时候,萧氏也过来了。那日沈清薇出阁的时候她也是亲眼看着的,这才几日没见,便觉得沈清薇比起在家中做姑娘的时候更娇美了几分,这大约就是初为人妇的模样。 萧氏只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外甥女终究做了别人家的儿媳妇,心里还略略有些不是滋味。 “薇薇也来看吗?在里头呢!” 凤仪宫里有着淡淡的草药味,大约是才将将用过药。沈清薇轻轻的应了一声,朝着萧氏福了福身子,眼底便焦急了几分。 “舅母,事情到底是怎样的,可曾和舅母说起过?” 萧氏摇了摇头,脸上也是一片愁容,只淡淡道:“我也是今儿一早才知道这事情的,便急急忙忙就进宫来了,娘娘却不肯见我,我心里也着急着呢!” 萧氏和萧皇后是嫡亲姐妹,萧家的老太太过世之后,萧皇后和自家嫂子的感情淡淡的,也唯有跟萧氏这个姐姐能说到一起去。如今传出了皇上要废后的事情来,萧家老小都乱了阵脚,却也没有人进宫探视,可见姑嫂间的感情很是一般。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急忙道:“舅母不要担忧,我进去瞧一瞧。” 这边沈清薇才开口,里头宫女便挽了帘子,出来传话道:“请了豫王妃进去。” 萧氏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只急忙道:“没想到她还肯见你,这样也好,你快进去问问清楚。” 沈清薇心里是知道这里头的原由的,倒是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只是想着好好劝说萧皇后几句,好歹让她先放宽了心,毕竟这些事情事关重大,她一个扛在身上却是没有必要的。 宫女挽了帘子让沈清薇进去,萧皇后此时便躺在床榻上,她身后靠着大红色的龙凤呈祥大引枕,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一样的靠在上头,看见沈清薇进来,终究是叹了一口气,笑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快去锦绣宫看看,那卢贵嫔的孩子还在吗?皇上还在那儿守着呢……我只恨没能将药全灌下去。” 沈清薇看着萧皇后这幅样子心里难受,忍不住就落下了泪道:“娘娘何毕如此呢,便是那卢贵嫔生下了孩子来,也不会影响到娘娘的位置,娘娘大可以将那孩子养到自己的名下,这样反倒能掣肘她几分……”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萧皇后却是摆了摆手,只摇头道:“本宫的身子,本宫心里清楚,也就还有那么几年的活头了,可那卢贵嫔却尚且年轻,将来她又有子嗣傍身,皇上必定是唯她是从的,本宫要是一去,留下的便是一个烂摊子了。” 萧皇后这话却是说的没错,当年萧皇后将将过世的时候,那卢倩雪确实热过好一阵子,但那时候她毕竟还没有身孕,且又有初进宫的沈清薇与她分庭抗礼几分,因此便没酿出什么大祸。 可自从卢倩雪生下了大皇子,卢家在朝中的地位就越发超然了。沈清薇虽然有沈晖这个国公爷在身后支撑,终究还是稍逊了几分,朝中的一应大小事务,除了沈晖坚守的吏部,几乎全部又卢家一派把持。 沈清薇想到这里却略略有些后怕,如今沈晖身上还沾着林氏的事情,她现在对自己这个父亲也是失望几分,一想到将来卢家独大,沈清薇便忍不住道:“娘娘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让卢贵嫔得逞了。” “本宫何尝不想,可是本宫昨日冥思苦想,明知道卢贵嫔混肴皇室血脉,却无能为力,只为皇上感到悲哀而已。本宫实在没办法坐以待毙,才出此下策。”萧皇后一边说,一边只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继续道:“便是拼了本宫这皇后之位,也不能让那孩子出世,到时候大周血脉混淆,本宫便是千古罪人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默默饮泪,小声道:“可是娘娘你这样又是何苦,皇上一向对你敬重,你又何必让他记恨于你呢?” “敬重?你也说是敬重了?夫妻间最怕的就是敬重两个字,你和豫王之间,难道会用敬重两个字?”萧皇后冷笑,微微阖上眸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看见你,倒是像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一样,幸好,豫王殿下,必定是比皇上好的。” 沈清薇见她一脸坦然,心下也不知道怎么劝她,好在废后的诏书不会这么快就下来,还有李煦劝着皇帝。 这厢沈清薇正担忧,却听见外头传来几声焦急的脚步声,便见有宫女挽了帘子,一脸惊慌的走进来道:“,卢贵嫔的孩子没有保住!虽然落胎药并没有灌多少下去,可是卢贵嫔受了惊吓,太医说孩子保不住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强撑着身子拉住了沈清薇的手道:“你看,连老天都帮我!可知她这孩子必定是来路不明的。” 萧皇后说着又咳了几声,沈清薇只急忙就上前替她拍了拍后背,帘外便又有宫女小步跑进来道:“娘娘,皇上震怒,已经过来找娘娘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心下一紧,她方才和李煦是一起进宫来的,但李煦去了御书房找皇帝,她便径自来了凤仪宫。原本以为皇帝会在御书房,却不想皇帝竟然一直都陪在卢倩雪的身边,可见皇帝对这个好些年才来的“孩子”很是期待。 沈清薇咬了咬唇,只对方才进来传话的宫女道:“你快去一趟御书房,把豫王殿下找来。” 那宫女看萧皇后一眼,见那人并没有发话,便点了点头,从房里推了出去。 宫女才走不久,皇帝果然就来了。饶是沈清薇前世和皇帝生活了十来年,也从来没有见过皇帝如此震怒的模样,竟没有让人报唱一声,便直接进了萧皇后的寝宫,怒声道:“皇后,这些年你做什么事情朕都由着你,只有这件,朕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你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跟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过不去,你要知道,朕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了这个孩子!” 皇帝甚至都没有在意沈清薇在场,便这样毫无顾忌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萧皇后却是看了皇帝一眼,原本就有些虚弱的身子微微喘息着,抬起头来看着他道:“皇上口口声声说由着臣妾,可臣妾又做了什么呢?倒是皇上您,左一个妃子,有一个美人的接进宫来,臣妾又说了什么?你我成亲二十载,皇上当初的誓言又在何处呢?” “朕之所以会纳这些嫔妃,无非就是想为大周开枝散叶而已,朕也是为了大周的将来着想!”皇帝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恼羞成怒,他平素有些风流那是真事儿,可他一直以为皇后是知道他这种风流的性子,并不会当真的。况且自从那次摔下马背之后,皇后多年无孕,他也确实以为只要多纳几个嫔妃,终究还会有人会为他生下一子半女的。他苦等了十几年,终于卢倩雪怀上了,这又如何能让他不喜出望外呢! “皇上!十几年了!您当真觉得您子嗣上薄弱还是后宫的问题呢?太医们避讳这事情,可皇上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当初去了的老太医是怎么说的!”萧皇后支起身子,喘着粗气看着皇帝道:“那卢贵嫔怀的是孽种,臣妾觉不能让她坏了大周皇室的血统,臣妾没有做错!” “你……你说什么……”皇帝的脸色陡然变色,声调都变得有些可怖。 “臣妾不想告诉皇上,是不想让皇上伤心,皇上爱子心切,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呢!”萧皇后说完这一句,一口气忽然就没接上,身体便不自觉的向后仰倒了过去。 第389章 实情 萧皇后身子一向不好,经了这样的事情已是心力交瘁。皇帝和萧皇后的感情虽然已经淡了几分,但看见她这幅病容,终究还是担忧了几分,只急忙吩咐下去道:“快……快去请太医!” 沈清薇这时候也是略吓了一跳,急忙就站了起来,走到萧皇后的床前,一边替她顺着背,一边小声的唤道:“娘娘…………” 萧氏因皇上在里头,并不敢进来,只站在帘外着急,喊了宫女道:“快去请太医啊!快去!” 前世沈清薇进宫之后,萧皇后便一直都是病榻缠绵,她也曾在她跟前服侍过好一阵子,此时倒也不觉得惊慌几分,还劝慰皇帝道:“皇上,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倘若那卢贵嫔腹中的胎儿当真是皇上的亲骨肉,那……那臣妾也同一起领罪!” 皇帝这一世因知道李煦对沈清薇钟情,倒是没有对她有什么心思,只是他一向觉得沈清薇才情高洁、聪慧无双,这样的女子断然不会胡乱开口的。 “难道连你也觉得,那卢贵嫔的腹中的胎儿不是朕的?”皇帝上前一步,逼到沈清薇的跟前,沈清薇便膝下一软,跪在地上,抬起头正要回话,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李煦已然到了帘内,见势也跟着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道:“皇叔,不光薇薇这样觉得,侄儿也愿以项上人头做注,赌卢贵嫔腹中的胎儿,不是皇叔的龙嗣!” “你们……你们……”皇帝有些颓然的退后了两步,伸手指着李煦道:“你……朕一向疼爱你,即便卢贵嫔有了龙嗣,大臣们让朕三思立储大典,朕还是没有答应,没想到你们竟然为了这件事情,下此毒手,还要愿望卢贵嫔的清白,如今孩子已经没了,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你的项上人头?大周子嗣单薄,你若是死了,朕找谁去继承大统?” 皇帝有些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手臂轻抚自己的前额,那边萧皇后却已然幽幽转醒,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戕害皇嗣,是臣妾一个人的罪责,若是皇上认定了那孩子是皇上的亲子,那臣妾愿意……愿意伏诛。” “你……”皇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萧皇后,终究没再开口。那边李煦只急忙开口道:“皇叔若是不信,侄儿已经命人将那奸夫押入了宫中,皇上一会儿问过了那奸夫,便知道真相了!” “奸夫?奸夫是谁?” “奸夫是太医院的何太医,自卢贵嫔进宫之后,太医院便多了一个何太医,除了卢贵嫔,宫里几乎没有别人请他看过病,皇叔大约也是不知道此人的。”李煦说完,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他之所以来的这样快,便是因为方才他在御书房等了半日,却不见皇帝回去,便想着先过来凤仪宫看一看萧皇后,没想到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前去报信的宫女。 “好!朕要见这个何太医,朕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他是如何跟卢贵嫔苟且的!” 李煦见皇帝好容易平静了几分,只又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昨日卢贵嫔事发之后,那何太医便逃走了,侄儿先下手将人擒住了,请皇叔稍等片刻,约莫再过半个时辰,那何太医就可以进宫了。” “好,朕就再等半个时辰!”皇帝拂袖而去,萧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沈清薇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道:“娘娘放心,殿下当真已经抓住了那个何太医,只要有他在手,卢贵嫔的通奸之罪便逃不掉!” 外头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太医看过萧皇后之后,替她开了安神养心的药物,便退了出去。 萧氏这时候才陪在了萧皇后的身边,却仍旧是一脸的茫然,不过方才里头的争吵她多少也听见几句,便问沈清薇道:“你们方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卢贵嫔通奸?那孩子不是皇上的?” 沈清薇知道这毕竟是皇家的丑事,若是被萧氏知道了传出去,那皇帝的颜面当真是荡然无存了,只是如今她都已经是一知半解的了,还不如让她知道个清楚明白,再让她守口如瓶的好。 “舅母快别多问了,这本来就是丑事一桩,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有损皇家的声誉。” 沈清薇才稍稍说了一句,萧氏便明白了过来,睁大眼睛问道:“当真?那卢贵嫔真的有这样大的胆量?” 沈清薇只点点头道:“皇上的身子骨,怕是只有最清楚了,自从那次受伤之后,皇上便不曾再让受孕,后来因了此事广招后宫,可这十几年下来,可曾听说过后宫里有人怀上过身孕的?连一个也没有,这么多的娘娘,总不可能身子骨不好,这问题出在谁的身上,不是显而易见么……” 萧氏一边听,一边也暗暗点头道:“我早些年也问过,她只是含含糊糊不敢明说,毕竟这事情涉及到了皇上,我也不敢多问,没想到竟是真的。” 沈清薇只叹了一口气,复又抬起头来,对萧氏道:“舅母,这事情你自己知道便好,千万不能透露出半句,毕竟皇家的事情,总不是那个简单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哪里敢出去乱说,便是别人问起,我也只一问摇头三不知罢了。总不能当真背地里说皇帝的坏话。” 沈清薇见萧氏想的明白,一时也放下了心来,瞧着萧皇后此时也算安睡,便又担心起了御书房里头的事情,生怕李煦没能把皇帝劝服。 然而沈清薇终究也是多心了,李煦这边的事情倒是进行的很是顺利。 那姓何的太医被带进宫之后便老老实实的交待了自己的罪行,平日里多长时间给卢贵嫔把脉,每次逗留多少时辰,都说的一点儿不差,皇帝听了这些,只是勃然大怒,终究忍不住又把平常常给自己把脉的那两个太医给召了进来,让他们重新为自己诊治,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再不能有子嗣了。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皇帝受伤那时候,两位太医就已经心里有数了,只是伴君如伴虎,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亲口对皇帝说出口,两人只好暗中给皇上进补疗养,希望有朝一日,皇帝还能有怀上子嗣的可能性。所以这次听说卢贵嫔有了身孕,两人虽然心有疑惑,可想着说不准是十几年的疗养有了效果,皇帝果真又能又后了?因此两人便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来。 如今亲自为卢贵嫔打胎,又有豫王擒了那奸夫过来,这明摆着就是说明那卢贵嫔的胎儿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况且皇上无后,将来帝位还是得传给李煦,这时候若不表个忠心,将来只怕没好日子过。于是乎两人把过脉搏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皇上,皇上的脉搏确实和往日无异。” “那朕到底能不能有子嗣?你们实话实说?”皇帝冷着脸看向两位太医,两位太医便忍不住将头低得更下了一些,还是胡太医见躲不过去了,这才一五一十的开口道:“皇上可还曾记得,十几年前皇上受伤之后,微臣就说过皇上兴许以后在子嗣上头有些艰难,当时老臣说出这么一番话,终究也是心悬,可十几年下来了,皇上的后宫嫔妃不少,却无人受孕,这不是就……” 皇帝并不是傻子,他虽然昏庸,却也不会因为太医说他无法再有子嗣而一怒将人砍了,况且方才那何太医已经是一五一十的招认了,可想而知萧皇后和李煦说的话必定是真的,那卢贵嫔终究是做出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皇帝只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煦见皇帝情绪低落,一时间心下也多了几分惆怅,毕竟皇帝盼了几十年的孩子,便是不是自己的,在得知卢倩雪怀孕的那一刹那,毕竟是当真高兴的。 “皇叔……这件事情原本是不想让皇叔知道的……侄儿原本是打算……” 李煦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只开口道:“你原本打算如何?悄悄的制造一个以外,让卢贵嫔的孩子没了?以为这样便一了百了了?” 李煦有些汗颜,可他在萧皇后没有出手之前,当真是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萧皇后比他更快了一步而已。 “皇叔,皇婶娘对皇叔情深义重,她是因为不想让皇叔伤心才出此下策,说起来也是薇薇的不是,昨日进宫的时候,同皇婶娘提起了这件事情。” “你那皇婶娘,我如何不知她的性子,看着温柔娴静,其实性子极强,若不是如此,她又如何会闹出这一身的病来。” 人在震怒的时候说话难免伤人几分,但现在皇帝过了那一阵子,心里倒是通透了几分,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传令下去,卢贵嫔小产,和并无干系,朕已查实真相。卢贵嫔身子孱弱,以后在锦绣宫好好调养,不准卢家人探视。” 第390章 安慰 皇帝虽然说的是调养,可又不准卢家人探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看似恩宠,却实则是。李煦听了这话却暗暗放下了心来,一直握着的掌心也稍稍松了几分,上头竟有微微的汗湿。 沈清薇是听了御书房那边过来的小太监的传话,这才放下心来的,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进展的这般顺利。她在凤仪宫一直呆到了午间,萧皇后醒了过来之后,她才告辞出门。 李煦早已经在宫门口等着她了,两人上了马车,心里却还有微微的后怕,沈清薇只靠在了李煦的身边,小声问道:“殿下果真是按着我那个法子办的吗?皇上没有瞧出些端倪来?” “皇叔从来没瞧见过那个何太医,自然认不出他来,况且这种事情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因此方才御书房里头就只有两个随侍的小太监站在门口,两人都没看清那何太医的面容。”李煦伸手将沈清薇搂在怀中,继续道:“这位何太医一五一十的将和卢贵嫔如何通奸,每次去多久,乃至卢贵嫔每个月月信的时日都说的没有半点差错,皇叔自然就相信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一颗提着的心终究放了下来道:“皇上能信便好,下一步就是早日把那真的何太医灭口,这样一来,卢家永远都不可能翻供了。” 原来沈清薇担心那何太医和皇帝当堂对质,为了保命必定会抵死不忍,为了让事情简单些,便让李煦去找一个人,代替何太医进宫,这样一来,必定是可以全盘认罪的。只是这计谋到底有些风险,所以李煦权衡之后,便命人将那何太医跟另外一个假的何太医一起送进宫来。 若是皇帝要让那卢贵嫔当堂对质的话,李煦便也只能将那真的何太医请上来。不过好在皇帝虽然伤心郁闷,可毕竟自己的颜面更是重要,所以并没有请了卢倩雪过来当堂对质,只是让李煦将那何太医带入了御书房。 这样一来,假的何太医必定是在皇上跟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帝势必就对卢倩雪和他不轨的事情深信不疑。 李煦想起方才皇帝那震惊的表情,到底还是对自己的这位皇叔有那么些同情,只开口道:“那姓何的只怕这会子已经入土了,娘子当真是诸葛再世,为我这番排忧解难。”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红了脸颊,稍稍推了李煦一把,却被他抱得更紧了。李煦这时候便有些情不自禁,低下头去,在沈清薇的耳边轻轻蹭了几下,咬住了她的耳朵卷了起来。 马车外头大雪纷飞,车子在雪地里搁置搁置的缓缓行驶着。沈清薇却被李煦点燃了热情,红着脸颊咬唇轻哼了起来。 沈清薇回了豫王府,才知道卫国公府也派了人过来,皇上因为今日的事情耽误了早朝,沈晖身为二品大员,必定是也想要问个究竟的。沈清薇便吩咐丫鬟回了那小厮,只说因卢贵嫔小产,皇后急坏了身子病了,所以她和豫王殿下进宫探病去了。 两人方才在马车里打得,此时沈清薇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坐在镜前的时候,眉梢都透着几分。李煦便从伸手将沈清薇抱在了怀中,过了片刻却还嫌不够,一个转身将她打横了抱起来,放在的锦缎之中。 “殿下……”沈清薇双手攀着李煦的衣襟,咬着唇瓣轻轻的哼了一句,李煦却是低下头来,握住了她的手腕举到了床头,亲了下去道:“皇叔没办法有子嗣,那你给本王生一个,也是一样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越发红了几分,却已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探入了花丛,引的身子连连颤了起来。 此时丫鬟们都还在门外服侍,良辰自是脸皮薄的,那边清风和明月却晓得里头的动静,便笑着催了婆子去打热水过来。 两人一番之后,总算是疏通了筋骨,倒是比晨起时候更神清气爽了几分。沈清薇洗漱过后来,穿好了衣物起身,只开口道:“早上进宫太早,也没有吃什么,这会子倒是有些饿了。” 她这厢才说了一句饿,那边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传话,只说是老王妃那边请了她们过去用午膳。 两人回来的时候时辰就已经不早了,只当老王妃已经用过了午膳,这时候又喊了他们过去,怕是老王妃也因为担心此事而吃不下饭呢! 李煦早已经换好了一身月白色的圆领长袍,看着很是家常。沈清薇却因为是新婚,每一件衣服都是新做的,听说要足足穿一个月的新衣服才行。 两人去到安乐堂的时候,老王妃那边已经摆好了午膳了。她虽然担心了一早上,可如今瞧见儿子媳妇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心道这事情大约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倒是没着急着问他们,先是让他们坐下来吃饭。 沈清薇是当真饿了,她早起贪睡错过了早膳的时辰,便跟着李煦一起进宫,进了宫也是提心吊胆的,连一口热茶都没喝上。不过……要说顶顶讨厌的,那就是李煦了。明明知道自己又饿又渴的,却还非要和自己那样。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喂饱她……她哪里就是他想的那样的呢! “你慢着点吃,可是饿坏了。”老王妃瞧见沈清薇拨饭的动作有些快,便笑着替她夹了一筷子菜,见她脸颊红红的,也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心中欢喜。 她和李煦两人相依为命十几年,原本只想着偏安一隅,在洛阳娶上一个当地的名门闺秀,安安逸逸的当一个藩王也是好的,谁知道造化弄人,当今皇上偏就没了生养,又指望到了李煦的身上来。 想当初李煦头一次进京的时候,她日夜难安,深怕这波谲云诡的京城会让他死无全尸,如今看来,这一切却都是自己的胡乱担忧而已。 沈清薇埋头吃了几口,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李煦和老王妃都看着自己,她原本就有些红的脸颊瞬间就越发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道:“母亲和殿下怎么不吃呢?” 老王妃一时失神,听了这话倒是回过神来,只笑着道:“我正吃呢,你多吃点。” 李煦却还是一眼不眨的看着沈清薇,低下头去,悄悄用脚尖贴了贴她的衣裙。那边沈清薇却如何没有感觉的李煦这一点小动作,顿时越发觉得脸热了起来,低着头一个劲的吃饭。 卢贵嫔的落胎风云没有能激起什么波澜来,而卢家也因为不能进宫去探视卢倩雪,对整件事情知之甚少,那个何太医更是已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找不到踪影。但两日之后的立储大典却已经迫在眉睫。皇帝终究是没有因此改期,仍旧一切照旧。 两日后沈清薇便跟着李煦一起进宫,朝拜太庙,李煦被立为太子,沈清薇为太子妃,入主东宫。 皇上虽然看上去气色算不得太好,但在将太子印玺递给李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期待来,甚至还有些动容道:“十几年前,朕当上太子的时候,还如做梦一样,如今总算是又把这枚印玺还给了皇兄。” 李煦听了这话难免心中难受,也只哽咽道:“若不是有皇叔,大周也难有今日。” 皇帝闻言却笑了起来道:“罢了,朕本来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幸好有众位大臣辅佐,不然的话,这大周江山岌岌可危啊!” 沈清薇心里却明白的很,再过不了几年,这大周江山确实岌岌可危,那时候当真是内忧外患不断,只是身在宫闱的自己,却也无法改变这些,如今只求李煦能励精图治,能让大周气数连绵不绝。 立储大典之后,沈清薇便去了凤仪宫看望萧皇后。萧皇后却已是病势沉疴,身体都有了几分衰退的迹象,倒像是前世沈清薇所见的弥留之际了。 大约她这一次,也是宁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那卢倩雪拉下来的。 “娘娘今日可好些了?”沈清薇坐在萧皇后床前的绣墩上,隔着一道隐隐的纱帘看着她。她半靠在引枕上,见沈清薇来了,只伸出了手来,让她坐到自己的床沿上。 “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萧皇后看着沈清薇,眼角落下来泪来,提着一口气道:“本宫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给皇上生下一个男孩,可本宫却也不后悔,有豫王……有豫王这样的储君,大周才有希望。本宫只是放心不下我那几个闺女……” 沈清薇前世进宫的时候是在七年之后,那时候萧皇后的几个公主都已经出阁,可这时候除了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却还不过十二三岁,还未到出阁的年纪,若是萧皇后当真熬不过这一关,那将来她们两人的终身大事,也只能托付到自己的身上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娘娘你想说什么,我心里都清楚……” 第391章 明君 这凤仪宫一向金碧辉煌,萧皇后作为一国之母的威仪,并不曾因为她病重而减少半分。可沈清薇心里却忍不住难受起来,前世送走过的人,当真这一世又要再送她一程吗? “娘娘……您歇会儿,这些事情不用着急,二公主和三公主还小呢……”沈清薇擦了擦眼泪,扶着萧氏躺好。外头有宫女端了新熬好的药,送到萧皇后的病榻前。 “,先把药喝了吧。” 沈清薇接过了药,宫女扶着萧皇后起身,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潮红,看着就是不太好的样子。沈清薇上前服侍她用了两口,她便摆了摆手道:“病到这个地步,已非药物所能根治,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 沈清薇闻言却越发难受了几分,她前世也曾多医术有所涉猎,萧皇后的病虽然凶险,可起因却是情志不舒,常年肝气郁结,也至于淤血凝滞,到现在连药力都无法根治的地步。 “娘娘既然心里清楚,也应该知道这病的根源,倒不如放下心来,好好的养生……”沈清薇的话没说完,却瞧见萧皇后摆了摆手,脸上神色颓然道:“等你到了本宫这位置,便知道想要放下心来,却也不是件易事。不过你向来聪慧,豫王又这般对你,想来你是比我有福的。” 沈清薇这时候也不知道要如何劝慰萧皇后,便微微笑了笑,低头道:“娘娘既然已经想得这般通透了,索性也就放开了,总是还有几个公主陪着你呢。” 萧皇后此时却是自嘲一笑,淡淡道:“只可惜等本宫想通的太晚了,等明白的时候,已是病入膏肓了。” 沈清薇见萧皇后的精气神实在不好,心里到底担心几分,见她用了药睡下之后,便往外头过来,吩咐了凤仪宫的宫女们好生服侍着,偷偷的差人去了一趟谢家,给萧氏送信。 李煦自是在御书房和皇帝翻看奏折,一直到了未时初刻的时候,才差人同沈清薇传了话,两人一同出宫去。沈清薇哪里敢将萧皇后的病情瞒着李煦,只拧眉道:“殿下今儿回了王府之后,不如同母亲说一声,往后这几日,你我只怕是要在宫里侍疾了。” 李煦一时也未料到病得如此厉害。不过也是,若不是病重,今日的立储大典,皇后必定是要亲临的。 “看着当真不好吗?”李煦沉吟了一句,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沈清薇也拧着眉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好……”沈清薇说了一句,复又抬起头来,对李煦道:“在我梦里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和有关的记忆的,只是那时候并没有这般早就……所以……我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能熬过这一关。” 李煦见沈清薇着实伤心,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们早些回府,病重,母亲必定也是要进宫探望的。” 两人回了豫王府之后,果然不出所料,老王妃听说病重,便想着明日一早进宫探视,顺便就把沈清薇和李煦留在宫里,在病榻前服侍伺候。 沈清薇回了恒熙院,才知道谢氏派了张妈妈过来看她,顺便也问一问今日立储大典的事情。沈清薇这里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想起谢氏如今有了身孕,有些事情终究是不方便,若是萧皇后当真熬不过去这一关,那些命妇女眷也要进宫问安,到时候怕是还要麻烦到老太太了。 “母亲这几日身子可好?老太太身子如何?” “太太的身子倒是不错,不过就是年纪大了点,自然是比不得当初生姑娘和哥儿们的时候了,如今便安然歇着了。老太太这几日身子也好,眼瞅着要过年了,家里上上下下都好,老太太只是念着姑娘,这不今儿便让太太打发了老奴过来问问。”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原是老太太想着让张妈妈过来的,不过谢氏向来是个心宽的,想不到这些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两日凤体违和,我明儿就要进宫侍疾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宫来,等我出了宫,便回国公府一趟,顺道看看老太太,看看母亲还有姐妹们。”沈清薇言语中并没有将萧皇后病重的事情瞒着,反倒略略透露了几句,也好让老太太随时做好进宫的准备。 张妈妈一一都记了下来,见时辰不早了,便也起身告辞。沈清薇却是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只把她喊住了问道:“妈妈,眼看着就要年底了,今年放在三婶娘那边放账的银子,也该劝着我母亲收回来了。” 张妈妈原不知道沈清薇已经得知了此事,如今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皱起了眉心道:“姑娘这话说的极是,可老奴劝过太太好几回,她却总是不听,握着那些蝇头小利不放手。如今更有借条握在了三太太的手中,这若是哪一天被老爷给知道了,太太可是要遭殃的!哪家国公府的当家夫人,是这样去向别人赊钱的!” “什么?什么欠条?”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也是一惊讶,只长大了最问道:“太太什么时候欠了三太太的银子,还要立什么欠条?” 张妈妈还当沈清薇知道这事情,如今却也明白是自己说漏了嘴,便是要打嘴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就是当初姑娘出阁的时候,有几样嫁妆,原是太太成亲时候带过来的,被太太拿到外头典当了当本钱,三太太便说还没到年底,这些本钱拿不出来,太太急着要东西,三太太就说只能拿现银买回去。可国公府这些年每年的银子都有定例,太太一时拿不出来,三太太便让太太签了欠条。” 沈清薇听完后神色都变了几分,这大冬天却不由便觉得后背有些凉意,急忙抬眸问张妈妈道:“妈妈可知道母亲欠了三太太多少银两?” 事情都说到了这份上,张妈妈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了,便如实回道:“欠下了八千两。” 对于她们这样的豪门公府,八千两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数字,却也是府上小半年的日常开销了。如今中馈又落到了林氏的手上,谢氏想要用官中的钱填补这个窟窿,必定是不行的了。她也只能指望着年底将那些本金利钱一起收回来,这样的也好还了林氏的欠条,不用被她再捏着把柄了。 “八千两却不是小数目了,我这里一时也没有这些,你好好提醒着母亲,这次一定要将本金和利钱一起要回来,哪怕没有利钱,单只有本金,也要要回来,把这欠条赎回来。林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可家业却不比国公府少,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没有一个懂得经营的主子,还不如他们呢。” “姑娘说的正是呢!瞧瞧四姑娘的吃喝嚼用,从小就没比姑娘差过半分的,三太太看着安分,其实也和以前的大太太是一样的,喜欢和太太打擂台,只是一个是明着的,一个是暗着的,让你察觉不出来。” 沈清薇见张妈妈倒是想得通透,只点了点头道:“你心里清楚,时时刻刻提点这母亲便好了,我跟她说了几回,她只不信,上回三叔纳妾的事情,差点儿就跟三婶结下了梁子。” 张妈妈见沈清薇平常在家的时候是在矜贵不过的姑娘家,谁知道这里头的道理却全明白,一下子只感叹道:“姑娘说的再对不过了,太太若是有姑娘一般明白,何至于现在被林氏牵着鼻子走。”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也感叹几分,若是谢氏当真那么聪明明白,那沈晖的事情就瞒不住了。若是沈晖的事情瞒不住了,那谢氏又何来如今的简单快乐呢! “有些事情还是少明白一些的好。”沈清薇叹了一句,只让丫鬟送了张妈妈出门。 晚膳是在安乐堂用的,老王妃心情甚好,在先太子的牌位前敬过的香,同李煦和沈清薇一起在偏厅用膳。瞧着自己含辛茹苦的养大的孩子如今当上了太子,她的一颗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就比如你父王,我原本嫁给他的时候,也没想到他年轻轻的就会去了,没想到等了这十几年,如今反倒是你又坐上了这个位置。” 老王妃看着李煦,想起当年先太子的遗风,眉眼中还透出几分温婉,只淡淡道:“我不求你将来能当一个旷世明君,成就一代伟业,只求你能爱民如子,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一番话说得李煦眼眶都红了起来,只起身跪在老王妃的膝下道:“母亲的教诲,孩儿一定牢记在心。” 第392章 侍疾 第二天一早,李煦自是同往日一般进宫上朝,沈清薇便偕同老王妃一起去往凤仪宫看望萧皇后。 萧氏得了沈清薇的报信,今儿一早也过来了,随同的还有萧家的几位夫人,都在凤仪宫的大殿中候着。太医正在房里为萧皇后诊治,萧氏瞧见沈清薇过来,便急忙迎了上去,刚想同往日一样喊她一声薇薇,却想起她如今已是圣上册封的太子妃,便只恭恭敬敬的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道:“给太子妃请安,给老王妃请安。” 沈清薇一心记挂着萧皇后的病症,只朝着萧氏点了点头,便忍不住问道:“舅母,如何了?” 萧氏此时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她和萧皇后是嫡亲姐妹,素来关系最好,如今眼看着她病入沉疴,终究是心里难受,只落下泪道:“今儿一早已是吃不进去药了,太医正在里头用针灸之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多少用一些进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亦是落泪,转身问服侍的宫女道:“去御书房给皇上传话了吗?” “已经去过了,御书房的太监说皇上正在上朝,只能等下朝了……”宫女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沈清薇也知道这里头的为难之处。 前两日的事情虽说已经查出了卢倩雪和何太医苟合才怀有了子嗣,可终究将这事情捅出来的人是萧皇后,若是萧皇后没有将卢倩雪腹中的胎儿打落,兴许皇帝现在还在做自己已有子嗣的黄粱美梦。再加上这十几年过去了,帝后之间的感情也已经远不如前,皇帝没有过来,再正常不过了。 沈清薇便道:“你再派个人过去在御书房门口等着,等皇上下朝了,单请了豫王殿下过来,至于皇上……”若是他想过来,必定是会过来的。 后面的话沈清薇没有说出口,那宫女却也会意了,只福身吩咐下去。正这时候,里面两位太医也从帘内走了出来,沈清薇便急忙迎了上去问道:“两位太医,的病……?” 胡太医却是和沈清薇熟识一些的,便也不瞒着她,只略略叹了一口气道:“请太子妃移步,我们外面说。” 萧氏却已等不及两位太医说起病情,已经往了帘子里头去瞧萧皇后。沈清薇便跟着两位太医到了正殿,命宫女沏了茶过来,这才听他两人徐徐道来。 “的身子自从生过三公主之后,便大不如前了,这些年又郁结劳心,已是病入肌骨,如今想要痊愈怕是……”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沈清薇便也明白了,只直言不讳问道:“那敢问胡太医,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半年,少则……”胡太医皱了皱眉,眼神似乎扫过门外略有些阴郁的天空,缓缓道:“少则也许熬不过这个新年。” “我知道了……”沈清薇淡淡的应了一句,眼眶却已红了起来。更有萧家来的几个夫人,早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沈清薇神色一凝,急忙起身道:“哭什么!还没有到哭得时候呢!” 众人闻言却是吓了一跳,只都按捺住了哭声,只默默吸着鼻子。 宫女送了两位太医出去,沈清薇独自一人站在凤仪宫的廊下,外头忽然又飘起了皑皑白雪,将整个宫殿妆扮的银装素裹,她不禁遥想,多年之后,她和李煦会不会也走到如今帝后的这一步。 “回太子妃,皇上和豫王殿下过来了!” 外头有小太监进来回话,沈清薇才算回过了神来,抬起头看着一行人从宫门外进来。虽然下起了雪,两人都没有用御辇,乃是踏雪而来。 向皇帝行过了礼数,沈清薇便领着他们进门,一众妇人也向着皇帝和李煦行礼。萧氏从寝殿迎了出来,沈清薇才带着皇帝和李煦进去。 萧皇后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皇帝见到她这幅模样也动容了几分,坐在她的床榻前落下泪来,两人却只是相视无语。沈清薇便拉了拉李煦的衣襟,两人退到了帘外去。 “皇上怎么肯过来了?”沈清薇抬起头来问了李煦一句,虽然李煦没有说,可凭借帝后两人如今的感情,若李煦不说上一两句,只怕皇帝还不肯来呢。 “皇叔其实心里头还是有皇婶。”李煦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沈清薇,开口道:“我只是问了皇叔一句,当年皇叔那娶皇婶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那皇上告诉你了吗?” “皇叔没有说,但是他过来看皇婶娘了。” 也许每一对夫妻成婚之时,必定都是有过一番山盟海誓的,可那些誓言经不起人世的诱惑,终究成了一句空话。 “殿下……”沈清薇抬起头,幽幽的看着李煦,有白色的雪花飘在了他的发丝上,凝结成了小小的水珠,沈清薇便问他道:“殿下将来也会忘了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吗?殿下会不会也让我有独守病榻的这一天……”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唇瓣上边传来一丝温热来,李煦早已经低下头去,将她的话语封存在了喉中。 皇帝来过之后,的病势果然好转了不少。萧氏终是放下心来,随同萧家的几位夫人一起出了宫。沈清薇却还是留在了凤仪宫侍疾,这里离东宫不远,她和李煦晚间可以去东宫小住。 过了午后老王妃便也回府上去了,临行前还嘱咐沈清薇一定要好好服侍萧皇后,沈清薇自是一一答应下来。 李煦还同皇帝一起去了前朝,沈清薇便和三位公主一起,侍奉在萧氏的病榻跟前。 萧氏和皇帝一番交心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豁然开朗了几分,见沈清薇忙前忙后的不得闲,便拉了她坐下道:“你回去吧,你和太子新婚燕尔的,没来由陪着本宫这个病人做什么。” 沈清薇倒是无妨的,她如今才开始管理豫王府的中馈,发现李煦在知人善用上头很有一套,倒是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我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过闲时看看书,还不如在宫里陪着娘娘您。” “怎么没事干,老王妃是你婆婆,你总要多服侍她的。” 萧皇后贵为皇后,虽然进了皇家门,并没有服侍过婆婆,却也知道媳妇在婆婆跟前是要站规矩的,如今让沈清薇放下了正经婆婆来服侍自己,终究有些不好意思。 “如今娘娘身子微恙,我自然先服侍娘娘,家里下人婆子都是服侍习惯的,必定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沈清薇看了一眼陪在跟前的三位公主,除了大公主和自己年纪相仿,已经瞧着成熟稳重了几分,其他两个却尚显稚气,知道母后病重,情绪都有些低落。 “几位公主真是孝顺,今儿都没去上学,一直陪在娘娘的身边。” “本宫让她们走,她们只是不走。”萧皇后虽然这么说,眉眼中却透出几分笑意来,又拉着二公主的手道:“你不是一直说宫里的学堂不好玩,想去琅嬛书院上学去吗?这会子还不接着这机会,问一问你堂嫂。” 二公主生性有些内向,听了这话却是眉眼一亮,小声问道:“堂嫂,琅嬛书院收公主吗?” “当然收,就怕你们不爱去,路又远,人又多!”沈清薇倒是觉得让公主去书院念书没什么不好,毕竟公主将来也要嫁人的,嫁人之后就不会一直住在宫里,终究还是要跟外头豪门贵胄之家的女眷们有所联系的,倒不如趁年纪小,就多接触接触。 “我不怕路远,也不怕人多,只是母后说那里的姑娘人人都很厉害,我怕被比下去。”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没有你说的那样厉害,不过也就是读了一些书罢了,宫里的学堂不是也教《四书五经》吗?怎么会被比下去。” 书院的姑娘们虽然也都是考这些的,但大多数人家为了减少开支,未必愿意给姑娘请西席。因此很多姑娘家的《四书五经》都是同家里的兄弟一起学的,自然不如有先生单独教导的几位公主学的通透。 沈清薇见她们听的很认真,便继续道:“至于琴棋书画,那是各凭爱好的,并非人人都要样样精通的,不然的话,一个人也学不来这么多东西。” “堂嫂,我听母后说你就是京城难得一见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是怎么学的?” “我么……”沈清薇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世,仿佛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下棋,不是在下棋就是在练琴,一整天都没有半点闲暇,因此才将身子的根本累坏了,以至于天不假年。 “姑娘家不需要这样用功,找一个好人家嫁了便好了。”沈清薇才说这句话,二公主就咯咯笑了起来,只开口道:“大姐姐也这样说,她如今可是有了如意郎君了。” 沈清薇想起那个燕世子来,倒确实是仪表不凡的,便笑着道:“大公主说的很对呢!” 第393章 相见 众人正说话间,萧皇后却是靠着引枕睡着了,嘴边还依稀挂着几分笑意。 沈清薇便悄悄的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起身领着三位公主来到外间。 “睡了,几位公主也回去吧,明儿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姑娘们见萧皇后的精气神好了不少,也略略放下心来,只有二公主还想着琅嬛书院的事情,便留下来继续向沈清薇请教。 沈清薇见她是当真想去书院上学的,倒是认认真真的将书院里头的各中课设、作息、还有山长先生都说了一遍。 那二公主听了便笑着道:“怪不得太子哥哥一回来父皇就让他去琅嬛书院教书去,我还只当是父皇不喜欢太子哥哥,却不知道原来是想着太子哥哥去书院选一个好嫂子回来的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也是微微脸红,想当初李煦初来琅嬛书院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谁也没有看上谁呢! “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我早不记得了。”沈清薇说完只低下了头去,到底脸上有些面热,只笑着对二公主道:“若是二公主当真想去琅嬛书院,等过几带着公主去书院里头再实地的瞧一瞧,如今我家还有两个妹子正在书院上学,若是公主去了,还能有个作伴的。” 二公主听了这话自是一个劲的点头称是,见里面宫女出来,回说已经安然睡下了,也同沈清薇告辞了。 沈清薇方才跟着说了好些话,这时候也微微有些累了,只在偏厅里头的软榻上靠了一会儿。至午间用过了午膳,外头便有宫女回话,说是卫国公府的老太太进宫探望来了。 虽说是来探望的,但萧皇后病重,自然不能亲自来见客,终究也是沈清薇迎出去的。沈清薇也有几日没瞧见老太太了,见她和沈太妃一同来了凤仪宫,只上前福身行礼。老太太急忙就拦住了她,一双眸子盯着她看了半日,反倒朝着她福了福身子道:“太子妃娘娘,请受老身一拜。” 沈清薇听了这一句只觉得眼眶一热,上前扶着老太太坐下,那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泪痕道:“原先立储大典之后,是想回了沈家去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是……”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便忍不住问道:“究竟如何了?”她方才也问过沈太妃几句,但老太妃年纪也大了,不怎么管宫里的事情,只知道萧皇后天生身子骨不大好,要说有什么重病,却也是没有的。 “是多年的病症了,太医说是郁结于内、心血耗尽造成的,且眼看着就要年底了,时节又不好,所以病得更重一些了。今儿皇上来过之后,倒是看上去好了不少,药也喝了下去。” 沈清薇其实心里还是担忧的,虽然在前世萧皇后终究也是难逃这一劫的,但终究还是多活了几年,她这样的年纪去了,当真是让人心疼。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蹙了蹙眉,又开口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宫里侍疾吧,卫国公府的事情不用你担心,还有我呢!” 沈清薇最放心不下的人,莫过于就是谢氏了,如今听老太太这样一说,她心下自是又感激了几分,只开口道:“国公府有老太太,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便是母亲如今又有了身孕,她这也不是第一胎了,终归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求老太太多照看着点吧。” 老太太笑着点头称是,又看了一眼沈清薇,她出阁之后便越发出落的如芙蓉出水一样,清淡中多出了几分娇艳来,老太太便开口道:“你母亲这一把年纪,都老树开花了,你和太子殿下也要加把劲才行!” 长辈们自是希望进门就能传出喜讯来的,可沈清薇心里却不太愿意。一来,她年纪还小呢,也不着急这个;二来,李煦刚刚被册立为太子,手上的事情怕是接踵而至,这时候若是有了身孕,反倒让他分心而已。 “老太太的话孙女听着了,只是这事情也不是孙女自己说了算的。”这种事情不能明明白白的回绝,便只好采用迂回战术。 老太太听了这话仍旧笑道:“你说了不算,难道太子殿下就不着急了?” 沈清薇闻言脸颊便红了起来,虽然李煦嘴上并没有这么说,可这几日却也当真是夜夜耕耘不断,一副勤勤恳恳的样子呢! 老太太见她这般,便也知道他们小夫妻两个必定是过得你侬我侬的,终究也是放下了心来,只开口道:“瞧见你这样,我也放心了,也难为我这一把老骨头往宫里走这一趟,你好好服侍吧,我们就不叨扰了。”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进宫探病是真,但心里最担心的莫过于就是自己,与其说是进宫看望,不过就是想跟自己见一面,好好聊上几句罢了。 “老太太去吧,等过几日娘娘的病好一些了,我便出宫回一趟国公府去看您老人家。” 沈清薇亲自送了老太太到门口道,老太太听了这话便回过头来,只淡淡道:“回去吧,服侍好是真。” …… 却说这次老太太进宫,因没有带着谢氏和林氏,因此两人便都在福雅居等着老太太归来。谢氏原是想进宫去看看沈清薇的,可她如今月份还小,又担心路上车挤马碰的,因此便没跟着一起去。可毕竟她念着沈清薇,便早早就来了。 林氏自从接管了国公府的中馈,倒是也端出了一副当家太太的架势,只可惜谢氏压根就在不在意这些,如今沈清薇当上了太子妃,她就是太子妃的母亲,当今太子的丈母娘。任凭林氏厉害,还能厉害得过自己了?谢氏想到这里边又觉得心宽了几分,瞧见林氏便也多淡定了几分。 这会子老太太正巧还没回来,谢氏便想起那日沈清薇托赖张妈妈稍的话回来,只让丫鬟往门外候着去。林氏瞧见谢氏这般光景,想必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遣退了丫鬟,两人在厅中坐了下来。 “小婶子,眼看着就是年关了,今年的利钱倒是什么时候能得呢?”林氏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欠条,谢氏终究还是有些担忧的,她如今又有了身孕,胆子也小了一些,便也听了张妈妈的劝告,要把那些本金和利钱一起收回来,省得来年还被林氏捏着把柄。 林氏见她说起了这个来,只笑了笑道:“嫂子放心,前几才收了掌柜的消息,说是正收各处的利钱呢,想来过不了几日便可有了。” 谢氏听了这话暗暗高兴,便接着道:“若等有了利钱,明年我就不放账了,明年还有韬哥儿的大事情要办,那几样东西我也该给他才是了。” 林氏闻言便皱了皱眉,心道谢氏这些年在她这里捞了不少的油水,如今倒是想抽身了,只怕没这么简单。 “嫂子说的什么话,难道有钱赚不赚吗?虽说世子爷的大事要紧,可嫂子下面还有然哥儿和肚子里这一个呢,难道他们就不要花银子了?嫂子何不再多赚几年?”林氏说着,见谢氏果然面色尴尬,像是有所意动的样子,便接着道:“况且,这些年外头的营生也不容易,生意也不好做,那些绸缎庄、南北杂货铺也不过就是勉强糊口,这样赚钱风险又少的行当,也就嫂子你是自己人,我才对你说说而已。” 谢氏原本就很是舍不得这些银子,如今听林氏这样一说,就越发舍不得起来了,只蹙眉道:“我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如今还欠着你银子呢,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总要先把你的债还了才行。” 林氏便笑道:“嫂子何必那么着急,倒是显得和我见外了一样,等拿了利钱,先还上我一些也使得,多了明年再还也是一样的!” 谢氏被林氏这么一劝说,心里又不想把那些东西拿回来了。那些东西放在家里就是一堆摆设,典当出去还能生钱出来,她自然是舍不得这些利钱的。 “小婶子说的也是,等我回去再想想吧。” 林氏见谢氏又游移了起来,心下便冷冷一笑,料定了谢氏舍不得那些银子。正这时候,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老太太回府了。 谢氏和林氏便只都急急忙忙的从厅里迎了出去,老太太已经到了垂花门口,见两人从房里出来,丫鬟们竟全在门外候着,心下倒是有几分疑惑,便只淡淡的扫了谢氏一眼。 谢氏心下略觉心虚,只低下头去,倒是林氏笑着上来搀扶老太太,只开口道:“老太太进宫可是瞧见了了?她如今的身子如何了?” 老太太见林氏神色如常,便也没再深想,只叹了一口气道:“并没有见到,不过太子妃正在凤仪宫侍疾,倒是见了一面。” 第394章 温泉 谢氏心里正想着沈清薇呢,见老太太这么说,便也急忙就凑了上去道:“老太太瞧见太子妃了,她这几日可好?” 老太太知道谢氏心里念着沈清薇,便点头道:“太子妃一切都好,只说等几日的病好一些了,就要回府来一趟呢,我只让她不用担心我们府上的事情,一心侍疾便好了。” 谢氏闻言,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想着沈清薇如今做了太子妃,将来必定也是母仪天下的,她这个母亲也脸上有光,便笑着道:“老太太说得是,服侍要紧。” 林氏瞧见谢氏又这般得意了起来,心里便冷冷的笑了笑,兀自腹诽道:任凭你是太子妃的母亲又如何,还不是有把柄在我的手上。 林氏面上不显,嘴角仍旧勾着笑问老太太道:“老太太既没见到,那必定是病得不轻了,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闻言却也蹙起了眉心,她临走时候又和沈清薇再三打探了一下萧皇后的病,也知道这一回是来势汹汹,太医已经给出了大限的日子,到底能不能好,全看造化了。 “听太子妃说,今儿瞧着还不错,昨日却着实把人唬了一跳,不过到底还是病重,还要好好养着,若是能熬过年去,等过了春天,兴许还能好些。” 两人听了这话心里却也明白了几分,谢氏拧着眉心想了想道:“这么说起来,若是去了,岂不是又要守一年的国孝了?” 崔家如今正守着家孝,等到明年端午之后,才将将能满一年。因崔锦屏是孙女辈的,才可以出阁嫁娶,若是再耽误上一年,沈伯韬可就等不起了。 老太太见谢氏不留神就把这样丧气的话给说了出来,脸色也有些不好,只暗暗清了清嗓子,论理这事情也不该谢氏一人着急。林氏下头还有一个沈清萱呢,虽说年纪小,等到明后年也是要嫁的,偏她一个人这样不知好歹的说了出来。 “这种话也是你这样的国公夫人能说出口的?眼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太太奶奶求着多活几年呢,你……”老太太待要寻出谢氏几句,想起沈清薇的关照来,又念在她还有着身孕,便正色道:“这些话你私下里说了也就罢了,在外头可不能透露半句。” 谢氏一时被老太太这样数落,面上到底有些过不去,可她心里偏生还有些不甘心,便尴尬笑道:“我就不信小婶子不着急,四丫头明年年底之前,只怕也是要定下来的。” 林氏前一阵子一直被老太太不待见,如今接下了国公府诸事,好容易事事做的得心应手的,才将将又让老太太改观了一下,没得又被谢氏给拉下水去,听了这话心下自然是不待见的,便冷笑了一声道:“二嫂子这话说的,我家四丫头要后年才满十五呢,还是世子爷的婚事急一些,我家四丫头还等的起。” 谢氏方才在放账那些事情上对林氏才生了一些好感,如今见她居然这般不给自己台阶下,顿时又气了几分,想一想林氏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人,便又盘算着把那些东西给弄回来。 …… 因萧皇后病重,沈清薇在凤仪宫侍疾,到了晚上的时候也来不及回豫王府去,便和李煦一起在东宫住了下来。 这日到晚又下起了雪来,李煦还在御书房务政没有回来,便有宫里专门管东宫人事的太监过来引了沈清薇过去。 宫道幽深冗长,一路上踏雪而行,两个跟着沈清薇进宫的丫鬟也忍不住四周探看了起来,倒是沈清薇面上一派静谧,仿佛已习惯了这里一般。 良辰瞧见风吹开了沈清薇的大氅,只上前帮她拢了拢下头的衣襟,见冷风吹的沈清薇的脸颊微微的有些泛红,便笑着道:“姑娘,这宫里的宫墙这样高,穿堂风也越发大了呢!姑娘仔细动着了。” 如今沈清薇当了太子妃,大家都以太子妃称呼,唯独她从卫国公府带来的良辰美景两人,私下里却还以姑娘称她。沈清薇也习惯了她们这样喊她,只笑着道:“以后等太子殿下继位了,那我们就要一直生活在这皇宫里头,总会适应了这红瓦高墙的。” 良辰听了这话却是表情讷讷,似乎完全想象不出将来的事情,沈清薇便想起前世良辰为了服侍她终身未嫁,心里倒是有几分疼惜了起来。 直到了戌时末刻,李煦才从御书房回了东宫,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还抱着好些奏折回来。沈清薇只急忙迎了上去,又问他是否用过了晚膳,那人只点了点头道:“在御书房用了一些,皇叔去凤仪宫看望皇婶娘了,所以我就先躲懒回来了。” 沈清薇是知道如今这皇帝的,若是勤政爱民,必定是轮不上他的,不过就是每日被大臣赶鸭子上架一样的勤勉一些,如今有了李煦这样的帮衬着,只怕心思又不在政务上头了。 “殿下这一阵子都这般忙碌,是不是朝中又有什么事情?” 李煦眉峰稍稍的皱了皱,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先是北边戎狄因时近年关,几次骚扰大周边境百姓,抢了几处城池,如今北边局势紧张。还有就是江南因连日大雪,竟闹起了灾荒,几个重镇的地方官联名上书,要求朝廷纷发赈灾银两。 又因镇南王过世不久,江南本就局势不稳,朝廷在处理江南的问题上,便多少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这些事情,便是告诉沈清薇,也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李煦想到这里,便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北边要打仗,南边又闹饥荒,这些事情年年都会发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微微皱了皱眉心,一时想起了她前世去世之前的一些事情来,那时候也是北边战乱,大周不敌,借了南边镇南王的兵力将戎狄打败,可镇南王却从此便住在了京城,他的十几万军队就都围在京城周围。那时候沈清薇虽然已经病得厉害了,但依稀还是听说,镇南王刘铮是想剁了这大周的天下,皇帝引狼入室,大周终究是要被刘家所取代的。 后来的时局到底如何,沈清薇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前世的覆辙,今生终究是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而眼下,镇南王世子刘铮的那十几万兵力,便是大周江山最大的威胁了。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让镇南王世子进京呢?”沈清薇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李煦一眼,毕竟这一世和上一世不同,刘铮也有可能如今便有了二心,却也说不准。 “镇南王去世之后,皇叔便派了你父亲去南边安抚吊唁,当时皇叔是带了旨意过去的,让刘铮尽快进京继承爵位,可那刘铮推说为镇南王守孝,说要三年之后才肯进京,皇叔虽生气,却也那他无法。” 李煦说完这一句,倒是稍稍的垂下了眸子,想了想只道:“其实他来不来京城都是一样的,若是他来了,在这京城之内出了意外,倒也是朝廷的不是了。只是……” 李煦说到这里边没再继续说下去,见沈清薇仍旧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才淡淡道:“只是刘铮此人疑心病极中,很少有人能近得了他身,镇南王府虽然姬妾众多,可他却是一个不近女色的,那些姿色出众的女子多半也是被他赏了部将下属,用来笼络人心而已。” 沈清薇听到这里却暗暗有些心惊,若是刘铮当真是个不近女色之人,那前世在御花园中对自己的那番无耻调戏,却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皇帝的贵妃,所以他才故意为之?可不管如何,刘铮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李煦见沈清薇秀眉暗暗拧了起来,只当她是为这些事情心烦,便顺手将她搂在了怀中道:“这些事情本不是你该操心的,早些睡去吧,等我看好了这些奏折,便过去陪你。”李煦说完,侧首轻轻蹭了蹭沈清薇的耳根,灼热的男子气息撩的沈清薇有些面热,一时又想起老太太让她早些添个增外孙的事情,越发就脸红了起来。 这东宫修建的极其有规制,大殿后竟有别处引入的温泉,廊檐外大雪纷飞,殿中却是一派温热景象。小太监引了沈清薇过来,她便把人遣了下去。虽说前世她也是有几个随身服侍的小太监的,可这种事情却还是由着女子服侍比较细致。 良辰因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大的温泉,忍不住伸手在水里轻轻的捞了捞,笑道:“姑娘,这水真的是热的呢!” 沈清薇前世虽然是贵妃之一,但所住的宫中尚且没有温泉,放眼后宫,除了皇上住的麟趾宫,大约也就只有这东宫,还有这么一处温泉池了。可见对于未来的帝王,宫中所有的人也是竭尽讨好的。 第395章 戏水 满的丰盈盖住了一半。 沈清薇低下头来,便看见胸口处还有一处淡紫色的瘀痕,是昨夜李煦留下的痕迹。良辰前几日服侍沈清薇沐浴的时候就瞧见了这痕迹,虽然心疼自家姑娘,可想着这毕竟是他们小夫妻两人的事情,她一个做下人的终究不敢多言,只是小声道:“奴婢进宫时候带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过来,等一会儿沐浴完毕,我替姑娘上一些药吧。” 其实沈清薇最该上药的是那个地方,只是此时被泡在了滚热的物风光。 她这几日夜夜被李煦霸占着,倒是有些困倦,这厢正垂着眼皮将要打盹,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良辰急忙挽了帘子出去要教训人,却听那来人慌慌张张道:“良辰姐姐,快去告诉太子妃,国公夫人小产了!” 沈清薇正是半梦半醒的,忽然听见小产这一句,等就醒过了神来,忙开口道:“你说什么?谁小产了?” 良辰便领着那小丫鬟进来,沈清薇看见她真是跟着自己过来的陪房家的小丫头,才在她们恒熙院当个跑腿的,便问她道:“你说谁小产了?” 那小丫头见了沈清薇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只低着头小声道:“回太子妃的话,是国公府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国公夫人小产了。” 自从谢氏怀了这一胎,沈清薇便时时刻刻担忧,因为这一胎实在也是前世所没有过的,只是有了这样的喜事,连同沈晖和老太太都高兴得很,她这几分担忧终究是不敢太显露出来的。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沈清薇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良辰忙将她的衣服取了过来替她更衣。只听那小丫鬟道:“外头传话的小厮没说,奴婢一着急,也就忘了问了。” 沈清薇也不怪她,这事情来的突然,她着急也是常理,便吩咐下去道:“你赶紧去外头传话,就说我要往国公府去一趟。” 良辰瞧着沈清薇神色凝重,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道:“姑娘别太着急,太太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了,便是这一胎留不住,也算不得太过可惜,只让太太先把身子养好才是!” 沈清薇心里也是这么个想法,可谢氏的性子她却也是了解一二的,在子嗣上头,向来是看重几分的。 “先回了国公府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才是正经。” 马车一路上跑的飞快,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卫国公府。按说沈清薇如今已是太子妃的身份,回一趟娘家必定是要连老太太都一起出门相迎的,可她来的这样着急,便也一切从简了。 出来迎沈清薇的是谢氏跟前的张妈妈,瞧见沈清薇这样风尘仆仆的来了,早已经红了眼圈,只开口道:“太子妃一路辛苦了,太太正在荣安堂里头躺着呢!” 沈清薇身边也跟着丫鬟婆子,一时间倒是不方便说话,便也没问,只等众人进了荣安堂,在厅里坐定了,沈清薇才屏退了左右,开口问张妈妈道:“好好的,母亲怎么就小产了呢?父亲怎么也不在荣安堂?” 她这一路进来也没有瞧见沈晖,按说谢氏小产,沈晖如何也会在一旁陪着才是。 张妈妈只拧了拧眉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老爷正在福雅居老太太那边呢!只怕一会儿老太太就要过来请了太子妃您过去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也是一头雾水,在厅中来回踱了几步,转身道:“我先去瞧一瞧母亲,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谢氏没了孩子,这时候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几个丫鬟轮番劝慰她,却也劝不住。众人见沈清薇回来了,纷纷都迎了上来,谢氏瞧见沈清薇进来,一想到她之前没肯听她的劝告,做了那许多错事,心里就越发难过了几分,只哭得更厉害了。 张妈妈便上前劝慰道:“太太快别哭了,别落下月子病来,仔细以后眼睛疼。” 谢氏听了这话才稍稍好了一些,见沈清薇在她床榻边上坐下了,便拉着她的手开口道:“这一回,你父亲只怕是连休了我的心都有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一惊,忙问道:“母亲何出次言,难道父亲他……” 沈晖虽然身居高位,却清正廉明,这些年风评一直不错。也正因为如此,他最讨厌那些营营苟苟,贪图小利的人。若是要引得他这样震怒,无疑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谢氏在外头放账赚利钱的事情,被沈晖给知道了。 她一个堂堂的国公夫人,品性上不能比她人高洁几分也就算了,居然还学着别人放账赚钱,这让一向看重脸面的沈晖如何能咽下这口怒气。 “我放账的事情被你父亲知道了,他不听我的解释就骂了我一顿,还说要休了我,我……” 第396章 放账 谢氏嫁入卫国公府这么多年,和沈晖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两人甚至都没红过脸,这一回却是实打实被沈晖给吓坏了。再加上她这一胎来得又不稳当,她自己虽然小心翼翼的,但毕竟上了年纪,前几日还见了红,因怕众人担心,她自己又瞒着不说,没想到这一个争吵之下,孩子就小产了。 她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这样小产了必定也是得沈晖心疼的,可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下子不但心疼没了,还得了个咎由自取的骂名。 若不是张妈妈心疼她,偷偷让小厮去往豫王府报信,还不知道沈清薇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情呢! 谢氏只低低的哭了起来,论理像她这样的当家太太,没拿着官中的银子去放账赚钱已经是好的了。她不过就是拿着自己的几样嫁妆去放放账,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里就这样严重了? 沈清薇见谢氏哭得伤心,一时也有些心乱,却还是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父亲一直是不知道的,怎么就让父亲知道了呢?” 沈清薇倒不觉得谢氏会粗心到这份上,自己漏了馅儿让沈晖知道。但这林氏那边有没有使什么心眼,她倒是一时不能确定。 “我原本都已经想好了,等到了今年年底,就把那几样东西都给赎回来,以后便不赚那些银子了,可谁知道偏生出了个意外……” 见谢氏低着头不说话,沈清薇也知道她不好意思,便往张妈妈那边看了一眼,张妈妈只叹了一口气道:“老爷平常并没有什么爱好,也就只喜欢一些字画古董,昨儿有一个门客相公给老爷推荐了一副画,老爷瞧着很是喜欢,可再细看了一眼,竟是太太陪嫁过来,正典当在外头守利钱的嫁妆!” “怎么会这样?”沈清薇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奇怪,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谢氏,暗暗道:“母亲这东西既是抵押,那自然也有赎回来的一天,怎么就到了那门客的手中?” 谢氏闻言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耸了耸肩膀道:“后来你父亲认出了那一副是赝品,那个门客相公便夸你父亲火眼晶晶,你父亲只说是以前年纪轻的时候见过这画,那门客相公便说,他是在一个当铺里看见这幅画的,因要买下来,可是店家不肯,只说是主人家不让卖,过一阵子就要赎回去的,他没有办法,便给了银子借了几日回去,画出这一副赝品来。” 谢氏说道这里只哭的更厉害了,张妈妈只好接着帮她往下说道:“老爷一听说自家的东西竟然在当铺里头,便回来盘问太太,太太推说家里一时周转不灵,又想着要给姑娘您一个体面的亲事,所以典当了几样东西,老爷便要太太去寻当票,说要赎回来,谁知竟让他瞧见了太太签下的欠了三太太银子的欠条……” 沈清薇一听这话,心下已是了然了几分。谢氏见东窗事发,自然只好把出去放账赚钱的事情告诉沈晖。沈晖向来看重颜面,若是被那门客知道堂堂的卫国公府竟要靠典当营生,岂不是要被笑话死。如今他又知道了谢氏放账赚利钱,岂不觉得可气可恨,以他的脾气,怕是真的连休了谢氏的心都有了。 “母亲先比伤心了,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是没用的,母亲还是先好好把身子养好,至于其他的事情,就让女儿来处理便好。” 谢氏见沈清薇这么说,也稍稍放下一些心来。沈清薇向来是有主见的人,沈晖只怕还能听她几句。 这里头正说着,外面果然有小丫鬟前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请了太子妃往福雅居去。 沈清薇拧了拧眉,又安慰了谢氏几分,回那小丫鬟道:“我这就过去,你先回去回话吧。” 福雅居中,沈晖却早已把谢氏的罪行无一遗漏的说了出来。他身为堂堂国公爷,自己的太太却去干这样的营生,为贪图这么一些蝇头小利,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拧眉不语,见丫鬟回说沈清薇这就过来了,这才缓缓开口道:“在三丫头跟前,你切要冷静些,谢氏这些错处虽是真,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如今我们家里人知道便罢了,总不能在闹出去,难道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如今的太子妃的生母,是个放账的?” 沈晖听了这话只暗暗点头,又道:“儿子这些年只一心扑在朝廷上,竟不知道谢氏糊涂至此!”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当家自然不知道才米油盐贵,想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也不过守着这些祖业,紧紧巴巴的就熬了过来,我原当谢氏比我厉害些,这些年还能维持个体面,没想到她是靠这个赚钱的。”老太太说完只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正低头站在一旁的林氏。 谢氏东窗事发,林氏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可她本来就是商贾之女,做这些放账生钱的买卖,也再正常不过了,老太太也不能因此就特别的责罚于她。 “二老爷别动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得了利,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给自家妯娌一些实惠,实在不知道二老爷原如此忌讳这些事情。” 沈晖看了一眼林氏,瘦削肩膀,今日穿戴的格外朴素,看着竟有几分楚楚可怜。又想起昨夜谢氏明明事发,却还死不承认,越发就又气了几分,只开口道:“这和你无关,分明就是她自己贪得无厌!” 沈晖的话才说完,便有小丫鬟已经领着沈清薇从院子里进来。外头下了一点小雪,这一路上沈清薇也没有打伞,倒是有些雪花落在她的斗篷上头。老太太见了只忙就迎了过去,一边让丫鬟解开沈清薇的斗篷,一边道:“外头怎么又下起雪来了,可别冻着了。” 沈清薇见了老太太心里又动容了几分,想着那日在宫里自己托付的事情,老太太就算看在自己的面上,也必定会多照顾谢氏几分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让沈晖知道了。 沈晖瞧见沈清薇回来,也只上前向她行礼。如今她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他就算是朝廷的二品大员,也是要向她行礼的。 沈清薇瞧见沈晖向自己见礼,忙开口道:“父亲快起来吧,关于母亲在外头放账赚钱的事情,我正想抽空跟父亲说一声,没想到却是让父亲先知道了。” “你……你居然知道这事情?” 沈清薇这话一开口,就连老太太都惊讶了几分,只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沈清薇却是神色淡然,只浅浅的笑了笑,端起丫鬟送来的热茶饮了一口,慢悠悠道:“先前我未出阁的时候,就知道母亲跟着三婶娘放账赚钱的事情了。” 她说完这一句只望林氏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道:“母亲跟着三婶娘放账赚利钱,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老太太可还记得先前我出阁时候的您看上的一架玻璃屏风没有?那东西就被母亲典当了出去做本金的。不过老太太既然看上了想让母亲拿出来给我做嫁妆,母亲自然不敢违逆,便去和三婶娘说了这件事情,这事情本来也简单,东西拿回来,大不了今年的红利不要了,都是自家妯娌,没道理不帮这个忙的,可三婶娘却不肯,非要我母亲签了借条给她,才肯把这东西给送回来,三婶娘你说是吗?” 林氏听沈清薇这么说,心下暗暗盘算,沈清薇一开口就是自己不帮忙,倒是先发制人的很。好在林氏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只仍旧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这放账赚钱,自然也有一个规矩,还没到一年,这些东西本就拿不出来的,我如今用银子好容易把东西赎了出来,已是废了不少事情,难道这还成了我的不是了?我既垫了银子,让嫂子签下欠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只沉默不语,过了良久,见沈晖和老太太也都没有发话,这才冷笑了一声,缓缓开口道:“婶子说得好,自己垫付的银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家当铺就是身子娘家的铺子,那铺子里典当的东西,既然别人付个租金便可以随意出借,那为何主人家当真要赎回,却反而不给了呢?这欠条是小,可婶子娘家当铺的伙计拿着主人典当的东西去给别人临摹,这又作何一说呢?万一那人起了歹心,索性将真的藏起来,假的送回当铺,那又如何呢?婶子家是常做这种生意的,难道连这些个禁忌也不知道?” 沈清薇说到这里,若说林氏还没回过神来,沈晖却已经察觉了一二分了。这事情实在凑巧的很,偏偏这画就是他那位门客给瞧见了,又偏偏拿给了自己看,这里头若说没那么点巧合,连沈晖自己都不能信服了。 第397章 回家 沈清薇轻叩了一下手中的盖碗,抬起头来幽幽的看着林氏,淡淡道:“原本我一个出阁的闺女,原是不该再管家里的这些事情的,只是母亲因这事情小产了,如今还在房里养着,若是别人还借机要冤枉她,我这个当女儿,却是不能不管的。” 林氏听了这话,心口却狠狠跳动了两下,一时竟没料到沈清薇却早已把这里头的事情想得如此通透明白。其实她一早就开始计划这件事情,想着这几日沈清薇在宫里侍疾,正好顾不到国公府的事情,便想将这事情捅出来,这样等消息传到沈清薇耳中的时候,事情多半也已经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副画的赝品却是不容易画好的,昨儿她才拿到手,偷偷的给了沈晖的那位门客,将这事情造出来,沈清薇今儿一早偏巧就出宫了,又正巧回了这卫国公府。 “太子妃说的这什么话,谁敢冤枉二太太,她可是太子妃您的母亲,未来皇上的丈母娘呢!”林氏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便只能酸溜溜的说了这么一句。 沈清薇闻言更是冷笑了一声,开口道:“三婶娘既然知道这些,那就越发要敬着我母亲才是,只是那些放账生钱的营生,三婶娘还是自己做吧,三婶娘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做这些倒还说得过去。不过我们国公府毕竟基业深厚,三婶娘不要在外头闹出什么事端来才好。” “……”林氏听了这话,胸口只觉得一阵翻涌,可待要反驳,却一时也无话可说,沈清薇当真是把话都堵得死死的,让她连半句为自己开脱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坐在一旁垂眸不语,只等着沈清薇把话都说完了,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林氏。林氏虽然这十几年来一直老老实实的,可老太太心里也知道,她这颗心,却比别人都大着呢!且又是沉得住气的性子,能在国公府熬到这一步,也确实是她的能耐了。 再看看自己这个儿子沈晖,老太太心里终究是有几分失望的,她原来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如今也越发糊涂了几分。 “二太太因为这个事情没了孩子,已经是得了教训了。她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小产了,自然也是伤身体的,就让她好好歇着吧。老三媳妇,家里的庶务还由你照管着,至于你二嫂子欠你的那些银子,我先替她还了,等她将来好了,再还给我这个老太婆也不迟。” “母亲……母亲这万万不能……她闯出来的祸,怎么能让你拿银子出来……”还未及林氏答应,沈晖却已经忍不住开口回绝。老太太却只扭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这些年一直忙于朝务,家里的事情也不大照管,如何知道这当家的艰难,二太太虽然做了这些放账赚利的事情,可好歹是跟着你三弟妹做的,也没有着了坏人的道儿,也没丢卫国公府什么脸面,她平素也是一个有条理的人,这些赚来的银子也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并没有拿去胡乱糟蹋,所以……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吧。” 沈晖听了这话惭愧不已,便只低下头来应了一句。沈清薇听见老太太这样安排,心下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淡淡垂下眉宇来。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经了这一早上的折腾,心也累了几分,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便吩咐下去道:“你们都下去吧,三丫头留下陪我一起用午膳吧。” 沈晖和林氏只得退下,沈清薇便留了下来,只等那两人退出了福雅居,沈清薇这才站起来,上前在老太太的跟前跪了下来道:“老祖宗,孙女儿多谢老祖宗!” 老太太只急忙起身起扶她道:“快起来,快起来,如今你是太子妃了,我可不敢受你的礼了。” 沈清薇这时候却已是红了眼眶,只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道:“老祖宗,是孙女的不是,其实孙女一早就知道母亲跟着三婶娘放账的事情,也曾劝过她几回,只是她不肯听而已。谁知道如今终究是酿出了祸事来了……” 老太太也预料到了一二分,伸手拍了拍沈清薇的手背道:“你那个母亲,我是知道一点的,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过的太过一帆风顺了些,耳根又软,被人带去沟里也是常有的事。”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这次这般息事宁人,必定也是因自己的面子,便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说得是,这些年若不是有老太太在后面看着,母亲如何能将这卫国公府管理得妥当?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一样的呢!” 老太太听沈清薇这么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转身落座,将掌中的蜜蜡佛珠拨动的掷地有声,肃然道:“你这个三婶娘,我防了她这些年,她也气定神闲的,没想到如今却还是沉不住气了,只可惜现如今你母亲身子不好,我年纪又大了,家里的这些事情,也只能交到她的手上了。” 在官家理事这上头,林氏确实比谢氏干练伶俐许多,况且卫国公府这么大的府邸,若是没有一个当家太太掌管中馈,终究也会乱了分寸,沈清薇便道:“老太太只要心里明白三婶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凡是多留个心眼,不像父亲似的被三言两语蒙蔽了,我也就放心了。” 提起沈晖,老太太却不觉冷哼了一声,气得脸色都变了,冷冷道:“你父亲是当官当得时间太长了,竟也这般迂腐了起来,你母亲出去放账是不错,可他呢,只顾自己的颜面,也不等事情弄清楚,就好一阵吵闹,连自己的骨肉都没能保得住!他也四十出头的人了,难道就不心疼?” 老太太是最喜欢儿孙满堂的人,谢氏这次能怀上这一胎,她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如今倒好,生生就弄没了!让她如何不气愤。 沈清薇心里虽然也难过,可一想着谢氏如今年纪也大了,这孩子就算留住了,保不定她将来生产坐褥,也要吃不少苦头,如今孩子没了,她若是能放下心思来好好将养几个月,没准就恢复了元气,反倒是一件好事。 “老太太宽心吧,明年哥哥就要娶亲了,母亲就算保住了这个孩子,终究也是自己受累,如今没了好好将养,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也是,明年等你嫂子进门,她连抱孙子都快了,就当是这个孩子跟我们国公府没缘分吧。”老太太想到这里也释然了几分,终究是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了。 在福雅居用过了午膳,沈清薇便要起身告辞了。她在宫里侍疾了十来日,如今才将出宫,就往娘家来,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沈清薇回荣安堂看过了谢氏,将老太太的话同谢氏说了说,谢氏听说老太太不怪罪自己,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想着沈晖仍旧没过来探望自己,心里到底还伤心几分,只默默落下了泪来。 沈清薇也不想再去劝她,她同沈晖往日的恩爱,原本就已经有了一些裂痕,这裂痕并不是她说几句安抚的话,就能抹去的。 出了荣安堂,雪依旧还是下个不停,沈清薇便往外院沈晖的书房过去。以前她对沈晖是抱着敬重、爱戴、和钦佩的。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往日高风亮节的父亲说起来却是有些固执可悲的。 沈晖刚用过了午膳,正在书房闭目养神,昨夜的火发的有些大了,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今儿一早起来,便觉得脑仁有些突突得疼。沈晖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外头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太子妃过来了。 自己的闺女当了太子妃,便是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却也要遵守君臣礼数。沈晖从软榻上起身,上前去迎沈清薇。外头的帘子一闪,沈清薇便矮着身子,进了里间来。 “太子妃……”沈晖正要躬身行礼,却被沈清薇伸手拦住,看着他道:“你我私下之间,父亲还要这般见外吗?” 这话虽然说得平常,可这话语中的生疏,却是让沈晖自己也觉得心头一冷,神色便有些僵硬了起来,只低头不语。 沈清薇解开了斗篷落座,见沈晖还站在一旁,便淡淡道:“父亲坐吧。” 沈晖顿了顿,只开口道:“老臣不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苦笑了一声,随即开口道:“父亲这话的意思,是让女儿也站着同父亲说话吗?” 沈晖听了这话,这才在沈清薇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端起了茶几上的茶盏,只等着沈清薇开口。 沈清薇瞧着沈晖这样子,没来由就叹了一口气道:“女儿在想,是什么事情让原本意气风华的父亲,变成如今这样愁眉不展又瞻前顾后的模样?” 第398章 对峙 沈晖闻言却是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已贵为太子妃的女儿,神情有着一瞬间的恍惚。小丫鬟送了茶进来,复又出去,沈清薇端起茶盏稍稍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沈晖。 “父亲当年娶母亲为妻,仅仅是因为门第相当吗?”沈清薇说完这一句,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晖,仿佛是要等待着他的回答一样。 然而沈晖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他甚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仅仅是因为门第才娶了谢氏过门?这说法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道理,却也不完全是这个道理。他和谢氏年幼相识,可谓青梅竹马,老国公爷和老侯爷又是至交,虽然没有从小指腹为婚,但两家的家长却早已默认了这种关系,沈晖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他长大了会娶谢氏过门。 至于林氏,不过就是一个意外而已,那是自己最懵懂的年华,遇上了同样花样年华的林氏。这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爱情,他甚至在离开江南的时候,就已经选择把林氏忘记了。若不是几年之后林氏求他嫁入国公府,他的生命中可能在没有林氏这个人。 沈清薇见沈晖没有回话,只叹了一口气道:“父亲娶母亲,一定也不光只是因为门第,就算三婶娘家不是商贾,也是和我们国公府相当的人家,父亲也不会娶她过门,不是吗?” 沈清薇定定的看着沈晖,一字一句道:“父亲既然娶了母亲,为什么不能一心一意的对母亲好呢?母亲身上虽有各种的缺点,可她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她也是四十开外的人了,仍旧想着为你生儿育女,置自己的身子不顾,父亲就是这样对母亲的吗?就因为这些事情,让母亲盼了十来年的孩子没了。父亲或许觉得这个家有哥哥,有我,还有然哥儿便足够了,可母亲不一样,她只是想为她喜欢的人再生一个孩子而已。” 沈清薇前世一直未有身孕,其实也算是一种遗憾,如今看着谢氏没了身孕,她虽然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毕竟对于谢氏这样的年纪,想要怀胎十月平安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一想到这还是是因为这样没的,沈清薇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沈晖有一些词穷,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谢氏当时测出有身孕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高兴过的,可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儿子定亲、女儿出嫁,这时候又有了身孕,说起来是尴尬多于欢喜的。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曾经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高兴过。只是昨夜震怒于谢氏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时候痛定思痛,才发现这个原来自己期待过的孩子,如今已是没了。 “母亲这样的年纪,若是没了这一胎,以后必定是很难再怀上孩子了,到时候父亲若是还想要其他子嗣,大可以跟大伯父和三叔一样,纳几房姬妾,以母亲的度量,也未必不肯容人,可说到底夫妻间的感情,终究是淡了。”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又继续道:“父亲就看在母亲失去了这个最后的孩子份上,原谅了母亲这一回吧!” 沈晖终究是再没说什么,神色却越发凝重了几分,想起昔日谢氏同自己温柔小意的模样,心口却也略略觉痛。他当初之所以毫无顾虑的娶了谢氏进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也不过就是因为谢氏心无城府,虽然不够聪明,但好在对自己千依百顺,又是这样的嫡女身份。当初既然看重了她这一点,如今就也要接受她这些错处。 “你说的对,你母亲终究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被人知道了这些,终究是不好的。卫国公府如何丢得起这番脸面?”沈晖虽然稍稍被沈清薇劝服,可一想到谢氏做的那些事情,还是忍不住又多出几分怒气来。 “母亲这些事情,都是跟着三婶娘做的,若是三婶娘那边没有人胡言乱语,自然是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只是……对于这个三婶娘,女儿却是放心不下的。”沈清薇挑眉,看了沈晖一眼,继续道:“父亲听了女儿方才在如福雅居的话,也应该知道,这次的事情能闹到父亲跟前,少不了三婶娘的功劳。” 沈清薇顿了顿,笑道:“论这些耍心眼斗心机的伎俩,便是十个母亲也比不过三婶娘,只是以前母亲虽然瞧不出这些,可到底父亲您的心跟明镜一样,只是不知道如今为何却瞧不清楚了呢?” 这话却正巧说到了沈晖的痛处,心下只略略拧了拧眉。 话说到了这份上,也都明明白白了。沈晖如今心下只是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心软让林氏进了沈家的大门,若说愧疚,他当初是不少,可如今却也被折腾的所剩无几了。 沈清薇便淡淡道:“如今母亲身子抱恙,卫国公府也只有三婶娘一个能理事的了,她虽然不是国公夫人,却也有了当家夫人的荣耀,她还想怎样?难道要让父亲休了母亲,重新娶她,她才肯罢休吗?” 沈晖闻言,当下神色一滞,更是有几分恍然大悟。林氏这一次不但让他失去了孩子,连带着还让谢氏失去了掌管中馈的机会,说起来当真是连消带打,一举两得。沈清薇这一句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为父明白了,请太子妃放心,太子妃若是无事,早些回府休息去吧,这几日侍疾,想来也累了吧!” 沈清薇倒是当真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过这时候已近午时,老太太那边听说沈清薇还没有走,便请了丫鬟过来传话,让她用过了午膳再回去,沈清薇便索性折回了福雅居,稍稍用了一些午膳,又往荣安堂去瞧了谢氏一眼。 丫鬟们已经服侍着谢氏用过了午膳,谢氏这时候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瞧见沈清薇过来,便伸手拉着她道:“你父亲刚刚用午膳的时候回来了,似是稍稍平息了一些怒气,我不敢和他说话,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走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沈清薇瞧见谢氏这番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自是心疼不已,自己没了孩子,本就是最伤心的事情,却还不敢在沈晖跟前如何,正是小女人的模样。 “母亲放心,父亲已经不生气了,老太太也劝过父亲了,老太太已经发话,让把那些东西都赎回来,母亲以后不要贪这些小便宜就好。”沈清薇替谢氏盖好了被子,见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道:“我要回豫王府去了,母亲若是有事,只管让张妈妈遣人来叫我,” “你回去吧,你如今还是新婚燕尔,我本不该喊了你回来,没得让人笑话了去。”谢氏说到这里只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泪,一时想起方才沈晖来过了,便稍稍好了一些道:“我现在这样,也没法帮衬你什么,反倒让你处处为了我操心。” 沈清薇听着这话便笑道:“母亲既然怕我操心,便早早的把身子养好,等过了明年端午,哥哥就要娶亲了,母亲若是养不好身子,到时候如何能抱孙子呢!” 谢氏刚刚小产,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如今听沈清薇提起了孙子来,倒是释怀了不少,便也笑着道:“也是,不然大着个肚子看儿子成亲,亲戚朋友们见了,可不笑话了。” 沈清薇见谢氏终究是笑了出来,便也放下了心来,只嘱咐了众人好生服侍,便出了卫国公府的大门。她这厢从内院出去,过了穿堂门便正好经过外院议事厅的门口。 门外还站着几个回事的婆子,沈清薇便顿了顿脚步,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良辰道:“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过来了。” 她如今是太子妃的身份,自然对林氏不需要行礼,自古礼数都是先君臣后父子的,林氏见了她,该行的礼数却是一点儿不能少的。 沈清薇看着低头对着自己福身的林氏,眸光便的有些阴冷。几个丫鬟都退出了门外,这亭中便只有林氏和沈清薇两人。 “我虽然从小就很疼爱四妹妹,如今也知道她是我的亲妹妹,可是……”沈清薇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林氏,一字一句道:“三婶娘,你可不要害了四妹妹,虽说她和玉表哥的婚事有的懿旨,但玉表哥从小还是更听我的话。” “你……”林氏陡然变色,咬了咬牙道:“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可害她?” “是啊,她确实是我的亲妹妹……”沈清薇冷冷的开口,忽然道:“只可惜,不是我母亲生的,这便有了天差地别!” 沈清薇看着林氏的眸光陡然便的森冷,咬牙道:“你若是再敢对我母亲不敬,就休怪我将来不疼顾着四妹妹几分!” 第399章 战乱 沈清薇从卫国公府出来,将将上了马车,忽觉得身上一阵。 良辰见她气色不好,只蹙眉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沈清薇却是摇了摇头,只靠在马车上稍稍阖上了眸子。想起谢氏伤心难过的样子,沈清薇便觉得自己必须要立起来,除了她,谢氏在这世上怕是没有别的靠山了。兄长沈伯韬虽然是个孝顺儿子,可男子哪里会如女子一样贴心,将来他又是卫国公府的顶梁柱,沈清薇终究是不想让他为这些琐事操心的。 良辰见沈清薇没有说话,又问道:“姑娘最近白日里要在凤仪宫侍疾,晚上太子殿下又……”良辰说到这里,脸颊微微泛红。说起来李煦是当真对沈清薇爱不释手,两人只要在一起,便忍不住行那夫妻之礼,也亏得李煦这几日身子骨不错,每每晚上鸾凤颠倒的,白天还能一早起来上朝。倒是沈清薇被他弄的有些吃不住了,每日里便有些倦怠的神色。 沈清薇闻言只张开了眼睛,略略嗔怪道:“怎么?感情是你年纪大了,也想嫁了?” 良辰闻言脸颊只涨得绯红的,不好意思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心疼姑娘,姑娘反倒说我……” 沈清薇见她面红耳赤的样子甚是好玩,也不同她玩笑了,倒是认真阖眸思考了起来,良辰跟着她这么多年,自然是服侍的极好的,她虽然舍不得她,可这辈子却是万万不能耽误了她的,好歹也要替她找个好人家。 良辰见沈清薇闭着眼睛忽然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不过终究也没有再问下去。 李煦今儿倒是回来的早,难得和老王妃一起用过了晚膳。这几日天寒地冻的,老王妃很是挂念李煦的身子,不过看他这精神奕奕的样子,倒也放心了几分,只是瞧着沈清薇却很是懒散,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薇薇这几日怕是累了,倒是要好好休息休息。” 老王妃是过来人,如何不知道这新婚燕尔的,两人必定是你侬我侬不肯分开。只是在这些事情上头,男子本就比女子更甚一筹,而女孩子初经人世,身上难免有些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所以,这话听着是对沈清薇说的,实则是对李煦说的。李煦便道:“母亲放心,我一定督促着她好好休息。” 沈清薇一听这话脸颊就红了起来,怎么说得好像是她非要做那样的事情一样,可她明明是被他给下头的。 老王妃瞧着这幅样子倒是笑了起来,只随口道:“不管你们是谁督促谁,总之眼下就是年关了,两人都要保重身子才好。”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略略好受了一些,只跟着李煦一起点头称是。 用过了晚膳,两人一起回了恒熙院。丫鬟们早已经替他们预备下了沐浴的热水。沈清薇因今儿一早回来早已经洗过了,便不想沐浴了,另打了热水,洗漱过后便睡了。 李煦确实在净房里面泡了小半个时辰出来的,等他来的时候,沈清薇却已经睡着了。李煦低下头去,边看见沈清薇卷翘细长的睫羽微微翕动着,脸上洁白无暇,透出几分淡淡的粉色来。 李煦便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这动静却是让沈清薇睁开了眼睛来,瞧见李煦靠上来,只以为他又动了那种心思,便蹙眉道:“母亲说了要好好休息休息,殿下早些睡吧。” 李煦见她这幅模样当真是可怜兮兮的,只笑着将她搂在了怀中,侧首道:“可是我还睡不着,如何?”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皱眉,想了想又觉得两人这才新婚,便在此事上头拒绝对方似乎不是太好,犹豫了片刻,尽然伸出手来,往李煦的那个地方探过去。 李煦方才不过是玩话,谁知道被沈清薇这一个动作却点起了火焰来,他只忙按住了沈清薇的手,了她的身侧道:“别动,都说了好好休息,你怎么还动来动去的。” 沈清薇这时候才算清醒了过来,瞧见李煦这样便知道自己会错意思了,顿时刷一下就涨红了脸颊。李煦见了她如此这般,原先当真是她会错了意思,可如今却变成他忍不住了。 薄薄的纱帐遮去了的一幕,两人熄了烛火,任由夜色渐渐浓重。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醒来的时候,李煦倒是还没有走,只是那人已经醒了过来,披着一件外袍靠在了,一只手正搂着自己的脸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的在她的脸颊边上蹭了蹭。 看见沈清薇醒了过来,李煦只低下头笑了笑道:“还早呢,你再睡一会儿吧。” 外头天色才将将亮起来,沈清薇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打了一个哈欠道:“殿下今儿不去早朝吗?” “今日休沐,便不去了,在家陪着你。” 李煦偶然说出这句话来,沈清薇虽然心里高兴,可多少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抬起头看着他道:“那殿下不如多陪陪母亲吧。” 李煦闻言只笑了起来,见沈清薇神色还有些凝重,便也肃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儿匆匆忙忙的回去卫国公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煦原本并没有打算管这件事情,只是瞧着沈清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也知道必定是沈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朝中事务繁忙,就别管我娘家的家务事了。”沈清薇想起那一日沈晖曾因她和李煦说起卫国公府的事情而生气,便不想再加深两人之间的误会,只淡淡道:“不过是我母亲身子不好,这一胎没有保住罢了。” 李煦听了这话只略略哦了一声,见沈清薇低着头不说话,便也没有再继续问她,只起身道:“你再睡会儿,我先起了,虽说今儿休沐,我却也不能太懒怠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也跟着起身,笑着道:“那我也起了。” 等外头丫鬟们听见了动静进门,两人却已经穿戴整齐了。这时候老王妃那边却也派了丫鬟过来传话,说是今儿老王妃那边要斋戒,让李煦和沈清薇不必过去用早膳,也不用过去请安了。 沈清薇知道老王妃必定是故意这么做,好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只是听着这丫鬟的传话,多少有些面红耳热的。倒是李煦面色坦然,听了这话便道:“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们知道了,晚上在过去向她请安,今晚一起跟她斋戒茹素。” 丫鬟得了回话便转身离去,李煦回过头来,见沈清薇脸上还有一些红晕,只打趣道:“今儿的胭脂倒是可以省些了。” 沈清薇闻言越发就脸红了起来,只瞪着一双杏眼剜了李煦一眼,撅嘴不说话。 两人洗漱完毕,便在恒熙院用过了早膳,李煦原本在府上的时候都在外院里头处理公务,今儿却是破天荒让引泉将所有的奏折都搬到了里头的小书房来。沈清薇瞧着他书桌上堆成了山头一样的奏折,只忍不住摇了摇头。 “皇上是有多久没有看奏折了,怎么就那么多呢?”沈清薇亲自沏了一杯热茶给李煦,略略打趣了一句。 其实若放在前世,这些奏折没准根本就到不了皇帝的手上,都由下面六部统一批阅之后,便纷发下去。皇帝一向不是勤勉的皇帝,因此反倒看上去很轻松一样。 “若是皇叔的话,这些奏折大多是来不及看的,时间久了便又退回六部去了,由六部的官员直接批阅下达。”李煦一边说,一边笑道:“不过皇叔的运气也算不错,我翻看了这些奏折,却也没有几宗是特别紧要的,便是有,也由各部长官先下了命令,紧急处理了一下。如今最要紧的是江南的雪灾,和北边的戎狄的进犯。” 沈清薇对朝事并不熟悉,不过听见打仗还是微微蹙了蹙眉,小声问道:“北边戎狄若是大规模进犯,殿下可是要派兵过去?” “这几日兵部已经在肃整军备,大周有些年份没有打仗了,之前南边虽然战乱,但一直是靠镇南王的军队镇压,如今大周戍边的兵力,反倒没有镇南军来的多。”这话让沈清薇听早耳中却是有些害怕的,前世就是因为大周无兵,所以才让镇南王刘铮有机可乘,一旦进了皇城,便不肯出去,看似保护皇帝,实则倒是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只可惜那时候自己病得厉害,后来到底如何了,沈清薇却也不得而知了。 但是……既然重活了一世,沈清薇自然也是知道了一个道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引狼入室。 “大周素来重文轻武,造成如今的现状,也并非一日之失,殿下不如这次借北边戎狄进犯,练出一支队伍来,将来若是……”有些话沈清薇不敢直接说出口,但她相信李煦必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第400章 书院 李煦接过沈清薇递上来的茶盏,抬眸看进她晶莹的眸色中,只低下头略略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与我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来,她虽然重活一世,但这一世毕竟还是初为人妇,到底还有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来,便小声嗔怪道:“谁是英雄了,你才是将来拯救这天下苍生的大英雄,是要做这大周的英主的。” 李煦见她这般,只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搂着她道:“若不是你,我如今早已经是阴间的一缕孤魂了。” 沈清薇闻言,只抬起头来看着李煦,脸上却带着几分愠怒道:“以后可不准你这么说。” 两人这厢正在书房你侬我侬的,外头却是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宫里二公主给太子妃送来帖子,要约沈清薇明儿一同去往琅嬛书院看看。 沈清薇捏着帕子略略想了想,如今已进了腊月,过了腊八书院就关门了,到时候直到第二年的龙抬头才开门,这中间若是二公主想去看看,倒是有些不方便,她既然这般想着那地方,倒是带她去看看也好。 李煦听沈清薇说起这个来,倒是也点头道:“其实琅嬛书院里的先生都是大周最优秀的,公主虽然出生高贵,但将来总要嫁出宫去,让她们去琅嬛书院上学,未必就比在宫里请了先生教有什么不好的。” 沈清薇闻言便笑道:“那以后我们的孩子,就让她们去书院念书吧。” 沈清薇不过就是一时无心之言,谁知却被李煦给听了进去,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薇薇既然这么说,总要先等‘他们’出世了才好?” 沈清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终究是自己失言惹了这一段话出来,早已经红了脸,只轻哼道:“我不理你了,我去安乐堂陪母亲念经斋戒。” 李煦目目送着沈清薇离开,外院的梅花将将开过,正是最馨香的时候,他透过窗户看见沈清薇折了一支红梅,供在花瓶中,带着丫鬟往安乐堂去。 老王妃早已经做完了早课,这时候正在房中休息,听说沈清薇来了,只笑着道:“今儿太子难得休沐,你怎么不在房里陪着他,反倒跑到我这边来了?” 沈清薇便撇撇嘴道:“殿下正在批阅奏折,我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过来陪着母亲说说话。” 老王妃笑得慈爱,让丫鬟替沈清薇倒了茶来,这才问她道:“昨儿听说你母亲小产了,可是没什么大碍,要不要请个太医去瞧瞧?” 老王妃自从先太子去世之后早已经清心寡欲,但她也知道凭谢氏这个年纪,想要再有身孕怕是难了,便只安慰沈清薇道。 “母亲不必挂念,我母亲倒是无碍,只要多加修养便好了,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这一胎没保住算是好的了,若是等足月了再出什么事情,我反倒更担心了。” “你说正是呢,毕竟不是年轻人了。”老王妃见沈清薇倒是能想得开,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笑着道:“况且你母亲除了你还有你兄长和你幼弟,已是儿女成群的人了,却也没什么遗憾了。” 沈清薇跟着点了点头,若说谢氏有什么遗憾,却也当真没什么遗憾,只是女人遇上小产这样的事情,不论什么年纪,多少都是会难受些个的。 沈清薇在安乐堂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估摸着要用午膳的时候,李煦却是从恒熙院过来了。 老王妃瞧见李煦过来,只笑着道:“我说了我今儿斋戒,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过来了?” 李煦便笑着道:“陪着母亲一起斋戒,正好这几也想吃些清淡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默默笑话李煦,光嘴上斋戒有什么用,晚上还不是……她一时想到这里脸颊却有些微红,只跟着李煦道:“我也想吃些清淡的。” 老王妃见这两人蜜里调油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便欢欢喜喜的让厨房做了一桌子的素斋过来。 至第二日,李煦照常上朝,沈清薇便和老王妃打了招呼,往宫里接了二公主一同往琅嬛书院。 这几日天气颇严寒,前两日外头下过的雪还没融化,整个皇城都银装素裹一般。二公主平时鲜少出宫,这一往外头出来,便雀跃的如同小燕子一般,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可爱。 沈清薇则是坐着不说话,虽说马车里放着暖炉子,可到底也经不起这一阵阵的冷风不断的灌进来。 “堂嫂,那是做什么的,怎么噼里啪啦的响呢?”二公主拉着沈清薇的袖子掀开帘子往外头看,沈清薇抬眸看了一眼,笑着道:“那是糖炒栗子,噼里啪啦的是栗子开口呢!” 沈清薇说完,只让良辰喊了马车停下来,去路边的栗子摊上买了一包糖炒栗子上来,从里头拿了一个开口的大栗子,递给二公主道:“你尝尝看,这是刚出炉的,很好吃呢!” 二公主瞧着那开了口的栗子,一脸好奇道:“原来栗子是有壳的,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我以为它原本就是我们吃到的样子呢!” 良辰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替二公主剥好了一个栗子道:“公主你尝尝看,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呢!” 刚炒出来的栗子松软喷香,只闻一下就让人垂涎欲滴,二公主小小的咬了一口,吐着小舌头道:“有些烫,不过真的好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只是她才吃了几口,忽然又停了下来,只坐在马车里喊道:“停车停车,我又闻到了别的味道,甜甜的、特别香,这又是什么好吃的?” 沈清薇便也集中了精神闻了闻,倒是一时没分辨出这是什么味道,只听良辰道:“这是烤山芋的味道,这个更好吃,只不过大概连我们姑娘都没吃过吧!” 沈清薇这时候倒是稍稍回忆起了几分,这烤山芋还是前世吃过一次,那时候便觉得口齿留香,至于这辈子,她还当真还没吃过呢! “既然知道我没吃过,那你还不快去买两个回来。”沈清薇笑着催促良辰下车去,那边二公主只急忙道:“多买几个,我带回宫去给姐姐和妹妹吃。” 良辰不多时便买了烤山芋回来,见两人都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公主别看了,就只剩下这最后一个了,好容易给奴婢买到了。” 沈清薇挽起帘子看了一眼,果然见外头还有好些人正在那摊子上等着,便笑着道:“只剩下一个,那就让二公主尝尝吧!” 二公主这时候已是咽下了几斤口水,听了这话却笑道:“嫂子,我们一起吃吧,一人一半。” 沈清薇见她那可爱的模样,只点头答应了下来,两人各自捧着半个红薯吃了起来。二公主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吃,才吃了两口,嘴角边曾了一些红薯,惹得跟在她身边的小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公主可慢些吃,不知道的,还当宫里吃不饱饭呢!” 二公主却丝毫不在乎,只拧着眉头道:“为什么御膳房就没有这等美味,若是御膳房也有这样的好吃的,我必定就能吃饱饭了。” 沈清薇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拿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道:“红薯是粗粮,寻常吃不起饭的百姓人家,才用这个填饱肚子,公主在宫里养尊处优,自然不会吃这样的东西。” 二公主听了这话却是有些奇怪,只撅嘴道:“原来这样好吃的东西竟这样便宜吗?那过几便告诉父皇,以后我们少吃一些御膳房的东西,也弄一些红薯吃,父皇肯定会喜欢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当今圣上,有没有尝过这种特别的美味呢! 两人一人一半红薯,吃到琅嬛书院的时候正好就吃完了。沈清薇擦过了手,又抬起头看了一眼二公主,确定她脸上并没有沾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笑着道:“二公主随我下车去瞧瞧吧,这会儿姑娘们应该还在上课。” 二公主闻言便提着衣裙同沈清薇一起下车,只笑道:“堂嫂以后不用称我二公主,只唤我一声二表妹便好了,不必那么一板一眼的。” 沈清薇想想也是,毕竟若是将来她要进琅嬛书院念书,终究还是寻常些好,不然姑娘们只管礼数尊卑,谁还有空上学呢? “二表妹,那你就跟我走吧。”沈清薇拉着二公主进了书院,便听见不远处大殿中传来朗朗的书生,再靠近些,别处又有悠扬的琴声传来,大约是正好有人在上琴艺课。 二公主便有些好奇道:“堂嫂,听说琅嬛书院教琴艺的先生是琴绝先生,当初长姐曾想请她进宫授课,却被她给拒了,我真想去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的。” 第401章 抚琴 沈清薇这两年却是没怎么练琴了,她前世太过在意这些学业上的东西,样样都不肯放松,才将身子熬坏了,如今重活一世,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养身了。不过为了轻松得优,她旧年还在这书院选了琴艺这一项的,只不过头一次在书院弹琴,就被李煦给听见了而已。 “二表妹既然想去拜访琴绝先生,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此时正是书院里上课的时辰,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往来,沈清薇便让良辰去同卿钰山长说了一声,毕竟二公主驾到,他就算不亲自出来相迎,总是要知道一二的。 二公主听了这话正合心意,便拉着沈清薇一同往琴声传来的地方而去。 绕过了抄手游廊,进了后院,至一侧的琴房,琴声便越发清晰了几分。沈清薇一边走一边细细的品味着这琴声,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见二公主拉住了道:“你我等着一曲完了再进去,不然这时候进去,倒是绕了她们的雅兴了。” 二公主闻言便点了点头,这时候外头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来,配着这优雅的琴声,别有一番情趣,二公主只伸出了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掌心,看着它们慢慢融化,忽然间只听得“锵”一声,其中一把琴的琴弦嘎然而断,惊得四下的琴声也都骤然停了下来。 二公主更是被吓了一跳,匆匆回过头去往那琴房看了一眼,不解问道:“堂嫂,怎么琴声断了?” 沈清薇方才一早就听出了这琴声之中早已经有一破音之调,因此才把二公主给叫住了,若是这时候她们两人进去,又恰逢琴弦断裂,这其中的原由便说不清了。 “没什么,有人的琴弦断了而已。”沈清薇这时候才拉着二公主往琴房那边去,两人才到门口,便听得琴绝现在站在房中道:“练琴原本就是为了修身养性,可有人却将私怨、愤怒倾诉在琴声中,琴虽不会说话,却也能明白几分,便弦断而终!” 这话一说,众人都不敢言语,沈清薇从窗户中隐约瞧见,周琦面前放着的那把琴上,却是断了一根弦的。 “是学生琴艺不佳而已,并非什么泄什么私愤,还请先生明鉴。”周琦抬起头来,脸色微微涨红,略带着几分倔强看着琴绝先生。 琴绝先生却只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继而道:“既是琴艺不佳,那以后也不用在学琴了,如此琴艺,无非就是糟蹋了你跟前的那把琴而已。” 周琦闻言,竟是整个人都变了脸色,她不过就是弹琴时候想到了一些让自己生气的事情,弄坏了一根琴弦而已,琴绝先生便让她此生不要再学琴了? 就连在外头看戏的二公主,一想到大公主时常就要那出宫去修缮的古琴,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道:“幸好长姐没有请到琴绝先生进宫,不然的话,长姐的琴艺,只怕也是要被说不准练琴的……” 沈清薇却是明白琴绝先生的话的,弹琴本就是为了修身养性,陶冶人的性情情操,一个人若是心情浮躁的时候,靠抚琴就可以快速的安定下来,让自己的情绪平静,这才是正确的抚琴方式,而不是像周琦一样,靠着弹琴发泄自身的怨气,结果非但心情没有得到平复,更糟蹋的一把好琴而已。 “大公主的琴弦断了,可能只是因为技艺指法,并不能同日而已。” 沈清薇这厢才说完话,却是被里头的琴绝先生给瞧见了。沈清薇本就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她如何能想到,如今当上了太子妃的沈清薇,还会重游琅嬛书院。 琴绝先生顿时收起了脸上的严厉,笑着迎了出来道:“未知太子妃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沈清薇却急忙朝着琴绝先生福了福身子道:“先生有理了,我不请自来,叨饶了先生授课了。” 沈清薇稍稍往琴房扫了一眼,见沈清蕊也在里头,只朝着她微微点头笑了笑。一旁的琴绝先生已经请了沈清薇入内,向她的学生介绍道:“这是当今的太子妃,也是琅嬛书院乙未界的学生。” 除了和沈清蕊同年的才进书院的新生,这里头众人多半都是认识沈清薇的,但是平常沈清薇在书院也是属于深居简出类型了,因此大家对她的感官还是处于高岭之花的状态。如今见到琴绝先生亲自介绍她,众人便都起身向她见礼。却唯独只有周琦冷冷的看了沈清薇一眼,终究是碍于沈清薇的身份,挑眉也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你们继续练琴吧,不必招呼我。”沈清薇说着,又拉着二公主向众位介绍道:“这是我的二表妹,来年也想进这书院念书,到时候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照顾她几分便好。” 这里头还有柔佳县主在,瞧见二公主来了自然也是一惊,不过瞧见二公主朝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便也知道她必定是要自己帮她保密身份,装索性装作不知道一样。 众人听闻二公主是沈清薇的表妹,自然也是一阵惊讶,大家都不知道除了谢枚,原来沈清薇还有别的表妹,只是平宁侯府似乎也就只有平宁侯爷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这个表妹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好在有些在宫里见过二公主的,早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想着二公主既然是微服出来的,自然不喜欢别人猜出她的身份来,便都乖乖的朝她行礼,却也没有一人指出她的身份来。 众人不约而同道:“太子妃放心,既然是太子妃殿下的表妹,将来到了我们书院,必定是会好好照顾她的。” 二公主听了这话心下倒是有几分美滋滋的,只笑着道:“你们接着弹琴吧,方才的琴声那么好听,不接着弹真是可惜了。” 众人方才本来正是弹得好好的,若不是周琦忽然间提升了一个调子,将琴弦都弄断了,大家也不会都停了下来了。这时候听二公主说继续弹琴,倒是彼此又尴尬了起来,只是大家毕竟清楚二公主的身份,如何敢忤逆了她,便都坐了下来,重新调起了调子,想着如何再起个头来。 偏生这周琦却是没有见过二公主的,她去年才将回京,虽然和京城的贵女们已经大成了一片,可跟宫里的三位公主却是没有半点交集的。这时候瞧见众人听了二公主的话果真都坐下来弹琴,便以为大家伙都是看在了沈清薇的面子上,心下只冷冷一笑道:“怎么太子妃殿下还没发话,你们就都坐下了,难道太子妃在这里竟比琴绝先生还尊贵吗?” 大周向来尊师守礼,更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便是当今皇帝见了帝师还是要行礼的,因此在这琴房里头,沈清薇既然是琴绝先生的弟子,自然是不能越过了琴绝先生去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却暗暗发笑,周琦不笨,可她显然还不够聪明,众人这样谨小慎微的模样,难道只是因为她沈清薇一人吗? “在这琴房里,自然是琴绝先生说了算的。”沈清薇朝着琴绝先生福了福身子,拉着二公主找了空位落座,笑着道:“我和表妹便在这里,欣赏众位学妹们的琴艺。” 琴绝先生知道沈清薇琴艺了得,沈清蕊便是她指导过的,如今在她的这群学生中,已是最出挑的了,若是今儿还有别人能得沈清薇的一番指导,在琴艺上头必定也是大有进益的,便笑着道:“你们都坐下来,把刚才的曲子弹奏完吧。” 众人闻言便都坐了下来,唯独周琦尴尬了起来,她面前的琴已经坏了,却让她如何弹奏?正当周琦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琴绝先生继续道:“周姑娘既然与琴无缘,与这琴房无缘,便请去吧。” “先生您……”周琦闻言,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想她在现代乃是古琴十级,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只忍不住道:“先生为何要这样说,我……” “你还想说你琴艺不精吗?”琴绝先生淡淡的扫了一眼周琦,冷冷道:“你空有指法却没有抚琴的心境,便是再好的琴艺,也没有办法让你的心定下来,所以还不如不回弹琴,至少还能品得琴声中的一二分真意。” 琴绝先生的话终究让周琦哑口无言,只咬了咬唇瓣,提起裙子便往门外去了。 琴房里又想起了悠扬的琴声,沈清薇一时技痒,便索性抬起手来,随着众人的琴声一起轻抚了起来。就连一向对琴艺没有什么热衷的二公主,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琴绝先生见她这般,只朝着她点了点头,鼓励她试一试。二公主却是不敢,深怕也将琴上的弦弄断了,惹得琴绝先生一顿教训。 沈清薇见她这幅样子,便笑着道:“别怕,若是想把这琴弦抚断,也是需要一些本事的,不信你试试?” 第402章 打趣 琴房里琴声悠悠,众人都埋头奋力抚琴。二公主见了这架势也终于忍不住了抚上了琴弦,众人一起抚琴比起来一个人在宫里抚琴更觉得有意思几分。原先并不怎么精通琴艺的二公主忽然也觉得指尖灵动了起来,竟然能轻松的跟上了众人的节拍。 一曲既罢,众人都停下了动作,琴绝先生端坐在琴房的顶头,低头默默不语。方才她才发过一番火气,因此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她现在的心情,房间里边顿时安静了起来。只稍等了片刻,琴绝先生才抬起头来,看着众人道:“明年的金秋盛会,大家就演奏这一曲吧,这位姑娘若是明年能考上我们书院,欢迎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 二公主听了这话只惊讶道:“当真的,我也可以来吗?” 琴绝先生见她纯真无邪,又是她得意弟子沈清薇的表妹,自然就喜欢在心里,便笑着道:“只要是喜欢抚琴的人,我都欢迎她加入我们琅嬛书院的琴社。” 二公主闻言自是喜在心中,越发就有了来书院念书的想法了。 两人在琴房又小坐了一会儿,便见卿钰山长亲自迎了过来。沈清薇也怕太多人知道二公主的身份,便带着她往卿钰山长的书房去了。 卿钰山长一听说二公主想要来琅嬛书院念书,心中虽然欢迎,却也觉得和旧例有些不符,便为难道:“公主想要来我们书院就读,自然是让我们书院蓬荜生辉的事情,可公主金枝玉叶,这样和其他的姑娘们一起上学念书,总是有违尊卑之分的。” 二公主性情洒脱,听了这话却开口道:“这又什么有违尊卑之分的,再说了,这琅嬛书院也不是平民的书院,在这里念书的姑娘们也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堂嫂如今贵为太子妃,不就是从你们书院出去的吗?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呢?” 沈清薇倒是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况且公主们虽然身份尊贵,但将来终究是要招驸马嫁人的,也不可能一辈子就住在皇宫里。这样能跟着大家一起学习的机会,其实也是不错的,至少将来一旦出宫,还能交上几个能谈得来的朋友。 “公主所言极是,不过兹事体大,还是要请皇上定夺才好。”卿钰山长看了一眼沈清薇,终究还是恭恭敬敬道。 沈清薇便笑着道:“山长放心,这琅嬛书院本就是皇家女子学院,公主在里面就读再适合不过,我会让太子殿下回明了皇上,或许明年礼部就可以多拨一些经费,用于修缮书院。” 卿钰山长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的没话说了。心道还是自己书院培养出来的女学生好,成功不忘母校恩,还知道回馈母校了。 沈清薇领着二公主将整个琅嬛书院参观了一番,从后山马场,一直到后院花园,再到藏书阁,这一圈绕下来,时辰就已经不早了。为了让二公主充分适应这书院的生活,沈清薇还特意二公主留在了琅嬛书院用午膳。 姑娘都是大家闺秀,用午膳的时候自然都是规规矩矩的,二公主寻常在宫里吃习惯了精致的饭食,如今吃一点这书院的大锅饭,却也觉得又新奇又好吃。 沈清薇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便知道她对这书院的午膳也是满意的。书院里的厨子原是宫里退休的老御厨带出来的徒弟,以前做的菜色也是再精致不过的,后来山长为了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姑娘们懂得人间疾苦,因此每旬都会让人准备一顿粗食,吃一些五谷杂粮。 今天恰逢书院吃杂粮的日子,有一道菜是油炸豆渣饼。这豆渣平常都是用来做豆腐酿豆浆剩下的,多半是用来喂猪的,但有些穷人家因买不起口粮,会去买了这便宜的豆渣用面粉和在一起,在锅底里涂上油,烙熟了吃。不过到了这琅嬛书院,做法自然又和平常的穷苦百姓家不一样。 穷苦百姓家只能在锅底涂油,书院里的大厨可以将整个豆渣饼都放在油锅里炸得金黄酥脆,吃起来的口感自然比寻常百姓家要好上百倍。 二公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豆渣饼,轻轻的咬上了一口,只觉得清新爽口、口齿留香,顿时一个劲的点头道:“堂姐,这又是什么好吃的,怎么我也从来没有吃过?都说宫里是世上最富贵的地方,为什么这外头有好多东西,都是我从来见也没见过,吃也没吃过的呢?” 沈清薇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二公主寻常在宫里养得娇贵,身上倒是多出几两肉来,圆圆的脸颊下面还有一个双下巴,低头说话的时候别提有多可爱了。沈清薇想起她前几日一再说起要控制饮食的事情,便笑着道:“这东西叫豆渣,是寻常豆腐坊里头做豆腐豆浆剩下的,前朝徐有光的《医典》上有记录,这东西不光容易消化,还能清脂润肠,有瘦身的功效呢!” “当真的?那我可要多吃一点!”二公主果然一听这话,两条眉毛都飞了起来,一脸兴奋的样子,并且认定了沈清薇如今这番窈窕的身材,必定是吃这豆渣饼吃出来的! 两人在书院用过了午膳,便辞别了卿钰山长往宫里去了。二公主领走的时候都没忘了让宫女去书院的大厨那边抄了这豆渣饼的做法,打算回宫请宫里的御厨也做几个,拿到她的寝宫当小点心吃,这样的话,就不用怕吃多了会发福了。 沈清薇将二公主送回了皇宫,见时辰尚早,又念着谢氏在卫国公府做小月子,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让车夫直接往卫国公府去了。 马车到门口的时候,却正巧遇上了沈清萱和沈清蕊下学。沈清蕊在琴房的时候见过沈清薇,只是苦于在场人多,因此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时候。沈清萱则是用午膳的时候远远的瞧见过一眼沈清薇,见她正陪着二公主,她也不好意思去找她说话。这时候两人瞧见沈清薇回了卫国公府,便不约而同就迎了上去。 “三姐姐,听说二公主打算来我们琅嬛书院念书,是真的吗?”沈清萱在沈清薇的跟前向来是比较跳脱的,还和以前一样待她。 倒是沈清蕊见了沈清薇,只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道:“给太子妃请安。” 沈清薇也不得不感叹,虽然方姨娘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在规矩上对沈清蕊的教导,倒是比小谢氏和林氏更细致几分。 沈清萱见沈清蕊行了礼,才觉得自己终究是忽略了什么,也忙着请安,沈清薇便将她拉了起来道:“一家子姐妹,还客气什么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又笑了起来,转身吩咐丫鬟道:“快去福雅居告诉老太太,就说三姐姐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 丫鬟领命往里头去传话,沈清薇便跟着两人一起进了府。她们两个这时候才穿着书院的衣服,各自托着一根长辫子,沈清薇想起今日周琦在琴房发生的事情,装过头来问沈清蕊道:“今儿你们上琴艺课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周姑娘会忽然断了琴弦?” 其实沈清薇并没有觉得沈清蕊会知道这件事情,只是瞧着她们两个在一起上课,便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沈清蕊却还当真知道,只小声道:“我是依稀听说,周夫人正在给周姑娘讲亲事呢!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了好几个她都看不上眼,然后又有人家在外头放出了风声来,说以前周姑娘没来京城之前,风评就不是太好,因此才一直没有定下亲事来,如今仗着周大人官阶高,就瞧不起别人来了,还当别人是瞎子呢!” 沈清薇听沈清蕊说的面面俱全的,只笑着道:“你到还挺说了不少消息,看来这书院当真没白去了。” 沈清萱也笑着道:“如今书院里好些人都已经因此疏远了周琦,就怕被她带累了名声,都是这样的年纪了,再不定下亲事,岂不是要等着当老姑娘了?” 沈清薇瞧见沈清萱这样说,忍不住就笑道:“就算当老姑娘,也是别人当了,反正四妹妹你是不会当了。” 沈清萱闻言便面红耳赤了起来,一时却也没有什么话反驳,只涨红了脸拉着沈清蕊的手道:“五妹妹,你评评理,三姐姐如今嫁人了,就越发没羞没臊了,还打趣起我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道:“你喊谁评理也不能喊她呀,咱两都是有着落的,偏就还五妹妹一个人没定下来,她心里如今指不定怎么着急呢,你反让她评理,岂不是戳她的痛处?” 沈清萱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回打趣的对象从自己变成了沈清蕊,便捂着嘴哈哈笑道:“三姐姐说的是呢!算了,我也不要人评理了,我现在心疼五妹妹还来不及呢!” 第403章 商议 沈清萱和沈清蕊先回了各自的住处去换衣裳,沈清薇便一个人去了福雅居。这几日沈清芷也回了婆家去住,老太太这边倒是有清静了不少。 如今天气也冷了,老太太也不歇中觉了,怕睡迟了晚上又睡不好,每日中午索性就去小佛堂念上半个时辰的经,在喊上几个年长的老妈妈陪着玩一会儿叶子戏,时间便就这样打发了。 听说沈清薇今日又回来了,老太太这福雅居便散了席,外头还下着小雪呢,老太太见沈清薇进来,只急忙让丫鬟给她递了一个手炉过去,见她穿得单薄,只嗔怪道:“你如今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这么冷的天出门,怎么手炉也不带上一个?” 沈清薇闻言便笑道:“原来是带着的,只是后来炭火不旺了,我也不觉得冷,便留在了马车里头。” 沈清薇刚从外头进来,脸上还冻得有些红,老太太便道:“哪里能不冷呢,眼下快年节了,你也不是什么结实身子,可不要病了才好,你如今正该是好好养着的时候。” 老太太的话沈清薇自然心里明白,但一想到家里的事情终究还是有些心烦的,便笑着道:“老祖宗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又问沈清薇道:“去过你母亲那儿了?” “还没有,先过来瞧老太太。”沈清薇正说话,吉祥已经送了茶水过来,沈清薇便端了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又道:“我今儿正巧出门了,便顺道过来瞧瞧,一会儿就回去了。” 老太太便道:“你才刚过门,确实不好老往娘家跑。” 其实沈清薇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的,毕竟李煦也知道了谢氏小产的事情,她这个当女儿的常回来看看也是常理。就连老王妃也说了要过来瞧瞧谢氏,不过这几日谢氏精气神不好,倒是不如让老王妃在迟两日。 “老祖宗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沈清薇这厢又和老太太说了几句,沈清萱和沈清蕊便换好了衣服过来了。沈清萱穿了一件玫红色的小夹袄,下面是粉色的八幅裙,喜气洋洋的。沈清蕊穿着就素净好些,是丁香色的撒花缠枝小褂子,底下是豆绿色的挑线裙子,上面的发式也没有还,还是原先的大麻花辫。 老太太瞧见沈清蕊这样的打扮,便知道她是按理守教的给小谢氏守孝呢。小谢氏毕竟是沈清蕊的嫡母,她这样去了,按说儿女都是要守孝三年的。沈清蕊今年十二岁,三年之后便是十五,正好就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今儿你们在书院里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老太太如今闲着,每日里也不过就是听两个孙女说一说书院里发生的事情。 沈清萱素来得老太太的喜欢,只笑着道:“今儿却是没什么好玩的事情,不过三姐姐带着二公主去了我们书院,听说二公主还想到我们书院来上学,是不是这样的,三姐姐?” 沈清薇便点头道:“二公主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尚可让她过来一试,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就只有三位公主,必定是细心教养的,但大公主已经定了亲事,明年就要大婚,二公主过两年也要定下来,不如让她去外头历练历练。”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是点头,沈清薇如今身为太子妃,萧皇后身子又不好,她这长嫂如母的架势都摆了出来。老太太便笑道:“人家宫里的姑娘终究是娇生惯养的,你还是悠着点,若是惹得她们不高兴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清蕊因今日和二公主一起上了一节琴艺课,也瞧出了二公主平易近人的性子,便笑着道:“老祖宗放心,我今儿看见那二公主了,一点儿没有架子,中午用午膳的时候,还说我们书院的豆渣饼好吃呢!” 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人已是习惯了书院的膳食,对这豆渣饼自然也熟悉的很,沈清萱听了这话便道:“那是因为她没吃过,如果每十天让她吃一次,她肯定就不爱吃了。” 林氏对沈清萱向来是娇养的,林家有的是银子,在吃食上头,三房的伙食向来是整个国公府最好的。林氏愿意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出来,下人们得了银子,自然也愿意照料的更好些。 “你这小嘴倒是刁钻,怎么你不喜欢吃豆渣饼?”老太太伸出手指戳了戳沈清萱的脸颊,笑着道。 沈清萱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有钱人家谁喜欢吃那种东西呢!” 其实她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只是终究太过老实了一点。老太太最近正为钱的事情生气呢!谢氏身为侯府的嫡女,卫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为了一些银子跟着林氏去放账,惹得沈晖震怒不已。钱确实是个好东西,有句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 “我姨娘说,小时候他们家穷的时候,就经常去豆腐坊买几文银子的豆渣,回去做了豆渣饼子吃,不过我姨娘说他们那时候的豆渣饼,都没有油炸,只是在锅上涂一点油,蒸熟了就吃了,肯定没有我们现在吃的这种好吃。” 老太太听了这话只点点头道:“就是,如今你们书院里头的厨子,还是以前御厨的徒弟,怎么做出来都是好吃的,要当真这么难吃,就你们这些丫头片子,岂能饶了他?” 沈清萱今儿倒还真没有吃多少午膳,因此这时候听老太太这样一说,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沈清薇便笑着道:“四妹妹看来今儿当真是没吃饱呢!”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好在她这儿知道她们这会子会回来,早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糕点小吃了。两个姑娘去了偏厅吃东西,沈清薇见也没什么事情了,便起身道:“老祖宗,我去母亲那边看一眼,一会儿就不过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只开口道:“让你母亲放宽心,国公府有我在呢,出不了乱子,她还有你这个当太子妃的女儿给她撑腰呢!” 沈清薇其实心里清楚,沈晖虽然震怒,但也是绝对不会休了谢氏的,自己刚刚成太子妃,生母若是就被休了,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呢!而这样的渲染大波之下,沈晖和林氏的那些苟且,必定也会被人给扒将出来。只是……她心里所希望的,终究是沈晖和谢氏重归于好。而林氏可以有自知之明,不要在从中作梗! 谢氏今儿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张妈妈见沈清薇又回来瞧林氏,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激,只忙迎上去道:“太子妃今儿怎么又过来了,大冷的天气!” 沈清薇便笑着道:“今儿出门了,顺道回来看看母亲,母亲可是好些了?” 谢氏这两日精气神还算好,虽然自那日沈晖来过之后,又有两日没有过来,但这两日都派了书房的丫鬟过来问安,好歹是还将她放在心上的。只是如今谢氏瞧见沈清薇过来,心里到底还是难受了几分,小声道:“你父亲又有两日没过来了!” 沈清薇便权威她道:“母亲如今正做小月子,便是父亲过来了,也没法服侍,还不如就不过来了。” 谢氏听了这话只是叹息,又道:“可他在书房里住着,又能有几个服侍好的呢?虽说在他书房服侍的一个迎春丫鬟是好的,但终究不是房里人。” 谢氏之前几日生产,只因沈晖对他都是关心备至,因此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如今两人分开而住,谢氏就操起这个心思来了。沈清薇听了这话,暗暗咬了咬唇瓣,虽然当家主母主动为相公纳妾的并不少,可谢氏如今在国公府的地位岌岌可危,若这时候替沈晖纳妾,将来她如何还能再抬起头来。 况且沈晖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谢氏这么做,没准不光不会得到沈晖的原谅,还会误以为她想以这种做法来讨自己的欢心,未必就能按着谢氏的性子,当真纳妾了。 “母亲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不错,只是如今母亲刚刚才小产,父亲就纳了妾,知道的必定会说母亲宽宏大度,怕父亲的衣食起居得不到照顾;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因母亲小产了,故意跟母亲置气,又纳起了小妾,岂不是对父亲的官声有影响。” “啊?当真如此?不过就是抬个房里人而已,怎么就?”谢氏这下也为难了几分。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不如这样,只选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送到父亲那里,若是当真和父亲有缘,将来等母亲好了,在做主将她开了脸做通房;若父亲看不上的,那将来还照旧赏她一门亲事,也不耽误了人家。”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说,倒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时候确实不能光明正大的为你父亲纳妾。” 第404章 曲折 沈晖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与他的个人修养也很有关系。沈清薇依稀记得前世沈晖到最后也没有纳妾,只是那时候谢氏的身子却不是怎么好了,但是那时候沈清薇已经进宫了,至于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她已是不知道了。 这厢沈清薇和谢氏正聊着,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沈晖过来瞧谢氏来了。 谢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光彩了几分,只抬眸道:“那还不快请老爷进来。”她这话才说出口,外头却又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沈晖知道沈清薇在里头,说是要先走了。 谢氏闻言只忙道:“老爷爷真是的,跟自己的闺女怎么也生分了起来?” 沈清薇却是明白沈晖的回避的,两人之间已经太多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很难在谢氏跟前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沈清薇便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豫王府去了,母亲便好好养着吧,我去喊父亲进来。” 沈清薇知道谢氏盼了沈晖两日了,自然是很想见他,便笑着起身离去了。外头沈晖果真是没走远,雪天路滑,沈清薇便稍稍快了几分脚步,跟了上去道:“父亲留步。” 沈晖听见身后的喊声,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沈清薇,见她正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便开口道:“你既然来了,何不多陪着你母亲说一会儿话。” 沈清薇便道:“父亲明明心中清楚,母亲如今需要的是父亲,而不是女儿,女儿可以劝母亲宽慰,却没有办法代替父亲原谅母亲。” 这话却是说的沈晖心口一振,再抬眸的时候,只见沈清薇脸颊微微酡红,正是被冷风给吹着了的样子,沈晖便叹息道:“你早些回去吧,我这就去看看你母亲。” 沈清薇见沈晖折返了身子往荣安堂去,只松了一口气,目送着沈晖进了荣安堂,这才起身离去。雪下得越发大了,良辰沈清薇缓步往前头去,路过外院穿堂门口的时候,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往不远处沈晖的书房而去。 沈清薇略略皱了皱眉头,转身问良辰道:“你看见方才那丫鬟了吗?怎么有点儿以前我房里明月的样子?” 良辰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姑娘也觉得像?我方才见了只吓了一跳,可不就是原先我们房里的明月吗?她怎么又回了我们府上来了?”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一时只觉得好奇不已,稍稍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吩咐了良辰道:“你去把原先我房里的清风叫到前院的偏厅里来见我,我有话呀问她呢!” 良辰知道沈清薇必定是要问方才那明月的事情,只点了点头,转身往幽芳阁去找清风。 外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前头的偏厅因没有人在,故而并没有拢上火盆,婆子们见沈清薇过来,便急急忙忙的生了火盆过来,沏上了茶,又送了手炉过来。 沈清薇在偏厅里等了片刻,才瞧见良辰领着清风过来了。清风如今跟着沈清蕊在幽芳阁当差,倒是很受沈清蕊的器重,听说沈清薇找她,便将琐事跟小丫鬟们都安置好了,往前头来了。 “我出阁了才不过二十来天,只因家里事情多,倒是有些弄不清楚了起来,方才我在外院看见了一个和明月长得一模一样的丫鬟,你可在家里见过?”沈清薇只开门见山的问清风道。 清风和明月以前也是流霜阁的大丫鬟,两人感情也不错,自然关注着这事情,便一五一十开口道:“回姑娘话,那丫鬟是姑娘出阁之后,三太太从外头买进来的,模样确实和明月一模一样,只是我问过她,她却不认得我。后来我便悄悄的托人去了明月家打探这事情,她家里人说明月上个月被一个有钱人买去当小妾去了,早已经不在京城了。” “你说她不认得你?那你还问了她一些什么话?她都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以前是在林家京城的别院里头服侍的,因被人瞧见了,要强要她做小妾,她不肯,便求了三太太救她出来,三太太心肠好,就把她从娘家带了过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冷笑道:“三太太倒是一个菩萨心肠的,长得这样标志的丫鬟,竟然派到自己大伯的书房当差,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思。” 她说完只淡淡叹了一口气,转身吩咐良辰道:“你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今儿在府上看上一个丫鬟,觉得很投缘,想领回豫王府去。” 良辰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起来,只福身去回禀老太太。这边沈清薇又问清风道:“她如今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现在的名字叫绿水。”沈清薇点了点头,招呼了门外的婆子进来道:“去把那个叫绿水的喊来,我有话要问她。” 婆子们没过多久便把那个绿水给喊了过来,沈清薇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除了头发梳了和以前不一样的发行之外,分明就是之前从她的流霜阁出去的明月。 那丫鬟见沈清薇喊她,早已经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只跪下来对给沈清薇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 沈清薇便冷冷的笑了笑道:“不知道清风有没有同你说过,以前我的流霜阁倒是有个丫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候我不懂事,将她撵了出去,最近又念起了她来,托人打发了一番,却听闻她被人给买走了,我这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沈清薇说到这里,只淡淡的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道:“正好,你和我那名叫明月的丫鬟长得一模一样,你便跟我回了豫王府去,我将来好好带你,就当你是我那丫鬟便好了。” 那绿水哪里就是什么绿水,分明就是换了个名字的明月。当时沈清薇打发了她出去,她心里如何不委屈,便变着法子想要回卫国公府来。后来听说谢氏因有了身孕不管事了,轮到了林氏管理中馈,便托了人走了林氏的关系,好容易林氏才又把她弄了进来,又告诉她内院认识她的人太多了,只让她在外院服侍,正巧沈晖的书房外缺一个洗扫丫鬟,便让她待在那儿了。 “能跟着太子妃去豫王府是奴婢的造化,只是奴婢终究是三太太买回来的人,不敢随便应了太子妃,如今奴婢能在这国公府当差,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再不敢又别的奢求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知道是她推脱之词,只懒懒道:“三太太素来也是疼我这个侄女的,别说只是一个丫鬟,就算再多要几个,她也未必就不肯了,你只管这跟我去便好。” 明月一听这话,心下却是乱了阵脚,她方才已是让人去通风报信了,却不想林氏这会子还没有来。眼看着沈清薇就要把自己带走,明月只急忙道:“太子妃看得起奴婢,奴婢本不该不应的,只是三太太对奴婢有恩,奴婢尚未还清这恩德,实在不敢擅自离开。” 她这话才说完,外头林氏却已经过来了,明月瞧见林氏过来,堪堪就松了一口气,只急忙看了林氏一眼,跪下磕头求救:“三太太……” 林氏也没料到沈清薇这么快就遇上了明月,并且认出了她来,只装作惊讶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这个不懂事的丫鬟冲撞了您?”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三婶娘来的正好,这丫鬟倒是没冲撞我,是我瞧着她眼熟,便想起了原先我房里的那个明月,她毕竟跟了好些年,我那时候一时没想开送了她出去,如今却是有些后悔,还请三婶娘就把这丫鬟送了我可好,就当她就是我那明月了。” 林氏哪里想到沈清薇并没有直接发难,相反的而是像她要起了人来?当初可是她撵了这明月出去的,如今又要她去,分明是不怀好意的。 林氏也不是笨人,当初这明月来求她,还要进府上服侍,她便看出她有几分姿色,当初沈清薇执意要撵她出去,怕也是因为她这出挑的容貌和这一颗不安分的心上头。 这几日正巧谢氏做小月子,沈晖一直睡在书房,林氏便将这明月派了过去,上回给沈晖下了要都没的手,这一回时间一长,沈晖总有熬不住的时候。 “按说太子妃向娘家要个奴婢,这本就是件小事,原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只是这姑娘原是从我娘家来的,只有她一个人过来了,卖身契什么的都还在我娘家放着呢,到底不能就这样让她跟着太子妃过去,这不合规矩。”林氏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嘴角,淡淡开口道。 沈清薇便笑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三婶娘只说一句肯不肯罢了,若是不肯,我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林氏见沈清薇这般就要知难而退了,心里正高兴,却听外头良辰带着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如意进来道:“老太太说了,太子妃喜欢什么丫鬟、什么小厮的,尽管让她带回去,到时候她自己跟三太太说。” 第405章 明月 林氏一听这话,顿时脸都气得变色了。她如今就算再能耐了,也不敢驳老太太的回啊。况且虽然沈清薇从娘家要个丫鬟过去说起来是不合常理,但是就算不合常理,像她们这样的高门大户,家里哪里能少得了一两个丫鬟,要就要去了,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林氏脸上越发尴尬了起来,面色涨得通红的。那边明月却急了起来,她哪里知道沈清薇安排了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一下子就把住了林氏的命门了。 “三太太,奴婢不想跟了太子妃过去,奴婢只想服侍三太太……”明月一个劲朝着林氏磕头,沈清薇便笑道:“难道我喊了你跟我过去,就会吃了你不成?” 明月虽然知道沈清薇并不是那种会下死手的厉害人,可上回她毕竟是在她面前露了马脚,如何还敢再落到她的手下去,见求林氏没个回话,只又转身朝着沈清薇磕头道:“奴婢笨手笨脚的,太子妃就让奴婢留在国公府吧。” 沈清薇冷哼了一声,只站起来身来,往门口走了几步,转过头来吩咐道:“把她的东西收拾一下,让她跟我一起回豫王府去。” 明月见沈清薇果然不肯放过自己,心下越发慌乱了几分,也不知道要真过去了沈清薇会把她卖到哪儿去,便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姑娘何苦非要赶尽杀绝呢?奴婢便是有千日得不好,还有一日的好,奴婢跟着姑娘这些年,虽然没有良辰美景那般得姑娘的喜欢,却也没有做出什么大得对不起姑娘的事情来,姑娘如今已贵为太子妃,就不能放了奴婢吗?” 林氏见这明月惊慌之下全都招了回来,神色越发就难看了几分。沈清薇却是笑了笑,扭头看了林氏一眼道:“也不知道三婶娘弄我放出府的人回来,又安置到国公爷的院子里,却是个什么心思呢?” 林氏忽得听沈清薇发难了起来,心下又把气撒到了明月的身上,只扭头道:“她又没告诉我她叫什么,我如何知道她原来是太子妃院子里的丫鬟,我也是才知道的,不想却是被她给骗了!” 明月见这林氏忽然翻了口供,一时急得有口难言,便哭着道:“三太太这么说,让奴婢如何是好!” 林氏却是不再发话,生怕这事情闹大老太太跟前,她得不了好处,便蹙眉道:“既然她原本就是太子妃房里的人,那太子妃就把她带走吧!” 沈清薇只冷冷一笑道:“那就多谢三婶娘了,三婶娘如今照管着整个国公府的家务事,也确实辛苦,只是……各房有各房的规矩,三婶娘还是一切照旧吧!” 沈清薇说完,只头也不回的就出门去了。外头的雪越发下的大了起来,几个老婆子从伸手推了明月一把,让她跟着在沈清薇的身后。明月愣着神转身看了林氏一眼,咬着唇瓣道:“三太太怎么出了事情,便翻脸不认人了!” 林氏闻言只觉得心烦意乱,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挥手道:“还不快带她下去。” 沈清薇上了马车,一路上却都是拧着眉心的。良辰挽起了车帘子看了一眼,明月和几个跟车的婆子正一步三回首的跟在马车后头。 良辰瞧着沈清薇不高兴,便小声劝道:“姑娘快别为了这样的生气了。” 沈清薇其实心里气得是林氏,这样明目张胆的设计沈晖,可这种禁忌的关系却没有办法同良辰直言。一旦外头人有了风声,那整个卫国公府就完了。 沈清薇也顺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心下略略有些烦躁,只开口道:“一会儿回了王府,直接让府上的管事把她卖给牙婆,多少银子都无所谓。” 良辰听了这话也只能暗暗叹息,她心里虽然也看不上明月这样的做派,但到底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有些姐妹情分的。若是被卖给了牙婆,以后就当真不知道她会怎样了。 况且明月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大年纪的姑娘一般是不会卖去当丫鬟的,多半就是卖去当小妾的,若是小妾也没有人买,便只卖去窑子里了。 “姑娘……”良辰本想开口劝沈清薇一句,但又觉得明月也是咎由自取,便叹气点了点头。 沈清薇一回豫王府就直接回了恒熙院去,良辰便领着两个婆子将明月送去给管事发卖。后院鹅卵石小径有些湿滑,明月被婆子一个推搡,便跌坐在了地上,抬起头看着良辰道:“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良辰回过头来,看着一眼脸上泪痕满布的明月,抬头对那两个婆子道:“麻烦两位妈妈先请回罢,我送她去管事那边便好了。” 那两个婆子知道良辰是沈清薇跟前的红人,自然是听她的话便离去了。良辰上前,将明月拉了起来,身后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泞,蹙眉道:“我们从小跟着姑娘一起长大,先前我从来就没想过我们几个人会分开,可这是姑娘的意思,我们做下人的,也没有办法,但你这样变着法子欺骗姑娘,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你走的时候姑娘没给你银子了?便是你脑子稍微清楚一些,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什么叫做脑子清楚一些?难道这一切当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明月一边哭,一边擦了擦眼泪道:“姑娘不过就是瞧我这些年出落的好了些,所以才防着我的……” 良辰听了这话几乎是要冷笑出声,只忍不住道:“你说这话就是大错特错,你是模样好,在我们四个人中间是头一份,可你模样再好能有姑娘那般好?你自己心里存了不该的心思,反倒说姑娘防着呢?难道姑娘不该放着你吗?” 良辰说道这里,倒也越发坦然了起来,只笑着道:“实话告诉你,太子殿下对姑娘那是捧在掌心的好,就算你比现在还美上十倍,太子殿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这一番话说的明月面红耳赤,顿时低着头不说话了。良辰见她还是这般执迷不悟,也收了想要同情她的心思,见有婆子经过这里,只喊住了她道:“把这位姑娘领到外院管事那边,就说是太子妃说的,要发卖了去的!” “良辰姐姐……你……”明月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已经被那婆子生拉硬拽着出去了。 沈清薇之所以交待了良辰去办这个事情,其实也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来。她又知道良辰和明月两人原本的关系就不错,便索性让她去处置了。这样一来,良辰从中网开一面,总不至于当真就把人给买了。 她在房中刚刚换好了衣裳,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美景便回来了,见沈清薇懒懒的躺在榻上,只回道:“回姑娘,良辰已经喊了婆子把明月送到外院管事那边去了,管事说今儿时辰晚了,关上一晚上,明早在让牙婆带走。” 沈清薇闻言倒是稍稍一愣,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问美景:“那良辰呢?怎么没有瞧见她过来。” 美景略略蹙眉,只叹息道:“良辰正在房里伤心呢,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赌气,明知道姑娘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沈清薇方才在卫国公府的时候确实生气,可这时候气也气过了,想着终究主仆一场,总不能当真把明月发卖了,便摇头道:“你悄悄的去跟外院管事说一声,让明儿一早把明月放走吧。上回我放她出去的时候,她的卖身契就已经还给她了,她纵是再傻,也断然没有再自卖进府的,想必只是和三太太两人狼狈为奸罢了。” “姑娘真是好性儿,就这样还放她走,她要是当真是个脑子清楚的,也不该这样做!” 沈清薇见美景这样说,只随意笑了笑道:“行了,你和良辰都是一样的,你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难道还当真愿意眼睁睁看着明月被卖了?” 美景见沈清薇说中了她们的心思,心下却是暖了几分,只淡淡道:“我们一小就跟着姑娘,姑娘教我们读书认字,从不把我们当寻常丫鬟使唤,便是如今走在外头,谁不把我们当小姐一样看待,偏她就……”美景说到这里只落下了泪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好受,只叹道:“去吧,一会儿迟了,管事就走了。” 晚膳沈清薇是在安乐堂用的,两人正闲聊今儿沈清薇带着二公主去琅嬛书院的事情,却听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太子殿下进府的时候,被一个外院逃出去的丫鬟给冲撞到了。 沈清薇稍稍愣了片刻,见她房里的丫鬟良辰也跟着进来,小声道:“回太子妃,从国公府带回来的明月想逃走,结果正撞上了回府的太子殿下。” 第406章 求佛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也是微微一惊,毕竟是当着老王妃的面儿,自己家里带来的丫鬟这样不是抬举,到底让老王妃看了笑话。良辰虽然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老王妃眼不瞎、耳不聋的,又如何会听不见呢! 沈清薇脸色稍稍有些泛红,只淡淡道:“原是我今儿回国公府带回来的一个丫鬟,本来想明儿放她出去的,谁知道她竟想不开要跑。” 老王妃虽然听得一知半解的,但也明白了一二。第一,这个丫鬟是沈清薇今天才从卫国公府带回来的,并不是沈清薇原来的陪嫁丫鬟;第二,这个丫鬟大约是犯了什么事情,才会被关起来的。 “既然是卫国公带回来的,那你出去看看吧。”老王妃倒是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但是丫鬟冲撞了主子,可大可小的,李煦虽然平常看着很宽厚,若是使起性子来,只怕那丫鬟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沈清薇点了点头,正打算披上了斗篷往外头去,外面丫鬟已经挽了帘子,引了李煦进来。沈清薇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便问他道:“方才有人过来回话,说我的丫鬟冲撞了你,没什么事吧?” 李煦见她脸上还有几分担忧之色,只摆摆手道:“并没有什么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让管事把她关了起来。” 外头因下着大雪,李煦穿着石青色镶嵌白狐毛的斗篷,脸色被冷风吹的有几分苍白,瞧着倒是有几分轻裘缓带的样子。沈清薇只亲自上前,将他的斗篷解了下来道:“快坐下,先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再用一些晚膳吧。” 李煦这时候已经坐了下来,老王妃命丫鬟给他递了一个手炉,看着他抱着暖起了身子,才道:“今儿怎么又这么晚回来,再过几日也该到了朝廷封印的时候了,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处理完吗?” 当年李煦的父亲做太子的时候,也是这般勤勉的,因此才熬坏了身子,如今老王妃见李煦竟和他的父亲一样,便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李煦便回道:“正是因为再过半个月就要封印了,所以这几日才忙一些,皇叔这几日又忙着照料皇婶娘,也没有空弄这些。”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却暗暗高兴,若是能熬过了这一关,再多活个几年,那下头的事情也就都办完了,也省得沈清薇担心了。到那个时候,只怕她和李煦大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沈清薇莫名想到了这里,脸颊便一阵阵的发烫。那头老王妃瞧见了,越发觉得他们小夫妻两个蜜里调油一样的,连连笑着道:“我吃饱,你们两个慢慢吃吧。”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不好离席,只好坐在一旁陪着李煦再用一些。老王妃这里的晚膳倒是清淡的很,熬了热乎乎的姜丝肉粥,最是暖身子。沈清薇又添了半碗,吃完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两人用过了晚膳,在老王妃这边略略坐了一会儿,便回恒熙院去了。路上李煦才问沈清薇道:“今儿我在外院遇上的那个丫鬟,不就是之前在你房里的那个明月吗?” 李煦总共只去过沈清薇的流霜阁两回,却已经记住了这个人,不可谓是博闻强识的。况且沈清薇平常出门又总带着良辰美景,按说明月这样的人,应该是好不起眼的。 沈清薇便挑眉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李煦见沈清薇这般看着自己,只淡淡笑道:“我虽然只去过你那流霜阁两回,却每回都能遇上她,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每回都能出现在我的跟前,但你必定是知道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有几分怒意,脸上略略泛红道:“殿下什么时候也这般油嘴滑舌的了?殿下若是喜欢她,就把她留下好了!” 李煦方才不过就是玩笑话,哪里知道沈清薇说翻脸就翻脸,只急忙拉住了她的手道:“你这就生气了?” 沈清薇被他拉着也挣脱不了,终究是不跟他置气了,拧了拧眉道:“连殿下都知道她的司马昭之心了,我又如何能不知道。”她说完只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原本念着她跟我一场,便把她放了出去,让她自己找一户人家嫁了。谁知道前脚我刚刚出阁,后脚她就求了三婶娘又进了国公府。三婶娘还把她放在了我父亲的外书房,你说这……” 李煦见沈清薇曼联愁容的,心里也心疼了她几分,只小声道:“薇薇,你府上的那些事情,总要快刀斩乱麻才行。” 沈清薇低下头去,咬了咬唇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明儿就让管事把她撵出去便好,主仆一场,我也不忍心真的把她给卖了。” 李煦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皱眉,扶额道:“晚了,方才她冲撞了我,还在我跟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已经让人把她毒哑了,明儿再发卖了。”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一惊,不过想着李煦终究是为了她好,便也跟着感叹道:“只希望她能有个好造化,别被卖去那种地方便好。” 接下去的几日李煦依旧是早出晚归,沈清薇命良辰向外头的管事打探过了明月的下落。外头人回说卖去了南方,因为毒哑了,只怕是卖不去什么好人家了。 沈清薇因来了月事,身上也越发懒怠了几分,加上天气又冷,便好几日没有出门。老王妃知道沈清薇来了月事,也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只让她好好养好身子,争取下个月能怀上。 沈清薇一边喝着胡太医条例身子的中药,一边将眉心拧得紧紧的,一口苦药喝下去,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 良辰便急忙将准备好的蜜饯塞到沈清薇的口中,又递上了茶水让她漱口。 “姑娘,前几日国公府打发人来,说太太的身子已是好了不少了,国公爷这几日和太太也好了不少,太太选了几个丫鬟,送去了国公爷的书房,也都被国公爷给退了回来,虽然脸上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大怒。” 沈清薇对沈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一生最终名声,若不是年轻时候招惹了林氏,沈晖这一身足可以说是白璧无瑕的。可偏生这一点,倒是成了他如今的软肋了。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道:“等过几月事完了,再回一趟国公府吧。” 关于明月的事情,她还没有跟老太太说起,这件事情终究是不能就这样算了。沈清薇甚至有时候很想跟老太太坦白沈晖的事情,可又怕把事情越浓越遭。沈晖和谢氏中间的矛盾,其实也并非只是因林氏而起。而是他们两个人,本来就不在同一个精神层面上。 谢氏有身份,有家世,可她永远也走不进沈晖的心里。林氏虽然没有前两者,可她和沈晖拥有那么一段过去,也足以撼动沈晖的心。 “过两日就是扫尘了,太子殿下说那时候就可以不用上朝了,等到时候让太子殿下陪着你一起回国公府去岂不是更好?”良辰每日里看着沈清薇和李煦恩爱,心情也好的不得了。这一回瞧见沈清薇又来了癸水,她倒是失落了好一阵子。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眉眼带笑,想了想道:“殿下就要回府了,让你吩咐厨房熬的参汤,你熬了没有?” 良辰一拍脑袋,急忙道:“哎呀,我忘了!” 她这边急忙就出去吩咐了小丫鬟去厨房传话,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引泉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道:“太子殿下让奴才回了太子妃,殿下今儿不回来,就在宫里住着了!”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沈清薇心下一愣,只忙开口问道。 引泉跑得满脑门都是汗,一边擦汗一边道:“北边戎狄进犯了!殿下正在兵部和众位大臣商量对应之策呢!” 沈清薇虽然早有了前世的遇见,但也没有想到战事发生的这样快,好像前世的很多事情无形中都被提前了一样。戎狄的进犯对大周无疑是一次重创,而刚刚被册立储君的李煦必定要在这次战斗中大展宏图。 沈清薇缓缓的坐了下来,秀眉微拧,脸色平静的对引泉道:“你去告诉殿下,不用记挂家里,让他好好和大臣们商议对策。” 引泉瞧着沈清薇脸上肃然的神色,心下暗暗觉得,这太子妃已是有了母仪天下的风范了。 两日之后,沈清薇身上的癸水便好了。而这两日李煦却一直没有回府,前方的急报一次次的传入御书房,大周积弱已久,能用的将帅用一句话说,就是廉颇老矣。 外头的雪已经不下了,沈清薇从老王妃的安乐堂出来,转头吩咐道:“去备车,我今日要去一趟龙岩寺。” 沈清薇之所以能和李煦走到一起,这其中少不了弘善大师的指引,也正因为如此,沈清薇心中便已认定了弘善大师,必定是知道她前世今生际遇的人。只是有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她也不知道弘善大师在这件事情上头,会给她多少指点。 因为这几日下雪,山道上的积雪未清,上山的香客便少了很多。马车一路缓缓而行,等到龙岩寺的时候,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 良辰扶着沈清薇从马车上下来,正要进山门的时候,却见不远处另外一辆马车也缓缓而来。马车到了门口,这才缓缓停了下来,沈清薇抬起头来,看见周琦挽了帘子从里头出来。 那人在看见沈清薇的那一刹那也是稍稍愣了下,随即笑道:“太子妃真是好雅兴,这样的天气还有空上山求佛吗?” 沈清薇今日穿着百合色洽淡金莲花纹路便袍,外头披着月白色镶狐裘的斗篷,脸上略施粉黛,却不失太子妃的威仪,闻言只冷冷笑道:“彼此彼此,周七姑娘。” 第407章 入寺 两人一同进了山门,早有寺里的和尚迎了过来。 若是沈清薇尚未出阁之前,周琦的身份倒是可以与她抗衡一二,一个是国公爷家的嫡女,另一个是当朝权臣的女儿,两人不过也就是不分上下而已。可如今沈清薇嫁给了李煦,成了大周的太子妃,那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便是迎出来的和尚,也多向着沈清薇这头,并不与周琦多言。 沈清薇一边和相迎的和尚亲切交谈,一边看了眼遭到冷遇的周琦,心中暗暗好笑。都说佛门圣地众生平等,看来也并非如此。 告知了那和尚此行的目的,捐了足足的香油钱,沈清薇便往后山的草庐去了。那和尚见沈清薇去了后山,这才过来迎接周琦道:“周姑娘今日是要求佛呢,还是念经?” 周琦冷哼了一声,挑眉道:“只怕佛也没有办法解决我心中的烦难了,咱们走。” 周琦败兴而去,而沈清薇却已经到了草庐的门口。服侍弘善大师的小沙弥就站在门外,因这几日下过雪,所以草庐上头白皑皑的一片,整个后山都银装素裹,好不庄严冷塑。那小沙弥看见沈清薇过来,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个佛号,笑着道:“师父让小僧在这边等着女施主,女施主请。” 沈清薇见这小和尚穿着土黄道袍,脸颊在北风中被吹的通红的,只笑着问道:“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今儿有几个人回来呢?” 她原本也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那小和尚却是一本正经道:“师父说,原来有两个女施主,如今却只剩下一个了。” 沈清薇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周琦并没有跟过来,便淡淡笑道:“大师果然是料事如神。” 山中清苦,况且这草庐又在这后山苦寒之地,才掀开了帘子,沈清薇便觉得一阵寒凉,等进了内室,却见弘善大师还如以往一般打扮,身上仍旧是他平日里所穿的那一件洗得发白的佛袍。 沈清薇便跪坐在了弘善大师的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 “大师最近可好?” 弘善大师阖眸静坐,一脸悲悯,闻言亦是没有睁开眸子,只淡淡问道:“女施主最近可好?” 沈清薇最近新婚燕尔,若不是出了皇后病危的事情,到也确实过的安逸,只是如今,皇后的身子虽然转危为安了,但边关进犯,多少还是让人有所挂心。 “信女一切安好,多谢大师关怀。”沈清薇睁开眸子的时候,就看见弘善大师也睁开了双眼,那略带混沌的眼眸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浅笑,淡淡道:“既然女施主一切安好,那又何须此行呢?” 沈清薇当即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见弘善大师神色悲悯,才知道他是故意玩笑,便也浅笑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可是破解了。” 弘善大师闻言便道:“出家入世,本就无所既定,女施主这次前来,不也是想让老衲测一测这世事吗?” 沈清薇没想到弘善大师连自己的来意都弄的清楚明了,神色当下就肃然了几分,只正色道:“大师所言极是,信女便洗耳恭听罢了。” 弘善大师依旧垂眸,过了片刻,他那双混沌的眸子才落到了沈清薇的身上,开口道:“从殿下度过劫渡那一刻开始,这世间万事,已不同往日了,老衲亦是无能为力。” 沈清薇闻言淡淡的垂下眸子,凝神了片刻之后,才抬起一头问道:“大师,我只问一句,镇南王今生可是反了?” 刘铮虽然目前仍旧是镇南王世子,但前世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已经是堂堂镇南王,因此沈清薇便也不合弘善大师打马虎眼了。 弘善大师闻言,混沌的眸子陡然闪出一抹睿智精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镇南王乃是一代枭雄,只可惜生不逢时。”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已是了然,生不逢时这四个字足以囊括镇南王刘铮的一生。还记得前世沈清薇临死的时候,刘铮已经大权在握,和卢家已是一丘之貉。 但那时候的沈清薇却又如何有现在的政治头脑呢?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被宫廷消磨的没有半点斗志的可怜妇人罢了。 “有大师这句话,信女便懂了。”沈清薇起身,朝着弘善大师双手合十,虔诚的叩拜,然后不能弘善大师睁开眸子,便从他的草庐里去了。 如果说刘铮和李煦固有一战,那这最后的胜利者只能是李煦。 从龙岩寺回去的路上,沈清薇回了一趟卫国公府。原本是打算等着和李煦一起回去的,但看如今的近况,李煦怕是抽不出什么空来陪她回门了。沈清薇有担心谢氏的身子,少不得亲自走一趟。 沈晖却是没有在家的,大约也是因为北狄进犯的事情,他虽然不是兵部的官员,却也是六部之首,这个时候必定是留在了宫里一起商量对策。 沈清薇先去了老太太那边,这几日就要过年,老太太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林氏也在老太太身边,端着笑站在一旁,见沈清薇进来,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沈清薇倒是先开口道:“眼看着就要年节了,三婶娘辛苦了,往年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张罗的,今年少不得要让三婶娘张罗起来。只是……三婶娘可不要只顾着收放账的银子,就断了家里的事情。” 林氏正因为放账的事情遭老太太的不待见,听沈清薇这么说,更是恨上了几分,只皮笑肉不笑道:“太子妃放心,这些事情我自然会放在心上的。” 老太太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眉,不过她知道沈清薇是在提醒林氏把谢氏的那些银子还回来,便也只好随她说去,又见林氏站在一旁不走,索性问道:“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三丫头也不是外人,你直说无妨。” 沈清薇便抬头看见林氏微微皱起的眉心,她平常是最不动声色的人,谢氏在她跟前压根就不够看的,可这时候却露出这样的表情,多半是很为难的事情。只是……什么样为难的事情却自己不能知道的呢? “三婶娘既然有事和老祖宗商量,那我就先走了。”沈清薇这才来就说要走,老太太自然不愿意,拉着她不让她走,又对林氏道:“你不说就下去吧,我和三丫头还有话说。” 林氏这一阵子夹着尾巴做事,心里已经憋屈了很久了,谁知道老太太还是对她这般态度,当下心中就难过了几分,只咬了咬牙道:“是四丫头说起的,说二丫头一个人住在别院,孤苦伶仃的,眼看就要过年了,让我跟老太太提一提,能不能让二丫头回府罢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暗暗疑心,沈清萱在老太太跟前分明是最得宠的,这事情若是她开口,必定是有四五分的成算的,如何也轮不到林氏开口。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林氏想让沈清蓉回来,先在老太太这边打边鼓,然后再让沈清萱过来做说客。只是不巧,她今儿才想开口,就正遇上沈清薇回来。 老太太闻言倒是暗暗思量了片刻,说实话这一阵子她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有那么一个孙女。如今林氏陡然提起,老太太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沈清蓉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接了回来,她的婚事还是一桩难事。 沈清薇这时候却已经有了主意,林氏不是随便给人好处的人,她这次把沈清蓉弄回来,回头还不知道要想多少办法把她拉拢过去,沈清蓉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能耐,但耳根却软,容易听信了别人的言语,怕是经不起林氏的软磨硬泡,到时候没准再做出一切出格的事情来。 与其让林氏得了这好处,那还不如她沈清薇来。 沈清薇想了想,只开口道:“三婶娘不提,我今儿爷正打算和老太太提起这事情呢,别院终究冷清,也不适宜养病,老祖宗就让二姐姐回来吧,好好延医请药,等病好了,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对方若是怕面子上过不去,我也可以让太子殿下出一道旨意,赐婚罢了。” 老太太原本就有些意动,听了沈清薇的话便也开口道:“难得你还能这样为你二姐姐考虑,就是不知道她领不领你的情,她若是说不想嫁了,我也随她,国公府还养的起她。” 林氏听了这话脸都绿了。她原本是打算等得了老太太的应允,亲自往别院走一趟,好好跟沈清蓉诉一顿衷肠,看看她脑子还清醒不清醒。若是还有几分用出,留在府上,常常服侍老太太,也能替自己说几分好话,终究也是个助力,好歹也算是自己手底下的棋子。可如今被沈清薇这么一说,自己愣是连半点的好人都没当到,完完全全就是替他人做嫁衣裳了。 第408章 回府 沈清薇从福雅居出来,便去了荣安堂看谢氏。谢氏的身子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还是在躺着,她如今已不是年轻的身子了,这样小产了一回,当真还是有几分虚弱的。 谢氏靠在做针线,看见沈清薇过来便把手里的活计放到了针线篓子里。沈清薇瞧见那里头还有一双做了一半的虎头鞋,大约是谢氏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为腹中的胎儿做的。谢氏这样的年纪还能怀上孩子,说起来当真是个意外了,所以这个孩子没了,谢氏今后只怕是没有机会再有孩子了。 沈清薇心里一想到这个便又觉得心疼了几分,对沈晖越发少了几分容忍。谢氏瞧见沈清薇进来,倒是笑着道:“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知道你必定是先去福雅居再来我这边瞧我的。” 丫鬟端了杌子过来,沈清薇便在谢氏的跟前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她怀中的针线篓子,笑道:“母亲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些活计交给丫鬟们做就好了,何毕亲自动手。” 谢氏听了这话却只是笑笑,稍稍叹了一口气道:“过了年节就是你父亲的生辰了,我想给他做个腰封,他身上穿的,除了官服上的腰封是别人做的,其他的都是我亲手做的。”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淡淡道:“那母亲也等身子好些了,再做吧,况且父亲的生辰在二月里,现在还不着急呢。” 谢氏闻言倒是点了点头,又笑着问沈清薇道:“这最近如何?可是有什么好消息没有?” 沈清薇知道谢氏是问子嗣的问题,终究有些怕羞,只低下头来,淡淡道:“哪里能这么快,我这个月刚来了月信。” 谢氏听了这话只淡淡的哦了一声,见沈清薇不好意思,又笑着道:“不打紧的,你们年轻夫妻,早晚都会有的……”她说到这里便有些怔怔地,沈清薇看在眼里又觉得心疼几分,只好笑道:“母亲着急什么,横竖我有了,头一个告诉母亲。” 谢氏这才高兴了起来,她在躺了好一阵子,便想着下来走走,沈清薇见房里烧着暖暖的炭炉子,也就不拦着她了,亲自服侍着她更衣。两人走到外间的炕上,靠着坐了下来。 沈清薇便把方才在福雅居提起让沈清蓉回来的事情跟谢氏说了说。 “如今快过年节了,我记得二姐姐是三月份过去的,这都已经大半年了,家里也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也出阁了,老太太心里也念着,终究是自家姐妹,我便把这事情应了下来。” 谢氏经了这些事情,也是对人情冷暖有了重新的看法,只点头道:“如今想来,你大伯娘虽然和我不对盘,但都是直来直去的,也从来没这样玩过阴招,我那时候也确实长着主母的身份打压过她们,现在既然你让她回来,就回来吧,我反正还是跟以前一样待她。” 沈清薇倒不知谢氏竟然能想到这些,看来这一次的打击,终究是让谢氏有所感悟的,便只劝她道:“母亲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把身子骨养好,中馈的事情,即便在三婶娘手中,也是不用着急的,等来年兄长娶了崔姐姐,到时候你身子也好了,便是你不说,老太太也绝对会提起这个事情来,就怕是母亲的身子不好,老太太没法提起而已。” 谢氏闻言只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先前按你的意思,给你父亲选了两个姿色不错的丫鬟,只送去服侍他,他倒也守得住,竟是没有动别的心思,我心里反倒越加没底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明白得很,其实沈晖并非是一个之人,像他这样的世家男子,若是当真,家里三妻四妾必定是少不了的,他之所以对林氏念念不忘,大约还是因为当年他是动了真情的。 “父亲既然没要,那就算了,反正若是那两个丫鬟姿色是极好的,也就没有必要再换新的了。”沈清薇淡淡的开口,转头又对母亲道:“父亲向来并不是在女色上有瘾的人,母亲心里也清楚,这样的事情点到为止便好了。” 谢氏点了点头,见时候不早了,让外头去备午膳,她如今正坐小月子,饮食清淡,便对沈清薇道:“我这边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不如去福雅居陪着老太太用吧。” 沈清薇只摇头道:“我不去老太太那边了,母亲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谢氏闻言心中一暖,又特意交代了做几样好吃的加菜,笑着道:“趁着你在,就当我也开个荤了,正巧我这几日嘴里寡淡得很。” 沈清薇见谢氏精气神比之前好了很多,思想也通透了几分,便笑着道:“母亲能这样想便好了。” 谢氏勾了勾唇角道:“前几日锦屏来看我,她也劝我看开点,我这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你们小辈劝着,我臊还臊不过来呢!” 沈清薇闻言只娇嗔道:“原来是崔姐姐的功劳,我还说母亲怎么忽然就想明白了。” 谢氏揉了揉眉心,问沈清薇道:“如今过了腊八了,你两个妹妹也放年假了,你吃完了可要跟她们见一见?” 沈清薇来的时候没什么动静,按说她们不知道也是正常,只是林氏却是看见她的,她回了三房想来也是会告诉沈清萱的,所以若是沈清萱没过来,大约应该是林氏不让她来的吧。 却说林氏回了三房,心里的那一股气却还是没能压下去,足足摔了三个青花瓷的茶盏,才算是稍稍顺了一口气。几个丫鬟没有一个敢近身的,就连在听雪阁的沈清萱也惊动了。 林氏虽然在外头一向是温婉端庄的样子,但常服侍她的几个丫鬟却也知道她的脾性,不过是外头好看罢了,关了门在自己房里,她可是没少发火的。 丫鬟们瞧见沈清萱过来,便都躲在外头,沈清萱也嫌少看见林氏这般模样,心下还有几分不解,只上前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听外头小丫鬟说三姐姐回府了,正预备去见见她呢,母亲可是瞧见三姐姐了?” 林氏不好意思在沈清萱跟前露出狰狞表情,只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缓缓道:“我在老太太那边见过你三姐姐了,只怕这会子她正在二太太那里呢,眼看就要用午膳了,你用过了午膳再过去吧。” 沈清萱点了点,瞧着林氏可以掩盖怒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母亲这是怎么了?是有人惹母亲不高兴了吗?” 林氏虽然不想在沈清萱跟前露出马脚,可如今既然没能瞒得住,她便也幽幽叹道:“你那三姐姐,如今当了太子妃,越发不把人放在眼中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地下了头来,过了片刻才道:“我也觉得,三姐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林氏闻言却是心中一个咯噔,沈清薇是知道沈清萱的身世的,万一在她跟前乱说一些什么,那她就当真完了。林氏被沈清萱这一句吓得连怒火都消了,只抬起头来对她道:“她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将来是要当皇后的,跟你疏远也是常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沈清萱听了只还是蹙眉,淡淡道:“可我觉得,她现在对五妹妹比对我还好。以前母亲不是也说过,五妹妹不过就是个庶女而已,根本没有办法和我相比的。”沈清萱以前是从来没有把沈清蕊当成庶女看待的,可自从沈清薇对她的态度有了改变之后,她心里便渐渐有了比较,越发就不是滋味了起来。 “别多想了,以前你五妹妹年纪小,嫌少和你们在一起玩耍,她虽是个庶女,却也被她考上了琅嬛书院,将来说不准也是有大造化的,你三姐姐自然也会看重她几分,你可别多心了。”林氏说完,只又叹了一口气道:“过几天你二姐姐就回来了,你多与她玩就是了。” 林氏如今倒是不担心沈清萱会被沈清蓉带坏了。沈清蓉这次若是能回来,想必是会尾巴做人的。况且如今国公府的中馈掌握在林氏手中,沈清蓉怕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脸色行事,就是……让她回来这件事情被沈清薇在老太太跟前先说出了口,当真是让她好一阵憋屈。 “二姐姐要回来了吗?”沈清萱听了这话却也忍不住惊讶起来,大半年没有见过沈清蓉,她甚至连她的长相都快要忘记了。 “是呢,我今儿正和老太太提起这事情来,你三姐姐也在场,她也提了。”林氏淡淡开口,又道:“不过你二姐姐如今住的地方被你五妹妹住着,我还没有想好她回来住在哪儿呢!” 国公府地方不小,后院的几个小院子也都靠在一起,但大房那边唯一好一点的,也就只有幽芳阁一个而已,如今被沈清蕊住着,那沈清蓉回来,必定是要重新安排地方的。 也不是没有地方,沈清薇出阁之后,那流霜阁就一直空着,二房也没有别的姑娘,其实若是挪出来给别的姑娘住,也不是不可以的。 林氏想到这里,只暗暗哼了一声,已是想着明日去回老太太了。 小天使们,轻夏这几天身体不好,所以停更了几天,从今天起会恢复更新,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409章 搬家 荣安堂里头已经摆起了午膳,因谢氏在做小月子吃的清淡,桌上不过就是六菜一汤。除了沈清薇在家时候长喜欢吃的红烧醋鱼和炒野鸭子之外,其他几个都是极清淡的小菜。 谢氏只吃了一口野鸭子,醋鱼更是一筷子都没有碰的。沈清薇倒是一个人吃了个满足,王府的厨子自然是很好的,但总是少了几分家中厨房的熟悉口感。 两人用过之后便又回了次间的炕上歪着,丫鬟送了茶上来,沈清薇稍稍漱了漱口,想起一件事来。 “老太太既然答应了接二姐姐回来,家里自然是要给她腾出一个住的地方来,她原来的院子给了五妹妹,想必她心里必定是不高兴的,不如让五妹妹搬去我原来的流霜阁住,把幽芳阁再留给她好了。” 谢氏一听这话,倒是蹙起了眉宇来,只开口道:“你那流霜阁那般精致,就这样让给你五妹妹住了?她不过就是个庶女而已,你这样抬举她做什么?” 沈清薇见谢氏这般言语,却是笑了起来道:“母亲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方姨娘如今又有了身孕,若是这次能一举得男的话,依我看老太太必定是会给她体面的,到时候方姨娘抬了正室,那蕊姐儿自然也就是嫡女了,又有谁能瞧不起她来呢?” 谢氏听沈清薇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几分,又笑着道:“你怎么就认定了方姨娘这一胎必定能一举得男呢?” 沈清薇其实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又担心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 “母亲,二姐姐虽说起别院住了那么久,未必就真的改了心性,如今方姨娘有了身孕,母亲若是方便,也要提点提点方姨娘,最好和二姐姐远着点。” 谢氏自己便是因不小心滑了胎的,听了这话只暗暗一惊道:“怎么,你觉得你二姐姐会对方姨娘不利?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让她回来的好!” 这一点沈清薇自己却也是不能确定的,只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母亲若是有空,就提一提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谢氏自是点头,两人正要说些别的,却听外头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沈清蕊过来了。 沈清薇心里却没来由叹了一口气,往年不计她去哪儿回来,头一个迎上来的终究都是沈清萱,如今却变成了沈清蕊,她心里不是滋味,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和沈清萱之间,血缘更近了,但关系却是越来越远了。 “快去让五妹妹进来吧。”沈清薇才一发话,那边外头小丫鬟已经挽了帘子,引了沈清蕊进来。沈清蕊身上穿着一件蜜合色缠枝花纹的对襟小袄,下身是一条月白色的绣腊梅花挑线裙子,惯有的双锤髻改成了桃心髻,比以前瞧着越发俊俏了几分。 方姨娘原本就是姿色不差的,不然也不会入了大老爷的眼,沈清蕊以前看着不出挑,这一两年倒是越发明艳了起来。 “三姐姐!” 说话间小丫鬟已经端来了杌子让沈清蕊坐下,沈清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着道:“这件衣服我以前没怎么穿过,如今穿在你身上倒是相配的很。我还有好些衣服都是没穿过的,等你搬到了流霜阁,喜欢什么只管自己拿去,清风最熟悉我的东西,但凡我没有带走的,通通留给你了。” “搬去流霜阁?”沈清蕊听了这话却是好奇了起来。之前她能搬到这幽芳阁已经是沈清薇提起的了,如今却还要搬到流霜阁,那流霜阁可是当时二房为了沈清薇特意在后花园建造的,她这种大房的庶女,平常能进去玩几次都觉得已是很满足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住进去。 “老太太想二姐姐了,想要把她接回来,总不能你们姐妹两个住同一个院子,如今你三姐姐也出阁了,那流霜阁空着也是空着,你搬进去住也是一样的。” 谢氏对沈清蕊本来也是喜欢的,难得沈清薇还这样的抬举她,她自然也愿意跟着抬举。 沈清蕊听了这话却是不好意思,只低下头道:“那流霜阁是三姐姐的闺房,是我们国公府最好的院子,我如何敢住进去,那地方也不该是我这样的人住进去的。” 沈清薇闻言只笑着道:“你说你这样的人,那你说说,你是怎样的人?我又是怎样的人呢?” “我……”沈清蕊一时语塞,虽然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但她也是极聪明且自知的人,却也不敢随意看轻了自己,故而只是低着头不开口。 沈清薇便道:“你我都是国公府的姑娘,原本也没有什么两样的,你我都是琅嬛书院的学生,原本也没有什么两样的,若非说有不同之处,难道你就愿意别人以那种眼光看你吗?” “我……”沈清蕊抬起头,看着沈清薇,抿了抿嘴道:“三姐姐,我听你的,住到流霜阁来,不过你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沈清薇见她终于同意了,只点了点头,又道:“反正那些东西都放在流霜阁,你不要,将来我也不会拿走,终究还是要送人的。” 她这厢又和沈清蕊聊了好一会儿,亲自嘱咐了她好好照顾方姨娘,稍微防范着点沈清蓉,眼见天色不早,便要回王府去了。 沈清蕊在荣安堂等了半日,也没等到沈清萱过来,终究是不好提起,只亲自送了沈清薇到门口。 “三姐姐,四姐姐大约是今儿不知道三姐姐回来了……” 沈清蕊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的理由比较牵强,沈清薇倒是笑着道:“没关系,我前几日也才回来过,她今儿大概是不知道我回来了吧。” 沈清薇说完,便上了马车,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地上有些积雪,马车便走得慢了很多。 沈清蕊回房的时候却在路上遇到了沈清萱,沈清萱见沈清蕊从门口进来,只开口道:“三姐姐已经走了吗?我在房里歇了一会儿中觉,正想过去呢,谁知道她就走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却是没插穿沈清萱,她平日里便是入夏了也是极少歇中觉的,更别说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这会子睡了,晚上又睡什么呢,只是她也不知道沈清薇和沈清萱之前为什么就疏远了,便淡淡道:“四姐姐既是歇了中觉出来的,那早些回去吧,外头天冷,仔细着凉了。” 沈清萱闻言便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等年节过了,三姐姐必定还会回来的。” 沈清蕊点了点头,目送沈清萱转身回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小丫鬟一起回房去了。 李煦当夜却是又没有回府上,虽然眼下已是接近年节了,可北狄那些游牧民族却从来没有过年的习惯。这样大风雪来袭的日子,他们只关心一件事情,便是如何度过这个能冻死人的寒冬。而这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前往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掠夺那些原本不属于他们自己的财富。 沈清薇陪着老王妃用过了晚膳,便自己回房去了,一直等到亥时初刻的时候,李煦却还没有回来,外头便有门房上的婆子进来传话,说太子爷命小厮稍了口信回来,今日就在宫里歇下了。 边患不解,李煦这年只怕也是过不好的。 沈清薇这会子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卫国公府老太太的福雅居里头,倒是难得热闹的。沈清芷回婆家住了几日,今儿一早又过来府上陪老太太说话。虽然轩哥儿没有过来,但是老太太瞧着人多心里就高兴了。沈清萱和沈清蕊也都在场。 众人说着,便提起了沈清蓉来,林氏看着时机正好,便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既然想把二姑娘接回来,总也要替她张罗个住的地方,如今……” 林氏往沈清蕊那边看了一眼,暗指幽芳阁现在已经是她的住处了。 沈清蕊见林氏提起了这个,便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孙女儿正要和老祖宗说这事情呢,昨儿我在荣安堂见过了三姐姐,三姐姐说二姐姐要回来了,让我把幽芳阁让出来,她的流霜阁给我住。” 老太太是最知道沈清薇宝贝自己那个院子的,她平常也是有些小洁癖的,那流霜阁自从建好了到今日,也不常情人过去玩的,那里头的一草一木、房里的没一件摆设,都是她亲自张罗的,一般人进去瞧过了,只当那里是神仙居一样,如何能舍得给别人住呢? 林氏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变,脸上皮笑肉不笑道:“何必这样麻烦,不如直接上二姑娘住流霜阁得了,也省得五丫头搬来搬去的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却是直接拉下了脸来,往林氏那边递了一个眼神,冷哼道:“其实也确实不必那么麻烦,咱们这后院也不是没有地方住,西北角上还有一个小院子,二丫头住那儿也使得,至于流霜阁,还是空着吧,那里毕竟是三丫头住过的院子,有朝一日三丫头母仪天下,家里却连她以前住过的院子都不留着,说出去也忒不像个体统了。” 第410章 难处 林氏哪里知道老太太在这一点上竟如此之护短,都已经让沈清蓉回来了,却连一个好宅子都不给她住吗?沈清萱眼见着林氏脸上不好看,只小声道:“老祖宗,西北角的那个小院子许久没有人住了,二姐姐还病着呢,只怕住着也不好,不如让二姐姐住到听雪阁吧,我那里地方大……” 沈清萱的话还没说完,沈清蕊也跟着开口道:“老祖宗,把幽芳阁让出去是三姐姐的意思,我原本也是不想住去流霜阁的,可三姐姐她既然这么说了,我不住过去,只怕也不好,不然等三姐姐回来,再问问她的意思?” 如今沈清薇是太子妃,身份自然今非昔比,就连老太太也是要听她几分的,见沈清蕊这么说,便也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既然是三丫头自己提出来的,想必是诚信请你进去住的。”老太太说完,只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想着她以前最宝贝她那个院子,怕舍不得给别人住罢了,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说要让出来,既然这样,你过两日就搬过去吧,年前就把二丫头接回来,也省得她一个人在别院孤零零的了。” 沈清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只等老太太说完了这一句,她才小声道:“老祖宗,就让我去别院把二姐姐接回来吧,我们姐妹之间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了。” 老太太知道沈清萱原本就是跟沈清蓉关系好的,听她这么说便也点头答应了,又道:“你去了也别说什么,就让她先回来,我自有话同她说的。” 沈清萱便点了点头,一想起马上就能见到沈清蓉,对沈清薇的疏淡倒也不怎么挂在心上了。正如林氏说的,沈清薇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终究和她们姊妹会疏远。 李煦一连几个晚上都没有回王府,沈清薇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了,就连老王妃也是沉不住气了。一日用过了早膳,便对沈清薇道:“今儿你进宫去瞧瞧吧?” 按照大周的惯例,至大年二十四扫尘之后,皇帝便不用上朝了,一直休息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才会继续开印上朝。但今年恰逢这个时候北狄进犯,不上朝肯定是不行的,至于年节能休息几日,沈清薇也不知道。不过李煦向来身体不适很硬朗,这样连日操劳,必定是不好的。 况且,那日沈清薇去龙岩寺的事情,她也想对李煦说一说的。 沈清薇虽能进宫,却也不好直接去御书房找李煦,便先前往了萧皇后的凤仪宫等候。萧皇后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二公主正在凤仪宫陪着她,知道沈清薇过来自然是高兴得不了的。 “堂嫂,我前两日还跟母后说起,那个烤山芋好吃的不得了,母后便让御膳房的人也给我做了一个,只是烤得太过精细了,反而没有我们在外头吃时候的那种感觉了。”二公主说起这话的时候才眉飞色舞的,嘴边像是要流口水一样。 萧皇后便笑着道:“御厨平时哪里会做这个,不过就是让你尝个新鲜,你还嫌弃人家做的不好吃,正是越来越骄纵了。” 其实沈清薇倒是不觉得二公主骄纵,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就算有些骄纵也是难免的,但二公主却平易近人,这一点确实不错。 “二公主一点儿也不骄纵,况且她是金枝玉叶,便是有些骄纵,也无妨的。” 二公主听了这话只笑着道:“还是堂嫂说的话有道理,等明年我还想要去琅嬛书院念书呢!” 萧皇后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她本来以为二公主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当真了。她们从小到大没有出过宫,这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放心得下。 “你还当真想出去念书?宫里有什么不好的?” “宫里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冷清了,在书院多热闹呢!” 萧皇后听了这理由忍不住就摇了摇头,沈清薇倒是笑着道:“不必担忧,琅嬛书院本来就是黄家书院,里头的姑娘也都是经过考核才能进去的,都是知书识礼的,二公主在那边会开心的。” 沈清薇在凤仪宫坐了好一会儿,外头才有小太监过来回话,说前头大臣们已经走了,李煦先回了东宫,让沈清薇也过去。 他们新婚燕尔的,小别胜新婚,萧皇后也没留她,只让她快些过去,倒是弄的沈清薇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清薇到东宫的时候,李煦已经回了外头的书房,他这几日吃住在这里,书房里堆着成山一样的奏折,一旁还多了一个架子,上头挂着一张大周边关的布防图。 她才进门就看见李煦正拿着笔在写什么,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嘴角微微的翘了翘。 沈清薇看了他一眼却有些心疼,原本俊朗出尘的李煦越发瘦了几分,眼睛都抠瘘进去了,下颌的地方更是多出了青黑色胡渣,不过看着倒是比以前更刚毅了。 “你怎么来了,我原本预备今天出宫一趟回府看看的。”李煦才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批奏折。沈清薇便倒了热茶送过去,淡淡道:“母亲放心不下你,让我进宫看看。” 李煦听了这话却是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来正色看着沈清薇,沈清薇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便听他淡淡开口道:“你说是母亲让你进宫看我的,那你呢?你就不想进宫看我?” 沈清薇闻言只红了脸颊,将茶盏往几案上放了下来,偏过头道:“你国务繁忙,我不来打扰你,也是应该的!” 李煦闻言只笑了起来,站起来从身后抱住了沈清薇,轻轻的蹭着她的耳后敏感的地方,小声道:“你这般聪明懂事识大体,你说要我怎么奖励你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还没来得及推开李煦,就被她扳过了身子,封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不要……啊!” 书房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氤氲着旖旎的香气,沈清薇就这样被李煦压在了书案上,埋在满桌高耸的奏折之中,一次次承受着他的鞭挞。 白日宣淫之后,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好在外头宫女说是已经预备好了午膳,请了两人出去用膳。沈清薇腿脚还有些虚软,被李煦轻轻的扶着,脸颊上一片通红。 宫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厅里便只有他们两人。 李煦帮沈清薇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中道:“我这几日虽然忙碌,但每日里也按时吃东西,怎么反倒是你,看着倒是瘦了一些?” 沈清薇本来就是易瘦的体质,稍稍有些心事便容易掉斤两,这几日李煦不在她也睡的不安稳,因此眼见着便瘦了下来。 “我就是这样,一些有什么事情就容易瘦,之前好不容易养了几斤,估计前一阵子进宫侍疾,再加最近事情多,就又回去了。” 李煦闻言只是笑笑,不动声色给她饭碗里添东西,有道:“多吃点。” 沈清薇平常饭量不大,这一顿愣是被李煦喂了好多东西进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都吃的有点撑了,这才一脸郁闷的看着李煦,郁闷道:“我都吃多了。” “吃多了就睡一会儿,我马上要回御书房去了。” 这几日几位大臣都在御书房商议国事,他没有空留下来陪着沈清薇,沈清薇便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在这边等你,若是你好了,我们一起出宫给母亲请安。” 李煦点了点头正要离去,沈清薇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只又道:“弘善大师说,刘铮是一代枭雄,只可惜生不逢时了。” 李煦闻言只顿了顿脚步,回国头来看了一眼沈清薇道:“刘铮已经向朝廷请命,说要领军对抗北狄,朝中如今各执己见,皇上已是有所动摇了。” 刘铮如今虽然尚未册封,但他身为镇南王世子,将来必定是下一任的镇南王,况且如今他还在守孝期间,按说朝廷完全可以以此来驳回他的奏折。但是大周向来积弱,镇南王南边的军队却是一支实力不容小觑的军队,若是他肯出兵,朝廷必定是事半功倍的。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带着大批的军队过来,将来再想让他回去,却难了。若是现在不让刘铮过来,那么按照沈清薇前世的进程,距离刘铮造反,至少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这几年之内,很多事情便可以改变了。 “殿下的意思呢?”沈清薇问道,“殿下也想借镇南王的兵吗?那些兵将虽然食大周的俸禄,却不为大周所用,这本就是祸害了,如何还能引狼入室?” 李煦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沈清薇,纤长的睫羽微微颤了颤,拧眉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如今连你父亲也觉得,请刘铮北征,是个好办法。” 第411章 噩梦 沈晖是个文官,武将谋略上的事情,自然有所欠缺。况且文官在思维上总以仁义道德捆绑他人,殊不知其实有些时候,一个人若想成事,这些东西就必须要全部抛开。 镇南王活着的时候已经威胁到了朝廷,他以为镇南王死了,刘铮就会甘于俯首称臣吗? “殿下心里既然有了主意,那就找自己的想法做吧,京城的一些老臣虽然学问高明,但是在这些排兵布阵打仗上头,还是有些欠缺的,那些人以为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殊不知古来有多少乱臣贼子,压根就不把这些当一回事。” 李煦闻言只点了点头,方才紧锁的眉心却松开了一些,笑着对沈清薇道:“你睡一会儿,等我忙完了,我就来找你。” 沈清薇送了李煦出门,便回寝房小睡了一会儿,她这几日晚上因念着李煦,也不曾睡好了,这一觉下去倒是立马又了睡意,片刻就睡着了。 外头似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沈清薇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居然走到了御花园里来。御花园的梅林中,几株江南朱砂开的正好,她便起兴走过去,想折一只放在瓶中养着。这一株江南朱砂品种最好,好像是前些年镇南王进贡过来的,皇上很是喜欢,每年这株梅花盛开的时候,都要举办一次赏梅的盛宴。 沈清薇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一株江南朱砂跟前,枝干上结着火红的花蕊,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迎风盛放。她正打算伸手去折一枝,却听身后忽然有人开口道:“贤妃娘娘,本王送的这一株江南朱砂,你可还喜欢。” 这一声“贤妃娘娘”让沈清薇如梦初醒,转过头的时候却看见刘铮似笑非笑的站在不远处,她吓得急忙放下了树枝,转身逃走。可她才往跟前走几步,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刘铮却又站在她的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沈清薇再逃,刘铮再笑,直到她累得再也跑不动了,跌坐在了那一株梅花下面,这才有些无助的抬起头来,看着刘铮那张脸慢慢放大,缓缓的低下头来,如鹰隼般的眸子盯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道:“贤妃娘娘,跟着本王去江南吧!” “啊……” 沈清薇陡然从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看见床顶的明黄色帐子,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梦里面的场景太过让她震惊,她已是被吓出了一声冷汗来。 “娘娘怎么了?”屋外守着的宫女听见动静,急忙进来看了一眼。沈清薇稍稍回过神来,拧眉道:“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倒一杯茶来给我吧。” 宫女倒了茶来,沈清薇也没有喝,只是碰在了掌心,茶杯上暖暖的温度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低下头轻轻的抿了一口,抬眸问宫女道:“什么时辰了?派个小太监过去瞧瞧,太子殿下今儿什么时候能好。” 宫女领命出去吩咐,沈清薇便靠在了床头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回话,说李煦那边已经快好了,就不回东宫这边来了,让沈清薇去宫门口和他回合,两人一起回豫王府去。 沈清薇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已将方才的事情都抛去了脑后,领着和她一起进宫的良辰,往宫门口去。 外头果然又下起了雪来,沈清薇过去的时候李煦已经站在了雪中,他穿着月白色的四爪金龙蟒袍,外面围着狐裘,看上去轻裘缓带的,眉宇中却偷着几分沉着淡然。 他看见沈清薇过来,只几步迎了上来,见她神色中还带着几分疲惫,便问道:“怎么,下午没有好好睡一觉吗?” 沈清薇便低着头道:“睡是睡了,就是作了一个噩梦,又吓醒了。” 李煦见她这样,便伸手将她楼在了怀中,两人并排走着。他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从领子里面翻了翻,将一块他常挂在胸口的玉璧取了下来,递给沈清薇道:“这是父王留给我的,我自从带上了这个,就从不做恶梦了,现在我把它给你。” 这块玉璧沈清薇一早就看见过,见李煦一直随身携带,必定是很珍贵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是有些来历的,便推辞道:“殿下自己留着吧,父王留给你的东西……”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就已经把玉璧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只开口道:“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不仅是这一个玉璧,还有我的人,和我将来所有的江山。” 这一句话说的沈清薇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被他搂着继续往前去。 回豫王府见过了老王妃,用过了晚膳,两人便早早的就回恒熙院休息了。李煦哪里能饶过沈清薇,足足要了她两回才肯罢休,只一直将她抱在了怀中不松开,忽然问她道:“你白天说做了一个噩梦,是个什么样的噩梦?” 沈清薇也没想到李煦会忽然问起了这个来,只拧了拧眉道:“就是很害怕的梦,具体梦见些什么,我却已经记不得了。”她伸手握着李煦挂在她胸口的玉璧,低着头道:“只希望从今往后都不要做噩梦了。” 李煦听了这话只一个翻身压在了沈清薇的身上,阖眸笑道:“放心,我是真龙天子,有我睡在你身边,不你不会做噩梦的。” 沈清薇闻言便笑了起来,再用力推一推他,居然已经睡着了……看来这几日是真的累了。 朝廷最后还是没有向镇南王借兵,而是抽调了西北二分之一兵力北上,李煦也让皇帝发了募兵的文书,务必从现在起重建大周的军备。好在这次北狄进犯,目的只是为了抢一些物资过年,并没有大幅进攻,因此两方也只是小范围的打了起来。 这是沈清薇头一次和李煦一起过年,除夕夜李煦便带着王妃和沈清薇进宫,同帝后一起守岁。女眷们用过了晚膳,都在凤仪宫守岁,李煦陪着皇帝在偏殿的花厅下棋,沈清薇便陪着萧皇后和老王妃说话。 “你这一阵子看起来气色不错。”老王妃知道萧皇后的心病,只是她病已成势,想要痊愈怕是不能的了,只能让她宽慰几分,能多活几年就多活几年。 沈清薇便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来。前世自己身子骨虽然娇弱,但也不至于那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可那时候自己的病势,却是和萧皇后像得很。明明瞧不出什么大病来,可偏生也医不好,耗着耗着,也就去了。 “这几天是好了不少,也能吃点东西了,只是皇上日理万机,我也担心她罢了。”萧皇后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蔫蔫的,这几日宫里要布置新年,她如今虽然不管事了,但有些事情别人不知道,还是要向她请教,终究也是清净不下来的。 “能吃下东西便好,那你的病就有的养了。”老王妃笑着开口,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沈清薇正在发呆,只笑道:“薇薇在想什么?可是困了?” 沈清薇闻言只回过了神来,便轻轻的打了一个哈欠,摇头道:“我是真的有些困了,以前在家里守岁的时候,到了后半夜,老祖宗怕我们熬不住,就都让我们睡觉去了。” 老王妃往角落里看了一眼沙漏,也略略有些困倦,只开口道:“快子时了,娘娘身子骨不好,就先去睡把,我们一会儿也回去睡了。” 萧皇后便道:“凤仪宫里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住的地方,一会儿只管住下,不要再出宫去了,明儿一早还有宫宴,又要进宫来,身体哪里能吃得消呢!” 明儿的宫宴是老例了,自然是要办的,就算今年打仗,但户部也不至于连这么些银子也拿不出来。沈清薇也有几日没瞧见老太太了,就是谢氏还在做小月子,大约是不会来了。 反正将来有她进宫的时候,这次不来就不来罢了。 沈清薇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瞧见李煦已经从偏殿走了出来,见了沈清薇便道:“皇叔也有有点困了,让我出来找一壶暖酒喝。” 大殿里的放着几张铺着锦缎的大方桌,上头是各式的瓜果吃食,一旁的炉子上暖了酒,沈清薇便亲自其身,将那炉上的酒倒了一些在一旁的子母壶中,送到李煦跟前道:“少喝一些,已经进去睡了,还有明儿一早的朝贺。” 李煦点头,取了沈清薇手中的酒壶,凑到她耳边道:“皇上已经困了,我去去就来,今晚……”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沈清薇,沈清薇却已是会意,红着脸颊崔他快点进去,少这么废话了。 第412章 国宴 果然,李煦进去之后,才下了半盘棋,皇帝已经困的打起了瞌睡。外头已经是三更天了,从遥远的宫道上传来悠长的更鼓声,沈清薇支颐略睁开眸子,看着凤仪宫外一片金碧辉煌的灯海。 贵为皇家又如何,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不是一样会觉得冷清又顾忌。 李煦送了皇帝进殿休息,一家人便往了东宫去。老王妃也是困得不行了,才回了东宫,便在事先给她预备好的厢房里睡下了。 两人回去自己寝宫的时候,已经快四更天了,李煦洗漱过后便在床上等着沈清薇。良辰服侍着沈清薇除去头上的簪钗,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下来,正打算落下梳子梳头的时候,却见李煦从后面迎了过来道:“你下去吧,我来。” 沈清薇抬起头看了李煦一眼,有些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小声道:“你去睡吧,这么晚了,别玩了。” 李煦却是精气神极好的,良辰见沈清薇示意,便把梳子给了李煦,自己退出了房间。李煦见人走了,只上前缓缓的替沈清薇梳着头,笑道:“怎么?嫌弃为夫梳不好头?” 沈清薇懒得理李煦,便索性阖上眸子任凭他动作。过了片刻,沈清薇见后面动作停了,正打算睁开眼,却发现身子陡然一轻,人已经被李煦给抱了起来。 “你……” “嘘,别说话,这会儿已是新年了,我们要从年头一直恩爱到年尾才行!”李煦的声温和悦耳,沈清薇听了这话也不想在驳他了,只低头道:“那……那就一回好了!” “嗯!答应你。”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头,未来帝王也不一定能说话算话的,到最后终究是要了个尽兴才作罢的。两人真正睡下的时候天都已经快亮了。好在那些进宫的命妇也不会一早就来,他们还有时间在小睡一会儿。 沈清薇起身的时候,李煦已经先走了。前朝的宴席少不了他出席,至于后宫的宴会,如今已经交给了几个贵妃安排,沈清薇是太子妃,还是个晚辈,这些事情自然是轮不上她的。 她从东宫赶去凤仪宫参加宴会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带着林氏和几个姑娘一起进了宫。听说沈清蓉已经回了卫国公府,不过老太太并没有带她过来参加宴会,这样的宴会人多口杂的,沈清蓉就算是来了,未必也能高兴起来。 老太太看见沈清薇过来很是高兴,见她正在和其他家的太太奶奶招呼也没着急让人去请她。沈清萱看见沈清薇过来倒是兴奋了不少,伸着脖子朝她那边招呼,只可惜往来的人太多了,沈清薇一时没有看见,沈清萱便有些失落的坐了下来,嘟囔道:“三姐姐也真是的,我们都坐在这边了,她也不过来,难道真的是当上了太子妃连家里的人都看不上了吗?” 沈清蕊坐在一旁倒是淡定的很,听她这么说便笑着道:“三姐姐必定是早看见我们了,只是她如今是太子妃了,这一路上必定有好些人要跟她打招呼说话的,若是她一个不理就往我们这边来,别人只怕也要说她目中无人了。” 老太太闻言只点头道:“五丫头说的对,这正是三丫头懂事的地方,宁可怠慢了自己人,也不能怠慢了其他人,那些人家里哪个不是勋贵高官的,将来都是要笼络的,哪里像我们卫国公府,本就是她的娘家她的靠山,自然不会埋怨她的。” 沈清萱闻言脸颊略略红了起来,细细一想却也是的确如此,便稍稍抬起头来往林氏那边看了一眼,这些话都是她平时从林氏那边听来的,听多了便当真了。林氏瞧见沈清萱面露委屈,虽然知道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到底还是护短的很,只开口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个道理,只是四丫头有些日子没瞧见三丫头了,自然是念得紧,想早些见到她三姐姐也是有的。” 老太太就知道沈清萱那些话估摸着都是从林氏这边听去的,便冷哼了一声道:“三丫头前不久不是才回过一趟国公府吗?怎么四丫头竟没有去见她吗?” 沈清萱那天原本是要去见沈清薇的,但是因为林氏生气了,故而就没去,谁知道老太太竟然连这个事情也知道,如今这样说了出来,倒是让自己越发下不了台了。沈清萱的脸色便更加不好看了。 林氏理亏,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就从桌子底下拉着沈清萱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别郁闷了。 沈清薇和一行人打过了招呼,总算是走到了国公府女眷的这一桌。平常有沈清萱在场,老太太这儿都是热热闹闹的,可这会子看着倒是有些冷清了。 再加上谢氏小产没来,死的了小谢氏、在家的沈清蓉,嫁了的沈清薇,卫国公府一家八个女眷,如今只剩下了四个。 “给老太太请安。”沈清薇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看着倒是气色好的很,身体硬朗,瞧见沈清薇便眯起了眼睛,笑着道:“快起来吧,如今你是太子妃了,应该我向你行礼。” 说话间沈清萱和沈清蕊便一起朝着沈清薇行礼。沈清薇虚扶了两人一把,就瞧见沈清萱脸上瞧着似乎不大好看。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若是有些什么事情,眨眼睛就摆在了脸上。不过沈清萱的心胸却是从小都很开阔的,因此很会有事摆在脸上。 “四妹妹有什么事情不高兴吗?”沈清薇在她们这一桌落座,小声的问了一句沈清萱。她如今和沈清萱的关系虽然不如以前那样热络,但也并没有太过生疏。至于之前去卫国公府沈清萱没有来见自己的事情,沈清薇也想明白了。她身为林氏的女儿,其实也是有很多无奈,她也不能苛责于她的。 “四姐姐想三姐姐了,看见三姐姐老不过来,所以着急了。”沈清萱脸红不语,只好沈清蕊替她说话。好在沈清蕊确实聪明,这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的。 沈清薇虽然知道事实未必就是沈清蕊说的这样,但她也没有过问,反而笑着问沈清萱道:“听说二姐姐已经回国公府了,等今日的宫宴完了,明和太子殿下也会回国公府一趟,正好也能见见她,她如今可好?” 沈清萱这几日没事就往沈清蓉那边跑,姐妹们待着时间长了,感情难免又好了起来。倒是沈清蕊很少再去幽芳阁了。她和沈清蓉虽然是亲生姐妹,但从她决定住进流霜阁的时候,她们两人的感情注定是有了隔阂。 “二姐姐挺好的,老太太请了太医给她看病,说是有些肝气郁结,癸水也不准,正都在调理。” 老太太不闻不问的把沈清蓉丢在别院这大半年,也算是够惩戒了,趁着如今还没酿出大病接回来,到时候随便找一户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死了的小谢氏了。 “放心吧,太医医术高明,二姐姐必定很快就能好的。”沈清薇说了几句,见人已经都到齐了,她也不便在这边坐着,便回了上头的宴席上去了。 用过了午膳,老太太带着林氏和两个姑娘留在凤仪宫看望萧皇后,萧氏领着谢枚谢玉也在这边。沈清薇自从出阁之后,倒是有些日子没瞧见谢玉了。如今偶然见面,两人都略显生疏。前一阵依稀听说谢玉想去军中从武,却是被萧氏给求了下来,这才算是没走成功,沈清薇听了这些却难免心中有些叹息。 “表哥。”既然都已是狭路相逢,至少招呼还是要打的。好在沈清萱和沈清蕊都在场,大家一起上前招呼,多少就少了几分尴尬了。 谢玉的目光落在沈清薇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才稍稍低下头去,朝着她拱了拱手道:“太子妃安好!” 称呼上终究是生疏的,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将来的关系,毕竟是君臣多过表兄妹的。 “谢世子不必客气。”沈清薇朝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身侧的沈清萱,转头对谢玉道:“宫里的梅花都开了,表哥不如陪着四妹妹去赏花吧。” 谢玉闻言只定了定神色,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清萱,只开口道:“改日吧,我外头还有事情,等过两日让枚姐儿下了帖子,去我们家的别院赏梅,不知道到时候太子妃殿下可否赏光?” 按着以前沈清薇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回绝的,可如今却是说不准了,不过事情还早,等到时候说也不迟,沈清薇便笑着道:“若是有空,我必定是会去的。” 谢玉听了这样的回话,眉心终究是拧了拧,一想到她如今毕竟是太子妃,便又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是无趣,叹了一口气道:“那边到时候再说吧。” 第413章 过年 谢玉甩袍离去,沈清萱却是有些愣愣的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一直看着他如松一样挺拔的身姿消失在了宫门的尽头,她才稍稍的回过神来,此时沈清薇和沈清蕊已经进了大殿。 林氏和老太太方才走在了前头,看见萧氏便笑着过去打招呼。原本她以为沈清萱既然遇上了谢玉,两人既是有婚约在身的,也不必太过避嫌,大概会在一起说上几句,可谁知道沈清萱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就回来了。 “四丫头这是怎么了?见到你玉表哥了吗?”林氏把她拉到一旁问话,老太太正在和萧氏说话也顾不上这边。沈清薇去里间请了萧皇后出来,她身子骨不好,昨夜又熬了一会儿,所以才刚起身。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是摇了摇头,嘴角稍稍勾起一起笑来,小声道:“玉表哥说改日请我们去他家的别院赏梅。” 林氏略有些不放心的看了沈清萱一眼,终究还是有些担心,但她既然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正好萧皇后出来了,众人便就迎了上去。 “给请安。”老太太朝着萧皇后福了福身子,萧皇后在老太太跟前是个晚辈,即使贵为皇后也不敢托大,只笑着请她起身,抬起头的时候却瞧见了正站在老太太跟前的沈清蕊。 这小姑娘她以前也是见过的,只是卫国公府的姑娘多,她又总在意沈清薇和沈清萱,对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儿忽然这样一见,才发现原先瞧着不起眼的小姑娘竟出落的这样好了。 萧皇后倒也不是特意要去看沈清蕊的,只是前几日萧家的嫂子孔氏进宫来瞧她的时候,忽然提起了这卫国公府的五姑娘来。 萧家这一辈上没有嫡出的姑娘,但嫡出的儿子倒是有好几个,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原先萧家的老大和老二都已经娶亲了,剩下一个老三,原本是想和谢枚定亲的,谁知道萧氏看不上她儿子打打杀杀的个性,愣是把谢枚许配给了黄家。 孔氏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对于谢枚的性子,她原本也不是相当的看好的。而如今沈清薇成了太子妃,卫国公府无疑是将来大周最大的权贵,那么即便沈清蕊是个庶女,有沈清薇这个堂姐,身份自然也是尊贵的。 况且,她们最近打听到沈清蕊住到了沈清薇出阁前的院子里,这就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必定比其他姐妹更要好。 “没想到这一眨眼,卫国公府的五姑娘也这么大了。”萧皇后笑着开口,沈清蕊便规规矩矩的向她请安,萧皇后的视线又落到她的身上来,继续道:“模样真是好,老太太您有福。” 老太太最近也很喜欢沈清蕊,性情温和,还聪明可人,又懂得察言观色的,虽然没有沈清萱那份天真无邪,但是灵慧懂事,难能可贵的很。不过对于沈清蕊的婚事,她倒是还没开始考虑,毕竟她年纪小,如今还不着急。 “她从小就不起眼,我还当她就这样了,没想到如今长大了,看着倒是也能赶上她几个姐姐了。”老太太自是自谦的,沈家从来都是出美人胚子的人家,不管男女,向来都长得好看。沈清薇自是不用说,身份尊贵,容貌又好。沈清蕊虽然身份上是差了一点,不过老太太其实心中也有了念想,若是这一胎方姨娘当真能一举得男的话,就让大老爷把她扶正了,这样沈清蕊在议亲的时候,就是一个嫡出的身份了。 “看老太太您说的,你们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不出众的。”萧皇后依旧还是恭维,沈清薇听着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以前也没见她这样称赞过沈清蕊,倒是沈清萱一向是个开心果,人人都喜欢,萧皇后才乐意给她保媒。不过如今听着字里行间的意思,莫不是有人看上了沈清蕊?也和萧皇后提起过了? “您再夸她,她可就要傲了!”老太太笑着坐下了,沈清薇倒是拧了拧眉心,她前一阵子在凤仪宫侍疾,跟着凤仪宫的领头宫女玉秀熟悉的很,便趁着玉秀沏茶的功夫跟着人进了一旁的小茶房里。 玉秀是萧皇后跟前最得力的人,也知道将来沈清薇的身份,见她跟着自己过来,自然也明白了几分,却是没直言,只笑着道:“太子妃府上的老太君喜欢什么茶,奴婢亲自沏过去。” 沈清薇只笑着道:“老太太不挑口,倒是什么茶都喝,不过我跟着你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沏茶的。”她说着走到玉秀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儿怎么忽然对我家的五姑娘这样上心,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说了些什么?” 玉秀闻言,便也不瞒着沈清薇,只开口道:“太子妃果然聪慧,前两日萧家的大太太来过,奴婢依稀是听到了什么婚事不婚事的。萧家总共四个哥儿,两个已经娶亲了,如今还有两个,却是尚未定亲呢,大概是想做媒人了吧?” 沈清薇听玉秀这么说,也已经明白了几分,不过前世沈清蕊的身份一直都是国公府庶出大老爷的庶女,以至于到最后她究竟嫁给了什么人,沈清薇自己都记不得了。但如今既然是重活一世了,也知道将来那个方有为必定是年轻状元,这样好的人品才学,便宜了她人,还不如为沈清蕊早早的定下。 萧家说起来是不错,可终究是行武出身的,况且听说这些年已是式微,那排行老三的孩子又没听说过有什么建树的,终究不如方有为让人放心。 “多谢玉秀姐姐提醒,那我就明白了。” 沈清薇出了茶房,又回到了大殿中,老太太已经和萧皇后聊了一会儿,因萧皇后身子骨实在不好,老太太便不欲打扰了,只领着姑娘们和林氏要回府去了。 沈清薇亲自送了老太太到宫门口,说定了明儿一早和李煦一起回卫国公府,老太太这才眉开眼笑的上车走了。 一路上沈清萱的心情却还是不好,一想起来谢玉直到现在还满心眼的沈清薇,她这心里就又痛又难受。可她明明一早就知道谢玉是喜欢沈清薇的,那时候分明没有这般难过,还觉得只要谢玉能娶自己,自己便会全心全意的爱他,接受他。 “四丫头,在宫里见到你玉表哥了吗?”老太太抬起头的时候正瞧见了沈清萱有些失神的表情,便随口问了她一句。 沈清萱稍稍一愣,只抬起头来看了老太太一眼,又点了点头,小声道:“本来想着这说会儿话的,可他有事儿就先走了。” “有什么话非要今儿说的,等以后你们成亲了,有多少话说不得?够说一辈子的。”老太太笑着开口。沈清萱听了这话脸颊却红了起来,想想也是,无论如何,她都是那个要嫁给谢玉的人,这辈子谢玉都是她的。 “我知道了,老祖宗!”沈清萱抿着嘴笑了笑,又觉得今日的阳光似乎又明媚了不少。 在宫里忙了一整天,到晚的时候,沈清薇和李煦才回了豫王府。从初一到十五这段时间是不用上朝的,这说明李煦的年假也真正从这一天开始。 不过边关还有战乱,六部都派有人值守,并不像往年一样,贴上了封条过大年。 沈清薇忙了一天早早的就睡了,看见李煦从门外进来,便想起身为他更衣,被李煦拦住了道:“你睡吧,我自己来!” 沈清薇便窝在了被窝里看着李煦,只帮他把床暖了暖,等他进被窝的时候,便抱住了他的腰道:“明儿一早,你跟我一起回卫国公府吗?” 李煦如今已是太子,每日里自然忙碌的很,这难得的闲暇,让他陪着自己回娘家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若是他没空去,沈清薇也很理解,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李煦能陪着自己一起去。 “明儿是娘子回门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陪着去呢,还要给娘子撑场面呢!”李煦笑着,搂上了沈清薇的腰,将她压在了身下。 谁知第二天沈清薇却是没能一早就起来,原因就在于昨夜李煦到底孟浪了一些,多折腾了她两回。到后半夜睡去的时候,沈清薇已是没了知觉,浑身无力。 李煦倒是精神奕奕,早已经起来了。丫鬟们进门看见沈清薇还睡着,正要去唤她,被李煦拦住了道:“让你们姑娘再睡一会儿吧,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沈清薇在大年初二的早上,便享受到了自然醒的待遇,等睁开眼的时候,已是辰时末刻了。李煦早已经洗漱俱全,在外头的小书房里看起了书来,沈清薇在床上惊呼了一声,急忙喊了丫鬟进去服侍,一边穿衣服,一边从隔扇中看着外头正悠闲自得的李煦。 他一定是故意的,非要大过年的让自己出丑才好! 第414章 回家 等沈清薇和李煦用过了早膳,起程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了。带去卫国公府的礼物都早已准备好了,这是沈清薇出阁之后,头一年带着李煦回门,以后若是李煦当了皇上,那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即便是沈清薇自己要出宫,怕也是很不容的了。 沈清薇一想起这些来,心下还略略有些感叹。不过好在皇帝的身子还算好,李煦这个太子还能当上个好些年,如今她只求一切顺利,边关的战乱早一些解决,那样李煦也多少可以高枕无忧了。 瞧他这一阵子忙碌的,看上去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不过唯独在那方面却一点儿也没落下,还总是想着折腾自己。 李煦瞧见沈清薇脸红,只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问道:“在想什么?还在想昨夜的事情?” 沈清薇闻言就瞪了他一眼,气呼呼道:“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明知道我今儿要回国公府去。” 李煦却淡然道:“那你昨晚还求我?” “我求你什么了?”沈清薇越发脸红,李煦便凑上去笑着道:“求我快一点啊!” 沈清薇伸手要去挠李煦,却被他给一把抱住了,便只乖乖的靠在他的怀中,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过了片刻又一本正经道:“以后还是节制些,你的身子又不好……”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李煦便低下头来,将她剩下的话堵在了口中,略略吻了片刻,才放开她道:“怎么,怕我老了不能满足你?” 李煦平常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何曾说过这样的话语,如今这样不正经起来,反倒让沈清薇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只能瞪他一眼,再不去理他。那人却还是依旧抱着她,一刻也不肯松开,一直等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人回说卫国公府已经到了,这才把她给松开了。 沈清薇整了整身上的衣裳,等李煦先下了马车,才被他扶着从马车里下去。因为这次李煦也过来,所以卫国公府一众人等便都迎了出来,就连老太太也迎到了仪门外。这么冷的天气,沈清薇见了只急忙道:“老太太怎么也出来了,我们快回福雅居去吧。” 沈清薇这时候才算明白了过来。李煦如今是当朝太子,他要过来卫国公府的人自然是要出门相迎的,所以若是一早就来,反倒折腾的府上人仰马翻的,因此不如迟一会儿,也好让她们多些时间准备。 “好好好,我们这就进去!”老太太拉着沈清薇的手说话,沈清薇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李煦也在跟沈晖等人招呼,既然厮见过了,他自然不会跟着沈清薇一起回福雅居,沈清薇便扭头同他道:“我去老太太房里了。” 李煦朝着沈清薇点了点头,缓缓道:“去吧,我与岳父和兄长去书房聊聊。” 沈清薇知道他们几个男人在一起必定是说国家大事的,她也不想掺和这些,便同着老太太一起往福雅居去了。 谢氏还没出小月子,这样冷的天气自然不会出来,林氏只规规矩矩的跟在边上。其实沈清薇是瞧见了沈清蓉的,几个月不见,她越发瘦削了,虽然穿着一件粉蓝五彩花草纹样缎褙子,但看上去气色就不好,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再漂亮的衣服,穿在上头也看着有几分寡淡。 倒是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人都精神奕奕的,脸上略施粉黛,看着十分出挑。 沈清薇暗暗的想了想从前,其实她这几个姐妹一直是不分伯仲的,但有些人的路走错了,差距也就越来越大了。 福雅居里头烧着暖炉,进门就暖融融的。沈清薇进了里头,才瞧见沈清芷和方姨娘也在。沈清芷本来就是客人,自然不用出去迎接,方姨娘又是个姨娘,那种场合也不需要她出面。 沈清芷从小没了母亲,养在老太太的跟前,以前和方姨娘倒是不怎么熟,但如今两个人坐在一起已是聊得很开怀了。 方姨娘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看着不是很大,但尖尖的,按照老话说,这一胎看着就像是男孩子。沈清薇在厅里坐了下来,众人才又上前向她行礼。她如今是太子妃,这些场面上的礼数也是不能免的。 “我原本以为你一早就会回来,昨儿太子特意告诉你父亲,说今天会迟一些,正巧你大姐姐也来了。” 沈清薇见果然是李煦安排的,心下就越发明白了,只淡淡的笑了笑道:“昨日进宫赴宴,老祖宗必定也累了,今儿又闹一早上做什么,又不赶这一两个时辰。” 老太太点了点头,脸上堆着笑道:“正是呢,今儿吃过了午膳在回去吧,你们姐妹几个也多聚聚。” 老太太说完视线往沈清蓉那边看了一眼,方才沈清蓉也是给沈清薇行礼的,但两人都淡淡的,也瞧不出来什么,可如今她既然回来了,总要特意交代一声的:“你二姐姐也才回来,你们可以说说话。” 沈清薇笑着点头,让良辰将她从豫王府带来的东西送给个人。她送老太太的是一枝千年人参,枝干遒劲,看着足有一个婴儿的小臂一样粗。众人一见,无不感叹了起来,直夸着人参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老太太虽然觉得太过贵重了,但想着沈清薇这一片孝心,还是让人收了起来。给几位姑娘的礼物也都不错,是去年东海进攻的珍珠做成的珍珠头面,每一刻珍珠足有龙眼大,是萧皇后赏给沈清薇的。但沈清薇素来对珍珠的喜好一般,就命工匠做成了头面,送给几个姐妹。 沈清蓉大约是太久没有看见这样好的东西了,见了这样的首饰,竟惊得连嘴巴都何不拢了起来,沈清蕊则脸上挂着笑,一看就是满心欢心的,沈清蕊的笑却很淡,也是,他们林家富可敌国的,这种珍珠头面,只怕她也有一箱子了。 沈清芷自然也有,不过她如今年纪大,虽然出阁了几年,但最近回京,对家中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想来也是明白了一些这其中的关系,便笑着道:“这珍珠怕是贡品吧?每一颗都一般大小,色泽还好,三妹妹出手不凡了。” 沈清薇和沈清芷以前关系一般,那是因为她从小就有些高傲,而沈清芷又很懂事,也不会刻意和她较好,两个人的关系就很冷淡了。但如今沈清芷这么说,沈清薇便也笑着道:“大姐姐客气了,这些东西若是不拿出来带,也不过浪费了而已。” 沈清薇在老太太这边又坐了一会儿,因谢氏不在,所以她要回荣安堂看望谢氏,便从福雅居出来了。 良辰平日里就知道沈清薇和沈清萱关系是最好的,可自从沈清薇出阁之前,两人的关系就冷了下来,如今竟是已经到了沈清薇说话的时候,沈清萱就不说话的地步了,任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瞧出这里头的不对劲起来。 “四姑娘最近是怎么了?姑娘送了她这样好的东西,她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要不是姑娘她怎么可能和谢世子定亲呢?” 沈清薇心里自然也是知道沈清萱如今对她不比从前了,可一开始当她知道沈清萱是沈晖的女儿这个真相的时候,毕竟是自己先开始疏远了沈清萱的。即便是现在,面对这样的真相,沈清薇也确实不能还像以前一样对待沈清萱。 “罢了,这世上哪有事事顺心的事情呢?再说我们如今也大了,我也出阁了,没有以前在家时候热络,也是常有的,这些话你以后不准再说了。” 良辰不过就是替沈清薇打抱不平,但既然沈清薇自己都这么说,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姑娘,反正姑娘如今是太子妃了,也不会经常回国公府来。” 沈清薇叹了一口气,两人这时候已经到了荣安堂来。谢氏其实一早就起来了,本来也是想亲自迎出去的,但是被张妈妈给拦住了。她如今年纪不轻了,若是不好好保养,将来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样大冬天的冷风,还是吹不得的。 谢氏看见沈清薇进来,只急忙亲自上前去替她解开身上的斗篷,笑着问道:“我还当你用过了午膳过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沈清薇稍稍点头,缓缓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如今我这身份,坐在那里终究大家都有些拘谨了。” 她毕竟已经不是原先卫国公府的沈三姑娘了,而是堂堂大周太子妃了。 不过在谢氏眼里,沈清薇永远都是自己的乖女儿,只拉着她的手坐下了来道:“你如今身份尊贵,大家看你自然是不同的,有些话就不方便在你跟前说了,姐妹间若是生疏了也是有的。”谢氏说着,抬起头来问沈清薇道:“你看见你那二姐姐了没有?” 第415章 训斥 谢氏原本是恨极了沈清蓉的,可这次回来瞧见沈清蓉这幅样子,她反倒同情了她几分。其实谢氏之所以不喜欢沈清蓉,完全是因为小谢氏。小谢氏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嫌气,可她后来就这样死了,谢氏一时就恨不起她来了。 “她如今看着也是可怜,本来她那模样,虽说比不上你,但也是不差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变成那个样子,哪里有半点国公府的小姐的样子。”谢氏说着,只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道:“这次老太太接了她回来,大概是想帮她把亲事定下来的,只是她这名声在外头,怕是也难定亲事了。” 沈清薇目前还没有想到这些,但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国公府纵是可以养沈清蓉一辈子,但她自己只怕是丢不起这个人的。若是能嫁远一些,其实也无所谓,但这事情少不得还要好好琢磨琢磨,不可能这样快就定下的。 “这事情自有老太太做主,母亲还是少说话为好。况且如今当家的是三婶娘,这种繁难事情,让她办好了。”沈清薇说完,又转过头来问谢氏道:“母亲那些嫁妆东西,三婶娘可是还回来了?” 谢氏闻言便点了点头,只淡淡道:“东西一样不少的还了回来,欠的银子也换上了。”谢氏叹了一口气,其实她还挺心疼的,毕竟这些年确实在林氏那边赚了不少银子,从今往后可就没有了。 沈清薇看着谢氏还有些惋惜的样子,心下不由就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不善经营,不如就聘请几个靠谱的掌柜,家里的这些下人虽说忠厚老实,可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与其糟踏了好生意,不如请合适的人过来。” 沈清薇以前是从来不懂这些管家理事方面的事情的,但最近在豫王府闲着的时候,也会稍稍的翻一翻那些账本。 这些东西老王妃是早就不管了,沈清薇过门之后,李煦便让外院的管家,将那些账本递给沈清薇看。沈清薇看过之后才知道,若是生意经营的好,所有的店都是有盈利的,根本不会那么容易亏本。 只是最近李煦一直很忙,所以沈清薇也没有空问他这些,王府的管家她如今还算不算熟悉,总要慢慢开始过问。 “你说的轻巧,现如今哪那么容易请人,再说了,请来的人若不是知根知底的,又如何能让人放心呢?”谢氏从小就是喜欢稳中求胜的,况且她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当然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沈清薇便笑着道:“林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我们府上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勋贵的,事在人为罢了。母亲若是放心不下,等过几日,我来问问王府的管家,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介绍过来,这样也好帮母亲分担分担。” 谢氏听了这话只点头说好,想了想又道:“还是不要了,我那几个掌柜也是用了多年的,虽然没有给我赚什么大银子,可至少也没把银子亏进去,你自己如今事情就多,就不要在管着我的事情了。”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心下也不再说什么了,便一转话锋,问谢氏道:“最近这几日,父亲对母亲可好?” 谢氏闻言稍稍脸红,最近一阵子虽然谢氏做月子,可这几日过年,沈晖倒是天天在她房里歇息的。谢氏便道:“我想了想,还是想给你父亲抬个通房,你父亲毕竟还年轻。” 沈晖才刚四十出头,对于男子来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呢,可谢氏这一次小产之后,看上去就明显老了不少。 可是将心比心,谁又愿意让自己的男人三妻四妾呢?况且沈晖专一,这是在朝中都有评风的事情,若是这时候纳妾,岂不是反倒晚节不保了。 “这事情,母亲还是不要提的好。”沈清薇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情不妥,沈晖太过爱惜自己的名声,要是在这上头谢氏又拉了他的后腿,非但得不到好处,没准将来会更生分的。 “我前几日听张妈妈说,有两个服侍父亲的丫鬟挺好的,既然父亲让她们留下了,那若是父亲喜欢,必定会同母亲说起,若是他不说起,那母亲也不要自己提起来。”两个丫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沈晖喜欢,或是宠幸了也是有可能的,但按着他的性子,未必肯给个名分,到时候或是赏钱,或是拉出去配人,也就不知道了。 谢氏闻言便点了点头,如今她对沈清薇倒是言听计从的很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福雅居那边要摆午膳了,便让人过来请了沈清薇过去。沈清薇去了福雅居,看见林氏和方姨娘都不在了,看来老太太就留下了她们姐妹几人一起用午膳。 众人落座之后,老太太才叹了一口气道:“一眨眼,你们姐妹也有好多年没在一起用膳了吧?” 沈清薇听了这话自是有些感慨,上一回姐妹五人一起在福雅居用膳的时候,那都是沈清芷还没出阁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掐指算来,确实是有好些年了。 之前沈清芷回来,沈清蓉又不在,所以也算不得团圆,如今这才算是真正的团圆了。 “老祖宗想吃团圆饭,还不简单,我如今也在京城常驻了,老太太若是不派人来请,我也会隔三差五的回来的。”沈清芷和老太太感情最深,自然是哄着她高兴,其他三姐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沈清薇见沈清萱也不说话,便也没开口,老太太瞧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况且沈清萱又是一个脸上瞒不住事情的人,老太太便也多少知道她们之前的隔阂了。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一个谢玉。 可如今谢玉已经和沈清萱定亲了,沈清薇也嫁给了李煦,若是在纠结这些,反倒没意思了。况且她以前也是知道谢玉喜欢沈清薇的,以前不介意,现在又放在心上,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四丫头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今儿的菜不合胃口了?”老太太笑着看了沈清萱一眼,不应该的,她这个孙女一向乖巧懂事,心无城府的,她们两个感情也一向最好,如今都已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还闹什么别扭呢? 沈清萱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她自从昨天回府之后,心里便一直存着这个疙瘩,她明明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最后她才是谢玉的妻子,那么以前的这一切都应该不重要了。可她还是替自己感到难过,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谢玉了。 “我没事……老祖宗。”沈清萱好容易抬起头,见桌上放着老太太平常爱吃的炒虾仁,只夹了一筷子送给老太太道:“老祖宗也吃,这虾仁可嫩了!” 老太太见她分明就是心里有事儿,也觉得有些不痛快,便叹了一口气道:“哎,我老了,最近也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沈清薇如何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抬起头朝着沈清萱使了一个眼色,笑着道:“老祖宗还没吃什么呢,就不吃了,我还没吃饱呢,可老祖宗不吃,我也不敢多吃了。” 按着国公府的规矩,老太太若是吃完了,晚辈是不能再动筷子的。不过这规矩也废了一段时间了,因为老太太怕姑娘们吃不饱,所以她平常吃东西也都是细嚼慢咽的。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老太太终究是心疼姑娘们的,脸上又多了一些笑意,只开口道:“那我就再跟着你们吃一些,不然若是把太子妃给饿着了,可如何是好呢?” 沈清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太子妃这三个字便觉得有些刺耳。她是得到了谢玉,可沈清薇却是太子妃,这一身都比自己高了一头,偏偏谢玉对她还是念念不忘。 沈清萱脸颊微微涨红了,想了想只道:“老祖宗,我吃饱了,您慢慢吃吧!” 她这样放下了筷子起身,沈清薇忽然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她道:“四妹妹坐下,在这福雅居,还不是你能闹别扭的地方!” 她最近经常出入宫廷,太子妃的威仪已是完全摆了出来,如今回到家里,姐妹几个正是亲近的时候,她自然不想端起太子妃的架子,可沈清萱居然在老太太跟前还耍脾气,那就太不应该了。 沈清薇这话一出,吓得沈清蓉手中的筷子都差点儿落下来。她都好久没有吃过这些美味可口的饭菜,到底没有心思去管别人,这才吃的好好的,却被吓了一跳。 “我……”沈清萱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嘴唇略略的颤抖着,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薇。记忆中沈清薇虽然有高冷孤傲的时候,可却从来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第416章 尴尬 沈清薇看了她一眼,收敛了一下语气,淡淡道:“坐下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老太太还没吃完呢。” 沈清萱一时无语,眼睛却已经是红了起来,沈清芷身为大姐,自然不能看着她们吵闹,便也笑着道:“一家姐妹,何毕这样争得面红耳赤的,四妹妹快坐下吧。” 沈清薇便低下头不说话,拿起筷子继续慢悠悠的吃着盘中的东西,她今日回府,老太太特意让厨房做了她平常爱吃的藕圆子。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找人从结冰的河水里挖出来可不容易。可沈清薇吃了几口,却觉得没有什么胃口,她和沈清萱之间,终究是隔阂越来越重了。 老太太已经没了什么胃口,更是没吃几口就推说吃饱了。沈清萱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她心里其实也有一股咽不下的气。 倒是沈清蓉一个人吃了不少,直到大家都不动筷子的时候,她才把筷子放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你们都吃完了吗?” 之前沈清薇尚未出阁的时候,就听说沈清蓉似是有了些失心疯的。如今看她这说话的口气,哪里还有半点以前侯府嫡小姐的模样,倒还真是有几分呆呆愣愣的。见众人都没有开口,沈清蓉才有些不舍的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老太太看着她的视线却多少带着几分叹息,也是从小疼到大的姑娘,怎么就这样了呢?终究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丫鬟婆子们撤了宴席,一众人便往厅里坐了下来。沈清薇端着茶盏和沈清芷说话,她们两个如今都已经为人妻室,倒是比较聊得来。 沈清蕊这半日都没有说话,可她分明看得清楚沈清萱和沈清薇之间的矛盾更深了。而此时的沈清萱,正偏头和沈清蓉说话,两个人虽然声音很小,但沈清蕊还是能听见她们在聊些什么。 “二姐姐,一会儿我去你房里坐坐?前几日林表哥差人送了好些东西给我,我带一些给你。” 沈清蕊听了这话便紧了紧眉心,今日沈清薇在,大家都是陪客,还没说话几句话就想着去别处了,说起来还当真是不敬的很。平常虽然沈清萱也是这样心无城府的样子,可那时候三姐姐必定是知道她是无心的,但今日这样做,就多少有那么点故意而为之了。 “四姐姐,大姐姐和三姐姐还在呢!”沈清蕊稍稍提醒了一句,沈清萱闻言,脸颊微微涨红,显然这个聪明的妹妹是当真看清了自己的心思的。 沈清薇和沈清芷闲聊的时候稍稍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什么,想来也是不甚愉快的。她见天色尚早,这会子就走固然是有些失礼的,便又跟沈清芷说起话来。 这厢老太太也喝了一杯热茶,虽然心里不痛快,可看着满屋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终究心里也安慰,渐渐的就把方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给忘了。 “二丫头,这几日在家里还住得习惯吗?”老太太虽然知道沈清蓉之前的那些遭遇都是咎由自取,但如今看她这般可怜,终究还是有些心软的。 沈清蓉冷不丁听见老太太喊她,只吓了一跳,慌忙又低着头道:“住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是习惯的,比起别院……”沈清蓉说到这里边没在说下去。 但是沈清薇心里却是了然了,只怕是沈清蓉的这些可怜见儿都是装出来的了。沈家的别院,别人不知道,她沈清薇可清楚的很呢!以前就是她每年也都要过去住一阵子的,那怡月轩一点儿都不比沈清蓉现在住的幽芳阁差。 若说吃食上头吧,倒是有可能差那么一点,但是谢氏从来不是一个苛刻的主母,顶多是不能每日里大鱼大肉,正常的菜蔬肯定也是少不了的。她故意这样说,岂不是让老太太觉得谢氏之前苛待了她?而如今林氏才掌家几日,就把她给接了回来。 “二姐姐平常喜欢吃些什么?以前我在别院住着的时候,那儿溪水里的鱼是最新鲜的,比我们府上的还好,周围几户农家种的菜蔬也不错,就是别院的厨子一般了些。” 沈清蓉听了这话只愣着不回话,她被沈清萱接回来,最近林氏对她也很好,常常去看她,言语中不乏有教她把这些日子在别院受过的苦在老太太跟前透露一番的意思。沈清蓉自己却是不敢,这一阵子仍旧低调行事,毕竟她已经没有靠山了。 今儿老太太正巧问起这事情,她便随口说了一句,言语中便有那么点意思,谁知道沈清薇竟听的这般仔细,一下子就把她给揭穿了。 沈清蓉的脸色便有些尴尬,端着茶盏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了,顿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在别院的时候一直病着,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好不好吃我也记不得了。”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听了这话自然也知道,不过怎么说呢,别院终究是冷清的,况且她是受罚去了的那儿,那些人不把她放在眼里也是有的,但也不至于真的苛待她。 “回来了就好,你喜欢吃什么,只管和丫鬟婆子说,我让厨房给你做。”老太太是真心觉得沈清蓉可怜了,以前有小谢氏护着她,如今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便是听说林氏最近待她不错,可林氏的心,老太太现在也是知道一二分的,已是不可全信的了。 “孙女知道了。”沈清蓉见老太太这么说,倒是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眼神中终究是带着一丝无奈的,便也知道她心知肚明,就也没再说什么了。 一时间外头正巧有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太子殿下临时有些事情,正打算离去,来问太子妃是跟着他一起走呢,还是一会儿再派了车过来接她? 沈清薇便顺势就说要走了,毕竟她现在这身份,好像当真和姐妹们聊不到一起去了。 老太太要亲自送沈清薇出去,被沈清薇给拦住了。今儿没有太阳,这时候外面还冷着呢。老太太便让沈清蕊去送她。 沈清蕊素来和沈清薇关系亲厚,见她面上淡淡的,便开口道:“三姐姐,四姐姐从小性情就直,有什么事情也都放在脸面上,三姐姐不要同她计较才好。” 沈清蕊其实也是很喜欢沈清萱的,况且过去的沈清萱天真率直,从来不是这样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呢?其实……三姐姐有什么错呢?三姐姐嫁给了太子殿下,而她也和谢玉有了婚约,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 “我怎么会和她计较呢,等过一阵子,她想通了便好了。”沈清薇其实是没放在心上的,她和沈清萱因为沈晖的关系,可能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淡淡的了。可是,这又能怎样呢? 李煦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看见她从内院出来,便朝她笑了笑,问道:“我还想让你多坐一会儿,怎么也急着就出来了。” 沈清薇便点头道:“再坐也不过坐半个时辰而已,不如跟着你一起走好了。” 李煦见沈清薇说完了便低头不语,便转过身子,伸手拉住她拢在袖中的手指,靠过去道:“怎么,不高兴了?” 沈清薇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出阁了,总觉得姐妹们离我越来越远了。” 李煦闻言只是笑笑,拉着沈清薇的手却越发紧了几分,勾这唇角道:“再过两年,她们也都要出阁了,以后你们能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少了。” 沈清薇走了,老太太热闹了一整天也乏了。沈清芷瞧着时辰不早也要回婆家去,姑娘们陆续起身告辞。沈清萱便拉着沈清蓉去她的听雪阁里坐坐,瞧见从外头送了沈清薇回来的沈清蕊,只笑着问道:“五妹妹去不去我那儿坐坐,前几日渊表哥特意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正准备给你们每人送一点呢!” 沈清蓉忽然间听沈清萱提起林渊来,心下暗暗一忖,原来沈清萱是要嫁给林渊的,可后来因为沈清萱喜欢谢玉,便把和林渊的婚事退了,也不知道这林渊现如今有没有定亲了。 她住在别院的时候心是死的,可一旦回了这卫国公府,看着姐妹们成亲的成亲,定亲的定亲,难道她就真的要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吗? 老太太这几日对自己还算不错,可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到底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沈清蓉这时候又想起那个林渊来,记忆中倒是依稀觉得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很。 “你的渊表哥真好,年年不忘给你送东西来。”沈清蓉淡淡的开口,谢玉也算得上是她的亲表哥,可他的眼里却只有沈清薇一个。 端午节要出行,因为存稿不够,所以停更明天后天两天,大后天回归,么么哒 第417章 送礼 沈清萱虽然对林渊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但两人之间兄妹之前还是很好的。听沈清蓉忽然提起他来,心下还有些过意不去。因为祖母去世,林渊的婚事倒是还没定下,好在他是男子,林家在江南又是大户人家,肯定是不缺好姑娘嫁进去的。 “林表哥人是不错,只是我……”沈清萱说到这里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毕竟当初是自己求着林氏把这门亲事给退了的。不过如今想一想,其实林渊的为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两人没有缘分罢了。 沈清蓉听她这么说倒是没有说话,只略路的垂下眼眸来,过了片刻又想开口问一声,又不好意思开口,却被一旁的沈清蕊看在了眼中。 沈清蕊年纪尚小,按说还没到议亲的年纪,因此她反倒不用避嫌,便装作随口问道:“四姐姐,不知道这位林表哥如今可定亲了呢?” 沈清蕊的话才说完,便主意到沈清蓉的脸红了,而沈清萱却压根都没有在意这一点,只开口道:“从这次来信上看,大概是还没有,要到了明年六七月份,外祖母的孝才过一年,表哥的婚事再快也要等这以后才能定下来的。” 沈清萱说完,忽然就想到了些什么,只笑着回头看了沈清蕊一眼道:“怎么?五妹妹看上林表哥了?那我可是让母亲去找姨娘说亲去咯?” 沈清蕊知道沈清萱不过就是打趣,也没放在心上,只撒娇道:“四姐姐你可真是的,我不过就是随口问一句,我才多大,要说议亲,总也要先轮到二姐姐的。” 沈清蓉一听这话,脸颊便更红了,可心里却莫名有几分高兴,但脸上却拧眉秀美,装作生气道:“五妹妹胡说些什么,这种事情哪里是轮到我们说的呢!” 沈清蕊闻言便装作害羞的样子,只一句话也不说的低着头,可心里却已经清楚明白,自己这二姐姐,怕是惦记上了林渊了。 可沈清萱却是一个不防头的,压根没把这事情当一回事,照旧高高兴兴的领着两人,往听雪阁去了。 林渊送给沈清萱的东西,都是一些江南特产的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徽墨、湖笔之类的小玩意儿,说不上贵重,但绝对都是姑娘们经常能用上的。要是往年,沈清萱第一个想起的便是沈清薇,可如今她却是提也没有提起。 沈清蕊虽然不清楚她和沈清薇到底是为什么产生了隔阂,可作为自家姐妹,终究还是希望她们能和好如初的,于是便开口道:“这胭脂去年我也得了,听三姐姐说很好用呢,我倒是还没舍得用。” 沈清萱没来由听见沈清蕊提起沈清薇来,却是愣了愣,心下便想起那时候自己从江南回来的时候,满箱满箱的东西往流霜阁送过去。那时候她和沈清薇还很亲厚,哪里像现在这个样子。 “三姐姐如今是太子妃了,什么上好的胭脂没有,我这些小东西,只怕她压根都看不上眼。” 沈清蕊听了这话心下只叹了一口气,这种东西,也不值几两银子,就连丫鬟也未必买不起,不过就是一个心意而已,然而现在沈清萱对沈清薇已经没有这种心意了。 一旁的沈清蓉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堆东西甚是欣喜,也跟着随口道:“就是就是,三妹妹要什么没有,难道会稀罕这一些小东西吗?” 两人在听雪阁玩了没多久,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里。沈清蕊如今虽然住在流霜阁,但平日里三餐除了去老太太那边,大多还是去大房陪着方姨娘一起用的。 方姨娘见她这副皱眉苦脸的样子,便问了她几句,沈清蕊便将沈清薇和沈清萱之间的事情稍稍的说了几句。方姨娘听完之后也是叹了一口气,只听沈清蕊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三姐姐和四姐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不管怎样,一家姐妹,总不好这样撕破脸了,终究让人看着笑话,也让老太太担心。” 方姨娘平素深居简出,也不管这些琐事,不过见沈清蕊为难,便开口道:“既然这样,你把今四姐姐给你的东西,送一些去给你三姐姐,就说是你四姐姐送的,也好让她们两人先缓和缓和。” 沈清蕊一听这事儿倒是可行,便将沈清萱送给自己的东西,取了一大部分出来,命府上的小斯送去豫王府,只说是沈清萱送的。 却说沈清薇和李煦回了豫王府,李煦便在外头处理政务。沈清薇正陪着老王妃说话,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卫国公府的四姑娘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这倒着实让沈清薇有些始料未及,问了几遍来传话的丫鬟,确定是沈清萱送来的,才让人拿了进来。 这些江南特产的胭脂水粉都是沈清萱曾送过自己的,沈清薇看着自然感慨,又觉得今日在福雅居当着众人的面儿给沈清萱难看,终究是自己太过严厉了一些。 “你家四姑娘还真是有心,还巴巴的让人特意把东西送过来,怎么你们回去的时候,没遇上吗?”老王妃也见过沈清萱一两回,倒是挺喜欢那个白白嫩嫩的姑娘,长得又大方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遇上了,一家子的姐妹都在。”沈清薇细细的想了想,终究是她一开始疏远沈清萱在前的,如今她也远着自己了,也不能说就是她的错。 年节里头应酬多,沈清薇也是忙到了初六初七才空了下来。她才在家里歇息了几日,便收到了平宁侯府送来的赏梅帖子。 这两日将将又下了一场小雪,正是赏梅的最佳时间。原本沈清薇心里是不怎么想去的,可一想到那日沈清萱送来的东西,终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小气。自家的姐妹,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即便因着沈晖的事情她面对沈清萱有着些许的尴尬,但沈清萱终究是无辜的。 第418章 偶遇 沈清薇一这样想,便也打消了不去谢家赏梅的念头。沈家的姐妹不合,若是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萧氏又是个多心的,且一直和自己亲厚,到时候若是见了,免不了还要多问几句。 李煦照旧还是忙,北狄趁着大周年节的时候又频频偷袭了边关几次,朝廷商议了几日,打算派一位钦差大臣过去,一来监军,二来安抚难民,沈晖也请命要过去。 沈清薇对于这些朝事向来是不过问的,但是如今关系到沈晖,沈清薇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的。沈晖身为吏部尚书,掌管大周吏部,其实是不好随意走动的,但去边关巡查也不是小事儿,若是派一个资历不足之人,只怕也办法控制全局。 “父亲若是执意要去,那就让他去吧。”沈清薇虽然不放心沈晖,可眼下卫国公府还算平安,谢氏做小月子也一时照顾不到沈晖,如今掌管中馈的又是林氏,上次明月的事情就是一个警醒,沈清薇自己也不清楚,林氏会不会还想出什么幺蛾子来。 “边关不如京城安稳,虽然钦差一职向来都是重臣才能胜任的,不过眼下你父亲的身份,总的来说还是有些,众人商议过之后,还是打算另派他人。” 沈清薇心中明白,李煦口中的身份,大约因为沈晖如今是太子的岳父,这等身份,对于北狄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万一在边关产生一些变故,到时候大周就会非常被动。 “殿下说的是,那还是另派他人吧。”沈清薇服侍着李煦更衣,她自己已经早早的起来了,刚刚洗漱完,头发却还没有梳,乌黑的长发垂到了胸口,勾勒得腰身玲珑有致。 李煦便伸手搂住了她,凑到她耳边道:“今儿去平宁侯府赏梅,玩得开心些。” 李煦生来就是一个性情细致之人,对沈清薇最近的心思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法过问,只能这样稍稍的宽慰一句。 沈清薇便笑着道:“我是去玩乐的,自然开心,况且那从卫国公府回来之后,四妹妹还差人给我送了好些江南带过来的东西,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生我的气的。” 李煦见沈清薇笑的这般开怀,想是当真已经不介怀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等两人都用过了早膳,才一起出门来。 李煦往宫里商议政事,沈清薇则带着丫鬟往谢家的别院而去。 上回去谢家别院还是去年的事情,三月三上巳节,正好也是谢枚的生辰,那时候她和李煦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沈清蓉也不是如今这幅样子,而她和沈清萱之间的感情,也不是不如这样。 沈清薇一想到这些便有些感慨,良辰只当她还想着上次回卫国公府的事情,只笑着劝慰道:“姑娘还在想四姑娘的事情吗?四姑娘既然给姑娘送了东西过来,肯定也是把那件事情给揭过去了,姑娘不如顺着台阶就下了,依我看,四姑娘心底还是好的,只是一时间没想通透罢了。” 沈清薇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她昨儿被李煦又折腾了一宿,这时候还有些困盹,便歪在马车里稍稍打了一个盹儿。良辰见她靠着睡了,只吩咐外头的车夫稍稍将车速减缓了一些,下过雪的马路终究是有些滑,行驶得太快了,也不安全。 谢家的别院在九龙湖边上,正对着九安山,夏日里最是个避暑的圣地,冬天却又不冷,被九安山当着从北边来的寒风,最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这一路上没什么马车,想来谢家请得人也不多,不过就是那么几户人家,也不可能就凑在了一起。过了管道,便驶入了去别院的小路,里面就有些不好走了。马车轻轻的晃了晃,沈清薇便醒了过来。 马车的速度忽然就慢了下来,良辰正打算揭开帘子问个究竟,外头车夫只开口道:“太子妃殿下,前头有一辆马车好像坏在了路边。” 这地方虽然算不得荒郊野外,但往来的人还是不多,沈清薇今日也是简装出行,随行的不过就带了良辰一人,虽然李煦派了暗中保护她的影卫,但她是全然不知的。 沈清薇让良辰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悄声问道:“问一下是哪家的马车。”这条路平常往来人少,想必也是去往谢家的人,若是认识,那就带她们一程。 马车慢慢靠了上去,良辰便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穿着狐裘的女子背对着站在路边,正探头看着车夫修车。良辰正要开口去问,那人好似听见了声音便回头看了一眼。沈清薇顺着车帘子望过去,那人不是周琦,却又是谁呢? 良辰也见过这周琦几回,对她的容貌早就记在了心里,正要向沈清薇回话,就瞧见了她的表情,想来她也是认出了那个人。 “姑娘,是周姑娘。” 沈清薇稍稍的点了点头,外头天寒地冻,马车里却铺着毛毡,放着脚炉,好一派温馨惬意。周琦原本就容貌美艳,在这寒风中伫立了片刻,那双颊早已经泛红了。她虽然不喜欢周琦,但遇上这样的事情,若是不闻不问,终究也太没有太子妃的风范了。 “你下车去把周姑娘请上来了。”沈清薇想了想,终究还是让良辰下去请人,末了又道:“若是她不愿意上来,那就不必强求了。”她伸出援手那是好意,若是周琦不愿意接受,那她也无需用热脸去贴她的冷了。 良辰闻言只点了点头,从马车上下去,周琦带着自家的丫鬟在风口上站了好一会儿,这会子已经冻得身子都有些僵。周琦穿着狐裘还好一些,可那丫鬟不过穿了一件夹袄,身子又瘦小,站在风里看着都已经是摇摇晃晃的样子了。 “周姑娘想必也是去平宁侯府别院赏梅的吧,我家太子妃请姑娘上马车去。” 周琦方才一回头就看见了豫王府的马车,自然也猜出了马车里坐得是什么人,只是……她和沈清薇素来不对盘,倒是没想到沈清薇会请了她上去。她原本是想这一路上去往平宁侯府别院的马车应该也不会少,谁知道等了好半日,却只等来了这一辆。 周琦本想回绝,忽的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她用帕子擦了擦鼻尖,见一旁的小丫鬟冻得瑟瑟发抖,一脸哀求的看着她道:“姑……姑娘,要不然咱就搭太子妃的车……”那丫鬟的话还没说完,一气又打了几个喷嚏,人都哆嗦得站不直了。 周琦见她这样就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可鼻尖上又冻出了鼻涕来,再在这雪地里站一刻钟,她自己都要被冻出病来了,终究朝着良辰了一丝笑来,开口道:“那就多谢太子妃殿下了。” 沈清薇虽然坐在马车里,但也对周琦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分明是想进来的,却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语气,她听着就觉得怪好笑的。 良辰很快就引了周琦上马车,她们在外头站了一会儿,鞋上都占了雪水,好在并没有怎么弄脏里头的毛毡垫子。沈清薇见两人都冷得哆嗦了起来,便使了个眼色,让良辰把放在角落里的手炉递给了周琦。 周琦微微愣了片刻,还是将那手炉接在了手中,却也没有道谢,只是低着头,呼出的冷气氤氲在马车中间,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稍稍褪去了一些寒意。 两人便各自不再开口,井水不犯河水的坐着。 好在这儿离平宁侯府的别院也不愿了,不过才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别院的门口。 沈清薇来得已经不算早了,卫国公府的马车早已经停在了门口。这样的日子,沈清萱和谢玉又有婚约在身,来得比较早那是肯定的。 谢枚亲自出来迎了两人进去,如今谢枚也已经定下了亲事,请的人反倒少了一些。谢枚看见周琦和沈清薇一同前来的,脸上却也没有透出多余的笑,只如以往一样客套着将人领了进去。 沈清薇其实心里也有些奇怪,谢枚和周琦在书院中关系就一般,如何这一次会请她过来?她故意稍稍放慢了一些脚步,只等周琦进了花厅,那边谢枚回过头瞧见沈清薇的时候,才转身走到她跟前,小声道:“是我舅母让我请她来的,舅母想给我三表哥定亲呢!” 沈清薇闻言就明白了过来,上次萧皇后对老太太旁敲侧击,分明是属意沈清蕊的,不过沈清蕊年纪还小,萧皇后又没有直接开口,怕是老太太还没想到这一层,如今想来,莫非那孔氏还看上了周琦? 第419章 争吵 那孔氏会看上周琦,沈清薇倒是不觉得奇怪了。毕竟除去人品不说,论相貌周琦在这京城的闺秀中,也能算上数一数二的。况且周琦是周家的独生女,从小必定是千娇万宠长大的,不说别的,就将来的嫁妆,只怕也是京城贵女中的头一份了。 这样一比,庶女出生的沈清蕊似乎很快就被比下去了。而沈清蕊唯一的好处,那就是有她这么一个当太子妃的堂姐。 不过,关于沈清蕊的亲事,沈清薇是另有打算的,没道理放着未来的状元爷不要,反倒便宜了别人家去的。所以对于萧家投出的橄榄枝,沈清薇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况且人家还想着周琦呢,未必就对沈清蕊是一心一意的。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沈清薇朝着谢枚笑了笑,两人一起进了花厅,黄佳盈也在,不过如今沈清薇是太子妃了,众人对她自然不敢像原来这样热络,都规规矩矩的行礼。 沈清薇便看见沈清萱正坐着和沈清蕊说话,见她进来了,两人一起上前行礼。沈清蓉终究是没来的,她的名声坏了,出来也不过就是让人嚼舌根而已。 “给太子妃请安。”当着众人的面,两人还是称呼沈清薇一声太子妃的。沈清薇便打算上前虚扶两人一把,正伸手去扶沈清萱的时候,那人却稍稍顿了顿,将手缩了回去。 沈清薇神色一滞,不过厅里人多,她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来,片刻间就神色如常的笑着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见外头的几株红梅已经开遍了,枝头上还有积雪,煞是喜人,我们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就出去赏梅吧。” 众闺秀自然都以沈清薇马首是瞻,沈清萱这时候也已经坐下,沈清蕊却是瞧见了方才沈清萱的小动作,微微皱了皱眉,看见沈清薇去和别人说话,便小声同她道:“四姐姐怎么还和三姐姐生分呢?这里那么多人都在,若是让外人看出了端倪,还当我们沈家的姑娘不识大体呢!” 其实沈清蕊是很少这样和沈清萱说话的,但这样不给沈清薇面子,终究是不好的。外人对沈清薇尚且不敢有半点的不敬,更何况她们都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沈清萱闻言却是皱了皱眉心,咬着唇瓣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和三姐姐生分呢!” 沈清蕊见她这样说,终究也是没了脾气,只淡淡道:“既然四姐姐这么说,那我自然是信姐姐的。” 沈清萱被这话一堵,反倒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低着头闷闷得不说话了。 这时候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已经在后花园的梅林处摆好了筵席,让姑娘们过去一边赏梅,一边饮宴。 沈清薇便同众人一起往梅林那边去了,沈清萱和沈清蕊也跟在身后,终究是没上前去。周琦自和其它一群人玩在一起,一同进了梅林,才瞧见谢家将梅林外的一处八角亭用绞绡纱给围了起来,那亭子规制颇大,正可以摆上两桌的酒宴,姑娘们便都忘那亭子里去了。 沈清薇身为太子妃,自然是在主位落座,其他姑娘们也按齿序落座,有几个姑娘已经等不及赏梅的,都在梅林里头赏梅,这亭子里倒是显得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了。 沈清萱被人拉着去亭子里赏梅,沈清蕊倒是没有走,见沈清薇一个坐着,想必也是因刚才沈清萱的举动寒了心,便上前道:“三姐姐不出去赏梅吗?这别院的梅花开得正好呢!” 沈清薇这时候却没有什么兴致,只低头悠悠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梅花从小到大我也不知道赏过几回了,也就这样,倒是旧年在听雪阁里头赏梅,四妹妹院子里的那一株江南朱砂,开的那叫一个鲜艳,远远望去跟一片红云似的。” 沈清薇说到这里只顿了顿,抬起头看了沈清蕊一眼,缓缓道:“那时候我还想着,这样悠闲的日子,我们还能过多久,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沈清蕊心里本就难过,听了这话越发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沈清薇的手道:“三姐姐,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思姐姐她……” 沈清薇闻言只摇了摇头,又想起方才沈清萱对自己的态度,分明还是有所介怀,那之前送来的那些东西,只怕也不是出自沈清萱之手了。 “我问你,前几日四妹妹送来王府的东西,是不是你擅作主张?” 沈清蕊没想到沈清薇一下子就猜出了端倪,只拧眉着眉心道:“我只是想让三姐姐和四姐姐早点和好,所以才……” 沈沈清蕊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外头帘子一闪,沈清萱也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眼神中竟透着几分怨恨,朝着沈清蕊狠狠的看了一眼道:“五妹妹,我和三姐姐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何毕要插手呢?”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冷冷一笑,站起来看着沈清萱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那敢问四妹妹,我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呢?” “你……”沈清萱一时无语,早已经涨红了脸颊,这时候附近的几位闺秀也听见了这里头的声音,纷纷就围了过来。 沈清薇只自嘲笑道:“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我敢问四妹妹,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事情呢?” “我……”沈清萱哪里说得出半句话来,她心里的那些事情也实在难以启齿,尤其是她如今和谢玉已经有了婚约。 “我们和太子妃之间,并没有什么事情。”沈清萱稍稍缓过神来,低着头小声道。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皱了皱眉,沈清萱终究是称呼她一声太子妃,而不是以前的三姐姐。她略略叹了一口气,淡笑道:“既然没有什么事情,那自然最好不过,我们都是卫国公府的姑娘,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这样敲打沈清萱,只希望她能早些幡然醒悟,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四姐姐……”沈清蕊瞧见沈清萱脸颊涨的通红,终究不忍心,只上前拉着她的手说话,谁曾想沈清萱却是一把推开了她,转身往那梅林外头去了。 这时候一众赏花的闺秀们也都明白了几分,看样子这卫国公府的四姑娘当真是和太子妃闹起了别扭。不过她们本来就是自家姐妹,便是有些内讧,只怕也是无伤大雅的,但终究是让人笑话了去。 沈清薇也没料到沈清萱竟然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顿时脸上也有一些难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走了。 沈清萱方才恼羞成怒跑了出来,其实她走了几步便后悔了,想起沈清薇的话来,终究是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可这时候人已经走了,若是再回去反倒让人觉得笑话,好在花厅里还有坐的地方,她便想着先往哪儿去坐一会儿,等着大家都快散的时候,再让小丫鬟去喊了沈清蕊一起回家。 她这厢才走出了梅林,眼圈也已经憋得红红的,没曾想就看见谢玉正往这边过来。大约是因为外院的梅花开的没有梅林这里的好,大家请他到梅林折梅来了。 谢玉原本是想在路上找个小丫鬟,让她去跟谢枚传个信儿,让她找几个丫鬟折几支梅花送出来的。他如今也大了,也不好和那些姑娘厮见,虽然已经和沈清萱定下了亲事,但好歹也需要避嫌几分的。如今正瞧见沈清萱过来,便想喊了她进去走一趟,他这厢这样开口,便瞧见沈清萱的眼角红红的,很显然是方才哭过的样子。 谢玉虽然对沈清萱没有男女之情,但终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子,见她委屈了,便也温言问道:“你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了你不成?” 两人如今有婚约在身,反倒没有以前热络了,沈清萱瞧见他也越发觉得羞涩,一想到刚才的事情,便觉得委屈了几分,只吸了吸鼻子道:“没……没什么……只是跟三姐姐拌了一句嘴。” 谢玉对沈清薇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况且按着沈清薇的性子,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说沈清萱,一想到这些,他方才对沈清萱的关心便少了几分,只皱了皱眉道:“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和你三姐姐拌嘴,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谢玉和沈清薇有缘无分,本来就是让人扼腕的事情,如今说出这话来,难免就带着几分怨气,越发显得像在埋怨沈清萱一般。沈清萱本就委屈,闻言更是哭了起来,只咬着唇瓣道:“她是太子妃就了不起了,你既然知道她是太子妃,为何还要对她这般关照,难道还指望着她这辈子还能嫁给你吗?” 谢玉闻言脸色便陡然变了,暴怒之间已是扬起了手来。沈清萱大惊失色,退后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哭道:“你竟然想打我……你为了她居然要打我!” 第420章 歧途 谢玉一向都是谦谦君子,在人前本是连半点怒色都不会有的,可偏偏沈清薇便是他胸口的一根软肋,即使如今她已为人妇,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他对她维护,即便是面对和自己已然有了婚约的沈清萱。 只是,这样的暴怒,终究让谢玉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 这里动静一大,便有路过的丫鬟们瞧见了去梅林那边通报,连萧氏都过来了。 沈清薇正和沈清蕊说话,听了这事情也忙赶了过去,却见沈清萱还跌坐在地上,眼眶红肿,低头抹泪。谢玉则冷着脸站在一旁,萧氏见了这番光景,必定也是要盘问一番的,两人虽然有了婚约,可私下闹成这样,多少有些不像话。 “到底是怎么了?”萧氏虽然知道谢玉品性淳良,应该不是那种会欺侮女子之人,可看沈清萱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也只能小声的问起了谢玉来。 谢玉冷冷的看了沈清萱一眼,欲言又止,也没回答萧氏的话,便负手离去了。 沈清薇看着谢玉绝尘而去的背影,只微微蹙了蹙眉。这时候谢枚和沈清蕊已经将沈清萱扶了起来,她身上沾了雪水,衣服都弄脏了。谢枚想请她去自己平常住的院子换一身衣裳,沈清萱也不愿意,只执意要回卫国公府去。 沈清蕊没了办法,只能悄悄的往沈清薇这边看了一眼,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小声安抚沈清萱道:“四姐姐,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送了沈清萱离去,虽然梅林的梅花依旧盛放,但沈清薇已经没有了再赏梅的心思。不过稍稍做了片刻,便和谢枚黄佳盈等人打了招呼,也告辞了。 她今日来的时候心情甚好,穿着一件猩猩毡镶狐裘的斗篷,此时披在身上一路走出来,很是引人注目。沈清薇才走到外院门口,就见谢玉正负手站在影壁跟前,他本就长得兰芝玉树,背影被阳光拉得颀长,看着倒是有几分没落。 “表哥?”沈清薇轻轻唤了他一声,谢玉这才回过头来,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只涩涩笑了笑道:“我就知道她走了你必定也很快会走,今日是我的错。” 沈清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着前世谢玉和沈清萱既然那样美满,那今生必定也是一样的,况且他们有婚约在身,断然也不会因为吵了一架就生分了。 “四妹妹在国公府一向受宠,平常脾气也是不错的,只是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清薇说到这里是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谢玉道:“想来也是因为太过在乎你的,表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谢玉闻言只紧了紧眉心,正色道:“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你我本来就是表兄妹,就算如今你已经嫁做人妇,难道我们之间原本的兄妹情分也就没了吗?她若是执意介怀,当初又何必要定下这个婚约!” “表哥……”沈清薇听谢玉这么说,心下却是一惊,谢玉虽然不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喜欢胡作非为,但性子却也是执拗的很,不然当初也不会一个人跑去江南,如今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已是对这婚约不满,萧皇后是他的亲姨妈,若是他在萧皇后跟前也有所微词,虽说不至于悔婚,但对沈清萱的名声也不好。 “表哥千万别这么想,四妹妹大约只是一时糊涂,你我之间清清白白又各有婚约,到时候她总会想明白的。” 谢玉却是沉着脸一句话没有说,只是略略的点了点头,亲自送了沈清薇出门。 确实沈清萱上了马车,依旧觉得委屈万分,只抱着膝盖,坐在马车总暗暗上心。沈清蕊一时又不知道她和谢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下只暗暗担心,便忍不住问道:“四姐姐,玉表哥平常从不生这样大的气,四姐姐倒是怎么惹了她生气的呢?” 此时随行的丫鬟婆子都在后面的马车里,这里头只有沈清萱和沈清蕊两人,沈清萱便也不瞒着她,只吸了吸鼻子道:“我……我就是不明白,明明三姐姐都已经嫁人了,为什么玉表哥看见她还是那副样子,他眼里难道就半点没有我吗?我才是他将来的……” 沈清萱到底还是姑娘家,说到这里也不免有些害羞,只拧着帕子在不说下去了。 那边沈清蕊却已是听了明白,原来还是为了这些事情。她虽然不懂这些男女之情,可她心里却明白的很,当初沈清薇还没定亲之前,谢玉原本就是喜欢沈清薇的,那时候全国公府的人都知道,若不是因为沈清萱喜欢谢玉,老太太带着林氏亲自去宫里求了恩典,沈清萱哪里能跟谢玉定下亲事来。 “四姐姐,你和玉表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可当初不是因为四姐姐喜欢玉表哥,老太太才去宫里求的恩典吗?如今四姐姐和玉表哥闹矛盾,让老太太怎么下得了台呢?”沈清蕊悠悠的开口,只抬起头稍稍看了沈清萱一眼。 “这……”沈清萱蹙眉,其实方才沈清萱也没料到谢玉会这样生气,可当初她确实那样喜欢谢玉,便是现在,她也是那么喜欢谢玉,唯独不满的,就是谢玉对沈清薇的那个态度。 “我只是一时没忍住,所以就……”沈清萱此时回想一下,那些话当真是太过不像话了,也难怪谢玉会震怒至此。 “四姐姐明知道玉表哥对三姐姐的一片心,当初你和玉表哥尚未有婚约的时候尚且不介怀,如今三姐姐都已经成婚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又为何纠结起这些来了呢?”沈清蕊这时候也觉得沈清萱有些说不出来了。说到底,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哪里还能生出什么波折来,无非就是沈清萱自己的心态变了吧。 沈清萱心里却还是难受,谢玉虽然和自己定了亲,可心思却还不在自己的身上,她已经有些接受不了这事实了。 沈清蕊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她那眉宇紧蹙的样子,多半还是没有想明白的。 两人回了国公府之后便各自回房,因为回来的比较早,林氏心下好奇,便往听雪阁里头走了一趟。 沈清萱这时候已经换了衣服,心情却依旧不好,只趴在软榻上哭鼻子,几个丫鬟都守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林氏因当了几个月的家,行事也比之前更锋芒毕露一些,看见丫鬟们这样站在门口,便质问道:“怎么一个个都在门口站着,姑娘回来了,难道不要你们服侍吗?” 沈清萱的大丫鬟轻红便硬着头皮上前回道:“回太太,姑娘今儿在平宁侯府别院和谢世子吵了几句,如今大约心里正不受用呢!” 林氏听了这话也是奇怪,谢玉平常谦和有礼,在长辈跟前一向是很懂礼数的后辈,在卫国公府,更是连脸红都不曾脸红过。便是林氏见了,也觉得谢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这才放心将沈清萱许配给他。 “姑娘跟谢世子吵嘴了?你们可知道是为了什么?”林氏只开口问道。 轻红摇了摇头,姑娘们在梅林赏花的时候,她们丫鬟并不在身边伺候,因此她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林氏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亲自进房,才进去便看见沈清萱埋在被褥堆里,身子正抽得厉害,只怕是还委屈着呢! “是谁欺负了我们家四丫头了?让母亲去好好教训他一顿?”林氏知道沈清萱心无城府,这些事情必定不会瞒着她,便笑着上前问道。 沈清萱听见林氏的声音,这才稍稍制住了一些哭声,那帕子擦了擦眼角道:“母亲,并没有人欺负女儿。” “没人欺负你,那你如何哭得这般上心?”林氏只追问道。 沈清萱知道瞒不住林氏,心下又委屈,便哭着扑到了林氏的怀中道:“母亲,我就是不明白,三姐姐都嫁人了,为什么玉表哥还是放不下她,明明将来要嫁给她的人是我,我才是她未过门的妻子!” 林氏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身后抚了抚沈清萱的后背,缓缓开口道:“男人的心一向都是比较硬的,当初我就曾劝过你,可你一心想着谢玉,哪里能听进去,如今亲事都已经定了下来,想反悔可就不容易了。” 沈清萱哪里是要反悔,听了这话便着急道:“我又不是要悔婚,我就是心里难受,母亲……” 林氏拍了拍沈清萱的后背,淡淡道:“可你想一想,谢玉原本喜欢的是你三姐姐,如今他娶不到你三姐姐,不是更难受,而你,无论如何,将来都是她的妻室,你喜欢他,又能嫁给他,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得的。” 第421章 矛盾 在沈清萱的婚事上头,林氏心中原本属意林渊,但沈清萱自己不喜欢,她也不忍心强求。况且同谢家相比,林家确实没有谢家这样根基深厚,沈清萱能嫁入谢家,也确实比嫁去远在江南的林家更甚一筹。 林氏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于沈清萱的抱怨就只能相劝了。当初这门婚事本来就是他们高攀了,这时候要是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谢玉仍旧是他的翩翩公子,沈清萱的名声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沈清萱听了林氏这话,却也是像被一下子劝服了一样,只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林氏,擦了擦眼泪道:“母亲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每次看见三姐姐,我就忍不住……” 沈清萱看见沈清薇,便如林氏看见谢氏一般,这样的感觉太过相似了,然而林氏一忍就是十几年。 “忍不住也要忍,你们是自家姐妹,况且她是太子妃,将来太子即位,她便会跟着去宫里,你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到时候,怕是你的玉表哥,也再没办法见到你三姐姐了。” 林氏格局虽小,但也知道沈清薇当上太子妃,对于沈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便是沈清萱这个堂妹,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子妃的妹妹,这样沈清萱去了谢家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好过。 沈清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一想起今日谢玉那震怒的表情,还是觉得太过委屈了。 用过了午膳,将一众客人都送走了,萧氏才有空把谢玉叫到了跟前,问起了今日晌午的事情。谢玉也不瞒着萧氏,只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萧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知错的表情。 谢玉和沈清薇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当真是亲梅竹马的感情,如今不能结成连理,谢玉伤心,萧氏又如何不知道呢?本来以为沈清薇成婚之后,谢玉便会刻意远着她一些,没想到这实心思的孩子,还如以往一样殷勤。 可再怎么说起来,两人终究也没什么逾矩的地方,便是平常的表兄们,感情好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说到底还是姑娘家心思细腻,觉得不高兴了,但也怪不得人家。 “你啊,也不小年纪了,怎么就还这样认死扣呢?你三妹妹如今是太子妃,你好歹跟她避嫌着点。何苦非要让人家不痛快呢?”萧氏数落了谢玉一句,终究也不忍心多说。 谢玉却道:“我和三妹妹清清白白的,又何必要刻意避嫌,我既然答应了和四姑娘的婚事,将来对她也必定相敬如宾,她若是不信我,又何必要嫁我呢?” 萧氏一时被他呛得说不出话来,支着脑门觉得头疼,稍稍想了片刻,才道:“但无论如何,你是男子,总该谦让这她一些的,她若不是喜欢你,和至于为了这些小事动气,你们两已经定亲了,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 沈清萱在萧氏眼中一向是乖巧可爱的,她也没料到这两人会闹起来,可眼看着要成为小两口的人吵架了,总要有个人先低头认错的,谢玉身为男子,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一会儿我让管家备些礼物,你送去国公府吧。” 谢玉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自己当时确实有些失态,他性情一向温文尔雅,只怕沈清萱也的确是吓坏了。 中午用了午膳,老太太才知道沈清萱和沈清蕊已经回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平日里她们去谢家玩,哪一次不是要玩到天黑才舍得回来。 林氏正巧去福雅居同老太太商量事情,便笑着解释了两句道:“就是小孩子家的拌嘴了,也没有什么,他们两个将来的日子还长呢!” 老太太心下狐疑,只问道:“谢玉这孩子,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平常很是乖巧,怎么也有和姑娘家拌嘴的时候。” 老太太这厢才说完,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平宁侯府的谢世子过来了。老太太闻言只高兴道:“你看看,这不必定是向四丫头致歉来的,你去把四丫头叫出来,告诉她别生气了,她玉表哥过来给她道歉来了。” 林氏听了这话也觉得面上有光,又想着谢玉这孩子究竟是懂道理的,能亲自过来这么走一趟,也算是给沈清萱面子了。 “那这里就交给老太太了,我去喊四丫头过来,她也是孩子脾气,若是知道谢玉来了,指不定就高兴了呢!” 谢玉一路进了卫国公府,心里多少还有些失落,这地方他以前向来是来的最多的,可自从沈清薇定亲之后,他已是很少过来了。这府上的每一条小道他都认得,就连茶房里头哪一罐子的茶叶比较好,他都知道。他从小就以娶沈清薇为目标,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福雅居门外已经有丫鬟等着他过去,见他走近了,只笑着向他行礼,往里头通报道:“老太太,平宁侯世子来了。” 谢玉稍稍点头,矮着身子由丫鬟引进去,看见老太太依旧慈眉笑眼的坐在靠背椅上。 “给老太太请安。”谢玉躬身行礼。 “起来吧。”老太太笑着伸手让他起来,请丫鬟给他上茶。其实老太太也是很喜欢谢玉的,只是沈清薇不喜欢而已,况且如今他们各自都定了下来,那些陈年老事儿就不用再提起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四丫头到底怎么了,不过作为过来人,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小孩子家一时冲动了,说几句重话也是有的,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品性也都了解,实在犯不着为了这事情生分了。” 谢玉垂头听训,不敢吭声,老太太也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一句。这厅里头一下子就静悄悄的。老太太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笑着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四丫头等明年也就十五了,到时候早些把你们的事情办了,我也就不用在为这些事情心烦了。” 谢玉闻言稍稍抬起头来,这时候林氏正好领了沈清萱过来,她回来在家时候又哭了一场,这时候眼睛还红红的,若不是知道谢玉来了,是断然不肯过来的。 “你瞧瞧,委屈个什么呢?你表哥都过来了……”老太太笑着把沈清萱拉到跟前,见她红着眼眶,也很是心疼。 谢玉便朝着沈清萱拱了拱手,低头道:“今日在我们家是我唐突了四妹妹,还请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这事情揭过去吧。” 沈清萱本就喜欢谢玉,又经林氏方才一番劝慰,已经想通了不少,这时候见谢玉亲自过来给自己致歉,终究也觉得面上有光,便咬了咬唇瓣道:“表哥别说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谢玉听了这话是暗暗点了点头,见沈清萱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很是楚楚可怜,可一想到她今日早晨在别院说的那些话,实在也是让自己心痛,便索性也咬了咬牙,抬起头对沈清萱道:“我和四妹妹如今已经定亲,将来必定会八抬大轿的娶妹妹进门,其他别的事情,还请妹妹不要多想,尤其是太子妃那边,我和她如今只有兄妹情谊,别无他意,还请妹妹明鉴。” 沈清萱原本已经不生气了,可谁知道谢玉居然冒出这样一席话来,顿时让她又恼羞成怒了起来,心中满是委屈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谢玉被她这样一个反问,倒是愣了片刻,随即却如实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我为什么答应娶你,这你也应该清楚。” 谢玉兰芝玉树,在京城中也是小有名气,排队求亲的人大有人在,当初答应和沈清萱的婚事,不过就是因为萧皇后的旨意罢了。 “你……”沈清萱此时却已是无话可说,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分明是自己求来的亲事,却还问对方为什么娶她,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四丫头!”老太太也一时急了,见沈清萱跑出去,只急忙喊了一句,那边林氏早已经跟了出去。 谢玉站在当场,却是神色自若,见老太太脸色不好,只向她拱了拱手道:“老太太,晚辈不是诚心要激怒四妹妹,我和三妹妹的情谊,众人皆知,她既然不可能放下此事,当初又为何……” 老太太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四丫头的事情我来解决,她只是一时钻牛角尖了。你和三丫头早已经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较这个真,又有什么用呢?” 林氏是跟着沈清萱一起出来的,见她在假山下站定了哭鼻子,这才慢慢的从她身后走过去。她从小对沈清萱溺爱,才养成了她如今傻白甜的性子,如今想一想,到底是自己以前想的太简单了些。这些勾心斗角的琐事,只要沈清萱长大了,就不可能永远不接触到。 “当初哭着非谢玉不嫁的也是你,如今又闹这个脾气,你自己觉得有理没理?” 第422章 边关 沈清萱这时候也觉得自己太臊了,可当时头脑一热,就问了这话出来,她原本以为只要沈清薇嫁人了,谢玉就可以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她甚至还以为,只要沈清薇嫁人了,谢玉就会喜欢上她的。甚至她以为,其实谢玉一开始就是喜欢她的。 这时候谢玉已经从福雅居出来,远远地往外院去了。他身长玉立的、清俊秀美,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沈清萱的脚步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追过去。 林氏也回过头往谢玉那边看了一眼,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沈清萱听了这话就更加伤心了,低着头咬着唇瓣不说话。 却说沈清薇一早也回了豫王府,不过老王妃中午吃素,她便在自己的恒熙院用了一些午膳,等午后老王妃歇过了中觉,沈清薇才过去请安。 沈清薇虽然不是一个喜欢把喜怒放在脸上的人,但老王妃还是瞧出她有几分不高兴,只笑着问道:“怎么,今儿平宁侯府的梅花开的不好吗?其实这豫王府后院的几株梅花就开得很好,倒是不用特意去别人家赏花。” 沈清薇知道老王妃是在劝慰她,心下一暖,只笑着道:“倒也不只是为了赏花而已,就是大家凑在一起乐一回。” “可我怎么瞧着,你没乐起来呢?”老王妃说着自己先笑了,慈眉善目的看着沈清薇。 沈清薇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低着头道:“遇上了一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王妃见沈清薇这么说,也没具体问什么事情,还只笑着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别往心里去了,横竖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才是正经。” 沈清薇点头称是,见外头小丫鬟回说李煦回来了,便亲自迎了上去。 这一时间还没到用晚膳的时候,沈清薇便陪着李煦先回了恒熙院换一身衣裳。李煦从宫里出来,神色冷峻,想来是又遇上了难题了,沈清薇便问道:“怎么了?” 李煦只摇了摇头道:“前几们正商量派去边关的钦差大臣的人选,昨父亲进宫,向皇叔自请去边关,皇叔已经答应了下来。” “什么……”沈清薇微微一滞,低下头去缓缓的想了片刻,旧年镇南王没了,皇帝就是派的沈晖过去,当时沈晖的差事办得很好,回京还得了皇帝的嘉奖。这次皇帝会想着再派他出去也不足为奇。 况且……卫国公府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沈晖想借机出去几个月也不足为奇。只是,他如今身为太子岳父,去边关终究是有些危险。 “如若不然,明回府劝劝我父亲吧。如今边关将士人手不足,若当真打起来,大周占不到好处,只能,不可硬攻。” 李煦想了想,只点头道:“你去吧。” 沈清薇点了点头,替他把身上的斗篷,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丫鬟送了热茶进来,李煦微微抿了一口,又抬起头道:“你就说这是你的意思,别说这是我的意思,你父亲最近和我的政见有些不一。” 沈清薇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发生,可沈晖以前并不是糊涂人,如今怎么也和沈清萱一样就钻牛角尖了呢?一想到两人原本就是亲生父女,沈清薇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委婉一些的。” 因的事情紧迫,沈清薇第二日一早就回了卫国公府。离元宵还有几日,家中的下人正在各处布置,沈清薇走在路上便听见有人说起,说是二老爷马上要往边关去,今年不在家里过元宵了。 沈清薇也没来得及先去老太太的福雅居,径自就先往荣安堂去了。谢氏刚出月子,沈晖昨夜倒是歇在了荣安堂。此时两人才刚刚用过了早膳,听说沈清薇一早来了,只急忙让丫鬟请进来。 谢氏沏了茶递给沈晖,昨夜之后,她对沈晖又多了几分依恋,只是听说他马上就要去边关,到底也是担心,便开口道:“三丫头只怕也是为了你去边关的事情来的吧,家里这一阵子大小事情不断,我身子也没大好,你何必急着要走呢?” 沈晖喝了一口茶,稍稍捋了捋下颌的山羊,抬眸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次皇上愿意派我去,是对我的信任,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谢氏常被沈晖说是妇道人家,倒也没什么脾气,只低下头道:“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我心疼我男人去边关受苦,难道也有错吗?” 沈晖和谢氏这么多年,不能说是没有感情的,尤其是在谢氏这般温柔小意的时候,沈晖也觉得心情舒畅,只笑着道:“几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身子也好全了,我们自有温存的时候。” 这时候厅中无人,可谢氏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脸上泛红,正巧丫鬟就领着沈清薇进来了。 “你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谢氏见沈清薇风尘仆仆的,只亲自迎了上去,替她了身上的斗篷,笑着问道。 “我听说父亲要去边关,所以就过来了。”沈清薇只开门见山说道,转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坐的沈晖,私下里她也没有摆太子妃的谱子,沈晖也没有再起身向她行礼。 谢氏引着沈清薇落座,沈清薇喝了一口热茶,再抬起头看沈晖的时候,只开口道:“父亲,女儿想劝你放弃这一次边关之行。” 沈晖听说沈清薇过来的时候,便也大致猜出了她的来意,如今听她这么说也只能说是早有预料,只开口道:“我已经向皇上自请,皇上也已经答应了下来,以我的资历去边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沈清薇咬了咬唇瓣,赚头看了谢氏一眼,只笑着道:“母亲,我好久没有吃家里的红豆糕了,母亲能帮我去厨房问问,今儿早膳有做红豆糕吗?” 谢氏虽然不聪明,但听沈清薇这么说,也知道他们父女两人有话要说,只笑着道:“今儿早上没有红豆糕,不过既然你想吃,我亲自去厨房吩咐一声。” 沈清薇看着谢氏离开,这才站起来,看着沈晖道:“父亲可曾还记得,女儿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太子殿下死于一场山崩,可女儿还有一个梦,却一直不敢说……” 沈晖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警觉了起来,关于李煦的事情,当时沈清薇确实曾和自己说起过。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梦的预示,才让李煦逃过一劫。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沈晖微微蹙眉,但还是开口问道。 “女儿也曾梦到父亲远去边关,然后……一去不回。”沈清薇缓缓的阖上眸子,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她不想欺骗沈晖,但是这一次她也只能这样做。 “你……你说的是真话?”沈晖低眉,略显疑惑的看着沈清薇,仿佛像得到她的证实一般。 “父亲若是不信,只管去就是,那梦女儿虽然记得不清楚了,但……但这样重要的事情女儿如何能不记得呢?”沈清薇一边说,一边咬着唇瓣,眼眶中热泪来。 沈晖这时候却是有些迟疑了,再一次问沈清薇道:“你梦里,当真是这样的?” 沈清薇便含着泪点了点头,又道:“父亲去后,女儿为父守孝,三年之后年纪也不小了,后来便进了宫,成了当今皇上的妃子,最后死在了宫里。” 沈晖此时却是大惊,确实是一个之人,且向来喜欢给大臣解决问题,若是沈清薇大龄未嫁,被他招进宫去真是太不意外了,沈晖一下子就信了好几分。 “只是,如今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我若是不去,这如何是好?” 沈清薇见沈晖已经萌生了退意,终究破涕为笑道:“父亲不用着急,边关苦寒,哪里是一般人能去的,父亲只需稍稍的病一场,皇上自然会另换他人。” “可这是欺君之罪啊!”沈晖也知道沈清薇让他装病,但这种事情他终究做不出来。 沈清薇便笑道:“若父亲是装病,那自然是欺君之罪,但倘若父亲真的病了,那如何能算欺君呢?”沈清薇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来,递给沈晖道:“这是昨儿从胡太医那边求来的,据说吃了以后就会病了。” 沈晖见沈清薇连这东西都替自己准备好了,终是有些感激,只将东西接了过来,又仿佛想起昨日谢玉过来府上致歉的事情,便随口问道:“昨天平宁侯府赏梅,你去了没有,你可知道你四妹妹怎么和谢玉闹起来的?” 沈清薇倒是不知道谢玉昨儿还过来致歉了,不过想想也是,谢玉家教严苛,遇上这样的事情,他身为男子,自然是先低头的。沈清薇只低头道:“我也不太清楚,父亲就别问了,四妹妹终究是三房的闺女。” 沈晖闻言中是一愣,这时候谢氏正巧从门外端了一盘子的红豆糕进来,笑着道:“可巧了,今儿你四妹妹房里要了红豆糕,厨房顺便多做了一份,我便拿了回来。” 第423章 生病 沈清薇在吃食上头向来是不讲究的,至于这红豆糕却是国公府一家人都爱吃的东西,她以前从来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一想,好像一开始也是因为老太太喜欢吃,后来她和沈清萱也都喜欢了起来。尤其是自己,向来是对这种甜食不上心的,可唯独对着红豆糕却着实是喜欢。 沈清薇一想到这里,心下便有些不是滋味,看着谢氏端来的红豆糕也吃不下去了。 沈晖倒是扫了一眼那红豆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慢慢的吃了起来。 谢氏便笑着道:“你怎么不吃,你看连你父亲都吃了,他以前也是最爱吃这红豆糕的。” 沈清薇自从记事以来就鲜少和沈晖一起用早膳,自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这时候听谢氏说起了,才知道原来沈晖也喜欢吃红豆糕。 沈清薇便低头道:“方才很想吃,这会子倒是觉得早膳用的有些多,肚子并不饿。” 谢氏也知道方才沈清薇只是故意把自己指使开而已,见她现在不吃,便也不说什么,只笑着道:“我方才出去,才知道昨儿四丫头和谢玉那孩子居然吵了一架,想当四丫头一心想要嫁给谢玉,老太太这才带着林氏一起去宫里请旨赐婚,如今竟然说出这样伤感情的话来,倒是让我这个媒人不好做了。” “四丫头说了什么伤感情的话?男女之间有些口角也是常事儿,谢玉不是已经过来致歉了吗?怎么这后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沈晖听说沈清萱和谢玉并没有和好,便又多问了几句。 谢氏只笑着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外头小丫鬟们议论,说昨儿谢玉那孩子唬着脸就走了,那必定是没和好。”谢氏其实是听见丫鬟们说了沈清萱反问谢玉的话,不过她是个姑娘家,这些颜面她终究是会给她留的,而且身为国公府,她也教训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小丫鬟一顿,这种话可不是能到处乱说的。 “谢玉这孩子,怎么如今脾气也大了起来?四丫头一向乖巧,两个人如何会吵起来呢?”沈晖只蹙眉道。 沈清薇听他的口气中便有几分维护沈清萱的意思,心里便越发听不下去了,只转过头来对谢氏道:“母亲,三房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表哥和四妹妹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们既然不知道也不该妄加断论,等过一阵子,他们自然就和好了。” 沈晖知道沈清薇这话正是旁敲侧击,便也没再说什么。沈清薇只有站起来道:“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想去福雅居看看老太太,母亲若是没事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坐坐。” 谢氏自从坐了小月子,已经有些时候没去过福雅居了。出了月子之后也不过就去了一回福雅居,老太太看她还羸弱着,没坐一会儿就让她回房休息了。 “那好,我跟着你一起去坐坐。”谢氏也站起来和沈清薇一起离去,只留下沈晖一人坐在厅中,想了片刻之后,才把沈清薇送给自己的药粉从袖中拿了出来,看了片刻之后,放在袖中往外书房去了。 老太太那边也知道沈清薇过来了,不过平常沈清薇过来都是头一个往福雅居来的,今儿特意先去了荣安堂,向来也是为了沈晖去边关的事情来的,老太太便也没有特意派丫鬟过来请人。 果然没等多久,沈清薇便和谢氏一起过来了。福雅居里头正巧已经用过了早膳,姑娘也各自回房去了。沈清薇瞧着厅里没什么人,也知道必定是老太太特意把她们都打发了回去。 “老祖宗。”沈清薇想老太太行过了礼数,在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谢氏也同老太太行了礼,坐在沈清薇的旁边。 “你今儿怎么一早就回来了,怕是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吧?”老太太笑着继续道:“你父亲也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年轻人一样,说是要去边关,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去的。” 沈清薇只是笑笑,寻思着要不要把方才她和沈晖说的话告诉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让她老人家操心了,便笑着道:“老祖宗放心,父亲自有分寸的。” 老太太便拧着眉头问道:“怎么你这一早的过来,原来不是劝你父亲不要去边关的吗?” 沈清薇便为难道:“我倒是想劝,只是皇上已经有了旨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老太太听了便叹了一口气道:“你父亲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事先说一声,越来越不把我这个老母亲放在眼里了。” 谢氏闻言也只跟着道:“就是就是,什么都不说,回来就说要去边关了,这也太不让人放心了。” 老太太见这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也没什么法子好想了,便也只能揭过,又问沈清薇道:“昨儿去平宁侯府别院赏梅,你也去了吗?可知道你四妹妹为什么会和谢玉闹起别扭来了?” 沈清薇虽说当时不在场,心里却也知道一二,无非就是因为谢玉对自己还和以前一样亲厚,沈清萱吃醋罢了。可这事情叫她怎么好说呢?她都已经嫁给了李煦了,实在不想在说自己和谢玉之间的事情了。 “老祖宗当真想知道,不如问问五妹妹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沈清薇只低头道。 谁知老太太却是摇头笑道:“你以为我不清楚,必定是谢玉那小子对你余情未了,你四妹妹吃味罢了。谢玉那小子也真是死心眼,你都已经嫁人了。” 沈清薇听老太太这么说,这才道:“表哥的话也没有错,我和他本来就是表兄妹,难道将来看见了还要老死不相往来吗?再说了,如今我已经是太子妃了,四妹妹若是还为了这个吃味,那当初就不该急着定下这门亲事。” “哎!”老太太听了这话只叹了一口气,又道:“罢了,这事情也与你无关,你也别往心里去,过两劝劝四丫头,让她想开些。” 沈清薇没在福雅居呆多久就告辞了。谢氏原本打算去送送她,却被老太太给喊住了。 “老二媳妇,你如今身子好了吗?” 谢氏这几天身子倒是养得不错,看上去气色比以前好了很多,见老太太这么问她,只笑着道:“媳妇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了,老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老太太想了想只开口道:“既然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那等二老爷去了边关,我就让老三把家里的对牌还给你吧。” 谢氏哪里想到老太太竟这样快就要让自己把掌家的位置给拿回来。说实在的,这一阵子她用不着抄心家里的琐事,还真是觉得清闲了不少,渐渐觉得其实让林氏当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现在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过,这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那谢氏哪里敢不答应了,忙低着头道:“一切全凭老太太吩咐吧,我这边是没问题的。” 老太太便清了清嗓子道:“这几日找个时间,把韬哥儿和崔家姑娘的好日子定下,这些事情都要开始安排了,不然到了五月份再张罗,可就迟了。老爷要去边关,十有八九是要呆几个月的,不过到时候自己的儿子大婚,他也自然是要回来一趟的。” 原来老太太心里竟打着这样的算盘,谢氏这才想明白过来,只笑着道:“还是老太太想的长远,老爷如今谁的话也不肯听,也只能这样了。” 这厢房里的两人还在商量事儿,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二老爷在书房看书,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沈晖除了腰患之外,一向身体硬朗,听说他头疼,老太太只急忙吩咐谢氏道:“你快去看看,请个大夫来,看完了再派个丫鬟来回话。” 谢氏心里也着急,只急急忙忙的就去了。到了沈晖的外书房,看见沈晖正面色苍白的躺在软榻上,果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谢氏只急忙道:“这是怎么了,一早上也没见你怎样?” 沈晖轻抚了一下额头,只开口道:“没什么大事,刚才看卷轴的时候,看急了一些,有些头疼。” 谢氏见丫鬟端了茶盏过来,只急忙亲手送了过去,忧心忡忡道:“你这样,让老太太和我如何放心你去边关?” 沈晖便道:“不打紧,等大夫来了再看吧,若是实在病得厉害,也只能上书让皇上另派他人了。” 谢氏听了这话才算安逸了几分,又见沈晖额头上溢出冷汗来,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道:“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这样的事情让他们年轻人去吧。” 沈晖见谢氏这样嘘寒问暖的,心下也略觉宽慰,只点头称是。 第424章 中馈 沈晖这一病却是来势汹汹,去边关的事情也只能另派他人,最后朝廷终于定下人选,派了周大人带着程国公世子燕祈,同往边关安抚军民之心。 谢氏哪里知道沈晖这是装病,再加上沈清薇送来的药确实有些用处,让一向健朗的沈晖也看上去病弱了几分。 “家里这阵子也不安生,先是我……”谢氏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小产这件事情,虽然两人都有过失,但她一向畏惧沈晖,自然也不敢提他得不是,便揭过去了道:“然后再是你也病了,后日正好是十五,我去龙岩寺上个香,好好求一求才好。” 沈晖这几日倒是难得闲暇,虽说看上去脸色很差,但其实他身上倒也不觉得太过难受,只能称赞胡太医医术了得。 沈晖听了谢氏的话便道:“你要去便去罢,路上小心就好。”他说完只顿了顿,想起这一次若不是沈清薇提点,他就当真要去边关去了,这两日他在家中想得颇多,也总算悟出了一些其中的道理。 若是沈清薇没有嫁给李煦,那他不过就是朝廷的卫国公,为国请命,哪怕在战场上失了性命,也都是应该的。但如今他不仅是卫国公,还是当今太子的岳父,若当真被北狄所擒获,他除了一死,就别无他法了。可就算是死,也未必能解决问题,倘若北狄封锁死讯,一样可以用自己来威逼大周,而那个时候,便是对李煦最不利的时候了。 “不知道三丫头去不去上香。”沈晖随口说了一句,正巧被谢氏给听见了,便只笑着道:“明儿我打发个婆子,去豫王府说一声便好了,正巧我也想和她说几句体己话,她一个出阁的闺女,经常往娘家跑也不像话。” 沈晖见谢氏什么这,话在嘴边也没再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只告诉她,无论如何,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会站在她的背后。” 谢氏听了这话暗暗奇怪,不过前一阵子沈晖和沈清薇之前确实有些隔阂,谢氏只当是因为自己的事情闹的两人不开心了,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道:“你难道还有什么时候,是不站在三丫头背后的?” 谢氏说到这里,忽又想起她刚刚没了的那个孩子,眼眶便忍不住红了起来,只低下头道:“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只要你们父女俩还能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我也就没什么好奢求的了。” 其实沈晖也心疼那孩子,他和谢氏年纪都不小了,听了这话也难免动容了起来,只伸手将谢氏搂在了怀中道:“你别难过了,那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等身子养好了,总还有机会的。” 沈晖见谢氏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端得是一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架势,便有些意动,正要低头亲下去,却被谢氏拦住了道:“还病着呢,就不能忍一忍吗?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沈晖一想如今他正装病在家,好像确实也不太方便,便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沈清薇便得了谢氏的传话,请她十五那日一起往龙岩寺上香去。一想起最近李煦一直是早出晚归的,想来今年的元宵夜没有时间陪她,沈清薇让良辰传了话给那个婆子,只说好了明儿一早辰时初刻,她亲自去卫国公府,接了谢氏一起往龙岩寺去。 谢氏这厢才派了人给沈清薇传话,便去往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最近心情也不好,唯一能让她宽慰几分的,就是沈晖因祸得福,可以不去边关了。 林氏和沈家三姐妹也在老太太的房里,一想到前年元宵,一家姐妹欢欢喜喜的,谢玉还特意送了男装过来,带着她们几个人一起出去玩,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了。 “今年北边在打仗,也不知道元宵节还有没有灯会了?”林氏正陪着老太太闲聊,反正外头就算有灯会,老太太这把年纪也是不会出去看的,不过就是跟她闲聊逗乐子罢了。 “我当姑娘那时候,哪一年不打仗,还不是年年有灯会,京城的老百姓哪里管得上边关那些事情,不过就是乐自己的。”老太太意兴阑珊,抬起头看了沈清萱一眼,想了想道:“四丫头有没有喊了你玉表哥一起赏花灯去?” 沈清萱这时候正兀自发呆,她是知道明儿就是元宵的,也缝好了荷包想要送给谢玉,可谢玉自从上次来了一趟卫国公府之后,却再也没有来过了。她毕竟是女孩子家的,也不好意思主动,等了那么长的日子,心里就越发难受了几分,听见老太太问她,便低着头道:“没有,大概玉表哥最近很忙吧。” 谢玉和沈伯韬一样在翰林院供职,年纪轻轻又没什么资历,哪里说得上忙。老太太听了这话便叹了一口气,就知道这两个孩子这一趟还没揭过去,只摇了摇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谢氏是个直肠子,见沈清萱这副样子,便也忍不住道:“四丫头,不是我说你,你和谢玉的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还闹什么别扭呢,等过不了多久就要过门了,小夫妻都是床头吵床位和的。” 沈清萱毕竟还没过门,谢氏这么一说,她的脸便越发涨得通红的了,只咬着唇瓣不说话,一旁的林氏也是脸色铁青,但在老太太的跟前,却也不敢造次。 老太太终究也觉得谢氏这话说的太露骨了些,便开口道:“明儿三丫头可是要进宫?若是不进宫,不如让她回娘家来。” 谢氏闻言便笑着道:“正要和老太太说起呢,我明儿约了三丫头去龙岩寺上香,最近家里事情多,去拜拜总是好的。” 老太太原本是懒得跑的,但听了这话却也起了兴致,只开口道:“既然三丫头也去,那我也跟着一起去,是该拜拜了,不过这求神拜佛的全在于心诚,你既然这次去了,以后初一十五就要连着去才行。” “媳妇省得了。”如今中馈在林氏手上,谢氏乐的闲着,自然就答应了下来,等到时候把中馈拿了回来,那再说到时候的话。 沈清蕊听说老太太要去,倒是也很想跟着去的,便开口道:“老祖宗,我也想跟着一起去,给我姨娘求个平安符。” 方姨娘怀胎好几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娩了,沈清蕊想去也是常理。 可光带沈清蕊一个去,又好像不太合适,也不知道明儿去龙岩寺的人多不多,若是不多,倒是也可以把沈清蓉和沈清萱一起带上。 “二丫头和四丫头不想跟着我一起去散散心吗?”老太太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她们带上。一来,沈清萱和沈清薇之前的误会总要解决;二来,沈清蓉这样每天都闷在家里,终究也不好,还是得出去走动走动。 沈清蓉虽然名声不好了,可她如今没了生母,确实也可怜的紧。老太太既然已经把她接了回来,自然就不会像以前一样放任她不管了,再说了,这一阵子沈清蓉谨小慎微,看上去确实比以前懂事了不少,这也让老太太想起了以前疼爱她的时光,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沈清蓉脸上闪出一丝兴奋,却还是低着头小声道:“老祖宗,我……我也能去吗?” 她原本就生了个巴掌大的小脸,这样怯生生的问话,让老太太都看不出去了,只叹了一口气道:“寺院里清静,你也跟着我一起过去吧。” 沈清萱却是一直没开口,倒是林氏见了,只笑着道:“那四丫头跟着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沈清萱闻言只直了直身子,看了林氏一眼,见她朝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也只开口道:“孙女跟老祖宗一起去吧。” 谢氏虽然对沈清蓉看不上眼,但最近自从她回来之后,两方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也略觉得她有些可怜,便笑着道:“这下可好了,老太太这边又热闹了起来。” 老太太瞧着谢氏气色不错,她年纪也不小了,滑胎的事情终究还是过去了,便笑着开口道:“你是国公夫人,这府上的事情可不能躲懒,不过这阵子二老爷身子骨不好,等他身子好了,你就把你三弟妹手上的对牌接回去吧。” 林氏才当了几个月的家,还沉浸在这种当家太太的威严和高贵中,忽然就听见老太太这样宣布,险些没能稳住脸色,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氏却不以为意,只笑着道:“老太太就是疼小儿子媳妇,我还没缓过来呢,还想再躲几日懒呢!” 老太太往林氏那边扫了一眼,又看了谢氏一眼,只叹道:“这也是规矩,如今还没分家,你是国公夫人,自然是要掌管中馈的。” 第425章 出门 林氏这时候脸色已经缓缓平静了下来,但还是难掩那种难以压制的崩塌感,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机械僵硬,“既然老太太发话了,那二嫂子什么时候有空,就派人过来把对牌拿走吧。” 谢氏倒是不着急这事情,这几天沈晖病着,她身子又刚好,端茶递水的照顾已是不容易,哪里还能分神照管家事,便笑着道:“小婶子可别着急,等老爷的病好了再说吧。” 林氏见谢氏这般,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可再看老太太那云淡风轻的脸色,终究还是觉得有些心寒。老太太心里是门清的,她一个庶子的儿媳妇,终究是当不成这国公府的掌家人的。 林氏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略略拧了拧手中的丝帕,笑得很是尴尬。 从福雅居出来,林氏和沈清萱两人的心情都不好。林氏是为了这掌家之位心烦,沈清萱则是一想到明儿又要见到沈清蓉,终究觉得有些尴尬。 “母亲,我不想去龙岩寺。”沈清萱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嘟着嘴道:“我不想看见三姐姐。” 林氏心里本不受用,忽然听见沈清萱这么说,便带着几分火气道:“难道这世上你不想见到的人,刻意躲开就能不见了吗?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若是这样,是不是连谢玉也不想见了?” “……”沈清萱气得无话可说,心里却不免又悲伤了几分,低头咬着唇瓣道:“可是玉表哥他也不来了,我……我该怎么办呢?” 林氏本就有气,见沈清萱这般没主意,只涨红了脸道:“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要嫁给他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林氏在沈清萱跟前一直都是慈母形象,便是难得发怒,也从不说出这般无厘头的话语来。沈清萱顿时就愣住了,看了林氏动怒的表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氏说完这句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了,只拧眉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事情,哪能每一件都趁心如意,你若是还喜欢谢玉,趁早向他服个软才好。” 沈清萱闻言便点了点头,一想起谢玉的容貌举止,那温文尔雅的表情,当初她就是太过沉迷于他对沈清薇的一片痴情,才会有了非他不嫁的念头。 “母亲,我知道了。”沈清萱摸了摸眼泪,想一想她如今其实还是喜欢谢玉的,却已经不能接受那个喜欢沈清薇的谢玉了。 这厢沈清薇却还当是只有谢氏一人同自己去龙岩寺。李煦虽然政务繁忙,但其实并没有忘记元宵节这样重要的日子。还记得那一年元宵,在春风楼的后花园中,两人终是不压制自己的情感,走到了一起。 “需要我去龙岩寺接你吗?”李煦见沈清薇低头为自己整理衣衫,他今日还要进宫去,晚上宫里有宫宴,但是宫宴过后,倒是可以陪着沈清薇稍稍的赏一会儿花灯的。 这几日京城无需宵禁,彻夜狂欢的人都是不少的。 沈清薇抬起头看了一眼李煦,见他下巴的棱角越发分明了几分,也知道他最近辛苦,便笑着道:“不用了,我从龙岩寺回来,便直接进宫,你在宫里等着我就好。” 李煦点了点头,又对沈清薇开口道:“这次派了周大人和燕世子前去,以议和为主,大周如今的国力,若是硬拼只怕也是两败俱伤,不如卧薪尝胆,先议和,暗中招兵买马,等待下一次总攻。” 沈清薇暗暗想了想前世的事情,北狄真正攻打大周,那还是好几年后的事情,这一次好像没有什么大的印象。但是鉴于这个年纪的沈清薇当时对国事并不热衷,也许这一仗确实打过,只是她不知道而已。那么,按照时间上来算,大周和北狄将来必将还有一次大战。 如果到那个时候,大周的兵马可以抵御北狄的铁骑,而镇南王刘铮也没出手的话,那大周的江山就能稳住了。可刘铮如何会不出手呢?沈清薇竟然找不出他不出手的理由来…… “殿下……”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李煦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这次议和之后,将来北狄毁约,又和大周开战,万一镇南王趁机谋反,朝廷还有几分胜算?” 李煦闻言却是沉下了脸来,握住沈清薇的手指稍稍紧了紧,拧眉道:“撤番迫在眉睫,我不会让镇南王的军队留到北狄进犯之前。” 沈清薇见李煦容色肃然,也知道他必定不是玩笑话,方才心中的彷徨却是一下子少了很多,只低下头去,淡淡的笑道:“我信你。” 外头天气依旧清寒,不过好在雪停了好几日,路上已经好走了起来。沈清薇因是去卫国公府接谢氏,所以多派了几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卫国公府来。 谁知到了门口,才看见卫国公府的门口也停着浩浩荡荡的一行马车,老太太正好从门里出来,见豫王府的马车来了,只笑着道:“时候正巧。” 沈清薇见了这阵势,也知道必定是老太太要跟着一起去,便下了马车,往老太太跟前去。 沈家三姐妹都跟在老太太的身边,不过同以前不一样的是,平常在老太太跟前最孝顺的沈清萱却是没扶着老太太,而是沈清蕊和大丫鬟如意扶着老太太出门。 “母亲说今儿要去龙岩寺上香,我还以为老太太不去呢,所以想过来接了母亲同往。”沈清薇上前扶着老太太下了台矶,笑着开口道。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不过这阵子家里确实不那么顺心,便跟着你们一起去拜一拜也好。正好也带着几个丫头出去散散心。” 沈清薇淡淡的扫了一眼沈清蓉和沈清萱,前者穿着豆绿色的素服,打扮素净;后者穿着嫩黄色的妆花褙子,看着很是靓丽,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见沈清薇的视线扫过来,还微微觉得有些尴尬。 沈清薇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和老太太说笑道:“早知道老太太也要过去,我就改再早些过来。” “这时候已经很早了。”老太太只笑着道。这时候晨光出现,确实不算晚,况且天亮一点,路上也好赶路。 众人上了马车,沈清薇便和谢氏坐在了同一辆马车里。见谢氏脸上带着几分喜色,沈清薇也大约知道谢氏这几日心情不好。而谢氏清新好,多半也是因为沈晖对她的态度变好了。 “我昨儿原本就只想跟老太太说一声的,谁知道老太太也想跟着一起去,所以今儿就成了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了。”谢氏说着,只伸手扶了扶鬓角,今日她发髻上的一支珠花还是沈晖帮带上的呢!那人看着依旧病容枯槁的,没想到在房事上却不输平日里,昨夜险些让她顾不得脸面的求饶起来。 沈清薇便笑着道:“母亲这几日倒是瞧着容光焕发的。” 谢氏一听这话脸都红了,只清了清嗓子道:“我哪有什么容光焕发,倒是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谢氏说着,只又上上下下的打量沈清薇,忍不住又问道:“怎么样,你这个月的月信来了吗?” 沈清薇最近倒确实没有在意这个问题,不过按日子算,这个月的月信确实也快到日子了,大概就在这几日前后了。 “这个月还没到日子呢,母亲你着急什么?”沈清薇也跟着脸红。 谢氏便笑着道:“我这哪里是着急,想当年我进国公府头一个月就怀上了你哥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如今你这都是第二个月了,若是还不能得,倒是要请个太医调理调理了。” 沈清薇心里没急着要孩子,谢氏这样的话自然也是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今日因是十五,去龙岩寺的香客自是很多的,一路上车水马龙,卫国公府一行人到达龙岩寺的时候,已是巳时初刻了。 不过昨儿谢氏已事先派人过来打点过一切,因此这山门口早已经候着前来相迎的小师父了。 那小师父上前迎客,沈清薇正扶着老太太下车,却见不远处一行车队也浩浩荡荡的过来,众人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只见周琦扶着周夫人正从马车里出来。 沈晖告病,所以朝廷才派了年事更高的周大人前去北狄,这时候两家人在龙岩寺门口相见,倒是让人有些尴尬了。周家这个时候过来上香,无非就是想要菩萨保佑周大人一路平安。 老太太想了想,上回因为周琦的事情没给周夫人好脸色看,这一次终究不好意思在冷脸相对了。 “周夫人,真是巧了,你也来这龙岩寺上香?” 老太太终究是亲自投了橄榄枝出去,谁知那周夫人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只冷冷笑了笑道:“原来是卫国公府的老太君,卫国公府如今是太子岳家,怎么也需要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吗?” 第426章 禅院 老太太原本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向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这样的气终究也是不受的,见周夫人这么说,只笑着道:“卫国公府是太子殿下的岳家,却也比不过周大人乃皇上身边的红人,能得皇上重用,可惜了我那没福分的儿子,这次好不容易有一个去边关为国效命的机会,却在这节骨眼上病了,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不,我那儿子身子骨如今还没好,只能过来龙岩寺求一求,希望佛祖保佑,他能早日康复,早些为国效力。” 周夫人原来听说沈晖病得蹊跷,只以为他是装病为了躲开这次边关之行的。如今见老太太这样说,倒是有些疑惑了起来。首先,沈晖想去边关,确实是他自己想皇上提议的,那既然他自己想去,自然也没有必要后来再装病了。 这么一想,仿佛沈晖也不是故意的,说到底是运气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朝中有没有几个比周大人资力还老的大臣,皇帝自然就想到了他。 “国公爷的身子还没好吗?”周夫人见老太太愁眉不展,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太太摇头,一脸沉重。其实这几日沈晖身子好了很多了,也去福雅居请过安说过没有大碍的。不过一想到周大人替他去了边关,老太太也不介意再把这份遗憾扩大一点。 周夫人这样反倒不好意思了,又劝道:“国公爷也是为朝廷操劳太过,所以才会病倒的,还是在家好好修养几日吧,朝廷的事情,少了他总还有别人去。” 想一想自己那年纪不小的相公,周夫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便笑着道:“正是这样,这一次倒是又劳烦了周大人了,虽然这是为国效命的好事,可毕竟边关苦寒,周大人年纪也不小了。” 周夫人一听这话,越发觉得熨帖心口,一个劲点头道:“怎么不是,不过好在这次大儿子跟在他的身边,我也放心多了,再说皇上连未来的驸马爷都派去了,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 沈清薇这才想起来,燕祈如今已是未来的驸马了,听说婚期就定在了今年五月,想来皇帝想在这之前,给他一次历练的机会。 老太太和周夫人毕竟都是过来人,谈吐涵养自是不同,两人这样说了几句,反倒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一同进了龙岩寺。 沈清薇跟在老太太的身边,周琦则跟在周夫人的身边。说起来周琦现在已经十六了,若不是被家中的丧事给耽误的,京城的大家闺秀,只怕没有这个年纪还未定亲的。 老太太虽然心中好奇,但这种事情她虽然心中好奇,也不会当面去打听的。偏生谢氏却是一个憋不住的,她又想起去年沈清薇定下了太子殿下之后,萧氏其实是看上周琦的,可结果她们一众人偏向沈清萱,最后就把沈清萱定给了谢玉,也不知道周琦现在的亲事定下了没有? “周夫人,你们家七姑娘越发出挑了,可是定下了人家来?”谢氏在周夫人跟前也是不敢托大的,只随意笑着问了一句,说实话谢氏之前还是喜欢过周琦的,可奈何她对沈伯韬有心思,偏生沈伯韬又已经定亲了,也就只能有缘无分了。 周夫人最近正为这个事情心烦,猛然听见谢氏说起这个,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少了一半,只沉着脸色道:“七丫头年纪还小,我还想再留她两年,我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姑娘,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嫁了。” 谢氏哪里能听出周夫人的言外之意,还想再说一句,结果一抬头看见老太太扫过来的那冷冷的眼神,顿时就把话给吓回去了。 “周夫人说的是,要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嫁了,在家里自然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出门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老太太这话说的好,周夫人一下子就又不生气了。 谢氏也觉得怪没意思的,便没跟上去,只和沈清薇两人走在最后,让沈家另外三姐妹跟着老太太先进了大殿上香。 “母亲就是心思太直了,想知道偷偷打听就是了,何必要当着面问,倘若我这么大年纪连婚事还没定下,母亲脸上就能过的去了?”沈清薇至今还记得,当年她在家中议亲不成,谢氏整日里唉声叹气的样子。 “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谢氏如今自然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了,如今沈清薇不但嫁了,还嫁给了当朝太子,将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就是皇帝的丈母娘。谢氏想到这些,方才有些郁闷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老太太拜了佛,添了香油钱,一行人便往禅院休息去了。 谢氏命婆子去斋房传了一桌的斋菜,沈清薇和沈家众姐妹便陪着老太太在厅里坐了下来。 沈清萱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和她平日里小黄鹂一样的性子很是不同,沈清蓉也是安静,两人的关系如今倒是不错了几分,一路上都在小声的交头接耳。唯独沈清蕊一人,在老太太跟前殷勤服侍。 老太天喝过了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一众孙女,只笑着道:“原该把你们大姐姐也喊回来的,无奈她现在是个当家的,这样的日子也脱不开身。” 豫王府没有什么人,沈清薇最近倒是清闲的很,那些庶务琐事也有专门的下人掌管,她平日里除了看看账本,就只要带上了耳朵,听下人回个话就是了。 沈清薇低头喝了一口茶,想着今儿一会儿还要进宫赴宴,她也不能在这龙岩寺多留一会儿,不然还能去后山弘善大师那边坐一坐。 她这厢正发呆,老太太忽然就开口道:“四丫头,你起来。” 沈清萱这时候正在和沈清蓉说话,猛地听见老太太喊她,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一脸茫然的站了起来,往老太太那边看了一眼。 “老祖宗喊孙女有事儿吗?”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这两日大约也是心情不佳的原因,看着脸都小了一圈。只是……这种男女之事若是自己想不明白,别人也帮不了她几分。 “给你三姐姐再倒一杯茶来。”以前沈清萱是很喜欢沏茶的,每次往这龙岩寺过来,还总会自己带上一包好茶,去后山的井口求了泉水过来,煮茶给大家一起喝。可如今…… 沈清萱不敢不听老太太的话,站了起来,从丫鬟端着的茶盘里头端了一盏茶起来,送到沈清薇的跟前。她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向沈清薇道歉,可她心里却总有几分不服,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三姐姐,请喝茶。”沈清萱将茶水递上去,低着头不去看沈清薇的脸色。 沈清薇的视线却落到了她的脸上,倔强中还带着几分委屈,看上去实在是不情愿的很。可这样的沈清萱,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沈清薇想到这个的时候,还觉得心口稍稍的痛了一下,伸出手去,将她手中的茶盏接了过来。 “四妹妹,你还记的,我当初出阁时候跟你说的话吗?我们沈家的姐妹,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沈清薇低下头,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清淡的茶味在舌尖泛开,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即便不是这样,你再想一想,若是你不嫁给谢玉,你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了吗?” 这一句话却如石破天惊一样,砸在了沈清萱的心口,她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沈清薇,不知所措。 “我……”沈清萱想说,她喜欢谢玉,非他不嫁,可为什么现在却说不出口了呢? “你不用说了,你只要考虑清楚便好了。”沈清薇低下头,再不说什么了。 连老太太都叹了一口气道:“四丫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谢玉那孩子,也是你当初自己看上的。” 而坐在一旁一直没发话的沈清蓉,脸上却忽然之间生出了一丝雀跃的光彩,如果沈清萱和谢玉之间没有成的话……她能不能……沈清蓉握着丝帕的手忍不住轻轻的颤抖着,却听老太太继续道:“如今是懿旨赐婚,断然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了。” 沈清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脸颊上挂着泪珠,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道:“老祖宗,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耍小孩子脾气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脸色才好了起来,只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找个日子,跟谢玉和解吧。” 上次谢玉过来致歉,是沈清萱没有人台阶下,那这一次说什么,也只能沈清萱自己过去了。 第427章 低头 沈清薇见沈清萱终于肯低头了,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谢玉虽然是世家子弟涵养极高,但骨子里其实也是有一些脾气的。上次能过来大约已经是耐着性子,这一阵子销声匿迹的,到底是并没有打算要低头的。 “这样才对,每天唬着个脸,我看着都不好看了。”老太太是真心实意的心疼沈清萱的,这一阵子没有她在跟前唧唧呱呱的,还确实觉得有些无聊。如今见沈清萱总算肯让步了,只招手让她走到自己的怀中,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好孩子,你以前是最大度通融的,怎么如今年纪大了,反倒不懂道理起来了呢?” 沈清萱听了这话只觉得脸红,一抬头又看见沈清薇端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表情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样。她自己赌气成这样,可又能怎样呢?谢玉也不会因此就多喜欢自己一些。而沈清薇更不可能怎样,她已经嫁给太子了,她和谢玉终究是没有什么瓜葛的了。 沈清萱就跟忽然间通透了一样,转过头来对老太太道:“老祖宗,是孙女儿错了,是孙女儿一时钻了牛角尖。” 沈清蓉方才还想捡一个大漏,可没想到言谈之间,老太太压根连提都没提起她来。她已经是被国公府遗弃的姑娘一样了。 虽然已经回到国公府这大半个月,可她却再也不是以前的沈清蓉了。丫鬟们当着她的面儿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不乏有好些说她闲话的。好在这些话如今也传不到她的耳中,她也只能自欺欺人而已。 沈清蓉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忽然就想起了这龙岩寺里好像有一处供奉月老的佛堂,听说很是灵验。也不知道她这样的人,还有没有将来?沈清蓉便有些迟疑的站起来,对着老太太扶了扶身子道:“老祖宗,我想出去走走。” 这寺院里清静,后山也没有多少香客,老太太倒也放心让沈清蓉出去,便点头道:“你去吧,记得带上一个丫鬟,别走丢了。” 沈清蓉点了点头,领着丫鬟出去。沈清薇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身子已经完全瘦脱了形,看着确实有些可怜。 沈清蓉出了禅院之后,便同这里的沙弥打听了那处供奉月老佛堂的位置,领着丫鬟一起过来。到了门口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让跟着自己的丫鬟在门口候着,自己进去了。 原来这里面还有别人……沈清蓉才走进去,便看见佛堂里跪着一个人,正潜心跪拜,她身上穿着玫红色缠枝花样的褙子,身量窈窕。沈清蓉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方才和周夫人一起进寺庙里来的周琦。 没想到她也会为自己的亲事伤神? 沈清蓉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周琦身为周大人的掌上明珠,容貌又这般出挑,居然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出阁?当真也是让人好奇。 不过人家再怎样,名声肯定是比自己好很多了。沈清蓉想到这里只觉得气血翻涌,若不是因为镇南王世子刘铮,她如何会受这样的唾弃。 沈清蓉正失神间,周琦已经从佛堂中走了出来,猛然看见沈清蓉只愣了一下,这才笑着道:“沈二姑娘来这里求姻缘,怕是不管用的,还不如求求你家老太太,如何帮你挑一户不嫌弃你的人家吧。” “你……”沈清蓉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咬着唇瓣道:“你不也没有嫁出去吗?我们两也不过半斤八两。” “我不想嫁,和你嫁不出去,怎可同日而已?” “你!”偏生沈清蓉这大半年都不在京城,压根就不知道周琦和沈伯韬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赌,脸色都变了,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沈二姑娘这样的人,还是多住在家里的好,出来也不过就是给人添些乐子罢了!” 沈清蓉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听了这话只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没有接上,便仰面倒在了地上。这倒是把周琦给吓了一跳,急忙走出门去,正巧看见跟着沈清蓉的那个小丫鬟,便开口道:“你家姑娘在里面晕倒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婆子过来传了话,说斋房的斋菜已经做好了,大厅里便开始摆午膳了。 沈清薇起身扶着老太太起来,却听见门口有小丫鬟急哄哄的喊道:“老太太,不好了,二姑娘在月老庙晕倒了。” 晕倒也就罢了,偏偏在那个地方,在场的所有人一听,也都知道沈清蓉如今心里面想的事情了。 老太太只急忙问道:“快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那小丫鬟因一个人并拉不动沈清蓉,所以先回来传话,这时候已经带着两个婆子过去把沈清蓉搀回来。 老太太这时候也顾不得用午膳了,只看着人将沈清蓉扶着进了禅房,命人去把这龙岩寺懂医术的高僧请来。 沈清薇站在床前看着沈清蓉,面色苍白、双眸紧闭,脸颊都瘦得凹了下去。 “老祖宗,二姐姐自从回了国公府,身子骨可是请人调理过了?” “怎么没有请人调理,这两天还喝着药呢,只是她大概平常话少,就这样闷着,又闷出病来了。” 这时候老和尚已经提沈清蓉把过了脉搏,倒是神色淡然,想来是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只双手合十道:“老太太放心,小姐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太过瘦弱了些,至于晕倒,老衲从脉搏中探出,大约是方才一下子急火攻心,才会忽然晕厥的,老衲现在用针灸刺小姐的人中,小姐便会苏醒。不过依老衲的意思,不如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养养心神。” “既然这样,那就听大师的,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确定了沈清蓉没有大碍,老太太也松了一口气,沈清薇便扶着她到外间用午膳。老太太心里藏着事情,一时间也吃不下去什么,只略略用了几口就吩咐人撤了。 沈清萱和沈清蕊两姐妹在禅房里陪着沈清蓉,沈清薇想着一会儿还要进宫赴宴,便同老太太告辞了。 她回京城的时候时辰也已经不早了,便直奔皇宫而去,谁知却正巧遇上了谢玉。 原来元宵的宫宴并没有请了谢家,所以赏了好些东西出去,他便是进宫来谢恩的。 谢玉看见了沈清薇,犹豫了片刻,这才上朝着她拱了拱手道:“给太子妃请安。” 沈清薇便笑道:“表哥客气了。” 谢玉一时无语,正要告辞,沈清薇却开口道:“表哥,你和四妹妹之间,终究只是误会,就算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你是男子……” 沈清薇的话还没说完,谢玉便打断了她道:“我知道,我今儿一早派了下人去卫国公府送东西,不过听说她去了龙岩寺上香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只放下心来,笑着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谢玉闻言却是微微一滞,想着终究和沈清薇渐行渐远,稍稍的叹了一口气,退后两步便告辞了。 过了元宵节,日子便过的飞快了起来。李煦如今是太子,整日里忙得人都见不着了,唯独每每夜晚,却也不曾放松了耕耘。 沈清薇的日子倒是过的轻松闲适,闲来无事的时候进宫陪萧皇后说说话,要么陪着老王妃聊聊天,当真是好不惬意。 这日沈清薇照例被萧皇后招进宫做陪聊,却见以前每次她一过来就必然在场的二公主不在了。 沈清薇正觉得奇怪,却听萧皇后道:“二丫头今儿癸水来了,闹着肚子疼,就赖床了。” 沈清薇被她这么一提醒,猛然间就想起一件事情来,她这个月的癸水还没有来…… 上个月是过年前来了,大约在腊月十五六的样子,可如今眨眼间就要到二月份了,她的癸水居然没有来? 沈清薇前世虽然也未有过生养,但这些常识却也是懂的,心下正暗暗的疑惑起来。此时她手中正拿着一颗青梅要往嘴里放,她以前是从来不吃这些蜜饯干果的,但方才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吃下去了两颗酸橄榄。 沈清薇这时也觉得有些担心起来,悄悄的把青梅又放到了盘中,略略低头小声道:“皇婶娘,我这个月的癸水还没有来……” 整个后宫也只有皇后替皇帝生下了三个闺女,她必定是懂的。 “当真的?”萧皇后一听,脸上果然带了几分喜色,只急忙传话道:“快……快去太医院把胡太医、黄太医、陈太医一并都请来。” 沈清薇闻言脸上微微泛红,只急忙拦着道:“皇婶娘别着急,就让胡太医先过来把把脉吧,若不是有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萧皇后是过来人,哪里能不知道这些,这种事情多半是可能弄错的,可看着沈清薇如今羞答答的样子,便也只好答应道:“行,先去把胡太医请来。” 第428章 身孕 沈清薇心里也正忐忑,她前一阵子为国公府的那些破事儿糟心,这几日才算是稍稍好了一些。且她听说怀孕之后会食欲不振,而她这几天胃口倒是好的很,便没有往那种事情上想。如今被萧皇后这么一提醒,倒也觉得自己太不小心了,毕竟癸水都过去好几日了,自己竟没有一点点的紧觉? 听说凤仪宫传召太医,胡太医很快就来了,偏生那时候胡太医刚从御书房替皇帝和李煦把完了平安脉出来,正巧被皇上身边的小太监给听说了,便回了御书房如实将这个事情回禀了皇帝。 皇帝这一阵子和萧皇后重修旧好,一想起从前两人相爱的时光,便感叹时光流逝,也稍稍改了一些往日里的毛病,对萧皇后越发关照了。如今听说凤仪宫传太医,只当是萧皇后又凤体违和了,便连奏折也没有心思看了,只起身要往凤仪宫去。 李煦是知道今日沈清薇在凤仪宫的,不过瞧见皇帝这样担心萧皇后的身体,自然不会去拦着,便笑着道:“既然皇叔担心皇婶娘,那皇叔就先过去吧,这里的奏折,侄儿先看过了,等皇叔回来过目。” “你看着办就行了,如今你是太子,这些奏折你全权处理,朕去去就来。” 小太监去外头安置了龙撵,皇帝便走了。李煦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稍稍叹了一口气,皇帝终究是没有太糊涂,仍旧念着萧皇后的好。 凤仪宫这里沈清薇已经躺在了软榻上,正稍稍低着头,抬眸间便看见胡太医略略拧了拧的眉心。沈清萱心下也觉得一紧,握着绢帕的手指稍稍紧了紧。 又过了片刻之后,胡太医的眉心便松开了,略带皱纹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来,松开了握在沈清薇脉搏上的手指,转身对着萧皇后拱手道:“回,太子妃殿下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老臣这就开几幅安胎药,让太子妃殿下稍稍调理调理。” 沈清薇听了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又似不相信一般小声道:“当真是有了吗?胡太医不会看错了吧?” 若是平常人说这个话,只怕胡太医早已经要吹瞪眼了,但瞧着一向端庄贤淑的太子妃也这样说,胡太医只当她是高兴坏了,佯怒道:“老臣若是连这些手艺都没有,那这脖子上的脑袋,岂不是早就搬家了?” 沈清薇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只笑着向他赔不是道:“胡太医医术高明,自然是不会错的。” 皇宫里男的有这样的喜讯,萧皇后都笑着道:“你这丫头,怕是高兴坏了,一会儿告诉太子殿下,只怕他也要高兴坏了!” 沈清薇闻言只稍稍脸红,想来李煦也是会高兴的吧?毕竟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以后有了身孕,他可就不能夜夜折腾自己了。 “是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朕高兴高兴?” 皇帝的龙撵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他更是没有让下人传话,直接就进来了。看见大殿中人众人都面带喜色,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萧皇后看见皇帝进来,只笑着迎了上去,视线往沈清薇这边扫了一眼,笑道:“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太子殿下不是和皇上在一起的吗?怎么他没有过来?” “太子妃有了身孕?”皇帝听见这个消息果然也很惊喜,脸上顿时溢出了笑来,继续道:“朕听元宝说凤仪宫传了太医,以为你身子又不舒服,所以就过来看看,太子并没有跟过来。” “原来如此。”萧皇后见皇帝尽然对她这般关心,只觉得脸上一热,又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派个小太监过去,把太子殿下也请过来吧。” “皇婶娘,不用了。”沈清薇可不想他们这样大费周章的,又压低了声音道:“国事要紧。” “国事要紧,可你这喜事也是很要紧。”皇帝一锤定音道:“去把太子殿下叫过来,越快越好。” 皇帝走了之后,李煦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边关的事情可以稍稍放一放。但是西北干旱,江南水灾,东北大学。大周地大物广,总有一处是照顾不到的。 李煦拧着眉心将一封封的奏折批改放好,搁下朱笔,稍稍揉了揉眉心,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有小太监在门口传话道:“太子殿下,周大人从北狄边关送了八百里加急的密奏回来。” 李煦稍稍放松的精神顿时又紧觉了起来,只忙道:“快送进来。” 小太监从殿外进来,带进门外的一股冷风,呵出一团雾气来。李煦也不等他送过来,只亲自就走上前去,将那信打开来,从右往左扫了一遍。 “和亲……” 李煦拧了拧眉心,没想到北狄竟然提出了要和大周和亲的要求。他将书信了御案上的镇纸底下,关于这和亲的建议,还要跟皇帝好好商量一番。 他这厢才把这事情压下去,殿下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凤仪宫的小太监,见李煦站在殿中,只上前道:“皇上让太子殿下往凤仪宫去一趟。” 小太监来之前皇帝特意交代过了,让他不要先把好消息告诉李煦,等他到了凤仪宫,众人再一起告诉他。 因此李煦听了这话便拧了拧眉心,开口问道:“是的身子又抱恙了吗?” “太子殿下就别问奴才了,殿下去了就知道了。”小太监怀揣着喜讯却又不能说,憋得也很是难受。 李煦想到方才的书信,因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便索性点了点头道:“你先去吧,本殿随后就到。” 皇上心情甚好,萧皇后脸色也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身子骨看上去也没那么弱了。沈清薇这时候坐在红木靠背椅上,脚下踩着焦炉,手里还抱着个暖炉,正是从上到下都是暖融融的。 “想当年大公主出生的时候,朕比太子还年轻几岁呢,如今京城里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哪个家里还没有几个奶娃子的,倒是朕耽误了太子。” “皇上以前日理万机的,难免有个疏忽,况且太子殿下如今有了这样好的太子妃,也都是皇上你保得媒,太子殿下又怎么会怪罪皇上呢!”萧皇后对沈清薇也是极为赞赏的,放眼望去京城里的这些豪门贵胄之家出来的闺秀,也只有她最配的上这太子妃之位。 “也是!宁缺毋滥,这么看,朕还能算上是个好皇叔咯?” “皇上本来就是一个好皇叔!” 沈清薇坐在殿中,对这帝后两人旁若无人的互相恭维给逗笑了,只忍不住低下头去,轻笑了一声。这时候大殿的大红猩猩毡帘子忽然闪了一下,一个小宫女进来传话道:“太子殿下来了。” 外头风大,这一路过来,若是不坐轿撵,势必会被吹得头疼,但李煦因为着急过来,便只穿上了斗篷就来了。 他这一进来便带了一股冷风进来,脸颊因寒风都吹的有些泛红。 沈清薇只急忙就站起来,上前将怀中的手炉递到他手中道:“你怎么没有坐轿子过来,这么冷的天。” 李煦见沈清薇好好的,坐上的皇帝和萧皇后也好好的,便觉得有些奇怪,只低声道:“皇叔喊得急,正好我也有事要和皇叔商量,所以就自己跑来了。” 沈清薇把李煦身上的大氅,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宫女,拉着他去拜见皇帝和皇后。 皇帝正和皇后聊的欢畅,这时候才发现李煦过来了,只笑着道:“太子倒是跑得挺快的。” 李煦瞧着萧皇后那脸色,也不像是病得厉害,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把方才周大人的加急密奏拿出来,却听皇帝开口道:“还不快扶着太子妃坐下,你这就不如朕当年了。” 李煦听了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萧皇后便笑着道:“太子妃有了身孕了,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她。”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经脸红的低下了头,身子还没有半点变化,就这样有了身孕,总觉得怪怪的。 她稍稍抬起头,就看见李煦的视线已经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眸中散发出的光来,仿佛要把她吸进他的眸中一样。 “薇薇,这是真的吗?”李煦忍不住问道。 “胡太医刚走,你若是不信,把他请过来再问一问就是了。”沈清薇方才自己还不信呢,这时候倒是打趣起了李煦来。 李煦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整个都如沐浴了阳光一样,忍不住伸手搂着沈清薇的肩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来。 “我怎么会不信呢,我这是……太高兴了。” 第429章 喜事 李煦扶着沈清薇落座,视线久久的落在她的脸上。萧皇后见了都笑了起来,开口道:“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是太高兴了,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怀钰儿的时候,朕不是也如此吗?”皇帝已经忍不住在萧皇后邀功了。 沈清薇和李煦两人并肩而坐,李煦这时候身上寒气也少了,把手炉递回给了沈清薇,稍稍接触到她冰冷的指尖。 一想到昨夜他还没让沈清薇好好休息,李煦便有些自责。幸好没有弄出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如今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煦虽是男子,但博闻强识的,这些女人的事情他必定也是在书上看到过的。 “没有。”沈清薇低头摇了摇脑袋,又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若是有政务要忙,在这边略坐片刻就走吧。” 李煦自然是不是那种为了家事就荒废政务的人,闻言只点了点头,见皇帝和萧皇后还是相谈甚欢,只站起来,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道:“皇叔,侄儿方才收到了周大人从边关送回来的密奏,里面提到北狄想要和大周和亲。” 李煦说着,从袖中将密奏亲自呈了上去,皇帝方才带着笑意的脸颊还顿时就皱了起来,还没看上面的内容,就开口道:“朕统共就三个女儿,难不成要送去北狄和亲?北狄当真是胆大包天。” 李煦并没有说话,等着皇帝把书信给看完了,这才见他脸上的神色又淡定了几分,只开口道:“原来是北狄可汗想要把他们的公主送过来?” 皇帝说到这里,眉心反倒拧得更厉害了。要是让公主和亲,大周倒是还有三个,可人家要嫁女儿过来,大周从哪里找年纪相仿了尚且没有婚配的皇室子弟呢?李煦虽然贵为太子,但是他已经有了沈清薇。再说北狄可汗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当小妾? 这这这……这倒是难办了起来。 萧皇后方才只听说了一句和亲,便吓的三魂丢了两魂半,如今听皇帝这么说,只深呼一口气道:“只要不是让我们的闺女嫁过去,他要送再多人来和亲,我们大周也收得下,大周的世家子弟,随她去选。” 皇帝方才心下有疑虑,这时候听萧皇后一说,也觉得果然有些道理。让他嫁女儿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在京城找几个权贵子弟娶人家公主,还是可行的。 “皇后说的对,就让那公主自己来选,我们大周的大好男儿,总有一个她能看上的。” 沈清薇低头听着两人说话,嘴角是微微的勾了勾,听说番邦的女子大多性情直爽、语言泼辣,只怕她能看上大周的男儿,大周的男儿未必能看上她,到时候怕也是尴尬。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三位公主不去和亲,其他的事情都容易解决。 李煦一时也没有相出别的好办法来,既然有了皇上的旨意,必定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回信。两人在凤仪宫中又稍稍坐了一会儿,一起回了御书房去。打算招了大臣进宫,将这和亲的事情好好的商议一番。 这时候凤仪宫又安静了下来,萧皇后今日兴致高,但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坐了这大半日也有些乏了,沈清薇便索性告退回府去了。 老王妃这边还没有得到沈清薇怀孕的消息,见沈清薇先回来了,只笑着迎出来道:“今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有和太子一起回来吗?” “殿下得了边关的密奏,正在和皇上商议政事。”关于密奏的内容,沈清薇虽然知道是和亲,但这种都是国家机密,自然是不能随意透露出来的。 她这厢才在安乐堂坐下了,和老王妃一起说些闲话,就见外头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太医院的小太监送药过来了。 沈清薇这才想起来,必定是胡太医派了小太监过来送安胎药了。 果不其然,老王妃已经站起身来,略有不解的问道:“太医院没事送什么药过来?我们府上也没有什么人病了。” 沈清薇闻言便稍稍低下头去,脸颊上已经泛起了一丝红晕,小声道:“母亲……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从宫里来的小太监已经到了门口,见了老王妃和沈清薇之后,只行礼道:“给王妃和太子妃请安,这是胡太医让奴才送来给太子妃的安胎药,一日一剂,分两次煎服。” 老王妃前脚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后脚猛地就听见这句话,只惊得长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去招呼那人,便转过头来,看着沈清薇道:“他、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你当真有了身孕?” 母子两人的反应如出一辙,沈清薇自己也忍俊不禁起来,只点了点头道:“我方才正想回母亲呢,谁知道他却来的巧,我还没说,他倒是帮我先说了。” “谁说都一样!”老王妃脸上的已是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吩咐下去道:“把安胎药放下,领着他下去领赏吧!” 丫鬟们笑着将药接了过来,又派了小丫鬟将那小太监带去外院管事那边领赏。 沈清薇却是被老王妃扶着又坐了下来,其实她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如今听说了这个消息,反倒整个人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我前几日还正想问你,这个月的癸水来了没有,可看你胃口尚好,就没有多问,如今觉得如何了?” “没有觉得如何,若不是今儿在宫里提起这事情来,我还不知道呢!”沈清薇如实回答道。 老王妃听了这话却是心惊胆战的,她虽然不怎么管李煦的房里事,也知道他们小两口如今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夜夜晚上都要打两回水才行。这要是出点事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事就好,只是从今天开始,可就要小心些了。头一胎总是辛苦一些的,等以后再生就好了。” 老王妃分明也是只生了一胎的人,可和沈清薇说起这些,倒像是生过好几个一样的。沈清薇便也只好低着头一个劲的点头。 这样好的消息,自然不能瞒着卫国公府,第二天一早,老王妃便命人做了喜饼、带着绸缎礼物,去卫国公府报喜去了。 过去的人是老王妃身边的得力的老妈妈周妈妈,圆脸盘,稍有发福,看着稳重又有喜气。老太太命人把她请到了福雅居里头,赐了坐聊了起来。 “我原先还想着,那丫头在娘家的时候身子骨就弱,只怕是要养一阵子才能怀上,没想到这才两个月,也就有了。”老太太高兴的眉开眼笑的,沈清薇这要是一举得男,那可是太子嫡子,将来的地位可就不可限量了。 “我们家老王妃也是这样说的,也不着急,只是平日里悄悄的饮食调理,想着能早些就早些,若是过个一年半载的还没有,到时候再让太医瞧瞧,毕竟太子妃年纪也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这话说的老太太心里很是熨帖,想想看哪个婆婆恨不得媳妇儿一进门就能怀上孩子。如今老王妃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说明她是当真为沈清薇好的,只把她当亲闺女疼,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难为老王妃这样想,我也是担心这个,怕她身子差,小小年纪有了孩子会受不住,不顾如今既然有了,那必定是要好好养着,断然不能出什么差错的。”老太太说着只往谢氏那边看了一眼,谢氏刚没了个孩子,心里必定难受。不过见她这时候也正笑吟吟的坐在一旁,老太太反倒放心了几分,只开口道:“老二媳妇,你跟着周妈妈去豫王府看看三丫头吧,你是她母亲,好歹跟她说说,要怎样调理身子。我今儿就不去了,等改日,再带着姑娘们一起瞧去。” 沈家的三个姑娘也都在福雅居里头,这样的喜讯传来,众人必定都是高兴的。沈清蕊一向喜欢沈清薇,脸上笑的一派纯真甜美;沈清萱虽然最近和沈清薇有些疙瘩,但自从那日龙岩寺回来之后,她也想开了不少,后来谢玉又来了卫国公府一次,两人算是又和好了,因此沈清萱最近对沈清薇也稍稍好了一些。 唯独沈清蓉,听见沈清薇怀孕的消息,脸上却只能挤出一丝丝的笑意来。想一想曾经常在一起玩笑的人,别人已经成了太子妃还有了身孕,自己却连嫁都嫁不出去,沈清蓉只觉得心口疼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她这几日本就病歪歪的,今日是听说有人来了,这才过来凑个热闹的,因此脸色不好也情有可原。不过老太太火眼晶晶的,到底还是把她的表情给看了进去,只开口道:“二丫头若是身子骨还不好,就先回去休息吧。” 沈清蓉本就坐在角落里,也没人在意,老太太这么一说,众人的眼光便都集中到她的身上了,沈清蓉顿时觉得面红耳赤,涨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30章 难嫁 其实从龙岩寺回来之后,老太太已经在给沈清蓉物色对象了。只是如今她这样的条件,当真是有些难办。家世好的人家,谁会要沈清蓉这样没了闺誉的姑娘?家世太差的,老太太又怕沈清蓉过去了越发过的清苦。因此只寻思着找几个耕读之家,家里有上进男孩的,能不嫌弃沈清蓉如今名声的,才算是个良配。 可这样的人家,究竟是并不好找的。 周妈妈对这沈清蓉也是记忆犹新的,想当初拿着赝品来拍老王妃马屁的就是这一位了。庶出的嫡女,终究比不过正房嫡出的嫡女,在周妈妈看来,沈清蓉替沈清薇提鞋也不够呢! 她心里这样想,看沈清蓉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轻蔑,别人瞧不出来,但沈清蓉原本就是一个敏感的,一迎上周妈妈这样的眼神,顿时委屈的眼眶都红了起来。 周妈妈脸上却还是笑着,又往谢氏那边看了一眼,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王府去了,夫人若是方便,就跟着老奴一起过去吧!” 谢氏忙起身道好,她这两日身子也好多了,又得了这样的大喜讯,恨不得立马就飞去沈清薇的身边才好,只回头向老太太福身道:“既然这样,那媳妇儿就随周妈妈去了。” 谢氏走后,沈清蓉仍旧是一脸羞愤。 老太太火眼金睛的人,如何不知道她在恼恨些什么。那些当惯了奴才老佣人,那个不是有一双势力眼的,像周妈妈这样含而不露的,都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将来沈清蓉要是迈出了这个院子,指不定还有多少人会指着她的脊梁骨说道呢!被人家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这又算个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老太太发话,姑娘们一个个也不敢留着,便都起身告退了。只等沈清蓉要走出门口的时候,老太太才端起了茶盏,开口道:“二丫头留下。” 沈清蓉一听老太太点了自己的名,足下一顿,也不敢擅自离去,只垂着脑袋,稍稍的转过身子,眼眶红红的看着老太太,颤了颤肩头道:“老祖宗……” “你坐下吧!”老太太看着沈清蓉这张脸,该生的气也已经生过了,这时候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的,只是念在她死了母亲,又是自己的小辈份上,还顾念她几分,“我原以为你在别院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怎么你还是没明白呢?” “老祖宗想让孙女儿明白什么?”沈清蓉略略的坐下,抬起头咬着唇瓣问道,她不知道她要明白什么,如今的她只想要抓住现在她所能抓住的东西,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你越在意一些事情,那些事情就会伴随着你越长久,就算你死了,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但那些事情发生过,别人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卫国公府的那个二姑娘,巴巴的想嫁给镇南王世子,如今却闹出这样的笑话,连闺誉也没了!” 老太太一字一句,甚是诛心,沈清蓉听的眼泪哗啦啦就落了下来,只咬牙道:“老祖宗,为什么人有了错,难道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吗?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吗?” “你想翻身,可以,除非是你自己先把这事情给忘了,别人提起来,你自己就先不惊不辱,毫无挂碍,这样子就算别人没忘了这事情,但也伤不到你了,久而久之,人家也就淡忘了。可若是你自己记着,那么不管别人说什么,你总觉得人家是在说你,那你这一辈子就永远翻不了身了,你明白吗?” 沈清蓉依旧只是落泪,眼眶红红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想了想只开口道:“老祖宗,我们几个从小都在您身边长大,虽然我出身没有三妹妹好,可是我也想着,这辈子能给卫国公府争光,不想被人看轻了去,我也希望外人的眼中除了三妹妹,还能看见我,可为什么偏偏那些人只看的见三妹妹呢?” 沈清蓉哭着跪倒在了地上,抬起头朦胧泪眼:“我母亲从小教我的,也是要把三妹妹比过去,可我就是比不上她。如今她成了太子妃,还有了身孕,将来还能当这大周的皇后,可我却连一个人家都找不到了,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样不公呢?” 老太太听了沈清蓉的哭诉,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可千错万错,她已经走错了一步,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你不用说了,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并没有人要害你,如果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那我也只能把你远远的嫁了,眼不见为净了。” 老太太这话一出,沈清蓉顿时就愣住了,原本还想说的话完全说不出口,只愣愣道:“老祖宗……老祖宗竟连可怜都不能可怜我一下了吗?” “我不会可怜一个糊涂人!”老太太说着,只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茶几上,兀自起身进了里间去。 却说谢氏跟着周妈妈回了豫王府,沈清薇正躺在软榻上小憩。自从知道沈清薇有了身孕之后,老王妃对沈清薇更是无微不至,原先沈清薇闲着的时候还会看一眼账本,如今老王妃已是什么事情也不让她操心了! 谢氏见沈清薇脸色尚好,也没有清减,只笑着道:“看着你怀相倒是好,也不见你难受吗?” 沈清薇其实心里也疑惑,不过她前世压根没有没有生过小孩,所以也没有什么经验,只低头笑道:“太医说还没到时候,可能过几天也要难受了,我心里正害怕呢!”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怕的,哪个女人能不经历这一步?这是好事儿呢!”谢氏说着只伸手理了理沈清薇的鬓发,笑道:“我原本没了那个孩子,心里正难过,如今倒是释怀了,你现在又有了,也算是老天爷对我的补偿,况且你若是一举得男,那可就是太子的嫡长子,将来前途无可限量。” 沈清薇也知道这孩子的重要性,私心也是希望他是个男孩,但是不管男女,这都是她和李煦的第一个孩子,将来出生后必定是倍加疼爱的。 倒是谢氏说出这番话来,让沈清蓉也很是感动。 “母亲你当真不难过了?” “难过也没用,怕是没有缘分,如今我也是当姥姥的人了,还难过这些做什么?”谢氏倒是真的豁达的很,只笑着道:“只要你能安然无恙的产下这一胎,便是最大的喜讯了。” 沈清薇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想着自己两世为人,终究也有当母亲的这一天,心里便说不出的甜蜜了起来,又想谢氏问起了家里的事情来。 “四妹妹和表哥如何了?他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定下了亲事,总不能再为了一些小事闹别扭吧?” 谢氏闻言只笑着道:“倒是好了,前一阵子你表哥借着上门看望你父亲的缘由,已经和你四妹妹说和了。”谢氏说完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谢玉是谢家的人,她自然偏疼得紧:“不是我说,你四妹妹如今脾气也越发大了,你表哥就算和你有些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你都嫁人了,她也巴巴的求来了这门亲事,还闹个什么,倒是让我心疼你表哥几分,这媒当初还是我提起的,将来若是不好,没准你舅母背地里骂我呢!” 沈清薇闻言便笑着道:“怎么会呢!四妹妹和玉表哥相配得很呢。”况且在沈清薇的记忆中,两人将来也是琴瑟和谐的。 如今看来,也是幸好早先就把婚事给定了下来,不然的话,如今这北狄的公主要来大周选婿,按谢玉这人品家世,被选上的可能性可真是不少呢! 若是一桩婚事能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便是将来婚事上头不和谐,也只能是牺牲小家成全大家了。 沈清薇一想到这里,又替那些尚未娶亲的京城后生叹息,不过话又说回来,幸好沈家这几个年纪都还小,应该是不会被选上了。 谢氏又和沈清薇说了一些孕期的注意事项,沈清薇留她一起下来用过了午膳,老王妃这几日吃斋,是在安乐堂一人人用了。谢氏去安乐堂见过了老王妃之后,便往家里去了。 沈清薇亲自送了谢氏到门口,想了想只开口道:“母亲替我向老祖宗问好,如今我有了身孕,只怕是不能常回去看看了,也不敢劳烦老祖宗过来,请她老人家保重身子才好。” 谢氏闻言只点头道:“你放心,老太太最近身子骨还算硬朗,正打算给你二姐姐物色个婆家呢!” 寻常人说这话总说是“物色个好人家!”谢氏却只专门用了“婆家”两个字,看来沈清蓉想要嫁得好,怕是难了。 第431章 生气 沈清薇听了这话便明白了几分。不过沈清蓉落到今天的这个田地,也的确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如今老太太还想着给她找个婆家,已是仁至义尽的事情了。倘若一般人家,若是出了这等事情,送去别院或者家庙中,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母亲若是认识什么好人家,也只管和老祖宗说一说,让老祖宗也一并物色物色。”沈清薇只叹息道。 谢氏听了这话,终究也有些心软,想了想道:“我原本是不想多事的,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也看着点吧,怎么说我跟她母亲,也是姐妹一场。” 沈清薇想想也是,小谢氏身前和谢氏各般作对,可她们终究还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如今她和沈清蓉又未尝不是,瞧着井水不犯河水,可到底也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母亲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跟老祖宗提一提,老祖宗年纪大识人无数,总能分辨出好坏来的。” 谢氏点头,见外面风大,只让沈清薇早些回去休息。 李煦晚上倒是回来的很早,大约也是想着多些时间陪着沈清薇。两人用过了晚膳,又有太医交代前三个月一定不能行房,所以便索性到了隔壁的书房看书去了。 李煦看一会儿卷宗,瞧见沈清薇正站在一旁沏茶,她那纤细的指尖拿着镊子,夹住一星半点的茶叶放在茶盏里,见李煦看着自己,只回身道:“时辰不早了,这会子也不能喝浓茶,一会儿又要睡不着了,就给你沏淡一点好了。” 李煦这时候哪里有什么喝茶的心思,可别的心思就算他再有也没有法子,便咽了咽口水,只点头道:“你沏什么茶我便喝什么。” 沈清薇心里却是还存着一些事情的,今儿谢氏过来也稍稍向她提了一句,却是没往深了说,那就是沈清薇如今又了身孕,终究是不方便服侍李煦的,他又是当今太子,将来当了皇帝,三宫六院的自是不用说的,沈清薇就算是皇后,也未必就能椒房独宠。 虽然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沈清薇今生所想的,可奈何嫁给了李煦这样的人,纵使他曾经也对自己许下过诺言,沈清薇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西厢房已经布置好了,殿下今儿不如去西厢房睡去?” 那所谓布置好的西厢房,里面自然不只有床榻铺盖,还有曾贴身服侍李煦的两个丫鬟。 李煦看着沈清薇的眼神中透出几分肃然来,两人就这样对视了片刻,李煦忽然就站起来,转身负手道:“你竟把我看成那样的人,难道我连你父亲还不如吗?” 沈晖虽然年少时有过错,但几十年来,在朝中评风颇优,人人都知道他只有一个正妻,通房姨娘一个没有。 沈清薇见他这般表情,也知道他必定是生气了,手手上动作一抖,堪堪就将茶壶里的水漏了一几,连杯盏都倾了。李煦听了声音又忍不住回头,见沈清薇正手忙脚乱的擦着桌子,顿时就心疼了几分,只忙几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一边看一遍问道:“烫到了没有?” 沈清薇低头不去看她,脸上神色却讪讪的,只小声道:“殿下既然那么生气,又何必来管我的死活?” 沈清薇向来是端庄饭,一直拖到五六个月,才算好一些。如今瞧着你这样子,我也不逼着你吃东西,只是为了孩子,好歹吃一口下去。” 茶几上搁着一万银耳羹,是方才丫鬟才送上来的,沈清薇才动了一口,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着再端起来吃一口,谁知道又泛起了恶心来,东西还没吃呢,反倒又吐了起来。 老王妃见她这样,只越发心疼,忙劝慰道:“快别逞强了,不吃就不吃吧,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吧!” 良辰自是最心疼沈清薇的,这几日也有卫国公府的老妈妈过来看望沈清薇的,沈清薇只让瞒着,不告诉谢氏和老太太,省得她们担心。 “太子妃以前最喜欢吃红豆糕的,要不奴婢让厨房去做一些过来?” 沈清薇倒是好久没吃红豆糕了,依稀记得卫国公府厨房做出来的红豆糕很是可口,被良辰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点想吃了起来,便笑着道:“那你让厨房做一点过来,只要少少的,我也吃不了几块的。” 不等良辰吩咐,老王妃早已经吩咐了下去,只要听说沈清薇想吃东西了,她现在比什么都高兴。 东西很快就做了来,豫王府的厨子,厨艺自然也是不差的,可偏偏这做红豆糕的手艺,却比不上卫国公府的厨子,沈清薇只吃了一口,便觉得有些甜腻,再吃不下第二口了。 第432章 红豆糕 良辰看着着急,便也拿着筷子稍稍的试了一口,方才明白了缘由,想了想只对沈清薇道:“姑娘既然想吃,不如派个人去卫国公府,让厨房做一份打包回来,拿到王府来蒸一下,也比这个好吃? 沈清薇原本是不想这样费事的,可说来也是奇怪,怀孕之人偏生就控制不住这份口腹之欲,越想越觉得原先国公府的厨子做出来的红豆糕好吃。只想了想道:“那既然这样,不如你亲自帮我跑一趟,若是别人去,只怕也说不清楚。” 良辰自是愿意的,况且她也想回国公府和原先的姐妹们叙叙旧,便答应了下来,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和沈清薇说过了,便往国公府去了。 谢氏这几日每日里都会派个婆子往豫王府来问话,冷不丁瞧见良辰回来了,还当是沈清薇出了什么事情,只急忙命丫鬟把她给领了进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好好派你过来。” 良辰忙笑着回明缘由道:“太子妃想吃红豆糕了,偏生豫王府的厨子做出来的没有国公府厨子做的好吃,所以就让奴婢回来带一些回去。” 谢氏一听原来是这样的小事,也放下了心来,只让丫鬟先去厨房吩咐了做红豆糕,又拉着良辰问了起来道:“太子妃这几日可好?我也有几天没过去了,听婆子说,好像如今也吐得厉害,可是清瘦了?” 良辰也不敢多说,只说沈清薇确实有些难受,东西也吃的少了,所以今儿难得想到要吃红豆糕,她这才巴巴的回国公府来要。 谢氏心疼沈清薇,又听良辰这样说,料想必定是难过的厉害,不然按照沈清薇这个性子,绝对不可能往卫国公府来要东西吃的,便开口道:“红豆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我们府上的这个厨子好,一会儿等她做好了,你连人带东西一并带回去,下次若是太子妃想吃,也不用你再这么跑这一趟了。” 良辰知道谢氏的心意,但是按着沈清薇的性子,这人肯定是不让带回去的,于是便推脱了一句道:“奴婢只是来取东西的,太太还让把厨子都带回去,太子妃一定会怪罪奴婢的,奴婢可不能做这个主,人还是留在王府,难得奴婢过来跑腿,也能和姐妹们说说话。” 谢氏听了只皱眉道:“不过就是个厨子,又不是什么得用的管事才,再说了,我们府上还有其他会做糕点厨子,太子妃正想吃红豆糕,难不成你每日都回来跑一趟?” 良辰想着也颇是个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只笑着道:“那我替太子妃谢谢太太了。” 谢氏说完,又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喜鹊去给那厨子传话,原来那厨子是林家带来的下人,听说太太要让她去豫王府,她自然也不会不答应,可到底如今还是林氏掌管中馈,这样借一个人出去,总要回过了林氏的。 喜鹊只当这事情必定是成的,那厨娘也必定答应,还许了她几两赏银,便带着她往议事厅找林氏去了。 林氏这几日心绪却是不太好,一来是老太太有提起了让她把中馈交出去的事情,二来偏偏谢氏借着沈晖病刚好的事情,又托赖着不接,她现在反倒是吃力不讨好了。 田妈妈看她这几日脸色一直不好,也担心几分,沏了茶上前道:“太太如今这样,白给他们二房打工,既没有面子,也没有里子,不如就这样交出去了才好,也好闲下来好好歇一阵子。” 林氏心里也知道是这个道理,奈何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上回放银子的事情,虽然闹了出来,也让谢氏没了孩子,可谢氏借着这样的委屈,在沈晖跟前做低服小的,如今反倒又把沈晖给哄回去了。 原先还听说谢氏给了沈晖两个丫鬟,还当是要做通房的,没想到沈晖究竟是没有要,还只守着谢氏一个人。林氏悠悠的叹气,也不知道谢氏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就让她给遇上了一个沈晖。 再看三老爷,明明是一个老子的儿子,比起沈晖却差了很多。 “我倒是想闲下来呢,可偏生二太太那边老拖着,我找她,她也不搭理我。” 谢氏最近身子才好,确实不想这么快接过掌家的位置,况且沈清薇又有了身孕,她的心思全在沈清薇的身上,一时半会儿,倒的确是还想闲那么一阵子。 “太太若真不想管了,不如就跟老太太明说了,何苦当这个苦差事?” 林氏听了这话却也蹙眉,她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想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当家。 这时候门外的小丫鬟正巧进来回话道:“回三太太,二太太房里的喜鹊姐姐带着厨房的张妈过来,说是要跟三太太说一声,这阵子让张妈往豫王府里去。” “张妈?那不是我从林家带回来的厨子吗?”林氏顿时觉得有些奇怪,只抬起头道:“你去把太太房里的喜鹊给喊进来,我来问问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喜鹊原本以为这只是小事,便让门口的小丫鬟进去回了,谁知道林氏又出来喊人,她便让那厨娘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去了。 “回三太太,我们太太想让张妈去豫王府服侍一阵子,让奴婢过来跟三太太说一声,知道这个人借过去了,我也好打发她跟着王府的人过去。” 林氏端着茶盏,看了一眼站在下头的喜鹊,挑了挑眉心道:“怎么?张妈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厨子,是我三房的人,你们太太就这样把人要过去,只怕不太妥当吧?” 喜鹊一听这话,方想起来这张妈的来历,不过国公府三房尚未分家,那些陪嫁进来的下人,也都归入了国公府的中馈,平常一般也不怎么分房的,这偶然听林氏这么一说,喜鹊倒是有几分尴尬了。 “既然是三太太房里的人,那奴婢斗胆,还请三太太借了张妈几个月用用,等过一阵子太子妃的胃口好了一些,必定早早的就把她带回来?” 林氏这次是铁了心想要和谢氏打擂台,于是只笑着道:“不是我不肯借,只是豫王府那么大,如何能连个厨子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倒是让人看轻了太子妃,还当是嫌弃豫王府的厨子不好呢,你说是不是?” 喜鹊也是个聪明人,只一听这话,就知道林氏是故意刁难的,也不需再多说什么。况且谢氏小产这事情,多少也和林氏脱不了干系,喜鹊心下也了然,只怕她这个分量,还不够在林氏跟前要人,便只笑着道:“三太太说的有道理,那奴婢就先这样回了我们家太太。” 喜鹊说完,便福身告退了,来到门口见那张妈还站着,只开口道:“你先回厨房去,把红豆糕蒸好了,一会儿若是二太太和三太太说定了,我再喊了小丫鬟过来叫你。” 那张妈听完,也只点了点头便回厨房去了。 良辰正在荣安堂等着喜鹊过去,见她来了,只当是事情已经办妥了,正笑着要迎上去,却听喜鹊朝着谢氏福了福身子道:“三太太那边不肯放人,说这人是她从南边带来了,是三房的。” 谢氏一听顿时多了几分火气,她们三个媳妇,谁过门没有几房陪房的,便是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但这些人的月例银子都是从中馈中走的,这些年谁也没提起过谁是哪房的。便是有时候各房人手不够,互相调派的,也是常有的事情,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一茬呢? 谢氏心里越想越气,又见良辰在这里,怕她回去说给了沈清薇听之后让自己没脸,便蹭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开口道:“你跟着我去福雅居走一趟。” 老太太向来喜欢沈清薇,这点小事如何能不答应,谢氏一想起这事情就生气,便一时冲动就要往外去。 良辰这下也着急了,只忙起身拦着道:“太太快别去了,若是让太子妃知道这样的小事还惊动了老太太,可不是让太子妃心里难受吗?” “这事情,你不说,她又如何知道?不过就是借她一个下人用上几个月,有必要跟我摆这样的谱子吗?我连这卫国公府的中馈都交到她手上了,难道一个厨娘都用她不得?”谢氏这时候正在气头上,更是口不择言。良辰一时也没劝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带着喜鹊往福雅居去了 老太太这几日稍微才觉得舒心了一点,又加上姑娘们都去上了学,家里也清静起来,每日里都要念上一段佛经,今儿刚从小佛堂出来,便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只见谢氏已经迎了上来。 “老太太,这件事情,您倒是帮我评评理?” 第433章 落败 谢氏虽说平日里是有些小性子的,但是身为国公夫人,也从来没有这般喧哗不得体过。老太太便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一个堂堂正二品的诰命,生这样大的气。” 谢氏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方才是有些失态了,便低头道:“若是我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气的,我是为了……” 谢氏本想说为了三丫头,可又一想这事情沈清薇原本就是不知道的,是她自己要安排的,如今弄不成了,怎么反倒说到她的头上去,便按下了道:“我就是一时急了。” 老太太便道:“那你就别急,慢慢说给我听。” 这时候谢氏的怒气也少了几分,只稍稍平复了下道:“原是这样的,三丫头自从有了身孕,就害喜的厉害,今儿忽然想起要吃我们府上的红豆糕,我便吩咐丫鬟先去厨房安排,又想着她既然喜欢吃,这样来来回回的跑也不是个事儿,因此便想打发那个做红豆糕的厨房,往王府里去住一阵子,等三丫头不挑嘴的时候,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听谢氏这么说着也觉得有些道理,只点头道:“这是你想的周到,按你想的吩咐就是了。” 谢氏见老太太也这么说,这才笑道:“我原本也以为这般妥当,可谁知道打发丫鬟去了厨房,领着人去三太太那边说一声的时候,三太太却偏偏不肯放人了。” 谢氏和林氏亲厚的时候,就喊她小婶子,如今已是一口一个三太太了。 “为什么不肯放人?按说林氏也不是这样的人。”老太太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谢氏这才一说完,她便问了起来。 谢氏只好如实回道:“那厨娘是她嫁过来时候带来的人,说是三房的,我脸皮子薄,借不动。”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算明白过来,不过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不过就是一个厨娘,借一下也没什么,老太太便道:“怕不是你脸皮子薄的问题,你是当真去借去了?” 谢氏闻言便略略脸红,只低着头小声道:“我哪里知道那厨娘是林家带来的,这么些年三房都住在一起,除了贴身服侍的丫鬟,其他下人们混用的也不少了。” 老太太瞧着谢氏气弱了,便也不说她,只抬起头对丫鬟吩咐道:“去把三太太请过来吧。” 丫鬟领命而去,老太太再看谢氏,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谢氏身为国公府的女主人,性子急,脾气也不够好,这样的小事还吃瘪于林氏,将来终究是有她苦受的。 林氏听说老太太来请她,也猜到大约是因为这厨子的事情,不过她自觉没有理亏,也不怕和谢氏在老太太跟前理论。况且她也不过就是给了那个丫鬟一个下马威,要是谢氏亲自过来她这边求一求,借个厨子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既然现在已经闹到了老太太跟前,她倒是也不好退步了。 谢氏已经扶了老太太在里面坐下了,林氏进门,就瞧见谢氏正做低服小的亲自端茶送给老太太。林氏便笑着道:“老太太今儿怎么这时候喊我过来,可是要摆午膳了,让媳妇来服侍你用午膳吧。” 老太太素知林氏是三个媳妇中最圆融通透的,这话说出来也听得舒心,她这一把年纪,其实并不想为谢氏收拾这样的烂摊子,但看在沈清薇的面子上,老太太还是开口道:“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我喊你过来,另有别的事情。” 林氏见老太太这般开门见山的说了,便也坐了下来,只接了丫鬟送来的茶盏略抿了一口,抬起头笑着道:“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吩咐吧,是儿媳妇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吗?”林氏说完,将那茶盏往茶几上一撂,接着道:“我管家这几个月,确实有很多不到之处,好在二嫂子身子也好了,我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林氏方才正为这个事情郁闷,这时候索性撂下这样的话来。谢氏在一旁听了越发就蹙起了眉来,她还想休息几天,看来是没希望了。 “这事情今日暂且不提。”老太太一句话就把林氏的话给压了下去,只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氏。林氏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秀美端庄,这些年又保养得当,看上去风韵犹存,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谢氏年轻时候也是这样的,只是比林氏看着更艳丽几分,如今年纪大了,也更圆润了几分。 “你说厨房里做红豆糕的那个厨娘是你从南方带来的,这几日能否借去豫王府一用?”老太太也不想和林氏多费唇舌,便知开门见山道。 林氏早就料到老太太是为了这个事情才找的自己,早已经想好了退路,只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厨娘确实是我从南边带来的,虽说老太太开口要借,我也不好意思不借,可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就是借一个厨娘,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一旁的谢氏只忍不住开口道。 林氏便笑道:“二嫂子这话说的也未免太轻巧了。”林氏说完,只又转头看向老太太,一字一句道:“太子妃如今怀的是头胎,若是个男孩,将来就是大周皇室的长子嫡孙,这要是有那么一点闪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要是到时候出了点什么事情,那服侍的人可不是要人人遭殃。我那个厨娘跟着我从南方来,虽然没有给她什么大富贵,可到底也要落得个平安。” 谢氏一听这话,整个脸色都变了,张口就道:“你竟然说这种话!老太太?” 林氏却是不依不饶道:“正所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不过就是一个宅门中的小女子,这想保个平安富贵而已。” “你!”谢氏气急,已是说不出话来,老太太倒是耐着心思把她的话听完了。林氏这般说道,虽然听着刺耳,却当真是没有半点可以辩驳的地方。沈清薇这一胎安然无恙自是最好,若当真有那么三长两短,那卫国公府送去的这个厨娘必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三太太说的也是个道理,此时就这样作罢吧。”老太太也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林氏这样说虽是推脱,却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老太太!”谢氏心里却是不服,可看着老太太脸色不善,也不敢再说什么。 林氏脸上淡笑,悠悠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老太太扶了扶身子道:“既然老太太这里没别的事了,那媳妇就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老太太看着林氏出门,对自己顺从了几十年的林氏,终是在自己面前也露出本性了。 “老太太……”谢氏这时候已是羞红了脸颊,看着林氏出门恨不得能追上去,老太太却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氏低头,心下委屈:“不过就是个厨娘,她怎么就能编派出这样的一席话来,若是三丫头这一胎真的有些什么,我必定饶不了她。” “她不过是实话实话而已,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谢氏一眼,终究还是有些失望,但还是不得已继续道:“你这两日就把对牌拿回来,以后好生管家,我的年纪也大了,也照看不了你们多久了。” 谢氏听了这话汗颜,只好点了点头道:“我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又道:“你是这卫国公府的女主人,是身份,也是责任,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珍惜这个责任,那我当年真是选错人了!” 谢氏本就是及其要面子的人,听了这话只低头道:“儿媳妇知道了,儿媳妇一定不让老太太为难了。” “行了,没什么事情,你下去吧!”老太太只摇头道。 却说林氏从福雅居出门,脸上还带着几分阴冷,可心里多少也有那么点后怕。这还是她进了卫国公府之后,第一次在老太太跟前顶针。 但想一想她过去十几年过的那些憋屈日子,又觉得平生第一次这样的扬眉吐气,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太太这回在老太太跟前也没松口吗?”田妈妈有些担忧的问林氏。 林氏只冷笑了一声,叹息道:“那老婆子从来就看我不顺眼,我何必要顺着她。” “可太太这样,将来老太太就跟不待见太太了。”田妈妈只担忧道。 “她再不待见我,也不会当真不管四丫头,再说了,四丫头的婚事也定下了,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年哥儿,将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是男孩子,只要能考上个功名,也无需我操什么心,娶一房能拿捏的媳妇便好,还不知道那老婆子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田妈妈闻言只看了林氏一眼,心下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只叹了一口气,又跟了上去。 第434章 憋气 谢氏没有要到厨娘,还被老太太申饬了一顿,心中很是不爽,一路上都唬着脸。听小丫鬟说起这事情的刘妈妈只急匆匆的从荣安堂过来,与谢氏撞了个正着。 谢氏正愁没个人让她吐露一番,见刘妈妈过来,只气得咬着一口银牙道:“老太太也是糊涂了,怎么能仍由着林氏说出这样的话来,三丫头这一胎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我能饶了她。” 刘妈妈方才听良辰把事情说了,早就预料了谢氏会碰壁,见果然如此,只好耐着性子劝她道:“太太关心太子妃是好,可今儿这件事情却做的不对!” 谢氏本就一头火,忽听见一直跟着自己的刘妈妈也数落起自己,顿时就变了脸色道:“我怎么做得不对?不过就是一个厨娘,王府没有,卫国公府有,借过去又能如何?” “借个厨娘本就是小事,但三太太这般刁难,只怕是另有原因。”刘妈妈经了这段时间的事情,也知道林氏手段了得,只是谢氏生性率直,看不出这里头的门道而已。刘妈妈多方提点,谢氏也不过稍稍才听一点。 “还能有什么愿意,她就是故意的!”谢氏只咬牙道。 “那太太可知道三太太为何要在这些小事上故意刁难太太?”刘妈妈看着谢氏,等她回话。谢氏只拧着眉心想了片刻,终究摇头道:“这我也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厨娘而已,说的事情这般严重,好像那个厨娘一旦去了王府,三丫头就不得好了一样。” 刘妈妈听了谢氏的话,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谢氏这半年吃了不少暗亏,却还是没学乖。】 “太太难道没发现,自从去年三太太从江南回来,你们两人的关系已是大不如前了?”刘妈妈只跟在谢氏的身后,缓缓道:“前一阵子太太和国公爷小产,虽说是太太自己也有纰漏,但那画好好的,怎么就到了国公爷的手中,太太如何没想过?” 这些事沈清薇和老太太早已经分析过了,唯独就是瞒着谢氏而已。谢氏又是一个心大的,事情过去了也就不想了,况且这一阵子她和沈晖又是琴瑟和谐,一早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如今听刘妈妈忽然间就提起这事情来,倒是稍稍愣了一下:“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想着我和那林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何必要害我?况且就算她真的要害我,又何必给我赚那些利钱?” 刘妈妈听了那话直摇头,拧着眉心道:“太太可是忘了,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太太若当真以为林氏让太太赚了那些银子,便是同太太交好,那就大错特错了。” 谢氏这时候已经稍稍有些紧觉,又想着平日里沈清薇对自己处处耳提面命,不免觉得有些脸热:“那她这又是为了什么?我倒是不懂了?” “太太您想一想,从太子妃要出阁之前,您准备各种嫁妆开始,三太太可是有一处没刁难太太的?就连嫁妆单子都准备好了,她那几样东西才慢悠悠从外头拿进来,我就不信,她不是故意的。” 谢氏之前为沈清薇大婚的事情,确实费尽了心神,这时候回想一下,那些日子确实不好过。亏得后来得知自己有孕在身,才有老太太出面,让自己休息了好一阵,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孩子还不是没了,她这半年确实受了好些挫磨,最后却一无所有。 “你是说……” 刘妈妈朝着谢氏点点头,脸上的眉宇紧蹙!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她之间,能有什么恩怨来?” 这一点刘妈妈却也不是很清楚,拧眉想了半日才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氏听了这话只笑了起来道:“你这老货,从哪儿学来的这文绉绉的!” 刘妈妈听了打趣也笑了起来,又道:“厨房的红豆糕已经送来了,良辰正等着太太回去,就要往王府去了。” 谢氏这时候心里好受了很多,但想起刘妈妈的话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开口道:“老太太让我这几日就把对牌接回来,我本还想躲懒几日,看来是不成了。” 刘妈妈听了这话却笑道:“老太太是明白人,知道太太才是这国公府的女主人,哪儿有堂堂国公府,不让国公夫人当家的道理。” …… 沈清薇听说这事情的时候,倒是已经吃了几块红豆糕下去了。良辰怕她知道了这事情生气,故而一开始没说,只说自己是在府上同人说话闲聊,所以才回来迟了。 沈清薇听她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完了,这才缓缓道:“红豆糕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难免腻味,下次就不用再特意回国公府去取了。” 良辰知道沈清薇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是奴婢不好,没能拦住太太,若是奴婢多说两句,兴许太太就不会为了这事情心烦了。” 沈清薇只摇头道:“不为了这事情心烦,总也有别的事情,况且三太太说的也不错,万一我这一胎有个三长两短,确实对谁也不好!” “但三太太怎么能这样说呢?这不是明摆着咒姑娘你吗?”良辰一脸不服。 “若是这孩子跟我无缘,不管三太太咒不咒,一样留不住,若是有缘,又怕什么别人咒呢!难道三太太不咒他,就没有别人暗地里咒他了吗?” 沈清薇想的很清楚,如今她是大周的太子妃,身份何其尊贵,可暗地里又有多少人看着她行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找出纰漏来。 “姑娘你……”良辰方才还未沈清薇委屈,这时候听了这话也觉得豁然开朗,想着自家姑娘向来是有胸襟的人,又如何会介怀这些小事呢? …… 时间一眨而过,转眼便到了三月份。沈清薇过了那几日最难过的时候,这时候已经好了很多,李煦这几日仍旧忙于朝事,因为北狄的使臣就要在月底到达京城。 这一次和谈也算是大周历史上第一次和北狄的正是和谈,对于一向害怕征战的皇帝很是看重。 “这一次同北狄和谈,也是大事了,皇上有没有下旨,让镇南王进京?” “旨意已经送去江南了,至于镇南王来不来,那就不知道了。” “刘铮难道还会抗旨不成?”沈清薇只反问道。 “他抗旨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李煦莞尔,想起当日沈清蓉的赐婚,还觉得有些讽刺。 沈清薇这时候却也想到了沈清蓉,只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二姐姐的婚事到如今也没个着落,说起来还真是拜这镇南王所赐。” 李煦闻言依旧面色平静,见沈清薇脸上还有几分同情之色,只笑道:“你那二姐姐也是咎由自取,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沈清薇点头,想起刘铮那个如鹰隼一样的眸子,掌心微微汗湿。 “这次若是刘铮过来,殿下有什么打算吗?” 李煦稍稍一愣,没想到沈清薇居然问起这个来,只开口道:“薇薇觉得我有何打算?” 沈清薇低眉,此时房中也无他人,她便也不开诚布公道:“北狄的使臣在京城,北狄自然不敢出兵,若是能趁着这个时候将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拿回来,那殿下往后便无所畏惧了。”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李煦,眉宇中似乎有着淡淡的笑意,两人的视线便在那一刻相遇。李煦方才微拧的眉心顿时就化开了,将沈清薇揽住怀中。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李煦低头,在沈清薇的额上轻轻吻下,低声道:“我正有此打算,所以一切都在部署之中,就是怕刘铮他不肯过来。” 沈清薇蹙眉想了想,指尖在李煦的胸口微微划过,终是咬唇道:“殿下若是怕他不来,不如私下给他下个帖子,就说请他来王府坐坐。” 前世刘铮自大狂妄,在皇帝的后宫都敢为非作歹,也不知道今生会不会还有那番胆量。但一想到刘铮看着自己的眼神,沈清薇总觉得,他那眼神是曾相识,仿佛是前世遇见过的一般。 倘若真的这样,那这一世的刘铮,又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些什么来呢?沈清薇终是不知,却也不妨一试。 “刘铮虽然自大,却比他父亲小心谨慎几分,我若是请他,只怕他未必肯来。”李煦只拧眉道。 “殿下只管去请,他若是不来,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将他绑了来。”沈清薇只俏皮笑了起来,李煦一时间只觉得心旌荡漾,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这段时间两人谨遵太医嘱咐,都没有再行房事,李煦早已经憋出了内火来。沈清薇一触到那滚热的地方,忍不住也脸红了起来,但两人终究是忍住了,和衣而睡。 第435章 和亲 这次北狄进京,实乃大周立国之后,第一次使臣进京,整个大周朝廷都很重视。大周北狄素来羁绊良久,连年征战,实在劳命伤财。对于一向喜欢安逸的大周子民,当然希望这次可以两方止戈。 沈清薇作为太子妃,虽然有孕在身,但也忙于应付将来要有的各种应酬,尤其是那位北狄公主进京,必定是要她亲自招呼的。 如今开了春,老太太身子也好了不少,未免于沈清薇舟车劳顿,便亲自往豫王府来了。 沈清薇亲自迎到门口,就见老太太已经下了马车,由沈清蕊和沈清萱俩姐妹扶着往里头来。沈清蓉称病没有过来,沈清萱见了沈清薇却还是有些尴尬,只是礼数周全的福了福身子,便没什么话了。 倒是沈清蕊只笑着道:“三姐姐看着气色倒是不错,可见养得很好呢!” 老太太看见沈清薇也是心怀安慰,只笑着一边往里头去一边道:“你母亲这两日正忙着去崔家下聘礼,我便没让她跟着过来了,反正过几日她自己也要过来。” 谢氏每两天打发一个婆子过来问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沈清薇倒是替她担心,如今又操劳起了家务,几件大事压在肩膀上,终究又是没了清闲。 “我正寻思着,过两日等空了要回国公府看老祖宗呢,没想到老祖宗倒是先来了。”沈清薇只淡淡道。 “你如今有了身孕,还是少走动的好,我这把老骨头倒是要多运动运动,整日在家中,也闲着无聊,这不前几天又带着姑娘们去了龙岩寺,那边的香火越发旺盛了。” 老太太一心挂念沈清薇,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那丫鬟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笑着递给沈清薇道:“这是老太太在龙岩寺求来了平安符,可保太子妃母子平安。” 沈清薇笑着接过,放在了袖中,引着众人进门。 “听说北狄的使臣这一阵子就要来了,想必太子这几天也很忙吧?”老太太刚刚落座,才稍稍喝了一口茶,便开口问道。 “太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上了,这次使臣进京,朝廷确实比较重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沈清薇淡淡道。 “太子不在家,你一个人也要小心身子。”老太太瞧着沈清薇气色正好,便也放心了几分,只继续问道;“我听外面说起,说是这次北狄的公主也要跟着一起来,要在京城的侯门子弟中选个驸马过去,可有这事情?” 这件事情虽然朝廷一直保密,但毕竟人多嘴杂,难免有人说漏嘴的,不过也好,如今传出这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京城倒是看上去依旧风平浪静。有些人家想借此机会让皇帝高看一眼的,还恨不得能让自己的儿子入那番邦公主的眼。 也有一些人家则暗地里偷偷的定亲,到时候若是被选上了,也有个名正言顺的推脱。 “虽然有这么一说,但谁知道呢,那些北狄人向来是没有个定数的,现在说是要和亲,到时候若是没看上,只怕就这样回去了。” “也是,那些北狄的姑娘和我们大周的姑娘也不一样,都是抛头露面习惯的了,有的甚至还上过战场,只怕不会喜欢我们大周的男儿也未可知。”老太太身边认识的几个世家,家里的男孩子也都是从文的,并没有几个武将彪悍的模样,老太太自然觉得对方没准看不上这样的男子。 “我和殿下也是这样说的,因此只偷偷定了几个名单,都是武将家的孩子,也问过了年岁和亲事,都是适龄尚未定亲的,若是到时候真的要选,多半也在这里头选。” 沈清蕊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嘴角微微翘起来道:“听三姐姐这么说,那北狄公主应该是功夫了得,况且我听我父亲说起过北狄的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没准她就喜欢我们大周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呢!” “倘若她真的喜欢,那倒是好办了,紫霞书院那么多出众的公子,总有她喜欢的。” 沈清蕊闻言只眨了眨眼道:“幸好哥已经定亲了,不然那北狄公主肯定会喜欢哥,家世有好,学问又要,长得又好看……” 沈伯韬身为沈家长子,在沈家众姐妹向来很有威信,沈清蕊虽然是隔房的妹妹,对他也很是崇拜。 “一口一个哥,看来四丫头是喜欢状元吧?将来老祖宗给四丫头选婿的时候,可要看准了人家的才华。”沈清薇知道方有才有状元之命,故而这才说到。 沈清蕊见自己忽然间被打趣了,脸上微微泛红,终究不敢再说什么,而一旁的沈清萱依旧是低头不语。 “四妹妹怕是这几日也没有见到表哥吧?听说他也几天没回府上了。”谢侯爷供职礼部,这次真是迎接使臣的关键,所以谢玉最近必然也是很忙的。 “确实好几日没见了。不过我每日里上学,本来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见面。”沈清萱经了那么多事情,忽然觉得自己对谢玉的感情淡了一样,两人虽然和好了,但见面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了。 老太太抬头看了沈清萱一眼,心下叹息,只开口道:“如今你们也已经定亲了,要是男女大防也可以松一点,他既然忙碌,你隔三差五差人去问候一下,也是可以的。” 沈清萱闻言只点了点头,小声道:“老祖宗,我知道了。” 沈清薇见她这般,也不好在说什么,想来在自己的面前,沈清萱是再不肯多露出一丝笑脸的了。 “老祖宗就随他们吧,反正以后成亲了,天天可以见上,也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沈清薇这话才说完,老太太就笑了起来道:“这一听就是成了亲的人才会说的话,果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老太太在豫王府并没有呆多久,去和老王妃见了一面之后,便带着沈家姐妹回去了。 外头桃花将将开了起来,沈清蕊撩开帘子一看,满眼花红柳绿。沈清蕊和沈清萱两人同坐了一辆马车,沈清萱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沈清蕊实在觉得有些无聊,便笑着道:“四姐姐如今是怎么了?倒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范儿了,虽然是好事,可我总觉得,我们姐妹之间似乎也没有以前那般热络了。” 沈清萱听了这话才算回过神来,她在别人面前其实还是笑嘻嘻的,只是唯独不知道怎么面对沈清薇而已。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大家闺秀范儿了,我们家也就三姐姐才有那范儿……”猛然间提到沈清薇,沈清萱自己也愣了。 “就是嘛,三姐姐才有那范儿。”沈清蕊朝她眨眨眼睛,拉着她的手道:“四姐姐还在为那些事情不高兴吗?其实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四姐姐若是不放下来,那将来和玉表哥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怎么过呢?再说了,四姐姐难道因为这个事情,就这样一直和三姐姐冷淡下去?” 沈清萱闻言只稍稍脸红,其实她心里已经想通透了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清薇就是会忍不住摆出一个脸来,好像就是沈清薇前世欠了她一样的。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控制不住,明明知道这事情和三姐姐没有关系,可我就是心里过不去。”沈清萱说着,只落下泪来,耸着肩膀道:“也许是我太自私了,可是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表哥喜欢三姐姐有什么关系,我甚至喜欢着那个喜欢三姐姐的表哥。” 沈清蕊如今对这男女之前倒是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看沈清萱哭的这样伤心,也知道她必定不是有心的,大约真是如她所言,自己也不受控制而已。 “可是每次瞧见你和三姐姐这样,老祖宗心里,怕是最难受的了。”沈清蕊只叹息道。 …… 恒熙院中,沈清薇送走了众人,此时正躺在软榻上休憩,良辰从外头送了燕窝进来,见沈清薇脸上稍稍有些愁容,只开口道:“四姑娘每次过来都给姑娘您脸色看,姑娘是前世欠她的吗?” 沈清薇听了这话却只叹了一口气,接过良辰手中的燕窝喝了两口,只淡淡道:“这是她的心魔,只要她一天想不开,就一天会沉浸在其中,永远走不出来,我倒是不在意的,只是怕她将来若还是想不明白,吃亏的终究是她自己。” 谢玉身为堂堂平宁侯府世子,若是将来和沈清萱夫妻和美也就罢了,若是两人少有嫌隙,按萧氏的性子,给谢玉纳几房美妾是少不了的。前世沈清萱和谢玉那般恩爱,她也时常进宫同沈清薇诉苦,说萧氏总隔三差五的,想要多几个人服侍谢玉。 倘若这一世没有上一世顺遂,沈清萱又如何能得到幸福呢? 第436章 计策 又过了两日,李煦总算是抽空回了豫王府。沈清薇虽然在王府呆着,却也没有闲着,因为要宴请北狄公主,已找个工匠,将豫王府上的一众亭台楼阁都修葺一新,又把后花园里的轩馆都重新粉刷过一遍。 李煦回府时候,只觉得整个豫王府焕然一新,才想起进来沈清薇的辛苦。 “你如今有了身孕,这些事情就不要亲自操劳了。这王府我先前回来住的时候曾修过一次,还算能看过眼。”李煦只心疼道。 沈清薇见李煦神色从容,想来是使臣进京的事情已经预备妥当,只笑着替他斟了茶道:“也没有什么操劳的,我只是交代了一声,也用不着我亲自去办,就是放在心上便好。” 沈清薇说完,只在李煦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原本就身量窈窕,如今月份还小,尚且没有显怀,看上去依旧纤瘦可人。 “虽说不用亲自办,但终究也是劳神了,以后还是多歇着吧。”李煦说完,眉梢轻轻一挑,抬起头来对沈清薇道:“镇南王刘铮来了书信,说愿意来京城一叙。” 沈清薇闻言只觉得心口一震,拿着茶盏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这才稳住了心神道:“既然镇南王愿意来,那殿下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李煦神色凝重,眉宇间略透出几分肃然,只淡淡道:“不过……上次他收到了皇叔的旨意迟迟没有动静,这次收到了我的亲笔书信才答应前来,我心里却是有几分疑惑。”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收起了震惊,指尖轻轻摩擦着杯壁,缓缓道:“只要他肯来,殿下管他是为什么来的,到时候只管办你的事情就好。” “也是,薇薇说的有道理。”李煦神采奕奕,一想到即将要干的大事,脸上更是多出了几分肃杀的神情。 …… 北狄的使团定于四月初八进京,因为凤体违和、沈清薇又有孕在身,所以迎接北狄公主的宫宴是宫里的贵妃安排的,但沈清薇还是要亲自作陪。 谢氏终于抽空过来看了沈清薇,瞧着沈清薇一切都好,才算放心了。 她自己却是一个经不起挫磨的人,这一阵子又忙碌了起来,便觉得整个人都蔫蔫的。沈清薇知道谢氏本就是个享福的命,这么多年操劳家务,也都是有老太太在身后提点着,这才没有酿成大错的,所以如今见她这样懒散的样子,便笑着道:“母亲还没告诉我,哥哥的好日子定下了没有?” 谢氏只笑道:“我正要同你说呢!已经定下了六月初八的吉日,虽然天气是热了一点,但若是要过了这个夏天再办,就太迟了。” 其实在沈清薇看来是没有什么迟不迟的,但是谢氏必定是恨不得崔锦屏马上就过门,所以对于她们来说,确实是太迟了。 “六月初八进门,要是顺利的话,母亲明年这个时候,也能报上孙子了。”沈清薇只笑着道。 “我才不着急抱孙子,我先抱外孙也不迟。”谢氏嘴上这么说,面上到底有些脸红,又想起上次红豆糕的事情,只摆了一张脸道:“你那三婶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枉费我跟她好了这么些年,如今她却这样。” 其实沈清薇心里清楚林氏是从头至尾没有跟谢氏好过的,那些所谓的好,也不过就是面上关系。以前小谢氏在世,林氏乐的坐山观虎斗,反正谢氏也没有好日子。如今小谢氏死了,她就坐不住要亲自下场了。 “母亲如今能认清三婶娘的为人,也不算太晚。”沈清薇说着,只又忍不住抬起头问道:“不知道四妹妹如今和表哥的关系如何,上回她人虽然在这里,我倒是没有敢细问。” “你表哥最近忙着呢,连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了,自从你出阁之后,他已经很少来国公府了。”谢氏说起这个,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也不避讳道:“你表哥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多一点,只可惜你们两个有缘无分,如今你贵为太子妃,以后还是少见你表哥的好。” 沈清薇虽然不以为意,但也知道谢氏这话说的多少有些道理,她和谢玉之间虽然清清白白,但谢玉毕竟喜欢过自己,若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未免会落下口实。 “母亲说的,我知道了。” 沈清薇送走谢氏,正巧见不远处的门口,一群人骑在马上,簇拥着几辆马车往王府这边来。沈清薇便知道是李煦回来了,特意在门口等了他一程,见马车果然停在了门口。 李煦和谢玉两人一起从马车里出来,见沈清薇站在门口,只好奇问道:“怎么你有顺风耳,知道我们要回来不成?” 沈清薇微微一笑,朝着谢玉唤了一声表哥,这才转过头来对李煦道:“方才母亲来过了,我才送了她离开,就看见你们回来了,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是要做什么?” 此时还未到正午时分,阳光并不十分刺目,沈清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略施粉黛,清丽绝伦。 “带了金吾卫的教头,来府上布防。”北狄使臣进京,第一站自然是皇宫,但接下去还有好几处小小的宴会,这豫王府便是其中一处。 沈清薇虽然知道这豫王府内有不少暗卫护院,但是她毕竟是女子,这些事情她也弄不清楚。 “那你们在外院商议,我先回内院去了。”沈清薇说着,领着丫鬟们回房,才走了两三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来,转头对谢玉道:“表哥就算最近公务繁忙,也改抽空去国公府走一走的。” 谢玉微微一愣,才明白沈清薇是什么意思,只低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太子妃提点。” 他这一句中带着几分生疏,终于是谦和有礼,再挑不出错处的。 沈清薇回了内院,丫鬟命清风明月两个丫鬟去外院服侍使唤,只留了良辰美景在身边。良辰素来是个心里存不住话的,见沈清薇秀眉微蹙,只忍不住道:“姑娘就是太多心了,四姑娘和谢世子的事情,原就怨不得姑娘,哪有做了媒人还要包生儿子的?” 良辰这话说的有意思,沈清薇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又觉得她说的也很是道理,便叹息道:“也是,我也管不了这些,随他们就好。” 她这厢正有些昏昏欲睡,外头忽然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是门房有书信送来,是周七姑娘送来的。 沈清薇和周琦之间,实在算不得有什么交情了。只是越是这样,沈清薇便越发觉得奇怪,只让人把书信送进来。 牛皮纸的信封用火漆封上,看出来对方很是小心谨慎,沈清薇让良辰将那火漆薰开了,取出里面的信递到自己面前,她顺着信纸的边缘慢慢展开,一笔铁画银勾的小楷落入眼帘,沈清薇整个人就傻了。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沈三姑娘如今可好?可是要在下称一声太子妃了?” 那人只写了这么一句,甚至还在末尾肆无忌惮的落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清薇咬着唇瓣,伸手将那信纸揉成了一团,从软榻上起身,将它投进了圆桌上的狻猊香炉中。一瞬间火苗从香炉中扑出来,闪动着橙黄色的火舌,沈清薇却忘了把让在上面的手挪开,差点被烫到。 良辰见了只急忙上前,一把拉开了沈清薇的手道:“姑娘,你发什么呆,仔细烫了手了。” 沈清薇这时候才稍稍回过神来,背后却冷汗涔涔,只开口道:“没什么,告诉门房,以后这周七姑娘的信,不要再送进府上了。” 良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沈清薇脸色这般,也忙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李煦在外头和众人商议布防一事,到很晚才回房,往常这个时候沈清薇已经睡了,可今日她却有些睡不着了。李煦见她还坐在灯下等着自己,心中骤然涌过一丝暖流,这一整日的烦劳琐事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还没让丫鬟服侍你睡下。”外头的梆子已经敲过了一更,李煦上前,将沈清薇从软榻上抱起来,低头去亲她的额头。 沈清薇便身后勾住了李煦的脖颈,凑上去轻嗅着他身上如兰似麝的气息,迷迷糊糊道:“就是想等你而已。”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李煦,小声道:“再过两日北狄的使臣就要进京了,这京城只怕是要热闹了。” 李煦抿唇不语,在沈清薇的脸侧轻蹭一下道:“镇南王刘铮今日已经进京了,今早去了宫里面见皇叔,皇叔也下了正式册封的诏书了。” 沈清薇心里多少还有些担忧,刘铮前世能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今虽然人在京城,必定也是做过万全的准备的,李煦想要对付他,只怕也不甚容易。 第437章 公主 “刘铮虽然之前已经在江南继承了镇南王的爵位,但到底还没有到京城进行受封,总归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李煦说完,已经将沈清薇放在了,自己转身背对着沈清薇,衣服来。 沈清薇这时候已经有一些清醒,只稍稍坐起来,靠在了床头道:“皇上应该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吧?” 李煦闻言只顿了一下动作,继而才开口道:“这件事情并没有让皇叔知道,是我一个暗中部署的。” 沈清薇越听越觉得心里担忧,但一想到去年镇南王去世的事情,又对李煦有所放心,他看似温文尔雅,却手段了得。 “那你一切小心,千万不要铤而走险才好。”沈清薇只小声嘱咐道。 “放心,你现在还有着身孕,我不会冒险的,总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李煦这时候已经了衣服,躺在沈清薇的身边。 吹熄了蜡烛,两人并肩而卧,李煦忽然转过头,将沈清薇了。 “殿下……别……”沈清薇稍稍动了动身子,才发现李煦其实是撑着手肘盖过来的,身子压根就没压到自己。 “没事,我只是想抱抱你。”李煦说完,低下头来,低头封上了沈清薇的唇瓣。 两人终究是没忍住,半推半就之下,稍稍活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浅尝则止,沈清薇心里到底有些担心,事后只靠在了李煦的怀中道:“殿下若是下次还守不住,那我可以要请你睡书房了。” 李煦涩笑,终究是点了点头,抱着人睡去了。 这一眨眼便到了四月初八,北狄进京的日子。其实早在两天前,北狄的使团就已经到了京城三十里外,李煦帮他们安置的温泉行宫中。只等到了初八这一日,在进京面圣。 李煦一早就走了,沈清薇只负责晚上的宫宴,所以到了下午才进宫去。的身子虽然比以前好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不能劳心,一切的事情都交由了下面人去办,连过问也不过问一声了。 萧皇后见沈清薇过来,只笑着伸出手去招她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最近许久没有进宫,本宫倒是念着你了。” 沈清薇自从有孕之后,确实鲜少往宫里来。一来是豫王府也有事情要忙;二来就是沈清薇自己的身子也确实不方便奔走。 “我原是想来的,但太医说了前三个月要小心些,所以也不敢乱走,况且最近王府里也在修葺花园,我就在家里看着了。” 沈清薇说着已经坐在了萧皇后的身边,见她慈眉眼笑的,就知道她并没有为此生气,又继续道:“这次驸马爷跟着周大人在边关立下了功劳,皇婶娘也很高兴吧?” 萧皇后听了这话甚觉熨贴,会心笑道:“那孩子我以前也是见过的,确实是一等一优秀的,所以才会为大公主定了下来。” 沈清薇一时想起当时自己燕祈还辗转间想要跟自己提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等驸马爷回京之后,和公主的婚期也可以定下了。”沈清薇笑着道。 “本宫这身子……”萧皇后想到这里不免难受,只叹了一口气道:“怎么说也要等到北狄的使臣走了,宫里才有心思张罗他们的事情,掐指算算也要到六月间了。” 沈清薇见萧皇后这么说,只笑着道:“皇婶娘的身子好的很,还有长长的寿数呢!” 萧皇后听了宽慰的话脸上颇是好看,想了想道:“就算我不在了,有你这个长嫂在,她们也不会吃亏到哪里的。” 沈清薇闻言倒是有些难受,想着前世萧皇后终究也是去得早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好在这时候几位公主也过来了,这三个公主之中,就属二公主最为俏皮,喝沈清薇的关系也最好。 “嫂子,我们刚刚去前头偷看那个北狄公主了,长的好生俊俏啊,我还以为像她们那些蛮夷人,即便是女子必定也是难看的,难得她竟然这样好看,虽然打扮的和我们不一样,看上去更有几分男子的英气,容貌竟然一等一的好。” 二公主说着,已经走到沈清薇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萧皇后便笑着道:“我倒是不信了,这世上美人虽多,但是你们嫂子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角色,你们既见过了她这样的,竟然还有别人能入你们的眼?” “母后那是没见到那吉娜公主才这么说的,嫂子是美人,可和那吉娜公主又不一样,嫂子是大周的美人,那吉娜公主大概就是北狄的美人吧。”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大公主都开口道。 “连你也这么说,看来那位公主当真是美人了。”萧皇后只笑着道。 二公主又道:“我听父皇身边的太监说,一会儿要送吉娜公主来给母后请安,母后一会儿就看见了。” 沈清薇前世被困在这深宫之中,哪里有是机会见什么番邦美人,一时也觉得好奇不已。果然,只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便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谢世子会领着吉娜公主来凤仪宫给请安。 凤仪宫是皇后寝宫,后宫又有宫禁,一般的外男是不准进来的,也只有李煦和谢玉这样的皇亲国戚才能进来。 李煦身为太子自然要亲自接待北狄使臣,那陪同公主请安的任务,就落到了谢玉的身上。 萧皇后得了这消息,特意命宫女为她重新梳妆整理,坐在前殿中等待北狄公主前来。 没过多久,宫殿外便传来了人群的脚步声,沈清薇寻声往过去,见一个容貌艳丽张杨,形容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在人群的最前面走来。 北狄的男多高大英伟,所以沈清薇以为北狄的女人也必定不跟大周女子这般娇俏,谁想到这吉娜公主,竟然是这样一个俏丽的小美人,怪不得连两位公主都人人称赞。 “给大周皇后请安。”吉娜公主在北狄学过大周语言,一口京城话说得很是流利,两旁的侍女则不会大周语言,用她们当地的语言给萧皇后见礼。 萧皇后高兴赐坐,那吉娜公主的视线只转到了沈清薇的脸上,好奇道:“这位就是大周的太子妃殿下吗?” 沈清薇便起身,朝着吉娜公主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我就是太子妃沈氏。” “原来你就是太子妃,果然闻名不如见面,真的如太子殿下所言,是全大周最美的女人。” 吉娜公主说话赤忱,没有半点夸赞在里面,让人听上去就很信服,沈清薇听了这话却是脸红道:“公主殿下过奖,别听太子殿下胡说了,大周女子千千万,我是在算不了什么。” “算不了什么,怎么就当上了太子妃呢?太子妃可是未来的皇后呢!”看来这位吉娜公主对大周的风俗很是了解,说起话来也是一套套的。 这一席话说的在坐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沈清薇也不由低头莞尔。 “吉娜公主说的对,太子妃确实是京城第一美人。”萧皇后只笑着出来和解。 谢玉是跟着吉娜公主一起进来的,此时正站在下面,他是萧皇后的亲侄儿,萧皇后见了只开口道:“谢世子也坐吧。” 谢玉躬身退下,在最下手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和三位公主其实都是表兄妹关系,但是因为早年萧氏看上了沈清薇,所以萧皇后从来没有考虑过把大公主嫁给他。后来阴差阳错,大公主喜欢上了程国公家的世子,谢玉和沈清薇又没成,而另外两位公主年纪尚小,才有了谢玉和沈清萱的亲事。 谢玉落座,抬起头稍稍扫了沈清薇一眼,见她脸上容光焕发,比前几天看见的气色还好,心下也略觉心安。 又指听见那吉娜公主道:“我这一路所见,你们大周的男子也和我们北狄的男子大不相同,那燕世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我以为就已经很儒雅了,谁知道见了大周的太子,也是这样的。后来派来行宫接我的谢大人,居然也这样,大周的男子是只会念书吗?” “当然不是,大周的将士也是英勇无敌的,如若不然,公主也不会走这趟,直接跟着北狄的铁蹄踏入大周的境内便好了。”沈清薇开口不卑不亢,顿时压住了吉娜公主的气势,又道:“况且公主只是看着他们儒雅,但其实射箭骑马,他们样样都不在话下,就连大周的女学生,在书院也是要学骑射的。” “当真的?他们都会骑射吗?”吉娜公主眨了眨眼,忽然转头对谢玉道:“谢世子,那改天带我去骑射可好?你们大周可有猎场?” 谢玉猛然听见吉娜公主喊他,稍稍回过神来,只开口道:“东郊就有一个皇家猎场,公主若是想去,谢玉愿意奉陪。” 沈清薇听了这话暗笑,谢玉在念书上头确实比不上自己的兄长沈伯韬,但在这些玩乐上头,当真是绰绰有余。 第438章 狩猎 萧皇后见大家相谈甚欢,心中也暗暗放心,原本想着这北狄来的公主,若是个刁蛮的性子,她倒是不知如何应付了,好在在坐的都是年轻人,大家也都能聊到一起去。 说定了去东郊猎场的事情,吉娜公主只问道:“那几位公主和太子妃殿下也会骑马吗?不如一起去?” 三位公主听了这话都默默低头,她们三个都不会骑马,沈清薇便笑道:“三位公主并没有学过骑马,我倒是略学了一些皮毛,只是这一次怕是不能陪着公主同去了。” “为什么?”吉娜公主忍不住问道。 “太子妃有了身孕了。”萧皇后只笑着道,沈清薇有孕,是整个大周的喜事,萧皇后脸上都透出了喜色来。 “啊,原来如此?”吉娜公主上下打量了沈清薇一眼,只开口道:“一点儿看不出来,还是这样美丽。” 沈清薇被吉娜公主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这时候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宫女前去传膳,谢玉便先退了下去,往前朝和李煦等人汇合。 那吉娜公主虽是北狄人,却对大周的礼数懂得颇多,萧皇后特意为她准备了北狄的家乡风味,她却更喜欢大周的几道御膳。 沈清薇见吉娜公主并不吃北狄的家乡菜,便好奇问道:“公主为何不动那一盘碳烤羊腿肉,那是特意命人去大周民间餐馆中请进来的厨子,专做北狄风味的膳食。” 吉娜公主闻言,只笑着道:“那真是多谢费心了,不过我以前在北狄的时候,也时常喜欢吃大周的食物,反倒对家乡风味并不怎么钟爱,所以父汗才说要把我送到大周来。”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暗暗好奇,再看吉娜公主的言行,除了比大周的女子豪爽之外,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用过了午膳,众人仍旧坐在一起闲谈,沈清薇这才知道,原来这吉娜公主的母亲,竟然是大周人。 “我母亲是大周边境一处小村庄里的猎户之女,因为救下了我父亲,所以才生下了我来,我十岁那年,父亲找到了我母亲,我们才被接入了北狄的皇宫,不过那时候我母亲身体不好,没多久就去世了。” 吉娜公主说起这些,眸中似乎还闪烁着淡淡的泪光。萧皇后更是越发疼爱她几分,只感叹道:“没关系,从今往后你就可以留在大周了,大周的好男儿随你挑选。” 吉娜公主听了这话只笑了起来,开口道:“我父汗很是舍不得我来大周,不过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所以他也只好照做了。” 萧皇后听了这话很是感叹,只开口道:“你父汗一定对你母亲很好,是吗?” 吉娜公主回想起那些事情来,脸上多了一些淡淡的笑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道:“那些年边关一直不安定,所以我母亲带着我到处逃难,在大山里住过,也在草原上睡过,父汗找了我们很多地方,最后还是在他和母亲相遇的那个小村庄上找到了我们。” “父汗一直没有娶阏氏,因为在他心里,只有我母亲可以当阏氏,后来他知道我是个女孩儿的时候,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说要不然就可以把大汗的位置传给我。” “你父汗是个好男人。”萧皇后感叹了一句,又想起嫔妃众多的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去。 “那你有兄弟姐妹吗?”沈清薇问吉娜公主道。 “有啊,我有好几个哥哥,她们都英勇善战。” 沈清薇问完了这一句话便不说话了,她相信萧皇后明白了她的用意,不管北狄的大汗如何用情至深,但他还是和别的女人生下了儿子,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比当今皇上好了多少。 萧皇后听了这话果然释怀,只笑着道:“那你要嫁到大周来,有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难到了吉娜公主,她拧着眉头想了半天,只开口道:“先前我父汗说要把我嫁给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太子妃了,后来我看见燕世子这样风流倜傥的样子,又觉得他也不错……” 吉娜公主当真是看着有些在思考的样子,可一旁的大公主却急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只听吉娜公主又道:“后来又听说,他已经是大周的准驸马了,所以我也只好放弃了……” 沈清薇闻言倒是笑的何不拢嘴,想了想才道:“公主不是想去东郊猎场狩猎吗?到时候喊上一众紫霞书院的学子们,还有京城权贵人家的公子,总能挑选出个合心意的人来。” 吉娜公主毕竟也是小姑娘,听了这话脸颊只微微泛红,想着自己不过是过来招个驸马的,没想到大周竟然这般热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晚膳是在御花园进行的,除了沈清薇之外,还请了京城正四品官员家的女眷们。虽然是宫里的贵妃操办的,但这注意却是沈清薇想出来的。 吉娜公主过来大周和亲,按照大周的规矩,必定是要留在大周的,那她将来少不得和这京城的贵人们打交道,这样一来,也算是见过面了。 老太太和谢氏都来了,姐妹们却只来了沈清蕊一个,沈清萱前几日偶感风寒,所以林氏在家照顾她,两人都没有过来。 沈清薇听说沈清萱病了,只问道:“有没有请太医看过了?如今这天气虽然暖了不少,早晚还要主意这身子。” 老太太心里却是明白一些的,沈清萱前几日虽然是有些风寒,但并不严重,调养了几日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儿特意没有来,只怕还是因为怕看见了沈清薇尴尬。那孩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别扭过,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小心眼了起来。 至于沈清蓉,这种宴会本来就没有她的份,老太太也不会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听说镇南王也来了?”谢氏见四下里没有人围着,便开口问沈清薇道:“他是不是还没有娶亲?”谢氏问完了这话才想起来,老镇南王不过才死了不到一年,刘铮必定是不可能娶亲的。 “母亲你说到哪儿去了?”沈清薇只提醒谢氏一句,见谢氏已经恍然大悟过来,只继续道:“皇上这次请镇南王进京,是要给他正是册封诏书的,至于娶亲的事情,总要等过了大孝才可以。” 谢氏点头称是,回想一下过去这一年的事情,只点头道:“幸好老镇南王去年死了,不然我真怕这刘铮赖着你不放了。” 老镇南王死的巧合,沈清薇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但听谢氏这样说起,总还觉得心下有些戚戚然,况且……那个人如今已经在京城,他和李煦之间必定还有一番争斗,好在这京城如今是李煦的地盘。 “母亲快别说了,就要开席了,我们入席吧!” 沈清薇按着谢氏坐下,自己则走到台阶上,和吉娜公主并肩坐在上首。 等用过了晚宴,一众人都出了宫门,沈清薇才算是稍稍闲了下来,因天色太晚,便歇息在了东宫。 良辰服侍着她沐浴更衣,一直忙到了亥时,李煦才从外头回来,沈清薇便亲自迎了上去:“殿下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沈清薇才迎上去,便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只皱了皱眉道:“殿下喝多了。” 李煦脸上有着淡淡的酡红,听见沈清薇的声音却清醒了不少,只凑到她耳边道:“我只不过喝了三杯而已。” 沈清薇见他脚步还算稳健,便也没说什么,这东宫离御膳房又远,这时候若是派人去熬醒酒汤,只怕是到天亮也未必能喝上。 沈清薇便到了一盏茶送上来给李煦喝下,见他仰头慢慢的喝了下去,才小声问道:“殿下今日可是遇上了镇南王了?” 李煦抬起头来,方才还带着几分醉意的梦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开口道:“我已约了他五日后到豫王府一叙,就怕他到时候不来。等到了那日,你回国公府暂住两日吧。” 沈清薇闻言只略略皱了皱眉,想了想只开口道:“殿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 李煦蹙眉,抬起头来看着沈清薇,过了良久才听她淡淡的开口道:“殿下若是在豫王府动手,虽说事情成功的机率必是大很多,但将来未免会有小人在背后絮叨,传出去总归是有损殿下的英明,我倒是有个别的去处,你请刘铮去,他未必就不肯去。” “什么地方?”李煦忽然抬起头问她。 沈清薇只低下头去,淡淡的眉心微蹙,想了想道:“龙岩寺。” 第439章 偶遇 刘铮此人生性多疑,即便是到了京城,除了镇南王府的别院,其他地方基本上是很少走动的。便是一些与他交好的官员或者权贵子弟,也很少能将他约出门来。 而上一回刘铮在京城,去的最多的地方之一,便是龙岩寺。据传刘铮有夜游症,经常夜不能寐,请尽了大周名医,也未见有什么效果,后来还是经了弘善大师的点化,病情才有所好转,所以刘铮对弘善大师也很是信服。 李煦闻言,略略拧眉,脸上终究是有些为难之色,只开口道:“大师对我有恩,我如何能将他置入险境?” 沈清薇心下却另有思量,弘善大师乃是世外高人,必定对大周的局势有所估量,出家之人最懂趋利避凶之术,定然也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况且,李煦再世为人,能逃过天劫,成为当今太子,这也必定是众望所归的天意,相信大师也不会逆天而行。 “殿下既然担心大师,不如抽空去拜访他老人家一次,若是大师也觉得此计可行,殿下可否听我一回?” 沈清薇抬起头看着李煦,龙争虎斗,必有一伤,前世李煦天妒英才,没了这个机会,相信此生他必定可以胜这一筹。 李煦原本就有三分醉意,如今房中灯影朦胧,橙黄的珠光映在沈清薇绝美清丽的脸颊上,让他一时有几分怔忪,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线,将她拦腰抱起,踏入卧房。 李煦第二天一早便入宫去了,沈清薇也收到了的懿旨,五天之后在东郊猎场举行狩猎大会,京城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权贵之家未定亲的男子、女子都可以参加、紫霞书院有功名的书生,也可以参加。 沈清薇一看这懿旨,就知道太后娘娘为了给吉娜公主选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了。京城正四品以上官员家未定亲的男子,少说也有百来个,而且多数也都是紫霞书院的学生,将来都是栋梁之才。 这懿旨上既然写着未定亲的男女都可以去,那沈家如今适龄的男女,倒是有沈清蓉和沈清蕊两人。 沈清蓉自然是不会去的,但沈清蕊的婚事,虽说没有定下来,沈清薇心里却已经有了人选。那便是将来必定能高中状元的方有为。 那方有为又是紫霞书院的书生,到时候必定也是要过去的,不过以他的出生,倒是很难让吉娜公主看上的。但是……既然制造了这样极好的机会,让他们年轻人在一起玩一玩也是不错的。 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次见面就要等到五月初五的端午了。 沈清薇用过了午膳,从安乐堂回来,一想起昨夜的孟浪,脸上稍稍泛红。如今她胎脉已稳,太医也没有说不能敦伦,但两人终究是有些禁忌,倒是昨夜趁着酒意,李煦多少满足了一回。 这时候门房上忽然有人来送信,说是卫国公府的四姑娘送的信过来。沈清薇昨天在宫宴上没有遇到沈清萱,倒是不知道她会给自己送什么信过来,便让良辰去把信取了过来。 那信封一打开,沈清薇只扫了一眼那映透了宣纸的墨迹,便知道信不是沈清萱送来的。 “御花园一见,便念念不忘,贤妃娘娘风姿,小王两世倾慕。” 沈清薇几乎是惊叫着丢开手中的信纸,整个人瘫软的靠在软榻上,心跳的厉害。 良辰听见里头动静,手中的茶盏都倾了,只急忙从帘外进来,看见沈清薇苍白的脸色,额际上竟已是冷汗涔涔。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良辰忙迎了上去,扭头看见落在地上的宣纸,一脸狐疑:“四姑娘的信上写了什么,惹得姑娘这般?” 良辰说着,便要弯腰去捡那书信,被沈清薇拦住了道:“没什么,你出去吧!” 良辰捏住信纸的手才微微松开,退后了两步道:“那奴婢先出去了。”良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沈清薇道:“姑娘千万不要把四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沈清薇这时候早已经安定了下来,从软榻上坐起来,弯腰将那信纸揉成了一团,捏在掌心。 上次刘铮借周琦的名义来送信,被沈清薇知道之后,周琦的信就送不进内院来了。这一次他又借沈清萱的名义来送信,可见刘铮当真是死性不改。况且,他这信中居然提及了沈清薇前世的身份,实在让她太过震惊了。 难道……和沈清薇一样从前世重生而来的,不止她自己一个? 沈清薇握着纸团的掌心一紧,猛然睁开眸子道:“良辰,吩咐门房备车,我要去一趟龙岩寺。” 距离上次沈清薇到龙岩寺,已经又过了好几个月,一路上草木葱荣,沿路风光极好,可沈清薇如今却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美景,只低头静静的看着方才刘铮送来的那封书信。 马车里静悄悄的,因为太子妃有孕,所以赶车的师傅也格外小心。良辰虽然不知道沈清薇心里的事情,但见她这样颦眉蹙宇,也知道必定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姑娘有什么事情,不如跟太子殿下商量一下,你如今有了身孕,这样一个人跑出来,总是……”虽然她们出门的时候跟老王妃说了一声,可沈清薇只说是回一趟卫国公府,并没有说是往龙岩寺来。 “没关系,我去去就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的。”沈清薇说完,只阖上眸子靠在马车里闭幕养神了起来。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龙岩寺的山门口,一路护送她前来的护院已经下马相迎。沈清薇下了马车,吩咐他们在山门外等着,带着良辰进了寺庙。 其实沈清薇前世很少到这龙岩寺来,她原本是个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人,也从来没有觉得求神拜服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改变,但自从重活了这一世之后,她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也渐渐有了些改观。 “良辰,你去大雄宝殿先把香油钱捐了,今们不礼佛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一起往后山去。” 龙岩寺宝相庄严,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似乎都散发着佛光,大雄宝殿就在台阶之上,前面的开阔地上摆放着青铜香炉,正袅袅升烟。 沈清薇就站在这台阶之下,抬眸朝着大殿中看去,见那如来金象垂眸俯瞰众生,一派慈悲安详。 “太子妃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清薇寻声望去,却见刘铮正双手负背,慢悠悠的从台阶上上来。 一年不见,刘铮原本就带着几分不羁的表情越发的狂放起来,微眯着眼睛看向沈清薇,嘴角似笑非笑。 沈清薇稍稍退后两步,幸而此时有修行的小沙弥从他们旁边经过,沈清薇只定下神来,笑着道:“那镇南王又为何在这里?” “本王来拜会一位故人,却不想又遇到了另一位故人。”刘铮这时已经走到了沈清薇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比起前世初遇她的时候更娇艳娟丽,他的视线落到沈清薇稍稍凸起的小腹处,淡淡一笑。 沈清薇却被这个带着不屑的笑意给激怒了,挑眉看着刘铮,咬唇道:“我和镇南王不过数面之缘,如何能称的上故交?” 刘铮淡笑,眼神却是毫不避讳的看着沈清薇,他那狭长的眉眼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事一般,不紧不慢道:“前世本王还尝过贤妃娘娘的滋味,怎能说不是故交?” “你!”沈清薇气急,脸颊渐渐涨红,咬着唇瓣道:“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刘铮却对沈清薇的反应熟视无睹,垂眸笑道:“贤妃娘娘既然想不起来,那肯定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上一世为何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沈清薇闻言却是一震,前世她虽然身体不好,年少操劳伤了根基,可她临死之前的那半年,确实一病不起。太医院几个太医反复就诊,也说不清沈清薇的病因,只说她是伤在肌里,怕是油尽灯枯之相。 但她到底还是死了,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死了。 “娘娘仙去之后,本王倒是想为娘娘讨回那个公道的。”刘铮说到这里,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沈清薇,继续道:“只是造化弄人……” 沈清薇这时候却已稍稍淡定了几分,袖中的手指牢牢的握住了掌心,咬牙道:“镇南王说的这些,本宫一句话也听不懂,还请镇南王修要信口开河的好。” “你既然听不懂,那今日又为何要走这一趟?”刘铮依旧浅笑,抬眸看着沈清薇,忽然欺到她的面前,冷冷道:“江南风景秀美,沈姑娘真的不想同本王同赏吗?” 沈清薇被他欺得连连后退,将将要撞到身后的台阶,却被刘铮一把揽上了腰线,低头凝着她道:“沈姑娘当心,如今你是有了身孕的人。” 刘铮说完,缓缓的松开了揽在沈清薇腰间的手臂,退后了两步,转身离去。 此时良辰正从大雄宝殿出来,只远远的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远去,转头看沈清薇的时候,却见她脸色苍白,良辰急忙就扶着沈清薇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那是谁……” 因为最近三次元事情较多,所以这本书更新有点慢,不过本书即将收尾,我会尽量快点完结的,么么哒,爱你们 第440章 圆寂 沈清薇定了定神,稍稍扶住良辰的手臂,摇头道:“没、没事,我们走吧。” 通往草庐的山道上草木扶疏,沈清薇顺着小径来到草庐门口时,就看见菩提树下一位小沙弥已经等在哪里。那小沙弥看见沈清薇过来,只迎了上来道:“这位施主,师父已经让小僧在此恭候多时了。” 沈清薇素来知道弘善大师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不觉得奇怪,只跟着他一起到了草庐门口,嘱咐良辰在门口候着,兀自挽起帘子,闪身入内。 弘善大师坐在里间的蒲团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一壶。看见沈清薇进来,只稍稍抬了抬眼皮,依旧阖眸不动,只有手指尖拨动佛珠的声音。 沈清薇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盘腿坐下,开口道:“大师……” 弘善大师依然没有反应,沈清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道:“大师面前的这个杯子,是为我准备的,还是为方才的来客所准备的?” 弘善大师闻言果真就睁开了眸子,嘴角露出一丝悲悯的笑,继而道:“这一杯一壶,乃是老衲为自己准备的。” 沈清薇嘴角渐渐笑开,又缓缓开口道:“大师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还有一句话也是这个意思。”沈清薇眸色一深,咬牙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师觉得这句话可也是这个道理?” 弘善大师须发皆白,脸色却红润健康,样貌慈悲矍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太子妃既然已经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又何必再来问老衲呢?” 沈清薇这时候也笑了,眉眼中透出几分淡然来,只抬起头对弘善大师道:“正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更要来见大师。” 弘善大师这次却没有再笑,只垂眸将手中的佛珠拨动的咔咔作响,摇头道:“老衲不过就是一个老和尚,这些世外之事早已经置之不理了,是太子妃太高看我了,更何况……” 沈清薇看着他微微阖上了眸子,原本抬着的头稍稍下垂,手里佛珠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只听见啪啦啦的一阵声响,佛珠滚落,一百零八颗珠子散落一地。 这时候门外的小沙弥忽然走了进来,跪在了弘善大师的面前,对沈清薇道:“太子妃殿下请回罢,师父坐化了。” 沈清薇一震,身子险些支持不住,她原以为弘善大师知道她重生的秘密,又知道李煦的天劫,必定会帮他们度过这一次难关,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两天坐化了,可刚才刘铮明明就来过这里? “大师、弘善大师!”沈清薇喊了两声,但对面的红光满面的老者已完全没有了反应,嘴角甚至还残留着方才悲悯的笑意。 “太子妃娘娘不要惧怕,师父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算到了自己圆寂的日子,他一直怕没有人来送他一程,没想到今天镇南王和太子妃娘娘都来了。” “原来是这样吗……”沈清薇稍稍松了一口气,缓缓从蒲团上站起来,良辰只急忙上前扶着她道:“姑娘小心,地上有珠子。” 沈清薇有些木然的被扶着出了草庐,天空中忽然刮起一阵飓风,电闪雷鸣不断,沈清薇一步步的走到山门外,脚步已有几分虚软。 李煦晚上回府之后,也知道了弘善大师圆寂的消息。太医院的太医来替沈清薇请了平安脉,说是无碍,大约是路上劳累了一些,所以身子有些虚弱。 沈清薇看见李煦从帘外进来,她勉强从床上靠起来,李煦只急忙走过来,拿着大红引枕靠在她的后背道:“你今天好好端端的,怎么去了龙岩寺。” 沈清薇终是无话可说,只含着泪将今日刘铮送来的书信递给李煦道:“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梦,梦里不光有你我……还有……还有镇南王刘铮。” 李煦闻言略微一愣,镇南王刘铮有难眠之症,经常能梦到一些怪异的人事,这是大家都有耳闻的事情。 “这是……”李煦拧眉,低下头去将那信封打开,在看过上面的内容之后,陡然变色道:“这刘铮欺人太甚!” 李煦从来都是温文尔雅之人,哪里有过这般震怒,沈清薇见他如此未免难受,只低下头去,拿帕子稍稍擦了擦眼角道:“殿下若是因为这些事情看轻我,那我也无话可说。” “薇薇,你胡思乱想什么!”李煦心中只恨那刘铮轻佻,哪里有半点对沈清薇的看轻之意啊! 沈清薇见他这般,也不在说什么,只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任由李煦轻抚着后背。 …… 因为沈清薇身子不适,第二日卫国公府的人便得知了消息,谢氏亲自过来探望。谢氏如今又把府上的中馈接了下来,虽然平日里忙碌了一些,可想着过了端午就有新媳妇进门帮着自己一起张罗,便也打足了精神,只盼着这时间早些过去,也好让新媳妇早些进门。 沈清薇却因为有心事心情低落,只和谢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一时又想起了太后娘娘为吉娜公主选婿所办的狩猎大会,便开口问道:“娘娘说了,只要是正四品官员家中尚未有婚配的男子、亦或姑娘,都可以去参加狩猎大会,按说我们家二姐姐和五妹妹都是符合要求的,只是若只有姑娘家去,怕是不太方便,但要是哥哥领着去,必是更不方便的。” 沈伯韬和崔锦屏的婚事在即,但沈伯韬人品出众,难保不被那吉娜公主看上,万一真瞧上了,那北狄人若是不管有没有婚配,都要嫁给沈伯韬,那就是一桩让人头疼的事情了。所以这样的狩猎大会,沈伯韬是万万不能去的。 “你哥哥不去,不过你表哥会去,昨儿还是他亲自来我们府上传的旨意,你三妹妹听了,也要去呢,大概是为了看着他吧?” 谢玉因为职位关系,要陪同使团,自然是要在吉娜公主的身边的。沈清萱想要一起去,其实也情有可原,她和谢玉虽然已经定亲,但两人最近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前几日宫宴也没有见到。 沈清薇想到这里却是微微一愣,转而抬起头来问谢氏道:“前几日不是说三妹妹身子微恙吗?如今是好了吗?” 谢氏并不知道沈清薇和沈清萱如今已有了过节,只开口道:“我也不清楚,她说要去,那必定是好了,前几日她说病了,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谢氏便也要回府去了,沈清薇让良辰亲自送了谢氏出门。等良辰回来的时候,才对沈清薇道:“姑娘不问也知道,四姑娘那天故意说身子不舒服不去宫宴,肯定就是为了不遇上姑娘呗,说起来四姑娘如今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沈清薇见她又议论起了主子的不是,只叹息道:“行了,就你明白。” 良辰闻言,只笑着道:“奴婢明白的可多了,奴婢以前就觉得,四姑娘好不了,有句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三太太平常看着大气,其实骨子里也是小家子气,他们那种商贾人家,能养出什么大家闺秀来,还不就是一股子铜臭味。” 这些话放在沈清薇的心理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从来没有当着谁的面说过而已,便是在谢氏跟前,沈清薇也知道她和林氏关系虽然紧张,但这样公然说林氏的坏话也是不妥的。 “你少说一句吧!”沈清薇听了却也解气,只又笑着道:“我今儿又想吃红豆糕了,你吩咐厨房给我做一份来吧!” 良辰便惊道:“姑娘不早说,我派个人跟了太太的车,回卫国公府取去。” 沈清薇却是摇头道:“豫王府的厨子如今做的也不错,一样吃罢了,总比没得吃强一些。” …… 沈清薇因为身子抱恙,四天之后的狩猎大会自然是去不得的。可谁知道那日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吉娜公主在追逐一只小梅花鹿的时候不幸掉落悬崖,而一直跟随她左右的谢玉,也因救人一起掉落悬崖,如今两人皆是下落不明。 沈清薇得了这个消息便立马进宫,萧氏已经在的凤仪宫哭过一通了,见沈清薇进宫,一想起谢玉和她是一同长大的,这心里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道:“薇薇,你表哥他……” 萧氏膝下只有谢玉这么一个儿子,是整个平宁侯府的希望,不过就是一夜之间的变故而已,萧氏竟看上去已经老了几分。 “舅母,你别担心,表哥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御林军已经派了人前去营救,必定是能寻出来的,只是如今天色渐暗,寻人也越发艰难起来。 第441章 口角 萧氏此时已经过了最难过的时候,况且皇帝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谢玉,是死是活,总能寻出一个道理,这时候听沈清薇这样安慰自己,也只是讷讷的点头道:“但愿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玉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萧皇后闻言也只安慰道:“你放心,玉儿一定不会有事的,那猎场下面虽然是悬崖,但并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毒蛇猛兽,玉儿平素里还有一些拳脚功夫,若遇上了,也不至于连个还手之力也没有。” 萧氏这时候也不敢胡思乱想,口中只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沈清薇见天色见见暗了,只开口道:“舅母,身子抱恙,我先送舅母回府去吧。” 萧氏也知道萧皇后的身子,这些劳心的事情不能多想,便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也要保重身子。” 入夜的凤仪宫一片寂静,宫女们将一盏盏的宫灯点亮。沈清薇跟在萧氏的身侧,四个多月的身孕看上去才微微有那么些弧度。 萧氏忽然转过头道:“薇薇,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才跟你说这一句,这凤仪宫的大殿从来不是这样容易守着的。早知如此,你和玉儿小的时候,我就应该让你们定下娃娃亲才好。” 沈清薇听了这话心下难过,又很理解萧氏的心思,她从小对自己那般疼爱,必是怀着想让自己进谢家门的心思。 “舅母,万般皆是命,四妹妹将来也会成为一个好媳妇的。” 萧氏摇头,略拧了拧眉心道:“我听玉儿身边的人回来说起,今日四姑娘和玉儿好像有了些口角,后来玉儿便一直跟在了吉娜公主的身边……” 沈清薇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既然跟着谢玉的人都知道了,那必定不是小事情。若是这件事情当真和沈清萱有关,沈清薇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 把萧氏送回平宁侯府之后,沈清薇便径自去了卫国公府,她想问一问沈清萱此事的经过。 出了这样的事情,除了寻人的官兵侍卫还逗留在猎场,其他官员家的公子、小姐都已经回到了自家府上,沈清萱和沈清蕊也被送了回来。 沈清萱回了府上就窝在听雪阁哭个不停,老太太只得把沈清蕊给请了过去。小姑娘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惊险的事情,一张小脸还有些苍白。 “你到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东郊猎场有重兵把守,一些危险的地方,向来是不准人靠近的。悬崖那边必定也是有人守着的,缘何吉娜公主和谢玉就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呢? 沈清蕊听了这话暗暗皱眉,咬了咬唇瓣不知当说不当说。她原本也不怎么会骑射,都是去了琅嬛书院之后才学的,自然比不上沈清萱好歹跟着林渊学过一阵子。 不过姑娘家去猎场玩也不是为了狩猎,不过就是去玩去的,沈清萱便一直就跟在谢玉的身边。 可谁知道谢玉受命保护吉娜公主,所以一直都守在吉娜公主的身边。那吉娜公主又是北狄人,自然不懂大周这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看见谢玉流汗,竟然就自己动手帮谢玉擦起了汗来。 沈清萱看见了自然就生气了,她身为谢玉已经定亲的妻子,也不敢当众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沈清蕊想到这里终究觉得瞒不下去,只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小声道:“四姐姐告诉吉娜公主,她在东边的林子里看见了梅花鹿,所以公主就去追了……” 沈清蕊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明白过来了。北狄的公主向来野蛮,听说有梅花鹿,必定是要去追的,所以谢玉也跟了过去。只可惜东边的林子没有梅花鹿,有的只是一片万丈深渊。 “去把四丫头喊来!”老太太从小就最疼爱沈清萱,却不只因为她乖巧懂事,而是她心无城府,对所有人都心怀善意。即便是对心思刻薄的沈清蓉,她也从来都没有半点介怀。 可谁能想到……这样她疼了一辈子的沈清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正这时候,门外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是太子妃娘娘来了。 沈清薇这个时候过来,想必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想起沈清薇还怀着身孕,老太太越发震怒了几分。 “快请太妃子进来。” 这个时辰卫国公府已经摆过了晚膳了,但沈清薇从宫里出来,却还没有吃半点东西,此时还有些饥肠辘辘。老太太看见沈清薇一脸疲惫的进来,忙吩咐了丫鬟道:“快去沏杯茶来。” 沈清薇扶着老太太一起坐落,看见沈清蕊在厅中,只问道:“老太太喊了五妹妹过来,也是问猎场的事吗?” “我刚刚问过她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正派人去请四丫头过来呢。” 沈清薇这时候微微有些疑惑,只抬头问道:“我听跟着表哥的人说,四丫头在猎场和表哥有过口角,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回事情。” 沈清薇虽然问得是老太太,但眼神却是往沈清蕊的方向看过去的,沈清蕊稍稍低头,小声道:“四姐姐看见吉娜公主为玉表哥擦汗,所以就……” 吉娜公主是北狄人,生性豪迈,从来不懂男女避嫌,这一点沈清薇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谢玉擦汗…… “那后来呢?”沈清薇稍稍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后来我就告诉吉娜公主,东边林子里有梅花鹿,想让表哥跟她分开,谁知道表哥却跟着一起去了!” 沈清萱忽然挽起帘子,站在门口大声道:“我怎么知道东边的林子里面真的有梅花鹿呢?我又怎么知道那小梅花鹿一路跑,竟然把他们两个引到了悬崖边上。” 沈清萱说完,只呜呜的大哭起来,膝下一软,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她不过就是想单独和谢玉在一起说一会儿话而已,她怎么可能存心想要害谢玉呢! 第442章 转机 四月的天气已稍稍有些闷热,房间里的门紧闭着,除了沈清萱嘤嘤的哭声,再无其他。 老太太看着跪在地上从小疼到大的孙女,只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沈清萱颤抖着身子,脸上布满泪痕的样子,忽然让沈清薇想起了沈清蓉来。她那时候也这样在老太太跟前哭过,然而哭过以后,却仍旧一错再错。 “地上凉,把四妹妹先拉起来吧。”沈清薇转身吩咐站在一旁的丫鬟,沈清蕊也跟着上去,把哭成了泪人的沈清萱拉起来,扶着她坐到边上的椅子上。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晚上找人也不方便,好在那边的猎场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毒蛇猛兽,若是表哥和吉娜公主性命无虞的话,过了今晚,也总该有消息了。” 沈清萱默默的坐在靠背椅上,神情有些怅然,听沈清薇这么说又欲言又止,想了想又低下头去。 沈清薇的视线再次落到沈清萱的身上,原本同自己感情最深厚的姐妹和自己离心至此,她心里又何尝不悲哀。 “四丫头,你最好在佛前好好求一求,保佑玉表哥这次能逢凶化吉,不然的话,整个平宁侯府都不会放过你。”沈清薇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老太太道:“老祖宗,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孙女我先走了。” “天色不早了,太子妃不用些晚膳再走吗?”老太太送了沈清薇到门口,开口问道。 沈清薇只摆摆手道:“不了,我先豫王府去。” …… 沈清薇回豫王府的时候,李煦还没有回去,身为大周太子,吉娜公主在猎场出事,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亲自组织御林军在现场救援。 只是那猎场背后都是悬崖峭壁,营救非常不便,如今天色又晚了,李煦只好让众人先上了崖顶,等明日一早再派人下去寻人。 布置好了一切,李煦才命引泉,快马加鞭的回豫王府去。消息已然穿至了京城,沈清薇必定是知道的,她和谢玉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怎会不担忧呢? 沈清薇这时候已洗漱完毕,正躺在卧房的软榻上看书,她心里想着谢玉的事情,自然不能静心,在软榻上愣了半日之后,索性起身,又去了隔壁的小书房,让良辰研了磨,开始写经书。 沈清薇前世从来不信神佛之事,活的光明坦荡,最后却还是早早就死了。可这一世,若不是得了弘善大师指点迷津,她和李煦之间,又如何能有今日的缘分。 只可惜弘善大师已然坐化,而前世从来不曾经历过任何波折的谢玉,此时却生死未卜。 “姑娘要抄哪本经书?”良辰从身后的书架上找书,看见沈清薇神情愣怔的站着,便忍不住问了她一句。 沈清薇提起笔来想了想,只开口道:“不用找经书了,我把《金刚经》墨背一遍。” 良辰便放下了书来,转身替她研墨。 沈清薇刚刚默完一遍《金刚经》,正觉得有些头晕乏力,要回房休息的时候,却听门外小丫鬟进来传话,说李煦回来了。她一时也顾不得身上的劳累,急忙就迎到门口,看见李煦一身风尘仆仆的往屋子里来。 沈清薇看见他同样焦急的脸色,心下一暖,靠到他的怀中道:“殿下……殿下一定要找到表哥才好。” 李煦这一路上也甚为挂念沈清薇,见她这幅样子,只伸手将她搂在了怀中,安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崖下打探过了,是一个山涧,若是真的掉下去了,也不至于丧命,况且那悬崖并非是一整块峭壁,边上还有很多树木植被,他们也有可能是掉到树木叫深的丛林里去了。” 沈清薇听了这话安安点头,转头吩咐丫鬟道:“去安乐堂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殿下回来了,再去让厨房送一些宵夜来,我陪着殿下用一些。” 李煦伸手抬起沈清薇的脸颊,月光下白皙柔滑的脸上闪着点点泪痕,李煦抬手,轻轻的将她脸上所有的泪痕擦去,搂着她一起进房。 书房里的烛光还亮着,李煦看了一眼那摊在书案上的经书,摇头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就少做些操劳的事情吧。” 沈清薇这时候心情已经好了些许,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李煦道:“抄一会儿经书,我的心也静了,顺便还能帮表哥积福。” 李煦沉默不语,低头喝了一口热茶,这时候厨房已经送来的宵夜,他们大约是知道李煦深夜会回府,所以特意备着的。 沈清薇晚上只吃了一口饭,这时候见李煦用膳,又勉强陪着他吃了两口,便让丫鬟们匆匆收拾了下去,服侍着李煦洗漱就寝。 两人这一觉睡至五更天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只听良辰在外头传话道:“回殿下,御林军教头那边传来消息,平宁侯世子和吉娜公主已经找到了,现在正护送两位进京呢!” 沈清薇在睡梦中听见这话,立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李煦也跟着探出来头,略醒了醒神才道:“知道了,让门房给报信的人打个赏,等天亮了,本殿就进宫面圣。” 沈清薇闻言只松了一口气,身子软软靠在李煦的怀中,这时候天色仍旧暗着,万籁俱寂,唯有那心中一丝烈火,难以磨灭。李煦长臂一伸,从身后抱住了沈清薇,低下头去了她柔嫩圆润的耳垂。 一时间被翻红浪,只听得帐中传来嘤嘤的求饶声。 第443章 进宫 等到天光大亮,沈清薇才起床梳洗换衣,良辰瞧着她面色有些疲惫,心下也猜得出来是为何,但今日沈清薇是要与李煦一道进宫面圣的,此次也是不去不行。 去宫里的路上,李煦一直搂着沈清薇,看着她虽然仍旧面庞如月十分动人,但却隐隐透着疲倦。 李煦握住她手,低低地问:“可是太累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云朝雨暮,哪里会不累?她羞红了脸,低头没有说话。 李煦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轻笑,再次低声说道:“往后我克制一些,不教你如此辛苦。” 这种事情,情到浓处都是难以自制的,哪里能克制得住? 沈清薇暗暗看李煦一眼,暗示他这里不是说这种话的场合,李煦这才闭嘴,轻轻一笑。 到了宫里,才听一个宫女说起,吉娜公主与谢玉已经被送进了宫,此刻吉娜公主正在萧皇后的凤仪宫换衣裳,而谢玉则因为受了些伤,被送至前朝的偏殿休息,等太医医治。 虽然谢玉还是受了些伤,但好在性命无虞,沈清薇放心了许多,毕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加上此事与沈清萱脱不了干系,她立即跟李煦说了下,要前去凤仪宫。 李煦理解她,便也允准。 沈清萱被宫女领到凤仪宫时,正瞧见太医在为吉娜公主诊治,吉娜公主虽然经历了一次劫难,但整个人倒还淡定,眼神里仍旧带了些豪爽,以及一些期待的意味,沈清薇心里不由得疑惑了起来。 太医收回手,恭敬地说道:“,吉娜公主此次虽然经历危险,但并未大碍,只是感染了一些风寒,这几日稍微吃些汤药调养一下便可痊愈了。” 萧皇后与沈清薇都松了口气,吉娜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北狄的公主,虽然天性纯真豪爽,但若是在大周出了什么意外,总归也是朝廷的罪过,好在有惊无险,两人都安然归来了。 等到太医退下,萧皇后便问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吉娜公主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虽然也微微皱了眉头,但却带着一丝令人讶异的甜蜜:“我与谢世子掉下悬崖之后,乃是落入了一处深潭之中,所以并未受什么伤,只是身上的衣裳都湿了……” 她刚说到这里,萧皇后脸色忽然就变了,咳了一声,对自己的贴身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立即把殿内所有的宫女侍从都叫了出去,一时间殿内只留了萧皇后,吉娜公主,以及沈清薇。 北狄人一向豪爽,女子也习水性,自然不在意这些,吉娜公主见殿内只剩他们三人,干脆就更直白:“我虽也习水性,但体力自然不如男子,多亏了谢世子救了我一把,才拖着我一起游到了岸上……” 沈清薇瞧着萧皇后的脸色已经不太对劲了,而吉娜公主语气之间却多了一丝女儿家谈及情郎之时的娇羞。 “后来,我们找了个山洞,谢世子想法子生了火,把我们的衣服都给烤干了,再后来就被你们救了回来。” 殿内一时静默,仿佛掉一根针都听得到声音。 吉娜公主却弯唇一笑:“我知道你们大周的规矩!他在水里抱我上岸,我们又在山洞里脱了外衣烤火,按理说,我是该嫁给他的是不是?” 萧皇后迟疑地点头:“不错,大周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但……” 她还没说完,吉娜公主却站起来面带笑容,她走了一圈,又转回身子对着沈清薇和萧皇后说道:“所以,我愿意嫁给他!谢世子玉树临风,心地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沈清薇与萧皇后都大吃一惊! 原本此次吉娜公主与谢玉会出事,就是因为吉娜公主给谢玉擦汗一事惹得沈清萱不快,此时又出了这种事情,若是被沈清萱知道,还不知道会如何! 何况,如今看吉娜公主的样子,也不像是只因为大周的规矩而想嫁给谢玉,而是真的真的对谢玉动心了! 不过,像谢玉这般品貌的人物,能令女子倾心,也实属寻常。 吉娜公主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和甜蜜,仿佛她与谢玉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你们为何都不高兴?也不说话?怎么,是反对我与谢世子结亲么?” 吉娜公主如此豪爽,萧皇后干脆也直言道:“吉娜公主,此事原本是可以的,但谢世子已经定了亲了,与他定亲的便是太子妃家的妹妹。你不如再想想,那日狩猎,可还有其他中意的男子?” 吉娜公主大眼睛转了转,说道:“我那日只与谢世子走得近了些,加上一同掉入悬崖,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过了,哪里还瞧得上旁的男子?他原来是已经定过亲了?” 见吉娜公主似乎有些忧愁,沈清薇赶紧也紧跟着说道:“没错,谢世子是已经定了亲事的了,吉娜公主不妨再瞧瞧有没有其他中意的男子,我大周好男儿还是很多的。” 吉娜公主却挥挥手,盘腿坐下:“无妨,虽然哪个女子都想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个,但若是遇到谢世子这样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说是天意如此!我北狄人说一不二,我既然喜欢他了,就算他已经定亲了,我也可以原谅!太子妃殿下可否帮我问下你妹妹,若是她愿意的话,我可与她共侍一夫!” 萧皇后与沈清薇对视一眼,甚觉不妥,一时也不知当如何劝说吉娜公主。 前殿里,李煦前去看望谢玉,两人也说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却忽然见凤仪宫的小太监急匆匆地来了。 “太子殿下,谢世子,让我来传个信,吉娜公主……吉娜公主一心想嫁给世子爷,说是……说是愿意和沈家四姑娘共侍一夫!”这种事情在大周闻所未闻,传话的太监都觉得有几分尴尬。 谢玉原本是受了些轻伤的,此时听到这话,直接从榻上爬起来:“什么二女共侍一夫?简直荒谬!” 他对吉娜公主本身也只是客气加上不能见死不救,这才拼了一切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怎的到了现下倒是谈到了娶她的事情上了? 他想娶的人从来都只有沈清薇一人,如今错过了,虽然又另外定了亲事,心里却已是静如止水了。 第444章 两难 李煦却是明白谢玉心意的,但此时也只能劝慰他几句。他把几个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屏退,这才说道:“谢世子,稍安勿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谢玉拧眉,面上带着几分愤愤不满,神色凝重:“稍安勿躁?这还如何稍安勿躁?太子殿下,若是那吉娜公主想嫁给你,与我表妹平起平坐,你可愿意?” 李煦神色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过了片刻才道:“我自然是不愿,难道你想让我负了薇薇?” 见他如此说,加上平日里沈清薇与李煦也的确十分和睦恩爱,谢玉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此事还是休要再提,吉娜公主我也断然不会娶的。” 娶一个并不深爱的人已经是负累了,若是再来一个,那岂不是更要难上加难? 李煦闻言稍稍拧眉,眼眸深沉:“此次北狄公主前来大周,为的就是和亲,她如今选择了你,若是你断然拒绝,只怕会引起北狄的不满。” 关乎国家大事,谢玉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他回想起那日把吉娜公主从水里救出来的场景,他们浑身都是湿透了的,加上悬崖之下入夜之后天气极冷,山里阴暗,时不时还有几声狼吼,吉娜公主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儿家。 他初衷也是为着怕吉娜公主万一受伤或者着凉得了风寒,北狄会怪罪大周照顾不全,因此才赶紧地找了个山洞,生了火堆把两人的外衣都烤干了,才让吉娜公主重新穿上。 那会子他心里只想赶紧地带着吉娜公主逃出来,哪里想过其他的? 可是如今细想,孤男寡女脱下外衣在山洞里待了一夜,若是传了出去的确是会让女子名节尽失! 他若是一口回绝,不仅影响大周与北狄的关系,也有失男儿的风范,谢玉心中烦闷,原本自己只是好心,可是如今却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一时之间,谢玉只觉头皮发麻,陷入两难之地。 凤仪宫中,萧皇后唇边带着氯,富丽堂皇。 她缓缓说道:“吉娜公主刚回来,必定疲惫,就先回行宫好生歇息吧。” 吉娜公主毕竟是北狄的公主,见状也晓的萧皇后是有话要跟沈清薇说,便也告退了。 等她一走,萧皇后便对沈清薇开口道:“我知道你心疼你四妹妹,可此事既然已经摆到面前了,我们也不得仔细考虑着,共侍一夫,你觉得如何?” 沈清薇心里觉得近来沈清萱与自己的关系虽然较从前来看,是冷淡了些,但前世的沈清萱与谢玉却是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这对佳人不该再有波折。 “,四妹妹对表哥乃是真心倾慕,必定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况二人已经订下婚约在前,再怎么说也有个先来后到,并非是我们故意不让吉娜公主与表哥在一起,而是因为表哥已经定了亲事了,这二女共侍一夫,实属不妥。” 萧皇后见沈清薇如此果断地替沈清萱回绝了,心里自然知晓,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个呢? 这还没嫁进去呢,就多了一个北狄的公主来跟自己竞争,放到谁的身上谁也不会愿意的。 但是现下的情况却是不同的。 萧皇后神情多了一丝丝严肃:“薇薇,本宫自然知道你在为你四妹妹考虑,但你毕竟是大周的太子妃,当以大局为重。大周积弱已久,边关实在不能再有风波,若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顺利让吉娜公主和亲,那就再好不过。” 沈清薇听到这话,秀眉微微锁了起来,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也就因此事情才变得棘手了起来! 萧皇后见沈清薇没有再讲话,知道她心中必然也在犹豫。 “再说了,你觉得若是那吉娜公主较起真来,你四妹妹当真可以与她共侍一夫么?只怕吉娜公主身份尊贵,位份要在四妹妹之上,如今吉娜公主提出平起平坐,已经是对你四妹妹最大的尊重了。何况男子三妻四妾,在大周本就实属寻常,如若不然,你父亲也不会如此让朝臣敬佩,这些年只有你母亲一人。” 沈清薇这时候也无话可说了,在朝廷大计面前,牺牲一个沈清萱,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她虽然心中不愿,但仍旧开口道:“娘娘说的自是有理,可……还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先不要下旨赐婚,我好回去同家人也商量一番。” 萧皇后见她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说辞,便也允许了。 沈清薇从凤仪宫出来,一路都是心事重重,等到在宫门口遇到李煦之时,两人也都是各怀心事。 李煦扶着她上了马车,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摸了摸她丝缎一样的黑发,软滑黑亮,摸在手里凉凉的,带了些淡淡的馨香,教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作为太子,从大局上考虑,希望谢玉能接受“共侍一夫”的提议,但也知道沈清薇必定心中不喜,无论如何,这都是对卫国公府的不尊重。 沈清薇在他怀里微微闭着眼睛,粉嫩的脸颊之上,长长的睫毛如蝶翅一般微微颤动。 那睫毛一颤,李煦的心也跟着颤动,她现下应当是在忧心沈清萱的事情吧? 沈清薇心里千丝万缕,她何尝不知道李煦的为难之处? 半晌,沈清薇抬起头,眼睛如明亮的湖泊,她轻轻地说:“我想回去卫国公府一趟,亲自跟老太太和四妹妹说说此事。”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李煦轻轻叹口气,捏捏她的脸蛋:“也好,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他心疼她,忍不住在她柔软粉嫩的唇上又印下一记吻,一边把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拉过来细细地。 第445章 决断 沈清薇刚一回到卫国公府,丫头婆子便都高高兴兴地围了上来,端了她爱吃的红豆糕,见着她都是笑意满面的。 虽然回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里,但沈清薇此次却全无喜悦,她心里为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们。 “老太太一早就派人去打探了消息,得知了表少爷与吉娜公主已经安然归来,高兴得不得了。” 丫鬟正在说话,老太太忽然就被人扶着走了出来,沈清薇赶紧行礼,上前亲自扶着老太太。 老太太面上都是笑意,走到紫檀镶理石靠背椅旁坐下来,挥挥手道:“你快些坐下,无须扶我,你现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寻常了。” 见老太太如此高兴,沈清薇心里思量着还是尽快把事实说出来比较好。 “老祖宗跟我客气什么,我只是有了身孕,又不是不能走动。” 见她面色奇怪,老太太忍不住说道:“你这是怎的了?有什么心事?快与我说说。” 沈清薇看了看四周,这才说道:“老祖宗,我有事情要和老祖宗商量,”她说了一句,只抬起头吩咐丫鬟道:“去把三太太和四姑娘也请来。” 老太太立即就觉出了奇怪,沈清薇没有叫旁人,却独独叫了这两人,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她立即打发了丫鬟去喊林氏与沈清萱,但还未等林氏与沈清萱过来,便有些担忧地问:“三丫头,到底是出了何事?” 沈清薇见老太太目光如炬,知道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了,许多事情也都看得通透,便也如实道:“吉娜公主与表哥从水潭之中上来之后,在同一个山洞里待了一夜,现下吉娜公主说要嫁给表哥,与四妹妹二女共侍一夫。” 老太太心中一震,当即喊道:“这如何使得!”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眉间紧紧拧在一起,咳了起来,沈清薇赶紧同丫鬟一起上前给她顺气。 见老太太反应如此强烈,沈清薇十分后悔把此事告知老太太! 丫鬟给老太太喂了些茶水,老太太这才略微平静了下来,她看向沈清薇:“原是我没想到,可如今一想,三房原本就是庶出,四丫头虽为嫡出,可攀得上平宁侯府这门亲戚,靠的也是你的关系。” 沈清薇沉默不语,这些都是事实,平日里大家就算再如何亲厚,可是根基血源之亲疏分明,终究是躲不过的。 老太太叹口气,脸色神色平静了许多:“如今偏又牵扯上吉娜公主,身份尊贵不说,又和谢玉孤男寡女的共处过这一段时间,谢玉若果真不从,难不成让人家公主做妾?” 她喃喃说了几句,忍不住摇摇头叹口气。 沈清薇怕老太太急出毛病,毕竟年纪也大了,赶紧上去给她捶背:“老祖宗,此事的确棘手,所以我才说要与三婶与四妹妹商议一番。我已经求了,暂且不要下旨赐婚,现下咱们还是有时间想法子的。” 老太太却叹气:“想法子?还有什么法子可想?事实道理都摆在咱们眼前,四丫头若不是自己作死,也不会出了这么个事儿!这是她自己硬生生地把到手的幸福给糟蹋了!” 沈清薇见老太太似乎有些生气,赶紧笑道:“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是四妹妹介意吉娜公主的事情,不愿意嫁给表哥了,凭着四妹妹的资质,也不是嫁不了更好的人。” 她心里也想过,沈清萱若是不愿意,其实也可以嫁给旁人,只是想到上一世沈清萱与谢玉是一世鸳鸯,这一世若是成不了,难免有些可惜。 再者,沈清萱的性子越发地不够柔润,若是此次出了问题,还不知道她会如何想如何做。 老太太虽然享尽一世荣华,身份尊贵,但再怎么说也是臣子之家,自然都晓得宫里那几位才是正主,卫国公府再如何地位崇高,也不能逾越了社稷之重。 再说了,萧皇后没有立即下旨赐婚,给了卫国公府考虑的时间,已经是恩赐了。 想必到了皇上哪里,也未必有更好的结果,大周与北狄的严峻形势,也是人人尽知了。 丫鬟小心翼翼地给老太太揉着太阳穴,老太太一挥手叫她下去,接着颇有些肃穆地说道:“薇薇,现下只怕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则是四丫头嫁过去与吉娜公主平起平坐,二则便是谢家退婚,再给四丫头另谋夫婿。” 沈清薇想到林氏与四妹妹的性子,也只得点头:“那便都听老太太的。” 林氏与沈清薇很快到了,两人都是急匆匆的,心中忐忑。 林氏勉强带着笑,朝沈清薇稍稍福了福身子。 沈清薇也只朝着她微微点头,收回视线的时候,却见沈清薇正忍不住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她分明是想问谢玉的情况,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见沈清萱如此,沈清薇干脆直接开口:“四妹妹,你莫要担心了,表哥现下只是有些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 沈清萱虽然因为谢玉与沈清薇有些嫌隙,但是现下见沈清薇如此体贴地告诉自己谢玉没事,心里也有些感激,便回了一个笑容。 旁边的林氏听说自己的未来佳婿无碍,也放心了许多,但总觉得沈清薇这个时候回来,总不至于是想告诉她们这件事情? 沈清薇正自担心如何与沈清萱说起“共侍一夫”之事,便听老太太缓缓开口道:“四丫头,谢玉和吉娜公主这一夜,京城凡是去了猎场的人都知道,如今吉娜公主提出要与你共侍一夫,你意下如何?” 沈清薇闻言只稍稍愣了片刻,身子直接瘫倒在椅子上,接着奋力爬起来跪在老太太脚旁:“老太太,求您为孙女儿做主!孙女儿不愿意如此!” 沈清萱哪里知道,不过是一句玩笑的话,竟然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谢玉不喜欢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要与那吉娜公主发生这样的事儿呢?他可是与自己已然定亲了的! 此时就连林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出话来。 老太太只冷冷叹道:“祸是你自己闯的,如今也只有你自己选择。与吉娜公主平起平坐,抑或向谢家退婚,你自己决定吧!” 第446章 求情 沈清萱望着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老太太,忽然觉得十分无力。 老太太都如此说了,只怕事情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否则的话,老太太如何舍得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她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弃谢玉?那是她心心念念,从小喜欢到大的表哥啊! 若是再重新找,又有谁能入她的眼呢?她早就非君不嫁了! 沈清萱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伤心欲绝,转头朝沈清薇爬过去,哭着抓住她的衣角:“三姐姐,你一向最疼我,是我不该与你生分了,求三姐姐帮我劝劝表哥,表哥一向最听你的话了!只要你肯劝他,他一定不会娶那个吉娜公主的!” 这话听得人实在是尴尬,沈清薇一时为难,想到她们姐妹之间往日的情分,也的确是很想帮她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根本帮不了。 沈清薇把沈清萱扶起来,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四妹妹,你先别哭,我并非不想帮你,因着怕直接下旨赐婚,我还特意求了皇后的,给了卫国公府一些考虑的时间。现下公主的心意只怕难改,她与表哥在山洞里的那一夜也难逃众人口实,唯一可以保全你的,只怕就是想法子叫谢家退亲,咱们再给你另谋良婿。” 沈清萱刚擦干泪的脸蛋上,泪珠儿一滚又掉了下来。 她摇了摇沈清薇的衣袖:“三姐姐,你这就是分明不想帮我,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表哥……” 沈清薇一脸无奈,她若是有法子,也不会眼见着沈清萱如此伤心却置之不理呀。 眼见沈清萱哭的都快断气了,林氏心里既难受,又恨自己的女儿不够果断,那谢玉本身就不见得多喜欢沈清萱! 林氏忍不住数落沈清萱道:“当初让你收了嫁给谢玉这份心思,你偏不肯,如今闹成这样,你还不知死心吗?” 见无人帮着自己,娘亲还要数落自己,沈清萱哭得愈加伤心。 老太太见自己一直都宝贝着的孙女儿难过成这样也是不忍心,老人家年纪大了更加看不得旁人掉眼泪。 她轻声道:“四丫头,你是我卫国公府的正经小姐,也是娇养着长大的,自然尊贵,怎可与旁人共侍一夫呢?我看,就叫谢家退婚吧,你只管放心,祖母必定给你再寻个好人家!” 沈清薇知道自己与谢玉虽然没有什么事情,但沈清萱一直都在心里有个疙瘩,她现在只怕无论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故意不帮沈清萱,因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该要如何了,只得拿着帕子给沈清萱擦了几次眼泪。 林氏在旁眼神黯了黯,老太太就算再心疼沈清萱,也只不过是叫沈清萱退亲而已,再寻一门好的亲事,能有比谢玉更好的了吗? 说到底,老太太对沈清萱也就这样,旁人看着心疼,但心里念着的,还是正房嫡出的沈清薇。 林氏心里也觉得失望,沈清薇如今贵为太子妃,太子殿下那般宠爱她,她定然不是全无法子,必定是有所保留,所以才看着沈清萱如此伤心也只袖手旁观。 这样想着,林氏也觉得失望加上些愤恨,她把沈清萱扶起来,低声道:“不许哭了,老太太都已经说了,往后再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可莫要丢了卫国公府的脸面!” 沈清萱被她这么一说,也只得忍住眼泪,接着被林氏强行带回听雪阁。 一路上沈清萱都忍着哭泣,怕被丫头们瞧见了说笑,但越想越觉得难过,一时神思恍惚。 她很后悔自己那日故意叫吉娜公主去悬崖旁,导致今日自己如此窘迫。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不知不觉,到了自己所住的听雪阁,沈清萱脸上的泪珠儿又一个忍不住滚落下来,林氏心疼地给她擦擦脸,小声地在她耳旁说道:“四丫头,你若是一味哭,能有什么用?你三姐姐才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你与她交好的时候,事事顺遂,连谢家的亲事都这么容易定下,一旦你们两人离心,她尽然连你的亲事也不保了。” 沈清萱听到林氏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不由得神色都变了:“母亲,您说的对,就是这样,我竟未想过,她是如此绝情之人!今日之事,也并非只是我的责任,她现在身份尊贵,与皇上皇后都随时说得上话的,又怎会解决不了这小小一件事呢?” 想到这里,沈清萱带着点失望,又带着很多难过,她觉得自己与沈清薇之间的姐妹之情,算是又消失了一大半! 林氏毕竟心疼沈清萱,见她如此伤心,自是不忍,也只能暗暗蹙眉。为今之计,也只有沈晖才能帮得了沈清萱一把了。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不等沈清薇离开国公府,就赶紧去前院守着,不多时,果然就见沈晖走了过来。 见到站在那里袅袅婷婷的林氏,沈晖脸色一变,赶紧警惕地看了看周围。 林氏眼圈儿一红,沈晖趁着四下无人赶紧问道:“你这是怎的了?” 见沈晖声音里多少还带着点怜惜,林氏赶紧哽咽着把今日的事情告诉沈晖,说着说着眼泪滚滚而下,痛哭着说道:“如今老太太的意思是让谢家退婚,可四丫头也是你的亲生闺女,若她是正房嫡女,如何能沦落至此?” 沈晖见林氏面容柔美,哭起来当时如梨花带雨,不由有些动容。 “当真有这种事情?我去问问老太太。” 林氏更加伤心:“老太太和太子妃早已商议妥当,说是要让谢家退婚,你去只怕也没有用了。” 沈晖眉头一皱:“你说是薇薇与老太太商议的结果?三丫头向来疼爱四丫头,只怕未必如此。” 见沈晖提起衣摆就走,林氏这才收起了方才一派柔弱伤心之态,眼神中竟透出几分狠历。 我今天双更了……我很努力了 第447章 退婚 谢氏穿了一件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薄褙子,闲散地躺在贵妃榻上,丫鬟给她仔细地捶着腿,一边有丫鬟端上来一碟子刚洗好的水晶葡萄。 “这会子吃什么葡萄,先搁着吧。” 丫鬟见谢氏不欲吃这些葡萄又赶紧地撤了下去,那边有人来传:“三姑娘回来了,现下正在老太太那里坐着,说是传了三太太与四姑娘去说话呢。” 谢氏连忙起身:“只传了三太太与四姑娘?” 丫鬟点头:“奴婢还瞧见三太太与四姑娘哭着从福雅居出来的。” 谢氏因听了沈清薇的劝告之后,如今和林氏已是生分,如今闻言倒是有些好奇,这林氏与沈清萱是发生了何事,竟还哭着从福雅居出来的? 她赶紧地坐起来:“给我更衣,去福雅居瞧瞧。” 丫鬟们都知道自家太太爱凑热闹,赶紧地给谢氏换了衣裳,一同朝福雅居赶去。 沈清薇见自己母亲过来,方才被沈清萱带的低落心情也算是好了些,谢氏拉住她的手:“薇薇,到底是何事?” 见谢氏问了,沈清薇也不瞒着,把事情都告诉了谢氏,老太太在一旁听着,心里还是微微遗憾。 谢氏听了虽然也是一惊,但过了片刻反倒不以为然道:“原来是这个事情,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你表哥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难怪那吉娜公主会一眼就相中了。如今还要四丫头同她共侍一夫,果然是北狄的女子比大周的豪放许多。” 卫国公府上下都在为这事忧心,谢氏却不以为然,老太太心中难免不快! 沈清薇无奈,但是想到谢氏那个性子,也没有办法,只得随她去了。 福雅居外面,沈晖脚步匆忙,面上带着些焦急,他对林氏虽然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但现下林氏找到自己哭诉了,加上沈清萱也是自己的骨血,自然也是带着几分心疼的。 沈晖身为一家之主,不想在林氏面前失了面子,也先入为主的信了林氏,认定是沈清薇不肯帮沈清萱解围,这才叫沈清萱如此伤心,他如今和林氏疏远,但对沈清萱却还是割舍不下的。 福雅居的丫鬟们见沈晖来了,上前行礼道:“老爷,我们去给您通传下老太太。” 沈晖只挥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 见他似乎有些怒意,丫鬟们也都不敢拦,只得跟着沈晖走了进去。 老太太与谢氏,沈清薇正在说话,忽然见沈晖来了,沈清薇心内瞬间一片了然,他必定是来为沈清萱说情的吧。 林氏与沈清萱才走没一刻钟,沈晖就来了,未免也太心急,何况,他有什么立场为沈清萱说情呢?他不过是沈清萱的伯父而已!沈清薇想到这里,终究叹了一口气。 沈晖在老太太跟前终究不敢造次,只压抑住急切的心情,开口道:“老太太安好,儿子方才凑巧听到丫鬟们在说四姑娘的事情,说是吉娜公主要与四姑娘共侍一夫,这可怎么使得?四姑娘是我卫国公府的女儿,这还没有嫁出去呢,就要受这样大的委屈,没的也是瞧不起我们卫国公府!儿子想知道,老太太是决计如何处置此事?” 沈晖竟如此急不可耐,上来就开门见山地关心沈清萱的事情,也没有与自己说一句话,沈清薇站在旁边微微心凉。 老太太见沈晖着急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素来不管家中琐事:“还能如何,为今之计只能让谢家退婚。” 沈晖迟疑道:“如此,卫国公府的颜面岂不是?” 老太太轻哼一声道:“跟皇家争什么颜面?难道你让四丫头当真去谢家和吉娜公主共侍一夫?还是让那吉娜公主在大周失了名节,就此嫁不出去?如今四丫头只是没有出阁退婚,知道内情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沈晖急了:“就算如此,三姑娘贵为太子妃,难道不可帮衬着说上一句么?四丫头毕竟是你的妹妹,薇薇,难道皇后那边再没有一丝回环的余地了?” 谢氏闻言正要开口,被沈清薇拦了下来,她心里对沈晖的看法早就变了很多,现下也只不过是在忍耐着,只为大局着想。 老太太不由得生气了:“你在浑说什么!三丫头虽为太子妃,但也步步艰辛,你当那泼天的富贵是轻易就能承受得住的么!此事若说四丫头委屈了,那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委屈,若真要论起情理来,还是她害的吉娜公主掉入悬崖,此事真要闹起来,四丫头可就不只是退婚这般简单了!” 沈晖见老太太言语中对沈清薇多有维护,不由越发心疼起沈清萱来,若他也是自己膝下的女儿,有嫡出的身份,老太太自然也会更看重她。 “老太太,您心疼三姑娘没错,可四姑娘也是您的孙女儿,此时此刻,没有站在吉娜公主那边说事儿的理,反倒是该问问三姑娘,为何不救自己的妹妹?四丫头被退婚,三丫头就当真高兴了么?” 沈晖此时已经有些意气用事了,谢氏忍不住站出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知道还以为四姑娘才是你亲生的!” 沈晖脸色一白,转头拱手看向老太太:“还请老太太为四姑娘多考虑些吧!” 见儿子与自己一直争执不休,老太太气得也是快说不出话来了。 沈清薇终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她语气凉凉的:“父亲,如果吉娜公主现下要嫁的人是太子殿下,你会为我如此担忧吗?” 沈晖仿佛被噎住了似的,半晌才眼神闪烁地答道:“……那是自然,你是我的亲女儿,我为你担忧还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沈清薇慢慢地摇摇头:“父亲,那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您觉得该如何叫吉娜公主放弃嫁给太子的心意呢?” 沈晖一顿:“吉娜公主毕竟是北狄的公主,她若是真的下定主意要嫁给太子,那,那也是无人改变得了的。” 他是外臣,自然也是晓得国之利害的,对大周与北狄的情况也十分了解。 第448章 真相 老太太觉出味儿不对来了,当即脸色有些难看:“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是无人改变得了的,怎么就偏偏要替你的侄女来为难你自己的女儿呢?”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谢氏面上都是不悦和隐忍的怒气,裙摆晃了晃,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清薇原本清亮的大眼睛里带着些淡淡的失落,老太太更是不高兴,一双眼睛如火炬一般望着沈晖。 沈晖不由得有些理亏了,他原本还想说什么,看着大家似乎都兴致低落,便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沈清薇想到当初刘铮设计非要娶了自己的时候,沈晖也没有见得如此着急过,更不曾袒护自己半分,思及此处,沈清薇心里更是凉了几分。 老太太也对沈晖失望,忍不住说道:“你当真是枉为朝廷二品大员,竟然在这件事情上发昏!” 沈晖虽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心里仍旧是怜惜沈清萱的,便依旧强撑着说道:“儿子只是觉得四丫头从小就乖巧聪慧,实在是惹人疼……” 老太太见他死不悔改,心里更是疑惑,沈晖这次为何非要为林氏和沈清萱出头。 她面色严肃,看着就是要生气的样子,谢氏虽然见沈晖帮着三房心里不痛快,但依旧赶紧地劝道:“老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太太自然都是为孩子们着想的,你也别再多说了,气坏了老太太,大家都不好过。” 沈晖这才打住话题,不甘不愿地被谢氏拉走。 沈清薇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神色带着淡淡的哀伤,这不是她平日里会有的模样。 老太太无意朝她一望,忽然心里似钻了条小蛇一般,她瞧着沈清薇与沈清萱的模样倒是越发地相似了! 两人虽为堂姐妹,但毕竟不是同一个父母所生,长相如此相似倒叫人匪夷所思。 以前沈清萱有些婴儿肥,如今年纪上来,居然和沈清薇一个磨子出来的一样,而沈清薇的容貌,从小就是酷似沈晖的。 老太太的心咚咚咚地跳得很快,她眼睛里的光渐渐地乱了。 沈晖,沈清萱,沈清薇,这三人的模样在她心里来回地转了好大一圈。 再想到沈晖为沈清萱说情的模样,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念头在心里越放越大,简直叫她难以相信! 她活了大半辈子,的确是听过很多荒谬的事情,可是国公府还算清白,儿女都是知书达理的人,虽有小毛病,但那些惹人耻笑的事情还未曾有过。 但是现如今摆在眼前的东西,已经叫她难以镇定! 老太太看着沈清薇难过的样子,猛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试探性地问沈清薇:“三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沈清薇咬咬唇,欲言又止,她原本是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 谢氏脾气不好,并不能很好地掌管国公府,素来都是由老太太帮衬着才勉强撑得下去,而林氏是个善于心计,喜欢装柔弱的女人,若是事情真相大白了,丢的也都是国公府的脸,到时候一大家子人,还如何过下去? 祖母也必定十分伤心! 但眼下父亲如此大胆昏庸,堂而皇之地袒护沈清萱,叫沈清薇觉得自己的忍让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老太太又追问几句,看着沈清薇眼圈儿逐渐变红,愈加心疼! 沈清薇稍愣,转头问老太太道:“老祖宗何处此言?”她说话间已经落下了泪来,忍不住拿帕子压了压眼角,事已至此,若是还不把真相告诉老太太,只怕将来父亲再做出什么错事来,那就迟了,“我父亲……我父亲之所以对四妹妹如此看重,只因……只因她……她是父亲和三婶娘的亲生骨肉……当年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去别院修养,三婶娘就……” 她伏在老太太膝盖上,哭得委屈不已。 老太太一脸震惊,同时对沈晖失望万分,对林氏更是恨之入骨! “这个林氏……这个林氏竟如此下贱!在我国公府干出此等丑事!” 老太太颤抖着手指,面上的肌肉都在,气到不行! 林氏不仅与沈晖私通,还生了私生子,竟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出来的腌臜事,她如何能不生气! 她说着,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爬下脸庞。 沈清薇见老太太情绪激动,赶紧也止住眼泪,劝道:“老祖宗,您身子重要,此事荒谬,您更不可因着此事太过伤心,否则我宁远不把此时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爱怜地摸摸她柔顺的头发:“三丫头,你是个会心疼人的,知事体,会做人,这个府里上上下下,也就你最让人省心了。这次的事情,是你受委屈了。这样的事情,亏你也还能瞒到现在!” 沈清薇听着这番话里,带了些冷意和决绝,大致也知道老太太只怕是要处理沈晖与林氏了。 老太太一插手,事情必定是瞒不住的,府里上下必定人人尽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随便哪个下人往外头一传,国公府的名声也就毁了。 她拉住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老祖宗莫要伤心,此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还请老祖宗千万也要守住这个秘密,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到时国公府只怕会颜面尽失。适才孙女不得已把事情告诉老祖宗,只是怕父亲又做出什么错事来!” 沈清薇脸上都是真诚,她是真心地在为国公府考虑,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她既然姓沈,所做的事情自然都是在为沈家考虑。 老太太点点头,拍拍她的手:“你且放心好了,祖母都知道,必定会私下里就解决了。这也是我自己教子无方,我这老脸也是没处放了!你且回去好生休息,莫要再为此事忧心,我这里也无需担心。” 沈清薇知道,老太太做事自然也有她的方式,自己太过干扰也是不妥,便点点头,亲自教丫鬟拧了毛巾上来,服侍老太太擦了脸,这才离开。 第449章 誓言 老太太答应了沈清薇不把这件事处理得太明显,着人把沈清薇送回了豫王府,临走时,还让人特意从厨房包了热腾腾的红豆糕,留着沈清薇马车上吃。 从国公府到豫王府实则并没有很远,瞧着自己怀里热热的红豆糕,沈清薇觉得眼睛又是一片潮湿。 老太太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低垂着头,这才一会子功夫,神态似乎就老了许多。 屋子里点着甘松香,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才听见老太太抬头说道:“把国公爷叫来。” 沈晖被谢氏拉回去之后,心里还一直都想着沈清萱的事情。 他虽然对林氏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感觉,可对沈清萱来说,他还想尽一个父亲的本分。 沈晖在院子里徘徊了半日,谢氏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沈清萱不过是三房的丫头,身份地位都比咱们薇薇差远了,你竟如此担心她,到底是怎的回事?莫不是喝酒喝得糊涂了?” 瞧见谢氏的样子,哪里有林氏的一丁点温柔,沈晖不由得更加烦躁,又怕谢氏瞧出来什么,只得挥挥手说:“妇道人家,胡言乱语!” 那边恰好老太太的丫鬟来请,沈晖提了衣摆就往福雅居走去。 老太太面容沉静,见沈晖来了,淡淡道:“你来了?” 沈晖见这儿也没有旁人,想到白日里的事情,心里终于按捺不住:“母亲,四丫头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这件事当真没了再回环的余地吗?” 老太太见他满面焦灼,忍不住驳斥道:“就算四丫头是你的亲生女儿,可你这般厚此薄彼,也太过了些!” 沈晖一惊,也无话可说,他想到自己与林氏的事情,早晚也是会被老太太知道的,因此现下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他有些羞愧:“儿子……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老太太见他如此,心里虽然恨他不争气,被一个女人这样轻易地勾搭到了,但也熟悉沈晖的秉性,于是缓缓说道:“先不说你,单说林氏,这样心计叵测的女人,是不能再留在府里了,否则她迟早要惹出事端来!” 沈晖到底与林氏一场,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一凉,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他是男子,三妻四妾都正常,林氏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把谢氏比了去,他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更何况,林氏还曾经暗害过他,他因此对林氏敬而远之,这一点就叫他觉得林氏并非是真心待自己,她所说的真心仰慕,只怕都是逢场作戏,用来哄骗自己的。 老太太继续说道:“林氏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我国公府的耻辱,我是断断不能容忍家里有这样的人存在!你若是还想偏袒她,只管等着我家法伺候!莫说你是国公爷,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莫想丢我老婆子的脸!” 沈晖自知犯错,赶紧道歉:“母亲,我并未偏袒她,您若是想赶她出府,我也没有异议,只是,四丫头如今亲事未定,林氏要是走了,她没了生母,到底可怜。” 他是真心心疼沈清萱。 想到这个孙女儿,老太太也是又心疼又痛其不争。 沈清萱曾经是自己最心疼的孙女,可是如今却也渐渐地变了,往日的纯真可爱,都慢慢地消失了。 她那般奇怪的性子,只怕也是林氏教出来的! 可是林氏无论如何,也是沈清萱的生母,这亲事一事已经要她生不如死,若是再加上一个没了生母,只怕要熬不过去了! 今日自己没有法子帮沈清萱,沈清萱估摸着已经怀恨在心了,老太太想到沈清萱抓着自己的衣摆苦苦哀求的时候,心里忍不住还是塌陷了一块。 老太太叹息:“这回的事情,那孩子的确是可怜,心里指不定还在埋怨我,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你这当大伯的,贵为国公爷,也未必有任何管用的法子。她也太执拗了些,如今真是教我头痛!要么,就等这阵子波折过去了,再想法子把林氏弄走吧!” 沈晖抬头看着老太太的神色,也知道老太太是铁了心不会叫林氏留在府里的了。 他便也点点头,接着亲自给老太太捧茶:“母亲,您请喝茶。” 沈晖知道,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看上去不问世事,但是家里人口众多,事情也是数不胜数,多数还是要仰仗老太太的威严。 他在许多事情上,仍旧是不能违拗了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看着他递过来的茶,最终还是接了过来:“你且回去吧,莫要让你媳妇儿看出来什么。” 那边,沈清薇回豫王府的路上,一直都在想着今日的事情,担心万一父亲不体恤老太太的身子骨,与老太太争论起来该如何,但想到自己到底鞭长莫及,还是作罢。 刚到豫王府门口,便有小丫头来说道:“太子妃殿下,太子爷一直都在等您。” 李煦果然在内殿等着她,见她回来,立即放下手里的书,亲自叫人端上来热热的糖水,喂给她喝。 他们说了会子关于国公府的话,沈清薇忽然问道:“若是吉娜公主想嫁给你,你娶是不娶?” 若是李煦遇到这个问题,只怕是比谢玉还要棘手吧! 他是大周的太子,一举一动都要考虑会不会给社稷大业带来什么危害。 原本人人就都盯着他的位置,若是碰到吉娜公主非要嫁给他,也许他只有娶了才是唯一的办法吧,不然难道要放弃这巍巍江山么? 沈清薇心里思绪万千,却见李煦把她拥到怀里,大手握住她小手,在她耳边声音笃定地道:“江山社稷,不及你眉间一笑。” 他声音清润如琴声入松,沈清萱耳根一红,心头释然。 这个男人,是愿意为了自己放弃一切的。 第450章 旨意 第二日一大早,宫里就传来旨意,要沈清薇去凤仪宫觐见萧皇后。 李煦知道到底还是为了吉娜公主和谢玉的事情,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最近朝中也公务繁忙,不能陪着沈清薇一道去而已。 李煦心疼沈清薇,握着她的手了两下,沈清薇虽然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但她皮肤娇嫩,眼神澄澈,仍旧如小女孩一般惹人怜惜。 沈清薇只淡淡道:“你莫要担心我,我身边有良辰,还有那么多小厮,何况是去觐见,她也不会为难我的。。” 萧皇后素来疼爱沈清薇,自然不会为难她,但李煦还是有些不放心,此次谢玉之事,虽然与沈清薇无干,但沈清薇夹在中间必然难做。 “若是有任何急事,只需喊人去御书房找我,我必放下一切事情赶过去帮你。” 沈清薇点点头,又安慰了李煦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她自然知道,这次被召进宫,必定是因为谢玉的事情,但等沈清薇入了凤仪宫,这才发现谢玉与他母亲萧氏以及吉娜公主都在。 沈清薇向萧皇后行礼,再向萧氏看上去。 萧氏微微一笑,也向她行礼。 这次的事情,萧氏虽然也觉得两女共侍一夫不甚妥当,但事关社稷,她一时也不敢随便说些什么。 吉娜公主与沈清薇略微寒暄两句,便继续含羞带怯地看着萧氏,向萧氏示好,那样子倒像是小媳妇见公婆。 萧氏见吉娜公主身份尊贵,纯真可爱,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架子,又是这样的真性情,心里也是喜欢的,更不忍心辜负。 见萧氏与吉娜公主面上都带着欢喜,萧皇后大概也明白他们都对彼此比较满意,便看向沈清薇:“太子妃,昨日让你回去考虑的事情,你们现下考虑的如何了?” 沈清萱只好开口:“回,还请谢家过几日到国公府退亲吧。” 见沈清薇这样说,萧氏不免觉得可惜,吉娜公主身份尊贵,到底不如沈清萱好拿捏,加上谢玉与吉娜公主也不熟,不比与沈清萱好歹算是青梅竹马。若是两人都能嫁进谢家,也算是一件好事,若如今只有吉娜公主一人嫁入谢家,那她将来,可不好摆婆婆的谱子了。 可萧氏转而一想,当日跟随谢玉的小厮回来曾说,此次谢玉遇险,又与沈清萱脱不了干系,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她心里百转千回,自然都是站在自己以及谢家的角度来看的。 吉娜公主得知谢家要去国公府退亲,那么自己也就是谢玉唯一的妻子了,心里自是高兴,她原本也是觉得与沈清萱二女共侍一夫,是有些委屈的,但现下可好了! 也觉得惋惜:“看来你四妹妹倒是个通情理、拿得起放得下的姑娘,不愧是国公府出来的。虽然谢家退婚,但本宫也自会替你们留意,有更好的,也必定会引荐给你们。” 沈清薇面上淡定,但是心里却在想,沈清萱若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也就好了! 可惜沈清萱只怕现下还在国公府里哭着呢,她想到这里,也颇觉得头疼。 吉娜公主却瞧着萧氏对自己客客气气眼含笑意的样子,觉得萧氏必然十分喜爱自己,不由得带了些得意。 正巧谢玉进来,吉娜公主上前一改之前豪爽的风格,脸上微红更添娇羞,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细声细语地说道:“方才太子妃与都说了,要谢家几日后去国公府退婚,你可知道了?” 她说着上前去拉谢玉的衣襟。 谢玉脸上都是尴尬,赶紧后退几分,恭敬地说:“吉娜公主,此事我还不知,一切全凭与太子妃吩咐。” 见谢玉对自己躲避了些,吉娜公主心情有些不爽,那日在掉入潭中,他抱都抱过她了,如今怎的拉一下衣襟都不可以了? 再说了,他们眼下也很快就要成为夫妻了,谢玉也实在是太拘谨了些! 但这也说明谢玉是真真正正的君子,吉娜公主心里舒服了许多,脸上笑意更浓,目光一直追随着谢玉,忍不住又上去拉他的衣襟。 萧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吉娜公主必定是真心喜欢谢玉,否则也不会如此,再说了,他们两个那晚在山洞里孤男寡女的,说不定已经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萧氏便释怀了,转头笑吟吟地告诉沈清薇:“太子妃,既然国公府已经决意如此,那我谢家便择日去把这件事办了,也不耽搁你们家四姑娘的亲事。” 见他们两家人都应了下来,萧皇后也觉得事情终于算是有了个结论,颜色也愉悦了起来:“你们也都别站着了,快赐座。宫里如今有上好的李子,都是西南进贡的,你们可尝一尝。” 萧氏笑道:“也就在这里可以吃到西南来的蜜李了,想必是皇上心疼,特地派人从西南弄了来的,我们也真是有口福了!” 和皇上近日确实感情深厚了很多,听萧氏这么说,自然是颇觉熨帖。 在凤仪宫略微坐了一会,沈清薇便觉得有些乏了,她怀着孕,自然与旁人不同。 萧皇后看出沈清薇身子不适,赶紧叫人送她回去,萧氏与谢玉也告辞了。 凤仪宫门口,沈清薇刚走了两步,就遇到了谢玉,萧氏正巧不在旁边。 想到上一世谢玉与沈清萱是何其恩爱,夫妻和美,这一世却忽然变成了这般模样,沈清薇心里很难过。 谢玉面色淡然,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沈清薇忍不住说道:“表哥,是我对不起你……” 见沈清薇向自己道歉,谢玉抬起头,目光里带了很多失落。 其实娶吉娜公主与娶沈清萱,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当真觉得对不起我?哪里对不起我?”谢玉忽然问道。 沈清薇赶紧说道:“早日今日,何必当初……若当时我没有执意让你和四妹妹定亲……” 宫墙里白玉砌成的围栏与地砖,看起来干净明亮,宫殿之前种了许多树,树影婆娑,身着宫装的宫女们走来走去,谢玉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猛地往下沉了半分。 “这辈子我娶不到你,其实娶谁都没有区别,表妹不要多心了,还是好好养胎要紧。” 谢玉说完,转身离去,留给沈清薇一个背影。 沈清薇一怔,在原地站了良久。 第451章 退婚 没几日,平宁侯府谢家当真去了国公府退亲,是萧氏亲自过去的。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老太太到底是大家风范,着人规规矩矩地把萧氏迎了进来。 福雅居内,沈清萱和林氏都在场。 林氏还不知道自己与沈晖的事情已经被老太太知道了,依旧惺惺作态,装的是乖巧而又贤惠,亲自给老太太捶腿捏肩,妥妥一个好媳妇的模样。 谢氏心里却不大舒坦,沈清萱与谢玉的亲事当初可是自己保的媒,没想到如今说退就退,自己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萧氏被人领着到了福雅居,她虽然知道此事是因吉娜公主非要嫁给谢玉而起,但也明白,这件事沈清萱也有责任。 然而到底是谢家来沈家退亲,萧氏还是敛了神色,带了许多歉疚。 “老太太,实在是我们谢家愧对了您,四姑娘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是我们谢家无福,往后四姑娘定能嫁到更好的人家,还望老太太莫要生我们的气。” 她说着,捏起帕子还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那么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萧氏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那吉娜公主未必性子不如沈清萱,何况人家贵为公主,身份比沈清萱高了不知道多少,萧氏私下估计偷着乐呢! 但面子上的事情,终究是要做好的。 老太太也叹息:“事已至此,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谢家为人我们也都是知道的,你可放心好了,往后大家还都是亲戚,可莫要因为此事坏了情谊!” 萧氏一脸感激:“还得多谢老太太体恤我们的危难之处!那么今日咱们就把孩子们的庚帖各自退回,我已找了人,今日就可办得妥帖了。” 她二人正在商议,忽然旁边一只忍耐着的沈清萱从位置上站起来,直接走到萧氏面前下跪:“谢夫人!求您不要退婚!我愿意与吉娜公主共侍一夫!我愿意的!求求您了!” 萧氏没有想到她有这么一出,但见沈清萱跪在那里哀求自己,满脸都是眼泪,忽然心就软了。 若是谢玉把沈清萱这样的姑娘娶回去,她这个当婆婆的肯定可以很好拿捏住儿媳妇。 她这几日正愁着往后如何与吉娜公主相处呢! “四姑娘,你快起来吧!你这样我也心疼,可现下终究是没有法子了呀!” 沈清萱却依旧哭求:“我想嫁给表哥!求求您,不要退婚!” 退婚的事情是与萧皇后亲自商谈好了的,现下怎么可能不退了? 萧氏虽然可怜沈清萱,但见她一个国公府小姐竟然跪在地上求着自己不要退婚,瞬间也有些轻视她了。 这若是传出去,必定会惹人笑话的! 老太太与林氏都是勃然大怒! 谢氏也是目瞪口呆,这沈清萱竟然如此没有骨气?人家都到家里来退婚了,她竟然下跪祈求? 就算是萧氏答应了不退婚,把她娶了回去,不会轻视她么? 谢氏对沈清萱又鄙视了几分,坐在旁边跟看戏似的。 福雅居一时混乱无比,沈清萱又哭又闹,林氏也装不出温柔贤惠了,她训斥道:“四丫头!你这是做什么!退婚了又如何?你是没有人要么?” 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谢氏脸上隐藏着的不屑和嘲讽,心里更是恼怒,上去就想把沈清萱拉起来。 老太太气的不行,沈清萱的行为太给国公府丢脸了! 再说了,那吉娜公主身份尊贵,若真的是二女共侍一夫,沈清萱就当真能与她平起平坐?怕也只是说说罢了! 沈清萱嫁过去根本就是不妥! “把四姑娘拉起来!”老太太铁青着脸吩咐下去。 然而,沈清萱却如同轴住了一般,跪在那里只是不住声地哭,脸也花了,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脏了,看上去可怜兮兮,却也毫无尊贵可言。 萧氏见福雅居闹成这样,难免是因为自己来退婚引起的,赶紧尴尬地说道:“老太太,您看这……实在是我们谢家不好,叫四姑娘如此伤心,若是传出去,可怎么了得。” 她也是被沈清萱哭烦了,现下哪里是在担心传出去谢家会被人说道,而是在警告,沈清萱闹成这样,若是传出去,丢的是国公府的人! 老太太指着沈清萱忍不住大骂:“你若是再不听我的话,只管跪在那里哭,我就立即把你送到乡下,往后国公府只当没你这个人!” 沈清萱心中大恸,怎么就是没有人替自己想一想呢?她有多喜欢谢玉,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这些人说退婚就退婚,根本没有人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若是不能嫁给谢玉,她还不如一死了之! 沈清萱慢慢止住哭声,林氏刚松了口气,就见沈清萱站起来直接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四姑娘!” 一时间,老太太、林氏、谢氏、萧氏……福雅居的丫鬟婆子都急的跳了起来,赶紧的去拦住沈清萱! 沈清萱一心求死,她们根本没有料到,等到几个人冲上去,沈清萱已经额头鼓起一个大包,昏倒在地上! 林氏一叠声地哭了起来:“四丫头!你怎的这么傻!四丫头!” 大家伙儿几乎都被吓坏了,萧氏还怎么敢说退婚,只说先回府,再同家里人商议下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更是急忙请了太医入府来给沈清萱医治,所幸并无大碍。 老太太虽然恨其不争,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儿,首要的还是担心她的身子骨。 沈清萱整个人如枯槁一般,醒来之后也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流泪。 林氏心疼至极:“四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呢?那谢玉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对他这般?如今你终究是嫁不成了啊,怎的就如此想不开呢?” 她见沈清萱不说话,心里想到这次自己是求了沈晖的,可是沈晖非但没有帮了自己的忙,反而躲了起来,任由沈清萱出了这种事情。 林氏难免愤恨,暗暗在心里地骂了一通沈晖,把沈清萱搂在怀里:“你可不能再如此了,那谢玉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再说了,他并未有多么喜欢你。你若是心里放不下,娘着人把你送到林家调养几个月可好?” 第452章 挑拨 沈清萱猛然抬起头,心如死灰的看了一眼林氏,咬唇摇了摇头。 林家,她是再也不会去的。 当初她与表哥林渊早有婚约,是闹了许久林氏才给退了的,退了那门亲事,她才得以与谢玉定亲,如今被谢家退亲,她还有什么脸面去林家? 只怕到了林家也是给人家耻笑的! 再说了,林家现在虽然尚在孝中,但难保舅母已经帮林渊物色好了媳妇的人选,只等出了孝,就可直接成婚了。 她现在去林家,绝对是个笑话。 沈清萱想到当初自己坚持退婚的时候多么自信,自己会嫁给更好的谢玉,可是转眼这些令自己自得的东西,都要破碎了。 她握住林氏的手:“娘,女儿不要去林家,女儿不去!” 林氏无奈:“如今你赶上了这样的风波,想要不退婚那是不可能的了!国公府不可能为你丢这样的脸面,你自己心里可要都想清楚!我的脸你丢了不打紧,可你得为你自己的前途想,若是你以死相逼,谢家的人仍旧不愿意娶你,你可如何是好?” 沈清萱眼泪又在眼眶子里打转:“不会的,表哥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林氏想到沈晖,冷笑一声:“无情无义之人多了去了,你认为不会无情无义的人,往往就是最无情无义之人!” 沈清萱一呆,出事之后,谢玉的确对自己不闻不问,就连自己的生死也不过问了! 她心里难受,咬着唇低下头,再也不肯言语。 林氏叹口气,扶住她肩膀,把她抱到怀里:“四丫头,娘不会害你,这个家里唯一心疼你的就是娘!你不愿去林家,娘也不为难你,但总归是要出去躲一躲的,否则这满城的风波只会压得你低人一等!谢家的婚事必然要退,家里在京郊的别院还空着,娘派人送你去住上一阵子,你看可好?” 沈清萱已经是万念俱灰,她如今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为了谢玉,把命都赌上了,已经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可言了! 想到这里,沈清萱只得默默点点头。 林氏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四丫头放心,娘必定会给你打算好以后的。” 沈清蓉自从从别院回来之后,面上倒是看上去老实了不少。再加上老太太想为她物色一门婚事,因此最近她倒是深居简出,看着乖巧懂事。 如今听说沈清萱被谢家退婚,沈清蓉差人打听了这其中的道理,到底明白了几分道理,她这个时候不去看看沈清萱,怎么能显得出她们之间姐妹情深呢。 “走,我也改去探视一下四妹妹。” 她身边的丫鬟怕她惹出事来,忙不解拦着道:“姑娘,老太太虽说是要您回来了,可眼睛却一直都盯着您呢,要不咱还是不去了。” 沈清蓉却笑道:“我去与四妹妹说说话儿,许久都未见了,能出什么幺蛾子?我们姐妹之间互相亲近关心才是老太太想看到的。” 沈清萱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怏怏的,她并不想让谢家退婚,也不想去京郊别院,但是自己在国公府里住着,到底下人们的风言风语不断。 林氏也更加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帮自己,沈清萱各种心绪交杂在一起,什么人也不想理会。 屋子门被轻声打开,丫鬟进来通传:“四姑娘,二姑娘来看您了。” 沈清萱最近和沈清蓉的关系将将有些好转,但现下也提不起什么心情,只说道:“就说我不舒服,叫二姐姐回去吧。” 沈清蓉却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看见沈清萱这样子,更是一脸担忧道:“四妹妹,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看你,你现下如何了?” 沈清萱见沈清蓉已经进来了,也只好挤出一丝笑来,淡淡道:“多谢二姐姐关怀,我已经好多了。” 沈清蓉却叹息一声:“四妹妹,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想着你伤心,所以才来安慰你的,你可千万不要一蹶不振,否则啊,那害了你的人可要更高兴了呢。” 沈清萱眼神骤然变了,沈清蓉赶紧道:“我也是与你有过同样遭遇的人,咱们心里都清楚,到了如今境地,都是拜那人所赐!” 她句句所指,都是沈清薇,沈清萱心里忍不住开始暗恨沈清薇,这次的事情的确与沈清薇逃不了干系! 但是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法子与沈清薇抗衡,沈清萱还是说道:“二姐姐说笑了,这次的事情怪不得旁人,是我命不好吧。” 那边,沈清薇恰好想来看看沈清萱,被良辰劝了下来,说沈清萱不为国公府考虑,寻死觅活的,原本就是大逆不道,现下说不定还在记恨沈清薇,不如不去看,叫她冷静一下。 沈清薇觉得有点道理,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派人送了一些药材补品给沈清萱,丫鬟把东西送进来的时候,沈清蓉正好在场,她扫了一眼那些药材,冷冷道:“你看,三妹妹表面和你交好,如今你经了这样的生死关头,她连看都不来看你一眼,这些东西难道国公府没有吗?亏你以前还待她那样好。” 沈清萱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愈加觉得沈清薇虚心假意,送东西来是假,让人看自己笑话是真! 恰巧沈清蕊这时候也过来看望沈清萱,沈清蓉的那些话,便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沈清蕊和沈清薇素来交好,也知道她这个二姐姐着实糊涂,自己如今已是这般境地,难道还见不得沈清萱好?竟说出这样挑拨离间的话来。 沈清蕊顿时就忍不住了,只站在门口道:“四姐姐,这次的事情,是事关社稷,咱们才无能为力的,但家里人都担心你,四姐姐你可要早日想开些,天下又何止谢玉一个男子?” 沈清蓉则开口阴阳怪气道:“如今我们家也就只有你没被退婚过,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清蕊被沈清蓉气得不轻,说道:“二姐姐何处此言,难道当初是三姐姐让你去勾搭那镇南王世子的吗?如今四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又与三姐姐有什么关系?是三姐姐让她去的猎场吗?” 沈清蓉沈清萱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什么,终究一家姐妹不欢而散。 第453章 计谋 沈清萱病了几日,老太太终究有些不忍心,带着丫鬟婆子并一水儿的首饰绸缎亲自去听雪阁瞧了她一回。 老太太看着沈清萱模样憔悴,到底心疼不已,摸着她的头道:“四丫头,这几日可好些了?” 沈清萱想到那日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虽然不甘心,但也有些羞愧和懊悔,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已经恼了自己了? 想当初在沈清薇从别院回来之前,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自己了! 沈清萱低着头小声道:“回老太太,孙女好多了。” 老太太这才高兴了,挥手叫丫鬟们把盒子呈上来一一打开,说道:“这些都是我让人从库房里新搬出来的绸缎和首饰,你年纪轻,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可莫要蹉跎了去。回头叫人给你裁几件新衣,打扮一新,还仍旧是国公府聪慧漂亮的小姐。” 沈清萱看着那些绸缎和首饰,的确是名贵无比,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仔细瞧了瞧:“我家的女孩儿都是这样细皮,别致无双的,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不是非要跟那谢玉结成夫妻才能幸福一世啊!若是你寻死觅活的事情传出去了,将来你可真就难嫁了,不如就来个痛快,答应谢家的退婚吧。四丫头是最听话的,是不是?” 无论如何,沈清萱听到这些,还是觉得十分委屈,她扑进老太太的怀里,放生大哭了起来! 见她哭得伤心,老太太也抱住她,安慰了一番,沈清萱这才带着哭腔说道:“孙女都听老太太的。” 国公府的人去豫王府递了消息,说是沈清萱答应了退婚,沈清薇原本一颗心还悬着,现下总算是放下了。 良辰给她梳头:“姑娘,您这几日太过忧愁,头发都掉了好几根,太子爷看见了在心疼呢。” 沈清薇摸摸自己的头发,她发质黑亮浓厚,倒是觉不出来。 晚间就寝之时,李煦搂住她,忍不住亲昵一番,事后两人在帐子里轻声说话。 “原本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捉拿刘铮,只是弘善大师忽然圆寂,整个龙岩寺要做九九八十一天的法事,时间耽误不得,薇薇,我只怕要铤而走险了,但是心里却担心你。” 李煦对她一向坦诚,并不会欺瞒她什么事情。 沈清薇小手攀住他胸膛,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把镇南王请进豫王府吧。” 李煦却没有立即就答,他一直都觉得镇南王对沈清薇另有所图,若是把镇南王请到豫王府来,只怕不妥。 但若是把地点换到其他处所,刘铮必定察觉,不一定会应约。 何况,刘铮要是真的在豫王府出了事情,自己必定也脱不了干系,往后在朝廷上也是说不清的。 李煦心里微微一沉,一时也没有十分好的法子。 他紧紧地抱着沈清薇,目光一片深远。 沈清薇咬牙思索半天,这些事情都非寻常事,若是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必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那刘铮对自己倒像是真的十分深情,沈清薇想了想,道:“等到刘铮来豫王府那日,我就哪里也不去,到时你就以他调戏太子妃为由,将他就地伏诛!虽然如此一来,太子妃的声誉会有损伤,但是终究可以保住太子你的名声。何况朝廷早就想要削藩,朝臣们略动动脑筋也就能明白其中概要,欺骗的也只是普通百姓罢了。” 她说话之时极其认真,是在真心为李煦考虑。 然而,李煦的手却一紧,捏住她的肩头:“我不允许你受这样的委屈。我李煦若是没有本事得到天下,便是不要也就罢了!万万不能让你以身试险!” 他知道那刘铮对沈清薇的心思,万一到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薇何尝不怕,这些为了争储位的人,哪个不是百样心肠,斗来斗去。 李煦能想到的,刘铮未必想不到。 但如今看来,想制住刘铮,只得从他的弱点下手,刘铮的弱点也只有她沈清薇。 李煦眼睛里似乎闪了火光,又带了些微微的冷,沈清薇抬眼看着他的脸庞,俊逸无比,眉目如画,这样的男子,自是教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见李煦没有回答,沈清薇继续说道:“你是我夫君,我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何况所谓名誉也都是身外之物,我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只要你知道我相信我就好。何况,拿我的名誉换你的天下升平,我觉得很值得!那个刘铮偏居江南,总有一天,他会是大周的心腹大患。” 她心里都是李煦,想到刘铮前世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夜里几乎都不能安稳。 沈清薇的话自然是教李煦十分感动,但兹事体大,李煦仍旧不肯松口。 “必定还会有更好的法子,不是非要用这个法子不可。” 他低头看着帐子里她粉嫩的脸蛋,她洗去脸上妆容,姿色不减反赠,多了一丝清丽和婉,一颦一笑都宛如仙子,加上她身着碧色刻丝彩蝶绕藤寝衣,身段娇小柔软,仿佛一揉就会碎了。 这样好的沈清薇,他如何舍得叫她去冒任何风险?他舍不得叫将来要母仪天下的她身上有任何污点! 沈清薇知道李煦心中所想,依旧劝道:“唯有夺妻之恨,殿下诛而杀之,天下才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她语气果断凌厉,看样子是把事情利害早已分析得很透彻。 李煦艰难挣扎良久,想到那刘铮的确非善类,自己若不及时除去他,只怕很快就要折在他手上。 若是他不在了,还如何照拂沈清薇呢? 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容易的,沈清薇已然如此通透,他若再是不通情理,只怕也教沈清薇失望。 望着沈清薇隆起的腹部,李煦只得点头:“我会尽力部署,必定一举拿下刘铮!” 沈清薇见他答应了,这才放心,靠在他怀里安慰他许久,保证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李煦这才放心。 第454章 高兴 得知卫国公府答应了退婚,很是高兴,还赞了几句沈清薇处事得当。 她着人请了沈清薇以及萧氏进宫,一起商议为谢玉与吉娜公主赐婚之事。 见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沈清薇也只有释怀了,她今世重生,本来好多事情都和前世不同,有些变故也是没有办法的。 萧氏脸上都是笑意,在见到沈清薇的时候微微变了变。 沈清萱意图自杀的事情,萧氏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的。 沈清萱外表看上去温柔可爱,没想到骨子里却是那样的倔强脾气,若是真嫁给了谢玉,兴许未必就是好事! 吉娜公主特意打扮了一番,戴了许多大周女子才会戴的首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她刚入凤仪宫见到谢玉就忍不住带了些羞涩。 她现在还要叫谢玉谢世子是否太过生疏了些?想到沈清萱与沈清薇都是叫谢玉表哥,她心里微微有些吃味。 吉娜公主想到这些,直接走到谢玉面前柔声说道:“谢玉哥哥,你这几日可好?我听闻……宫外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你可都妥善处理了?” 她眼神一改往日的豪爽,充满了柔媚,试图从谢玉的眼睛里得到回应。 然而谢玉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与她十分疏远:“多谢吉娜公主关心,已经没事了。” 与萧氏说是商议,一起不过是走个过场,主要都还是听的安排,具体日期便也很快就定了下来。 出了凤仪宫沈清薇还没有走几步,就瞧见吉娜公主正拉着谢玉的袖子委屈巴巴地说:“你若是真喜欢那个沈清萱,只管娶回来便是,我都不介意,你又何苦介意呢?” 沈清薇走到了跟前才听见两人说话,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谢玉还没有回答,转身却瞧见了从凤仪宫出来的沈清薇,顿时一脸尴尬。 虽然自己没有回应吉娜公主的示爱,但是在沈清薇面前如此与其他女子拉拉扯扯,他还是觉得很愧疚。 “表妹……” 沈清薇脸上微微一笑,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子:“表哥,吉娜公主,既然大事已定,我也要跟两位道喜了,”沈清薇顿了顿,继续道“豫王府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让丫鬟扶着自己往宫门口走去。 谢玉还被吉娜公主紧紧地拉着,心里更加烦躁。 沈清薇坐上回豫王府的马车,还没有走多远,就发现马车忽然停了,良辰撩起帘子问道:“这是怎的了?怎么忽然不走了?” 车夫立即来回:“太子妃殿下,马车忽然坏了!小的们在想法子修呢!” 沈清薇坐在车里微微有些疲惫,只闭上眼稍稍闭目养神起来,谁知过了片刻,却听见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来:“马车修好了,太子妃殿下不下来看看吗?” 她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梦中惊魂,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看见刘铮已经上了自己的马车。 多怪她今日疏忽了,李煦让她出门时候务必多带几个侍卫,她觉得进宫路近,就免了。 “你可想好了?什么时候与我一道回江南?” 见刘铮开门见山地问出这种话,沈清薇心里一阵害怕,她知道刘铮此人阴狠无比,喜怒无常,也不敢轻易说什么,只是脸色已经发白。 刘铮呵呵一笑,见她弱柳扶风的样子,忍不住更加怜惜她,心里的占有欲也愈发强烈。 “乖乖在豫王府等着,我会去接你的。” 他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良辰吓得赶紧爬上马车:“姑娘,她……” 沈清薇这时候已瘫坐在马车里,脸上依然苍白,只摆摆手:“回府吧。” 沈清薇回了豫王府便觉得身子不适,晚间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昏昏沉沉的。她自然晓得主要还是因着被刘铮惊吓所致。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再过几日李煦就要诛杀刘铮自己也不必再怕什么。 李煦很快就知道了这事,一想到刘铮竟然与沈清薇见了面,李煦也是越发心慌,其实当时跟随着沈清薇的影卫都在暗中,刘铮若是有半点不轨,影卫也必定会出手,只是顾及到沈清薇的安全,不敢轻举妄动。 沈清薇知道李煦忧心,唯有等着几日之后能把刘铮拿下。 皇帝为谢玉以及吉娜公主赐婚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婚期定在了六月十八,谢玉很快就要动身,陪着吉娜公主回北狄,然后正式按照大周祖制,迎娶新娘。 吉娜公主欢欢喜喜,一心期待与谢玉成亲之日。 沈清薇也怕再遇到刘铮,整日里在豫王府窝着,可想到谢玉与自己自幼相识,这次他与吉娜公主成亲,而错失了与沈清萱的亲事,她心里总有些愧疚。 毕竟上一世的谢玉与沈清萱是当真十分恩爱,这一世他们无法走到一起,怎么想好像都是与自己有关。 思来想去,沈清薇还是和李煦商谈了一番:“表哥此次成亲,要去北狄还不知多久,我想着还是去谢家看看他,也算尽一尽兄妹之情,表哥一直都待我极好。” 李煦知道她重感情,自己担心她安危目的也是希望她平安顺遂,若是她不开心,就算是藏得再好有什么用? 李煦犹豫了一番终是答应了下来,加派了许多人来护送她去平宁侯福。 “万万不可随意下了马车,到了谢家门口再下马车。” 见李煦嘱咐,沈清薇也都满口答应了下来。 等沈清薇到了谢家,一眼便瞧见谢家客厅里堆满了宫里送来的赏赐,谢家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看上去倒也热闹。 得知沈清薇来了,萧氏亲自出来迎接,立即让人端茶和点心上来。 与吉娜公主的亲事也不是十分完美,萧氏一万个舍不得谢玉去北狄,可一想到这是规矩没法通融便也只好忍了。 沈清薇知道她心里必然不好受,便拉着她手安慰了一番。 萧氏忍不住感慨:“没有想到你与玉儿兜兜转转,最后他竟是娶了一个番邦的公主。真是万事不由人啊。” 沈清薇笑道:“吉娜公主美貌尊贵,舅母应当高兴才是。” 萧氏想到这几日谢玉的种种,便也勉强点头:“高兴,是该高兴!” 第455章 伤心 谢玉独自在自己房里收拾东西,他从小自律,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幼时沈清薇还常来他的屋子找他玩,现下却好多年没有来了。 看着熟悉的摆设,窗台上还放着沈清薇曾经过的泥娃娃,一草一木一笔一砚都是极为熟悉。 谢玉瞧见沈清薇来了,心情好了些,他感慨万千,淡淡笑道:“没想到如今我娶了公主,你嫁了皇子,倒也没有差得太多。” 沈清薇作为活了两世的人,听到这话心里更感慨。 她十分愧疚,前世谢玉关心了自己一辈子,也唯有与沈清萱的婚事还算美满,可是这一世他要娶的却是吉娜公主,也不知道那远道而来的吉娜公主会不会真心善待谢玉。 “表哥,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 她若是能有什么法子教谢玉与沈清萱成亲便好了!可是原本看似一帆风顺的事情,也不知道怎的,中间就冒出来一个吉娜公主,竟然大乱了一切的计划。 见沈清薇面上带着愧疚,谢玉立即安慰道:“你心底柔软,就爱乱想,此事与你无关。也是怪我自己,没有与吉娜公主保持距离,教她误会了。不过想想也算是为大周立功了,男儿为朝廷做些牺牲也没有什么。” 窗外青松挺拔,谢玉站在那里身姿清俊,眼睛明亮如灿然的星辰。 他见沈清薇一时没有说话,便岔开话题:“我这儿有上好的雪顶含松,我叫人给你弄了来喝。” 沈清薇独自坐在谢玉的屋子里,想到这一世其实也是经历了很多的不如意,也许人生就是如此,兜兜转转,总是要有很多遗憾。 谢玉很快就让下人呈了热茶上来:“你只随意喝几口便是,现下你带着身子,饮食尤其要注意。” 沈清薇心里很感动:“表哥,你是最细心的人了。” 谢玉低头,不叫她看到自己的神色黯然,她其实也并没有十分细心,只是因为她是她而已。 茶是好茶,但一想到这可能是离别的茶了,沈清薇心里还是不大好受。 她轻轻呷了一口,还是安慰道:“表哥,你一切都要当心,此去北狄山高路远的,凡事须得照顾好自己。” 谢玉见沈清薇眉眼精致,但却掩不住那股子担忧,忍不住笑了;“表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啰嗦了?我一个大男人,不比你们女孩子家娇贵,我去哪里都可以过的很好的。你且放心好了。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铲除刘铮,顺利生下皇太孙。” 这些事情,是他们近日来最为忧心的。 沈清薇自然也知道,一想到几日后的鸿门宴,心里难免惊慌,但好在那时候谢玉已经走了,也不会被牵累其中。 …… 豫王府中,莲纹青花小碗里盛着冰糖燕窝,沈清薇没喝几口,便让下人端了下去。 良辰又捧了食盒进来:“姑娘,这是厨房里刚送来的蜜瓜,香甜极了,您可要尝几口?” 沈清薇还未说话,外面有人来通传:“太子妃殿下,谢夫人派人来送东西。” 见母亲派人送东西,沈清薇赶紧把人传了进来,是一只锦缎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放了好些小孩子的鞋子衣裳,都是做工精致,样式新奇的。 来送东西的婆子低垂着脑袋,声音恭敬:“太子妃殿下,我们夫人近来要操心世子爷与崔家小姐的亲事,一时不得空,便叫了我送东西过来。夫人还说了,希望太子妃一切都好,那么她也就放心了。” 沈清薇想到谢氏虽然很多事情上咧咧的,但对自己却也是真心疼爱,此时谢氏在张罗沈伯韬与崔锦屏的婚事,竟然还能想起来自己。 尤其这肚子里的孩子才四个多月,没想到谢氏把孩子的衣裳都给准备好了,不得不说是用了心的。 “替我谢谢母亲要她也注意身子,良辰,留妈妈喝碗茶吧。” 那婆子赶紧百般回绝,只说国公府还有事要忙,末了,良辰给了她包银子,她倒也欢欢喜喜地要了。 沈清薇又吃了些果子,便让良辰安排人打了热水准备沐浴。 良辰把玫瑰花与茉莉露放好,开始给沈清薇宽衣解带。 “姑娘您肚子比先前更大了一些,只是这腰肢依旧纤细,真是羡慕死人了。” 沈清微摸摸自己的,的确微微隆起,她忍不住笑道:“哪里就细了?你惯会赞我的。” 良辰却是真心觉得沈清萱腰肢柔软纤细,这满京城的女子,莫说怀了孩子的,就说没有怀孩子的,现下能有几个腰肢比沈清薇更加纤细的? 要不,太子爷怎么会对太子妃如此痴迷?她们做丫鬟的都在外头不知道听到过太子夫妻二人房中之事了。 想起来也是叫人脸红,太子那般正经之人,如此克制不住,只怕就是因为太子妃身材实在诱人! 她扶着沈清薇进了浴桶,温水漫过肩膀,沈清薇觉得舒服多了。 洗完澡,沈清薇换上寝衣坐在椅子上,细细地梳自己的头发。 良辰说道:“姑娘,我去找一条毛巾,给您擦擦头发。” 她说完离间,没一会,房间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煦从门外进来了。 他瞧见沈清薇刚洗过澡,面色红润头发还湿哒哒的样子,加上她周身香气缭绕,屋子里也都带了她的味道,李煦忍不住心中一动。 沈清薇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清薇忽然身子悬空,自然是有些惊慌。 她还未叫出声,嘴巴就被李煦的唇堵住了,接着被他抱入帐中,他大掌撩开她寝衣带子,沿着腰肢一路攀爬上去。 李煦眼神热切,似乎想把她含入口中,动作带着克制,却也似乎有些快要克制不住了。 沈清薇身子一颤,便被他全部掌控了去。 敦伦之后,他们相互抱着,躺在都觉得甚是疲惫。 尤其是想到三日之后的事情,心里都有些沉重,生怕有什么闪失,终究铸成大错。 李煦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一番之后,她头发干了之后竟又微微被汗打湿,但却透出一股奇异的馨香。 沈清薇皮肤,身上搭着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一截香肩露在外头,看上去香嫩可口。 虽是才尽了兴,李煦还是忍不住在她肩头啃了一口。 她体力不支,两个人都沉默着,此时她已经迷迷糊糊差不多睡着了。 再等了一会沈清薇果然彻底酣睡了过去,软软的小手放在身侧,看上人让人心疼。 李煦轻抚她发丝,着人把良辰与美景都叫了过来。 第456章 替身 这几日李煦一直都在烟花柳巷之中意欲找个与沈清薇面容身形相似之人。 但找来找去,总也没有十分合意的。 京城里头牌的几个风月女子,拎出来一看也都是与沈清薇差得远了。 那些胭脂楼里的妈妈恨不得把所有的姑娘都拉出来教李煦去选,但无奈都入不了李煦的眼。 最后,那些妈妈们忍不住都埋怨道:“他们所说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难道是天上的神仙么?竟然把咱们这儿的花魁都给比了下去?” 出去办事的下人回来也是愁眉苦脸的:“太子爷,太子妃殿下气质出众相貌不凡,烟花柳巷之中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实在是难以找到很相像的女子啊!” 李煦皱皱眉头,心里也清楚,那些个女子,终究不及沈清薇万分之一。 下人见李煦不再发声,知道李煦也在发愁,便也都开始想办法。 但是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办法。 忽然,李煦想起来一个人。 张婉玉,正是沈清薇曾经救过的一个女子,家破人亡,前礼部侍郎张大人的嫡女。 想到曾经沈清薇与张婉玉关系极好,在琅嬛书院之时还是同窗,当初沈清薇替张婉玉在风楼一舞之时也没人认得出她,两人是极其相像。 李煦眼睛一亮,立即着人去找张婉玉。 张婉玉一身素衣,面容恬静,虽然不如沈清薇那般精致,但也是个美人。 她听李煦说完他的计划,也只低头略微想了想,便应道:“既然是薇薇有难,我自然是万死不辞,太子爷只管安排便是。” 李煦虽然不想把无辜女子牵扯其中,但为了沈清薇也不得不如此。 “此次你帮了太子妃,自然也是帮了我,事情成了之后,我必会给你找个妥善的安置之处。” 张婉玉也是清丽脱俗之人,她莞尔一笑:“太子能一世如此宠爱薇薇,便是对臣女最大的赏赐了。” 见她如此在意沈清薇,李煦心中也是感激。 张婉玉应下此事,李煦自然就着人给她置办了许多与沈清薇一模一样的衣服和首饰,又叫来了家里与沈清薇十分熟识的丫鬟婆子,盯着张婉玉按照沈清薇的习惯练习了几天举手投足的姿势。 这样一来,她与沈清薇就更是相像了。 …… 沈清薇一觉醒来,觉得喉咙微微发干,便喊道:“良辰!” 脚步声传来,清风带笑拉起帘子:“太子妃,您醒了?” 沈清薇狐疑:“良辰呢?” 明月也跟了进来:“姑娘,您可是要喝水?” 见她俩都不正面回答自己,沈清薇心里更加担心:“我在问你们话,怎的都不回答?” 清风与明月互相看了一眼,低低说道:“太子妃还是不要问了吧。” 沈清薇见她俩嘴巴都跟被锁住了一样,心里顿时不安起来,赶紧站起来想出去看看,却被清风拦住了。 “姑娘,您不能出去。” 沈清薇面色一紧:“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月不忍心,只得如实相告:“您现在已经不在豫王府内了,这儿是京郊八宝镇上的杏园,是太子昨夜命人连夜把您送过来的。” 沈清薇何其聪慧的一个人,立即也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良辰与美景都留在府中,只怕李煦是找了旁人来代替自己,由良辰美景陪伴着做诱饵去勾引刘铮。 但是刘铮如此狡猾,当真可以蒙骗过去吗? 沈清薇心中不安极了,站起来就朝门口走:“现在出发,回豫王府。” 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叫李煦自己一个人去应对! 清风明月并未拦她,然而沈清薇刚打开门,就瞧见门口一排佩戴着大刀的官兵。 “太子妃殿下,太子有令,事成之后您方可回府,还请太子妃莫要为难属下。” 沈清薇清楚了,李煦终究是不忍心叫自己以身涉嫌,才给自己设下了重重阻碍,她现在是出不去的了! 李煦在豫王府设宴,刘铮想到要见沈清薇,也不设防,就随意带了两个随从便去了豫王府。 见刘铮对自己好像全无防备,李煦略微放心了些,带刘铮去了后院,着丫鬟上酒上菜,两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不时传出李煦与刘铮爽朗的大笑,看上去倒是酣畅淋漓。 “镇南王来一次京城不容易,可惜机会不多,不然我真是想与你多喝几次酒,没有想到你我之间倒是很聊得来!” 见李煦如此说,镇南王眼睛里眼神似真似假:“太子为人随和,不比我粗鲁惯了,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李煦赶紧拱手说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惯了,豪爽自是真性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说着下人来耳语了一番,李煦跟刘铮道歉,说要离席一会。 镇南王等了一会,朝李煦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始终不见人回来。 等的时间长了,刘铮自是有些浮躁,他原本就知道豫王府此行便是一出鸿门宴,只是笃定那李煦身为当朝太子,断然不敢在自己的府上对他下手,因此才这般铤而走险。 但如今李煦一去不回,刘铮也不得不起疑:“既然太子有事迟迟未归,我也不好继续叨扰,那本王便先行离开吧!” 他一挥手,自己的俩随从也立即跟了上来。 从喝酒的后院到大门口,路上会经过一个小花园。 李煦为了讨沈清薇欢心,特意命人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倒是把花园搭理得丰盛秀丽。 刘铮还未走几步,就瞧见那花园的假山下面一个身着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的女子,头上戴着赤金累丝垂红宝石的步摇,侧脸柔美惊艳,远远看上去,真是艳光四射! 这不就是沈清薇!刘铮喝了酒,心中更是一股热气乱流,此时远远看到沈清薇在赏花,心里突突地往上跳,恨不得立即就把她掳回去! 他还没有多想,眼睛里的色意已经难以掩饰,自己的一双脚也已经忍不住朝着“沈清薇”走了过去。 第457章 惊魂 张婉玉半掩着面纱站在那里,衣袂被风一吹,恍如神仙妃子。 她眼波流转,似在望着刘铮,含情无数,令人心下荡漾。 刘铮一顿,刚想走上前,却想起来往常每次沈清薇见到自己时都是惧怕不已,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日子出现。 他心生怀疑,又朝“沈清薇”看了两眼,确定她已经看到自己了,却没有躲闪,心中顿觉不安,到底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 张婉玉此时也紧张不已,她知道刘铮绝非善类,但是沈清薇对自己恩重如山,若是此次一搏,能帮太子殿下和沈清薇除去心头大患,她便是豁出了性命也是值得的。 若是这回的事情成不了,那她也是爱莫能助了。 张婉玉见刘铮并未立即赶过来,心里一沉,赶紧问身边的良辰:“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良辰轻轻摇头:“姑娘戴着面纱,与太子妃殿下已经有七分相似,那刘铮离得远加上喝了酒,必然是没有看出来的。” 张婉玉虽然也是这样认为,毕竟她是十分用心在准备了的,但是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因此刘铮才没有过来。 “姑娘,那刘铮似乎要走了。”良辰神色有些担忧。 张婉玉假装淡定,伸手折了一枝花,对良辰低低说道:“去请镇南王过来一叙。” 良辰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匆匆往刘铮那边迎了过去。 刘铮还未走远,便瞧见良辰面带笑容走了过来:“王爷,我们太子妃殿下邀请您去前面小花园一叙。” 良辰是沈清薇的贴身丫鬟,刘铮倒是见过几次的。 他知道,沈清薇身旁一直都是良辰贴身伺候,还从未见过沈清薇与良辰不在一起的时候,他鹰一般的眼睛朝着良辰盯了一会,再朝小花园里看了看,“沈清薇”飘逸的身影正在小花园的花丛之中,那的确是他魂牵梦萦的女人,刘铮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了些。 刘铮开口问道:“太子妃可说了要与本王叙些什么?” 良辰闻言一时愣怔,却依稀想起那日在马车中刘铮说的话,只开口道:“我家姑娘说,上回王爷让姑娘考虑的事情,她已经考虑清楚。” 刘铮闻言,再无疑窦,便打算跟着良辰过去。跟他一起前来的两位随从本要制止,被他给拦了下来。 张婉玉站在小花园里的凉亭之中,侧面对着刘铮,她看上去是在低头细细嗅着手中的花儿,实则心里早已破涛汹涌,掌心沁出细汗来了。 她本就是浮世漂泊之人,当日若不是沈清薇搭救,她早就死在了春风楼。 如今李煦找她,她只想报答恩情,帮李煦和沈清薇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刘铮一步步走了过来,他本就是武将,脚步声比常人都要清晰一些,张婉玉的心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跳的愈加激烈了起来。 小花园里花草争奇斗艳,香味缭绕,亭子之外太阳光很好,一切仿佛都很平静。 刘铮走到“沈清薇”身侧,嘴角漫上笑意:“你终于想通了?可是愿意……” 他还未说完,张婉玉忽然就拔下发间的金簪,直直地朝着刘铮刺了过去! 她手上微微发抖,但已经用尽全力,这一刺若是顺利,只怕正中要害! 良辰在旁边心中发抖,原以为张婉玉必能成功,然而刘铮本身就是武将,反应比一般人都要灵敏迅速,他在战场上活着回来那么多次,怎么可能轻易就折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刘铮眼疾手快,自然避过一击,顿时酒也醒了大半! 张婉玉发现没有刺中他,自然是不甘心,待还要刺上去,却被刘铮一把抓住金簪,猛地撕开她的面纱! “你不是薇薇?” 张婉玉知道自己败了,眼神里都是愤怒,想挣开他,却发现他的手如一只铁钳一般,叫她根本无法动弹! 霎时间,豫王府的侍卫已经全部出动,把刘铮和他的两个侍从团团围住。 李煦从侍从后面走出来,脸色铁青:“镇南王,休得无礼!快快放开太子妃!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一刻钟前还把酒言欢,现下就带兵来打自己,镇南王多少也明白些了,他忽然就哈哈大笑:“李煦啊李煦,你倒是肯算计,但也记得瞧瞧你要算计的是什么人!” 他松开张婉玉的手臂,然后直接一把把她掐到自己怀里,反手一握,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张婉玉本身就是个弱女子,就算胆识再如何过人,此时也是脸色苍白。 “放我出去,否则我立即要了她的命!”刘铮脸色阴狠地朝着李煦说道。 李煦知道沈清薇必然不愿意叫张婉玉为了这件事丧命,而他也是不无情无义之人,更不会明知道张婉玉是为了报恩,还活活送了张婉玉的命。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在豫王府羞辱太子妃,本就是大罪!若你还挟持太子妃,本王就只能杀了你!”李煦早就想灭了刘铮了,此时眼神里也燃着火焰。 刘铮邪邪一笑:“想杀我?你不仅杀不了我,你所谓的太子妃,你也保不住。李煦,我今日劝你还是乖乖让我离开,否则,你将后患无穷!” 张婉玉见他们两个都是气势汹汹,看上去只怕要僵持不下。 若是李煦再狠心一点,直接杀上来,不要顾忌自己的性命,只怕事情就好办了。 张婉玉想到自己不过一条小命,也算是无牵无挂,今日若是能帮的了李煦,也算是报恩了! 她闭上眼睛,牙关一紧,就想咬舌自尽! 然而刘铮当真是异常机敏之人,他竟然立即就发觉了张婉玉的异常,直接一记手刀砍在她颈上,张婉玉登时昏了过去! 李煦心中不是没有挣扎,张婉玉的确无辜,但若是因为张婉玉错失了今日诛杀刘铮的好时机,只怕往后会连累更多无辜者丧命。 但若是真的叫张婉玉丧命了,沈清薇知道之后心中必然会有芥蒂,万一她与自己生了嫌隙,那他便是坐稳了这个皇位,也不会心安的。 想到这里,李煦沉着脸挥手:“你放了她,我就放你走。” 第458章 出城 刘铮哪里肯信,只将那张婉玉抗在肩头,由两名随从一路退至豫王府门口,这才策马而去。他毕竟久经沙场,在闹市之中也能策马疾奔,李煦派人追捕,竟然一时没有追上他的踪迹。 李煦秘密诛杀刘铮,本就是机密大事,如今虽然出动了侍卫搜寻,但也不能大肆张扬,更不能扰乱百姓、霍乱民心。 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次若是让刘铮跑了,那后面再想杀他,就是难上加难了。 侍卫仍在不断搜寻,刘铮和两名随从使了眼色,在路口分头而走,他带着张婉玉马跑的满,又遇上了前头有车队经过,索性心生一计,将张婉玉直接抛了出去。 张婉玉一届弱质女流,若这样摔下来必死无疑,跟来的侍卫只得策马将她接住,等回国神来的时候,哪里还有刘铮的踪影。只有一对浩浩荡荡的车队,从马路上缓缓而来。 沈清萱自从被谢玉退婚之后,在家里养了两日,可但凡出了听雪阁,总觉得下人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因此索性答应了林氏的提议,打算去京郊别院养上一阵子,到时候等这风波过去了,再回来也不迟。 算起来,她也比沈清蓉强,虽是被谢家退婚了,可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那是因为吉娜公主强要了谢玉,她也不过就是倒霉而已。 想起这些来,沈清萱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时候外面忽然嘈杂了起来,马车稍稍有些颠簸,她正想撩起帘子看个究竟,却没想到帘子一闪,竟然有人直接从帘外跳了进来。 “你是哪里来的匪徒?!还不快滚下车去!我们姑娘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岂是你可以随意轻……”陪着沈清萱在马车里坐着的丫鬟早已经惊呼出声,刘铮不等她把话说完,伸手在她脑后一劈,那丫鬟便晕了过去。 沈清萱此时却已经认出了刘铮来,不等他动手,只先开口道:“镇南王?” 她心中疑惑,不知道刘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铮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却教人不敢再说什么,另一个丫鬟被他看了一眼,吓得再不敢开口说话。 外面负责护送沈清萱的家丁隔着马车问道:“四姑娘,您可安好?” 沈清萱没有说话,示意轻红去答,轻红眼神晃了晃,冲着马车外面喊:“姑娘没事,你们继续前行便是。” 家丁答:“外头实在是乱,姑娘若没事,可否与我们说上一句?” 原来这家丁还倒尽心,沈清萱看了看刘铮,淡淡对外面说道:“我没事。” 家丁这才放心,道:“那就好,现下豫王府正在追杀一个刺客,城门戒严,可能会出城慢一些。” 马车继续前行,轻红见刘铮离沈清萱还非常地近,赶紧说道:“这位爷,还请您离我们姑娘远一些吧。” 刘铮眯起眼睛看了看沈清萱,见她面如桃花,倒是生得也好看,甚至眉眼处还有些与沈清薇相似。 见刘铮盯着沈清萱看,轻红心里着急,却也不敢造次,沈清萱分明认出他是镇南王,可外面的家丁却说是豫王府的刺客,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刘铮知道沈清萱被退亲的事情,与人订了亲,谈婚论嫁的时候却被人给退了,这对于大周的女子来说,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他玩味的看着沈清薇,问她道:“四姑娘这是出城避避风头” 沈清萱自然听出来了,刘铮都知道自己被退婚的事情了,原本已经平复的心绪又渐渐涌上怒火。 马车一晃一晃的,刘铮也无意关心沈清萱的事情,只想自己快些出城。 轻红虽然惧怕镇南王,但还是壮着胆道:“王爷,我家小姐可是太子妃的妹妹……” 她眼中都是警惕,沈清萱心里却知道,刘铮只怕对自己没有什么意思,而对卫国公府也并没有什么企图,他在自己马车里只怕是有别的意图。 “我对你家小姐并未有什么兴趣,莫要再出声,带我出城便可。” 沈清萱抬起头看了一眼刘铮,忽然问他:“我若带你出城,你如何回报我?”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城门处,豫王府的人在城门口站了乌压压一堆,所有过往的行人车辆都要勘察一番,见卫国公府的车队来了,照例要严查。 小厮立即说道:“车上是卫国公府的四姑娘!你们都放尊重些!” 守城的官兵自然知道卫国公府在京城的地位,立即不敢说什么,只恭恭敬敬地说道:“给四小姐问好。” 这意思也就是放她出去了,然而,豫王府的人却都走了过来:“今儿城里出了大事,若是刺客不小心伤了卫国公府的四小姐,我们也担当不起,所以还请四小姐配合我们一下,仔细查看一下才好。” 刘铮坐在车内稳如泰山,沈清萱抬头看了看他,转头隔着帘子对车外的人扬声说道:“我是卫国公府的四姑娘,也是当今太子妃的四妹妹!你们查我的马车不打紧,却也是对太子妃的不敬!若你们执意要查,那就请吧!” 豫王府的人自然都知道太子李煦对太子妃有多宠爱,况且既是沈清萱亲自答话,那刘铮必定也不会在她的车内,要不然这样一个小姑娘,只怕早已经被刘铮给吓坏了。 “四姑娘言重了!小的们怎么敢冒犯太子妃,只是担忧四姑娘的安全罢了!送四姑娘出城!” 车队顺利出城,刘铮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轻浮的笑意。 他看了看沈清萱,愈发觉得她与沈清薇当真是有些相像的,虽然不如沈清薇那般如高岭之花一样勾引自己,但也不差。 沈清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早已厌烦不易,只冷冷道:“王爷已然出城,难道要随我去国公府京郊的别院么?” 刘铮哑然一笑,忽然间伸出手去,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声音轻佻:“你刚才不是问我如何回报你吗?那本王现在告诉你,三年之后你若未嫁,本王来娶你可好?” 沈清萱毕竟是个姑娘家,脸上立即就红了起来,只恨恨的瞪了刘铮一眼。 那人手间的力道忽然一松,撩开帘子,身形一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459章 回府 沈清萱在别院安定下来,这儿虽然偏僻了些,不似京中那般繁华,但是应有的物件摆设也都是有的,加上环境清幽,倒也不错。 浅绿上来给沈清萱打了洗脸水,伺候她洗脸,轻红则是端了刚炖好的冰糖燕窝来伺候沈清萱吃燕窝。 沈清萱毕竟刚经历了被谢家退婚的事情,心情自然是微微带着低落,时不时就走神。 方才刘铮说那话的时候,轻红却是听到的,此时看见沈清萱这般,倒是忍不住劝了起来:“姑娘,谢世子再好再尊贵,那也比不过镇南王。如今姑娘在镇南王危难之时救下了他,想必他也会记得姑娘的好,不会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姑娘原本就生得极美,京城里喜欢姑娘的好男儿多得是,姑娘何须为了谢世子伤心?不如放宽了心,再挑个好的吧。” 沈清萱被她们一劝,心里宽慰了些,但一想到之前沈清蓉与刘铮的那件事情,他又觉得刘铮此人绝对不是这等柔情蜜意之人。 送上门的女人哪里有不要的?可刘铮偏偏却不要了,若今日他说的话当真,那将来沈清蓉知道,岂不是要气死了?若今日他说的话不当真,那他也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的轻佻下流之人。 …… 沈清薇被困在杏园,自然是出不去的,对于京城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勉强吃了些东西,但心里却十分担忧。今日之事若是不成,那将来大周的将来,免不了要有一场动乱。 “快去瞧瞧,可有豫王府的人来了?” 见沈清薇吩咐,明月浅笑:“姑娘,您都派奴婢和清风去瞧了几次了,豫王府的人若真是来了,必定会第一时间来您这儿回禀的。” 沈清薇在房中转了两圈,伸手抚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终究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有人来,就立即带过来。” 她想得太多,不免有些疲惫,便在里间的软榻上睡了一会儿。 梦里都是些打打杀杀的场景,沈清薇一觉醒来额头寒湿,浑身发冷,却真的瞧见明月从外头领进了一个豫王府的人。 “太子妃殿下,太子派人来接您回豫王府。” 那人跪在地上,声音听不出悲喜。 沈清薇立即从床上爬起来:“事情可是成了?” 她紧紧地抓着被子,心里很紧张!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了看沈清薇,却有些愧疚地摇摇头。 沈清薇一愣,眼神里都是担忧:“那现下是什么情况?太子如何了?刘铮呢?带我回府!” 她现在急着要见李煦!怕李煦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几个丫鬟和侍从都跟了上来,豫王府的人急忙跟在沈清薇的身后回禀道:“太子妃殿下,您莫要心急,虽然事情没有成,但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只是叫那镇南王逃走了,如今太子殿下还在派人追捕。” 沈清薇闻言这才算放下了心来,但还是让人快马加鞭送自己回了豫王府。 …… 李煦正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上,身子微微后仰闭目养神,这次让刘铮逃走,以后再想杀他却是难上加难,况且朝廷一旦对镇南王下了杀手,那江南那边,再想削番怕是不能了。 李煦心中烦乱,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却见沈清薇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沈清薇喊了李煦一声,忽然走过去,扑倒他的怀中。 因为诛杀失利,李煦不愿连累太子妃的声誉,因此对外只说是太子和镇南王宴会之时,突然有刺客闯入,如今两人都无碍。 沈清薇得知了张婉玉的事情,亲自前去探望,她不知道李煦居然会想到这个办法,让张婉玉代替自己去引诱刘铮。 “你没事就好,我原不知太子竟然想出了这偷天换日的办法,险些害了你。” 看见张婉玉脖颈上的伤痕和手臂上的擦伤,沈清薇几乎能想象到当时十万火急的场景,心中很是自责。 张婉玉本就无怨无悔,自是不会怪罪于她,只淡淡道:“薇薇,能帮你,是我最大的福气了,你莫要担心我,我现下也无事,你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沈清薇交代了丫鬟好生照顾张婉玉,见她睡下了,这才从她房里出来,李煦早已经洗漱完毕,在房中等着她。见她进来,只从身后抱住她道:“这几不在,我夜夜不得安眠。” 沈清薇听了这话难免心下动容,没有李煦在身边,她自己也不曾睡好,只是想起张婉玉的事情,沈清薇还是忍不住道质问道:“为何与我商量一番就找了婉玉来替我涉险?你万万不该叫她来的,她已是如此薄命之人,万一因此遇险,只怕你我今生都会难安的。” 李煦知道,她迟早是要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松开她,凝眸道:“别人的性命与你比起来,实在无足挂齿,我不可能让你以身涉险。” 李煦说的是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然而沈清薇听了却很生气。 “她是我闺中好友,不是旁人,何况就是旁人,你这样?” 沈清薇转身想要捶他,拳头落到李煦的胸口,却被他猛然一把抱住,只搂着她在她耳边道:“好了,现下她也无事,我答应你,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先与你商议。” 其实沈清薇心里明白,诛杀刘铮这样的大事,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沈清薇靠到李煦的怀里:“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有事。” 李煦摸摸她的头发:“我派了人去照顾她,宫里的太医也来瞧过了,你且放心好了。豫王府的下人也都尽心,她不会有事的。” 沈清薇终究是没办法真的和李煦置气,况且如今刘铮逃脱,心中最烦乱的必定是李煦,她也不愿意再在这件事上头难为他。 沈清薇靠在他的怀中道:“我知道你这几日必定辛苦,这件事虽然失败了,但将来也不是没有其他机会,我们还可以从长计议。” 沈清薇虽然这么说,可她心里很清楚,这机会谈何容易,下次再见刘铮,也许就是兵戎相接了。 第460章 造反 豫王府刺客的事情终是闹得纷纷扰扰,老太太担心沈清薇的安危,亲自来豫王府看她。 沈清薇见老太太来了,心下感动,连忙起身到大门口亲迎。 “老太太,您若是想见薇薇,要人通传一声孙女去看您就是了,您年纪大了何须亲自劳动。” 老太太看见沈清薇安然无恙,放下心来:“我身子还算硬朗,你如今怀着孕,还是不要四处走动地好。前儿我听说了此事心里就不大安稳,就想着亲自来看看。” 沈清薇扶着老太太走到内室,刚一坐下,老太太就道:“你四妹妹已经去了别院休养,那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我知道你心中必然一直都还牵挂着她,现下也算可以放心了。” 沈清薇想到沈清萱,心里自然是有些难过,但也不愿叫老太太担心,便笑了笑把此事带过,老太太又问起来刺客的事情,沈清薇便如实把张婉玉之事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微微眯着眼,瞧着屋子里的玉兰鹦鹉镏金立屏,忽然就沉声道:“张婉玉救了你,我也心下感激,但若把她留在豫王府着实不妥,不如由我带回卫国公府着人照看吧。” 沈清薇瞧着老太太严肃的神色,自然知道老太太此话是认真的。 张婉玉与自己十分相像,若是放在外头,亦是有不少男人倾心的。 但沈清薇心里自有思量,便道:“老太太,殿下不会看上婉玉,婉玉也不是那般不懂事体的女子。老太太您放心好了。” 老太太却叹口气:“既是如此,她在哪里休养也是无所谓的,何不叫我带回去?国公府里女孩儿也多,更能陪着她玩,不比豫王府太过森严了些。” 她年纪大,在这方面尤其思虑周全,知晓这世上不为色动的男人太少,不想着攀龙附凤的女人也少,即使李煦与张婉玉看起来都是堂堂正正之人,但毕竟人心难测,为了她的三丫头,她必须得防着点。 见老太太坚持,沈清薇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老太太了,我这就去跟婉玉商量一番。” 张婉玉亦是心思通透之人,稍加思考便知道了是为何,不过她也事先听闻了是国公府的老太太来过,便也知道这必定不是沈清薇的意思,而是老太太的意思。 “薇薇,我在豫王府也觉得有些不便,去国公府也是更合我意,等我伤好再回来瞧你便是。” 见张婉玉如此体贴入微,不叫自己有一丝尴尬,沈清薇也十分感激,又让人从库房里搬出来不少东西,一一给张婉玉带上。 …… 一晃好几日过去,沈伯韬与崔锦屏大婚,沈清薇自然是要亲自前去。 国公府里喜气洋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沈清萱退婚的阴霾早已经过去,家下里已经没有人记挂着那件事情了。 姑娘们都待在福雅居里等着新人过来,沈清蕊瞧见沈清薇,赶紧上来拉住她的手,轻声说着新娘子的事儿,沈清薇也略略一笑,回应她几句。 倒是沈清蓉,在旁边神色淡淡的,她对沈清薇自然是看不惯的,但一则惧怕老太太,二则今日是沈伯韬的大喜之日,因此也不敢如何。 老太太尤其高兴,谢氏眉梢眼角也都是浓浓的笑意。 见着国公府的人差不多都齐聚一堂,独独缺了沈清萱,沈清薇心中自然有些难过失落。 若是在上一世,此时的沈清萱也应当是带着笑意坐在这里了,可是如今却都变了。 她一刹那的神色有变,被谢氏不小心捕捉到了,等新人完礼之后,谢氏便着人把沈清薇请到了荣安堂坐坐。 荣安堂内并没见沈晖的身影,想必他是去了大厅宴客。 谢氏今儿心情好,摸摸沈清薇的头发:“薇薇,娘派人给你送去的衣裳鞋子你可都收到了?” 沈清薇向谢氏道谢,并恭喜谢氏终于把儿媳妇迎进门,了了一桩心愿。 谢氏的确高兴,笑道:“你与你都过得好,娘心里才放心。娘瞧着你是不是还担心四姑娘?此事都过去了,你也不必太在意了!何况原本就是她咎由自取。” 沈清薇也知道,现下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自己再多的自责和愧疚,也换不回任何东西,便也坦然:“母亲放心,薇薇自有分寸。” …… 沈伯韬大婚之后,一切便都顺利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一日,沈清薇收到了谢玉的来信,道他已经将送吉娜公主安然送回了北狄。 沈清薇心里安定下来,山高路远的,她的确一直都担心着谢玉,但再往下看去,她却又凝眉。 信上谢玉说道,他发现似乎有镇南王府的人与北狄四皇子暗中勾结! 没想到刘铮如此心急,果真是上次的事情已经打草惊蛇! 沈清薇自然担心不已,急急地找到李煦,李煦正坐在书案后头,一身华服,原本应当是要出门的,但却在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 待沈清薇急切地把谢玉信中的内容告知李煦,李煦也扬了扬手里的书信:“我也收到江南密报,说镇南王刘铮有异动,现下只怕战争一触即发。” 沈清薇眉心直跳,若是真的触发了战争,只怕李煦是要冲到前线去的,何况那刘铮狡猾狠毒,即使李煦前去对抗,也并非有全部的把握能打赢他。 她怎么会不担心李煦的安危? 李煦仍旧坐在那里,却伸出胳膊,一把把沈清薇拉过来坐到自己怀里。 沈清薇赶紧搂住他的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李煦眼睛里依旧一片深情,带着些冷静,一手抓起她软滑的小手放到耳边,一边轻声道:“你莫要担心,我既身为太子,也早已预料到了这些,我的人也已经准备妥当了。若是刘铮当真敢谋反,我也不会手软。” 见她如此说,沈清薇心里才算安稳了一些:“我会一直陪着你。” 李煦继而写信给谢玉,要他务必在北狄稳住人心。 谢玉现下身为北狄公主的驸马,自然也是有些地位的,吉娜公主在北狄颇为受宠,而她又对谢玉十分中意,想必谢玉也能如鱼得水。 谢玉自然尽心,不敢有一丝怠慢。 然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江南传来八百里加急,镇南王在金陵谋反,大军正挥师北上! 第461章 安危 李煦连夜进宫,朝廷其实对镇南王早有防范,在和北狄谈判的时候早已将边关的军队秘密调动回京,如今就驻扎在京城以南。 大臣们都侯在御书房外,等着皇上决策。 有人属意和谈,振振有词:“若是起了战火,必定民不聊生,何况北狄人粗犷残暴,与镇南王合力更是拔山举鼎,我大周若是勉强抵抗,只怕后果也不看设想!不如与镇南王分江而治,也免得大周子民因为战火而流离失所呀!” 众大臣一时寂静,和谈定然是会叫在位者倍感耻辱的一件事情,怎么能轻易答应? 何况镇南王与北狄还未说什么,大周倒是有人首先要主张和谈了,一时间大家都惴惴不安。 李煦冷笑,眸如寒潭:“现下正是大周危急存亡之际,更当奖帅三军恢弘志气,让大周所有臣民都要知道,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你却在此妄自菲薄,秽乱人心,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那人原本还想争辩,却见太子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顾着求饶,然而李煦却纹丝不动地任由侍卫把他拖了出去,皇上更是默许了这一切。 自此,其他大臣便也都看懂了皇上与太子的心意。 但眼下情势危急,朝中的确没有担得起与镇南王对抗的人选,但镇南王盘踞江南,这一仗若是不打,江南的半壁江山,与奉送无异,朝廷早已有了削番的决心,又如何能惧怕战火,李煦决定御驾亲征。 这个消息对沈清薇来说自然如针扎一般。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战场是多么残忍血腥的存在,沈清薇心里都清楚,如今每一日的安稳生活不过都是旁人拿性命从战场上换来的。 可是这回要亲自上战场的人是自己的夫君了,沈清薇才切实地理解了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但战事如荼,刻不容缓,沈清薇也无法开口叫李煦不要去。 虽然知道李煦是太子,并不用冲锋陷阵,必定少几分危险,但沈清薇还是心有不舍。 李煦紧紧地把她抱到怀里:“薇薇,我答应你一定会早日归来。我会以收复大周作为我们孩儿的生日礼物。” 沈清薇心中一片复杂,眼底湿润,却还是把眼泪藏了下去,她嘴唇一弯,面上依然是甜美的笑容:“殿下,我在豫王府和孩子等着你凯旋归来的那一日。” 她亲手缠了铜钱护身符,又做了香囊,细细叮嘱李煦一定要佩戴在盔甲内侧。 沈清薇想起来自己在做这铜钱护身符的时候,每缠一道线,就在心里默念一道平安,就是希望自己的诚心可以感动上天,能保佑李煦会平安归来。 李煦抓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我答应你的事,就必定会做到。薇薇,等我。” 沈清薇亲自把李煦送到城门口,看着他骑在马上全副武装带领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再也没有回首,终于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良辰站在一旁眼圈儿也红了:“姑娘,太子爷有真龙庇佑,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沈清薇这才宽心了:“是啊,他身为太子,自有上苍保佑,怎么会有事?你瞧瞧我真是想多了。” 她上了马车,虽然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李煦一定会平安归来,但仍旧有些心慌意乱。 沈清薇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撩开马车上的帷裳,正好瞧见前面不远处就是卫国公府了。 “停车,回卫国公府看看。” 卫国公府内,因着起了战事,老太太怕外头乱,不忍心沈清萱一个人在别院,难免孤苦伶仃的,便让人把她接回了卫国公府。 沈清薇被良辰扶着前去福雅居给老太太请安,没曾想还未与老太太说上几句话,竟遇着沈清萱也来给老太太请安。 沈清萱瞧见沈清薇,顿时一阵不自在,站在那里嘴巴僵了半日也说不出话。 因着自己是姐姐,加上在老太太面前也不好失礼,沈清薇朝她微微一笑:“四妹妹回来了,一切可还好?” 沈清萱没有朝沈清薇对视,而是给老太太行了个礼:“给老太太请安。”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老太太知道沈清萱见着沈清薇尴尬,加上沈清萱先前自杀的事情,也不忍再责怪什么,便道:“你三姐姐来瞧我,正好也瞧瞧你。你与你三姐姐也有阵子没见了,也该好好说说话了。” 沈清萱却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个笑:“三姐姐。” 见沈清萱如此,沈清薇也知道她和沈清萱的这个死结,这辈子怕是解不开了。 …… 林氏那边收到江南林家的书信,称镇南王已经强逼着林家一起谋反,又说镇南王此次和北狄人里应外合,必定是要一举把大周拿下,劝林氏早些想好退路。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林氏心惊胆战,赶紧让人把信给烧了,在屋子里徘徊半日。 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国家大事,林氏一介妇人,就算往常有再多心眼,此时也难免慌乱。 若是大周出了什么事情,大兵攻入京城,情况再糟糕一点,江山易主,只怕他们如今卫国公府的尊贵也会随着国难而一去不复返。 说不定还会锒铛入狱,重则满门抄斩,那么自己争了一辈子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此时正巧丫鬟们送了沈清萱回三房,瞧见林氏慌乱,沈清萱便多嘴问了一句,林氏只得将事情相告。 沈清萱听后默默静坐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对林氏道:“那日刘铮出城,原本是女儿放他出去的,母亲莫要担心,就算朝廷真的打不过镇南王,相信刘铮念及当日的事情,也是不会伤了咱们的。” 虽然当日沈清萱觉得刘铮对自己的许诺不过就是一句戏言,可她在别院住了几日,越发觉得这世上除了刘铮,再没有她能看上的,能比过谢玉的男人。 林氏这才明白那日豫王府的刺客竟然就是刘铮! “四丫头,竟然是你放了那刘铮!此时非同小可,你绝对不能再让外人知道,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行!”林氏心里着急,郑重其事地叮嘱沈清萱。 既然沈清萱对刘铮有救命之恩,那么刘铮报答沈清萱也是情理之中,但这国公府的其他人,可莫要想着借此事来在刘铮那里得半点好处! 沈清萱见林氏深情十分严肃,便也点头:“母亲,我知道了。” 她原本也就没有打算告诉卫国公府的其他人,自从谢家退婚一事发生,沈清萱早就看透了这些人,都没有真心待她,还如何叫她真心以对呢? 第462章 送信 卫国公府这几日有了喜事,方姨娘为大老爷生了个儿子,胖嘟嘟的可爱极了,小小的孩子已经跟大老爷十分相像,老太太瞧着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跟他爹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因着生了儿子,方姨娘的地位便水涨船高,老太太提出把方姨娘扶正,一时也没有人反对。 谢氏当着老太太的面儿眉飞色舞地说道:“大老爷得了儿子,全府上下都是高高兴兴的,方姨娘此次当真是立了大功了,要我说,不如亲上加亲,让五丫头与方有为定亲,老太太意下如何?” 老太太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眼睛里都是赞同,心里自然是想答应的。 方有为是方姨娘的侄儿,如此一来,两家人自然更加亲近,沈清蕊嫁过去也免得被欺负。 何况方有为年纪轻轻已经中了秀才,将来必定是状元之才,前途一片光明,沈清蕊嫁给他也是极好的。 然而老太太却又想到了沈清萱,脸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沈清萱刚刚被退婚,这时候又把沈清蕊的婚事定下来,只怕沈清萱难免难过。 “此事暂缓吧。”老太太不着痕迹地说道。 谢氏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好极了,怎么要暂缓呢?她性子直爽,立即就要继续劝说老太太,然而还未开口,媳妇儿崔锦屏忽然轻声笑道:“母亲,儿媳瞧着老太太似乎累了,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崔锦屏自然是看出了老太太的意思,怕谢氏惹得老太太不高兴,这才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谢氏。 谢氏被拦住了,倒也无话可说,只得闭嘴不言。 李煦出征已经一个多月,前方战事胶着,沈清薇日日难安,每日里等前方传来的书信简直望穿秋水。 她知道李煦自然不能再时时刻刻地想着自己,他现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打赢这场仗,书信自然也没法子寄得太多。 虽然是这样,可沈清薇仍旧是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干脆每日里在书房里为李煦抄经祈福。 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她愿意替他承受任何苦楚。 好在李煦虽然身处战乱,却也依旧知道她的担心,派人送回来几趟书信,加上从南方来的人也有传言说似乎大周胜算更高,沈清薇心里也好受了些。 这一日,谢氏与崔锦屏前去豫王府看望沈清薇,刚一到,谢氏就拉着沈清薇上上下下地看个遍儿,接着道:“瘦了!薇薇,太子殿下虽然正在前线打仗,可心里必然也担心你,你可要保重自己呀,若是你有什么不好,我也要心疼死了!” 沈清薇笑着让丫鬟端茶上来:“母亲,薇薇一切都好,您只管放心。” 又说了些话,谢氏忽然就提起来家里的事情,心中带着不服,脱口便道:“我也是一番好意,五丫头嫁给方有为,难道不是一件天造地设的好事吗?我就瞧着他们两个极其般配,也不知道老太太是如何想的,硬是说要暂缓再议,虽说那方家必定是不着急着给儿子定亲的,但如今正巧方姨娘生了儿子要扶正,喜上加喜不是更好吗?” 见谢氏如此耿直,还略带气愤,沈清薇自然是了解她的,赶紧劝道:“薇薇知道母亲自然是一片好意,只是五妹妹年纪还小,不着急。况且若是等方有为高中之后再定亲,到时候五妹妹脸上也有光。” 崔锦屏也在旁说道:“太子妃说的是,咱们能想到的,老太太自然也都想到了,必然不会不替五丫头着想的。老太太心里定是都盘算好了的。母亲还是莫要着急的好,您的一片心意咱们大家都是知道的,若是五丫头知道了,也自然是感激您的。” 谢氏心里也好受了些,这才作罢。 其实沈清薇略一思考,也就明白老太太到底是为何说要暂缓的,只是这些事情谢氏必定不会理解。 按照谢氏的性子,若是没有人拦住,只怕早就对老太太直言不讳了,至于是谁拦着了,沈清薇一眼便看得出来,是自己的新嫂嫂。 崔锦屏当真是个不错的,沈清薇想到谢氏身边有了崔锦屏,也放心了许多,叫人从库房里拿出来一匣子宫里赏赐的珠花送给了崔锦屏,崔锦屏也笑着收下了。 丫鬟呈上了谢玉从北狄送来的信件,谢玉在信里告诉沈清薇大事已成,他已经联合了北狄的大皇子,将意图勾结镇南王的四皇子拿下,北狄不会对大周出兵。 不过他要暂缓回京的日程,还要在北狄逗留一阵。 沈清薇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谢玉是一定会尽全力办成此事的。 从小到大,他就在尽全力帮着自己做每一件事,想到这里,沈清薇对谢玉不由得有些感激。 “去平宁侯府送个信,就说表哥已经联合了北狄的大皇子,将意图勾结镇南王的四皇子拿下,北狄不会对大周出兵了,表哥现下也安然无恙,叫舅母放心。若是我得空,便去瞧舅母。” 平宁侯府收到信自然也十分高兴,谢玉能安然无恙,还阻止了北狄出兵,也算是对社稷有功,到时候回来必定得皇上夸赞,谢家也是一片喜悦。 谢氏与崔锦屏从豫王府回到国公府,婆媳俩一路说说笑笑,崔锦屏极会做人,知道谢氏喜欢听什么话,便只管捡她喜欢听的说,谢氏看着儿媳妇也是越看越喜欢。 她俩刚走没几步,就瞧见门房有几个陌生人进出,崔锦屏立即道:“母亲,这不是咱们府里的人,别是什么歹人吧?” 谢氏心里一急:“咱们跟上去瞧瞧,看他们倒是要做什么!” 跟着那几个人一路往前走,谢氏发现他们竟是朝福雅居走去。 福雅居的几个丫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谢氏原本想上去直接了当地问,却被崔锦屏拉住了。 接着,就听到那几个丫鬟在同那几个陌生人说道:“老太太说了,要把三夫人送走,你们今日可得把事情都办稳妥了,否则老太太必定饶不了你们!” 那几个人都唯唯诺诺的:“小的们自然都尽心尽力,老太太的吩咐小的们不敢辜负。” 谢氏瞪大眼睛看着崔锦屏:“老太太要送走林氏?这是为何?” 崔锦屏自然也不晓得,只得摇头,跟着谢氏一道往福雅居里走去,想去一探究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要老太太下命令把林氏送走呢? 第463章 揭穿 原本是朝廷早就知道了林家投靠了镇南王,无论林家是否被逼,一旦投靠了镇南王便就是林家的不是了,到时候等战事结束,还不知道朝廷要把林家怎么样! 如今老太太便以林家造反为由,想把林家弄走,免得她再霍乱后宅。 林氏按说是出嫁之女,娘家犯错和她没有关系,所以老太太才派人守着三房,总算叫她抓到了林氏和林家来往的蛛丝马迹。 面对那些证据,林氏也无从辩驳。 与反贼私通,背叛大周,这是何等的罪过! 很快,老太太直接让人把林氏捉住,一丝情面也没有留,沈清萱得知林氏被捉住了,知道事情若是被揭发,老太太只怕不会轻饶林氏! 她赶紧带着丫鬟赶过去求情,希望老太太能看在林氏素日里老实孝顺的情分上留些余地。 老太太原本就存着把林氏弄不出去的心思,现下抓住了这个把柄,更是不能再留着林氏! 她铁青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林氏:“你这狼心狗肺的女人,我卫国公府何曾有过半点对不住你,如今你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怕天打雷劈!从此以后,就莫要再回我卫国公府,这儿也与你林氏没有任何关系!” 沈清萱一脸心疼,赶紧地跪下向老太太求情:“老太太,我母亲必定是不知情的,何况林家远在江南,母亲早已是卫国公府的人,平日里也一向为人低调,又极其孝顺老太太您,无论如何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请老太太饶了我母亲!” 老太太看着沈清萱,虽然林氏做错了事情,但沈清萱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孙女儿,很多事情她只怕并不知情。 “林氏这是勾结反贼,若是被外面人知道了,连卫国公府都要连累了!你要我饶了她,可她却想过卫国公府的生死吗?” 沈清萱一时无话可说,她心里自然知道林氏的想法,其实她也不在意卫国公府其他人的生死,毕竟这些人对自己都那般冷漠,若是镇南王真的打了过来,她必然不会可怜卫国公府的人。 只是,她没有想到,林氏那般小心翼翼,事情还是被老太太发现了。 “可若是老太太就此把我母亲赶出去,我母亲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啊,现下林家与镇南王勾结,江南正值战乱,我母亲若是去了,只有送死的份了!老太太您素来心慈……” 老太太见沈清萱还在说情,直接道:“住嘴!你若是想死,就跟着她一起去!” 沈清萱彻底不敢再开口。 林氏跪在地上嘴唇哆嗦着,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婆子们拉走,林氏也知道老太太办事从不手软,心慌意乱之中,冲着沈清萱就是大喊:“去找二老爷来!去求他来救我!萱儿,快去求二老爷!” 见林氏已经不知廉耻,老太太更是厌恶,她自然不想叫府里的人知道林氏的腌臜事,立即吩咐婆子:“把这贱人的嘴给我堵上!” 那几个婆子立即拿起一块布塞住林氏的嘴巴,林氏呜呜地挣扎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胡乱挣扎,但她在卫国公府养尊处优得久了,力气哪里抵得上那几个婆子,挣扎半日也只能被牢牢地摁在地上。 沈清萱看着林氏被人如此对待,瞪大眼睛上去想拉开那几个婆子,嘴里心疼地喊道:“放开我娘!你们放开我娘!你们这些混账下人,快放开我娘!” 然而老太太早已吩咐了其他丫鬟把沈清萱也拉住,她根本就触碰不到林氏。 瞧着林氏的样子,老太太多日来忍在心底的话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你这等不知道廉耻的女人,竟然做出勾引大伯的事情来!早就不配在我卫国公府待下去了!没的污了我卫国公府的名声!” 正好谢氏与崔锦屏走到门口,听到这话,谢氏如遭雷击,直接闯入福雅居,指着林氏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老太太原本就是特意找了谢氏出门的日子才动手的,为的就是瞒住谢氏,谁知道还是被她给撞上了! 谢氏浑身发抖,想起来很多从前都想不通的细节,沈晖到底为何总是偏爱沈清萱,处处为沈清萱说情,为何林氏一见了自己与沈晖在一处时就总是有些不自在,为何自己见了沈清萱,就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此时一步步走到沈清萱面前,朝着沈清萱细细地看了两眼,猛然发现沈清萱与沈清薇竟然有七八成的相似! 怪道沈晖做出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不爱自己的亲女儿,偏爱自己的侄女儿,原来他偏爱的就是他自己的亲女儿! 老太太也有些惊讶谢氏忽然出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担心谢氏承受不住打击。 谢氏气得转身扑到老太太脚前大哭了起来,平日里最爱说话的她此时太过悲痛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锦屏瞧着谢氏大哭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劝她。 此事也太荒谬了! 老太太见谢氏已经猜出了真相,便直接吩咐道:“把这林氏绑走,悄悄的不要叫人发现,消息封严实了。人也看牢了,莫要叫她半路逃了!” 林氏很快被绑走,沈清萱哭得止不住,却也无能为力。 谢氏也在哭,带着绝望和愤怒,她没有想到沈晖与自己一向都是朝中佳话,人人都道沈晖痴情专一待自己极好,她也一向以此为荣,可这一回竟被狠狠地打脸了! 何况与沈晖私通的还是令自己一向都瞧不起的林氏,这许多年,还不知道贱人林氏在背后都是如何笑话自己的! 见谢氏哭的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嗓子也哑了,老太太亲自扶她起来,脸上带着愧疚:“唉,是我教子无方,对不住你!” 千言万语,也是弥补不了已经发生的过错了! 谢氏见老太太都放下身段跟自己道歉,便也在心里确定了,沈清萱的确为沈晖与林氏的私生女。 她扑到老太太怀里,委屈地说道:“他怎么如此狠心?怎么可以如此背叛我哄骗我?我做错了什么?” 说着说着,谢氏又大哭了起来,心中的委屈随着记忆无限放大。 老太太也不能如何,只得叹着气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起来。 第464章 闲言 老太太命人把谢氏送回了荣安堂,谢氏伤心至极,往日的风采全无,幸得儿媳崔锦屏是个会做人的,不住地安慰她。 “母亲,那起子兴风作浪之人就算再厉害,最后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老太太心疼的是您,您尽管放心好了。再说了,这满京城上下的男子,三妻四妾的实在太多,跟那些女人家比起来,您其实幸运了许多。” 谢氏脸色苍白,是啊,外头旁的人家里什么事情没有,宠妻灭妾之人都能找出来好几个,还都是颇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做的很隐秘。 沈晖至少没有在明面上把旁的女人带进来,虽然是这样想,但谢氏仍旧止不住地伤心失望。 崔锦屏知道谢氏对沈晖感情还是深的,此次必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自己再怎么样也只是儿媳,不如教谢氏的亲生女儿来劝的好,她暗暗着人去豫王府给沈清薇报了信。 沈清薇得知此事,一时气得差点儿动了胎气。 她原本就吃得不多,现下又一点儿也吃不下,好容易吃下去的燕窝也全都给吐了出来,卧在榻上,浑身软绵绵的似得了大病一般,良辰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地叫太医来看。 太医诊断也是说太子妃郁结于内,适才动了胎气,须得保持心情愉悦才能安好。 沈清薇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纵使想心情愉悦,可也忍不住想到谢氏的事情,不担心那是假的。 豫王府上下都很焦急,李煦不在,他们最怕的就是沈清薇有什么事情。 老王妃亲自来探望沈清薇,以为她是太过担心李煦,忍不住劝慰道:“太子现下身份特殊,许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不仅豫王府指望着他,社稷也指望着他,往后若他顺利继承了大统,还会有更大的担子。太子妃,你要学着宽心,切勿因为担心他而保全不了自个儿的身子。” 沈清薇还没那么拎不清,但也有苦难言,自然不能告诉老王妃国公府的龃龉。 国公府那边,沈清萱被送回听雪阁,脑子里也是乱七八糟的。 她想起来老太太狠绝的话语,和谢氏的伤心,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然而,这个时候林氏一介被送走,她连问一句真相的人都没有了。 若是自己再朝老太太跟前凑,只怕更要惹得老太太恼怒。 这个府里,原本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也就只有林氏了,现下林氏一走,只怕再无旁人怜惜自己。 想到沈晖,那个一直都偏疼自己一些的二伯,沈清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去打探一下二老爷现下是在哪里?”沈清萱派了丫鬟去打听沈晖的消息。 丫鬟打听了半日,这才回来告诉她:“四姑娘,二老爷昨日就被朝廷派去给南征的军队送粮饷去了。” 沈清萱心里失落,想到林氏现在也不知道是何状况,心里不免焦躁难捱。 谢氏虽然身边有崔锦屏劝着,可这些事情,搁谁身上,有再好的人相劝,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得通的。 几十年的恩爱夫妻,在外人眼里是何等恩爱。 可是想到这背后的真相,谢氏心里发冷,感觉自己像是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夫君。 她伤心地回了娘家去住。 谢家自然欢迎,派了不少丫鬟婆子伺候,嫂子萧氏更是日日作陪。 “你瞧,我日日在家也是闲的发慌,你来了正好咱们两个也好做个伴。”萧氏这些日子心里也担心谢玉,在家里也有些空虚。 谢氏勉强笑了笑,与萧氏闲扯了一会,忍不住就说起来这件事情。 萧氏倒是惊讶,手旁的一套青花瓷茶盅差点就拂了下去,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沈清萱是你家二老爷与林氏的孩子?” 谢氏面上带着耻辱:“是,他们竟背着我做出如此苟且的事情,你说,我怎能不恨……” 萧氏劝了谢氏半晌,心里不由得也庆幸谢玉没有娶沈清萱过门,也逃不过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她原是瞧着沈清萱那孩子痴情知礼,是个还不错的姑娘,现在一看,苟且出来的孩子,往后必定也不怎么样! 加上如今谢玉在北狄又立了大功,将来必定会得朝廷重用,萧氏心下忽然就释怀了几分。 “你也莫要伤心,老太太现下不是已经打发了林氏了么?等国公爷回来之后,也必定会向你赔罪。他在意的还是你的,不过是那林氏使了几分手段,他糊涂了一回罢了。你这几日先在家里住着,大家说说话也就好了。你瞧,我这身上的衣裳好不好看?这是今年刚出的蜀锦,市面上都还没有,是你哥哥的部下特意寻来的,我正想着也送你一匹……” …… 此事虽然没有闹大,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林氏忽然消失,加上那日国公府里闹腾的样子,谢氏伤心欲绝搬回娘家去住,国公府私下里已经有人开始猜测沈清萱的身世。 这些东西,总有人捕风捉影猜得到,被人加油添醋一番,便三人成虎。 沈清萱每每出门,总觉得到处是议论自己的人。 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丫鬟婆子暗戳戳的瞧着自己,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那些人当真是在说自己的闲话。 国公府里最看重的就是身份地位,她原本就有些怨恨自己没有沈清薇那般的出身,导致嫁给谢玉时那般艰难,到最后还被退婚,如今带上一个私生的名声,更觉得低贱。 沈清萱心如死灰,她原本就脸皮薄,怎么受得了旁人这般地非议? 她忍不住求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求您让我跟我娘一起走吧!” 老太太终究心疼沈清萱,再怎么说,这也是国公府的亲骨血,加上沈清萱自小在自己膝下长大,她怎么舍得沈清萱离开? 何况,此事也并非是沈清萱能做得了主的。 “你放心,这件事错不在你,是那林氏犯贱,你还是国公府正经的四姑娘,安心在府里待着就是。若是有人敢为难你,只管来与我说便是。”老太太摸摸沈清萱的头发安慰了她一番。 第465章 惊险 沈清薇在豫王府休养了几日,身子刚好些了,便得到前方书信,刘铮大军攻势凶猛,正一路北上,大军被逼撤退,如今离开京城不过六百里,情势危急。 “怎会如此?”沈清薇拿着信,心里一阵慌乱。 虽然她早已知道,刘铮不是个轻易会输的人,上一世的刘铮每每打仗就有如神助。 但心里再如何担心,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强撑着起身,再去抄写经书,想着为李煦祈福。 卫国公府那边也收到书信,说是人伢子在送林氏回江南的路上,遇到了镇南王的车队,那些士兵穷凶恶极,将林氏抢了去。 林氏虽也不年轻了,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倒也风韵犹存,加上在国公府养得极好,而那些士兵都是许久未开荤了的,整日命悬一线的,见了林氏便都如饿狼一般扑了上去。 最终,林氏竟被活活玷污而死。 管事婆子进来福雅居回话之时,沈清萱正在与老太太说话。 这几日老太太见沈清萱都郁郁寡欢,便叫了她来一同用饭。 管事婆子瞧了瞧沈清萱,但想到林氏这样的贱人,沈清萱身为国公府的四姑娘也该撇得干干净净,便混不在意地向老太太回道:“林氏在路上,被镇南王麾下的士兵玷污而死……” 老太太也有些不信,怎的这般巧,就赶上了镇南王的军队? “你说什么?” 那婆子小心翼翼答道:“老太太,送林氏去江南的人伢子,遇到了镇南王的军队,然后林氏就被抢了,被那些士兵玷污而死……” 沈清萱正在给老太太盛汤,听到此话,一言不发,直接当场昏厥! 福雅居一时乱了起来,老太太只叹了口气,赶紧的让人扶沈清萱去休息,着人请大夫。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也是不好听,原本她也没有想要了林氏性命,只是想让人伢子把林氏带去江南给打发了。 可路上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没有想到。 “传下去,往后卫国公府再也不准提起林氏此人,若有哪个下人敢不守规矩的,立即拖出去打死。” 见老太太吩咐了,管事婆子立即谨慎地答:“老太太放心,奴婢一定管教好下人。” 这事算是这样了了,老太太却也感叹,那镇南王的人竟如此凶恶,想来镇南王的大军必定也十分难以打退,加上这几日听到的前方消息,以及沈晖正在往前线送军饷,老太太心里也是彻夜难安,一大早便起床去佛堂诵经。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崔锦屏想着沈清薇必定也担心,加上这几日有人来回说沈清薇身子也不好,她一个怀着身孕的人,若是太过操心,必然也对胎儿不好。 崔锦屏着人备了些礼物,去了豫王府瞧沈清薇。 “……林氏如此,也算是罪有应得了,只是母亲仍旧难以纾解心中之痛,不过这几日在谢家应当也好受了许多。” 见崔锦屏如此善解人意,特意来告诉自己卫国公府的情况,以免自己担心,沈清薇也感激地说道:“多谢嫂嫂体恤,我嫁来豫王府,家中多亏嫂嫂照应了。” 她虽然没有说,但是心里却也不好受,怀着身孕心中自然也比平日里多了些悲悯之态,若是林氏安安分分的,如今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想起来从今以后沈清萱终究可怜,先是被退婚,再是失了母亲,加上私生的身份,就算老太太保护得再好,只怕沈清萱也不好过。 “四妹妹如何了?她面皮薄爱多想,只怕现下正难受着。” 崔锦屏看得通透,早看出沈清萱与沈清薇疏远了,且觉得沈清萱根本是个拎不清的人。 上回沈清萱以自杀威胁,不愿谢家退婚的事情,她就对沈清萱多了些看法。 “这些事情的确不是小事,四姑娘当场就昏倒在了福雅居,不过老太太心慈,一向疼爱她,因此也着人照顾的很好。太子妃还是多担心自己的身子为好。” 她是已经觉得沈清薇不必再为沈清萱担心了,毕竟沈清萱不是会领情的人,根本不值得。 沈清薇知道崔锦屏是真心为自己好,便笑道:“我这里也无碍,若是母亲回去了,你只告诉她,我一切安好便是。再者,怀孕之人,有哪个不受苦的,这些都是正常的。” 见沈清薇如此镇定,崔锦屏也放心了,豫王府里日日都有太医来走动,丫鬟婆子一大堆,想必他们也不敢叫沈清薇出什么问题。 两人又说了会话,沈清薇想到沈清萱,心里仍旧是觉得有些心疼,便拉住崔锦屏道:“嫂嫂,四妹妹实在可怜,还请嫂嫂私下里多照顾她几分,教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见沈清薇如此善良,崔锦屏也笑了:“太子妃且放心,我会多照看着她些的。” 她俩又说了会话,崔锦屏这才从豫王府离开,回去的马车上忍不住在心里想着,沈清薇还是心地太过柔软,此时竟还怜惜沈清萱。 沈清萱心里却愈发嫉恨沈清薇,她觉得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不好的事情,似乎都与沈清薇有关。 国公府无人敢再提林氏,她与丫鬟说上一句,也被丫鬟赶紧地拦住,说是老太太吩咐了,不许再提起林氏此人。 沈清萱怎么能不提?林氏可是自己的亲娘! 她心中悲痛至极,想着沈清薇如今身份尊贵,而自己却落到这种田地,一定都是沈清薇在害自己! 退婚是因着沈清薇,自杀也是被沈清薇所逼,而林氏的死,她也干脆推到了沈清薇的头上。 这样想着,沈清萱逐渐跟魔怔了似的,日日在佛前祈求刘铮能早日打进京城。 看着眼下的阵势,刘铮所带的大军凶猛,已经离京城那么近,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打进来了。 沈清萱想到那日刘铮在马车上同自己说过的话,甚至开始梦想着刘铮事成,然后娶了自己…… 到时候太子算什么?太子妃又算什么?她若是真的嫁给了刘铮,轻易就可以叫沈清薇生不如死! 叫她也尝尝自己如今的滋味! 第466章 大结局 沈清薇穿着一身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寝衣,微微阖上双眼躺在。 良辰来给她盖了好几回被子,她这些日子都睡的不甚安稳,于是听到良辰轻微的脚步声,便也都不会在意。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沈清薇一睁眼,看见李煦站在自己面前,眼神饱含深情正望着自己。 他一身戎装威严俊逸,如琼枝一树,站在那里如梦境一般。 沈清薇当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带了惊喜和难以相信,一掀被子,扑进他的怀里。 她止不住眼泪掉了下来:“殿下,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李煦紧紧地把沈清薇抱在怀里,温香软玉一般,满怀都是她熟悉的味道。 他心里很痛,方才瞧见她熟睡之时眉间还带着愁绪,想必这些日子都是煎熬的。 “是我,我回来看看你。” 沈清薇仰起头,双手攀着他的衣襟,觉得这是梦,却也希望不是梦。 李煦低头深深地吻了她,他力道比先前都要狠了几分,沈清薇发觉有些痛,才知道这不是梦,她快乐地笑了出来,搂住他的腰,悲喜交加。 见沈清薇一头长发散在脑后,还穿着单薄的寝衣,李煦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然后放到被子里。 沈清薇却以为他要走了,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殿下……” 李煦摸摸她的头发,侧身坐在床沿,给她盖好被子。 “莫要着凉了。” 沈清薇这才冷静下来,连忙问道:“怎的回来了?” 李煦一脸正色:“大周积弱已久,刘铮的大军已经濒临城下,这一战有可能是最后一战,所以我回来看一看你。” 原来战事依旧紧张,情势并未好转半分,而是更加危急了,所以李煦才会特意回来看看自己。 沈清萱心里揪成一片,她想在李煦的怀里多靠一会儿,却知道时间不允许。 这样想着,沈清薇堆起一个笑容:“殿下,那我送你离开。” 她一万个舍不得,却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法子舍不得。 李煦是个男人,心里纵然有再多的情绪,也只能掩盖着不表露出来。 若是京城守不住,何谈豫王府,何谈他与沈清薇的将来。 李煦不要沈清薇下床,而沈清薇却坚持更衣亲自把他送到了豫王府门口。 临走之时,李煦还把她送给自己的铜钱平安符拿了出来,向她保证:“你瞧,都还好好的,我还会带回来给你看,保证跟现下一模一样。” 见他对自己许诺,沈清薇笑了。 李煦看着面前的沈清薇,面色微微带着惨白,她现在月份大了,再加上担心自己,还不知道身子骨是否撑得住。 虽然十分痛心,但李煦仍旧坚定地转身离去。 看着李煦的背影缓缓离开,沈清薇眼睛瞬间湿润,再也没有法子掩饰自己的难过和心疼。 眼泪滑落,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腹痛难忍!沈清薇咬牙,只觉得内侧一阵湿热,身体已经忍不住就要倒下。 李煦已经走出去不短的距离了,自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良辰赶紧叫人把沈清薇抬了回去。 稳婆赶过来,看了看沈清薇的情况,眉心直跳:“太子妃这是早产!且胎位不正啊!” 一连串的刺激,沈清薇就算再刚强的人,也难免受到了影响,她躺在,秀眉紧蹙,疼的紧紧地抓住了床单。 良辰急的赶紧找人去喊了老王妃。 老王妃看了看沈清薇的样子,知道她这必定是受了刺激所致,现下能让沈清薇安心的,怕是只有李煦了! “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腹痛愈发厉害,若是再如此下去,只怕撑不住!” 良辰跪在地上手足无措,求老王妃想法子。 稳婆也在旁焦急的说道:“原本就不足月,胎位不正,现下又受了刺激,若没有个可靠的人在旁叫太子妃安心,只怕这一关是难过!” 沈清薇原本是不想叫他们担心,极力忍着痛苦,可是生孩子的痛苦不比寻常,加上她现在情况特殊,一时间疼得忍不住叫了出来。 良辰哪里见过沈清薇受过这样的苦楚,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给老王妃不住地磕头:“求王妃救救我们太子妃吧!” 这事儿稳婆与太医都救不了,老王妃又如何救? 可是眼看着沈清薇叫的越来越惨,老王妃也没有法子了,直接吩咐道:“去把太子请回来!太子刚走不久,现下还来得及!” 她若是不去把太子请回来,只怕沈清薇万一出了事情,太子也要责怪他们不去找他的。 豫王府的人立即要去请太子,沈清薇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不要!” 她疼得脸色如白纸一般,头发都被汗水打,看上去可怜极了。 但是沈清薇却依旧气若游丝说道:“不要叫他分心,这一仗输不得……” 在场的人也都默然,这些事实谁都清楚。 若是输了这一仗,不光她孩子的性命,就是整个京城百姓的性命都将葬送于此。 老王妃瞧着沈清薇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为着大局着想,不由得含泪握住她的手:“好,好孩子,咱们不去请太子,你且撑住,请来的稳婆是京城最好的,太医也都候着了。只要你撑住,一定会没事的。” 沈清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艰难地睁了睁眼以示答应了。 全京城最好的几个稳婆全都被请来了,围着沈清薇都是眉头紧蹙,一个大气都不敢出,下手也都小心翼翼的。 “太子妃,您再加把劲儿,生孩子没有不疼的,生出来就好了!” “就是!太子妃,没事的,您坚持住,咬牙坚持住,必定没事的!” 几个稳婆一边帮着接生,一边各种给沈清薇打气。 初时,沈清薇还能疼得叫出来,到最后嘴角都出血了,喉咙也嘶哑地叫不出来,头发全部被汗湿,几乎就休克了! 她意识渐渐地有些朦胧,觉得稳婆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但却似乎瞧见了李煦还在城门上浴血奋战的场景。 刀光剑影之中,李煦挥剑冲入人群,身上沾满了鲜血,他身旁到处都是冲着他挥刀举剑的人,看得人心惊肉跳! 沈清薇再一次咬紧牙关,她要陪着李煦一起坚持下去!她不能倒! 她要在李煦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抱着孩子在等他。 力气似乎要用尽了,外头的屋檐上,一轮金色的月亮爬上去,几颗星子闪亮亮的。 豫王府里灯火通明,上下都在焦急地等着好消息,丫鬟婆子侍卫都为此事悬心,老王妃亦是吃不下睡不着,一直都在沈清薇的房外等着。 良辰哭的眼睛都肿了,她家姑娘从小就是金枝玉叶,何尝受过这样的苦楚! 过去,血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洗得干干净净的汗巾拿进去,再拿出来时已经是通红一片。 这人就是有再多的血,也经不住这样淌啊! 丫鬟婆子们把热水烧了一桶又一桶送进来,太医开出来的药也是一碗一碗地送进来。 何况沈清薇原本状况就不好,若是再失血过多没了力气,只怕难捱! 老王妃心里渐渐地开始打鼓,把太医叫了过来。 “务必保住太子妃,否则的话,只怕你们一个个的,都逃不了了!” 太医们也都战战兢兢:“老王妃还请放心,微臣不敢怠慢,只是太子妃情况实在艰难,微臣一定尽全力!” 外间有鸟儿开始叽叽喳喳了,蜡烛燃尽,熹微的晨光从床缝里照进来,天又亮了。 似乎一切都有了希望,但屋子里却渐渐地归于寂静,只剩稳婆忙来忙去的声音,再也听到沈清薇的声音。 沈清薇一脸疲惫,浑身似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世上竟有如此难的事情。 她想起来自己与李煦的初遇,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在郊外的别院里蒙着眼睛踩在桂花树下与良辰他们玩游戏。 一不小心摔倒在李煦面前,还以为是自己的表哥,李煦的手掌让她那么踏实,他许给自己一世幸福。 他那么疼爱自己,若是知道自己现下受的折磨,必定要心疼死了。 若是自己不在了,他会如何?沈清薇不敢去想。 从前的种种,都刻在了她的心里,她怎么会舍得与李煦分开。 他们还要等打了胜仗之后,享尽齐人之福。 可是现在,她已经彻底完全没有力气了,孩子却还是没有生出来。 “参汤!参汤!再来几碗参汤!” 这不知道灌了多少参汤与药汁儿了,但沈清薇情况如此,也没有旁的办法。 这儿的太医已经是宫里派来的最好的了,稳婆也都是万里挑一的,若是再挨不下去,只能说都是命! 稳婆又接过一碗参汤给沈清薇灌了下去,带了些祈求,也带了鼓励:“太子妃,您听得到吗?!奴婢请您再用最后一次力气!这孩子就出来了!” 见沈清薇没有反应,稳婆又灌了几次参汤下去,对着沈清薇大喊了几次。 外头的良辰,美景,清风,明月,早已是哭得不行。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只怕是! 沈清薇神智回过来一点,听到良辰那么悲伤的哭声,心里不由得也难过了起来,她努力地按照稳婆的吩咐,又试了最后一次! …… 良久,沈清薇醒了过来,整个人如同被重新拼凑了一番,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太苦太痛,她都不敢相信那梦是结束了。 她疲惫得厉害,半晌,这才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看见李煦脸上带着血迹站在她的面前,怀中还抱着他们的孩子。 那孩子虽然瘦弱,却是个男孩,也是大周的皇长孙。 稳婆在旁边笑得十分开心:“太子妃,您真厉害!生了个男孩!眉眼与太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良辰却说道:“奴婢觉得与太子妃也十分相像,眼睛和鼻子像太子殿下,眉毛却嘴巴更像太子妃呢。” 沈清薇看着他们在议论这孩子到底像谁,知道自己这是挺过来了,她不由得冲李煦一笑。 李煦已经听丫鬟婆子们说了沈清薇经历了什么,心里疼惜至极,现如今看到沈清薇无碍,这才放心。 他握住沈清薇的手,眼睛里都是柔和:“原本也是差一点没有撑住,关键时刻,是谢玉和吉娜公主带着北狄的援军赶到,终于把刘铮的叛军打散,并且乘胜追击,已经把刘铮的主力部队歼灭,如今刘铮大势已去,大周江山得保。薇薇,你可放心了。” 沈清薇听到这些消息,总算安心,伸出手想帮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却发现那血迹已然干涸,如同印在了他的脸上。 这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血,沈清薇眼泪掉下来:“殿下,你可安然无恙?身上可有受伤?” 李煦难免受了些轻伤,但也都无碍,他一只手从怀里掏出来那只铜钱所做的平安符,递到沈清薇的面前。 “我答应过你的。” 那平安符的确完好无损,沈清薇吧李煦周身都细细看了一遍,的确也不像是有大伤的样子,心里便也放心了。 李煦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沈清薇赶紧叫他把孩子抱得离自己近了一些。 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这么小就会认自己的娘亲了,到了沈清薇旁边,竟然就不哭了。 看着尚在襁褓之中幼嫩的稚子,沈清薇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她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小婴儿的小手,李煦也伸出一根手指,三个人的手指缠到了一起。 豫王府上下都因着这个孩子一片喜悦,卫国公府自然也派了人现行来道贺,老太太与谢氏等人不久也会来看沈清薇。 因着沈清薇差点没撑过去,最后却也安然无恙,以及李煦此次一仗甚是惨烈,也是从劣势反转,成了胜仗,老王妃感念上苍,着人给家里的佛堂又重新装点了一番,日日去还愿。 京城之中,人人都道,这一次能击退反贼刘铮,保住整个京城的百姓安危,是太子李煦拿命相拼才换来的,因此太子更得民心。 半年之后,江南叛乱平息,皇帝以龙体欠安为由,将皇位传给太子李煦。 李煦登基,封沈清薇为皇后,封他们的皇长子为太子。 第467章 番外1 半年之后,李煦登基,宫中大摆宴席,因着当初李煦率领大局歼灭刘铮,保护了京城上下,因此上下朝臣们都对他十分信服,京城里处处都是赞颂之音,人人都道如今天子英明,皇后端庄贤良。   卫国公府众人进宫朝贺,沈清薇入主凤仪宫。   思及这些年的历历往事,看着凤仪宫中雕梁画栋,美不胜收,沈清薇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阵感慨。   李煦对自己的承诺都一一实现了,但是他们未来的路还长。   天子之位,皇宫深处,不比从前的豫王府了,从此以后,她与李煦的路只会更艰难些。   李煦身系天下百姓,只怕可以分给她的时间难免少些,而她作为一国之母,要承担的责任也更沉了一些。   几个奶娘正在带小太子,如今沈清薇贵为皇后,她的儿子也被封为太子,奶娘们也都知道太子是皇上与皇后二人心头至宝,自然也都分外上心。   太子长得与李煦十分相像,但细微之处却也有几分沈清薇的样子,因着两人都是外形极佳,太子更是比爹娘生得更养眼。   崔锦屏也有了喜讯,卫国公府都是一片欢喜,她与婆婆谢氏一起在大殿里逗小太子,谢氏瞧着太子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忍不住瞧了瞧崔锦屏:“再过几个月,等你也生了,我就也要当祖母了。”   听到婆婆这话,崔锦屏也自欢喜,但仍害羞地低下了头。   沈清薇请了老太太进偏殿说话,如今她贵为皇后,老太太自然也要给她行礼。   见老太太一把年纪了,沈清薇赶紧亲自扶她起来。   “老太太,您快起来,莫要伤了身子。”   老太太近来事事顺心,也差不多消了从前的那些伤心记忆,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多谢皇后娘娘怜惜。”   宫女扶老太太落座,沈清薇又着人给老太太换了个刻金丝蜀锦软垫,教她坐着也舒服些。   因为生产,沈清薇伤了些元气,只养了好几个月才算康复,如今看起来起色将将好一些。   卫国公府的事情,也一直都叫沈清薇忧心,如今也算是得空与老太太叙上一二。   沈晖这半年一直都在南方监军,并不常在京城,沈清薇知道,这是李煦故意安排的,唯恐家里的事情让沈晖心烦。   事情已然发生,沈晖也没有办法抹除,最好的办法,还是先离得远一些,大家都冷静一些。   老太太开口道:“刘铮战败之后,林家又投靠了朝廷,但林渊因为此事被革去了武进士,如今连婚事也没有着落,便着人来求了我,想让四丫头嫁过去。”   沈清薇微微思索,如今事态早已与上一世截然不同,谢玉与沈清萱彻底无缘,这一切也不能说不是沈清萱自己作出来的。   也许一切都是命!   沈清薇略略点头:“老太太的意下如何?四妹妹如今可还好?”   她心里想着,沈清萱那性子,还不知道会想些什么,老太太必定仍旧心疼她,只怕她不知道心疼自个儿。   老太太叹口气:“林氏已经去了,你四妹妹也可怜见的,林家大约是不会再亏待她了,何况她那性子……我便也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林家如今也算落败,加上沈清萱也是林家的外孙女,嫁到林家至少比嫁到旁人家里要好上许多的。   沈清萱在卫国公府做的事情,老太太也都知道,丫头们不知道来传了多少回,说沈清萱暗地里诅咒沈清薇,老太太虽也生气,找沈清萱敲打了几回,但奈何沈清萱是个执拗的,也只得随了她去了。   沈清薇也知道,无论沈清萱再要如何,这辈子差不多也只能如此了。   当初哪怕是无心的一个举动,也许就能影响一辈子。   她朝着老太太暖暖一笑,安慰老太太:“四妹妹嫁到林家也算是一桩不错的亲事,本宫到时也会为四妹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四妹妹此生无忧。”   带着皇后赏赐的嫁妆,且自己又是皇后的妹妹,沈清萱嫁到林家,就更加不会被人怠慢了。   老太太见沈清薇如此体贴,难免感激。   她原本也是准备了自己的体己,想着要沈清萱带去林家,也算是下半辈子的依靠。   若是林家待她不好,她自己也还有些家底,不至于日子过得太糟。   “皇后娘娘待四丫头好,她若是个懂事的,也该明白了您的心意。若是她还执拗,下半辈子只怕也不好过,但哪个女子嫁为人妇的日子不是自己想着法子往好处过的,她若是跟她那个娘一个样子,也只能是咱们白疼了她了!”   沈清萱是什么样的人,老太太也早就清楚了,偶尔甚至怀疑沈清萱会不会因着林氏的缘故,也过不好下半生,但是自己活了快一辈子了,经历了风风雨雨,也看尽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沈清薇肯如此待沈清萱,实在是难得了。   沈清薇着人给老太太斟茶,脸上笑意浅浅:“老太太一番苦心,四妹妹必定也是能懂的。府里的事情,老太太也不必太过操心,您只管安享晚年便是。否则若是累着了,薇薇是要心疼的。”   老太太便也笑了:“是了!**一辈子的心,如今可算是能歇歇了。”   那边谢氏正陪着小太子,小太子却因着好一会没见到沈清薇,哭着要娘。   谢氏抱着小太子进偏殿找沈清薇,沈清薇见了,立即抱到怀里,哄了两声,小太子才安静了下来,搂着沈清薇的脖子,一脸乖巧。   谢氏在旁笑道:“太子果然还是与皇后最为亲近,见了自己的母后,便不要我这个外祖母了。”   沈清薇看看谢氏,她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眉宇之间却依旧笼罩着淡淡的惆怅。   如今谢氏虽然回了卫国公府,但和沈晖的感情多少有了裂痕,幸好如今的崔锦屏又有了身孕,谢氏便也开始一心一意等着当祖母了。   “还不都是一样的道理?在薇薇心里,母亲也是第一位的。”   见沈清薇如今贵为皇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谢氏眼睛有些湿润。   她现在时常想起来沈晖与林氏的事情,哪怕林氏已经不在了,但是心里的痛却依旧时不时地发作。   沈清薇原本想劝她几句,哪知道萧氏也来了,上来就给沈清薇道喜。   看着萧氏一脸从容,沈清薇知道谢家如今日子应当也十分和睦。   她赐了萧氏不少东西,谢氏见着萧氏,也现出一副笑脸。   萧氏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好福气,臣妇也跟着沾光了。”   说完,她又朝谢氏道喜:“听说卫国公府也要添丁了?当真是可喜可贺,锦屏身子骨好,趁着这两年,多生几个,卫国公府热热闹闹的,才叫人羡慕。”   见萧氏一脸藏不住的喜悦,沈清薇也笑:“舅母何须羡慕旁人,本宫听闻,吉娜公主也已有喜,谢家也算是要添丁了。”   谢氏倒是才听说此事,不禁笑了:“这倒也是巧了!若是咱们两家,生了一男一女,将来说不定还可以亲上加亲!”   萧氏大大喜得嘴角都咧开了:“若真能如此,是谢家得了便宜了!话说如今国泰民安,自是因着皇上与皇后圣贤仁厚,外头的人都在说,大周盛世可算是来了,街上孩童个个嘴里都是称颂如今帝王圣德的歌谣,皇后娘娘,臣妇当真替您高兴!”   谢氏也为这番话感触,沈清薇走到如今的确不容易,就拿当初生产来说,差一点就挨不下去。   沈清薇笑道:“舅母言重了,天下太平也是皇上素来的心愿。”   谢玉与吉娜公主也来了,吉娜公主依旧热辣主动,当着众人的面就给谢玉整理衣领,说话时嘴角都是甜腻腻的笑意。   好在谢玉并没有冷漠阻拦,只是低声略带宠溺地说了几句,接着拉着吉娜公主的手示意她在宫中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想到几个月前,谢玉也是在这凤仪宫中对吉娜公主十分疏离,如今这两人倒也恩爱有加。   应当也是在北狄之时吉娜公主与谢玉经历了些惊险之时,所以才渐渐互相交付了真心吧!   沈清薇面上平静,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想着世事难料,她原本还因着沈清萱无法与谢玉成为夫妻和和美美一世,如今看来却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都怨不得旁人。   她若是还按照上一世的活法,自己如今只怕是在深宫寂寞数流萤的妃子罢了。   以往受过的苦,都算是值得了。   是夜,宾客散去,一弯新月挂在精致的角楼之上,重重宫殿金碧辉煌,琉璃瓦檐下挂了一排排的宫灯,远远望去,如置身星河。   一排穿着宫装的侍女提着灯谨慎规矩地往前碎步行走,李煦微酗,回到凤仪宫中。   沈清薇正站在宫门口恭迎新帝,她穿着皇后的制服,被宫灯映衬之下,风韵雍容,端庄华贵。   李煦静静地看着她,恍惚之中,似乎又见到了初次相遇时,那个可爱纯真的小姑娘。   他上去拉住她的手,深情一笑:“皇后。”   沈清薇回握住他的手,眼睛里亦是含情脉脉,两人早已心意相通,相携而去。   自此,帝后同心,共创大周美好江山。 第468章 番外2 虽林氏行事不端,可毕竟也是沈清萱的亲娘,沈清萱在家守孝,亦是必然。   第二年春试之后,方有为被李煦钦点为金科状元,老太太做主将沈清蕊许配给了方有为。   谢氏最为高兴,此事原本就是她提出来的,如今总算是实现了,方有为高中,这桩亲事更是令人赞不绝口。   沈清蕊原本以为自己必定被随便指个差不多的人家便是此生的结局了,却没想方有为成了状元,而自己能成为状元的娘子。   她现在的情势是比沈清萱以及沈清蓉都要好得多。   老太太高兴,给她预备了不少嫁妆,谢氏也做主给她添了许多东西,让她出嫁之时必定会风风光光的。   两人定亲当日,沈清萱也前去贺喜,瞧着沈清蕊这儿热热闹闹的,想到方有为是状元,而自己要嫁之人却是已经落败了的林家,且谢氏视自己如眼中钉一般,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添什么假装,她心里难受,面上几乎也掩盖不住。   正巧,她见到了同病相怜的沈清蓉。   沈清蓉因为刘铮之事,直到现在都还没定下人家,心中自然也不少怨怒。   当着卫国公府所有人的面,沈清萱与沈清蓉也不好太过丧气,两人带笑草草对沈清蕊说了些门面话,便一道躲在暗处说起话来。   反正如今老太太与其他人都在一心为沈清蕊的亲事高兴,也没空去管她们二人。   “五妹妹竟如此幸运,不像你我二人命途多舛,如今竟连她也比不上了。”沈清蓉眼中不无艳羡。   她如今倒是想嫁给方有为这样的男子,但是还哪里轮得到自己?   沈清萱也幽幽叹息:“五妹妹不过就是卫国公府的庶出之女,如今反倒嫁给了金科状元,也真是好命。”   她想到自己现在连亲娘都失去了,更是恨无处发,心里难受得紧。   沈清蓉亦是满腔不服,觉得沈清蕊实在没有资格嫁给方有为。   沈清薇派人从宫中送来贺礼,卫国公府上下齐聚到大门口谢恩。   宫里来送礼的太监面上都是喜色:“恭喜卫国公府如此大喜,另外,咱们皇后娘娘派我来告诉老太太一声,皇后娘娘又怀了皇嗣。”   老太太一喜,几乎是立刻就是满面笑容:“还请公公代老身向皇后娘娘转告,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老身过几日便进宫去看望皇后娘娘。”   那太监喜滋滋的:“这是自然,老太太不用担心皇后娘娘,皇上十分心疼皇后娘娘,着人照顾地很是周全。”   老太太着人给了公公一些赏银,公公离开,卫国公府上下一派喜气,谢氏高兴,拿着自己的私房钱把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都给赏了一遍。   沈清萱屋子里的丫鬟也都收到了赏银,在屋外喜滋滋地数着银子,一边赞叹卫国公府的三姑娘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成了皇后,还又怀了皇嗣,往后必定是洪福齐天!   闷在屋子里的沈清萱听到这话,忍不住心里更难过,把木窗子砰地一摔关上了,外头的丫鬟瞧她如此,立即便压低了声音。   张婉玉自从出事之后,便被老太太接来了沈家。   老太太待她如上宾一般,照顾地十分妥当,她的伤早就好了,卫国公府上下的丫鬟也都对她十分恭敬。   谢氏从小就看着她长大,也一心想替她找个好人家,无奈张婉玉心如死水。   她几次求老太太送她去庵堂出家,谢氏看在眼前终究不忍。   “老太太,婉玉自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何况她对薇薇有救命之恩,不如,叫她做三叔的续弦吧。”   听了谢氏的提议,老太太也上了心:“这丫头是个心性烈的,当日为了救薇薇,竟敢以身试险,虽说刘铮也没有得手,但她却是个好面子的,来求了我几次,意欲出家。若真的要她出家了,我如何对得起当初对薇薇的承诺。”   谢氏一笑:“老太太已经做的极好了,日日操心,身子骨都累着了。”   老太太摆摆手:“多亏了你的提议,我现下也觉得要她给三老爷做续弦着实不错,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   张婉玉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甚至于沈清薇有些相似,若不是因为家世凄苦,且后来出了刘铮的事情,也不至于如今浑浑噩噩,连个亲事都没有。   谢氏还没说什么,老太太却自顾自地说道:“她人品颇得我心,这孩子也的确孤苦无依,看着让人心疼,虽然说她和三老爷差了二十来岁,可三老爷若是找续弦,也不可能往大了去找,可若往小了去找,人品相貌,只怕还不如张婉玉。”   谢氏看得出来,老太太还是很赞赏这个提议的,只是恐张婉玉不愿意。   她赶紧笑道:“老太太,此事不急,锦屏与张婉玉曾是闺中密友,此事呀,不如叫锦屏去说最为得当。”   老太太见她如此说,更加满意,不禁点头道:“你如今是愈发识得大体了,有你当家,我也放心了。”   谢氏虽然也知道老太太如今是想与自己亲近些才说的这些话,但得了老太太的夸赞,她心情也好多了。   老太太找了个日子,趁崔锦屏来请安,便问了问张婉玉的情况。   “你与她关系要好,说话自然也亲近,婉玉这孩子实在可人疼,我也不忍心见她孤苦下去。姑娘家最终都是要嫁人的,若是她不想嫁到外面,留在咱们府里也未为不可,我与你母亲也是心疼她。”   崔锦屏玲珑心思,自然立即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留在府里能嫁的人有谁?除了给三老爷做续弦,便再也没有旁的了!   谢氏也瞧着崔锦屏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此时也是为着婉玉好,若是她肯做三老爷的续弦,咱们家必定没人敢欺负她,往后的好日子可多着呢。”   崔锦屏连忙笑了:“孙媳妇先代婉玉谢过老太太与母亲,此事孙媳妇也觉得不错,这几日就同婉玉说上一说。”   然而,她们几人话刚说完,外头就有丫鬟来通传,说是张婉玉前来请安。   老太太立即着人要她进来,张婉玉穿了一身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褙子,冰肌玉骨,低眉垂首,清秀可人,她给老太太谢氏分别行了礼,又朝崔锦屏问好,一举一动都十分周全。   谢氏赶忙握住张婉玉的手:“婉玉,这几日可有不舒服?你身子骨弱,该多补补的。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我着人去打点。”   张婉玉又朝谢氏行礼:“多谢国公夫人。”   谢氏不免笑道:“你这就是客气了,我素来喜欢你,在我这里,不必拘束!”   张婉玉笑笑,她孤身一人栖居在国公府,又与国公府之人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本身就身份尴尬,先前几次提出告辞,都被老太太拒绝了,今日是必定要把话说清楚的,她没有一直叨扰旁人的道理。   “老太太,婉玉在国公府住了这样久,承蒙老太太与国公夫人垂怜照顾,实在是感激涕零,但婉玉毕竟非沈家之人,再如何也没有一直叨扰的理,今日婉玉便是来告辞的,还请老太太体谅。”   见张婉玉又来告辞,老太太凝眉:“可是府里有丫鬟待你不好?你只管说是谁,我必定饶不了她!”   张婉玉连忙摇头:“没有的事,是婉玉自个儿想走……”   老太太脸色愈发沉重:“那就必定是有了,你莫要害怕,我着人把伺候你的丫鬟都喊了来,一个个地审问,就不信板子旁边还问不出真话来!你在沈家住的好好的,到底是谁敢对你好?”   张婉玉脸色一白,老太太这心疼自己的架势,她若是坚持要走,岂不是害了屋里那么多丫鬟?   平日里沈家派给她的丫鬟待她可谓是没有一丝儿错处,恭谨妥帖,她万万不能害了他们。   谢氏赶紧说:“婉玉,老太太着实心疼你,你在沈家住着,我也放心,若是没人欺负你,你何苦要走?快些劝劝老太太,莫要叫伺候你的丫鬟心寒!”   张婉玉无奈,只得求道:“老太太,婉玉不走了……”   老太太这才现出笑脸:“好孩子,这才叫人心疼。你安心住下就是,莫要再想些旁的。”   张婉玉只得忍住想走的心,暂时在国公府留着。   但她倔强,自然也不能安心住下,又多次提出想要离开,老太太依旧次次挽留,竟次次都叫她说不出话,只得再留下继续想些法子。   崔锦屏听说了此事,便知道老太太是很希望张婉玉给三老爷做续弦了,她思前想后,便觉得张婉玉离开沈家,能过上比给三老爷做续弦还要好的日子的可能性,几乎不大,她便前去做了说客。   “婉玉,你我相识多年,有些话我是真心为你考虑。如今沈家三老爷意欲续弦,你觉得如何?”   张婉玉看了看崔锦屏:“你懂我的,我对这些事情早就没了念想,亦不想亏欠任何人。如今我只想自己一个人潇潇洒洒……”   她虽说的是潇潇洒洒,但面上却带着些伤感。   崔锦屏叹息:“你孤身一人,终究无处可去,便是遁入了空门,从此青灯古佛,那又如何?与其如此,不如长长久久地留在国公府,只当是谋了个身份。”   张婉玉自然知道崔锦屏都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着想,她有些纠结,低着头也不说话。   崔锦屏已经生下了小少爷,正是粘着娘亲的时候,一会不见崔锦屏便哭闹不休,奶娘怎么也哄不好。   她正欲再接着劝崔锦屏,就瞧见丫鬟来请她回去。   “少夫人,小少爷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您快回去看看吧!”   崔锦屏毕竟心疼孩子,便略略与张婉玉又说了几句,便带着丫鬟急急地往回赶。   一直服侍在崔锦屏沈白的丫鬟方才见崔锦屏劝了张婉玉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话,便劝说崔锦屏:“花样的年纪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若是将来张小姐能给三老爷生下一男半女,这一辈子也算是有个指望了。”   崔锦屏一边走,一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婉玉不比寻常女子,她自己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身世凄苦了些,终究比旁人都要艰难。”   崔锦屏离开,张婉玉独自回想着崔锦屏的话,终究觉得自己在沈家待着不妥,她也无意再嫁,虽然崔锦屏的话也的确有理,她反反复复左右为难,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令自己失望了。   没过几日,府里又出了喜事,原是沈清蓉的亲事也终于定下来了。   她要嫁的是京城县郊的一户大地主家的独子,如今也已经考上了举人的功名。   因为那家人祖上没有官勋,所以攀上了卫国公府这门亲事很是高兴,连聘礼都不敢怠慢,流水似地抬进来,倒是给足了沈清蓉的面子,将她住的幽芳阁塞得满满当当。   老太太忙前忙后,倒是觉得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也高兴。   沈清蓉嫁的人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也比寻常的小门小户要好得多,且沈清蓉嫁过去也是正室,只要自己行事妥当,往后的日子也必能风生水起。   加上姑爷已然是举人,若是个踏实聪敏的,借着卫国公府的势力,也着实能走得更远。   何况,人家丝毫不介意沈清蓉与刘铮之前的事情,此一点就已属难得了。   老太太最重人品,加之沈清蓉自身所限,能得这样一门亲事,老太太也算是放心了。   沈清萱和沈清蕊前去贺喜,也邀了张婉玉和崔锦屏,几个人见沈清蓉颇得重视,都夸赞了起来。   沈清萱道:“姐姐也算是熬出头了,等到了自己的良婿,老太太都为你高兴着呢。”   崔锦屏打趣:“姑爷人极好,听闻待她更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你们瞧瞧,谁不羡慕?”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说沈清蓉嫁的好。   沈清蓉却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地主家自然是好,若我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嫁进来不知道要令多少人艳羡。”   崔锦屏见沈清蓉如此,便知道她心里只怕瞧不起地主家,觉得自己是下嫁了。   “妹妹正值大喜,该高兴些的好。”   其他人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都了解沈清蓉性子并不是好相处的。   沈清蓉独自坐在那里,身着大红的衣裳,妆容精致,一张漂亮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她长长的指甲紧紧地掐进手心里,想到方才崔锦屏说的话,她就不信,若是崔锦屏嫁给了这样的人家,当真高兴地起来?   只是事情不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不知道苦罢了!   一想到沈清薇贵为皇后,如今又怀了一胎皇嗣,风光无限,享受着泼天富贵无上荣宠,而她是沈清薇的堂姐,却只嫁给了一个举人,她心中便有说不出的难受。   “若是都能如三丫头一般,飞上了枝头做凤凰,自然是该高兴的。”   大家也都听出了沈清蓉话里的酸意,也不说破,就各自散去了。   张婉玉也是一个心性极高的人,看不惯沈清蓉的做派,又加之和沈清薇感情好,可她终究贵为皇后,与自己是云泥之别,只怕将来是无缘相见了。   回想起曾经与沈清薇相处的时光,张婉玉心中酸甜交加,她其实也早就看得出来,以沈清薇的才貌资质,是早晚不同于凡人的。   崔锦屏方才听到沈清蓉提及沈清薇时,便瞧了张婉玉一眼,果然见张婉玉眼神微变。   张婉玉与沈清薇更像是患难之交,沈清薇替她跳舞给她解围,而她在沈清薇危难之时假扮沈清薇差点被刘铮残害,她们二人自然都不允许旁人如此诋毁对方。   老太太与谢氏待张婉玉如此尽心,大概也是因为沈清薇的缘故。   “婉玉,你可曾想过,若是你能答应老太太的请求,这样你就可以以国公府三太太的身份,经常和皇后娘娘见面了。”   张婉玉眼神一动,她心里的弦被扯了一下:“当真?”   崔锦屏一笑,递给她一盏茶:“自然是真的。”   刚刚煮出来的茶香气袭人,张婉玉忽然就觉得为难了起来。   她自然是想见到沈清薇的,甚至觉得若是沈清薇将来有难,她可以付出一切来救她。   如今在这世上,她没有任何亲人,也只有沈清薇值得她挂念了。   见张婉玉似乎动了心思,崔锦屏拍拍她的手:“你莫要着急,利弊我都已经告诉了你,你自己心里可以慢慢地想,我与皇后一样,都是心疼你的。若是她知道,应当也是会如此劝你。”   张婉玉心里极乱,想到沈清薇,之所以能获得幸福,终究也是她做事果断,进退有度,而自己竟然在一件事情上犹豫了那么久。   崔锦屏略略叹口气:“今日沈清蓉的亲事你也瞧见了,她自个儿是一万个不满意的,觉得自己是下嫁了,其实当初她也可以有个好人家的,只是自己作死,坏了名声,错了机会,终究只能嫁给自己不满意的人家。世事就是如此,一个不留神,一辈子的希望也就没了。婉玉,你是聪明人,合该晓得什么事最要紧。”   张婉玉低低地道:“你容我再想想吧。”   她没有爹娘可以拿主意,一切只能靠自己,而亲事又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是思前想后,下不定主意。   沈清蓉出阁的日子到了,即使再不满意夫家,可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何况她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嫁人,只怕就要成了老姑娘了。   沈清蓉含泪被扶上花轿,看着花轿离去,老太太虽然面上带笑,但是心中却感慨万分。   卫国公府的几个姑娘,一眨眼都要走了。   沈清蕊定了亲,明年也要出阁;自从沈清萱被退婚,林氏死了之后,沈清萱和老太太也日益疏远,如今更是鲜少在福雅居出现。   老太太虽也心疼沈清萱,平日里也待她很是关心,但沈清萱性子愈发冷淡,老太太逐渐也就不再如何期待了。   崔锦屏虽然孝顺,但终究要侍奉谢氏,加之要学习如何理家,且膝下又有了子嗣,整日里也忙得不可开交,老太太怜惜她辛苦,也不总是留她说话。   老人家越发就显得孤寂了起来,思及从前膝下热热闹闹的,总有家里的姑娘来跟前说说笑笑,一大家子人虽也偶有嫌隙,但终究因着血脉相亲,和气的时候还是多些的,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也不知道一路走来,到底是对是错,她忙活那么多年,如今历历算来,虽然各个姑娘都也经历了些风波,但结果好在都还算不错。   回福雅居的路上,老太太忍不住就叹了几声气,看上去伤心不已。   丫鬟伺候地久了,也都了解了老太太的心思,劝了几句没有什么效果,立即去着人请了张婉玉过来同她说话。   张婉玉知道老太太必然因为今日的事情有些伤感,便亲自上来给她捶腿。   “老太太,二小姐嫁人,应当是喜事,何况嫁的也不远,也可时常回来的,您应该高兴才是。婉玉还听说,您过几日要去宫里瞧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今怀着龙胎,若是知道了您不高兴,只怕要担心的。”   老太太便也笑了:“是了,薇薇是最担心我的,我怎可叫她忧心?”   说完,她又朝着张婉玉看了看,想说什么终究欲言又止。   张婉玉自然明白老太太的意图,这些日子她也想了颇多,自己被国公府收留的这份恩情,她只怕也无法偿还。   虽说张婉玉对男欢女爱之事已经不看重了,可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终究是有些担忧的,好在三老爷在府上的风评还算不错,除了前年喝醉酒之后睡了一个丫鬟,一向是老老实实的做派。   张婉玉也曾几次在府上同他偶遇,两人虽然不曾说过半句话,但三老爷对自己也不曾有过半点冒犯的意思,一看也是正派之人。   思及此处,张婉玉退到下面,屈膝跪下:“老太太,婉玉想了好些时日,也晓得老太太是为了婉玉着想,先前老太太说的事情,婉玉应下了。” 第469章 番外3 张婉玉嫁给了三老爷当续弦,因着心结打开,接受了新生活,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许多,才一年的功夫就怀上了孩子。   国公府里众人自然都待张婉玉极好,见她这么快就有了孩子,老太太也是更心疼她。   因着张婉玉年轻柔美,我见犹怜,三老爷待她也是极好,如此一来,张婉玉也渐渐地消了心中的愁苦,安心侍奉夫君,照顾孩子。   等到沈清萱为林氏守了三年的孝南下成婚的时候,张婉玉的孩子都已经落地了。   沈清萱南下成婚亦是件大事,老太太心里自然也有安排。   她把众人都叫到了福雅居,共同商谈给沈清萱送亲的事情。   “伯然年少,三老爷又是家中长辈,送亲的事情,就交给伯韬吧。”   老太太说完,特意看了看谢氏,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了,谢氏似乎看上也不在乎以前的事情了,每日里含饴弄孙,日子过的也滋润,但心里究竟还是有些不舒服。   沈伯韬看了看谢氏和老太太,他还未说话,沈晖已经发话了:“伯韬去送亲,也是应当的,伯韬,此次就交给你了,路上多照顾你四妹妹。”   谢氏忍着没说话,老太太颔首:“既然如此,也便就这样了。”   众人散去,老太太把谢氏留了下来,劝道:“事情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四丫头嫁去江南,只怕此生都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我向你保证,老爷是不敢再做对不住你的事情了。且我听说,这几年他也向你示好几回,你却一直都冷淡以对?”   谢氏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往事在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迹象,她只能勉强笑道:“老太太,儿媳怎么会介意这样的,就算没有那档子事,伯韬去送亲也是没有什么的。   沈伯韬如今也知道,沈清萱其实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终究不忍心回绝,答应了此事。   想到从前谢氏与自己父亲的怪异情形,沈伯韬心中的疑惑顿解。   怪不得这些年林氏去世,沈清萱待国公府里每个人的态度又那么冷淡,原来是不知不觉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崔锦屏为沈伯韬送行,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夫君,此去难免要辛苦许多,路上千万注意安全,四妹妹身子娇弱,你多照顾着些。”   沈伯韬却神色淡淡的:“人各有命,我也只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前去送行,老太太与父亲都担心她,我自然也不能松懈。”   崔锦屏一怔,看得出来沈伯韬是知道了些什么。   “你……若是猜出来了,也该藏在心底,此事关乎母亲,若是传出去了,母亲定然要伤心欲绝。这几年,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了些。”   谢氏与沈晖的关系一落千丈,也就这两年才好了那么点,但也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伯韬抓住崔锦屏的手:“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母亲那个性子不是能忍得住的,多亏了你在她身边劝拂一二。这些年,都辛苦你了。”   他心中着实是感激,崔锦屏却羞赧一笑:“这都是我分内之事,你何须跟我客气。”   话虽如此说,沈伯韬却依旧拉着她的手:“娘子,我娶了你当真是我的好福气。”   崔锦屏左右看了看,赶紧甩开他的手:“莫要在外头这样拉拉扯扯的了,四妹妹要等急了,你快些去吧!”   沈伯韬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行的路上正值大雨,江南一时间闹起了水患。   沈清萱坐在马车里,一路看着来来往往的难民,有些无精打采。   毕竟路途遥远,加上想到从前林氏就是在被遣送回江南的路上,被刘铮的人羞辱致死,她心情更加糟糕。   这一世浮浮沉沉,虽说如今看上去似是找到了归宿,但将来之事,当真可以一帆风顺么?   沈清萱心中疲惫,什么话也不想讲。   马车帘子外面,人头攒动,沈清萱正想放下帘子,忽然就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她面前经过,她隐约看得出来那是当年的刘铮!   沈清萱心里一阵狂跳,抓住自己的衣摆,脸色奇怪。   沈伯韬想着自己毕竟是来负责送沈清萱的,也还是关心一下比较好,便策马转身隔着马车问道:“四妹妹,你若是累了,咱们可先落脚歇息一下,反正也快到了,你可梳洗打扮一番,人也精神些。”   沈清萱再如何也是国公府的人,可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沈清萱在车内,她一路上并未与沈伯韬说过几句话,对于沈伯韬大老远地来送子,也没有任何感激。   见沈清萱一直不回答,沈伯韬虽然生气但也不能如何,只得吩咐下去先行休息。   旁边跟随的小厮忍不住道:“少爷,四小姐也太不知礼数了,您来送她这般辛苦,她竟然连句话都不愿意说。”   想到临幸前崔锦屏的话,沈伯韬淡淡说道:“这些话莫要再说了,她远嫁心中只怕不太好受。我把她送到了林家便可。”   半个月后,卫国公府原本是期待着沈伯韬回来的,却收到了沈伯韬的一封信,说是沈清萱在送亲的路上不慎走失,至今下落不明!   沈晖得知消息,从靠背椅上站起来,手都在抖!   他一向偏爱沈清萱,后来林氏走了,他更是觉得沈清萱可怜,这下沈清萱走失,他更是心急如焚!   “老太太,请容儿子亲自前去寻找四丫头,否则儿子实在不放心!”   见沈晖如此,谢氏咬牙没有再管,老太太也只得挥手答应了。   若是不答应,只怕沈晖与谢氏之间嫌隙更多。   反正沈清萱已经是沈晖心里的最后一道心结,让他自己去解了也好。   沈晖亲自南下,找遍大江南北,重金悬赏,却没有沈清萱的任何消息,他心中悲痛,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却仍旧不肯放弃。   那一日,忽然有人来回,说是在金陵一处庵堂内发现一女子与沈家的四小姐颇为相似。   沈晖夜不能寐,直接马不停蹄赶了过去,庵堂内寂静,他一路心急,冲到正堂之内,正好瞧见几个人姑子在诵经,其中一个身形纤瘦背对自己而坐。   沈晖颤抖着声音问:“四丫头?”   那背影微微一顿,好半天才回过头来,却正是落发为尼的沈清萱!   沈清萱眉心微拧,顿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尼法号净尘。” 《全文完》 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