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catherine0909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第1章   “以秋!”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缪以秋惊醒了,她瞳孔骤然放大,抽着气从病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胸口不断的起伏,眼前朦胧一片,身上更是没有一处不难受的。起码过了两分钟,眼神聚焦,才渐渐看清眼前的景象。   即使她脑子一片空白,也看的出这是一个单人病房,自己应该没有死,而是得救了。   得出这一结论的缪以秋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脑袋好像要裂开一样,身体也被拆过重组似的,顿时又倒回了病床上。病床旁边心电图的机器还在运转,发出滴滴的声响,可能是病房里太an静的原因,或是因为需要休息来恢复,她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哈欠,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缪以秋没有发现,在她惊醒的那一刹那,心电图上从左往右渐渐接近直线的电波开始重新上下起伏,渐渐趋于平稳。病房的门悄悄打开了,两个护士一前一后轻轻走了进来,见到小姑娘闭着眼睛,后面的一个问道:“醒了吗?”   走在前方的护士给病床上的小姑娘拉了拉被子,仪器记录显示一切都正常,便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对同事嘘了一声,又指了指病房的门,两人又像来时一样出去了,关上门之后才回道:“还在睡。”   “那刚刚是我们听错了?”   “应该不是,被子是乱的,估计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两个护士一边交谈一边往值班室走去,其中一个终于忍不住道:“这小姑娘真可怜,年纪才十岁,后半辈子就已经毁了,毒贩真是丧尽天良,你说他们怎么忍心对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事。”   “你也说他们丧尽天良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心里难过而已。”这个护士的眼睛已经发红了。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才听到另外一个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总会过去的。”   同一时间,K市某公安局分局审讯处,啪的一声,警察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坐在掉漆木头椅子上的中年男子,这个中年男子身材消瘦,形容猥琐,听到这么一声,要不是手背在身后还拷在椅子上,几乎整个人都能跳起来,他不自觉的佝着身体往后缩了缩,好像这样就能躲避面前警察的视线。   “谁指使你抓走那个小女孩的?”警察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中年男子低着头不说话,但警察又怎么会那这种人没办法呢?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社会上的蛀虫,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对社会和自己都没有丝毫贡献,可是偏偏贪生怕死,宁愿烂在泥里,也要得过且过。   “不说是吧,那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了,你可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替别人去死,那个小姑娘还在重症监控室躺着呢?要是按照故意杀人罪执行,你可是要枪毙的!”   警察的手一下接着一下敲着桌子,中年男子的心也不自觉的顺着这个节奏,一下一下的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不过小学毕业,一辈子混在社会底层,交流的圈子里都是跟他一样的瘾君子,亲戚早就不来往了,面对这样的人,都用不着讨论用什么审讯方式,就能让他把一切都交代了。   中年男子哪里知道自己的行为够不够的上故意杀人,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杀人的确是要偿命的。在他逃跑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很有可能活不下来。他那个时候见了害怕,偷偷买了车票准备离开,却在车站被抓个正着。   “你要是说出来,我们还会帮你争取减刑,最多进去待过几年,你要是不愿意说,要么牢底坐穿,要么,早日投胎!”   警察话音刚落,敲着桌子的动作也停住了,最后敲在桌子上的一声尤其的重,中年男子顿时又抖了一下。   作为一个警察,在审讯的时候对犯罪嫌疑人说出这样的话,本来就是不合规矩的,更不用说,审讯室外面还有那么多的兄弟部门和上级领导看着,但是他们此刻只是无声的看着里面的情况,不发一言,更没有人提出要进去阻止他。   “是张姐。”   中年男子终于吐出了一个名字,或是一个代号,‘张姐’。   警察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身体更是笔直了几分,步步紧逼般问道:“哪个张,弓长张还是立早张,全名叫什么?”   “弓长张,我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眼见面前的警察用一种刺目的眼光看着他,中年男子深怕自己没有机会减刑,连忙说道:“但是我知道,她是刘健的妻子。”   听到这个名字,审讯室外站着两个旁听的缉毒警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的对着另外一个说了一声:“是他。”   随着法治越来越健全的当今社会,针对各种犯罪行为的刑罚也越来越完善,有些地方甚至一年都下不了一份死刑执行判决书,很大一部分由死缓转为无期,要是表现良好,甚至还有机会减刑。但是在年初,K市打击逮捕了三年以来一伙最大的贩毒集团,包括主犯刘健在内的七名从犯,全部判处死刑。   当初他们为了逮捕这一贩毒集团,联合了公安、武警、交通等各个部门,花费了整整三个多月的功夫,终于将其一网打尽,为此还得到了省里的表彰,谁知道今天听来,还有漏网之鱼。   “刘健,就是那个几个月前被你们枪毙的刘健。”中年男子深怕他不知道刘健是谁,出声提醒道。   “少废话,我知道刘健是谁!那个张姐是怎么吩咐你的?”   “半个月前,张姐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警察:“说她以后愿意为我提供一辈子的毒品,但是要我为她做一件事,”说罢他头低了下去:“她说她要为刘哥报仇。”   “你答应了之后呢!”   其实说到这里,所有在听的人都隐约知道这所谓的报仇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然只听他继续说道:“之后我去见了张姐,张姐给了我一张照片,照片是在西城那边的游乐园偷拍的,上面是缪警官带着他的女儿。”咽口水的声音响起,中年男子开始坐立不安,害怕有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可能是他的毒瘾快犯了,警察可没有给吸毒者递毒品的习惯,依旧板着脸道:“接下来呢?继续啊!”   中年男子感到骨缝里有一万只蚂蚁在往里面钻一样,脚下不断的动着,连带着椅子都被他不断的抬起来又落到地上,要知道,他刚刚可没有那个力气做这些的。   “警官,警官……我可不可以?”   “呵,你这毒瘾发作的可够快的,吸了不少年了吧,先把一切都交代了,一切都交代了,保管让你好好放松放松!”   原本再蠢的吸毒者,都知道警察在有监控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肯定审讯的一种手段,可是面前的人神志不清,很明显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现在只想把一切都交代了,然后好好打上一针。   “张姐说,她认出了照片上的男子是当初抓走刘哥他们的其中一个,她说,她也要让这个缉毒警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   站在外面的缪裘卓身体颤抖了一下,正当其他人以为他受不住要倒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背挺的更直了,但是还是有人小声的劝道:“裘卓,你先出去休息休息,这里一切有我们,肯定让他交代的一干二净。”   缪裘卓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半响后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不用。”   按理说,有案情发生的时候相关人员作为被害人的家属,理应回避,可是缪以秋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为了参与这一次审讯,缪裘卓几乎都给他们大队长跪下了。那个样子,谁都无法拒绝他,但是事先也说好了,只能旁观,不能参与。   “我在那个小姑娘的学校外面蹲了三天,才终于在第三天人少的时候把她骗走。”   “用什么方法骗的?”   “我先给了她一瓶果汁。”   “她要了?”   警察瞪着他,厉声问道:“她要了吗?”   中年男子低下了头:“她没要,那个地方人少,我就用石头把她砸晕了,然后带了回去。”   用石头砸晕了,面前的警察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更加平静,可也更加让人害怕了:“接着说。”   “张姐那个时候给了我几包四号,说给那个小姑娘用,我没舍得。”   “于是我用面粉把它稀释了,准备自己用。”   “那你给那个小姑娘用的什么?”   中年男子头垂的更低了:“跟我的一样,开始的时候,我准备给她用烫吸,可是她一直哭,还洒到了地上,浪费了好多。”他是真的在可惜那些浪费的毒品,抬头对上警察严厉的目光又瑟缩了一些,嗫嗫道:“……后来,我就给她注射了。”   “你用的什么纯度?”   中年男子开始神志不清了,他想要伸出手挠自己,可是手被拷着没有办法,最后连人带椅子的倒到了地上,蚯蚓一样躬着腿不断的爬着:“警官,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逼的,求求你给我吸一口吧。”   警察站了起来,蹲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丑态:“你说,你用的什么纯度,说了之后我们才能给你,你也知道这个东西会死人的,万一过量了怎么办?”   “一号还是二号都行,大概百分之四十的纯度。”说完这一句中年男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接下来从嘴里出来的全部是祈求毒品的话。   警察站直了身体,还没等他打开审讯室的门走出去,站在外貌的缪裘卓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裘卓,裘卓!”   与他一同旁听的缉毒大队大队长连忙追了上去,最后才在大门外面的一棵铁树旁边找到了他,大队长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对着抽着烟的缪裘卓道:“刘健的妻子在西城游乐园认出了你,说明在这之前,她肯定见过你,我们要回顾之前的每一次行动,找出她见到你的契机,肯定会将她绳之于法的。”   缪裘卓扔掉抽了一半的烟狠狠的踩灭,说出来的话都是冒着凉气的:“我一定要亲手抓住她。”   第2章   缪以秋所在的病房里站了不少人,最靠近的医生手上拿着记录本,看着病床上双眼呆滞的小姑娘,想到她的遭遇,下意识的放轻了语气问:“以秋,觉得怎么样,身体还难受吗?”   缪以秋现在还是懵的,第一次醒来,她只知道自己得救了,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第二次醒来后,就对着缩小了不止一圈的小胳膊细腿发呆了。伸手在手腕上拧了一下,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抽着气拉起袖子一看,发现手臂上起码有十几个密密麻麻的针孔,而且针孔周围的皮肤都是乌青的。   怪不得会这么疼呢,不过打了这么多针,生的这是什么病啊?在旅游时被无良导游坑了一把掉下悬崖,醒来后感到整个世界观都变了的缪以秋沉默了。   但是缪以秋现在更想的是爆粗口,暑假里她和好友去庐山旅游,清晨出发上观云亭看云海,到了观景点之后雾气朦胧未散,看不清前路。那个导游说四周都是有栏杆的,可是栏杆呢?天知道掉下悬崖的那一刻,她害怕的心跳几乎归零。不过现在看来,心跳的确是归零没毛病了,不然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还变成了小孩子的样子。   正当缪以秋想爬下床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还是不是熟悉的那张时,定时进来查房的护士一打开门看到她是醒着的,而且是坐着的,顿时惊喜不已,夸张的往外跑,嘴里还发出激动的喊声:“医生,医生,507病房的小姑娘醒了,这次没哭,也没闹!”   缪以秋:“……”   很快医生就来了,先是听了心跳,照了眼睛,又细细的打量了一会,关心了几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听到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他并不失望,只是继续温和的说道:“要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护士阿姨,知道吗?”   缪以秋终于把视线转移到了医生脸上,眨了下眼睛,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那声音嘶哑的像是含着砂砾:“我想喝水。”   “快,快,要喝水,”站着最近的护士急忙对外喊了一句,很快有人应声:“我马上去倒。”   不到一分钟,一杯温开水就递到了缪以秋的嘴边,缪以秋看着面前的水没有动作,总觉得医患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还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特别热情?不过跟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快喝吧,不烫的。”见她久久不动,护士不由说了一句。   “以秋呢?我的以秋醒了吗?”   病房门口传来嘈杂的交谈声音,一直没有摸清楚状况的缪以秋眼睛亮了亮,这是她妈妈的声音,喝完水后已经在护士照顾下躺下的身体再度想坐起来,却被一双手牢牢的按着:“可不能有大动作,你忘了你有脑震荡了?”说完就想起了才十岁的小姑娘,可能不知道脑震荡是怎么一回事,便又加了一句:“不想头疼的话便乖一点。”   可是缪以秋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她迫切的想要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急不可耐的对着护士说道:“我听到了我妈妈的声音。”   不知道门口说了些什么,等到季岚走进来的时候,缪以秋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了,朝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三四次。   听进门口护士劝说的季岚一开始的表情尚且是平静的,只是她面容憔悴,双眼依旧通红,里面有着细密的红血丝,显而易见的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但是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情绪在看到病床上的女儿看着她时,再度溃不成军。   面前的女儿眼睛亮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还带着甜甜的笑,期盼的望着她,好像和以前一样。可是季岚知道,这些都是假象,等短暂的平静之后,她仍旧会大哭大闹,不断的把胳膊伸到医生护士甚至她面前,说要打针。   缪以秋半个月前被人从学校附近掠走,她那个时候还在加班,打电话给班主任听到早就放学的话也只以为女儿自己回家了,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晚上加班结束后打开家门发现家里空荡荡的,走遍了所有房间都看不见女儿的身影,才急忙联系了丈夫。结果女儿也不在丈夫那里,两人将走的近的亲朋好友都问了,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女儿失踪了。   他们连夜报了警,第二天丈夫缪裘卓就拜托兄弟部门帮忙查了校门口的监控,发现女儿是自己走出学校的,出了监控范围后便一去无踪。排查的第二天,通过一家饭店自装的的探头,发现了一辆奇怪的面包车一连好几天都停在附近,这才一点点的找出蛛丝马迹。而那个时候,缪裘桌就已经发现了将女儿抱进面包车的是登记在案的吸毒者,他的心好像落入了冰凉的冷水里,却仍旧心怀侥幸,一次次的安慰妻子肯定会找回来的。   但是面包车的车牌号是假的,监控看到这辆车一直开出了市区,再无踪迹,半天后发现了遗弃在郊外的面包车,而周围只有几户零星的住户和废旧的厂房。他们出动了所有能够出动的人,加班加点寻找了连续一周都毫无所获。时间越久,缪以秋能够救回来的可能性越小,警察比一般人更是明白这个道理,而且K市的警力有限,不可能永远都派出那么多人寻找一个生还希望渺茫的孩子。   那个时候,缪裘桌抓着犯罪嫌疑人的资料,手无力的垂着,随即把这份资料甩在了桌子上,看着安慰他的大队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相信,这么一个吸毒者能够躲藏这么多天而不露风声,他家庭穷困,不管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也早就跟他断绝了关系,哪里来的毒资,又是哪里来的毒品。”   大队长蒋盛拿起了被他扔在桌上的资料,看着最上方夹着的那张照片道:“肯定有我们忽视的地方。”   犯罪嫌疑人掠走缪以秋的第十二天,那个时候她连续一个晚上加白天都没有睁开眼睛,呼吸急促灼热,也没有按照已经养成的习惯要他打针,高烧之外还说着胡话,不能立刻去医院的话肯定活不成了,说让人去死是一回事,可是亲自动手导致人真死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惊慌之下想要逃跑,结果在车站被执勤交警发现,立刻将他按倒在地。   可是女儿找回来,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缪裘桌的噩梦成真,无力回天,季岚的心也落到了地狱,化成了齑粉。   缪以秋愣愣的看着季岚坐在自己的面前,这是她妈妈没有错,可是自己变小了,妈妈应该也变得更年轻了才对,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此刻妈妈的样子,那么疲惫呢?明明一声不吭,眼泪却一行接着一行的流下来,像是无尽的河流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涸。她伸出手轻轻的在季岚脸上碰了碰,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那是母亲的眼泪。   “妈妈,你为什么哭?”缪以秋愣愣的问。   这是缪以秋入院三天以来最正常的一天,病房里看着的所有医生护士都沉默的看着她们,还有护士受不住这样的情景,红着眼睛转头离开了病房。   季岚一手回握着缪以秋的手,一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女儿不到半个月就消瘦了一圈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她轻轻的拍着缪以秋的背,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女儿:“妈妈没有哭,妈妈只是很高兴,我们以秋醒来后都没有哭过,很快就能……痊愈了。”   说真的,端看医生护士们的脸色和季岚的样子,缪以秋可不觉得这是马上要痊愈的意思,生离死别还差不多。她忽视了其中的违和感,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家,”语气里还有着期待:“爸爸呢?”   季岚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爸爸晚上就来了。”   明明刚醒没多久,缪以秋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闪出了泪花,她想说我好难受,但是却下意识的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只是嘟囔了一句:“妈妈,我好困。”   季岚眼泪落到了手背上,她轻轻的让女儿躺下:“那以秋先睡,睡醒了就能看到爸爸了。”   缪以秋睡的并不安稳,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她脑子迷迷糊糊的想,我小的时候,生过这样的大病吗?虽然说不知道小了多少岁,可是她能够确定,这十有八jiu还是自己的身体,名字依旧叫以秋,妈妈还是那个妈妈,只要爸爸还是那个爸爸,她就可以仰天大笑了,谁能有她的好运气,出了意外还能重来一次。   但是手上这么多针孔,身体又这么难受,总不会是白血病或是癌症吧,不过这个猜想很快就被她否决了。虽然她也生过几次需要住院的病,但没有出现过危及生命的,应该是自己生病痊愈后,忘记了而已。   第3章   不过说真的,要是自己小时候生过这么难受的病,会忘记吗?还有,什么病会让她觉得骨头缝里都又痛又麻又痒的,缪以秋咬着牙,下嘴唇都被咬出了两个血印子,可是她愣是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   或者用另外一种说法来说,嘴巴上的那么一点伤口,跟现在所受的痛苦相比,无足轻重。她张大的嘴,像是脱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体一阵痉挛,大脑上好像套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套子,套子越来越窄,让她窒息的喘不过气来,心肝脾肺更像是落入了装满锋利铁片、又在不断旋转的排风井,排山倒海的疼痛感霎时间涌遍全身。   缪以秋整个身体不断的在床上摩擦着,可是这并不会让她好过,刚刚还觉得热的要把整个人都烫熟了,现在又觉得躺在冰天雪地里一样,两种感觉在身体里来回交替,无休无止,每一秒钟都万分难过。   可就算这样,缪以秋居然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有虫子爬到了她的身上,钻进了她的血肉,吞噬着她的骨髓,她恐惧的睁大眼睛,想要伸手到背后使劲的挠一挠,才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四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喉咙里顿时发出了不像是孩子能够发出的痛苦哭腔,伴随着的还有不想被困住的叫喊声。   因为怕吵到女儿站在病房外面打电话的季岚听到这声喊叫,心里一惊,手机落到了地上。她顾不上去捡,急急忙忙推开病房的门跑了进去扑在了女儿床前,按了墙上的铃之后七手八脚的想要让缪以秋张开嘴,一时居然掰不开,口中不断的说着:“以秋,听妈妈的话,不要咬,坚持一会儿,过一会就好了。”   但是她自己内心深刻的知道,如果真的过一会就好了,那么多的成年人,难道都戒不掉吗?从女儿被送进医院起,除了第一天是在昏迷抢救中度过的,第二天开始,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发生了不下五次,她也从最开始的手脚无措到现在能够快速应对。   季岚是缉毒警的妻子,比一般人更清楚毒品是能如何毁掉一个人,甚至毁掉一个家庭,她说出的语言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医生护士很快赶到了,护士把季岚推出了病房,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季岚呆呆的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她的女儿在里面受苦,可是她却帮不上一点忙。   她的手机还掉在一边,几分钟过去了,手机屏幕依旧显示着还在通话中,她把它捡起来放到耳边,轻声喊了一句:“裘卓。”   缪裘卓听到妻子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对着驾驶座上开车的同事说了一声:“接了。”   开车的徐浩然也松了一口气,说真的,从缪以秋事件之后,不止缪裘卓,连他队里的同事们都跟着一起担惊受怕。   刚刚缪副队打电话的时候,他们讨论案情的人都是听着的,因为几人正讨论怎么抓住那个所谓的‘张姐’,缪副队又下定决心要亲自逮捕她,因此今天并没有去医院陪着女儿,正好脾气的跟打电话过来的妻子道歉。谁知道电话打了一半副队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们之中有人问怎么了,才听到他说了一句:“季岚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了,我听到她手机掉在地上了。”   谁也不能怪他惊弓之鸟,刚刚还在跟妻子解释说今晚讨论案情回不去,现在则是以几乎超速的速度往医院赶,这时重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才放松了一些,但是他的一颗心还是悬在半空中:“季岚,是不是以秋出了什么事?”   手机里传出季岚的声音,与刚刚的激动不同,此刻她似乎疲惫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表情甚至是平静的,双眼不知聚焦何方:“缪裘卓,你是一名缉毒警察,守护人民的生命和安全是你的责任……那你有没有过,有过哪怕一天,将我和以秋,纳入你守护的人民之中呢?”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不断传来,同事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副队,嫂子和以秋没事吧。”   缪裘卓张了张嘴,面容仍旧是坚毅的,可是紧紧捏着手机的手背上几乎蹦出了青筋,他还是没有吐出没事两个词,只是木然道:“好好开车。”   缪以秋所在的医院是K市最好的医院,而且因为她情况特殊,上面早就下了命令用最好的治疗手段对她进行医治,等到缪裘卓和徐浩然到的时候,主治医生和妻子正站在病房外面,两人正在相互谈论着什么,大多是医生说,季岚听。   最后两人只听到季岚问了一句:“医生,我女儿还有几乎痊愈吗?”   直到医生离开前,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只要好好配合治疗,回归正常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季岚近乎绝望,缪裘卓慢慢的走到了妻子的身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季岚。”   可是季岚却撇过了头,并没有正眼看他,她面向墙上贴着的白色瓷砖,脸绷的紧紧的:“刚刚女儿问起你了,你进去看一看她吧。”   徐浩然觉得送缪副队来医院不应该让他来,明知道他嘴笨不会缓和气氛,这不是徒增尴尬吗?应该让王盼盼那个丫头来才对,想好了,他回去就教王盼盼怎么开车,争取半个月内拿到驾照,一个月内能够上路,以后这种要调节气氛的事,都交给她办。季岚转身离开了,徐浩然伸手想要喊住季岚,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愣愣的看着缪副队。   半响才憋出了一句:“副队,嫂子她只是心理难受。”   “我知道,”缪裘卓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出乎两人的意料,缪以秋是醒着的,除了醒着的还盘腿坐在病床上,他们进去的时候,正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正拉着病服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针孔发呆。   徐浩然见到这一幕都想哭了,好好的弄成这个样子,缪副队心上不知道被捅了多少刀,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住。   现在已经傍晚了,病房里亮着灯,缪以秋察觉到有黑色的阴影遮盖住自己的视线,仰头一看,顿时惊喜的想要跳起来:“爸爸。”可是她没有力气,动作又太快,脚下一软,差点摔到床下去。   见到女儿有活力的样子,缪裘卓露出半个月来难得一见的微笑,见到这个情况耸然一惊,眼疾手快的伸手把女儿接住抱起来,心还在剧烈的跳着,后怕不已,缪以秋却哈哈的笑着,半点都不害怕。   缪裘卓无奈极了,拍着她的背问道:“有没有想爸爸?”   缪以秋现在真的是心花怒放了,出了意外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十岁的时候,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人生,她可以尽情的去改变那些遗憾。虽然想想,她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遗憾,但是她可以走的更好啊。   脚踩Q大,拳打B大,只要好好努力,Z国最著名的两所高校还不是任她挑选,有事没事还能炒炒股票,好吧,股票她不熟,但再不济还能说服爸妈多多投资房地产啊,等到了房价升天的时候,亿万富翁不在话下。再不济,至少出去旅游的时候,绝对不会找个不靠谱的导游,缪以秋对自己旅游时出了那样冤枉的意外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但是居然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缪以秋嘿嘿的笑了,口水不自觉的流出嘴角都不自知,直到一双温柔的大手毫不嫌弃的给她擦去,她才知道,自己刚刚丢了多大的一个人。   小姑娘顿时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跟爸爸一起来的叔叔,尴尬道:“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心里也纳闷了,自己到了白日做梦都能流口水的程度了吗?   这么丢人的事,爸爸就算再好脾气,说不定都会气的骂她几句,缪以秋正默默的等待着,谁知道听到爸爸几乎强忍着哽咽的情绪说道:“没关系,爸爸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缪以秋奇怪看去,果然没有在缪裘卓脸上看到上面责怪的表情,而一边的叔叔更是理解的样子,见她看过去,还乐呵呵的逗她,他拉长了声音道:“以秋,还认识叔叔吗?我是你徐浩然叔叔,过年的时候我们见过的。”说完后还扯着嘴笑。   那夸张的样子宛若逗一个智障,而她就是那个智障。   缪以秋:“……”   “呵呵,呵,呵,”见缪以秋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徐浩然僵硬的站直了身体,尴尬的对着旁边站着的缪队道:“……看来是不记得了。”   第4章   缪裘卓哪里功夫理会他,全心全意都在女儿身上,一见缪以秋蹙起了眉头,就担忧的问:“哪里难受吗?”   缪以秋觉得脖子有些痒,歪着头在肩膀上不断的摩擦着,她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了:“爸爸,我想换床单和被子!”   缪裘卓把她放回了床上,缪以秋即使只有十岁,站在床上,比他还有高一个头,只听他耐心的问:“为什么要换床单和被子。”   “床单和被子上有虫子,不断的咬我,咬的我又痒又疼,骨头上都疼。”其实缪以秋刚刚就发现了床单被子上干干净净的,不要说虫子了,她整床被子都掀开了,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发现。可是半个小时前的痛苦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下嘴唇的伤痕,说真的,要不是护士事后来给她擦药,她都察觉不到把自己给咬伤了。   但是心里作用无疑是强大的,见不到不代表没有。缪以秋不知道自己是犯了毒瘾,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吸毒两个字和自己联系起来,在她醒来之后,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总以为这种东西离自己很远,手臂上的针孔,肯定是生病治疗的时候护士打的,而她恰好是在住院不是吗?   一想到有解决的办法,缪以秋几乎是一秒都不想多忍,她在病床上半跪着想要下床,缪裘卓被她吓了一跳,他可没有忘记女儿的轻微脑震荡还没好,不住的扶着她的身体问道:“怎么了,想要什么?”   缪以秋根本来不及想自己现在的举动跟实际二十岁的心理年纪是多么的不搭,她顺势扒到了缪裘卓的怀里:“爸爸,快,你叫护士姐姐进来给我换床单和被子。”   “不,整张床都要换,医院里那么多病菌,它肯定需要消毒。”   当季岚拎着饭菜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丈夫抱着女儿站在病房门口,小徐站在一边跟他们说话,病房里有护工不断进进出出,居然把整张床都推了出来。   她目瞪口呆的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妈妈!”连照顾她的护士也是第一次见到她恢复活力的样子,说真的,明明刚刚毒瘾发作的时候那么难受,现在却像是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如果真的能够都彻底忘记,那该多好。   缪以秋洋洋得意的对着季岚,还自认为好心的给医院留了面子,不说那张床上面可能有细菌病菌虫子一类的,只说:“那张床需要晒一晒太阳。”   她却不知道,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床的问题,却还是乐此不疲的顺着这个小姑娘的心意,给她换了了一张病床,还拆开了一床新的床单和被子。   不过即使到最后,缪以秋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她盘坐在新换的床单上,看着将小馄饨从保温盒里倒出来的季岚,小声的说:“妈妈,我忘记跟他们说谢谢了。”   小馄饨很香,里面放了紫菜和虾皮,还滴了香油,季岚用勺子盛了一个,吹了吹气,递到缪以秋嘴边的时候问:“忘记跟谁说谢谢了?”   “护工叔叔和护士姐姐们。”缪以秋张大了嘴,啊呜一声咽下了妈妈递过来的小馄饨。见到缪裘卓进来的时候,眼睛一亮,大声喊:“爸爸。”   “你这孩子,咽下去再说话,”季岚连忙道:“等下呛着了怎么办?”   缪以秋嘿嘿的笑,眼睛继续看着缪裘卓:“爸爸,你帮我跟刚刚的护工叔叔和护士姐姐说谢谢好不好,谢谢他们帮我换床和被子。”   缪裘卓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妻子,却发现她手上捧着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好,看你吃完晚饭爸爸就去。”   晚上九点,准备睡觉了,季岚让缪以秋躺好,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看到女儿乖乖的躺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在一边坐了下来,轻轻抚了抚她额前的发丝,温柔的说道:“睡吧,妈妈守着你。”   缪以秋垂下了眼帘,半响后喊了一声:“妈妈。”   “什么?”季岚凑近了一些。   “我睡着的时候,能不锁着我吗?”   季岚紧紧抿着嘴,然后点头,说出的话不知道像是对缪以秋还是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她几乎抽着气道:“好,我们不锁着,以后都不锁了。”说罢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台灯,接着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关了灯,这台灯明显不是医院里的,因为它的灯托是一只绿色的卡通青蛙,和医院自带的风格非常不搭。   见女儿歪着头看着这盏台灯的样子,季岚笑了:“之前妈妈答应过你,要是你期中考试成绩考到全班前五,妈妈就给你买这盏台灯当礼物。”   考试成绩,缪以秋眼睛转了转,话说现在自己几年级来着?她忍不住试探问道:“我能看看这次期中考试的试卷吗?今天太晚了明天看也行。”   谁知道季岚的手颤抖了一下,因为台灯只开了最低的亮度,缪以秋也没看见她妈妈脸上痛苦的神色,只是想着通过看看期中试卷确定自己上几年级。   她只听到季岚说道:“没关系,虽然这次以秋因为生病没有参加考试,但是一直有乖乖听医生护士的话,所以妈妈还是把这盏台灯奖励给你了。”   缪以秋:“……”获取信息失败。   而这个时候缪裘卓回来了,他手上还拎着一袋子砂糖桔,进来就问:“怎么不开灯?”他把砂糖桔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躬着身体对躺着的缪以秋说道:“爸爸去对你护工叔叔还有护士姐姐们说了谢谢,他们都夸你是好孩子,还让我带了桔子给你吃。”   缪以秋眨了眨眼睛,举起了手:“我要吃桔子。”说罢就想坐起来。   “就这么躺着,想吃我给你剥。”季岚却不让她动:“等下又跟妈妈说头疼了。”   缪以秋乖乖的享受公主的待遇,等着母后给她剥桔子,很大方的对坐在床尾的缪先生说:“爸爸你也吃,不要客气。”   缪裘卓乐了:“好,爸爸也吃。”   恰在这时,缪裘卓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铃声非常单调,就是那种普通的电铃声,听久了能听的人刺耳。缪以秋透过台灯微亮的灯光看着大概十年前的手机,说实话,这种手机她还真没怎么见到过,黑色的手机上半部分的屏幕还没她现在的手掌大,下半部分是按键,个子倒是不大,功能估计不多,最多打打电话,发发短信。   “喂,”缪裘卓接起了电话,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之后,募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去:“抓到了?在哪里抓到的。”   缪以秋眼睛都看圆了,她转头愣愣的问季岚:“爸爸怎么了?”   季岚却一点都不关心,继续在女儿嘴边喂了两瓣桔子,毫不在意的说道:“局里有事吧,没关系,妈妈陪着你。”   缪以秋张开了嘴吃了桔子,可是脑子里却想着季岚刚刚说的那句话,局里有事吧,局里有事吧。   啥局里啊?   第5章   缪以秋脑子发懵,她怎么记得从她有印象开始,她爸她妈就是做生意的,从个体户到法人代表,在她小学毕业前,就完成了质的飞跃。她还记得她妈为了让她好好珍惜当前的好日子,一边给她卡里不断的打零花钱,一边对着她忆苦思甜,回忆曾经和缪老板风雨来、雨里去的峥嵘岁月。   “那个时候,我跟你爸是真的苦,推着三轮车到三段路那里摆摊,你知道三段路在哪里吗?”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缪以秋点头,歪在一边的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手上还啃着脆梨,发出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声音,头也不回的道:“知道,你上回跟我说过,就是现在新银泰那边。”   季岚女士顿了顿,当女儿口中说的上回不存在,继续道:“不管刮风下雨,真是一天都不能歇,我们当时就想着啊,为了女儿过上好日子,我们吃糠咽菜都愿意。”   缪以秋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她妈说道:“可是爸爸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季岚眼角上挑:“那你爸是怎么说的?”   “我爸当时说,‘你妈年轻的时候可真的会吃,当年还没有店面更没有公司的时候,两人出去一人吃了一份炒河粉,我都吃饱了你妈还没吃饱,完了还要买几个煎饺,有时候还喜欢啃鸭脖子鸭锁骨的。要是你妈那个时候没有那么会吃,咱们家说不定早两年就买了房子了。”   季岚女士听完色变,缪裘卓先生晚上回家差点跪了搓衣板。   回忆到此结束,缪以秋想了想看着面前的季岚女士认真的问道:“妈,你跟我爸去三段路那边摆过摊吗?”   季岚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去三段路……摆摊?”最后两个词还带上了疑问,就怕自己听错了。   缪以秋心慌了起来,其实从醒来后,奇怪的事情就不是一件两件了,可是她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些,因为最亲近的两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强制忍耐下自己想要大叫的冲动,又问:“明天星期几?”   “星期四。”   “你明天要上班吗?”缪以秋几乎秉着呼吸。   季岚回道:“没关系,妈妈跟单位请假了。”   跟单位请假了,要是家里真的在她十岁左右才开始做生意,她不会没有印象的,缪以秋开始坐立不安,即使身上盖着被子,台灯的灯光微亮,季岚也能看到女儿的不安分:“怎么了,不是说好要睡觉了吗?”她故意严肃的说道:“乖乖睡觉,不然等下妈妈要生气了。”   而缪以秋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她把手放上去使劲按了按,却丝毫没分缓解,难道那样的痛苦又要来一次,她额头上开始冒出了一阵阵冷汗:“妈妈,我生的是什么病?”   季岚搪塞道:“只是普通的肺炎而已,你感冒了。”   缪以秋想要坐起来,口中艰难的说道:“妈妈,我想吐。”她想要去病房里的洗手间,可是却根本忍不住,弯着身体扶着病床栏杆朝下吐了一地,连季岚身上都溅了一些,傍晚吃的小馄饨还有刚刚吃的砂糖桔,全部吐了出来,可是就算这样,她还在不断的干呕着。   病房里顿时又如下午般一阵人仰马翻,半个小时后,缪以秋换了病服重新躺好,季岚去家里拿换洗的衣服,整个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她和给她打吊针的护士姐姐,缪以秋小声的喊道:“护士姐姐,护士姐姐。”   她的声音太轻,叫了两遍护士才听到,然后凑近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人不管生了什么病,都会很难受,可是缪以秋可不觉得自己得的是肺炎,她白着脸,依旧虚弱,耍了小小的心机:“护士姐姐,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护士的反应都能让人猜出来,她的问题很快就会遭到反驳,你只是肺炎\胃疼\感冒,也许还会得到几句‘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之类的回复’。   可是护士的反应让缪以秋的心不断的沉下去,只见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眼里的同情更是一览无余,像是要鼓励缪以秋一般:“怎么会呢?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你,给你打气,你一定会痊愈的,我们继续坚持好不好?”   什么病,会让所有人都同情她,从白天起缪以秋就发现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快要枯萎的花,折了双翅的鸟,没有明天还要无望挣扎的囚徒。   第6章   缪裘卓本来在医院里看女儿,谁知道接到同事的电话说‘张姐’抓到了,便急忙赶了过去。   这个张姐不是一般人,早在之前抓到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口中里就可窥探一二,谁知道后续的调查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们怀疑,她跟刘健一样,甚至接替了刘健的位置。”   他们大队一共七个人,唯一的女性王盼盼说道,现在已经月上梢头,但是他们所有人还是齐聚在一起,在大队的小会议室里进行着讨论。   “这个张姐原名张丽,父亲Z国人,母亲N国人,长期来往于境内境外,而她十年前,就开始和刘健同居了。”   缪裘卓坐在小会议室的椅子上,翻着桌前的资料,很快就将张丽的生平看到了底,而上面对她的描述也就寥寥几句,他奇怪的问道:“我们盯了刘健整整三个月,怎么会把这么可疑的一个人给放过了?”   徐浩然开口道:“第一,刘健和张丽虽说是夫妻,可是两人并没有领结婚证,刘健的妻子另有其人,在三年前已经过世了,而这个张丽非常低调,很少露面,连照片都没有几张;第二,我们对刘健进行收网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境外,直到两个月前才重新入境。”   “两个月前才重新入境?!”缪裘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问:“那她之前的出入境频率呢?”   王盼盼回道:“一年至少五次,而这一次,起码间隔了七个月,她在刘建被抓之前出境,在刘建判处死刑之后三个月入境……估计,是听到风声后为了避风头。”   “Y省本来就是边境城市,接壤三个国家,像这种一年来往几次的人数不甚数,加之她在我们抓捕刘建的时候并没有出现,才让我们忽视到现在。”蒋队一直坐在最前方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此刻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在对包括刘健在内的从犯进行审讯到审判的两个月内,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张丽这个人。”   “如果张丽是其中一员的话,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替此隐瞒。”   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男子说道:“其实我更倾向于她只是单方面的想接替了刘健的位置,手下却没有人卖命,因为她的手段,真的太粗糙了,还找了那么一个人绑走……”只不过他后半句话没有说下去,就被旁边坐着的王盼盼用手肘顶了一下。   他捂着胸口,才发觉自己差点说了什么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缪副队的神色,默默的闭上了嘴。   缪裘卓无视了这两人的举止,只是问道:“什么时候进行审讯?”   另外一个男声响起:“明天,抓住她的时候她随身带着毒品,尿检也是呈阳性,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了了。”   蒋盛看了一眼缪裘卓,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女人藏的太好了,要不是这次她指使人对以秋做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发现不了她。这一切都是我的失职……才会造成这样无可挽回的错误。”   在座的人都没有说话,缪裘卓想起了还在医院里的女儿,沙哑道:“不,这是我的失职,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所有的安慰都是苍白的,蒋盛队长再度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接着站起来让所有人先回家休息,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上班。   王盼盼想要劝蒋队和缪副队也早点回家,袖子却被人拉了拉,她转头一看,发现徐浩然一直对着她努嘴,还伸手指了指门外。   她跟着出了会议室,才听到徐浩然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就这事儿?”王盼盼见等不到下一句话,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想回到会议室,徐浩然连忙拉着她往外走,她被拉扯着往外走,不由道:“哎,徐浩然你干嘛呢?”   一直走到门口,徐浩然才放开她:“你就算劝队长和副队休息他们也不会听的。”   王盼盼反驳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徐浩然提高了声音:“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试过?”两人顿时都不说话了,接着他又缓和下语气:“这事一天不了结,蒋队和缪副队一天不会放松的,让他们加班心里还好过一些。我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徐浩然的车就停在后面的院子里,白天的时候,要是来的晚了,车多的能开不进来,现在大晚上的空荡荡的,装在一颗松树树叉处的灯依旧开着,照亮了整个院子。王盼盼也不再坚持,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直到车启动后才低声说道:“我家住的近,以前也不是没有加过班,完了之后都是我自己回家的,其实你没有必要送。”   她看着窗户上自己的影子,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可是眼底却毫无笑意:“而且要是真的有人犯到我头上来,还不知道谁吃亏呢?我可是K市的女子散打冠军。”   徐浩然一直安静的开着车,没有回答王盼盼的话,他知道,她也不需要回答,她只是想说话而已。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大队里最难受了除了缪副队,就是王盼盼了,他不止一次见到她躲在角落里红着眼睛,而且只要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偏偏又不敢出现在小姑娘面前,怕自己忍不住。   王盼盼家果然离得近,开车不过三分钟,到了她家小区家楼下,王盼盼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对着徐浩然说道:“好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而徐浩然一直没有动作,直到看到三楼客厅的灯亮起来才离开。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王盼盼正喝着水,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打开一看,是徐浩然的短信。   “周六一起去看以秋吧,那个小丫头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她笑了一下,很快回复道:“好啊。”   周六。   缪以秋支着脑袋,双手抱膝坐在病床上发呆,敲门声响起,她转头看着门,却并不说话,门被推开后一前一后两个人走了进来,一见到她醒着的,原本刻意放轻的动作又重了起来。   “小丫头,原来你醒着啊,哥哥敲门你怎么不应声?”徐浩然大步走了过来,凑到她面前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见到哥哥开不开心。”   缪以秋目光闪了一下,微微撑起身体问道:“你今天怎么不穿制服?”   “小丫头你日子过傻了?今天可是星期六,哥哥不上班,就算是上班的时候,也不是天天都穿着制服的。”徐浩然把王盼盼推到她的面前:“你之前认不出我,那还认不认识你盼盼阿姨?”   缪以秋很不想理这个智障,但还是有气无力的说道:“哦,盼盼阿姨。”   缪以秋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没哭没闹,目光也算有神,这让两人都安心了很多,王盼盼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对着徐浩然说道:“徐浩然,没想到你还有鬼心思,你自个是哥哥,到我这就成了阿姨了,要知道,以前以秋都是叫我盼盼姐姐的。”   缪以秋的手握起了拳头,紧了松,松了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抬高了声音喊这个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盼盼姐姐?”   两人拎了一些水果和小零食过来,此刻王盼盼正在给她床头桌子上的果篮添砖加瓦,还换了不知道是谁送来已经有些枯萎的鲜花。他们两人原本还带了缪以秋很喜欢的一款肉松面包卷,但是他们在走廊上碰到了季岚,两人很热情的喊了一声:“嫂子。”   季岚却面无表情,一见到她手上提着的面包袋,就说缪以秋现在不能吃肉,不管肉什么都不行,一吃肯定得反恶心,王盼盼想把面包递给季岚,却被她拒绝了,最后还被刺了一句:“你们做缉毒的,吸毒者想必也遇到不少了,不会不知道,他们很大一部分,都不爱吃肉。”   当时季岚的表情语气都称不上好,王盼盼当时就气的想反驳,可是季岚已经越过她往洗衣房去了,徐浩然又死死的拉着她,才不至于闹得不好看。   最后王盼盼把面包卷留在了病房外面的椅子上,此刻听到缪以秋喊她,不知怎么的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举了一包薯片在她面前晃了晃:“以秋想不想吃零食。”   缪以秋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闪烁,为了怕她看出来,还故意低着头:“盼盼姐姐,那个伤害我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姐姐跟你保证,以后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缪以秋心跳如雷,故意当着两人的面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的头现在还痛,好大一个包。”她从这两天医生护士的态度中早就看出来了,绝对不是妈妈告诉她的肺炎那样简单,肺炎可不会让人头上长出一个包,肺炎可不会让人一天每隔几个小时就痛苦万分,涕泪横流而无法控制。   她心中早就有了怀疑,此刻的猜测成真,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居然还能继续往下问:“那我昨天为什么都没有见到我爸爸,坏人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徐浩然一听坏了,可不能让缪以秋对缪副队有怨气,弯下身体视线跟她齐平:“因为你爸爸是一个大英雄,除了给你打针的那个坏人,还有更大的坏蛋要抓到,好给我们以秋报仇。”   给她打针的坏蛋?缪以秋的瞳孔骤然缩了一下,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这辈子的爸爸妈妈没有做生意,妈妈是单位员工,而爸爸是缉毒警,手上的针孔,给她打针的坏蛋,每隔几个小时突如其来的痛苦,原来……忽视的是这些,缪以秋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几乎都要越出胸腔,她喉咙里传出了呼哧呼哧的声音,身体倒下之前,看到了徐浩然和王盼盼惊惶的面孔。   第7章   “好端端的,怎么会因为心跳过快而心率不齐呢?”季岚听完医生的描述后难以接受:“以秋以前从来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听到女儿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才稍微放松一些,可是接下来的双眼却像是利剑一样,直直的看向王盼盼和徐浩然两人。   说实话,王盼盼和徐浩然两人在病房里的时候也被缪以秋吓了一跳,此刻面对着季岚怀疑的眼神,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呢?他们好歹也是警察,接受过特殊训练,对于人的情绪比一般人更加敏感,更不用说如此不加掩饰。季岚是真的怀疑他们、讨厌他们,甚至不想看见他们,而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知道缪以秋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开始的。   王盼盼委屈的眼睛都发红了,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徐浩然头疼不已,在他人生的二十八年中,终于遇见了比写报告更加头疼的事情,还不得不解决,他苦着脸道:“嫂子,你不会以为这事跟我们有关系吧,我们是真的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现在跟你一样不敢相信。”   季岚也知道自己带了几分迁怒,可是她一想起女儿为什么会被报复,那颗心就像是马上要喷发的火山口一样,怎么都缓和不下来。她按捺下情绪:“好,那你告诉我,你们在病房里说了些什么?徐浩然,我信任你们,所以才会让你们随意去看她,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王盼盼毕竟还年轻,被毒贩仇视她不在意,可是现在站在面前对着他们咄咄逼人的是他们缪副队的妻子,是最了解他们最应该理解他们的人。面对这样的冷眼和怀疑,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还记得两年前考上单位不久,租了房子不会做饭,缪副队便领着她去自己家,那个时候季岚最照顾她,心疼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么辛苦的岗位上工作,常常叫她去家吃饭。后来她不好意思,不太去,季岚还到她家帮忙,指导她怎么做饭,而缪以秋就是饭菜成品的考核官。   王盼盼红着眼睛走开了,徐浩然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过他还是决定,先把一切都说清楚。他七嘴八舌的开始解释,从最先进门给缪以秋扮鬼脸讲起,真是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他一边回忆一边讲,最后双手在季岚面前一摊:“嫂子,就这么多了,真的是一个词都没放过,你也知道我的记忆力不差,肯定不会唬你的。”   季岚却梗着脖子看着他问道:“那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心跳过度,继而心悸呢?”   徐浩然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季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短短的几天,她已经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你觉得是毒对不对,毒品对以秋的大脑和肝脏产生了不可逆的伤害,现在连心脏都不放过了,可是我还要担心她戒不戒的掉!”其实季岚这几天都没怎么哭过,因为缪以秋的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依然痛苦,但是她很懂事,不再伸出胳膊求妈妈给她打针,会说护工叔叔护士姐姐辛苦了,会让她晚上好好休息、不要熬夜,会对着她吐槽动画片里面的剧情,为了躲避吃药眼睛会咕噜噜的转,对着她大声说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因为那天只发作了四次。   如果这真的是病,这病真的好的了吗?季岚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女儿,从小生下来就身体健康,没有住过一次院的女儿,这一次就要了我的命。”   “嫂子,嫂子别这样。”徐浩然和旁边的一个护士连忙去扶她,季岚却还是半跪在病房外冰凉的地上,双手捂着脸把额头扣在上面,就像她那颗被浸在冰水里的心一样,她恨缪裘卓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让女儿被报复,可是她也恨自己,她那天为什么要加班,为什么不去接女儿放学。   “嫂子,以秋还在里面呢?”徐浩然实在劝不动了,只好使出了杀手锏:“这医院的病房也不隔音,等一下把她吵醒了就不好了。嫂子,你相信我,以后会变好的。”   可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个时候应该在躺在病床上休息的缪以秋光着脚站在了病房门口,把自己的脸贴在了门上,她呆呆愣愣的,听得那些隔着病房门传到她耳朵里的话,不发一言。   脚步声渐行渐远,季岚被劝走了,缪以秋才把头无力的靠在门上,低喃着:“原来,这辈子……跟上辈子,是不一样的啊!”这声音太轻太轻,很快消散在空气中,除了她自己,无人听闻。   到了晚上,季岚又像是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缪以秋面前,缪以秋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时间渐渐过去,距离她最开始醒来已经十天了。医院里不断有新的病人进进出出,每一天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这是K市最好的医院,什么资源都紧缺,包括病房。可是缪以秋依旧住在507那间单人病房里,上头曾经下过命令,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直到她出院为止,因此她仍旧享受原本这辈子都享受不到的VIP待遇,即使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缪以秋无意间听到护士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还在纳闷,为什么是直到出院为止,而不是痊愈,后来才后知后觉,她染上了毒瘾,而毒瘾来带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变得跟以前一样,估计是下辈子的事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下辈子。   每一次毒瘾发作,四肢被固定在病床上,流下来的汗能够浸湿整张床单的时候;大把大把的药吞下去,恶心的干呕却抠不出来的时候;还有她昏昏沉沉,感受着现在的身体真的和健康相去甚远的时候。她就在想,吸毒这么痛苦的事情,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想不开呢?   吸要费钱,戒要费钱,痛苦不说,还死的早,好好的活着不行吗?   缪以秋坐在医院下面花园的长凳子上,双手一左一右的按在上面,小短腿还没有着地,一晃一晃的。这几天都在下雨,今天是难得的晴天,由于前几天的降水,温度也不高,她终于获得批准可以出来放放风了。温暖的阳光照射在身上,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脚踏实地的走到外面来,伸出手掌,让阳光落在上面,恍惚间带来一种不真实感。   缪以秋并不是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既然是住院部楼下的花园,自然会有别的病人出现。她身边就有一个大约十五六的少年,和她一样穿着医院的病服,面容清秀,长的赏心悦目,只可惜虽然四肢健全,但是却是坐在轮椅上。为了不揭人伤疤,她贴心的没问你为什么坐轮椅这样的问题,毕竟让人走不了路的原因多了去了,不一定要下面少一截。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下面来,不然我妈妈管我管的可严了,连病房的门都不让我出,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走一样。”缪以秋此刻已经收回了手,她并没有去看那个少年,嘴巴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也根本不在意自己声音多么沙哑:“我刚刚走到太阳底下的时候,眼睛都闪过白光了,好像之前是一直是待在黑暗里面的吸血鬼。虽然病房里有窗户有灯,还能看得到外面,可是真的走出来,原来待在屋子里和待在外面是不一样的。”   原修转头看着这个莫名自来熟的小姑娘,打量了一下她苍白的像是书中描述的幽灵一样的脸色,空荡荡的几乎都能挂在身上的病服,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的妈妈担忧的是有道理的。   “可是我要是继续在病房里面待着,我的病历里恐怕就要多一种精神疾病了,生病真的很痛苦,可是我却不敢说,因为妈妈比我更加痛苦,我要是说了,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按理说,一般人听到这些话,或多或少都会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是他们也知道那些安慰的话用贬义词来说,大多可以用站着说话不腰疼来解释。   其实缪以秋从第一句话没有被理会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无视的准备,她的这些话无人述说,只能倾诉给身边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因为再憋下去,她会疯掉的。   原修的视线如刚才一样放在面前花坛里开的鲜活的波斯菊上,半响后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些花开的好看吗?”   听到这个问题她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看。”   两人开始安静的看花,直到快离开的时候,缪以秋才再度说话,她这个问题其实是有些失礼的,但她还是问了:“哥哥,你生病了,觉得痛苦吗?”   这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哥哥面色苍白,比她好不了多少,眉目间却很平和,听了这个问题看向她,平淡的回道:“很痛苦。”他这样毫无波澜的说出来,任谁都会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是缪以秋不,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医院是能够让你同时见到天使和魔鬼的地方。   “那你还会继续坚持吗?”   原修抬头看她,缪以秋这时才真正看清了他的脸,心里顿时就觉得,这个哥哥这么好看,只可惜不能走路。她想到这里就是一怔,她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别人会不会这么想她:这个小姑娘真懂事,只可惜经历了这样的事,后半辈子都毁了。   这次原修嘴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可是他很久才回道:“会的。”   缪以秋同样对他报以微笑:“我也会的,虽然这很不容易。”   “哥哥我该回去了,很高兴认识你。”过了几分钟,缪以秋站了起来,告别后转身往花园里小道的尽头跑去,那里有一个面容温和的女士正在等着她。   原修只见小姑娘扑到那位女士怀里,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头,正在说些什么。女士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一会儿,就牵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了。一阵轻风吹来,原修捂着嘴开始不住的咳嗽,那声音压抑在喉腔,可光光听着,就让人觉得痛苦万分。不过很快就有一直在不远处等候着的人出现在他身后,推着他往道路的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第8章   “妈妈,我明天还能到花园里坐坐吗?”回病房的路上,缪以秋牵着季岚的手,抬头问。   季岚回道:“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就可以。”她想了想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刚刚以秋跟那个大哥哥说什么了?”   缪以秋没有回答,反而认真道,声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柔软:“他不是大哥哥,他是小哥哥,他的年纪看上去比徐浩然哥哥年轻很多。”   季岚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怪异,她开口纠正:“你应该叫徐浩然徐叔叔,不能叫他哥哥。”   缪以秋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怜悯,是对着不在眼前徐浩然的怜悯:“可是妈妈你要知道,很多人是不敢面对现实的,特别是年纪大的。”   季岚语塞,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话来。   而此刻K市缉毒大队,毫无所觉正扑在办公桌上写材料的徐浩然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看着面前才写了两行的入党心得崩溃的一头磕在桌子上:“一个季度一篇,我现在要补四个季度,除此之外还有两篇行动报告要写,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议记录,我当初学的也不是文科啊,现在居然要我文武双全。”   坐在他对面正在一字一字敲击着键盘,编辑月度简报的王盼盼用眼睛斜着他道:“说的多新鲜哪,咱们局里除了局办的哪个是学文科的,还有,别侮辱文武双全这个词了,明明是文不成,武不就。”   她这一开口,徐浩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歪点子,眼睛亮了亮,站了起来几步绕到王盼盼身边,谄媚道:“盼盼,商量一个事呗?”   王盼盼拉着凳子往边上移了几步,与徐浩然拉开了距离,声音里带着对他深深的嫌弃,断然道:“免谈。”   徐浩然被她噎了一下:“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说免谈,咱们的革命情谊呢?”   王盼盼转头对着他扯了扯嘴角又很快的收敛起来:“只要你不让我帮你写心得、报告、会议记录,革命情谊就还在。”   徐浩然:“……”   恰在这时,缪裘卓大步踏了进来,拍了两下手掌道:“大队所有成员,小会议室开会。”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准备开会,而缪裘卓说完后已经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看着缪裘卓的背影,徐浩然摸着下巴对着王盼盼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副队这段时间不太对劲啊,之前以秋刚出事的时候局里给他批了短假不休也就算了,毕竟人还没抓到,心里堵着火气。可是现在主犯和从犯都落网了,可我怎么感觉他比以前更拼了,难道女儿不要了?”   王盼盼顿时瞪他:“怎么说话的!”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和笔往外走,看了一眼其他陆陆续续走出去的同事,声音压低了好几度:“好像是嫂子跟副队闹矛盾了?你什么时候劝劝他们,现在还是以秋更重要,以后别给孩子闹出心理阴影。”   她这么一提,徐浩然顿时也想起了曾经在医院里缪副队和嫂子两人之间冷言相向,嫂子那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跟缪队多说,心中暗想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他跟在王盼盼身边亦步亦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王盼盼也不看他,一字一句道:“细心观察。”   徐浩然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小会议室门口缪副队对着他们两个人喊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看到旁边那只蜗牛了吗?马上就追上你们了!”   两人脸色一肃,顿时加快了步伐,顶着其他人打趣的眼神在会议室里落座。   蒋盛见人都到齐了,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咱们开个小会,半个小时结束。”他先是看向了徐浩然和另外一位男同事:“你们两个,接下来一个星期配合公安,对西城的所有娱乐场所进行突击检查。”   “是。”被叫到的两个人应声道。   “盼盼,张丽事件的立案进度如何了。”   王盼盼端正的回道:“已经移送公安了,预计月底之前能够移交法院开庭审判。”   “多催催那边,尽快提上议程,这件事是重中之重。”   “是。”   蒋盛继续说了一些其他重要事项,他一向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说大概半个小时,就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分钟,会议结束之后,大家收拾好笔记本准备离开,他喊住了缪裘卓:“裘卓,你等一下。”   已经站起来的缪裘卓重新落座,目光落在面前的笔记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盛看着他:“以秋最近怎么样了?”   缪裘卓对着蒋盛点了点头,露出了不知道称不称的上自欺欺人的笑容:“恢复的挺好。”   蒋盛知道这十有ba九是托词,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裘卓,你也发现了,我刚刚没有吩咐你的任务,我和局里的想法一致,是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缪裘卓听了这些话,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依旧直直的坐在椅子上,但是他的背崩的太紧了,好像下一秒就要断开一样。   “还有,”说道这里蒋盛顿了顿,继续道:“局里面帮你争取了一下,你可以打个报告申请一下生二胎的要求,上面不会不批的,你们的情况特殊,再生一个也是合情合理,不违反计划生育,对你和季岚的工作,也绝对不会造成影响。”   缪裘卓的面皮剧烈的抽动了一下,他放在桌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队长,我们不会放弃以秋的。”   蒋盛的声音很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没有人要你们放弃以秋,我们都不会放弃以秋。可是裘卓啊……”蒋队的目光与他对视,语重心长道:“我们都知道,以秋以后的路会很难走,比普通的孩子更加难,即使心中再不甘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总得接受现实。”   “希望你们再生一个孩子,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了以后以秋能有一个兄弟姐妹能够相互扶持、共同依靠。”   缪裘卓再度沉默了下来,他的心很疼,疼得都麻木了,可麻木不代表伤口愈合了,在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全部落网之后,也没能缓解那半分的窒息感。因为更加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无可躲避,吸毒者百分之九十九都戒不掉,他们甚至不能用戒掉这个词,只能用戒断。因为在死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国外还有戒断超过三十年的记录者复吸。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过了下午四点,缪裘卓终于开口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单位里,没有休息,是因为我不敢去见季岚,更加不敢去见以秋。在那两个人落网之后,我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到,造成她遭遇这一切的原因,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蒋盛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终于发生了,他站了起来,背对着他,看着墙上钉着的先机单位还有各种荣誉的牌子,旁边的玻璃柜里还有各种奖杯,因为他们大队没有专门的办公室拿来放置这些,只能全部放在小会议室里。   这是他们的荣耀,是他们的勋章。   “裘卓……我们不能把别人的罪行,压在自己的头上。”   缪裘卓站了起来:“队长,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因此我也不能把一切苦难,都让以秋和季岚来承担。做缉毒警察并不容易,连带着家庭也要付出更多,我对她们有所亏欠,以后只想好好工作,然后好好照顾她们,并不打算考虑更多。”说罢他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转身离开。   第9章   缪裘卓知道蒋队是真的在为了他考虑,可是他从未想过再生一个孩子,仅仅是以秋,他就没有守护好,又怎么会如此轻率的就此揭过,心安理得的有第二个孩子,他不会这样,季岚更加不会。而且他知道,以秋就是季岚的命,任何人都代替不了,要是以秋有个万一,夫妻两人的感情,也就真正的走到了尽头。   缪裘卓将手中的工作暂时交接给其他人,准备把前几年未休的年假全都用了,到了医院,却发现女儿正不停的打着喷嚏,一个接着一个,眼睛里都冒出泪花了,鼻子更是擦得通红。   缪裘卓眉头一皱,快速的上前,关切问道:“怎么了?”   缪以秋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都恹恹的,看上去非常难受,季岚正拿着一块毛巾给她擦脸,所有注意力都在女儿身上,一点也没有要回答丈夫问题的意思。好在此刻还有一个护士正在给小姑娘挂吊针,正往她手背上贴医用胶带固定针头,听了便道:“有些着凉了,先吃点药观察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这个吊针是?”缪裘卓问。   “是葡萄糖,不过对感冒也有点效果。”护士说完后收拾好医疗器械出去了,病房里就剩下一家三口,缪以秋睁大了眼睛,强力打起精神,对着缪裘卓问道:“爸爸,你工作忙完了吗?”   缪裘卓听了心里涌上一阵愧疚,和季岚一左一右的坐在病床两侧,轻轻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缓声道:“忙完了,爸爸陪着你好不好?”   缪以秋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恍惚间只听到有人在耳边轻声说了句睡吧,她便不再坚持,闭上了眼睛。   缪裘卓和季岚守了一会儿,见女儿的确是睡着了,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关上病房的门走出去没多久,季岚就冷着脸问道:“你怎么会过来?”   缪裘卓的声音很低沉:“以秋是我的女儿,我过来陪着她。”   “女儿?”季岚重复了一遍,发出了一声哂笑:“你还记得你有一个女儿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她住院快半个月了,你出现过几次?!缪大警官,您对工作够尽责的啊!”说到最后,她几乎喊出声来了,吸引了路过不少人的视线。   两人安静下来,缪裘卓四下看了一眼,拉着她往最边上的拐角处走,季岚倒也不抗拒,跟着他往那边去。   脚步停下,缪裘卓转身才按着她的肩膀:“季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我一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你跟女儿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他看着妻子不信任的表情,低沉道:“我说出来,不是为了辩驳什么,也不是为了证明,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以后会尽力弥补你们的。”   “弥补?秋吃不了多少东西,每天都要挂葡萄糖,可是你刚刚竟然问的出护士打的是什么吊针,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季岚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接着疲惫道:“不过以后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就算你把单位当家了,我也管不到了。”   季岚转身就想离开,缪裘卓猛地拉住她,手指却被一根根掰开了,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缪以秋醒来的时候,眯着眼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才发现自己一睡竟然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她回忆了一下,昨天白天最后一次毒瘾发作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再就是凌晨两点。可是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半了,还没有开始,内心不由有些激动,毒瘾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是不是代表她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等到夫妻两个进来的时候,季岚就看到女儿坐在那里傻乐的样子,不由也笑了,把手中的果泥放到了桌子上,问她:“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缪以秋现在知道了自己身上经历了什么,自然不会再说相关的话,她知道那样只会让妈妈心里更加难受,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出一个理由,只能胡乱掰扯道:“我在想白天在花园里遇见的小哥哥。”   缪裘卓后季岚一步进来,听了她的回答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以秋今天去花园里玩了?”   缪以秋托着连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他。”   季岚已经坐下了,虽然还是冷着脸,但是在女儿面前,她不会轻易的发火。端起盛了一半果泥的碗正准备给缪以秋喂晚饭,前天晚上女儿还可以自己拿着苹果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一大早就说自己喉咙痛,一照结果发现扁桃体发炎,喝水都跟带着碎玻璃一样。但是总不能一直打营养针和葡萄糖,参考营养科开的单子,吃一些他们配好的流食,或是把水果打成泥一点点咽,也能好过一些。   季岚刮了一勺喂过去,等女儿慢慢的吞下去之后才说道:“明天不能去花园里。”   缪以秋顿时激动了起来,那可是难得的放风时间,尽管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她扁着嘴可怜兮兮的问:“为什么?”   “你想想你今天从花园里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喷嚏了,不难受啊,等病好了之后再出门,那个时候妈妈肯定不会拦着你的。”见女儿还想说什么,便瞪着眼睛说道:“还有,喉咙怎么更加哑了,上午还好了很多的,肯定是风吹的。”最后以加了重音的‘听话’二词作为结尾。   讲道理,就那吹在脸上头发丝都不动一下的风,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吗?可是缪以秋却不敢争辩,更加不敢说喉咙更哑可能因为白天说了很多话的原因。脸上的失望却骗不了人:“可是待在病房里真的很无聊。”   “没关系,明天爸爸陪着你。”   缪以秋抬头去看这个世界的父亲,一模一样的眉眼,比印象中的更加年轻,皮肤也更黑。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皱着眉头的原因,或是工作的原因,乍一眼看过去,总觉得他是身上有一种正气凌然、刚正不阿的气势。可是现在他脸上居然露出了两分讨好的笑容,一副傻爸爸的样子。   缪裘卓见女儿一直盯着他看,想要伸出宽大的手掌使劲揉一揉她的脑袋,可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点了点她的脸蛋:“怎么这么看着爸爸,难道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   父女两相处的时间一向很少,每一次陪女儿的时候都能让她激动万分,上一次抽出时间还是去西城游乐园的那一次。而他们就是在西城游乐园被毒贩认出,想到这里,缪裘卓脸上可以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感觉,钝钝的疼。   缪以秋没有这辈子的记忆,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就算有,也不一定能猜到:“可是爸爸,明天不是周末,你不上班吗?”   “不上班。”缪裘卓回答的很迅速。   缪以秋呆住了,妈妈说她不上班了,爸爸也说他不上班了,而且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准备做生意,以后要是家里蹲,吃什么喝什么。   她顿时忧国忧民起来,最后伸出没有挂着吊针的手艰难的拍了拍缪裘卓的肩膀,没办法,她爹太高了:“爸爸,你还是去上班吧,不然单位不给你发工资了怎么办?毕竟你要养我和妈妈,很辛苦的,妈妈又吃的多,晚上吃完一碗河粉都不够,还要吃煎饺,吃穷了怎么办?”   季岚听了脸色一变,狠狠的盯了缪裘卓一眼,看着女儿的样子依旧是温柔的,可是说的话却像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一样,还带着丝丝凉气:“没事的以秋,妈妈吃自己的,不会吃穷你爸爸的。”   缪以秋抖了一下,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所有果泥都喂完后,季岚拿着餐具去洗碗,身高一米八的硬汉缪裘卓硬是跟了上去,竭力撇清关系:“季岚,我可真的没跟以秋说过那些话,不知道她是哪里听来的。还有啊,我平时是最看不上吃饭吃那么一点的小姑娘,就像王盼盼一样,尽把零食当饭吃,一点都不健康,我不知道批评她多少回了。”   “呵,”季岚冲洗着碗筷,一个眼角都没有给缪裘卓:“你是警察,说出来的话我怎么会不信呢?以秋她肯定是晚上没睡好的时候做梦梦到的,不然你没说,我没说,难道开了天眼不成。”   “还有,为了不吃穷你,我以后肯定省着点花。”   洗完后季岚关上了水龙头,甩了甩碗筷上的水渍,转身离开,留下缪裘卓站在原地纳闷,暗自回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什么时候不经意的说过这些话。   第10章   缪以秋原本以为缪裘卓一直陪着她是说着玩的,结果发现他真打算做二十四孝老爹,还好声好气的劝季岚回去好好休息,只不过他们说着话越走越远,渐渐的听不清。肯定是在说肉麻的话,她扁着嘴不负责任的想。   缪裘卓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根本听不见的女儿一样:“这段时间,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你的身上,以秋也一直是是在照顾,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守夜,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季岚却拒绝道:“不用,你回单位吧,我守着就好了。”   这大晚上的把人往单位赶,言下之意不用说缪裘卓都明白,他面对着妻子良久后才问道:“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是不是不再信我了。”   季岚沉默着不说话,缪裘卓也知道,两人之间的问题不是解释就能解决的。他继续开口道:“就算不信我了,那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考虑,以秋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你要是也倒下了,她该怎么办?”   季岚抿着嘴不说话,但是她最后还是同意了丈夫的意见,回去休息了。缪裘卓送她回家之后再回医院,一进病房就看到女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的玩游戏。那游戏声音外放,有时候一连串音效一同出现,听去还挺爽,除此之外,还时不时的传来‘太棒了,’、‘就差一点点了’、‘继续努力’之类的语气词。   “玩什么游戏呢?”缪裘卓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了墙边的另外一张床上,理了理被子,今晚他就睡这里了。   “俄罗斯方块,”缪以秋也不抬头,回道:“游戏机是一个护士姐姐送给我的。”   “最多在玩一会儿,等下眼睛该疼了,”缪裘卓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问:“妈妈是让你多晚睡觉的。”   缪以秋听了眼睛转了一下,按照季岚女士的习惯,晚上九点一定要看着她闭上眼睛。讲道理,谁会睡这么早?但是季岚女士心情抑郁,她不敢揪虎须,不过爸爸这里嘛,还可以商量商量。于是她回答道:“十点。”   十点?缪裘卓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对上了女儿假装纯良无辜的大眼睛,哦了一声,义正言辞道:“那爸爸照顾你的时候早点睡,九点好了。”   缪以秋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一样,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缪裘卓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叫你九点睡这么不开心?”   缪以秋闷闷的说道:“反正等一下还是要醒来的。”   缪裘卓一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听到动静快速起来打开灯的时候,才发现女儿正抓着病床边上的栏杆把头往上面撞。半个小时的人仰马翻,眼见的一幕让他不忍心看,可是他却强忍着不转开眼睛。说实话,他见过不少吸毒者毒瘾发作的样子,每一次都能够成为他人警钟的存在,可是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女儿。   这个时候缪裘卓才知道,每天这样一次次的面对,到底在季岚还有女儿的心上,留下了多大的伤疤。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医生居然站在病房门口很乐观的跟他说:“昨天毒瘾发作三次,今天也是三次,可是今天最后一次的时间间隔比昨天晚了整整四个小时。间隔越来越长,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走,很快就能完成第一步的生理脱毒,进行下一步的心理脱瘾。”   说罢后医生脸上产生了一丝犹豫,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继续说,但是这一丝犹豫很快被缪裘卓捕捉到了,只见他快速的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开口道:“前几天缪警官不在的时候,有一件事我们都注意到了。”   “是什么?”   “以秋之前每一次毒瘾发作,甚至平时没有发作看到护士给她打吊针见到针管的时候,都会央求我们给她打针。”他看着缪裘卓坚毅的面孔说道:“你我都知道这个打针是什么意思,这是来自于心理上的渴望。”   “可是这个星期起,不管是我、护士还是季岚女士,全部都没有听到过以秋提起过要打针。”缪裘卓痛苦万分的眼神定住,他愣愣的看着医生问道:“什么?”   “其实我们也不确定她到底什么时候不再提起要打针这几个词的,但是我坚定的说,至少这个星期一次都没有。”医生继续道:“季岚女士倾向于这是戒毒成功的开始,但是缪警官,你是缉毒警,见到过的吸毒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以秋的情况很特殊,我希望你能够多加注意。”   缪裘卓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第二天一早,缪以秋打着哈欠坐了起来,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其实大家都知道,她一天几乎又一半的时间是在昏昏欲睡的,她也不是真的还困,只是生理原因,睡觉也是身体修复的一部分。   护士推着医疗车走进来,见到她是坐着的就笑了:“我来的可真凑巧,”又道:“没有吃东西吧。”   缪以秋摇摇头:“没有,水都没有喝。”   护士刚拿起乳胶管,缪以秋已经把手伸了过去,快速的扎紧抽血,不到五秒钟就抽了一管血,见她拿起了另外一个盖子红色的采血试管,小姑娘呆呆的问:“这个星期怎么要抽两管?”   而护士此刻已经完成拔下了针管,拿了一块棉花给她按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回道:“因为今天还要查另外几个项目,不频繁,一个月一次。”   而做这一切的时候,缪裘卓一直站在身边,目光深邃的看着这一幕,护士离开了,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只见缪以秋拿开按着针孔的棉花看了看,已经不流血了,便从床头爬到了床尾,啪的一声把棉花扔到了垃圾桶里。   转头对着缪裘卓大声道:“爸爸,我要喝豆浆,要甜的。”   缪裘卓被她中气十足的声音震了一下,好像这一个月来的痛苦都是在做梦一样。晕乎乎的出去照着女儿的吩咐准备买早饭,因为女儿只说了一样豆浆,其他都没说,于是油条、煎饺、南瓜饼零零碎碎买了一大堆,量都不多,倒是很丰富。   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病床上的小桌子已经搭好了,缪裘卓把早饭放到桌子上,又把桌上的小碗用开水冲了冲,将豆浆到了进去,然后坐在缪以秋的对面,看着她自己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喝豆浆。   缪裘卓问:“烫不烫?”   缪以秋鼓着嘴吹着气,喝的很慢:“有一点点烫。”   “要不要爸爸喂你?”   这次女儿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的。”然后怕他有所行动一般将桌上的早饭往爸爸面前推了推:“爸爸你也吃,等一下就冷了。”   缪裘卓拿起了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嚼着问她:“那你昨晚怎么要妈妈喂,是不是嫌弃爸爸了?”   缪以秋被缪先生说的话给震住了,还以为这辈子她爹变成缉毒警后会更加坚强刚毅呢,谁知道内心跟上辈子一模一样,还是个偶尔会吃醋的小公举。   缪以秋一点没有诚意的安慰道:“怎么会呢?爸爸你不要多想,我都十岁了,妈妈就是把我当孩子。”   搞得你不是孩子一样,缪裘卓无语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告诉爸爸,昨天说的那句妈妈吃完河粉之后还要吃煎饺的话是谁告诉你的?爸爸就不多想。”缪裘卓已经从女儿的不锈钢碗上看到了季岚站在了门口,怎么也要洗刷冤屈。他怎么会说一个女士吃的多呢?就算觉得她吃得多,又怎么会说出来呢?他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坏了,缪以秋瞪大了眼睛,啪的一声捂住了嘴,但是打死都不能说这是上辈子的记忆啊,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发生过?福尔摩斯·以秋用心观察,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缪裘卓,最后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掷地有声的说道:“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梦里你告诉我的。”   缪裘卓:“……”   第11章   罪名已定的缪裘卓已不再想着翻案,只得伏低做小,全心全意的当二十四孝好老公和好爸爸。而鉴于他的表现,也请了假一直待在医院里照顾女儿,季岚终于缓和了一些神色,有了分担,肩膀上的压力也轻了一些。   一周后。   缪裘卓一手捧着宝贝女儿的手,一手拿着指甲剪给她剪指甲,动作很稳很小心,每一个剪完后都是完美的弧形,他心中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后把手伸到女儿眼前道:“另外一只。”   缪以秋半躺着看电视,懒洋洋的动了一下,把另外一只爪子伸了过去,眼睛都没离开电视机屏幕。她听过这么一句话,当一个人饿的不行了的时候,再难吃的东西,都觉得好吃,没想到当一个人无聊透顶的时候,居然连越剧都看的进去。不是说越剧不好,只不过她以前文化修养不够,一向静不下心来看这些东西,而现在她已经目不转睛的看了快一个小时了,虽然对这个剧情越看越生气。   缪裘卓低着头,指甲剪咔嚓咔擦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剪完后还用锉刀锉了锉:“回头的得说说你妈了,怎么指甲长这么长都不给你剪呢?昨天晚上把自己给抓伤了吧。”说罢他按着缪以秋的左脸看了看她昨晚自己抓出来的伤痕,起码有四厘米,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也涂了药膏,但还是能看出被刮的挺严重的。   “我说你的指甲也挺软的,怎么那么锋利呢?还好医生说不会留疤。”   缪以秋继续看着电视里的咿咿呀呀:“爸爸你觉得纸锋利吗?”   缪裘卓把剪下来的指甲扔到了垃圾桶,乐了:“怎么,你还被纸割伤过?”   “当然了,”缪以秋原来是半躺的,现在改成了半坐着,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还挺累:“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发下来的书可锋利了,一不小心就要被划伤了。”   “那以后可要小心点了。”缪裘卓说完后沉默了一瞬,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吻问道:“你想回学校上课吗?”   “上课?还好吧,没什么太大的想法。”   缪裘卓被他的宝贝女儿噎了一下,这跟他设想的回答不太一样啊,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话可不能让你妈听见,怎么着咱们也的做个热爱学习的好孩子吧。”   “哦。”缪以秋对缪裘卓的自欺欺人不发表任何看法,连回答都极为敷衍,可是他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想要竭尽全力吸引女儿的注意力,视线转到了她一直盯着的电视屏幕上:“怎么不换个台,你听得懂里面唱什么吗?”   “其实听不太懂。”缪以秋终于把目光转到了她爹的脸上:“但是我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哦,”缪裘卓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叫什么?”   缪裘卓对待女儿的态度跟季岚不一样,季岚从缪以秋醒来之后,就把她当成了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不能吹风,不能看太久电视,只要是醒着的,一定得在自己的视线里,连上洗手间都要小心翼翼的跟着,即使两人相处一室,她都怕隔得太远女儿自己走路都会摔倒。   所以相比起来,缪以秋还是更喜欢和她爹一起相处,尽管他老是找话题跟她说话,但起码不会一直让她有一种自己下一秒就要碎掉的感觉。   “碧玉簪。”   缪裘卓惊讶了,没想到她真的知道:“那你知道它演的什么吗?”   “大概知道,”缪以秋一点都没有自己懂得太多压力会很大的想法,认真道:“讲的是封建社会时期,一个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妻子,妻子委曲求全却又不得不原谅的故事。”   说实话,缪裘卓根本就不知道这部戏讲的什么,他只是看女儿看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想逗逗她,没想到还真听到了一个回答,形容词还挺多。等到他在女儿睡觉之后抽了两天的时间静音看完了所有的曲目,发现女儿居然描述的还挺恰当,尽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又过了几天,缪裘卓带了一个年轻的男子进了507病房,对着她说道道:“以秋,这是郑叔叔,跟郑叔叔问好。”   这个年轻男子缪以秋没有见过,不过她以为是爸爸单位里面的同事,本着要给自家爹长脸的想法,她乖巧的打招呼:“郑叔叔上午好。”   郑博在她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以秋你好。”   缪以秋打量着他,这位郑叔叔无疑是生活很精致的人,他穿着齐膝的黑色风衣,版型简单大方,坐下的时候西装裤上一丝褶皱都没有,皮鞋也擦的锃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宽边眼镜,文质彬彬,一副学者派头,简直是没有一个地方不讲究的。   “哇。”她感叹了一声。   郑博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笑的很温和,明明看上去并不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一笑起来立刻让人打破了刚刚的想法,冲散了那第一次相见带来的陌生隔阂。   “怎么了,叔叔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说罢还在自己身上不断的观察着。   缪以秋连忙拦住了他准备站起来的动作:“没有没有,只是感觉叔叔你跟我见过的其他人不一样。”   其实像这位郑叔叔的打扮在后世挺常见的,除了那副金丝眼镜。可是谁让她现在待在医院里,见到最多的除了医生护士就是病人了呢?爸爸妈妈不算。   郑博显得很好奇的样子:“哪里不一样?”   可是缪以秋并没有回答他,问道:“你是爸爸的同事吗?”   郑博看了一眼从进来起除了介绍后就没有再说过话的缪裘卓,这也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缪以秋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根本就没有要回答那个问题的想法,郑博也不再追着缪以秋要答案,而是挑话题道:“今天是以秋住院的第一个月对不对?”   “我其实记不清我住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   “但是不管有没有一个月,待在医院里总是不好过的。”郑博好像对此很感同身受。   缪以秋心有戚戚的点点头:“是啊,而且我除了十二天前到花园里去过一次,我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记不清楚自己住院到底多久,上一次去花园是十二天前倒是记得清清楚楚,郑博双手合十轻轻的拍了一下手,声音刚好达到能够吸引缪以秋的注意力。   “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跟你爸爸商量了一件事,你爸爸也同意了的,那就是今天可以答应以秋的三个要求,是任何要求。”   怎么感觉跟哄孩子似的,缪以秋黑线,不过还是打起了一点精神确认了一下:“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什么要求都可以,但是,只有三个,所以要好好选择,有没有什么最想吃的东西?有没有最想玩的地方或是最爱看的动画片?什么都可以。”   缪以秋把所有的话都听进去了,她看着面前郑叔叔认真的样子,决定也认真一点,她以为自己会回答的很快,可是居然说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来,想要马上脱离毒瘾?这个神都帮不了她;想要立刻出院,说真的,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在医院里是为了她好,没有医院的镇痛手段和治疗措施,她自己肯定挨不过去;回学校上课?她还真没如此好学的迫切心情。   “第一个,我想吃妈妈做的糯米圆子;第二个,想可以去医院楼下的花园里走一走,如果能够经常去就更好了;第三个,第三个。”缪以秋抓头挠耳的想了好一会儿:“我想换一个游戏多一点的游戏机,俄罗斯方块我都玩腻了。”   郑博听完后有些意外:“就这些?”   缪以秋点了点头:“就这些。”   “好,那郑叔叔答应你,你的这些要求,全部都可以实现。”   “谢谢郑叔叔。”缪以秋看上去有些高兴,但也只是有些而已。   第12章   这位郑叔叔待的挺久,跟缪以秋差不多闲聊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起身告辞。缪裘卓送他离开,回来摸着下巴才对着缪以秋问道:“你想吃妈妈做的糯米圆子,怎么不直接跟妈妈说?”   缪以秋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旁边桌上堆的高高的古代儿童寓言故事,更没有去看‘儿童腔’翻译的世界名著,无聊的躺在床上打滚:“我之前都没有想吃的,只是刚刚才想起来。”   只不过她打滚到一半,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捞了起来,缪以秋不住的在缪裘卓怀里扑腾着:“爸爸你干嘛呢?”   缪裘卓给女儿穿上了鞋子,才把她放下来,缪以秋还没喘口气,就看到她爸又从床尾翻出了一件外套准备给她套上:“你不是说想要去花园里逛逛吗?”   缪以秋看了眼外套猛地后退了两步,快速的摇着头说道:“去花园里逛逛行,但是我不要穿这件外套。”   “不穿可不行,天气降温了知道不?”缪裘卓解释着,立刻举起了女儿的小胳膊想要给她套上。   缪以秋发出一声惨叫,连缪裘卓都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却见女儿捂着眼睛悲愤道:“我没有说不穿外套,我只是不要这件青草绿的。”说实话这绿色太亮眼了,刚刚拿出来的那一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差点闪的她眼睛都绿了。   “那你要穿什么颜色。”只是换个颜色,这一切都好商量,缪裘卓把所有的外套都翻出来给她看,说是所有的,带过来的也不过三件而已。   最后缪以秋选了一件军绿色薄款的棉衣,棉衣偏长,下摆在膝盖上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瘦了很多的原因,拉链拉上之后看去也松松垮垮的,不至于掉下来,但明显不合身。   缪裘卓看着女儿不过他手掌心大小的脸蛋,微微有些心酸,摸着她的头道:“我的女儿真漂亮,”接着抱起来就往外走去,见到了在门口等着的护士才放了下来,嘱咐道:“乖乖跟护士姐姐去玩吧?记得听话。”   缪以秋牵着护士的手,仰着头问她缪裘卓:“爸爸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缪裘卓弯着腰,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爸爸得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给你做糯米圆子,还要去给你买个游戏机。”   缪以秋想说我不急的,但是看着爸爸上心的样子,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跟护士姐姐去。”   直到两人走进了电梯看不见人,缪裘卓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主治医生和刚刚在病房里见过的郑博都在,他关上了门打招呼道:“王医生,郑医生。”   郑博站起来跟他握手,然后让缪裘卓坐到了长沙发的另外一侧,他的面前还放着缪以秋入院以来所有的病历报告,基本上都已经看完了。   “刚刚我和王医生谈了一些缪以秋在生理脱毒那段时间里面发生的事,毒瘾发作的情况不再描述,脱毒过程也很符合她现在的成瘾性。让人在意的是,她对毒品的概念。”   缪裘卓很认真的问:“怎么说?”要知道,刚刚在病房里郑博和女儿的交流中,他可没有听到有一丁点描述到毒品。   “她对毒品,可以说是没有概念。”   郑博是一个心理医生,这次来到K市本来是为另外一个人来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又接下了缪以秋这个小病人。其实他一向不接受吸毒人员的心理咨询,因为吸毒成瘾之后,你个人的意志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主导你身体的已经不是你自己的思维,而是毒品,吸毒者不过是它的傀儡而已,你再不愿意,再抗拒,都已经由不得你的做主,至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这样。   当然,也有过心理医生尝试用催眠的方式对吸毒者进行心理脱瘾,让吸毒者彻底忘记自己吸过毒这一回事。但是先不说世上有几个心理咨询师能够做到这些,就他所知这很不容易。而且会不会让人精神分裂又是一个大问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缪以秋不是自愿吸毒的,她的遭遇让人同情,又刚好和他到K市来见的病人在同一家医院,郑博便接受了这个预约。   没想到见面之后的情况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要不是事先有人跟他说过这个小姑娘有长达十二天的hai洛因注射史,通过见面的谈话和小姑娘的肢体动作,他绝对猜不到,这是一位生理脱毒快要完成的成瘾者。   “首先,我们要知道为什么吸毒会成瘾。”郑博看着缪裘卓,拿起笔在桌上一张没有用过的A4纸上化了一条横线,然后在直线下端画了几个峰谷,除了最中间的那个峰值越过了横线,其他所有的峰谷都在横线之下,他一边画一边说道:“如果把一个正常人所能产生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设一个阈值的话,这一条横线,就是那个阈值。”   郑博的钢笔在横线下的最高峰上面点了一下:“一个人如果产生了一辈子前所未有的kuai感,就算最刺激,所分泌的内啡肽物质让其产生的kuai感也不会越过这个阈值。”说着他顿了一下,笔尖顺着刚刚划下的弧线越过了那条横线,停在了横线之上的那个峰值继续说道:“可是毒品中含有和内啡肽相似的物质,我们叫它类吗啡肽。”   “毒品中分泌的类吗啡肽能够带来的kuai感是人体能够分泌的几十倍甚至百倍,可以让人的感官刺激达到从未达到过的高度,它冲破了这个阈值,其他任何情绪与它相比,都不值一提。更重要的是,吸毒者成瘾后基本不会自行分泌内啡肽物质,因为都被毒品外来物中类吗啡肽物质所代替了。”   “因此,当成瘾者想要继续体会那种极致的感官刺激的话,只能依靠外界的这种类吗啡肽,也就是缪警官们所说的hai洛因、冰du,还有其他不论什么名字的毒品。”   缪裘卓目光沉沉:“你说着这些我都清楚。”   郑博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可是你我要知道,人体所产生的内啡肽物质除了能够促使人产生kuai感之外,还有其他生理功能,比如说镇痛,调节体温、心血管、呼吸功能等。举个最寻常的例子,当我们吃辣的时候,辣味会在舌头上制造痛苦的感觉,为了平衡这种痛苦,人体会分泌内啡肽,消除舌上痛苦的同时,在人体内制造了类似于快乐的感觉,而我们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来自辣味本身,所以,很多人喜欢辣味食物。”   “可是失去了自行分泌内啡肽物质功能、加之外界也停止了供应吗啡肽物质的戒毒者怎么办呢?除了极致的感官刺激,他们同时失去镇痛、调节体温、调节呼吸等等的功能,除非只能继续吸毒,否则就会面对极为痛苦的戒断反应。”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说道:“以秋所经历的痛苦我也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生理脱毒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下请你帮助她进行心理脱瘾。”   “这是我接下来要提到的了,”郑博笑了一下:“我想要说的是,当一个人,面对那样苦不堪言的折磨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又有那么简单的解决方法,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缪裘卓沉默了下来,只听郑博一字一句道:“最想要的,就是吸毒。一日戒毒,终生想毒,戒毒多年的人无意间看到一张锡箔纸一把打火机都会涌上那种吸毒的yu望,可见它对人的影响是多大。”   郑博翻了翻面前的所有病历报告:“可是我发现,缪以秋从来没有提起过要求吸毒,这可不仅仅是懂事就能做到的。”   缪裘卓回答道:“因为她还小,不知道毒品这两个词。”   “缪警官是缉毒警,平时也没有教育过女儿毒品的危害?”郑博问道。   缪裘卓没有说话,可是郑博已经得到了答案,当然是有的,不过既然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他就换一种方式问:“那她也没有伸出胳膊请求你们给她打针?”郑博翻到了最开始的几份医疗报告:“这几份全部提到了。”   缪裘卓按着太阳穴,脑子里回忆起了和女儿一幕幕的相处,不发一言。   “而且刚刚在病房里的时候,不知道缪警官还记不记得我问的那三个问题,和她是怎么回答的。”   郑博回忆道:“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糯米圆子;最想要的是去医院楼下的花园里走一走和拿到一个游戏机,游戏机这个答案还是思考了很久的出来的。不否认,这对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来说,想要的很正常,但是缪以秋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她为什么不要吸毒,为什么不要打针,为什么不提摆脱这种痛苦?”   缪裘卓皱起了眉头,即使他赞同郑博说的都对,但因为所谈论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因此还是有些生气:“你刚刚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跟我证明她有问题?”   “不,”郑博摆了下手安抚道:“你误会了,就算是有问题,也是好的一面,我想说的是,缪以秋除了生理脱毒时的表现外,其他方面都和大家所了解的成瘾者,没有一点相似,到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重病,等待出院的患者。”   “就如我最开始所说的,她对毒品没有概念,”说着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倒不如换一种说法。”   缪裘卓简直要被这些心理医生给急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缪警官迫切的问道:“什么说法?”   郑博自己也被自己的猜测所呆住了,他愣愣的道:“除了戒毒的痛苦之外,她记忆里没有吸毒时产生的极致kuai感。”他接着追问了一句:“她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当然记得,”缪裘卓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然她怎么还认识我跟她妈妈。”   “那被注射毒品那段时间里的记忆呢?”   缪裘卓张了张嘴,半响才说道:“我们不敢刺激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她自己也一点都没有提过。”   缪裘卓点了点头。   “根据刚才的表现,她也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相比于刚刚自言自语时的不确定,此刻郑博的话倒是多了几分坚定。   如果缪裘卓不是警察,他恐怕会不满的反驳,‘没有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好事吗?’,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这样,一个孩子,遭遇了那样的事,真的会平常对待吗?一个成人都做不到,相比于刚刚的怀疑,他此刻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面前的心理医生:“那郑医生的意思是?”   “先确定一下,她是不是忘了那些事?”   第13章   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缪以秋看着身边坐在长椅上的少年,笑的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你好啊,又见到你了。”   原修转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因为天冷她把半张脸都包在领子里的原因,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比他上次见的时候更瘦了一些。他微微的点头,声音很轻很温和:“你好。”   缪以秋坐到了他的身边,因为两人此刻都穿了外套,盖住了身上的病服,要不是面前的波斯菊都枯萎了,和旁边屹立的住院楼,还真不像是在医院里,而是在花园里普通的相遇。   一个一矮两个背影,看去居然有几分协调,护士尽责的跟在她身边,见到她坐下后就问:“以秋不要到其他地方走走吗?这里的花都枯萎了,没什么好看的。”   缪以秋很豪爽的摆了摆手道:“不用,不是为了看花,是我看到了熟人,护士姐姐你去忙吧。”   护士看了眼坐在她旁边的少年,没问什么,但也没真的走开,只是到了最近的走廊上坐着,让小姑娘时刻待在她的视线里。毕竟小姑娘情况和一般的病人不一样,虽说她现在一天最多发作两次,有时候一次,但是并没有时间规律,要是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出事了那乐子就大了。   原修看着这个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说是自己的熟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缪以秋却歪了歪头,视线落在他踩在地上的双脚,而周围也没有看到轮椅:“原来小哥哥你会走路啊。”   原修好脾气的解开了她的疑惑:“因为上次做了手术,手术的伤口没有长好,想要出来,只能坐在轮椅上了,不然伤口很容易裂开的。”   “那真是太好了,”缪以秋眼里也荡漾着笑,抬头看着他:“哥哥你这么好看,要是不会走路的话,我会很心痛的。”   原修啼笑皆非的问:“你会很心痛,是因为我长的很……好看。”   缪以秋捂住了嘴,眼睛滴溜溜的转,难道是因为在医院里待得太久,脑子都生锈了的原因,怎么什么话都藏不住。她眨了下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放下了手,重复了一遍:“可是你真的长的很好看。”   原修眼底的笑意更深,他转开了头看着花坛尽头,那里有一棵白杨树,树下有一丛茂盛的红蓝石蒜,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种在那里的,他的语气悠远,慢慢道:“谢谢你。”   “啊,”缪以秋不知所云:“谢我什么?”   “你夸奖我,我当然跟你说谢谢。”小哥哥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羽管键琴按下时发出的轻灵低音。   “哦,”缪以秋的脸有些发红:“不客气。”   原修没有说话,缪以秋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她的目光落在花坛里,想要找出一颗没有开败的波斯菊。奈何波斯菊一年不过两次花期,分别在六到八月和十月份,上次她所见到的,已经是它最后几天能够绽放的日子了,没有什么,能够使它违背自然规律。   “我叫原修。”原修转头看着她,面容恬淡而平和,嘴角露出暖人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缪以秋,以为的以,秋天的秋。”   原修好奇道:“那缪是哪个缪?”   缪以秋嘟了嘟嘴,解释道:“这个字可难写了,比划又多,还是个多音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修伸出修长的手放到她的面前,手指纤长如玉,就是太过苍白,他说道:“那你写在我的手上,我就知道是哪个缪了。”   于是缪以秋掰了掰袖子,露出手腕,伸出食指在原修的手心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右边上部分的羽字刚刚写完,就听到带着一丝恍然的声音:“原来是这个缪啊,那真的是很难写。”   见他看明白了,缪以秋便顺势收回了手:“那小哥哥你的原是原来的原吗?”见他点头又问:“那修呢?是修养的修吗?”   原修重申道:“是修剪的修。”   缪以秋正想反驳不就是她说的吗?后知后觉到修养和休养,同一个读音也有两种写法、两种意思的。   “小哥哥你的名字很好听。”   “你的也是。”   缪以秋眯着眼睛笑了,可能是因为难得出来的原因,明明面前什么都没有,却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抬头看天,能够看到广阔的天空,鼻尖呼吸着泥土的气味,要是时不时还有人一起聊天,她觉得自己能够这样待上一整天。   但是跟谁聊天显然也是要分人的,明明很美好的氛围里有人插话,就让人觉得突兀和生厌了。   “以秋想到花园里走走,怎么坐到了这里?”   缪以秋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皱了皱眉头,看着来人,才发现是才见过不久的郑叔叔。还没有打招呼就听到旁边坐着的原修开口了:“郑医生。”   缪以秋发现,这个人出现之后,原修眉眼间本就平淡的笑意彻底收敛了起来,眼睛甚至只瞥了一眼就转开了,声音好似也低了好几度。小哥哥脾气这么好,居然表现的很讨厌郑叔叔,她睁大了眼睛问着来人:“你是医生?”   郑博背着手弯下腰,视线和小姑娘齐平:“对,我是医生。”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穿白大褂?”   “因为我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缪以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真的是我爸爸的朋友吗?”此刻她的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怀疑。   “如果你爸爸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你说话的套路很深嘛?缪以秋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只不过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坐在身边的原修已经站了起来,她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小哥哥,你要走了吗?”   原修低声恩了一下,说出的话没有了最开始的温和,但还是缓和了表情对她道:“我该回去了。”   缪以秋跟他告别,看着原修离开,他走的很慢,而且即使背对着,也能看出他的手捂在胸腔处,很痛苦的样子,好在很快就有一个中年女性走到他身边,应该是一直在边上等待的。   中年女性想要扶着他,却被拒绝,只能慢慢的跟在身边。   “以秋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小哥哥的?”郑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代替了刚刚原修坐过的位置。   “郑医生,你知道为什么小王的奶奶活了九十九岁吗?”缪以秋认真的问,她没有叫叔叔,而是跟刚才的原修一样称呼他为医生。   突如其来的戒心。   郑博顿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她从不不多管闲事。”缪以秋说完后就转开了头。   郑博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没想到自己被拐弯抹角的嘲讽了一句多管闲事,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奇妙:“你刚刚说要来花园里走走的?”   缪以秋跳下了椅子,拍了拍手对他道:“没错。”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有护士姐姐陪着。”   缪以秋说完之后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在最近走廊里坐着的护士,就往她那边跑了过去。   第14章   原修半躺在病床上,他的手上拿着一本法国原文书,看完了最后一行,食指和中指微曲相扣,慢慢的翻了一页。敲门声响起,他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差两分钟上午九点,眼里掠过一丝不悦,合上了书本,平淡的嗓音里发出了一声极冷的进来。   郑博推门进来后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穿着依旧干净利落,亲切的向他问候:“今天觉得怎么样?”   原修把手中的书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微微抬头对上郑博的目光:“你问的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如果你两者都愿意告诉我,那将不甚感激。”   “身体上的,你可以去问我的主治医生,他依旧没有改变我可能活不过二十岁的想法;至于心理上的,你是一名心理医生,也许你可以自己看。”   郑博没有意外他的尖锐,即使这对原修的好脾气来说不同寻常,但是再怎么早熟,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他看了一眼原修刚刚看的书,是夏尔·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有些意外的问:“你喜欢诗,还是诗人?”   原修不喜欢郑博的这一点就是,他总是提一些让人不设防的小问题来窥探你的内心,让他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皱起了眉头:“看一本诗集就一定要喜欢诗或诗人,如果我今天对你露出一丝微笑,你是不是会觉得我爱上你了?”   “不,”郑博温和的反驳,而后说道:“你要是对我露出一丝微笑,我会很高兴你开始接纳我。”   “对你露出一丝微笑就是接纳你,也许他们应该换一个心理医生来,你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原修说道。   “你不该如此抗拒与我交谈,我是为了帮助你来的。”郑博和原修谈话的第一天起就发现,原修和一般的同龄人很不一样,他并不因为病痛怨天尤人,也从来不会因为医生所下的判决书而自暴自弃,想要认真的生活每一天可是却没有太多的机会。他一生下来就伴有极其严重的先天性疾病,以目前的医疗手段,只能竭力控制而无法康复。他的父母不敢爱他,甚至不敢见他,就怕投入太多感情会在某一天遭遇忍受不住的死别,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冷淡相对。   因此原修从小到大见的最多的除了医生护士就是一个陪了他多年的生活助理,父母至多一年见上两次。在每一个人的眼里,原修的头顶悬挂着倒计时,死神时刻伴他左右,可就是这样,他平时展露出来的品性才更加难得可贵,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有如此的命运。   郑博双手交扣,看着病床上坐着的少年:“你要知道,你的父母,并不是不关心你,不然他们不会让我过来。”   果然又是这样,原修的心理多了一丝烦躁,可是那么多天过去了,他一点点学会在心理医生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他轻而易举的抓住蛛丝马迹,要知道,被人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的感觉并不好过。   原修的声音依旧很平稳,他天生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字一句轻缓道:“你觉得,你可以代替我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觉得,随便叫一个人过来,除了身体之外,再下一份我心理有问题的判定书,是他们对我的关心?请你回去转告他们,既然选择了逃避,”他接下来的话说的极慢,却极为坚定:“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   郑博听完了他的话依旧是平静的,或许不该称之于平静,而是冷静,面对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交流方式,至少原修更适合坦诚相告哪一种:“你之前进行开腔手术的时候麻醉失效了,你在身体恢复知觉的情况下,做完了整个手术。”   “没错。”   “可是你术后也没跟医生提起这一情况,要不是晚上你惊醒做了噩梦,护士听见了,你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原修的手轻颤了一下,他伸手抚平了被单上被抓出来的褶皱:“那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而且我当时虽然恢复的知觉,但是身体依旧无法动弹,也没有办法说话,手术还是会继续的。”   郑博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觉得事后说了也没用?”   原修没有再说话,但是无疑是默认了的。   郑博有些意外:“如果因为这件事下一次再产生这种意外呢?”   “我只做了那么一次噩梦,事后我也问过护士,她告诉我,出现那种意外的概率很低,”原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这种意外的确可以预防的,所以我的确不应该瞒着,我应该告诉医生的。”   郑博发现,不管是缪以秋和原修,两个人的情况都是出乎他的意料的,缪以秋还在观察中。而原修,原修对父母的确心怀不满,不过根据实际,会出现这种不满的情绪是正常的,没有才不正常。但是他也没有因为这种不满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反而知错就改,也听得进别人的话。   但是他太冷静了,自控力也极强,成年人也不如他。   原修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更加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不过他说的话的确是他所想的:“如果只是因为那一次的噩梦就请来了心理医生,那实在是太夸张了。”   郑博的背靠在椅子上,左膝屈在右膝上,显得很放松,他想要像一个朋友一样和原修交谈:“你知道不仅仅是这样,全身麻醉状态下病人出现了有意识的状态,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全身麻醉并发症,称呼为术中知晓。你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感受了手术过程的每一刻,不管是触觉还是疼痛。这种感觉并不好过,有时候会引起严重的情感与心理健康问题,甚至可能出现幻听、焦虑、窒息甚至濒死的记忆,你需要开导。”   原修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他好奇的问郑博:“健康是什么感觉?”   郑博哑然,居然并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从来没有体会过健康的人描述健康是什么感觉。   原修好像也不期盼他的答案:“郑医生,我其实并不想说这些话,可是为了不让你觉得我的精神有问题,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刚一出生,就伴随着严重的先天性疾病,我五岁前就做过了三次大手术,全部和这次一样要打开整个胸腔,并且在手术中抽掉了三根肋骨。我现在十五岁,人生有超过四分之一的时光是在医院度过的,我没有读完小学和初中,大多数的知识来源于自学和家庭教师。”   “医生曾经说完活不过十岁,现在我十五岁了,他又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也许这些你已经从我的父母那里知道了,也许没有。”可能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原修轻轻的喘着气:“我说这些,并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也许你觉得一个人在手术的时候没有经历麻醉会很痛苦,甚至出现心理问题,当然我也很不好过,但那仅仅是一个噩梦的程度罢了。现在想想,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能够继续活着看第二天的世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我的父母在我出生前就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是这样的话,可能不会选择把我生下来,但是我既然出生了,我就想,我的生命本就比其他人短太多了,总不能经历了这么多痛苦,还白来一次。”   郑博一直认真的、安静的听着原修说话,直到此刻听到他问了一句:“郑医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郑博说不上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心脏被一双手轻轻握住,让人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他从事心理咨询这个行业已经不少年了,也和不少人进行过交谈。还是第一次,从一个本该是他病人的人身上如此清晰的看到,对‘生命应该是可贵的’这句话最适合的诠释。   第15章   “对不起。”郑博放下了交叠的双腿,认真的道歉,相比刚刚放松的坐着,显得正式了不少。   原修依旧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看着他问:“对不起什么?”   郑博回道:“我虽然没有表现出过什么,但是我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把你当病人的。对于这个,我应该说对不起?”   “你现在有了答案,你觉得我的心理没问题吗?”原修问道:“是因为什么,我刚刚说的话?”   “不,因为你整个人。”   原修显得有些疲惫,他侧身拿起了桌上放着的水杯,慢慢的抿着,他喝的很慢,好一会才放下,而郑博看那杯子里剩下的水,他并没有喝下去多少。   “如果我刚刚都是骗你的呢?我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才这么说。”   “如果这样,那真是太好了,但是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骄傲的人。”不得已说了那么多,恐怕也只是想让他早日离开而已。   郑博这句话听的原修一怔,他下意识的想起了昨天在花园里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她当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对着他笑‘小哥哥,你能走路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那个小姑娘跟他一样,认识郑博,原修靠在枕头上问道:“郑医生以前来过K市吗?”   突兀的转移了话题,郑博也回答了他:“不,我第一次来K市。”   原修的目光看向了窗外,他住的高,坐在病床上就能够看到外面澄亮的天空,有时候会蓝的让人心醉。   “那郑医生可要好好在K市走走了,因为B市,可没有这么好的风景和空气。”   “我想,这也是你父母让你待在K市的初衷。”   原修脸上原本缓和了的表情重新变得淡漠了起来,他看去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也许吧。”   “我回去之后会劝说你的父母,让他们多来看看你的。”   原修笑了一下,但是这笑容太浅,很快就消失了,眼里的情绪更是没有变换过一分:“不用了,他们已经坚持了十五年,还是继续坚持下去的好。”   郑博问道:“那你呢?你想过他们吗?”   原修平静极了:“我曾经很怨恨他们,但是有一段时间手术做的太频繁了,我没有精力思考太多,到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可是你还是很难过。”郑博说道:“你和你的父母需要谈一谈。”   这次原修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可是郑医生,已经十五年了,太迟了,如果他们没有大惊小怪,因为那样一点小事就请了心理医生,我将不甚感激。”   “抱歉。”郑博发现,他今天好像专程道歉来了:“不过这也说明了,他们时时刻刻再关注你。”   原修长的极为清隽,虽然很瘦,可是疾病仍旧不能夺去他身上的那种光彩,郑博发现,相比在B市的那位原小公子,其实原修长的更像他的父母,特别是眉眼,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那位小姑娘生了什么病?”原修突然问道。   郑博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那个叫缪以秋的小姑娘。”原修看着他:“昨天在花园里与郑医生遇到的那位。”   郑博顿了一下说道:“那我恐怕只能再说一声抱歉了,心理医生有必须要遵守的职业道德,我不能对别人泄露病人的情况。”   原修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甚至有几分恍惚,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来……她也是你的病人。”   郑医生是一名心理医生,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病人就不言而喻了,那样小的年纪,也需要看心理医生吗?原修闭上眼睛侧过了头,显得非常疲惫:“一个小时快到了吧。”   郑博伸手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现在不过九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郑医生提前离开的话,不会有人追究的。”   郑博每个星期一三五要对原修进行心理咨询,说实话,原修是他见过最配合的人了,配合的他拿着那份高额时薪都觉得有些心虚。不过他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今天交谈所得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他对其作出心理评估了。   “你好好休息,”见原修的样子,郑博站了起来将椅子提到一边,没有发出一点响动,走到门口关上门离开了。   托远在B市原先生和原太太的福,他们不止给他安排了周到的行程,还在这家医院里临时给他准备了一间小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手上拿着录音笔,回顾着今天和原修的谈话。   【“你喜欢诗,还是诗人?”   “看一本诗集就一定要喜欢诗或诗人,如果我今天对你露出一丝微笑,你是不是会觉得我爱上你了?”】   郑博手指按了一下录音笔上的按钮,录音暂停,他后退回去从这句话起又听了一遍,然后才靠在椅子上,继续往下听。   【“不,你要是对我露出一丝微笑,我会很高兴你开始接纳我。”   “对你露出一丝微笑就是接纳你,也许他们应该换一个心理医生来,你的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连在后面提起他父母时候的情绪波动,都没有提起这一段时候的情绪波动来的强烈,而且,原修那些话,是带着掩饰的。   郑博知道,他问原修的那句‘你喜欢诗,还是诗人?’不是无缘无故的。从那本书边角的磨损来看,原修翻看肯定不止一次了,而原修并不是不会珍惜书籍的人,除了翻看多次,没有其他原因。或者不应该这么说,原修不喜欢诗,也不喜欢诗人,他只是喜欢这一本诗集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本,郑博握住了录音笔。   下午。   缪以秋看到郑博过来的时候一脸的不高兴,他一坐下就对着他问几乎炮语连珠一般的问:“你是心理医生,那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样会很让人讨厌的吗?”   郑博觉得,缪以秋一定不知道,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么让人忍俊不禁,想要当狡猾的狐狸,却早早的露出了尾巴。   “那你讨厌我了吗?”   缪以秋眼睛左右转了一下:“如果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识小哥哥,我就原谅你。”   “小哥哥?”   缪以秋强调道:“就是原修。”   郑博不说话,缪以秋就一直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和他爸爸妈妈是朋友。”   缪以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就像你说,你是我爸爸的朋友那样的说法吗?”   郑博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缪以秋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其实你直接说不熟就行了,不就是心理医生吗?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哦,你知道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郑博觉得,他现在面对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可都能拿出来当个例了。   缪以秋的声音闷闷的:“你觉得我的心理有问题吗?”   郑博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一般的小孩子听到这样的话会有什么表现,反正不像是缪以秋那样,缪以秋犹豫了一下,可以听出她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却并不确定:“应该是有的吧,我也不知道,不过郑医生,”小姑娘看着他问道:“看完后你能够帮我妈妈也看一看吗?”   郑博非常意外:“你妈妈?”   缪以秋点点头:“我妈妈她的压力太大了,我昨天晚上听到她跟爸爸提到了头疼,今天早上去照了CT,是神经性头痛。”   “你怎么知道你妈妈是神经性头疼?”   尽管病房的门是关着的,可是她还是偷偷的往病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着他说道:“是我偷偷溜到医生那里听见的。”   郑博用一种我抓到了你的小把柄的眼神看着她:“你偷偷溜出去不怕你爸爸妈妈担心啊?”   缪以秋看到他的样子不满道:“哎呀,我又不是溜出医院,你不要说出去就好了,特别是别告诉我妈妈?”   “你知道神经性头疼是什么意思吗?”   缪以秋有些黯然的说道:“因为太辛苦,太累,太担心我。”她的声音越说越轻,最后几个词郑博要不是注意力集中,差点都听不见。   郑博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总是遇到让他心疼的孩子,他看着缪以秋小声的问道:“所以你一直待在病房里不出去,不止是因为你妈妈不让,还是因为你也怕她担心你。”   缪以秋点点头。   郑博又问:“那你自己呢?你担心你自己的病吗?”   缪以秋奇怪极了:“我的病不是快好了吗?”   “是吗?”郑博非常不信任,他表现的太夸张了,缪以秋无语道:“郑医生,你的表情太假了。”   郑博笑了起来:“被你发现了。”   “那以秋有没有去问过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没有,我晚上的时候问一问?”   郑博发现,缪以秋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康复出院了:“出院之后打算干什么?”   “你真的是心理医生吗?”缪以秋问他:“心理医生不是应该都很厉害,一眼看到你的脸上,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的那种,你不行吗?”   郑博难得的被噎了一下,他没有回答我不行,只是道:“我的专业还没有达到你说的那种程度,”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就我所认识的心理医生里面,也没有。”   缪以秋哦了一声:“所以,是我对心理医生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目前来说是的。”   “为什么是目前?”   “也许以后会出现像你说的那样厉害的人。”   缪以秋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的,那样的人太可怕了,如果是女的话可能会嫁不出去,是男的会娶不到老婆的。”   郑博代入想了一下,不管男女,如果另外一半真的这样的话,那跟在对方面前把所有的包括思维全部脱guang了有什么区别?不由赞同:“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对心理学有兴趣,说不定十年后我就多了个小学妹呢?”   “我对心理学是挺好奇的,但是我肯定不学?”人的心理太奇妙、太复杂了,她对此猎奇的想法反而更多一些。   郑博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那你以后有想学的吗?”   第16章   “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缪以秋这样回答郑博。   “在学校里的时候,老师问过你们这个问题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郑博耐心的问。   缪以秋反问道:“你小学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也是跟老师说以后要当心理医生的?”   郑博思考了一下:“我记不清我小学的时候有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就算回答了,也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当心理医生的对不对?所以就算我现在回答你,也不一定会实现。”缪以秋现在是盘腿坐在病床上的:“我坐在病床上跟你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郑博很快说道:“当然不。”他觉得缪以秋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孩,因为现在说出来的,未必是以后做的,所以她直接回答没有想好。和上午见的原修,居然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了也没用,索性就不提了。   “你是一个心理医生,我这样坐在病床上跟你说话总觉得怪怪的。”缪以秋爬下了床,拖了病房里的另外一张椅子放到郑博面前,坐上去的时候想了想,又下来把椅子又往后拉了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她满意了,还对着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还道:“这样我不用仰头看着你了。”   每一个人都有安全距离,特别是知道对方是为了你的心理问题而来的时候,这种安全距离就更拉大了,即使这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而且显然,缪以秋很明白心理医生的概念,至少她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另外一种程度上的有病,在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对心理医生的理解,的确很少见。   “那我可以继续问你一些问题吗?”郑博道。   缪以秋点了点头:“当然。”   “你对你爸爸的印象是什么?”   “是个英雄。”缪以秋回答的很快,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即使不是别人的,也是我的。”   “你很崇拜他?”   “你不崇拜你的父亲吗?”缪以秋反问道,很快又反应过来:“对不起,是我要回答你的问题。”她点了点头道:“是的,不管他变的怎么样,我都……崇拜这个词是不是太大了,总觉得用尊敬更加合适。”   “他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吗?”   缪以秋惊讶的看着他:“没有,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说的是实话,两人一问一答的速度并不快,更倾向于聊天,而缪以秋相比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的确放松了一些,郑博停顿了一下道:“你曾经想过你的爸爸有另外一种样子吗?”这个小姑娘刚刚有一句话让他很在意,‘不管他现在怎么样,’不是不满,那是什么呢?现在和以前,又什么不同吗?   缪以秋怔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上辈子爸爸妈妈是做生意的,从摆地摊开始,一步步往上走,生意慢慢的做大,后来还有了自家的小工厂。她脑子里并没有摆地摊的印象,这些都是后来季岚女士对着她忆苦思甜时提起的,因为她记事的时候,父母创业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那个时候,缪裘卓在外的称呼是缪老板、缪先生,从来没有缪警官这样的尊称。他不是缉毒警,一家人也早早的搬到了S市,而不是依旧待在K市,以至于她醒来之后,一切都是陌生的。要不是父母还是她的父母,即使职业变了性格也是她熟悉的那样,她应该会很难接受这一切,特别是现在的身体状况。   缪以秋看着郑博问道:“郑医生,你有没有想过,我爸爸不是缉毒警的话,我现在会怎么样?”   郑博想着在她身上的遭遇,像是怕惊着缪以秋一样声音放轻了一些:“你不喜欢你爸爸是缉毒警吗?”   “不,”缪以秋思考了很久才回答他:“我刚刚说了我很尊敬我父亲,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但是……我总觉得,缉毒警会很辛苦,当然我也很尊敬缉毒警这个职业。”   郑博理解道:“我知道,你不想你爸爸那么辛苦?”   缪以秋对着他笑:“不过我们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吧,我爸爸已经是缉毒警了。”   “他以前陪着你们的时间多吗?你和你妈妈。”   缪以秋有些奇怪为什么明明是她的心理问题,却老是问起她父亲,她含糊道:“还好吧,我不太记得了。”   郑博坐的椅子有一侧可以拉起扶手,他左手手腕放在扶手上,支着头,面对孩子,他总是采用会让对方轻松的姿势,其实不管小孩大人都是相似的,只不过今天两次他都用上了而已,而上午的那次没有起到效果。   “你担心你的学习吗?”   缪以秋听到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何松了一口气:“不太担心。”她已经打听出来了自己目前是小学四年级,说真的,学业这一块真的是她最不担心的一块了,要是现在是高中还可能紧张一下,因为到了大学,她未必还记得高中学的每一门知识,从来一次的确会让人痛苦。至于小学,捡起来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缪以秋自信的想道。   郑博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学习成绩很好?”   缪以秋收敛了一下太过得意的表情,谦虚道:“也许吧。”   也许吧可以是自谦,也可以是疑问,缪以秋更多的应该是前一种。但是他还是要考虑到一个问题,吸毒者吸毒的时候,已经对大脑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只不过分程度轻重而已,所以她以后还能不能保持那个好成绩,得打一个问号。当然,她的父母现在肯定不会先考虑学习成绩,而是女儿的身体和精神状况,还能不能回归正常生活。   毕竟寻常人所说的,吸毒者大脑有洞不是没有缘由的骂人的话,是因为他们真的有洞。海luo因相比bing毒一类的合成毒品来说是一种传统毒品,植物提取成分更大,成瘾性没有那么快,这也是大家对缪以秋还抱一点希望的原因,虽然它基本上也无法戒除。   可是不管什么毒品,都能对人的脑神经元细胞进行腐蚀,只不过传统毒品没有新型合成毒品那么恶劣。吸毒者吸食毒品后,神经元细胞萎缩,一次接着一次,渐渐的他们的脑室就空了。就像原来的一个房间里都塞满了东西,一下东西减少了,到了最后,还会出现脑梗现象,也就是脑神经液化,那个时候去看,吸毒者的脑部已经出现了一个个窟窿,看去跟有洞一样。   万幸,缪以秋照出来的CT还算正常,她吸食的时间不长,浓度不高,还是传统性海luo因,但是另外一个要注意的是,她的年纪。   缪以秋今年只有十岁,还在接受教育、塑造三观的时候遭逢巨变,因此就算明显的感受到了她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不管是亲人还是医生,都没有当她的面提起过,因为吸毒者改变性格是很常见的。   但是在缪以秋身上显得有些不同寻常,她是往有益的那个方向改变的。   郑博开始谈起另外一个话题:“我听你爸爸说,他今年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没有赶回家给你过生日,那天晚上你等了很久,最后实在等不到了,气的把整个生日蛋糕都翻过来扑在了桌子上,你现在还生气吗。”   缪以秋听的炯炯有神,没想到这辈子的自己还做过这么任性的事,干嘛翻到桌子上,吃了不给爸爸留着不就行了吗?   “下一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了。”她乐不可支的说道。   郑博顿了一下,眼睛一直注视着缪以秋,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缪以秋也毫无所觉,对着他问:“我们要这么聊多久?”   “正常来说一个小时。”   缪以秋抓了抓脖子:“那还挺久的。”   “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郑博看着她开始变得坐立不安的举止问道。   缪以秋此刻好像已经失去了与郑博谈话的耐心,但是她动了一会儿还是安分的继续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继续吧。”   第17章   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可是缪以秋的耐心却越来越少,她时不时的摸摸衣角,抚抚头发,可是又不明确要做什么,只是多动而已。郑博不动神色的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差十五分钟就满一个小时了。   “我觉得你们心理咨询的时间规划的不对。”缪以秋终于忍不住对着面前的心理医生说道。   郑博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好动一样,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小学生上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就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以免太过疲劳了,你们一次咨询却有一个小时,太久了。”   郑博想了想,顺着她的意深以为然的附和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缪以秋又一副我很理解的样子对着他道:“不过我知道,你们是按小时收费的,四十五分钟的确很难计算。”   “当初的确是考虑了一这点。”   “但是这一次可不可以缩短一点时间,”缪以秋一副跟他商量的口吻:“开业还有折扣呢?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正式咨询,”说着她犹豫了一下问道:“第一面算吗?”   郑博觉得缪以秋能把心理咨询和开业折扣这两者联系起来也是不容易,不过他的表情也没出现什么变化,认真的回答道:“当然不算。”这时小姑娘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才好了一些,开诚公布的谈每个人都乐意接受。而瞒着的就算是好心,也会让人心生不快。   郑博很理解她的想法,起身弯着腰对缪以秋说道:“那这次开业折扣,我们缩短一下时间。”   缪以秋对着她不断的点头。   郑博走出病房关上门后对着门外的护士问:“以秋看上去有些不安,她现在是多久发作一次的?”   “差不多一天一次,有时候两天一次,没有规律,而且没有最开始那么严重了。”护士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进去看看她。”   “麻烦你。”郑博给她让开了路,看着护士进了507病房。   第二天一早,郑博一同见了缪以秋的父母,与他们提起了昨天与缪以秋交谈的情况,听他说完心理咨询的内容后季岚有些难以置信:“以秋十岁生日的时候裘卓的确没有赶回来,但是她并没有把整个蛋糕翻过来扑到桌子上,而是把它藏起来了。因为她很生气,准备全部吃完却吃不了,结果第二天全坏了,我还为此骂了她。”说到这里,她脸上带上了一种称得上又哭又笑的表情,一手捂着嘴道:“如果她真的都忘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郑博推了推眼镜,对着两人认真的说道:“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么她平时的言行举止,肯定会有所透露,你们一定也能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不过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更重要的是,她做了伪装,伪装自己没有忘记。”   季岚依旧不敢相信的样子:“可是她为什么要伪装自己没有忘记。”   “对不起,”郑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人的大脑其实是很复杂的,到了现在,人类的其的研究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而且在一开始,除了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之外,我还想过她是不是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可是与她交谈之后,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郑博看着他们说道:“第一,她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认同感,她就是缪以秋,一般人格分裂都会出现新的称呼,很少有相同的,甚至还会有新的人生轨迹,与主人格截然不同的性格;第二,她对你们有深刻的感情,那种感情是无法伪装的,所以,我现在更加倾向于她忘记了。”   郑博停顿了片刻,像是要给两位接受的时间,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她忘记的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多一些。”他看向缪裘卓:“之前缪警官跟我提起以秋以前的事,说过以秋的生日是在八月份,可是她是十月份出的意外。”   缪裘卓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妻子,想了想说道:“但是她前几天还跟我提起过在以前上学时候的事,她说,开学的新书发下来太新了,有时候不小心就要被锋利的纸给割伤了,会不会没有忘记,只是记不清了。”   “不是记不清了,肯定是忘记了,”季岚骤然站了起来:“不管忘记多少,都不要让她记起来了。”   所有的交谈都被她的举动打断了,缪裘卓站起来想要她坐下,可是季岚的情绪显然非常激动,挥开了缪裘卓的胳膊,可是眼睛却望着他道:“就这样不好吗?她能够忘记那些事情,是我做梦都求不来的,你不知道我期盼了多少次能够让我回到我没有接她放学的那一天。”   “你以前常常说过,戒毒身体上戒掉不难,难得是心理上的戒断,可是她生理脱毒就这么痛苦,如果没有忘记,你让她接下来怎么办?”季岚显得有些癫狂了:“以秋要是没有吸毒的记忆,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她是不是就没有心瘾了!等到她不再有毒瘾发作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她接回家了,她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季岚的样子,更像是许下一个美好的愿望、做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一样,她脸上的期盼让人不忍打破,可是不是每一个愿望都能被实现的。缪裘卓终于搂着她的肩膀坐回了沙发上:“季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我也想以秋能够忘记过去的事,如果她真的忘记了当然好,但是我们要确定她忘记了多少,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为什么要确定,瞒着说不定只是因为害怕呢?你问了,万一她想起来了怎么办?”季岚眼眶发红,她似乎已经忽视了房间里还有郑博这么一个外人:“她才十岁,就算她没有了全部的记忆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从头学过,我不准你去刺激她!就把以秋当成生了病,现在病好了马上就要出院了不行吗?”   可能情绪太过激动,话音刚落,季岚就捂着头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是头疼。郑博突然发现,缪以秋那个小姑娘,对她母亲季岚的判定还挺准确,她看上去心理压力的确很大,而且还挺严重。   郑博安抚道:“说实话,在我看来,缪以秋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缪警官和季女士还是要放宽心才行,因为你们是最能够影响以秋的人。在我和以秋的谈话中,她也更倾向于把自己看成生了病马上要出院的人。”   “这可能是受季女士的影响,”郑博说的话很清晰,而且他说的内容成功的安抚了季岚显得焦躁的心:“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其实非常明显,缪警官和季女士要善于自我调节才行,否则不止给自己造成了心理压力,还影响了孩子的恢复,而且在昨天的交谈中,她也说了很担心季女士的情况。”   季岚靠着沙发扶手按着太阳穴,白着脸道:“您说的对。但是如果以秋真的不记得了的话,还请郑医生务必不要去刺激她。”   郑博看了一眼拍着妻子的背一直安抚她的缪裘卓,点了点头道:“两位放心,要是以秋真的不记得那段痛苦的记忆,那也是我希望见到的。”   季岚这才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郑医生。”   晚上,郑博住在K市最靠近医院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这也是托了远在B市原先生的福,拉开落地窗,能够窗外大半个城市的夜景,远处的江特大桥因为安了彩灯闪着斑斓的光。   他并没有开灯,只是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立刻坐了起来接通电话,一边往套房一侧的书房走去一边含笑说道:“喂,现在不忙了?”   电话那边是一个女声,她声音里还带着调侃:“刚刚忙完,不过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对文学感兴趣了,说实话,早上接到你的电话我还真的吓了一跳。”   郑博笑着回复:“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问你这个是为了什么?”   那边显然也不是不明白,带着了然的口吻道:“是因为这次你去K市见的病人?他的基本情况是什么样的?”   “你知道我不能透露的。”   “《恶之花》诗集的作者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写出来的诗也争议颇多,仅仅凭借这个就想要探寻咨询对象的心理变化,是很不容易的。”   郑博那天跟原修的谈话结束后,他就去书店买了这么一本书,此刻就放在书房的桌子上,他在椅子上坐下,拿起诗集随意的翻开其中的一页,进入眼帘的是那么几句:   ‘那时,我的美人,请告诉它们,   那些吻吃你的蛆子,   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   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   其实他将整本诗集都看完了,在他看来,整本诗集的内容风格非常符合它《恶之花》的名字,极其疾世愤俗并且露骨非常,实在很难将它和原修有着那么积极心态的人联系起来。当然他只看字里行间所表达出来的浅显意思,根本了解不了其中的精髓,否者就不用向别人求助了。   在看完的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这对原修来说,真的只是一本寻常的诗集而已。或是原修真正的情况,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正面。   郑博把书合上放回桌子上,在静谧的书房里,他开了免提,手机里面的声音随即也传了出来。   “如果你要问这本诗集是怎么样的,那么我能够告诉你的是,从它面世以来,对它的不管正面还是负面的评价,都能够堆高至天花板之上。”   郑博支着下巴,脚下点了一下,椅子左右不断的来回旋转,接着他脚尖一点,椅子停住了,问道:“那么诗人呢?”   第18章   “诗人?”电话里的女声听到他的问题:“我在最开始就说了,波德莱尔是一个复杂的人,他在文坛的地位也很高,现代派诗歌的先驱,象征主义文学的鼻祖。”   郑博哑然道:“开山鼻祖的地位,估计评判的确很多。”   “显而易见,”那边传来杯子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女声继续响起:“诗人当时所处的家庭和社会情况复杂,一方面,他有着天生的诗人个性,却要面对着继父欧皮克将军的专zhi作风和高压手段,于是欧皮克成为波德莱尔最憎恨的人,可是他对母亲有深厚的情感。”   “极其矛盾。”   “没错,另外一方面,他是资产阶级的浪子,反对复辟王朝,在1848年巴黎工人武装起义中,参加战斗。”   “社会环境也很复杂。”郑博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或许我是不该从这方面入手。”   电话那边的传来一阵轻笑:“谁知道呢?《恶之花》在刚刚出版的时候,不论是保守派还是资产阶级权威学者,当时对它都持有批判的态度,对诗人也多有贬抑。可是,不管是诗,还是诗人,都太出色了,那些fu面评价犹如明珠上浅薄的灰尘一样,完全不能遮挡住他们的光辉。”   “这就是我无法在文学上有所进步的原因?”郑博背靠在椅子上笑道:“至少我翻了一遍,并不明白这为何出色,更不明白序言里那些赞美的话为何而来。称赞这些诗篇‘象星星一般闪耀在高空’,又说作者创作了一个新的寒颤。”   “雨果的评价!”女子很快就说出了这些评价的出处:“这就是你需要像我求助的原因,不过术业有专攻,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从一本诗集是去探寻别人的心理问题,我以为凭借你的专业技术,有很多方面可以入手。”   郑博良久才回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年轻的女声问道:“即使是为了治疗?”   “即使是为了治疗。”郑博确定道。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接着声音提高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要知道,《恶之花》的恶在法文原意不仅指恶劣与罪恶,也指疾病与痛苦。波德莱尔在他的诗集的扉页上写给诗人戈蒂耶的献词中,称他的诗篇为“病态之花”,认为他的作品是一种‘病态’的艺术。”   “他给友人的信中说:“在这部残酷的书中,我注入了自己的全部思想,整个的心(经过改装的),整个宗教意识,以及全部仇恨。这种仇恨情绪之所以如此深刻。因为这些,有人猜测诗集本身反映着作者对于健康、光明、甚至“神圣”事物的强烈向往,才会显得如此极端。”   这些话可能是为了打破有些凝滞的谈话气氛说出来的,可是却突然让郑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与他打电话的女子不知道原修的身体状况,可是他却是清楚的。如果说诗集本身反映着作者对于健康、光明、甚至“神圣”事物的强烈向往,原修一遍遍的看这部诗集,会不会正是对作者的这种情绪产生了共鸣。《恶之花》歌唱醇酒、美人,强调官能陶醉,似乎愤世嫉俗,对现实生活厌倦并且逃避。我们不满却无能无力,只能带着绝望的心无力的反抗。   原修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却无法实现,同样无能为力,再怎么乐观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会对不公的命运产生愤恨的情绪。电话挂断了,郑博又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他说不出此刻心理有什么感觉,睁着眼睛感受书房里刺目的灯光,把按在了眼睛上,没了电话里的交流,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   第二天早上九点,郑博又如约定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原修面前,无视了他的不快,微笑的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原修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叠在另外一本书上面,他此刻看的不再是《恶之花》,而是《长腿叔叔》,不过下面放着的那一本却是,很明显这两天也是翻阅过的。   “和往常一样,不过因为手术不到一个月,所以这样的天气我不能出去。”原修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郑博问道:“外面下了雨?”   郑博回道:“确切的说,是下了雪子,不过并不大,和小雨差不多。”   原修顿了顿,说道:“现在还没到十二月,看来今年的冬天比前两年来的更快一些。”   “谁知道呢?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雨过天晴了。”   “再怎么雨过天晴,都不能改变它凛冬将至。”   “自然规律就是如此,”郑博认真的回道:“凛冬过后即是万物复苏。”   原修听的怔了一下,呐呐的低声重复了一遍:“万物复苏,”但是接下来他像是被无形的棍子敲了一下一般,像是从虚幻中回到了现实,回过神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真正谈论天气那样:“这样盼望春天,看来郑医生不喜欢冬天?”   郑博收回了一直看着他的视线:“我只是不喜欢穿的太过臃肿,要知道那很不方便。”接着又问:“那么你呢,你喜欢冬天吗?”   原修思考了一下,不过显然他也并没有思考多久:“我更多的是隔着窗户看这个季节,在冬天里,我很少真正的走到外面去,所以我并不能对它有客观的评价”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很平和了:“也许我更愿意待在温暖的屋子里。”   对方说了违心的话,不过郑博并没有指出来,反而有几分赞同:“在大冬天的往外走,的确不如待在温暖的房子里,磨一杯咖啡,捧一本书来的惬意。”   原修眉眼弯了弯:“看来郑医生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向往的。”郑博回道。   “可能是因为很难实现,所以向往吧!”原修平淡的下了结论:“不过因为两者都能轻易实现,想必这向往的心也不是太强烈。”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因为很难在冬天到户外去,所以向往着它,却又不喜欢它。’但是这问题太尖锐了,郑博抑制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冲动,并没有问出来。   没想到原修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在下了大雪的日子,在其中漫步,想必那种感觉也很不一样。”   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对方心理在想些什么,可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的避讳。原修渴望着健康,但是他并不掩饰这种渴望。他的确对波德莱尔有共鸣,可是就算知道了,他也帮不了他。郑博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原修面前,他无法让原修有健康的身体,至于心理咨询,很显然对方一直用一种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一种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原修看着安静下来的郑医生,也不再挑起话题,正当他准备重新拿起放到一边的《长腿叔叔》时,病房门口传来了小声的动静。他敏锐的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小脑袋先探了进来,正朝里面张望,一对上他的视线,来人顿时就笑了起来:“小哥哥,你没有休息啊。”   原修见她的样子,眼里终于也浮上了真心实意的笑意。   第19章   缪以秋踩着粉红色的毛绒拖鞋走了进来,直到靠近病床旁边,才看到坐在一边的郑博,瞪圆了眼睛对着他惊讶问:“郑医生,怎么你也在这里啊?”   郑博有些无奈:“以秋,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不会现在才看到我吧。”要知道,从病房门口看可是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的。   缪以秋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是来找小哥哥的,不是来找你的。”   “以秋眼里只有小哥哥,都看不见别人了。”郑博已经有几分了解缪以秋的古灵精怪,不由逗她。   “本来就是,”缪以秋振振有词,接着又缓和下语气:“好嘛,对不起,下次肯定不会了。”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犹豫的问:“现在是你们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吗?我要不要先离开。”   听了这话,原修在看到她时浮起的笑意淡了一些,他对缪以秋伸手道:“来,到我这里来。”   缪以秋刚乖乖的走到他身边,就察觉到微暖的指尖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穿这么少,冷不冷?还有,就这么跑过来,跟阿姨或是叔叔说过了吗?”   缪以秋看看原修,耳朵有些发红,点了点头,又快速摇摇头:“不是,我不冷,还有,我已经跟妈妈说过了。”不过她依旧觉得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不住的往门口看,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的时候,郑博反而站了起来:“那么你们两聊,我先回去了。”   原修愣了一下,看了看挂在病床对面墙上的时钟,现在距离郑博进来不过十分钟而已,正式的谈话都没有开始,这这么结束了?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一样,郑博对他颔首解释道:“你的所有咨询都已经结束了。”   原修还没有什么反映,缪以秋的眼睛先亮了起来,她转头看着郑博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郑博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笑眯眯的对着她道:“怎么会,下午还要来看以秋呢?”   缪以秋脸上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显得有些不高兴,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还很客气的跟他说道:“那辛苦郑医生了,我们下午见。”   郑博看了眼在他说完咨询结束后就垂下了眼帘让人看不清表情的原修,低头跟她告别:“下午见。”   郑博离开后,原修温声细语的问缪以秋:“要不要吃樱桃。”   缪以秋呆了一下:“现在这个季节有樱桃吗?”   “有的,只是不会很多,”原修从病床上站了起来,缪以秋就看着他走到了病房的最角落里,打开了冰箱。   “我之前都没发现这里有个冰箱,”缪以秋跑到了他身边,才发现自己看不到最上面,不由为自己的身高郁闷了一会。心中忍不住安慰自己,你现在青春无敌,未来是开了挂的人生,虽然加了debuff,可这debuff快结束了。不过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为什么医院的病房里面可以放冰箱。”   原修拿出一个保鲜盒装着的樱桃,递给了她,见她接过去后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才第几次来我这里,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   保鲜盒中的樱桃红润剔透、果肉饱满,一看就勾起了缪以秋腹中的馋虫,她揭开盖子拎着其中的一颗柄子就往嘴里扔,看着原修笑的眼睛都弯出月牙了:“很甜很脆。”说罢抬手递给他。   原修拉着她的手到一边的沙发上让她坐下,又拿了放在病床边桌子上的《长腿叔叔》才坐到她的身边。缪以秋把装着樱桃的盒子放在了茶几上:“小哥哥,你的病房和我的病房不一样,你这里简直布置的和家里一样。”   原修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翻开书准备给小姑娘讲故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是吗?这都是刘姨布置的,我并没有参与。”   “刘姨?”缪以秋听到一个称呼,好奇的问:“是那个长的很慈祥的阿姨吗?”   原修听得忍俊不禁,不过想了想赞同道:“是的,是那个长的很慈祥的阿姨。”   缪以秋也知道慈祥一般用在年纪比较大的人身上,那个刘姨不过四五十岁,怎么看用这个词都不太合适,但是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脑子里只浮出慈眉善目之类的词,有人的五官天生能对应上一些形容词。   “她是你亲戚吗?”缪以秋刚把口中的樱桃核吐到手心,就看到视线里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她接过来扑在茶几上当垃圾桶:“谢谢小哥哥。”继续一颗一颗的吃樱桃。   “不,”原修看着她仓鼠一样停不下来的样子,温和的说道:“她只是从小照顾我而已。”   “哦,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你妈妈呢?””缪以秋是个安静不下来的小姑娘,吃完后擦了擦手,晃着腿说道:“不过后来我发现你们长的一点都不像,小哥哥你这么好看,爸爸妈妈肯定也很好看才对。”   “也许吧,我记不太清了,”原修岔过了这个话题,捧着书对她说道:“我查过了适合你这个年纪看的书,特地叫刘姨买的,今天讲给你听。”   缪以秋愣了一下:“可是小哥哥,小孩子才需要讲故事,我现在可以自己看书的。”   原修平静的反驳道:“难道你不是小孩子吗?”   缪以秋语塞,想了想:“如果我是小孩子,那你不也是?而且三四岁才需要听床头故事,我现在已经十岁了。”其实已经二十岁了,缪以秋脸一红,心里想着,我这么叫原修小哥哥,是不是有点不要脸,明明心理年纪比他大来着。   正纠结着要不要直接称呼对方名字,坐在身边的原修捧着书想了一下,然后把书递给了她:“既然这样,那你来朗读吧。”   “朗读?”缪以秋接过了书,低头一看后又呆了一下:“怎么是英文版的?”   原修笑的像是恶作剧终于得逞的孩子,直到这时,他身上才终于有了一些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轻扬,等待着缪以秋的反应。   缪以秋干咳了一声,仰着脖子道:“不就是英文吗?说的谁不会一样。”她正准备震掉原修的眼珠子时,张着嘴的动作一僵,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开英文课挺早的,小学三年级就有,可是也没到能够独自看完一本书的程度,至于这辈子,城市都不在同一个,学校肯定也不是原来的学校,而且她没有原来的记忆,更不知道有没有学过英文。   原修就看着缪以秋像是被针戳破的皮球一样泄了气,恹恹的把英文版的《长腿叔叔》塞回了他的手上,一副非常不想承认的样子说道:“好吧,我的确不会,你给我念吧。”   第20章   原修接过了书,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了,不高兴了?”   缪以秋摇摇头:“原修,你怎么这么厉害,除了中文之外,英文和法文都会。”   “看来是真的不高兴了,你都直接叫我的名字了。”   缪以秋一脸纠结:“那个,我在想,我们都差不多大,叫你小哥哥其实也挺奇怪的。”   现在轮到原修面露怪异了:“你觉得,我十五岁你十岁,我们是差不多大?”   缪以秋认真的说:“可是女性比男性更加早熟,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你的生理年纪比我大,说不定心理年纪比我小,要叫我姐姐呢?”她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真的在期盼原修叫她一声姐姐似得。   “是吗?”原修眯起了眼睛。   “是啊,”缪以秋有着小动物般神奇的直觉,看着原修的表情很快改口道:“不过这话好像是挺没道理的,我也从来没听过按照心理年纪来分长幼,肯定是胡说八道的。”   原修失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你该叫我什么?”   “小哥哥。”   “你这个小丫头。”原修叹了一声,开始给她讲故事,从第一封信开始,他先用英文读一遍,正宗的伦敦腔,尾音还带一些上卷,刚一说出口华丽的低音就让缪以秋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声音上,脸上更是目瞪口呆。这么标准的声线,她只有前世在大学的外籍教授身上听见过。那位外籍教授并不是她的专业老师,她只是在大二上英国历史的公选课上听到的,她还准备大三的时候继续报他的课,没想到大三还没开始就出意外了。   缪以秋那个时候还跟好友感叹,都是说英语的,有的人就能说的那么好听,像她们就完全是中式风格。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好友还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言难尽道:“我觉得你该知足了,我们说出来的话外国人好歹还听的懂,听说日本那边,说出来的英文除了日本人之外,谁都听不明白。”   原修的病房里不止有冰箱、沙发,沙发上还放着几个抱枕,白色的抱枕上印着黑色的梅花印,好像汪星人脚底沾了墨水在上面踩了几步一样。她拉过放在一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双手支撑在抱枕上,托腮认真的听着。   外面依旧下着雪子,有时候落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窗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少年捧书轻声朗诵,相貌清新俊逸,眉眼间安闲自在,让人有一种把这一刻时间全部定格入画的冲动。   原修考虑到缪以秋可能没有学过英文,他都是根据文章内容,读一段英文后又用中文翻译一遍,还时不时的观察着她有没有听进去,或是想不想继续听。   他本以为小姑娘听几封信的内容就该不耐烦了,出乎他的意料,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最后在他停顿看过去的时候,还扬起了小脸对着他笑,问:“小哥哥,你要不要喝水。”没等他回应,就率先跑去倒了一杯水给他,原修接过来就发现水是温的。   在原修看来,缪以秋是个天真可爱又乐观的小姑娘,他一点都不觉得对方有任何需要看心理医生的疾病,就像他觉得自己用不着跟郑博谈话一样,说不定很快对方就会离开。   但是他也没有问什么,就当交了一个朋友,只不过交情渐深。不过正如他设想,一个星期后,缪以秋就兴冲冲的跟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小哥哥,郑医生要回B市了。”   原修看这她问道:“郑医生昨天还来看你了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来了,不过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他还说会给我寄礼物,神神秘秘的,可是我看他说不定会跟我爸爸一样,送类似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老人与海》一类的书。”   原修蹙了蹙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缪以秋,除了脸色依旧没有血色,眼神是有神的,看着他笑的时候还带着梨涡,与他说话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很开心,根本不像是有心理问题的样子。   原修目光微敛,郑博既然是他的父母派来给他的心理医生,那肯定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他的父母除了爱之外,其他的一向不吝啬,可是就算如此,对方跟他的谈话进行了两次就结束了,缪以秋的心理有什么问题,需要持续一周还久。   缪以秋看着他难的有些发呆的样子,凑到了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小哥哥,你在想什么?”   原修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没有想什么?以秋今天还想听故事吗,《长腿叔叔》讲完了,我们可以换一本了。”   缪以秋很给面子的问:“换哪一本?”   “你刚刚说的《老人与海》怎么样?”   “也是用英文读吗?”缪以秋一向不会掩饰内心的情绪,她的那种期盼一下子就能让人听出来。   原修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逗她:“听不懂还希望我用英文读?”   缪以秋直言道:“可是小哥哥你念的英文很好听,哪个学校的老师教的,我以后也要去哪个学校。”   原修让刘姨买了很多适合缪以秋这个年纪读的书,不用她特地回到病房里去拿,《老人与海》这里也有,他抽出这一本后对着她问:“你想学?”   缪以秋不断的点头:“想学。”   “那我教你好不好。”   “好啊,”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就答应下来了。   原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想捏捏她的脸,最后还是舍不得,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就放开了:“刚刚不是说要老师教吗,这么快就改变主意。”   “老师教怎么可能有你教的好!”缪以秋不假思索的说。讲道理,这可是一对一精英式教育,到学校里学,有没有这样的老师先要打一个问号,就算有,一个班起码有几十个学生吧,一个老师肯定不止教一个班,怎么选择谁不知道啊。   原修觉得,每次跟缪以秋说了不到几句话,对方总有几句是拐着弯夸他的,简直是一枚小迷妹,但是缪以秋肯定不会承认,她只不过是诚实而已。   而原修看着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执行力却是惊人的,在缪以秋连续几周都会跑到他这里的某一天,递了一个白色小巧的mp3给她。   缪以秋接了过来,转着这个mp3看,最后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原修拉着她的手,手mp3上面按了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排目录,都已经重命名了,基本都是书名。   手下一动,按开其中一个,少年清朗的嗓音从其中响起,依旧是标准的伦敦腔,尾音上卷,华丽的低音,声线清晰,这是原修的声音。而一直往下按,这些目录足足有十几条,而每一条目录后面,都是字数在十几万以上的书籍内容。   缪以秋听着mp3里面传出来的录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愣愣的看着原修:“小哥哥,这些都是你读的吗?”她问了一个结果显而易见的问题。   原修上午刚刚进行过一项检查,检查过程并不好受,因此他此刻脸色有些发白,但是眉眼间并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样子,只是看着她故意有些不满的样子:“怎么,那么久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缪以秋不是天真无知的人,她半个月差不多有十天往原修的病房里跑,连这一层楼的护士大多都认识她了,原修的身体怎么样再傻也知道了七七八八。其实最开始,她并不能一个人上来看他,季岚拗不过女儿,又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来坐在她身边,她很不自在,原修倒是一切如常,每一次都平静温和的跟她说话。   两次过后,季岚也不进来了,就在门外看着两人待上几分钟,过段时间又下来接她,到了最后,就任由她一个人跑上跑下。女儿出事之后,季岚这样风声鹤唳的人,都很放心原修,后来还很心疼他,不止一次的说的,要是他能够快点痊愈就好了。   音频放了几分钟,里面传出来的声线一直非常标准平稳,缪以秋不知道录这份音频要多久,但是原修两周就完成了,而且她知道,对方肯定花了很多很多的心思在上面。   见她久久不说话,原修弯下腰目光和她齐平,看着她的样子突然顿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抚了抚缪以秋的眼角:“怎么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缪以秋的声音有些沙哑:“小哥哥,你以后不要录这个了好不好?”   原修一瞬间有些愣怔,还以为缪以秋不喜欢他给的东西,却又听对方有些哽咽的说道:“录这个太辛苦了,小哥哥以后你不要这么辛苦了,我去学校里学也是一样的。”   原修笑了一下:“傻丫头,这有什么辛苦的。”   第21章   最后缪以秋宝贝一样拿着原修给的mp3走了,连同那几本跟mp3中对的上的中英双译书籍,好对照着看。她看了一下,原修给她录的大多是世界著名的童话故事,如《爱丽丝漫游奇境》和《绿野仙踪》一类的。里面有一个叫做《柳林风声》的她倒是没有听过,不过根据其他几本的画风,应该也脱离不了童话故事的范畴。   原修怕她人瘦力气小拿不动那十几本纸质书,还特地拜托了刘姨送她下去,缪以秋乖乖的跟他告别:“小哥哥,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刘姨如她慈眉善目的长相一样,的确是非常温和的人,一路上一直跟她说话,见到迎面医生护士快速推着病人往这边小跑过来,让她靠墙站着,等他们过去后才继续走,还跟她道:“要是遇到对面人多又急的时候,我们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要贸然的赶时间,不然撞上了,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补回来。”   刚刚迎面的病人已经被推走了,缪以秋转头一直看着,直到他们拐角渐渐的看不见身影,才转回了头,对着刘姨道:“我知道了。”   原修的病房在十三层,而这一层,病人严重的程度,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严重一些。将近半个多月,她已经见过了无数次这样的情况,而他们,大多都是在与死亡抗争。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进去,刘姨问:“你的病房在几楼?”   缪以秋一马当先的按了五,然后对着她笑:“在五楼。”   到了507病房,缪以秋才发现,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来了很多人,此刻他们正在相互交谈着什么。见两人进来后有致一同的停下看向她们,刘姨把手中的书放在病房里的桌子上,然后对她道:“我先上去照顾原修了。”   缪以秋的目光从病房里多出来的人身上收回,对她挥挥手:“谢谢刘姨,刘姨再见。”   刘姨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告辞了,缪以秋还没回过神,整个人猝不及防的就被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男子抱了起来,颠货物一样颠了颠,然后放到地上对旁边的缪裘卓说道:“轻了,以后得好好补补才行。”   缪以秋面无表情,一脸的不高兴,话说你谁啊,上来就乱抱,能不能行了,旁边帮忙收拾东西的徐浩然对着蒋盛乐道:“队长,你什么时候练了这样判断体重的标准,我觉得我最近也瘦了,给我称称呗。”   蒋盛笑骂他:“滚蛋,你看看你那小肚腩,都胖了一圈了,我哪里抱得动,天天晚上出去胡吃海喝的,还瘦了?我看重好几斤吧。”   徐浩然辩解道:“哎,怎么能说胡吃海喝呢?只是不值班的时候兄弟们约了出去一起吃点烧烤火锅的,相互之间交流一下感情。”   蒋盛拿他没办法,只能对着他摇头笑:“你这小子。”   缪裘卓可是知道宝贝女儿是空手下去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还多了不少东西,此刻手里还抓着mp3,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半跪在她面前给她理了理刚刚有些乱的衣服:“听什么呢?”   缪以秋把手中的东西举到了他的面前:“mp3。”   缪裘卓被她噎了一下,心想我当然知道这是mp3,我问你听的是什么,不过他对女儿一直有一万个耐心,而且这个月内已经学会了扎辫子不扯掉头发,还知道了该怎么搭配衣服,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爸爸。伸手把她抱起来放到了病床上,又给她理了理领口:“谁给你的?”   “小哥哥。”   缪裘卓知道她口中的小哥哥是谁,其实也猜到了,只不过确认一下而已,他又翻了翻拿上来的几本书,里面居然是中英双语的:“这些也是原修给你的?”   缪以秋点了点头:“小哥哥在教我学英文。”   “学英文?”徐浩然敏锐的捕捉到这几个词,又来劲了,凑到了她的面前:“英文我会啊,要学的话我教你。”   缪以秋认真的摇摇头:“不要,我已经有人教了。”   徐浩然仍旧不死心:“我的英语可是经过你爸爸和蒋叔叔权威认证的,专业级别,比小学初中里面的英语老师强多了。”   缪以秋表示自己一个字都不信,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根本不搭话,刚刚抱了抱她的中年男子坐在她身边笑问:“以秋认识了新朋友,能不能介绍给蒋叔叔认识一下?”   缪裘卓一直注意着女儿的情绪,在郑博对女儿进行心理谈话期间,他们已经确定缪以秋不记得一些以前的事情,也默认不再提起,但是他依旧不能确定女儿到底忘了多少,还记不记队长,因此根本不错眼的看着,就怕她不认识把对方当陌生人而情绪激动。要知道,刚刚女儿进来队长抱起她的时候,他的一颗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   缪以秋看向蒋盛的的目光的确是陌生的,但是眼里却没有警惕,反而很有礼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只见她点点头道:“可以,但是小哥哥他喜欢安静,我要先告诉他然后再介绍你们认识。”   见状缪裘卓松了一口气,面容缓和下来。   蒋盛之前在缪以秋入院的时候来过几次,再就是这一次了,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道:“那以秋下一次跟小哥哥提一提好不好?”他的惊讶不为别的,而是为了缪以秋现在的状况,他还记得当初对方入院时候的样子,用惨状形容不为过,而且被注射了毒品,年纪又这么小,整个人差不多已经毁了,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恢复的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蒋盛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缪裘卓,缪裘卓不动声色的对他示意了一下,他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跟戴着耳机的小姑娘说话:“以秋听的什么,可以给蒋叔叔听一下吗?”   缪以秋大方的摘下了一只耳机递给他,口中还说着:“这是小哥哥的声音。”   蒋盛接过来戴到了靠近缪以秋一边的耳朵上,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愣了愣,然后问道:“这是英文吧,你听得懂吗?”   缪以秋跳下了床,对面的缪裘卓心正伸手想要去抱,结果她已经踩在了地上,几步拿起了桌子刚刚带进来的书举到了蒋盛面前道:“我可以对照着听。”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懂的还可以查字典。”   因为她的动作,耳机被扯了下来,mp3中少年清朗标准的声音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徐浩然竖起了耳朵使劲听了听,蒋盛察觉到他的动作,顿时问道:“怎么样浩然,比的过吗?”蒋盛就算不懂英文,也觉得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好听标准:“要是比的过,以后以秋的英语就你来教。”   徐浩然哈哈干笑了几声:“蒋队,人家这是标准的英伦腔,我这个半吊子,就别卖弄了。”帅不过三秒的徐浩然充分感受到了打脸的疼痛,看了看墙上时钟的时间,立刻转移了话题:“盼盼这丫头说去打个电话,怎么现在都还没打完,”站起来就想往外走:“我去看看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王盼盼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了进来:“在门口就听到你提起我名字了,说我什么坏话呢?”   缪以秋对几人的谈话没有什么兴趣,关掉了mp3和耳机一起小心的收了起来,放到了身上穿着外套的口袋了,然后把有些凌乱的书叠整齐。   徐浩然连忙上前几步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怎么会说坏话呢?只是惦记你去了这么久,现在都快三点了。咱们快收拾吧,收拾好了出院,回去还能帮嫂子准备晚饭,嫂子一个人在家里可能忙不过来。”   缪以秋听到这话,猛然回头,环顾四下,的确很多放在柜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有几个装好的大袋子放在角落里,她拉着缪裘卓的衣服问道:“爸爸,我们要出院了吗?”   缪裘卓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对啊,爸爸早上不是跟你提过马上要回家了嘛,开不开心。”   缪以秋放开拉着缪裘卓的手就往外跑:“爸爸,我没有跟小哥哥说再见,我要去跟小哥哥告别。”   她一下子冲了出去,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王盼盼追了几步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她跑远,转头问缪裘卓:“副队,以秋怎么了?”   “哦,”缪裘卓摆摆手道:“没什么,她忘记跟原修说再见了,这孩子总是这么粗心大意,早上跟她说过要出院也能忘了。”   王盼盼还有些担心:“要不要跟着。”   “没事,医院里都是探头,原修那里她一个人来来回回也很多次了,不会出事的,”缪裘卓手中叠着两件衣服,然后放到了王盼盼刚刚拿进来的行李箱里:“她上去也好,我们这里收拾起来也挺乱的,不小心还磕着碰着了。”   “原修?”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王盼盼警觉的问道。   “哦,以秋在医院里新认识的朋友,英语不错。”徐浩然解释道,最后几个词还颇为酸溜溜的。   原修站在病房里的窗前,看着气喘吁吁跑上来的缪以秋微微睁大了眼睛,上前几步拍了拍她的背问道:“不是刚刚下去吗?怎么又回来了,还跑的这么急。”   缪以秋平复了一下呼吸,抓着他的手道:“小哥哥,我今天要出院了。”   原修愣了一下,然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很好啊,以后要记得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轻易生病知道吗?”   缪以秋嗯了一声,然后问:“那我还能经常来看你吗?”   原修心想,真是小姑娘,等到她出了院,要回学校上课,跟老朋友新朋友见面,恐怕很快就会忘记他了。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温柔的说道:“当然可以。”   缪以秋跑到沙发边,拿起了茶几上的笔,口中还说着:“小哥哥我把我家的地址写给你,你出院了要来找我。”   “好,”原修莞尔,却见她久久未动,不由奇怪的问:“怎么了?”   缪以秋欲哭无泪,抓着笔崩溃道:“我不记得我家住哪!”   ☆、22.第22章 缪以秋很无辜,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家在哪, 可是在原修眼里就成了一个小迷糊,瞬间对她的各个方面都不放心了起来,特别是她只是沮丧了一会后又立刻打起了精神,好像不记得自己家在哪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顺势把笔递到了他的手里, 说道:“小哥哥,那把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写给我吧, 等你出院了,我就可以去找你了。” 原修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 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要是没有看好的话,丢了也不奇怪,实在太心大了。误会总是容易发生的, 缪以秋就站在一边, 看着原修写下自己的地址和联系电话给她,心中还想着,小哥哥不仅人长的好看, 字写出来也好看, 对他此刻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接过纸条之后,缪以秋珍而重之的把它叠好和mp3放在同一个口袋里,像是许下什么承诺似得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哥哥你要记得保持电话畅通啊, 听说现在的通信信号挺差的, 万一打不进来就不好了。” 原修啼笑皆非, 不知道她这个听说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缪以秋今天的第二次跟他告别, 却见原修一直跟着她走到了门口也没有转身回去,有点不好意思,好像今天挺打扰他的,不由挥了挥手客气道:“小哥哥你回去吧,我下去了。”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己的手被微凉的手掌握住,原修牵着她的手说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怎么让人放心,我送你回病房。” 缪以秋正想说自己病房里挺多人的,可能你不喜欢,但是原修已经率先往前走了,她想了想,还是迈大了步子跟他肩并肩往前走。 此刻电梯没有刚刚的凑巧就停在这一层,要从一楼重新上来,一路十三层进进出出恐怕还要不少时间,在等待的过程中,缪以秋握着原修的手紧了紧,原修感到手上的动作低头看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很开心。”缪以秋并没有看他,但是声音里面还是能听出她的雀跃。 原修收回了视线,看着电梯层数一层层往上跳:“是因为要出院很开心吗?” “不,”缪以秋抬头对着他道,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是因为认识你,我很开心。”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原修牵着她走进去,里面出乎意料的没人,他按了五楼的层数,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也很认真的回答道:“认识你我也很开心。” 下去的时候电梯不断的停下,很多人涌了进来,瞬间把原先还宽敞的空间挤满,原修拉着她站在最角落里,让她靠着自己不被人碰到,见她抿着嘴不停的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一边的酒窝:“傻丫头。” 缪裘卓看到原修领着宝贝女儿回来的时候愣了一下,站起来打招呼道:“怎么你亲自送她下来了?” 原修站在他面前,因为隔着距离,即使两人身高相差较大他也不用仰着头:“刘姨下去买点东西,我就送她下来了。” “让她一个人下来就行了,你还特地跑一趟,”缪裘卓知道原修的身体不好,好像是先天的毛病根治不了,得一直好好照顾着,可是病房里现在乱糟糟的,也没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只能指着病床说道:“要不你们两先坐一下,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了。” 没有椅子就让人往床上坐,原修好像知道缪以秋的性格像谁了,但是这里在整理东西,忙的乱糟糟的,他也不方便一直打扰,便摇摇头道:“不了,我只是不放心以秋而已,”他从最开始就漠视了其他几人看过来的视线,继续对着缪裘卓有礼貌道:“对了,缪叔叔,能把您家的地址给我一个吗?我以后可以去看看以秋。” 缪裘卓很快答道:“当然可以,”他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撕了一页写了地址给他,下面还带着联系方式:“以后有空就来玩,还有座机是家里的电话,手机是我的,要是遇到什么事了,给叔叔打电话就行了,千万不要客气。” “好,谢谢叔叔,”原修接过缪裘卓递过来的纸,如刚刚缪以秋一样把它折起来,珍重的捏在手里:“我先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低头对着缪以秋说了一声再见,又对着缪裘卓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小哥哥我送送你吧。”缪以秋依依不舍,想要追上去却被她爸一把抱了起来,放到唯一还算空的病床上,顺手给她脱掉了鞋让她整个人坐在上面:“我的小祖宗你就消停一会儿吧,来来去去不怕累着你小哥哥啊。” 等到人走远了,王盼盼才对着缪裘卓问了一句:“他就是原修啊,长的还挺清秀的,就是瘦了一点。” 徐浩然听了再度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再清秀你也只能看看啊,你们两年纪起码相差一个轮回呢?再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 王盼盼合上了装满的行李箱,拉上拉链把它竖起来靠墙放着,对着他不满道:“哎,徐浩然,我说你这思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龌蹉了,是不是找打啊,要是找打的话,咱们什么时候练练呗。” 徐浩然摇头晃脑的拒绝:“你可是k市的散打冠军,我怎么敢跟你打,还有,我这是防范于未然,提前提醒你。” 王盼盼叉腰站在他面前,被他气笑了:“我发现你对我的误解挺深啊,在你看来,我就是一衣冠禽兽得了,那孩子还未成年吧,我至于这么挑战极限不要脸吗,又不是不懂法律。” 缪以秋张着双手靠近嘴巴两侧作喇叭状,对着王盼盼大声道:“盼盼姐,徐叔叔说出这些话肯定是没有经过脑子的,他只是嫉妒原修哥哥年轻而已,毕竟他都快三十了还没对象,肯定着急,对你表白又不敢,就怕你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话说的如此直白,两个当事人瞬间尴尬起来,王盼盼红着脸干咳了一声撇开了头,脑子里浆糊一样,想要干什么都忘了,左看看右看看自言自语道:“这里东西也挺多的,一个箱子好像还不够装,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家店里有卖行李箱的,不远,我再去买个。” “别买了,多搬几次就行了,买了不用也是浪费。”缪裘卓想要喊住她,可是王盼盼这时候脚下像是装了加速器一样,一下就看不见人影了。 徐浩然脸皮相对来说比较厚,但也是相对而已,他红着脸,同样不住的四下看着,不敢看病房里其他跟他一起特地来帮忙同事,更不敢看他们打趣的眼神,可是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对着缪以秋诱骗般的问道:“以秋啊,刚刚那话,是谁教你的?”他可不信缪以秋小小年纪能够知道那么多事,小孩子是多么天真无邪的一群人啊,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学什么。 而缪以秋是多么诚实的一个孩子啊,一点不心虚的指了指缪裘卓:“我爸说的。” 缪裘卓正和大队长一起看热闹,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指责道:“我什么时候说的,可不能胡乱冤枉人,被冤枉的还是你亲爹。”他似乎又想起了曾经被冤枉的一幕,根据宝贝女儿所提供的证词,是梦里的他说错了话,一点道理都不讲。 缪以秋盘着腿一副打坐的样子,歪头想了想:“三天前还是四天前晚上,你和我妈说的时候我听见了,你还发愁来着,说两个人没一个开窍的,明明相互都有意思可就是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却像十七八岁的孩子一样不懂事。” 缪裘卓顿时也想起来了,不过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女儿:“那个时候你不是睡了吗?” 缪以秋眨了下眼睛,倒打一耙:“我是睡了没错,可是后来我又醒了,谁让你们在我耳边说话的,都把我吵醒了。” “醒了怎么不吭声啊?还在你盼盼姐面前胡说八道,你看你盼盼姐吓跑了吧。”缪裘卓义正言辞的对女儿述说自己的不满,竭力在同事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缪以秋鄙视的看了一眼她爸,以显示这些话根本吓不住她,几下起来站在床上对着他居高临下的反驳道:“盼盼姐才不是吓跑了,她只是害羞了。” 徐浩然眼睛亮了起来,立刻一点都不在意刚刚的纠结,小心翼翼的跟她求证:“你盼盼姐真的是害羞了。” 缪以秋点了点头,十分确定道:“没错,我看的清清楚楚,盼盼姐耳朵都红了。” 徐浩然顿时美滋滋的,蒋盛在一旁大笑,对着缪以秋道:“要是你徐叔叔和盼盼姐真的成了的话,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缪以秋更加精神了,伸头问当事人:“有红包吗?” “当然有!”徐浩然马上说道,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顶着众人更加注目的视线竭力的想要掩饰刚刚的急切,一点没有技术含量的转移话题:“不对,我说以秋,你可不能这么财迷,还有我差点忘了,以后记得要叫徐哥哥知道吗?不然叔叔和姐姐差着辈分呢?或是你叫盼盼姐阿姨也行。” 女儿这样财迷当爹的同样很心累,缪裘卓无奈道:“我跟你妈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穿,怎么跟这辈子没见过钱一样?” 缪以秋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点,但还是扁着嘴说了一句:“这是我的合法收益,婚介所还收钱呢?” “你是婚介所不,还有你知道婚介所是干嘛的不?” 缪以秋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爸爸你太小看我了,我懂得东西可多了,别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蒋盛安慰她:“咱们不跟你爸一般见识,来,告诉蒋叔叔,以秋拿到钱后想干什么?”他的样子好像徐浩然和王盼盼两人的事已经成了,缪以秋也拿到了属于红娘的红包,此刻正计划着该怎么花。 而缪以秋显然早就有了打算:“我要买一个手机,以后就可以给小哥哥发短信,打电话了。” 现在轮到缪裘卓喝了一大缸醋了,还是埋了几十年的那种老坛醋,酸味老远都能闻到:“平时也没见你想买给手机跟爸爸打电话啊,怎么到你小哥哥身上就考虑这么多了。”又问:“爸爸重要一点还是小哥哥重要一点。” 缪以秋一把推开了爸爸凑过来的脸道:“爸爸和小哥哥怎么能一样呢?爸爸每天都能见到,小哥哥可不行,所以只能打电话了。” “不行,你还没有回答爸爸的问题呢?”缪裘卓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直到听到了那句‘爸爸更重要’才心满意足。 蒋盛对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也很有耐心,听了对她道:“你爸爸刚刚不是留了电话和地址给原修了,还让他到家里玩,也可以常常见面的,不用特地买手机,想打电话也可以,问你爸爸要就是了。”现在的手机功能并不多,他们也不担心缪以秋会沉迷什么的游戏一类的,因为根本就没有,只是觉得她这么小年纪,用不着专门买一个。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不过以秋这么喜欢小哥哥,怎么刚刚在上面不告诉他家在哪,还要小哥哥自己问?” 蒋盛只是想逗逗小姑娘,没想到听了这话缪以秋一副悲愤的样子:“我只是忘记了而已。”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在上面的时候原修偷偷的嘲笑她了,她只是为了维持住自己的面子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什么?”蒋盛大队长二丈摸不着头脑:“忘记什么了?” 缪以秋萎靡下去,重复了一遍:“我一下子想不起来我家住在哪了?” 徐浩然听了这话想要跟她开玩笑,却见蒋队带着莫名的神色看向缪副队的方向,他顺着视线一同看过去,只见缪副队对着蒋队脸色凝重的摇摇头,一下子把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继续收拾东西,让护士看照看一会小姑娘,开始把该拿回去的行李往下搬,他们开了两辆车过来,东西虽然不少,但也装的下,不过等到缪以秋坐上车的时候也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 白天折腾了一天,回家路上缪以秋就累的睡在了,整个人靠在了缪裘卓的怀里,到了目的地,徐浩然先下车给副队打开车门,缪裘卓一路小心翼翼,进屋把她抱到房间里放到床上。从病房里的那些话开始他可算是领会到了宝贝女儿现在觉轻的程度了,脚步轻的跟猫爪子踩在地上似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直到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关上门出去后才松了一口气。 徐浩然早就积累了一肚子疑问,坐在椅子上等副队出来就急不可耐的问道:“蒋队、副队,刚刚在病房里你们两打什么机锋啊,我怎么看不明白。” 王盼盼跟几人不是一辆车回来的,看到徐浩然脸又红了红,不过听到这话立刻凝重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盛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瞧瞧你们草木皆兵的像什么样子,”他主要对着徐浩然说道:“好歹也是正轨的警校出身,又在大队里干了那么多年了,怎么一点观察力都没有!” 徐浩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惹得王盼盼期盼的看着他,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发生了什么事,却见他可怜巴巴的看着蒋盛:“大队长,我是真的没发现出了什么事。” 王盼盼气的想打他,可是却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想要骂人又骂不出来,差点把自己给憋死。蒋盛啧了一声,对着他问:“你十岁的时候,会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吗?” 徐浩然呆了一下,王盼盼也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缪裘卓不知道该苦笑还是庆幸,对着几人解释道:“以秋忘记了很多东西,包括她之前被抓走的那段时间所有的记忆。”他转头看了一眼女儿房间紧闭的门,像是透过厚厚的门把看到了还躺在床上酣睡的女儿,才继续对着几人道:“不然你们以为,她为什么会恢复的这么快,我们又怎么会这么早就结束对她的心理咨询。” 缪以秋要是为此心理真的出了问题的话,不管是伤后应激障碍还是心理脱瘾,绝对是需要长线治疗的拉锯战,成功率还低。而且就算是郑博回了b市,以他的职业素养,离开前必然会给她介绍一位新的心理医生,可是他只是留下了联系方式后并没有做其他。 听了他说的话,大家都惊讶了,缪以秋的确恢复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没想到她还忘记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徐浩然现在又敏锐起来了:“不对啊,就算忘记了那段时间的事,不至于连自己家在哪都想不起来,而且我看以秋挺好的,一点都不像你说的那样失去记忆。” 王盼盼也说道:“是啊,如果忘记了,到底忘记了多少,现在到底怎么样一个情况,我们是不是都该有数才行啊?” 缪裘卓摇摇头,对着几人说道:“她基本常识都记得,到底忘记了多少,我们也不敢多问,就怕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我和季岚两个人商量过了,以后对她都不要再提起以前的事情,我现在跟你们说,只是希望你们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半响后蒋盛开口说道:“这是好事啊,再好不过的事了,以后孩子也能开开心心的成长,我们做长辈的,也能放一点心。毒品对她的影响,更是越小越好。”他拍了拍缪裘卓的肩膀:“你放心,局里的人我去吩咐,以后这件事大家都少谈,而且谁都不能在孩子面前提起。” “这件案子也已经结束了,她的档案也会保密尘封,很快就能过去的,”蒋盛停了停:“就让孩子以后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生了病住了一次院,出院后就揭过了。” 缪裘卓放松下来,点了点头:“谢谢队长。” 蒋盛这才笑着打趣:“咱们之间是生死交情,以后还要当几十年的同事兄弟,说什么谢谢。” 徐浩然和王盼盼显然也高兴,他们对缪以秋以后的恢复还有犹疑,但是此刻谁都不会破坏气氛,徐浩然还道:“那咱们今天可要好好庆祝一下了。” 几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聊天,王盼盼想了想走进了厨房,对着一直在忙活的季岚说道:“嫂子,我来帮你吧。” 季岚听到她的声音顿了一下,而王盼盼已经拿下了一旁厨房墙上挂着的围裙系上,手弯在腰后打着结,走到水池边上洗盆里泡着水的青菜。 现在还没深冬,但是水已经刺骨的冷了,温暖的手放到冷水里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适应,一片片洗着里面的菜叶子。王盼盼不是第一次来缪副队家,很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和季岚一起在厨房里忙活。她本来对厨房一窍不通,现在仅有的厨艺还是季岚一点点教会的,手艺依旧不能跟季岚比,但是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季岚也不作声,继续切着手中的菜,一旁的砂锅里还炖着羊肉汤,已经煮了好一会儿了,即使盖着盖子,咕噜噜的声音也不断的传到耳朵里。里面调料放的足足的,一点羊膻味都没有,诱人的香味更是顺着砂锅盖上的小孔,钻到了鼻尖里,浸透了五脏六腑,勾的坐在客厅里的人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蒋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季岚今天还花了大工夫做羊肉汤,看来心情还是不错的,不错就好,不错就好。”他一连说了好几遍才停下。说真的,缪以秋出了那样的事之后,给这个家庭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能够恢复到这一步,实在是弥足珍贵。 徐浩然明显更加坐不住,嘴巴里都不断分泌着口水,脑袋更是不断的往厨房的方向张望着,还时不时看看到没到饭点,心里计算着多久才能开饭。听了大队长这话深以为然,还不断的给缪副队拍着马屁:“说真的,副队,我就没有见过比嫂子更加会做饭的女人,不知道以后盼盼能不能学一点。” 缪裘卓用眼睛斜他,用手指指着他道:“你小子这心思可不对,好像盼盼已经是你家的一样,追求人家姑娘,怎么能不拿出一点诚意,就想着人家以后怎么给你做饭呢?你这样可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他侧了侧头,怕厨房那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动静还压低了声音:“而且盼盼那丫头的厨艺怎么样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刚来的时间简直五谷不分,季岚好不容易教会她做几道家常菜,在最开始让以秋试菜愣是不放心,把隔壁家的阿黄带去了,后来才好一点,不过想要达到季岚这样厨艺的高度,这辈子不要想了。”缪裘卓夸起自己老婆来一点都不脸红。 “阿黄?”徐浩然很显然抓错了重点:“谁啊?” “哦,我隔壁家的狗,”缪裘卓漫不经心道。 带着狗去试做出来给人吃的菜,那也太欺负人了,徐浩然偶尔也是吃到过王盼盼做的饭菜的,跟季岚的是不能比,但好歹也能入口啊,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他正想说些什么,只听缪副队继续道:“不过盼盼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空间的,阿黄死后两个月,一些简单的菜色做出来就跟季岚做出来的差不多了。” 徐浩然面如土色,想起了曾经吃进肚子里的饭菜,颤颤巍巍的说道:“还真吃死过人……不,吃死过狗啊?” 缪裘卓面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真能吃死我现在还能让她去厨房帮你嫂子的忙。” 徐浩然求证道:“那阿黄是怎么死的?” “哦,”缪裘卓平淡的说道:“有一天晚上被车撞了,还是去年冬天的事了,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冻硬了。”阿黄是一只土狗,隔壁家养了很多年,以秋也很喜欢,被撞死的时候还哭了很久,最后太伤心了,隔壁家的主人反而反过来安慰她,愣是把那些伤心劲给憋回去了。 缪裘卓回过了神,不满道:“别打岔,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要把心态给摆正了,追女孩子,吃到一道好吃的菜,不能想着以后人家女孩子嫁给你做给你吃,得想着你学会了做给人家女孩子吃,不然怎么能找得到媳妇呢!” 蒋盛一直捧着茶时不时的喝上几口,听着两人说话,不由看了缪裘卓一眼,打趣道:“行啊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一手。” 缪裘卓很自豪:“这就是我时不时加班,还能维持家庭和谐的不二法宝。” “那现在嫂子还在跟你闹别扭不?上次在医院都不搭理你了。”看着缪副队扫过来锋利的眼神,徐浩然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已经闭上了嘴。 缪裘卓这才点点头,接着强调:“而且你看啊,咱们单位不像别的部门女多男少,平时又忙,没多少时间能谈恋爱,能内部消化最好。可是先不说办公室,所有支队的女性加起来不过四个,另外三个两个已婚,一个也有了男朋友,算来算去单着的就剩下王盼盼了。盼盼长的可是不差的,就算那三个都未婚也比不过,多少人盯着呢,她现在还单着为了什么?就你们两在局中的看不出来了,差点把我跟你队长急死。” 蒋盛连忙摆手:“可别带上我,我看出来的时间比你晚多了。” 徐浩然:“……”合着你们都看出来了,我还想追上了以后吓你们一跳的。 缪裘卓无视了蒋盛的话,语重心长道:“所以啊,你要是不费心思,迟早被人捷足先登,你自己不也怕吗,连原修的醋都吃。” 徐浩然想说我没吃那个叫原修的醋,他又不是真傻,又想想好像说那些话的确挺傻的,简直把缪裘卓当成他的救星,就差眼泪汪汪的跪下喊师父教我了,双眼更是充斥了满满的求知欲:“那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蒋盛摸着下巴干咳了一声,他跟缪裘卓共事的时间比徐浩然久多了,怎么会不知道对方只是理论上的巨人呢,不然刚刚就不会那样打趣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收敛,还更加来劲了。他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笑场,便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度着步子走开了。 厨房里,季岚手中拿着一个土豆准备切丝,原本利落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对着准备烫花甲开壳的王盼盼说道,声音里有几分愧疚,还有几分犹豫道:“……盼盼,我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对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伤了你的心,你不要跟嫂子计较。” 王盼盼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对方提的是哪件事,满不在乎的笑着:“嫂子,你说什么呢?你当时的心情我们都理解,我后来还自责呢?居然还跟你闹小脾气。” 季岚继续切菜,一下一下切的很慢:“我说了那些话,你没有脾气才不正常?的确是我冲动了,我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所以我在这里跟你道歉,你不要往心里去。” 王盼盼连忙道:“嫂子,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怎么会往心里去呢?因为这点小事我就记恨,那多忘恩负义啊!而且我都知道,您那时只是担心以秋,心理压力太大了。我也安慰不了你,好在以秋现在慢慢的恢复了,以后会变得更好的。” 季岚颇为赞同,像是在跟王盼盼交谈,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说的对,以后会变得更好的。” 蒋盛站在外面听到两人说的话,嘴角露出了微笑,笼罩的头顶的阴霾终于散了一丝,接着又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气。 表面上恢复的再好,裂痕已经存在,缪以秋永远不可能恢复以前健康的样子,那件事给这个家庭带来的伤痛也不会消失。现在季岚想开了,不过是建立在女儿康复出院的程度上。但是生活还要继续,以后只要出了一点点闪失,这个家庭此刻的美好,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但是现在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会怎么样,马上要吃晚饭了,一道道菜从厨房里被端了出来,王盼盼手上捧着两道凉菜,绕开了想要上前接过的徐浩然,指使道:“你去把厨房里的羊肉汤端出来。” 徐浩然应了一声就去了,王盼盼又拔高了声音道:“小心点别烫着了。” “你放心吧。”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了,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动筷子的,良久王盼盼才问道:“以秋睡了多久了,要不要叫她起来吃饭,其实睡太多了也不好,菜凉了不说,要是大半夜的睡醒了,眼睛得睁到天亮。” 缪裘卓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对着几人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她。” 不一会儿,缪裘卓就抱着睡眼朦胧的缪以秋走了出来,缪以秋双手环着爸爸的脖子,坐下后揉了揉依旧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接着闻到了越来越浓的香味,鼻子动了动,再睁开的时候就看到了满桌子的菜,还围着桌子坐着的人。 缪以秋察觉到现在自己还被抱着,老脸一红,七扭八扭的让她爸把自己放到地上,嘴里还嘟囔着:“我要自己坐。” 缪裘卓和季岚两人中间本来就给她准备了椅子,还特地垫了垫子,既不会让她太凉,又不会让她够不到桌子。不过一圈人围着坐下时差不多高,就缪以秋低了一大截,她人小,小胳膊即使够到了桌子,也夹不到几样菜。 蒋盛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笑问:“以秋有没有想吃的菜。” 缪以秋鼻子又动了动,不假思索的说道:“酸辣土豆丝。” 她说的酸辣土豆丝就放在她的面前,季岚听了夹了几筷子到她的碗里:“你真是好养活,永远都吃不腻这道菜。” 缪以秋拿起筷子一点点吃着,刚吃了一口就道:“不够辣。” “只放了一颗辣椒,你刚出院,吃了那么久清淡的,一下子不适合吃太辣的。”就算忘记了很多事,可是该记得的还是记得,比如说她平时最爱吃的菜和妈妈的手艺。季岚又盛了一碗羊汤放在她面前,里面还有几块炖的烂烂的羊肉,一看就知道肯定入口即化,柔声道:“等你好的差不多了再做给你吃,反正土豆一年四季都有,先喝一碗汤,小心烫。” 缪以秋点点头,也不闹,很讲道理的放下了筷子换了勺子,慢慢喝了一口后咽下去后对着她妈道:“妈,你生姜是不是放多了。” 季岚额头上差点蹦出了十字,对着这难伺候的小祖宗道更温柔了:“天气冷,吃点生姜去去寒气。” 缪以秋表示很怀疑,显然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妈做羊汤都有毛病生姜永远放多了的毛病,不过这一点瑕疵冲不散这熟悉味道带来的感动,她抬头几乎傻笑着对季岚道:“好好喝。” 季岚简直什么脾气都没了,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道:“好喝还这么多意见。” 而一旁早就对羊汤虎视眈眈了徐浩然已经喝了两大碗了,竖起大拇指对着季岚道:“生姜多吗?我一点都没喝出来,说真的,我从来没吃过比嫂子做饭还厉害的人,真的想拜您为师把你的拿手菜都学了。” 缪裘卓道:“我女儿的舌头可是食神级别的,你哪里比的过。” 季岚到是一点都不藏私,大方道:“没问题,随时都可以来学。” 谁知道徐浩然转头就对着王盼盼道:“盼盼,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连缪裘卓都没想到刚传授完的经验,对方这么快就用上了。而王盼盼像是嚼了一个朝天椒一样,脸顿时变的通红,平时的伶俐都不见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自己吃呗,做给我吃算怎么回事?” 要是在以前,她还不多想,可是缪以秋才在医院里说过那些话,不让人误会都不行,所有人都含笑看着他们,连一直吃菜的缪以秋都时不时把视线投递过去,心里想着,说不定作为红娘的红包很快就要拿到手了。 不过缪以秋自从出了事,不止身体精神上元气大伤,连胃口都小了很多,一下子就吃饱了。缪裘卓和季岚当然是知道的。两人想了不少办法,医院里还有营养餐,回家了就都得靠自己了,季岚问了营养科的主任该注意什么,准备以后少食多餐,加上她又看了不少书,差点成了半个营养专家。这时见女儿实在吃不下了,就先带着她下桌,还对着她道:“等一下要是饿了的话,不管多晚都要告诉妈妈知道吗?” 缪以秋黑线:“晚上吃太多不好,不利于身体健康。” 季岚拍了拍她的背:“太饿了也不好,你看看你瘦的。”她说着又心疼的不得了:“以后得多大心血才能补回来。” 季岚女士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缪以秋表示自己很难应对,勉为其难道:“好吧好吧,我要是饿了的话肯定会起来找吃的。” 不过缪以秋表示,自己才不是那么贪吃的人呢?嘴上这么说,可是绝对不会偷偷起来找吃的。她打了个哈欠,季岚见状把她带回房间去休息,出来的时候对着关心看过来的几人道:“睡着了。” 简直一天有一半的时间拿来睡觉的,季岚和缪裘卓天天在医院里照顾她,对这事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也觉得不太正常,可是医院检查结果都在可控范围之内,加上之前还有十二天的海luo因注射史这么一个大前提在,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都能用这个来解释。 两人再担忧都没用,只能用身体自我修复需要睡眠来说服自己,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可是其他人脸上难掩忧色,不过难得开心的日子谁也不会煞风景,很快就打哈哈过去了,徐浩然还道:“听说女孩子多睡对皮肤好,以秋长大后肯定会是大美人,副队你可要上心才对,不要随随便便让哪个混小子就把她娶走了。” 王盼盼拍了他一下:“这起码多少年后的事情了,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吧。” 徐浩然开窍的速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听了这话把目光看向王盼盼,意有所指道:“我的问题,不是正在解决吗?” 今晚王盼盼估计不会觉得冷了,因为她一直都在升温。   ☆、23.第23章 第二天缪以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半了, 爸爸去了单位, 妈妈倒是在家,一见她出了房门就带着她去洗手间准备帮她洗漱,连挤牙膏都不让她动。缪以秋见了不由黑线,立刻扯着季岚的衣摆道:“妈妈我自己来。” 季岚看上去还思考了一会儿,才把牙膏和牙刷都递到她手上:“好吧, 你自己来,早饭要吃什么?喝粥还是牛奶。” “喝粥!”缪以秋说完后才开始给牙齿做摩擦运动。 回了家之后, 缪以秋发现,除了没有那时时刻刻弥漫在鼻尖的消毒水味, 家里过的日子好像和在医院里的没有什么区别,反而还更无聊一些。因为在医院里在病房里还可以跑到原修那里去,现在却哪也不能去。她看着几乎堆了半个房间的毛绒玩具,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而那些毛绒玩具上大多标签都没摘,也不知道是谁送的,家里的房子对她来说虽然陌生, 但是由于面积不大, 里里外外很快就看完了。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缪以秋终于按捺不住,走在这对她来说还算陌生的房子里, 站在客厅里想了半天, 才想起厨房应该是在左边的。 她靠在厨房的门上, 对着正在洗菜准备午饭的季岚喊了一声:“妈妈。” 季岚回头看到她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 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牵着她回到房间里,拿起扔在床尾的羽绒服就给她套上,一边给她穿一边说道:“前天昨天都跟你说过了,现在天气冷,睡醒起来的时候一定要把外套穿上。” “可是我不冷!” 季岚不容置疑道:“就算不冷也穿着,你现在抵抗力弱,很容易感冒的,要是感冒了我们又要去医院,吃那些很苦的药,会变得那几次一样难受,”最后她严肃的看着她道:“你想那么难受吗?!” 缪以秋知道,季岚所说的那几次是她毒瘾发作的时候,她之前会因为下一次发作的时间比上一次间隔更长而暗自喜悦,但又会恐惧每一次的痛苦万分。缪以秋心理年纪再怎么大,她前世只有二十岁。她从来没有吃过苦,也怕吃苦;她从来没有受过伤,也怕受伤,因此每一次发作的时候依旧会哭会闹,会没有精神,会心有余悸。 季岚不知道她怕吗,她当然知道,可是为了让女儿乖乖的穿上衣服,还是用了她最害怕的事情来告诫她。那种痛苦,就像是故事里那种止儿夜啼的魔鬼一样,对不懂事的小孩子效果永远是立竿见影的。 缪以秋没有回答,于是季岚按着她的肩膀又问了一遍:“你好不容易好了,还想那么难受吗?” 缪以秋说不上心理是什么感觉,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季岚,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可是在见到妈妈脸上的焦灼的神情后,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季岚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脸,接着嘱咐了一句:“下次也要记住知道吗?” “妈妈,今天星期五,你不用上班吗?”缪以秋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哆唻a梦外形的闹钟,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就算再怎么宽松的单位,也应该迟到很久了吧。 季岚把缪以秋包的密不透风,最后上下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疏漏之后让她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在她坐下后才回答她:“妈妈辞职了。” 缪以秋几乎僵住了:“辞职,为什么?” 季岚又把茶几上的果盘移到了她面前,从女儿出事之后,夫妻双方知情的同事有不少上门探望的,或多或少都会带点东西上门,带的最多最能表达心意的也就是水果了,因此这段时间家里的水果都不缺,吃都吃不过来。 “因为妈妈要照顾你啊。”季岚理所当然的说道,说完这一句之后她转身准备继续去厨房忙活,走到一半还回头对着她多吩咐了一句:“马上就要吃饭了,水果吃一点就够了,不要吃太多。” 缪以秋木着脸看着电视屏幕,屏幕里播放着和她房间里闹钟一个系列的哆唻a梦,面前摆着琳琅满目数不过来的各式水果。 她现在已经回家了,天天过这样的日子,看上去好像挺惬意的,可是学生不上学的话,还能叫学生吗? 晚上的时候,缪裘卓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女儿的房间看看她怎么样,不管她是在休息还是醒着的,现在只要每天回家之后第一眼能够看到她,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里是踏实的。 虽然在家里,自己的地盘上,可是家里不是医院,没有了时时刻刻会回到病房巡班的护士,一切都要他和季岚两个人看着,一点疏忽都不能有。 “爸爸,”缪以秋对着推门进来的人喊道,缪裘卓见她手中捧着一本书,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坐到了她的身边,顺手扭开了旁边的台灯:“怎么不开灯?”又问:“今天以秋都干了什么?” 缪以秋回答这话都用不着脑袋转一下:“和昨天一样,吃饭,睡觉,看电视,听小哥哥给我的mp3。” 缪裘卓想要说一些鼓励的话,却先被女儿打断了:“爸爸,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上课?”他有些惊讶的问:“以秋之前不是跟爸爸说没有特别想去学校吗?” 缪以秋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可是我不上学的话,还能干什么呢?” “等你身体好一些就可以去学校了。”缪裘卓放轻了声音。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缪以秋强调道。 缪裘卓站起来半蹲在女儿的面前,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把她的手握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握着对着她道:“那等到下个学期开学好不好?下个学期开学爸爸就带你回学校上课。”他和季岚早就考虑好了,准备给女儿换一所学校,现在手续还没办完,而这段时间,也可以让女儿在家多休养休养。 其实根据季岚的意思,干脆休学一年,然后再回学校,他们不盼望着女儿以后成龙成凤,只希望她以后的日子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学习成绩好不好,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了。 缪以秋听完爸爸的答案在心里数了数,现在已经十二月了,离放寒假也很近了,寒假之后大概二月中旬开学,前前后后算算起码还有三个月,她跨下了脸道:“还有很久。” 缪裘卓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想了想说道:“要是无聊的话就告诉妈妈,让妈妈带着你到附近的公园里走一走。” 缪以秋转头看着爸爸的脸,他连身上的制服都没有脱下来,刚下班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裤子上还沾着草屑和泥点子,说不定又到哪个偏僻的地方巡逻了。她鼻子有些发酸,这辈子跟上辈子,真的太不一样了。她抿了抿嘴问道:“那爸爸,可以让妈妈回去上班吗?” “你不喜欢妈妈一直陪着你吗?” 缪以秋说出来的话一本正经:“女人要为自己而活,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妈妈不能老是只围着我一个人打转。” 缪裘卓摸了摸她的头:“妈妈在为我们的家庭付出,这也是一份事业。”说罢摇了一下她的肩膀像是要得到她的认同:“你说对不对?” 缪以秋无言以对,只能说了一声是。 不过最后总是有一件事是办成了的,缪以秋问爸爸拿了手机,打开抽屉拿出了笔记本,翻开找出早就被她抄到了笔记本上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着,最后一下是绿色的拨通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里面传来的嘟嘟声。 “喂,”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缪以秋倒头半躺在床上,对着那边大声道:“小哥哥,接到我的电话有没有很惊喜。” 原修难掩笑意的咳嗽了一声:“你忘记了缪叔叔给我写过他的手机号码的,我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你打给我的。” 缪以秋表示不信:“你怎么不猜是我爸爸打给你的呢?” “缪叔叔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缪以秋不服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无聊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给你打电话的。” 原修的声音就算从电话里传出来,依旧如弓弦在大提琴上发出的低音,沙哑动人,他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以前缪以秋来时最常抱的抱枕,眉目清浅,眼里漾着一丝笑意,低声道:“因为我之前很生气啊。” 缪以秋呆了一下,躺在床上望着房间里的天花板:“你生什么气!” “因为之前有个小姑娘巴巴的问我要了家庭地址还有手机号码,可是整整三天了,都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我还以为她把我忘记了。” 原修要是撒娇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缪以秋没有见到,但是她很快就脑补出来了,刚刚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开心瞬间消失无踪。不过她想起了这几天的日子,莫名的又有些委屈:“可是我刚刚说了好不容易才打电话给你的?我平时都不能出门!” 原修听着电话里小姑娘的鼻音微微坐直了身体,接着用一种比刚刚更平缓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很快就不生气了,如果你遇到了不高兴的事,也不要不高兴太久好不好?” 有人安慰的时候,好像变得更加容易委屈,缪以秋说了一声好,可是眼睛却蓦的红了,鼻音也比刚刚的更重。 原修从来没有哄过小姑娘,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试探问道:“以秋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难道男生哄女孩子的方式永远只有这么老套吗?连原修都不例外,缪以秋抹了下眼睛,声音轻快了一些,顺着他的语气问:“我有想要的你能帮我实现吗?” 原修重新靠回了沙发上,语气温和:“只要我能够做到。” 缪以秋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说道:“我想要做的自己也能够做到,小哥哥你就等着看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差不多一刻钟后挂了电话,原修手上捏着手机,目光看向窗外,按着太阳穴一侧无奈的笑了笑。 敲门声响起,三下过后护士推着医疗车进来,看着他的样子便道:“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好几天没有见到你笑的那么开心了。” 原修常年在医院里进进出出,这个科室做的久的护士自然也都认识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脾气性格,虽然他很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但也没到了别人看不出来的程度,更不用说此刻嘴角上扬,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 但是原修奇怪的问道:“有吗?” “好像从那个叫缪以秋的小姑娘不上来之后吧,不知道她情况怎么样了?”护士把他要吃的药拿出来倒在一个小杯子里,又接了一杯水递给他,感叹了一声,语气里还有些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 “怎么会呢?她只是出院了。”原修不由失笑,接过药后又顿了顿,有些意外道:“听你语气好像很担心,你知道她的情况?” “出院了?那真不容易。”护士看着他仰头吃了手中的药,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之后又递了另外一份过去:“她的事我知道一些,毕竟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原修和那个小姑娘交情不错,护士以为他都知情,直接用谈论的口吻跟他说:“说实话,像她这么小年纪染上毒瘾还能够正常出院回家的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原修愣了一下,他睁大了眼睛对着护士问:“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知道?”护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知道的?” 原修只觉得这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震的他心都钝钝的疼了。 “她爸爸是缉毒警,有一次两人外出被毒贩认出来了,毒贩偷偷抓走了那个小姑娘给她注射了十几天的毒品,听说送过来的时候差点抢救不回来。” “不过好人有好命,还是救回来了,”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是一个多月就能出院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以后会如何,别看她有时候能笑能跳的,多难我们也体会不到。”护士的语气同情极了:“只能希望她以后一切都好吧。” 护士刚说完,就看原修愣愣的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担心的喊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又推了推。 原修一惊,手上拿着的药片连同杯子都没有抓稳,全部洒在了地上。 “哎!”护士见状更担心了:“你没事吧?” 原修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对她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只是药不小心撒地上了,还得麻烦你再给我拿一份。” 护士一边重新给他拿药,一边说道:“我还是跟医生说,让他来给你检查检查吧,你的脸色太吓人了。”   ☆、24.第24章 医生很快过来给他做了检查, 好在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只是和往常很多次一样吩咐了几句要保持心情平和,又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后就带着来的几个护士离开了。 原修此刻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他目光虚无,看着前方却什么景象都没有映进眼里,脑子更是一片浆糊。回想起曾经对缪以秋说过出院了之后好好好保重身体, 不要再轻易生病了的话,只觉得那么不合时宜。因为他直到现在才知道缪以秋住院并不是因为生病, 难怪她会需要心理医生。 也不知道小姑娘懂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如果知道的话, 当时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心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原修本来以为,自己活到这个时候, 已经算的上坚强乐观了, 可是现在想想,他可能并不如这个小姑娘。 生平第一次,生活极其规律, 每次都在十一点前睡觉的原修终于体会到了夜不成寐的感受。要知道, 连上次因为噩梦惊醒的那一夜,都没能让他打破这个生物钟。 差不多凌晨,原修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谁知道等到他第二天刚睁开眼睛, 就发现面前病床边上扑着一个小姑娘, 手上还拿着一本他昨天看过的法文书, 可能是因为看不懂的原因,她将书翻得很快,却很小心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原修动了动,缪以秋察觉到动静,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合上了书,笑嘻嘻的对着他道:“小哥哥,你醒了啊,看到我有没有很惊喜?” 原修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了。他的每天的睡眠时间差不多八个小时,晚上睡得晚,就算生物钟再准,早上自然也醒的晚了一点。 他双肩有些酸痛,但是这也掩盖不住内心带来的惊讶,昨晚刚刚谈起缪以秋的事,第二天早上就见到了,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缪以秋很得意的样子,站在他面前,双手按在病床上:“怎么样,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自己就能够实现,所以你今天就能看到我了。” 原修很快就想明白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想要,就是来看我?” 缪以秋听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转身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手很稳没有洒出来一点,见他接过去之后才道:“是啊,本来想昨天来的,可是太晚了,而且要是昨天来的话,说不定我妈妈都不会同意、不过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是我复查的日子,本来就应该来医院的,所以我跟她说要来看小哥哥,妈妈很快就答应啦。” 原修捧着水轻声说了一声谢谢,想起她复查应该是为什么而复查的,心中有些酸涩,不由关切的问:“检查的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开始呢?跟王医生约好的时间是九点半。”缪以秋叽叽喳喳的说道:“不过因为我想来看小哥哥,所以就早点出发了。” 原修把喝了三分之一的水杯放在一边,掀起被子站了起来,牵着缪以秋的手一起坐到了沙发上:“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下次不要这么早了,多睡一点。” “我昨天睡的太多了,所以才会这么早醒的,”缪以秋坐在他的身边,一下下晃着腿,望着他道:“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小哥哥说呢?谁知道今天来的时候你都没有起床,我跟刘姨说了很久,保证不会把你吵醒的,她才让我进来。” 原修心中有些懊恼,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失眠就好了。不过他想了想说道:“我很快也要出院了,到时候我也会常常去看你的,你要是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缪以秋高兴的站了起来,站在他面前对着他:“你的病要好了吗?!” 原修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要不是缪以秋仔细听,差点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听他声音很轻的说道:“哥哥的病是治不好的。” 缪以秋怔了怔,想问这世上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可是想想医学的研究太难太复杂了,人类现在对这一块的了解,如果与科技做对比的话,两者之间说不定是走与跑、绿皮火车和飞机的区别。 这个世界上医学没有攻克的难题实在太多了,治不好的病也太多了,问了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于是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伸手拍了拍原修的肩膀,安慰道:“小哥哥,你不要伤心。” 原修对此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就像一个人从小没有吃过苦味以外的东西,他吃苦的,也并不觉得这是苦。倒是缪以秋,他想安慰小姑娘,没想到先被小姑娘给安慰了,语气更加柔和了:“我不觉得伤心,我反而很开心,因为你来看我了。” 缪以秋有些害羞,抿着嘴对他笑,问:“小哥哥,你今天有想做什么的吗?” 原修正想回答她的话,刘姨推门进来了,她手上还捧着餐盒,看到他们坐在沙发上说话,大步上前把手中的东西一样样摆在茶几上,对原修道:“今天睡得久,好久没见你睡这么香了。” 原修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因为失眠,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只是看着她一样样拿出来的东西问道:“今天怎么做这么多?” 刘姨和原修没有血缘亲戚关系,是b市的原先生多年前雇佣过来照顾他的,到了现在,已经快十年了。平时除了生活起居,也负责他的三餐,三餐有些是买的,有些是自己做的,端看那一天忙不忙。其实当时原先生让她过来照顾的时候没有提过也要负责三餐,但是原修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从小就懂事,即使生了这样重的病,为人处世也很向上,对她也很关心,刘姨也就从一开始把他当成雇主的儿子到后来真心实意的关心他。 原修自然也是你对我好一分,我还你三分,两人相互关照,几年下来,倒是真的处出了一点亲情。 不过就像原修说的,今天带来的东西的确有些多了,摆出来的除了一保温桶蔬菜粥,还有做的小巧玲珑的各式杂粮馒头和一些小菜,还有一碟子泡在热水里的鸽子蛋,大概七八个。 刘姨拿出了两个碗,将粥分别倒了七分满才说道:“我不是看以秋过来了吗?而且这么早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早饭,就想着你们两一起吃一点。” 原修身体不好,手术刚结束一个月,重油重盐高糖都需要忌讳,外面能吃的也不过寥寥几家卖粥面的店不止吃腻了,还没什么营养。今天来见他没醒,缪以秋又在,便又回去多做了一些小点心。 缪以秋听了大声插话道:“可是我已经吃过了。” “那再吃一点。”原修是刘姨看过够瘦的人了,没想到缪以秋这个小姑娘也不遑多让,长的倒是好看,只是一张脸瘦的不过巴掌般大小,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过来,脸色苍白,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的,莫名的让人觉得怜惜。 她把粥推到缪以秋的面前:“你才出院,如果是别的东西,为了忌口我肯定要注意一二,问清楚才敢给你的,但是原修吃的你吃肯定没什么问题。” 缪以秋的视线从刘姨的身上移到了原修身上,只见到了一双含笑看着她的眼睛,而且桌上的粥也的确香,便拿起了陶瓷勺子勾了一点,慢慢的喝了一口。咽下去后顿了顿,将整碗粥拌了拌,而里面除了煮的软烂开花的白米和切得嘻细细的青菜叶子,什么都没有发现:“好奇怪,我吃到了鸡肉的味道,可是里面一点鸡肉都没有。” 刘姨惊讶了:“以秋的味觉好灵,这粥别人也吃过,可是别人吃只觉得鲜香,一口就吃出鸡肉的我就见过你和原修了。”原修是口味极淡,平时做菜不要说味精了,连盐都放的很少,味道重一点就很敏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为了什么。 不过两人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小姑娘洋洋得意:“我爸爸都说了我的舌头像食神一样,不要说鸡汤了,要是做菜多一片姜我都能吃的出来。” 还没等原修惊讶,就听到病房门口传来了凉凉的声音,侧头一看,就发现缪以秋的妈妈季岚女士叉腰站着,唬着脸看向这边:“又在吹什么牛呢?吃出菜里多一片姜看把你给能的,快上天了。” 谁都看得出来,季岚不是真的生气,可是她却唬着脸,一瞧就知道多出的那片姜是来自于哪个大厨,缪以秋看着走近的季岚说道:“妈妈,刘阿姨煮的粥可好吃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跟妈妈做的一样好吃,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吃妈妈做的。” 季岚脸上崩不住被她不要脸的样子逗笑了,她站在门口是听到刘姨说的话的,而且这东西原修都能吃得下,她当然也放心缪以秋吃。不过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女儿拉到身边对两人抱歉道:“这孩子一点都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说说,并不是真的觉得她不懂事,缪以秋还是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原修对着长辈很有礼貌,听了便说道:“怎么会呢?这样才是最可爱的,我和以秋认识这么久了,还客套不是太生分了。” “就是。”缪以秋帮腔道。 “那你有没有跟阿姨和哥哥说过谢谢!”季岚一把把缪以秋抱了起来。 马后炮缪以秋对着原修和刘阿姨摆了摆手:“谢谢,谢谢。” “真是活宝,”季岚抱着女儿,对着原修说道:“我先带小丫头去复查了,到时候再来看你。” 原修站起来道:“我送你们。” 季岚连忙道:“不用,你坐着吧,早饭还没吃呢,快九点半了,别耽误了。” 原修目送两人离开,刘姨一边整理病床一边道:“也不知道小姑娘什么病,这张脸白的。” 原修眼里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不,她没有病,而且,她一定快要痊愈了。” 刘姨没有听出原修的话更像是一种祝福,不住的道:“快要痊愈了就好。”她一点都没有生疑,而且对方都出院了,今天只是回来复查不是吗? 洗漱完吃完早饭,原修手里又捧了一本书,但是今天他一点都没有看进去,目光不由自主的老是看向病房门口的方向,连手中的那一页都快被他捏皱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原修终于站了起来,从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披上,扣上扣子后走出了病房。 五楼。 原修见到了一个眼熟的护士,这个护士他在缪以秋身边见到过,应该是照顾她的,护士显然也认识他,听到他的来意后很热情的带着他到了缪以秋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一边敲门一边对他说道:“以秋是王医生负责的,来复查肯定也是找王医生的。” 里面传了一声进来,两人走进了王医生的病房,却发现里面并没有季岚母女的身影,只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坐在那里。护士把人带到后就离开了,王医生见到护士带了一位没见过的少年进来,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单子,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坐,”又对着他客气的问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原修看着只有一个人的办公室,摇了摇头,并没有坐下:“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缪以秋的朋友,知道她今天来复查,所以想要来看看她复查的怎么样了?” “哦,缪以秋啊,”王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他遗憾道:“真不巧,她复查结束了,十分钟前就已经离开了。”   ☆、25.第25章 靠医院最近的一处公交车站牌, 季岚好笑的看了低着头坐在椅子的女儿一眼:“怎么板着一张脸不高兴, 忘记王医生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平时在家要听妈妈的话,还要保持心情愉快。” “可是我还没有和小哥哥告别。”缪以秋终于抬起了头。 季岚沉默了一下,道:“你小哥哥身体不好,不要老是去打扰他, 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才不会,他要是不高兴, 我肯定看的出来。”缪以秋念念不忘:“刚刚说了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她们要坐的汽车摇摇晃晃的出现在视线里,季岚掏出硬币准备带着女儿一起上车, 听了之后有些奇怪的对着她问道:“你和原修认识不到一个月,怎么跟他关系就这么好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外向。” 缪以秋回答的很快:“因为我很无聊, 都没有人说话。” 公交车停下, 车门打开,季岚牵着缪以秋的手上车,刚好车上后排有空位, 一路扶着扶手找了个两排空着的位置坐下, 见女儿坐好之后,季岚才说道:“想说话可以跟妈妈说。” “我不可能永远只跟妈妈一个人说话,”缪以秋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 转头看着她道:“就像妈妈的生活里不能只有女儿一样, 你还要上班, 还要有朋友。” “人小鬼大。”季岚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这趟公交车刚好能停在她们家所在的小区附近, 到了站点下车后慢悠悠的晃回她们单元楼下也不过十分钟,缪以秋不要大人牵着,走在季岚的前面,要迈上台阶的时候她不由嘱咐了句:“小心台阶。” 砰的一声关门声在头顶响起,两人抬头看去,就看到对门一个身材中等,短发的青年女子正在反锁家里的门,身边还站了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迷彩的羽绒服,头上还带着一顶很旧的毡帽,此刻正在对那个女子大声喊道:“妈,我能不能把这顶帽子给摘了。” 青年女子眼角都没有给他一个,手却精准无错的抓着他的胳膊就要往下走:“不行,穿这套衣服必须得配这样的帽子,昨天你自己说的,还把我折腾到大半夜起来给你找,今天你必须得带着。” 小男孩有些不高兴,但是他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对着迎面撞上的两人,主要是小女孩大声喊道:“缪以秋,你好久没有去上课了!”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羡慕:“老师说你生病请假了,真好,不要做那么多作业。”要不是他妈在一边站着,估计他都想要问如何才能生病的具体操作了。 就就算这样,背上还是被拍了一下,羽绒服膨胀,这样一拍声音还挺大,青年女子对儿子凉凉的说了一声闭嘴,而后看着缪以秋的时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画风,她还瞄了一眼季岚手上的病历还有小袋子里装的各种药盒一眼,似乎想要探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药,极其同情的问道:“去医院了?” 季岚嗯了一声,并不想多说。 “孩子受了大罪了吧,吸毒的就是应该千刀万剐,还好现在恢复的很不错,”青年女子看了一看站在一边的缪以秋,很热情的对季岚说道:“我们多年的邻居了,有什么需要就提,不要客气。” 她说的客气话,季岚却是脸色一变,拉着缪以秋的手往自己站了几步,恨不得按住女儿的耳朵不让她听到只言片语,就怕不小心让她再想起什么来。 缪以秋的案子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她才十岁,在卷宗里面的记录也是保密的,可是附近的邻居大多都还记得孩子丢了半个多月,楼上楼下走的近的还帮着他们一起找过。 只是不知道他们哪里知道缪以秋是被毒贩故意抓走的消息,而不是他们之前一直认为的人贩子。毒贩对她做了什么,孩子受了什么罪,传得简直绘声绘色,缪家简直成了他们心中最惨的一户人家。最近热播的一个选秀节目里那个每次都要提起自己死爹没妈的八强女选手都没有缪以秋这个小姑娘来的惨。 后来他们又听不知道传了几道的消息说孩子找回来了,只是在医院,但是谁也没见过。出院之后也一直待在自己家里,青年女子心想,说不定我还是第一眼看到的呢?心里浮起的第一印象是,真的找回来了,第二则是,当时传得受的那些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她好歹还知道分寸,没有当面在两人面在她们伤口上撒盐,儿子却没有这种忧虑了,他睁大了眼睛对着缪以秋好奇的问:“我听楼上王奶奶说你被毒贩抓去跟着一起吸毒了,老师说吸毒的最后都会变成魔鬼,你也会变成那样吗?” 青年女子骤然捂住自己儿子的嘴巴,但是季岚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缪以秋察觉到肩膀上隔着厚厚衣服都能感受到的疼痛,可想而知季岚用了多大的力气。 缪以秋不敢挣脱,抬头看了季岚一眼后对站在台阶之上的小男孩无辜的说道:“我没有一起吸毒啊!” 她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心里想了想,自己的确没有吸毒,反而醒来的时候就开始戒毒了,遭了老大的罪了,顿时更加心安理得了起来。 “啊,”小男孩一把拉下他妈的手,瞪圆了眼睛看着她:“那为什么他们都这么说?” “闲的吧,”缪以秋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而期间季岚居然也只是愣愣的听着她继续往下道:“而且我现在没有变成魔鬼啊。” 小男孩打量了她一下,觉得她的确不像是摆在学校宣传栏里那种面目狰狞生疮,瘦骨嶙峋无神的魔鬼,但是脸色白的更像是电视里面见过的女鬼,他正想继续说的时候,猛地被他妈抱了起来,快速的越过两人往下走去,故意抬高了声音大声道,明显是说给季岚听的:“这孩子就是不想上补习班,一个劲的拖延时间,季岚我先送他去老师家里,回来再跟你聊。” 季岚没有应声,青年女子也不敢生气,很快就走的看不见人影了。 季岚愣愣的,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样,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按着门把,锁眼两次都没有cha进去,期间钥匙还掉在了地上。金属和地面之间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像是在她脑海里拨动了一根弦,金石相撞的铮铮声不断颤动,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接下来的速度就流畅了很多。 季岚流畅的开门进去又砰地一声关上门,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最近的桌子上,又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拖鞋放到缪以秋面前,见她换了之后又问道:“午饭想吃什么,素馅的小馄饨好不好?”好像刚刚在台阶上根本就没有遇见什么人。 缪以秋想了想,用力拉着妈妈的手,季岚察觉到她的用意,蹲xia身跟她目光齐平,把她几根差点落到眼睛里的刘海顺到了耳后根,放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缪以秋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季岚的侧脸:“妈妈你不要难过,”季岚一怔,只听女儿继续说道:“我的毒瘾已经戒了的,我好几天没有疼了。” 季岚眼眶蓦的红了,他们当女儿忘记的彻底,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只言片语,女儿又何尝不是怕他们担心,一直不敢提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毒瘾的?” 缪以秋呆了一下,按照正常人设来说,不是应该一直都知道的吗?不过她没有记忆,只是含糊道:“我爸爸是缉毒警,我当然知道。” 季岚不住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对不起,妈妈昨天不该拿这件事吓唬你的。”她以为女儿忘记的一干二净,便那毒品发作时的痛苦想要让女儿乖乖听话,却忘了女儿只是忘记了,不是什么都不懂。 缪以秋回抱住季岚,然后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一家三口坐在餐桌上吃晚饭,季岚夹了一筷子绿豆芽放到女儿的碗里,见她合着饭一口一口慢慢的吃,又用汤勺盛了一勺莲藕排骨汤到她的饭碗里:“这么吃太干了,伴着汤一起吃。” 于是缪以秋拿着筷子在还有小半碗饭的碗里开始做起了圆周运动,季岚这才收回了视线,开始吃自己的饭,等到女儿快吃完了准备放下碗筷离开,又喊住了她,对着她问道:“以秋,要不要跟妈妈去l市住一段时间。” “l市?”缪以秋上辈子在s市长大,这辈子在y省k市醒来,还真的不知道l市在哪里,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l市。 缪裘卓听到妻子说这些话,并没有开口打断,但是他也放下了碗筷,只是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缪以秋并没有发现,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妈妈身上。 季岚不用缪以秋问就解开了她的疑惑:“l市有外婆留给妈妈的房子,那里还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果树,有柚子、桃子还有石榴,你不是最喜欢吃水果了吗?” 话说现在大冬天的过去,不管是柚子、桃子还是石榴,应该都没有吧,不过缪以秋想了想问道:“爸爸也去吗?” 季岚摸了摸她的头:“爸爸不去?但是k市和l市很近,我们来回很方便的。” 既然这样,缪以秋便回道:“去住一段时间也可以,但是只是住几天。”她还跟季岚强调道。   ☆、26.第26章 吃完晚饭后缪以秋洗漱完躺在了床上,她并没有睡着, 而是半靠在枕头上双目放空, 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睡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顿了一下, l市l市,外婆家好像是在l市来着, 她刚刚在饭桌上之所以没有反应过来,是因为外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他们都在外省, 每年除了扫墓,都不会回来。 但是她所知道的l市, 虽然也y省,可是离k市并不近, 更不是相邻的。要是身边有一份地图就好了, 她就可以根据比例算算两个市的距离, 缪以秋想了想, 在睡衣外面披上了外套, 踩上了厚厚的毛绒拖鞋拧开门把手就出了房门。 主卧的房间门大开着,里面并没有人,她往客厅走去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她走过去探着脑袋看, 就发现爸爸妈妈都在, 玄关处还站着一个大概六七十岁的奶奶, 她头发花白,身体偏胖,耳上带着最普通的那种金耳环,手上有一根细细的金链子,腕上还挎着一个深色的劣质皮包。 这位老奶奶对着缪裘卓问道:“以秋回来了?”一听就是住在附近的。 缪裘卓点了点头,来的老奶奶便往里面探了探,问:“怎么没有看见她?” 季岚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视线,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她已经睡着了,王奶奶这么晚了敲门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见到缪以秋,王奶奶显的有些失望:“这么早就睡了?” 季岚昨天在听到对面那个小男孩说的话之后就对面前的人厌恶非常,虽然没有直接把她赶出去,但也没有好脸色:“也不早了,已经过了八点了。” 缪裘卓其实是听过妻子说起昨天在楼梯上发生的事的,也明白她心里生气,转头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想要让她冷静一点。季岚心里积了一口郁气,却也不再说什么,撇开了头。缪裘卓同样对着王奶奶问了一句:“不知道您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哦,”王奶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拉开了手中皮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被报纸包着厚厚的一块东西,她打开包的紧紧的报纸,露出了里面的一叠人民币,看样子并不少。她把这些钱捧到了缪裘卓面前,想要让他接过去,还有些惭愧的说道:“前段时间听说孩子找回来了,吃了苦,受了罪,我们这些邻居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就组织了一笔捐款,钱不多,只有两万块,但是也是一个心意。” 两万块怎么会不多呢?现在还不是通货膨胀的时候,这个时候的两万块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缪以秋靠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愣愣的想,不知道现在上海市中心的房价,有没有超过一万。 王奶奶没有想到,夫妻两人并不为这一笔钱心动,缪裘卓看了一眼后很快收回了视线,对着她问道:“不知道这些钱是组织了多少人捐的款?” 王奶奶谦虚的笑了笑:“也没有多少,只是附近的七八栋楼,少的拿个一两百,多的拿个四五百,也只是我们的心意,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好好补补。” 这样的营养品还真是天价,季岚的脸气的通红,额头上是真的差点崩出了青筋。不是她不识抬举,她是真的不想要这笔钱。他们这样的单元房,一栋有六层,一层有三个户型,七八栋楼怎么也得一百多户人家了,他们就这么每家每户,凑了这差不多两万块钱?档案再保密又怎么样,该知道的还不是都知道了,季岚眼睛都红了,她做不出对那么大年纪的人恶语相向,只能压抑着怒气转头离开,脚步踩得极重,那一声声,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一样。 缪裘卓想要追,却还是停住了,他脸色也不好看,却还能压抑住情绪,对着王奶奶说道:“我很谢谢你们关心以秋,之前出去找她,你们也出了大力,但是我们这笔钱不能收。” 王奶奶几乎有些痛惜的看着他:“我们都知道以秋发生这样的事是为了什么,你抓丧尽天良的毒贩子我们都要感激你,遭了报复你心里也不好过。而且不为别的,就为了你平时帮我们的忙,我们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何况孩子还染上了毒瘾,以后都毁了。”说罢她把钱往缪裘卓怀里一塞,想要强迫他接着,谁知道他退了一步,所有的钱都掉在了地上, 王奶奶惊讶的哎了一声,缪裘卓已经弯腰把钱捡了起来,放回了她的手上,一字一句问道:“不知道您说的以秋染上了毒瘾,是哪里听来的?” 王奶奶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他的身后,缪裘卓心里咯噔一下,骤然转头看去,就发现季岚并没有走开,而是呆呆的背对着两人,看着左边的方向。 左边就是客厅和玄关转角的墙,他的心跳几乎都停住了,想着事情千万不要跟他想的一样,却见缪以秋慢慢的从里面挪了出来,站在了季岚的面前。 季岚上前两步猛地拉着女儿到自己面前,劈头盖脸的就对着她骂道:“你不是说要睡觉了吗?怎么又出来了,”说罢扯着女儿胳膊上的衣服就想往里走,差点把她整个人都拎起来了。 “妈妈!”缪以秋挣扎了一下,缪裘卓快步走到了两人身边,拉开妻子的手,没来得及安抚妻子的情绪,弯腰对着面露痛苦的女儿问道:“怎么出来了?”显然妻子刚刚太用力了,他揉了揉女儿的手,问:“痛不痛?” 王奶奶把钱随手往最靠近的桌子上一放也走了过来,对着季岚轻声埋怨道:“季岚你的脾气也收敛一些,现在本来就还早,孩子睡不着也是应该的。而且孩子刚刚接回来,身体不好,吓着了怎么办?”说完她对着缪以秋笑眯眯的喊了一声:“以秋,王奶奶来看你了,”接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又心疼道:“哎呦,瘦了不少,看你脸白的,受了不少罪吧。” 季岚已经忍无可忍了,她已经无法再考虑到邻里之间的友好关系,正想直接动手把人赶出去,就听到女儿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王奶奶。” 这一声震的季岚所有的话都停住了,要知道,女儿生病之后,就甚少见到这么中气十足的样子,夫妻两人只听女儿对着王奶奶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吗?我不想吃药医生一定要我吃药,妈妈也不理我,还说肺炎不吃药不会好,到时候会更加严重。” “肺炎?”王奶奶呆了一下:“不是吸毒吗?” “吸毒?” 缪裘卓和季岚都不在线了,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女儿歪着头,一脸莫名的问道:“为什么要吸毒啊?”说罢还使劲摇了摇头:“吸毒很恐怖的,我才不要?” 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误会了的王奶奶尴尬了起来,说真的,缪以秋的确是瘦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是说出来的话声音响亮,而且眼神清澈,相比起瘾君子来,倒更像是大病初愈,出院回家的人。 缪以秋继续奇怪的看着她:“我爸爸是缉毒警,抓了很多吸毒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说我吸毒,是故意的吗?” 王奶奶更加尴尬了,打着哈哈道:“怎么会是故意的,……我也是听他们说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下去。 “他们是谁?” 听谁说的,还不是她对门住的人因为跟季岚一个单位,关系又不错,曾经去医院里探望过缪以秋。回来之后神神秘秘的,跟她说亲眼见到了小姑娘毒瘾发作的样子,吓人的不得了。她一开始还不相信,要是真的话,缪家也太惨了。后来又听对门说了起了季岚去单位里交了辞职报告,又提起了一次小姑娘被报复染上毒瘾的事,那么好的铁饭碗,说不要就不要,肯定是女儿不太好了,这次她信以为真,便组织了一次捐款。 为什么捐款当然要把事情跟人家解释清楚,不然人家怎么会把钱拿出来呢?谁知道都是假的,花了好几天功夫的王奶奶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住的在身上擦着,也不准备久留,对着他们说道:“我想起了刚刚吃完饭家里的碗还没洗,我先回去洗碗了。” 王奶奶火急火燎的离开,好像身后有猛虎在追一样,临走时还撞到了门口的防盗门上,防盗门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一听声音就觉得很疼,可是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很快就上了楼梯。 缪以秋指着玄关处的桌子,抬头对着她爸爸道:“爸爸你看,她钱忘记拿走了。” 缪裘卓没有去看那些钱,而是把女儿一把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懵的:“你怎么想起说自己是肺炎的?” 缪以秋看了一看季岚道:“因为妈妈当时骗我就是这么说的。” “啊,”季岚一头雾水,只觉得做梦一样,女儿接着说道:“我有一次发作之后问妈妈我生了什么病,妈妈骗我是肺炎,”说着摇摇头道:“也不想个靠谱一点的。” 缪裘卓心中酸楚,对着她说道:“不靠谱你还拿来用。” “因为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聪明的啊。” 季岚关上了门,但是想起刚刚的事情,她仍旧心有余悸,她相信这些人是真的同情他们,也是真的想要帮助他们,可是在她看来,女儿好不容易有了那种运气,把那些不好的回忆忘得一干二净,她是真的怕以后会有人一遍遍的在他们耳边提起。 但是该生的气还是得生,她几步走到了那丈夫面前,对着被抱在怀里的女儿严厉问道:“你还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妈妈是看着你上床准备休息的,怎么又跑下来了?” “哦,”缪以秋因为被抱着,所以俯视着她妈,一点都不害怕季岚板着脸的样子,更加没有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我想看看y省的地图来着。” 缪裘卓抱着女儿,走到了沙发边上把她放在一边坐下:“看地图干什么?” “看看k市和l市多远啊!”缪以秋回道:“而且我怎么记得两个市不像是在隔壁的样子,想确认一下。” 缪裘卓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不在隔壁,但是也不远。” “坐车的话,一来一回要多久?”两人一回一答的说道。 “大概五个多小时。”季岚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恢复平静,手握着拳头放在膝盖上:“怎么,不想跟妈妈去哪里住?” “没有啦,”缪以秋晃着脚,然后把脚上的拖鞋晃到了地上:“反正也只是住几天而已。” 夫妻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去,半响后,季岚才说道:“以秋以后和妈妈去l市定居好不好?” 缪以秋瞪圆了眼睛:“为什么,爸爸不是不去吗?” “爸爸也去。”缪裘卓这话刚一说出口,就吸引了母女两个的视线,特别是季岚的,目光放在他脸上一直没有移开。 缪裘卓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继续在这个小区住下去,那些流言蜚语迟早会对女儿造成影响。就算在k市换一套房子,但是k市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万一有一天遇到认识的人呢,他不想女儿受了那么大的苦,还要一遍遍的去对别人解释,她没有吸毒,也没有染上毒瘾。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是他一生的梦魇。 “以后我们家都搬到l市好不好?”缪裘卓对着女儿小声的问道:“到时候爸爸在院子里多种一些果树,你想吃什么就钟什么。” “那我们不回来了吗?”缪以秋瞪圆了眼睛。 缪裘卓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后想回来看看的话,也可以。” 深夜,缪以秋在房间里熟睡,主卧里面的灯也早就关了,窗帘合上,整个房间一片乌黑。季岚的声音清晰的响起,里面更是没有一丝睡意:“你知道吗?我之前跟你提去l市你不愿意,本来打算带着以秋去那之后再也不回来的。因为相比于工作来说,家庭对你来说,好像真的不值一提。” “我就想着,如果你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你了。” 缪裘卓也睁着眼睛,良久才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份工作是我的使命,而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季岚终于闭上了眼睛,转开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27章 第二天一早, 缪以秋还没有起床, 缪裘卓和季岚一起,拿着王奶奶落在家里的那两万块钱,一家一户的敲响了上面所写每户人家的大门, 一字一句解释清楚后把钱还给他们。 王奶奶做事用心, 把钱包在报纸里严严实实, 而且钱的最下面还有一张名单。一份杂志差不多大小的白纸,上面还划着横线,看样子是从某本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哪家哪户捐了多少钱, 最后总计多少, 写的清清楚楚,连背面都写满了。金额最多的排在最上面,而这些大多数他们楼上楼下,是平时也是说得上话的邻居。夫妻两个相互看了一眼,整整一百三十个名字,这代表了一百三十户人家。 从六点半开始, 两人用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却还有一半人家的钱没有还完,季岚怕女儿要醒了,便先回了家,而缪裘卓拿着名单继续一栋楼一栋楼的走,每向一户人家解释清楚就在后面打个勾,最后一户就是昨天晚上来过的王奶奶了。缪裘卓站在她家门口按响了门铃,过来打开门的是王奶奶的孙子, 一见到他就兴奋的喊道:“缪叔叔!”喊罢还敬了个七歪八扭的礼:“缪叔叔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缪裘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着他说道:“下次听到敲门声,记得让家里的大人来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小男孩点头如捣蒜,他接着便问:“你奶奶在家吗?” “在的,”小男孩扯着嗓子朝里面大声喊道:“奶奶,奶奶,缪叔叔来了。”见过了几秒没有应声,他提高了声音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遍:“奶奶,缪叔叔来了!” “听到了,听到了。”里面传来了王奶奶的声音:“这么大嗓门把你奶奶耳朵都震聋了。” 听到回应后小男孩才心满意足的对着缪裘卓说了一声:“我奶奶马上就来。”缪裘卓对着他扯出一个微笑,声音有些沙哑:“叔叔听到了” 小男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下,很快转身拿了个杯子到饮水机面前接了一杯水递给他:“缪叔叔你喝水。” 缪裘卓怔了一下后接过来:“谢谢你。” “缪叔叔,你说像我刚刚那么大的嗓门,以后有机会成为跟你一样的警察吗?我也要抓坏人和毒贩。”说完还用手指比了一个手qiang的姿势:“把他们全部打倒,然后抓起来。” “想要当警察,嗓门大可是不够的,”缪裘卓喝了水,低头看着他道:“你还要好好锻炼身体,认真读书才行。” 小男孩显得有些沮丧:“当警察也要认真读书吗?” “当然。” “读书成绩不好可以当警察吗?” 缪裘卓眼里浮出一丝笑意:“你现在还没上小学吧,就知道自己读书成绩不好了?” “唉,”小男孩故作忧郁的叹了口气:“可是之前妈妈让我去读的补习班我一点都没有兴趣,上学后我的读书成绩肯定也不会好。”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奶奶出来后对着自家孙子没好气道:“你妈一个月工资有一半给你花在补习班上了,你还嫌东嫌西,进屋看电视去。” 王奶奶平时显然是极其宠爱孙子的,孙子应该也很依赖她,听了这话一点都没有觉得被骂的感觉,反而很亲切的上去拉着她的手说了声:“奶奶你来了。”又对着缪裘卓摆了摆手:“缪叔叔,我去看动画片了。” 缪裘卓对他说了一声再见,目送他往里面走去。 “刚刚我家乐乐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把那些话当真,我们花了那么多功夫送孩子去上补习班,就是想他能够走在别的孩子前头,多一点也好,以后能够考个好大学,长大后找个轻松的工作坐坐办公室。”明明用不着解释的东西,王奶奶却说了一大堆,还叹了一口气。 “当警察太累太辛苦,说安稳,工资也不高,说不安慰,你们也风里来雨里去的,说实话都感激,这个职业也高尚,可是一想到要落在自家孩子头上,就怎么都舍不得。”她就怕缪裘卓把自家孙子的话当真,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在孩子耳边说当警察需要学些什么,掰都掰不过来,就先把话先说明白了。 缪裘卓对着面前的这个老人客套的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乐乐现在还小,以后选择多了想法说不定也变了。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虽然辛苦,有时候也危险,但还是需要有人去做才行。” 王奶奶涨红了一张脸:“我当然明白的,”接着又打起精神,有些惭愧道:“不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昨天晚上说的话,我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缪裘卓没有就她这句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把捏在手里的钱展开,一共五张百元的人民币,他递了过去,如昨天晚上王奶奶递到他面前一样,说道:“其他一百二十九户的我们已经还回去了,您是最后一户,这钱还给你。” 王奶奶称的上是社区里的热心人,每家每户出了什么事都会关心一二,去年还评上了社区干部,成了其中的一员,对社区里面的事就更上心了。不过这么久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将捐出去的钱退回来的,顿时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着,嗫嗫的说不出话来,她并没有伸手去接,连忙推辞道:“你这是干什么,孩子虽然没有吸毒,但是被抓走了那么久,又进了医院,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现在出院了,给她买点营养品也是好的。” 缪裘卓听了她这话沉默了很久,然后把钱放在一旁的圆桌上:“以秋的医药费可以报销一部分,剩下的我们目前也负担的起,还没有到需要捐款的地步,”他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楚:“而且我还要解释一下,她并没有染上毒瘾,只是生病了,虽然受了罪,但是现在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那个把她抓走的人已经落网归案,审讯的时候也什么都交代了,具体案情原谅我不该透露更多,不过她并没有……”想起女儿其实收到的痛苦,他有些说不下去,但还是坚持住了:“……并没有如你们所说的那样。” 王奶奶已经连连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的,而且案情不能透露这个我都能理解,都能理解。” 缪裘卓点了点头:“您能理解就好,那么我先告辞了。” 王奶奶站在楼梯口,目送他一步步的下楼,他的背依旧挺得笔直,面容也一如既往的坚毅,想来说女儿没有染上毒品的话都是真的。她狠狠的白了一眼对门紧紧闭着的防盗门,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又怕刚刚下楼的缪裘卓听见,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连关上门都轻手轻脚,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来。 缪裘卓站在自家门前良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刚刚走进客厅,就看到坐在饭厅里的女儿对着他摇摇手:“爸爸你去哪里了,等一下早饭都该凉了。” 他看着女儿笑着的样子,顿时感觉肩膀上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重担好像轻了那么一些,他笑了笑,大步上前拉开椅子坐到女儿的身边,拿起一个玉米馒头就咬了一口,馒头差不过都冷了,只剩下一点残温,好在还算松软,没有变硬。 缪以秋看着她爸爸两三口就吃了一半的馒头,又看了看合着粥一起吃,好久才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的自己,顿时就把手中的递了过去。 缪裘卓也不嫌弃,拿过来就搭在了自己的面前的酱菜碟子上,又盛了一碗温热的粥呼啦啦喝掉一半,才对着她说道:“怎么,又吃不下了?” 缪以秋点点头:“我真的吃不下了,可是没有吃完妈妈不让我下桌,爸爸你就帮帮忙吧。” 缪裘卓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吃不下了?这可是妈妈花了很大的功夫做出来的。” 缪以秋认真而慎重的点点头,而后想了想又道:“不过爸爸你也别吃太饱了,现在都快十点了,等一下该吃中饭了。” “爸爸吃完后还要出去,不留在家里吃午饭了。” “出去,要加班吗?”缪以秋实在想不出要出去干什么,随口问道。 缪裘卓咬着馒头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看着手上拿着一个洗米篮的妻子就站在厨房门口,洗米篮里面还放着没有剥壳豌豆和一个白瓷碗,她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着父女俩。 缪裘卓望了妻子一眼,伸手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不是,小丫头忘记今天是星期天,爸爸不上班的。” “那爸爸去哪里,我也要去。”缪以秋打蛇随棍上。 “别闹,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缪裘卓低头又喝了一口粥,瞄了眼已经在对面坐下的妻子说道:“你外婆留在L市的房子好久没有打理过了,爸爸要先去收拾收拾,我们才能过去住。” 缪以秋把脸手放在桌子上,脸趴在上面,看着她爸爸说道:“我也可以收拾的。” “你,”缪裘卓拉长了声音对着她说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充分的不信任:“你是能通水电呢,还是能装灯泡呢?” “我可以扫地,还可以拖地,还能擦窗户。”缪以秋想了想自己能做的,举着例子。 “你歇会儿吧,整个人站着比窗沿高不了多少,”说着他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不过你外婆家后院园子里的杂草应该也长了不少,你倒是可以去拔草。” 缪以秋呆住了,现在温度差不多都快零下了,爸爸居然要她到寒风凌冽的园子里拔草,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她刚刚出院的情况。她转头想要寻求妈妈的支持,却看到妈妈低着头抿着嘴突然笑了一下的样子,那笑容真心实意,又让缪以秋怔住了。 季岚手中一直在剥着豆子,胖嘟嘟的豌豆落在面前的碗里,很快就铺满了薄薄的一层。 缪裘卓见女儿转开头久久没有回答他,不由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怎么,不高兴了,还是不能帮爸爸拔草?” 缪以秋当然是知道爸爸其实是在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的让她动手,但要真的拔草的话,戴上手套应该也可以,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么点虾米的力气能不能拔的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一开一合的动了动。 “爸爸我们不能用割草机吗?”最后她还是问了一句。 缪裘卓简直被他女儿给逗乐了:“哎呦,我的傻女儿,现在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多生命力旺盛的杂草,还割草机,而且L市房子的园子里种了树,也没那么多地可以长草。” 缪以秋面无表情,杂草的生命力本来不就非常旺盛?钻着缝都能生长,还有,杂草很多不是你说的吗? 缪裘卓吃完早饭后就准备出发了,因为就在那里待一天一夜,所以只带了洗漱用品,缪以秋还是觉得用不着,她看着正在穿鞋的爸爸说道:“我们不可以搬过去的时候再整理吗?你一个人一来一回多辛苦啊!” “总要去把水电先通了,”缪裘卓蹲着绑高帮靴上的鞋带,最后站起来动了动:“不然到时候一天恐怕都收拾不完,”说罢走近抱起缪以秋狠狠亲了一下她的脸蛋:“和妈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乖乖听话知道吗?如果听到有人敲门的话不要开,让妈妈开,不要靠近厨房,不要靠近煤气。” 缪以秋不耐烦的转过头:“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缪裘卓把她放回沙发上坐着,又对着季岚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门关上的声音响起,缪以秋伸长脖子探头看了一眼,季岚见状不由问道:“怎么,爸爸刚出门就想他了?” “爸爸只是去一天而已,”缪以秋真不觉得一天有什么好想的,上大学还好几个月都见不到呢?她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鼻子有些酸楚。这辈子和上辈子的人生轨迹不一样,会不会代表着另外一个世界的爸爸妈妈依旧失去了女儿,他们两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年纪又渐渐大了,以后冷了痛了没有人照顾的时候又应该怎么办? 季岚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女儿,看着她马上要哭的样子急了起来,连忙坐到了她的身边擦了擦她有些发红的眼睛:“怎么要哭了,是不是真的舍不得爸爸啊,我们给爸爸打电话好不好?” 说罢就想把她抱起来往放着电话机的地方走去,缪以秋想起爸爸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开车了,伸出手拦住她,差点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挂到了季岚的胳膊上,有些抽噎道:“不要,不要打电话。” 季岚被她拉住,是真着急了:“那你倒是跟妈妈说你怎么了?”然后上上下下差点把她从头到脚都摸了一遍,每碰一个地方就问:“这里难受吗?还是这里疼?” 缪以秋摇了摇头,依旧在抽着鼻子,可是情绪已经控制住了,她问道:“妈妈,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会怎么样?如果我不小心死了呢?” 季岚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女儿会问这样的问题,她几乎有些恶狠狠的说道:“以后不能这么问知道吗?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她有些颤抖的将手按着女儿的肩膀上,按着她纤细的身体,可是这身体即使纤细,但也是有温度的:“你是妈妈的命,你要是死了,妈妈也活不下去了。” 如果上辈子的父母,依旧要体会丧女之痛,那要怎么办?缪以秋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掉到了手背上,烫的她有些凉的手都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想让面前的妈妈看到自己在哭,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 季岚抬捧起了女儿的脸,抽了一张纸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声音轻柔的不可思议:“不要哭了,怎么越哭越厉害了,是不是刚刚妈妈太凶了?妈妈像你道歉好不好,别哭了。” 缪以秋不住的点头,伸手接过季岚手中的纸巾一下下的擦着,解释道:“我只是想到要有两天看不到爸爸,有点难过。”她停下了越说越忍不住让鼻子发酸的话,她怕自己有忍不住。 季岚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傻丫头,爸爸只是去收拾房子了,明天就回来了。” 缪以秋环抱着季岚的腰默不作声,她闭上了眼睛靠在妈妈的怀里,季岚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想着快要准备午饭了,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问道:“中午的豌豆想要吃炒的还是喝汤?炖排骨汤好不好。”缪以秋生理脱毒的那段时间,真的是一点肉都不能吃,连包在小馄饨里面的里脊肉吃了都吐。一开始季岚还发愁,后来接回家之后,慢慢就好了一点,连羊肉汤都能喝小半碗,她便想着怎么给孩子补充营养。 季岚想要掰开女儿的手站起来,她现在没有用力,一下子居然没有掰动,女儿居然转了个头,换了个方向把脸贴在在怀里,她的心又柔软了起来,一下下摸着她的脸:“妈妈以后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 缪以秋闷闷的说道:“就像家暴的丈夫对妻子说,我再也不打你了一样的意思吗?” 季岚:“……” 她艰难的问道:“你这话哪里听来的?” 缪以秋僵硬了一下,觉得自己做人太老实了也不好,好在她有一手非常自然的甩锅技术。她抬起了头,无辜道:“《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面啊,妈妈你前几天不是刚看了,还说一天只有两集太少了?” 季岚终于让女儿站好,端正着脸看着她:“我怎么记得你在陪着妈妈看电视的时候都在发呆?” “哦,”缪以秋眨着眼睛,可能是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她的眼睫毛都成了一团一团的,不过眼睛显得更加水润,只听她纯良道:“我也不是一直都在发呆,偶尔还是看几眼的。” 季岚差点被她气笑了,缪以秋见状快速的说道:“妈妈你刚刚说了以后再也不凶我的,你不能出尔反尔,还只过了一分钟。” 季岚平淡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缪以秋转身就想跑,却被季岚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给她脱掉了鞋,又在膝盖上盖上了常年放在一边的毯子,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不停的换着栏目,最后停在了少儿频道:“以后你只可以看这一个台,一天只能看一个小时。” “可是我现在不想看电视。” 季岚站起来,去了她房间把她最近常常听的MP3和那几本对应的中英双译童话书给她拿了过来,铺满了小半张桌子:“那看看童话书。” “妈妈,”缪以秋看上去有点难以启齿,她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上面的英文有一些我不认识。” 好像说的中文你能认全了一样,季岚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又坐到了她的身边,翻开了其中一本:“哪些不认识?” 缪以秋看了看翻开的那一页,伸手指了一个单词。 季岚低着头呆住了,她准备给女儿认她看不懂的中文,谁知道真指了一个英文。她沉默了一会儿,把书放到女儿手上站起来,干咳了一声道:“妈妈要去准备午饭了,你先看,我晚一点再来教你。” 缪以秋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季岚女士走远了。   ☆、第28章 吃饭的时候, 缪以秋坐在椅子上, 把面前的碗又往右边移了移,就怕妈妈再次夹几筷子菜过来, 好不容易平了一个底的碗再堆成一座小山。讲道理, 早饭才吃了没多久,还没消化好不好,居然中饭又吃这么多,她会横向发展的吧。 但是别人的行为不为她的意志为转移,缪以秋看着又落到碗里的一块蒜香排骨有些沉默, 季岚看着她的样子还说道:“妈妈知道你不爱吃肉,但是有些营养是蔬菜补充不了的,咱们一餐吃一块。” 缪以秋顿了顿,夹起来咬了一口, 也有些为自己现在的味觉绝望,这个蒜味冲的她鼻子都有点难受, 默默的把它埋到了碗底, 像是转移什么话题一样问道:“妈妈, 你是不是也不认识那个单词?” “什么单词?”将话重复问了一遍的季岚很快就回想起来了,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逃避:“哦, 你妈大学毕业都多少年了,那点半吊子英语早就还给老师了。” “你直接说你不会不就行了吗?”缪以秋做了补充。 季岚转头看着女儿:“我得去给你买一本书才行。” 缪以秋很靠谱的猜测:“是中英双译字典吗?” “不, ”季岚很快否认:“是说话的艺术。” 缪以秋有些不高兴:“妈妈你的意思是说我不会说话!” “呦,原来你都明白啊,”季岚放下了筷子对她说道:“妈妈知道你说的都对, 但是你在外面这样说话,很容易失去朋友的。”她温柔的笑着:“要是遇上凶一点的人,说不定还会有危险。” “我一个朋友都没有。”缪以秋一点都不为自己没有朋友而感到羞愧。 季岚安静了下来,而后问道:“你觉得孤单吗?老是待在家里。” 缪以秋抓了抓头,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还是有朋友的。” “哦?”季岚看着她,听着她继续往下说:“原修小哥哥是我的朋友,我的那些书还有mp3都是原修小哥哥送个我的。” 季岚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她继续吃饭,还顺着女儿的话往下问:“那你送了什么回礼给原修?” 缪以秋想了想,掷地有声的回道:“没有!” 季岚被女儿这个不要脸的回答给震惊了:“那你当时有没有说过谢谢?” 缪以秋再次使劲的回想了一下:“没有,”她看着妈妈的脸色说着:“还是……有啊,我记不太清了。” 季岚把手中的碗砰的一声重重的放在饭桌上,心想自家女儿才十岁,不懂人情来往也正常,于是她缓和下表情微笑着问:“那你爸爸有没有替你去说谢谢?” 这次她回答的很快:“应该也没有吧,因为小哥哥把东西送给我之后爸爸就接我回家了。”恰好在这是,门铃声响起,缪以秋跳下椅子,走出饭厅就往大门方向跑去:“我去开门。” “等等!”季岚大喊了一声叫住她,那惊惶的样子吓了缪以秋一跳,只见她快速走过来,抱起女儿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门口的按铃声还在响起,她不为所动,竖起手指对着缪以秋重重告诫道:“以后在家里听到有人敲门,千万不要一个人去开门知道吗?一定要让爸爸妈妈来开门。” 缪以秋现实被她吓了一跳,接着呐呐的问道:“要是爸爸妈妈不在家呢?” “那就当做没听见,不管来的是谁,都不要开知道吗?”门铃声停住了,季岚也没有动,直到看到缪以秋点点头之后,才往门口走去。 季岚朝着猫眼里看了看来人,很快打开了门,她看着原修的样子惊讶极了:“你怎么来了,”而后连忙后退两步:“这么大冷天的快进来。”说罢从鞋架上拿出平时丈夫穿的一双拖鞋放到他面前,关上门时还往外探头看了一下:“你自己来的?” 原修手上还拎着一个一个袋子,袋子不透明,但是隐约从轮廓上能看出这是一本书,他低头换上了鞋子,然后把自己穿来的摆好放在一边,站起来之后才回答季岚的话:“不是,是刘姨送我过来的。” “那怎么不让她上来坐坐?”季岚引导着他往里走。 原修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本来就是突然上门打扰,而且刘姨送我过来之后还有事要办,已经先离开了。” “那等一下怎么回去?”季岚说道:“你来的不巧,你缪叔叔出门了,把家里的车都开走了。” “没有关系的,等一下给刘姨打电话,她会来接我的,反正隔得不远。”原修回道。 “那就好,”季岚放下心来,还朝着里面喊:“以秋,看看谁来看你了。” “谁来看我了?”缪以秋有气无力的转头,就看到了刚刚走进客厅的两人,眼睛亮了起来,颠颠的往他们面前跑:“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原修看着她的目光颇有不赞同:“地上这么冷,你怎么能光着脚呢?” 缪以秋低头一看,嘻嘻的笑了:“也没有光着脚,还穿了袜子呢?”眼角瞥见季岚的眉头一竖,马上就要发火的样子,连忙窜回了沙发上,为自己辩解道:“这么一下下,没有关系的。” 季岚当着原修的面也不好骂她,只是说了一句:“那你知道,有多少错误都是因为最开始的微末到最后的不可挽回吗?” 缪以秋摇着头:“妈妈你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季岚噎了一下,心想你人小鬼大的样子,有什么听不懂的,全跟你爸学,还都没学好的。她接着对原修说:“原修别客气,坐,”说罢转身去拿了一个玻璃杯,问道:“你吃茶叶吗?” 原修温润的声音响起:“谢谢阿姨,我喝白开水就好了。” 缪以秋对着原修一向自来熟:“小哥哥你来的时候怎么不打电话啊,要是我不在家怎么办?” “你不在家还能去哪里?” “要是我去上学了呢?那不就白来了。” 原修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缪以秋顿了一下:“是哦,我差点忘了。”她解释道:“肯定是因为我很久不去上学,把时间过乱了。” 原修好奇的问:“那你刚刚的说的‘要是去上学,不在家’这个可能就不存在了,为什么还要说。” “哎呀,因为我骗你的啊!”缪以秋摆着手说道:“而且万一我出去玩了呢?” 原修似乎拿她没有办法,谁会把自己在骗人的话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季岚将一杯温开水放到了原修面前,口中似乎在骂女儿,却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这副样子不由让原修侧目,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的母亲正真的像寻常母子一样相处过,因此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注意力很集中,嘴角还浮现一丝笑意。 只见季岚白了缪以秋一眼:“你爸爸离开才几个小时,他那个时候不是刚跟你说过今天是周六吗?原修别听这个小丫头胡说八道,你也别欺负你原修哥哥老实。”说完还拿手指在缪以秋头上按了一下,然后才走开。 老实的原修哥哥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他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缪以秋,轻笑道:“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 缪以秋有些发愣,她抬起手敲了敲自己一侧的脑袋:“没有啊,我刚刚忘记了。”不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对原修问了一遍刚刚问过的问题:“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原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道:“我想到要来看看你,今天又有时间,就过来了。” “医生同意你出来吗?而且现在外面这么冷。” 原修眉眼弯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把医院当家吧,我出院了啊!” 缪以秋听了很高兴,她拍了一下手掌说道:“真的呀,那太好了,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出门玩了。” 不过还没等原修附和,她又沮丧起来:“好像不行的样子?” 室内开了空调,原修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热了,便一圈一圈的摘下了脖子上棕色的毛线围巾,顿时能看到黑色羽绒服领口处修长的脖颈,他把围巾摆在膝盖上叠好,然后放在他所坐沙发的最边上,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行?” 缪以秋回答道:“因为我们要搬家了,搬去L市。” 原修本来想问为什么要搬家,但是突然想起了在面前这个小姑娘身上发生的事,突然觉得搬家也没什么不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能从医院的护士口中知道她的情况,别人自然也能从其他渠道听到只言片语。流言能够毁掉一个人,到时候大家不会去考虑你经历了什么,你遭受了什么,他们仍旧会记得你是受害者,却不会停下谈论你的行为。 于是他并没有这么问,只是想了想:“是Y省西北部的L市吗?” 缪以秋突然涌上了一种自己上辈子都白活了的感觉,她当时听到妈妈说起L市的时候,还回不过神,而且要知道那是她妈妈的老家,曾经每年都要去给外婆扫墓的地方。可是此刻刚刚说了一个地名,人家连地理位置在哪都立刻知道了。 缪以秋连爪子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红着脸凑近原修问道:“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是西北部的L市,而不是东南方向的。” 原修啊了一声:“我猜的啊,因为我觉得西北部的L市风景更好一些,搬去那里的话,应该会有意思的多。” “哦,”缪以秋坐了回去,但是又欲言欲止起来,那样子引着原修不断的看她,终于她扭扭捏捏的问道:“小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搬到L市去啊。” 原修听到这话顿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就被一道女声给打断了:“我看你是找抽,”季岚把一盘刚刚切好的哈密瓜放在两人面前,上面还叉了两个小叉子:“你嘴上再没把门胡说八道的话,今晚就别吃饭了。” 缪以秋不住的点头:“好啊好啊。” 季岚:“……” 原修:“……”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出了门,回来的时候看了乌拉拉凹凸曼的新文,迫切的想要马上看到虐的部分,我一定是病了 so sad 文下有评论类似说什么海luo因一个月才成瘾之类的话,还有想试试的,拜托别来带坏我的读者,这玩意碰了就完了,自毁方式多了去了,何必找伤人伤己还危害社会的。   ☆、第29章 缪以秋看着她妈妈的样子生硬的为自己辩解:“不是……其实我并不是不想吃晚饭。” 季岚双手抱胸看着她冷笑, 一副我等你继续往下说的样子, 原修坐在一边无奈的听她生拉硬扯:“很多人都说晚上不吃饭好,那些减肥很多都过午不食, 有些还过早不食。” “你需要减肥吗?”季岚对着她说道:“你看看你这个细胳膊细腿, 风吹大一点我都怕你被刮走。” “妈妈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被刮走呢?除非是龙卷风。”说着缪以秋在沙发上站了起来,双脚的一半脚掌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她推了推季岚的胳膊,不住的说道:“不要在意这些小事情, 妈妈你回房间去看电视吧,我还有很多话想对小哥哥说呢?” 季岚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你们说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不过她还是顺了女儿的意思, 只是走之前对着原修说了一句:“原修,晚上留下来吃晚饭, 阿姨今天买了很多菜。” 等到她看不见人影的时候, 缪以秋才重新坐下, 对着原修也这么说了一句:“是啊, 小哥哥, 你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家里的菜很多的。”她停了一下, 接着说道:“其实我妈每天都买很多菜,一点都不知道节约。” 原修看着她啼笑皆非:“既然阿姨每天都买很多菜,那你就多吃一点。” 但是缪以秋看上去很发愁的样子:“可是小哥哥你不知道, 我妈妈已经从单位辞职了,以后我家里就靠我爸爸一个人,我爸是个公务员,又辛苦,工资也不高,以后既要养家,还要让我上学。还好我家里有房子,不然感觉都要成为城市贫民了,你知道城市贫民是什么不?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她自顾自的说着,接着像是找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征求着意见问道:“你说,我要是跟我妈说节省一点,她会不会听进去?” 原修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脸都有些泛红了,侧着身体靠在沙发上,看着目瞪口呆望着他的小姑娘,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他轻轻喘着气,因为刚刚的笑导致呼吸有些凌乱:“这么看来,你要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的。” 缪以秋脸腾的一下红了,她小声道:“我说这些,是不是挺不合适的。” “怎么会?”原修平复了一些情绪,可是声音依旧忍俊不禁:“如果叔叔阿姨知道你这么为家里考虑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 缪以秋干笑着:“是吗?”可是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这个意思。于是飞快的转移话题,只不过她不知道,她每次这么做,都能够让人看出她的意图:“小哥哥,你袋子里面拎过来的是什么?” 听了她的话,原修把放在茶几上的袋子打来,里面是一本厚厚的字典和一个盒子,她看着那本字典哇了一声:“刚刚吃饭的时候妈妈就说要给我买一本中英字典,没想到小哥哥你带来了。” 季岚刚刚说的明明要买一本说话的艺术给她,可是她仗着原修不知情,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对了,小哥哥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原修把字典递给缪以秋:“我只记得你想学英语,但是忘了你没有基础,就这么听我的录音和看着那些书籍,应该很快就会厌倦的。” 缪以秋喜滋滋的接过来,放在膝盖上翻了几页,头也不抬的说道:“怎么会呢?我晚上都是听小哥哥的录音睡觉的。” 原修又沉默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慢吞吞的打开了袋子里的另一样东西,是一个方形的牛皮纸盒,大概他两个手掌的长度,打开后能够看到里面装的是糖,外面的白色糖纸上还印着憨态可掬的奶牛,唐不多,大概二十颗左右。 “这是什么,太妃糖吗?”缪以秋瞥了一眼问道。 “不,是牛轧糖。”原修拿了一块递过去:“你能吃花生吗?” “我什么都能吃,”缪以秋接过来飞快的剥开放到了嘴里,香浓的牛奶味和花生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一下一下嚼着对原修说道:“真好吃,小哥哥你也吃。” 她这么大方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糖的主人,原修面带笑意的看着她:“真可惜,小哥哥不能吃甜的。” “哎,”缪以秋惊讶的问:“为什么,你是咸党吗?” “咸……党?”原修读了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哪两个字,觉得缪以秋跟别的人真的不一样,别人要是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听到他说不吃甜的,肯定会将这一切跟他的身体状况联系起来,虽然的确如此。他第一次听到如此清奇的问题,心里有些奇妙,想着自己还真应该划分到咸党里,于是点了点头:“是的。” 缪以秋吃完了一块后对着原修递过来的第二块摇了摇头,把整个盒子拿过来放到了桌上:“我放着以后再吃,不过小哥哥你要是咸党的话,你怎么买到这么好吃的牛轧糖的?” 原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见她躲开了他的手,嘴里还嘟囔着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摸我脑袋的话,道:“刘姨要是知道你这么夸奖她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是刘姨做的吗?”缪以秋道:“感觉像是高档糖果店里买来的一样,连包装都这么用心,我觉得以后刘姨还能开微店,一定会有很多人买。”说着她脑子里好像噔的一下灯泡亮了起来,妈妈的饭菜做的这么好吃,其他的肯定也很容易,她可以让妈妈学着做西点蛋糕,以后开微店啊。 原修请教她:“微店是什么?” 缪以秋偷换概念道:“就是淘宝一类的东西。” “哦,”明白了的原修想了想说道:“不过刘姨应该对着一类的没有兴趣。”他没有说的是,刘姨平时也不上网,连手机大多时候都只是跟他联系。 缪以秋双手托腮:“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做起来,应该挺难的。” 她一副我马上就要去创业的样子引的原修不住的看她:“你还记得你在上小学吗?” 缪以秋莫名其妙道:“我当然记得。” 原修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个小姑娘脑子里天马行空,把这一切都给忘了,他看着桌上摊着的几本书和那个mp3,拿起了其中一本翻开:“对了,你现在读几年级?” “四年级?”缪以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沮丧:“不知道能不能跳级,我觉得我可以直接去读六年级。” 原修忽视了她的这句话,把手中的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封面举到了她的眼前,问道:“你这本看过了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于是原修摊开来放到了她的面前:“那可以读给我听吗?”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你之前说要学英语,让我看看,你自学的怎么样了?” 缪以秋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原修感受到她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小哥哥,你不会以为,一个人自学了几天英语,就能把这么一本书读下来吧。” 这时轮到原修很纠结了,他怀疑的问道:“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缪以秋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愤,她强制按捺住这种的心情,问道:“那么小哥哥,你当时学英语,用了多久?不对,是你学英语多久之后,能够把这本书很流畅的读下来。” 原修回忆了一下,他的英语是在小的时候跟家庭教师学的,那位家庭教师是英国伦敦人,教了他英语之外还顺便教了他法语。只不过那位老师的法语口音偏圣劳伦斯河河谷,这种口音法国本土人很少用,外国人学的倒是不少,不过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纠正不过来了。 “大概一个月左右。” 缪以秋指着原修的手都在颤抖了:“你,……你你,你是说,你学了一个月的英语就可以把这本《爱丽丝梦游仙境》从头到尾的读下来了吗?用英文,而且之前没有任何基础。” 原修不知道她这种激动的情绪从何而来,虽然有些犹豫,还是点了点头。骨节分明的手抽走了缪以秋捏着的书,抚平了上面被她捏出来的褶皱轻声道:“你刚刚学,只要能认识一些寻常单词,读一些普通的句子就可以了。” 说完他又不确定了起来,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确定:“你之前说拿着mp3听,只是普通的听,还是对照着书本上的内容听?”他相信自己的发音标准,如果一字一句对照着书本上的往下听,就算一天只听一篇,应该也能学会一些,要是只是纯粹的听声音,估计也只能听声线了。 不是原修脸皮厚,他跟缪以秋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了,虽然知道她年纪小,但是总觉得她做得出一样的事情来。 “或是你别的书听得比较多?我们也可以换一本。” 原修不是没有和比他小的孩子接触过,可是他会跟他们聊天,鼓励他们,因为之前认识的孩子大多也是他的病友,只是从来没有教过一个孩子学习。 缪以秋认真的跟着他说要学英语,他也便认真的教(?)。 于是在对方包含期待的眼里,缪以秋重新拿过了他捏在手里的那本书,捧在手里磕磕绊绊的读了两页。原修一直安静的听着她读,读完了之后才犹疑的问道:“我当时的口音,……是这样的?” 看着他的样子,恨不得拿起mp3确认一遍,是不是录音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 “小哥哥,”缪以秋认真的喊了他一声,吸引了原修的视线之后用称得上严肃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还是不要跳到六年级了,接着从四年级读好了。” “都可以吧。”原修充分尊重缪以秋的意见:“只要你喜欢都好。” 这是随我喜欢就能够轻易选择的事情吗?不过缪以秋并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问:“还有,小哥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去L市吗?”我觉得如果没有你,我在学校里学习的话,会很容易膨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跟素总聊天,才知道她不止吃素,还是个咸党,杂食动物表示不可思议。 如果你们遇到一个学神,他还一无所觉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会选择打死他吧,下手轻重程度看脸斟酌 下一更会挺晚的,早睡的小天使们明天来看,爱你们   ☆、第30章 原修一直平静的听完她说的话, 然后看着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缪以秋无奈的笑了一下:“以秋, 小哥哥在K市待了很多年了,我多年的主治医生也是K市的, 去L市的话, 要换医院,也许还要换医生,会很麻烦的,所以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说完后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小哥哥在这里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 这次原修摸她的头,缪以秋没有躲, 也不想躲,她的鼻子有些发酸,说出来的话既沮丧,又听得让人觉得难过:“小哥哥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明明是我无理取闹的,是我要说对不起才对。”缪以秋话里的那些沮丧和难过并不是因为原修不能跟着她一起去L市, 而是因为他不能去的原因不是其他任何一个, 只是因为他的身体, 多么让人无力的理由。 原修安慰的拉过缪以秋的手, 让她面对着自己, 安慰道:“那我们不要不开心了,来读童话好不好。”他忍了忍, 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说了一句:“因为你的发音,实在太奇怪了。” 没想到读个英文都要被鄙视一句,缪以秋默默的捂住胸口, 想了想又捂住膝盖,觉得自己的膝盖成了蜂窝煤。 “你冷吗?”原修看着她的动作停了一下问道。 缪以秋顿时觉得自己可能戏多,飞快的收回了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小哥哥我们开始吧。” 于是原修读一句,缪以秋跟着念一句,遇到念的不标准的,还停下跟她重复一遍。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不放心的季岚悄悄的走过来,站在他们两不远处听着少年清朗的声线和女童甜美的声音一前一后的不断响起,并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而是如来时一样静静的走开了。 不过原修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差不多三个小时后,他换上了来时的鞋子,站在门口跟母女两个告别,还低头对着缪以秋说道:“我们下次再见。” 缪以秋闷闷的回道:“我马上就要去L市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L市和K市距离不远吧,”原修对着咻的一下抬头把目光定在他脸上的缪以秋说道:“我可以去看你啊!” 缪以秋很想高兴的抱住他,又有些担心:“但是你的身体?” “我只是不能去L市定居,又没有说不能出K市。”他对着小姑娘说道:“说差,我的身体也没差到连门都不能出的地步。好了,我该走了,门这么开着,等一下寒风都灌进去了。”说完后又对着季岚颔首:“阿姨再见。” 季岚想要送他下楼,却被拒绝,只能说道:“你好不容易来玩一次,以秋不懂事还让你教了这么久的英语,真是招待不周。” “怎么会呢?我就喜欢以秋这样。” 原修下楼了,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季岚才关上门,牵着女儿的手往回走,坐在一边看着她把茶几上放着的故事书和字典收拾好,抚了抚她额头的碎发,想着去了L是之后,该给女儿剪个头发了。 “你原修哥哥不是说过下次会去L市看你的吗?不要不开心了。” “妈妈,你不是不喜欢原修哥哥吗?” 季岚良久后才对着她说道:“你原修哥哥身体不好,需要很多时间来休息,你老是去吵他,会打扰到他的。” “所以你没有不喜欢他吗?”缪以秋问道。 季岚回道:“他是个好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接着她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是好孩子。” 妈妈补充了这么一句,好像不夸自己自己会吃醋一样,缪以秋有些不好意思:“当然。” 果然如缪裘卓说的,第二天下午,他就回家了,一回家什么都没有做,就先抱起了女儿亲了一口:“乖女儿有没有想爸爸。” “有的,有的。”话是这么说,可是缪以秋不断张着脖子,越过爸爸的肩膀看着电视里的法制节目。话说挺有意思的,现在的法制节目居然拍的像个悬疑片,有的连外星人的猜测都出来了。当然,这些都是噱头,为了吸引眼球而存在的,最后的结果往往非常科学。要么是物理知识,要么是化学知识,现在她看的这一期居然还牵扯到了遗传学。 讲的是一户人家几十年间很多男性都在壮年死去,而且死状相似,现在一集四十分钟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就差个结局了,怎么可以被爸爸打扰呢? 缪裘卓有些失落,把她放回到沙发上:“小没良心的。” 季岚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问:“L市的房子差不多两年没人住了,怎么样?” 两人也不吵着女儿看电视,边往里面走边说:“通了水电之后我请了两个家政公司的人一起帮我收拾,现在开着窗通风呢?” 季岚沉默了一下:“这么大冷天的……开着窗通风?” “天冷没事,只要不下暴雨或者下雪就行。”缪裘卓脱了外套:“两年没人住,里面那味简直了,不散散根本不能住人。” “你要转到L市去的事情跟单位说过了吗?”季岚其实更加希望丈夫能够辞职的,于是便试探的问道:“如果你们单位上级不同意该怎么办?我们是一定要搬走的。” “如果我从K市调到省会去可能会不容易,但是从地级市调到地级市,说起来也没那么难?”他解开了脖子最上端的领口,准备回房去洗个澡:“而且领导也知道我的情况,往上面打个报告,他们不会不批的。” 季岚笑了一下,说不上来心里是失望还是不失望,但终归结局也算如意:“那就好。” 第二天一早,缪裘卓去了单位之后,直接到了局长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他很快就把来意向局长说明,最后站在局长的办工作面前道:“希望上级能够批准。” 局长起先看到他来的时候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站了起来,两人一同到办公桌下首刷了红漆的硬木沙发上坐下,局长看着缪裘卓:“其实你这个事情,我们之前局领导之间也讨论过,没想到你自己先提出来了。” “不过你虽然提了,我还是将我们当时讨论的结果告诉你,”局长拿起一直捏在手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顿了顿:“我们倾向于三种选择,一是你继续在这个系统里,留在K市,但是转局办中层文职,相当于你目前的大队中层提高半级,当然,这个提高不是为了给你的补偿,按照你的资历也可以达到了;二是将你调到别的市去;第三嘛,如果你不愿意继续从事这一项工作,我们也会为你做好后续安排,调到别的系统还是企业,都可以为你争取争取。” “现在我说了这些,你的想法是什么?”局长看着缪裘卓坚毅的面孔,明白了他的意思,问了一句:“你还是没有改变你的想法?” 缪裘卓依旧挺直了背坐着,对着他点头道:“是的。” 局长叹了口气:“你可要想好了。” 缪裘卓站了起来,面对着他:“我并不打算改变主意,让您费心了。” 局长也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按照借调的方式让你过去,除了L市的局长之外,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具体情况的。按照正常程序走,一个月之后你就过去报道,这个月做好交接,如果家里有什么事,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是。”缪裘卓点了点头,关门出去了。 缪裘卓这件事跟大队里的同事谁都没说,但是等到他第二天到单位的时候,大队里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纷纷沉默的看着他。特别是王盼盼,还红着眼睛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哽咽的喊了一声副队。 缪裘卓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怎么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徐浩然那小子。” 王盼盼噗呲一声笑了,伸手抹了抹眼睛:“他敢!” “是啊,是啊,我肯定不敢的。”徐浩然也上前了几步,看着缪裘卓的样子也有些难过:“从我到这个单位起,一直都是您在指导我,教导我,在我两年前第一次跟毒贩搏斗的时候,也是您帮我挡了一刀,我没有事,您的胳膊上却被划了一刀,缝了好几针。我一直没有真正的叫过你一声师傅,不知道您现在,还认不认我这个徒弟。” 缪裘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什么您不您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要叫师傅赶紧叫,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徐浩然饱含深情的叫了一声师傅。缪裘卓转开了头,差点没有被他这一声奇怪的语调喊出鸡皮疙瘩来,不由道:“行了行了,这个语气拿着对盼盼喊媳妇吧。” 徐浩然和王盼盼继眼睛之后脸也红了。 大队长办公室里,蒋盛显然有心事,今天刚开的一包烟已经去了七七八八,面前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蒂,缪裘卓见了不由劝道:“行了,你也少抽一点,这烟可不是好东西。” 蒋盛把烟往他面前一扔:“来一个根?” 缪裘卓摆摆手道:“戒了。” 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为什么戒了,蒋盛也将手中才燃了一半的烟掐灭在烟灰缸了:“我们做了十几年的同事,”说着他有些不确定道:“是十一年吧?” “十二年。”缪裘卓说道:“我是进了单位一年后和季岚结的婚,然后第二年以秋出生。” 蒋盛恍然道:“对,对,十二年,已经十二年了。” 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望着门口:“我们这种单位,进来之后真的是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如果没什么大变动,后半辈子都要一同共事。” “说句实在话,连父母妻子儿女说不定都没有我们在一起待的时间长,前段时间还想着跟接着做搭档,……没想到已经没有机会了。”如果缪裘卓是高升或是另外一种理由,都不会让他们心里这么难受,偏偏却是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以下是1号-2号扔雷的小天使们 99号精分少年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1 09:21:43 泽漆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1 09:31:24 19777174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1 10:54:11 jessica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7-01 11:00:07 jessica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7-01 11:0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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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秋这种阴差阳错戒毒的过程不可复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可能世上就这么一例。她看着恢复的不错,但是存有后患,只能希望她永远不要想起来。还有你和季岚还是要定期带她去体检,好好照顾她的身体。”这些缪裘卓未必不知道,但是他还是絮絮叨叨的吩咐,一点都不符合他平时不苟言笑、言简意赅的工作态度。 缪裘卓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一切我都有数。” 说着蒋盛又犹豫了一下,对着他问道:“家里的经济情况还紧张吗?要是有什么困难,直接说?” 缪裘卓道:“还过得去,而且,真困难也得我家把房子卖了再来开口。”他看着蒋盛不赞同的目光:“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准备离开:“你放心吧,真有事我不会客气的。” 蒋盛最后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什么搬家说一声,我们去帮你。” 缪裘卓没有回答,但是举起双手在头顶摇了摇,比了个我知道的姿势。 两周后搬家那天,缪以秋看着上次出院时来帮忙过的叔叔阿姨们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不是几乎,是每一个人都到她面前笑着都她几句,而缪裘卓看着他们单元楼下停着的小型客货车,赫了一声之后问道:“这是那里找来的货车,就这么一辆车,就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装的差不多了。” 徐浩然嘿嘿的笑着出来领功:“这不是考虑到一些大件,小车不好装吗?”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已经收拾出来了,一些不带走的家具桌子上也都盖上白布防尘,王盼盼抱起了缪以秋,和她一起坐在唯一没有盖上布的沙发上,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以秋,以后要跟爸爸妈妈去L市了,你开不开心?” 缪以秋看着面前扎着马尾爽朗的年轻女子,她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是还能让人感受到她语气里的难过和不舍。因为年轻,所以感性,因为年轻,所以更加经不起分别。 缪以秋看着她的脸,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想了想,从口袋了拿出了之前原修过来时送给她的一块牛轧糖递到了王盼盼的面前:“你以后来L市的话,我可以请你吃柚子,不喜欢吃柚子的话桃子和石榴都可以。”她顿了一下,加了一句:“因为我爸爸说L市后院的园子里种了果树,所以这些东西管够。” 王盼盼接过了牛轧糖,不过她并没有吃,只是捏在手心里,疑惑的问:“那些果树都要你们自己打理吗?” “应该是吧。” “我怎么不知道副队还会种果树,总不能让嫂子来吧?” 缪以秋一言难尽的看着王盼盼:“如果每样只有几棵,打理起来应该不难吧。” “哦,”王盼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还以为每样好几亩呢?只是听说副队借调,没听说他准备种树去,还以为自己搞错了。” 缪以秋拒绝和她继续交谈下去。 单元楼下听了那么一辆货车,还有几个人搬上忙下的,一看就是要搬家,有几户人家听到动静打开防盗门探头探脑,对面的青年女子听到了响动也开门出来,喊住刚刚走过的季岚问道:“你们这是要搬家啊?” 季岚停下来脚步,对着她道:“是啊。” 青年女子有些意外,她伸手把跟着她一起探头往外看的儿子塞了回去,又问:“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搬家了?不会是……”她的眼睛往缪家的屋内探了探,好像在越过她看着看着什么一样,那句话并没有说完,但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能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季岚没有丈夫的好脾气,她现在所有的耐心,都放在了照顾女儿这么一件事上,她冷着脸,平淡的对着面前的青年女子说道:“还不是因为,我们家老缪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外维护安宁,可是关于我们女儿的流言却满天飞,我可不想以后她一遍遍的去解释她有没有吸毒一类的话。孩子还小,经不住别人嘴碎。” 嘴碎的青年女子顿时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冷哼了一声道:“我们家又没有吸毒的,你家缪裘卓维护的安宁跟我们家也没关系啊,这么急匆匆的搬走,说不定流言是真的呢?” “所以啊,有时候想想真是不值,”季岚抬高了声音对着楼下探头往下看的两个人说道,其中一个是她以前单位里的同事,另外一个是好心不会做事的王奶奶:“还不如一走了之,落得耳朵清静,你们说对不对?” 两个往下探的脑袋一同缩了回去,对面的门也砰的一声关起。 屋里,徐浩然小心的戳了错缪裘卓的腰,问道:“我以前也没有发现,嫂子有这么一面啊,还有师父,你什么时候升格成老缪了,我所知道的称呼为老的,年纪都是五十岁往上的。” “季岚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缪裘卓苦笑的摇摇头:“还有,这就是护崽的母亲。” 客厅内沙发上带着耳机听着音乐的缪以秋刚刚把耳机摘下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反驳道:“我才不是崽呢?” 两个人一惊,缪裘卓的心更是剧烈跳动起来,他转头看着女儿,她手上还拿着耳机,看样子才摘下来,心还悬在半空中:“你不是我跟你妈的崽还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缪以秋一脸纠结:“可是这不是形容动物的吗?” 缪裘卓对着王盼盼比了一个眼神,王盼盼对着缪以秋说道:“我们再去看看房间里还有什么没收拾的好吗?” 缪以秋无所谓的跟着她过去了,缪裘卓和徐浩然才同时松了口气:“对不起啊师父,我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的。” “谁知道呢?刚刚听歌不是听得好好的吗?” 最后所有的东西都搬完了,缪裘卓和季岚两人最后看了一眼他们住了十多年,从原本温馨到现在变得空荡荡的家,一个个拉断电闸,反锁了大门,转身离开。 关上门的时刻是伤感的,但是一路上的气氛还算轻松,最后缪以秋下车站前L市的房子面前时,哇了一声:“好漂亮的房子。” 说真的,缪以秋不论是上辈子明亮的江景房或是别墅还是这辈子K市的那种老式商品房,也算都住过了,但是还是第一次准备住这种看去颇有特色的房子。 地段看上去不是在市中心,但是周围的住户也很多,规划的很整齐,应该不会很偏。房子的整个外墙都刷成了粉蓝色,更让人惊讶的是,周围所有的住户,房子的外面都是涂了纯色的,有些是鹅黄、还有些是粉色和绿色,看上去简直是一片彩色的小区。 而他们家房子后面围着围墙,如果真的有种果树的园子的话,那的确不是很大。房子很高,应该有两层,最上面盖着的是灰色的瓦,一打开大门走进去,到了室内,缪以秋就摸了摸门还有窗沿,踩了踩脚下的门槛,道:“这些都是木头,窗户上还雕着花和鸟!” 她眼睛亮晶晶的站在季岚面前,指着雕刻精致的窗沿问道:“妈妈,那些是古董吗?” Y省本来就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省份,各式各样的建筑大家都见了不少,眼前的这种的确有特色但并不特殊,没想到缪以秋看上去那么喜欢。王盼盼拿着一个箱子走进来,对着季岚问:“嫂子,以秋的房间在哪里。” 一看她手上捧着的箱子,装的应该是她的毛绒玩具,因为即使盖子是盖着的,可能是因为装了太多,还是有一只兔子的耳朵没有塞进去,露在了箱子外面。 “在楼上靠南的第一间,我来吧。”季岚伸手过去接,还顺势回答了缪以秋的问题:“要真是古董,还轮得到你见,妈妈早把它拆下来存起来给你当嫁妆了。” 缪以秋黑线,觉得她妈想的够远的,不过想想也是,这房子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但也应该是近几十年建的。 大家看着她东看看,西摸摸,还望着头顶木质的天花板发呆,头顶的天花板涂了桐油,又过了那么多年,而缪裘卓两周前刚刚来整理过,显得干净又明亮。她一直盯着头顶的那盏灯看,徐浩然见状笑了一下:“看来以秋很喜欢这里。” 缪裘卓见了也道:“她喜欢就好,我还怕她不习惯。”   ☆、第32章 几人帮忙搬完家后知道他们还要收拾, 也不留下吃饭,直接回了K市, 他们一家三口就算在L市定居下来了。 当日子变的安宁起来, 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快,L市的房子从外面看大概只有两层,只是从室内踩着木头的楼梯, 搭着木质的扶手咚咚咚跑到上面,就能发现二楼上面还有一层阁楼。她家的房子比这里大多数的都要高一些,打开阁楼上的窗户往外看, 先入眼的是附近房子上相同颜色的屋顶, 密密麻麻, 像是延绵的灰色地毯, 偶尔几幢跟他们家差不多高的,外墙的颜色也各不相同。 再往远处看,草地河流过后则是苍绿巍峨的高山, 一抬头,便能够看到湛蓝的天空。有时骤雨将至,风云涌动,天气沉沉的压下来,给人一种触手就能摸到那属于自然的威严的错觉,但是这一幕是在太过震撼,让人见了就望而生畏,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 季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怎么老是喜欢坐在这里,快把窗户关上, 等一下该下暴雨了。” 缪以秋转头看着她软软的笑:“才不会呢?昨天也是这样的云,可是连地面都没有湿,根本就不会下雨。” 季岚哪里会理会女儿这样的歪理,她上前两步,站在缪以秋的身后伸手越到窗户外面,把窗户往回合,啪啪两声,朝外开着的窗户就被她关了起来,嘴里还说着:“就算没有下雨,现在是冬天,又有风,这么坐着,小心感冒了。” 关上了窗户,室内由于没有开灯,顿时昏暗了下来,打开灯后白炽灯亮起,屋内顿时变得比外面还要明亮。 “这样的房子,我觉得不应该装这样的灯,”虽然窗户被关上了,但是缪以秋仍旧坐着一动不动,她发现,当人身处在一个美丽安宁的环境中,实在是会增加人的惰性,比如她现在,躺着就不想起来。 “那你觉得应该装什么灯?”季岚顺着她的话问道。 缪以秋挥着手,想象道:“要装那种暖黄色的,然后在上面套一个草编的浅色手工艺品,然后再开灯,不管什么形状,很定很好看。” “没想到我女儿还挺有情调,”季岚先夸奖了她两句,然后断然道:“不行,还是白炽灯好,照的清楚。” 缪以秋:“……” 虽然他们搬家已经有几天了,该收拾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但还是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季岚擦完了桌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以秋,你记得你那件大红色的呢大衣放哪了吗?妈妈今天给你收拾衣柜,差点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缪以秋原来是面对着天花板,此时听了转头看着季岚,奇怪的问:“我有红色的呢大衣吗?” 季岚顿了一下,嗔怪道:“就是上一次搬家时徐叔叔和盼盼姐姐一起给你买的那件,我记得你可喜欢左右口袋上挂着的两个同色的毛球了。” “哦,那一件,”缪以秋回想了一下,然后道:“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她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妈妈,是徐叔叔和盼盼阿姨,不然他们结婚就差辈了。” “妈妈这不是习惯了吗?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再找找,”季岚环顾了一下阁楼四周,觉得阁楼里没有什么再需要收拾的,便转头下楼。脚步声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响起,突然她人顿了一下,脚步声停住,季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有些苍白的抬头看了看女儿所在的阁楼,停了良久才继续往下走。 晚上的时候,季岚心中难掩忧虑,到了十一点还在辗转反侧,最后还是睡不着,在床上坐了起来。躺在身边的缪裘卓闭着眼睛,声音低沉还带着睡意:“怎么还不睡觉,失眠了吗?” 季岚挪了下位置,朝着丈夫躺着的方向说道:“裘卓,你平时有没有发现,以秋记性不太好?” “记性不太好?”缪裘卓在黑暗的房间里也睁开了眼睛:“怎么说?” “半个月前我们搬过来的时候,浩然和盼盼不是一起送了一件大红色的呢大衣给以秋吗?” 缪裘卓嗯了一声:“我记得,而且看质量不错。” “何止不错,简直非常好,我当时不想收,可是盼盼那丫头说商场里面的小票已经丢了,还给她她也穿不上,也不能退,我就留下了。” 缪裘卓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困,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问道:“这跟以秋的记性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正要说吗?”季岚继续道:“那衣服以秋穿了几天,后来不小心倒了牛奶上去,我就送去洗了,拿回来之后因为家里还要收拾,东西又多又乱,一下两下就忘记放哪了,可是我今天问她记不记的在哪,她都忘了自己有这么一件衣服!” 缪裘卓的眼睛再度睁开,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睡意,但是他并没有动,也没有同妻子一样坐起来,而是用一种安抚的、平静的不可思议的语气道:“我看你是想多了,你还说以秋记性差,你自己不也忘记放哪了吗?” 丈夫这么一说,季岚又犹疑起来:“是吗?” “不是吗?我觉得以秋比任何我知道的同龄人都要聪明,我上次下班回家,还看到她在读英文来着,读的可流利了,”缪裘卓转了个身,背对着妻子继续道:“你去换个别人来试试,有没有跟我们以秋一样厉害的,我打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丈夫这话刚说完,季岚想了想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要真是记性这么差,谁能这么快就把英文学的那么好。她松了一口气,仰头躺回了床上,感觉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了,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刚刚露在被子外面的身体再度温暖起来,叹道:“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可把我愁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本来就强打着精神睡不着,现在解了心事,顿时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很快就睡去了。 缪裘卓听着妻子平稳的呼吸声,眼睛直直的睁着,半响后他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女儿的房门。此刻女儿正睡得沉沉的,想要缪以秋多吃饭不太容易,睡觉却是从来不用催的,只是有时候觉轻,很容易惊醒。今天夜晚是个晴天,满天星斗,窗帘垂在两边,微亮的光落进来,能够轻易让他看见女儿的轮廓,缪裘卓轻轻的拉上窗帘,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缪裘卓已经去上班了,缪以秋正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刷牙,季岚拿着梳子走进来给她梳头发。看了眼镜子里女儿的额头,突然想起自己差点忘了带她去剪头发,亏她还说女儿记性不好,结果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她抚平了女儿柔顺的头发,扎个辫子太短,不扎辫子看着又难受,恐怕会扎的脖子疼,择日不如撞日,便说道:“以秋,我们今天出去逛街怎么样,顺便剪个头发。” 缪以秋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按了按刘海,刘海差点戳到眼睛里,点头道:“好啊好啊。” “咱们等一下就出发,直接去古城那边吃早饭,然后剪头发,接下来一天都拿来逛街。” “OK,”缪以秋比手应道,她刷完牙把牙杯放在一边,正拿下毛巾,季岚就已经把一个脸盆放在了她的面前,倒了三分之一底的热水进去,拿过缪以秋手上的毛巾搓洗了两遍,拧干递回去:“以后记得用温水洗脸,刷牙也是。还有,记住在你爸爸妈妈面前,说些英文的常用语可以,复杂点的我们就听不懂了,要体贴我们知道吗?” 缪以秋把热腾腾的毛巾盖在脸上,热气蒸腾,舒服的不得了,顿时觉得整张脸的毛孔都张开了,只不过温度略高,也不知道刚刚妈妈怎么在这么高的温度下把它拧干的。L市就算四季如春,现在好歹也是冬天,温度很快就散了,她一把抓下盖在脸上的毛巾道:“妈妈你就放心吧,我是随口说的,要复杂的,我也不会。”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季岚最后在女儿头上扣了一顶贝雷帽,才锁了门跟她出门。从他们家往东走,如果步行到古城四方街的话差不多需要二十多分钟。缪以秋想跟妈妈说,既然我们第一次往那边走,要不打车过去好了,省的找不到地方。 谁知道季岚先是问了她饿不饿,在得到还不饿的答案之后,就牵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那边晃过去了。一边走便一边给她介绍,一点都没有十多年没回来住的陌生感。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她指着两人快要走到的一座石桥对女儿说道:“妈妈很多年没有回L市住了,以前常常从这里经过,那个时候这座桥的一边有一块青石脱落了,桥都斜了,很多人都不敢走了,直到我嫁给你爸爸都没修好,现在看来是修过了。” 那是一座古朴的石桥,两侧入水的桥墩上面布满的青苔,那是水面上升时留下的恒基,河沿还有叶子细长的野草伴水而生,随着水波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涌动,水波粼粼,清澈的水面之下还能看到游鱼的影子,缪以秋站在桥上往下看:“好多不同的鱼,只是都太小了。” 季岚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要是大鱼早就被人捉去吃了或是放到集市上卖了,哪里还等得到你见。” 两人继续往前走,每走一个一方,季岚都能回忆起以前的事来,她专门挑有意思的跟缪以秋讲。此刻说起来,算得上几个月来,她最开心的一天。 “这里原来可以摆集市,以前很多别的民族的人都会把东西搬过来卖,有时候可以用市面上一半或是三分之二的价格买到想要的东西。” 缪以秋牵着季岚的手,张望了一下说道:“但是现在好像要建房子。” “听说近两年很多人到这里旅游,可能是要建旅馆之类的。” 缪以秋恍然大悟,说不定就是后世‘宰客不留情,固执不持照’的黑心客栈,不过这只是她的一个猜测,建成后到底是怎么样,谁知道呢? 说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两人走走停停,居然用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缪以秋可能觉得是自己两个月都不太走动,锻炼的又少,小腿已经开始发酸了,连脚心都有些疼,不由在原地蹬了蹬脚,而且她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肚子饿。 “要不要吃过桥米线。” “好啊好啊。”这还是缪以秋第一次在吃饭上回复的这么快,季岚笑了起来:“看来是妈妈以前做错了,以后该经常让你出来走走才行,省的在家里一直吃不下饭。” 过桥米线的老板娘听到了季岚的话,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缪以秋问:“你女儿?”在得到确定的答案说道:“那可真是够瘦的,不过不要担心,我在这里卖了那么多年的米线,还没有见过几个不喜欢吃的。不管你家孩子在家多不爱吃饭,保管喜欢,吃了还想来。” 缪以秋想着,这老板娘的广告词说的可够顺溜的,此时不过上午九点,虽然不是饭点,但是店里的人也不少,而且看样子大多都是本地人,只有一桌的年轻男女说着上海话,身边的长椅上还放着旅行包,看着像是游客。季岚找了一个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因为椅子比较高,缪以秋垫着脚才坐了上去,直接脚就悬空了,她上下左右的转了一圈脑袋,然后喊了一声妈妈,在季岚靠近她时,才小声的说道:“妈妈,这家店还挺破的。” 季岚坐直身体,说道:“妈妈没嫁给你爸爸之前就老是过来吃,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该变得又旧又破了,只要东西干净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装修一下,把它变得好看一点。”缪以秋托腮问道。 “反正装修不装修,生意都很好,没什么差别。” 缪以秋:“……”这个理由的确让人无法反驳。 米线端上来了,先是两份米线摆在了两人面前,接着端上来的是满满当当两个托盘配菜,一人面前一个,各式各样的小碟子起码有十二三个。服务员见有小孩子,还对着缪以秋嘱咐了一句:“米线温度高,小心瓦罐烫。” 不过缪以秋见着面前那么大份的米线,沉默了一下再度喊了一声:“妈妈。” 季岚正拿着筷子把女儿面前的生牛肉片放到上面盖着一层热油不让温度散开的米线里,接着是生的鹌鹑蛋、嫩豆腐、番茄、生菜,才对着她问:“怎么了?” 缪以秋一字一句道:“也许我们两个吃一份就够了,两份太浪费了。” 季岚以相同的步骤处理好了自己面前的那份,听女儿说完之后摸了摸她的脸:“乖女儿真贴心,懂得给妈妈省钱了。”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无下文,反而把托盘里一叠炒香的黄豆放到她的面前:“米线还没好,先吃豆子吧。” 说真的季岚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女儿年纪那么小,总是一副担心家里明天没米下锅的样子,别人家的孩子使劲花钱父母得看的牢牢的,她家的孩子倒好,使劲省钱,就想把自己活成小白菜。 吃完饭后,缪以秋面前的瓦罐里汤喝了不少,米线也许只吃了几根,而且可能是因为发胀了的原因,总觉得剩下的米线比端上来的时候更多了。季岚付了钱,走出店门的时候无奈的对女儿说道:“以后你这个不吃主食的毛病可要给我改了。” “我吃了不少的。” 吃完米线剪完头发,用季岚的话来说,看上去顺眼了不少,缪以秋黑线:“妈妈你难道以前看我不顺眼吗?” “怎么会呢?”季岚一路牵着她,还买了个发卡给她扣在头上,然后才将一直捏在手中的贝雷帽重新给她带上,这次没有把整个头发都遮住,而是斜斜的戴着,露出了刘海和发卡尾端上的碎钻,笑眯眯道:“只是现在觉得你更加可爱了,不过你是怎么想起要这么剪的,还挺好看的。” 空气刘海嘛!现在还没有开始流行,缪以秋对着理发店的小哥比划了半天,最后才剪出这么一个差强人意的发型,她按了按有些蓬松的刘海,小心不碰到帽子:“我早就想要这么剪了,妈妈是不是很好看。” 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说的就是她们两了,缪以秋又有些失望的摸了摸脑后的头发长度:“我想留长头发,还要很久。” 慢慢的往前走,渐渐的开始有手工艺品店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有几家店的老板还穿着颜色艳丽的民族服饰,大多是红蓝搭配或是黑红搭配,有些头上戴着银饰,脖子上挂着配饰;有些则是头上包着牛角一样的头巾,几乎都是年轻的女性,而且长得都挺好看。而这些店大多都是卖民族工艺品的,几乎都是她们穿戴在身上的某一样,直接身体力行的打广告。 缪以秋像个刚来旅游的游客一样瞪圆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过说起来,她的确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街上没错。左顾右盼,感觉都来不及看,而且居然还让她还发现了一家卖石雕的店,接着觉得不对以为是玉器店,走进一看,店中间有一个摆在玻璃柜里的摆件,看着就像是镇店之宝。一个月牙状的长条上雕着的八仙过海,整个摆件还泛着奶白色温润的光,比她手臂还长,定睛一看下面介绍的字,才发现前后两次都猜错了,这不是石雕,也不是玉雕,而是象牙。 缪以秋对着身边的妈妈指着这个摆件,用比之前在米线店里更加轻的声音说道:“这种是违法的吧?它是象牙做的,大象不是保护动物吗?” 季岚摸了摸她的头,在店主走过来询问之前,就先带着她离开了。 因为本来就是出来逛街,两个人都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季岚在一家老银饰的店面前停住了,带着缪以秋走进去,非常有目的性的对着老板问道:“有吉祥如长命锁吗?” 老板看了她们一眼,马上就知道是要给谁买的,她站在柜台里面,让几人往左走,说的话还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那种口音听得缪以秋顿时清醒过来,心里想着,她醒来后认识的人居然都是说普通话的,每一个说方言的,真不容易。 “有的,往这边走。” 果然左边一侧的柜台里满满当当摆放着的都是长命锁,它们不想那种高档的珠宝店里一样,红色的鸡皮绒盒子装着,里面还铺着黄色的绸布,直接一条一条的摆着,而且摆的密密麻麻,满满当当。 最后季岚选了一个正面刻着祥云,反面印着如意,四周云纹缠绕,下面还挂着八颗转运珠的长命锁,长命锁的绳子是也是银链子,她捏在手里,转头把长命锁挂在了缪以秋的脖子上,走远看了看,然后对着老板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开价三千,缪以秋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妈把还挂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给还到了六百,要知道这可是明确要买的,最后现金交易,带着她离开的时候,缪以秋还以为两人是凯旋而归的常胜将军。 她低头拿起了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话说刚刚那个老板开价三千,她也觉得要还价,但是最多也就便宜个几百,没想到直接还到了两折。 逛街从来不会还价的缪以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季岚,一脸你真厉害,原来妈妈还会还价一类的话,眼里的情绪也让人见之望底,都不用她开口问的。 季岚乐不可支的对着缪以秋问道:“是不是很崇拜妈妈?” 缪以秋不住的点头,然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拉着她往前面走:“我看到了卖木雕的。” 卖木雕的也有一个店,但是这个店相比刚刚见的那个银饰店小了一半,跟那个卖牙雕的店更是不能比,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看到她们进来后就说了一句:“有什么喜欢的任选。”然后就不吭声了,真是率性的老板。 缪以秋指着一个小的摆件问道:“这是用什么木头雕的?” “这里所有的雕刻都是杜鹃木雕的,不管是浮雕还是线雕。”闭着眼睛养神的老板眼睛缝都没睁开。 浮雕她知道,但是线雕是什么意思,缪以秋本来想问,但还是放弃了,抬头看着季岚问道:“妈妈我可以买吗?” 季岚弯腰视线跟她齐平,道:“你要是喜欢的话,当然可以。” 这家店本来就不大,缪以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选了三个,都是小的,还认真的对季岚说道:“一个人一个,刚好三个。” 老板见她选定了,站了起来把她要买的拿到了柜台上,放在面前确认道:“确定要这三个吗?” 缪以秋点点头。 “两个八十,一个一百二,一共两百八。” 缪以秋觉得这个价格听上去虽然很便宜,但是有刚刚银饰店的前车之鉴,她还是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季岚。季岚顶着女儿的目光,非常有压力的干咳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拿出了三百块钱放到了老板的面前。 老板很快找给了她二十,然后拿出三个盒子一个个把木雕装好,最后一齐放到了手袋中递给了季岚,季岚接过来后带着女儿走出了店门,对着缪以秋说道。 “刚刚老板开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要还最多也是五块十块的,没什么意思。” “可是,”缪以秋纠结的问道:“怎么能够看出这样东西开价公不公道?” 季岚还真说不出来,只能回答道:“多吃几次亏就知道了。” 缪以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每天之所以看到的更新晚,不是因为作者渣,而是因为作者失眠[大哭jpg] 每天晚上闭上眼睛睡觉,结果怎么都睡不着,到了天开始亮了,慢慢的睡着了,然后可以睡四五个小时,真是身心俱疲。不过感谢上一章大家留下的建议,我一个个去试试,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期待jpg]。 我这一章写了快4个小时了,别告诉我你们3分钟就看完了[面无表情jpg]   ☆、第33章 K市 外郊傍山而建的一个小区里, 这个小区算是K市环境最好的一处了,不远处就是国家一级风景名胜区, 环境宜人, 空气清新,只是有些偏远,离市中心有一段距离。不过当时这里就是打着疗养度假的口号对外售楼的, 大多是独门独户的别墅。 别墅还没建成就被抢购一空,让很多等着看笑话的房地产商跌碎了眼镜,结果显而易见, 从此之后, 房地产多了一条发展途径。小区里面设施齐全, 不止健身娱乐方便, 连幼儿园都有。刘姨听到门铃声,走到玄关处在室内的电子屏上看了一下来人是谁,然后打开了门, 对着站在门口穿着保安制服的小伙子问道:“怎么了?” 她不认识这个小伙子,但是这个衣服却是他们物业保安的,见门开了,小伙子就问:“原修是住这里的吗?”说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哦,对了,我是这个月刚来的保安,所以你可能还不认识我。” 刘姨点了点头:“是住这里,有什么事吗?” 小伙子将手中的一个包裹递了过来:“刚刚有一份寄给原修的快递送到门卫了, 我把它送过来。” 刘姨接了过来:“谢谢了。” “不客气,”保安送完东西后走了,刘姨关上了门,看了看手中包裹上的字,写着的的确是原修收,东西很轻,摸轮廓里面大概是一个盒子,摇了摇,也听不出来是什么。 她上了二楼,原修不在房间里,透过书房半掩着的门缝看了看,他正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声音响起:“刘姨有什么事吗?” 刘姨推门进去:“见你在忙我还想着先下去,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你了。” “我有什么可忙的,只是练字而已,练了有一会儿了,正准备休息一下。”原修回道,然后抬头看着刘姨。 刘姨便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他面前:“刚刚物业的保安帮忙送来的,说是给你的快递,我看了下地址,是L市那边寄来的,可是怎么想咱们在L市都没认识的人,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原修伸出修长的手拿起那个包裹,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怎么会没认识的人呢,以秋不是住在L市吗?” 刘姨愣了一下,看着原修走到与书桌正对面靠墙立着的书柜面前,从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美工刀,把包裹拆开,拿出包着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他对着盒子再度看了看,没想到还真有别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封信。 刘姨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这是一只乌龟?这么轻,是木头雕的?” “看着是不错,但是谁会寄这个东西过来,难道真的是那个小姑娘。”她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怀疑,显然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会送这样的东西。小姑娘送人礼物哪有送乌龟的,这东西寓意好,但是孩子大多都以自我感官走,哪里会考虑那么多。 原修没有回话,他此刻正在看那封信,信不长,堪堪写满一张信纸,很快就看完了,他把信对折捏在手里,拿起了那个木雕说道:“这是木头雕的没错,但不止是一个木雕,还是一个祝福。” “祝福?”刘姨面带疑惑的看着原修,就听他继续说道:“这是以秋送给我的新年礼物还有回礼。”说道最后声音里带上了笑意,毕竟哪有一样东西,当两份礼物送的。 “那个小姑娘也真是有心了。”刘姨感叹了一句,她看着原修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了。小心的合上了门之前,往里再看了一眼,原修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坐在椅子上。 刘姨走下了楼,自从昨天晚上原修知道B市的原先生原太太会带着他的弟弟在大年初二过来跟他吃年夜饭,情绪就一直都不太好。刘姨心里也嘀咕,哪里有年夜饭是在大年初二吃的,可是雇主决定的事情,她也不好插口。原修听了之后除了一声知道了也什么都不说,一句怨言都没没有,他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怎么能不让她担忧。她劝,怕他伤心,不劝,怕他心里憋坏了,没想到今天情绪不错,都是L市那个小姑娘的功劳。 原修一直靠在椅子上,接着微微坐直身体,手中拿起了那个雕刻,仔细打量着这只乌龟,它是深棕色的,四脚全部伸出,头上还长着尖角,绿豆眼瞪着,背上的龟甲清晰可见,仰着头一副奋力往前攀爬的样子。原修不由笑了笑,手指轻轻点了点它头上的角。 缪以秋的信里面是这么写的,说是她搬到了L市一个房子靠在一起像彩虹的小区,那里很漂亮,玩的地方也很多,一副推销的口吻。明明什么意思都没说,可是原修居然能从里面看出快来啊,快来啊那几个字。接着说上次他不止送了mp3,又给她带了字典还有那么好吃的糖,除了说谢谢也没有给回礼,就把这个木雕送给他,还说这个木雕是她一眼看中的,当时就觉得很适合他。希望他能够福禄双全,长寿安康,还提前祝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原修把那只跟他书房显得格格不入的平安龟放在了桌子的左上角,也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即使缪以秋听不见,然后把那封信重新叠好,放到了右侧的第二层抽屉里。 半个月后就是新年,不管单位还是企业,再资本家的老板也该让人回家过年了,缪裘卓他们单位也放假了,因为他刚到L市公安局报道,这次过年值班也没有把他排上去。 早上他刚把晚上要吃的鸡和肉一起煮下去,晚上就收到了宝贝女儿的新年礼物,顿时感动的不得了,连剁着煮好的白切鸡都比往年觉得有劲了几分,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剁剁的声音,透着干净利落。晚饭的时候,他把白切鸡的一只全翅夹到了女儿面前的小碟子里,又用勺子在上面淋了一点生抽:“来,吃鸡翅,鸡身上最好吃的就是这里了。” 接着他夹了另外一个到了妻子的碗里,才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抬高了声音对着女儿问道:“你送爸爸新年礼物,有没有送妈妈啊?” 缪以秋对着鸡翅咬了一口,她本来以为会很腻,没想到这鸡应该挺瘦的,外面的皮只有薄薄的一层,油脂都煮出去了,黄澄澄的特别的香。她咬了一口,接着再咬一口,然后对着她爸爸点点头道:“送了送了,两个都有。” 季岚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你那新年礼物,还是我陪着女儿去买的,也是我付的钱,你觉得我有没有。” 缪以秋鼓着脸,一嚼一嚼的看着坐在她左右两侧的夫妻二人,觉得她爹真是幼稚的可以,明明是身处食物链最底端的,却偏偏老是做一些挑衅女王的事情。 缪裘卓很快就怂了,他干咳了一声道:“我怎么会觉得你没有呢?只是我收到了一只雕刻在一起的鸳鸯,觉得有些奇怪,想问问你的是什么?” 缪以秋已经把嘴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了,听了这话奇怪的回答道:“当然也是鸳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缪裘卓嘿了一声,转头看着女儿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不害臊了,从你当时打趣你徐浩然叔叔还有王盼盼姐姐开始,现在都开始打趣我跟你妈了。” 缪以秋已经无力去纠正叔叔姐姐适不适合在一起的话题的,她只是感受着她爹从天而降扣下来的一口大锅,呆呆的问道:“哪里不害臊了?” “还……还鸳鸯?”缪裘卓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吃饭的妻子,打算好好教导一下女儿,要让她成为文静的女孩子:“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缪以秋纠结的问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接着她鄙视道:“你有本事说你们不是一对,我哪里来的?” 缪裘卓败退。 两天后,两位穿着精致贵气的男女带着一个八jiu岁的小男孩,敲开了原修住在K市的房子。 刘姨从屏幕上看到一家三口的时候有些忧虑的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但是再打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是笑容可掬了:“原先生还有原太太来了,从早上就开始盼着了。”说着把三双崭新的拖鞋放在了三人面前,两大一小。 原太太并没有换鞋,她直接踩着细高跟鞋急不可耐的往里走,口中还问道:“原修呢?”她在一楼环顾了一圈没:“怎么没有看到他?”接着不等刘姨回答,就扶着扶手往楼上走去了。 原先生倒是并没有动,换了鞋后依旧站在刘姨的面前,小男孩一直听话的站在他身边,听父亲温和的对着面前的中年妇女说道:“这一年来,原修辛苦你照顾了。” 刘姨连忙道:“您客气了,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接着她侧开身让两人往里面走去,又问了一句:“晚饭是现在准备吗?” 原先生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点了点头:“麻烦你了,现在可以准备了。”说罢准备带着小儿子去看看大儿子,想了想又转身喊住她:“刘姨。” “是的,原先生。” “晚饭不用特地为我们准备,我们吃跟原修一样的就可以了。” “可是原修吃的?”刘姨有些犹豫,一对上原先生的眼神立刻点头道:“是的,我这就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小睡眠和数羊宣告失败 so sad   ☆、第34章 原太太跑上了二楼, 她先往左边的房间去,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的地板上, 发出了急切的、咔咔的响声, 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几个卧房都没人,靠外的两间应该是收拾出来给他们住的, 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最里面的则是原修的主卧,也是空无一人,她在主卧里的地毯上转了一圈, 出了卧室到了二楼的右边, 同样是一扇扇门的开过去, 最后在打开书房, 看到站在窗边那纤细单薄的身影时停住了。 书房的窗户大开着,原修站在窗前,双手放在裤袋里, 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额前的发丝被风吹着,不断的轻扬,他听到身后的动静也没有回头,只是眉头轻蹙,好像是因为属于自己的私人领地被外来人肆无忌惮的闯入而不悦了一般。不过这负面情绪也只是一瞬间,皱着的眉头很快放松了下来,表情重新变得平淡起来。 原太太的脚步声慢了下来,她看着原修的背影, 左手按着右手放在腹前,不断的揉搓着,左手心都被右手上的戒指按疼了。不过她对着疼痛似乎并无所觉,对着原修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声:“外面冷,还是把窗户关起来吧,你穿的太少了。” 原修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感到惊喜,也不惊讶,只是平静的说了一句:“今天的温度有十七度。”不过他还是伸手把窗户拉上,顿时书房里变得更静了。 他转身看着原太太,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当年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的母亲,她已经年近四十,不过保养得当,看上去最多三十出头,此刻面对着他的视线竭力露出了一个笑容。快一年没见了,原修现在第一眼看到她仍旧觉得面善,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两人的轮廓和眼睛十分相似而已。 换了任何一个人来,每天照着镜子,突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也会觉得面善的。 原修看着原太太外面套着的黑色貂绒大衣,想了想说道:“K市的温度可能没有B市冷,您穿的太多了,等一下该出汗了,您应该带了其他外套过来?” 原太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上前两步,看着原修,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侧脸,最后张开双手拥抱了他一下,而原修太瘦了,就凭她就能把他整个人抱住,她的声音里有些感慨。 “你长高了。” 感受着他的拥抱,原修并没有动,只是淡淡的说道:“您还是一如既往。”这话既称得上称赞,也可以用在其他意思上,端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是原太太说,原修听,楼下的父子像是刻意让他们两人说说话,并没有上来打扰。 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原太太扶着儿子的手下楼,她似乎并没有看出来,原修并不需要她扶着。原修本来想放开她的手,但是想着这样的日子最多只有几天而已,一切都随她去了。 几人陆陆续续的坐在饭桌面前,原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手,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从带来的东西翻出了一个手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匆匆回到了饭桌上,重新坐下之后推到了原修的面前。 她期待的看着原修:“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你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原修将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高档的定制手表,不用想肯定又是这个品牌的限量版,他知道父亲偏爱这个牌子的表,经常会买来收藏,所以母亲想着他也会一样吗? 原修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对着原太太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平淡道:“谢谢您,我很喜欢。” 一听到他说了喜欢二字,原太太像是放心了起来,眼里也浮现起欢喜:“你喜欢就好,不枉费我挑了那么久。” 这个时候,恰好刘姨把菜做好端上来,先是粉丝蒸娃娃菜,里面不要说蒜蓉了,连油星都没有;清炒胡萝卜,真的只是清炒,还用的橄榄油;水煮秋葵;丝瓜豆腐汤丸子汤;西葫芦炒肉丝,那肉丝细的还以为他们家吃不起肉;唯二两道还算过得去的菜,也就是老鸭砂锅汤和玉子虾仁了。现在是过年期间,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些菜的话,无非就是清汤寡水,连粗茶淡饭都用不上。 一看到这些菜,原太太扬起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但是看着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的大儿子,心里一痛,强笑着道:“之前在B市的时候赶了不少饭局,我跟你爸每天都大鱼大肉的,正想吃清淡的换换口味,这一桌倒是刚好。” 她正想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原修却是喊住了继续往厨房走去刘姨:“我今天看到你买了很多菜回来,怎么不做?” 刘姨在原先生说了要吃跟原修一样的菜时就觉得不妥,在厨房想了半天,还是偷偷的加了一道玉子虾仁,再多便不敢了,此刻听了原修的问题,顿时有些为难。 原修从小就由刘姨照顾,怎么会看不出她的为难呢,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说道:“再做几个小孩子喜欢吃的菜吧。” 刘姨点头正想离开,却被过了年就要九岁的原晗叫住了:“我没有关系的,大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原修朝着刘姨示意了一下,刘姨明白了他的意思,去了厨房,这时他才面对着比他小了七岁的弟弟说道:“我自己都觉得这些菜不好吃,何必拉着你一起跟我受罪。” 他这话一出,原晗还没说什么,原太太先红了眼睛,她捂住了嘴,原先生正想跟她说别在孩子面前失态,但是她已经转身跑开了。 “慕容!”原先生喊了一句,但是原太太已经跑了出去。 原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原修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不过他转头对着原先生说道:“抱歉,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原先生伸出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你没有关系。” “您不怪我就好。”原先生听到他这句话,张了张嘴,想说我们是你的父母,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但是他最后却只是站起来说了一句:“你们兄弟两先聊,我去看看你们妈妈。” 饭桌上的菜色按照过年的标配来说,虽然看去一素二白的,但是对于没有吃过的人,还是有袅袅的香味传来,特别是原晗这个肚子饿的。不过他显然还坐的住,大人没有动手,以他的家教,也不会提出要先吃饭。 原晗不时的转头看着原修,对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大哥说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原修把视线放到他身上,好一会儿才问道:“是什么?” 原晗倒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等一下再给你看。”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吃完晚饭后。” 原晗刚刚来的时候还穿着黑色的外套,不过K市的温度本就四季如春,他的外套早就脱了放在了沙发是沙发上,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衬衫外套V领毛衣。原修身上也是差不多的衣服,两个人事先没有约定过,却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刚刚原太太还打趣,不愧是亲兄弟,心有灵犀。 “好。”原修应了一声,得到了原晗的一个比刚刚亲近不少的笑容,心里不由莞尔。 几分钟后,原先生带着原太太回到了餐桌上坐着,原太太除了眼睛有一点红,其他的也看不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原修说道:“刚刚失态了。” 自然不会有人就她的失态说些什么,四人坐在一起吃了晚餐,远远看去,也可以称的上温馨了。刘姨又做了两个菜上来,她不知道在B市原先生一家的口味,但是他们去年都来过,两位家长的看不出来,但是原晗的喜好明显,她记了一些,按印象做了宫保鸡丁和水煮鱼。 这两道菜重调料重辣椒,香味一下子盖过了原本桌上摆着的菜色,原太太见了便有些不高兴,觉得刘姨不懂看人脸色,但是原修先笑了,他对着原晗问道:“我记得这些是你喜欢的?”说是问题,倒更像是确定了。 原晗点了点头,见两人说的高兴,于是原太太也不说什么了。 刘姨把这两道菜并玉子虾仁靠着原晗的方向放着,就离开了,饭厅里只留下他们四人。 原晗年纪虽然小,却是原家未来的继承人,早就从小开始培养了,原修身体不好,可是该学的也没落下,仪态也不差。食不言,寝不语的吃完了这顿饭后,原晗就迫不及待的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了原修。 原修拿着他送的礼物有些惊讶的问:“这是一本书?” 原晗点了点头:“你拆开看看。” 书并不是很厚,拆开来之后就看到封面上印着《我与地坛》四个大字,是史铁生的散文集。原修捏着书,问原晗:“这本书你看过了吗?” 原晗回道:“我看过了,虽然有些没看懂,但是我知道史铁生的事迹。”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原修,继续道:“我觉得你可以跟他一样跟病魔作斗争。” 原修看着面前的弟弟,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今天一来唯一称得上真心的笑容:“谢谢你,我很认真看的。” 晚上的时候,他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的是原晗送给他的那本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句大多人都耳熟能详的话‘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取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史铁生青年瘫痪,又深受尿毒症之苦,可是他并没有因为病情一蹶不振,反而成了著名的作家。原修曾经在书店里面看到过这本书,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弟弟会将它当做礼物送给他。 只是文中的史铁生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安宁所在,他的又在哪里,也许只有继续无休无止的抗争下去,才会有那个缘分。 原修拿起了放在桌子上那只格格不入的乌龟,嘴角微微扬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敲门声响起,他收回了思绪,把乌龟放了回去。看着父亲原明知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把它放在了原修的面前,顺势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你妈妈给你的新年礼物,你落在下面了。” “抱歉。” 原明知看着坐在他面前的原修,久久的打量着这个儿子,好一会才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直接和你妈妈说的,她不会怪你的。”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这手表对我来说,的确不适合。”原修看着原明知投过来疑问的眼神回答道:“它对我来说,也许太大了一点。” 原明知顿了一下,的确,这款手边的表面偏大,原修身体瘦弱,手腕又细,戴起来的确不好看,“抱歉,下次我会提醒她注意的。” 原修摇了摇头:“不用了,这也是一份心意,说了免的她心里伤心。”他虽然没有跟他母亲相处过几天,但也知道她天生感性,敏感多思而且多愁善感。 原明知内心深知,他们在最开始选择了远离这个儿子,这个儿子何尝不是同样选择了远离他们,当年医生对他们说,这个孩子很难活过十岁,但是现在他马上就要十六岁了,未尝不会再有二十六岁,三十六岁,他和慕容,其实早就后悔了。 “你要不要跟我们回B市?”最后原明知还是忍不住问道。 “回B市?”原修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想,要是在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甚至不用那么小,在他十岁左右,他的父亲对他来说接他回B市,他都会惊喜万分的同意。 可是现在他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问道:“好端端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你两个月前的心脏修复手术很成功,也并没有出现预期中感染和医生设想的其他症状,如果恢复的好,接下来回到B市休养也没有关系了。” “后续治疗还没有结束,怎么又敢称成功,”原修说道:“我还以为,你当时过来签完字之后就离开了,原来也是考虑过的。”他语气里是真的有惊讶。 原明知有些难堪:“原修,我是你的父亲,我关注你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跟你们提过什么了吗?”原修却突然问道。 原明知哑然,原修看着他试探问道:“是郑医生?”最后他对着父亲脸上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果然是他。” “那么郑医生有没有告诉你们,当时你们对我的心理担忧是不必要的呢?”原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淡漠的说道。站起来越过他父亲往外走去,原明知最后喊住了他,对着他的背影问道:“这么多年了,你怪我们吗,怪我们没有做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原修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是平和的:“曾经怪过吧,后来就没有了,还有,其实你们为人父母还是挺尽责的,看看原晗就知道了。” “而且,抛开血缘关系,我应该感谢你们的,毕竟,你们一直没有放弃让我继续治疗,还有B市的空气太差了,实在不适合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抛开血缘关系?原明知待在只剩下他一人的书房里,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他双手颤抖的按在桌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日里的威严和平静,缓步离开。 除了原修,原家的一切都在B市,又是新年,更加不可能再K市久留,原太太看着站在门口准备目送他们离开的大儿子,给了他一个告别的拥抱,有些不舍道:“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原修颔首跟她告别:“一路顺风。” 等到汽车绝尘而去的时候,刘姨才走到他身边问道:“花生现在就炒吗,还有,牛轧糖要不要多做一点其他口味的?老是吃牛奶味的,说不定会腻。” 原修跟着她边往里面走边问:“小女孩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多?” “牛轧糖抹茶的,还有巧克力味的,都可以做?” 原修想了想问道:“那樱桃口味的可以做吗?” “啊?”刘姨有些疑惑的问道:“……樱桃口味的?” 原修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道:“我说到时候樱桃也带一点过去,以秋上次好像很喜欢吃的样子。” 刘姨也没有怀疑,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便道:“那我准备两箱。” L市 初八过后,年已经过完了,缪以秋百无聊赖的在家里看电视,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除了看电视,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哦,还要加一个吃吃喝喝。 要是在以前,季岚肯定受不了女儿跟某动物一样吃了就躺下,起来继续吃,然后一天都无所事事,毕竟某动物还能吃肉,自家孩子这样除了碍眼,好像也就只有碍眼了。不过现在不同,现在她巴不得女儿这样,不要一天到晚想着往外跑,省的她担惊受怕的。 不过她看到原修过来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原修对着她笑道:“来给您拜个晚年。” 季岚连忙让他跟刘姨进来:“快进来,一路上累不累,怎么不打个电话?” “我事先跟缪叔叔联系过了,地址还是他发给我的。”原修把手上还捧着牛轧糖,身后的刘姨则是拎着两箱樱桃。 “怎么还带着东西。”季岚让两人坐下,然后去喊女儿下来,无奈的看着被喊下来的女儿从无精打采到活力万分,围着原修不停的说着话。一点也不体贴人家坐了那么久的车,前后简直是两个人。 缪以秋说尽兴了,最后道:“小哥哥,我带你到街上去走走吧,这里可漂亮了。” 原修点了点头,季岚心中担心,想要阻止,刘姨见了适时的说道:“我跟着他们,也好在L市逛逛,你放心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季岚只能同意,可是他们出门的那段时间里,她坐着不是,站着不是,心里就是不安稳,恨不得跟过去看看,心中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一个上午愣是什么都没干。 L市是个旅游城市,但是刚刚过完年,还没到接待游客的日子,整座城显得有几分静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倒是商铺都开门了,他们也不买,只是顺着青石板,沿着河道慢慢的走。 “小哥哥,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你说的那只乌龟?” 缪以秋点点头,原修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乌龟的时候扁起了嘴,可是在听到‘但是我很喜欢以秋的心意’时又重新喜笑开颜。 原修乐的戳了戳她的脸:“真是小孩子。” 缪以秋立刻反驳:“我才不是小孩子。” 原修也不跟她争论,总觉得顺着这个话题两人一来一去的话,可以说到天黑。原修停下脚步,河水跟另外一条河流在此相会成湖,湖面靠近他们一侧还有个两个一大一小的水车。 水车可能已经不用了,因为上面还吊了各式各样的植物,有一盆绿萝的枝叶都缠到了水车的车轱辘上,想来挂上面有些日子了。也就只有这里,这些植物还能这样健壮的生长了,换一个地方在寒冬腊月的将它们放置在外面,说不定早就冻死了。 “你给我送了一只乌龟,那有给自己送吗?”原修看着她问。 缪以秋从脖子里把那个吉祥如意长命锁掏出来给原修看:“我没有给自己送,但是我有妈妈送的。” 原修看着这只精致的长命锁,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了,他艰难的问道:“你妈妈给你送这么好看的长命锁,你只给我送乌龟。” 缪以秋重新把长命锁塞回衣服里,话说感觉十一岁了还带着这个锁怪怪的,这种锁,不都是婴儿带的吗?接着非常没有诚意的对着原修的黑脸解释道:“哎呀,不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赚钱自立吗?等以后我赚钱了,肯定给你换个贵的。” 这话太像哄着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了,一直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的刘姨差点笑出声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原修老是惦记着这个小姑娘了,原来这个小姑娘是这么可乐的一个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从来没有把原修当成一个易碎品、瓷娃娃一样。或许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懂事,或许是因为两人曾经同病相怜,不管如何,刘姨心里都谢谢她。 而此刻,季岚在跟着丈夫打电话,刚刚过完年,正是各个单位开展新一年计划的时候,他现在正坐在单位的车上准备外出执勤。他们执勤两人一组,他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小伙子。缪裘卓的职位跟在K市的一样不变,也是大队的副大队长,刚刚接替了一位年前退休的老警员。 虽然不是高层职位,但是这么空降,要是一般人,大队成员心里说不定会嘀咕两句,可缪裘卓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是进省系统看看,就能发现他年年是K市的优秀公务员,有过三次三等功,两次个人,一次集体,最近的一次是去年破获了K市三年来最大的贩毒集团所得到的功勋。 在一线,最需要的是经验,他的资历肯定是绰绰有余的,现在让人嘀咕的就是,这样一个人,K市居然也舍得放。 缪裘卓耐心的听完季岚说的话,差不多过了七八分钟才对手机那边说道:“你也说了,原修跟着他一起,原修家的长辈也陪着,有什么不放心的?” “坏人!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哪有那么多坏人。” 季岚觉得原修是个让人心疼懂事的孩子,现在也忍不住说了几句迁怒的话:“你说原修也是,大老远的从K市到L市来,在家喝杯茶、聊会天、看看电视不是挺好的吗?以秋说要出去就带着他出去,孩子说的话怎么能一直顺着呢?” “哎哎哎,”缪裘卓连忙对着电话那边道:“人家原修又没坏心,而且都是你女儿撺掇着出门的,等下你可不能当面对着人家说这些话。” 听到这里季岚的声音也轻了下去:“我也只是这么顺嘴一说,哪里会真这么想。话说那孩子身体也不好,你说他们两个病歪歪的往外走,要是遇上点什么事,谁拦谁前面都没差啊。” “L市的治安没那么差,”因为身边有同事,缪裘卓也没有说太多,只能一再强调:“真的季岚,你心理不要太紧张了,不是跟着一个大人吗?!” 季岚气道:“你这么不上心,合着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你的份是吧,我以前都是相信治安没那么差,可是结果呢?你要知道,我受不住第二次的。” 妻子情绪越来越激动,缪裘卓连道:“好好好,那我马上给原修打电话,让他带着以秋回去好吧,你在家等着就是了。” 季岚这才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35章 一直慢慢开车的同事终于难掩心中的好奇, 问道:“这是嫂子?” 缪裘卓瞄了他一眼,低头翻原修的号码, 道:“是。” “嫂子这可真是够紧张的啊?” 缪裘卓先给原修打了电话, 让他带着以秋回去,才对着同事说道:“主要是孩子年前生了一次病,肺炎, 所以她妈一直担心,出门都不让,就怕再生病了。” “孩子的确要用心照顾, 冷了热了都不行。” “你说的没错。” 目的地到了, 车停下后两人下车, 因为这位同事家中也刚刚生了孩子, 目前正处于不管对谁家的孩子都非常热情的程度上。 “副队,你家的孩子男孩女孩?” “女孩。” “那可巧了,我家也是女孩, 说不定以后还能玩到一起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缪裘卓问道:“你家孩子几岁了?” “60天。”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才道:“那可玩不到一起去了,我女儿都十一了。” 同事愣了一下:“十一家里出门还那么担心?” “那不是病刚好吗?”缪裘卓打着哈哈。 那边原修挂掉了缪裘卓的电话,看了一眼正拿着刘姨给她买的面包,捏碎了扔到河里喂鱼的缪以秋。她靠在桥的栏杆上,看的专心致志,好像水面上能长出花来一样。没想到只是一会,真的有鱼浮到水面上来, 吐着气泡一口一口吃掉了面包屑。 “我还以为风景区专门养的鱼才会这样浮上来吃,没想到这里的也是一样,小哥哥,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喂。”,缪以秋对着原修喊道,还说了一个很靠谱的猜测:“说不定这个季节鱼能吃的东西少,我觉得刚刚两条挺瘦的,肯定是饿的。” 原修几步走到了她身边,从小姑娘手中掰了一块跟着她一起喂:“这面包是甜的吗?” “牛奶味的。”缪以秋看了一眼包装上印着的字回道:“配料里面有糖,是甜牛奶味的。” “唔,可惜我不能吃,我对牛奶过敏。” 听到这话缪以秋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原修,话说他也很瘦的样子,于是犹豫的问:“小哥哥,你肚子饿了吗?” “有一点吧。”原修回道。 缪以秋原本是在慢慢的喂鱼的,听到这话几下就把手里剩下的面包掰碎扔到了河里,好在刘姨给她买的面包不大,应该撑不死浮上来寥寥的几条鱼。接着她把包装袋往边上桥上的垃圾桶里面一扔,拍了拍手道:“那小哥哥,我们回去吃饭吧,妈妈一定已经开始做饭了。” 原修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好像慢上一会儿也能饿瘦他一样,点了点头乐道:“好啊。” 刚走下桥,缪以秋又停住了:“对了,小哥哥你有什么菜是不吃的吗,打电话回去跟我妈妈说一声。” 原修挑高了眉头:“用不着吧,阿姨做的菜,总不会每个都不适合我吃,而且我过来做客,客随主便,怎么能提要求呢?” “又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之前在医院里就知道了,小哥哥你的口味可淡了,不吃重油、重盐、重糖的东西。每次的菜水煮清炒,调料也少,看着就觉得嘴里淡出鸟来了,我觉得谁也没你养生。” 原修被她噎了一下,默默的把手机掏出来,翻出了季岚的电话还没有拨过去,就被缪以秋抢走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原修和刘嫂就听着小姑娘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最后道:“做菜不要放辣椒,葱姜蒜都不要放、味精也不要,但是要酸辣土豆丝。” 话说你前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而且换成一般家里掌勺的,遇到要求这么多的说不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那里像季岚一样好脾气的什么都答应了,最后还在电话里问了一句:“你原修哥哥送来的樱桃要不要吃,妈妈洗好等你们回来,这个季节有樱桃可不太容易。” “小哥哥送来的樱桃?”缪以秋抬头看了一眼走在身边的原修,立刻道:“好啊好啊。” 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之后,她才把手机还给原修:“我还以为你就拿了牛轧糖过来,没想到还有樱桃。” “给你妈妈收起来了,你那个时候还没下楼。” 季岚照顾了缪以秋那么久,算是对照顾病号有了一点心得,她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也天天往营养科跑,每个病人的情况都不同,食谱也不一样,但是有一些食物,大多都不需要戒口。 看着桌上摆出来的饭菜,连心里有些担心的刘姨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觉得季岚的确是费了心思的。而之前小姑娘说她妈妈做菜好吃,原来不是拍马屁啊,看上去的确不错。 吃完饭后原修又陪着缪以秋看了一会儿电视,读了半个多小时的英语,就准备告辞离开了,最后在缪以秋有些恋恋不舍的眼神里,写了自己的□□号给她。 缪以秋:“……”太久不用□□,差点忘记世上还有这么一种联系方式。 最后她拿着小纸条去问季岚:“妈妈,我们家有电脑吗?” “电脑,没有,你想玩吗?”说到最后季岚也心动了起来,网瘾少女的话,就不会天天想着出门了吧。 缪以秋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点点头道:“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的手机,好像不能上□□。” “谁的手机都不能上□□。” “很快明年后年就都可以了。”缪以秋说道:“说不定以后手机还是触屏的呢?” 季岚无视了缪以秋天马行空的话:“那明天妈妈要不要带你去看看电脑?” 话说都不阻止一下的吗?缪以秋想了想对着季岚小声的问道:“妈妈,买一台电脑,对我们家生活负担大吗?” 季岚看了眼忧国忧民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宽慰道:“不大不大,一台电脑,一根网线还是负担的起的。” 缪以秋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到了主卧旁边的换衣间,这个换衣间原来是跟主卧相连的书房,后来把外面另外一间次卧改成了书房,这里便也改了。她看着季岚开了蒸汽熨烫机,准备熨烫刚刚洗完晒好收回来的衣服,最先的就是缪裘卓的工作制服了。 她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一边,被季岚踢了踢凳子脚:“到床上坐着去,这里本来就小,小心蒸汽烫着你。” 缪以秋没有走,只是挪着凳子往后面坐了坐,她还在想着刚才的话题:“但是妈妈你没有工作啊,我们家就靠爸爸,也负担的起吗?” “你爸爸拜托了蒋叔叔,把咱们家在K市的房子租出去了,一年的房租够你几台电脑了,您就别操心了。” “哦,”缪以秋这才放下心来。 熨烫机开始呼呼冒着蒸汽,季岚拉直制服的袖子,一下下的把它上面的褶皱给熨平了,只不过高温之下味道实在不好闻,于是她又催了一遍:“回自己屋里去,要不去客厅里看电视也行。” 缪以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爸爸该下班了吧。” “或是去楼下等你爸回家,”见她跑出去还喊了一句:“就在客厅里等,别出门。” “知道了。” 季岚说起来也是一位非常有行动力的女士,第二天早上缪以秋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看了看时钟上的时间指向了九点半,洗漱完准备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她妈正指挥这一个人把大箱子往上面搬。 她愣愣的往旁边走了走让开了路,季岚正晚一步上楼,对着走错方向的送货员连声喊道:“错了错了,右边。” 其实刚刚看箱子上的字大概能够看出送的什么,但是缪以秋还是愣愣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说要电脑吗?给你买回来了,”季岚又对着她道:“给你热着早饭呢?快去吃,鸡蛋蛋黄吃一半就好了。”说着去指挥装哪个屋子。 缪以秋还回不过神来:“不是说好一起去买的吗?”但是季岚已经走进了书房,根本就听不见她说话。 晚上的时候缪裘卓也被季岚的雷厉风行给震了一下:“你昨天晚上说了那么一句,我还以为你要考虑考虑呢,怎么也得比较比较牌子价格吧。” 季岚半躺在床上,脚动了动,一直没有温暖起来,想了想准备起来给女儿灌个热水袋,嘴里回答丈夫的话:“我打电话问了小徐,他给我推荐的,价位多少也划了线,我照着买就是了。” “浩然推荐的?那没什么问题,”缪裘卓继续问:“不过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给女儿买电脑了,我昨晚没问你第二天就买回家了,你说以秋刚刚休学一个学期,再有个把星期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学习本来就跟不上了,到时候沉迷于网络你不发愁?” “我怎么没想到你还担心女儿的学习啊,我本来就没有想过她以后的学习会怎么样?”季岚对着丈夫说道:“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以秋现在恢复的不错,你就不想她更好一些,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还想让她好好读书,考个重点大学的吗?比如说Q大啊,B大之类的。” 季岚沉默了半响,才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而且Q大B大之类的,路离我们太远了,想都不要想,就算去了,我也不放心。” 好像你想了就能上一样,但是缪裘卓知道,季岚现在是只要女儿好好的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他叹了口气,半响后才道:“季岚,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 季岚打开房门给女儿送热水袋去,掩上门之前还说了一句:“我有分寸。” 没想到季岚回来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带去的热水袋又拿了回来:“我还怕她冻着,那丫头鬼精鬼精的,被窝里早就自己放了两个了。” “会自己照顾自己还不好,就怕的是自己不懂得照顾自己。” “对了,”缪裘卓又问了一句:“一周后以秋去学校报道,我送她去还是你送她去。” 季岚沉默了一下回道:“我送她去吧,你不是要上班吗?”   ☆、第36章 缪以秋转到了L市的福祥小学, 在最初听到这个学校名字的时候,季岚的第一反应不是学校的师资力量如何, 而是:“这个学校的名字好, 一听就有福气,希望能够保佑我们以秋以后平平安安。” 不止缪裘卓,连缪以秋都黑线了:“妈妈, 你怎么能这么封建迷信呢?” “封建迷信怎么了,如果封建迷信有用,我天天信它。”季岚不为所动道。 缪以秋嘀咕道:“你也说了如果啊, 而且学校里那么多人, 保佑的过来吗?”好在她声音轻, 爸爸一个眼神示意过来, 安静的闭上了嘴。 报到交学费一切都好说,季岚都是跟在身边的,可是正式开始上课, 家长是进不去学校的大门的,直到学校早读课的铃声响了,她还呆呆的站在门口,门卫都往她身上瞄了好几眼了,最后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对着她大声喝问:“你找谁?” “哦,”季岚回过神,看着门卫大爷回道:“我女儿在里面上学,我在这里看看。” “在这里看看?”见她只是一个年轻的母亲,门卫也把警惕心收了一些, 眼神也放松了下来:“站在这里看看能够看出什么来,”转身回到传达室前又瞄了她一眼,朝着她道:“上学第一天,不放心吧。” 季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我怕她睡不够。” “七点半之前到校就行了,这还早啊,我们学校算晚的了,有些学校七点就开始早自习了。” “孩子在家从来没有九点前起床过。” 她这话说的门卫又是一愣,问道:“你家孩子上几年级啊?” “四年级。” “四年级天天在家睡到那么晚,那你还真够宠着孩子的。”大爷在学校里当了多年的门卫,也有些好为人师:“孩子大了可不能宠,得教,不然要变成熊孩子了。”接着又道:“别看了,回去吧,不到放学这门时不会开的。” 季岚追上了几步对着他确认道:“大爷,咱们学校四点半放学对吗?”这个问题其实她在班主任那里已经得到过答案了,学校的作息表她也看过,可是不在第二个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一样的回答,总是不能够确定。 都四年级了还不知道几点放学?这家长可真是够奇怪的,不过门卫还是回答了她:“每个年级放学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一到二年级三点半,三到六年级四点半分。” 季岚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离开了。 四年级三班,缪以秋坐在老师刚给她指定的位置上,面对着不断发下来的新书昏昏欲睡,连班主任老师说的什么话都没听清楚。因为第一天,学校里也不会真的立刻就开始上课,得分组打扫卫生。等所有学生把课本都塞到抽屉里,桌子椅子靠墙排整齐的时候,打扫卫生就开始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缪以秋被分派到一边擦窗户了,身边还有一个小胖墩,不断的用眼神看她,越擦离她越近,那眼神好像要跟新同学搭话一样。可是一开口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见她看过去,手上的动作还没停,脸倒是先红了:“我这个人记性差,你别怪我,班上好多人我觉得眼熟都叫不出名字了。” 缪以秋沉默了一下看着他说道:“我是这个学期才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来,刚刚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 “是吗?” “……是啊。” 小胖墩还想再说些什么,缪以秋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转身一看,发现是班主任和一个穿着烟灰色西装,面目温和、带着宽边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此时中年男子对着她招了招手,在她走近的时候弯腰问了一句:“上学第一天,习不习惯?” 说的好像她之前没有上过学,直接跳到四年级一样,缪以秋直直的看着这个中年男子,良久才点了点头。 只听他又说道:“要是有什么不习惯或者身体什么地方不舒服的,记得马上告诉班主任,或是直接来找我知道都可以,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吗?” 缪以秋摇摇头。 “在行政处的三楼,最里面的那间就是。” 好像不管他说什么,缪以秋只有应声的分了,见她沉默寡言,中年男子也不多吩咐,见她手上还拿着抹布,说道:“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让同学帮你擦也是一样的。” 在班级这个团体里搞特殊那是异端吧,划水摸鱼也要把态度摆出来,缪以秋快速的摇了摇头,面对这个不认识的大叔说了第一句话,还只有两个词:“不用。” 缪以秋继续回去擦窗户了,小胖墩还在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姿势,如果玻璃有皮的话,估计该擦秃了。见她回来,靠近问:“这谁,跟咱们班主任站在一起,你爸?”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的脑回路都像这个小胖墩一样神奇的,还没等她回答,立刻就有在走廊上刷地的同学凑过来大声问道:“缪以秋,校长居然走过来跟你说话。”他的语气羡慕极了:“我在这里四年了,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话,而你才第一天来。” 缪以秋无语的看着小胖墩:“你自己学校的校长认不出来?” “不要说我,你不是也没认出来吗?” “你没听见我第一天来吗?” 小胖墩显然觉得这点小细节不重要,在知道那个中年男子是校长之后,他关心的也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校长为什么找你?” 一个班级里最厉害的人莫过于班主任了,可是全年级所有的班主任都要听校长的,校长还管着学校的所有人,是多么位高权重,多么牛叉的一个人。 缪以秋:“……”这个解释她给满分。 虽说只有两个人问,但是走廊上竖起耳朵听的可不少,缪以秋慢吞吞的说道:“刚刚校长说,我刚刚转学过来,要好好和同学们相处,这个班的同学是他见过最可爱的,我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被夸奖了很高兴,但是:“校长也管转学生?” “校长不管转学生吗?”缪以秋用一副疑惑的口吻顿时把话扔了回去。 “咱们所有的人都是校长管的,转学生当然也是。” 话题就此结束,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样子,但是总归于满足了好奇心。 可是另外一边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心中却仍旧疑惑重重,她最开始以为是刚来的缪以秋家有点背景,校长都不得不注意,后来听校长对那个学生说的话又觉得不是。 两人一边走着,算是一层层看学生们大扫除的情况,她跟在一边听着校长吩咐:“那个新转来的学生,你平时也多关心关心,有什么不对,告诉我或是给她的家长打电话。”说着顿了一下,又问:“对了,她家长的电话你有吗?” 班主任点了点头:“有的,她母亲带着她来报道的时候留过。”她没说的是,当时缪以秋的母亲一连留了三个号码,父亲的、母亲的,还有父亲办公室的,亲眼看着她全部存到手机里才回去。 每个老师其实都会留班上学生家长的号码,可像是这么强逼着当场看你编辑的还是第一次见,说实话,那个时候她下意识的对缪以秋的印象就不好了。 “有的就好。”校长听了继续道:“缪以秋这个孩子,跟一般的学生不一样,她的情况很特殊。” 班主任刚才也听到了只言片语:“身体不好?” “你听出来了,”校长的脚步停住,对着她笑了一下:“是的,她之前生了一场大病,休学了一段时间,刚刚出院没多久就转到我们学校来了,身体恐怕没有彻底恢复,你还是要多费心。” 班主任虽然觉得还是不太对,但校长这么说她并不多问,只能答应下来。她是除了是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还是包括本班在内其他三个班的语文老师,整整一个月快过去了,她也没有明白缪以秋这个小姑娘特殊在哪里,抵抗力不太好倒是真的。 福祥小学的班级所在的楼层是一年级至六年级从下往上排的,他们班刚好在三楼的最右边,四年级的五班、六班就要到四楼了。而在最右边,开窗户风吹进来的感受都会比在中间的班级强一些。 某天班主任就见着那个小姑娘在早读的时候因为开着窗户,不断的拿着纸巾按着鼻子打喷嚏,不过什么也不说,只是拉着椅子往位置上风小一点的地方挪。直到她走到窗户边上,合上了一点窗户,只留一条缝,才见好一些。 而这些,要不是她观察,估计什么都不知道,第二天小姑娘就默默的多带了一件外套和围巾。 这不是挺懂事省心的吗?是个文文静静的普通小女生,也不调皮淘气,不知道家长和校长怎么担心成那样。而且她还发现,虽然缪以秋刚刚转学过来,在班上给其他同学留下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要知道,转学生总是很难融入集体的。特别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在三年级会分一次班,之后就是四年的同学了,缪以秋这个过了一年半后半途进来的,也没闹出她预想中的问题。 不是她多心,主要是家长和校长给她打的预防针的后遗症实在有些严重,现在松了一口气,剩下要担心的,就是她的成绩怎么样了,跟不跟得上! 班主任真是一份拿着卖白菜钱的工资,操着卖bai粉心的职业,不过转学生的成绩这么样她马上就要知道了。   ☆、第37章 期中考试到了, 不管老师们在心里是如何看待这次考试的,在学生们面前自然要作出严阵以待的样子。在应试教育下, 普通家庭的孩子想要出头, 比较容易看的见的,能够明确未来走向的道路,似乎就只有这么一条了, 所以就算只是小学四年级的一场考试,看上去好像也是万分重要的。 每一个学生都充分感受到了被考试支配的那种恐惧,一向没心没肺的叶正谊也是。这位和缪以秋有着一同劳动情谊(擦窗户)的小胖墩成了她的同桌, 此刻他推了推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的缪以秋:“哎, 你刚刚听到老师说什么了吗?明天就期中考试了, 等一下就发考场号了, 你说我们会不会在同一个考场里考试。” 缪以秋打了一个哈欠转个一个方向准备继续睡:“不就是小学的期中考试嘛,你怎么担心的跟高考一样?” “高考?”叶正谊疑惑的问道:“是初中生参加的考试吗?” “不,是高中生, 考不好前面十几年都白读了的那种。” 叶正谊大惊失色:“这么厉害?”他此刻已经没有了会不会跟缪以秋待在一个考场里的疑问了,脑子里全被高考两个字给霸屏了。 放学回家的时候,缪以秋背着没有几本书的书包走出了校门,她才不会和其他同学们一样,每天把所有的书跟蚂蚁搬家一样背来背去,背都压弯了。叶正谊非常有选择性的向她学习了这个好习惯,只不过刚走出去的时候,就有人朝着她这边大声喊,是他们班上的几个刺头, 似乎每个班上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刺头。 “缪以秋,你妈妈又来接你放学了。” “是啊,你怎么老是要你妈妈接,你自己不认识路吗?也太没用了吧。” 他们嘻嘻哈哈的以此为乐,不过缪以秋从来当这些话全部都没有听见,此时也是对着叶正谊告别道:“明天见。” 叶正谊很想上去跟那些同学争论,在和缪以秋熟悉了之后,甚至还想跟他们打一架,他不是没有这么做过,可是每一次都被缪以秋拦了下来。于是只能用恶狠狠的眼神朝着那边瞪了几眼,瞪得那些人走开之后才同样的跟她说再见。 季岚接到了女儿,拉着她的手走在路上,好一会儿才听女儿喊了一声:“妈妈。” “什么?”季岚低头看她。 “你以后不要接送我上学放学了。”缪以秋用一种近乎认真的口吻说道。 季岚对着她问道:“是因为刚刚那几个同学笑话你了吗?”说着她拿过缪以秋背上的书包挎在自己的手臂上,即使这书包并没有多重:“那明天妈妈去跟你班主任说一声,让你们班主任去告诉那些同学,以后不要那样做。” 缪以秋有一种跟季岚讲不清道理的感觉,差点原地跺脚了:“不止是那些同学的事,妈妈你真的不用每天来接我,我会自己回家的,路我都认识。” 季岚很清楚的听到了女儿的话,可是听到了不代表她要执行:“你要知道,妈妈在家里不出去工作没有自己的事业都是为了什么,你要体谅妈妈才行。” “那就出去工作!” 晚上吃饭的时候,缪裘卓的目光在妻子还有女儿的脸上不断扫过,在缪以秋放下筷子往楼上跑去的时候,看了看还有三分之一个底的饭,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不吃了?” “我已经吃饱了。”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很快在他们头顶响起,接着是关上门的声音,不用说肯定去书房对着电脑了。缪以秋玩电脑不像其他孩子一样沉迷于游戏或是乱七八糟一类的东西,她常常只在晚上玩一一两个小时,大多数时间是和在K市的原修联系。 话说两人的联系没有渐渐的断开,也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缪裘卓看着继续安静吃饭的妻子,难得在缪以秋没有吃完碗里饭就跑上楼的时候让她多吃一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岚的脸上甚至称的上是平静的:“没什么,和学校的同学闹了一点小矛盾。”说罢她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嘴里慢慢的吃,顿了一下说道:“今晚的青菜有些点咸了。” “你才吃出来?”缪裘卓道:“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呢?” 等两人都吃完饭,缪裘卓端了一杯牛奶,敲开了书房的门,家里明明有两个大人,可书房用的最多的却是女儿,几乎成了专属领地了。 他把温牛奶放在了缪以秋桌子的旁边,然后对着她说道:“你今晚饭吃的少,妈妈可担心了,就怕你晚上醒来饿着。” 缪以秋正在和原修视频聊天,他们常常这样,而且什么话题都说。有时候还会聊起她的英语,一开始他说她听,后来她说他听。原修经过跟缪以秋几个月的相处,即使大多时间都在网上,也终于知道了并不是每一个人几个月就能练好一门外语的,特别是口语,至少缪以秋发音上的小毛病挺多的。 可是他从来不会责怪缪以秋,甚至在她从头上掰下戴着的耳机甩在一边,抱怨自己的发音怎么改不过来的时候,也只是静静的等待她的情绪过去。等她再拿起耳机戴上跟他说话时,一如既然的平静温和。原修对着缪以秋像是有着无比的耐心,他不会和寻常的家长那样束缚着缪以秋行为,也从未对她说过什么责怪的重话,即使她做错了。 有时候缪以秋自己都有一种错觉,两人之间,对方才是真正年长的那一位,好似一位宽厚的长者一样,包容着她,让她用一种更好的心态,面对生活。 此时见缪裘卓的身影出现,他在视频那端,微笑的比了一个手势之后,然后切断了视频。 缪裘卓看着女儿,见她不吭声,拖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不想跟爸爸说话了?” “没有,”缪以秋摘下了耳机放在一边,歪了一下头又无奈的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把自己饿着。” “那你把牛奶喝了。” “我现在不想喝,先放着等一下再喝。” 缪裘卓良久才说道:“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爸爸妈妈说出来,不然我们会担心的,知道吗?” “那你能让妈妈不要每天接送我上下学了吗?还有,上次我一个人在家,她出去了居然把大门从外面给反锁了,我又不是囚犯!”说真的,要是有网线有外卖,她可以连续一个星期都不出门,但那是在自愿的情况下,如果门外给你挂一把锁,即使再宅的人,都会受不了的。 缪裘卓想要叹气,可是他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爸爸向你保证,以后妈妈以后出门绝对不会把门反锁了,好不好?”见她不应声,又摇了摇她的肩膀:“好不好?” “那么前一条呢?” “你现在还小,外面坏人那么多,我们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可以自己上学了。” 果然是这样,缪以秋无力的把头靠在椅子上,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再大一点,再大一点,我再大也永远比你们小。” “行了,”缪裘卓站起来准备回去休息:“早点睡,原修哥哥身体不好,别跟他聊太久。” 即使原修是个好孩子,缪以秋三天两天的跟对方打电话、聊天、视频,作为家长也会担心的不得了。最初怕孩子不高兴,还偷偷的观察,谁知道原修这孩子除了身体不好之外,没什么缺点一样,他生活中学习的一切都是向上的,而且那种向上的心态还影响着缪以秋。 他会给缪以秋读在他们看来枯燥无比的书籍,即使她没有认真听也不会生气;会给她放一个孩子声嘶力竭、高声歌唱的音乐,告诉她这个那个孩子最后的声音,因为在第二天,声音的主人就因为手术失败抢救无效而过世了。 那个声音并不好听,可是却能震撼人心,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礼物。从那天之后,他和季岚就再也没有去打扰过两人的联系了,因为原修比他们还要懂得照顾缪以秋。 缪以秋发着呆,看着原修从□□里发过来一个摸头的图片不由的发笑,对方从一个看似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男神,变的会跟她用表情包斗图的男孩,应该也要感谢她才对。这样一来,接地气多了嘛。 只是她看着‘期中考试加油’那几个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对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她的学习了。 小学四年级的课程并不多,要考的也就语文、数学、英语三门课,一天半的时间就考完了,下午则是收拾好考场继续上课。 什么?为什么不放假?! 她听了有些萎靡的叶正谊问了这个问题后,看着他道:“我知道期末考试结束一定会放,期中考试也放吗?” 叶正谊奇怪的看着她:“你不喜欢放假吗?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不太想。”缪以秋回道:“我觉得放不放假,跟上学的日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一个地方坐着而已。” “你上课只是坐着吗?”叶正谊想了想,凑近她低声问道:“你在以前的学校里学习成绩是不是不好?” “啊?”缪以秋摇了摇头:“为什么这么说?” “咱们都同桌那么久了,你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转学啊?” “因为我爸爸到这里工作。” 没等叶正谊问出你爸爸为什么到这里工作,他原来是干什么的,现在是干什么的一类的问题,班上几个男生从教室的前门走了进来。看着怒气汹汹的,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还一人一下的拍了一下缪以秋的桌子,吓了她一跳后最后一个用特别大声的声音在班上喊道:“缪以秋,不就说了你几句吗?你居然跟家长告状,我们真看不起你!” 整个班级一分钟前还是不断的有说话的声音响起,有一部分还在相互对着刚刚考完英语的答案,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瞬间都静了静。有不少同学的目光在缪以秋和刚刚那几个男同学身上不断来回移动,她前桌坐着的女生转身看着她,对着她小声问道:“你真的跟你妈妈告状了?” 在小学生的眼里,相互之间的事情该相互解决,把大人扯进来就没意思了,而且这个观点很大一部分学生都认同。像老师告状都会被‘看不起’,更不要说通过家长像老师告状了。 缪以秋听了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平静的说道:“怎么会呢?只是他们昨天在校门口乱说话,刚好被我妈妈看见了,说不定老师也看见了。” “你真没说?”深深怀疑的口吻。 缪以秋笑了:“我哪里有那么无聊,拿来睡觉不是挺好的吗?” 她这话说的前后左右都噎了一下,你也知道你这个毛病啊,叶正谊羡慕的问道:“不过缪以秋,你怎么会那么喜欢睡觉,我上次看到你把半节语文课都睡过去了,老师居然也没叫醒你,我打个瞌睡她就把粉笔扔在我头上了。” “谁让老师要提前上课的,她不拿早自习的时间来上课,我不就不会在课上睡觉的吗?”这话听去真无理取闹,好像早自习活该让她睡觉一样,缪以秋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下次会注意不在课堂上睡觉的。”   ☆、第38章 作者有话要说:  7月7号的更新在晚上21:00,这是补昨天的,对不起小天使们,我设了闹钟早起的,前天一天一夜没睡的好处就是,我昨晚能睡着了,so sad 原修病的设定改了一下,具体见14章和34章,他也可以吃糖,只是不喜欢,之前是我的不严谨造成了,现在已经改了,爱你们么么哒 季岚罔顾了缪以秋本身的意愿, 她显然把女儿不想让她接送的原因归咎在了那几个同班同学的不当言论身上,雷厉风行的找到了女儿的班主任, 希望由班主任来管教那几个学生。 班主任的确在期中考试之后找了他们谈话, 不过造成的结果显然和她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同桌叶正谊对此比缪以秋还要忧心忡忡:“怎么办?他们不会欺负你吧。” “他们能怎么欺负我?”缪以秋好奇的问道。 “对哦,”叶正谊恍然,甚至有几分放心道:“那几个男生虽然是刺头, 但是从来不打女生,特别是你还长的很好看。” 缪以秋听的黑线,怎么从你的口吻里我觉得你很羡慕他们一样:“你觉得他们这样很酷?” “当然很酷。”前桌一个女生转头看着她:“虽然对你很生气, 但是从来不打女生的男人, 只是无视你, ”接着她又有些同情的继续道:“看来他们讨厌你了。” 他们之前未必也喜欢我, 谢谢。缪以秋觉得,自己可能对小学生三个词的概念出现了偏差,还是对中二两个字的理解不对, ‘酷’这个词用在这个上面,应该感到挺冤的。 但是由于刚刚的言论,缪以秋在班上有些平静的日子起了一些波澜,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的,不至于让她被孤立,但是有一些隐约的排斥。 还有人跟她说话的时候问道:“你不会把我刚刚说的话回去告诉你妈,让你妈去告诉我妈吧。” 我妈认识你妈吗?还是,说些什么,说你上周末在同学家里看了一个下午的电视剧吗?缪以秋只能保持微笑:“怎么会呢?”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 季岚很满意的发现,她再接女儿放学的时候,还是遇到了那几个男同学,但是他们并没有再说什么。拿过了女儿身上的书包帮她拎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今天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午饭有没有吃好?” 没错,季岚女士每天关心的方面就是那么与众不同,缪以秋今天才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学习成绩怎么样,上课有没有听不懂一类的问题。总是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同学有没有对她不好? 两人走在回去路上,缪以秋良久才慢吞吞的说道:“没有,除了发生了一些小事,一切都挺好的。” 如果没有前半句,季岚自然当一切挺好的,不过既然这么说了,她立刻的问道:“小事,什么小事?” “妈妈,你是不是去找我的班主任了?”缪以秋问道。 季岚温和的笑了笑,看着她说道:“你知道了?” “我不是让您别去的吗?还有,你下次再去找她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季岚很耐心的拉着她的手:“以秋,你现在还小,不懂事,有些事需要大人来解决。” 书房里。 视频那端原修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支着头听那端的缪以秋联系他后从第一句话开始说关于季岚女士的事情,说到现在,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下时间,已经七分钟了。 最后缪以秋寻求他的认同:“小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妈妈她控制狂,她甚至规定了我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牛奶,我现在看到牛奶就想吐了。” 连这事都拿来吐槽,原修差点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他仍旧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或许你该跟阿姨谈一谈。” “唉,”缪以秋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我觉得那没用,因为她老是用我还小、不懂事那几个字来打发我,也许我应该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说起这个,缪以秋又生气了:“当时郑医生在的时候,我请他帮忙关注过我妈妈的心理状况,他当时明明是答应了的!为什么我觉得一点都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缪以秋拍了一下桌子,连原修在视频那端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愤:“他居然欺骗我,我妈妈的心理状况根本就没有一点改善,而且让我成了受害者。” “咳咳,”原修因为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干咳了一声,吸引了小姑娘的注意力,才说道:“要不,我们打电话询问一下郑医生?” 缪以秋挎下了脸:“可是我根本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没关系,”原修安抚道:“我有。” 在拿到了郑博的那一串号码,缪以秋看了一下时间,想着对方不至于那么早休息,要不要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原修看出了她的犹豫,便道:“我等你的好消息,还有,不要跟你妈妈生气,她爱你,只是太小心了而已。” 缪以秋点了点头:“放心,到了今天我还没有很生气。” “好姑娘。” 视频切断了,缪以秋想了想,很快出了书房,她没有去找季岚,而是去找了缪裘卓,恰好两人此刻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 缪裘卓靠在床上,看着缪以秋进来的时候,连忙坐起来对着她招了招手,问道:“以秋是来找爸爸的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我是来找你的手机的。” “你不是一向跟原修哥哥□□联系的吗?” 缪以秋无言可对,难道在你心里,我除了找原修,就不能找其他人了吗? 如果她真的问出来,势必会得到一个反问“不是吗?” 缪以秋觉得,事情应该解决不能拖,而且要大家一起解决,于是她把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最后问一直认真听着的缪裘卓说道:“爸爸,你们单位里要是有人向领导偷偷说别人的坏话,打小报告的话,会怎么样呢?” 缪裘卓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如果遇到了呢?” “以秋,”缪裘卓耐心的看着女儿:“你要知道,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的,而且你妈妈说的也不是坏话。” “为什么不可以?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不觉得妈妈做的太过分了吗?她什么都要管,把我不希望她接送我上学都归咎在那几个同学的言论上,还去找了班主任,这样会影响到我在学校里的生活的!” 这可是一件大事,要知道,缪以秋白天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待在学校里的,他严肃了起来,问道:“在学校里面有人欺负你了吗?” 缪以秋语塞:“这倒是没有,但是……”你不觉得你的重点偏了吗? “如果有的话,记得立刻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会解决的。” 缪裘卓对着她说道:“你要知道,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告诉家长和老师,永远是最有效的解决方式。” “好吧,”缪以秋放弃了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她抿了抿嘴,良久后又很认真的说道:“我们能不能讨论一下季岚女士的心理状况,虽然我刚刚的重点也是这个,但是鉴于我提起了学校里的事,你理解错了也是理所当然。” 她看上去很认真,小大人一样的跟他商量,缪裘卓虽然觉得女儿还小,操心的过多了,但还是问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觉得你妈妈心理有什么问题吗?” 说真的,缪裘卓也知道季岚的心理压力大,对女儿的控制欲强,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总觉得过了一两年,肯定会慢慢好转的,毕竟他们家去年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不是吗? 缪以秋慎重的说道:“我觉得妈妈需要看心理医生?” 缪裘卓忍不住问:“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缪以秋点头道:“特别是她辞职了之后,生活范围变小了,要知道,一个人的眼界变小了,心也会变小的。这种苗头刚出现,我们就要阻止。” “这话是原修跟你说的吗?”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她站在门口淡淡的问道:“还是你觉得,我的眼界变小了。” 季岚一步步的走进来,她把外套脱下挂到衣柜里:“你就是一天到晚跟着原修,听原修说那些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这样的,再有下一次,除了周末,你们都不要联系了!” 缪以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本来觉得这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在她的设想里,她开诚公布的跟两位家长谈一谈,最好还能得到爸爸的支持,让季岚女士能够正式自己控制欲太强的问题。然后他们一起寻找解决的办法,皆大欢喜。 没想到这真的只是想一想而已,她有些发愣,嘴巴干涩的问道:“这跟原修有什么关系?”她甚至都没有用小哥哥这样的称呼。 “你之前多听话,现在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季岚依旧板着脸:“你还小,先在要听的,就是家长的话。”她转头看着缪以秋:“现在快9点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季岚。”缪裘卓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妻子,季岚看着女儿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于是将头转了过去。 缪裘卓拍了拍缪以秋的背:“你看妈妈生气了,我们下次乖乖的好吧。” 将她送回房间让她躺下准备回去的时候,缪裘卓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拉了拉,他转身看着女儿:“还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喝牛奶?” 缪以秋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缪裘卓愣了一下,才发现她将季岚刚刚说的话都记住了,坐在她的床沿,想了想回道:“你妈妈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自己小时候觉得很有道理的那些话和想法,大多数是错误的。” “爸爸,”缪以秋喊了一声,问道:“你觉得,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错误的?” 缪裘卓靠近她用同样的声音认真道:“爸爸会跟妈妈谈的,这件事情,让爸爸来解决好不好?” 缪以秋抿着嘴:“你保证?” “我保证。”   ☆、第39章 但是一想起爸爸在家身处食物链底端的地位, 最后缪以秋还是对着他伸出了手:“我刚刚是找你借手机的,我想打一个电话。” “打给谁?” 缪以秋扁了扁嘴, 回道:“给小哥哥。” 缪裘卓思考了一下还是拿出了手机放到了她的手上:“你记得你妈妈刚刚说的话吗?以后还是不要老是找你原修哥哥了,难道在学校里没有交到新朋友吗?” 说到这里缪以秋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她像是确定什么一样:“爸爸,妈妈真的觉得原修将我教坏了?以后都不能联系他了?” 要是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谁知道缪裘卓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妈妈只是顺嘴一说, 并没有坏心, 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想的,” “也许吧。”但是缪以秋还是不能理解, 这样的话, 是怎么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的。 缪裘卓看着拿着手机按解锁界面的女儿,见她好像并不是很开心,想要开玩笑:“需要我回避吗?” “当然要。”缪以秋却不觉得这是玩笑,理所因当道:“我等一下把手机还给你。” “好吧,”看在女儿需要安抚的份上, 缪裘卓站了起来,看了看时间说道:“最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过来拿手机,要看到你睡着。” 等到他离开之后,缪以秋拨通了电话, 不过并不是原修的,而是郑博的。电话响了三声之后被接通,低沉的声音传来:“缪警官?” “是我。”谁知道响起的是清甜的女童声。“以秋?”郑博听去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你能够帮我一下吗?” 郑博很快回道:“当然可以。” “是这样的……”缪以秋把平时她和季岚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主要是她觉得不合常理的,全部向这位心理医生倾诉,最后包括今晚两人谈话的内容,最后道:“我觉得她可能需要帮助,不然我觉得事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郑博似乎在走动,接着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静谧:“可是以秋,你要知道,我们国家很多母亲都是这样的。” “那么这是正常的吗?”缪以秋问道:“但是你不觉得稍微过火了一点吗?” 郑博见过很多控制欲强的父母,有些甚至还用某种‘你听我的,就是我的女儿/儿子,不听我的,就是我的敌人’的举止行为面对着自己的孩子。最可怕的事,他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对。 大多尚且是家庭没有遭受过剧变,孩子没有出事的。更不用说季岚了,她会走到这一步,他一点都不意外,换任何一个人来,应该都不会意外的。郑博不知道该怎么像缪以秋解释季岚会这样的原因,第一因为她的年纪,第二因为她的记忆。 于是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以秋,你要知道,你好了,她才会好。” 缪以秋安静了下来,郑博也并不奢望她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要是季岚本人联系他,想要寻求解决的办法,通过交谈可以给出不少的建议,可是联系他的是她的女儿,还是她变成这样的源头。 不过缪以秋这样的孩子,实在太少见了,当初在医院里进行心理咨询的时候,就担忧母亲的心理状况,现在更是打电话询问他。郑博手中一直转着的笔停下,被他握在手心里:“或许我们可以给你母亲季女士找一个解压的方法。” 缪以秋打起了一点精神:“比如?” “爸爸,我们养一条狗怎么样?”缪以秋没有等缪裘卓过来检查她有没有睡觉,而是蹬蹬蹬的跑到了主卧里。这也许是她的优点之一,不记仇,明明刚刚季岚用那样严厉的内容跟她说过那些话,她现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缪以秋把删除了通话记录的手机放在了靠近缪裘卓一投的床头柜上,张开手比了一个圆:“我们养一条大狗。” 缪裘卓从她进来就看着她,见她比划的样子乐了:“你这养的狗的确不小。” “那是,我想养一条很厉害的狗,我叫它咬谁它就咬谁的那种。” 季岚的气性可是比女儿大多了,就像郑博认为了,很多控制欲强的父母,往往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遇到子女的不理解的时候,他们反而会失望,觉得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被理解。 所以缪以秋跑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不高兴的,但是在女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脸上就出现了意动的神情,如果养一条大狗,最好还是能够看家护院、保护主人的那种。 缪裘卓觉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她看着女儿的样子乐道:“还逮谁咬谁,你想扰乱社会治安啊。” “好吧,我们养一条狗,”他坐起来,把女儿抱到床上正中间让她坐在两人身边,问着她的要求:“你想要什么狗?” “漂亮的。” “聪明的。” 缪以秋一条条说着自己的要求,眼睛转了转:“还能够在我上学、爸爸上班的时候,在家里陪着妈妈的狗,她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太无聊很难受的。” 她话音刚落,季岚脸上尚且还有些刻板的表情软化了下来,甚至还出现了一两分感动,她拉过了女儿的手,没有说什么,却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我们以秋真贴心,这么小懂得为妈妈着想了。” 做一件事情,当然是一箭多雕最好啦,缪以秋眼睛咕噜噜的转:“小哥哥跟我说妈妈只是太关心我了,让我不要跟你生气,一样关心你就好啦,其实我真的只是觉得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太可怜了,没有其他想法。”她还把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展现出来。 季岚呵的一声笑了:“好了,妈妈知道你是在为妈妈着想,刚刚说的话不算数,你还是能继续跟你小哥哥联系,但是记得我说的,不能老是打扰他,知道吗?”季岚相信,那些安慰的话,还真是原修能够说出来的。 “其实小哥哥可喜欢我打扰他了,”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在季岚的眼神下消声,心里时刻记得郑博说的话,要循环渐进,一步步来。 说真的,郑博的确给缪以秋说了不少办法,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真的觉得他说的可行,正准备一步步执行。 “好吧,我会有分寸的。”缪以秋暂且退步。 “这话可真耳熟。”缪裘卓这话得到了女儿一个疑问的表情外加妻子的一个白眼。 “那爸爸这几天帮你去问问,有没有狗贩子家卖小狗的。” “我要一起去挑。”再得到了爸爸一个干脆利落的行之后,缪以秋继续道:“说话算话,上次妈妈说要带着我一起去买电脑的,可是她一个晚上就出尔反尔了。” “放心,爸爸不会的。” 季岚想反驳难道我会的?但是那就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当然相信爸爸啦。” 女儿的话又噎的季岚胸口疼。 再次送女儿回房间去后,缪裘卓回来看到妻子就说:“已经睡着了,估计早就困了。” “当然要困了,都已经过了睡觉时间半个小时了。”季岚想了想对着丈夫说道:“咱们买一条能够看家护院的狗吧。” “大狗收拾起来可是非常麻烦的。” “要是真的有用,那么一点麻烦算什么?”季岚越想越意动,要不是已经太晚了,她恨不得今天就能去把狗抱回来:“明天我去狗市上看看。” “哎,”这次缪裘卓阻止道:“好狗坏狗能不能看家,里面都是有学问的,要挑到合适的,急不来,这事还是我来吧。” 丈夫这么一说季岚也觉得有道理,就暂且放在心里。 第二天缪以秋和平时一样的时间去学校上学,照例卡着早自习前几分钟进班级,今天早自习显然读的是英语,因为英语老师站在了教室最里面一排的前方,一脸严肃的看着班上的同学们。 她到了位置上,拿下书包塞到抽屉里后坐下,然后把英语书拿出来,对着同桌问道:“我怎么记得今天早自习应该读语文的。” 叶正谊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接着拿过了她刚拿出来的英语书,从头翻到尾,上面还是一点笔记都没有,后面需要背诵的单词那几页也是清清爽爽。要知道,因为背单词的几页需要常翻,就算再爱护书本的学生,也会有一点痕迹的。可是缪以秋只有在其中一页上留下了她珍贵的墨宝,还是跟英语无关的,在左上角空白处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那小猪肥嘟嘟的,一看就应该知道很爱吃。 “怎么了?” “你没有发现,咱们英语老师看着你的目光特别慈爱吗?” 缪以秋打了一个激灵,抖了抖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要知道,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年纪未到四十,发际线却已经后移了的中年男子:“你在开玩笑吗?” 她朝着英语老师看了一眼,恰好英语老师好像一直在观察他们这边,确切的说是她,见她望过去,的确称的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 缪以秋摸着下巴,看着视线范围內同学们手中的白色试卷,而他们最近的考试只有期中考试了:“英语试卷这么快就改好了?”可是你们都有,我的卷子呢? 这时她的卷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从前桌的女生手里,她把试卷还给缪以秋,还睁大了眼睛羡慕的对着她说道:“你英语居然考了满分,刚刚老师都说了,这个卷子有难度,年级的平均分不到七十五,而你是我们班,不,我们年级唯一一个满分,是全年级!”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的眼睛里差点出现了星星。 缪以秋:“……”你的表情让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第40章 学校语文组老师办公室, 由于还在早自习没上课,差不多所有老师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班的语文课代表正在帮忙给这次的期中考试试卷计分,语文一向是所有考试里面成绩出来最慢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几个老师正在聊起这次考试,便有人对着三班的班主任问道:“李老师, 这个学期转到你们班上的那个转学生成绩怎么样?” 李老师探头在身边语文课代表统计的表格上面看了一眼, 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最后,因为她是插班生, 学号理所应当的是最后一位。 那一栏还是空白的。 “还没统计出来。” “据说英语考了第一名, 还是满分?”那位老师在李老师的点头后继续道:“英语老师说这次的试卷偏难,有几道初中生不认真的话都可能做不出来,想来语文应该也差不了。” “希望是这样。”等到语文课代表统计完所有的分数回到班上去的时候,李老师看了看缪以秋的成绩,九十五, 不是第一,也是前五了,还有几个不及格用红笔记的,还是那几个熟悉的学生。她找出缪以秋的试卷,前面都是勾, 最后作文扣了五分,作文的题目是“一把锁带来的感悟。” 因为期中考试的试卷都是所有老师分大题一起批改的,因此李老师也是第一次看到缪以秋的考卷。而且一路看下来, 她的字迹与其他学生的端正相比,显得清秀大方,更不用说还有的学生是艰难辨认才能认出来的狗爬字,卷面分至少就不会扣。 前面坐着的女生继英语试卷后,把缪以秋的语文试卷也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最后可惜道:“要是作文不扣分,你语文就就是满分了,刚刚听到了吗?”说着凑近她,小声说道:“我们语文课代表说她作文扣了一分,要是不扣,就满分了。” 原谅缪以秋脑子不灵活,实在不能通过一把锁得到什么感悟,一把锁不就是一把锁吗?真有什么感悟,也不是从它身上来的啊!所以这作文还是扣了吧,但是她奇怪道:“语文课代表不是九十八吗?” “她不是说了吗?另外一分失误,是粗心大意造成的,不该扣。” 缪以秋:“……”所以就单方面的把那一份补回去了?小孩子的心思我不懂,她那个时候,有这么看重成绩吗? 最后数学试卷也发下来了,缪以秋凭借着英语的强势拉分,总分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二,而他们班的第二年级排名第十一。还好有个缪以秋,不然六个班前十没他们班份,也不知道李老师要发多大的火。这时候大家才知道,哦吼,原来新来的转学生这么厉害。 于是每位任课老师对缪以秋的印象都深刻了起来,虽然以前也认识,但是也没这么关注。特别是班主任,内心非常复杂,她想起了缪以秋的母亲,那位季岚女士,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电话里说过,她家女儿上半个学期因为生病一直休学在家,如果成绩跟不上,请多多包涵之类的。还说了成绩好不好无所谓,只要身体健康就没关系,有什么头昏脑热的一定要打她电话。 预防针打的多了,班主任自然是当真的,觉得这个学生家里首先态度就不对,成绩肯定也如所说的一样,不会好。没想到峰回路转,一块大饼掉下来,砸的她头都晕了。说好的跟不上呢? 昨天还被排斥呢,缪以秋又神奇的发现,成绩出来之后,她的人缘又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不过显然是另外一批,还有不少人过来跟她搭话,她支着头,每过来一个人叶正谊就说一句。 “这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估计要跟你探讨一下英语。” 缪以秋:“……” “这是我们班第二名,哦,在你来之前,他都是第一名来着,估计要跟你探讨一下数学,”叶正谊继续道:“哦,也许还有英语。” 缪以秋:“……” “这是我们班数学课代表。” “你是来跟我探讨数学吗?”缪以秋终于忍不住对着来人问道。 “啊,探讨数学?不,不是,”数学课代表涨红了脸说道:“我是想说,昨天回家的数学作业就差你没交了。” “哦,”缪以秋打开抽屉翻了翻,然后尴尬的问道:“我们昨天的家庭作业是什么来着。” “数学作业本(二)的第十三课。”回答她的还是叶正谊,数学课代表还反应不过来呢? 缪以秋拿出数学作业本(二)翻到第十三课那一页,干净如初。 “你没写啊,可是我要去办公室交作业了。”数学课代表显得很为难,她之前自然能把缪以秋当成不学习的人,但是不学习的人数学怎么能考满分呢? “等我两分钟。” 缪以秋快速的做完题,选择题好像看也不看就选完了,填空题稍稍停了一下,两道解答题更是不用思考一样,很快,数学课代表手里塞了一本作业本,然后她晕乎乎的走了。 真的不是瞎蒙的吗?她回到位置上打开一看,然后沉默了。 于是,缪以秋更加神奇的发现,短短几天,她被归到会学习的那一档里面去了,下课还有人来找她一起上厕所(?)。至少不像期中考试之前,好像游离在外一样,话说,上厕所都要找个人陪着,平时上下课如果一个人走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没朋友,不受欢迎,你们这样真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期中考试第二个星期是有家长会的,家长们过来之后是坐在自家孩子的位置上,季岚神情淡然的来,晕乎乎的走。晚上做饭的时候不自觉多炒了几个菜。 缪裘卓下班回家吃饭,看到桌上的菜色愣了愣,对着还捧了一碗汤出来的妻子问道:“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吗?” “没有,”季岚神色复杂的对他说:“你女儿期中考试成绩第一名,今晚多做点菜犒劳一下。” “第一名?”缪裘卓惊了:“不是考的不好吗,难道是倒数第一名?” 要知道,他们两前几天就知道女儿考完试了,都先把态度摆端正了,对着女儿不止一次的说‘成绩不是决定一个人的基本,’、‘考不好也没关系,下次再来,不,下次考不好也没关系’之类的话。 而缪以秋也没什么反映,只是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了一声知道了,那样子让他们两个忧心忡忡,决定以后继续减少女儿的压力。 谁知道此刻听了缪裘卓的话季岚白了他一眼:“不是倒数,是全班正数第一,年纪第二。” 缪裘卓哑然道:“……那天晚上我们说起的时候怎么什么都不说,害的我们也不敢问?” 对于这个问题,刚刚下来的缪以秋是这样回答他的:“只是一次考试而已,而且爸爸妈妈你们不是说成绩不是决定一个人的基本吗?” 你就不感到激动兴奋吗? 并不。缪以秋很谦虚:“跟小哥哥比差远了,小哥哥没去过几次学校,可是他能够看完英文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只能看完《长腿叔叔》。” 半辈子过去了这两本书前一本没有看过,后一本还是陪女儿看的缪裘卓不由问:“原修有这么厉害?” “对,”缪以秋捏紧了筷子点了点头道:“小哥哥只花了一个月,就学完了英语,之后还学了法语,他是个天才!” 连季岚都呆了一下,感慨道:“真看不出来,这孩子这么厉害。” “是啊,”缪以秋叹了口气:“所以,我还差得远呢?” “不差不差,”缪裘卓其实心里别提多美了,女儿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二,不由笑眯眯的安慰她:“咱们不跟你小哥哥比。” “对了,以秋啊,”缪裘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你喜欢拉布拉多吗?” “拉布拉多?”季岚疑惑的问道。 “就是狗的一个品种。”缪裘卓拿出新换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半触屏的,照出来的照片虽然还很模糊,但是已经比原来的清晰了不少,至少能够知道上面拍的是狗,还能看出狗的样子。 缪以秋看的时候,季岚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照片拍的不多,一共四张,很快就翻完了:“看去挺温顺的。” “对,这是长大的样子。”缪裘卓说道:“爸爸的同事知道爸爸想养狗,就说之前警犬基地刚刚出生的小狗里面有一些不太达标的,正准备出售,如果我要,可以去带回来一只。” 季岚有些犹豫:“这个不太达标?” “只是达不到警犬的要求而已,比外面卖的要优秀的多,每次都是有人来抢着要,还没摆出来说不定卖完了。我这次运气好,这一批刚检查完,而且有两只还只差几个指标。” 缪以秋眼睛亮晶晶的:“是小狗吗?” 缪裘卓摸了摸她的头:“是小狗,还在喝奶呢。”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 “下周六爸爸就带你去看,然后疫苗打完我们就把小狗抱回来。” “那我上淘宝买狗窝狗盆还有狗粮。” 缪裘卓和季岚都懵了一下:“什么,淘宝?”   ☆、第41章 缪以秋用最快的速度在爸爸妈妈面前试了一下怎么用淘宝网购, 只是她现在还是个小学生,没有身份证没有银hang卡, 页面到了转到网银支付就进行不下去了,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两个大人看明白了。 季岚道:“所以不用出门,也可以把东西买回来了?” 缪以秋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支付宝付款,只能把网银页面打开:“对啊,就是付款方式麻烦了一点, 还有, 上面的店也太少了。” “这样都嫌麻烦,那不是出门都嫌累?”缪裘卓看了一眼女儿, 又自豪道:“现在的孩子就是懂科技, 这些电子产品,不用教就能摸索出来。” 缪以秋额头上冒出三根黑线,使用者怎么敢称懂科技,想要夸女儿也不找个靠谱一点的方向。 缪裘卓自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三人还一起看了一下宠物用品店, 里面什么都有,吃喝拉撒也算是涵盖了一条狗的一生了,而且价格都不贵。 季岚越看越喜欢,不住的夸道:“这个东西好,我说以前在单位的时候一个新进来的小姑娘怎么天天收快递呢?说不定也是网购来的。” “妈妈你也可以开啊, 我们可以开民族工艺品店,反正开这东西不用出门也行。” 季岚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道:“这事以后再说。” 见她这样, 缪以秋也不深劝,反正她已经心动了,过几天再提一次,一次次总会付之于行动的。接着两人继续看宠物用品,缪裘卓还拿了银hang卡过来绑定女儿申请的第一个账号。接着母女陆陆续续选了不少东西,从最开始说的狗窝狗盆狗粮羊奶粉,还买了狗尿布和厕所,最后付款不过五十多块钱,感觉跟捡了大便宜一样。 最后季岚心满意足的回房间休息去了,而缪裘卓早早就躺在了床上,正在看一份报纸,见她回来就道:“你们动作够快的啊,我这里付款短信都发来了,买了什么?” “还是那些东西。”季岚走到窗户边上,合了合没有拉好的窗帘:“我也是头一次听说狗还要用尿布的,还有专门的厕所,也真是涨了见识。” 缪裘卓抖了抖报纸,翻过了一页说道:“消费就是这样拉起来的,买了衣服就要买裤子裙子,七七八八一加东西就多了。就拿跟买房子比,房子是大花费,价格贵,卖的少;这些是小消费,价格便宜,卖的多,真要比起来,说不定前还不如后呢?” 季岚笑着瞥了他一眼:“缪先生这是又给我上了一堂课。” “我这是话糙理不糙啊,”缪裘卓收起了报纸看着她:“你看你以前没用过那什么淘宝,见了都喜欢,而且这东西买了还送到你家里来,说不定以后盐都从上面买了,过个七年八年的,也许在上面花的钱还真能买套房子呢?” “谁会盐都上面买?”季岚收拾好也躺在了床上:“而且要花也要有那个钱才行,”接着她叹了口气:“不知道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收到,别用个十天半个月的。” 季岚明显是多虑了,东西从J省发货,中间隔了七八个省,到她手里愣是只花了五天,就这样缪以秋居然还不满意:“居然要这么久,要是我明天网上买个蛋糕,从S市发货的话,不是路上都馊了。” 季岚受不了的问:“你蛋糕为什么要网上买呢?”为了堵住女儿的嘴,当天她就买了一个回来等女儿放学回家吃。 缪以秋看着那个蛋糕无言以对。 周六,缪裘卓带着女儿往警犬基地去了,因为事先说好了,他们路上也打电话联系过,一到地方就有人带着他们往繁育室去了。缪以秋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专业的养犬基地呢?而且一路走来,见了各式各样不同的狗,最多的就是德国牧羊犬了,小狗憨态可掬,大狗威风凛凛,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站在狗生的金字塔顶端的。 缪以秋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有一条肌肉十分结实的罗威纳见她看过去,也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直直的跟她对视,张着嘴不断吐着舌头,好像一副要扑过咬她的样子。两个大人见她脚步停下不动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这么一副垂涎三尺的画面。 基地的工作人员以为小姑娘不动是因为害怕,安慰她道:“这狗看着凶,但是相处了就知道,是很温和的。” 那条罗威纳似乎打量够了,兴致缺缺的转了个身。 缪以秋啊了一声:“它没有尾巴。” “是啊,这种狗要是当警犬的话,是要断尾的。” 几个人继续走,缪以秋又问:“那那条狗已经是战士了吗?” 两个大人似乎都被她的话逗乐了,打开了一道道门带着他们往繁育室里另外一个方向去了,那边都是部分淘汰下来准备进入市场的狗。他说道:“对,那条狗已经是个战士了,但还是一个不合格的战士,要继续努力才行。” 所有小狗见到有人过来的时候都兴奋的汪汪叫,几条品相比较好的淘汰犬单独有一个小笼子,缪以秋蹲在一个蓝色条纹的铁丝笼子面前,对着里面的拉布拉多看:“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小姑娘问话的方式都不一样,工作人员把笼子打开,将小狗抱了出来放到地上:“是女孩子,三个月大,非常优秀。” 才三个多月,她还以为这样大的狗快六个月了呢?于是她问道:“那我们刚刚在门外看到的那只狗多大了?” “那条看样子六个月吧。” 缪以秋:“……”果然自己懂得少,她还以为起码两岁了。 眼前的小狗很温顺,放出来也不乱跑,只是围着缪以秋不断的打转,抽着鼻子嗅着。她伸出手去摸它,结果被湿润的舌头舔了一手口水。 “这么优秀、这么乖还不合格啊。” “兴奋度不够,训练起来要花更大的功夫,在外面估计很受欢迎,但是当警犬的话,就太懒了。” 懒人是没有明天的,看来懒狗也是一样。 缪以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站起来,走到了一边去看别的,谁知道脚下的拉布拉多突然汪汪叫了起来,还咬着她的裤腿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就是不让她去看别的狗。 缪以秋愣了一下不动了,见她停下,小狗放开了咬着她的动作,水汪汪的眼睛继续跟她对视,尾巴还不断的摇着,发出了撒娇一般的咽呜,又汪汪的叫了两声。 工作人员笑了:“看来它喜欢你。” 缪以秋弯腰把它抱起来,小狗也由着她,还在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动作,把头靠在了她的胳膊上,严丝合缝的扒着。 “爸爸,我要养这个。” 缪裘卓也觉得这狗不错,也挺漂亮,但还是问了一句:“不再看看吗?”见女儿摇了摇头,便说定了。 这狗是小狗,但是也只是岁数小,拉布拉多可是大型犬,三个月也有十多斤了,缪裘卓怕女儿抱不动,而他们准备离开,就先关笼子里。小狗见状还以为自己被放弃了,可怜的呜呜叫,最后见被拎了起来,而它准备养的那个小姑娘一直在身边,又安静了下来。 “疫苗驱虫都打了吗?”缪裘卓和工作人员在交谈。 “刚好上周打完最后一针,以后一年一针狂犬病疫苗就行。”工作人员带着他去付款,因为是自己人,只给了内部价,还送了狗粮狗链子和内外驱虫药,跟送的一样。又说了一些养狗的注意事项,比如什么人能吃的对狗来说是毒yao,反正终归一句话,东西不要乱喂,吃狗粮就好了,另外紫薯蛋黄鸡肉干可以当奖励的零食。 “警犬也这么吃吗?”听了一耳朵的缪以秋问道。 “当然不是,它们有专业的厨师,说起来味道还不错,营养也很丰富。” 缪以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一个锅里吃的。 抱了小狗回家之后,季岚也惊讶了:“不是说还在喂奶的小狗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这是小狗,才三个月。” 季岚指了指摆在客厅一角的狗窝说道:“窝都搭好了,看来还是买小了,现在还可以,以后还要买个大的才行。” 缪以秋想了想说道:“它跟我一起睡。” “狗怎么能跟人一起睡呢?”季岚觉得这事根本不能商量,她拎着狗笼子看了一眼,本来想带它去洗澡,没想到还挺干净:“它换了个地方,要先在笼子里待几天吗?” “不用吧,基地的叔叔说它挺乖的。” 缪以秋给小狗取名米兰,既是女孩子的名字,又跟它毛的颜色相近。米兰一开始还很害羞,慢慢才活泼起来,查了拉布拉多犬性格的缪以秋才知道,快一个星期了还不拆家,也没怎么带出去过,的确不像这款犬。 米兰很疑惑,脑子转不过弯来,不知道为什么,它养的那个人类小女孩常常白天见不到人。等它确定了自己已经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不会被送回去了之后,有一天在缪以秋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又一次咬住了她的裤脚。 缪以秋扯了扯,居然连狗一起扯动了,她沉默了一下,虽然这校服看去挺丑,没想到质量还挺过硬,这样都没坏。季岚手上拿着钥匙准备锁门送她去学校,见她不动奇怪道:“怎么还站在这儿?” 然后就看到了小狗咬着女儿裤脚不让走的动作,乐道:“这狗还聪明,之前见我送你去上学一个人回家,愣是绕着我转了好几圈,然后找不到你那样子可好玩了。要不带着她一起送你,来咱们家这么久了,也可以出门了。” 于是缪以秋去拿了牵引绳,米兰套上绳子还挺难受的,可是见她牵着绳子带着它一起出门的时候,什么难受都不见了,一路摇着尾巴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见谁都新鲜,几个岔路要不是缪以秋使劲拽着绳子,都能被它给拉跑了。 最后站在学校门口,缪以秋把绳子交到妈妈手上,然后对着一人一狗摇了摇手。 米兰目光还有些疑惑,对着缪以秋汪了一声,见她又摇了摇手,和另外很多差不多高的人类一起走进了大门,就不住的叫了起来,还转头咬了咬季岚的裤脚往学校的方向扯,好像要带着她一起进去。 这样子看的季岚都心疼了,蹲下摸了摸米兰的头说道:“姐姐只是去上学了,放学就回来,咱们先回家等着。” 米兰听不懂,不住的转头看缪以秋离开的地方,最后直到看不见了才垂头丧气。 一进学校缪以秋就和叶正谊碰一起了,叶正谊走在她身边:“你妈妈牵着的是你家养的狗?”因为季岚每次都会送女儿上下学,班上的人总会有一两次碰见的,他跟缪以秋关系好,遇见的更多。 缪以秋点了点头。 “养多久了?” “快两个星期了。” 叶正谊很稀罕的样子:“那样子真可爱,它刚刚还舍不得你呢,才两个星期你们就这个好。” 缪以秋对着他羡慕的样子说道:“你也可以养啊?” 叶正谊眼里的期盼收敛了一些,语气也有些黯然:“还是算了,我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感谢小天使们对本文的喜欢,作者菌也很激动呢,但是不管两分还是零分,小天使们一章留一个评论就好了,不要多留,重复无意义的零分评浪费大家的时间,也影响别的读者讨论剧情,被误会就更不好了,毕竟大家都这么萌,希望相互理解一下。爱你们么么哒 日常感谢一发: 深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6 19:52:06 石雨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7 13:53:43 囡囡塞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7 21:06:30 石雨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7 21:11:52 何平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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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正谊表示自己听不明白。而班主任在她说话的时候就站在他们附近,听到这解释不住的看了缪以秋几眼,话说班上大部分都不知道这保险合同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要带回去给家长签字,没想到她倒像是了解过的。 大半个学期过去了,班主任在最开始对缪以秋的印象一点点扭转了,期中考试之后则是彻底颠覆,从最开始带了一点偏见到现在多了一些偏爱,成绩好聪明又懂事的谁不喜欢,转变的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叫上了她和张震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张震就是那个曾经被她夺去了第一名的男同学。 两人站在老师面前,班主任也不卖关子,很快说明了原因:“咱们市有小学生英语演讲比赛和数学竞赛,”她先对着男生说:“你准备准备,参加数学竞赛。” 张震很激动,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是。 班主任又对着缪以秋问道:“英语老师说你的英文有基础,口语也很好,还能跟他流利的交谈,你之前在英国生活过吗?” 缪以秋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之前学过。” 班主任也不惊讶,继续道:“你英语竞赛和数学竞赛都试一试,老师帮你报名。” 缪以秋并不是很激动,只是应了一声。班主任想了想,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数学奥数题对着男生说道:“这本联系你拿回去练一练,你先回去,我还有话对缪以秋说。” 张震回了教室,现在整个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才对着她问道:“我今天听到你咳嗽了,身体不舒服吗?” 缪以秋愣了一下,回道:“没有,只是喉咙有点痒。” “我看你好像很怕冷,现在温度高了也要常常穿外套才行,如果冷了就说,让坐在窗边的同学把窗户关上。”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牛肉干和一盒威化饼干递给缪以秋:“这个你拿回去吃。”接着拿起和刚刚给张震一样的一本数学奥数题也递给了她:“这个好好做。” 两样零食都不大包,但是包装都很精致,缪以秋顿了一下才接过来:“谢谢老师。”说真的,她还是第一次从老师那里得到吃的东西,感觉还挺奇妙的。 见她接过去,班主任才温和的说:“回去吧,你妈妈应该已经来接你了。” 缪以秋点了点头回到了班上准备收拾书包回家,才发现张震还没走,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时刻关注着门口,见她一进来就问:“老师还对你说了什么?”问题刚问完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缪以秋笑了,将两样零食放在手心里:“老师说这两个东西给我们吃,一人一样,你选一个?” 张震疑惑的问:“那干嘛还留你那么久?” “老师又说了一些其他问题,怕你急着回家,让你先走了呗!不过还好你还在,我不用明天给你了,你快选一个,我该回去了!” 张震有些不好意思:“你是女孩子,你先选。” 缪以秋就把牛肉干递给他:“那我选威化饼干。” 张震是班长,他在锁了门之后跟着缪以秋一起往楼下走:“你们女孩子就喜欢这种甜的东西。” “甜食能让人心情好。” 张震是个非常认真的人,除了学习方面当班长也很尽责,不管老师说的什么都用心完成,甚至显得有几分刻板,班上的学生一部分认同他一部分又称呼他为老师的应声虫。 缪以秋对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就是他在管理纪律的时候被班上的刺头这么喊气红了脸却毫无办法,没想到平时也不十分严肃。 他显然对缪以秋的印象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牛肉干的功劳,一路上不停的跟着她讨论英语和数学的题目,最后还道:“我有一天,肯定也会和你一起参加英语竞赛的。” 缪以秋这个时候才转头对着他鼓励道:“加油。” 还没走近学校门口,一阵狗叫声就传来了,越走张震越奇怪:“我怎么觉得这狗是对着我们叫的啊?” 缪以秋加快了脚步,最后还小跑了起来:“是我家的狗。” 张震便走的慢了一些,等到他走近,才听到应该是缪以秋妈妈的人对着她严厉的问道:“你平时十分钟就走到门口了,今天怎么过去二十分钟了才出来,在里面磨蹭什么呢,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缪以秋没有回答,正蹲着摸那条对着她吐舌头摇尾巴的狗,而她妈妈生气的样子张震怎么看觉得这样子怎么怪异,不就晚一点放学而已吗,有必要这么生气吗?他上前两步喊了一声:“阿姨,你好,我是缪以秋的同学。” 季岚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张震用最快的速度把延迟放学的原因说了,最后还道:“我觉得缪以秋英语这么好,肯定能拿第一名。” 听了解释季岚已经缓和了下来,跟着他聊了几句,才带着女儿回家,缪以秋手中还牵着绳子,转头跟他告别:“再见,张震。” “再见。” 一路上,季岚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跟缪以秋聊起了米兰,边看着围着她们绕圈的拉布拉多边说道:“你不知道今天米兰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我原来在楼上的,下楼听到吱吱格格的动静,还吓了一跳,以为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老鼠了,后来才发现米兰在啃桌脚,你说我也没饿着它,狗粮管够,怎么饿到啃桌角了呢?” 缪以秋沉默的看了一眼姿态优美往前小跑的米兰,果然拉布拉多这个品种,再怎么温顺听话,也只是和同类型的比。 “给我们狗的基地叔叔说了,所有的拉布拉多在第一年都是魔鬼,之后就变成天使了。” “魔鬼?”季岚二丈摸不着头脑。 “他说还见过养了拉布拉多第一年换了三张沙发的,可是我们米兰在最开始就已经是天使了。”缪以秋对着米兰喊道:“你说对不对?” 米兰回应的自然只能是汪汪了,缪以秋就当它应了两声。 回到家之后,她就把那份保险拿出来递给了季岚:“班主任要我们带回来给家长签字的,还要三十块钱,明天一起交上去。” 季岚看到这个就觉得自己还是有疏忽的,晚上她就跟丈夫商量了,准备去给缪以秋买几份商业保险,缪裘卓点头道:“是要买几份,不管是意外还是医疗,都了解一下。” 他们在商量保险的事情,缪以秋开了电脑视频,把米兰给原修看:“小哥哥,你看我的米兰是不是又长大了一点。” 原修对着笔记本屏幕那边站在桌上不住打转,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狗,对着缪以秋温和道:“我这么看可看不出来,大半个屏幕都是它了。” 缪以秋就把米兰抱在怀里,然后问他:“这样呢,看不看得出来?” 谁知道原修还没回答,就捂着嘴不断的咳嗽了起来,缪以秋白天咳嗽了几声,是把脸都咳红了,原修则是把脸都咳白了。她往后退了几步,米兰跳到了地上,她没心思去看,只是不住的问道:“小哥哥,你没事吧。” 原修想要摇头说没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伸出手摆了摆,最后合上了笔记本,视频没有中断,但是那缪以秋面前已经是一片漆黑了,最后落入眼帘的是刘姨匆匆赶过来扶着他的身影,还有把手中的药递给他的动作。   ☆、第43章 缪以秋知道视频黑了是因为那边的原修把笔记本合上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 并没有动。她除了站着等还能干什么呢?问爸爸拿手机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还是想尽办法马上去K市看他,不管哪个,好像都无济于事, 她什么都做不了。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时针快要走过二十一点,缪裘卓马上要来喊她睡觉了, 视频早就自动中断了, 书房里一片静谧,要不是米兰还在她脚下打转, 根本察觉不到书房里有人。 突然暗掉的电脑重新亮了起来,缪以秋思绪回神, 看着上面邀请视频的请求,快速扑到了桌前点了同意,原修的脸再度出现在了上面。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接通了, 看着她眼里有着一丝愧疚:“我本来只是试试看, 没想到你真的一直等着, 对不起, 刚刚吓到你了。” 缪以秋却是担忧极了的问:“小哥哥,你没事吧。” 原修愣了一下,眼里露出了安抚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却更温和了:“别担心,我没事的。”见缪以秋现在的情绪跟刚才相比失落了不是半分, 他又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么好,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缪以秋低着头,不让原修看到她马上要掉下来的眼泪。 原修的看着她的样子,拳头骤然握紧,好半响才放开安抚道:“你看不是好了吗?” 缪以秋不想原修反过来安慰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应该,但是也高兴不起来,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笨拙的找别的话题:“真可惜现在米兰已经跑走了,不能让你看看它现在多大,要是你能够亲眼看到米兰现实中的样子就好了。” “以秋。”原修突然喊了一声,等到缪以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问怎么了,却见他缓缓的摇摇头,半响才轻声吐出三个字:“没什么。” 因为到了缪以秋睡觉的时间,她也不愿意原修这样的状态还跟她继续聊天,说了晚安之后不住的道:“小哥哥你早点休息,不要累着了,不要熬夜,要是哪里难受了一定要跟医生说。” 原修看着她小管家婆一样不住的吩咐,忍俊不禁道:“好,你放心。” 等到视频再一次切断之后,又去端了一杯水的刘姨才走过来担忧的说:“已经打了两周的脱敏针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去年还是没有问题的,都怪我,刚刚不该把窗户打开的,还好配了对症的喷雾剂。” 原修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捂着胸口不断的闷声咳嗽,低声说道:“我有自身免疫失调,药物对我的作用本来就比别人效果差一点,只是针剂的浓度不能再高了。最近风景区移植了不少花卉过来,说不定也有这个的原因。” 刘姨听了一惊:“什么,风景区那边移了很多花卉过来,我居然没有注意,那可怎么办?”原修一直查不出是对哪种花粉过敏,但应该是春夏两季的,因为秋冬开的花对他没有影响。 “我们总不能一直关着窗户不出门。”刘姨急的团团转。 原修却是一直平平静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看着刘姨询道:“我们要不要去别的市住一段时间,反正,心脏修复手术之后快半年了,也没有出现不对,出去走走也好。” 刘姨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回B市吗?” 谁知道原修浅浅的笑了起来:“去L市怎么样?” L市,缪以秋每天牵着米兰上学,到了学校后把牵引绳交到季岚手上,而下午放学的时候必然会看着一人一狗在一起等着,风雨无阻。 米兰是很聪明的一条狗,带着走过两次之后,在岔路口已经不用故意用绳子拽了。它清楚的明白了路线,有时候季岚到点刚换上鞋,它就知道该接去它的小姑娘了,咬着绳子坐在一边等着。 但是今天显然有什么不一样,缪以秋看着季岚问道:“妈妈,你哭过了吗?” 季岚的眼睛红红的,听到女儿这么问轻轻碰了碰眼睛:“你看出来了,今天本来想着腌辣椒酱的,没想到在院子里的时候风一吹,辣味全往眼睛里来了,可难受死了。” 但是我觉得你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缪以秋抿着嘴,但是季岚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提起这个话题,对着她问:“前几天不是说要参加英语还有数学竞赛的,准备的怎么样了?” 缪以秋顿时有些讪讪的,话说班主任给她的那本小学奥数题她还没有翻开看过呢:“你不提我都差点给忘了。”那本题集应该一直在书桌上躺着。 “能够参加市里的比赛这么荣誉的事情都能忘,你还真心大。” 缪以秋道:“也不算立刻参加市里的比赛吧,起码得过了初赛复赛才敢这么说。” 几人回了家,缪以秋惊讶的发现缪裘卓已经在家了:“爸爸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 缪裘卓拍了拍她的头,缪以秋抬头看了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爸爸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她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米兰的绳子已经解开了,撒欢似的围着她乱跑乱跳,扰的缪以秋不胜其烦,只能不住的道:“等一下带你去院子里玩,现在乖一点。”但是刚放下书包,一个不查小腿被撞了一下,脸着下的倒在了床上。 “你这只坏狗。”缪以秋差点眼泪都撞出来了,她扶着床尾凳想要站起来,却觉得手下的触觉有什么不对,又摸了摸,坐起来一看,有几块地方坑坑洼洼,跟被狗挠了一样,不,应该就是被狗挠了。 缪以秋沉默的看着对着她不断跳跃的米兰,米兰大叫了几声跑出了她的房间,缪以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看出我不高兴了想要逃跑?” 她没有追上去,低头四处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不止床尾凳,连四条脚都东一块西一块被咬掉了漆,没有一条幸免于难,雨露均沾特别公平。 而这时,从身后的动静就能够听出米兰跑了回来,她转头准备树立主子的权威,却发现米兰的嘴巴里叼着她的一只运动鞋,见她看过去后把鞋放在了她的脚边,坐在她面前摇着尾巴。 缪以秋:“……” 米兰:汪汪汪。 缪以秋拎着鞋子带着米兰下楼,米兰从兴奋程度来看,明显会错了意,它觉得自己养的小姑娘真听话,说带它出去玩就出去玩,谁知道又站在客厅不动了。 缪以秋无语的指着客厅沙发一处已经露出了里面海绵的地方,对着米兰严肃的喝问:“这个是不是你干的。” 米兰:汪。上前咬了咬她的裤脚想要往院子里扯。 缪以秋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她磨了磨牙齿,先是恶狠狠的把鞋子放回鞋架上,接着带着她去了后院果园里靠墙的一面。掰着它的脖子让它靠墙站好,严厉的说道:“你给我站好,今天起码面壁思过半个小时。” 米兰想要转个圈却被按住:汪。 “你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怎么可以咬家里的东西呢?还把沙发给咬破了,你这是要拆家吗?亏我还在妈妈面前说你一开始就是天使,你还记得你是温柔安静的女孩子吗?!” “你忘了自己就是因为太安静了才当不上公务员的吗?该兴奋的时候不兴奋,现在撒欢有什么用!几天前啃了桌脚刚骂过你,今天还去啃了沙发,挠了我的床脚凳!” 米兰终于挣脱了缪以秋的虾米力气,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那样子既无辜又纯良,还在地上翻了个滚对着她露出了肚皮,什么都不挡着,简直是毫无羞耻心的一条狗。 厨房里的窗户是正对着后院的果园的,缪以秋带着米兰过来季岚和缪裘卓都看的见,两人似乎在交谈什么,季岚看着女儿有活力的样子,眼睛又变红了不少。厨房里切好没切的辣椒酱都没有,显然下午对着女儿说的那些都是托词。 “这几天我问了很多保险公司,每一家都告诉我有吸毒史的不能参保,我说戒了的行不行?”季岚伸手摸了一下眼角,把要流出来的眼泪抹掉,声音沙哑道:“他们回答我说,……没有听说过吸毒能戒了的。” “最委婉的就是让我带着承保人去他们指定的医院做个体检,他们根据体检内容决定能不能够参保,但是机率还是很小。” 缪裘卓一直沉默着,良久才按着季岚的肩膀,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眼睛越过窗户,看着外面正叉腰站在米兰面前说着什么的缪以秋:“没关系,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米兰一刻也歇不下来,缪以秋指着它手都开始颤抖了:“我刚刚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对不对!”后来觉得自己真是气糊涂了,她们两个本来就是鸡同鸭讲,让米兰面壁还以为是在跟它玩,为了让它知道谁是老大,正四处找着能够恐吓的工具。 米兰突然目光一瞪,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越了出去,爪子不停的往前扑,一只鸟啾啾叫着扑腾的飞出了围墙,米兰呆呆的看着鸟飞出去的样子特别失落,走掉围墙边伸出爪子比了比,跳了一下,不出意外的撞到了墙上,接着转头可怜兮兮的对着缪以秋汪汪叫。 缪以秋:“……”这只傻狗,肯定不是我养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缪以秋又观察了一下饭桌的四条腿,怎么看怎么觉得细了一圈,但是纳闷的是她爸爸妈妈好像都没发现一样,她房间里的没发现还是正常的,沙发上那样明显,也都看不到吗? 得给米兰买个磨牙棒才行,继续这么下去,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东西要遭到毒爪和毒嘴,她想象了一下以后一进门,感觉进了贫困户一样,没有一样家具都是好的,吃饭的时候结果桌子的腿断了,想想都觉得悲惨。 不,贫困户都没这么惨,她一粒一粒数着米吃饭,季岚和缪裘卓不断的看向她都没发现。 “以秋。” “啊,”缪以秋咬着筷子抬头:“妈妈,怎么了?” “你说妈妈开一家淘宝店怎么样?” 季岚想开的时间比缪以秋预期的还要早,她放下了筷子激动的问道:“当然好啊,妈妈准备开什么店?”   ☆、第44章 缪以秋兴致勃勃的给季岚出主意, 说可以卖工艺品或是银饰、刺绣一类的, 但是季岚想了想,还是决定开一家零食特产店。 “民以食为天,大家愿意花一百块买吃的, 未必愿意花五十块买一个木雕,而且银这东西,估计网上不好卖。”季岚道:“可是吃的是必须品啊, 虽然我们开的是特产店, 却是从必须品里卖的,工艺品可不是, 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喜欢就不错了,十个喜欢的人里未必有一个买。” 缪裘卓夹了一个鸡腿到缪以秋碗里:“你妈说得对, 但是你也有功劳,很用心的帮妈妈出主意了,必须有奖励。” 于是季岚白天在缪以秋上学的时候,跑进跑出到工商局进行了注册, 办了营业执照, 还请了专门的人来设计商店页面。刚刚买了几个月的电脑再度易主, 晚上不和设计师讨论的时候也坐在电脑面前学习怎么操作。缪以秋一连几天都不能跟原修联系, 颇有些担心,不知道小哥哥还会不会像上次视频里见到那样咳嗽。 但是季岚准备开店,缪以秋自觉也能帮忙,在设计师将设计好的店铺网页给季岚看有什么修改时,七嘴八舌的提建议, 米兰也在一边汪汪叫,书房里好不热闹,最后一人一狗全部被赶出了书房。 “带着米兰去院子里玩,或是去楼下等着,看看我淘宝给它买的磨牙棒到了没有。到了就给它啃,别一天到晚咬桌子咬沙发的。”季岚说完关上了门。 缪以秋对着那扇门目瞪口呆,米兰也不知所措,咽呜了几声后来回几步后抬头对着她汪汪叫,似乎在问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最后缪以秋只能带着米兰往楼下走,楼下的客厅里堆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每个箱子里装了不同的塑料袋。这是季岚刚买回来试吃的东西。但是不管是普洱茶、红糖、还是酸角糕一类的零食,每一个在Y省叫得出牌子的就有好几种,牌子良莠不齐、味道也有好坏。季岚想要挑出最好的放到网上卖,不知道得试吃多久。 这时,大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缪以秋一愣,自言自语道:“不会吧,难道真的是快递。” 一人一狗跑去开门,缪以秋对着院子铁门的细缝往外看了看,突然惊喜的叫了一声:“啊,小哥哥。”她快速的打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口的清隽少年:“小哥哥你怎么来L市了,都不跟我打电话?” “你前几天的咳嗽好了吗,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医生怎么说?”直到鼻子被刮了一下,缪以秋才回过神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轻了下去:“小哥哥,你是不是长高了?” 站在原修身后的刘姨含笑看着两人,插嘴道:“你原修哥哥才十六岁,当然要长高了,你不也长高了吗?” 缪以秋抿着嘴笑,发现几人还一直站在门口,连忙让他们进来,还指着身边上蹿下跳的拉布拉多道:“这是米兰。” 原修低头想要去摸米兰的脑袋,谁想到米兰看到新朋友热情的不得了,原修手心却被舔了一下,他感受着手上传来湿润温热的触感,蓦的收回了手,捏了捏拳头,好半响才放松下来,对着关心看过来的缪以秋道:“这狗居然一点都不怕生。” “是啊,把我爸妈愁死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好一点。”缪以秋说罢狐疑的看着他:“小哥哥,你该不会是怕狗的吧。” 原修的耳朵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热,看去总感觉比刚刚红了一点,他说道:“以前没跟狗真正接触过,但是刚才已经不怕了。” 缪以秋带着他们进屋,让他们在沙发上坐下,又热情好客的去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刘姨,一杯放在原修面前,谁知道原修正愣愣的看着沙发一旁惨不忍睹的几个破洞,不论哪个视角,都能够看到里面黄色的海绵。 “那个是米兰咬的,不要说沙发了,我家的桌子椅子它都尝过。” 原修想要端起水杯的手僵硬了一下:“你说……这个是米兰咬的。” “是啊,但是自从爸爸教训过它之后,它已经很少这么做了,它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到花园里去刨坑,我上次还在它刨的坑里扔了一颗西瓜种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妈妈说等它不会乱咬东西之后,再把家里该换的东西都换了。” “上次是?”原修看着她问道。 “就是前天。” 刘姨忍不住笑了:“西瓜是三月份播种的,现在都四月中旬了,估计来年这西瓜吃不成了。” 缪以秋原来也不报什么希望,听了这话也不失望:“对了,小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突然来到L市了。” 原修嘴角扬起,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说想要我现实中看看米兰吗?” “所以你就过来了?!”缪以秋瞪大了眼睛,呆呆的问,骤然看到了原修眼里狡黠的目光,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好啊,你……你居然骗我!” 原修没想到她真的信了,如此纯良都让人觉得不忍心了,他眼里泛着笑意,终于不逗她了实话实说:“我决定到L市来住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是?”缪以秋问道。 “也许要过了六月。” “过了六月,那不是还有两个月!”缪以秋有些激动:“小哥哥,你要住我家里吗?” 原修被水呛了一下,刘姨又笑了:“还真是小姑娘。” 原修摸了摸她的头:“不用,我有地方住。” 季岚送网页设计师下楼,看到原修也惊了一下,知道他要到L市住一段时间后,默默的把严肃的目光看向了缪以秋,眼神无声的问:这跟你有关系吗? 正当缪以秋不知道要不要自恋一把的时候,原修已经解答了两人的疑惑。 季岚听了之后才放下心来:“以秋这个孩子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你也这么宠着她,更让她无法无天,我就怕是她缠着要你过来的。” 缪以秋坐在一边有点不高兴,原修含笑看了她一眼,客气的对着季岚说道:“怎么会呢?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以秋还要好的小姑娘。” 缪以秋顿时什么不高兴都没了。 原修又坐了一会儿,把自家L市的地址告诉了缪以秋,准备告辞,拒绝了季岚留下吃晚饭的邀请,他走后缪以秋就躺在沙发上打滚:“为什么明天是星期四,还要上学?” “啊,妈妈!”缪以秋喊住了准备去做饭的季岚,艰难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她喊道:“老师说这个周末每个人都要理发,男生不过耳,女生不过肩,你明天带我去呗!”说着跟着季岚去了厨房:“或是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季岚给自己系上了围巾开始洗菜,说道:“我记得是你是想养长头发的,妈妈去跟你的老师或是校长说一声,你的不要剪了。” 缪以秋摸了摸自己已经过肩的头发,纠结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是不要破例了,不然大家都剪了,就我没剪,多奇怪。”说着她摇摇头走开了。 季岚手上还拿着四季豆,听了女儿的话转头看着她往外跑去,嘴里还喊着米兰的名字,顿了一下之后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第二天上学,缪以秋拎着一个大袋子到了班上,放到桌上的时候叶正谊就凑了过来,翻着她的袋子往里看了看,满脸的不解:“你带那么多酸角糕干什么?” 缪以秋唉声叹气:“家里太后有吩咐,不得不从。” 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来看着她大声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太后皇上的,缪以秋你懂不懂历史啊。” 这个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缪以秋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问,只是开了一袋酸角糕,从里面拿出一块放到了她的手里,笑眯眯道:“公主你说的都对,快试一试这糖好不好吃?” 女生涨红了脸,手上还放着一块糖,声音低了好几度:“好像谁没有吃过一样!”但是她还是剥开了放到嘴里。 等到她咽下去之后,缪以秋认真的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酸角糕不都是那个味吗?” 缪以秋开了另外几袋,不同袋子拿出了一块放到她面前,再吃吃这几块。 女生怎么也没想到,她转头嘲笑缪以秋来的,却被对方塞了一手的糖,等到她把面前的七块全部吃到嘴里咽下去之后,即使嘴巴里已经空空的了,她也觉得都是酸甜味,砸吧了几下嘴才不确定道:“我还是觉得第一块最好吃。” “第一块是吗?”缪以秋认真的在笔记本上划了一条横线。 叶正谊在她坐下的时候拉着她的胳膊往她手上的笔记本上看,见干净的笔记本左边一竖排写了几个字,都是桌上酸角糕的牌子,不由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缪以秋这次笑眯眯的对准了他:“民意调查。” “啥玩意?” 等到叶正谊每样也吃了一块,选出了他认为最好吃的,才被缪以秋放过,而现在也要开始早读了。 “你今天早来几分钟就是为了给我们吃糖啊?”叶正谊从抽屉里拿出了英语书。 缪以秋先把整袋子酸角糕放到了桌子底下,也拿出了课本:“我事情做完还早的很呢?只不过是起床早了。”这时她才压低声音对着同桌指了指前面女声的后背:“我刚才看她眼睛是红的,怎么了?” 叶正谊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还能怎么了,不想剪头发呗?你还没来的时候哭天喊地的,跟孟姜女似的。” 他这声音不高也不低,至少前后左右都能听见,女声转头恶狠狠的看了两人一眼,早读下课之后,站在缪以秋面前气愤道:“你才孟姜女呢?就算你给我吃糖了,我也还是讨厌你。” 缪以秋一愣一愣的,对着叶正谊说道:“我这算不算是殃及池鱼,明明都是你说的。” 叶正谊道:“谁知道你们女生在想什么,也许你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呢?!” 缪以秋听的无语,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有人喊她。 “缪以秋。” 缪以秋看着拿着一本书站到了她桌边的张震,问道:“班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震把手里的书递给了缪以秋,她接过来翻到书面看了看,是上次班主任给他们的奥数题,接着翻回来看张震摊开打了一个钩的题目。 请问:国际象棋比赛胜局得1分,平局得0.5分,负局得0分,今有8名选手进行单循环比赛,每两人均赛局比赛完发现各选手得分均相同,当按得分由大小排列好名次,发现第4名选手得4.5分,第二名得分等于四名选手得分总和,问前三名选手各得多少分?并说明理由。 张震有些不好意思:“我这道题目不会,想来问问你会不会?” 缪以秋:“……”我也不会啊。 她一脸微笑着放下了那本奥数题,然后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大袋酸角糕:“班长,你吃糖吗,快来帮我试一试哪一种最好吃。” 张震:“……”   ☆、第45章 张震吃了糖晕乎乎的走了, 回到了位置上才发现原来要问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答案, 再看去缪以秋已经不在自己位置上了。 缪以秋拿着一袋子酸角糕几乎全班都问了一遍,大家很给面子,都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最后还真让她找出了两家比较突出的,当然,费时比较久, 一整天的课外时间。最后她美滋滋的把本子放到书包里, 等到太后来接她回家之后把调查结果交给了她。 季岚果然狠狠的表扬了她一番,缪以秋想了想问:“但是红糖还有普洱茶该怎么办?我总不能一人一块糖, 一杯茶的让同学们试吧。” 季岚摸了摸她的脸:“这个不用担心,妈妈有办法, 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缪以秋还小,虽然出院快半年了,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但是季岚依旧不放松, 哪里都不让她累着, 就算她今天拿了一本空白的本子回来, 也是一样夸奖。 “厨房里有红豆汤, 要不要喝。” 缪以秋摇了摇头,背着书包上楼,终于从乱糟糟的书房桌上翻出了那本被压在最底下的奥数题,有了周末去找原修的理由。 季岚有些犹豫,原修是个好孩子, 也很照顾女儿,但是他的身体不好,到L市也是养病的,总不能人家客气几句就当真,蹬鼻子上脸的,她也更愿意把女儿留在家里。 谁知道缪以秋又拉了拉她的袖子:“而且我已经会用英文读另外一本童话书了,我要去读给小哥哥听。” 季岚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不想想读给我跟你爸爸听?” 缪以秋沉默了半响,才残忍的说道:“你们不是说听不懂吗?” 季岚被噎了一下,不过最后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忙,淘宝店也没走上正轨,让她去原修那也挺好,于是把一人一狗送过去了。 原修住的地方院子比缪家的还大,缪以秋也不带米兰进屋,就留在院子里,熟门熟路一点不客气,不用刘姨吩咐自己就换上了鞋。 刘姨笑眯眯的看着她:“原修在楼上呢,你去找他吧。”接着又将一碗洗好的樱桃放到她的手里:“这个端上去吃。” 缪以秋左手书本右手水果走到了二楼,在看到二楼的客厅里,原修端坐在宽阔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便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吓一吓他。 奈何她之前没来过,不知道沙发边上一架未开的落地灯金属灯罩上早就映出了她的影子,连张牙舞爪的动作都纤毫毕现。原修嘴角一抽,也不拆穿,由着她恶作剧,但是最后久久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转头看了看,就对上了缪以秋近在咫尺的脸。 缪以秋想吓人,没想到自己先被吓了一跳,一惊之下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扭,差点摔倒。原修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借力让她坐在沙发上:“没事吧。” 直到坐到沙发上后缪以秋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把手中的樱桃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还好没有掉出来。” 原修:“……你担心的只是这个?” 当然不是,这时缪以秋跟他算账:“小哥哥,为什么你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 原修指了指落地灯:“上面都照的清清楚楚。” 缪以秋泄气道:“你居然故意不出声吓我,太讨厌了。” 原修乐了,看着她倒打一耙也不反驳:“那我跟你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就不用了,”缪以秋很大度的说道:“来当我的老师吧。” 缪以秋把在学校里张震跟她说过的那道奥数题翻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原修问:“小哥哥,这道题目怎么解。”她好像根本就没想过会有原修不会的题。 原修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本书,低头看了一眼顿了顿,放下道:“这个先不急,我们先来看看你英语的发音都标准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干这个的?” 原修眼睛瞄了一眼她带来的那本中英双译童话书,下巴扬了扬:“我也是猜的。”说着坐到了她的身边,把那本童话书摊开,想了想问:“会背了吗?” 缪以秋面如土色,飞快的摇摇头,把书夺了过来捏在手上,深怕原修让她背诵:“还没呢?我读给你听吧。”接着在他面前站直,捧着书开始阅读。 缪以秋读的很认真,今天的阳光很温暖,也不刺人,透过落地窗落在两人的身上,像是洒下了一道金光。 等她读完之后原修先是说了哪里的发音还不对,哪一个单词读起来有些犹豫,可能还没记熟,明明书一直在缪以秋手里,可是此刻拿过去之后,没有停顿的翻到她有问题的那几页,一个一个慢慢的给她讲。 缪以秋听得目瞪口呆,而她对着原修指出来的单词读了一遍,发现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原修显然比她更纳闷:“明明最开始听的就是我念的,为什么你的发音跟自创一样?” 缪以秋几乎以头抢地,在心里毫无愧疚的把锅都甩在了前世几个英语老师身上。 原修合上了书,又看着她问:“要不要看电影,我这里有很多片子?”不动声色的把童话书盖在了那本奥数书上。 缪以秋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说道:“好啊。” 原修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或者我给你画一幅画。” 缪以秋眼睛亮了起来:“小哥哥你还会画画啊?” 这次原修笑的眉眼弯了起来:“只是很普通的素描画而已。” “那也很厉害了。” 缪以秋巴巴的跟着原修去了书房,原修还不忘记让她把樱桃带上:“画素描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干坐着你该无聊了。”他让小姑娘坐在离窗户最近的沙发上,又从书柜里随意找出了一本书递给她打发时间:“这样才坐得住。” 她接过来一看书名,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这本书她曾经翻过不止一遍,但是前几次都只是寥寥读了几章,等到大学里才把它整本看完。在最开始她以为这本书枯燥无味,后来才发现只是自己没有那个耐心和阅历去理解。后来她仍旧……没有看懂,但终于不会觉得它枯燥无味。就跟小学时读写景的散文一样,觉得世界上没有比那更加无聊的文章了,后来才知道那些句子的优美动人。 也许是原修天生聪慧、又很少在学校里学习的原因,他并没有那种缪以秋应该读不懂这样书的概念,要知道曾经给她的童话书是拜托刘姨去买的。原修拿了素描纸和一盒笔出来,发现小姑娘捧着书坐在阳光之下的沙发上一直没有动,他站在阴影里,对着她温和的问:“怎么了,是不喜欢这本书吗?” “没有,”缪以秋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突然笑了起来:“这沙发的颜色和米兰的颜色好像啊。” 原修坐在她对面,一根一根的挑选着盒子里的铅笔,最后挑出了一只,看着她道:“是很像。” 缪以秋见他准备开始画画了,便尽量不动,但是在翻开书的时候僵硬了一下,这哪国的字来着?等等,《百年孤独》的作者是哥伦比亚人,哥伦比亚早年是西班牙殖民地,难道这是西班牙语。 难道原修西班牙语也会?缪以秋一动不动的坐着,脑子里却活跃万分。也许原修这本书是放着充面子的,但是想想他的为人,可能吗? 缪以秋彻底的拜倒在原修的西装裤下,不,是休闲裤下。 原修一直看着缪以秋,手中原本沙沙画着的动作顿了顿,虽然小姑娘一直没动,但是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太快太多了。 原修没有要求缪以秋保持不动,她心里倒是下定了决定坐个好模特,但是不到半个小时,头一歪就扑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中捏着没有翻过几页的书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缪以秋听到声音动了动,不知道是不是真困了的原因,也没醒,只是找了个合适的睡姿。 原修看着画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素描,简直哭笑不得,最后只能把这张先放在一边。 等到缪以秋醒来的时候,发现昏暗一片,她打了个哈欠,就听到少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醒了。”接着眼前渐渐亮了起来,为了她睡觉而被合上的窗帘重新拉开。 此时太阳已经隐没在云层之中,天空倒还是很亮,缪以秋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放在桌子面前的那本书:“小哥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原修站在窗边,低头看了一眼走到身边的缪以秋,走到她身后,用手指理了理她的头发:“也没有很久,是我不对,我忘记你不会西班牙语。” 学神的思维方式跟一般人不同,缪以秋表示理解,她道:“没有睡很久就好。” 原修像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一样:“也就三个小时。” 缪以秋:“……” 原修笑着给她理好头发:“好了,我该送你回家了,阿姨刚刚打电话过来问了,等你醒了就送你回家。” 缪以秋闷闷不乐,一共三个半小时,有三个小时居然是睡过去的,真浪费。 好在第二天是周日,她还有机会,上午缪以秋去理了发,下午照旧往原修那里跑。有一有二就有三,而且去原修那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季岚便带着她去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不管原修和刘姨,也都很喜欢她。 刘姨一看到缪以秋就笑:“快进来快进来,刘姨今天烤了蛋糕,就等你上门了。” 缪以秋特别没良心的跟季岚说再见,原修看到她就是一愣:“你剪头发了?” 在缪以秋应声的时候,刘姨端着蛋糕饼干还有一壶红茶放到了两人面前。 缪以秋抽着鼻子道:“刘姨真厉害,会做这么多西点,可以跟我妈妈中西结合。” 原修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把镶了木质画框的素描画递给她:“你看看喜欢吗?” 画框是深棕色的,并没有什么花纹,只是简单的雕刻了叶子的形状。缪以秋惊讶极了:“我睡着了都能画出来?” “睡着了为什么不能画,这世上还有睡美人呢?” 缪以秋低头看画,跟原修说的内容交相呼应,上面画的果然是她睡着的样子,闭着眼睛歪在沙发上,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是谁。 “画的真好,我要把她放在我的床头。”缪以秋举着素描画。 原修见她这么喜欢,心里也有些高兴,双腿交叠,拿起了桌上的书本对着她笑:“好了,我们今天来讲你的奥数题吧。” 缪以秋呆了一下:“对啊,奥数题,我昨天把它忘了。” “没关系,今天讲也是一样的。”原修低头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感谢一发: 风雨无阻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9 22:08:42 囡囡塞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9 22:23:22 科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9 23:15:24 科科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09 23:15:49 囡囡塞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09:14:38 24220377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10:54:24 小金鱼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11:29:44 机智的鱼鱼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11:40:50 孑孒孓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19:54:58 我为小说狂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21:35:57 深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0 23:02:14 夹子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1 18:08:03 刀锋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1 23:53:04 呼啸山庄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2 09:18:36 呼啸山庄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7-12 09:27:59   ☆、第46章 缪以秋开始听原修给她讲奥数题,打着学习的名号, 每个周末都往他那里跑, 起初是中午吃过饭后去, 后来就早上去了, 连午饭都直接留在那里吃了, 晚饭前才回家。她的举动气的季岚想打她,说了几遍也扭不过来,好在原修一般不带她出去, 还教了她那么多学习方面的事, 只能礼尚往来的不断买一些东西往刘姨那里送。 当然, 这是缪以秋不知道的, 原修虽然知道, 但是他也没有跟小姑娘说,只是整天由着她开开心心, 做什么都由着她。一天过去了,该回家了, 有时候是季岚或者缪裘卓去接她。有时候则是原修牵着小姑娘的手, 小姑娘手里牵着米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 一步步把她送回去。 这次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次原修送她到了家门口, 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就是初赛了,好好努力。”在缪以秋用力点了点头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考不好也没有关系, 只是一次比赛而已,不要有心理压力。” 缪以秋内心捶地嚎啕大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原修给她讲的几道奥数题明明已经会做了,可是过了一个星期再去做的时候,中间有两个步骤怎么都想不起来,导致无法继续往下计算。要是这几道题每道十分的话,她拿个五分就已经是顶天了。 原修看着她瞬间萎靡下来的样子,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考完之后我教你学法语。” “小哥哥你说话算话,”缪以秋又开心起来,不过原修的担心并没有必要,她一开始就没有心理压力。当她在数学竞赛在复赛上差一分被刷下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至少表现上是这样,好在英语是以满分进决赛的,没有太差。张震数学进了决赛,知道成绩的后当天午间休息前走到了缪以秋身边。 “我听一班跟你一个考场的人说,你在数学考试睡着了,最后十分钟才醒,他看到你最后两题都没做。”张震的目光非常不赞同:“你要是做了,我们就一起进决赛了。” 缪以秋回想了一下那两道题,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她知道自己,能做的肯定不会空着,于是便回道:“我不是不做,我是根本就不会。” 这个解释听上去好接受了很多,张震又提起劲来,跑回了位置上拿了一本本子和草稿纸过来:“最后两个大题有一道我不会,可是另外一道肯定对,我给你讲讲吧。” 缪以秋还没有开口,同桌叶正谊先说了:“班长你不是吧,你想给别人讲题,怎么也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听你讲,而且没看到我在睡觉吗?你叽叽哇哇的,我怎么睡!”他话说的阴阳怪气,张震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缪以秋转头看了一眼叶正谊,他脸上还带着红印子,刚刚的确是在睡觉来着,而且在此之前,他把一堂思想品德课都睡过去了,午饭也没吃。 “午睡还有二十多分钟开始呢,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缪以秋问道。 叶正谊闭着眼睛没什么精神的说道:“食堂都下班了吧,我也不饿。” “那你继续睡吧,你这几天怎么老是犯困。”缪以秋想了想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盒装芝士蛋糕放在他桌上:“这是我早上带的蛋糕,你饿了的话就吃,或是去楼下小卖部买一点。” 叶正谊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还不是跟你这个睡美人学的。”但是听了缪以秋的话还是睁开了眼睛坐起来,伸手几下打开了她放在桌上的蛋糕,也没有用放在一边的勺子,直接把它拿出来整个捏在手上吃。 这都快跟饿狼下山一样了,还不饿啊,叶正谊原本穿在身上刚好甚至略紧的衣服变得宽松了不少,他渐渐的不像是最初的小胖子了。 缪以秋收回了视线,张震还在生气,好像在想什么反驳叶正谊的话一样,却说不出什么来,脸比刚刚更红了。她看了眼张震的位子,问道:“你前桌今天中午也回去了吗?” 张震闷着气,点了点头。 “我们去你位置上讲题吧。”缪以秋其实并没有那种强烈的,想知道她做不出来的两道题该怎么解的欲wang,其实她连题目是什么都忘了,但是张震这么热心,她便没什么反对的想法。 放学前班主任又叫了两人去办公室,同样可惜缪以秋数学差一分进入决赛,但是她英语是以第一名进的决赛,很有可能拿到全市第一名,也不觉得数学没上是多大的事了。而且其他班上也没有听说那个学生一起进了两门决赛的,除了一班的一位,就是在期中考试比缪以秋多了零点五分第一名的那个。 班主任对着他们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才让两人回去。 张震看着缪以秋道:“你进决赛了,还有希望拿第一,不开心吗?” “我不开心是没有进决赛。” 张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数学,看着缪以秋一步步往前走小跑着追了上去跟她并排走:“我中午看你那样,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还是有一点在意的。”缪以秋先一步走远了。 原修教了她那么久,中午时张震给她讲题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道题目虽然整个解法她不会,但是三个问题里面有一个小问题她是可以回答的出来的,考试时却没想到。由此可以看出,纵使老师再好,学生不争气也是一样没辙。 三天后的决赛,缪以秋英语竞赛拿了全市第一名,张震可惜没有拿到名次,只做了分母,虽说重在参与,可是努力了这么久还是希望得到荣誉的。不过他只沮丧了一会儿就再度打起精神来:“不知道明年还有没有这种竞赛,我要继续参加。” 他又对着缪以秋问:“你英语第一名,有什么奖励?” 缪以秋想了想回道:“五百元奖金还有荣誉证书。” “真好,”张震羡慕的说道:“我能够看看你的荣誉证书吗?” 提起这个缪以秋就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老师说,奖金和荣誉证书,会在下周一升旗时,在全校面前,由校长颁发。” 张震很不理解缪以秋一点不激动还很不高兴的样子:“那不是很好吗?校长颁发啊!” 缪以秋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道:“要是可以你替我去领奖就好了。” 显然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虽然她觉得在全校面前从班上跑到最前面挺羞耻,但是真到了那一刻还真的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最后还和一班那个拿了英语第三,数学第一的一起举着荣誉证书放在胸前拍了照片,这次竞赛学校就他们两人获奖。 听说这照片准备挂在学校的宣传栏里,以供万人敬仰。拍完才知道的缪以秋:“……” 等到她回到了班级,叶正谊奇怪的看着她问:“不是去拍照吗,你怎么跟上坟一样?” “闭上你的臭嘴。”缪以秋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是谁都没有告诉我拍照还要贴在宣传栏,我说为什么好端端的要穿上校服,还要带好红领巾。” 叶正谊打了一个哈欠:“咱们学校不都这样吗?” “我的先不管,你怎么一天到晚的打哈欠,”缪以秋看着他短袖露出来的一截胳膊:“皮肤也黑了很多,去哪里旅游了?” 叶正谊的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也变的不耐烦起来,他好像想骂人一样,但是还是按捺住脾气,趴下准备睡觉:“你们女生就是想象力丰富,我只是在锻炼身体而已。” 因为锻炼变黑变瘦也说的过去,只是缪以秋看着他的动作又问:“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还睡?” “恩。”叶正谊把英语书立起来放在自己的脑袋前,自欺欺人的想要借此蒙蔽老师的视线:“不要吵我,要是老师看我的话,把我叫醒。” 叶正谊很顺利的睡过了英语课,英语老师站在两人面前,声音就在他们正头顶响起叫,他叫缪以秋站起来朗诵课文,缪以秋推了同桌好几下居然没有把他推醒,最后只能放弃,顶着老师的视线站起来阅读。 英语老师让她坐下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叶正谊的后脑勺,当堂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班主任在课间又要担任一次知心大姐姐,把叶正谊喊出去谈话,也真是要给这个职位发奖金。 缪以秋回家后把荣誉证书放在了季岚和缪裘卓面前,缪裘卓乐的恨不得放烟花来庆祝,当然这只能想想,他捧着女儿荣誉证书的一刻的心情简直可以和他拿到三等功功勋章的心情相媲美了:“我女儿真厉害,真不愧是我生的,遗传了我的好基因。” 季岚也很高兴,听到这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人家原修的功劳,人家原修把你女儿的榆木脑袋教成了全市第一。” 缪以秋听了反驳道:“只是小学生英语竞赛全市第一,还有,我不是榆木脑袋。” 季岚一点没有愧疚心的跟她道歉:“对不起啊,妈妈说错了,以秋当然很聪明,只是你爸爸需要认清现实,你拿第一名的原因跟他的基因没有关系。” 缪裘卓不开心了:“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呢?你换个智商二百五的来看看,原修再天才也教不出来。” 缪以秋无语的插话:“爸爸,智商二百五必须是天才,爱因斯坦都没有那么高。” 缪裘卓:“……那把智商两个字去掉。”   ☆、第47章 缪以秋按部就班的每天上下学,小学四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是无趣的, 但是除了上课之外, 她的生活并不是只有发呆。有时候会带着原修送她的mp3听语法, 有时候会拿着他送的本子, 照着对方的字迹一笔笔描绘。 原修会的东西很多, 可是对方大多都是自学,照他的说法,自己所学的东西大多归功于家庭教师。但是对方到L市住了两个多月了, 她并没有看到过所谓的家庭教师, 反而乐于当缪以秋的老师。每当缪以秋专注的看着他做某事的时候, 往往会跟她说几句, 就像这一笔英文圆体字, 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写时,便站在她的身后握住她的手, 流利的写下一个漂亮的单词。 “缪以秋,你的英文写的怎么这么好看?” 在班上写的多了, 自然会有人发现她在干什么, 前桌朝后坐着,双手托着下巴放在她桌上, 看着她已经写了大半页。突然她兴奋起来, 大声道:“你教我怎么写好不好, 我也想学。” 缪以秋正想回答,却发现一直趴着睡觉的叶正谊坐了起来,不耐烦道:“嗓门这么大, 八婆吗?” 缪以秋听的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前桌的女生显然也很羞愤,被一个男生这样指责,两人一站一坐居然吵起架来。 叶正谊显然并没有给女生留面子的想法,最后上课铃声响了,女生坐回位置上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不动了,同桌怎么安慰都没用,时不时还抽噎两下,明显是在哭。 跟女生针锋相对了几句,叶正谊也不继续睡了,懒洋洋的拿出了数学书,看了看缪以秋桌上放着的,又把数学书塞了回去,重新拿出了英语书。 英语老师每堂课开始的前五分钟,都会叫几个同学站起来抽背单词,缪以秋看着叶正谊翻开的那几页,上面什么笔记记号都没有,比她的书本还干净,她还在上面画了一个Q版的原修,虽然就这么看,并看不出画的是谁。 英语老师抽到了叶正谊,看着他背不出也不说什么,只是让他一直站着听课,直到课程快过去一半,才让他坐下,面对着前桌女生转过来幸灾乐祸的脸,更是当做没看到。 叶正谊转变的突然,而且维持的够久,缪以秋不是没有关心过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每次对方只是一脸不耐烦的揭过,问的多了,她的面子照样不给。就像此刻,他以前从来没有被老师罚站过,好像第一次遭遇这些,从他的脸上看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英语课过后就是吃中饭,下课铃声一响,老师一走出去,大半的同学在半分钟内走了个七七八八,班上没多少学生,缪以秋在叶正谊桌上放了一个苹果,叶正谊看着苹果沉默了半响,还是拿起来捏在了手里,然后走出了教室。叶正谊已经不能用小胖子来称呼了,他现在体型正常,可是身上宽大的衣服并没有换成合身的,有时候上个星期留在上面的污渍到了第二个星期还带着,渐渐的往不修边幅上靠。 前桌的女生对叶正谊还有怨气,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哼了一声,对缪以秋问道:“你是怎么忍受的了他的,而且我刚刚闻到他身上有怪味,好像好几天不洗澡一样。” 缪以秋沉默了半响说道:“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女生明明很在意,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了好了,谁管他以前怎么样,缪以秋,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缪以秋依旧是老师们眼中的三好学生,叶正谊在他们心中的分数却是越来越低。没有一天认真听课,问他问题也从来回答不出来,面对着同学们经常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一天放学前居然和班上的刺头打了一架。 要知道,老师排座位都是按成绩排的,当初缪以秋转学过来,要不是校长重视,班主任也不会让她和叶正谊坐在前排中间,直到后来发现缪以秋成绩不错,觉得就更合适了。 但是现在,她发现并不是那么合适了,那几个刺头打架班主任并不意外,可是叶正谊原来是班级的前十名,自然要好好谈话的。但是对方梗着脸的样子,再多的耐心都没了,最后李老师看了看他衣服上的污渍,良久才缓声问道:“叶正谊,要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老师会尽量帮你解决的。” 叶正谊身体一僵,低下头去,不发一言,直到老师让他回到班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最后班主任还找到了缪以秋,缪以秋听完她的话之后惊讶的问:“换位置?”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笑的一脸温和:“老师之前看你和张震经常讨论学习方面的事,你跟他坐怎么样?” 缪以秋想了想道:“没有必要吧,这个学期都快结束了。” 班主任一听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不如等五年级开学重新安排一下位置,但是她最后还是问了一句:“跟叶正谊坐,他有影响你的学习吗?” 缪以秋愣了一下,才发现老师想给她换位置的初衷是什么,摇摇头道:“没有。” “这就好,你回去吧。” 缪以秋回到了班上,立刻就有人对着她问:“我看到李老师找你了,说什么了吗?”她手中转着笔,眼角发现叶正谊虽然没有问,但是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她这边看,便抓着笔笑:“我之前家庭作业漏做了几道题,老师找我问几句。” 一听是这个,问的人顿时失去了兴趣,等到快上课的时候,她才听到同桌的声音响起:“老师找你根本不是说这个。” 缪以秋看向他,只听他继续说道:“因为你家庭作业都完成了,我看到了。” “那老师找你干什么,找我就是干什么。” 叶正谊想起了老师问他家里是不是有困难的话,紧紧抿着嘴,没有再跟缪以秋说一句话。 一个人有心把门关上,谁都敲不开,叶正谊和班上说的上话的同学越行越远,要不是缪以秋是他的同桌,每天放在他桌上的东西他都接受了,偶尔两人还会说几句话,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坐了。 期末考试在六月二十五号,一共考两天,考完后就放假,季岚接她回家的时候,问暑假里有什么安排,便听到我要跟小哥哥学英语,跟小哥哥学法语,跟小哥哥学画画,还要陪他玩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这个陪他玩到底是谁陪谁。 而且季岚听了一连串小哥哥,听到最后愣是没有听到跟夫妻两有关的,黑着脸问:“你就不想让爸爸妈妈带着你去什么地方玩?” 缪以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又没有时间,而且肯定不可能。” 她这一句话说的季岚又愧疚起来,她刚刚的确是想过会听到女儿要出去玩的答案,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她更倾向于听到女儿乖乖的说会留在家里看电视,做暑假作业一类的。 季岚也是这么说的:“暑假作业做好之前,不能去找原修。” 缪以秋张了张嘴想说原修并不能在L市久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K市了,但是她最后还是道:“好啊,不就是暑假作业嘛?我不做完不去找小哥哥。” 季岚笑了起来,对着她道:“这才是妈妈的乖女儿。”而在狗生中已经成年了的米兰走在她的旁边,汪汪的叫了两声。 不过三天后季岚拿着缪以秋递给她看的三本暑假作业,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检查。缪以秋的暑假作业主要的课程一门一本,而她这三本都完成了,只花了三天。 季岚已经毕业十几年了,从事的也不是教育的行业,但是小学生的题目还是看的懂的,当然,只是语文课,但是看着数学还有英语的字体和步骤,那些答案也不可能是胡乱编造的。 缪以秋歪着头站在她面前:“妈妈,我可以出门了吗?” 自己许出的承诺,跪着也要兑现,她微笑的点点头,站起来道:“行,妈妈送你过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的。”缪以秋轻声道:“我带着米兰呢?” “米兰不中用,还是我送你去。”季岚在她头上带上了遮阳帽。 刘姨正将晒好的被子收起来,放到柜子里,就算L市一年四季如春,每个季节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的。比如夏天的时候,该用薄被了,即使原修的身体比一般人差一点,也没有大夏天盖着厚厚一层的道理。 刘姨准备将换下来的床单被子还有枕套抱去洗衣机里洗,看着原修孤单影只站在窗前的身影道:“以秋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吧。” 原修平淡的道:“三天而已。”接着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而且,这不是来了吗?” 刘姨一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米兰的叫声:“还真是,你居然先发现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耳朵灵。” 原修无奈的说道:“刘姨,我只是看见了。” 缪以秋一进来欢快的声音就响起了:“小哥哥,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多可怜,暑假作业全部写完才能出门,手都写断了。” 听到缪以秋这话原修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眼里已经重新带上了笑意,一下一下的给她捏着手:“这么说,你三天就写完了两个月的作业。” 缪以秋仰着头求表扬:“是啊,我厉不厉害。” 她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样子,原修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真厉害。”   ☆、第48章 暑假里缪以秋几乎天天往原修那里跑,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跟着原修念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法语单词, 又想着要画画, 如果原修是一个严厉的老师, 对着她说做事要认真细心, 她也会继续下去。 但是原修对缪以秋好像有着无底线的纵容一样,听了这话便拿出了一盒新的铅笔和画板,让她跟着自己一起从线条画起。缪以秋拿着笔在素描纸上尽量画直, 但是最后画出来的一条横线总是有一点弧度, 她看着原修不好意思的笑, 对方不发一言, 只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画第二条线。 原修控制着时间, 怕她无聊画一会儿就会带着她去放映室看一些电影或是动画片,有时候还会去附近走走。缪以秋在家里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她做什么都能够得到回应,要求什么都能够被满足, 即使不能也能得好很好的解释, 两人像成人那样对话,对方并没有把她当成过无知的小孩子, 而且孩子也未必无知。 只是一天早上, 刘姨欲言欲止的对着原修说道:“原修, 我们是不是该回K市了?” “已经八月了,”原修拿着画笔的动作一顿,重新低下了头说道:“今年的时间好像比以前过的快一些。” 不要说原修了, 刘姨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是每一个星期就要开车来回一次去K市检查拿药,一般人受得了,她担心原修吃不消,而且现在快要秋天了,春夏的花早就败了,也该回去了。 于是原修在下一次缪以秋来的时候跟她告别,缪以秋听了心脏好像被一只手轻轻握住一样,不疼但是非常难受。但是她却只是红着眼睛对原修说道:“小哥哥,我以后能去看你吗?” 原修看着她微笑,低头目光跟她齐平,眼里满满都是缪以秋的影子:“你现在还小,还是由我来看你吧,等你长大了,就做什么都可以了。” 缪以秋张开手想要拥抱原修,她也这么做了,只是原修太瘦了,两人相差这么多岁她身体小还是让她觉得瘦,她觉得自己都要哭了:“我好舍不得你,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原修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我也没有见过比你更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而是暂时说再见而已,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你还可以给我打电话。” 原修回了K市,缪以秋也不出门了,离开学还有十几天,觉得自己不该浪费光阴,便想要去帮季岚的忙,没想到季岚一如既往,坚决抵制使用童工。 “妈妈这里有帮手,用不着你,回去看电视去。” 季岚说的回去是因为她把旁边那幢没有人住的房子租下来了,淘宝店开始营业之后,女儿又不在家,她一天大多时间都待在这。家里不是不能弄,但那只是最初,一直把家里弄得仓库一样她绝对不能忍,还好旁边有几幢房子没人居住,也愿意拿来出租。 “妈妈,你又租房子又招员工的,是不是很亏本啊?”缪以秋直言问道,旁边招来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姐姐听了不由自主的看着她乐:“季姐,你女儿真逗。” 现在开淘宝店的不少,但是也没多到饱和的程度,而且季岚在最开始把女儿的话听进去了,不止请专门的人设计网页,还请专门的人描述产品并且拍照,尽量往高大上靠拢。加之常常参加网站推出的优惠活动,先把等级和销售额提上去再说。虽然这几个月还没有回本,但已经开始盈利了。 季岚听了女儿的话,没好气的看着她道:“去去去,回家里看电视去,还有,别让米兰再上你的床了。” 缪以秋严肃的反驳道:“我没有。” “还没有,”旺旺咨询的声音响起,季岚坐到椅子上跟客人卖萌,头也不抬的说道:“我都在你床上发现狗毛了,不用吸尘器还洗不干净,多的可以织毛衣了,再让我发现,可没那么容易了。” 缪以秋应的很快,至于怎么执行的那就另说了,她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长官遵命。”然后回家去了。 缪以秋开心的哼起了歌,这女人果然就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季岚现在的状态比她想的已经好了不少。她摸了摸米兰,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毛,顿了顿低头看了看米兰的蠢样子,把她先拴在了果园的树干上,回到屋里拿了一把狗毛刷给它刷毛。 结果从脖子开始往后刷,刷到肚子处就刷下了一团毛球,全身下来不要说织毛衣了,简直可以充被子了。缪以秋哼哧哼哧的努力,折腾了大约两个小时,等到缪裘卓回来了才堪堪弄完,他站在女儿面前看了看她快累瘫的样子,又看了看一脸不在状况朝着他欢快叫着的米兰。 “怎么自己弄了,叫爸爸来或是去宠物店剃毛也是一样的。” 缪以秋僵硬了一下,压根不说自己没想到,只是道:“我想自己给米兰弄。” 缪裘卓让女儿跟着她进屋:“你看你全身也是狗毛了,”他去拿了一个板刷:“来,爸爸给你衣服上刷刷毛,不然该洗不掉了。”一边刷还一边说道:“这毛还挺好,收集起来可以给米兰做个垫子。” 二号米兰生无可恋脸:“该等明年了,那些都掉在了院子里,估计都脏了。” 季岚的淘宝店渐渐的走上了正轨,新开学的时候班主任按照上个学期的成绩调整位置,果然把她和张震安排在了一起,他们两分别是第一、第二,老师还是想着他们共同进步的。 而叶正谊的位置被放到了后排,虽然没有到最后,但已经是属于差生的范围了,她转头看了看,叶正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缪以秋收回了视线,听张震跟她说话,时不时的回应几句,也算是相处良好了。 而原修如他所说的一样,每年春天开始就会到L市住几个月,等到她暑假过了一半再回去,一直到缪以秋读六年级都是这样。他从来都在缪以秋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来回L市和K市,也从来没有在小姑娘面前透露过什么,他有心隐瞒,缪以秋自然看不出什么。 原修在L市的房子跟缪以秋家相隔并不远,从她四年级的时候让小姑娘在房子里玩,后来渐渐的也会带着她到外面去走一走。但是他知道季岚心中有顾虑,也不走远,而且每次都会发短信或是打电话给缪裘卓或是季岚解释。 季岚心中不情愿,缪裘卓知道了就劝她:“原修每次带着以秋出去,刘姨还有米兰都会跟着,他们三个人一条狗,你这都不放心,以后孩子住校了,上大学了,该怎么办?而且总是把孩子关在家里,你不怕把她闷出病来?” 季岚气苦道:“米兰一点都不中用,见到陌生人也不会叫,白养它那么大了。” 缪裘卓无语极了:“白养它这么大了还对它这么好,要知道米兰的家当有一大半都是你买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它送走得了。” 季岚更气了:“我说几句你就把它送走,我说你这么多了你怎么不把自己送走啊!” 缪裘卓:“……这还真是我的不是,不过你也真是操心过了头,要说开始不放心就算了,原修和咱们已经认识都那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有意见啊。” “我不是有意见,”季岚良久才说道:“原修太好了,以秋这么依赖他,到时候喜欢上他、离不开他该怎么办?”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像是第一次认识妻子一样,他神奇的道:“这是哪跟哪啊,以秋今年才十二岁,小学还没毕业,你操心的也太多了。而且原修也挺好的,家里条件光看着都不错,他还配不上你女儿啊?” 缪以秋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自然不知道她妈早就开始为她的终身大事担心了,季岚越想越发愁:“不是我看不起自家,以原修的条件,要是他身体好一点,你女儿那样的两三个加起来都配不上人家。” 缪裘卓不高兴了:“怎么说话的,以秋哪里不好?” 季岚翻着白眼:“自家的女儿,当然怎么看怎么好,但是咱们也要就是论事,”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原修那样的身体,再好都没用,心疼孩子的没人会想着让孩子去跟他谈恋爱。” “你这操心的也太多了,我看原修把以秋当妹妹或是学生来着。” 季岚哼了一声:“我可不是白操心的,我上次问以秋想嫁个什么样的,她说想嫁给小哥哥那样的,那跟直接说嫁给原修有什么区别。” “你好端端的跟她谈这个干什么,她平时接触的除了我就剩下原修多了,总不能说嫁给我吧。”说着缪裘卓也生气了:“对啊,她怎么不说嫁给跟爸爸一样的,不行,我明天得好好跟她说说。” 季岚:“……” 距离当初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他们家的生活也已经步上了正轨,可是女儿的身体的确不如以前的好了。以前身体健康,一年也感冒不了几次,现在一个不注意就咳嗽打喷嚏,瘦下去的体重就再也没长回来过。 用女儿的话说,这叫做骨感美,用缪裘卓的话说,这盘排骨都不用剔肉了。 当然,听到这话的缪以秋只是伸出了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回答道:“还是可以包饺子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缪裘卓关了灯准备休息,又听旁边的季岚悠悠的说了一句:“要是原修身体再好一点就好了。”   ☆、第49章   包括缪以秋,认识原修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要是他身体再好一点就好了。原修在L市的时候, 她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 可是甚少由她提出两人出去采风、远足、逛街一类的话。   原修看着缪以秋拿着铅笔在画刘姨放在茶几上的一盘曲奇, 盘子和曲奇画的惟妙惟肖, 这里和他还是一个风格。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还在曲奇上方画了袅袅的香味,随即旁边的Q版米兰让这幅静物素描的画风一去不复返。因为画的米兰上方还有个云层状的气泡, 气泡里面写着:这是一盘刚烤好的黄油曲奇, 可是我不能吃QAQ。   原修:“……”   等到她把素描画完了, 原修才对着她问道:“马上就小学毕业考试了, 紧张吗?”   缪以秋盘腿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的地毯上, 听了这话抬头看着沙发上的原修:“不紧张啊!”接着又加了一句:“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直升的, 又不会去别的学校里。”   这话真不像是年级前三的人说出来的,原修怕她在地毯上坐久了血流不畅, 让她坐到沙发上, 然后问道:“要不要去逛街?”   “去哪逛?”   “你不是说新城那边有一条美食街,最近在办美食节, 你之前提过想去?”   缪以秋有些犹豫:“可是你又不能多吃。”   原修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 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缪以秋、原修还有刘姨三人兴致勃勃的准备出门, 米兰高兴的上蹿下跳,直到发现牵着它的绳子并没有在任何一个人手里。等等,为什么你要对着我摇手, 等等,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拴在院子里的树上。   最外面的大门无情的关上,米兰无论怎么汪汪叫都没有得到回应,终于绝望的瘫倒在草坪上,它已经是一条身患绝症、生无可恋的汪了。   新城的美食街吃的东西琳琅满目、中西皆有,还有Y省特色的风味小吃。如果空着肚子来,从街头吃到街尾,只吃一面,另外一面肯定是吃不下的。   原修带着缪以秋避开了烟熏火燎的烧烤、油炸食品,接着大多是饮品、各式糕点、和其他叫不上名的食物,有些摊位上排队的人很多,但是堆着的食物更多。   刘姨见了就有心想劝,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吃一口肠胃受不受得了。谁知道原修带着缪以秋走了一圈,先低头犹豫的对她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找找别的吧。”   缪以秋点点头,往左指了指:“要不我们去那走走。”她说的那边算是靠近新城的市中心了,有高档商场和娱乐场所,就算有吃的,大多是连锁店,也算是经得起考验的。   刘姨松了一口气,跟着两人往左走了,美食节中混杂的气味离几人远去,一进商场,空调带来的凉爽就吹散了周遭的闷热,几人站在电梯的扶手上,原修拿了一件薄款的外套给缪以秋套上,她穿上之后,刚好到了二楼。   只不过她看着站在二楼扶手处捧着一叠传单不断递给上上下下的人时怔了一下,叶正谊同样看到了她,那张递到几人面前的传单还没有抽回去,就被缪以秋伸手拿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上面的宣传,是一家川味火锅的开业折扣,酒水锅底除外全场七折。上面的九宫格里满满是红色的汤底和辣椒,一看就跟她有缘无分。   缪以秋捏着单子跟他打招呼:“叶正谊,这是你家开的店吗,还是你在兼职啊?”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声音轻了下去,心里咯噔一声。如果是他家的火锅店,叶正谊也用不着一件衣服洗的发白了还在穿了,他家肯定不会衣服鞋子都买不起。至于兼职,谁家家长会让还有一周马上就要毕业考试的小学生出去兼职。   原修拉着她往一边走了几步,不用挡着别人的路,然后才问:“这是你同学?”   缪以秋回过了神对着他介绍道:“是啊,他是我同班同学,以前还是我的同桌。”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点燃了叶正谊,他一下子抢回了缪以秋捏在手上的宣传单,大声道:“谁跟你这样只会死读书的人是同桌。”说罢抱着一叠传单转身就往后走,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中。   缪以秋呆住了,叶正谊这话她曾经听班上的倒数几名用来嘲笑过张震,他们自以为很拽,却不知道其实傻的可以,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听到叶正谊这么对她说。   原修安慰的把手放在了缪以秋的肩膀上,良久才说道:“没关系,我们去那边逛逛。”   一圈逛下来,原修发现缪以秋对吃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进了一家饰品店。刘姨便笑了:“以秋也到了爱美的时候了。”   原修愣了一下,走到了缪以秋的身边,看着她思考了一下问道:“我们要不要去理个发?”   缪以秋:“……理发?”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平刘海,想了想道:“我们学校对发型有要求来着,还不能留长发。”   “没关系,短发也有很好看的。”   “好啊,”不过缪以秋又先把自己看中的一个银制十字架项链举到了原修的面前,这个十字架项链简单大方,上面并没有华丽的花纹,显得非常质朴。   “这个好看吗?”   原修点点头:“好看。”   缪以秋就举起手,把项链挂到了原修的脖子上,因为他一直弯着腰跟缪以秋说话,所以很容易就挂上去了。项链悬空垂在了胸前,原修手一动,就将它和一部分链子捧在了手心里:“……这是送给我的?”   缪以秋跟着朝她引导的导购员去付钱,拒绝了原修的动作,虽然这动作很帅:“这是我送给小哥哥的生日礼物,小哥哥得让我付钱才行。”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出了饰品店刘姨才道:“我差点把今天是原修的生日给忘记了,不过以秋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原修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缪以秋自己的生日,他也一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以秋是怎么知道的。   缪以秋笑的得意极了:“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啦,但是我才不告诉你们。”她不会说的是,她去年听起过刘姨问原修要不要过生日的话。   而当时原修是这样说的:“不用了,这一天似乎并没有给别人带来过什么喜悦,又有什么可以庆祝的?”   他们当时没有发现睡在沙发上的缪以秋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原修的出生,怎么会没有给别人带来过喜悦呢?她的心里曾经无数次的想过,我重来一次,面对着从未经历过的痛苦和磨难,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我真感谢当初自己跟小哥哥搭讪,不然的话,就遇不到小哥哥了。”缪以秋感叹道:“我真是有先见之明。”   原修眨了下眼睛:“搭讪这个词用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   “哎呀,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很合适。”   几人逛完街理好头发回家,刘姨去厨房做蛋糕,缪以秋拿着电话跟妈妈撒娇:“妈妈,我今晚能不回去吃饭吗?我想陪小哥哥吃饭。”   电话里传来了坚定的声音:“不行。”   缪以秋整个人趴在沙发上,推开了不断凑上来撒娇的米兰,那冷酷无情的样子应该跟季岚女士一模一样。   “可是小哥哥今天过生日。”   这次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犹豫了:“你说……今天是原修生日?”   听出了妈妈声音里的松动,缪以秋不断的重复道:“是啊是啊,一年只有一次,多难得啊?”   “好吧。”   缪以秋高兴的眉毛都扬了起来,那样子不用说就知道成功了。   米兰在小姑娘那么没有获得应有的待遇,就往少年那里走去,可是它对着原修咽呜了好几声,原修都没有把视线从小姑娘身上收回来。   身心遭受了重创的米兰到了厨房去找刘姨,结果被刘姨带出了厨房,正当它准备倾述心中的委屈时,刘姨立刻转身走回了厨房,顺便关上了门。   米兰整个狗身都僵硬住了,它再度倒在了地上,这一次它决定,没有亲亲抱抱绝对不起来。   缪以秋以为妈妈允许她留在这里给原修过生日,却没想到她和爸爸都出现了,除此之外缪裘卓手上还拎着一个蛋糕,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个就笑了:“原来你们已经买了啊,早知道我就先打电话问问了。”   缪以秋惊喜的上前拎过了缪裘卓手上的蛋糕:“那个不是买的,是刘姨做的,不过爸爸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刘姨见到他们来,连忙又摆了两张椅子,缪裘卓把女儿举高然后放到椅子上坐下:“怎么,就允许你给原修过生日,不允许我们来啊?”   原修见到两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空白,那样子看的季岚心酸。   良久才听到原修说道:“怎么会呢?谢谢叔叔阿姨。”   缪裘卓过了这么多年,也知道照顾原修的刘姨不是他的母亲,而他的父母也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生活的好好的。加上这孩子这样优秀,心中更是觉得这样的父母不尽责,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用宽大的手拍了拍原修的肩膀。   “生日快乐。”   刘姨虽然做了蛋糕,但还是将它先放到了冰箱了,拆开了缪裘卓带来的那一份,是那种常见的水果蛋糕,上面还很俗气的用巧克力果酱写了字:‘原修十七岁生日快乐’。   缪以秋拿着蛋糕店送的生日礼帽对着原修招手,一点都不记得她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怎么都不愿意戴这个礼帽。原修很配合的低头,让她把帽子歪歪扭扭的带到了头上。   ☆、第50章 缪以秋最后是被缪裘卓抱回家里去的, 给原修过完生日吃完蛋糕,在一边看着爸爸妈妈和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了,等到他们要告辞回家,她已经彻底睡着了。 不过缪以秋睡得多但是觉浅,回家路上半梦半醒, 直到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织物盖在她的身上,熟悉的女声在耳边说了一句:“继续睡吧,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到家之后缪裘卓把女儿放在床上, 轻轻的盖上薄被之后退出了女儿的房间, 回到卧室后季岚正在看上半个月淘宝店的财务状况,眼角瞥到丈夫回来,头也不抬的问道:“没弄醒吧。” “没有,估计是真的困了,听原修说他们今天去街上走了走,估计走多了累着了。” 季岚哼了一声道:“以前不让她出去老是不高兴, 今天去过了就知道,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又危险。” “要是你这话让以秋听到了,估计真的要跟你闹情绪了, 她可从来是听你的话的。” 季岚捏着手中的报表, 再看不进一个数字,最终还是合上暂时先放在一边。 一周后晚上,缪以秋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季岚走过来瞄了一眼, 发现是国际新闻频道,说的还是外文,顿时乐道:“我女儿就是厉害,都会用英语看新闻了。” 缪以秋保持着躺在沙发上,一手支撑着脑袋的动作不动,眼睛却看向季岚,沉默了一下后才说道:“妈妈,……这个不是英语,是法语,其实我也没有全部都听懂。” “法语?也是跟原修学的吗?”季岚好歹也是学过英语的,可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分不出来英语法语有什么不对。感兴趣问道:“你不是在跟你原修哥哥学素描吗,还学了法语?”女儿学素描她和丈夫都知道的,家里还有一个御用模特,米兰。但是不知道米兰为什么,最近总没有精神,季岚想到这里又担心起来了,自言自语道:“难道米兰发情期到了?” 缪以秋听的一脸蒙圈,不知道这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米兰身上,纠结的问道:“什么,发情期?” 季岚摆了摆手:“小孩子用不着懂这些。”说着她站起来,口里大声喊着米兰,准备去看看它的情况,把刚刚要问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缪以秋依旧愣愣的:“可是米兰,不是已经绝育了吗?” 这绝育的狗还能有发情期?还是她记错了,缪以秋表示不是很明白,准备到书房打开电脑百度一下。 不过季岚很快又出现了,对着女儿没好气道:“真不知道养米兰有什么用,这么快就在窝里趴着了,难怪说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你们两都是一个德行。” 缪以秋无语极了:“它懒关我什么事啊,不都是你惯得吗?” “是啊,你们两都是我惯的。”季岚对着缪以秋招手:“明天就小学毕业考试了,今天早点休息,米兰我让它去我们屋里睡了。” 缪以秋关了电脑跟着季岚往房间里走去:“只是一次考试而已,不过现在都快八点了,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季岚看着她躺到床上,又拉上了窗帘,不在意的说道:“今天你爸爸值班。” 缪以秋有一个失眠症患者都很羡慕的地方,就是她说睡就能睡,脑袋刚刚沾上枕头,就打着哈欠:“可是今天不是逢五啊。”缪裘卓所在的大队里是要排值班表的,每次两人,差不多每十天轮上一次,而他刚好排在了每个月含五的那天。 季岚安静的看着女儿,等到她呼吸渐平的时候,才到了客厅,拿着手机开始拨打丈夫的电话。她在客厅里不断的来回渡步,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 差不多一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季岚按了按额头,重新又拨打了一遍,依旧是嘟嘟的声音。 中回街过宋城大概一百多米,有一个小区,宋城不是一座□□字,而是一块牌坊的称呼,这块牌坊是几十年前建造的,年代太近,并没有什么历史意义。而那个小区的年纪比宋城小了二十年,可是相比于居民区来算,已经很老旧了。 如果L市要进行城市规划的话,这里肯定会被纳入规划拆迁名单的,几个穿着便衣的警察坐在一辆看不出标识的车里,眼睛盯着远处的一栋楼,确切的说是一栋楼中的某一户。 “话说这个小区也够破的,就这么一盏路灯,还是靠近外面主干道的。”一个年轻的男声响起,接着他啪的一下在自己的脖子上拍了一下,在旁边微弱的路灯下摊开手看了一眼,蚊子的尸体和他的血。 “副队,咱们等什么呢?”加上刚刚那只蚊子,这已经是他今晚第四次杀生了。 “等他们开灯。”缪裘卓说道。 这个时候旁边几人才恍然大悟,他们接到举报说这个小区某一户有聚众吸毒,但是聚众吸毒也不可能关着灯啊,又不是天赋异禀。 “你说会不会是虚假举报啊?” 铃声响起,缪裘卓伸手在裤袋里摸了摸,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妻子的电话,接起来就说:“季岚,我跟同事们还在外聚餐,晚一点回去。” 旁边两个同事听了挤眉弄眼的也不吭声,听着缪副队继续对着电话那边说:“这有什么好骗人的?怎么这么安静?刚刚太吵了,没有看到你第一个电话,我这不走出来了吗?……放心,不会多喝的。” 缪裘卓挂断了电话,一个同事才嘻嘻的笑了:“副队,嫂子管的可真够严的?” 还没等缪裘卓跟两个队员说什么,单位里配备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是留守在值班室的接线人员,除了留守单位,还负责接听举报电话,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缪副队,你们到现场了吗?” “已经在了。” 接线人员的声音有些犹疑:“我刚刚又接到了和这个相同的举报,但是不是同一个人,这次举报的声音听去是一个孩子。” “孩子?” 他这话一出身边两人立刻又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人说道:“不会又是什么恶作剧吧。”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他们还真的接到过孩子举报的恶作剧,一个不怎么好的小学,刚调过去的副校长为人严厉,是很多混混学生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想的,打了公安局举报电话污蔑这个副校长吸毒、贩毒,又计划了警察来问起该怎么说,怕警察不把他们几个小学生当一回事,还让一个比较老成的同校同学扮自己的家长,增加可信度。 当然,谎言是拙劣的,警察还没到就先被老师发现了,可这事也算是让人印象深刻了。 此刻他们盯着的那一层灯突然亮了起来,缪裘卓示意旁边的两个同事一起注意,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仅仅从窗户处看到的人影就有四个,都是男性。接着一个女性身形的人走近窗边,拉上了窗帘,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从缝隙处微亮的灯光知道这户人家家中有人。 缪裘卓拿着单位里配备的手机,对电话里的接线员问:“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打的举报电话?” 接线员的声音响起:“八点二十三分。” 他低头按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手机亮起显示了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二十五,也就是说,第二个举报电话响起后不久,这户人家的灯就亮了。 缪裘卓想起刚刚出现在窗户上的几个影子,想了想还是要求局里多派一些人过来。他刚挂完电话,同事就问:“副队,我们现在就上去吗?” 他摇了摇头:“等其他人过来。” 两个同事面面相觑,都觉得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缪裘卓就问:“这样的一户人家,大概是几个人住?” “这个小区很老了,大多七八十平方,一家四口顶天了。”一个同事说道:“而且看刚刚那几个人走动我们这里都看得见的样子,想来这户面积也不大,不过也不排除苦哈哈,三辈人都住在里面的。” 缪裘卓哼了一声:“谁家三辈人出现四个成年男性?” “也许是客人,第二个电话又是一个孩子打的,真的不是恶作剧吗?” “万事小心为上,而且不管是不是恶作剧,都要去看看。”单位里派来的另外几个人到了,缪裘卓首先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下车!” 到的所有人到了那栋小区的楼下,留两个人在最下面的出口,另外几个人悄无声息的到了四楼,这里的小区不太隔音,从门口能够听到里面不少人说话的声音。缪裘卓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个女同事上前,在门上敲了几下,女性敲门可以降低里面的警惕心。 之所以不直接说明来的是警察,也是以防真的聚众吸毒,关着门由里面毁灭证据。敲门后没有动静,好一会儿一个粗犷的声音才响起,还带着那种不在状况的语气:“谁啊?” 女同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大声道:“还好意思问我谁,你不知道你家厨房漏水滴到楼下了?快给我开门,今天必须解决了,知不知道我家都下雨了,饭都做不了,漏水这么久都不修,要不要脸!” 一个同事对着敲门那位女同事比了一个大拇指,女同事微微笑了一下,后退几步,缪裘卓上前,他又敲了几下门,借此催促里面快一点,他敲门可比女同事有力多了。 脚步走动的声音响起,但是不是来开门的,而是往另外一边走去的,估计是去厨房检查情况了。接着那个粗犷的男声再度响起:“别敲了,来了!” 大门打开一条缝,不过开门的人在看到是一个男子站在门口而且手上举着一张警察执法证时脸色立刻大变,瞬间想关上门,但是门把手却已经被牢牢拉住。 门哐的一声撞在了墙上,如果里面没事自然能够解释清楚,但是缪裘卓脚还没踏进去,眼睛就看到了室内桌面上放着的或立或倒的几个矿泉水瓶和五颜六色的吸管。 还没等那几个晕头转向吸嗨了的瘾君子反应过来,他立刻大声喊道:“警察,进去。”他伸手推了一下过来开门声音粗犷的那个男子,谁知道他看着强壮,其实虚的可以,居然就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倒在地上。 屋内其他几人终于反应过来,有几个目露凶光的想要站起来,却见了进来不止一个警察,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倒了回去。   ☆、第51章 客厅内的几个瘾君子被推搡着半跪在墙边, 有两个还没缓过劲头来,眼睛亮的惊人,明明知道是警察进来了,最开始还一脸凶相,现在却像是忘记的一干二净一样, 其中一个还竖起了中指,对着站的最近的警察龇牙咧嘴的说道:“我刚刚拿了一块奥运金牌,还破了纪录, 羡慕不羡慕, 我破了世界记录了。” “羡慕个鬼,一边蹲着继续做你的梦去。”年轻的警察一下子把想要站起来的瘾君子重新按到了地上,还厉声对着所有人喊道:“好好蹲着,谁也不许动。” “缪副队!”今晚唯一出勤的女同事秦桑大声喊道:“这边有情况。” 站在客厅里的缪裘卓将视线从杂乱不堪放满了吸毒工具的桌上收回,放下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子,往秦桑喊他的方向走去。 这个房子的确很小, 设计的也很差,而且好像常年不打扫,无论到哪里都散发着一股类似食物腐烂的气味,地上也能看到食物的包装袋、烟头之类的垃圾。缪裘卓走过一道狭长的走廊, 出现在面前的有一正一左两扇门, 邱宇和秦桑站在正门面前,等着他过来,这应该是主卧。 还没走近,缪裘卓已经听到了里面男女呻ying的声音, 他们外面这么大动静,里面还不受影响,也是奇特。他伸手转了转门把手,是锁着的,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脚一伸一踢发出一声巨响,本来就不太牢固的门连着锁头一起被踢开了。 卧室里面一片昏暗,门一打开,传出来的气味比客厅里的还要沉闷难闻,缪裘卓拍了拍秦桑:“你去外面一起整理证物。”接着他和邱宇两人打开了手电筒,照着走进去,对着床上的两个人影大声道:“下来!” 因为手电筒刺眼的光,床上的男子朝这边看来时不由自主的用手遮住了眼睛,长满了毒疮的脸上露出了一口豁口了的黄牙:“不是说好今晚一个一个来的吗,怎么又要一起了?” “废话太多了,滚下来。” 一男一女光溜溜的两个人衣服都不穿的被推到了客厅,他们也毫无所觉,一点都不觉的羞耻,要不是身上被扔了两件外套,估计自己也想不起穿。 缪裘卓照着手电筒看着这间卧室,找到开关的地方打开了灯,凌乱不堪的床和被子,床头挂着一张多年前那种风格的结婚照,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厚厚窗帘,地上不知道沾了什么黏腻的东西,一块块发黑。 即使开着灯,邱宇手电筒依旧亮着,照着那张结婚照对着缪裘卓说道:“副队,外面那几个和刚才那个男的跟这张结婚照上没有一个对的上的。” 老鼠爬过一般悉悉索索的响声传来,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到木板上的声音,邱宇眉头一竖,目光对准对着掉了漆的柜子:“谁在那,出来!” 两人目光如炬的看着柜子的方向,深红色的柜门被朝外推开,半响后邱宇愣愣的看着爬出来的人:“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 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短袖T恤,浑身颤抖,眼神惊恐的看着他们,缪裘卓视线却放在了他的手上,他手中还紧紧捏着一个黑色的、早就该淘汰的手机,弯下腰放轻了声音问道:“没关系,我们是警察,是来救你的,刚刚是不是你打电话报的警。” 不知道是不是警察两个词带来的力量,孩子好像放松了一些,怯怯的点点头,缪裘卓把手递过去,拉着他站起来:“好了,已经没事了,好孩子,你做的对。”缪裘卓带着他走出去,秦桑看到有个孩子被他们带出来后也愣了一下,这是卧室里带出来的?她目光转向副队脸上,却见副队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没事了,这个姐姐会暂时照顾你的。” 秦桑咽下了口中想说的话,朝着这个孩子露出一个微笑,带着他往外走:“来,我们到外面去。” 走过客厅的时候,这个男孩的视线一下子就定在了那蹲着的几个人身上,特别是唯一的女性身上。秦桑加快了速度带他出去,和里面污浊的气味不同,外面还带着青草树木的清新,一出门她就松了一口气,接着对着这个孩子问:“吃晚饭了吗?”见他摇摇头之后说道:“姐姐楼下有面包,我们去拿好不好。” 秦桑先带着孩子下楼了,和另外一个人在执勤车边上等着他们下来,给他拿了一个面包,还有一瓶牛奶,这是她之前怕肚子饿先准备在车里的,没想到刚好用上。 见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包,旁边的同事隐晦的问道:“是那家的孩子?” 秦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这时楼上一个接着一个被铐了下来,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缪裘卓还站在客厅里,邱宇拿着装在小证物袋里面一些冰du粉末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说道:“副队,你看这些颜色是粉红色的,估计和麻gu一起混着的。” 缪裘卓接过来捏在手上:“留下两个人把这里检查一遍,其他人先回局里。” “是。” 说完他把东西放回了桌上,等一下会有同事一起全部带回去,两人下了楼梯,听到下面有动静传来,还带着放开带走一类的词汇。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快速的走到楼下问:“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秦桑,她还捂着胳膊:“这家的孩子闹着说想要见妈妈,于是我就想着就让他见一见。” 接下来其他同事说明了情况:“开始还说的好好的,谁知道那个女的看到秦桑就发疯了,后来扑上来对着她的手就咬了一口,那个力气可真大,还带着手铐呢?我们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说是力气大,但是现在重新被带走的时候几乎要用拖着走了。缪裘卓拿着手电筒,举起了秦桑的手看了一眼,白嫩的手上深深的一口牙印,还渗出了血。他有心想骂秦桑两句,都这种状况了,还有什么好见的,怎么不干脆放了她算了。缪裘卓面皮抽动了一下,但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好像比刚刚更加害怕的孩子,还是咽下了那些话,只是大声喊道:“邱宇!” “在,”邱宇很快就上前了:“副队。” “你带秦桑去医院,其他人归队。” 邱宇带着秦桑单独开了一辆车往医院去了,其他人还有几个瘾君子统统带回了局里,那个孩子最开始还会说几个字,在他妈妈咬了那个女警之后,便一直沉默的不发一言。 缪裘卓坐在副驾驶,伸手在身上摸了摸,终于摸出了一块女儿塞在他身上的巧克力,然后转身递了过去:“要不要吃?” 男孩顿了好久,才把巧克力接了过去,他也不吃,只是紧紧的捏在手上。 突然一个急刹车,要不是系了安全带,他整个头得撞到玻璃上去,驾驶座上坐着的同事说道:“前面突然急刹车了。” 前面归队的车停下,很快一个同事踉跄的跑了下来,使劲敲开了缪裘卓一侧的玻璃门,在他刚摇下了窗户时就失措的喊道:“副队,那个女的说她有艾滋病。” 缪裘卓想起秦桑手臂上几个带血的那个牙印,也不知道那个女的嘴里有没有伤口,头一下子就炸开了。 “打电话给邱宇,让他带秦桑去最大的医院,咨询医生那里有没有阻断药,还有,其他医院记得也问一问。”缪裘卓打开车门下车,脸色铁青:“那个女嫌疑犯呢,带去疾控中心检查。” 怯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坐在后面的男孩扶着副驾驶的椅子看着他:“那是我妈妈,不是嫌疑犯。” 缪裘卓转头看了这个孩子一眼,最后不发一言的关上了车门,隔绝了两人的视线,他准备去医院和邱宇他们汇合。 缪裘卓后邱宇他们一步到了医院,秦桑已经吃了阻断药,手上的伤口也已经消毒包扎好了,但是药物的副作用很快出现在她的身上,她已经出现了发热、头晕的症状。过一会还会伴有呕吐和轻微的腹泻,如果反应大一些,甚至还会长毒疹,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秦桑看到缪裘卓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她站了起来哽咽着喊了一声:“副队。” 缪裘卓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问一边手中还端着水的邱宇:“医生怎么说?” “我们来的及时,医生说两个小时内服用效果最好,一个月里按医嘱服药,阻断失败的机会几乎为零。”他转头看着秦桑,安慰道:“别哭了,一定会没事的,而且说不定那个女人吓唬我们。” 秦桑红着眼睛不断点头,阻断药带来的副作用更明显的出现了,她开始捂着嘴不断的干呕,最后结果一天不出来,估计一天心里不能安定。 缪裘卓去给秦桑办了住院手续,先在医院里观察,他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支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邱宇走出来合上门,对着他说道:“副队,秦桑她估计心里害怕,我在这里守着她,你先回去吧。” 缪裘卓便站了起来:“我先回局里,有情况一定要打电话。” 邱宇慎重的对着他点点头。   ☆、第52章 当晚出勤的人因为最后的意外几乎都没睡, 直到那个被送去疾控中心的女性瘾君子连夜进行了HIV抗体检查,到了凌晨检查结果出来是阴性,这时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最终虚惊一场,秦桑不用再提醒吊胆的害怕自己感染艾滋病,加之吃了阻断药带来的严重副作用, 躺在病床上一直辗转反侧、疲惫万分的她终于能够眯着睡一会。 缪裘卓挂了留守在疾控中心同事打来的电话,揉了揉疲惫的眉心,放下了手中捏着的茶杯, 问道:“带回来的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队友回道:“还没结束, 有一个刚说到自己拿到第十五块金牌,照他那个样子估计得拿个二十五六块的,距离神志清醒肯定还有一段时间。” 缪裘卓听了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便站起来小声说道:“离上班还有几个小时,大家先回去休息。”他又看了看趴在桌子上、躺在沙发上的几个人:“别叫醒他们了, 让他们睡。” 说着拿起了茶杯就要往外走,身后有声音传来:“副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天亮了, 桌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六点半, 躺在床上的缪以秋动了动,睡眼朦胧的在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等到她一切都洗漱完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 季岚刚好推门进来,看到她惊讶道:“今天起得那么早。” 缪以秋已经什么都整理好了:“因为昨天睡的多。” 母女两下楼的时候,她眼尖的看到了缪裘卓躺在沙发上睡觉,把想要大声说出来的话压了下去,走到季岚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问:“妈妈,你和爸爸昨天吵架了吗?” 季岚也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丈夫,不过两人都没有去打扰他,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牛奶准备放到微波炉里加热。自从开始做生意之后,她很少有功夫浪费时间做那些复杂的中式饭菜,好在家里几个都是好养活的,知道自己是属于那种锅铲都不会动一下的,从来不在饭菜的味道上发表什么意见。 “为什么这么说?” 微波炉运行的声音传来,缪以秋坐在饭桌的椅子上等着早饭,纠结道:“如果不是你们吵架了,爸爸怎么会睡沙发?” 季岚无语的看了女儿一眼,然后道:“我要是跟你爸爸吵架了,他肯定不是睡的沙发,而是大街。” 叮的一声,季岚拿出了热好的牛奶,又把面包放进去,接着煎了两个荷包蛋一起端到桌上:“好了,吃完妈妈送你去学校。” “八点半才开始考试呢,还有一个小时。”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缪以秋还是加快了吃早饭的速度,而且为了不吵到在沙发上睡着的爸爸,她们很快就出门了。 上午第一场考的是语文,很快就考完了,考生们陆陆续续的往外走,同一个考场的张震走到了缪以秋身边,对着她问道:“你知道叶正谊为什么没来考试吗?” 缪以秋呆了一下:“叶正谊没来考试?” 张震指了一下考场最后面一张空着的桌子:“是啊,他跟我们一个考场的,但是一直没来。” 缪以秋转头去看,老师刚好把最后一张桌子上面的空白的试卷收起来,她瞄到了答题卷,果然干干净净的,老师还在卷子上用红笔写了大大的两个字缺考。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张震听了也不意外,他本来就只是问一问:“那我去跟李老师说一声,说叶正谊没来考试。” “李老师也要监考的吧。” 张震已经往外走了:“没关系,我知道李老师在哪个考场监考,而且他们收拾好卷子肯定会回到办公室的。” L市某拘留所,一个警察给那个睡在拘留所办公室的孩子从食堂拿了豆浆包子,看着他慢慢的开始吃之后才往外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并不担心孩子留在这会出什么事情。 两人一边往审讯室走一边说话,其中一个问道:“那个孩子的家人联系上了吗?” “昨晚就联系上了,他妈咱们等一下就可以见到了,一团烂泥,他爸是一个装修包工头手下的,常年跟着团队在外地接活,现在在深圳,说是会买最快的车票赶回来。昨晚听电话里口气也知道妻子吸毒,不知道怎么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 “对了,这孩子叫什么?” “叫叶正谊,名字还挺好听。” 昨天一共抓了六个人,五男一女,当场打了尿检板,全部阳性。有两个男子是曾经因为吸毒被抓一次,政府往往会给第一次吸毒被抓的人一次机会,这时候只是简单的治安拘留。现在他们是第二次,不用多说,会被送到戒毒所进行长达745天的强制戒毒。 两人走进了审讯室,看着站在外面的缪裘卓,纷纷喊了一声缪队,缪裘卓对着他们点点头,两人开门进去。 “姓名。”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好像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一直在抠自己的手,她抠的专心致志,手上已经扣出血来了,都能够看到肉沫,她也不觉得疼,更不用说听到别人说的话了。 其中一个警察使劲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别装疯卖傻,我们知道你现在清醒着,说不定精神比我们还好,姓名!”这个警察说的精神比我们还好不是空穴来风的,从昨天缴纳的物证就可以知道,他们几个在一起吸食的是病du混着麻gu。 这两个都是新型的复合型毒品,麻gu是冰du的衍生物,要说海luo因还有植物成分提取,这些玩意完完全全就是化学合成物品,制作方便,原材料不受种植、天气影响限制,要不是管制严格,量产能够非常大。 不同的毒品吸食会让人产生不同的状态,要说海luo因会让人昏昏欲睡,如在仙境,那么冰du则是跟兴奋剂一样,会使成瘾者陷入一种非常专注振奋的状况。具体能够表现为好几天不吃不睡还精神奕奕;出现剧烈幻觉,比如说在幻觉中就拿个十五六快奥运金牌之类的,是真的以为自己拿了,那种成就感别提了,虽然清醒后知道自己是个智障;并且这种往往还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当然,这些负面影响还不是免费的,用了之后得拿命来赔,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真说这些新型复合毒品的价值怎么样,五块钱都嫌多,扔在地上都嫌碍眼。至于现在的价格为什么会不便宜,完全是因为国内的打击力度大,导致其翻了无数倍。但是就是这实际价值不到五块钱的东西,花了几十倍去购买,然后把它们用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不觉得渗的慌,平时一般人家做菜多加盐还怕过量呢。 他们做警察的看了无数这种惨剧,往往也讨论过,有些吸毒的理由真的很可笑,酷帅狂霸拽;给别人做个戒的掉的榜样,结果自己也陷进去了;归结成一句话就是脑子有坑,傻逼就该活的坎坷一点。 他们也未必不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现在的毒品成瘾快,不用多,一次就能让这样实际廉价的东西控制住一个人的健康状况和精神行为,再也摆脱不了它,还得拖一大家子下水,过个几年活活把自己搞成神经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也不知道谁更可悲。 坐在椅子上的女子看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两人,她的视线是没有聚焦的,恐怕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半响后她打了一个激灵,好像全身从天灵盖开始,浑身剧烈颤抖了几下,干的裂开了无数道血痕的嘴唇终于动了动。 “我儿子呢?” “还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不知道他昨晚待在你们主卧的衣柜里吗,昨天自己干了什么还记得吗?”警察问道。 女子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她此刻已经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但是却比昨天光着还感到羞耻一样,即使手上拷着手铐。也不由自主的伸手把扣得牢牢的衣服捏住,好像怕有人来把它脱下来一样:“记得。” “记得就好,名字是什么?” “钟月。” “吸毒多久了?” “……两年半。” “吸得什么?” “冰du,冰du混着麻gu。” “哪里买的毒品?” “……” “哪里买的?!” “……力哥那里,”她低了低头,举起两只带着手铐的手顺了下头发,长长的油腻的头发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不让人看见:“力哥就是昨天晚上跟我一起的那个。” “还有吗?” 这位名叫钟月的女子低声说道:“……没,没有了。” “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有时候找不到力哥,我会出去找货?” “找货?你还兼职贩毒?” “不不不,”她大力的摇着头,右手张开成爪状,在空气中控制不住般的抓着什么,一同被手铐带动的左手使劲将它按下来:“只是买而已。” 一个警察问一个警察记录,察觉到她的动作,旁边在登记表上写着的抬头瞄了这个吸毒者一眼,重新低下了头继续写审讯记录,另外一个接着问:“那这个人叫什么?” “王哥、牛哥,我不知道真名是什么,只是跟着叫,只要有的卖就好了。” “再见到的话还能认得出来吗?” “认得出来。” “昨天晚上为什么袭警?” “我以为她不想给钱。” 警察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什么不想给钱?” 钟月全身震颤了一下,接着把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嘴里发出那种毫无哭腔的干嚎:“我错了,我不是人。” “说清楚!” 刚刚这个女子还能一来一去的对答如流,现在全身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聂聂道:“她那个时候扶着我儿子的肩膀,我……我以为,她要白睡我儿子来着。”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你准备让你儿子去卖yin?” 她木然着脸:“别说的那么难听吗?男孩怎么能说是卖yin呢?又不是女孩子。”她重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很不以为然,接着又变得万分愧疚,解释道:“真的,我只是想想,他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要是真的那样,我昨天晚上就不会去咬那个女警察了,我是想保护他的,我这是自卫。” 警察冷笑了一声:“自卫?不是怕拿不到钱吗?” 她哀求一般的说道:“我又不是畜生,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真的去做那样的事?”   ☆、第53章 “那为什么说自己感染艾滋病?” 钟月不断的为自己找着理由辩解, 她的手指又放在了左手背上被抠出的血洞上,一下一下的挖着,怯怯的说道:“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有那么多人,不说点什么把你们吓跑, 把我儿子带走了怎么办?” “我放在手心里面养大的儿子,要是随随便便被人骗走,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警察看着她, 淡漠的问道:“是吗, 你当着他的面吸毒yin乱的时候想起过这些吗?你觉得他是第一次躲在你房间的卧室里看着你做那些事?” 钟月再没有说一句话。 当天下午数学考试,张震到了考场,缪以秋对着他问道:“你问过李老师了吗?叶正谊为什么没来?” 张震摇摇头:“李老师说他家的座机打不通,正在找父母的手机号码?” 缪以秋奇怪道:“他父母的电话之前没有登记过吗?”要知道他们学校每个学期新开学,老师都会将通讯簿发下来确认,一张表格上面都是家长的电话, 如果有变更的话,要将新的电话号码写上去。 “我也不知道。”张震回道。 整个校园里响起了漫长的铃声,考试马上要开始了,而最后一张桌子依旧空空如也, 叶正谊想必赶不上考试了。 拘留所。 邱宇送秦桑回家休息之后就回到了队伍, 拘留所的警察正在跟他聊天,说起今天早上一个社区刚刚送来一份报表,有两个接受社区监督的戒毒人员这周没有报道进行尿检,他们已经违反了《戒毒条例》。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两个人带回按条例处理, 提起这个那个警察就头疼,就怕他们玩消失。 突然,对面桌上响起了铃声,这铃声是一首叫不出名字的老歌,两人顺着声音一看,是昨天缴纳所有的证物里面的手机。 走过去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吸毒人员的手机,还没有备注,是毒友或是毒贩都不稀奇,邱宇拿着手机去找缪裘卓。 “副队,这个手机响了。” 缪裘卓转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邱宇见状不由问道:“副队,怎么了?” 缪裘卓伸手在身上拍了一下,似乎是想从口袋里找烟,但是他想起自己已经禁烟很多年了,又将手放了下去:“这个手机号码我认识,是我女儿班主任的,去问问是谁的手机?” 很快就问出来了,手机是钟月的,这时邱宇心里隐约有了猜想,没想到叶正谊有很大的可能是缪副队女儿的同学。钟月见这个警察拿着手机问了是谁的之后就不说话,迫不及待展现自己乖觉的一面:“我可以打回去的,说不定是卖我毒品的那个人,我联系他,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把他抓住了。” 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还是要证实的,恰巧电话再度响起,钟月激动的看着他,莫名的兴奋,还作着口型小声:“我来,我来接。” 电话接通了。 那边传来温和的女声:“请问是叶正谊的家长吗?” 钟月的声音跟电话里那道同时又快速的响起:“今天哪里买哦?” 手机那边顿了一下:“……什么?哪里买?不是,我是叶正谊的班主任,今天是小学的毕业考试,叶正谊已经两场考试都缺考了,所以我打电话想来问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最后通话结束电话挂断,邱宇神情奇异的看着大声喝骂着说完了一大串脏话,又突然因为不能‘立功’而萎靡下去的钟月,道:“一个班主任,都比你这个当父母的上心,”他伸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审讯记录,看完后一下子甩了回去:“你这种人,居然也有资格为人父母。”钟月被带下去了。 叶正谊的父亲是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到了,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儿子,而是警察,面对着警察,这个皮肤黝黑常年在外面跟着包工头跑的水电工,眼里有着不耐,却笑的一脸谦卑:“之前她说戒了,我以为真的戒了,没想到又吸上了。”见人手上就递烟:“真是辛苦警察同志们了。” 没有人去接他手上的烟,缪裘卓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问道:“她说戒了你就信了?” 叶父终于看到了旁边的儿子,将烟手了回来,惭愧道:“她是我妻子吗?你说谁会去怀疑妻子的话有真有假。而且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每天看去也挺正常,没有什么不对,所以我才放心把孩子留在家里的。” 邱宇坐在不远处,听了这话突然问道:“夫妻关系不好吧?” 叶父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过他并不是很好奇别人怎么看出来的,接着又说道:“想好也好不了,毕竟她之前吸过毒,我们都要注意着。” 真注意假注意就不说了,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大家基本就能知道这对夫妻恐怕没什么感情。儿子恐怕也不上心,邱宇问道:“孩子就放心丢家里了?!” 他年纪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缪裘卓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邱宇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头不再说话。 最后叶父带着叶正谊走了,离开之前,叶正谊转头看着最近的那个警察:“叔叔,我能再看一眼她吗?”大家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叶父拖着他想要往外走:“别看了,你妈吸毒,这辈子都废了。” 叶正谊去用手扒着门:“叔叔,我能看一看她吗?” 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孩子特别执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一股你不让我见我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缪裘卓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妈妈干了什么吗?” 叶正谊点点头:“我知道。” “你想她变好对不对?” 这次叶正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缪裘卓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今天你们不适合见面,等到了可以探视的时候,你再来好不好?” “她会坐牢吗?”叶正谊激动问道。 缪裘卓察觉到他的那种激动,顿了顿后才委婉道:“叔叔还不知道。” 这事处理完后他们离开了拘留所,回到了局里,缪裘卓坐在办公室椅子上,一下一下的转着手中的笔,对面的大队长看着他问:“怎么了?我从省里刚开会刚回来就见你魂不守舍的。” 缪裘卓放下手中的笔:“我在想昨天晚上抓到那个女吸毒者的孩子。” L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大队长名为罗兴,此时他正端着陶瓷茶杯喝茶,将不小心喝下去的茶叶吐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接着站起来去外面开水房接了水,回来之后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的位子,重新坐下后才问道:“就是那个咬了秦桑一口的女吸毒者?” “没错,就是她。” 说真的,他们缉毒大队的几乎每天都在跟瘾君子打交道,市里哪块地方聚集多也算是一清二楚。当然,一个显性吸毒者背后有4~7个隐性吸毒人员,因此常常有新的被抓,还有不断陷进去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有父母亲人,很多也有孩子,可恨的多,可怜的也不少。对于吸毒者的家庭,他们帮不上多大的忙,只能尽全力做好缉毒工作,减少吸毒者的出现。 这次这个要不是昨晚秦桑被咬了一口,那人还说自己是艾滋病患者,没有直接参与昨晚行动的大队长也不会将这个名字记得那么牢,因为就是做缉毒的,这种案子见过的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罗兴开始签他去开会三天积压下来的文件,大多是传阅的,需要处理的也差不多都已经处理完了,只要签字就行了。 缪裘卓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孩子的眼神,让我觉得很奇怪。” “吸毒吗?” “不吸。” “以后跟着谁?” “跟着他父亲吧。”说道这里缪裘卓也放弃了,他笑了笑道:“可能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下班回家的时候,还没打开家里的门就听到米兰隔着门欢快的汪汪叫,等他一打开门进去就围着他转圈摇尾巴了,缪裘卓躲着米兰的扑腾:“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米兰高兴当然是有原因的,它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去遛弯,不管是季岚女士还是缪以秋小姑娘,都没有搭理它的小情绪,好像也不准备带着它去那个叫原修的少年那里,它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缪裘卓看着米兰咬着牵引绳坐在门口的摇着尾巴看着他,才明白它想干什么了。压在心底的沉重散去了一份,上前使劲揉了揉它的头:“等吃完饭,就带你出去玩球。” 米兰很聪明,它听得懂吃饭、出去、玩球几个词,很快就不缠人了,颠颠的越过他跑回了屋里,等着晚饭吃完。 缪裘卓一进屋,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有几道很久没有吃过的菜,做起来很复杂的那种。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了鞋走近厨房,靠在门口问道:“今天怎么做这么多菜?” “你女儿刚刚考完试,你昨天又加班了一整晚,还不得给你们补补?”季岚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依旧忙活着自己手中的事。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 “是,你怕我阻止你吗?” 缪裘卓不说话。 “我要是阻止你,两年前我就跟你离婚了。”她切菜的动作停住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外工作的时候,你还有妻子和女儿在家里等你。” 米兰:汪汪汪。 “还有米兰。”季岚又加了一句。 缪裘卓看着跑到了两人身边叫了两声又离开的米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第54章 吃完晚饭后缪裘卓带着女儿还有米兰到附近的草地上散步, 当然带上了米兰最爱的玩具,一个网球,米兰和大多数狗一样,喜欢玩你扔我捡的游戏。他们小区后面的草地是自然生长的,越靠近河流越茂盛, 四季有三季都是芳草萋萋,绿茵茵的一直延续到河滩尽头,在远处就是苍郁的树木和巍峨的高山, 平时常常有小学组织到这里踏青远足。 当然现在已经放暑假了, 又是傍晚,夕阳只残余辉,过一个小时星幕就要出来了,L市的空气特别好,在很多大城市难以见到的星星也是寻常。缪以秋颠了颠网球,然后朝着远处用力一扔:“米兰, 米兰快去捡回来。” 米兰眼睛盯在了那个飞出去的网球上,听了指示马上利箭一般的窜了出去,来回不过十几秒,它就咬着球飞快的跑回了缪以秋的身边, 把嘴里叼着的网球吐到了小姑娘张开的手上。 缪以秋大力揉着它的脑袋, 米兰也一下一下的往上蹭着她的手,听着她夸奖自己:“真厉害。” 缪裘卓笑了,伸手拿过了球,说道:“你力气小, 扔不远,看爸爸的。” 缪裘卓一下子把网球挥出去,米兰立刻又窜出去追,两人在原地等着,谁知道隔了好久才看见网球落下,但那不是掉在地上。缪以秋大叫了一声:“爸爸,你把它扔河里了。” 她在草地上小跑着往那边跑去,缪裘卓在身后喊:“小心点,别摔着。” “哎,米兰回来!” 缪以秋离河滩还有十几米,就看着米兰扑通一声就跳到河里去了,此刻有微风,那个网球浮在水面上,顺着风向往下飘。米兰最开始还能在踩在河底,后来就是朝着球游过去的,除了最开始的刨几下,游的非常顺畅。 她站在河边呆住了:“米兰居然会游泳?” 缪裘卓走到了她身边:“狗大多都会游泳。” “它是一下子会的,是因为本性如此吗?” “当然。” 米兰在河里咬到了球,然后转头返回,和刚才一样,把球吐在了缪以秋的手上,缪以秋想要再摸它的头表示夸奖,但是看着对方全身湿漉漉的样子,还是尽量自然的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只给予口头表扬:“真厉害,还顺便把澡都洗了。” 米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一看就是很兴奋,缪以秋脸色却变了,后退了几步,想要说你等等。 话还没说出口,米兰已经离心机一样的甩动起来了,以它为圆心瞬间下了一场密雨,缪裘卓抱着女儿想躲也晚了一步,第一层雨已经落到身上了,缪以秋从额头起抹了一下脸上被溅的水珠,身上更不用说了,已经湿了一片了:“妈妈是不是给米兰换沐浴露了。” 缪裘卓哭笑不得,赶忙带着她回家,一路往回走还一路训斥米兰:“不知道走远一点脱水吗?现在好了吧,也不要散步了。” 米兰一脸懵圈的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往回走:汪汪汪。你们怎么回去了? 太阳沉入山峦,最后一丝余晖为远方群山树影镀上一层漂亮的霞光,薄云轻扬,像是染了金粉一样,一道接着一道。 缪以秋伸手指着天边:“爸爸,你看,夕阳真漂亮,我们再看看吧。” “不行,你已经被淋湿了,得先回去换衣服,改天再来看。” “改天说不定就没有那么漂亮了。” 缪裘卓的声音不容反驳:“那也不行。”说着他想起也有自己的错,要不是自己将网球扔到河里,他们也不用提前打道回府,语气便缓和了下来:“下次爸爸会朝着反方向扔的。” 缪以秋看着河滩的反方向就是他们现在回去的方向:“要是扔到别人家里去怎么办?” “那朝着另外两边扔。” 另外两边一边是稀疏的树林,一边是荒废的田地,的确不会再发生今天的情况。 米兰站在草地一处偏高的地方,看着小姑娘被带着往回走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终于泯灭,那里是家的方向,可是他们出来不是才一会儿吗?它的尾巴垂下来,用一点都不符合它本身的速度往回走。听到小姑娘喊了一句:“米兰,回家了。”才小跑起来。 缪以秋回房间洗澡换衣服,米兰刚把脚踏进家门,季岚对着缪裘卓的训斥也已经到达了尾声,一看到它的时候,眼睛看在它还没干的毛发上,眉头一竖,马上就要发飙了。 但是季岚无语的看着躺倒在地对着她露出肚皮撒娇的拉布拉多,半响居然只说出了一句:“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零食都没有了,不管是鸡胸肉还是紫薯蛋黄。” 客厅里只留下孤男寡女,缪裘卓神色复杂的和米兰对视:“你说都是家庭的一员,咱们两的待遇相差怎么那么大?” 米兰一脸不解,对着他汪汪了两声,见他还是皱着眉,才站起来的动作又倒了下去,保持刚才躺倒露出肚皮的姿势。 缪裘卓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也准备去洗个澡:“算了,我觉得现在的待遇也不是不能接受。” 米兰:汪? 季岚在缪以秋洗完澡吹完头发之后之后又给她泡了板蓝根,端到了女儿的面前:“把它给喝了,免得到时候感冒了。” 话说板蓝根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感冒、**总觉得好多病都能够看到它的身影。但是相比起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牛奶快喝出阴影来的缪以秋说,板蓝根也不是那么难喝。在她看来跟饮料差不多,就是太甜了。 “爸爸要不要喝一杯?” “药就在桌上放着呢,你爸要喝自己会泡的,还有,你爸身体壮的跟牛一样,那么点水没什么大碍。” 缪以秋喝个板蓝根居然喝的鼻子冒汗,也是醉醉的,她先放在一边:“等凉一点再喝,其实我也不需要喝。” 季岚横眉竖眼:“你觉得你不需要,等你感冒打喷嚏了就知道严重了。” 缪以秋不以为意:“现在又不是冬天,才不会感冒呢?”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季岚女士的严阵以待不是没有必要的了,虽然也没起什么作用的样子。缪以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里放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疼,四肢软绵绵的提不上劲,一个鼻子已经塞住了,她声音沙哑的自言自语:“不会吧,就这样感冒了?” 季岚开淘宝店,大本营就在和家只隔了一栋的房子里,接到女儿的电话已经九点了,接起来就说:“醒了吗?包子在锅里,桌上有牛奶,牛奶记得放到放到微波炉里叮三十秒。”说着顿了顿:“你先刷牙洗脸,妈妈回来弄。” 缪以秋刚刚喝了一杯水,喉咙里烙铁的感觉是没有了,反而像是卡了玻璃碴,刺的难受,几次张嘴想打断季岚女士的话都没有成功,最后等她停下后才道:“妈妈,我感冒了,要去医院。” 现在是夏天,马上就要到了最热的两个月了,感冒的孩子和其他季节比不是没有,但已经少了很多,医生接到这种病人都会问一问原因。 当听到只是可能被家里的狗甩了水还只是湿了一部分也是有些惊讶,他见小姑娘恹恹的,脸色不至于苍白,但也不红润,个子正常,身体偏瘦,量了量体温后道:“有点发烧,孩子平时抵抗力不好吧?” 季岚回道:“是,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抵抗力一直不好。” “先去验个血,”医生开了单子,等母女两人去窗口抽血处回来之后说道:“平时还是要多加锻炼才行,每天出去走走跑跑。” 季岚立刻道:“外面这么危险,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听了这话医生的表情也不变,说实话他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面前的不过是特别溺爱而已。继续温和道:“在室内也可以锻炼,方法多的是。” 缪以秋在一边说道:“还好我期末考试考完了,不然我肯定会不想去考试的。” 季岚按了按她的额头:“一场考试而已,你也这样放在心上,不考又有没关系。” 医生终于抬起头看了这位母亲一眼,此刻难得的没有病人,跟着她闲聊:“孩子几年级了?” “马上就要初中了。” “那不是小学毕业考,还是重要的。” 季岚一点不在乎女儿的成绩,当然这不在乎是不是基于女儿的成绩一向名列前茅就不知道了,反正说出来的话特别干脆:“考试哪有身体重要。” 这样的家长也算是难得了,医生也乐了:“你说的也对。” 差不多半个小时,季岚去楼下电子机器处拿血常规报告,医生等她回来之后看了看血常规报告,其他都正常,白细胞偏高,刚刚照了扁桃体发炎,应该是这个的原因,除此之外血红蛋白和红细胞计数也低于一般值。 于是想了想说道:“再做个血生化吧。” 季岚听了心一慌,问:“怎么了?”看那架势慎重的不得了。 医生愣了愣安抚道:“没事,有两个指标偏低,说不定会有些贫血,确定一下。” 季岚看着慌得不行,第二次抽血回来坐着时按着针孔的棉花扔刚到垃圾桶里,立刻就把女儿的袖子放下来,怕这么一点冷着孩子一样。 接着又拿着医生已经开了药的卡去配药,缪以秋坐在椅子上,医生跟她聊天:“鼻子还难受吗?” 缪以秋点点头,只觉得要不是还有嘴巴能呼吸,估计自己能够窒息而死。 “没事,等一下我们按医嘱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第55章 血生化结果出来了, 缪以秋有些贫血,其他指数都达标,贫血也不严重, 医生连药都没有开, 只是说平时多吃猪肝、猪血、豆类, 等一类含铁的食物,比较倾向于食补。 至于感冒,他想了想说道:“我个人倾向于先吃药,最好不要打吊针。” 季岚在对女儿的态度上, 往往会让人误会是个熊家长,好在缪以秋不是一个熊孩子,没有被宠的作天作地,而且母女两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听得进医生的话。 不过她还是担忧,问道:“那我女儿这样什么时候能够退烧?” 这时又有几个新的病人进来,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最后说道:“发烧不严重,晚上差不多就能退了。” 季岚谢过医生,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后面的人, 带着女儿回去了。好在她今年把驾照考出来了, 不用带着女儿去挤公交。 缪以秋坐在副驾驶座上, 虽然没有精神,但还是第一时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听季岚女士在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唠叨:“回去之后得跟你爸申明了, 下次出去散步不准再带着你到河边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立竿见影还是其他原因,刚刚还被堵得严丝无缝的鼻子开始变得通透了,即使没有马上好,也让人舒服了很多,不过呼出的气还是热的,她靠在椅子上说道:“妈,是我自己抵抗力不好,跟河有什么关系,你总不能因为我溅了一点水,就恨上一条河吧!要是我在浴室里洗澡摔了一跤,这辈子还不得还原中世纪的生活啊,好像他们不怎么用水来着。” 季岚车开的很小心:“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妈妈都担心死了。”她想想就发愁,最后感叹道:“要是原修的抵抗力跟你中和一下就好了。” 原修患有自身免疫病,免疫系统过强,连自身的细胞都被当成外来侵略者不分敌我的抵抗,一整套系统孜孜不倦的工作,整个身体就像战场一样,还是无休无止的那种。如果一不小心生病了,就算是一个感冒也是大事。 抵抗力弱还能增强,可这抵抗力要是太强,又该怎么办?缪以秋想附和季岚的话,心里又有些难过,好像戳中了她的什么笑点一样笑了起来:“好啊,等我感冒好了就去跟原修哥哥说,让他把抵抗力分给我一半。” 缪以秋回到家之后就被她妈塞床上了,她拿出医生说过的话抗议都没有,季岚女士反驳道:“就算要锻炼身体,也得等这次感冒好了再说。” 缪以秋睡不着,喉咙又难受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就捧着手机躺在床上跟原修发短信,好解释自己为什么考完试之后不能马上去找他,本来两人约好今天要见面的。 ‘昨天下午出去散步被米兰溅了一身的水,感冒了,这几天恐怕不能出门【大哭大哭jpg】’用手机聊天的一个好处是,发的颜表情能够充分表达你发出那句话时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情绪,也不知道最开始是哪个神人开始斗图的。 原修很快就回复了,他发了一个安慰的表情,然后说来看她。 缪以秋不知道自己的病对原修有没有影响,哪怕只有一分她都不愿意见到,连忙拒绝,说等自己身体康复了再去找他玩。 虽说L市四季如春,常年温度都不会搞,但现在好歹也是夏季,仅仅因为这点原因就感冒,刘姨都发出了跟季岚一样的感叹:“以秋身体也不好,要是你的抵抗力能给一点她就好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失言,心里胡说八道就算了,怎么能够说出来。 原修顿了一下后对她笑道:“要真是什么都能真的互补,听上去很好,估计什么都乱了。” 刘姨没听懂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也不多问,她知道原修去学校的日子虽然不多,但是天生聪慧,也会学习,懂得东西大多都是她不懂的。 过了几天,缪以秋能跑能跳了,当即就牵着米兰去找原修,之前米兰似乎也知道小姑娘的病是因为自己闯祸了,这几天乖得不得了,贴心小棉袄一样跟着她,除了在院子里玩,更不要求出去。晚上的时候就趴在她的门口的地板上睡觉,好像一个战士一样的守护她。 不过汪星人的天性摆在那里,等要带它出门了,马上就振奋起来,重新开始撒欢,之前的事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原修家,刘姨心疼的摸了摸缪以秋的脸:“瘦了。” 缪以秋黑线道:“刘姨,我只是感冒了,而且三天就好了,怎么会瘦呢?” “就算没有,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瘦,就说明你要补。” 刘姨早年因为不能生育,导致丈夫跟她离婚,之后因为工作到原修身边照顾,看着原修从小到大,现在已经十几年,在她心里,原修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原修也很尊敬她,要不是每个月打到卡里的工资和每年来一两次的原家夫妻和他的弟弟,刘姨都差点忘记这一回事了。她心疼原修,缪以秋能够让他开心,也能来多陪陪他,她便也喜欢缪以秋。 更何况,缪以秋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此刻就见对方站在她面前仰着头道:“我瘦是因为我吃不胖,一般人羡慕不来,有些人喝一口水都能涨一两肉。” 刘姨看着她换好鞋子往屋里走,跟她开玩笑:“有这样的人吗?我半辈子也没见过,你到时见多识广。” 缪以秋不好意思道:“一般啦,一般。” 听到这话的原修和刘姨都忍不住笑了,觉得她脸皮太厚,需要磨一磨。 但是缪以秋一走到原修身边就腼腆起来,她总觉得原修的眼睛里盛着星光,那是温和的、包容的,特别是那种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失去希望的眼神,要是笑起来,那片刻都能让她看呆。 原修按着缪以秋的肩膀,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还好,还是很漂亮。” 缪以秋脸红道:“底子就在这里,要是感冒两天就坏了,怎么能说漂亮了?” 原修对缪以秋这样的性格习以为常,但此刻眼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按理说缪叔叔威严稳重,季阿姨有时直来直去,但大体说的过去。就连他,自认为也没有这样不要脸的架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站起来带她去看放映室:“我这里有几部新电影,你要看吗?” 缪以秋问道:“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我也没翻过,等你过来跟你一起看。” 放映室里,缪以秋很认真的看着每一部电影的名字,最后选了一部听上去特别有逼格的《华尔街风云》,结果剧情无聊沉闷的天怒人怨。无非是讲金融风暴到来对华尔街造成的冲击,一家跨国公司原本价比黄金的股份变成了白菜价,受不了跳楼的最高管理层,留下了一手教出来的学生面对公司的一切,而这个学生是本片中的男主,大杀四方还赢得了美人,结果什么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逼格这么高,剧情也这么沉闷无聊,居然是一部商业片。 给导演的脑回路也是跪下了,在商场虎躯一震什么的,不觉得没有逻辑吗? 一高一矮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缪以秋就趴着了,接着两人就在电影的背景音中开始聊天,原修问了一个连缪以秋家长都没有问过的问题:“期末考试考得这么样?” 说这个缪以秋也是无奈,缪裘卓先生和季岚女士从不过问她的成绩是不是跟的上,也不关心她考试考得好不好,要不是每次拿着成绩单都能从两人口中听到一大串表扬,她还以为自己上了一个假学? “我能够做的都做出来了。” “不能够做的呢?”原修也没有继续看电影,这部片子的归宿已经定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放映室里。 缪以秋开心道:“没有做不出来的,但是估计还是拿不了年级第一。”缪以秋入学以来,年级的排名就没有掉出过前三,时常拿第一,不拿也是有原因的。 原修有些惊讶,既然没有做不出来的,那就不应该存在错误,怎么会拿不了第一呢? 缪以秋鼓着脸:“我发现好多次遇到的作文题目都很奇怪,包括这一次。” “是什么?” “命运。”缪以秋说道。 原修微微睁大了眼睛,还有些不解:“什么?” “作文的题目就是‘命运’。”缪以秋坐直身体歪头看着原修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写,可能是思维不够开阔的关系。” 原修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这样的题目,我也不会写,估计很多人都不会写。” “其实我知道,写这样的作文是有套路的,也知道老师会给什么样的打高分,但是我觉得这样写出来的作文,给别人看,感觉给别人喝那种添加剂调出来的假鸡汤一样。” “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很快转了话题,跟原修说道:“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上次在商场遇到的那个人吗?” 原修很快就对上号了:“你的同班同学?” 缪以秋点点头道:“是啊,上次我们看见他在发传单,结果期末考试他根本就没来考试。” “也许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原修猜测道:“每个人其实都会遇到不同的变故,可大可小。” 缪以秋说道:“就像我之前直接休学一样。” 原修知道缪以秋经历过什么,也知道她没有多少以前的记忆,不想在她面前多提这个话题,便转到吃的上面,问道:“要不要吃点心?刘姨今天做了焦糖布丁。” “当然要。”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说我内容提要写的很无趣,我觉得很有道理(因为我寄几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我决定以后只放吃的,hhhhhhh   ☆、第56章 小学毕业考试的成绩差不多在一个星期后发到了季岚的手机上, 季岚看完后当即就在旁边坐着的缪以秋脸上亲了一口:“我女儿真给我长脸,年级第一。” 缪以秋扒拉着她的袖子要过手机看了眼,眼睛瞪圆了有些惊讶:“居然能拿第一, 我还以为有个前五就不错了。” “怎么会呢, 你不是一直都是前三的吗?”季岚看去高兴极了, 接着道:“你班主任说你这个成绩很会分到一班去。” “一号肯定是一班啊。”缪以秋也算是了解初中的分班方式的,他们初中是小学直升,按照期末成绩一号一班二号二班,以此类推, 直到最后一名。初一还算是跟小学一样‘有教无类’,到了初二可能就‘因材施教’了。当然,这材单纯的是指学习成绩,成绩好的放在前几个班,成绩差的放在后面几个班。 缪以秋成绩好,季岚又过度关注女儿, 时常找班主任询问女儿在学校的情况,班主任对她们母女的感官从一开始的厌烦到后来的能够聊得过来,当然,改变态度最重要的原因是缪以秋的分数, 加之她又省心听话。后来跟她家长就聊得多了, 因此季岚也能够知道学生期末成绩也是关乎老师的奖金的, 于是随口说了一句:“这次说不定你们班上能拿个年级第一呢?” 缪以秋正在剥石榴,她这两年已经被养成习惯了,总是喜欢找东西吃, 但是又怕吃多了胖,就喜欢找那种吃起来复杂的,比如说石榴。她一个石榴一颗一颗剥着吃吃可以吃一个下午,快半个小时了手上这个也就吃了一小半,嘴里抿着东西也不影响说话:“不可能,我们班上期末考试有人缺考,估计拿不到第一了。” 季岚惊讶了:“毕业考试都有人缺考?” “高考还不是有人缺考,小学毕业考算什么,虽然缺考的那个成绩和前几年比下降到了倒数几名,但是语数英三门加起来最差的都能过一百,起码能拉两个平均分。第一不要想了,没有最后一名李老师就应该开心了。” 女儿时常跟着原修学这学那的,有时候两人说的话她都插不进嘴,早年还好,现在做生意哪里会去想去书学习,她说出这些头头是道的话也不让人惊讶。 不过这事怎么说跟她们其实已经没太大关系了,季岚很快就放下了,问:“今天给你庆祝庆祝,咱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爸爸呢?” “给你爸爸打电话,妈妈来订包间。” 缪裘卓今天要去旁听钟月案的开庭,只是他刚走进停车场准备把车开出来,就看到秦桑跑了过来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副队,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缪裘卓看着她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原因了,道:“行啊,上车吧?” 一路上秦桑没有说话,缪裘卓看了她一眼,问道:“手怎么样了,没留疤吧?” 秦桑一手不由自主的按到了被咬的地方,抿着嘴道:“差不多好了,医生说可能会留疤,但是过两年就会淡的。”她的语气里有些愧疚:“对不起副队,连累你了。” 秦桑作为大队的一员,外勤出了乌龙的事故,她是苦主就不说了,缪裘卓作为经验丰富的一线人员,还是负责人,为此不得不写了一份检讨,当然上面给他留面子,不会正儿八经的批评他,但是态度要有。 刚进单位没一年的小女生,还是不怎么出外勤的那种,虽然搞得缪裘卓提心吊胆的,但还是需要爱护后辈的,当时那么多人不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吗?不由宽慰道:“这也是意外,谁知道她会发起疯来呢?咱们不能因为疯子给自己造成心理压力不是,平时多向其他前辈请教。” 秦桑感激的点点头,随即又有些黯然问道:“……副队,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钟月那样的人,而且她还是一个母亲。” “你说这世上有多少人,六十多亿,咱们z国就占了快四分之一了,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成长经历、生活状态、性格脾气,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更不用说咱们是公安的,还是缉毒大队的,吸毒的人怎么样你也见过,他们十个里面,起码有一半以上是犯过案的,你这次是被伤了,所以记忆特别深刻。听我一句劝,今天听完审判,就把这件事忘了,不要让它影响到你,因为不值得。” 这次秦桑的面容严肃起来了,她应道:“是。”还保证道:“副队你放心!” 听的进去就好,他们这样的单位,时间一久多多少少会产生心理压力,抗压能力要有,自我开解能力也要有。 到了法院,缪裘卓把车停好,两人安检进去后出示了证件和卷宗参与审判旁听,最后钟月以涉嫌容留他人吸毒罪被法院判决,获刑一年五个月并处罚金,接下来她会被移送至市第三监狱服刑,顺便强制戒毒,因为进去了,肯定也别想吸毒了。 开庭过程中,钟月的精神不是很好,两个黑眼圈重的吓人,想想原因就知道为什么,旁听的秦桑在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一直屏着气,万分关注,到最后钟月被带下去后才慢慢的吐出来。 缪裘卓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都过去了,回去吧。” 秦桑总感觉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一件让她心有余悸的案子算是就此翻篇,她心里感激缪裘卓,加之又连累他写检讨书,就想着赔罪:“副队,今晚我请你吃饭吧,还要大队里的其他同事一起。” 缪裘卓乐了:“咱们队里有多少人你数过吗,你工资才多少?一顿饭下去起码得去三分之一。” “去三分之一我也乐意。” 缪裘卓拒绝了:“今天可不行,我女儿期末考试年级第一,我妻子打电话给我说过了,今天要好好庆祝来着。” “是吗?这可是好事啊,”秦桑大声道:“副队,你女儿真牛,我小时候成绩也好,但也没拿过年级第一,几年级了?” “下半年就初一了。” “还是个状元啊?!” 缪裘卓差点喷了,秦桑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后辈,没想到拍起马屁来这么夸张:“看来是我跟不上时代了,只听过高考状元,没想到小学毕业考也有状元。” “都是从一个阶段跳到另外一个阶段,怎么不算?”秦桑说的义正言辞:“高考算是大状元,这就是小状元呗。” 当着一个爹的面,夸他的孩子有出息比直接夸他有效多了,缪裘卓听的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的,送秦桑回单位后就调了个头,往妻子发来的地址去了。 钟月的判决书下来了,她似乎并没有上诉的打算,准备安安分分的服刑,她转到第三监狱后几天,叶父带着儿子叶正谊去监狱看她。说实话,叶父其实并不愿意去,钟月不止吸毒,她被抓的时候床上还躺着一个男人,外面还待着四个,要说另外四个跟她清清白白的,他一点都不相信。 要不是拗不过儿子,他恨不得警察直接给钟月判死刑,还去见她,不是进一步提醒自己绿云罩顶吗?于是他这一路上都是骂骂咧咧的,时不时还在儿子的头上拍两下,叶正谊的头也因为他的力道时不时的往一边歪。 “你对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倒是有良心,你怎么不想想你爸呢?你知不知道我这一次回来得耽误多少时间、浪费多少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你们两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叶正谊也不吭声,更不反驳,好像叶父说的什么话都不能影响到他一样。他这样死气沉沉,叶父也觉得没意思,很快他说累了。不过他臭着的脸到了监狱门口却又换了一副面孔,扯出恐怕谁也不愿意看的一张笑脸,递了自己的身份证和当地派出所开的《会见通知书》:“前两天就打过报告的,来看钟月。” 两人很快就被带进去了,监狱的围墙很高,叶正谊站在底下往上看,一片阴影遮下来,只觉得这围墙高的看不到尽头。一路上的色彩让他觉得沉闷而单调,连路过里面唯一的操场,边沿长出来的两颗野草,都让他觉得这草的颜色是灰色的。 跟着带路的狱警走过了几道铁门,终于到了目的地,会见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叶父见了坐在隔离窗对面的钟月,看上去更想去撕了她,或是拿起电话朝着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臭骂一顿,好宣泄现在还没有爆发出来的愤怒。但是两边都有狱警站着,他便只是鼻孔里喷着气,眼睛里冒着火,对着儿子喝了一声:“不好老麻烦警察同志,有什么话快说,说完了我们就回去了。” 叶正谊并没有在椅子上坐下,坐下的话,会让他的个子变得很矮,比里面的那个女人低了不止一头。于是他就站在凳子前面,拎起了面前挂着的电话机。 看着他的动作,钟月也把电话拎了起来,贴在了耳边。 她看上去正常了很多,特别是相比被抓的那一天,现在这个样子,才更加贴近叶正谊心中母亲的形象,好像这将近三年来,都是做梦一样,但是他知道,并不是。 叶正谊没有说话,钟月先开口了,她的声音细细的,有些沙哑,居然还有些柔和,第一句话就是:“正谊,妈妈对不起你,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其实我听到了。”叶正谊却说了一句钟月有些听不懂的话,不过她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六月二十三号那天,那个人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听到你同意了。” 六月二十三号,她被抓的前一天,她被抓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她和力哥两个人到了她家,滚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吸毒之前力哥又提了一次有人看上她儿子的事,其实她之前已经拒绝过一次了,但是最近手头越来越紧,好几次都到了快没钱的地步。最开始她觉得这个想法无耻至极,她吸毒,还没到了卖儿子的地步。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这个念头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她脑海里,力哥说的那句模糊的话也越来越清晰,连他当时说话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都能纤毫毕现的回想起来。她的心里不断的被动摇,距离自己尖锐的反驳力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就快坚持不住了。终于有一天她毒瘾发作了身边却没有毒品,才发现和任何事相比,没钱吸毒才是最痛苦的事,其他什么都比不过。 卖儿子算什么,她连自己不是也卖了?但是此刻听儿子这样说出来,钟月还是如遭雷击,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拎着电话机的手抓的紧紧的,手腕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叶正谊却依旧很冷静,好像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你们当时在客厅,以为我不在家,其实我是在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吸毒能够渐渐的让一个人的羞耻心消失   ☆、第57章 叶正谊说完这句话就想挂掉电话, 钟月看出了他的意图,握着电话急不可耐的说道:“妈妈不想吸毒的,都是你爸爸的错, 你爸爸老是不回家, 他在外面有女人, 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清楚……,你当时才十岁,我也不敢让你知道, 所以才去吸毒的。”她的眼睛里挤出两滴泪,可是接下来的话还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听到耳朵里传来嘎达一声,电话挂断了。 叶正谊漠然的挂断了电话,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些你早就告诉过我了。” 从他们两人进来,到叶正谊拿起电话直到挂断, 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分钟,叶父见他这么快说完了也有些惊讶,瓮声瓮气的问道:“说完了?” 他点了点头:“说完了。” “行,那走吧!”他一扯叶正谊的胳膊, 把他拉了一个踉跄, 旁边站着的狱警眼睛瞪过去, 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叶父尴尬的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背, 也不知道在像谁解释:“在外干体力活的,手劲大,一下子没收住。” 狱警对着他问:“确定都说完了?” 叶正谊站在父亲身边,转头看了一眼隔离窗那边穿着蓝白条纹的女子,她见他转头,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脸贴在上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好像期盼他走回来再说一句话一样,但是她的希望无疑是落空了。 叶正谊把头转了回去,问叶父:“你不要说几句吗?” “跟这种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叶父只说了这么一句,出了监狱最外面那扇铁门才大声骂骂咧咧起来:“老子花了那么多时间办下来的单子让你来见她,你就见了十分钟,还来干什么?” 他说的花了那么多时间,其实也不过一来一回半个多小时而已,为此叶正谊一直挨骂到现在。但是他恍若未决一样,问道:“你这次会带我一起去深圳吗?” “就你还想去深圳,谁不知道你妈给我带了绿帽子,谁晓的你还是不是我的种。”叶父嘀咕了一路,最后道:“我把你爷爷奶奶从乡下接过来照顾你。” 叶正谊小学毕业考试没有考,按理说应该留级的,但是首先他们小学初中是直升的,很少出现留级的情况,加之他家的事情已经沸沸扬扬的闹开了,考试的前一天刚好是他妈吸毒被抓,也算是逼不得已,因此也直接升到初中了。 缪以秋终于摆脱了班上最后一位,考试排名第一位的神奇现象,她现在是成绩第一,学号也是第一。只是没想到张震跟她同班,张震这次考试正常发挥,初一七个班他年级第八,两人还是同一个班。 成绩班级是贴在初中部的宣传栏里的,当然他们事先也知道。 “不知道这次我们能不能当同桌了?”张震看上去很激动,他对着自己的成绩,特别是考的最高的数学看了一次又一次。因为迟迟没有等到缪以秋的回答,去看她的脸时,发现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页最后一名上,那是七班。 缪以秋排第一,叶正谊则是排倒数第一了,前后尾总是引人注意的,更不用说最后还是零分,连那些交了借读费转到他们初中学习的最差生都起码排在中等。他们学校是L市最好的初中,这是按成绩排出来的,借读生成绩差的话很难□□来。 张震很快发现她在看什么了:“叶正谊,他家好像出事了?” 学校的铃声响了,虽说第一天总是不上课的,但是围着的学生也三三两两结伴回了教室,他们也不例外,缪以秋对方向和路线很不敏感,即使刚刚教室已经去过一次了,现在却已经忘了东南西北了,估计得多走几次。于是便跟着张震走,她落后了半步,慢吞吞的问:“是吗,出了什么事?” 张震的性格算是少年老成的人,他一板一眼,按照别人对他作出的规划走,并且很认真的执行,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看不惯他死板的性格。不过再怎么样,也是少年,加之和缪以秋当了两年的同桌,还是有几分跳脱的,换成别人说不定就缄口不言了。 他压低了声音:“他妈妈吸毒被抓了,听说要坐牢。” 缪以秋脚步一滞,落后了半步,接着才恍然过来跟了上去,这时候已经在教室门口了,到了之前放下水杯书包的位置上坐下,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缪以秋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希望不要影响叶正谊。” 张震一愣,没想到她关心的地方跟别人与众不同,想了想才觉得挺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最好是这样,而且我也只是跟你说。” 缪以秋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我知道。” 这时她察觉到身后有人戳她的背,背上一麻转头发现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女生,那个女生还竖着食指,看着缪以秋呆呆的问:“我弄疼你了吗?” 缪以秋摇摇头:“不,我只是比较敏感。” “哦,”那个女生也不在意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跟男生坐在一起?不会不好意思吗?” 缪以秋:“……?” 她四下看了一眼,发现班上果然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的多,剩下几个男女一起坐的要不都隔得远远的,要不都是泾胃分明,各做各的。 “他们啊,是来的晚了,没办法才这样的?”那个女生发现她在看什么,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 张震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转头对那个女生说道:“我们小学里就是同桌,所以坐一起。” 女生解开了好奇,也没有理他,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继续问缪以秋:“你叫什么?” 张震受到了冷遇,闷闷的转回了头,缪以秋说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女生便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谢丽夫。” 缪以秋并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写,不过听上去挺特别:“很好听。” 谢丽夫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又恍然道:“你叫缪以秋,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名,真厉害,我是最后一名。” 缪以秋不知道该说谢谢好还是安慰她好,不过面前的这个女孩好像并不把自己的成绩放在心上,说起来也是不以为然,应该用不着她安慰。 这时谢丽夫朝着门口的方向一看,说道:“班主任来了。” 缪以秋回头坐好,张震把头凑过来用比刚刚更低的方式说道:“那个女生真奇怪,刚刚一个眼角都不给我,太没礼貌了。” 初一的班主任不同小学,是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姓蔡,教数学。说话也是雷厉风行,先是热切欢迎同学们成为他的学生,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了十分钟左右鼓励的话,接下来看了看手中的成绩单,他们学校的成绩单别出心裁,成绩后面还会写明曾经有没有担任过班干部,有没有获过奖。 “张震是哪一个?”蔡老师问道。 张震站了起来:“到。” “你担任班长和数学课代表。” 张震坐下之后又任命了缪以秋担任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接下来的职位也很快被他排完了,大多数是曾经有过经验的,就算没有,也是成绩名列前茅的。 任命完所有的班干部,接下来则是打扫卫生了,缪以秋拎着拖把,一言难尽的对准备去提水的张震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完满这个班主任……有点严肃?”她本来想要说du裁一类的,毕竟全班估计脸都没认全,谁都不知道谁,就这么任命了班干部,但是这两个词在看到张震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时就咽了下去。 就算这样,张震还是反驳道:“没有啊,我觉得蔡老师很好。” 放学回家,季岚女士一如既往的早早等在了学校门口,只不过从小学部的大门口转移到了初中部门口,只要到了地方就趴在地上的米兰蹭的一下站起来,尾巴不断的摇着,她就知道女儿快走到校门口了。 “第一天怎么样,老师同学好不好相处?” 缪以秋按了按脖子,她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换过姿势的原因,麻的厉害,而且总觉得脖子歪了正不过来:“挺好的,”说着她顿了一下:“老师要我当副班长和英语课代表。” “真的吗?”季岚显得非常激动:“我们以秋真厉害,以后就是班干部了。” 缪以秋:“……妈妈?” “什么?” 她艰难的说道:“我现在是十二岁。” 季岚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她听到女儿说了那句:“不是二岁。” 这时季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被嫌弃了,不高兴道:“你是我女儿,不管多大,在我心里都是孩子,你居然敢嫌弃妈妈。” 缪以秋差点摔倒,木着脸解释道:“不不不,我没有嫌弃你。”她怎么敢嫌弃季女士。 两人回到家之后,她才发现门口停着一辆不认识的车,惊讶问道:“咦,我们家来客人了吗?”季岚摸了摸她的头:“是啊,你徐叔叔和王阿姨过来看你了。” 她有姓徐的叔叔和姓王的阿姨吗?等到见到了人之后才发现季岚说的是徐浩然和王盼盼。王盼盼看到缪以秋可激动了,上来就弯腰抱了抱她:“以秋好久不见了,还记不记得盼盼姐。” “记得,”缪以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盼盼阿姨。”然后对着跟缪裘卓坐在一起的徐浩然喊道:“徐叔叔。” 徐浩然和王盼盼一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听到缪以秋清脆的喊声,很快笑了起来:“没想到以秋都长这么大了,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学习成绩怎么样?” 季岚作为亲妈很快卖弄起了自家孩子,还一副谦虚的样子道:“这次小学毕业考年级第一,老师让她当班长和英语课代表呢?” 缪裘卓连忙大力表扬自家女儿,徐浩然听了一瞬间有些怔然,随即又看着缪以秋和正常孩子没什么差别的样子,总觉得不真实。缪以秋还对着她妈反驳:“是副班长!” “那也是班长。”季岚带着女儿走开了,母女两看去都开开心心的,一点都看不出以前经历过那些惨痛的过往,好久他才在缪裘卓叫了几声中回神。 “你小子想什么呢?”缪裘卓对着他问道。 徐浩然笑道:“不,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清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6 22:38:49 伯爵刘小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7 10:24:54 安寒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8 11:58:41 安寒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01:18:28 回眸的微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1:31:01 未来等我@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1:34:57 安寒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1:45:15 日常感谢小天使 安寒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1:46:47 篟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22:46:00 水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1 21:38:31 水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21:12:59 囡囡塞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2 23:15:20 呜哈哈大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0:48:53 安寒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23 16:35:45   ☆、第58章 来的不止是徐浩然和王盼盼, 还有另外一个生物, 之所以说是生物,因为它不是人,缪以秋是最先吃完晚饭的,她听到了饭桌上几人的交谈, 放下筷子后极其有目的性的到了客厅门口, 话说放学回家她都没有发现有一条狗趴在这里。 相比与米兰的小公主的活泼, 这条德国牧羊犬可以算是安静的过分了。 察觉到有人走近,它也没有抬头, 这是掀了掀眼皮,凉凉的看了来人一眼, 随即又垂下眼帘, 对外物毫不关心, 岿然不动。缪以秋心想,难怪自己刚刚忽视它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够看到一条狗中男神,不过这也太高冷了吧。 另外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时那条德国牧羊犬才有了一点动静,但也仅仅是把头抬起来望着来人而已。王盼盼蹲在缪以秋身边,伸手摸了摸趴在地上的狗,说道:“它叫闪电。” 缪以秋愕然道:“不是叫男神吗?” 见王盼盼沉默了下去, 她尴尬的说道:“不,是我乱说的,那个, 盼盼阿姨,你继续。” “闪电是一条搜救犬,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中枪受了伤。”王盼盼摸着闪电的手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伤口已经长好了,附近因为做手术剃掉的毛发也重新长了出来,但是那一块已经长不出了,手碰上去,能够清晰的摸到手术后留下的疤痕。 “其实当时很难抢救回来,万幸它撑过来了,”王盼盼的声音很低:“只可惜伤到了后退神经,再也跑不快了,”因为两人蹲在门口,因此室内的季岚将门口的灯打开了,于是缪以秋就看到了王盼盼转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以秋,以后你愿意当她的新主人吗?” 闪电察觉到了王盼盼摸在自己疤痕上的动作,动了动,但是很快又安静下来,继续把头趴在自己的前爪上,面前放着的狗粮和清水更是一动没动。 其实警犬退役是有专门的退场所的,不过有些会被收养,甚至还有一部分不得已会执行安乐死,大多是因为病痛。闪电退役的时候,徐浩然突然想起有一次跟缪副队打电话联络感情,听到他提起家里原来想养一条看家护眼的狗,谁知道养了一个二傻子,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于是便想着为闪电找个下家。 二傻子·米兰今天难得的吃到了零食大餐:不加盐烘烤的鸡胸肉,它吃的尾巴都摇起来了,突然打了个喷嚏,吐着舌头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又摇了摇尾巴,继续把半张脸埋到了它的专用碗里。 闪电虽然跑不快不能再执行任务了,但是那是根据警犬的标准划分的,它还是能够保护主人的,而且缪以秋家还有附近都足够大,也可以好好照顾这位曾经的功臣。 刚刚缪以秋觉得闪电的行为很高冷,现在开灯之后能够看清楚它的样子又听了它的故事,心里哇了一声,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只觉得这条狗不止高冷还很威严,肌肉勃发,一看就是健美先生,平时有好好锻炼,还是个功臣,和米兰简直是两种状态。 但是这么大一条狗,猛地一见还有点吓人,缪以秋小心的问:“那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 于是她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闪电的肚子上,毛发有些坚硬,但是又很温暖,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器官跳动的声音传递过来。闪电自然是知道有人在摸它,而且它也知道自己以后要生活在这里了,但是依旧不为所动。 “它好像很不开心。” 王盼盼抿着嘴笑,良久才回道:“因为它还不熟悉你,等以后你们成了朋友,它就会开心起来的。” 警犬被收养好像有特定的流程,缪以秋炯炯有神的看着王盼盼牵着闪电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的介绍过去,如这个是缪裘卓,家里的爸爸,这个是季岚,家里的妈妈,这个是缪以秋,连不在状态的米兰都被介绍到了。 然后就是认地盘了,厨房、客厅、几个卧室,后院、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都带着它走了一圈。 最后王盼盼摸了摸闪电的头,低声对它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了。” 缪裘卓对着要告辞的两人说要:“今天已经很晚了,要不在这里休息算了。” 徐浩然相比两年前,变得更加刚毅了,他开玩笑道:“缪队,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走高速不过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 缪裘卓嘱咐道:“那让盼盼开车,你喝了酒,小心出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徐浩然和王盼盼上了车,一直沉默寡言的闪电跑到了他们车的身边,王盼盼摇下窗户对它告别:“再见闪电。”又对站在门口送他们的一家三口挥手:“我们先回去了。” 闪电这么舍不得,他们都以为会追回去,谁知道它只是垂着尾巴,目送汽车开远,然后扭头走到了几人面前。见状缪裘卓松了一口气:“行了,都进去吧,我来关门。” 米兰终于回过神了,它看了看关上的铁门,又看了看一直没有离开、体型起码比它大了三分之一的另外一条狗,汪汪的叫了起来,还露出了锋利的牙齿,好像在驱赶一样。 缪以秋使劲揉了揉米兰的脑袋:“米兰别闹,它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了,以后更是你的伴侣了。” 奈何米兰不止不在发情期,还早早的绝了育,狗生只剩下吃喝玩乐加保持统治阶级的地位,根本不需要另外一条狗来跟它竞争,还是这么有威胁的狗。 奈何闪电面无表情的路过米兰,回到了客厅门口放着狗粮清水的地方,趴下之后继续‘抑郁症’晚期,压根没有搭理的**。米兰狐疑的看了它一眼,上前两步走到了它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伸出爪子它眼前比了比,闪电转开了头。 这都不生气?米兰龇牙咧嘴的状态收了起来,然后试探的开始吃面前给这个大个子准备的狗粮,因为动作豪迈,一些还洒在了地上,谁知道这个新来的对如此挑衅都不为所动。 恩,这条新来的狗一点威胁都没有,米兰放心了,汪汪叫了两声,尾巴摇了摇,好像在说以后你就跟我混了。 站在一旁的缪以秋看的黑线,没想到当一条狗也不容易,刚刚米兰已经吃过晚饭了,再吃就要撑着了,于是就说道:“好了,别吃了,该休息了,或是你自己去院子里玩。” 缪以秋家够大,有时候不能带着米兰出去遛的时候,就会让它自己去院子里撒欢,但是这样的话晚上不能睡在家里,只能睡在后院的杂物间里,那里也有它的窝。 米兰很想出去玩,但是不知道顾虑什么,看了眼大个子,还是跟着缪以秋进去了。 等到第二天缪以秋准备去上学,发现闪电还是趴在那个位子,面前的食物一点都没少,昨晚被米兰弄到外面的几颗狗粮还是散落在原来的位子。 “妈妈你看!” 季岚见了看了叹了一口气,安慰她道:“我先送你上学,等一下回来再给它换新的。” 缪以秋还想着以后会有两条狗陪自己上学,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闪电正在绝食呢? 短期不吃饭还好,不补水几天就能够渴死,闪电以前过的是枪林弹雨的生活,肯定是经历过艰苦的训练的,可就算这样,也坚持不了多久。 原修听到缪以秋再跟他讲述家庭新成员的故事,他早就知道小姑娘家里养了第二条狗,也见过几次,听说还是因伤退役的警犬。只是没想到故事也颇为曲折,听到这里见小姑娘安静了下来,好像在等着什么一样,眼中含笑,很上道的问:“那你接下来是怎么做的?” 她此刻给原修讲闪电的故事,距离闪电到她家已经快三个月了,三个月过去了,她早就成功‘收服’了对方。只不过原修也回了K市,两人只能视频对话,绝食什么的早就成了黑历史。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看着笔记本电脑那边的原修说道:“当然是苦口婆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喽。人要向前看,狗也要向前看是不是,天下不不散的宴席,如果每一次分别都伤春悲秋的,那怎么行?生活总是要继续。” 相比缪以秋的硬木椅子,原修书房里的椅子看去可舒服多了,听到这话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好在现在没有喝水。 缪以秋自然能够看得出来的,她眉头高高扬起,似乎有些不高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原修连忙给炸毛的兔子顺毛:“当然是没错的,可是闪电它听得懂吗?” “就算听不懂,看是看多了,也能够看出我在干什么了,它可聪明了,现在在家里,它跟我最好,只听我的话。”缪以秋洋洋得意。 她现在夸闪电的语气跟当年夸米兰的语气有过之而无不及,原修忍不住说道:“你这样,米兰没有吃醋吗?” 缪以秋的脸色一瞬间怪异了起来:“昨天米兰和闪电打了一架。”应该说是,闪电单方面狂殴米兰。 米兰这家伙乘着闪电‘抑郁症’还没有康复,可着劲的欺负人家,谁知道对方一朝顿悟,新仇旧恨一起算,把它揍得嗷嗷叫。而且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两狗打成这样,也没有出现伤筋动骨需要去医院的程度,好像就是决定主权的一战而已。 刚刚到来不久的闪电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成了收了小弟,米兰之前的虚张作势不复而去,特别是它发现现在依旧挺开心的,更是把这一茬忘到脑后去了。 果然是一条傻狗。   ☆、第59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闪电大风大浪里走来, 比一般的狗多了一份包容和沉稳,这样更显得米兰是作天作地的小公举,闪电沉默寡言,不会卖萌, 但是闪电可以依靠。 更重要的是米兰三心二意, 家里每回来一个人都会忘记另外两个, 加之有奶就是娘,时常跟着季岚身后打转, 就更加显得闪电专一了。 闪电经常忧郁的眺望远方,但是只要缪以秋一喊它, 就会转头看她, 然后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 任她为所欲为,平时一回家也会待在她的视线里。 缪以秋很快就变心了。 一日到了学校,她跟季岚女士还有闪电说再见,转头进了学校。 “你换了一条狗养?” 一个男声在耳边响起, 她愕然转头,才发现跟她说话的是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叶正谊,缪以秋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会跟自己搭话, 对着他笑道:“不是换了一条狗,是家里的新成员。” 两人一同往教学楼走去,相比缪以秋还背了一个松垮垮的书包, 叶正谊洗的发白的校服外面什么却都没有,没有书包,更没有书,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以前两人还差不多的个子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但是衣服虽然穿旧了,却很干净:“这么说你家里有两条狗?” “对。”缪以秋回话之后再没说什么,不能怪两人生疏,因为这还是他们到了初中后第一次真正说话,平时就算碰到了,也只是平淡的打个招呼。 “我记得你家以前的狗是叫米兰吧,它今天怎么没来送你。”缪以秋家有一条狗每天都会送她上下学,算是他们学校都知道的事了,毕竟风雨无阻、从未缺席,也算是他们学校的一个传说了。 “没想到你还记得啊,”缪以秋眉眼弯了一下:“它肠胃不舒服,拉肚子了,要去医院挂点滴。” “那真是太可惜了,”叶正谊停下了脚步:“希望它早日康复。” “我会把你的祝福告诉米兰的。” “再见。” 缪以秋这时才发现,叶正谊一直送她到了自己班的门口,而对方的班级在教学楼的另外一头二楼。 “那么再见。”她想要进教室,却听到身后又喊了一声:“缪以秋!” 缪以秋转头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缪以秋用一种关爱智障的表情看着他,无语道:“不是吧,好歹也做过一年的同桌,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蠢吗?” “谁知道呢?你总是记不住事,”接着叶正谊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纠结了很久后问道:“你都不听学校里面的传言的吗?” 缪以秋现在连眼睛里都打上问号了,不用说出口就能看出她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字:什么传言? 叶正谊只是摇摇头:“没什么,快上课了,你进去吧。” 缪以秋:“……我就在教室门口了,你才是应该快回去才对。” 叶正谊也不跟她多说了,转头就走:“放心,没人管我的。” 这话淡漠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缪以秋一瞬间有些恍惚,以前叶正谊是这样的吗?上课的铃声响了,对方依旧慢悠悠的走,她进了教室,才发现有人看着她在议论着什么。 缪以秋二丈摸不着头脑,回到了位子上放下书包,对着张震问道:“你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吗?” 我是班长,不是八婆,张震想这么说,不过还没开口就听见坐在前面的谢丽夫对着她说道:“他们在议论,你怎么认识叶正谊?” 开学来报道的第一天位子是自己选的,之后调整过,没想到同桌依旧是同桌,后桌那个个性奇特的女生坐到了她的前面,这是充分照顾到了身高,谢丽夫是他们班上最矮的女生。 缪以秋有些意外:“为什么会议论这个?” 谢丽夫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着她问:“你不知道吗?叶正谊的妈妈吸毒,学校里很多人都绕着他走。” 缪以秋拿出课本的手一滞,然后不动声色的问道:“是他妈妈吸毒,又不是他吸毒,为什么要绕着他走。” “很多人说他也吸毒,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人说他会偷东西。”谢丽夫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语气显得非常客观,像是在传达别人的话,没有自己的观点的那种。 不过就算这样,缪以秋也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说:“老师进来了。” 谢丽夫虽然成绩很差,但是还是听老师的话的,于是便转过了头开始早读。 张震靠近她低声说道:“你以后还是离叶正谊远一点吧。” 缪以秋翻开了英语书,并没有看向他:“为什么,因为他妈妈吸毒,还是因为他偷东西?” 张震当然听得出缪以秋在生气,涨红了脸想要说什么,却又听见对方缓和下了语气说道:“我只是刚好和他在路上碰见了而已。” 张震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也知道传闻不可信,但是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你上去解释两句,说不定还会被当成一样的人。但是见缪以秋这样,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显得非常尴尬,一整个早读课都心不在焉的。 缪以秋摊开书,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班主任蔡老师走到了缪以秋的身边,伸出手点了点她的桌子,在她抬头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以为有学习上的事情要说,因为以前每一次叫她谈话要么就是成绩,要么就是关于竞赛,谁知道等她在走廊上站好之后,对方劈头盖脸的就问道:“你上午的十一点钟的时候,在哪里?” 缪以秋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问这个的意思是什么,但还是回道:“在学校。”这问题颇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学校初中虽然也是走读的,但是只能下午放学之后才能回家。 蔡老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是个优秀的学生,所以我才当面问你,你妈妈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十一点钟的时候看到你的Q Q上线了,持续了起码半个小时,于是打电话问我是不是你偷偷去网吧了,缪以秋同学,你诚实的告诉我,你有没有逃课去网吧。” 缪以秋瞬间觉得一股气血上涌,蒸腾的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嘴唇颤抖了一下,竭力维持自己内心的平静,咬着牙说道:“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计算机,做完老师做的作业之后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挂了一下Q Q。” 蔡老师听到了回答,说道:“我知道了,你进去吧,替我把张震叫一下出来,我有课上的事情要吩咐他。” 缪以秋板着一张脸回到了位置上,张震看着她脸色不对想问,却听她语气僵硬的说了一声:“班主任叫你,你出去吧。” 张震出去的时间比缪以秋还要久,他回来的时候看不出什么,但还是偷偷的往她的方向瞥了几眼。 “老师问你我有没有逃课去网吧?” “你怎么知道的,”话刚说出口张震就捂住了嘴巴,缪以秋嘴角一扯:“怎么,他还让你不要告诉我?” 张震无奈的放下了手:“好吧,现在你都知道了。” 见她一直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震犹豫的说道:“那个什么,我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我告诉他你从来没有逃过课,是他误会你了。” “很快就不是了。” 天台。 “真神奇,年级第一的好学生也会逃课?” 缪以秋本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谁知道还能听到另外一个声音,声音的主人还是她认识的,她看着靠在边上围墙上的男生:“你不是也一样?” 叶正谊凑到了她的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脸,接着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高兴了?” 缪以秋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我们两怎么会一样呢,你可是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的好学生,我可是倒数几名的差生。” “那你说,除了成绩之外,还有哪里不一样?” 叶正谊好像真的在思考,然后回道:“想想还挺多,比如说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是好人我是坏人,还有,你妈妈没有吸毒,我妈妈还在牢里关着呢?” “为什么我是好人你是坏人?”缪以秋看着他问。 叶正谊一下子语塞了,因为他看出来了,缪以秋是真的在好奇,不是像其他同学一样在故意捉弄他、嘲笑他。 “我成绩不好。” “很多人都成绩不好,而且成绩说真的,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叶正谊嗤笑了一声:“这话从你这个年级第一的口中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拿年级第一的。” “行吧,”叶正谊继续道:“我妈妈吸毒。” “又不是你吸毒。” “她还□□。” “又不是你□□。” 这种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叶正谊站起来干脆坐到了缪以秋的面前,用一种像是从胸腔里喊出来的声音大声道:“她可是我妈。” 缪以秋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我知道,”她眼睛跟叶正谊对视:“你很不容易,比我难。”   ☆、第60章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半响后叶正谊往后仰, 双手撑在地上,看着天空,似乎有些无奈的笑了:“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像缪以秋这样有着幸福家庭的人, 怎么会懂呢? 他这么说, 缪以秋也不反驳, 只是继续发自己的呆,最后一节课过了一半了, 叶正谊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手还有因为坐在地上留在自己身上的灰尘,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喂, 要不要吃棒冰。” 缪以秋动了一下:“有香草味的冰激凌吗?” 叶正谊翻了个白眼:“没有, 只有最便宜的那种。” 两人下了天台,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所以特地绕过了教学楼,到了操场上有班级在上体育课, 这时才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到了小卖部,有刚刚在体育课上跑完步的学生也在买冰饮,他们混在里面一点都不突兀。 叶正谊从冰柜里拿了两根最便宜的那种赤豆棒冰, 如果化开了就是赤豆汤的那种,付了钱之后把其中一根递给了缪以秋。 之后坐在操场升旗的台阶上,因为刮风, 旗杆上的国旗吹的飘扬,还发出飒飒的声音,缪以秋吃的比叶正谊慢,对方差不多都吃完了,她才把有赤豆的一部分给咬干净。 这时,一群初三的学生从几人面前呼啦啦的跑过,结果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发现最后面还有两个气喘如牛的、每一步都迈的沉重万分的女学生,两人前后相差半个身体的距离,看起来颇为可怜,体育老师站在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大喊:“你们两个继续这样跑,中考八百米的分数就别想要了。” 叶正谊突然问:“你能跑的下来吗?” “什么?” “八百米,我记得你小学的体育课就不参加。” “哦,”缪以秋继续咬棒冰:“不能。” “你就不担心自己中考体育考试?” “不担心。” 叶正谊啧了一声:“像你这种好学生,不是应该把分数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吗?” 缪以秋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命比分数重要。” 叶正谊愣了一下:“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我想也是,你又不傻。” “那你还这么说,”叶正谊突然看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说话不会让人觉得那么难受的。” 缪以秋顿了一下:“我说话让你觉得难受了?” “总感觉你在刺我一样。” 缪以秋沉默了一下,吃完了最后一口棒冰:“今天你请我吃棒冰,我下次请你吃冰激凌吧。”想了想又道:“香草味的。” “好啊,”叶正谊懒洋洋道:“赤豆棒冰换冰激凌,这样算起来我还赚了。” 晚上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季岚不断的看向女儿,可是缪以秋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其他方面,都看不出有什么不蹲,终于在她说了一句我吃好了放下碗筷准备上楼的时候喊住了她。 “以秋,你没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吗?” 缪裘卓咽下了嘴里的饭菜,奇怪的见了她们一眼:“说什么,出什么事了吗?”说完夹了一筷子青菜,和着饭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 “你今天最后一堂课为什么逃课?”季岚严肃的问道。 听到这里缪裘卓心里一惊:“以秋你逃课了。”不过相比妻子,他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更想知道原因,他对女儿招了招手:“来,告诉爸爸为什么逃课。” 缪以秋看了看季岚的表情,转头对着缪裘卓说道:“是这样的,妈妈今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发现我的Q Q在线,而那个时候我是学校的计算机课。我们的计算机课时可以联网的,妈妈却以为我逃课去网吧上网了,打电话给我的班主任,班主任为此质问我。” 她说话有条有理,清晰明了,很快两人都弄明白了。缪以秋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觉得我会逃课去网吧,但是我觉得很生气。”她现在十二岁,说出的话也常常被大人以你还小、不懂事、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敷衍,不过她还是说的很认真,最后一句话是对季岚说的:“妈妈你以为这没什么,但是你伤害到我了,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个好女儿,可是你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她这话一出,本来想打算盘问清楚的季岚顿时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特别是那句你伤害到我了;还有我以为自己是个好女儿,可是你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她想要解释什么,不过这次缪以秋气性够大,她甚至不想缓和什么关系,说完之后直接跑上了楼。 因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听到季岚耳朵里,不论什么,都要打个折扣。 缪以秋真的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缪裘卓还有季岚两人以为她会一直这么下去,因此她一生气,就显得事情更加严重了。 缪裘卓听着一直没有说话,等到缪以秋跑上楼之后才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碗,落在玻璃垫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他说出的语气却很低沉,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你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 季岚现在哪里还想得到盘问她最后一节课为什么逃课,解释道:“她本应该在学校上课的时候Q Q在线,我当然要怀疑。” “你可以当时在线上就问她,当时没问等放学回家说也是一样的,你怎么能够让班主任去质问她呢?” 季岚道:“我只是拜托班主任帮我看一下她有没有逃课去网吧,什么时候让他去质问了。”她气的眼睛飙泪,当即就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我问问这个班主任想干什么?” “我问你想干什么才对!”缪裘卓夺下了她的手机,一看电话没有拨出来,立刻关机扔到了桌上:“你这样去问以秋的班主任,你是不是不想让女儿在他班上待下去了!” “我不信你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缪裘卓气红了脸,他的声音也很大,一直传到了楼上。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坐在书房里开着门的缪以秋也听得清清楚楚,她红着眼睛,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桌上的纸巾近在咫尺也没有去抽,只是喃喃道:“真是过分。” 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句真是过分说的是季岚多还是自己多,而她此刻已经抖了原修好几下了,一如几天前一样,没有回复她,事实上从上次两人视频结束后,她就联系不上原修了。 缪以秋不是没有打过电话,原修的没有接,刘姨也只是跟她说原修不方便接电话,为什么不方便却不肯对她多说。 “全部都当我什么都不懂。”缪以秋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脚步声响起,一只宽大的手上犹豫了一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缪以秋抬头去看,才发现是缪裘卓坐到了她的身边。见她抬头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了,哭过了?” 缪裘卓不断的安慰她:“爸爸已经跟你妈妈说过了,你妈妈也知道错了,我们不生气好不好?” 缪以秋的鼻子莫名变得更酸涩了:“我没有生气。” “还说不生气,眼睛都红的跟兔子一样了。”说着他把缪以秋从椅子上抱下来放到地上:“来,我们去老街逛逛,不带你妈妈,让她在家里好好反省。” 缪以秋破涕为笑:“好。” 这时候闪电走了进来,它嘴巴里还叼着美人兔玩偶的长耳朵,走到了两人身边,歪头看了一眼缪裘卓,然后把玩偶放在了缪以秋的面前,然后抬头沉默的看着她。 这只美人兔玩偶是缪以秋最喜欢的一只,放在床头,有时候还拿它当抱枕,她低头把头捡起来,然后摸了摸闪电的头。 季岚看着父女两个要出门,看着缪以秋欲言欲止,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软话,只是道:“早点回来。” 一路上,缪裘卓指着棉花糖、爆米花各种各样的小吃问她要不要吃,全部被她摇头拒绝了,但是最后还是买了一小碗哈密瓜放到她的手上。 父女两个坐在广场上看灯,缪以秋手中捧着哈密瓜,捏着牵引绳,闪电趴在她的右边,还是她先说了:“我最后一堂课只是去操场上坐了一会,哪里都没有去。” 缪裘卓温和的搂着她的肩膀:“没关系,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但是下次我们不要逃课了好不好,就算逃课了,也选不重要的课,比如说自习课,不然成绩很容易下降的。” 缪以秋听的无语,哪有爸爸教女儿逃哪堂课的道理,于是她问道:“你们不是一向不在意我成绩的好坏的吗?” 缪裘卓想了想道:“但是你成绩好,我们就要努力保持,爸爸还等着你当状元呢?” 这话听了缪以秋沉默了更久了,终于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爸爸。” “什么?”缪裘卓应声。 “我觉得当状元这件事,你想想就好了。”   ☆、第61章 现在还不到晚上八点, 晚上的广场比白天热闹, 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和锻炼的人, 父女两个坐在台阶上,在喧嚣的广场舞音乐中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缪裘卓先败下阵来,他使劲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道:“好吧, 爸爸不给你压力, 但是我们要继续努力好不好?争取上游!” “恩, ”缪以秋挣开了缪裘卓放在她头顶的手,慢慢理着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变的凌乱的头发, 缪裘卓显然有心缓和她和季岚之间的关系, 温柔的看着她的动作,说道:“今天妈妈特地去磨了有芝麻和核桃的五谷粉,以后你每天喝一碗,等过了一年,头发就能够变黑了, 你不是一直想养长头发吗?到时候头发肯定又黑又亮, 谁也没有我女儿漂亮。” 他继续道:“爸爸试了一下那个粉,加蜂蜜拌在一起,非常好吃,还有营养, 你一定会喜欢的。” 缪以秋仍旧有些变扭,放下了手开始蹂躏趴在一旁的闪电,把它身上的毛揉的凌乱不堪,直到闪电终于忍不住用那双即使在昏暗晚上都显得晶亮的眼睛盯着她, 更何况广场上的路灯还算明亮,于是她就看的更清楚了。 闪电这么贴心,她还这样,缪以秋顿时愧疚起来,从头到尾开始给它顺毛,这时闪电才重新趴了下去,继续望着前方。 等到给闪电理顺毛了,缪以秋才说道:“可是我们初中也不准养长发。”她的声音很低,不过一直注意着的缪裘卓听的清清楚楚,马上回道:“没关系,这个也要坚持喝很久才有效,我们就当为以后做准备了。” 缪以秋趴在缪裘卓的胳膊上看着不远处的大叔大妈们跳广场舞,虽然大叔大妈们年纪比自己大,但是精力比自己好。从最炫民族风到德国党卫军第一装甲师进行曲,期间连续了起码七八首,曲子都是比较长的,可他们愣是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差不多一个小时下来,一直坚持挥舞着手踢着腿不住的摇摆摇摆。 缪裘卓察觉到女儿久久没有动静,低头看了看,问:“是不是困了,困的话我们回家睡觉。” 缪以秋额头上冒着冷汗,白着一张脸,一手挽着缪裘卓的胳膊,一手按着腹部:“爸爸,我肚子疼。” 缪裘卓一惊,伸手按了按她的额头,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一样。连忙抱起女儿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到了医院,一开始出租车司机看到有狗还不愿意带,但是一听是为了送孩子去医院,又见小姑娘非常难受,立刻就让他们上车了,期间还不断的安慰:“你们放心,我开了差不多十年的出租车了,哪条路近哪条路远我都熟,肯定用最快的速度把你们送到医院。” 目的地一到,闪电先下车了,司机看的脸色一木,话说这狗都成精了吧,居然会自己开车门。他原先还想说不要车钱了,但是那位乘客已经把明显超过车费的钱递了过来,还没等他找钱已经说了一句辛苦师傅了就关上了车门,等他反映过来对方早就小跑着进了门诊了。 “这动作还真快。”司机自言自语了一句,想了想还是下车,准备把钱找给他们。 季岚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在丈夫说的地方找了找,终于看到了坐在最后面一排椅子上的父女两个,匆匆走近放下肩上背的包,问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检查情况这么样,医生怎么说?” 季岚显得非常焦急,蹲在女儿面前,按着她的肩膀从头看到尾,见她脸色很平静,也没有痛苦的样子才放下了心坐在一边。 缪裘卓对着她解释道:“已经没事了,医生说有点肠炎,不严重。” “肠炎,是吃坏肚子了吗?”季岚目光如炬的看过来,缪以秋顿时往缪裘卓背后一缩。 其实诊断出来还真是吃坏肚子,在医生问她吃了什么的时候,缪以秋想来想去罪魁祸首还是白天吃的那一根赤豆棒冰。那种小厂家生产的棒冰卫生不卫生大多人心里都有数,平时也吃不出什么毛病,但是也是要分情况的。就像缪以秋几年来甚少吃外面买的东西,即使是吃零食,也是吃那种质检严格有品牌的大厂家生产的,平时更是小心翼翼,怕甜了怕咸了,辛香辣椒味重的东西更是少,吃饭时连最爱的酸辣土豆丝都是有数的,一下子肠胃便有些受刺激。 但是这事如果季岚知道肯定又要念叨一番,平时还好,现在不是刚吵过架吗?于是缪裘卓在女儿的恳求下,便答应了帮她在季岚面前给她打掩护。最重要的是,刚才缪以秋已经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特别是冰的。 “可能是着凉了,”缪裘卓摇了摇女儿的肩膀,把她缩到身后的身体给露出来:“以后冷了就穿衣服知道吗?还要晚上别乱踢被子,别乱吃东西。” “乱吃东西?”季岚一下子找到了重点:“真的是因为着凉吗?”而且她还真的没有听过着凉会导致肠炎。 缪裘卓僵硬着脸道:“当然,我还会骗你吗?” 缪以秋一直耸拉着脑袋低着头,手上捏着医生给配的两盒益生菌粉,把最上面的盒子都捏的变形了,听到他们两说的话也不吭声。 见状季岚顿时就问不下去了,舒缓下了语气,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好了,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听到回家二字,一直趴在椅子下面的闪电钻了出来站在了几人身边,季岚看的吓了一跳,不由低头往下面看了看,说真的这个椅子挺低的,没想到它也钻进去了,还没闹出动静,怪不得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说刚刚总觉得忘了什么,看到闪电才反应过来它不在,原来趴在下面。” 季岚是把车开过来的,他们也不要再去拦出租车,闪电一马当先的坐到副驾驶,缪裘卓陪着女儿坐在后座。晚上睡觉的时候,缪裘卓过来盯着女儿吃了益生菌粉,给她拉好窗帘,准备出去的时候才听到女儿喊了一声:“爸爸。” 他转头坐到了女儿的床边,问道:“怎么了?”然后对着她的大眼睛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下她的鼻子:“难道要爸爸给你讲故事吗?” 缪以秋很低落,像是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她的声音很轻:“爸爸,我是不是很让你跟妈妈操心。” 缪裘卓听的心里一酸,给她拉了拉被子,盖到了脖子处:“怎么会呢?你是上天送给爸爸妈妈最好的礼物,我们一直为你骄傲。” 缪以秋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好了,”缪裘卓说了一声:“爸爸要关灯了,三二一闭上眼睛睡觉。” 缪以秋顿时紧紧闭上了眼睛,脚步声响起,房间灯的灯被关上,周遭陷入一片黑暗,门咔嚓一声关上,四下变得安静下来。 第二天到了学校,缪以秋一直平平静静的,张震不住的转头看她,早自习除了早读,往往还是交前一天作业的时候,不断的有小组长走过来把收上来的英语作业放到她桌上,有些没做的也要把名字记下来。 每个班不做作业的总是固定的那么几个,缪以秋很熟练的写下他们的名字,然后看了看昨天的英语作业是什么,自己开始写。张震的动作还在继续,她终于施舍了他一个眼角:“怎么,我今天脸没洗干净吗?” 张震干咳了一声,转头看了看老师还没有进来,小心翼翼问道:“你昨天最后一节课没来。” 缪以秋写作业的速度总是快的不可思议,特别是英语,跟玩似得,而且加上口语好,英语老师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常常上课喊她阅读课文。昨天的英语作业在张震看来是有难度的,可是缪以秋写的时候也没比以前慢上多少,很快就写好合上本子了,她把作业夹到自己的那一组里,恩了一声。 这恩了一声算什么意思,从来没有逃过课的张震有些不明白,差生他不作评价,可是好学生怎么敢逃课呢,不怕老师骂吗? “昨天语文老师问起你了。”他们昨天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 “哦。”缪以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拿出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本英语原文书开始抄句子,她以前只能看一个短句写一个短句,坚持了差不多一年多后,已经可以默写一个长句不出错了,就是有时写到复杂的名字得和生僻词得瞄一眼。 她写这个也不是为了背单词,而是这些书合她的意,加之练习英语圆体字写法,她的英语圆体字是原修手把手教出来的,写出来的笔迹也差不了多少。 张震最开始还惊讶她写这些东西,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此刻继续说道:“我说那个时候你肚子疼,去医务室了。” 缪以秋顿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他慎重的说道:“下次你可以直接说不知道的。” “那怎么可以,逃课老师会找你谈话的。”张震不由反驳。 “张震。”缪以秋喊道,吸引了他的视线之后问道:“你知道什么叫立flag吗?” “啊?” “虽然我知道跟你没关系,但是我怎么就那么想打你呢?” 张震表示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下午体育课,很多人在课间的时候就在外面,铃声一响就往集合的地方去,教室里三分之一的人都不到,而他们也准备结伴过去了,还有人喊了一声缪以秋。 “副班长,上体育课了。” 他们体育课上不同于初三分秒必争的练习八百米或是乒乓球、三步上篮,前十五分钟做完自己老师安排的任务后就可以自由活动,回到班级做作业也可以,前十名有七八个都是陆陆续续的往班上走的,真是非常的热爱学习。 “缪以秋,你回班上吗?” 缪以秋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对着喊她的人摇摇头道:“不了,我再坐一会儿。” 几人走远了,她重新低下了头,面前放了一包彩纸,手上还在折着什么,一个人走到她身边坐下,观察了一会儿她的动作问道:“优等生,在干什么呢?” 缪以秋发现最近叶正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有点高,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说道:“折千纸鹤。” “你们女生就喜欢这些东西。”叶正谊盯着看了两眼很快失去了兴趣,见缪以秋不搭理他,又道:“你说要请我吃冰激凌的事,还作数吗?” “作数。”手中的纸鹤渐渐成型,缪以秋把一边最顶端的尖角往下压了压,纸鹤的嘴巴就出现了,另外一边则是尾巴了。她将这只折好的纸鹤还有放在草坪上的彩纸放到了口袋了,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走吧,去买冰激凌。” 叶正谊走在她的身边,突然说道:“你刚刚那个千纸鹤还挺好看的,送给我呗。” 没想到在他看来这么一个小小的玩意缪以秋却是拒绝了:“不行,这个我要送给我小哥哥的。” “你要送给你小哥哥再折一只不就行了。”叶正谊道:“别那么小气嘛?” 缪以秋不为所动:“我小哥哥身体不好,我一天只折一只,希望他以后能够平平安安,身体健康,折多了,就不管用了。” 叶正谊听的一怔,别人说不定不懂,但他却是明白的。他经历过家庭重大的变故,母亲是那样一个人,又被自己的父亲弃若敝屣,遭受了无数的冷眼,要不是还有爷爷奶奶,说不定连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情都感受不到。因此他成绩越来越差,但是冷眼相看四周,人情世故却是早早的懂了三分,总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那么无趣,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用这样一种称得上可笑又无意义的方式,只是为了祈福? 于是便笑了:“你哪里看来这些骗人的东西,你真信它有用啊?” 缪以秋认真的道:“我不管它有没有用,反正我的心里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是这么期盼的,那么在我看来,就是有用的。” “好吧,那你给你小哥哥折完之后给我折一个怎么样?”叶正谊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真的想要那只纸鹤,但是他现在却是真的想要了,而那种情绪来的十分莫名和执着,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可以,等我折完了给小哥哥的,再给你折。” 小卖部到了,叶正谊站在门口等她,缪以秋进去从冰柜里拿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付了钱后递给他。 叶正谊很快拆开了包装,咬了一口后问她:“你的呢?不会钱不够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我这里有,你再去拿一个呗,别我一个人吃。” “我昨天吃了肚子疼,现在还在吃药呢?你自己吃吧。” 叶正谊捏着钱的手紧了紧,他想要说些什么,在缪以秋看过来的时候却又变的满不在乎:“切,你还真是娇生惯养。”见她不说话又觉得心里烦躁:“喂,你那个纸鹤什么时候能够给我。” “我要给小哥哥折一千个,现在已经第四个了。” 叶正谊:“……那我岂不是还要等好几年。” 缪以秋笑的眉眼弯弯,调侃道:“哎呀,两年多而已。” 两年多很短吗?叶正谊无言以对:“你要是忘记了怎么办?” “你提醒我不就行了!”缪以秋觉得这些根本不是事。 “好吧。”叶正谊觉得手上的冰激凌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了,接着他脸色变得很奇怪:“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小哥哥?” “不是我的亲哥哥啦。”两人坐到了操场的看台上,缪以秋一下一下的晃着腿:“因为他比我大,我就这么叫他了。” 叶正谊好歹曾经也是跟缪以秋做过同桌的,知道她的家教严到了什么地步,而且平常也没有什么课外生活,想了想试探的问道:“是我们上一次在商场里遇到时,带着你的那个男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在商场里遇到过?”缪以秋表示自己想不起来了。 “小学毕业考试前那一次。” 这么一提缪以秋就有印象了:“对!” 叶正谊捏着冰激凌:“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过后没几天,我妈妈就被抓走了。” 缪以秋没想到会让他想起伤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过去了,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叶正谊对着她毫无笑意的扯了一下嘴角:“也许吧。” 缪以秋顿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一向不懂得哄人,在听到叶正谊说了一句‘都无所谓了,反正这世上没人关心我’后变的更加纠结。想了想从口袋了掏出那只纸鹤放在放在手心里递到他的面前:“我现在把这个送给你,还来的及吗?” 叶正谊开始继续吃开始化开的冰激凌:“你不是说要送你的小哥哥的吗?” “小哥哥要是知道我把它送给你了,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行吧。”叶正谊把它拿过来。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缪以秋突然听到他问:“你刚刚说那个小哥哥跟你没有亲戚关系吧,那你为什么这么惦记他。” 这个问题压根用不着思索:“因为他对我好啊,所以我也要对他好。” 叶正谊沉默了一下,半响后嘲笑道:“你可真老实,你怎么知道他是对你真好还是假好啊。” 缪以秋不高兴了:“我又不是傻瓜。” 下课的铃声响了,叶正谊一叠声道:“是是是,你这么聪明肯定不是傻瓜,下课了快回班里去吧,不然按照你的小短腿,走的那么慢,到班里该迟到了。” 缪以秋离开的时候想了还是劝道:“你也别老是逃课了,我记得你们班的体育课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吧。” 叶正谊不耐烦的朝她挥手:“这些不用你管,快走吧快走吧。” 他这样不知好人心缪以秋看的大气,顿时也不再多说了,气哄哄的扭头就走。 等她走出好远之后叶正谊才摊开手掌看着那只一直捏在手里的纸鹤,望着缪以秋的背影用另外一只手点了点它,喃喃道:“真好骗,我一说就给我了。”   ☆、第62章 缪以秋买了一个透明的、差不多半米高的罐子来装那些折好的千纸鹤, 就放在自己房间衣柜里的一格, 每天拉开衣柜都能看见。时间渐渐过去, 罐子底部也铺了浅浅一层颜色各异的纸鹤,这个罐子不小,但是持续下去, 总有一天能够堆满的。 等看到新闻发现里面播报的是北方大雪封路, 火车停运时, 才发现冬天已经凛然而至。只是因为Y省四季如春,不像S市一样好像一年只有夏冬两个季节, 她几乎都没有感受到冬天的到来。或许还是有些变化的, 身上的外套厚了一个层次,被子比上个月的也稍稍重了一些,很快,期末考试结束,放假不过几天春节就到了。 L市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旅游城市了, 每天都能见到不同地方来的游客, 这座安逸的小城渐渐变得世俗而忙碌,唯一算得上清净的几天,也就是春节前后了。春节一到,这座城市顿时空了一半, 像是跳舞跳累了的少女安静下来小憩,让人稍稍窥见她羞涩的一面。缪以秋踩在边角长了青苔的青石板上,问一边大包小包拎着的季岚:“妈妈,明天我们还要出来买年货吗?” “不了, 小件都买好了,就差大件了,明天你爸单位里放假,到时候让你爸开车去市场上买。”到了家门口,因为季岚手上空不出,于是缪以秋掏出了钥匙开门,门刚打开推到一半,就看到米兰和闪电摇着尾巴跳闹着往门口来。当然,这个跳闹专门指的米兰,它一直像是长不大的熊孩子,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劲的要从闪电身上越过去。 为何要选择如此高难度的挑战,闪电从来没有做出过不符合它狗中男神的动作,也很包容米兰,当然真的被惹火了,也会好好教训它,不过它的心胸宽阔,缪以秋只见到过一次,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幸再见到。 砰的一声,因为米兰闹的太过分,刚打开的大门又被它从里面给关上了,铁门一下子撞上了缪以秋的鼻子,她顿时捂着脸眼泪汪汪,好疼。 闪电和米兰望着关上的门懵逼了,母女两从它们突然变了的叫唤声音就可以听出来。季岚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要捧起女儿的脸看看撞得怎么样:“别捂着,让妈妈看看?”看完后又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有点红,没有出血。” 里面的两狗安静了几秒钟,接着传来了米兰单方面的惨叫声,缪以秋重新打开门进去,就发现米兰正在被闪电单方面殴打并四处逃窜,看起来惨兮兮的。 母女两人:“……”这么惨真是让人气都生不出来。 两人进了屋,季岚拿了一小块热毛巾,在刚刚拧干的时候就按在了缪以秋的鼻子上端,烫的她抽了一口气,嘴里还说道:“忍着点,等下青了就不好了。”又示意她去沙发上躺着。 缪以秋其实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但还是跟个重度病患一样歪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不过等季岚走开的时候,她把那块热毛巾捏了一角拎起来散热气,不然鼻子会不会青不知道,过一会儿说不定能有个五分熟可以上餐桌了。 电视里播放着小品,她脑子里想的却是,难道当家长的,都有一个不怕热的buff,接着手一松,毛巾重新落到了脸上,她干脆上下左右擦了一回脸。 把毛巾放到茶几上,手在沙发细缝里不断的摸着,居然被她从里面抠出了一瓶面霜,挤了一点在手上后开始抹脸。这时米兰走了过来,它的鼻子湿漉漉、眼睛水汪汪的,缪以秋居然从它脸上看到了愧疚的表情,只见它嘴里还叼着一个包装袋,还没开封的那种,一个劲的扒拉着沙发,想要递到她手里。 缪以秋靠在抱枕上躺着,伸手接过来一看乐了,是它和闪电的零食,无盐烘干鸡胸肉。这种鸡胸肉是缪裘卓的同事介绍给他的,还听说获得了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汪星人的好评。闪电和米兰自然不是那百分之一中的一个,于是这种鸡胸肉他们家也算常备了。 “给我的啊?”她这么对米兰问。 米兰:汪汪汪。 “这是为了道歉?” 米兰:汪汪汪。 缪以秋把那袋鸡胸肉扔到面前的茶几上,伸手揉了揉它的狗头,还摸了把垂下的耳朵:“行了,姐姐不怪你,这个今天就给你加餐了。” 米兰嗷呜一声,显得非常兴奋。缪以秋却骤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福尔摩斯般的目光在米兰和那包鸡胸肉上不断来回移动,接着趿拉着拖鞋往厨房边上的一间房间去了。 这个房间他们家不太用,只是将水果、牛奶、粮油米面一类的东西放里面,有时家里来客人平时的桌子施展不开,也会在里面摆张大圆桌吃饭,平时椅子凳子都是收起来靠墙放着的,以便节省空间。 缪以秋极为有目的性的打开了一个棕色的橱柜,此橱柜原本在厨房里任职,但是因为后来一次重新装修后和厨房的新风格不搭,已经被季岚女士给淘汰了。不过虽然淘汰了,但是质量依旧挺好,舍不得扔,便放在这里专门用来放各种宠物用品,主要是吃的。 她打开翻看了一下,驱虫药、几种狗粮开封没有开封的整整齐齐的摆着,但是跟她手中一样的鸡胸肉却一包都没有。低头跟米兰对视,一下子看到了它望过来无辜纯良的目光。 缪以秋把针钩的毛线拖鞋穿出了军靴走正步的气势,拉开了厨房的门,对刚泡了香菇木耳,此刻正在剁肉馅准备包饺子的季岚问道:“妈妈,这种鸡胸肉我们家还有几包。” 季岚看了一眼不确定道:“大概还有五六包,五包还是六包我也记不清了,放心,够它们半个月的零食了。” “都在柜子里放着吗?” “对,”季岚继续手上的动作,左右开弓,两把菜刀舞的飞快,还不时停下来倒了一些生抽、黄酒继续,剁剁剁的声音不断传来,缪以秋听到了回答,合上了厨房的门,对好像已经反应过来的米兰严肃的瞪了一眼。 缪以秋带着米兰到了后院它常常面壁的那面墙,米兰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一看到这面墙就知道要挨训,尾巴夹了起来,垂头丧气的站在那里。 “我告诉你,装可怜也没有用,你是不是偷吃了?” 教导课正在进行中的时候,闪电渡步悠闲的走了过来,米兰像是找到救星一般,不住的对着它叫,缪以秋狐疑的看了看闪电:“你不会也偷吃了吧。” 为此她得到了一个白眼,缪以秋顿时讪讪的:“好吧,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狗。” 但是基于闪电是米兰的老大,米兰是闪电的小妹,闪电在这件事中没有做好监察工作,必须要负一部分责任,她义正言辞的甩着手中唯一一包幸存的鸡胸肉做下了判决:“五包是你们两一个月的零食,我就不算六包当五包好了,接下来一个月,你们没有新的零食了,乖乖吃狗粮吧。” 不管米兰听不听得懂,接下来它会身体力行的明白这个惩罚的,谁让它没到月底就月光了呢?不过它还真的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在被责怪认识到一部分错误之后,就带着她把那些吃完藏起来的包装袋翻了出来。居然挖了一个坑给埋在后院的土里,现在扒拉出来,那个坑大的都可以填秧了。 缪以秋看着它的眼神复杂极了:“好吧,接下来一个星期,你也不能进房子里睡觉。”说完她转身进屋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话说,二层的柜子,米兰应该打不开吧。 除非,闪电是帮凶。 她转头一看,就发现闪电抬着前爪,正在拍米兰的头,顿时一囧,真是厉害了我的狗,这么人性化。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缪裘卓吃着饺子,奇怪的看着被关在门口对着他们汪汪叫的米兰,见他看过去摇尾巴,见他转过头又垂头丧气,说道:“米兰今天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季岚在自己碗里到了半碗的醋,把整个饺子都泡了进去,那一眼就看的人酸牙,说道:“你女儿下的命令,说接下来一个星期不准它们进屋睡。” 缪裘卓咽下了嘴里嚼着的,看着缪以秋问道:“这大过年的,不知道公主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缪以秋吃的慢,缪裘卓半盘饺子下去了她才堪堪吃完第四个,正准备和第五个奋斗,听了这话便说道:“父皇,米兰它偷吃,它把柜子里的鸡胸肉都给吃了,只剩下一包,还挖了一个坑把那些包装袋埋到了后院,一点都不懂得环保。” 还环保,这要求可真不一样,缪裘卓摸着下巴道:“放鸡胸肉的柜子好像还挺高了,米兰应该打不开吧。” “所以闪电是帮凶。”缪以秋不假思索的说道:“要不是它俩都没办法了,继续狼狈为奸下去,说不定明年就要当爹当妈了。” 夫妻两个齐齐被她的言论给噎了一下,好半响缪裘卓才道:“你就这么确定闪电是帮凶?” “我说是就是。” “公主我告诉你,你这样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的,”缪裘卓耐心的劝导:“而且大过年的,就不能网开一面嘛。” 缪以秋还没说话,季岚先受不了了,她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你们两唱大戏呢?还公主父皇的,都给我正常一点。” 终于两人齐齐闭嘴,恢复了正常的对话。 缪裘卓:“真的不能网开一面?” 缪以秋有些犹豫,然后坚定的说道:“不能,得让它们认识到错误。” 缪裘卓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做的好,以后我们也要这样,不为外界的言论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不愧是我女儿,像我。” 缪以秋:“……” 季岚:“……” 等到第二天早上,缪裘卓起来的时候顺道拐到女儿的房间看了看,床铺铺的整整齐齐,窗帘朝向两边拉开,最重要的是空无一人,他看了下时间,不过早上八点半。 踩着木质楼梯下楼,桌上放着早饭,拿了一根油条慢慢的吃,从厨房里的窗户往外看了看,接着坐到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季岚身边:“现在都放寒假了,以秋这么起的这么早。” 季岚看电视看的专心致志,哼了一声道:“一大早就起来了,吃早饭前先去看看两条狗睡得这么样,刚刚还上楼拖了一床不用的被子给它们当新床垫,就怕冷着它们,也不知道这算是奖励还是惩罚。” 缪裘卓摇着头道:“我的傻女儿可真有意思。” 季岚顿时白了他一眼:“你才傻女儿呢!” 过了几天,该拜的年都拜完了,该走的亲戚都走完了,距离开学还有个把星期。缪以秋托着下巴,面前摊着一本书,手中捏着一只千纸鹤自言自语道:“上学,我觉得挺无聊的,可是不上学更加无聊。” 在季岚和缪裘卓看来,他家宝贝女儿真是非常非常棒的一个孩子,当初季岚为了不让她乱跑,头脑发昏买了电脑装了游戏想要让她成为网瘾少女。好在孩子自控力强,并没有忍不住一直玩,不然也不知道现在该多后悔。 缪以秋表示,那种给虚拟娃娃换衣服、换首饰的游戏她并不喜欢,除了最开始打开过两次,后来一次都没有去点过。而且她至今以为,那是季岚想玩的,并对季岚的少女心表示了充分的尊重,这个误会至今没有消除,可能还要继续下去。 因为缪裘卓放假了,因此这几天的饭菜家务都是两人共同完成的。因为知道自己对家庭付出的不够,所以他更加理解妻子的辛苦,一般有什么吩咐都是任劳任怨,此刻正在哼哧哼哧的把过年已经用完了的东西清洗好晾干准备收起来,特别是那种大件的。 大件的收拾好后就剩一些零碎的锅碗瓢盆了,夫妻两个一个人洗一个人擦动作也挺快,季岚站在丈夫身边,把一个擦好的盘子扣到储物箱里:“以秋在上面干什么呢?” “我刚才上去的时候看了一眼,好像在看书来着。” 季岚顿时感叹道:“她现在看的一些书,我都看不太明白了,特别是那些英语法语的。” “那都是原修教的好,不过我之前听原修提过,以秋对法语的学习能力没有英语强。” 季岚却不赞同:“那已经很优秀了,也不知道原修这孩子在以秋身上花了多大的功夫,”说着她顿了一下,问道:“你前天去K市给蒋盛还有浩然他们拜年的时候,去医院看过原修了吗?” 缪裘卓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才继续:“看过了,还说了几句话,他精气神还好,只是我看瘦了起码一大圈。”说着也忧心忡忡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痊愈。” 两人一开始其实就知道原修的病是治不好的,但是他们一家和对方相处久了,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品性,即使希望再渺茫,都希望他能够好起来。 一个穷途末路的人摔倒了自暴自弃谁都能够理解,谁都不会去说他,但是原修不一样,他一直坚持站起来,还走的比同龄人都远,不论是谁来看,都觉得这是一个榜样的存在。特别是缪裘卓他们这种在公安里任职的,见了太多四肢头脑健全的正常人把自己的人生当儿戏。 本性就恶的不说了,有些人就是作,特别是那些小偷小摸抢劫的,三观也不对,怨天怨地怨父母,怨政府怨社会,就是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觉得每一个都对不起他,却不知道有的人想要身体健康都无能无力。 还有吸毒的,以上的未必没有救,吸毒的是想自救都难,有各种不可言道的原因就不说了,那种自愿的,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是健健康康的普通人。有些还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吊儿郎当觉得自己有钱有势不会缺一口毒品的,满想可以一直吸到老,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压根没那个命到老了。 见到那种特别让人惋惜的只因一脚踏错的,缪裘卓真想敲开这种人的脑子看一看,当初是不是脑子放在冰柜里想要保鲜却冻住忘记塞回去了。 于是种种之下,就更加显得原修这样的人可贵。 季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昨天我表姨他们不是送来了一大袋晒好的山珍吗?是自家去山里采的,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你过两天开车再去一次K市,给原修送一点过去,这东西他能吃。” “还有蒋盛还有浩然家的,也装一些。” “行。”缪裘卓应的很快:“原修那份不要放香菇,以秋说他嫌香菇味道太重,一向都不吃的。”说着又嘿了一声:“我怀疑我们以秋对原修的口味记得比我的都清楚。” “恩,”季岚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不吃的?” “还真没有。” 两人继续一边洗一边擦,一个储物箱已经装满了白色的盘子,缪裘卓把它搬到太阳底下晒晒,回来后听到妻子问了一句:“这几天以秋还有念叨原修吗?” “好几天没有听她提起了,不过那个千纸鹤倒是每天都在折,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到一千个。”夫妻两人开始就算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毕竟那么大一个罐子在衣柜里摆着呢。折一千只千纸鹤不难,难的是一天只折一只,要坚持一千天,缪裘卓跟喝了一大缸醋一样:“我去省里开会都没见她这么惦记我的。” 季岚无语道:“行了,你又没病没灾的,说话怎么跟给自己招祸一样,别胡说八道啊。”接着又叹气:“要不是她那个时候刚刚联系不到原修,天天问,我们又不敢告诉她原因。我哪里会看到她在学校里上课的时候Q Q在线,就想着是不是去网吧了。”这件事她至今后悔不已。 缪裘卓心里知道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妻子也会怀疑,不过找个缘由心里好过一些而已,但是他也很明白妻子的顾虑,只能把话题谈到了别人身上,例如徐浩然还王盼盼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缪以秋坐在椅子上发呆,看着面前放在桌上的千纸鹤,原修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她心中有不好的猜测,也想亲自去看看他,更想帮的上一些忙,可是最后居然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她站了起来,将今天已经折好的,看了很久的纸鹤放到罐子里。心中默默想道:希望刘姨说的你只是去外面采风了是真的,希望我想的那些不好猜测都是假的。 缪以秋站了很久,突然听到了楼下季岚的声音喊着:“以秋,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听这分贝,季岚女士应该是站在楼梯口喊的,可能有拜晚年的过来需要她下去见长辈的,不知道是谁来了让她这么激动。只不过是来拜晚年的是真的,人却不是跟她猜测的一样不认识。 缪以秋见到来人之后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在原修面前停住,语气激动极了:“小哥哥,你好久没出现了,我很想你,你想不想我啊。” 在一边给原修和刘姨倒水的季岚听的无语,差点把水倒在桌子上,这小丫头真是不害臊,也不知道是像谁,反正肯定不是像她。好的都是自己的功劳,不好的是都丈夫的错,季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倒完水后,季岚就道:“原修还有刘姨,在这里吃饭知道吗?” 原修礼貌的跟她道谢:“知道了,谢谢阿姨。” 原修跟缪以秋在说话,刘姨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站起来往厨房去了:“我去帮忙。” 有了刘姨在厨房自然用不着缪裘卓,他便溜达这坐到了女儿身边,谁知道不到几分钟就被女儿嫌弃了:“爸爸,你快去厨房帮妈妈的忙。” 被嫌弃的缪裘卓道:“你妈妈和刘姨说话呢,爸爸去帮不上忙。” 缪以秋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还可以去和闪电米兰玩。” 缪裘卓的一颗心裂成了两半,总觉得原修这小子看去也不是那么顺眼了。 原修看着这一幕不由想笑,他本以为好几个月不见,两人说不定生疏了,但是缪以秋依旧是他记忆中的一样,不管对谁说话,一开口就能打破那种时间带来的隔阂。 缪裘卓最终还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女儿,照着公主的吩咐做了,出门带着两单身狗遛弯,至于为什么一公一母还都单身狗,因为不管是闪电还是米兰,它们都是已经被切了的那种,没有机会了。 缪以秋整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对着原修,拉着他的手一根根的数着他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见:“小哥哥,你瘦了好多。” 原修沉默的看着她,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一直没有回应你的电话。” 缪以秋不应声,很快又高兴起来,她跳下了沙发,拉着原修的手想要他站起来跟着她一起走:“对了小哥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原修的动作比她记忆中的慢了很多,似乎连站起来都要费力气,缪以秋心里咯噔一下,又大声说道,转身就往楼上跑:“你等着,我去拿下来给你看。”压根不等对方的回应。 一个人的脚步声都能听出一个人的心情,缪以秋心慌意乱,用急切的动作掩饰心中的不平静。季岚和刘姨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其中有一部分菜是刘姨K市带来的,听到女儿上楼的响动,季岚没好气的笑了:“也就只有原修能让她这么开心了,我跟她爸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两感情好。”刘姨中式饭菜做的也许没有季岚好,但是她手下准备的东西都精细,还擅长摆造型,一盘凉菜能摆出一朵花:“原修之前也一直惦记着以秋,……要说这世上能够有什么让他记在心里的人,也就只有以秋了。” “以秋这孩子心眼实,记住一个人的好久能够把那个人记到心里去,原修这次也不是故意不联系她,只是怕万一而已。”刘姨说着她眼睛就有些红了:“这个孩子就是命苦,要是能够一副好身体,以后也不知道会有多么杰出。” “这不是好了吗?”季岚连忙安慰她:“等一下孩子看出来就不好了。” 刘姨笑了,她情绪来的快也收的住,因为十几年来一直是做照顾人的事,说出的话也大多为别人考虑:“你说的对。” “我家亲戚昨天送了一些山珍过来,刚才还想跟裘卓说让他给你们送点过去,谁知道你们就来了,”季岚想着今晚也做一些,便去挑了一些过来。刘姨见了她拿过来的也惊讶了:“这松露真好。” “好吧,我家亲戚说他们一年才找了没多少,这东西现在也越来越少了。” “真的好,跟原修他爸妈从B市带来的也不差,甚至还要好。”刘姨道。 听到这里季岚犹豫了一下问道:“原修他爸妈这次来有说什么吗?” 见刘姨沉默,季岚连忙道:“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原修的身体,出国治疗会不会有转机。” “这病本来也就治不好,”刘姨并不想提原修的那一对父母,倒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周遭劳顿就不说了,国外的风景空气未必能比得过K市和L市,还有一想想那外国人吃的,就更觉得受罪了,国内还有食补呢,国外哪里找去,就算有,我们吃的他们也不吃。” 两人岔过了原修父母的话题开始聊食物,终于有了一个能够从头说到尾的话题。 缪以秋捧着两本笔记本下来,上面全部都是她的笔记,一本英文一本法文,相比英文的流畅,法文的字里行间外行人都能够看出凝滞不少,想想她学习英语的进度,这个法语的进度真是不如人意。 殊不知缪以秋已经很满意了,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多单词和发音了,真是容易满足。 “你看小哥哥,这些都是从你没有接我电话的时候开始记得,两本!”她还伸出手指比了一个二,重重强调道:“我把两本笔记本都写满了!” 接下来她翻开一字一句道:“这是你不接我电话的第一个星期写的,这是第十天写的,……,这是第七十九天写的。”等到她翻完了最后一页:“这是今天写的,刚好一本。” 原修本来含笑看着她,越听笑意越浅,用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深邃眼神望着委屈的缪以秋,她严肃道:“整整三个月,我整整三个月没有找到你。” 原修的心跳一滞,不是那种心脏性疾病发作起来时带来的痛苦不堪和窒息感,而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种被人期盼等待着的情绪。有这样一个小姑娘,从他不见了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等待下一次的见面会是哪一天,即使只是电话里的一个声音。 “没有三个月。”原修平静的说道。 “啊,”缪以秋呆呆的抬头:“什么?” 他的眼里映着小姑娘的脸,认真的说道:“八十五天,离三个月还差五天。” 缪以秋瞬间嘟着嘴表示不满:“只差五天而已,而且你不知道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 原修就开始听小姑娘的日常,特别是关于自己被妈妈冤枉了的事更是着重介绍,期间用了感叹、排比等句式以此表达不满,都把季岚从厨房里面召出来了。 “不带翻旧账的啊,妈妈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以后肯定也不会再犯,你怎么能找你原修哥哥当靠山呢?” 缪以秋回了一句:“那要时间来见证才行,小哥哥是见证人。” 这话听的原修嘴角的笑容微敛,未来又是那么遥不可及,却又像划了终点线一样只让人觉得太近,不过他还是嘴角轻轻勾了勾,缓声说了一句好。 季岚拿她没办法,走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家丑不可外扬知不知道小姑娘。”虽然被原修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原修跟他们家关系近,她也没有真生气,只是这么一说。 缪以秋捂着额头:“小哥哥又不是外人。” “那你今天跟你小哥哥回去吧。”季岚一说出口就觉得哪里不对,又加了一句:“不过别做梦了。” 缪以秋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对了,小哥哥,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原修看着她一脸神秘的样子就知道不会轻易告诉他,却还是好脾气的问道:“是什么?” 缪以秋果然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得两年后。” 原修是真惊讶了:“要这么久?” “当然啦,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期待了。”   ☆、第63章 原修在L市待到了晚上, 吃了晚饭才和刘姨回K市, 缪家的房子不如他在K市住的独立别墅, 外面更没有A级风景名胜区,可是他这一顿饭,比这段时间以来吃的任何一餐饭都要让人心里平静。 原修临近年关出现自身免疫病并发症, 血缘上的生身父母过来跟他吃团圆饭, 估计也没想到首先面对的就是需要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他无意让他们焦虑, 好在感情不深,就算出了什么变故, 估计也不会伤心太久。 这个世上, 会真正将他记挂在心中的,也让他放心不下的,也许只有刘姨和缪以秋了。原修本想,渐渐的切断和缪以秋的联系,时间过去了, 感情就淡了, 但是他刚才所见的那两本笔记还有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加之说的那些话,反而更加让人心里割舍不开。 原修一顿饭吃的慢条斯理,但是也吃了不少, 他捏着筷子,侧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缪以秋,她此时正在和一块筒骨奋斗,恐怕没有空搭理别人, 只见她用筷子戳了那块筒骨半响后终于放弃,抬头对着季岚道:“妈妈,我需要吸管。” 季岚坐的离厨房最近,站起来去拿了一个长柄勺子递给女儿:“吸管没有,用勺子吧。” 缪以秋顿了一下接过来,这勺子居然还真的能伸进去,她把所有的骨髓都挖了出来,终于一点不浪费的可以把这个大骨头扔到一边了。 不管缪裘卓和季岚心里是怎么惋惜原修的病的,在原修面前,只当他是个普通人。原修从来都不愿意别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直用包容向上的心态面对身边的一切,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他们既然知道了又怎么会故作姿态。 缪裘卓给他喝了一半的普洱茶满上:“这个茶你觉得怎么样?” 原修抬起杯子,在对方放下茶壶之后抿了一口才放下杯子:“很香,比我以前喝过的普洱茶都要好喝。” “这可是你季阿姨今年店里推出的新产品,她开店也有两年了,也一直卖普洱茶,没想到最好喝的现在才发现,这个对身体好,还刮油。”缪裘卓说着,手上也不停,给所有人面前的杯子满上,不过给女儿倒的就是牛奶了,缪以秋苦大仇深盯着牛奶:“我也要喝茶,我也要刮油。” “行,你也喝茶。”缪裘卓忍不住笑了:“不过看你那竹竿样,哪里用的着刮油。” 好歹也是自家卖的东西,网页上写着功效呢,缪以秋觉得自己都能胜任客服小姐姐这一职位了,顿时反驳道:“降脂、降压、养颜、美容、还能防癌,又不是只能刮油,”但是想了想又道:“不过真要达到那种效果不知道要喝多少,估计到时候人也许都是普洱味的。” 原修无奈的扶额,缪裘卓无语,季岚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少说话,多吃菜。” 刘姨笑了:“我就没见过比以秋还要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缪以秋嘿嘿的笑,抬头就对上原修望着她的眼睛,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谦虚道:“也就一般讨人喜欢了。” 大家顿时更乐了。 原修和刘姨吃完饭后准备告辞,缪裘卓把要给他们的东西放到车后备箱里,缪以秋跟他告别,恋恋不舍:“小哥哥你要常常给我打电话,或是我给你打电话也是一样的,不要不接,不然我会很记挂的。” 原修深深的看着她,抚顺了小姑娘站在门口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好,以后都不会了。” 原修和刘姨开车回去了,但是缪以秋见到了小哥哥,即使他才生过病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到了第三天,她收到了一张K市寄过来的明信片,接下来是第四天、第五天,渐渐的她习惯了每一天都有一张明信片递到她的手里。 原修的笔记她认得出来,上面写的话不多,有时会给她推荐一本书,有时是听到了一首好听的曲子分享给她,甚至有一次的理由是那张明信片背面的一条狗很像米兰,特地寄过来给她看看。 季岚看到这个样子心里就发愁:“你说以后以秋要是和原修真的相互喜欢上了怎么办?” 缪裘卓差点把嘴里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你想的太远了吧,以秋今年才十三岁,哪里懂这方面。” “去,”季岚给丈夫翻了一个白眼:“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我们读书时的样子,懂得可多了,而且你没有注意听我说的是以后吗?”接着她叉腰看着丈夫:“你刚刚是不是没有用心听我说话。” 缪裘卓又好悬没有被噎住:“哪能呢,我一直很用心听你说话的好吗?”他认真道:“还有原修不是挺好的吗,瞎操心?” “再好那样的身体当你女婿你愿意啊?”季岚为女儿的终身大事作考虑。 “我说你也想的太多了,‘馕’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接着想了想缓和下语气问道:“你现在有时间想这些,是不是店里的生意不好了,我跟你说,钱咱们可以慢慢赚,但是不能急知道吗?要有平常心。” 季岚表示再跟丈夫继续谈下去就要被他气晕了,转头就去了隔壁房子,她再跟他说这些就是傻。 已经开学上课了的缪以秋自然不知道家里都已经开始谈论她未来的感情状况了,并为此表示了忧虑,她坐在课堂上,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老师站在讲台上讲题的声音,这堂课是班主任的课,讲的是上个学期的期末试卷。 她把卷子放在叠高的书桌上,下面摊着一本素描本被卷子遮挡着,手上的铅笔动个不停,她以漫画的格式,画了家中闪电和米兰。并且还在两狗的头顶上圈了气泡、写了对话,不过因为只跟原修学过素描,画的并不像真正的漫画那么专业,不过也挺传神了。 缪以秋支着下巴,心想,闪电和米兰不就是狗中的铁汉柔情退役特种兵&白富美傲娇小公举吗,简直毫无违和感。 下课铃声响了,缪以秋转头对着一直用手指戳她胳膊的张震问道:“你说,我以后工作画漫画怎么样?”还顺便拍开了他的手。 “啊?”张震被她一拍收回了手:“原来你有感觉啊。” “那不是废话吗?” “那你刚才一直不理我,蔡老师一直看你,我想提醒你来着,不过,你为什么想要起要画漫画,那不是好学生应该看的。” 这话简直槽多无口:“谁说的?” “老师家长们都这么说。” 缪以秋趴在了桌子上,无语道:“行吧,傻孩子,反正以后你的想法会变的。” 张震很不认同缪以秋玩物丧志的行为,继续道:“你就不好奇蔡老师为什么一直看你吗?” “为什么?”缪以秋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这期末考试你没有考年级第一,咱们班平均分排第二。” “咱们班平均分排第二也不是我的错啊,”缪以秋对着他扯了一个虚假的笑:“我的分数在平均分以上,还超出了不少,而且谁规定了进来年级第一就一定要保持住的,我觉得第三挺好的。” 张震听了很诧异:“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你以前最差也是第二的。”要知道他考了年级第十,比进来的时候退步了三名,失望沮丧了很久,那些错误的题目更是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缪以秋从第一名掉下来,落差应该更大吧。 “咱们小学一个年级才多少个学生,现在一个初中又有多少个学生,多了一倍都不止了,现在还能有前三,说不定到了高中,前十都困难了。将来上了大学,也许更是泯然与众了,这是层层递进的。”缪以秋转着手中的笔,停下之后又对他说了一句:“不过张震,你的想法还是挺好的,继续努力,保持这种上进心,”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现在是吃饭的时候,缪以秋准备往食堂去,她现在慢慢的走过去,差不多不要排队,谁知道张震追了过来走到了她的身边:“我觉得你不能这么下去了。” 缪以秋听的有点乐,她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班主任蔡老师其实不太喜欢缪以秋,第一,她虽然按成绩排是个好学生,但是并不他心目中如张震那样的理想学生。个性太强,并且太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常常干一些跟学习无关的事,比如画画、看很多课外书,比如对他的有些话不以为意,选择性的听。 “你和叶正谊走的越来越近了。”张震说道:“你不该和他走的那么近,他会把你带坏的,我记得蔡老师跟你提过一次,让你把心放在学习上,你这样他会不高兴的。” “叶正谊把我给带坏了,比如呢?” “逃课!他常常逃课。”张震毫不犹豫的说道。 “张震,我知道你是个负责的班长,也许是真的为我好,但是我们把心放在学习上好吗?好好学习,不要去管别人的事情了。” 两人坐在食堂里吃饭,好半响张震才说道:“你不是别人。” “什么?”缪以秋没有什么食欲,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张震认真的说道:“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想帮助你,你也不是别人。” 缪以秋叹了口气:“行吧,班长,那咱们一起努力。” 不过渐渐的张震发现缪以秋说的一起努力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学习态度感觉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那本画她家两条狗的素描本已经画满一本准备开始第二本了。好在几次月考还有期中考的成绩不错,特别是期中考拿了第一,不由让人松了一口气。 缪以秋默默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成绩好坏比对自己的还伤心,算不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才太监呢!”张震反驳道:“话说你就真没察觉出来蔡老师在针对你。” 上课常常严肃的让她站起来回答问题,那语气还以为缪以秋答错了呢,班上的纪律差被扣分批评班委时不对着正班长、纪律委员说,偏偏瞪着她的头顶,好像粘在上面一样拔都拔不下来,等等就不表述了。 这态度实在微妙,让人想要借此反抗又拿不出真正针对她的证据来,要不是张震是她同桌,感受也不会那么深,他也一直纳闷,缪以秋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老师总是针对她。 成绩稳定的谢丽夫想要解开他的疑惑:“成绩好有什么用,缪以秋不听话啊。”说着还对着缪以秋比了一个大拇指:“你真厉害,居然不怕蔡老师,他可是初中部最吓人的老师。”谢丽夫的同桌也凑了过来,他是一个小个子男生,成绩一般,同桌两人安安静静的在班上跟隐形人一样,此刻却很活泼:“江湖人称,黑面阎王。” 缪以秋原来听了张震的话心情不太美丽,现在却是一头黑线:“为什么是黑面阎王,而不是冷面阎王。” “你傻啊,当然是因为黑啊。” 看来这位存在感不高的男同学是个武侠迷,他凑近缪以秋说道:“副班长,我以前没有佩服过什么人,我现在敬你是一条汉子,咱们班主任让你别画画了,你现在都开始画第二本了,你是怎么想的,不怕他找你家长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找过呢?”缪以秋一句话就让他闭嘴了,眼神也变得更加敬仰,顿时觉得这同学太逗了。不过缪以秋在画画一事被谈话后,就从来不在课上动笔了,有时候在午休画一会儿,大多是在家里,只不过都随身带着而已,不过这显然在班主任看来做的还不够。 “咱们初中可有三年呢,接下来两年他要一直针对你怎么办?”谢丽夫问道。 缪以秋诧异了:“初二不是要分班的吗?” “是要分班没错,可是最好的学生肯定会分到一班二班,蔡老师年年是一班的班主任,你排名又那么前面,肯定逃不开的。” 说实话,蔡老师太过du裁,估计很多同学都不喜欢,但他那一套也的确有用,大部分家长也都认可。只是缪以秋实在适应不来,不过她想,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于是便思索道:“不是还有个二班吗,我努力努力呗。”   ☆、第64章 三个跟缪以秋说话的小伙伴齐齐被她噎了一下, 张震更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打算怎么努力, 难道你想考差一点,考到二班去?”后半句话更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缪以秋见他这么严肃,也作出了一副非常慎重的样子:“怎么会呢?这样变故那么大, 要先做好调查工作才行。” 所有人都无语了, 难道你还真的准备这么做,分到二班去算是心想事成,要是一下子过了不小心去了三班四班,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还学不好。毕竟学校也是追求升学率的, 最好的老师教最好的学生,没毛病。 谢丽夫和他的同桌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应该这样,让黑面阎王以后还这么凶, 年级第一都不愿意待在他的班上去喽。” 缪以秋顿了一下,做出一副非常鄙视的表情:“你们不会当真了吧,我只是开玩笑的。” 张震把头扣在了桌上, 简直拿缪以秋没有办法, 另外两个面面相觑, 显得非常失望:“啊,开玩笑的?” 缪以秋收拾着桌上的课本,把下一堂课要上的书拿出来放到桌上,慢吞吞的说道:“当然啦,我又不是傻,跟自己过不去, 成绩差对我有什么好处。” “切,把我刚才的敬佩还回来。”小男生觉得自己遭受到了欺骗。 “是你们自己这么猜的,又不是我说的。”缪以秋对着一脸执着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人道:“……好吧,还给你。” 见大家都不在关注这个话题后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二班的班主任虽然不是蔡老师,但是数学还是他教的,她可不想真的有过不下去的那一天。 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是吵闹的课间,加之只是侃大山一般的闲聊,不到一周,基本上没人记得这么一回事,加之不久后初一最后一次月考的到来,接下来立刻是各科成绩陆陆续续的公布,连她自己都差点不记得了。 不过那只是差点而已,当她在体育课上又一次碰见叶正谊的时候,蹙起了眉头问道:“你怎么又逃课了,不是说好了不逃课的吗?” 叶正谊大大咧咧的坐到她身边:“音乐课,上不上都无所谓。” “你月考考的怎么样?” 叶正谊侧头看着她道:“你不是吧,我班主任都没你对我成绩上心。” “你上次期中考不是考了班上第二十五名吗?”缪以秋奇怪的问道:“相比上个学期,进步很大了吧,你们老师,就没对你重点培养什么的。”她后半句话显然有开玩笑的成分,不过一个学生成绩进步,鼓励总是有的。 “第二十五又不是第五,而且,”叶正谊一脸无所谓:“她以为那是我作弊得来的成绩,”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知道,她当时报出的的成绩时脸上的表情可好玩了。” 缪以秋听了大气,站起来道:“你们老师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她一副马上就要去找茬的样子,叶正谊连忙喊停:“她又不知道你把你的笔记本借给我了,年级第一的笔记,我考班上二十五已经是给你丢人了,千万别去说,不然大家就该怀疑我的智商了。”说着还真的一副忏悔的样子。 叶正谊此刻有了一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逗比,缪以秋仍旧十分愤慨:“要知道我以前从来都不作笔记的,她这是蔑视我的劳动成果!” “……你是为我生气还是为自己生气啊?” 缪以秋尴尬的咳了一声:“当然是为你了,被人误会总是难受的。” “我一下子进了年级两百多名,她不信也是正常的。”叶正谊却很平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 缪以秋奇怪的问道:“倒是我什么?” “话说你成绩这么好,都不讨你班主任喜欢,缪以秋你真是够失败的。”叶正谊放了一个大雷。 缪以秋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什么,蔡老师不喜欢我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吗?” 叶正谊翻了一个白眼:“不,那是因为一班有我的眼线。” 缪以秋脸色木木的,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哥俩好的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正好,我有事情要拜托你。” 因为她的举动叶正谊的身体一僵,几乎动也不敢动,但是也没有挣开她的手,而是问道:“什么?” “你既然人脉那么广,那么就帮我打听一下,初二一班二班怎么分班的?” “你要干什么?”被问的叶正谊一脸诧异。 缪以秋一副你不是都清楚的表情:“你也说了,我的班主任现在不喜欢我,他注定是一班的班主任,我总要想办法分到二班去。”不过她又诧异了:“你在学校里名声那么差,我们班上居然还有你的眼线,是谁啊?” “喂,优等生,不要在我身上插刀好吗?”叶正谊说了一个名字,缪以秋想了好久也没把脸对上,他只能无奈的说道:“对不上也不丢人。” “你才对不上呢!”缪以秋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快速的说道:“别转移话题,问你月考成绩怎么样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转移话题,”叶正谊低声道,在对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立刻回答:“试卷还没发完呢,大小姐,我现在怎么知道成绩?” 缪以秋想了想自己也还差两门课没有发到手,便大度的放过了他:“那好吧,等到发完的时候你拿着卷子来找我,我给你讲题,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考的好一点不说一班二班,到三班四班也是好的。” 叶正谊的神色突然变的很柔软,接着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又很快敛去:“话说当时是谁在天台对我说,成绩不代表所有的。” “是谁说的?”缪以秋表示自己不清楚。 她这样无赖的样子,叶正谊也拿她没有办法,坐到草坪上往后一躺,像是自暴自弃般的说道:“算了。” 缪以秋还想说些什么,张震遥遥跑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叶正谊,对着缪以秋道:“英语老师喊你去她的办公室。” 张震在课上到一半之后就回教室学习了,因此他来叫缪以秋并没有怀疑,不过跟他一起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对着躺在草坪上的人嘱咐了一句:“别忘记我让你做的事。” 叶正谊的眼睛微微睁开,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总让张震觉得心虚,于是撇开头不看他,只听到他说了一句:“放心吧,大小姐。” 一路上,张震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叫你大小姐?” 缪以秋没好气的说道:“哦,他说我难伺候来着,别理他。” “他这么说你,你居然还跟他聊得到一块去。”张震脚步停住了,犹豫道:“对不起缪以秋,英语老师没有喊你去她的办公室。” 缪以秋一愣。 张震涨红了脸:“刚刚班主任从那里走过,他说要去宿舍,我怕他遇见你,以后对你的印象更加不好了,所以才去叫你的,对不起。”他们学校是有教师公寓的,一路上会经过操场,因此缪以秋在那里跟叶正谊说话的话,的确容易被他看到。 缪以秋舒缓了脸上的表情,笑了起来:“谢谢你啊班长,”她的语气非常轻快:“要真是被碰见了的确不好,虽然我和叶正谊也没谈什么,但是解释总感觉很麻烦的样子。” 张震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现在不用去英语老师办公室了?” “对。” “那回班上去画画吧。” 画画啊?张震纠结的问:“缪以秋,你以后不会真的要画漫画吧,你成绩那么好,画漫画会不会太可惜了?” 缪以秋一边走一边道:“虽然我还没有决定以后要不要画漫画,但是班长,不要对漫画有偏见啊,它可是专业性很强,很难学的,而且有些大学的分数也是很高的,”接着又加了一句:“虽然Z国漫画的确不发达来着。” 两人回到了班上,叶正谊依旧躺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睁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几个别的班的学生在踢球,有一次差点都踢到他的,他也毫无所觉一般,对那些学生的大喊更是没有听见一样,脑海里不可抑止的回想起缪以秋在看他一次又一次逃课后忍不住劝他学习的话。 因为缪以秋娇生惯养这个吃不得那个吃不得大小姐一样,叶正谊便很少叫她一起吃东西,应该是上一次赤豆棒冰后更没有过。遇见就是纯聊天,对方以为大多情况是偶遇,其实不是。只不过是叶正谊知道世上其实是有心善的人,自己却从来没有真正的遇见过,见了一次便想见第二次。 缪以秋都愿意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常常不能相见的人一天只折一只,折一千天的千纸鹤,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将同样的心用在他身上。 叶正谊未必说的清自己那么做的原因,他却已经做了,他厌恶别人用同情怜悯的视线看着他,却忍不住用言语去获得缪以秋的同情,只因为那是善意的,她也是真心想要帮助他。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被那些流言蜚语伤害骚扰,你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练就铜墙铁甲面对这一切,那只不过是麻木了而已。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会真的麻木的,他们也会更加理所当然,等你渐渐变成他们口中说的那样,他们就会指着你说,看,我们当初说的没错。”缪以秋对着叶正谊道:“但是你成绩好,以后考上了好的高中,上了好的大学,大家提起你只会觉得励志。你觉得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觉得励志。”叶正谊问道。 缪以秋无语的看着他:“别人觉得励志,是因为你成功了,而且你要是不喜欢这座城市的话,考出去之后就可以永远不回来了,回来也可以做个成功人士,不然的话,听一辈子的流言蜚语吗?” “让别人把眼睛掉到地上以为自己眼瞎看错了人,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半响后叶正谊才喊了一声:“缪以秋。” “啊?”缪以秋顿时喜滋滋,是不是要感谢她的劝导。 “你劝人的本事真差劲,以后还是少说话的好。”而且他从来没有忘记,又怎么会麻木呢?叶正谊心想,短短几次就忍不住让他读书,真是傻的可爱,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她帮的过来吗? 不如,到他为止。   ☆、第65章 “副班长, 你这次月考总分排第几啊?”当所有月考成绩发下来之后, 自然有人会第一时间关注成绩。 缪以秋回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是刚去英语老师办公室拿英语试卷发下来吗,就没顺便看一眼?” 缪以秋两手一摊:“没有。” 不过也没有人怀疑她会考差,毕竟分数摆在这里, 而且现在还没有人单科成绩比她高的, 除了张震的数学,最后排名出来的时候知道她是年级第一也不意外。 等所有的试卷讲完之后,缪以秋用回形针把它们扣在一起,找了个课间时间把交到了叶正谊手上,还叹了口气, 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嘱咐道:“看在我难得将每一道题目包括选择填空的步骤都写了的份上,好好看。” “噗,”叶正谊接过卷子, 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缪以秋,你刚刚说话的口吻起码比我大了二十岁。” 如此妄议一个女生的年纪,简直是死罪, 缪以秋面无表情的用死鱼眼的目光看着他, 直到叶正谊投降的举起了手:“好吧好吧, 是我的错,”接着他脸色正经了一点:“不过你有听到最近的流言吗?” 缪以秋好奇的问道:“什么流言?” 叶正谊盯着她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会处理的,你不用在意。”他一手拿着试卷有节奏的拍了拍另外一只手的掌心:“对了,你上次让我问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 现在刚好跟你说。” 缪以秋按捺下刚刚关于‘流言’的疑惑,有些意外:“这么快?” 叶正谊无奈道:“大小姐,都一个星期了,不快了好吗?毕竟还有二十多天就要期末了。” 他也不卖关子:“你也知道,最好的学生会分到两个班,这两个班虽说一班好一些,但还是比较平均的,可是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注意。” “什么?” 叶正谊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看着她道:“初三还会分一次班,年级前五十全部都会分到一班去,这些是基本保证要上重点高中的,二班则是少一点,差不多百分之六七十能上重点高中。所以除非你一直考到五十名之外或是蔡老师不带初三,否则你还得当他的学生。” 接着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五十名也不保险,起码要六十名才行,这一届的初三一班有五十六个学生。” “这样啊,”缪以秋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叶正谊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那你打算怎么做?难道真的考五六十名?” “我傻吗?”缪以秋作鄙视状:“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有继续适应喽,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就让他一直针对你?”叶正谊不认同道。 “你不是说了没什么办法吗?我总不能因为避开他放弃自己吧,”缪以秋犹豫了一下道:“而且也算不是特别针对,只是有一点点让人觉得不爽而已,都是一些小事,我还是能够调节的。” 说完后她伸出手看了看时间:“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了。” 叶正谊对着她的背影大喊:“试卷我下周还给你!” 缪以秋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不着急。” 她一回到班上,便看到了某些同学见到她时躲闪的眼神,这是有情况啊,明显是在议论她,不过缪以秋也沉得住气,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对谢丽夫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最近有什么流言吗?” 谢丽夫萌妹子不是瞒得住事的人,而且她早就抓耳挠腮的想问很久了,正主凑上来立刻压低了声音问:“你真的和七班的叶正谊在谈恋爱吗?” 缪以秋一脸懵逼:“啥玩意?” 缪以秋有些不可置信,居然有人在传她跟叶正谊谈恋爱,不过显然她知道的已经太晚了,传言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她一脸不可思议:“我还不到十四呢,现在谈恋爱不是早恋吗?” 附近所有人默默竖起耳朵听她怎么说,毕竟年级第一的乖乖女和声名狼藉的差生,多么让人吃不下的cp。谁知道等来这么一句,大家都要给她跪下了,十四岁怎么了,十四岁就没有谈恋爱的权利了吗?这个时间段谈恋爱的多了去了,有意见啊?不服来辩! 呸呸呸,差点被她的脑回路给带偏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谢丽夫一脸崩溃的问道:“重点是你们真的谈恋爱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和朋友关系。”缪以秋把手腕靠在正在写作业的张震肩膀上,对着谢丽夫还有其他看着她的同学笑:“就像我和班长之间一样的纯洁关系。” 张震肩膀一塌,扑在桌上,缪以秋一个踉跄,差点没歪倒,好不容易站直之后后怕的拍了拍他的背:“班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虚弱,是不是没吃早饭?” 张震连忙摆手,结结巴巴的说没事没事。 初中生们总是认为谈恋爱是自己的自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家长老师眼里看来,这个是坚决不对的。而且事实上,现在这个年纪的感情也太轻率,相互更加承担不起责任,大多是注定长不大的幼苗,必须掐断在萌芽中,即使缪以秋表示自己都是冤枉的。 “你没有跟七班的那位同学谈恋爱?”蔡老师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双膝交叠看着缪以秋问道:“那同学们怎么都这么说,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班,我也常常看到你跟他在一起说话。” “是这样的老师,”缪以秋表示这个流言真是莫名其妙:“七班的叶正谊原来是我小学的同学,曾经还是同桌,他那个时候成绩很好,后来家里出现了一些变故,于是就落到倒数几名去了。” 至于那位同学家出了什么变故,学校的老师们心里也清楚,也不需要缪以秋多加描述,蔡老师就听着她继续往下说:“我一直都觉得挺可惜的,后来他说要好好学习,我就想着能不能帮下他。” 蔡老师的脸色有些缓和下来,问道:“所以你们两是在一起交流学习。” “不是我单方面支援吗?” 蔡老师:“……” 缪以秋一瞬间有些尴尬,嘴快了,干咳了一声后继续道:“那个我就偶尔把我的笔记还有修订好的试卷给他看,空的时候会讲一些他不懂的题目,自己也可以顺便复习。老师,我们真的没有在谈恋爱,我还小呢?” 蔡老师教了那么多年书,当了那么多年的班主任,面对了那么多不同的学生,好的差的都有,自认为还能判定学生们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的,更不用说缪以秋情绪还挺明显的,心里便信了七分。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后说道:“没想到你还会做笔记,我还以为你从来不做笔记呢?” 缪以秋谦虚极了:“那个不是怕不多加努力成绩掉下来吗,我现在做的还不够。” “行了,我心理有数了,你回去上课吧。” 缪以秋出去了,蔡老师坐在位置上,食指一下下扣着桌子,下节课快开始了,他二班有课,铃声还没响起,就已经拿起了教案准备往二班过去了。 过了几天教师之间有一个聚餐,蔡老师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七班班主任,对着她问道:“周老师,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一叫叶正谊的同学?” 周老师是个年轻的女教师,有些意外这个问题:“对,蔡老师怎么关心起我们班上的学生来了?”她刚到这个学校没几年,资历不高,平时面对其他年长的老师跟面对长辈一样,不过今天是聚餐,便显得比平时轻松了一点。 蔡老师问道:“他学习成绩怎么样?” “学习成绩?”要是平时就在班上普普通通前后进步不大的,这么临时问周老师估计也想不起来。不过叶正谊不同,她原来心里都默认这个学生烂泥扶不上墙了,逃课打架什么都干。更重要的是,她班上有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她都管不太了,叶正谊居然管的住,对他态度还很恭敬,像是面对那种混混中的老大一样,明显沆瀣一气。 但是最近几个月,她发现对方居然奋发了,期中考试的全班二十五名可以怀疑作弊的得来的,这一次月考考了第二十个,虽然没第一次进步大,但是越往前越难,就让她多了一份关注,后来她发现,对方是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 于是她便这么回道:“原来不怎么样,现在进步挺大的,可以说是一匹黑马了,看现在的排名,一班二班虽然不要想了,但是普通班希望还是很大的。” “进步这么大?” “对啊,”周老师问:“不过蔡老师怎么想起关心他了?” 缪以秋帮助了一个同学,还帮成功了,他这个班主任脸上也有光,蔡老师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一般的说道:“哦,没事,我们班上的缪以秋说她最近在帮你们班上的叶正谊补习,我就想问问效果怎么样,看起来还不错。” 听起来好像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周老师惊讶道:“缪以秋,这次月考第一那个?不过她补习有那么大的效果吗?” 虽说是年级第一,但是毕竟是同级生,而且自己也是要学习的,能有多少时间帮人补习,被帮的人原来成绩还那么差。如果让一个差生的成绩提高真那么容易,家长们哪里还用的着焦头烂额一个劲的给自家孩子找补习班,有些打骂还都没用。 “效果好不好,不是都看在眼里了吗?”蔡老师只说了这么一句,深藏功与名。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他们吃了饭除了几个年轻的教师约好去唱歌,年纪比较大的差不多都用早上有课,精神没有年轻人好给推辞了。 而周老师在和蔡老师的谈话后,接下来的几天观察了一下叶正谊,有一次自习课上站在他身后看他写作业时发现了一本明显不是他的笔记,上前拿起来往后翻了几页,笔记本上的字迹清新秀丽,一侧还夹了便签,每一张便签之后都是不同课程的笔记,重点还用各式颜色的笔标注,的确做的很用心。 她翻到最前面的扉页,只见上面竖着写了缪以秋三个字,周老师把本子还给叶正谊,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特地把他叫了出去,说了很多类似于鼓励的话。 叶正谊放在身后握住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放学回家,两个同班同学哭嚎着追上了他的脚步:“老大,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会知道你和一班那个女生谈恋爱的事。” “是啊是啊,老师知道了把你叫出去谈话真的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没说,也警告过别的学生不跟老师打小报告的。” “啧,”叶正谊停下了脚步,对着两人道:“行了,我知道了,继续保持住知道吗?” 两人有些不明白:“老师都知道了还保密啊。” “让你们做你们就做,哪里那么多废话。” “行。” “好吧,”两人应了之后其中一个凑近他问道:“那个今晚和三中有约架,老大我们去吗?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叶正谊转头继续往校外走:“去。”   ☆、第66章 到了校门口, 三人远远的看着缪以秋的妈妈来接她,她们站在靠近校外对面的围墙处的人行道上说话,之所以说让人一眼就看见,是因为那两条狗太显眼了。 跟在叶正谊身边的两人其中一个顿时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我说缪以秋家的那条黄中带黑的狼狗真是霸气, 要是我有这么一条就好了,指哪咬哪, 以后三中的谁敢惹我们。” 叶正谊听的眼角一抽:“那是德牧, 不是狼狗。” “对啊对啊, 老大说了是德牧, 德国的, 什么黄中带黑,听你说出来怎么感觉那么不上档次,还有,把你的口水擦擦, 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叶正谊实在无可奈何,已经没力气解释了,只能扶额道:“别叫我老大。” “不叫你老大叫什么,叶哥?” 听到这个称呼后,叶正谊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当初他母亲总是带不同的男人回家, 每一个男人后缀都是这么称呼的,无论是力哥、王哥还是牛哥。 “别这么叫我。”他语气冷的让两人怔了一下,一下子都回不过神来,好一会儿叶正谊才平静下来, 说道:“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说完他准备先回去,身后的声音继续传来:“她们要走了,不去打个招呼吗?” 叶正谊转头盯着两人,认真的说道:“不管你们,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准去她面前胡说八道知道吗?就算是打招呼也不可以。” 两人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不住的点头。 叶正谊往那边瞄了一眼,缪以秋正在摸那条看去很威风德牧的脑袋,那条德牧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闪电。 晚上。 “以秋啊,”缪裘卓上楼叫女儿吃晚饭,看到她还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写写画画:“我们等一下再画,先下去吃晚饭了,妈妈都叫你好几声了,没听见吗?” 缪以秋把画好的漫画举到缪裘卓面前:“爸爸你看。” 缪裘卓看了眼,表扬道:“画的真是越来越好了。” 缪以秋有些不高兴:“爸爸,你只看了一眼,一点都没用心,而且说的太夸张了,一听就是假的。” “怎么会,爸爸可是真心实意的表扬你的,”父女两人一同往下走:“我女儿本来就是做什么都好。” 行吧,估计全天下的爸爸都是一样的,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即使那并不是。 厨房里,季岚正在把菜捧到饭桌上,缪以秋颠颠的过去:“妈妈,我来帮忙。” “还有一道汤,小心烫着,让你爸爸来。” “对,我来。”缪裘卓吩咐道:“以秋,你把碗筷摆出来。” “是,队长。”缪以秋笑嘻嘻的去摆碗筷。 吃完饭后,缪以秋摸着自己画完的两本漫画,前一本大多画的是闪电还有米兰,偶尔会穿插着家里一些可乐的琐事,到了第二本,渐渐的就多了一些在学校里的生活。 有些是班上同学一些让人觉得脑回路震惊的话和当时的场景,还有一些同学老师之间或伤感或喜悦的相处,到了最后的三分之一,渐渐的出现了一个名叫叶正谊的男生,通过漫画不难看出,她在尝试着帮助这个男生。 在本子最后的尾页上,缪以秋写着特地给原修的话:你是除了父母之外,对我影响最深的人,我想要像你一样热爱和包容这个世界,愿意像你关心我一样关心他人,而不是仅仅只考虑自己。 缪以秋最后合上了本子,把两本画完的漫画装到了一个纸盒子里,因为家里是做淘宝生意的,各种各样的盒子都找的到。在第二天一早,准备去上学的时候,她把这个盒子交给了季岚:“妈妈,你能帮我把这个寄给小哥哥吗?” 缪以秋接过来,还有些重,摇了摇听不出里面的东西,问:“是什么?” “是两本书。” “行,交给妈妈。” 第二天,在K市刘姨收到了快递,拿着盒子上楼去找原修,敲了敲门没人应声,想了想拧开门进去。打开一看就发现他弓着背站在桌子旁边,即使穿着宽松的衣服,也能看出背绷的紧紧的,像是马上就要断开的弦。一只手按在桌子上,似乎全身的力量都放在了上面一样,挽到手腕处的袖子绷出了青筋。 刘姨连忙把盒子放到最近的花几上,走近扶着他,忧虑道:“又难受了?”接着扶着他想坐下:“休息一下。” 原修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是即使这样,也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刚刚呕吐过,去洗手间漱了口出来才问刘姨出了什么事。刘姨现在全心都在原修身上,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上来是想干嘛的,把放在花几上的快递递给他:“没有写具体地址,但是是L市寄来的,说不定是以秋,要拆开吗?” 原修伸手接过来,道:“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他用美工刀把盒子上的胶带拆开,拿出了里面两本封面精美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扉页上并没有署名,但是接着往下翻,看到第一页上用铅字笔画出的四个不规则格子,还有格子里面画的东西和字迹,他就知道这两本笔记本是谁给他寄的。 更加不用说,缪以秋的素描是原修手把手教出来的,跟他的风格一脉相承。 刘姨看到了一眼,惊讶道:“这不是以秋家的两条狗吗?” 原修淡然的笑了,手指轻轻在上面来回摩挲:“是的。” “画的真好,”刘姨夸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跟你画的一样好。” 因为刚刚胃疼过,现在还是一阵一阵的抽搐,原修的脸色仍旧是苍白的,不过听到刘姨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是,跟我画的一样好。”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花了一个下午把两本漫画书全部看完,最后合上本子,把手搭在上面,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四,缪以秋早就跟季岚说过,他们学校是高考的考点,要提前布置考场,所以不管是谁,都要把所有的课本带回家,因此早就说好会开车过来接她。而且除了书之外,抽屉里一张餐巾纸都不能留,有些桌上还写了一些类似于公式的东西,也要全部擦干净,她借出去的橡皮已经壮烈了。 她站在位置上,看着堆得高高的书有些头疼,明明之前已经陆陆续续的搬回去一些了,怎么还有那么多。车是开来了没错,但是要怎么扛到校门口去。 张震在一旁建议道:“你可以放到老师办公室去,我的书就放在蔡老师的办公室的。” 缪以秋挑眉看着他:“张震,没想到啊,你也会有那么机智的时候。” 张震不好意思的笑:“不是,是今天在楼梯上遇到蔡老师的时候他主动说起。” 缪以秋顿时有些泄气:“既然这样我也不好过去。”她看着这些书,手指顺着目录点了一遍:“而且我的书大多是课外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反正都快期末考试了,这次干脆搬回去,之后就不带来了。” 张震想说那我帮你吧,没想到根本来不及开口,班里就来了两个外班的人,其中一个不认识,而另外一个人剩下没走的同学见了,顿时发出了起哄声。 缪以秋听的一囧,现在的孩子,思想真是太不纯洁了,她脸都不红一下,大大方方的对着叶正谊问道:“今天提早放学,你还没回去啊?” 叶正谊把插在裤袋里的手拿出来,捧走了她桌上书本的一半:“怕你优等生书太多拿不回去,特地来帮你的。” 另外一个跟着他一起来的同学应该也是七班的,见状立刻有眼色的捧起了另外一半,缪以秋连忙道:“分一点给我吧。” “没事没事,我抱得动,你们女生力气小,等一下该手酸了。” 缪以秋也不好拒绝,只能连续说了两声谢谢,教室里的打趣声她也不乐意听,背起了空荡荡的书包,小拇指一勾桌上水杯的绳子,跟张震道别:“那班长,咱们下周见了。” 出了教室,叶正谊捧着书跟她说话:“都是来帮你搬书的,你怎么就对他说谢谢,不对我说谢谢啊?” “咱们两什么关系,说谢谢不是生分了吗?”缪以秋想要开玩笑,没想到一句话顺毛,叶正谊嘴角轻勾,不过在她问旁边的同学叫什么的时候打断道:“他只是我喊来帮忙的同学,就算知道了叫什么又怎么样,你又记不住。” 缪以秋顿时脸上挂不住,这不是说自己记性差吗,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扬起眉头转头想要对叶正谊说些什么,却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仔细看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问:“你的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叶正谊侧过了脸不让她看,满不在乎的说道:“哦,昨天晚上家里停电,我抹黑起来上厕所,撞墙上了。” 缪以秋无语道:“你不是吧,多急啊撞墙上你能把自己脸撞成这样。” 被叶正谊判定缪以秋记不住名字的同学听到他们的话,脚下一个踉跄,捧着的书顿时掉了几本在地上,缪以秋连忙伸手去扶他:“你没事吧。”在对方摇头想要蹲下捡书的时候又拦住他道:“我来我来。” 捡起来后也不继续叠上去,只是拿在自己手上,还想在拿几本过来:“挺重的,给我一些吧。” “不不,不,没事的,我行的,刚刚只是不小心。” 人家都这么热情了,缪以秋也不能固执的说人家不行,只好作罢。 到了校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车停在对面的马路上,季岚站在原来的位置,米兰想要跑过来迎接她又被季岚拉住绳子,嘴里还喝道:“不准过去知道吗?等一下吓到别人了。” 就米兰还吓人?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最主要的是它已过去闪电说不定也会跟过去。季岚原来也担心女儿的书带不回来,想着要不要进去帮,没想到有同学帮她。 见到三人过来,她打开了后车门,让两位男同学把书放到里面:“谢谢你们帮助以秋啊,这么多书,真是辛苦了。你们两家是住在哪里的,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缪以秋也道:“是啊,让我妈妈送你们回去吧。” 叶正谊却是拒绝了:“阿姨,我们两今天值日,要回班里移桌子,还不能回家。” 他们既然这么说了,季岚也不多说,缪以秋上了车,摇着手对他们说再见。 等车开出去到看不到的时候,那个男生才凑近叶正谊问道:“我们真的要回班里值日移桌子啊?” “当然不是。”叶正谊把手插到裤袋了,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那为什么不要缪以秋家的车送。” “自然是有原因的。” “哦,”也不知道听到的人脑补了什么原因,也不再追问,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还有,你脸上的乌青不是那天晚上被三中的人打的吗?你怎么说是晚上撞墙上的?” 叶正谊额头上蹦出了十字:“闭嘴。” “可是我……” “闭嘴。” “……”   ☆、第67章 他们学校是高考的考点, 高考过后, 他们的期末考试也越来越近, 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初三的中考了, 中考一结束, 初三的一些学生像是解放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毛病,站在楼上撕书往楼下扔, 有些还撕的粉碎,风一吹像是下了一场暴雪一样,漫天飞舞的往下飘,然后劈头盖脸扫了从楼下走廊上走过的缪以秋一脸, 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 走廊旁边的花坛里也都是纸屑,正对初三楼下的那一块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一样, 大张的还好, 小张的估计打扫起来也费劲。缪以秋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睁开刚刚闭上的眼睛气道:“又不是高考, 他们放飞自我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好了,别生气了, 反正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叶正谊帮她把沾到头发上的纸屑摘下来,缪以秋察觉到他的动作也不动了,在他停下之后转了个身:“帮我看看后面还有吗?” 头上传来了轻轻的触感,看样子还有不少。 “好了。”缪以秋听到这一声吼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着他道:“哎,你头上也有,我把你弄下来。” 叶正谊低头配合她的动作, 缪以秋有些不满道:“为什么你现在长的比我高了?我记得以前你比我矮的。” 叶正谊无语道:“我什么时候比你矮了,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我比你大一岁,比你高才是正常的吧。” 弄完之后缪以秋拍了拍手,笑道:“这就是读书早的好处,以前在小学,一个班上只有两三个人跟我同龄,其他都比我大一岁,到了初中,跟我同龄的就有了十几个。”说着她咳嗽了一声,故意粗着嗓音说道:“等到了大学,就会有人这么问你,叶正谊,你怎么比别人都大一岁,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留级了。” 叶正谊简直拿缪以秋没有办法,什么事都能找到乐子,他抬头视线朝楼上一看,拉着她加快速度往前走:“他们还要撕书,我们快进去吧。” “就算不要了,送给门卫大伯该多好,他会拿去卖,还能赚一点钱。” “不会每一个人都这么做的,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读书不好的,有些读完初中后就准备不读的。”叶正谊拉着缪以秋到纸屑波及不到的地方才放开她的手:“要不是有义务教育,他们估计初中都不会读。” “你怎么知道的?”缪以秋问道,不过她一想也有那么一点道理,除了被压迫太狠的需要爆发一下和一些不太想读的,估计绝大部分同学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我以前也打算读完就不读了。”叶正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缪以秋耳边炸响了雷。 “你说什么!”缪以秋差点跳脚。 “以前,我说的是以前。”叶正谊连忙安抚道:“我现在的想法不是变了吗?” 这是缪以秋才平静下来,拍着胸道:“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自己浪费了那么久的感情。” “怎么会呢?”叶正谊看着认真她道:“这份感情当然要好好握住才行。” 缪以秋觉得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挺正常的,从对方口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过铃声响了,她也来不及深思,要回班上上课,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道:“期末考试好好加油知道吗,我先进去了。” “缪以秋!”叶正谊对着她喊道。 缪以秋转头:“还有什么事?” “听说你画了两本漫画,我能看看吗?” “哎呀,你说的太晚了,我上周把它们寄给小哥哥了,不过我在画最新的一本,画好的时候先给你看。”说着对他摇了摇手,跑进了班里。 叶正谊脸上的笑容微敛,小哥哥?他心中默念这三这个字,眼角的余光看到缪以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和另外一个女生说话,已经没有关注外面了,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报告。”叶正谊因为迟到站在门口。 周老师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道:“进来吧。”要是以前,她会让对方站在门口起码十分钟再进来,当然,那个时候叶正谊只有逃课的,绝对没有中途回来上课的。每一个改邪归正的差生都是珍惜物种,给老师留下的印象比普通学生大多了,毕竟这样的学生很难出现。 在对方往位置上走的时候,周老师拿着语文课本,继续往下划古诗词的重点。 缪以秋她们班上也在讲重点,不过她们讲的是数学卷子的题目,她一手侧着头,一手的笔不断的转着,在蔡老师说到什么的时候,用红笔在卷子上写了几个公式过程。 话说给叶正谊补习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要知道她以前从来不记笔记,也许小学初中还好,到了高中高考,继续这么下去未必还能考出前世那样高的高考分数。 说来就眼泪汪汪,寒窗苦读十几年,还以为终于开始阶段新生活了,没想到会有读档重来这个选项。他们今天专门讲了两个大题,讲完还有二十分钟,班主任又发了两张试卷,刚好一个随堂测验。 同学们顿时哀嚎了几分,班主任又说了几句鸡汤的话,测试继续,同学们果然真的是越来越适应了。下课了,每排的第一个学生站起来收试卷,缪以秋刚刚瞄了一眼,对从讲台上下来的谢丽夫问:“你交了白卷?” 谢丽夫道:“怎么会,我填空题还有选择题都是写了的。”虽然她很快就加了一句:“不过我都是编的。” 缪以秋突然问道:“那你以后准备读哪个高中?” “我妈早就决定好了,倒是后送我去职高读护士,然后到镇上的小诊所上班。”谢丽夫说道。 缪以秋呆了一下,没想到对方早就有规划了,犹豫的说道:“那也挺好的。” “嘻嘻,”谢丽夫凑近她问道:“副班长你呢,以后肯定要上大学的吧。” “很多人都应该上大学。”缪以秋回道。 “哎,要是我脑子好用我也去上大学,不过我家里条件不好,估计也难,说实话我也不太愿意太早上班,在学校里多好啊,每天来坐着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干,回家也不用做家务。”谢丽夫忧郁的说。 缪以秋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突然有点为谢丽夫未来的病人担忧,不过到时候那就是她的老师该担心的事情了,但是她还是说了一句:“在学校里也不是只有坐着。” “当然啊,”谢丽夫站直了身体,不在意的说道:“还有学习嘛?但那是你们好学生该做的事,还有,副班长,你刚刚和七班那个叶正谊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蔡老师看了你们好一会儿,我觉得你那一套互相学习的话在他那里应该没有用了。” 缪以秋哭笑不得:“思想纯洁一点好不好。” 缪以秋听了谢丽夫的话,还以为蔡老师会再叫她出去谈话一次,没想到期末考试都开始了,居然也没有等到那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做笔记的功劳,缪以秋升初二的期末考试终于拿了第一,他们班平均分也第一,高出第二名零点五分,总算让蔡老师扬眉吐气了一回。 到了初二分班果然开始了,缪以秋看着原来一班五十五个学生只留下九个,其他的兄弟姐妹们散落在不同的班上,算得上熟悉的谢丽夫和她的同桌手拉手去了六班,不由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把名字跟脸对上的。” 偷偷走过来想跟她打招呼的叶正谊听的黑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以前不知道缪以秋还脸盲啊。 缪以秋突然觉得身边的人散开了一些,觉得不对左右扭头的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接着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站在她的身后算是离她最近的叶正谊。 叶正谊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忍不住道:“怎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怎么,不认识了?” “不,……你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缪以秋看着身边散开的同学,若有所思道:“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有点怕你。” 叶正谊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多少事?这里有几个我都认识,见我来了给我几分面子而已。” 缪以秋差点把下巴掉到地上,用一种更奇怪的语气道:“什么,给你几分面子?”这话听起来太中二了,她有些承受不住。 叶正谊叹了口气道:“他们既然都看完了,也该给没看过的人看了。”说着揉了揉缪以秋的头发:“暑假都过去了,你好像没有长高的样子。” “你才没有……”缪以秋掰开他的手,看了对方的身高一眼咽下了嘴里的话,继续道:“……我暑假里长高了两厘米好吗?” “有吗?看不太出来。”叶正谊斜了她一眼,走到了她身边找自己的成绩:“我在哪里来着?”说着用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帮我看过了没?” “没呢,我也刚来。” 叶正谊见她不在注意刚刚的话题,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缪以秋是个象牙塔里的乖乖女、家长老师心中的好学生。在两人以前的每一次相处里他就知道了,她虽然不会对一些事发表什么看法,但不代表她愿意见到。 “在这里!”缪以秋指着三班差不多中上的一个学号对他道:“你是第十九号,学号还挺前面,分数也还好。”不过她又有哪觉得不对一样:“不过暑假的时候,老师没有把成绩单发给你吗?” 叶正谊无所谓道:“我又没有家长接收短信,也没填家里的地址,当然不知道。” 缪以秋愣了一下,接着呐呐道:“对不起啊。” “这是事实,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叶正谊看着她笑:“好在学校开学还会贴一次,不然我在哪个班都不知道。” 缪以秋想要问什么又不敢,就怕戳到别人的伤心事,叶正谊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说道:“我现在跟我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我奶奶做的面疙瘩可好吃了,下次请你吃?” “这次肯定不会让你肚子不舒服的。” “啊,”缪以秋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不过还是点头道:“好啊。”   ☆、第68章 不过叶正谊想要请缪以秋吃一顿饭应该不太容易, 她平时一般都不能一个人出门, 上下学都有季岚接送。他以前倒是有这么一个概念, 知道她家里管得很严, 但是最近约了几次都约不出来之后便有些咋舌了:“这也太严了吧, 你妈妈这么管着你,你受的了啊?” 缪以秋坐在学校的天台上, 脚一下一下的晃着:“一开始挺受不了的,但是想想我妈妈担心的事,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说完对着他笑:“其实她现在已经好了很多了。” “你妈妈担心什么呢,难道还怕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叶正谊忍不住说道:“你应该学会反抗你妈妈对你的控制, 要不要我给你出主意?” 缪以秋笑着推开了他:“一边去,别乱出馊主意。” “可是说好了请你吃我奶奶做的面疙瘩的, 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 叶正谊坐在比她高一级的台阶上, 听了这话抿了抿嘴,不过也不再说什么了。站起来坐在她身边, 摊开手道:“说好的漫画,给我看看吧。” 缪以秋把放在一边的素描本递给他, 叶正谊迫不及待的打开,第一页上画了一个圆圈,里面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四,代表这已经是第四本了,而漫画的日期是从十天前开始的,但是他们开学也不过第四天而已。 “怎么是第四本,第三本呢?我记得上个学期你只画了两本, ”叶正谊一页一页的往后翻:“你怎么老是画你家的狗?”不过等到翻到有一页出现他的地方动作慢了下来,看的比其他任何都要认真,还打量着缪以秋笔下的自己,只和自己本来的样子有七分像而已嘛,他心里不太满意,凡是看到旁边几个男生连脸上的五官都没有,又觉得还不错,要是画的再多一些就好了。 如果缪以秋知道他心里再想些什么,一定会无语的,并且告诉他,围观的路人甲,把人画整齐就算是对得起他们了,还想要表情,脸上有几笔斜杠就不错了。 不过缪以秋不知道,于是她回道:“第三本是暑假画的,留在K市了,至于为什么画狗,因为闪电和米兰是我几本漫画里面的灵魂啊。” “留在K市,你暑假去K市了?” “对啊。”见他还好奇,缪以秋便道:“因为我本来就是K市的人,我爸爸工作调动我们才搬到L市来的。” “回去过暑假吗?” 缪以秋掰着手指:“也不是啦,只是在那里呆了几天,我小哥哥生病了,我去医院看他。” 叶正谊捏着漫画的手紧了一下,接着像是无意问道:“我老是听到你提起小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缪以秋眼睛笑成了月牙:“叫原修,原来的原,修剪的修,是不是很好听。” “这么说你那三本漫画都在他那里?”叶正谊重新将手中的翻了一遍。 “是啊,”缪以秋说道:“因为漫画本来就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叶正谊一下子合上了素描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她说道:“可是你里面还画了我,你都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怎么能把画了我的漫画送给别人呢?这是侵犯我的肖像权的。” 他合上本子的声音有些用力,好像真的生气一样,缪以秋一下子把本子抽回来:“我又不商用,我画你了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画你就是了。” 说着她拿着本子拉开天台的门往下跑,嘴里还喊着:“我要回教室睡午觉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叶正谊连忙追上去,对着已经下楼梯的缪以秋大叫道:“你生气了吗?”他确定对方清楚的听到了他的话,但是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说实话,缪以秋的确是有些生气,她帮着叶正谊补习了那么久,劳心劳力、无私奉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他画到漫画里居然还说她侵犯肖像权,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了。她压根就没想到对方还可能只是吃醋了,显然她并不觉得叶正谊会对她抱有什么心思。 缪以秋回到了班上,已经有差不多三分一趴在桌子上睡觉了,还有些在写作业看书,再有的就是同桌头并着头靠在一起说小话,蔡老师在教室后面来回走动,渐渐的那几个说小话的也不出声了。 于是她原来还算大大咧咧的动作就刻意的轻了下来,尽量不发出声音,蹑手蹑脚的回到了位置上,把漫画放到抽屉里也准备睡觉。因为蔡老师不喜欢同学做学习以外的事情,所以她换了一套素描本,从外面看上去特别像学习的笔记本。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蔡老师走到了她的身边,敲了敲她的桌子示意有话跟她说,让她一起跟着出来,上一次他用这种姿态喊她谈话还是初一的时候季岚怀疑她溜出学校去上网。 缪以秋心里咯噔一下,跟着走出去的时不断的回想着今天早上有计算机课吗?没有,这个星期有吗?也没有,难道是漫画本又被发现了。 蔡老师还是原来威严的样子,不过新学期他剃了个头,头发剪的特别短,就有人在背后开他的玩笑,说他的头是劳改犯式的。这些大部分是别的班传的,他们班上一般不这么说,毕竟学习为重,哪里有时间管那么多,说两句顶天了。不过这种发型一般不太好看,配上他平时的严肃作风,顿时显得更吓人了。 蔡老师说话的声音还算温和,这让她松了一口气:“我初二没有让你继续担任副班长,你会不会对我有意见?” 缪以秋连忙摇摇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有意见可以提的,老师也不是听不进学生的意见。”蔡老师竭力让自己露出和颜悦色的一面。 缪以秋表示自己真没有。 这时他才继续说道:“你初一期末考试考了年级第一,没有真的去做什么故意考差到别的班上去的事,说明你还是懂事的。”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像是鼓励一般:“要是你真的这么做了,就太对不起你父母还有这么多老师对你的期望了。” 缪以秋觉得略惊悚,话说她自己差不多都忘记这回事了,蔡老师是哪里听来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几分,解释道:“我没有真的这么想过。”不过她有些好奇:“但是老师,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在上个学期劝我呢?” 蔡老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不想影响你的成绩发挥,而且,你忘记了期末考试第一场是数学,你所在的考场还是我监考的。” 缪以秋恍然,先不说之前,蔡老师第一场监考她的数学,自然能看出来她有没有用心答题。没想到自己的一次胡思乱想,让对方记了那么久,不由有些愧疚:“对不起老师,我让你费心了。” 蔡老师的声音仍旧是平静的:“如果你都算让我费心的话,那世上没有学生是不要我费心的。”他说了一句宽慰的话,接着继续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的成绩是你自己的,以后考上的高中是好事坏也是你自己去读的,不要因为讨厌一个老师或是一门课而放弃学习,因为那样伤害的只是你自己,对别人不会有任何损失。” 缪以秋涨红了脸,有些羞愧,她嗫嗫的说道:“老师,我其实没有讨厌你。” 蔡老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就算不是我,其他老师也是一样的知道吗?” 缪以秋低下了头:“是。” “行了,进去休息吧,不然等一下睡不着了,下午别的任课老师该来找我的麻烦了。”蔡老师跟她开了一个极冷的玩笑,缪以秋有些尴尬的笑,看来大家都知道她爱睡啊,午睡要是不睡肯定得在下午的课上补回来。 “对了,老师知道你在帮助叶正谊同学,但是我们也要量力而行知道吗?”蔡老师最后又喊住她,对着她嘱咐了一句:“不要为此影响你自己的学习。” “是,老师,我知道了。”缪以秋柔柔的说了一句。 见她进去了蔡老师才松了口气,不同的学生要用不同的方式,看来缪以秋还算是好说话的。 不过缪以秋坐回位置上并没有马上休息,她托腮看看着窗外的一棵树上光滑油亮的绿叶,像是在发呆一样,这个学期,他们的教室移到了三楼。他们班上的位置每隔两周就要整组往左移动,班上一共四个组,一个学期下来几个循环,每个组都有公平的时间坐在中间。 这一次她刚好坐在了窗户边上,同桌依旧是张震。蔡老师想让张震的沉稳影响缪以秋,同时也想让缪以秋在英语上帮助张震,便没有给他们换位置。 缪以秋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这树长得可真高,应该有不少年了,叶子长得像枇杷叶,但是叶子上又没有细小的绒毛,到了花期还会开出大朵白的的话,话说这树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张折着的纸条被推了过来,缪以秋看了眼张震,打开纸条看了眼,上面用黑色的铅字笔写着一句话:你不午睡吗?下午有两节语文课,还有一节英语和一节科学。 这些都是重要的课程,显然对方是在提醒她别在课上睡着了,缪以秋想了想,拿起笔写了一句把字条推了回去。 张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外面的那棵树叫什么名字。 张震:“……”   ☆、第69章 张震转头看了看外面长的高高的树, 沉默了, 这跟他的问题有关系吗?缪以秋半响得不到答案, 又推了一张纸条过去: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张震艰难的写下一个对。 缪以秋开始趴在桌子上午睡, 然后她是被人推醒的, 被推了一下骤然醒来还时心还漏了一拍,以为自己从高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她迷茫的坐在椅子上, 眼皮依旧是沉沉的,脸上带着压出来的红印子,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教室里热闹极了,周遭传来同学们说话的声音, 很显然午睡已经结束了,而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很明显是属于推她的那个人:“缪以秋, 有人找你。” 缪以秋揉了揉眼睛,往门口一看, 发现叶正谊站在那里,捏了捏有些酸的脖子走过去, 两人站在走廊上的栏杆边上:“你怎么来了?” 叶正谊看上去有些愧疚:“对不起,吵醒你了,本来看你在睡我想先回去的,没想到那个同学动作那么快。” 缪以秋打了几个哈欠,眼睛里冒出了泪花,不一会儿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没事,反正快上课了。”话音刚落留发现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被放在他手心里被递了过来, 不由呆了一下。 叶正谊抿着嘴,看着她的侧脸说道:“在天台的时候我说了那些话惹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实不是真的在意什么肖像权,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谁……会为那样的小事生气?”缪以秋道,她伸手把他手心里的那个苹果拿起来捏在手心里:“不过你这样小心翼翼的,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见她把苹果接过去,叶正谊直到现在才觉得两人的吵架重归于好,松了一口气,而缪以秋转着那个苹果看:“你哪里来的这么红的苹果?” “我在小卖部里挑了一个中午,好不容易才挑出来的。”叶正谊站直了身体,靠在栏杆上看着她说道。 “啊?”缪以秋有些难以相信:“你中午没休息,在小卖部里挑苹果啊,老板会给你挑那么久吗?” “会啊,老板很客气。”叶正谊对着她微微一笑,说的漫不经心。 “我上次还觉得他挺凶,没想到听你这么说起来人还挺好,”缪以秋没有怀疑,点了点头道:“那谢谢你的苹果了,我会好好保存的。” 叶正谊脸色变的有点奇怪:“好好保存,苹果不是拿来吃的吗?” “我更喜欢拿它来熏房间,特别是你这个苹果还这么香。” 叶正谊又高兴起来:“熏房间啊,一个不够吧,等我再去买一点。”他立刻就想下楼,缪以秋连忙拉住他,哭笑不得道:“喂,别麻烦了,一个够了。” 叶正谊转头看着她笑:“好吧,暂时先这样。” 什么叫暂时先这样,缪以秋张了张嘴哑然,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上课铃声响了,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上课,我先回去了。” “……好好上课什么的,这是我该对你说的吧。”缪以秋捏着苹果,看着对方的背影呐呐的说了一句。走廊上已经没有学生了,语文老师捧着教案上楼,看到她的时候讶道:“缪以秋,上课了,怎么不进去?” “老师我马上进去。”缪以秋跑到班上坐好,把那个苹果放到了桌子一边。 晚上的时候,季岚看到女儿房间的床头柜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苹果,咦了一声问道:“这么红的苹果,哪里来的?”自从他们家后面的那片果园开始打理,几乎没在外买过水果,但是家里并没有苹果树,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太爱吃苹果。 “是一个同学送的。”缪以秋半躺在床上,正在翻一本法语字典,季岚见状不由道:“不要看太晚知道吗?小心以后近视。” 缪以秋心里有些烦,总觉得自己在学习法语的道路上一点都不顺畅,语法单词上经常出现一些小问题,有些还记不太住,简直烦之又烦。她捏起拳头在字典上敲了一拳,有些颓废的躺下,无力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还有,送你苹果的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季岚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回自己房间去,终于把问题问了出来。 缪以秋闭着眼睛光明磊落的说道:“男同学,就是上次帮我搬书的那个。” 季岚歪着头想了想,问:“是高瘦的那个还是矮瘦的那个?”季女士这描述也真是绝了,缪以秋沉默了一下,回道:“是高瘦的那个。” 季岚坐到了她的床边,一副要跟她谈心的样子:“你们关系看起来不错啊,又帮你搬书又送你苹果的。” 缪以秋听了睁开眼睛盯着季女士,而季女士岿然不动,脸上更是我只是问问的表情,她慢吞吞的回道:“可能是因为我在学校里帮他补习吧,所以比较感激我。” “哎,以秋还帮同学补习吗?”季岚惊讶了。 “是啊,好久了。”缪以秋按着床往上坐了坐,打算耐着性子再看一个小时的法语,现在才晚上八点,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她把目光落在法语字典还有一本原文书上:“不过妈妈,你问这个问题我总觉得怪怪的。” 季岚干笑,站起来继续给她整理衣柜,可以那衣柜明明才收拾过:“妈妈只是想说,这种苹果看去红,闻着也香,吃起来可能就不太好吃了,你到时候告诉你同学知道吗?选苹果要选那种皮上有波纹的,才好吃。” 缪以秋此刻心思已经不在说话上了:“多大点事,没那个必要说吧,别人可能还觉得你烦呢?” 季岚一想也的确那么一回事:“那你就当妈妈没说过知道吗?” 缪以秋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要不是季岚刚好看到,压根就错过了,她回到了卧室之后就没好气的笑了:“这孩子,真是的。” 相比缪以秋晚上枯燥的生活,她爸妈就显得丰富多了,缪裘卓先生左手拿着遥控器,右手拿着报纸,等电视中自己要看的节目出现了广告,报纸就用上了,充分将时间利用最大化。 此时听到妻子说了这么一句,不由问:“以秋怎么了?” “学校里有一个男同学送了一个苹果给她,我侧旁敲击是不是早恋了,才发现她压根没有那根弦。你说她都十四了,怎么对这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缪裘卓无语道:“她要是真的有了那根弦,你会不会说,她才十四,就想着情情爱爱的?”被说中心思的季岚怒道:“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呢?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嘶,”缪裘卓抽了一口凉气,组织着语言对妻子说道:“当然能了,我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吗?” 季岚有些多愁善感的说了一句:“这么一晃眼,她都十四了,感觉时间嗖的一声就过去了,好像在做梦一样,我是希望她长大,又希望她不长大。她不长大,我要担心,可是她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生活,会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我一想到这,那个心就跟被挖走一样。” 缪裘卓拉着她的手握住说道:“就算女儿长大了,难道还不是我们的女儿了?还会走到哪里去,放心,我们可以看着她到十八岁,到二十岁、三十岁,甚至结婚生子,别多想了。” 缪以秋压根不知道她爸妈林黛玉了一回,照常该吃吃,该喝喝,显得特别没心没肺,当然,这只是季岚看来。母女两坐在一起吃早饭,季岚突然就问:“以秋啊,以后你嫁人了,妈妈能和你一起住吗?” “什么?”缪以秋怀疑自己可能听错了。 季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原来没听错啊,缪以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现在说嫁人什么的有点早,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结婚,不过要一起住就一起住呗。” 季岚满意了,又问:“晚上想吃什么菜,妈妈到时候提前去买。”此刻季女士母爱爆表,表示你不管想吃什么菜,妈妈都同意。 缪以秋则认为话题转的太快,有些不能适应,想了想说道:“随便吧,反正妈妈你做的菜都挺好吃的。” 季岚又觉得女儿真是不能够更加贴心了,但是这样就显得缪裘卓先生不那么贴心了,缪裘卓在接下来的日子听着妻子拿女儿做正面典型不住的怼他。 “你看看以秋……” “你看看女儿……” 他不住的思考,我也没犯什么错误啊,工作上认真,家庭里也不松懈啊,该干的家务也干,该打的下手也打,遛狗整理后院的果园,什么也没含糊啊。 办公室对面坐着的罗兴大队长吃着缪裘卓带来的水果,自己果园出品,纯天然绿色无公害。然后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一脸发懵的听对方谈电视剧里的人物,还是一个女性的。 罗兴大队长比缪裘卓还大个十几岁,再过两年就能光荣退休了,也不太跟的上时代。自然不知道身边的人要是提起某个朋友如何如何很有可能是在说自己的事;更加不会猜测某个电视剧里的女性人物压根只是托词,说的是自己老婆。 他吃完了两瓣西柚,对方的话也说完了,他说道:“裘卓,你说的那个女性人物简直挺像更年期的啊,我媳妇近两年在家的时候就是这样,我还有我儿子都受不了她了,特别是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有一趟,还受了一肚子气,简直别提了。” 更年期?缪裘卓开始百度百科,一边看着搜索出来的网页还一边跟大队长聊天:“你儿子现在B市工作吧?难得回来还给气受啊。” “对,搞代码的,中关村。”罗兴一脸自豪。 缪裘卓看着搜索出来的答案,说道:“那真不错,B市压力大,你儿子能站稳脚跟说明真有能力。” “唉,有能力又怎么样,现在还没带个女朋友回来。”话刚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被妻子影响的不浅,笑着摇摇头:“真是的。” “说不定只是缘分没到。”万金油式句子,劝说这种情况总是不会出错的。罗兴也不提自己儿子了,对着他问:“那你呢?我记得你是一个女儿吧。” “我女儿还早呢?还在上初二。” 两位老父亲聊起家长里短其实跟别人也没什么差别:“是,初二还早,可以慢慢来。”   ☆、第70章 早上, 缪以秋走进教室, 果不其然发现桌子上又放着一个苹果,每天一个,加上这一个, 至今为止她已经收到八个了, 床头柜上放不下, 一排阅兵一样摆在窗台上,而最开始那个都已经长了皱纹。 她拿起课桌上的那个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对着张震问道:“班长, 你要吃苹果吗?”张震瞥了她一眼摇摇头, 继续早读。 坐在她后排的对着她仰了仰下巴说道:“缪以秋,要是让那个叫叶正谊知道,你把他送给你的苹果送给了张震, 张震还能有好日子过啊?”说话的人是就是常年跟她竞争年级第一的那个。 此人特别讨厌, 属于那种什么都不学, 考试了翻一遍书都懂的人, 好在还有一个缪以秋能压一压他的气焰, 否则不知道要张狂到什么程度。而缪以秋心里宽面条泪, 她是带了bug的,而且她上课也是会听讲的, 表示对方的气焰她快压不住了。 其他同学都开始早读了,就他们两成绩年级第一第二在聊天,显得特别拉人仇恨, 好在老师还没来。缪以秋无语道:“不就一个苹果,能有多大的事。” 说话的人听到这句,特别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忍不住笑了:“缪以秋,你的情商不会是零吧?” 缪以秋在位置上坐下,额头上蹦出了十字,转头咬牙切齿的对着他说道:“你多虑了,我的情商不会比我的智商低的。” 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哦了一声,接着不经意的说道:“不过你和叶正谊两个也收敛一点吧,不管是他追你还是两情相悦,好歹还是在老蔡的地盘上,总得给他留点面子。” 他说的漫不经心,缪以秋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面不改色的说道:“是吗,我会注意的,不过你说的那些都不对。”对方却不以为然。 隔了几天,缪以秋在给叶正谊讲最新的月考试卷,其实她讲课挺干巴巴的,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英语试卷上的语法都能够搞错,因此这门课大多是让他自己背的。倒是数学还有语文套路深深的,感觉都有一套模式可以运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正谊进步最大的却是英语。 讲完就一张卷子之后,缪以秋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折起了卷子把它放到自己的笔记本里,问道:“听累了吗?” 叶正谊扣着笔,目光一直没有在卷子上,反而从头到尾都是看着缪以秋,好像她身上发光一样:“缪以秋,你一直给我讲课,不觉得辛苦吗?” 缪以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平静道:“以前挺好的,今天挺累的。” 叶正谊有些意外:“为什么?” 缪以秋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卷子:“很显然,你今天一个字都没有听,我刚刚白费功夫了。”叶正谊的成绩初二以来就没有进步多少过,好像固步不前了一样,她本来还打算给他讲错题的,不过既然这次没有心思,那下次再说好了。 她想要离开,对方却一下子拉着她的手,在她停下后抓了抓头,有些无措的说道:“我没有不听,刚刚就是觉得你特别好看,想一直看着。而且你说了的我都听了,第三题选C对不对。” “那为什么选C呢,用的什么公式?” 叶正谊不说话了。 缪以秋自从那天在班上跟别人谈话之后,隐约知道叶正谊可能是喜欢她的,但是她觉得对方可能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感激。不过也没有挑明让他难堪,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叶正谊,下次不要送我苹果了。” 叶正谊有些怔愣:“你不是说喜欢苹果熏屋子吗?” 缪以秋有些无奈:“我会拿苹果熏屋子,但是我不喜欢吃苹果,你一天送一个太浪费了。” 叶正谊道:“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去买,其他的零食也行,”接着想了想又道:“还是吃水果吧,你肠胃不好,零食不要吃了,水果能吃的好像也不多。” 缪以秋因为刚刚对方没有认真听课而生气的心又缓和了下来,舒缓着表情道:“不管是苹果,还是零食,我都不吃,你都别买了。”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叶正谊心里却失落的像是被抛弃了一样:“什么都不要吗?”他仍旧不死心:“那你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我觉得你该好好学习,至少考个好的高中,”缪以秋是真的打算离开了:“我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可能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但是我觉得你是知道的。比如就像我,现在就想着考一个好的高中,上一个好的大学,对自己总是没有坏处的,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 叶正谊良久后才定定的看着她道:“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 一个说的是陈述句,一个说的是疑问句。 缪以秋胸前抱着几本书,点了点头。 叶正谊张了张嘴,想问缪以秋,你说你什么都不想,那你那个叫原修的小哥哥呢?对方离你那么远,但是你还每天都在惦记他,你每天为他折一只千纸鹤,画一页漫画,而那个漫画里,已经没有一个叫叶正谊的人了。 可是他不敢问,他怕自己问了,不止在漫画里,连现实中仅仅有的这些都失去了。于是他只能木愣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我会尽力和你考上一样的高中的。”他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手却在身后紧紧捏成了拳头。 其实如果他问的话,缪以秋是会回答他的,之所以继续没有把他画到漫画里,不是因为生他的气,而是自己的举动的确不太妥当,毕竟她之前的确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画他了,不管商用不商用。 从这一天起,缪以秋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叶正谊,好像在可以躲着她一样,不过桌上的苹果终于不再出现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也刻意没有再去想对方是不是躲着她。 谁知道有一天,她刚进学校就听见了一个炸雷,叶正谊的母亲前天服刑结束出狱,结果她出狱后第一件事不是回家,更不是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而是想要了个心愿,千方百计的在第一时间弄到了一点毒品。说就吸最后这么一次,了个心愿,之后就安心戒毒,结果一次就过量了,死在了喧嚣街头拐角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尸体被一个上学走近路的小学生发现,当即报了警。 至于这件事缪以秋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它上了地方报纸,而标题就是这么写的《吸毒者服刑出狱,为了心愿当天复吸一次过量惨死街头》。 缪以秋有些懵,站在班上,看着被递到她手上因为不断来回传阅而变得皱巴巴的报纸。她很快把一那份报道看完了,上面的确有图片,两个身穿殡仪馆制服的人一前一后抬着担架,将一具包的严严实实的尸体抬起来的动作。可是不管画面还是报导的内容,都没有她刚进教室听到的那个版本详细。 班上的人都知道缪以秋跟叶正谊走的近,不断的有人打量着她,还有几个窃窃私语的嘲讽,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听见。 缪以秋却当那些人放屁,压根没有理会,只是问道:“是怎么从报纸上看出这个人是叶正谊他妈的。”要知道,从头到尾上面一个字都没写死者家庭的事,更没写有孩子。 后桌托腮看着她,他脸上没有似张震那样不时看着缪以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也没有其他人看好戏窃窃私语的样子,更不像大部分同学把这当做谈资,猎奇一般拿出来说几句,说完后具是心满意足抛到脑后,等下一次回想起来又是新一轮的谈资。 他只是一直平平静静的看着缪以秋,好像她的反应才是最让他觉得好奇的:“你每天都来的晚,放学第一时间就回家,自然是不知道昨天下午校门口发生的事的。” 缪以秋的面容平静,让一些想要看她笑话的人觉得无趣,她冷静的问道:“昨天下午校门口发生什么事情了?” 后桌两根手指夹起缪以秋拿着的报纸,接着慢慢举高,轻轻松开就掉到了桌上,报纸上的照片朝上,清楚的印入两人的眼帘。 “叶正谊的父亲昨天下午大闹了一场学校,连警察都招来了,据说言辞粗鄙,还提到了类似于吸毒、绿帽子、四方街之类的事,大家本来也都只是猜测,谁知道今天早上出的报纸全部都能对上。不过我真没想到,叶正谊的父亲直言连自己妻子的骨灰都不愿意去领,还这么宣扬出来,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缪以秋皱着眉头,不能理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蠢人有蠢人的活法,虽然也只是活成了一场笑话。” 缪以秋被他噎了一下:“你别那么中二病好不好?” 后桌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你觉得我是中二病,但是,不可否认,我说的才是有道理的。” “好好好,你宇宙第一。”缪以秋不再理他。 她没有刻意去找叶正谊,但是路过三班的时候还是用眼角朝里面看了几眼,每一次叶正谊的位置上都是空荡荡的,好像对方好几天没有来学校了。等到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 缪以秋那天刚吃完饭,走出食堂准备回到班级的时候发现对方站在他们班上的不远处。 天台上,叶正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以后,我不止没了妈妈,也没了爸爸。”   ☆、第71章 缪以秋感到自己整个人被对方给抱住了, 她挣扎了一下, 叶正谊却把她抱的更紧了,声音嘶哑的说道:“别动,让我抱一抱, 一下子就好。” 缪以秋僵住不动了, 空旷的天台上, 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她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对方身上一片蓝色,那是他们学校校服的颜色。她犹豫了一下, 伸出手在他后背拍了拍, 然后轻声说道:“不要难过了,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朋友。” 叶正谊蓦然笑了起来, 放开了她问:“你是属于哪一种?” “当然是朋友了。” 两人之间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叶正谊才说道:“其实我心里, 并没有真的很难过。”他跟她肩并肩站着, 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身边的少女, 问:“我是不是挺没有良心的。” 缪以秋快速的摇了摇头:“怎么会, 我觉得你没错。” “我也觉得我自己没错。”叶父把那些恶毒一万倍的话语还有拳脚宣泄于他的身上,好像他家所有的不幸都是他造成的, 可是他知道,错的从来不是他。 缪以秋看着叶正谊,说道:“所以, 我们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他们说他们的,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叶正谊心想,缪以秋果然是个单纯的小女生,或许只是因为这些事还有比猛虎还要可怕的流言没有出现在她身上,才会说的这么轻而易举。但是他也接受了这么一份好意,心里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谁知道缪以秋继续道:“如果,你觉得别人说的很讨厌,你就做的比他们好,他们越是否定你,你就要越成就你自己,然后,把他们甩的远远的。” 叶正谊一怔,突然喊了她一声,他没有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而且亲切喊道:“以秋。”恩?缪以秋眼睛瞪圆了看着他,只听他说了一句:“你的心里,一定全部都是阳光。” 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还在继续,学校里是不允许如此负面的流言一直出现的,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销声匿迹。只有角落里偶尔的谈论,有些认识的人会自以为隐秘的对他指指点点,但大多数却是事不关己。而且叶正谊就算混的再开,也没到整个学校里的人都认识他的地步,没有当众喊他的名字,不认识的人谁知道他是叶正谊。 三班的老师本来还有些可惜,好好的一个学生可能就被家庭所摧毁,但是让她惊讶的是,对方好像比原来还要努力。一直保持中等的成绩居然在期中考跳了一个台阶,一下子越到了班级第十二名,年级前两百名,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不要说普通高中,重点高中未必没有机会拼一把。 在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班主任把他喊到办公室里,将一个信封交给他:“我知道你现在是和你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信封里装的是你的考试成绩,拿回去给他们看,他们会为你骄傲的。” 叶正谊接过信封,虽然信封不厚,但是一捏就知道里面肯定不止是有成绩单,他抬头欲言欲止的看着老师,但是老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了一句回去吧。 等到叶正谊回到位置上坐下把信封打开一看,果不其然里面装着几张人民币,大概有五百块左右。 诚然如人所说,有些人不努力,别人想拉他一把,都找不到他的手在哪里。可是叶正谊所在的世界并不是都充满黑暗的,他有喜欢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不喜欢他,却依旧心心念念的帮助他;他面对了无数的流言蜚语,但是并没有所有的人都参与其中,不是每一个人都对人心怀恶意的。 缪以秋想要鼓励他变得更好,虽然她劝人的话一点都不高明,班主任会把偷偷塞了钱的信封递给他,说是转交给他爷爷奶奶的成绩单。在以前,也许叶正谊会认为这是别人带有轻蔑意味的施舍,但是他现在并不会这么想,没有人对另外一个人表示轻视,会这么大费周章还不利己。连他的亲生父亲都懒得虚与委蛇,别人更没有那个必要。他捏着这个信封,然后把他夹到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缪以秋正在班里上自习课,不过班上说话声音不小,她的头发长了一点,用手抓了一下,已经可以在后面扎个小辫子了,她显得有点忧郁的样子:“张震,你说咱们学校为什么不能养长头发,我已经想养长头发很久了。” 张震不习惯缪以秋时常的答非所问,但是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说一些有的没的,他此时正在做一道数学奥数题目,已经较劲很久了,草稿纸都翻页两次了,还没做出来。他开始第N次尝试把这道题目做出来,听了这话头也没抬,不咸不淡的说道:“这是学校的规定,我怎么知道。” “你说,我给学校的意见箱里放一封建议信怎么样,建议他们把这条校规去掉,允许女生养长头发。” 张震的手抖了一下,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了一道横杠,他找到了正确的解题方法,心里庆幸好在没有直接在奥数书上的空白处写,看着她问:“你是真心的吗?” “我当然是真心的,不过,我也知道他们肯定不会采纳我的建议的,所以我只能等高中里再说了。其实也真有意思,高中明明是比初中还要重要的三年,却没有听过哪一个高中有这样的规定,难道他们也知道孩子大了不好太约束了?”缪以秋想着周末还得去剪个头发,毕竟这不上不下的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原来你也知道没用啊,我觉得你有心思想这些,还不如学学你的同桌,看看竞赛题目,虽然他肯定没有机会得奖。” 张震低着头不说话,继续做题,其实缪以秋也知道他没有必要这么钻研,张震的成绩不错,但是那是努力得来的,他在数学上的天赋并不高,而且那些奥数题目,总感觉有些剑走偏锋,为难而难的感觉,实在没有必要多做。可是她劝了两次之后对方一如既往,便也不多说了,但这不代表他的努力要被否定。 虽然,她也不怎么肯定来着,于是缪以秋转头盯着说话的后桌,盯的他忍不住抬头看她:“虽然他奥数没有机会得奖,但是你英语还是很有机会的。” 缪以秋无语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上次说我没有情商,你去测过你自己的情商吗,也许是负的呢?” 后桌扬起下巴看着他:“我的情商跟你一样,不比我的智商低,只是有些人不值得我去交流而已。”他对着缪以秋说道:“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追不上我的。” 缪以秋以头抢地,简直败给这个人了,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已经没了想要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想法:“您老开心就好。” 后桌皱起了眉头:“我不老!” 而缪以秋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用手托着下巴想,真正的天才,不是应该一分钟能够阅读两万字,轻而易举能够拿到世界名校offer,或是能够在某个领域独树一帜的吗?即使以上例子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不代表她不这么认为的,当然,现实生活中她认识的也有一个,那就是原修了。 原修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也是最会照顾别人的人,缪以秋拿起了原修今天寄给她的明信片,今天的明信片上面的图案是银杏树下的长椅,长椅上没有坐人,只是落了一片金黄的叶子在上面。原修有她的课表,知道她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放假。即使只是寄明信片,在周一到周五都是寄到她的学校里,周末还有寒暑假、节假日都是寄到她家里,竭尽全力不给别人造成一点不便的影响,总在在为别人考虑。 缪以秋拿起笔在面前摊开笔记本上抄了一遍印在明信片最上端的一句谚语‘while there is life there is hope’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在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希望’,而她写完之后看了看自己写的那一句话看了看,字迹几乎和原修的如出一辙。 还记得暑假的时候原修看着她在一本法文原版书上写的注解,跟她开玩笑:“要是我们的注解放在一切,别人来翻的话,一定不知道哪本是你写的,哪本是我写的。” 可是那个时候原修是病后准备休养,虚弱的手上没力气,写出来的字也是软趴趴的,时常不能久坐,当时他愣愣的看了一会儿自己写的字后就对着她笑:“估计现在没人认不出哪些是你写的,哪些是我写的了。” 而当时缪以秋固执的对着他说道:“我跟你是一起的,我写的就是你写的。” 于是那暑假暂住K市的几天,她捧着两本法语书坐在对方身边给他读书,一人说一人写做那两本书的注释,最后写观后感,但即使这样,原修说的时候也只是充分从她的理解程度出发,像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在为她解惑。 缪以秋低下了头,又在本子上写满了平安两个字。 后桌的话显然对张震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直到第二天,他还特地挑对方不在教室里的时候问她:“缪以秋,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奥数。” 缪以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以前不是早就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虽然当时她说的也不一定对,但自认为还是中肯的。 张震有些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从小到大他所有的科目里数学就是最好的一门,到了初中最看重他的班主任又是数学老师,实在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察觉到他的矛盾,缪以秋心想,叶正谊跟张震比起来,也算是听的进人劝了,否则的话,她想使劲也没办法,好在张震纠结的都是小问题,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隔了一天,叶正谊看着缪以秋送给他的礼物,一个小蛋糕有些惊讶的问:“今天你生日吗?” 缪以秋莫名其妙:“不是啊。” “可是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怎么想起送我蛋糕了。”叶正谊接过来拎着,看着里面的奶油蛋糕,上面还有一颗新鲜的草莓。 缪以秋有点不高兴了:“送你你就吃呗,哪有那么多原因?” 叶正谊想想也是,接过来后想要跟她分享:“我们一起吃吧。” “专门给你买的!”   ☆、第72章 最后蛋糕还是叶正谊一个人吃了, 不过最上面的那颗草莓是缪以秋解决的。因为没有勺子, 他只能将蛋糕捏在手里直接咬着吃,最后吃的嘴唇周围一圈都是奶油,缪以秋歪头看着他问:“怎么样, 好吃吗?” 叶正谊回味了一下:“挺好吃的, 就是有些太甜了, 现在的蛋糕已经都那么甜了吗?”距离他上一次吃蛋糕的时候过去太多年了,差不多已经有五年了, 他已经忘记蛋糕是什么味道是不是有现在这个那么甜。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妈妈还没有吸毒,爸爸虽然一如既往的从来没有将钱寄回来过, 但是母子两个依靠妈妈的工资过的还算不错。那些年虽然生活里没有爸爸, 却是他过的最开心的几年。 他母亲还没有变得面目全非,会在他生日的时候做很多菜,然后买一个小小的蛋糕, 摆放好一起庆祝生日快乐。然后两人一起坐在桌子面前许愿, 她许希望丈夫快点回来, 他跟着一起许愿:希望爸爸快点回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从妈妈知道爸爸在深圳有了新的家庭, 除了他之外又生了一个儿子之后, 渐渐的就开始变了, 后来还被人带着吸毒。然后他们过的越来越拮据,单位也不是开善堂的, 不可能允许一个工作老是出错的人留在公司里,便把她开除了,于是有给了那个女人继续堕落下去的理由。她会在吸毒之后后悔, 会抱着他哭说对不起他,无数次的说最后一次,她会把毒戒了,接着却一边继续出卖自己的身体换钱,一次都忍不过去。而那个时候他还太小,除了发传单很少有人愿意要他,赚的钱不够她一天的毒资。 接下来她出卖自己身体的钱也开始不够了,于是开始想到了他。从她开始吸第一口毒开始,到最后死在街头,不过五年而已。她死的时候跟卖给她毒品的人说了个心愿,吸最后一次,钱都是千方百计找到以前的毒友借的,毕竟从监狱里出来,身上哪里会有钱。而她说的最后一次,不要说卖给她的人不信、警察不信、连他也不会信,她自己信不信,已经没人能知道了。 而这一切都是谁的错呢?叶正谊看着笑的脸都鼓起来,像一只偷了松子的仓鼠一样偷偷不知道乐什么的缪以秋,心想,要是她遭遇了这些,肯定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的,因为这实在是太愚蠢了。接着又使劲摇了摇头,她这么好,才不会遭遇这些。 缪以秋笑够了,看着他问:“你摇头干什么?” 叶正谊日常夸她:“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 缪以秋觉得叶正谊这小伙子还是很有前途的,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但是老是对着她夸就让她有些纠结了。她在知道对方喜欢她之后,曾经说过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话,对方说知道了,但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总觉得再强调一次会很有自以为是的意味。只能哥俩好的说道:“你觉得我太好了就摇头,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了。” 叶正谊心一慌,想要解释,抬头却看到她含笑的眼神,而缪以秋在看到他脸的时候又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转头笑的肩膀都一耸一耸的,叶正谊便也看着她也笑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后就各自回到了班上,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对着叶正谊看,说实话,平时也有人会盯着他看,但是都没有这么明显,也没有这么多人。他心下有些不解,直到在椅子上坐下来,班上有个人对着他问:“刚刚吃冰激凌了吗,还是奶油味的那种?” 叶正谊听了一顿,这才伸出手指在嘴巴上抹了一圈,然后看着中指上的奶油沉默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缪以秋一直看着他的脸笑了,刚刚提醒他的同学从抽屉里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他,隐晦的问道:“要刀片吗?” 叶正谊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对方干咳了一声,说道:“你边上的胡子还有些白,是奶油没错吧,再擦擦。” 而说是胡子,其实只是一圈细小的绒毛,叶正谊回到了家,站在镜子面前,举起轻薄的刀片刮了刮,发现不止费劲还只刮下来寥寥几根。接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把灯打开,然后就看到了牙杯里面的牙膏。 叶奶奶做好了饭菜,走过来喊他吃饭,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正谊,吃饭了,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叶正谊的手一抖,嘴唇一边当即就有血冒出来了,他下半张脸被牙膏涂得墙灰一样惨白,血珠不断从上面冒出来,显得颇为诡异。他把刀片扔到洗手池里,捂着伤口抽着气,大声道:“奶奶,你们先吃,我等一下就来。” 叶奶奶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拖着步子走开了,叶正谊按着伤口把脸洗干净,原来电视里看到男人刮胡子时涂得那一圈白色的跟牙膏没有关系啊。 等他在洗手间弄完到饭桌上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坐在那里吃了好一会儿,叶奶奶在他坐下的时候抬头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正谊啊,你脸上怎么贴了创口贴。” 叶爷爷和叶奶奶年纪大了,牙口都不好,吃的东西都要煮的很烂,也偏咸,连青菜都炒的煮出来一样,颜色发黄,放到嘴里都不用嚼就能咽下去,而面前的桌上不过两道菜除了青菜之外还有一盘茭白炒肉,还特地放在了孙子的面前。 叶正谊开始吃饭,解释道:“我刚刚想刮胡子,不小心把脸刮破了。” “那要小心。”叶爷爷说道:“要不等一下我给你挂?” 叶正谊手又抖了一下,差点把筷子掉到地上,连忙说道:“不用了,爷爷,你看我都刮完了。” 叶爷爷凑近看了看,点头道:“是刮干净了。” 叶正谊额头上差点滴落一滴冷汗,要知道他刚刚出了洗手间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刮的是差不多了,但是坑坑洼洼的,肯定没有干净,爷爷的眼神一如既往的不好。 缪家。季岚一整个晚上都心事重重的,好像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吃饭期间缪以秋朝着她看了好几眼,问:“妈妈,你怎么了?” 季岚竭力露出一个笑容,想要伸手给自己盛一碗汤,却拿起汤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汤碗是满的,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放下,口中却说道:“没事,妈妈只是在想事情。” 缪以秋看向缪裘卓,缪裘卓对她示意了一个放心的眼神,表示一切都教给爸爸。 吃完饭后季岚开始收拾桌子,手上的碗一下子没有拿好掉到地上,发出瓷器破碎的清脆声,米兰还有在楼上的闪电听到动静跑过来,不过米兰是因为好奇,而闪电是因为警觉。 缪裘卓对着两条狗喝了一声:“到一边去,等一下踩伤了。”接着连忙拦着蹲下想要捡起碎片的妻子,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坐着,我来。” 听到缪裘卓让它们走开的喝声,米兰上前两步舔了舔季岚垂在膝上的手,咽呜的走开了,闪电发现只是碎了碗,又转头上楼,缪以秋看着跑走又跑回来的闪电,低头对它问了一句:“你刚刚突然出去,怎么了?” 闪电没有回答,只是在她身边不远处用最开始的姿势趴了下来。 自从原修因为上一次生病瞒着缪以秋故意不告诉她,让她一直牵挂了两个月后,他便再也没有刻意不联系她过。此刻看着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缪以秋对着视频那边的原修摇头道:“没事,闪电可平静了,也许是去上厕所了。”原修一边跟她视频一边按着手机,刚把视线从上面移开,缪以秋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这是微信消息的声音,介于两人刚才就在说微信,于是她拿起了手机看了一眼,接着瞪圆了眼睛看着对方。 “为什么我刚跟你说下载一个微信,你就已经会发红包了。”她点了红包拆开,领取了对方发的六十六块钱,又问:“还有,微信发红包要绑定□□才行吧,我怎么没有见你拿出□□绑定啊。” 原修有些不解的问:“只要输入□□账号就行了,不用拿出来啊。”接着反应过来,看着她笑:“你该不会记不住□□的账号吧。” 那么长一串账号了,缪以秋最多只记得住前四位,还不一定确定,此刻却梗着脖子说道:“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有□□,不过我记得住自己身份证的账号,那个不比□□的账号短。” 原修诧异极了:“你现在已经办好身份证了吗?” 好像还没有哎,不过没有关系,她对着原修说道:“还没有,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怎么可能记不住□□一串小小的账号呢?” 一看就是虚张声势,原修也不戳破她,反而开始夸奖她真厉害,谁知道缪以秋有些不高兴了:“小哥哥,你夸奖的太敷衍了,一点都不真心。” 原修有些为难,在和缪以秋的视频结束之后问刘姨,要怎么哄女孩子才能让她高兴。 刘姨欢喜起来:“原修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吗?” 原修听的窘迫,连忙说是哄缪以秋,刘姨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一想也是,原修也没机会认识其他的女孩子,差不多岁数的也就一个缪以秋了,而且对方现在年纪还小。如果她不认识的可能提不上什么意见,但是缪以秋吗?还是很熟悉的,于是提议道:“要不要我做几盒点心还有牛轧糖,明天跟你的明信片一起寄过去。” 原修想了想后点点头道:“那辛苦刘姨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现在还早,刘姨想着便先去准备了,要是做饼干一类的,她可以先把面团弄好,明天挤花或是切片直接烤就是了。而牛轧糖一类的,今天做好也容易,而且家里原料都有,也还都是为缪以秋准备的。 缪裘卓把碎了的碗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接着把地扫干净拖干净,等他一切都弄完了之后季岚还坐在那里,终于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岚抬头往上看了一眼,而楼上待着的只有他们的女儿,缪裘卓奇怪道:“是以秋吗,以秋怎么了?” “上一次期中考试结束后我去开家长会。”这个缪裘卓有印象,他更不解了:“女儿成绩不是很好吗?而且家长会都过去很久了。” 季岚将自己的双手紧紧握住,说道:“当时他们班主任蔡老师跟我说,缪以秋一直在帮助一个成绩原来很差的同学,而那个同学在她的帮助下进步很大。” “缪裘卓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她身边,说道:“这很好啊,以秋关心帮助同学。” “是,我也觉得很好,虽然一开始我担心会不会对她自己的成绩产生影响,但是后来听到并没有,也就不放在心上,”季岚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继续道:“可是我最近才知道,她帮助的那个学生的家长吸毒,还坐了牢,前几天刚出狱就吸毒死了,还上了报纸。” 缪裘卓吓了一跳:“吸毒死了还上了报纸,哪份报纸?” 季岚站了起来,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从最底层抽出一张报纸,一看就知道是特地放的那么好的,报纸被递到了缪裘卓手上,她说道:“我前几天打电话给蔡老师问以秋在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说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你说那个一个学校那么多同学,她怎么偏偏去帮助吸毒者的孩子。”季岚眼睛有些泛红:“我不是说对吸毒者的孩子有什么偏见,也知道这些家庭中的孩子说不定很可怜。”她用双手捂着脸:“可是以秋她以前经历过那样的事,她就是被吸毒者害的,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现在四年过去了,可是我每次一想起来还是后怕,好像现在的日子是做梦得来的一样。但是我也不敢问她,怕她不小心就想起什么,你说她要是被那个同学带坏了怎么办?” 季岚越说越快,缪裘卓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不住的安慰她:“没事的,我们的女儿怎么样你还不放心,而且不是说帮助别人吗?只有她教人学好的,没有那么轻易被人带坏的。” “我宁愿她不要去帮助别人。” 缪裘卓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膀:“没事的,我来跟女儿谈谈,交给我。” 深夜,季岚已经睡着了,缪裘卓掀开被子起来,先女儿的房间里看了一眼,闪电趴在女儿床尾的地板上,听到动静竖起耳朵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缪裘卓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对它比了一个禁声的姿势。 闪电吐着舌头,精神奕奕的看着他走到缪以秋的床边,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闪电吐着舌头低下了头,把脑袋放在前爪上,摇了两下尾巴,闭上了眼睛。 缪裘卓到了书房坐到了椅子上,打开了旁边的台灯,那张季岚给他看的报纸就放在眼前,这个死去的吸毒者他知道,并且印象深刻。因为两年前,死者案子的最开始就是他们接手的,加之死者当时还咬了一口他们的队员秦桑,还谎称自己是艾滋病患者,着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于是她出狱当天第二天就注射过量死亡的时候,他们大队还谈论了几句。 而他更清楚的是,曾经死者儿子的班主任跟她女儿的班主任是同一个,好在当时就要小学毕业了,到了初中他看过女儿班上的花名册,没有那个男生,还以为两人就此没有交集,没想到女儿乐于助人,阴差阳错的又帮助到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周末,缪裘卓也不用值班,一大早就把女儿叫了起来:“快起来,这么好的天气,跟爸爸一起出去跑步遛狗。” 缪以秋洗漱好下楼,季岚正在把黑米粥端上来放到桌上,桌上有刚买的油条包子和馒头,她拿着糖罐子,问女儿:“黑米粥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缪以秋说道:“但是不要太甜,给我半勺糖就好了。” “油条要不要。”缪裘卓掰了半根给她。缪以秋接过来一勺子粥一口油条,接着又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后说道:“今天的包子里有香菇。” “以秋的嘴巴真灵,一下子就吃出了包子里有香菇,”季岚说道:“我今天去买的时候,卖包子的老板说加了香菇的包子比加了白菜的好吃,我店里的员工也这么觉得的。” 缪以秋听得黑线,香菇这么重的味道,她要是吃不出来才有问题吧,缪裘卓对着季岚问:“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有一批货要好了,我要去厂里验货,加上要结账,估计一天没空,今天你们两的午饭到隔壁去吃吧。”季岚的淘宝店捡了入行早的便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要是现在才下海,市场渐渐饱和,肯定没有以前容易。而她的店里也有几个员工,两个客服姐姐,其中一个已经干了两年了,另外还有三个捡货打包员,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这个阿姨也兼职打扫卫生,加上季岚一共七个人。而且据季岚说,以前七个人还有空闲,现在也不太够用了,于是一直念叨着再招一个回来。 缪裘卓点了点头:“行,你放心。” 季岚时间赶,加之个体户可没有什么朝九晚五的概念,朝五晚九还差不多,她吃了早饭就离开了,缪裘卓洗好了碗,就发现女儿还有两条狗都已经准备好。女儿头上戴着遮阳帽,拎着小水壶,闪电还有米兰的牵引绳也套好了,他看着女儿乐了:“你这是要去跑步遛狗啊,还是去踏青啊?” “跑步多累啊,还是走走吧。” “行,那就走走吧。”缪裘卓这么说,但是他心里知道肯定不是这么一回事,只要牵引绳还在女儿手上拴着,是走是跑可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只要他到时候躲着不要把牵引绳接过来就好了,说真的也是他和季岚不对,以前担惊受怕的,让女儿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不要说不运动了,连家里走几步都怕她累着。结果现在抵抗力差,也知道应该增强体质,多加锻炼,却已经不爱动了,好在还有闪电和米兰可以鞭策她。 果不其然,一开始还是女儿牵着它们走的,后来就是闪电和米兰走在前面了,缪裘卓想着应该用什么理由拒绝女儿由着他来遛狗的时候,他期待的一幕却一直没有发生。 闪电和米兰一个雄赳赳气昂昂、一个左顾右盼看什么都高兴,可是就是不迈开步子跑,颠着小碎步一样往前走,牵着的绳子都是松松垮垮的,很明显只是普通的散步而已。 缪以秋看着缪裘卓突然扬起了眉头,不由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缪裘卓一脸不可思议:“我以前带着它们出来跑步的时候可撒欢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缪以秋嘻嘻的笑:“爸爸,你不知道吗?闪电和米兰是非常聪明的狗。” “爸爸知道啊。” “那么爸爸,你也应该明白,闪电和米兰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跑,什么时候该走的,”缪以秋笑的一脸自豪,我家的狗真聪明真给我长脸的样子:“我带着它们出来的时候,它们从来不让我累着。” 行吧,走走也是好的。在有路人时牵引绳要牵着,到了他们平时常去的草甸上,缪以秋就把牵引绳给摘下来了。一摘下来,米兰就搜的一下窜了出去,朝着河边跑去。 自从之前缪裘卓有一次不小心把网球扔到河里,米兰游着泳去捡球的时候它就get到了新技能,成为了一只热爱游泳的狗,一开始游完后还喜欢把水撒到人身上,后来被骂了两次之后就懂得等毛干了之后再找人玩,真是一只热爱生活,会体贴主人的好狗。 要说米兰爱上了游泳,闪电则是热爱跑步,两狗之所以在散步的时候那么体贴,是因为心里明白,总是会给它们时间放飞自我的,闪电在草甸上来回奔腾,父女两个则是顺着河边慢慢的走。 缪裘卓看着带着冒着穿着运动套装的女儿,不知不觉她已经长这么高了,他以一种聊天的方式对女儿问道:“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 缪以秋看着河面上的微波粼粼,米兰在里面游的一脸荡漾,那样子太逗人了,于是说话的声音里也带来笑意:“挺好的,成绩也好,老师也好,同学们也好。” “爸爸听说你在学校里帮了一个同学的忙?” 缪以秋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什么忙,哪个同学。” “一直补习的那个,听说是三班的。”缪裘卓道:“会影响你自己的成绩吗?” “哦,是他啊,不会,主要是他自己也想学,所以帮起来挺容易的,顺便我还一起复习了。” “他自己也想学还要你补习?”缪裘卓有些不解,接着又问:“那他是个怎么样的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结束,我们明天见 如果喜欢本文的话,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作者,爱你们(~o ̄3 ̄)~作收每逢500加更哦 电脑点这里: 手机点这里: app从本文首页直接点右上角的作者专栏进就可以了。   ☆、第73章 “什么样的同学?有点说不上来,在小学里的时候, 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还是同桌,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 成绩就不太好了,好像当时连期末考试都没考。”缪以秋歪着头回忆:“初中的时候我们不是一个班,但是后来偶尔遇见几次, 就帮了他一点忙。” 缪裘卓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继续问道:“那以秋, 你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缪以秋望着在河里狗刨游泳的米兰, 它似乎是游累了,歪着头一动不动浮在水面上, 顺着水流的方向往前飘, 装作自己好像一座雕像。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撇开头不看它。说道:“我知道, 但是爸爸, 我觉得没有经过他的同意, 不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所以我不能跟你说。” 缪裘卓停了下来,站在女儿的身边看着她, 耐心的问:“是因为一些不太好的事,你觉得谈论会伤害到他,所以不说是吗?” 缪以秋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觉得, 他是一个好的同学,好的朋友吗?”缪裘卓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你帮助别人,爸爸和妈妈会为你感到自豪,但是我们也会时刻牵挂你,担心你把一个人当朋友,那个人会不会同样愿意把你当朋友,会不会有伤害你的危险?” 吸毒者家庭长大的孩子大多有心理创伤,更不用说那个叫叶正谊的除了母亲之外,父亲也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人,如果从小没有得到过温情一直麻木先不说,可是他的母亲不是一开始就变坏的,吸毒之后堕落的速度也超出一般人的预料。试想一个孩子,他十岁之前的人生都是幸福的,之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一个依旧缺席,一个从寸草春晖突然变得面目可憎,那么那个孩子现在会变得怎么样,会不会仇视这个世界,甚至仇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说实话,那个孩子走上歧路的可能性太大了,不是他愿意把人想的多么坏,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也会担心自己的孩子,也想她真心去交一个朋友,那个朋友能够真心对她。 “他是把我当朋友的没错。”缪以秋看着缪裘卓问道:“爸爸,你是不是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 缪裘卓笑着帮她把头上的帽子戴正,和她继续沿着河道走,而现在米兰已经飘出去好远了:“你忘记爸爸是干什么的了?” 缪以秋啊了一声,说道:“所以,我这么做,让你担心了吗?”接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他在这个家庭里什么错都没有,要是就这样被这个家庭拖垮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然后她用一种更轻的声音说道:“就像我一样,我曾经什么错都没有,但是我比他幸运,我有你和妈妈,还有小哥哥,你和妈妈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而小哥哥一直都是我的榜样,让我希望自己能够变成更好的人。” “于是在学校里看到叶正谊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去帮他的话,只是像普通朋友那样帮助他,他会不会变的好一些,”缪裘卓怔了一下,听女儿的声音继续传来:“所以他变的好了一些,我很开心,而且,我能够帮上他忙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缪裘卓的心脏一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几乎称的上酸涩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他认真的对女儿说道:“对不起,爸爸不该那样质疑的。” 缪以秋轻快的笑了起来:“没关系,我知道爸爸只是担心我。” 等到季岚回来的时候,缪裘卓把他跟女儿的对话告诉了妻子,妻子沉默了很久,但是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第二天周末,缪以秋接到了原修K市给她寄过来的快递,这一次除了明信片之外,还有两盒不同口味的牛轧糖,一盒牛奶味、一盒抹茶味,还有一铁罐曲奇。她兴冲冲的抱着曲奇去跟缪裘卓还是季岚分享:“爸爸妈妈,小哥哥给我寄了好吃的,你们要吃吗?” 缪裘卓给面子了拿了一块曲奇扔到嘴里,然后缪以秋到了季岚身边,给正在做这个月淘宝店台账的季女士也喂了一块,还狗腿的拍了一下马屁:“妈妈辛苦了。” 季岚咬着饼干,吃下去之后怼了缪裘卓一声:“你看看女儿,多贴心,再看看你。” 缪裘卓大感冤枉,指着事不关己,抱着快递寄过来的盒子哼着歌上楼的缪以秋说道:“这饼干也不是她做的啊,这是原修给她寄的,而且我不也常常跟你说辛苦了吗?” 季岚笑了,却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辛苦了不值钱。” 缪裘卓心中愤愤,想着,看你今天晚上还会不会这么说。晚上的时候,缪裘卓将早就精心挑选好的礼物拿出来送给了妻子,季岚看着手中粉红色的盒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老缪啊,你知道这个东西是喝什么的吗?” 缪裘卓心想,这个走向不对啊,他乖觉的回道:“我特地问了人的,然后才买个这个东西。” “你问的谁?” “跟我同一个办公室的老罗,我准备买的时候他说挺合适,还让我给他媳妇也带两盒。” 季岚简直被他给气笑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办公室的老罗比你大了十五六岁吧,他妻子怎么也得比我大那么多,你觉得我更年期了对不对,你觉得我脾气不好是不是?” 缪裘卓很想点头,可一看妻子的态度就知道,这明显不能够啊,飞快的否定:“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真是问了老罗才买这个的,我回头就去说他,胡乱推荐东西。”他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是他自己先说这个东西的名字问对方合不合适,对方听了说明感觉功效挺好,才让他顺便给自己带的,此时简直把锅甩的干干净净。 季岚哼了一声,把它塞回了丈夫的手里:“那这个东西,你和你们办公室的老罗一起分了吧,我看你们也挺需要的。” 原修想要哄缪以秋高兴,送了牛轧糖还有曲奇饼干,而缪裘卓想要哄妻子高兴,就只会送静心口服液,这么一对比,原修突然赢了。 捧着好吃的缪以秋一点也不记得昨天小小的不高兴,因此她有些疑惑今天为什么会收到礼物,跟对方发微信的时候无意间就将这个意思透露出来了,原修看到她发来的那句话心里思量了一下,就知道昨天她不是真的不高兴,但是他觉得送小姑娘礼物她很开心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于是回了一句:只是想送给你而已。 缪以秋捧着手机躺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上,突然笑了起来。如果狗的表情能够具现化的话,她坐起来的话,一定能够看到旁边的闪电一脸无语的看着她。 等到她下楼的时候,就看到缪裘卓一脸苦恼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于是缪以秋探头探脑的往他那边望了一眼,摸过去问道:“爸爸,你跟妈妈吵架了吗?”不应该啊,如果真的吵架,按照他们家的隔音程度,她在房间里的时候又开着门,不至于一点都听不见。如果没有,那爸爸为什么这么愁眉苦脸的呢? 虽说女儿还小,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很懂事很贴心的,缪裘卓便将季女士把他送的礼物退回来给说了。这可是大事啊,连礼物都不收了,这得多生气?缪以秋小心翼翼的问:“那爸爸,你送给妈妈的是什么礼物?” 缪裘卓把放在地上的盒子拎了起来,缪以秋要是有眼镜的话,现在该掉到地上,需要她趴着找了,她艰难的问:“爸爸,你这道这是吃什么的吗?” “知道啊。” “那你知道女性最讨厌别人说她老吗?” 缪裘卓心里顿时豁然开朗,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我就想着老夫老妻了,不该讳疾避医,怎么忘了这一回事?” 缪以秋沉默了一会儿,喊道:“爸爸。” “什么?”缪裘卓回过神来,只听女儿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该感激现在妈妈不在这里,不然你晚上就应该睡大街上了。” 为了拯救缪裘卓先生为零的浪漫细胞,缪以秋孜孜不倦的给他出主意,比如说定个西餐厅两人一起吃浪漫的烛光晚餐;或是出其不意的送季岚女士玫瑰花或是巧克力;再不济两人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也是好的。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呗。 缪裘卓摸着下巴:“我跟你妈谈恋爱的时候电影倒是看过,花也就在结婚前送过,西餐没有一起吃过,中餐倒是吃过不少,我们那时候找了不少苍蝇馆子来着。” “缪裘卓先生,注意感情的保鲜啊。”缪以秋作专家状。 谁知道缪裘卓却是说道:“这个先不急,我们先讨论一下,你为什么那么懂,比你爸爸都懂。” 缪以秋无力的倒到了沙发上:“我是理论上的巨人。”听了理论上巨人的建议,缪裘卓开始逐一尝试,当然,他愿意尝试因为这些听上去的确很靠谱。 于是缪以秋还有闪电米兰一人两狗开始了围观生涯,没想到缪裘卓和季岚两人一把年纪,还能挺肉麻的。 夫妻两人的感情有所进步,实在是可喜可贺,不过季岚在接送女儿上下学的时候,还是刻意的注意了一下出现在女儿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个母亲吸毒死了的男生。这时候她才知道,那个男生她曾经是见过的,还帮女儿搬过书。好在过了一段时间打电话给班主任询问女儿的情况,女儿现在课间大多时间也是留在班上,相比以前,很少和那个男生来往了,除了偶尔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对方,也只称得上一般的朋友。 让她真正算是安心的是知道那个叫叶正谊成绩的时候,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居然在学校里能考年级一百五十名左右,要知道,女儿所在的初中算是他们市最好的初中之一,十百五十名,已经可以稳妥的考一个普通高中了,也算是懂得上进。而且时间渐渐过去,到了初二第二个学期,她所担心的女儿被带坏一直没有发生,也就放下了心。 学校里,叶正谊在食堂里看到了缪以秋在吃饭,她每次都是坐在靠近窗户的角落里,所以即使这个食堂挺大的,要找她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往她常坐的地方看一眼就行了。 他端着自己的餐盒走到了她对面坐下,缪以秋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今天怎么吃饭这么晚?” 叶正谊每天的零花钱不多,刚刚够一餐午饭钱,曾经有几天给缪以秋买苹果,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那几天只能吃一份米饭一个素菜,但是他现在也就打了两个素菜。缪以秋见了就把自己碗里的香肠挑到了他的碗里,不过只扔了一根的时候犹豫的问道:“你只吃素吗?” “只吃素,我又不是兔子?”叶正谊开始大口大口的吃饭。 听到了回答缪以秋放下了心,把所有的香肠都扔到了他的餐盒里,叶正谊问道:“你不吃干嘛还要这个菜。” “我想吃西芹嘛?刚好你来了,这些香肠也不浪费了。” “行吧,”叶正谊突然对着她问:“我这几天怎么老是见不到你的人。” 缪以秋叹了口气:“因为我最近要参加一个竞赛,忙着准备,得奖了以后还可以加分。” 叶正谊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加分,是加中考的分吗?” “应该吧,总不会那么好,给我加高考的分。”接着她顿了一下:“到时候我去问问我们老蔡。”缪以秋被后桌带了毛病,喊班主任也喊上了老蔡。 “……你的成绩还需要加分吗?你以后打算读哪个高中,一中吗?” 缪以秋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的消息比我灵通,应该知道我们学校前六十名是基本上都能上一中,还有几个能上省一高,不管哪个,都是一中吧。” “真是可惜,我的成绩考不上一中。”叶正谊说道。 缪以秋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少年好好努力,现在还有一年,机会还是很大的。” 叶正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组织着措辞,接着试探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 “恩,”缪以秋耐心的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考上了省一高,你会去读吗?” “当然要去。”缪以秋大声道:“那可是省一高,如果考上了,不去我会很遗憾的。” 叶正谊突然觉得嘴巴有些发苦。 初二(三)班的班主任突然发现,原来算是称的上很认真的叶正谊简直变的刻苦了起来,那种刻苦她都看的惊讶,用废寝忘食来形容也不为过了。因为她有几次偶尔在食堂见到对方排队准备准备打饭的时候都拿着本子在背公式背单词,还有一两次在班上看着题目不看路,要不是她喊了一声,能把自己撞墙上去。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好像每一个班的班主任都有一个惯例,就是将他们心目中期待的学生单独喊出去,给予鼓励。这次三班的班主任把叶正谊也喊到了走廊上。 她显然对叶正谊抱了很大的期待,或许是因为他不止进步的快,也非常非常的努力。相比于曾经,算的是幡然醒悟,而他醒悟的时间太让人感慨,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不用说,对方还称不上浪子。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学生,跟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也许这是我以后就没有机会把你喊出来单独谈话了,因为我觉得以最后两次月考的成绩,进二班是非常稳妥的事。” 可是叶正谊似乎有些失望,他问道:“老师,我进不了一班吗?” “叶正谊,你要知道,学习是循环渐进的事情,你不能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你有现在的成绩,只要继续保持就可以了,就算不进一班,未必比一班的同学差。老师能问一问你的目标吗,以后打算考哪个高中?” 叶正谊眼睛发亮的看着她问:“老师,你说我现在的成绩有机会进一中吗?” 班主任想了想回道:“你如果继续保持现在的进步空间,也不是没有机会拼一把。” “我说的是省一高。” 班主任沉默的看着他,想要说咱们有目标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把目标定在自己够不到的地方。可是学生这么努力,她也说不出什么打击地方话,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叶正谊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师,您是不是觉得很难?其实我也觉得挺难的,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班主任温和的看着他,最后说道:“但是我们也要注意身体知道吗?万一到时候倒下了,就得不偿失了。” 叶正谊点了点头,回到班上之前突然对着她说了一句:“老师,谢谢你。” 班主任有些愕然,因为叶正谊的这一声谢谢显得太郑重了一些,她想要问为什么谢,但是对方已经转头回到了班上。 半响后,她笑了起来,没有什么,比一个学生如此真心实意的感谢,更让一个老师感到值得的了。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叶正谊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跑回了自己所在的楼层,然后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到了一班。让他惊讶的是,缪以秋并不在班上,反而坐在她身后位置一个不认识的同学看到他来时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同学,请问你是来找谁的?” 叶正谊看了看缪以秋坐的位置,桌上面空空如也,一本书都没有,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心里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没找谁。” 他离开后那位跟他说话的男生继续发呆,张震转头犹豫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闻绍,他应该是来找缪以秋的。”谁知道对方只是用一如既往平静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说,哦,然后呢? “缪以秋很快就会回来的。” 闻绍有些无趣的切了一声:“我不说,你可以说啊,嘴长在你身上,我又控制不了。” 缪以秋捧着英语寒假作业进来,她刚刚在办公室帮英语老师撕作业后面的答案,以免同学们到时候只顾着抄抄抄。她把作业交给每排第一位的同学,让他们往后传,坐到位置上的时候听到张震突然喊了她一声:“缪以秋。” “哎,什么事?” 张震犹豫了一下,错过了开口的第一时间,他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目光在盯着他看一样,即使明明知道没有,最后脱口而出的和刚才想说的是截然不同的话:“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一声嗤笑从身后传来。 缪以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中二病,没错,她和闻绍两人在班上一直互怼来着,一个中二病,一个粗神经,谁也别歧视谁。不过她还是对着张震问了一句:“他又怎么了?” 张震连忙摇头:“没什么。”他摇的太快,让缪以秋狐疑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扫过:“是吗?” 闻绍托着下巴看她:“难道你还希望我,和他!有什么吗?” “任何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是怪怪的!”   ☆、第74章 “怎么会是我说话怪怪的呢?”闻绍鄙视道:“明明是你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一口黑锅从天而降砸到了缪以秋的头上,她黑着脸义正言辞道:“闻绍,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话造就了一场千古奇冤。” 张震:“……”他们两个居然能聊到一起去, 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吵过架,也实在不可思议。 发完所有暑假作业, 就是学生们值得欢呼的时刻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可不会去想接下来的初三生活压力会有多么重,只想着有两个月的假期, 缪以秋哼着歌,卷起了两本暑假作业跟大家告别:“那我们下个学期见了。” 有同学看着她轻松愉悦的样子不解道:“她不知道下个学期要分班了吗?”另一个声音犹豫的回答她:“分班跟见面不冲突吧, 还有, 咱们班大部分应该都能留在一班。” “那倒也是。” 学校门口季岚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 接着一身轻松写意的女儿坐上了车, 顺手把作业扔到了后座上,一不小心还砸到了米兰的爪子, 米兰还以为她在跟自己玩, 凑上前去不断的舔她的脸。 “安全带系好。”季岚看着女儿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发动汽车, 注意力集中的观察着周边的路况,因为是期末考试,来接孩子的家长还是挺多的, 哪里都停着车。开开停停转弯进了主干道道路才顺畅起来,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早两个星期就把所有的课本都带回家了,在学校里也没怎么复习过吧,我看你这次考几分?” 缪以秋正在跟米兰玩握手, 米兰也很配合,每一次都换一个爪子搭在她手上,而从来不参与这种幼稚游戏的闪电则是一直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一本正经的看着窗外。 “您对我还不放心吗?”缪以秋说道:“做了试卷我心里就有数了,肯定考前三。” 季岚笑了:“我们可要懂得谦虚知道吗?” “过度的谦虚不就是虚伪了吗?这跟瘦子天天喊我太胖了要减肥,八百米满分的人一个劲的吐槽自己跑的慢有什么区别。”说着她还征求米兰的意见:“米兰你说对不对?” 米兰:汪汪汪。 一说到八百米季岚也有些发愁了,晚上的时候跟丈夫讨论:“以秋的班主任跟我提了好多次了,说中考八百米必考的五分,以秋现在零点五分都拿不到。” 缪裘卓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好歹垃圾桶就在边上,不至于吐到地板上,他把茶杯放到桌上,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不至于吧,八百米几分钟能拿零点五分啊。” 季岚没好气道:“你难道还真的期望只拿零点五分吗?要知道体育分几乎是送分的,她在这里少拿了五分,别的地方就得多拿五分补回来。” 缪裘卓干笑:“以咱们女儿的成绩,卷面分多拿五分也不是什么难事。”见季岚眉头一竖就要发火,他连连投降,掷地有声道:“这个分数必须拿下,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她起来锻炼。” 早睡早起身体好,但是这对于放假的学生来说真是噩梦,毕竟难得有可以睡懒觉的时候,缪以秋又是个睡神。好在一切按缪裘卓的上班时令来,周末双休可以睡醒了再起来跑步。 小区外围,缪裘卓倒退小跑着看女儿一脸痛苦的迈步,好像腿上灌了铅,背上背了山一样,而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不过两分钟。而估算了一下这两分钟跑的路程也就四百米,速度还越来越慢,这体能也太差了。不由拍着手鼓励:“嘿,你看到旁边的闪电了吗?它散步都比你现在跑的快,你脸红不。” 缪以秋气的脸红,这算是什么鼓励,不是埋汰人吗?可是事实如此,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最后坚定的跑完了八百米,缪裘卓一看时间,五分十秒,为难道:“真是任重而道远的任务,你们中考成绩要三分二十七秒才满分。” 缪以秋按着膝盖,简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她也就从五分十秒提高到四分三十秒,期间还把缪裘卓先生不同的几面给逼了出来。 强硬版本: “你要是警察的话,这么去抓贼,他都去餐厅里吃完饭了你还没追上。”缪以秋崩溃道:“我不是警察,我是你的女儿,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柔和版本: 缪裘卓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说道:“你看啊,就算不是为了考试,咱们跑步也可以增强体质,锻炼身体,以后也大大避免了生病进医院的次数,然后顺便把中考的八百米满分拿下,一举多得的事情,多好啊。”缪以秋表示: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为了让缪以秋心甘情愿的迈开腿,也算是费经心思了,为此还得到了季岚女士的表扬。 而整个暑假下来,缪以秋收获的是渐渐可以将八百米控制在四分钟之内跑完,初三每天学校组织的晨跑继续坚持,中考想要拿到满分还是很容易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失去的,比如她到学校刚刚踏进初三(一)班的教室,就接受了相隔两个月未见同学怜爱目光的洗礼。 她扬了扬下巴:“怎么,认不出来了。”闻绍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是去非洲晒日光浴了吗?” 缪以秋心塞塞:“没有那么夸张吧,我怎么觉得我黑的也没那么多啊?” “可喜可贺,你也知道自己黑了。” 缪以秋:“……” 缪以秋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着跟他说那么多,因为开学第一天几乎都是乱坐的,不过她有张震这个万年好同桌给她占位置,因此来的晚也不愁坐到后面去,她都感觉前后左右跟上个学期没什么变化。 不过闻绍的话还是让她有些在意,她让张震伸出手放在桌上,然后把自己的放在旁边做对比,得出了结论:“我还是很白的呀?” 张震压低了声音提醒她:“我是班上男生里算黑的了。”言下之意你跟我比白没用。 缪以秋宽面条泪,跑步的时候,她只觉得阳光温和不刺人,却忘了紫外线可不管这些,该有还是有,就不应该偷懒忘记涂防晒霜。 连班主任老蔡第一眼都问了一句:“晒黑了啊,暑假里去外面旅游了吗?” 于是在叶正谊看到她的时候她伸出手阻止了他要说话的动作,快速的说道:“我晒黑了是因为我暑假里跑步的时候忘记涂防晒霜,并没有出去玩更没有去非洲,而我跑步的原因是为了中考八百米。”接着她放下了手,看着对方:“好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叶正谊木木的说道:“哦,我是想说,我进了二班,没有考上一班。” 缪以秋摸着下巴问:“你原来是想考一班的吗?” “恩,”叶正谊又安慰她:“没关系,你黑了也一样好看。” 俗话说一白遮白丑,一胖毁所有,缪以秋依旧是那个颜值,叶正谊能说出这句话来,滤镜也是够厚的。缪以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问道:“你是不是变高了?” 说着伸出手在从自己的头顶水平过去,居然只到对方的肩膀,要知道叶正谊原来只比缪以秋高大半个头,她一脸懵逼道:“你怎么跟打了生长激素一样?我们班上的张震还有闻绍都没你高。” 叶正谊的眼神一暗,张震他认识,闻绍又是谁,只不过他并没有问,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以后上课做题,要是有不懂的,可以继续来问你吗?” 缪以秋愣了一下:“当然可以啊,以前不是就给你讲题的吗?不过我觉得我能够给你讲的题目不多了,说不定还是问老师更加容易一些,毕竟他们是专业的,而我讲的一直都干巴巴的。” “老师讲的没你好,我只是想着,你也要复习,我要是老来问你问题的话,会不会影响你。” 缪以秋有些犹疑:“影响应该不大吧,我就怕我抽不出多少时间。” 毕竟听叶正谊的言下之意,问题应该是挺多的样子,谁知道对方找她的频率并不高,一周最多也就一两次,每一次都是带着摘抄了很多问题的笔记本,各个科目都有,英语和数学最多,有时候还有几道科学。他一次积累好几道问题来问她,不到一个月就换了一本新的笔记本,要知道那笔记本并不薄。后来有些明明写上去却已经用红笔打了勾,还写了解法。 他看着缪以秋把目光落在这些题目上的时候就说:“一开始是不会的,可是后来老师偶尔讲的几道题有些可以联系起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缪以秋觉得自己真是不努力,但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心惊,组织着语言道:“叶正谊啊,你这次月考的成绩考了年级七十五,进步已经很大了,你别把自己给搞垮了。” 叶正谊不在意的笑了:“哪有那么容易垮,倒是你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看你们班上一天起码发两张试卷,别把自己累着了,你成绩好,用不着像我一样需要赶。” 缪以秋才讲了几道题就被推着回班上休息:“午睡开始了,你回去睡觉吧。” “可是题目还没讲完呢?” “我去问老师也是一样的。” 缪以秋:“……”既然这样,你还找我问问题作甚,作甚?等到她回到班上,就看到日常闲云野鹤闻绍同学一如既往的在发呆。 “我不是在发呆,我只是在思考。”闻绍瞥了她一眼后凉凉的说道:“还有,缪以秋,这话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为什么老是以为我在发呆?” 缪以秋被噎了一下:“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好思考的。” “我又不是像你一样的草履虫,”他随意吐槽了一句,不过闻绍虽然中二,但是也不会不顾四周,现在是午睡的时候,尽管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同学没有休息。他凑近缪以秋低声问道:“你经常去给那个叫叶正谊的人讲题,你不觉得烦吗?” 缪以秋同样轻声回道:“也没有经常吧,一个星期也就一两次。” 现在轮到闻绍脸上的表情不用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了。缪以秋耸了耸肩:“我不觉得这样算是频繁,也许习惯了吧。” 第二天,缪以秋带了一盒黑巧递给了叶正谊,叶正谊看着这盒巧克力有些发蒙,脑子好像震晕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喂。”缪以秋戳了戳他的肩膀:“喂,回神了,你做题做傻了吗?” 叶正谊的确有些傻,但并不是因为做题,他嘴巴有些干涩,沙哑着声音问道:“你送我巧克力?” 说知道缪以秋接下来的话瞬间将他的心浸入到冰湖。 “这是小哥哥给我寄的,我看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每天又只吃那些素菜,非常需要补充能量。”见他不动又推了他一把,把巧克力塞到他的怀里:“我吃过的,这种巧克力虽然是黑巧,但是可可含量只有百分之七十五,一点都不苦,可好吃了。” 因为叶正谊从初三开学来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题目,也没再有明显是追求的举动,一心一意想要考上好的高中,缪以秋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只想着叶正谊颓废了那么多年都努力起来了,自己千万不能松懈,即使只是一个中考。 叶正谊捏着巧克力的盒子,看着她问:“你平时上课这么忙,和原修还有联系啊,他现在应该是在上大学吧,成绩一定很好,你以后会和他上同一个大学吗?” 缪以秋抿了抿嘴,说道:“他没有上大学,但是他的确很优秀没错。”她并不想多提这个话题,又对着叶正谊建议了一遍:“你试试吧,这巧克力补充能量很好的。” 叶正谊回到了班上,同桌是一个他没有注意过的男生,看到他捏在手上了盒子,惊讶道:“这是一班缪以秋送给你的,上次我问你你们两是不是男女朋友你没回答,我还以为你没追到人家呢?” 对方不吭声他也没觉得不对,继续道:“那你现在这么认真,是想以后跟她一起考一中吗?” 叶正谊拆开了手中印了外文的巧克力盒子,上面的单词他一个都不认识,并不是英语。打开后里面是一小块小块码的整整齐齐的巧克力,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高档精致。 叶正谊剥开了一块放到嘴里,而弥漫开来的味道一点都不像缪以秋说的那样,它明明是苦的。   ☆、第75章 教书二十多年的蔡老师一直信奉一个道理,没有听不会的课、没有做不会的题, 只有不愿意学的学生。学生不学, 既然到了他的班上,那种氛围也要逼着他们学, 更何况他们学校是全市最好的初中之一,他们班上把全年级最好的学生聚集在一起,到了这个程度, 没有同学是真正不愿意学习的。 缪以秋觉得每天做的题目算不上多难,只是这种高强度的练习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话说她上辈子高三, 活的有这辈子的初三这么累吗,还是说时间过去太久了, 久到她记不清了, 忘记曾经有多么辛苦。 “缪以秋,你上来写这道问题的答案。”蔡老师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接着往边上走了几步, 给她让开黑板上那道题目的位置。仅仅开了一会儿小差, 就被抓包上去答题,缪以秋深深的觉得,必须要给老师加工资才行, 强烈建议,谁能有他们班上的老师全能。 终于下课了,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中考啊?” “现在上半个学期才过去一半呢?”张震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笔芯抽出一支新的,又一支写完了, 他现在保持着两天写完一支墨水笔芯的程度。不是真的都用来做题,还给自己额外布置任务抄语文需要背的古诗词、文言文注释来着。而同桌一个星期都没写完一只,这种学习态度张震表示自己很看不来。 对此缪以秋振振有词道:“你的写的笔是0.5mm的,我的是0.38mm的,如果我们写相同的字数,我用墨水肯定比你省。” “你更多的是拿来画画吧。”张震终于忍不住说道,用黑色的铅字笔话Q版人物,左一只,右一只,连他和闻绍的课本也没有幸免于难。 “我这是劳逸结合,而且你看看闻绍,开学用那支笔,现在还是用那支笔。”闻绍听到自己的名字睡眼朦胧的抬头,脑袋上还竖着两根呆毛,迷迷糊糊道:“你们在说什么?” 缪以秋转头回了一句:“没什么,睡你的觉。” 闻绍趴下继续睡,继续作为更不认真的典范,张震的额头上崩出了十字,心中默念冷静,冷静,你压根就吵不过她,别跟这两人一般见识。 等到第二个学期,蔡老师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距离中考还有xx天,这套路跟缪以秋经历过的高考模式一模一样,而班长每天擦了原来的,用颜色最鲜明的粉笔写上一天天减少的数字。 初三(二)班,叶正谊坐在位置上看上一次考完的试卷,突然听到教室门口有人在喊他,他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人招了招手,是初一的时和他一起在七班的同学,当然现在他们还在七班。可是自从初二他分到了三班,平时和几个朋友的联系就越来越少,到了初三,他全身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一起说话了。 天台上,叶正谊背对着两人,问:“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到这里来说?”就连天台,他也很少过来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的栏杆已经重新刷了漆。 “老大,不,叶正谊,你现在是真的只想考一个好的高中吗?”其中一个微胖的男生脸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叶正谊转头对着两人扯了扯嘴角:“我以为我的平时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一切了。” “是啊,每一次月考期中考的成绩都会贴出来,你是越排越前面,这一次考了年级第五十,兄弟们是追不上了。我们知道,你喜欢一班的那个缪以秋,她是年级第一,所以你就只要女人不要兄弟,把我们扔下好好学习去了呗。”另外一个心有怨气,说出来的话都是非常冲的:“可是我看你也没追到她啊。” 叶正谊脸色一变,随即冷冷的看着他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我该回去了。” 被他这么一瞪,刚刚说的起劲的男生也不敢吭声了,别看叶正谊现在平平静静的,以前他们和别的学校约架却都是他带的头,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那种,不然学校里也不会没人敢惹他。好学生有好学生的世界,混混也有混混的乐子,相互之间犹如两个世界,混混们极端起来刀子都敢动,把命赔进去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因此见了叶正谊这样心里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嘴快,另外一个男生拉住他,对着叶正谊说道:“你还记的以前跟我们打过架三中的那个赖皮吗?” “他不是退学了吗?”叶正谊问道。 “是,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听说你以后都不打架了,还一心一意的学习,说要再跟你约架,想要报仇。” 叶正谊以前脑子发热,什么都靠拳头说话。不过他一直当打架是纯粹的打架,身边的人不一样,觉得这是酷毙了的举动。加上很多人一个个都不动脑子,便聚集在他身边,看着的确很酷,其实没意思透了。每一次相互之间也没多大的利益得失,纯粹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连微末的优点都挑不出来。因此这时他听了之后只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不去!” “你必须去。”跟他说话的男生急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你喜欢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你要是不去,他们会去找缪以秋的麻烦的。” 叶正谊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起来,视线停在两人的脸上,接着一下子把那个偏瘦的按到了栏杆上,而天台在七楼之上。说实话这栏杆不低,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人推下去,只是那个人素来胆小,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上半身跟地面水平,就怕对方手一松就会坠楼,惊恐的大叫起来。 “听说,听谁说的,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知道缪以秋?” 男生惨白着脸,全身抖得直哆嗦,闭着眼睛大叫:“我以为他们只是问问!”叶正谊捏着他的衣领一甩,把他甩到了地上:“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关系,行,地址在哪里,但是我去了之后,以后就必须遵守规则安分一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更不要出现在缪以秋面前,”接着他嗤笑了一声,接着咬牙切齿的恶狠狠说道:“毕竟你们这么看重所谓的承诺。” 他回到了班上,刚好看到缪以秋抱着一叠作业从那边的楼梯上上来,看到他时笑了一下,打了一声招呼。叶正谊喉结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撇过了头,不发一言的走进了教室。 缪以秋呆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叶正谊心事重重,他刚刚被叫出去的时候,正在做一道数学题,已经做了一半了,可是现在看着那道题目和自己写下的解法,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前半部分是怎么解出来的都毫无头绪了,明明才出去二十分钟而已。 他在想,要是自己一直如十岁之后的样子活着,爷爷奶奶没有从乡下来照顾他,没有为了不让他们远在深圳的儿子卖了房子,让自己无法上学,特地招来警察还有邻居,用菜刀抵着脖子让那个男人写下保证书,保证自己不卖掉房子,只要他读一天,就给他交一天的学费,他会不会一直觉得天下的人都是自私的,即使是最亲的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 如果缪以秋没有只在他随口流露出学习的意思,就给他从初一下半个学期一直补习到初三,对他生气更多也只是因为他没有认真听她讲题,从来不提自己付出多少,还有他之前会在信封里给他塞钱的班主任和现在的老师。要是没有他们,他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也从来都是如他以为的冷漠黑暗。 叶正谊五年级就学会了在发传单结束后,如何从想要扣他工资的手中拿到全部的薪水,即使被克扣的只有五块、十块钱。刚到初一就会领着学校里的人抡起胳膊和外校比自己大两三岁的人打架,别人狠,他就能不要命,但是他现在惜命了。 可是他年幼无知时犯下的错误,走出的岔路,总是要以相同的方式偿还回去的。 缪以秋突然一周都没有看到叶正谊,这很不寻常,她到二班上去问了的时候才听到他同桌说了一句:“他请假了,好几天没来了。” “请假?”为什么请假对方也回答不出来,缪以秋纳闷的走了。不过上午刚问过下午就见到了回学校的叶正谊,她惊讶的指着对方的脸喊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打架去了吗?” 叶正谊抹了一把脸,却抹到了脸上的乌青和伤口,痛的龇牙咧嘴,他本来也想脸上的伤好之后再回学校,但是伤好了中考估计差不多也到了,于是还是决定先回来,没想到还没走进教室,一个照面就被缪以秋给说破了。 缪以秋无语的站在医务室里看着校医给他处理伤口,脸上破皮的地方都涂上了碘酒,整张脸左一块青右一块紫,看着跟台上逗乐的丑角一样,无端的引人注目让人发笑。 她一开始还无语,最后力气都用来憋笑了:“你眼睛上这么明显是被拳头打出来的,还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你不是好好学习了吗?怎么又和别人打架。” 校医慢条斯理的用棉签沾着碘酒给叶正谊擦伤口,说道:“这位女同学说的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而且听起来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打架了,是哪个年级的学生?” 缪以秋回道:“我们是初三的。” “嘶,轻点,老师你轻点,”叶正谊忍不住叫唤,缪以秋觉得这一幕太凶残了,不太适合她看,想了想拉上了帘子。 察觉到她的动作,校医不由夸奖道:“小姑娘真懂事,看他脸上的样子就知道身上肯定也有地方伤着了。”他对叶正谊的叫唤置若罔闻,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别叫唤了,我现在手上用的劲肯定不会让你比挨打的时候还疼。” 缪以秋觉得他们此刻身处的地方应该反过来才是,她拉上了医务室的布帘,坐在了唯一的床上,校医和叶正谊却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擦伤口。 “啧,我说身上有伤吧,背上都是青的,忍着一点疼,我给你揉揉,放学回去的时候让你爸爸也给你揉揉,淤血散开才好。” 缪以秋听的一顿,有心想提醒校医不要谈论到他的家庭,却先听到了叶正谊闷闷的恩了一声,而这一声低沉的声音,更像是因为忍不住疼,而不是因为难过。 “去医院拍过片了吗?”医生给他背上按了几分钟,又给他脖子上涂了药水,越涂越不对,站起来皱着眉头严肃的问:“我本想你打架知错还能放你一马,你这个脖子上这么感觉被人掐出来的一样,掐成这样,你说话喉咙不疼啊?你是被你的家长给打的吗,你家长对你家暴了,还是别人?不行,我得通知你的班主任。” 缪以秋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的帘子猛地被拉开了,叶正谊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跑,校医追了出来站在医务室的门口气的跳脚,对着两人的背影大喊:“站住,你们给我回来,还没回答我是哪个班的!” 而叶正谊已经拉着缪以秋看不见人影了,停下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实验楼的后门了,而实验楼后门这条路很少会有人往这里走。 缪以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还是锻炼过的结果,要是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在家没有跟着缪裘卓一起跑步,每天没有学校里组织的晨跑,她可能半路上就要被拖着走了,而不是还能顺着一起跑。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叶正谊,而后问道:“你告诉我,刚刚校医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被长辈家暴了?” 叶正谊拎在手上的校服穿好,无语的看着她:“怎么可能,你知道我是和我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他们谁能家暴我?” “那你身上的伤是被谁打的,我听着就觉得不像是跟我们一个年纪的人能做出来的,我们同龄人谁能打得过你?你是在外面跟人打架了,你不考高中了?”缪以秋不可思议的问道,她不信叶正谊努力了这么久,会一下子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还变本加厉。 叶正谊犹豫了一会儿,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她说:“你不知道,我们小学升了初中之后,初一那段时间我常常带着我们学校的人跟别的学校的人约架。” “哦,”缪以秋面无表情的说:“这个我知道。” 叶正谊呆了一下:“你知道?” 缪以秋翻了一个白眼,在实验楼后门的台阶上坐下,这个门压根不开,如果要做实验,同学们还有老师都是从正门走的,她也不用担心会挡着别人的路。她道:“我又不傻,当时学校里那么多人怕你,我看不出来偶尔也能听到几句。” 叶正谊站在她面前,抿着嘴继续道:“后来我遇到了你,你那个时候很关心我,对我比我对我自己都好。” 缪以秋有些心虚:“也没那么好吧,我只是量力而行而已。” 叶正谊没有反驳她的话,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当时我都不把我自己当成一回事,你却事事上心,答应我的事从不失约,也从不敷衍,是不是比我自己都要好?” 缪以秋不说话了,他继续道:“我以前打了太多的架,后来不打了准备好好学习,可是结下的梁子太多了,他们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想要报复回去。” “你可以不去的,”缪以秋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躲着他们啊,他们总不能直接到班上来找你麻烦吧,路上回家的时候也小心一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叶正谊突然看着她道:“要是他们准备找你的麻烦呢?” 缪以秋一开始还不明白,接着脸色大变,站起来大怒道:“什么,还想要找我的麻烦,太过分了,不知道我爸爸是警察吗?” “他们敢找我麻烦,我就敢直接报警。” “你爸爸是警察?” 两人一同说出口,接着缪以秋才点头道:“是,我爸爸是警察。” 叶正谊无奈的笑了:“就算你爸爸是警察,也不可能一直看着你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知道那些人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胆子是哪里来的。”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我只要一想起,我以前和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我觉得也挺可笑的,有几天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惊醒,想着如果我从来不曾改变,以后一直那样下去,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本来也不是坏学生啊,”缪以秋见他这样,忍不住说了一句,接着又道:“那你跟他们打完架之后,他们就不找你麻烦了吗?” “对,只要我打过他们那边出的六个人,以后就算两清了,谁也别再找谁麻烦。” 缪以秋又气愤起来了:“什么,居然要你一个打六个,是一起打还是一个一个来的?” “当然是一个一个来的,”叶正谊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怔然,骤然回想起两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六年前就学会在社会上和人相处,那段时间心里充满了了戾气,只觉得什么问题都想着可以用拳头解决,因为这最有效。就如缪以秋刚刚所说,到了初中,同龄人之间打架没有比的过他的,他先是在自己的学校里打架,后来是和外校的,再后来,连三中里出来高一年级的人也不怕了。 可是前天晚上却差点输在了一个最瘦小的人手里。那个人不是什么看着矮小却肌肉勃发的人,年纪大约十七八岁,个子跟他差不多,看着却比他矮,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太瘦了。可是就是这个人,让叶正谊吃了最大的亏。他失手被对方掐住脖子时对上了一双狰狞的、发红的不像人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满满的粗暴,好像世上的一切都不重要,眼里只有打赢那场架。 叶正谊当时一下子愣住,差点被掐的喘不过气来,好在那人的狠厉不过是假把式,最后一下被他按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过。他算是赢了,可是最后离开的时候却看见那个人拿着一个针管,露出了胳膊戳着针就往手上打,把里面的液体注射进去之后,接着不断的抽出血又打回去,最后针管都没拔下来,就飘飘欲仙的半仰着头想要倒下去了。 叶正谊身上挨了不少下,火辣辣的发疼,他敢保证那个人身上不比他轻松,只有更严重的,可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知道疼,如漫仙境一般。这种表情他见过太多次了,在他现在住的家里,曾经不管是针管还是缠绕着各种吸管的矿泉水瓶,梦魇一样不断的出现在他面前,每一次见到都能让他心底任何情绪都归零,只留下一双空洞的眼睛。 “怎么,要不要来一起试试?”跟他约架的人笑看着他:“我说过,你赢了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第一口请你。”他说的豪气万分。 “你吸了第一口,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去哪里我都罩着你。”接着他指了指刚才最狠却是最瘦的那个人,此刻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才两个月,要知道,他以前连小学生都打不过,现在却能跟你打成平手了,都是这个东西的功劳。” 接着他哈哈大笑:“别人还宣扬这个东西不能碰,我们碰了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比以前更精神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正谊把这些应该埋在心底的事情都告诉了缪以秋,缪以秋听的目瞪口呆,猛地站起来看着他问:“你没试吧?” “看把你吓的?”叶正谊忍不住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缪以秋从来没有用那么大的声音跟他说过话:“你回答我你没试吧!” 缪以秋脸上的表情太焦虑了,也太无措了,像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一样,她呐呐的道:“你要是试过了,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你也离我远一点。” “没试,”叶正谊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也对着她喊道:“我没试,你忘记我妈是怎么死的吗?我知道那个人现在还能跟人打架,再过一段时间,不要说小学生了,自己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缪以秋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重新在台阶上坐下,把头靠在了膝盖上,叶正谊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它是毒,是能够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却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叶正谊,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受到它的伤害。” 叶正谊嘴巴被咬的发白,半响后才轻声问道:“没有人能够戒掉它吗?” 缪以秋眼睛睁的大大的,视线直直的看着正前方的一棵冬青树,说出了一句话:“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摆脱它,除非死亡。” 叶正谊点了点头,接着也说了一句:“那我也希望你,永远不会受到它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本文的话,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作者,爱你们(~o ̄3 ̄)~作收每逢500加更哦 电脑点这里: 手机点这里: app从本文首页直接点右上角的作者专栏进就可以了。   ☆、第76章 叶正谊受了伤,在医务室擦了一脸的碘酒, 显得特别的可乐, 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别人的围观。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经验的原因, 有人一看着他的样子一秒钟内完成了从震惊到发笑,他就下意识了觉得脸上是不是有东西。 缪以秋回到班里上课去了,她班上下午第一堂课有语文测试, 在她看来,测试做不做无所谓, 只是当堂交不上去的话, 语文老师能够让人抄二十遍,特别是语文还字多, 一想到抄二十遍, 她是一点麻烦都不想跟自己找,提前就回去了。 而叶正谊一路上走来看别人对他的反应越想越不对, 想着反正已经请假好几天了, 再请一节课也没有关系, 脚步一拐就到了教学楼另外一侧三楼的楼梯口,那里的楼梯口摆了一面全身镜,很多同学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会照一照。 于是当他看到镜子里面第一眼的时候沉默了, 第二眼立刻庆幸万分,幸好一路上走来人少,幸好他没有顶着这一脸紫药水光明正大的到班上的,那不是吓唬人吗?妥妥的要被班主任叫出去谈话的那种。 放学回家, 吃完晚饭后缪以秋特地挑了季岚女士不注意的时刻,走到了缪裘卓身边,对着他说道:“爸爸,我们能谈一谈吗,不告诉妈妈的那种?” 缪裘卓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着她道:“当然可以。” 缪裘卓站了起来,看到他的动作,米兰以为出去散步的时间到了,上蹿下跳兴奋的不得了,不过并没有人关注它,因为它每天都这么兴奋,万一有一天它萎靡不振了,那才是出了大事。米兰一马当先的跑出了客厅,可是它站在客厅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两人往这里走来,反而呆呆的看着他们去了楼上,顿时嗷呜一声,脚下一个打滑追了上去。 因为缪以秋说要单独谈谈,因此父女两特地去了她的房间,米兰追上去的时候,就看到门在自己面前被关上,上前用爪子拍了拍,没有任何动静人来开门的动静,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趴在了门口。 闪电踩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了它的身边,走到它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它,然后伸出爪子推了推它,米兰转头看了它一眼,最后还是站起来跟它一起下楼了。它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今天好像不会跟它去散步了,但是它也得懂得给自己找乐子,也要相互尊重各自的**。 缪裘卓坐在女儿房间里的椅子上,缪以秋站在他面前,两只手指都快拧成麻花了,很明显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他对女儿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想到了家长还是很欣慰的,放缓了语气问道:“有什么事情要跟爸爸说,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不,跟学习情况没有关系。”缪以秋摇摇头说道:“爸爸,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过的叶正谊吗?” 缪裘卓顿了一下,而后回道:“当然记得。” 缪以秋把叶正谊昨天跟她说的话告诉了缪裘卓,最后看着面容坚毅的父亲问道:“他说只要他那一次打赢了,那些人就再也不会找他的麻烦,爸爸,你觉得是真的吗?” 谁知道缪裘卓听了后只是问道:“他可以不去的,为什么又要去?” 缪以秋是将那些话有选择性的说的,这时低下了头,良久才说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那些人知道我是他的朋友,说他不去就会找我的麻烦。” 缪裘卓眉头狠狠皱了起来,手也握起了拳头,但是他并没有出声,听着女儿继续往下说:“所以他不得不去,爸爸,那些人,真的都在吸毒吗,还是只有一两个个例?” 缪裘卓站了起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现在爸爸还不知道,但是,爸爸希望能见一见那位叶正谊同学。” 缪以秋抬头看着他,缪裘卓接着说道:“现在的青少年,尚且没有完全明辨是非的能力,是最容易被外界所诱惑的年纪,特别是那些诱惑还是来自于同龄人。” “爸爸从你刚刚说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那些人还在唆使别人跟着他们一起吸毒对不对?” 缪以秋所听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叶正谊的转述,但即使只是转述,那言语中的挑唆也能让人听的一清二楚,于是她点了点头。 缪裘卓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所以爸爸想要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在这么做,又是谁把这些东西卖给他们的,不过接下来的一切全部交给爸爸好不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学习,马上就要中考了,爸爸妈妈还希望你能够考个好的高中。” 缪以秋点了点头:“我明天回学校后找叶正谊跟他说,问一问他。” “以秋。”缪裘卓喊了一声,缪以秋继续看着他,缪裘卓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他如季岚之前很多次的嘱咐一样:“在学校里好好上课,有事情就找老师,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即使是同学也不行,外校的更加不可以。” “放学之后不要乱跑,乖乖在学校等妈妈去接你,”然后他突然又说了一句:“明天起你把手机带上吧,记得就放在身边。” 缪裘卓一向都是沉稳的,他的忧虑不比季岚少,可是更多的只是放在心里,甚少说这些话,特别是现在女儿都十五岁了,又这么懂事,他便更少提起,偶尔也只是说一两句,不会这么申明。 缪以秋回道:“可是学校里不让带手机,怕影响学习。” “没关系,我们偷偷带。”缪裘卓说道:“爸爸知道你不是会沉迷什么网络游戏、手机游戏的孩子。而且带了手机有事还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或是打给妈妈也行。” “爸爸,学校里没有那么危险的。”缪以秋听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道。 缪裘卓每一次跟女儿谈起毒品还是安全问题的时候都要组织着语言,生怕她反感或是多想,特别是女儿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好是叛逆期。因此这次也不例外,他打着哈哈道:“你这不是马上要考试了,作业又多,爸爸怕你学的太认真忘记放学了。” 缪以秋:“……” 等到第二天回学校上课的时候,缪以秋找了个时间把缪裘卓的意思跟叶正谊一说,最后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问道:“难道你真的相信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吗?而且他们居然还敢让你一起跟着吸毒,你拒绝了,别人未必会拒绝。” 叶正谊看着她道:“但是以秋,吸毒不会坐牢的,到时候他们要是知道了是我把这一切告诉了警察,那才是真正的给自己找麻烦。”要知道,就连他已经成了一把骨灰的母亲,也只是因为容留他人吸毒被判处了一年零五个月。 缪以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那你先跟我爸爸谈一谈好不好,我爸爸是缉毒警,他一定会想出办法,不把你牵扯进去的。” “你爸爸是缉毒警?”叶正谊的手有些僵硬,他想问你不是说他是警察吗?后来反应过来缉毒警也是警察。 他此刻一脸僵硬的反应出乎了缪以秋的预料,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她相信大多的同龄人都是敬佩缉毒警的,可是她突然想起叶正谊的母亲因为吸毒被抓过,最后又因为毒品注射过量死亡,不排除他怨恨或是对缉毒警没有好感。 缪以秋站在叶正谊面前,脚步还有手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下,撇开了头。只要每次跟她站在一起都会时刻注意着她的叶正谊当然察觉的出来,他心里咯噔一声,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装作并没有发现的样子,说道:“是吗?那这样就太好了。” 缪以秋转头正视着他,她心里一向压不住事,当天晚上要是有什么疑惑,绝对不会放到第二天,此时听了叶正谊的话犹豫的问道:“你……你会因为你妈妈当年被抓的事,恨警察吗?” 叶正谊奇怪的问:“我为什么要恨警察?”他本该把那些话永远都放在心底的,可是缪以秋不应该这么躲着他,还作出一副怕他的样子。 缪以秋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听到叶正谊沙哑的说了一句:“当年我妈妈进去,就是我报的警。” “啊?”缪以秋呆了一下。叶正谊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所以说我要恨警察的话,第一个恨的应该是我自己了。” 缪以秋不断的摇着头:“不,不,”她安慰对方道:“你是受害者,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受害者?”叶正谊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最后抿着嘴道:“这三个字听起来,真让人开心不起来。” “对不起。”缪以秋觉得自己有必要道歉。 “所以你这算是知道了我所有的事。”叶正谊凑近她说道,谁知道脸一下子就被推开了。他心下有些愕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缪以秋没有任何诚意的道歉:“对不起啊,你最近的脸太吓人了,一下子靠这么近我下意识的就推了一下。” 叶正谊深刻的觉得那几个跟他打架的人非常有必要好好教育,起码打架的时候不能对着别人的脸打吧。缪以秋看着他问:“不过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叶正谊本来想在缪以秋面前感性一把,经过脸被推开的乌龙,只剩下无语了,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了我所有的事,那你有什么是能够告诉我的吗?” 缪以秋歪头想了想,还没说什么话就被一声轻笑打断了:“开玩笑的,想不起来才是好事呢?” “那我也可以跟你说开心的事啊?”缪以秋说道。叶正谊想了想,点头道:“那也有道理。” 周末的时候,叶正谊见到了缪以秋的父亲,两人约在中午,一家中餐厅里。缪裘卓专门定了一个小包间,叶正谊还想着,这真是一点都不像提供线索的发展,反而像是见家长一样,他被自己的脑补笑了起来。 打开门的那一刻,他见到了坐在包厢里面的成年男子,里面只有一个人坐着,缪以秋并没有来,这让他有点失望,但是一抬头看到坐着的人看过来的面孔时,他顿在了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不太懂,好像原修或是叶正谊不跟女主谈恋爱,都没有出现的必要了一样,原修身上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品性,女主从她身上学会了很多,比如说爱和包容,这影响了她整个人。至于叶正谊,出现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很多读者都被自己的脑补给气晕了,天气热,大家喝碗绿豆汤冷静一下   ☆、第77章 缪裘卓正在给自己倒一杯茶, 这家店提供茶叶个客人自己泡,看样子是铁观音, 可是喝起来并没有铁观音的感觉。滚烫的开水倒到了杯子里, 水汽上升, 一瞬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看着敲门进来后站在门口不就动了的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对着他道:“叶正谊同学对吧, 过来坐。” 叶正谊关上了门走了过去, 坐在了和对方相隔一个椅子的位置上,接着面前推过来一张菜单:“这个时候应该没吃中饭吧, 我点了一些菜, 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喜欢的话我们再点一些。” 菜单上圈了一些点好的菜, 北京烤鸭、酸辣羹、上汤娃娃菜、干锅花菜还有一份清蒸鲈鱼。这些菜只有两个人吃,显得太浪费了一点。 叶正谊脑子里从进门开始就昏昏沉沉一团浆糊似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 这些已经很多了。”他觉得自己说话都语无伦次了:“我是说, 谢谢叔叔。” 缪裘卓看的出他见到自己的震惊,像长辈一样和他聊天:“以秋跟我说,她在学校里有一个从小学到初中的好朋友,之前也没想到是你, 我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印象,但是我还记得你。我看过她从学校带回来的成绩单,你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在了年级四十五名, 这很不容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叶正谊的脸色有些不好:“因为我的家庭,不应该有这样的成绩,我的成绩应该从后面翻,而不是前面。” 缪裘卓眉头轻轻皱了皱、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一丝,他认真的说道:“不,我的意思是,很多人都会有上进心,但是并不代表有执行力,你两者兼备,这就很不容易了。” 叶正谊只是低下了头,说了一声:“谢谢叔叔夸奖。”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缪裘卓看的出这个孩子身上还是充满着矛盾:“大多数城市,会有几十所小学,数十所初中,七八所高中,而大学,很多三线城市至今都没有一座,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叶正谊的思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明白。 “我看的出你现在心里还有迷茫,但是一直往上走的话,你在现在还不明白的东西,到了高中或是大学说不定都懂了。什么对你来说是对的,什么对你来说是错的,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包厢的被敲了三下,这家店的动作很快,几样菜陆陆续续的被端了上来,最后缪裘卓还叫了一声准备离开的服务员:“给我们拿一瓶果汁。” 他面前放着的是茶,这果汁给谁叫的一目了然,叶正谊想要说并不需要,可是服务员已经脆生生的说了一声是,不到一分钟就把果汁拿过来了,是果粒橙,上面还冒着冰箱里刚拿出来的水珠。 叶正谊并没有动筷子,缪裘卓打开果汁拿过他的杯子给他倒满:“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在聊。” 叶正谊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家境贫困,远在深圳的父亲不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好了,别指望他会赡养父母还有儿子,连拿一次学费还有生活费都要打无数个电话催促,而现在已经越来越难打通了。家里只靠爷爷奶奶出去捡纸板箱还有瓶子一类的破烂拿去卖赚生活费,应该感谢这个城市里还有破烂可捡吗? 因此面前这些菜他大多数都认识,却没有在外面吃过,自家炒的大白菜和炖花菜不算。而那个鲈鱼,对普通人家来说很寻常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寻常。对方见他不动手,夹了不少菜到他碗里,特别是那个鱼:“我女儿最爱吃这个鱼了,我也没接触过别的跟你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想着你们口味是不是会差不多。” 叶正谊把碗里的菜一点点吃了,鱼肉鲜香可口的确像是缪以秋会喜欢的,毕竟她那么挑剔,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 吃完饭后,他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了好几次的纸条,打开来上面有四五个名字,还有所在的学校,都是三中的:“其实不止这些人,但是我认识的,只有这些,抱歉,我帮不上太多的忙。” 缪裘卓收起了纸条:“没关系,你已经帮了很多忙了。我知道你们现在马上就要中考了,本该一切都以考试为重,但是那些人对你们来说,太像□□了知道吗?” □□?叶正谊有些不解他为何把这一切说的那么严重,犹豫的问道:“缪叔叔,您觉得他们是坏人吗?” 缪裘卓眼睛深深的看着他,说道:“这个要叔叔见了他们才能知道,但是,他们没有正确的是非观,还唆使别人吸毒,那就不止是单纯意义上的坏了。” 叶正谊在每个人面前的状态都不一样,在缪以秋面前,他好像什么都愿意跟她说,如果她愿意听的话。可是在对方父亲面前,他希望对方永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甚至在想,要是缪裘卓一开始就知道缪以秋的同学是他的话,还愿不愿意让两人成为朋友。 肯定是不愿意的吧,这个念头一出,就像缠绕不断的水草在心里疯长一样,堵得他的嗓子眼都难受了,他问道:“那么,叔叔,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他犹豫的说道:“我以前,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他说的他们是指写在字条上的人。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缪裘卓对着他说道:“你还没准备迈出去,就回头了,而这里有些人,很难甚至永远都回不了头了。” 叶正谊突然看着他比用刚刚还要迫切的口吻问道:“叔叔,以秋告诉我,吸毒是永远都不可能戒掉的,是不是真的?” 缪裘卓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接着紧紧捏成了拳头,好在他将手放在桌下,否则失态的样子肯定会被人看在眼里的,即使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是的。” 听到这个答案,叶正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总感觉对方的声音突然沙哑了很多。但是从自己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感触更深:“那么说,我妈妈就算在努力,也不可能戒掉它的。”更何况,她本身也不努力。 “但是我们可以坚持。”出乎叶正谊的意料,作为一名缉毒警,对方并没有说一些立刻抨击吸毒者必将堕入无底深渊的话:“戒毒很难,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戒不掉,但是还是有人愿意会用一辈子去抗争,与它作战斗。” “但是这种抗争太难了,所以我们都宣扬从一开始就远离它们,不过遇见这样抗争的人,我们即使没有鼓励,但是也不要落井下石,尝试着给他们一个机会。” 叶正谊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缪以秋成绩再好,跟他也是同龄人,她说出的话尚且让他心里抱着一丝轻浅的疑惑。可缪裘卓不同,他是个成年人,又是个缉毒警,说不出来的话下意识的便让人信服。叶正谊说道:“那我妈妈,肯定是不属于这些能够戒掉并且一直抗争的百分之一,毕竟,她连……”毕竟她只是因为丈夫的出轨就被轻易击垮了,又怎么抵抗的了毒品呢? 只是它既然是这样的魔鬼,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接触他,这个原因叶正谊现在还不知道,也许以后会知道的。 吃完饭后缪裘卓开车送叶正谊回家,中途停下来对他说了一句我去买点东西,叶正谊一个人坐在车上,四下看着,居然从位置上发现了几缕狗毛,这几缕狗毛是金色的,一看就是属于那只拉布拉多,而不是威风凌凌的德牧。 车是停在一家药店门口的,最后叶正谊从窗户里看到对方拎着一个塑料袋走出来,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碰的一下又关上。送到了他家门口,谁知道那个袋子药却被递了过来:“脸上的伤也要注意,平时不擦药吧?” 这话听着像疑问句,可是叶正谊却觉得对方说了一句肯定句,他在校医那里看过,可是校医对他身上的伤有怀疑,弄得他不敢再去。于是只能到外面的药店买了最便宜的那种红霉素擦在伤口上,以防止伤口感染,再多的就没有了,至于没有破皮的乌青,他知道这些看着吓人,却总有一天会好的。 叶正谊没有接,缪裘卓就一直举着,良久后,他终于感受到手上一轻,对方接过去了,并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缪裘卓就笑了:“好了,回去吧,专心准备考试知道吗?至于那几个人,你就不用管了,叔叔来想办法,你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汽车绝尘而去,叶正谊在那条路上站了很久,久到那段本就偏僻的路上再没一辆车来回,才转身回到了家里。他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里面除了在校医那里见过的碘酒之外,还有一盒创口贴和一瓶红花油。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两盒阿莫西林和另外一些暂且用不到的常规药。 缪裘卓一回到家,缪以秋就偷偷的摸了过去,像是与地下dang秘密街头一样显得特别神秘兮兮,靠近他低声问道:“爸爸,怎么样了?” 缪裘卓无语的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妈呢?” “我妈在隔壁给买家发货呢?” “这么说现在家里就你一个人,你怎么搞的跟做贼一样?” 缪以秋讪讪的笑了:“我不是为了让您有一种平时破案的神秘感吗?” “可别,”缪裘卓连忙道:“我们平时破案可不像你这样行为可疑。” 缪以秋于是端正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还命令米兰端正态度,想对闪电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这位从头到尾态度都很端正,便干咳了一声继续问道:“不知道缪警官有没有拿到想要的消息,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缪裘卓看着很配合,却一句话拒绝了她:“这是机密,无可奉告,现在缪以秋同学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的高中。” 缪以秋大气:“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我也算参与了。” “你参与什么了?”缪裘卓用眼睛斜她。 “我去劝说叶正谊,让他把那天晚上看到吸毒的人告诉你。” 季岚本来在发货,看到丈夫的车停在门口就知道他回来了,便回家看看,毕竟她店就开在自家边上,来回都方便,没想到刚走进门就听到了女儿说了这么一句,脸色立刻变了,上前两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本文的话,希望大家收藏一下作者,爱你们(~o ̄3 ̄)~作收每逢500加更哦 电脑点这里: 手机点这里: app从本文首页直接点右上角的作者专栏进就可以了。   ☆、第78章 缪以秋睁大了眼睛, 纯良的看过去,想要以此蒙混过关, 只期盼季女士没有听到多少, 谁知道缪裘卓却是大大方方的, 说道:“哦,我们单位下个月有走进校园宣传远离毒品活动,我正跟女儿说一说呢?” 季岚的脸色虽然不太好, 但是居然平静了下来, 缪以秋呆了一下,听她问道:“国际禁毒日不是过去没多久吗?怎么不放在那个时候宣传?” “那个时候也有啊, 只是没有进学校的, 不过这东西再晚都没关系。” 季岚看了一眼女儿:“作业写完了吗?”换在以往缪以秋肯定会不假思索的回答写完了, 可是现在却乖觉的加了一句:“我上去背单词。” 这傻丫头英语次次满分, 还背单词,说作数学题都比说背单词靠谱。等到她的身影看不见了,季岚才对着缪裘卓问道:“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 “说什么啊?” “别装傻, 我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个叫叶正谊的吸毒?” 缪裘卓差点给妻子跪下了:“什么跟什么啊,你这样说你听的清清楚楚?”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为了怕给马上就要中考的女儿造成心理压力,她早就把女儿提溜起来问了, 还这样把她打发上去看书?季岚压低了声音问:“就算没听对也听个□□不离十的,难道那个叫叶正谊的不止吸毒还贩毒。” 缪裘卓一口茶喷了出来:“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他跟我们女儿差不多年纪就能贩毒, 我们是吃干饭的吗?早就把他抓起来了还由着他上学。” “你!”眼见季岚马上就要发火,缪裘卓连忙道:“人家叶正谊不小心看到有人吸毒,寻求帮助来着。” 季岚脸色好了一些,但是对那个叫叶正谊本就为零的好感往负数去了,她直言道:“同样是安安分分上学的,别人怎么遇不见,就他遇见了,还告诉了你?”接着她顿了一下:“不过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你那样说就有些牵强了,”不过这次的事,要是叶正谊一直安分学习也真的遇不上,于是缪裘卓也不多说,只是回道:“至于为什么找上我,你忘了咱们女儿在学校里跟他朋友来着?” 季岚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缪裘卓连忙追了两步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干嘛去啊?” “马上就要中考了,得更加努力才行,我给以秋买几本习题去。”省的她还有心思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学聊天,不过她想起那个叫叶正谊的成绩不错,暂且将那个不三不四划掉了。到了L市最大的新华书店,她都懒得自己一排排找,直接对着导购问道:“关于初三中考的复习题在哪?” 导购朝着三排开外的一处指了指:“走过去右边就是了。”接着看着这位客人雷厉风行的背影感叹,又是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 缪以秋的成绩从来不要家长担心,季岚也觉得成绩好不好无所谓,因此从来没有到书店来给孩子买过参考资料,没想到仅仅是初中,各个科目就能有这么多工具书还有练习题,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挑才好。 不过她一想,本来就是让女儿没空再去跟那个叫叶正谊的多来往,干脆封面上写了模拟卷的每样都买好了。 她是捧着高高的一叠书去收银台结账的,就连收银员看到这么多都呆了一下,这里起码二十多本吧,差不多都是中考练习卷。可是中考不到一个月了,做的过来吗? 不过有的卖出去她们也不会把生意往外推,只是注意了一下才发现是一式两份的,惊讶的问道:“您每一本都买两本,家里是有两个孩子吗?” 季岚微笑:“不,家里孩子在学校里有个同学,给他也带一套。” 收银员随口说了一句:“孩子的同学都给带一套,看来关系不错啊。”要知道每本也要十几二十的,加起来就几百块了。 小姑娘肯定是刚出社会的,真是太天真了,她一点都不明白季岚的套路,季岚微笑着不说话,她想着女儿做题的话,那个叫叶正谊的来打扰她怎么办,干脆两个人一起做吧。最后新华书店的大袋子满满装了三袋子,季岚一拎差点手指没被袋子拎断了,最后还是捧着放到了车上。 缪以秋晚上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一下季岚,见她平平静静的还以为是被缪裘卓安抚好了,偷偷的对着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以资鼓励。缪裘卓想说你妈的套路上升了一个台阶,已经不是你我能够对抗的了的了。不过看着女儿的样子都不忍心把真相告诉她了。算了,让她再开心一个晚上好了。 周一要回学校上课的时候,缪以秋看着那加起来比英汉字典还高的练习试卷沉默了,而这样的试卷同样高的有两叠。 她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地上,迷茫的坐上了副驾驶座,听着季岚女士道:“妈妈给你买了几本习题,你把它们做了吧。” “几本吗?” “也就九本,我数过了。” 什么叫也就,这是要搞事情啊,缪以秋提醒道:“可是妈妈,我们还有二十天就要中考了。” “我知道啊?”季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你什么时候考试我都不知道吧!”缪以秋泪流满面,她是第一次知道代沟会带来多大的鸿沟,悲愤道:“那么多练习题我做不掉啊。” “你可以的,”季岚说道:“我已经给你算好了,每本每天做一页,一天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张卷子而已,题目我都看了,对你来说不难。” “你真的能看懂吗?”缪以秋忍不住问道:“还有,哪家出的练习卷会一本只有十张啊?” 季岚沉默了一下,当做没有听到这两个问题,继续道:“哦,对了,有两叠一样的,另外一叠你送给那个叫叶正谊的同学吧,让他也好好做,能做多少做多少,考个好高中。” 缪以秋:“……” 缪以秋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想说自己在学校里也不是天天跟叶正谊见面的,毕竟两人都不在一个班呢?不过季岚明显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最后她只能认同道:“好吧。” 缪以秋捧着高高的一叠练习卷回到了班上,张震看着呆了一下,问:“你这带的是什么啊,怎么拿那么多模拟卷。” 从一楼捧到五楼,缪以秋觉得自己的手有点酸,没错,为了让初三同学有一个良好的,不被初一初二打扰的学习氛围,每一届的初三都在最上面的两层楼。 缪以秋拍了拍手,从里面抽出两本习题递到他的手上:“呐,咱们不是马上就要中考了吗?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张震低头,只见手中出现了两本中考冲刺模拟卷是一个系列的,一本英语一本语文,正好是他的短板。顿时非常感动,对着缪以秋道:“谢谢你。” 缪以秋看着他感动的样子有点心虚,打着哈哈干笑道:“不客气,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嘛,应该的。” “噗,傻缺。”一声嘲讽传来。 缪以秋咬牙切齿,掏出了三本啪的一下放到了闻绍的面前:“不用客气,你也有。” 闻绍翻了一个白眼,非常嫌弃的拎起那三本模拟卷,扔到了自己同桌的桌上,接着在对方无语看过来的时候凉凉的笑了一下:“不客气,同学之间相互帮助嘛,应该的。” 同桌表示自己不是很需要。 缪以秋磨牙,但总算送出去了几本。不过她今天到学校还算早,早读还没开始,便到了二班门口,把叶正谊喊了出来,连着袋子一股脑把卷子扔到了他的怀里:“我妈给你买的,好好做知道吗,不要偷懒。” “啊?”叶正谊表示自己不是很明白,但是缪以秋已经转头离开回到一班了。他一脸纳闷的回到了位置上,同桌立刻凑过来了:“你女朋友送给你的礼物吗?让我看看是什么。” 接着两人对着一本一本交叠着放在桌上的习题沉默了。 “这个,”同桌想要说一些羡慕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道:“不愧是年级第一,连送出来的礼物都与众不同。” 要是缪以秋说是自己送给他的,叶正谊说不定还会问问她是不是没睡醒,毕竟相互就在隔壁班,两个班上的情况谁不知道啊,自己买的题目是有时间做,但是哪里做的了那么多? 可是刚刚缪以秋说了什么,说是她妈买的,缪以秋的妈妈,给他买练习题?直到吃午饭的时候,他都是晕的,没想到阿姨这么关心他的成绩。 要是缪以秋直到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说这孩子真是太甜了,平时看上去不是很精明的吗?这明明是季岚女士想要让两人少来往的策略而已。 不过叶正谊一直都不好意思问,就算问了缪以秋也不好实话实说,只能让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下去了,毕竟这个误会还是很美好的。 缪以秋把模拟卷分了一半出去,居然只有张震非常自觉的每天两张的做,其他人都只是增加了面前书本的高度而已,跟一块砖没什么区别。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太不努力了。 为此闻绍对着她嗤笑不已,搞得你好像很努力一样,而在这种氛围中,中考终于到来了。   ☆、第79章 中考那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这在四季如春的L市可不寻常,他们这次中考是在本校考的, 有一个乡镇的初中则是坐大巴到他们学校来考试, 每一位考生的前后左右都不能有同校的学生。本土考试是有优势的, 起码不用熟悉考场或出现迷路之类的,而且在熟悉的环境里,也能轻松一些。 但是明显不是每个人都是那么轻松的, 他们一班有几个人是同个考场的, 就现在还没考还站在走廊上,缪以秋就看到了四张熟悉的面孔。 提前十五分钟进考场, 她就无语的看着张震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准考证, 尺子、橡皮、圆规, 还把笔重新拿出来数了一遍, 就这样还不放心,每一只笔都在手上画了画,防止断水。 “你手上都画了几道线了, 等一下老师看到不知道还以为你作弊呢?”缪以秋吐槽道, 谁知道张震一脸紧张的站起来:“我去洗个手。” 简直了,缪以秋目瞪口呆的踢了踢闻绍的椅子,问:“你的东西检查过了吗?” 闻绍一进考场就趴在了桌子上,察觉到她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睡眼朦胧的:“啊,你放到袋子里的时候不检查的吗?”是的,他们班上有统一发的透明文具袋, 老蔡特地到综合市场的文具店批来的,也不收学生的钱,据说这样的袋子他一次批好几箱,专门给初三中考的学生用。到了他们这一届之前的刚好用完,又去批了新的,一箱怎么也得有几百个吧,这接下来的好几箱说不定能用到他退休了。 张震终于洗了手回到了考场,而这时老师已经考试阅读考生守则了,头顶的电风扇吱吱呀呀的摇着,以前缪以秋在这种天气也不习惯吹风扇,谁知道今天天气略热,倒是感到刚刚好。一切幸运,真是幸运日。 考试时间一共两天,题目都不难,跟平时做练习题差不多,缪以秋又不像同桌,有考试考试综合症,一天考完的时候还略轻松写意,跟出去玩一样。 她回到家之后也没看电视玩电脑,连手机都不动,就躺在沙发上折千纸鹤,看到她的动作,季岚的脸色有些为难,缪裘卓也想叹气,季岚最后还是拉住了丈夫,对着他摇了摇头。 吃饭的时候缪以秋觉得气氛略微严肃,不过她只以为季岚还有缪裘卓担心她的考试成绩,并没有多想。等到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英语,缪以秋是提前交卷的,她刚站起来闻绍也站了起来,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出了考场之后就一路聊天下楼了。 缪以秋有些伤感,毕竟中考结束之后说不定以后很难见面了,像闻绍这样可爱的中二病可不多。对此闻绍鼻子里喷气,愤怒反驳:“你才中二病呢?” 接着出了校门就上了家里接他的车离开了,缪以秋看着远去的车啧了一声:“真是一个没有同学爱的人。” 不过她也看到了自家的车,打开车门看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谁瞪圆了眼睛惊讶道:“咦,爸爸,怎么是你来了?”要是以前缪裘卓肯定会调侃一句怎么,嫌弃爸爸来接你啊。但是此刻只是说了一句上车。 缪以秋坐上了副驾驶,一边低头扣安全带,一边说道:“怎么米兰还有闪电没来啊?”说真的两狗每天都接她上下学,一时间没看到还真有点不习惯。 缪裘卓开车可比季岚快多了,也更平稳,季岚的驾照刚学出来两年,缪裘卓驾驶证到期都换了三本了,已经是妥妥的老司机了。 “米兰和闪电在家呢?不是四点钟考完吗,你怎么三点钟就出来了?”缪裘卓把速度开到允许范围内最大码,直视着前方问道。 “最后一门考的英语,要不是老师规定了多少时间才能提前交卷,我还能早二十分钟。”接着她看着前面的路奇怪问道:“爸爸,我们去哪啊?”她发现缪裘卓开的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而现在都直接上高速了。 “去M市。” 缪以秋呆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去M了,我就算想考省一高,但是还不确定能不能上了,现在去看学校会不会早了一点啊?”她想要开玩笑,却看见缪裘卓的脸色绷的紧紧的,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缪以秋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有些无措的对着缪裘卓问道:“爸爸,……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M市解放军总医院,缪以秋的脚步是虚浮的,刚刚缪裘卓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脸色又是那样的严肃时,她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直到听到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那边问刘姨,我们到了,原修现在在哪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缪以秋好像被人在头上狠狠打了一个闷棍一样,震的她眼冒金星,搅的她脑子里一片浆糊。一路上从最下面到手术室门口的道路都是扭曲的光影,要不是缪裘卓拉着她,她一定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最后脚步停下,缪裘卓好像在她耳边大声说着什么,刘姨的眼睛是红红的,看到他们站了起来:“你们来了?” 缪以秋的眼睛终于聚焦,看清楚了面前的景象,她面前除了缪裘卓还有刘姨之外,另外还站了三个不认识的人。一对衣着华贵精致的夫妻,还有一个少年。那对夫妻形容也有些狼狈,从那位太太耳朵上的耳扣缺了一只就能够看出来,而她的眉眼,居然和原修有六七分相似。她心里在对自己说:缪以秋,你真是够了,难道你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手术室里面躺着的是谁吗?你居然还有心思去看别人的耳扣?居然还管他的母亲跟他有多像? 缪以秋看着刘姨,眼泪滚珠一样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擦过脸颊落在了地上。她扯了一个笑容,睁大了眼睛问道:“小哥哥呢,他在哪里,他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为什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听到她这句话,旁边直直站着盯着手术室大门的少年转头看了她一眼,他并不明白来的这两个人是谁,即使疑惑现在的情况也让他没有心思去问。 缪裘卓搂着女儿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不断的安抚她:“没事的以秋,原修在做手术,但他一定会没事的。” 刘姨也按着她的肩膀道:“是啊,他一定会坚持下来的,他这么努力,付出的比别人都要多,怎么可以坚持不下去?”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也要落下来了,可是却用手快速的擦去,继续对着缪以秋到:“我不哭,你也不能哭知道吗?” 缪以秋抹了一下眼睛,使劲的点点头,她根本无力再去问缪裘卓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原修在M市的医院里,却专门瞒着不告诉她。 缪裘卓的确比她早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时间也就比女儿早一天而已,而昨天是缪以秋中考开始的日子。他和妻子知道,要是直接告诉女儿的话,这考试肯定是不要考了,毕竟是中考,也是关系到以后上哪个高中的大事情,是人生中重要的轨迹。因此两人便选择了隐瞒,等考试一结束就立刻带着她赶往M市。 缪以秋失魂落魄的,她哆嗦着手,从口袋了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方形彩纸,开始折千纸鹤。她每天都要折一只,折的多了,后来即使闭着眼睛不看都能折出来,但是今天她的手一直都在颤抖,对了好几下都没把线对齐。 “其实我昨天就折满一千个了,”她声音沙哑极了,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今天是第一千零一个。我曾经跟他说过两年后会有礼物送给他,其实今天已经过了两年了。” “他没收到,一定是以为我忘记了。” 缪以秋再也折不下去,她也忘记了刚刚刘姨才说过不许哭的话,扑在缪裘卓怀里,也没有出声,但是很快就把他胸前的衣服给浸湿了。缪裘卓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嘶哑:“没关系,等他手术结束,病好了之后,你再送给他,他一定不会怪你的。” 是啊,原修这么好,一定不会怪她的,可是缪以秋就怕自己再也没有那个机会。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主治医生走了出来,原明知夫妇迎了上去,焦虑的问:“医生,我儿子他情况怎么样?” 缪以秋又抹了一把脸,和其他人一样直直的看着医生的脸,最主要是听他说出来的话。主治医生对着原家夫妇点了一下头:“手术很成功,”所有人的脸上都变得轻松了,就连那个站的笔直的少年,也松了一口气往墙上靠了靠。 可是医生的话语依旧忧虑:“但是他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以后身体的负担会比以前更加的大,你们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原修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苍白着一张脸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他的麻醉时间还没过,医生预计五个小时之后可能醒过来。 缪以秋跟着被护士推着的病床走了几步,手中一直捏着折了一半的千纸鹤,在她要跟着走进病房的时候缪裘卓拉住了她。 “现在原修要休息,我们等他醒来好不好。”他不断的在缪以秋耳边安抚着,心中却有着深深的忧虑,以秋对原修的感情这么深,以后又该怎么办? 这时候原明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坐在病房门口低着头不吭声的缪以秋,对着缪裘卓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伸手询问道:“请问您是?” 缪裘卓跟他握了一下手:“我女儿是原修的朋友,他们很要好。” 原明知有些感慨:“谢谢你们能来。”   ☆、第80章 原明知并不认识缪裘卓父女, 也从未听原修还有刘姨提起过。但是当看到他们这样匆匆赶过来,还有那个女孩通红的眼睛时, 他就知道的确如其所说, 至少这个女孩, 跟原修很要好。 那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踉跄的走到了病房门口,双手按着门,透过门上端的玻璃痴痴看着躺在里面的原修, 半响后恍然如梦的对身边的男子说了一句:“明知, 原修挺过来了对不对,他没有离开我们是不是?” 原明知站在她身边, 安慰的扶着她的背:“对, 他挺过来了。” 这位女子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 不曾想这一口气还没吐出来,脚下一软就直直的倒了下去,还好原明知就站在她身边, 匆忙的搂住了她。 “慕容!” “妈妈!”那位少年也上前扶着她。 不远处的护士发现这里的情况连忙跑了过来一起扶着她, 原明知对着护士说了一句:“她可能是太激动了。”接着他转头对亦步亦趋的原晗说道:“我去看着你母亲,你在这里陪着你哥哥。” 原晗对着他颔首点头:“是,请您照顾好她。” 原明知和护士带着慕容去检查,这里只剩下刘姨、原晗还有缪裘卓父女。缪以秋的身体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想必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但是心情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患得患失,小哥哥手术很成功,再过五个小时就能醒过来了, 她在心中不断的对自己默念这句话,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原修醒来了,他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昏暗光线下的天花板,头顶的灯并没有全部打开,只有最靠近门口的一处的余光,显得室内有些昏暗,现在应该是晚上了。他身上各处有针刺一般密密绵绵的疼痛,特别是胸腔处,原修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很熟悉,麻醉的效果应该快要过去了。 他侧了侧头,就看到一个少女坐在病床旁边专注的看着他,见他醒了也并没有出声,好像在等他发现自己一样。即使他没有看过去,也能够一直等待下去。 “小哥哥,你醒了。”缪以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听到她的声音,从进了病房起就站在窗户边上,一直看着窗外寂寥天空的少年急切的走近,俯身对着病床上的原修轻声喊了一句:“哥。” 原修对着他眨了下眼睛,现在正值夏天,他身上盖着薄被,明明是醒着的,可是胸口的起伏却极为平缓,即使咳嗽了两声也只是让脸色变的更加苍白。医生早就说过会有这样的情况,因此缪以秋总是会忍不住去注意,他的心跳比正常人都要慢。 原晗按了床头的按铃让医生过来,缪以秋开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倒了一些到瓶盖里,拿着棉签小心翼翼的擦着原修干裂的嘴唇。 几位医生还有护士一起进来,原晗还有缪以秋被推到了后面,听着医生询问检查这原修的情况,原修平静的回答着,好像这两天经历生死存亡抢救的人不是他一般。突然他的目光一顿,口中的话也停了下来。医生敏锐的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谁知道原修伸出了还在输液的手,往枕头旁边动了动,他并没有太大力气,动了两下都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反而出现了血液逆流到输液管里的情况。一位护士上前,把放在床头的一只粉色千纸鹤拿起来放到了他的手心里,温柔的问道:“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原修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将那只纸鹤虚握在手里,低声对着她道:“是的,谢谢你。” 医生护士检查完离开了,此时病房里的灯都打开了,原修看着坐在床边的小姑娘,对着她张开了手心,露出了里面的千纸鹤,缓声说道:“我一看到它,就知道这个肯定是你做的。” 缪以秋眼睛发热,却扬起了脖子骄傲的说道:“当然了,谁还能有我这么心灵手巧。” “原晗,”原修把目光落在了站在身边的弟弟:“你今天肯定很辛苦,先回去休息吧。” 原晗摇摇头说了一句没事,想说你才做完手术,就不要管他们辛不辛苦了,后半段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上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他皱了皱眉头,快速往门口走了两步扶着喊着原修名字的慕容,轻声对着她说道:“妈,哥他刚做完手术,现在需要安静。” 慕容抓着他的胳膊:“可是我醒来就听到他醒了。” “是的,但是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你为她如此担忧的。”原晗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和医生说话的父亲,收回了视线对着慕容继续道:“我们进去看他。” 慕容点了点头,平复了一下呼吸,依旧是快速的往里面走,却平稳了不少。但是这平稳在见到原修看过来的一幕再也掩饰不住,她扑在了病床边上,唤了一声原修的名字。 原修的眉眼间有些疲惫,但还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慕容眼泪落了下来:“只要你还在,什么我们都愿意承受。” 原修闭上了眼睛,慕容心里一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坐在病床另外一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开口了,她的声音柔柔细细的:“阿姨,小哥哥他累了,想要睡觉了。” 慕容一怔,这时才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你是?” 原修刚做完手术不能进食,但是其他人是需要吃东西的,晚上也需要休息,原明知在知道父女两是从L市赶过来的,就吩咐了助理在他们住的酒店为两人开了房间,不管他们晚上留不留在M市。 看着缪以秋的样子,缪裘卓就知道肯定要留下的,他向单位请了假,自己也想等原修情况好一些再带女儿回去,晚上跟季岚打电话,季岚在那边听到原修醒了也松了一口气。 缪以秋耐得住寂寞,她每天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往医院跑,能够待到星罗棋布才跟着缪裘卓回酒店。 “你这样每天过来,不觉得无聊吗?”原修身体需要修复,精力有限,连书都不让看,更不要说手机电脑了,每天吃药之外就是休息,觉得这样浪费生命颇为无趣。 看一本书能够浪费他多少精力呢?但是关于这个话题,连一向最听话的缪以秋都不站在他的身边。不过缪以秋最多只能作为探望者出现在他面前,也的确无法左右太多。此时见她叉着腰说道:“明明是你自己觉得无聊了。” “跟小哥哥在一起,我感到可高兴了。”缪以秋知道原修从来不愿意别人怜悯他,因此自从醒来之后再也没有像那天在手术室门口那样哭过,反而学会了跟以前一样和原修开玩笑。 “而且不能看书不能玩手机、看电视、碰电脑的是小哥哥你啊,又不是我,我会给自己找事情做的。”这话听得真让人气愤,坐在床尾单人沙发上的原晗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几天,他也算是见识了这个女孩对原修的关心程度,却没想到能说出这么让人惊讶的话。 原晗每天来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在了,好像前一天就是在医院里休息的一样,他从来没有见到她说过一句安慰的话,但是原晗确确实实的看出来了,相比于他们,原修似乎更加愿意见到这个女孩子。 作为原修真正的亲人来说,这个认知的确让人心塞,但是却无法辩驳,因为在一开始,的确是他们先放弃的。 一天后缪以秋在病房里收到了一个快递,没错,这个快递寄到了原修的病房,收货人却是缪以秋。对于她的惊讶快递员表示很平静,他说:“送到病房里算什么,我们还接过送到墓碑前鲜花的单子呢?” 缪以秋被噎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见识少,签收了之后都是恍恍惚惚的,原修见了不由笑了起来,安慰道:“没关系,我的见识和你一样少,我也没有见到过送到墓前的快递。” 缪以秋放心了,一旁的原晗听的无语,想说难道你没看到我哥是在哄你的吗?但是快递员刚才举的例子在当前关头太不吉利了,于是他便转移了话题:“这么大个包裹你不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吗?而且谁会知道你在这里啊。” “应该是我妈妈吧,”缪以秋正在和包裹上的胶带奋斗,好半天都扯不下来,还让自己的手变得黏黏的,她气喘吁吁的奋斗,最后还是原修递了一把小刀过来才拯救了她:“因为这种胶带还有这种包法,我只在我家店里看到过。” 包裹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一个透明的罐子,而罐子里是缪以秋将近三年,一千个昼夜,每天折一只的千纸鹤。 原晗显然也发现了:“里面都装满了吧,得有多少只啊?这是你做的吧,我这几天也看到你折了。” 缪以秋转头看了一眼直直注视着两人的原修,抿了抿嘴说道:“一天一只,一共一千只。” 做一只千纸鹤不难,难的是每天都不曾忘记的坚持,缪以秋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彩纸,这是她最开始怕自己忘记了而刻意形成的习惯,到了最后,已经无需刻意了,因为那已经成了习惯。 原修对着她伸出了手,缪以秋走过去把今天折好的一只放在他的手心里,她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我一直期望你能够平安,不论何时何地都这么期望。” “我明白的。” 原晗怔愣的看着他们不说话了,这几天他一直侧旁敲击两人认识多久了,不论在谁的口中,总是只听到了很多年这么一个回答。可是既然认识很多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跟他们提过,他还有父亲母亲,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他察觉到病房门口有人站着却不进来,转头一看,是跟他一样安静的望着里面的父亲还有母亲。 晚上的时候,酒店顶楼的套房里,原明知和慕容坐在套间外的真皮沙发上,原晗坐在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听着对面的刘姨说原修还有缪以秋。 他们越听越沉默,直到刘姨说完了也没有人开口,半响后,才听到原明知说了一句:“这么说,你们认识他们快五年了?” 刘姨看着低着头,轻声说道:“是的。” 相比父子两人的安静,慕容显得更加感性,她红着眼睛:“那个小姑娘的英语、法语还有画画,都是原修教的?她还为给原修画了很多漫画?” 看着她红着眼睛的样子,刘姨心里产生了一种隐秘报复一般的快意,她不断的说着原修和缪以秋相处的过程,甚至和缪家一家是如何亲密的,最后还道:“以秋可以说是原修一手教出来的,我不认识英语还有法语,但是看着他们两写的字,无论换了谁来,谁也不知道那是谁的笔记,因为他们两的字迹都是一样的。” “我都不知道他会法语和画画,而且还这么优秀。”慕容捂着嘴跑到了房间里,这一次,原明知并没有追过去,而是僵硬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刘姨离开了,原晗犹豫的对着原明知说道:“爸爸,我们现在还来的及,不要让自己后悔了?” 原明知疲惫的按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已经来不及了?” 原晗大急:“怎么会来不及呢?医生说只要控制的好,可以尽最大的全力延长寿命,哥他今年已经二十了,难道我们等下一个二十年再来后悔吗?” 原明知良久才说道:“不,我五年前就已经后悔了,原修他,就拒绝了我接他回B市的提议,接下来的每年我都会提一次,可是每一次,他都拒绝了。” 原晗所有想要劝说的话戛然而止。等到他第二天到医院,如他所想的缪以秋已经在了,此刻正在跟原修兴高采烈的说话:“我模拟考都没有考出过这么好的成绩,我果然是临场发挥的优秀选手。” 原修平静道:“也只是比模拟考多出两三分而已,算不上临场发挥,只是算是心态稳定。” 缪以秋控诉道:“小哥哥你变了,你以前只会夸奖我。” “心态稳定难道算不上夸奖吗?”原修看着她笑了。 缪以秋托腮道:“好像也能算。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们老蔡历年省一高的分数线,如果不出问题的话,我只要勾了这个学校,还是很容易能够进去的。”接着她万分忧愁道:“也不知道季女士会不会同意。” “老蔡是?”原修先是表达了疑惑,接着赞同了缪以秋的话:“季阿姨应该舍不得你离得太远,也许会建议你报L市的一中。” “老蔡是我们班主任来着。”然后她接着说:“可是能够进更好的学校不去,不是太可惜了吗?” 原修现实纠正她:“不可以这么称呼一位老师。”缪以秋反驳道:“老蔡多亲切啊,季女士生气起来还叫我爸老缪呢?” 原修无奈叹气,说的话却忍不住带着笑意:“这两个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吧?” “这些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 原晗听明白了七七八八,可是看原修和缪以秋毫无阻碍的对话,就知道两人的确如双方说的那样熟悉。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插话问道:“你说的季女士是?” “我妈妈?” “那怎么这么称呼她?” “你不觉得这样很亲切吗?” 原晗:“……”并没有。 “你们刚才提到了省一高,你才参加完中考吗?” “是啊,”缪以秋眉头都皱了起来:“我该怎么说服我妈妈让我到省一高去读书,总觉得她真的会让我待在L市读一中。” “考上更好的学校,不是应该开心吗?” 缪以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不了解,当妈的总不希望孩子离得太远,以后你当了父母,也就知道了。” 原晗一脸日了汪的表情,问道:“你知道当妈的是怎么想的?” “别人的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妈的确是这样的,而且,我只是想象出了我妈会这么劝我而已。” “没关系。”没想到原修开口了,他对着缪以秋道:“我以后可能会住在M市,我可以去劝阿姨,以后我还有刘姨,都会照顾你的。” “咦,小哥哥你不住在K市了?” “恩,负责我的医生调到这个医院了。” “这算是高升了吧。” “应该是。” “那真是恭喜他了。感觉从调到这样的三甲医院应该很不容易。” “没错,再见到他的时候应该跟他说一句恭喜才对。” “他现在还负责你的身体吗?” 原修道:“不,现在是另外一个医生,但是心脏方面还是由他负责。” 缪以秋听了便说:“能够负责小哥哥病情的,医术应该很高明才对,之前为什么会在K市的医院任职呢?毕竟K市没有三甲医院。” “我下次见到他帮你问一问。” 缪以秋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也许人家有自己的理由呢?探寻别人的**就不对了。” “真好啊。”原修含笑看着她道。 “什么真好?”缪以秋疑惑的问他。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缪以秋耳朵有些发红,默默的捂住了脸。 原晗:“……”你们还记得你们最开始谈的是什么吗? 出乎人的意料,季岚对缪以秋想要去省会读高中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实在不像是一位把女儿看的紧紧的母亲,毕竟她从缪以秋回学校上课以来,每天都接送她上学放学,从未间断,在缪裘卓看来,她做出让女儿高中不要住校的举动才是正常的。 对此季岚很平静,对着电话那边的缪裘卓说道:“我去学校的时候看了市一中的分数线还有他们公布出来能够进一中的学生人数,做成了花名册贴在了学校的宣传栏里。” “恩,”缪裘卓不明白妻子说这话的意思,于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季岚道:“他们学校今年分数线超过一中的有八十三个,其中能够上省一高的有十个,那个叫叶正谊的排在第四十一位。” 缪裘卓咳嗽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你原来不会是想着以秋在L市读书,但是为了躲开那个叫叶正谊的,让他去省一高吧。” “怎么会呢?虽然我的确不想他们多加来往。”季岚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开始对着电脑和那边在Q Q抖她给她传文件的供货商聊天。一边打字一边说道:“我已经考虑过了,第一,省一高毕竟是Y省最好的高中,而且教学肯定很严格。” 缪裘卓在那边点头:“这倒是。” “第二,不管是哪个高中,都是要住校的,其实L市和M市相隔也不太远,每周末去接她回家就好了。” “不愧是我媳妇,想的就是全面,而且原修以后就会在M市休养了,这里毕竟是省会,他也可以照顾以秋。” 季岚又顿了一下:“什么,你说原修要在M市休养,他不回K市了吗?” “M市毕竟是省会嘛?医术高明的医生更多,以后他也可以照顾一下以秋。” 季岚觉得略头疼:“别开玩笑了,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怎么照顾以秋,我本来还想着她交两个普通的新朋友。”她打开供货商发过来的表格,里面填的密密麻麻,对着电话里说了一句:“行吧,等你们回来再说。” 叶正谊坐在学校里,听着讲台上班主任说着马上就要离别的话,很多同学的眼睛都红了。他看着自己的成绩,又想了想缪以秋居于榜首的分数,两人相差了二十三分,而这样的成绩,对方要是去省里读一高,他势必是没有机会的。他想着到一班上去问一问她,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张震推了下眼镜看着他道:“哦,缪以秋没有来,不过她妈妈来了,我看到她在蔡老师的办公室。” 叶正谊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吗?” “我刚才好像听到她妈妈说,缪以秋去M市了。” 叶正谊想,我不知道缪以秋家里的地址,而今天是初三最后一次返校了,我这一次没有见到她,以后会不会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是认识缪以秋的母亲的,在对方出了老师办公室准备离开的时候,上前喊了一声:“阿姨。”   ☆、第81章 第一声阿姨季岚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直到那声音离的更近了,几乎就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才转过了头。她看着站在面前穿着校服的少年,顿了一下说道:“是你。”她认出了叶正谊, 然后疑惑的问:“你是在喊我吗?” 面前的少年差不多比她都高了, 浓眉大眼,朝气蓬勃,跟原修的清隽完全是另外一个典型。叶正谊点了点头:“是的阿姨,我想问一下,缪以秋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 季岚正视着他, 过了片刻后说道:“以秋跟她父亲去外市了, ”接着她并没有就此继续说下去, 而是转了个话题道:“我看到你的成绩了,能够上市一中, 非常的了不起。” “我要谢谢阿姨给我的那些模拟卷才是, 不过我想问一下,缪以秋同学她准备上哪一所高中?” 说真的,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阿姨,并且不断的过问自己女儿的情况, 季岚心里还是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怪异, 他就不怕自己怀疑他和女儿早恋吗? 要是季岚没有做生意,一直在家中当全职主妇,可能说出来的话会不好听,但是这么多年她跟那么多人打过交道, 与一个还没有出社会的少年四两拨千斤的说话还是会的,她原来还在犹豫到底是读L市还是M市的高中,感觉选哪一所高中都有所遗憾。但是现在真的连最后一丝犹豫都没了,她微笑道:“以秋打算去M市就读省一高。” 面前的少年眼里划过一丝失望,这让她皱了皱眉头,季岚并不打算与他多说,客套的鼓励了一句:“还有,你能够考上市一中是你自己的努力,与那些模拟卷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继续加油,以后读个好的大学。” 叶正谊看着对方走远,缪以秋的母亲与自己的母亲不同,她精致端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又想起了缪裘卓那天送他回家递过来的那一袋药,想着对方有这样的母亲和那样的父亲,也难怪会变得那么优秀了。 叶正谊的分数能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可一直是板着脸的样子,换个不知道的人来看,还以为他中考失利了呢? 初中升高中期间仍旧有两个月的暑假,叶正谊回到家之后,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干什么,爷爷奶奶听到了他的分数是多少时没有太大的反应,等到知道他可以读什么学校时立刻变得喜气洋洋。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两屉鸡蛋,拿回来煮了用朱砂染成了红色,装了满满的两篮子,准备一家一户的出去送给邻居好一起沾沾喜气。等到叶正谊睡醒起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大中午了,桌上还放着几个没有送完的鸡蛋,特别留着等他饿了可以吃。 听到爷爷奶奶的丰功伟绩,叶正谊差点没有被还没有彻底咽下去的鸡蛋给噎死。他喝了一大杯水不断的拍着胸脯,差不多一分钟过去才觉得自己能够重新喘气。 “爷爷奶奶,好端端的送什么红鸡蛋啊,多丢人啊,这只是中考,又不是高考。” 叶爷爷不高兴的说道:“怎么会丢人呢?我们家那么多年在邻居面前抬不起头来,从今天起才是真正的扬眉吐气。等你以后考了好的大学,别人看我们家想起的就不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妈,而是你有出息了。” 叶正谊的脸色一变,叶奶奶用拐杖敲他:“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了,不是说不再提的吗?” 敲门声响起,几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家出过一个吸毒的人,曾经还弄得乌烟瘴气,因此左邻右里都知道他家的情况,也几乎都是绕着走的。他们小区又破又乱,也没有物业,这种敲门声也只有家里人出去忘带钥匙了才会响起。 叶正谊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人他们都认识,都是同一栋楼的,再怎么不说话也见过。叶正谊看着对方手上拎着的一袋子水果愣住了,问来人:“阿姨,你有什么事吗?” 这位阿姨用从来没有过的温和态度跟他说话:“你奶奶一大早给我们送了红鸡蛋,听说你考上了一中,阿姨拿一点水果过来给你吃,只希望我们家臭小子明年能够跟你一样争气。” 叶正谊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把那袋子水果塞到了他的手上,这是对那两个红鸡蛋的回礼,也是对他的祝贺。但是这价值明显是超过红鸡蛋的,因为里面还有一个红包,钱倒是不多,只有二十块。 叶爷爷和叶奶奶送出去两屉红鸡蛋,三天过去有好几户人家都给了回礼,东西都不多,但是那些话让爷爷奶奶高高扬起了头,好像叶正谊不止是考了一个好的高中,他已经彻底的出人头地了一般。 “别说读书人会的别人都会,”叶爷爷说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搬砖每个人都能干,但是你让只会搬砖的去干读书人的事情,给他开两千块钱的工资他也干不了。”叶爷爷和老伴靠捡垃圾补贴家用,一个月拼死拼活都赚不了两千块,一直以为两千块已经是非常高的工资了。 这几天老两口在外总是不经意的提起自家孙子上了哪所高中,大多数人都会说几句类似于‘是吗,那真了不起’之类的话。回来又将一切眉飞色舞的告诉叶正谊,有时候连做菜都高兴的多放了一勺盐,对此他只能抿着嘴不住的喝水,但是看着他们的样子,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连一直联系不到缪以秋的郁闷感都去了不少。 直到爷爷奶奶兴致冲冲的想要给远在深圳的儿子打电话,没说两句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挂掉时,这种欢喜才戛然而止。 “没关系,明天爷爷早点起床去游乐园那里,那里扔塑料瓶的人多,总会把你的学费赚回来的,反正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把书读下去。” 叶正谊对着他笑:“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打暑期工,这个我有经验。” 叶正谊接了一个在沃尔玛门口发传单的工作,工资日结,或许有他已经生的人高马大的原因,小时候那种被克扣几块钱工资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每天日复一日,他把钱拿回家之后,奶奶总是会把它们和自己赚的钱放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数一遍,从现在只有几百,到学费只差几百,后来连生活费都赚出来了。 时间渐渐的过去,开学越来越近,他距离想起缪以秋的次数并没有减少,只是他现在才回想起,好像从头到尾都只是对方在帮助他,自己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除了那些笔记本还有那几套已经写完了中考模拟卷,他甚至都想不起两人还有什么是除了学习之外的纪念。 开学前一周,叶正谊坐在小区楼下的一处石椅上,石椅围绕这一颗老树,经常会有一些老人坐在上面说话,以前爷爷和奶奶从不参与,但是现在渐渐的会跟着那些老人插话,坐到几人中间一起唠嗑,别人也没有嫌弃他们的样子。 其实以前也并不是人人都嫌弃他们家的,只是因为自身的自卑抬不起头来而已,而现在,两位老人出门走路都是带着风的,这一阵得意恐怕能持续很长时间。叶正谊也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过对压力这个词如此清晰的诠释。他以后未来的路,不仅仅是属于他自己的路而已,还有对两位老人的责任。 现在已经快晚上九点了,他一个人坐在石椅上,因为身上喷了花露水,所以并没有蚊子咬他。叶正谊站起来准备回家,突然听到有人怯怯的喊了一声老大。 他转头一看,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皱着眉问:“是你,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曾经跟着叶正谊打架,后来帮他约架的男生,此刻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上前就对着他问:“老大,你还记得之前跟你约架的赖哥他们吗?” 叶正谊听了打了一个寒颤,他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沉闷的晚上还有戳在手臂上要掉不掉的针管,那针管里还带着血,对方脸上有着飘飘欲仙的表情。之后就是与缪以秋父亲的见面,最重要的是那一张纸条。 他们出事了,会与那一张纸条有关吗?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近乎冷静的问:“记得,怎么了?” “赖哥那边被抓了一好多人,起码有十几个,最后只放出来四五个。” “哦,是怎么被抓的,是在哪里被抓的。”叶正谊依旧不动声色。 对方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是在KTV里被抓的,突然遇上了检查。” 叶正谊心中松了一口气,故意笑了一下:“不会是因为□□吧?” “不,是吸毒,那几个还没有放回来的,都被查出来吸毒了,所有人的家长都去了。” 叶正谊低头看着他,通过黑色的夜里居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惧:“怎么,你也吸毒了?” “没有没有。”他不住摇头。 叶正谊道:“既然你没有吸毒,你这么怕干什么?警察又不会抓你!”他确定了这事不会跟他扯上关系,站起来便想离开。 “那天的KTV其实也叫了我的,只是我有事没去,听说有两个那天晚上是第一次吸,如果我去了,肯定会跟他们一样的。”他一脸后怕:“要是被警察抓了,那多丢人啊。” 叶正谊懒洋洋道:“放宽心,你不是没去吗?” “可是以前跟我们一个班,总是在一起的李子去了,他去了,也吸了。” 叶正谊沉默了一瞬间,随即说道:“吸了就好好戒呗,总是会有办法的。” 来人显然看出了叶正谊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他头上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总算平静了一些:“老大,不,叶正谊,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恩。” “我下个星期要跟我舅舅去深圳打工了,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回来,兄弟一场,我想来跟你告个别。” 叶正谊笑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告别就告别,你来还是带着哭音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家出事了呢,吓了好大一跳,不过你以后不读高中了?” 对方声音轻了下去:“没考上,不过读书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去赚钱。”说着他迫切的想要争取叶正谊的赞同:“你说呢?” 叶正谊对着他挥挥手:“行吧,我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叶正谊其实现在也没真正觉得读书有多有用,但是他这几天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社会对读书好的孩子,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孩子了,真他妈宽容。 或许正如缪以秋的父亲在那天中午对他说的那句话:时间,总是能证明一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作收1500的加更   ☆、第82章 缪以秋考上了省一高, 季岚跟她马上要出嫁了一样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到了M市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迷路,遇到了危险该怎么办, 还担忧起她要是吃不惯M市的菜该怎么办?大半夜的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睡不着, 最后坐了起来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把他摇醒。 “要不还是让以秋在L市读一中吧, 一中虽然比不上省一高,但也是几个最好的高中之一,离家里还近。” 缪裘卓被她摇醒,伸出手摸索了一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按了一下,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他把手机放了回去, 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你当这两所高中是我们家开的, 想上哪所就上哪所?” “以秋成绩好,我不信她回L市读一中会不要她。”季岚越想越心慌:“她从小都没有离开过我身边, 一想到要在M市读三年的高中, 我心里就害怕。” “你不是还怕她和叶正谊来往过多吗?”缪裘卓说道。 “断了他们的来往就是了,而且高中学习负担那么大, 哪有时间想东想西的。”季岚不假思索的说道。 缪裘卓已经戒烟很多年了,但是此刻他又涌上了一股想要吸烟的**:“季岚, ”他喊了一声妻子的名字:“要是以后以秋能够上Q大或是B大呢?那可不止是外市, 还是外省,难道你还拦着不让她去,读一个本地的二本院校吗?”L市最好的大学也就是一所二本院校,除此之外就是专科职高了。 “那当然不会!”季岚刚说完立刻就明白丈夫的言下之意, 她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听着丈夫继续道:“以秋成绩好是没错,但是成绩好不代表你有特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万一L市的一中不要她呢?去读个普通高中,你咽的下这口气吗?” “而且还有三天就要去学校报道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以后会多出多少麻烦事你想过吗?” 季岚拉着被子盖到身上,躺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丈夫,气道:“我也只是不放心说说而已,也没有真的想让她不去读。” 缪裘卓叹气:“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不都是平平静静的吗?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可以以后如果以秋连自己上个学都没法独立完成的话,她到了社会上,会跌跟头的!听我的话,换学校这事以后,就别再提了。” 半响后,季岚才轻轻的恩了一声。 缪以秋自然是不知道这事的,第二天早上她在卫生间洗漱时照了照镜子,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已经过肩了。只是之前一直照着短发剪的,一下子长了显得不太有型,想着去学校报到之前先去一趟理发店,不剪短,只是修一修,高中三年下来,怎么也该变长了。 她今天起得早,早饭还没好,坐在饭桌上等着,闪电趴在她的脚下,偶尔转个头身上的毛,擦过缪以秋的脚踝,感觉跟被人挠痒痒似的。 季岚把一盘煮好的玉米拿出来,看着她手上在折的东西,转头继续去盛粥,问道:“之前的千纸鹤不是都已经给你寄过去了吗?一千个也满了吧,怎么还在折?” 手工小达人缪以秋不到一分钟就做好了一个,接着开始做另外一个,并不像之前一天只做一个。说道:“这个不是给小哥哥的,是给另外一个人的。” 季岚盛了粥,又切了一块黄油放到奶锅里加热,最后沸腾的时候连着奶锅端上来放到了缪以秋面前的隔热垫上,问:“难道还有谁身体不好需要你做这个?” 缪以秋把那几只千纸鹤推到了一边,开始在玉米上涂黄油,这样刚刚煮好涂了一层黄油的玉米吃起来特别像肯德基同款,她均匀的涂抹好后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才说道:“只是之前答应了一个同学给他做,总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差点做了言而无信事情的季岚有些堵心,没好气的对着她说了一声:“等下吃完了你把碗给洗了,养你到这么大还没洗过家里的一个碗。” 缪以秋听了目瞪口呆,喵喵喵,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以前也不是不想洗来着,你不是不让吗?可是季岚已经一副并不想跟她说话的样子,她也就不撩虎须了。 吃了早饭洗了碗,缪以秋继续折千纸鹤,最后折了一百零八个,装到了一个五角星形状的透明罐子里,这个罐子是之前在一家饰品店里买的。所有的千纸鹤装进去之后刚好只剩下最上面的一层空隙。她给瓶口塞了配套的软木,算是大功告成。 接着她给翻出了同学录,给张震打了一个电话。 “缪以秋?”她还没开口对方就先喊了她的名字。缪以秋呆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啊?” 张震沉默了好久,才说道:“不是有同学录吗?上面写了手机号码,我的号码你不是同学录上翻的吗?” “哦,当然是,”缪以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接着说道:“我记得你是上市一中的对吧,你把你家地址报一个给我,我给你寄一个快递。” 张震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奇怪:“给我寄一个快递?” “是啊,”缪以秋拿着一只笔在手上转悠着:“我之前说要给叶正谊做几个千纸鹤,可是他既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他家里的地址,找不到他,恰好你们读一个高中,开学后你帮我转交一下好了。” 张震那边安静了片刻后道:“你家在哪来着,要不我去找你吧,同一个城市,还寄快递够奇怪的。” 缪以秋想了想道:“也行,不过别来我家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吧,总不好麻烦你特地过来。” “当然好。” 挂了电话之后缪以秋背了一个小包,把罐子塞到了里面,牵着闪电出门了,不知道是不是闻到的主人的味道,她刚走出门没多久,米兰从旁边的房子里追出来,在她身边上蹿下跳的。 缪以秋对着它挥挥手:“你进去陪妈妈,别跟着我。” 她和张震约在了一家奶茶店见面,是对方提的位置,没想到张震这么一个大男生,居然爱喝她都不喜欢的奶茶,想着自己果然对同桌了解的太少。 缪以秋要了一杯柠檬红茶,对方点了一杯跟她一样的,还问:“你有什么想要吃的蛋糕吗?”她将包里的罐子拿出来推到了对方的面前,摇摇头道:“我早饭吃了还没多久呢,红茶就喝不太下了,喏,就是这个,拜托你转交了。” 张震拿起来捏在了手上,然后对着她建议:“现在还早,要不要去游乐园玩,今天天气好。” 缪以秋自这辈子有印象以来,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而且奇怪的是缪裘卓还有季岚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好在她也不太爱玩,并不觉得如何,她拒绝的张震的建议,眼睛还一直往甜品店的外面看,道:“不了。”因为甜品店不允许她把闪电带回去,因此闪电只是趴在这家店的一角。 张震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先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出去走走吧,闪电一直趴着你也担心。” 缪以秋本以为出来见面转交个东西就结束了,没想到张震一毕业就变得跟上学的时候毫不相同,还挺热情的,一下子请她喝奶茶,一下子请她去游乐园,现在又建议去四方街走走。不过她每一个都没有兴致,只能拒绝了,终于挥手跟他告别:“班长,我先回去了。” 张震一连说了三个提议对方都没有兴趣,一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捏了捏里面两张游乐园的门票,脸色并不是很好,但还是扯出了笑容点了点头:“下次……有机会再见。” “下次有机会再见。”缪以秋根本没注意他的脸色,牵着闪电走了,然后站在季岚平时做淘宝生意的那幢房子面前喊着米兰的名字。没想到出来的不止米兰,还有季岚。季岚的视线盯着她手上拎着的红茶,严肃的问道:“你刚刚出去了?” 季岚显然很清楚缪以秋出去过了,她只是想知道来龙去脉,去了哪,去干了什么?缪以秋看着她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下,原来的好心情顿时便坏了,她回道:“是,去见了一个同班同学。” “你出去怎么能不跟我说呢,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季岚急切的说了一句。 缪以秋抿了抿嘴,伸出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了好吗?我已经十五岁了,而且只是去附近而已。”季岚看上去的确很生气,她这两天好像一只马上就要爆炸的火yao桶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于是她也不想多说,唤了一声米兰的名字让它跑到自己的身边。最后对着她说了一句:“我带米兰还有闪电去河边遛狗,就在附近。” 到了河边,缪以秋疲惫的蹲了下来,闭着眼睛只想叹气,最后捡了几块石头捏在手里,斜对着河面顺着河道一块一块的扔过去。最开始只能听到咚的一声,石头一下子掉进水里,溅起了不小的水花。她扔了几块,渐渐的摸到了一点规律,很快就能让石头在河面上三连击擦过了。 晚上的时候缪裘卓在书房找到了她,想要跟她谈心,缪以秋知道他来了,也没有抬头,依旧坐在椅子上。只听对方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抱胸对着她问:“怎么了,今天在家里惹妈妈生气了?” 缪以秋一下子把手中的书合上,摊了摊手抬头看着他说道:“为什么您一厢情愿的认为是我惹妈妈生气了呢?为什么不是她惹我生气了。” 缪裘卓沉默的看着她,因为季岚的情绪特别外露,他才会有此一问,没想到女儿表面上看着是平平静静的,心里好像也压着火气一样。 “我做的不好吗,我还不是一个好女儿吗?”说着她顿了一下,耸了耸肩:“或许确实还不是,可是妈妈的控制欲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我只是出门见一个初中同学而已,之前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缪裘卓放轻了语气对着她道:“你马上就要去外市读书了,妈妈也只是太担心你,别怪她好吗?”他拍着缪以秋的肩膀:“等以后妈妈看到我们以秋在外面仍旧那么能干,也能把自己照顾的那么好,她就会放心了。” “好吧。”缪以秋想了想说道:“希望她能够早日放心。”接着她重新翻开了手上合着的书,一副别来打扰我的样子。缪裘卓见状也不再打扰她:“我会跟你妈妈谈谈的。” 他回到了房间,季岚立刻看了过来,上前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欲言欲止的问道:“以秋怎么样了?” “以秋很理解你,”缪裘卓对着她说道:“我们也理解她好不好,相信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缪以秋他们学校是在周一报道的,缪裘卓假也不用请,跟单位里说一声要送女儿去学校报道就很容易的出来了。当然,大家不避免的就要问一问你家的孩子读几年级啊,什么,刚高一,考了哪个高中?一听到是Y省最好的高中纷纷表扬,还怪他怎么不摆两桌请客好好庆祝一下。 对此缪裘卓的回答非常让人想揍他,特别是家中有年纪差不多孩子的。因为他是这么说的:“我家女儿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很稳定,一直保持的年级前三,我跟她妈妈都习惯了,这次觉得跟普通的考试差不多,还真没想起来请客这回事。” 大家纷纷被他气的心里长草,特别是这厮还继续说道:“忘了没关系,补上就是了,到时候大家红包也不要忘了就是了。” 缪裘卓被笑闹着的同事赶了出去,赶瘟疫一样的摆着手对他说道:“快走吧快走吧,我们说打个电话就能请好假的事怎么非要来单位说呢?原来是显摆来了。” 省一高是Y省最好的高中,师资力量非常强大,占地面积也不小,可以和一些专科院校媲美了,要知道,这可是高中,学生比大学要少的多,即使只是专科。 她在所在班级报了道,领了一个牛皮纸颜色的小信封,里面装了寝室的钥匙还有学生卡。寝室是四人间的,还是新宿舍,宽敞明亮,阳台洗手间也很干净,作为一个寝室,连挑剔的季岚也说不出什么了。 他们当天报道当天就要住校,季岚依依不舍的还不放心,缪以秋却显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还当我三岁呢?” 季岚被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最后和丈夫带着她到外面吃了一顿饭,买了各种没带的洗漱用品把她送回了宿舍才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车窗外面不断掠过的房屋树影,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最后还喃喃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以秋习不习惯。” 缪以秋当然不习惯啊,但她很快适应过来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人的适应能力,当身边没人照顾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她们寝室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不是本市的,好在大家都很好相处,并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缪以秋坐在教室里,看着自己手中的学生卡,她在这个班上的成绩是全班第六,学号也是六号。学生卡上面印着她的照片、名字、班级,2012届入学的信息,这卡也算是集吃饭和公交一体了。 缪以秋正在跟原修打电话,她对着那边吐槽:“我在L市怎么说也是年级第一吧,到了这里居然只排在六号哎,高一有九个班,平均分班的话,我只排到了年级五十名左右。”最后她叹了口气仰头倒在了床上:“总感觉有了一点落差感。” 什么,你问高中可以带手机吗?当然不可以。但是据缪以秋发现,其实她们宿舍每个人都带了,至于班上的其他同学,想必带的肯定也不少。校规明着说不能带手机,但是我们可以偷偷带啊,估计遵守的不会多。而且季岚还怕她手机没电,给她行李里塞了起码两个满电的充电宝,晚上到点必然给她打电话问平安。 原修很耐心的听着缪以秋吐槽,等到她说完了之后才说了一句:“只是在学校里的成绩而已,没有必要看的太重,我们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分数,而是知识。” 缪以秋恩了一声:“是哦,我们年级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小哥哥懂得多。” 原修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优秀的人数不胜数。” 缪以秋躺在床上打滚,最后把脸蒙在了被子里:“我不管,我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我没有看到比小哥哥还厉害的,你就是最好的。”然后她又加了一句:“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原修那边沉默了半响,良久才听到电话那边说了一句:“明天我让刘姨去学校里看你。” “哎?”   ☆、第83章 刘姨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到了省一高, 缪以秋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看发来的短信, 就站起来往校门口去了。 省一高的学校管理非常严格,平时没有特殊情况不许学生出入, 连去医院看病要要校医先开请假条。即使刘姨来看她, 两人也只能隔着传达室旁边锁着的铁栏杆说话,好在这栏杆不高,相互不用对着铁窗似的。 不过就算这样,缪以秋还是囧着一张脸说道:“我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今天感觉特别像坐牢。” 刘姨给她带了不少东西,大多是自己做的甜点, 还有两排酸奶, 知道她是住校, 一个寝室四个人住,连分给室友们的都准备好了, 还吩咐她要和室友们打好关系。此时听了这话不由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接着又问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习不习惯, 晚上和别人住在一个房间里睡不睡得着。 缪以秋拎过了刘姨手上的一大堆东西:“还行吧,一开始睡不着, 后来连对床打呼噜都习惯了。” “你对床还打呼噜啊。” “是啊,不过也不天天打, 只是偶尔”缪以秋点了点头, 不过她并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说,开始问原修的情况:“小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原小弟弟回去了吗?” 之前原修手术住院,刚好是学生们放暑假的时候, 后来他转危为安,原先生和原太太便先回了B市,毕竟那么大一份家业。不过他们让小儿子留在了M市,好多陪陪兄长,原晗显然也很乐意。相比两位不尽责任的父母,原修和原晗的关系居然算的上不错,当然那只是相对而言。 “你都开学了,他当然也要回去上学,原修的情况还是老样子,只是身上小毛病多了,精力有些不如从前。不过这里的房子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以后要是不回L市的话,住家里来也没事。” “我才不会客气呢?”缪以秋也的确如她自己所说的不会客气,反而喜滋滋的期待着自己的房间,问:“里面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床对吧。” 刘姨就喜欢她这样不生分的态度,不过如果不是她从小自来熟,原修也不会跟她要好交心到那个程度,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有一张很大的床,还垫了床垫,肯定是你喜欢的。” 但是缪以秋还是有点失望今天只看到了刘姨,没有看到原修,她抿着嘴说道:“我周末一放假就去看小哥哥。” 刘姨点头道:“好,我回去告诉他,等他可以出门了,他再来看你。” “好,到时候我带他到我们学校走走,我们学校还是有些地方很漂亮的。”缪以秋拎着那一大袋东西眯着眼睛笑了。 “行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快进去吧。” “恩。”缪以秋看着刘姨的背影走远了,才拎着东西往宿舍走去,因为现在的午休时间比较长,有两个小时,到点了很多人都会回宿舍躺着,当然,你不回宿舍在班上看书也行,老师更喜欢同学们努力,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期间跟上课似的,不能在外乱走,要么在宿舍要么在班级。 缪以秋把东西放到了宿舍的桌子上,拿出来一个个摆好,牛轧糖、曲奇饼干、戚风蛋糕,居然还有一盒蛋挞,上面放了新鲜草莓还有芒果。她拍了照片发到了家庭微信群里,然后是一个卖萌的表情:[小哥哥让刘姨给我送的好吃的] 季岚早就在女儿的安利下学会了操作微信,不止如此,知道这东西的方便后还弄了很多群,如家庭群、工作群,她听到声音拿起来看了一眼,见到女儿发的东西眉头皱了起来,手上噼里啪啦的操作着,她将触屏机打出了按键机的气势【不要老是麻烦别人。】 缪以秋回复的更快【他们才不是别人。】 季岚拿那个在别人面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女儿万分心累,明明对别人都很有礼貌,怎么到了原修还有刘姨面前一点都不懂事呢?一次两次还好,别人一周好几天给你送这个送那个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啊? 她要是知道缪以秋在原家还有了一个房间,以后准备登堂入室,不知道会不会气晕过去。 缪裘卓表示两人感情好,别那么计较,免得生分了,季岚却觉得必须有来有往,毕竟人家对你好,你也不能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便时不时的给原修家里寄一些东西。而且她口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希望原修和刘姨多照顾一下女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初中三年在老蔡手下习惯了那种学习的高压模式,缪以秋觉得除了多了一个晚自习,课本不一样,跟以前也没太大的区别。其实Z国的应试教育:只要学习态度不吊儿郎当的,比较聪慧的还有天才会特别出众,天分差一点的需要特别努力,绝大多数人只要用心,就会取得不错的成绩。 不过介于省一高是整个Y省最好的高中,里面的学生自然是比较出众的一批了,如果是金字塔的话,他们学校肯定是本省里金字塔的顶端了。 缪以秋以前轻而易举就能考个年级第一,到了这里不过维持班级前十,年级前五十而已。就连她流利的英语还有姑且称得上不错的法语,到了这里比她优秀的也不是没有,一个班上有一小半都有拿的出手的特长。 为此她特别欣慰的感叹道:“我国的未来,真是朝气蓬勃啊。”特地从别的班过来找缪以秋的闻绍听到这话一阵恶寒:“缪以秋,你刚刚说话的表情真恶心。” 闻绍是没有恶意的,他举起手臂想要给她看根本就不存在的鸡皮疙瘩:“你看,它们都掉了。” 缪以秋心里六个点,收回了盯着他凶狠的视线,觉得自己真傻,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计较,不过还是咳嗽了一声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幽默细胞?” 闻绍作为和缪以秋一个学校出来的同学,这次看到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时候看了自己的排名,就下意识的去找了下对方的,可是第一页上的名字从头点到尾都没看见缪以秋的,还以为自己看漏了。直到眼角瞄了一眼第二页,才发现她排在第五十一个。 其实他们初中够到省一高分数线的几个里有四个过来读了,但是那几个都跟他说不上话,不管是因为他的高傲不屑还是别人只顾着学习同样看不上他的态度,闻绍整个初中里,能说的上话的没几个,朋友大概也只有缪以秋一个了。 “我说你成绩怎么这么奇怪,这次才年级五十。”闻绍是真的很不解,还问:“你考试期间身体不舒服吗?” 缪以秋歪着头对他笑了,无奈道:“喂,你不会是到我这里来炫耀你年级第三的吧。” “炫耀?有什么好炫耀的。”闻绍平静的说道:“我不是一直这个排名吗?” 是的,对方一直这个排名,初中的时候题目简单,缪以秋还能压对方一头,到了高中就比不上了,她叹了一口气,拍着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闻同学,你学习上的天赋比我好,以后要善用你的天赋才行。” 闻绍一脸得意:“你也知道我的天赋比你好啊。” “……所以好好努力,祖国的未来就靠你了。” 闻绍顿了一下,然后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哈哈,”缪以秋干笑:“怎么会呢?……只是几本超级英雄的漫画而已。” 闻绍沉默了一下,然后翻了一个白眼:“无意义的幻想。” 要是别人来一定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缪以秋却立刻反驳道:“怎么会呢?多热血啊,你知不知道这些漫画人物能够产生多少商业价值。” “可是你不是只属于看的那个吗?” 缪以秋:“……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虽然是付钱的那个,但是我看了心情高兴了啊。” “切,无聊。” “别这样闻同学,我们还是要有必要的娱乐生活的。”缪以秋过来人的样子说道。 闻绍一脸不屑的走了。 周末的某天,她靠在原修对面的沙发上,拿着铅笔捧着素描本,还在本子后面垫了画板:“我也是有漫画天赋的好不。” 这种天赋来自于自以为还有原修的夸奖,突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亮,她一下子抛开了画板,拿起手机看着上面发过来的话,对着原修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妈妈说我这个星期可以不回去住在这里。” 原修一手捧着茶杯,里面是棕色澄澈的茶水,他们最近喝的茶都是季岚从L市特地带过来的普洱茶,又有谁挑普洱茶的眼光比卖的人还清楚呢?他眉深目远,看着对面的缪以秋,对方现在不能够用小女孩来称呼了,她已经是一位少女了。 但是性格并没有比以前变太多。他微微笑了一下:“你这样,小心阿姨以为你不想回家。” 缪以秋用手指卷着头发:“其实我也没有不想回家,只是每周只放两天,周日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如果回去的话下午就得出发。一来一去好几个小时,真正在家的时间算起来不过一天。我爸爸每周接送我,这样下去连自己的休息时间都没了,太辛苦了,还不如隔一段时间回去一次,让我留在M市呢。”这时她又笑了:“反正小哥哥还有刘姨也不会嫌弃我。” 原修跟她开玩笑:“要是我嫌你烦了怎么办?” 缪以秋先是脸色一变,接着靠近他张牙舞爪道:“那我就再烦一点,烦到你忍无可忍,不敢我烦为止。” 刘姨忙完了,走过来跟他们一起唠嗑看电视,听到这话就说:“没错,要是原修说你烦了,那肯定是违心的。” 缪以秋洋洋得意,原修哭笑不得。 L市,季岚被缪以秋那个小没良心的给气笑了,刚允许让她住在原修家的话发了过去,手机还没放下,就开始对着缪裘卓埋怨了:“你说这才多久,她就直接住到原修家里去了,也不想想避讳不避讳,难道以后还要在原修家出嫁啊。” 缪裘卓觉得在妻子说话的时候不吃东西不喝汤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不然今晚的饭除了他以外大家都别吃了,哦,除了他好像就只剩妻子了。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怎么办? 不过他还是说道:“以秋不是说了怕我累着吗?而且我听他们学校好像现在周日下午就要开始补课了,不止是晚自习,一来一去的确太辛苦了。” 季岚白了他一眼,她心中认定了女儿不够依赖父母,心里怅然若失,说了一声:“那也只是原因之一而已。” 米兰和闪电走了过来,它们的一日三餐是跟着人走的,他们家什么时候开饭它们两也什么时候开饭,可是现在两狗都没有去好好的吃狗粮,不断的围着饭桌转悠。两狗已经转遍了整个一楼,现在连厨房还有洗手间都没有放过。后来终于放弃,米兰对着缪裘卓汪汪叫,而闪电则是用一种让人觉得非常有压力的眼神看着他。 缪裘卓倒抽了一口气,示意妻子看它们,问:“你觉得它们怎么了?” 感性的人和感性的狗之间的脑回路是有共通点的,季岚只看了一看就说道:“估计是在找以秋呢?它们可能觉得你现在怎么还没有去把以秋接回来。” 缪裘卓愣了一下,在最开始几天缪以秋不在家的时候,两狗的确要翻天了,但是后来两人一遍又一遍的跟它们解释姐姐只是去上学了,然后缪以秋每周一次回家也不断的安抚它们,它们最近也开始习惯了她不在家。 他摸着下巴道:“可是它们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是啊,”季岚慢吞吞的说道:“可是它们也习惯了你每周五去接女儿回家,而不是坐在这里吃饭。” 米兰和闪电很聪明,它们也许听不懂人类说的话,但是不代表它们不会观察,它们也有听觉,会从人类的情绪还有动作明白那句话的指令还有意思。会从日复一日的时间中发现规律,毕竟对于宠物来说,我不是你们的全部,你却是我的全部。 缪裘卓心中感慨,靠近两狗一手一只摸了摸它们的脑袋,米兰不住的把头往他手心里凑,闪电却游刃有余的躲开了,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了楼。 季岚吃完了饭也上楼了,留着丈夫一个人在楼下扫尾洗碗,她坐在书房里打电话,就看着闪电走进来绕了一圈,然后又出去了。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跟了上去,最后就看着它进了女儿的房间,面无表情的趴在了常常趴着的床尾,见到她在自己面前蹲下也只是移动着眼睛看着她。 季岚挂断了电话,摸了摸它的脑袋:“你还没有吃晚饭对不对,她第一个星期去上学的时候你也不怎么吃东西。……你要是能听的懂我说的每一句话就好了,她只是去上学了,暂时离开了家,以后还是会回来的。” 叮咚叮咚咚咚,正在喝汤的缪以秋放下了勺子,拿起手机看了看发过来的信息,正想跟她说吃饭不要玩手机的原修看着她的表情顿了顿,然后缓声问道:“怎么了?” 缪以秋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妈妈发了几张照片给我。” 原修和刘姨都不是会问人**的事,但是缪以秋直接说了:“是米兰还有闪电的照片。” 她吃完饭后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原修看着她问:“要不要下棋?” “啊,”缪以秋抬头:“可是我不会下棋。” 原修有些诧异:“五子棋也不会吗?” 缪以秋差点把舌头给咬了:“五,五子棋?我以为你要和我下围棋或是象棋呢?” 原修若有所思:“下围棋也可以,不过我只有业余水准,可能下不好。” 缪以秋不住的摇头:“不了不了,五子棋就很好。” 和原修下棋,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行,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子棋,她也要下出打仗的专注,相比于她的专心致志,原修就显得跟玩一样,赢她也跟玩一样。而且他发现缪以秋下棋只顾着下一步,最多想接下来的两步,根本就不计算,他要是多想一些,也就不用下了。 不过这本来就只是饭后休闲,像缪以秋那样才是对的。原修眯着眼笑了一下,开始跟她聊天:“米兰和闪电怎么了?” “哦,”听到这个缪以秋就有些忧郁:“米兰和闪电看到我没回去,在家里四处找我呢?还不好好吃饭。” 原修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缪以秋点了点头,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距离产生美,可以距离也会让人生分啊。 人不如狗系列一。 她一天晚上刷着朋友圈,现在用微信的还不是很多,好友除了家人和以前的几个初中同学,大多是高中同学,还没超过三十人,很快就拉到了底。 而最上面的是季岚发的,还有几张家里汪星人的照片,米兰还有闪电正蹲在椅子上,对着饭桌吃饭,即使他们吃的还是狗粮,但是它们上桌了! 她在下面留言:闪电坐的是我的位置。季岚秒回:现在是它的位置。 缪以秋:“……” 人不如狗系列2 依旧是朋友圈,依旧是狗狗的照片,当然现在重点是还多了一箱罐头。上书:淘宝有聚划算,给米兰还有闪电买了下个月的零食,一箱罐头有二十四个,只要七百二十块,它们吃的很开心【微笑jpg】 缪以秋算了算,二十四个罐头七百二十块,平均一个就要三十。她在下面留言:我一个月零食花的钱都没有它们的三分之一。缪裘卓回复:不要老吃零食,特别是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多吃食堂。 缪以秋心里泪流满面,原修看的忍俊不禁,立刻私聊了一个摸头的表情发了过去,并且在精神上还有物质上给予了安慰。 她心满意足的又从校门口捧着一大堆零食回到了宿舍,已经有了经验的室友们闻着味就过来了,其中一个跟她走的较近的抽着鼻子催促道:“快快,我闻到了蛋挞的味道,赶紧吃了吧,等一下就该凉了。” 缪以秋无语道:“我这一路走过来也没闻出里面有蛋挞,你狗鼻子啊?” “哎哟,还不是阿姨做的蛋挞太好吃了,我周末出去玩,在肯德基里吃的午饭,以前觉得还不错的蛋挞跟你这个一比,跟隔夜饭似的。” “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没有,不过你妈妈做的的确比外面买的都要好吃。” 食物真是解决并且促进宿舍感情交流的一**宝,缪以秋把蛋挞还有一些其他点心打开放在桌上让她们自己拿,解释道:“不是我妈妈做的。” “啊?”室友们虽然觉得很好吃,但是也不会多拿,一盒一共只有六个,一人只拿了一个,其中一人问道:“那经常来给你送东西的也不是你妈妈吗?” “她是我小哥哥家的阿姨。” 这关系听起来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不过她们并不多问,反而开始聊天,从全校最帅的男生聊到了指甲油,还相互推荐,最后缪以秋都被安利了一脸,伸出手被涂了各种颜色。 不过这颜色也只是涂个她看看,等一下就要擦掉的,毕竟学校里不准涂指甲,何必对着校规挑战。擦掉前还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好看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粉红色的,挺好看的。” 谁知道对方沉默了片刻:“这不是粉红,是玫红。” 另外一人上前压着她们两的肩膀,大声嘲笑,不过不是对着缪以秋的:“你上次还笑话我分不清颜色,你看以秋也分不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调剂方式,缪以秋是看外文书和画漫画,对方则是喜欢化妆了,现在已经是她们宿舍的彩妆达人,也算是各有特长了。   ☆、第84章 缪以秋不是不会化妆, 不过她对化妆的概念不过是洗完脸后一层水、一层乳液,再加一层BB霜,出门如果太阳大的话, 再涂一层防晒霜,没办法,不涂防晒霜会有深刻教训的。但是大部分时间只做到前两步, BB霜都省略了,听到她这句话,彩妆达人好室友盯着她看了良久, 才说道:“你那个只是基本的保养,根本就算不上化妆。” 她好像很看不惯一个女孩不懂化妆,你可以不会, 但是不能不懂,于是就好为人师的问:“要不要我教你?” 缪以秋歪头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好啊。”然后她先听了一耳朵的理论知识, 加上很多不明白的色号, 眼睛都冒出星星了。半睡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了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她这是被我说睡着了?” 另外一个忍俊不禁的声音附和:“好像是的。” 缪以秋很奇怪的发现,那位要教她化妆的室友好像将自己说过的话忘记了一样,再也没有提这一回事, 有两次对着她还鼻子不是鼻子, 嘴巴不是嘴巴的。她一脸纳闷的问另外一个室友:“我哪里惹她生气了吗?” 被问问题的室友非常想笑,伸手捂住嘴掩饰般的干咳了一声:“她最近例假,可能心情有些暴躁, 结束之后就好了。” 缪以秋恍然,原来是大姨妈啊,那就可以理解了。不过过了很多天对方也不再提教她化妆的事,看着也没有那个意思了,她也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可能对方只是随口一说。 时间渐渐过去,高一马上就要结束,高二就要分文理科了,室友们早就有了选择,有两个选了理科,另外一个和缪以秋则是选了文科。文理科之间要分班,接着还要按照成绩再分一次。 她们一个宿舍住了一年的四人很有可能会分到不同的班级,寝室当然也要重新划分,“我们可能还会搬到另外一幢大楼里,”跟缪以秋说话的是跟她一起选择文科的女生,她耸了耸肩继续对翻书的缪以秋说道:“而且说不定我们两都不在一个楼层,毕竟你的成绩比我好,你可能会去一班,我最多只能三班了。” 缪以秋非常不会抓重点:“也许理科排在前面呢?不一定是文科排在一般。”她的成绩的确是宿舍里最好的,每个人虽然有不同调剂压力的方法,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非常努力的,而相比起来,缪以秋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就显得不够多了。 她会看很多课外的工具书,即使那有很多外文的,但是大多跟提高成绩没有关系不是吗?学习最不认真的人成绩反而最好,这也造成过一些矛盾,不过大多是言语上面的,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她懒得搭理这些理由神奇的酸话,而且态度非常明显,有那个美国时间嫉妒别人,不如多看一点书。当然,生气起来也会不留情面的怼几句,要知道她脾气一向不错,一个脾气好的人跟人生气,显得更下人面子。 对此对方除了气红了脸,也只能加倍努力了,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盖着被子亮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到了分班的时候,又转变了态度,变得我很舍不得你们的样子。缪以秋心想:谢天谢地赶快分班吧,不过一年而已,又不是各奔东西、生离死别。 她拿着那一份小礼物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随手放在了一边再不管其他,更加没有拆开的**,彩妆小达人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表情,突然噗呲一声笑了:“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缪以秋略惊悚,不过很快恢复了过来,假惺惺的对她笑了一声:“谢谢,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她笑的顿时更大声了。 高二四人果然没有一个在一个班的,她去了一班,另外一个果然也如自己所说,在三班。选理科的比文科的多那么一点,文科四个班理科五个班。她的年级排名从五十名左右变成了二十名左右,一切都要感谢分流,并不是她自己有所进步。 闻绍在五班,有一日两人周五放学偶遇,便一起往校门口走,他对着缪以秋推了推眼镜:“我还以为之后能跟你一个班呢?” 谁知道缪以秋突然对着他问:“你带的是平光镜吧?” 闻绍说话言简意赅并且没有废话:“为了保护视力。” 缪以秋叹了口气,才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老大,你也要为我的实际情况考虑啊,化学物理生物,当然,最主要的是数学,真的是我不擅长的啊。” 闻绍纠正她:“历史地理还有……思想品德。”说道思想品德的时候他顿了一下,一副很不能适应的样子,毕竟里面有不小的篇幅提到了哲学,而哲学对一颗纯理科的大脑来说,是多么没有不讲道理的存在啊。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像你也不是你的强项。” 缪以秋不高兴了:“喂,好歹这些我门门都没有落过年级前三十好吗,……也许现在是前十?” 闻绍沉默了一瞬间,而后说道:“我之前看到你手上拿了一本《记忆大师》,那是法国一本描写如何训练并且提高记忆能力的工具书。我能够确信那本书你翻了很多次,”因为他好几次看到对方带着那本书,而且翻阅痕迹明显:“可是你这些课程仍旧进不了年纪前十,也许理科是个不错的选择。” 缪以秋看着他笑了:“别看不起文科,文科又不是只需要记记背背,你这样歧视文科生,以后会吃亏的知道吗?”到了校门口,她看到了熟悉的车,摇了摇手跟他告别:“还有,我是真的不想再学数学了。” 闻绍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文科生也是要学数学的。” “只要针对高考应对就行了,那些我还是能够做到的。”缪以秋已经走到了学校的对面,打开车门爬上了车。原修坐在后座位上,双膝交叠,手上捧着一本书好似在专注的看,见她在旁边坐下,转头对着她问道:“跟你一起出来的,是你的同学吗?” “同校同学,而不是同班。”原修没有说话,只听她继续说道:“想要跟我展开一场学文还是学理的讨论。” 闻绍看着面前的汽车绝尘而去,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没有比数学更能辩证一个人是不是属于天才,原来你只不过是比一般人聪明了一些而已。”接着她转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如果缪以秋听到这句话,肯定是会给他竖起中指的,她不否认世界上能够研究数学的肯定是最聪明的人,但是为此否定其他,实在是太中二了一点。而且就算说这话,起码先在一方领域里有所建树再说吧,不然太招黑了,即使在全国数学还有物理竞赛上拿了奖,那又怎么样! 但是她很明显听不到,平稳的汽车内,缪以秋把书包拿下来放在一边,看了下时间说道:“现在下午五点,然后这一条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 原修看向她,缪以秋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我饿了,我们不回去吃饭吗?”他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现在就是带你去吃饭。” “我们出去吃吗?”最后汽车停在了一家高档的法国西餐厅面前,两人下车,刘姨并没有跟着一起,把车开走了,缪以秋站着门口哇哦了一声,然后转头眼睛亮亮的对原修问道:“这是约会吗?” “……不是,”原修说道:“只是有人请客吃饭而已。” 谁请客吃饭会约在法国西餐厅啊,请客之前都不调查思考一下里面的东西适不适合原修吃的吗?缪以秋想着法国菜有什么可以吃的,手已经被牵着进去了。原晗餐厅角落的位置上打电话,看到两人过来的时候噎了一下,口中的柠檬水差点呛到了气管,连忙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挂掉了电话,蓦的站起来问道。 缪以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请客吃饭吗?她跟着原修在原晗对面坐下,然后见他翻开了桌上的菜单,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坐下。原晗木着脸坐下了,侍者看他们果然是认识的,便开始殷勤的服务。原修点了主菜和配菜,拒绝了葡萄酒,要了一瓶无酒精的香槟。将菜单递过去,侍者离开之后才抬起头看着对面说道:“你不是说过要来Y省的吗?” 这话是对原晗说的,只见他脸色一僵,坐下后说道:“……我不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Y省的,而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没跟你说过我住在哪,也没说过我在哪吃饭,还有,爸妈不知道吧?” 缪以秋总算听明白了一些,打量着对面明明比原修小,却快要跟他差不多高,比他要健康有生气的少年,问道:“那么原小弟弟,你这是离家出走了吗?” 原晗似乎很不高兴:“别叫我小弟弟,你看着就比我小。” “我们是要按照实际情况来判断的,我的年龄比你大不是吗?”蔬菜沙拉是最先上来的,放在了缪以秋还有原修的面前,她继续道:“所以,你真的是离家出走了啊。” 看着对方梗着脖子强硬的样子,她转头好奇的对原修说道:“不过小哥哥,如果他没说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是啊,到底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原晗也炯炯的看了过来,原修依旧很平静的样子:“没什么,只是他之前跟我通话的时候,我定位了他的手机。” 原晗脸色一僵,缪以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真厉害。” “你这是侵犯我的**!”原晗敲着桌子说道。 原修并不以为意,主菜也陆陆续续的上齐了,他切了一块小羊排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但是很快就放下的刀叉,直到它们的温度散尽都没有再去动一下:“那你应该换一个地方离家出走,至少不要到Y省来,更别来M市,我就不会接到那些骚扰电话。” 原晗安静了很久,才轻声问道:“你把爸爸妈妈的电话称之为骚扰电话?”缪以秋不出声了,她甚至觉得自己也许该找个原因开溜,但是现在已经不能了,只能装不存在。 “现在他们的电话对你来说也算是骚扰电话不是吗?毕竟你也不接他们的电话。”接着他转头对着缪以秋嘱咐了一句:“就算是没有酒精的,也不要喝太多了。” 缪以秋讪笑着放下了已经开始喝第二杯的香槟,乖巧的不得了。 原晗苦笑着说道:“实际上他们只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更多的是秘书再打。” 原修依旧很平静:“秘书做的事也是听他们的吩咐的。” 原晗现在脸上苦笑的表情差点都维持不住了,他点了点头说:“是啊,”接着犹豫了很久:“我到Y省之前,跟爸爸说,我以后不想继承原家,我想把原家还给你。” 原修的动作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听了这话也没有惊讶的表现,他拿过了缪以秋面前的小羊排,给她切好又放回到她面前,好让她直接叉着吃,说道:“原家不是我的。” “可是它本应该是你的。”原晗骤然抬头:“你比我聪明,比我优秀,要是以后继承原家的是你的话,原家肯定会更进一步的。” 缪以秋在心里点头,后半句她不作评价,但是小哥哥比原晗聪明优秀,肯定是真的。 “我不想当你的心理导师,但是介于你这些问题最近才出现,我能问一问为什么吗?当然,你自己思考清楚最好,”原修双手合十看着他问道:“而且爸爸不会把原家交给我的。” “为什么,只是因为你的身体吗?”原晗还是少年,他见到了兄长的优秀,而实际比他所想象的更要出众一些。作为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心里有了一种愧疚感,因为最名正言顺的,不是他啊。 “不,”原修看着他道:“也许以前是,但是现在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原晗还没说出口,脸上的表情就清清楚楚的把他心里的问题展现出来了。什么原因?除了身体之外还有什么原因? “最重要的一点,你把原家放在心上了,而我没有。”接着他转头问了缪以秋一句:“吃饱了吗?”缪以秋点点头。 原晗坐着不说话了,两人离开前原修还温和的对原晗说了一句:“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他们担心。” 他们走出了餐厅,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刘姨可能接到了原修的短信,提前就把车开到了餐厅的门口。天是黑的,但是这座城市灯火依旧通明闪耀,无数的大楼林立,直到车开上了大桥,那种好像依旧在耳边响起的,属于城市的喧嚣才渐渐远去。 缪以秋安静了很久才对着原修问道:“小哥哥,你怨恨过他们吗?” 刘姨抬头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两人,继续平稳的开车。原修很久都没有说话,好半响才回道:“我曾经怨恨过他们。” 缪以秋微微张大了嘴,原修看着她乐了:“怎么,你以为我是没有喜怒哀乐的神仙吗?” 缪以秋不住的摇头:“怎么会呢?我又不是没有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即使那些生气大多时候都只是故意吓唬她的,但那也是生气不是吗? 原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想到你还挺记仇啊?” 缪以秋嘿嘿的笑了:“怎么会呢?” “后来我发现,怨恨他们对我来说,除了让自己心情不好,影响治疗之外,并没有什么好处,对谁都是。”原修平和的看着她:“与其浪费时间花在毫无必要的怨恨上,不如多加努力,不是吗?就像你一样。” 缪以秋呐呐的说道:“就像我一样?” “觉得自己记忆力不好了,就想尽办法去提高的,别人虽然需要一遍就能记住,但是我们三遍,依旧能够记住不是吗?” 缪以秋的眼眶有些发热,撇开了头:“背诵还好,要是像数学题一样的忘了就不好了,得重新学过才行,这种学生,老师一定会觉得太糟糕了,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愤恨过。” “这个世上又不只有数学一条路。”说的是数学,其实可以代替很多东西。 缪以秋低下了头:“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原修眉头一皱,却见她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过只有一点点,世上的树那么多,何必再一棵上面吊死,扬长避短嘛,好像谁不会一样。” 原修深深的注视着她,也笑了起来:“你说的都对,而且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 缪以秋其实知道自己的记忆力不太好的,但是她并不以为如何,很多人都有丢三落四的毛病不是吗?直到有一天考试,她发现一道题目做不出来了。可是那道题目她上课很认真听过,而且印象深刻,甚至老师在那一节课如何讲的都能够回忆的起来,可是只有那个步骤,好像在脑海里蒙了一层雾一样,怎么都记不起用什么公式,直到考完后翻书才恍然大悟。 一次还好,但是如果是很多次呢?她虽然不像高一时候的室友,大半夜都照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复习,但也没有懈怠过不是吗? 她生气、失望、沮丧,她才十六岁,记忆力就这么差,以后该怎么办,四十岁得阿尔阿海默症吗? 那段时间她从未有过的暴躁,也是和某室友关系恶化最快的时候,对方嫉妒她没有自己努力就能够取得比自己更好的成绩,她则是在心中冷笑,你知道什么,你不过是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她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记忆力不好。 那段时期已经过去了,可是确实存在过,缪以秋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惭愧,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低谷和记忆力不好的恐慌,原修为此不断的安慰她,她更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却忘记了,自己的情况和原修比起来是多么的幸运,只是因为他从不抱怨,从来不接受别人对她的怜悯,永远只是微笑的等待。在M市上学期间,比父母更加用心的照顾她,让她从来不要为学习之外的事情担忧,就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了。 世上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对方的痛苦和病痛她无法感同身受,却真切的看在眼里,她的遭遇其实是那样的不值一提。记忆力不好又怎么样,世上有不是没有可以锻炼记忆力的方法,再不济,别人努力三分,你就比别人更加用功三分就是了。 缪以秋深深的呼吸,头一歪伸手搂住了原修纤细的腰,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原修的身体一震,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好一会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因为贴着他的胸膛,有一种自己的胸腔都随着这话震动的感觉。 车依旧平稳的往前开,她说道:“我困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原修温和的笑了起来,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很快就到家了。” 因为缪以秋说困了,一回到家里原修就让她去洗漱睡觉,还说着:“明天缪叔叔要到M市来培训,说要请我们一起吃饭。” 缪以秋莫名的问道:“爸爸要来培训,培训几天,怎么没告诉我。” “他告诉我了,怕影响你上课。”原修轻轻推了她一下:“好了,回房间去休息吧。” 缪以秋对着他还有刘姨说晚安:“那小哥哥,刘姨,你们也早点休息。” 不到晚上九点,她在床上陷入了梦乡,刘姨端着牛奶重新下楼了,对坐在沙发上的原修笑道:“还以为就算困也有好一会儿才能睡呢,没想到才几分钟,已经睡着了。” 原修看着刘姨自己把牛奶喝了,说道:“不失眠也是让人羡慕的。” 刘姨深以为然:“你说的也是。”   ☆、第85章 缪裘卓到M市参加为期三天的培训, 周六上午到达,周一下午回去,因此只能请宝贝女儿还有原修一起吃顿饭, 压根不能把她顺道捎回去过周末。其实他们培训人员是统一发了自助餐的券的,但是他还是选择了酒店旁边一家砂锅粥铺。毕竟酒店的自助餐,吃来吃去都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大多是冷菜,不太适合两个孩子。 缪以秋还有原修到了地方,没想到来的不止是缪裘卓, 还有王盼盼,她一看到缪以秋就惊喜的跟她打招呼,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对着她问道:“以秋还记不记得我?” 缪以秋很顺从的坐下,点点头:“盼盼阿姨。” 缪裘卓说道:“这家粥店还是你盼盼阿姨推荐给爸爸的,我以前来试过一次, 味不错, 你们尝一尝,喜欢的话以后也有个打牙祭的地方。”他盛了一碗推到了原修面前,在对方道谢接过之后,才给女儿盛了一碗。 外面的东西也许是没有家中自己做的健康, 但是外面的什么都不能吃的话也有些难受, 缪裘卓也算是身体力行先尝试过了。王盼盼问了缪以秋几句学习和生活上的事,才感慨道:“要不是这次到M市开会的时候碰见了你爸爸,我还不知道你在省一高读书了。”她继续道:“以后要是有事的话, 给阿姨打电话就行了,带手机了吗?” 缪以秋点了点头,拿出手机存了对方的手机号码,连办公室号码都记下了,然后觉得不对,奇怪的问:“可是,您不是在K市工作吗?” “我年初就已经调到M市,现在做文职工作。” “是高升了吗?” 缪裘卓乐了,道:“所以盼盼啊,这话谁也别挤兑谁,你调到M市来,不是也没有跟我还有你嫂子说过吗?” 王盼盼连忙道:“这算是扯平了,不过也没有高升,还是和以前做一样的工作。”她见陪着缪以秋来的还有一个青年男子,非常年轻,而且面熟。顿时想起了这个男子她多年前在小姑娘出院的时候见过一面,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人还有联系,而且交情不错的样子。 缪以秋刚进来的时候见到除了爸爸之外还有别人觉得不妥,她知道这是盼盼阿姨,可是原修不认识她,没想到小哥哥客套话说的不错,应该是除了她之外也没人听的出来,一来一往交流还算愉快。 缪裘卓专门让两个孩子出来吃这一顿饭,最重要的还是拜托王盼盼以后在M市能够多照看一下女儿还有原修了。接着就开始家里长短,于是缪以秋听了一耳朵别人家的事。比如王盼盼已经生孩子了,现在都已经四岁了,是个可爱的男孩子,现在跟着她在M市生活,由退二线的外公外婆带着。然后徐浩然依旧在K市,目前处于两地分居状态。 她一口一口的喝着粥,然后一小碟已经剥好的小龙虾被推了过来,她当即抬头对着原修笑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的开始吃虾。 王盼盼见状不由挑了挑眉,吃完饭送两人回去,跟缪裘卓一起到大会议室继续参加下午的培训,现在离上课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 “副队,我看那个叫原修的对以秋比你对她还上心,不会是你跟嫂子培养的女婿吧,看着不错啊,就是瘦了点。” 缪裘卓摇头道:“哪跟哪啊,你说你现在的职位都比我高半级了,怎么还称呼我为副队,直接叫我名字吧,至于未来女婿,这不是开玩笑吗?” “怎么是开玩笑呢,我觉得挺靠谱的啊?”王盼盼一边翻着培训资料,一边说道:“难道你跟嫂子也觉得不能早恋啊,还是看不上人家小伙子?” “怎么会呢?只是原修一切都好,”缪裘卓也觉得可惜,要是原修身体再好一些就好了,跟以秋青梅竹马,多好的事,可是现在只能摇摇头:“就是身体太差了,两人根本就没有可能。” 王盼盼若有所思,那位叫原修的青年,看着身体是不好,也瘦的可以,于是就换了一个话题,问起了L市的毒品控制状况如何,两人在培训前开始交流工作。 原家,缪以秋看着原修坐在沙发上,问他:“小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 原修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道:“我没有不高兴。” 缪以秋低下了头,她现在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并且发型很适合她。她最开始是打算多试几次找到符合自己风格的发型,毕竟相比上一世,她现在身材偏瘦,脸上更加没有婴儿肥。没想到她这个小小的苦恼根本不是苦恼,她前一天晚上对着原修说了要找出适合自己的发型,没想到第二天去理发的时候原修就递了自己画的设计稿给发型师,让对方照着的剪。 真是厉害了,要知道她之前根本不知道原修还会这个,当时她说如果原修愿意,肯定会在沙龙界闯出名头的,谁知道对方只是那样回答她:“我之所以能够设计出适合你的发型,只是因为我熟悉你而已。”我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缪以秋想说,我也熟悉你,你明明是不高兴,为什么又说没有呢? 原修一直在思考。他现在一直留在缪以秋的身边,是不是对她最好的呢?思绪飘远,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神情自然会让缪以秋误会?她期期艾艾的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说道:“对不起小哥哥,我不知道除了爸爸之外还有别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才不会去呢?” 原修摸了摸她的头,由着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你要知道,叔叔这是为你好。” “可是要事先告诉你不是吗?” 原修闭上了眼睛:“不,那也是为我好。”毕竟要知道,有时候多个警察朋友能够照看一二,的确会省很多事情。 门铃声响起,刘姨去开门,两人听到她惊讶的声音对着来人问:“你怎么来了?” 原晗相比昨天晚上的情绪激动已经平静了很多,他彬彬有礼的跟刘姨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快进来。” 原晗踩着换好的拖鞋走了进来,那双蓝色的拖鞋上面还有一个卡通兔子的形象,因为太过幼稚,不论是原修还是缪以秋,都没有去用它,没想到今天能够派上用场。 不过说真的,这卡通拖鞋和对方一副冷淡少年精英的派头结合在一起,还是非常违和的,缪以秋往旁边坐了一点,正视着原晗问:“你怎么还在M市,不用回学校上课吗?” “没关系的,”原晗眼神有些怪异的在两人身上不断飘忽,话说刚刚两人靠的好像很近的样子。这眼神看的缪以秋颇有些不自在,直到原修咳嗽了一声,他才收回了视线,说道:“学校里的课不太重要,重要的家庭教师会补的。” “哦,”缪以秋拉长了声音说了一句:“那你的老师跟小哥哥原来的家庭教师是同一个吗?” “我只听过小哥哥以前有家庭教师,但是从来没见过,他更多的是网络听课还有自学,”接着她得意道:“连老师都不用,非常厉害。” 原晗:“……”我当然知道我哥很厉害,可是你自豪个什么劲啊。 原修嘴角轻轻扯起一丝笑意又很快的收敛了起来,他对着原晗说道:“即使课程会补上,你也应该赶快回B市去,毕竟在这里,你除了那些无意义的变扭,没有任何收获。” “哥,”原晗对着他说道:“刚才我都看见了。”你在偷笑,而且你肯定是嫌弃我烦了吧。“还有,”他继续慢吞吞的说道:“其实Y省挺好的,至少很多地方风景比B市好,特别是空气。” 原修还没有表态,缪以秋一副你很识货的样子:“是啊,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地方。” “我打算在这里多待几天,等过完了国庆在回去,哥,我可以住到你这里来吗?” “住到国庆的话,你岂不是要待半个月,”缪以秋说道:“虽然理解你可以补上课程,但是这也太久了吧,到时候恐怕会很辛苦。” 原晗对着她笑了,很显然没有把她当外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叛逆期,可能一生就这么一次。” 原修喊来了刘姨:“麻烦你帮原晗收拾一个房间。”接着站起来拍了拍缪以秋的肩膀先行离开了,看着他慢慢上楼的动作,直到看不见了原晗才对着缪以秋问道:“你不追上去吗?” 缪以秋一脸愕然:“我为什么要追上去?” “那你知道我哥去干什么了吗?” “也许是睡午觉,也许是去书房里看书、上课还有画画,总归是有事情做的,我又不是跟屁虫,小哥哥做什么我都跟着。”接着她也站了起来:“哎呀,我忘记我要做家庭作业了,我上去写作业了,原小弟弟,你自便哈。”说着也蹬蹬蹬的跑上了楼,不过是往自己的房间去的。 原晗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这才反应过来,在家里的时候,父亲、母亲、还有自己要干什么,相互之间也没有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并且询问的。他此刻终于明白昨天晚上哥那一句‘你会把原家放在心上,而我不会的话了。’即使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漫长的、没有在一起相处的时光,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的疏离还有隔阂,他们的小心翼翼和对方的漫不经心,就是最好的凭证。 原晗说是过了十一再回去,其实他还是提早回去了,不过他好像想通了什么,原来脸上的困惑还有纠结已经看不出来了。他跟着两人告别,还亲切的对缪以秋说道:“以后要是来B市玩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当你的导游。” “当然好啊,”缪以秋笑眯眯,然后见对方细心的存了她的手机号码,并且打了电话给她,铃声响起来之后才挂断,说了一声好好存着之后,才跟来接他的秘书一起离开。 缪以秋躺在沙发上编辑着自己的通讯录,自言自语道:“总觉得自己的人脉在进一步扩大一样。”坐在对面的原修微微一下,并不发表任何评价。 到了十一,要放假了,试卷作为家庭作业,雪花一样的飘下来,厚厚的一叠。好歹也是有七天假的,缪以秋要回家,顺道邀请了一发原修,没想到原修拒绝了她,说道:“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去洱海走走。” 缪以秋只能放弃,但是她还是有些纳闷:“为什么不平时去,总觉得节假日那里会有很多人。” “人多才热闹。” 她想着要不自己买车票回家,谁知道缪裘卓根本就没有给她机会,应该说这个想法压根就不要出现,早早的开车过来接她了,还对着她轻飘飘的书包问:“你们假期没作业吗?”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把书包打开给他看试卷的厚度:“你看,都在这呢?” 缪裘卓点点头:“看来你们老师还是很体谅的,会给你们减负了。”不要怀疑,这是物理意义上的减负。 “假期有没有想要出去玩的地方?”缪裘卓本想说要去任何地方玩爸爸都有时间,但是最后还是把Y省给剔除在外了:“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去杭州看西湖吗?” 缪以秋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现在十月份,还是国庆节,去杭州看西湖?”接着她想象了一下人山肉海的情景,飞快的拒绝道:“还是让我在家里躺几天吧,而且西湖现在应该没什么好玩的,也许当季的莲子都上市了。”当然,可能还能见到残荷枯枝。 “不过爸爸,下次让我自己回家吧,你一来一去太辛苦了。”缪以秋劝道。 “有什么辛苦的,我们经常外出执法,有时候要到很偏僻的乡镇,一来一去不比接你花的时间少。” 缪以秋无奈道:“那我以后上大学呢?去了很远的省,您不会也这么接我吧!” “那个时候你至少成年了,现在你小,爸爸妈妈总是不放心的。” 车刚停在家门口,米兰还有闪电就摇着尾巴跑出来迎接了,它们一左一右围绕这缪以秋转,时不时的撞到她的腿上,让她差点迈不开步。只能弯腰安慰它们:“好了好,姐姐知道你们很想我,我也是一样的。” 缪裘卓看着她笑,一点都没有帮忙的意思,自顾自就进屋了,让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两狗安慰好,她换了鞋到客厅,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杯子喝水,然后对着跟进来的米兰还有闪电道:“为什么你们两精力这么好,难道今天早上没有运动过吗?” “你说对了,今天早上它们是没有运动过。”季岚穿着一身家居服,拿了一盆洗好的鲜枣递到她面前,问:“可甜了,今天刚摘的。” 鲜枣上面还带着水珠,缪以秋拿起了两个跟季岚示意了一下:“我带着他们去河边走走。” “别走远了。” 缪以秋已经往外边去了,应了一声:“就在河边。” 毕竟是带着两大型犬,一般人有的时候会顾不过来,但是他们家的狗从来不给人这个烦恼,米兰十年如一日的热爱游泳,闪电依旧是田径健将。她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放在鞋柜上端角落里的网球,对着小树林扔然后闪电快速的跑出去捡回来,一人两狗也是相处愉快。 晚上缪以秋躺在床上按手机,才发现初中Q Q班级群的消息已经是99条more了,还有几条是单独发给她的,来自于张震还有另外几个班干部。 内容大相庭径,说的都是初中班主任蔡老师要退休了,于是原来一个班的毕业生准备一起请蔡老师吃饭,顺便开展同学聚会。 大家现在差不多都高二,开展初中的同学聚会好像是有点早的样子,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她记得蔡老师虽然年纪不小,但也没到退休的岁数吧。 她看了看可以往前翻好几页的群消息,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蔡老师离退休年纪的确还差几年,但是之前医院体检,查出了严重的肺纤维化,一个教师得这种病,跟长年累月在黑板面前写粉笔字脱不了关系。肺纤维化不可逆,于是医生建议不要继续从事教师这一行业,最起码不要写粉笔字了,于是因为身体原因,蔡老师便选择了退休。 这时张震的消息又发过来了,问缪以秋看到没,她回复了知道了,并表示自己会去的。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这件事跟缪裘卓和季岚说了,两人听了之后立刻就身体健康进行了讨论并发表了感慨,最后的告诫肯定是对着缪以秋的。季岚问:“你们现在高考还要考体育吗?” 缪以秋想了想,回道:“好像不用了。” 季岚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就算不用了也要锻炼身体知道吗?每天早上起来跑跑步,跳跳绳什么的。” “跳绳太伤膝盖了,还是跑步吧,”缪裘卓说道:“慢跑就行,别跑太快了。” 季岚点头:“对,听你爸爸的。” “恩,我努力。”缪以秋笑眯眯的应了下来。 他们的同学聚会在老街的一家中等饭馆里,据说是班长倾情推荐的,物美价廉,好吃不贵。有人看到缪以秋来了,还很惊讶:“闻绍说他不来,我们还以为你也不来呢。” 缪以秋初中三年在班级里独来独往的多,整个初中三年交的朋友寥寥无几,而且没有自己主动去交的,因此看到跟她说话的女生知道肯定是自己以前的同学,就是记不太起来她的名字,只能对着她笑笑:“怎么会呢?我说过要来的。” 这是一个中等餐馆,一个班大半的学生坐在二楼,差不多把二楼所有的位置都坐满了,跟她说话的女生拉着她到了班主任那桌:“蔡老师,缪以秋来了。” 蔡老师看去气色不错,说话也笑眯眯的,没了之前在学校里的严厉,见到她来问了几句在省一高上学的情况,听到她文科成绩保持在年级二十名左右还是很满意的,又问了问没来的闻绍。 在听到闻绍每次能够排在年级前三,并且拿了一个物理竞赛还有数学竞赛的奖项时大感欣慰,毕竟也算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了。 不过这样就显得两人的差距有些大了,有人就对着缪以秋开玩笑:“当初你们两年级第一第二的,别人都没有机会,怎么现在闻绍还能年级前三,你只有二十了。” 她笑眯眯的回答:“闻绍学习的天赋好,像我这种只能靠努力的,羡慕不来。” 其他同学听的就很无语:“你还没天分只靠努力啊?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几人嘻嘻哈哈的开玩笑,也算热闹,有人还起哄问店家要了两箱啤酒上来,他们大多数已经成年了,现在又是假期,蔡老师也不太阻止,只说了少喝一些,但是基本上喝的还是橙汁。 缪以秋身边坐着的同学也不住的跟她说话,是一名当初刚好够到省一高分数线,却选择留在市一中上学的女生。听着她的描述省一高的生活还是心生向往的,显然还有遗憾,不过倒是会自我安慰,她对着缪以秋说道:“你原来成绩这么好,去了省一高分了文理科之后还是只能排年级二十,我留在市一中至少能拿到奖学金。” 缪以秋拿起装了橙汁的杯子跟她碰了一下:“那很好。” 下午张震还有其他几个男生送蔡老师回家,缪以秋则是慢慢的溜达出了饭店,拒绝了几个女生一起逛街的提议,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无关其他,只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认识路而已。 她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开始导航,却看到对面对面便利店里有一个男生走了过来,最重要的是朝着她走过来的,走近的时候缪以秋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叶正谊,你怎么在这?”   ☆、第86章 叶正谊穿着白色的t恤衫, 卡其色的休闲裤,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缪以秋面前停下了。他看着少女, 目光里满满都是她的样子,伸出手来跟自己比了比身高,笑看着她问:“怎么感觉一年多了, 你一点都没有长高。” 缪以秋原本还客客气气的跟对方打招呼,听了这话大气,怒道:“你长高了了不起啊, 还有,我现在已经一米六了好吗?” 这话一出,一年多没见的隔阂去了不少, 叶正谊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你看出我长高了?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呢?”缪以秋有些无语,她记忆力差到有至于认不出人吗?接着她觉得哪里不对,小心翼翼的问:“难道……你没有长高?” “当然有, ”叶正谊很快答道, 接着夸奖道:“你现在是长头发了,而且比以前好看了,还有,我以前很少见到你穿裙子的。” 缪以心里六个点, 慢吞吞的说:“那不是以前我们学校经常要求穿校服吗?还有, 比以前好看了,难道我以前不好看吗?” 叶正谊笑了起来,像是春天里的暖阳一样温暖:“不是, 以前也好看,现在是更加好看了。” 缪以秋看见他的笑怔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吗?”叶正谊问道。 缪以秋手机里传出了导航路线的声音,她低头退出地图,把手机放到袋子里继续跟叶正谊说话:“可能是我记错了,而且都这么久过去了,不一样了才是真的,对了,你都没回答我,我怎么在这?”她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出来的饭店,此刻同学们都已经离开了,虽然感觉有些自恋,对方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一样。 不过这话可说不出口,没想到叶正谊自己先说了:“我听说蔡老师退休了,你们在这里开同学会,便想来看看,毕竟他也算是教了我的初三一年的数学。” 缪以秋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蔡老师也是二班的数学老师来着,还好自己没有丢人问出口,否则不知道有多尴尬,她刚刚虽然关了地图,但是路线还是看了一眼的,两人一起往左走,走了几步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叶正谊显得有些无奈:“我本来和另外一位同学约好一起来的,谁知道他临时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了,里面又都是原来一班的人,我进去不太好意思。” 缪以秋感觉对方的智商很捉急,以前有那么捉急的吗?于是她问道:“所以你不会在这家小超市里面一直等到我们结束吧,老板没赶你?” 叶正谊脸上露出一了一两分尴尬:“我在里面的时候老板一直看着监控来着。” 缪以秋忍不住乐了:“你或许可以解释解释,不过我现在确定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可没这么尊师重道来着。” “你这是埋汰我来呢?”叶正谊跟她开玩笑,转而说道:“对了,你让张震给我的礼物我收到了。” 缪以秋顿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送过对方什么礼物,不动声色的想掩饰过去,谁知道对方只是瞄了一眼就看出来了,无奈道:“不是吧,我等了一千天你还记得送给我,一直好好的收着,你送完后就忘了?我们现在不过高二,分开十六个月而已。” 缪以秋现在是真的尴尬了:“十六个月,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叶正谊全身的注意力都在缪以秋的身上,看到她此刻皱着眉头的样子心里有些抽痛,却顺势做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咱们去年六月中旬中考结束,今年已经十月份了,不是十六个月吗?” 缪以秋都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明明很正常的话,老是想歪,只觉得自己时候多了一个自恋的毛病,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了:“只是一般人只会说一年多不见了,我还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说几个月不见了的。” 叶正谊看着她发红的耳朵,声音沙哑的说道:“我还能说出我们几天没见了。” 缪以秋被唬了一跳,他连忙顺毛:“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刚说完就察觉到胳膊上被拍了一下:“你这个人真是,在学校里肯定是个花花公子吧。” 叶正谊一脸无辜,缪以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开玩笑。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家甜品店,询问着女孩子的意见:“我们进去坐坐吧。” 缪以秋转头一看,想要说我压根就吃不下东西,但是一想对方一个中午待在那个小超市里,也没见买个面包之类的,便点了点头道:“行啊。” 两人坐在最角落靠窗的位子,窗户外面有一排多肉还有薄荷,她就见甜品店的营业员走到外面,掐了几朵薄荷,很快他们点的东西就端上来了,她就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白色瓷盘里的蛋糕上卧着刚刚那朵熟悉的薄荷。 缪以秋笑了起来,把蛋糕推到了叶正谊面前:“看来大家都默认女孩子更喜欢吃蛋糕。” 叶正谊也的确不太喜欢吃蛋糕,吃了没有奶油的部分就放下了,她看着说道:“或许我更应该陪你去吃一碗牛肉面。” “下一次吧。”叶正谊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说道:“我本来想问一百零七只有什么寓意?没想到你压根忘记了自己有送过我千纸鹤。” 缪以秋道:“叶同学,我只是一时忘记了好吗?你一提我马上就想起来了,不过我送的是一百零七只吗?” 叶正谊点了点头,想要问怎么了,却只见她站起来问店主拿了一张彩纸,重新坐下的时候说道:“我刚刚见到这里也有便签纸,只是有点长,裁一裁就可以用了。” 他就看着少女动作稍显笨拙的折着千纸鹤,两分钟后一只千纸鹤被放到了他的面前:“我之前可能数岔了,再加个一只,一百零八只,数字吉利一点。” “你居然连数数都会错,这可不像你。”叶正谊显然没放在心上,开玩笑的语气更多一点,接着他顿了一下,不再说什么,只是把那只纸鹤放在手心里。 “我也挺纳闷的。”缪以秋咬着吸管,喝着自己面前的奶茶,对方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不过你好像手生了,我刚刚看你中间差点没想起来怎么做。” “是啊,很久没折了,这东西果然是要熟能生巧的。” 叶正谊垂下了眼帘,想要问对方关于原修的话却怕两人早就不联系,他一提有让她想起来,继而问道:“你以后打算上哪个大学?”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还有点早,怎么也得看高考成绩吧。” 叶正谊笑了:“本来还想和优等生好好交流,共同进步的。” “你现在市一中,我不信成绩会差,自己也是优等生吧。”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相互交换了Q Q号码还有联系方式,微信也加了,缪以秋最后笑眯眯的看着他问:“ 是不是觉得手机改变世界啊。” “是啊,”叶正谊认真的看着她,最后也笑了:“那以后多多联系。” “以后多多联系。” 这话人与人之间常说,但是真正做到的真是少之又少,比如你吃了吗?更像是一种寒暄,还有相隔两个城市,相互说一句‘有空来玩,请你吃饭’,但绝大多数人到了也不会真正联系,说不定提都不提,除非关系好到一定程度。 缪以秋晚上才发现微信有消息,打开一看是叶正谊发的,时间在她下午回家后不久,一张照片和几行字,照片是她以前送的千纸鹤,今天送的那只被放在了罐子上面的软木塞上,下面是‘缺席的第一百零八只’,最近的一句话则是‘你到家了吗?’看她不回便也没有再发过了。 她便编辑了一个不好意思才看到之类的话,谁知道对方秒回,好像时刻捏着手机一样。 第二天一早,缪以秋睡眼惺忪的起来,她不在家季岚想的不得了,怕她吃不好,怕她睡不好,但是一看到她这颓废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但是好像本来就有什么堵心事,现在更像迁怒一样:“你没睡醒就再去睡一会儿,这样半睡半醒的我看了糟心,要么去洗个脸清醒一下。” 缪以秋作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妈我在M市的时候你嘘寒问暖,从来不会嫌弃我的。” “我现在也不嫌弃你,”季岚义正言辞道:“可是你也要知道打理自己啊,你看你穿个睡衣晃来晃去,像什么样子?” 不像样子的缪以秋觉得膝盖有点痛:“可是这不是在自己家吗?” “上去换衣服,等一下我带你出门。” “哦,”缪以秋以为是要带自己出去吃喝玩乐,乖乖的上去换衣服,后来才发现两人只是从自己家里走到自己家里而已,虽然是两隔壁,但是这么说没毛病不是吗? 缪以秋慢吞吞的问道:“妈,这是出门啊?” 隔壁房子里面的员工看到季岚带着女儿来了,纷纷打招呼,还有人对着她说道:“小老板来了,听说你前天就放假了。” 小老板什么的,缪以秋听的心里一囧,也只能不断的点头,口中应着:“是啊是啊。” 季岚带着她来说是社会实践一下,让她明白工作的辛苦,打包快递来着,但是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我们家的订单只有这么点吗,怎么感觉跟平时的一半都没有?” 坐在对面跟她一起封箱子的员工就说道:“昨天我们店网页被黑客攻击了,买家根本加载不出网页,里面的商品更是多了很多没见过的,还按不出来,我们试过其他店,都正常,就我们的不正常,应该是哪个同行干的。” 缪以秋瞪大了眼睛,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啊,被黑客攻击了?那有没有想办法解决。” “当然有了,老板已经请人了,只不过现在人还没到,如果修好了应该这两天就能恢复。” 缪以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被黑客攻击了,不用特地请人过来吧,黑客什么的,线上不就可以操控了吗?” “这个我们就不懂了,我最多也只能上网看看电影听听歌,”接着她好像觉得在老板女儿的面前说这些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恩,有时候忙还能充当一把客服。” 缪以秋根本就没注意这些话,拿起电话就拨了一个号码,在对方接通之后喊了一声:“小哥哥。” 小哥哥?老板家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也许是表哥堂哥?这位员工就看着小老板走远了,往老板所在的办公室走去了。 原修很快接通了电话,平和的声音喊了一声以秋,好像她打电话跟自己平时打招呼没什么区别。 缪以秋语气里有一丝跃跃欲试:“小哥哥,你电脑很厉害是不是?” “这要看哪方面的厉害了?”原修回道,而且缪以秋这话一听就是外行人。 “你之前都能凭借通话追踪到原小弟弟的地址,我这里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忙?” “什么事?”原修在电话那边听出缪以秋声音里的忐忑,安抚了几声后说道:“我看看我能不能解决。” 原修听完了缪以秋的描述之后说道:“淘宝网店自面世以来,还没有听说过被黑客攻击成功的,应该不是你家的网店被攻击了,也许是电脑感染了木马病毒。或是卖家账号密码被盗取了,前者很容易解决,后者如果发生的话,有些麻烦。” 季岚看到女儿进来想让她继续到外面去打包东西的,但是听到她和电话那边通话的内容后顿了一下,在女儿凑上前看自己的电脑时还往边上让了让。 缪以秋看着电脑界面沉默了,然后对着手机那端的原修说道:“我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网页出问题的,但是现在一看,的确是整个电脑的问题,看着太像中木马了,”接着她加了一句:“或是说,电脑被黑客攻击了。” 原修此刻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他手机放在另外一边,开着免提,说了一句:“没关系,我来看看。” 不到一分钟,季岚平时常用的那台电脑已经被接管了,母女两个就看着原来屏幕那个大大的,怎么也关不掉的警告标识不到五分钟就被远程着的原修给解决了。 季岚目瞪口呆:“平时虽然知道原修聪明,但是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会。” 手机里传出了原修平淡的声音:“谢谢阿姨。” 季岚眼睛瞪过来,缪以秋无辜的回望过去:“我开了免提。” 可能是因为被远程的原因,电脑操作有些略卡,要知道这还是季岚平时都是接最快那一档的网速,要是换成一般的,可想而知还有多卡。 季岚虽然看不懂原修的操作,但是却盯着目不转睛,喃喃道:“我觉得原修比我要请的那个人要厉害多了。” “谢谢阿姨。”原修再度说了一声:“检查消除木马还需要一段时间,阿姨可以先做自己的事。” 季岚犹豫了一下后问:“那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原修在那边接着说了一句:“其他的电脑我也会顺便检查的。” “行,那辛苦你了,让以秋回M市之后请你吃饭。”缪以秋就看着季岚站了起来,对着她说了一句:“妈妈先回去做饭了。” 缪以秋目送她出了办公室,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我妈的心有点大啊?” “这是阿姨的心态好。” “我妈心态好?”缪以秋拿出耳机插到手机上,一左一右的戴在耳朵上:“这话用来描述她真是难得。” “你关了免提?”开免提和关掉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因此原修有这么一问。 “我戴了耳机。”缪以秋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通着电话拿着一本书靠在椅子上,时不时的跟原修说几句,也不觉得无聊,差不多四十分钟左右,因为木马显得特别怪异的网络界面恢复了正常,她精神一振奋,看着原修打开了淘宝页面。 淘宝页面停在了账号登录界面,原修的声音传来:“或许应该让阿姨过来登录一下账号密码?” 缪以秋豪爽说道:“不用,我知道。” 接着她噼里啪啦的登录了季岚的淘宝账号,账号登录成功,但是跳出来类似于之前登录异常,此次是否本人的话,还要验证短信,她低声说了一句:“怎么感觉不太对的样子?” “我还是建议阿姨先改了账号和密码。” 季岚被叫了回来,她面上虽然还是平静的,但是语气里还是能够听出一丝惶恐:“之前我们员工的卖家账号去店里看过,多了很多不属于我们店的商品,然后我们店的原来商品的销售额全部为零,所以我才会觉得被黑客攻击了,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原修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季岚听了之后居然觉得一切他都能够解决,什么都不是事。 “这应该是账号密码被破解了。” “还能恢复吗?”季岚的拳头捏了起来,原修虽然看不见,缪以秋却看的清清楚楚的,她不断的安慰道:“妈妈,没事的,放心。” 原修在那边安静了下来,直到母女两对话说完之后才道:“如果做好备份的话,恢复起来那就不难。” 季岚松了一口气:“备份有。” 季岚照着提示重新设置了账号密码,就继续把这一切交给了原修,有了备份,处理这一切比刚刚处理木马快多了,只是因为官方保护,还是需要七天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对此季岚表示一切都不是事,只要能恢复就好说,一切都处理完了之后原修还建议道:“阿姨,我觉得你还是需要请人重装一次系统。” “啊,我打电话让之前那个人不要来了。” “没关系的,重装系统很多修电脑的小店都可能做到,只是为了安全而已,还有,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因为中了病毒还有木马的原因,但是看到账号就觉得是被恶意攻击了,阿姨平时要注意做好杀毒还有电脑防护,不要随便接收陌生人的文件。” 这时季岚已经是原修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连连道:“都听你的。” 原修有些不习惯季岚的态度,沉默了比刚刚还要久的时间,缪以秋一直偷偷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对着那边轻声问了一句:“小哥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确定原修没有挂电话,也听的到自己说话,那边传来了一阵短暂刺耳的电流声,接着她听到了人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没事吧,我刚才不小心让把手机放的和电脑过近了。” 缪以秋摇摇头,接着才发现在自己家,对方看不见,连忙道:“没事。” 对方没有回答是不是害羞了,她也就没有问,很明显不是吗? 晚上的时候,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缪裘卓就纳闷的听着季岚一遍又一遍的夸着原修,聪明、懂事、天才、还能干,简直是看什么都好。他当然知道原修不错,可是现在他不在这啊,你这样夸他也听不见,是为了什么啊?一副谁家的孩子都比不过的样子,自家的孩子也一样,还讲不讲道理了。 缪以秋一边笑一边扒饭,最后还是把来龙去脉跟听了七七八八一头雾水的缪裘卓说了,他听完后也沉默一下,最后道:“这孩子真是了不得啊,不过他这技术跟谁学的。” 缪以秋想说自学,可是又有些不确定,这计算机是能自学出来的吗,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平时不去学校上课,家里也没家庭教师,也许是在网络上跟人学的,我到时候问问?” “我跟你妈也是好奇,问了我们也学不会,我们啊,都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人了。”缪裘卓感慨道,有这样一个人物,的确很容易让人感慨。 谁知道季岚听了很不高兴,怼了一句:“你才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人呢?” 缪以秋连连附和:“对对对,我们要与时俱进。” 十一国庆假期结束之后,缪以秋准备回M市上课,当晚还是住在原修家里的,她看着原修就不断的笑,笑的很开心:“我爸妈现在可喜欢你了,特别是我妈,不断的在我面前夸你,听的我都要嫉妒了。”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原修站在窗边画外面的幢幢树影,树下还留了一块位置,看着像是要画人物,听了这话转头就看着她,眉眼同她一样弯了起来。 “那你嫉妒了吗?” 缪以秋屏住了呼吸,上前走了两步靠近原修,然后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原修身体僵硬了片刻后渐渐放松,接着把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背上。 接着他只听到他的小姑娘说道:“不会,因为,我也一样喜欢你。”   ☆、第87章 每次缪以秋一来, 就是刘姨大展身手的时候,她上楼准备问她想吃什么菜,敲门的手指还没有扣下去, 就从半开的余光中看到了小姑娘双手环抱着原修,两人静静的拥抱在一起。 刘姨莫名的有了一种类似于老怀欣慰的感觉,并不打扰两人, 用一种比来时更安静的步伐下楼了。吃晚饭了,缪以秋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菜有些惊讶:“就我们三个人吃,怎么做这么多?” 刘姨笑眯眯的看着她:“今天高兴, 就多做了一点。” 缪以秋听了便说道:“今天我也高兴,那我多吃一点。” 桌上的菜大多是缪以秋还有刘姨两个人吃的,原修晚上很少吃肉食, 连一些难消化的东西类如糯米也不吃,此刻就拿着筷子,一点点夹着面前的紫薯山药糕吃, 这道点心用的材料除了以上两样什么都没有, 分别上蒸锅蒸熟之后压成泥,然后用模具分层按出来,连糖都没放。 如果是平常人来吃就会觉得太淡了没味,比如缪以秋明明桌上还摆着一碟, 非要伸出筷子从原修面前的碗里挑一点放到嘴里, 然后说道:“除了紫薯还有山药之外,没有味道,不过一点筋都没有。” 不过原修平时口味就极淡, 听了就说:“本身还是有一点甜味的。” 缪以秋歪头看着他笑:“我懂,就像什么都不加的白馒头,小哥哥你一直嚼也能吃出甜味,我就不行。” “你平时少吃一点甜食就可以了。” 世上唯爱和美食不可辜负,缪以秋就当自己没听见,转头问在他们说话之后就一直没吭声的刘姨:“为什么这个糕里面没起筋?” “过了三遍筛的,”刘姨回道:“而且不止做这个,平时做甜点,做蒸蛋之类的东西,也要过筛,做出来的才细腻嫰滑。” 缪以秋智商正常人之上,平时照着菜谱也能完完整整的做出几道菜来,只是做精细就不行了,这个得有专门的师傅教,每个做菜的都有自己的窍门,单想可想不出来。她眼睛滴溜溜的转,有心想学,但是又想出其不意的给原修一个惊喜,一直到吃完饭后她才磨蹭到了在厨房洗碗的刘姨身边。 “我想学做点心,做小哥哥可以吃的。” 刘姨听了道:“原修啊,想的恐怕不是你做东西给他吃,要我说,你在家的时候能够一直陪着他吃一日三餐,他就高兴了,就算不是为了陪他,他只是看着你在身边坐着,一天就能高高兴兴的。” 缪以秋竭力忍住,但是脸上的红晕已经出卖了她,而且也没有忍住,还是笑了起来:“这样简单的事,我肯定能够做到。” “而且你现在学习也辛苦,每天从早到晚,晚上还要上晚自习,别分神做别的事了,原修一向不要人操心,我也就只有能在一日三餐上下功夫了,你要是动手了,不是把我的饭碗给抢了,还不如一直陪着他呢?” 缪以秋知道刘姨是故意说的夸张,不过也很有道理的样子,才擦了两个碗,就扔下方巾上楼了,看似一点耐心都没有,但是刘姨的嘴角却不住的勾起来,一开始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收不住,后来笑容渐渐敛去,继续洗碗,口中不住的喃喃道:“要一直好好下去才行。” 一切都好似刘姨祝愿的那样,直到缪以秋升了高三,走过了第一个学期到了第二个学期,还有小半年就要高考了,这一年多来都是平平静静的。不过大多数人的生活本该就是平静安和的,一辈子无波无澜的过去,操心一下晚上吃什么;衣柜里的衣服穿腻了想买新的;迟到了要被老板或是老师骂该怎么办?每天只是因为这些小事而犯愁,那何尝不是一种实际意义上的幸福。 因为高三是非常重要的一年,而且下半个学期压力大,即使是缪裘卓不觉得自己每周一次去接女儿回家辛苦,但是和妻子都觉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路上坐几个小时的车回家,还不如将那个时间拿出来休息复习。以前缪以秋周末可以不回家住在原修家,但是绝对不能超过两周,现在则是父母想女儿了坐车到M市来看她,就怕她把自己累病了。 离高考满打满算也就四个月了,一日季岚还有缪裘卓夫妻照常到了M市,缪以秋早早就接到了电话,他们敲门进来的时候正把自己烤好了一盘曲奇捧出烤箱,刚出烤箱的曲奇还是软的,要等两分钟放凉才行。 她还是跟着刘姨学做了两样点心,从最开始说要学到现在一年多了,也就学会了两样,曲奇饼干和纸杯蛋糕。 客厅里季岚坐在沙发上,刘姨上楼喊原修下来,缪以秋正将开始变硬的曲奇夹到的盘子里,然后捧到了她和缪裘卓面前,期待的看着他们两:“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自己做的。” 没想到不止没有夸奖,连期待对方露出惊喜的表情也没有出现,季岚板着一张脸,视线从盘子里的曲奇移到她的身上,然后平淡的说了一句:“我跟你爸爸怕你路上累,想要你多看一点书,你平时就是拿来做这个的?” 缪以秋心里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脸上的表情更像是受了打击一般,说真的她一年多也只学了两样点心,今天的曲奇还是听到两人要来特地才烤的,想让他们欣赏欣赏自己的手艺,没想到却是被批评的。 缪裘卓见状觉得不好,看着女儿就安慰道:“别听你妈胡说八道,我跟你妈都知道你平时学习认真,就怕你不懂得劳逸结合,不小心把自己给累着了。今天看了就放心了,做点心也是一种调剂方式,刚刚这话你妈就是因为自己做不出来才这么说的,别放在心上。” 季岚脸色一变,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声,原修下楼了,他喊了一声叔叔阿姨,看到桌上摆着的一盘曲奇就笑了,坐到几人面前的单人沙发上才开口。 “以秋知道你们今天要来,一大早就在厨房折腾了,说在家也没给叔叔阿姨做过一顿饭,现在好歹能做一点点心,也算是知道平时阿姨的辛苦。” 季岚听了脸色又是一变,不过这次面上带了两分后悔,原修看的分明,又见缪以秋闷闷不乐,就知道母女两个之间可能又闹了不愉快,恐怕还是和对方小的时候差不多的那种。 他不知道这刚刚来不到五分钟,能闹出什么矛盾,想着说一点其他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缪裘卓先拿起了一块曲奇放到了嘴里,对着女儿竖起了大拇指:“又香又脆,不愧是我女儿,饼干都做的这么好,不过每一块上的花都这么好看,怎么做出来的。” 缪以秋大多数时间是被季岚嘘寒问暖的,但是也算是习惯了对方时不时泼冷水,要是泼冷水之前能够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就更好了。不过她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十八岁生日都已经过了,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原因闹什么变扭。说出来的话虽然还带着一两分不高兴,但还是很平静的,回答道:“是用曲奇枪打出来的,做出来的跟有模具一样。” “还能用枪打?这东西不做饭不做点心还真不知道。”缪裘卓当然知道这枪跟他们工作用的枪差别大了去了,说了两声,开始和原修聊天,气氛渐渐缓和下来,季岚又刻意跟女儿软化态度,两人便很快就和之前差不多一样好了。 过了一会儿缪以秋回楼上去做试卷,季岚还有刘姨到厨房准备晚饭,而缪裘卓眼神多好啊,视线一圈看下来,就发现这个房子里比上一次来又多了很多属于缪以秋的东西,一转身还看到了角柜上放着她的照片,单人照还有和原修的合照都有,反正每张都有她的影子。 缪裘卓看的心里一堵,想着自己家里也没这么摆,这女儿生出来到底是谁家的,还有原修和刘姨,也就这么惯着她?开口便说道:“以秋这孩子看着懂事,其实有的时候也不懂分寸,她要是提出什么无礼要求,原修你该拒绝就拒绝。” 原修有些诧异:“拒绝什么?” 缪裘卓惊讶了片刻,他指着角柜上的照片,上一次来还没那么多呢;沙发上的抱枕,话说没看错的话这是家里的同款啊,这么明显总不可能是原修自己买的吧;还有窗户旁边能看到的一排各式多肉植物,这家里也有一排来着,只是他和季岚不会搭理,任由它们生死存亡,根本就没有这里精心照顾的好看。 “这些总不是你喜欢的吧,你看她把你家折腾成什么样了?”缪裘卓开玩笑道:“要是有一天你受不了了把她赶回家去,我和季岚也不意外。” 原修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排多肉植物,这东西生机勃勃,好养还漂亮,据缪以秋说是她难得的养不死的植物。他眼里浮现起温暖的笑容,用手支着头说道:“不会有把她赶出去的那一天的,而且这种怎么能算是惯着呢?” 缪裘卓本来是怕缪以秋在这里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做长辈的先开口说两句,这样原修心里如果有意见的话,也不好多说,谁知道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心里就有一种不得劲的感觉,这女儿,到底是谁家的。   第88章   多愁善感的老父亲总有一种女儿马上就要被抢走的错觉, 但是又感激原修和刘姨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说真的,就连他们, 未必都能这么惯着她,没错,是惯着。   下午, 缪裘卓就看着刘姨切了水果捧了一个大果盘上来,过了一会儿又绕回来,问缪以秋今天的苹果脆不脆, 葡萄甜不甜。而他女儿也不会说客气话,直言直语道:“苹果脆是脆,就是太甜了, 跟打了糖一样,葡萄,葡萄还挺好吃。”   季岚的回复是:“哪那么多事, 不喜欢吃苹果就吃其他的, 给你吃还嫌东嫌西的。”   谁知道刘姨却说:“那下次不买这种苹果了。”   缪以秋快言快语:“这还有那么多呢?可以烘干了当零食。”   于是刘姨就把袋子里的一大半苹果拿去切片烘干了,晚上桌上就多了一盘苹果片,有些还用真空包装袋装起来先放到冰箱里,对着她说道:“明天你带到学校去吃, 但是只能吃一天, 隔一天就不能吃了,到时候我在给你带别的,有什么想吃的打电话给我。”   缪裘卓、季岚:“……”他们一张老脸都红了, 特别是季岚,她义正言辞的对着缪以秋问:“你就这么不客气啊?”   缪以秋曾经也客气来着,但是都这么熟了,也习惯了刘姨还有原修的照顾,这时听了母亲的指责才红了一下脸,还没开口道歉,就听刘姨道:“有什么好客气的,难道你们还把我们当外人啊?”   听了这话季岚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总觉得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生分,最后只说了一句:“她都马上要考大学了,也该懂事了。”   “我挺懂事的啊。”缪以秋插话道,眼见季岚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连忙缩了缩脖子,继续吃饭,眼见碗里多了一双筷子和一块红烧排骨,抬头对给她夹菜的原修笑了一下,然后低头把排骨给吃了。   见她和原修相视一笑的样子,季岚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接下来的时间都没在说话。他们两也只是来看看女儿,吃完饭后是要回L市的。毕竟第二天虽然是周日,但是一个要值班,一个有那么一家店,抽出那么一天已经不容易了。   夫妻两个开车回家,季岚坐在副驾驶,看着最后女儿递过来的一个外面印了维尼熊的铁罐饼干盒,打来一看里面码着的是密密麻麻的曲奇饼干,就是早上做的那一批。   她重新把饼干盒合上之后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黑暗的视线里,对着正在开车的缪裘卓说了一句:“你不觉得原修还有以秋之间有什么吗?”   缪裘卓的声音是平稳的,他问道:“有什么?”   “你说他们两要是谈恋爱了怎么办?”   “谈恋爱就谈恋爱呗,反正都到了年纪了。”   季岚急了,也不敢拍正在开车的丈夫,只是啧了一声:“我跟你说要紧事呢,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我上心啊,我哪里不上心了!”缪裘卓为自己做辩解。   “要是他们两真谈恋爱了怎么办啊,哪有什么以后啊,我一想起原修那身体就发愁。”   “谈个恋爱而已,你怎么跟他们要结婚了一样,谁还没个初恋?”缪裘卓心里也操心,原修身体要是好一点,他绑都想把他绑回来当女婿,可是偏偏进医院跟回家一样。   “对了,”季岚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样说道:“我等下就给女儿打电话,让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想那些七七八八的,起码到了大学毕业之后再说。”   “恩,”缪裘卓嗤之以鼻:“我看你等她大学毕业了到哪里去认识优秀的小伙子。”   季岚说做就做,还特地看了下时间,等到回到家之后才拨通了电话,好显的不那么刻意。她也不提原修,就像刚刚回来路上说的一样,只要她努力学习,别想其他,千万别在学校里早恋,挂掉电话后还不放心,还发了微信以做强调。   缪以秋放下手机就托着下巴看着原修的侧脸,原修本自顾自看书,但是没办法,这视线太热切了,便忍不住扬起眉看着她问:“怎么了,我脸上长花了?”   缪以秋扑到他的怀里,实际却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靠着他的肩膀:“你比花还好看。”   两人肩并肩的靠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一起看原修翻开的那本书,快晚上十点半了,要是放在以前,这个时间点缪以秋早该睡着了,原修歪了歪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女孩的发丝落到脖子里有点痒,他有心想叫她回房间去睡觉,轻轻喊了一声却没动静。   低头一看,呼吸轻浅均匀,显然人已经睡着了。刘姨也准备过来喊他们休息,一见两人的样子就压低了声音对着原修低声问道:“睡着了?”   原修点了点头,然后把缪以秋轻轻摇醒,只见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坐起来,他连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别揉,小心等一下不困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会房间去睡。”   缪以秋捂着嘴打着哈欠站起来就要往楼上走,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拉住原修的手,对着他道:“小哥哥,我们一起上去。”   两人各自回房间休息,刘姨检查了一楼所有的门窗灯都关好了,也准备上楼回房间睡觉,突然发现书房里有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便过去敲了敲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她推门进去,才发现原修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没有书没有笔,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原修,很晚了,该休息了。”   原修没有回话,半响后才道:“我刚刚本想抱她上楼的,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我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   刘姨也沉默了下来,她正想要说些什么,原修就先站起来往外走了:“是啊,很晚了,该休息了,刘姨也回房间吧。”刘姨见他明显不想听她说什么的样子,只能咽下了口中劝他宽心的话,只是见他回到房间之后自己才去休息。   第二天缪以秋起了一个大早,因为要早自习,这时她发现刘姨还有原修都已经起了,一个在厨房里忙活,一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空,问道:“小哥哥,你今天怎么起的那么早?现在才六点。”缪以秋跑到玄关处就要穿鞋,原修连忙喊住她:“不着急,等一下让刘姨送你去学校。”   “一大早的,别麻烦了,我做公车也很快的。”   “反正我已经起来了,送你去能花多少工夫,来,先把早饭吃了。”   于是缪以秋也不急着赶公车,让刘姨开车送她的话,的确可以慢慢来,可即使如此,她到了班上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已经到了。在位置上坐下,同桌凑过来对着她悄悄的说:“刚刚老师还问起你呢,说你是不是请假了?”   缪以秋看了看时间,现在离早自习正式上课起码还有十分钟,这想的也太早了。   离高考只剩三个月的时候,班主任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可以贴的便签纸,便签纸有不同的形状,苹果香蕉还有柠檬,颜色都是照着水果本身走的。   “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就要到了,老师们该教你们的都已经教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以后未来的路是怎么样的,怎么走的,都要看你们自己了。”每个班主任老师都能够客串一把党支部宣传办主任,几番话就能说的本还有些杂音的班级鸦雀无声、斗志昂扬。   她继续抑扬顿挫道:“把你们最想上的大学,还有最想说的话写下来,贴在后面的黑板上,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成败就此一句了。现在只剩下这最后的九十几天了,你们难道想功亏一篑吗?!”   缪以秋一直低着头,突然她的同桌大声喊了一句:“不想!”差点把她给震住了,然后又有陆陆续续的几个同学附和。   班主任欣慰的站在讲台上看了几人一眼:“你们要不要最后再平拼搏一把!”   这次回答的很整齐:“要!”   缪以秋:“……”道理我都懂,你们这么煽情干什么。   最后老师还间歇性的喊了几个学生出去谈话,两个星期下来,几乎谁也没落下,而谈话之后的几天,那位被谈心的学生总是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努力,然后慢慢的恢复正常,缪以秋自然也被喊出去了。   她回到家后对着原修说道:“老师说,我现在的成绩,只要一直稳定住,有希望能够考B大。”   原修看着她问:“那你呢?你自己想考哪个大学。”   “不知道,还是等我高考结束之后再说吧。”   ☆、第89章   [你打算考哪个大学?]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缪以秋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打开手机才发现微信里多了这么一条信息,是叶正谊发的, 询问的时间是今天下午的十五点,而现在她已经洗漱完了,都晚上十点半了。   叶正谊也算是缪以秋上高中以后交流比较多的初中同学了, 她不知道对方现在休息了没有,但还是回复了过去【还没确定,有可能是B大吧】   [那真是可惜, B大的分数线我是想都不要想的,还想跟你考一个学校的。]没想到对方信息很快回复过来了,很显然并没有睡。   缪以秋披散着头发双手抱膝坐在被子上, 手上拿着手机按着,宿舍里唯一还站着的室友是最后洗漱完的,对所有人问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关灯了。”接着差不多三秒钟过后, 灯啪的一声被关掉了, 那个室友是缪以秋的对床,上床前她突然说了一句:“缪以秋你知道吗?”   “啊,”缪以秋愣愣的抬头:“什么知道吗?”   “哎呦吓死我了,”对床一下子跳上了床:“你知道一片漆黑的时候, 有灯照着下巴, 别人看去会像是看见了女鬼吗?”   缪以秋继续低头看着手机:“我没有见过。”对方无语的道:“就是这样,但是现在凑近了好很多,至少我能看的清你的脸了, 不过我觉得你这么吓人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你太白了。”   不过觉得吓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宿舍里几人开始交流护肤心得,也没人问缪以秋平时怎么保养的,毕竟一个寝室,对方只用最基本的护肤品她们也看的见。说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宿舍里渐渐的安静下来,明天一早还要晚自习呢?缪以秋也在床上躺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微信只回了一半,连忙编辑接下来的话【Z国有很多好的大学,你没必要跟我上同一所】接着的就是【晚安】   缪以秋设好了闹钟闭上眼睛睡觉,手机无声的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了对方的回复【晚安】。叶正谊一直睁着眼睛,睡在他上铺的室友小声喊了他一声,问道:“叶正谊,你还坐着干什么呢,不睡觉吗?我看你老师按手机。”   叶正谊站了起来,用同样低的声音说了一句:“马上就睡。”   不知道其他学校高三最后一段时间是怎么样的,缪以秋她的感受就是做题、做题、做数不清的题目,她之前带着一盒中性铅字笔芯不到半个月,已经一半用掉了。她那些用完的并没有扔,而是放在一起,到了六月,所有空管的笔芯放在一起,她一只手都握不住。高考到来收拾东西要带回去,她将所有试卷放在一起,叠起来差不多有一本英汉字典那么厚了。   缪以秋托着下巴想,从来一次我也没有懈怠,平时发挥也那么稳定,要是考不出好成绩,自己都要呕死了。   “身份证、准考证、2B铅笔,铅字笔。”季岚特地从L市过来陪考,将她送到所在考点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确认着东西都带齐了没,明明考试开始起码还有四十分钟,就让缪以秋提前下车:“快进去吧,等一下迟到了就不好了。”   缪以秋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原来还有有点小紧张,现在看着她妈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了,反而还劝道:“……现在时间还早,不过妈妈,我进去后你就回去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特地在外面等着的,多没必要啊!”说真的,陪考的家长,除了等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又不能进去为孩子摇旗呐喊,连校门口都进不去。   高考怎么能说不是大事呢?季岚挑了挑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又按捺下去了,说真的,这些天她的脾气好的不可思议,即使不听劝,但是缪以秋说什么她都道好,总让人胆战心惊,有一种要秋后算账的感觉。   不过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帐要被算,缪以秋想了想推开车门下车,季岚喊住她又嘱咐了一遍需要心平气和的话,末了还说:“妈妈就在外面等你,我的心是跟你在一起战斗的。”   好嘛!原来陪考的能够从开考等到结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至少在自己一边,理由还是很充分的。   高考两天不知道是否因为天气的原因,特地选在了不太热的六月六号、七号,不过缪以秋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但是Y省四季如春,现在白天最高温度也不过二十三度,于是穿着外套的学生也不是没有。   考场布置的很严格,反正缪以秋就见到了一位考生连矿泉水外面的那一层包装都被撕了,不能无关紧要有字的东西带进考场,还有监督员过来特地询问,通讯设备是否已经中断,为了防止与时俱进的作弊,也算是费尽了心血了。   考完第一门后走出了考场,缪以秋找到了自家的车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季岚就问道:“饿不饿,渴不渴,有什么想吃的吗?下一门在下午两点,我在最近的酒店订了一个钟点房,你可以睡个午觉。”   “我想吃红烧肉。”缪以秋是难得的有一天想吃肉,平时都是家长想方设法叫她多吃一点的,没想到今天季岚却拒绝了她:“红烧肉太腻了,我怕你吃了到时候胃里难受,吃点别的,考完之后给你做。”   “那我要吃牛肉面。”   结果母女两个走了一条街都没有看到一家卖牛肉面的店,最后只能吃了番茄牛肉的过桥米线,然后去季岚开的钟点房里午睡。   直到所有科目最后一门考完了,季岚才转而问道:“考的怎么样,心里有数吗?”   缪以秋一下子就笑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问我累不累,饿不饿呢?”毕竟每一科考完都能听到这样的话,都习惯了。   季岚就道:“你当妈妈什么都不懂啊,你要是哪一门课出了差错,我问了,不是增加你的压力吗?”她经历了第一天的堵车之后有了先见之明,把车停在了这两天住的酒店停车场里,只不过不能开钟点房而已,得开全天的,但是起码避免了一两个小时的堵车时间。   而两人走到酒店的停车场不过十分钟而已,缪以秋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她揉着脖子说道:“我妈就是厉害,不过终于解放了,要知道每天做题,也是能够把人给做吐了的,我回去起码一个月都不想看书,不,得两个月。”   季岚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发挥应该是稳定的,即使没有立刻听到回答,心里也不在意,回去路上还说道:“今天你爸爸说要下厨,我刚刚发了信息给他,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我们到家之后尝尝你爸爸做的菜,看他能做成什么样?”   缪以秋心里一惊,骤然转头看着季岚问道:“我们现在就回家吗,回L市,不去小哥哥家?”   恰好遇到了红灯,季岚意味深长的看了缪以秋一眼:“你高考都结束了,不回家还要继续打扰原修啊?”   缪以秋说道:“不是,我总要跟原修告别吧。”   “打个电话告别也是一样的。”红灯结束,季岚继续开车,缪以秋看着她不容置疑的样子眉头皱了皱,接着重新坐好,看着前面的路说道:“总觉得受了小哥哥那么多的照顾,最后告别只是打个电话那么敷衍,一点诚意都没有,别人还以为我不懂事呢?”   季岚回想起几个月前到M市看女儿,那天晚上她和原修相处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发慌,想着高考终于结束了,就算两人真有什么也可以阻止一二,不会像之前那样担心影响孩子的学习。现在一听到缪以秋这样说,又觉得也有道理,要是两孩子之间真没什么,他们这么做的确不像话了。   可是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便说道:“之后不是还要回学校询问老师填志愿的事吗?那个时候再好好谢谢原修的照顾。”   缪以秋本还想问自己要是和原修谈恋爱了,妈妈会不会支持,看着这个样子,心想还是先获得爸爸的支持,让爸爸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再劝说妈妈,总是会攻克难关的。   心里想着曲线救国,她也不敢直接拿出手机给原修打电话,只能先给他发微信,说自己先回L市了。   原修看着微信里发来的信息愣了一下,打断了说着晚上要准备什么菜好好犒劳缪以秋的刘姨,平静的说了一句:“不用了。”   刘姨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一直在说:“怎么能不用了呢?一定要的,打个电话问一问她。”   原修喉结微动,突然抬高了声音再度说了一句:“不用了,她跟她妈妈回L市了。”   “原来是这样?”刘姨脸上顿时显出了两分犹豫,她照顾了原修那么多年,跟缪家也来往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知道一两分季岚的脾气的。原修即使再优秀,当一个晚辈好,如果知道的话,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赞同缪以秋跟原修谈恋爱的,原因谁都知道,谁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换成别人,也不会愿意自家的孩子和身体不好的人谈恋爱,刘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先看看把能不能把那些菜放冰箱,省的坏了。”   原修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缪以秋本来还没什么,可是发了那条信息之后情绪就不太高了,特别是对方很久之后才回复了一句话【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后,心里更是不得劲吗,一路上都是侧着头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树木还有零散的房屋,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到家之后连米兰还有闪电都没有心情一同玩闹,只是摸了摸两狗的头之后就倒在了沙发上,米兰用头顶了顶躺着的缪以秋,见她没有反应,转头看了闪电一眼,便和它一起在沙发的地板上趴下了,像是陪着她一样。这副样子看的缪裘卓一顿,问妻子:“女儿怎么了,没考好?”   季岚道:“不会吧,出考场的时候还挺正常的,”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道:“估计是累着了,让她歇会就好了。”   缪裘卓本想叫女儿试菜的,现在则是拖了妻子到了饭厅里:“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你来试试。”   季岚可不是缪裘卓这样做出来能吃就满足的新手,她要是花起功夫来,都能整出一桌满汉全席起来,只是近几年来花在厨房上的时间越来越少,做菜也不做复杂的,快手家常菜多。她看着酸辣土豆丝就惊讶了:“这土豆怎么这么灰?”   缪裘卓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变灰色的,还想着是不是买错了。”   “你切好之后肯定没有泡水对不对,土豆里都是淀粉,在空气中放久了会变色的,而且过水浸泡之后再炒,炒出来的才能脆。”   缪裘卓受教,原来不是土豆的锅,是他的锅,差点还以为自己买到了不能吃的,季岚吃了一筷子:“果然不脆,不过熟了。”   “就这评价啊?”缪裘卓继续让妻子试下一道,结果妻子从鱼旁边的汤汁里挑出了一块黑色的东西问他:“这是什么?”   缪裘卓凑近看了看,然后把它吃到了嘴里,嚼了两下点头道:“是蒜。”   季岚呵呵笑:“我还以为你把苍蝇炒糊了呢?”缪裘卓突然觉得,刚刚吃下去那块发黑的蒜,怎么觉得那么恶心呢?   他纠结了半响,最后问道:“那要不我们吃去吃?”   “那怎么行呢?”季岚言辞拒绝道:“你辛辛苦苦做的饭,我们怎么能这么不给面子。”   缪裘卓:“……”你刚才也没给面子的啊。   缪以秋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缪裘卓总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便小心翼翼的问她:“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好吃啊?”她就突然反应过来这一桌是从来只会煮个面条,煎个鸡蛋,再没其他的缪裘卓先生做的,当即精神一振,大声道:“怎么会呢?爸爸做的菜很好吃。”还竖起了大拇指:“一百分。”   季岚表示自己有小情绪了,她平时任劳任怨也没听到女儿这样表扬她,顿时哼了一声问道:“你爸爸做菜一百分,那妈妈的呢?”   “一百五十分。”缪以秋不假思索的说道:“满分是一百五十分制的。”   季岚满意了,她也不觉得满分是一百五十分有什么不对,毕竟家里有一个刚刚考完高中的女儿,语数英三门课的分数是一百五十分的不是吗?   她伸手夹了一块味道还算过的去的生姜炒鸡放在她的碗里,口中还说道:“你不是想吃红烧肉吗?明天妈妈给你做,还有其他想吃的,让你爸明天去菜市场买,一起做。”   缪裘卓在一旁抗议道:“桌上不是有红烧肉吗?”   季岚微笑的看着丈夫,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吃一块呢?”   缪裘卓想说我出锅的时候吃过了,现在又夹了一块,才咬了一口就道:“这瘦肉怎么这么硬?”   缪以秋心里觉得,爸爸做的菜虽然不好吃,但是还是需要鼓励的,说道:“下一次肯定就很好吃了。”   缪裘卓也不贪心,觉得第一次做这么一桌菜没有把厨房弄得一团糟已经是很大的成就了:“也是,毕竟满分一百五十分得一百分的话,已经及格了。”   高考结束之后,缪以秋的群里热闹极了,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的,一个错眼消息就是九十九条加的,有相互对答案的;有讨论去哪个大学的;还有觉得需要放松心情,相约到外面旅游的。当然高考失利的也有,但是失利的大多在默默的伤心,基本不会出现在群里,那些在里面说自己没考好的,对答案却都是对的,应该都是考的还不错的那种。   缪以秋在初中群里也被@到了,是班长张震圈的她,问她考哪个大学,还顺便问了闻绍的情况。她有些莫名,回道【闻绍不是在群里吗?问我干什么】顺手也@了一下闻绍。   中二病患者闻绍一项神龙见首不见尾,同学们都已经习惯了找不到他,要不是学校里还流传着他的传说,到了高中也听他不停的参加竞赛,时不时获奖,说不定早就忘了这么一号人了。   闻绍被她喊了出来,回复了一句【我之前参加了Q大的自主招生考试,你又不是不知道。】   群里静默了片刻,马上又热闹了起来,他们压根就不会怀疑闻绍进不了Q大,还是在自主招生后降低了分数的那种,于是新一轮封建迷信活动开始了。   同学甲:【希望学霸保佑,我能够上S大】   同学乙:【希望学霸保佑,我能够上W大】   同学丙:【希望学霸保佑,我能够上G大】   缪以秋:【希望学霸保佑,我能够上B大】   闻绍:【……什么鬼】   过了差不多半个月,高考成绩出来了,缪以秋没有超常发挥,但是也没有出现差错,一如既往的稳定,老师也是很喜欢这种稳定的。特别是他们班上出现了一个高考失利的,不要说重本了,连一本都只能选择中等的那种。   这样的失利每一届都会出现一两个,除了劝说放宽心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当然,也可以选择复读,而那位同学就是这么选择的。   缪以秋换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己,说不定都下不了复读这么一个决定,虽说高三说真的,也许比不上很多行业辛苦,但是也是真的磨人。   在知道了女儿的分数之后,缪裘卓还有季岚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了,全校第七名,全市第十一,全省第三十五,他们所知道的亲朋好友里,还没有一个高考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的。更重要的是班主任也说了,这个分数无论是报Q大还是B大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没想到有一天自家孩子也会纠结在最好的两所大学里选择哪一个好,真是甜蜜的烦恼,不过说真的,缪以秋还真没有这么烦恼。她上辈子读的G大虽然没有Q大和B大好,但是也能够排进全国前十了。要是重来一次学的连上辈子都不如,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因此她并没有缪裘卓还有季岚那样的兴奋劲。   马上要填志愿了,季岚想着女儿学个财经、语言或是会计一类的,好找工作,就算找不到工作,毕业之后也可以回家跟她一起经营淘宝店,虽说显得没志向了一点,但是孩子在自己身边,让家长放心不是吗?缪裘卓则是女儿学什么都好,就算报个没有职业前景的漫画,他都能够举双手支持,不过这种分数,学漫画的确可惜了很多。   缪以秋歪在沙发上,问坐在她对面的原修:“小哥哥,我要是学文学怎么样?”   原修看着她说道:“最重要的不是问我怎么样,而是你自己喜欢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举双手赞成。”   “小哥哥总是这样子,所以我怎么可能去喜欢别人吗?”原修被缪以秋的话吓了一跳,只听到她继续说道:“我已经见过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根本就不可能会在在意别的人了。”   他就愣愣的看着缪以秋接下去道:“我喜欢小哥哥,想要和小哥哥谈恋爱,永远和小哥哥在一起,但是该怎么说服我妈妈呢?”   她一副很郁闷的样子,接着抬头看着原修道:“所以小哥哥你这么聪明,和我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   半响后,原修眼睛轻轻弯了起来,他道了一声:“好。”但是也没有忘记刚在在说的话题:“如果想学文学的话,B大的汉语言专业怎么样?”   缪以秋拿出了手机准备百度一样B大的汉语言专业:“我看看。”   接着原修又说了几个其他的学校和专业,两人讨论了一会,缪以秋翻着放在桌上的一本大学专业参考书,突然发现旁边一叠外文书中间夹着一本显得特别突兀的白皮书,她随意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看到封面上印着的字是什么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第90章 缪以秋拿着那本白皮书, 这是一份死后器官捐献申请书,翻开到有申请人签字的那一页,签字那一栏上清隽的写着原修两个字, 原修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不论在哪里,一眼看去她都不会错认。 缪以秋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最后却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狼狈,她紧紧的捏着这份申请书,最后都把它捏皱了, 连忙放开把它放到桌上一下一下的抚平。接着像是极其随意的说道:“小哥哥你签这个申请怎么不顺带叫上我的,能够在死后还能帮助别人,或是为医学做贡献, 想想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可是她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她想要说这的确是一件有益的事,但是, 现在就签这个, 不觉得太早了吗?她低着头,不让自己的眼里的情绪太过外露,健康的普通人还好,在原修身体状况是这样的前提上, 签这么一份申请, 不论怎么样都让缪以秋觉得难过。 她抬头对着原修说道:“反正我也要填志愿,就和这个一起填写了吧。” 原修看着缪以秋有些发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眼睛,心中有一种钝钝的痛,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然后轻轻的将她搂到怀里:“我签这一份申请,和我一直积极治疗,没有冲突,就像你说的,能够在死后还能帮助别人,或是为医学做贡献,想想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缪以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瓮声瓮气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你申请的时候应该帮我也带一份。” 原修有些无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以秋,你在生气。” “我说了没有。”缪以秋倔强道。 原修想要说,我这样了解你,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是开心还是生气?不过他并没有争论这一点,而是说道:“那我保证,那我以后,做什么都闲告诉你。” “我是那样霸道的人吗?!”缪以秋轻轻放开了原修:“我只是,我只是……”她紧紧握着原修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纤细修长,如果弹钢琴的话,一定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事实原修的钢琴的确谈的还不错,缪以秋低声的、近乎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要一直陪着我才行。” 看着好似是命令,里面却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一丝惶恐,原修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没想到签这么一份申请书会让对方这样患得患失,按着她的肩膀说道:“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缪以秋这才放过他,接着继续商量选哪个大学的事,下午又跟季岚还有缪裘卓讨论了,他们也觉得汉语言不错,听着就觉得以后符合这个专业的工作不会受累。 于是第一志愿填的是B大的汉语言,她不觉得自己不会被录取,但是第二第三也填写的细心,都是挑选过的好学校。世上总有意外发生,即使落到她头上的概率很小,但是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缪以秋填完志愿后没有马上和家长回L市,因为原修半个月一次的复查到了,她希望能陪着他去。因为季岚这次要和供货商签订新合同,知道缪以秋填了什么学校后就提前回去谈生意了,而缪裘卓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这个要求。只要缪以秋说的做的不犯原则上的错误,不论什么要求缪裘卓都会答应,更不要说陪着原修去复查了。 原修的复查程序很繁琐,要是还是在原来的K市的话,有一些项目那里的医院根本没有资质做,得往一线城市送。而万幸的是,他在多年前治好了先天性心脏方面的疾病,那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没有出现什么糟糕的情况,不会进一步加剧自身免疫病带来的负担。不然三年前出现器官衰弱的情况,两者结合恐怕也要无力回天了。连后续接手并且一直负责他身体状况的医生,翻过他的病历都跟觉得原修是幸运的,并且一同期望他继续幸运下去。 此刻医生写着原修的复查日志,聊天一般的跟他说道:“保持平和愉快的心情不论对什么病都是有正面影响的,你做的很好,希望能够一直继续下去。”接下来他有兴趣的问道:“不过我觉得你这次心情特别愉快,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医生已经负责原修的病情三年了,三年的时间,只要双方都是通情达理的,足够医生和病患之间交上朋友了,更不要说原修这样优秀会体谅别人的青年。 不过优秀归优秀,说起来对方虽然一直很努力的寻求治疗的方法,也很配合医生,但是身边的亲友实在太少,像是少了寄托,这样很不利于患者的治疗。毕竟再怎么坚强,总会有需要亲友鼓励的时候,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撑不下去了。 原修就是很让人担忧会出现这样情况的人,人人都应该热爱生活,可是人也是群居动物不是吗?他的情绪一向平稳的没有波动似的,活的像是个圣人一样,可是世上哪有圣人?于是医生今天见了对方这么情绪外露,还是忍耐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他只见面前这个青年微微笑了一下,转头朝外面等候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即使从这里并看不到那边,但是他并不掩饰自己的那种好心情,对着医生道:“谈恋爱了算不算?” 医生有些惊讶,推了推眼镜问:“这是有女朋友了,不知道是谁那么有眼光?”说对方有眼光也没错,毕竟原修除了身体不太好,其他地方简直说不出一点不好的来。当然,如果有人看重学历的话,他的学历必然也是一个短板,因为他目前显示的最高文化程度,初中毕业。 “那真的是一个幸运的女孩,能够被你喜欢。”医生送原修出去的时候这么说道。 谁知道原修对着他温和的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是我的幸运。” 医生又有些惊讶了,因为原修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在意他口中的那个女朋友,小年轻的恋爱总是美好的,要不是他接下来还有一个病人要见,真想跟上去看看。 原修慢慢的走到了等候室,才发现刘姨站在门口,见到他就迎了上来,扶着他的手问道:“检查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原修抽回了手,他并没有到走路都需要人扶的地步,他侧头问道:“以秋呢?”刘姨叹了口气,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以秋在里面?”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刘姨的欲言欲止:“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刘姨话音刚落,原修已经推开等候室的门走进去了,缪以秋坐在一张靠着桌子的椅子上,让人惊讶的是,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医生,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他走走近,缪以秋眼睛亮了一下,蓦的站了起来,对着他喊道:“小哥哥,你回来了。” 医生见她等的人回来了,也不多加叨扰,站起来对着她握手:“缪小姐,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与我联系。”说着他还报了相关咨询科室的电话号码,见她拿出手机记下之后才告辞离开。 缪以秋本来只是想找个医生咨询一下死后器官捐献的事,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男医生这么热情,跟她普及了一大堆相关知识,还特地为她拿了两张需要填写的个人基本情况登记表。 原修看着那个医生走远了,才对着她问道:“聊什么呢?”接着他很快就看到了她手上卷着的两张表格,顿时就是一怔。他以为缪以秋之前说要天死后器官捐献申请只是那么一提,没想到她真的想要这么做,还问医生要了表格。 “你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在原修看来,缪以秋的情况跟自己的不同,他病体沉疴,也只是偶然想到这个,随口跟医生一提,医院的医生就代他将相关手续办齐,自己只要签字就好了。而缪以秋是个健康的普通人,填写了这个登记表后,还要像当地红十字会进一步申请,保证自愿、无偿的原则,之后才会给予公证。 见他这么说,缪以秋却是道:“有没有必要我心里有数,这个并没有什么的。” 原修心中喟叹,他就应该把家里的那份申请书藏得好一些,只是他也没有想到缪以秋来找他的时候不会提前通知。或是他心里也一早有了最坏的预想,缪以秋高中的三年,说不定就是这辈子离他最近的三年。他甚少有患得患失的时候,而缪以秋高考完后直接离开的那几天,的确是他最无措的几天。 陪着原修复查完,缪以秋总是要回家的,以前还有理由,现在也实在想不出来继续留在这里的原因了。高中毕业生的暑假,是最长的一个暑假,现在已经放假大半个月了,接下来还有两个月的假期。 缪裘卓让女儿收拾留在M市原修家的东西,心里最开始还操心后备箱里还装不满,没想到女儿只收拾出来一个小行李箱,客厅沙发上的抱枕、桌上的照片、随意放着的杯子、素描本,还有那一盏明显符合她喜好的落地灯,依旧和以前一样摆在原位。 他一瞬间又有了一种想抽烟的冲动,看着坐在身边的女儿问道:“不是叫你收拾东西吗?怎么不收拾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已经收拾好了啊,”缪以秋指了指行李箱,然后问:“爸爸,我暑假里能够出去旅游吗?” “当然可以,有想去的地方吗?爸爸请假陪你一起去玩。” “M市。” “什么?” 缪裘卓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女儿再度说了一遍,很清晰的两个词:“M市。”他不由有些头疼:“你在M市读了三年的高中,还没待够啊?” “我之前只顾着认真学习了。”缪以秋无辜的说道:“很多地方都没有玩过呢?” 缪裘卓无言以对,他在餐厅里定了包厢,请原修还有刘姨吃了晚饭后才带着女儿回家,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和以前一样,原修也依旧是那么有礼貌,但是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两人身上。 吃完饭后送原修还有刘姨两人回家,他父女两也不下车,直接开车回L市,那个收拾出来的小皮箱都不用放到后备箱,直接放到了后座位。回去路上两人一路唠嗑,缪以秋突然问道:“爸爸,你觉得十八岁谈恋爱算是早恋吗?” 缪裘卓的反应很快:“和原修?” 缪以秋瞪圆了眼睛对着缪裘卓问道:“咦,你知道?” “我跟你妈妈早就担心过了,这些年你要是谈恋爱,也只能和原修了。”缪以秋听了便试探的问道:“所以,你和妈妈也很赞成对不对,毕竟小哥哥那么好。” “不,”谁知道缪以秋听到了这样一个词,她顿时抿着嘴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担心你。”车已经到了L市的市区,缪裘卓踩了刹车降低了车速,把车速降低到了六十码以下,才道:“原修是很好没错,可是我们宁愿你选一个没有那么优秀的,但是身体健康的人。” “不,”缪以秋也同样说了这么一个词,她道:“小哥哥的身体又不是没有没有康复的可能?” 到了家门口,缪裘卓停下了车,他并没有马上下车,家中关着的大门里米兰和闪电早就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好久没有等到他们进去隔着一道门不住的汪汪叫。他认真的对着女儿说道:“以秋,你从小就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原修的身体有没有康复的可能你心里有数,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深夜,缪以秋躺在床上,罕见的过了十二点还没有睡觉,她睁着眼睛,在这静谧的晚上丝毫没有困意,她侧着身,听着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心里想着,也许明天又是一个阴天。 那份和死后器官捐献相关的登记表还在她的行李箱里放着,她根本就不敢拿出来,因为表格中执行人那一栏是需要亲属或是密友签字的。原修觉得应该由她的父母来签,而缪裘卓和季岚,她压根就不敢拿出来给他们看。 床头的闹钟渐渐指向了一点,她终于闭上了眼睛睡觉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做了一个记不清的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眼皮重的不得了,觉得自己还能再睡个七八个小时,不过显然是不可能了。 楼下传来了嘈杂说话的声音,好像很多人到了她家一样,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她房间的门被大力打开了。季岚的声音既高昂又得意,她将一件衣服扔到了缪以秋盖着的被子上:“快起来,街道里有领导来看你了。” 缪以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问号:“街道里的领导?他们为什么要来看我?我又不是他们的领导。” “你这孩子睡傻了吗?”季岚自然看出女儿昨天可能没睡好,以前肯定不打扰她,今天可不行,口中催促着:“快点起来,让人家等着像什么样子!” “你可是我们区高考分数最高的,不要说街道里的领导了,市领导说不定也要见你。”接着还有些可惜:“只是没有拿到第一,比第一名差个两分,要是做题再仔细一点就好了。不过第二也已经很好了,给我和你爸长脸。” 缪以秋起来了,而季岚已经帮她把牙膏挤好了,刷牙前她说了一句:“我不是在M市排名的吗?L市也要排吗?”季岚顺手帮她梳头,口中说道:“当然要排,你不是L市的人啊?!” 洗漱完缪以秋跟着季岚下去见街道里给她送奖金的领导,最后他们离开后拿出装在红包里的钱数了一遍:“居然有三千块,这考上好的大学还给发钱啊?”钱够发吗? “也就只给全市前几名发,听说第一名有五千。”季岚眉开眼笑,她不在意这三千块钱,但是在意这钱是为什么来的,她让缪以秋把钱收好:“而且现在还少了,不说我跟你爸读书的时候,就说十年前,考上B大Q大,所在乡镇街道就能给考生申请两万块钱的奖金,就是没听说过有几个能拿到的。” 从女儿分数出来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兴奋,恨不得拿个高音喇叭宣告天下,继续道:“毕竟所在地区不一样,我们省考这两所学校还是难了一点,所以你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吧!” 缪以秋煞有其事的点头,如果B市每年也给考上这两所大学的人发奖金,估计得破产了。她道:“可是我这录取通知书都没下来呢?妈妈你就一副我肯定能上B大的样子,要是最后上不了,岂不是丢人了。” 季岚顿时瞪她:“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而且不是只在家里说吗,通知到前难道我会去外面喊你上了B大吗?” 缪以秋心里嘀咕,我觉得你已经喊了的样子,她回到了房间,把那三千块摊成了扇形,然后微信拍了照片给原修看,还发了一个仰天大笑的表情【我赚的第一桶金,我们地方政府给我发奖金了!!!】 然后她没有想到事发生了,原修有一天居然也会向霸道总裁的方向进化,他发了一个你很厉害的表情,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微信红包发了过来,缪以秋整整收了十八个金额一百八十八元的现金红包。 她点地鼠一样不断的拆开,最后鬼使神差的发了一条信息【这是包养我的钱不】那话刚发出去她脸轰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把那条信息撤回,并希望原修并没有看到。 原修那边安静了很久,正当缪以秋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对方发来的信息就知道自己所想的事与愿违【不是,这是必须要上缴的钱】 缪以秋盯着那句话说不出话来,是什么样的情况,一个男人会给一个女人上缴钱呢?她躺在床上,扯过了枕头,把它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楼下客厅里,季岚女士正在看电视剧,缪以秋下楼喝水路过瞄了一眼,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妈,平时爸爸工资卡上缴吗?” 季岚有些惊讶她关心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回答了:“当然了,这个家还是要花用的。” 缪以秋憋红了脸,坐到了她的身边,拿了一颗手剥山核桃剥着,不过并不吃,剥出来的山核桃肉全部扔到了一个一次性杯子里,“我还以为爸爸的钱自己拿着呢?” “这怎么可以,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我在管,钱当然也要我管。”接着她干咳了一声,不想让女儿以为她太过霸道,缓和道:“当然,我还是会给他留下一点吃饭应酬的钱的,他们经常加班,偶尔还是需要一点宵夜的。” 缪以秋很好奇的问:“那有多少啊?” “一千左右。” “那到底是左还是右呢?” 季岚脸上挂不住了:“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上楼做作业去。” 缪以秋:“……我没作业。” 季岚也反应过来女儿高考都结束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理由多的是,“那上去补觉去。” 好嘛,看来是左了,也幸亏缪裘卓单位福利好,还有自己的食堂,不然真不知道这不到一千块当零花钱该怎么活下去,要知道她现在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有千把块了。 回家后收到女儿同情目光洗礼的缪裘卓一头雾水,喊住她问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才哭笑不得:“你妈收了我的工资,又不是连奖金一起拿了,还有,要是食堂里不能吃饭,你妈肯定不止给你爸我发这么点零花钱。” 缪裘卓继续道:“而且啊,你们两是我最爱的人,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们,上缴工资又算什么?” 缪以秋偷偷去看坐在另外一边季岚的表情,果不其然看到她勾着嘴角仍不住偷偷笑的样子,心想爸爸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起情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只是她没想到,爹妈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相互之间对情话也是能够免疫的,缪以秋就看着季岚笑容渐渐消失,鸡蛋里挑骨头,眉头一竖道:“不止发这么点零花钱?你还是觉得给少了是不是!” “哪能啊,”缪裘卓身经百战,毫不畏惧:“这不是就事论事吗?那是在单位没有食堂的情况下,这不是有吗?我每个月还能省下几百块给你买礼物呢!” 季岚点头:“这才差不多。” 缪以秋:“……”   ☆、第91章 七月底, 缪以秋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 EMS快递员拿着文件袋站在她家大门口敲门:“有人吗, 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此时缪以秋正抱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跟原修视频一边用手机看电影, 即使两人相互之间并不说话, 也不觉得冷场尴尬。关着房间门, 看着电视剧, 还在二楼,理所应当的听不到外面快递员的喊话。不过不要紧,很快季岚听到声音从旁边房子里走出来,喜气洋洋的对着他伸手道:“我女儿的录取通知书到了?给我吧。” 快递员看了看门牌号码,17栋的,人却是从18栋里面走出来的, 狐疑的对季岚摇摇头道:“我们快递有规定,像录取通知书还有驾照这种比较重要的, 需要本人亲自拿身份证过来签收。” 季岚是做淘宝生意的,天天跟快递打交道, 从没听到过有这个说法, 不由自主的问道:“是吗?” “是啊。”快递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季岚一想也有道理,对他说了一句那麻烦你等等之后就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家的门进去了。 快递员本来只是怀疑,此时一看对方还真不是胡说的, 虽说浪费了时间,但也算安心了。差不多两分钟吗,一个皮肤白皙, 披着长发的少女就走了出来,还很有礼貌,手里捏着身份证递到他面前过目:“叔叔你看一眼。” “小姑娘真厉害,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快递员把装着通知书的文件袋递给她,接着骑着小三轮走了。季岚先一步夺过文件袋打开,里面装着几样东西:录取通知书、新生守则还有一张用来缴学费的银hang卡。她把通知书打开后对着上面女儿的名字还有下方学院的印章和院长的签字不住的看,好一会儿才还给女儿:“拿回去好好收起来,到时候报到要用的。” “恩,”缪以秋举着也正反看了一眼,才道:“那妈妈,没事了我先上去了。” “回去吧,”季岚想着女儿的大学的通知书都到了,要打电话跟丈夫商量一下,找个时间到酒店订两桌,请亲朋好友还有同事好好庆祝一下。一路上走回办公室,对着所有员工说道:“这个月每人发五百块钱的红包。” 大家早就知道了老板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个高兴,刚刚快递员在外面喊的声音他们也听到了,一个个对着说恭喜。季岚大手笔,除了每人发了五百块钱的红包,还在店铺里搞起了为期三天的打折活动,一百块钱以下九折,一百到两百区间八折,两百到三百之间六折,以此类推,最高五折封顶,简直比拿个大喇叭在街上喊还要高调。 缪以秋也高兴,却没有季岚那样夸张,理所当然的想不到她妈会兴奋成那样,她知道了之后想,还好家里的员工少,不然得发穷了。而这几天都是各个大学发录取通知书的时期,群里面有些收到的已经开始晒通知书了。有些报了同一所大学,即使不同学院,也相互调侃着缘分,比平时多聊了几句,还约着到了时间一起去学校报到。 缪裘卓还在上班,就接到了季岚的电话,挂了电话后就走出了办公室,问手下的同事们这几天晚上有没有时间,邱宇站在秦桑办公桌前,两人正在统计这个月的立案数,已经完成的,进行中已经下通知还没下通知的,都要分门别类,也不知道上级哪个设计表格的智障弄出这样一份表,搞得他们焦头烂额,真是差一天数据就能不一样。 听了这话他站直松了松一直弯着的腰,就笑了起来,嘴角还露出了一个小酒窝:“缪队,难道是有什么好事,要请我们搓一顿。”邱宇长的娃娃脸,还帅气,要是换个别人来这么笑,这么笑不知道能有多猥琐呢? 缪裘卓听了就道:“哎,这你可说对了,我女儿刚刚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考的不错,请你们吃饭,还好庆祝一下。”然后还虚了一声,强调道:“就咱们大队自己人吃,别出去瞎宣扬,要低调。” 大家纷纷响应,缪裘卓转头回了办公室,秦桑扑哧一声笑了,悄悄的问邱宇:“你说缪队这样,到底是要低调还是高调啊。不过他也没说他女儿考了哪个大学啊?” 邱宇摸着下巴:“根据我的分析,能够到了到饭店请客庆祝的地步,起码也应该是211、985之类的吧。” 秦桑白了他一眼:“去,这个还要你说啊。” 缪裘卓调到L市工作已经快十年了,他们这种单位是有黏性的,一般考进来之后差不多能待到退休,当然,像遴选、借调或是考到其他单位的还是有的,只是少之又少。他也算是其中之一,可是他调到L市不是也待了快十年了吗,估计也是要一直干到退休的。于是相互之间差不多都是知道队员们的情况,平时也时不时的聊聊家庭老婆孩子之类的。 大家都知道缪队的妻子是在家做淘宝生意的,两人有个女儿,可是知道归知道,人没见过对不上啊,她们压根就没出现在大家面前过。有时候单位组织活动,可以带家属一同报团旅游的那种,也从来不出现,简直让人抓心挠肺的好奇。 终于,这次要见到了。 真正的主人公都是最后出现的,缪裘卓请单位同事吃饭的那一晚,季岚和缪以秋到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大家都稀罕的看两眼。季岚套路九曲十八弯,在女儿小的时候让她对谁都叫叔叔阿姨,现在则是对谁都喊哥哥姐姐。 “跟哥哥姐姐打招呼了吗?” 缪以秋觉得略羞耻,他们今晚已经是请的第三批客人了,爸妈双方之间的亲戚一批,妈妈的员工一批,现在则是爸爸队里的同事。有没有这个必要啊,但是缪裘卓和季岚高兴,她也不会煞风景,每次都很配合,一个个哥哥姐姐的喊过去。 有人顿时就对着缪裘卓开玩笑了:“缪队还有嫂子是占我们便宜啊,你女儿喊我们哥哥姐姐,不是要我们平时在工作中喊你叔叔啊。” 缪裘卓乐了,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滚,拉着女儿到自己身边,指着邱宇还有秦桑以及近几年新进员工坐着的小半桌,对着她说道:“这几个你可以叫哥哥姐姐,”接着手环绕了一圈其他所有人:“剩下的,都直接叫叔叔阿姨。” 缪以秋收了一圈的红包,全塞到她妈拎来的手提袋里,她知道她妈到时候会送相对的礼物回去,她压根不是来收礼的,而是来散财的。大家推杯换盏,未婚的各顾各吃菜,已婚的开始交流起孩子们学习情况,几个家里孩子在高中和初中读书的,纷纷问她平时怎么学习的,想要取点经。 这几天缪以秋这个问题都回答出经验来了,她说道:“就是平时老师说的课都都听,背重点,还有做题,最重要的还是多做题。” “平时是不是很辛苦啊,高三压力很大吧。” “压力倒是不大,就是作业多,试卷多,常常来不及做。每天都差不多,还会觉得烦,那个时候就多听听歌,偶尔看看电影,或是找点别的事情做。” “不单纯学习啊,也听歌看电影?你爸妈不说你啊,毕竟高三那么重要。” 旁边顿时有别人就说了:“要懂得劳逸结合嘛?孩子学烦了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最后,还有一个家里孩子刚刚高二,也要考大学的叔叔问她借平时的笔记本,还好缪以秋从初中给叶正谊补课之后就养起了做笔记的习惯,高中也没落下,不至于这东西都没有。只是她问道:“叔叔你急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笔记本之前有一个阿姨问我要了,虽然现在还没给她,但是我再拿的话只能拿复印件出来了,您可以等几天吗,我复印好了给您。” “当然可以,”这个叔叔很干脆的说道:“不着急,叔叔家儿子才高二,慢慢来。”说真的,要不是不好意思,他真的想把小姑娘请回家去给自家儿子好好补习了,只是刚刚听她要出去旅游来着,就没好提。 过了两天,缪裘卓拿着缪以秋复印好的笔记本,回到单位后交给了那个同事,还转达了女儿的话:“我女儿说了,每个人的复习方法都不一样,她的不一定适合别人,而且她的笔记很多人都看不懂,你别介意就好了。” 同事纳闷了,都是笔记,怎么还会有看不看得懂这个说法,难道学霸的笔记都是与众不同的?他接过来连声说了两次谢谢,才发现即使是复印件,人家也是费了心思的,怕A4纸单调不好看,还专门在外面套了防水的书皮。 他当晚拿回家给正坐在房间地板上打游戏的儿子,儿子瞄了一眼,不在意的问道:“这什么啊?” “爸爸单位里一个同事家里的孩子考上了B大,前几天专门问她要的笔记本,你好好看。” “B大,那真牛,”恰好这时他操控的那个人物被敌人发现,一枪爆头,游戏结束game over,便拿起笔记本翻了几页,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这怎么是复印的啊?” “这可不是,”他看出了儿子的不满,挑高了眉头说道:“人家准高材生的笔记,要不是我要的早,估计你连复印的都没了,而且她的成绩总分是我们全市第二,你好好看,没问题的。” 学霸总是让人景仰的,只见儿子又翻了几页,突然说道:“这上面写的什么啊,我怎么看不懂?” 这位同事凑过去一看,几道数学解析题外面划线写了几个鸟语单词,顿时黑着脸说道:“英语吧,你不认识吗?”还亏儿子平时说自己英语是最好的呢?看来名不副实。 儿子觉得自己冤枉极了:“英语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就算有不认识的,也没见过哪个英语单词上面有逗号啊。”恩?他仔细的看了一眼,的确,有两个单词上面一侧还有逗号,有些还盖了小帽。 第二天,接到缪裘卓从单位打来电话询问的缪以秋有些尴尬的说:“那不是逗号和小帽。”她憋着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描述突然那么想笑,不过还是尽量维持严肃:“那只是法语中对应的几种音符。” 缪裘卓挂了电话,对同事解释道:“哦,我女儿说了,她有时候会在上面写法语单词和句子,跟笔记没有什么关系的,当做没看见就好了,没影响。” 同事听了顿时愣了一下:“这学校还教法语啊?” “不教啊,不过她之前跟一个朋友学过,后来就自学了。” “自学,那学的怎么样?”听到这话不得不让人忍不住问了。 缪裘卓回想了一下,犹豫道:“我也没有仔细问,应该还不错,反正她看法语频道的新闻,不看字幕也能听得懂。” 听到的众人:“……”不要说法语了,我们正儿八经英语考过四级六级的,现在不看字幕,也不能完全听懂英语频道的新闻。 世上有些孩子从小开始各方面教育,学这学那的,的确和普通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不一样,但是这些都是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的。富人有富人的过法,穷人有穷人的过法,绝大部分普通人,也就是按部就班的长大。这种孩子的家长也重视学习,可最多也就只能在学区房,或是补习班上下功夫了,其他的还是要靠学生自己。听缪队他家的孩子也只是按部就班的学习,好像连补习班都没上过,现在这样也的确值得让人说一句优秀了。 如果他们深入了问一下的话,就会知道缪以秋有个人形外挂原修,一个原修可以顶好几个家庭教师。 可这些还是不知道过往的,还有知道过往的,隔了几日,缪裘卓去像局长汇报工作,汇报完准备离开就被喊住了,他一看,就见局长推了一个红包过来:“听说你女儿考上了好的大学,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祝贺她。” 缪裘卓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局长并不提缪裘卓孩子的过往,这次要不是听到她考上了好的大学,也想不起来,毕竟都过了快十年了。他只是说道:“应该的,而且我周围那么多人家里有孩子的,还没听过哪个考上B大Q大两所学校的,我家里也有个孩子,让他沾沾喜气。” 如此一来缪裘卓也不好拒绝了,可是他出了办公室才反应过来,局长的还在不是刚刚小学毕业吗?这喜气沾的也太早了。 缪以秋又收到了一个红包,她现在已经不会去问这是谁给的了,因为那么多人根本记不住,让她爸妈去记就好了。上辈子她考上大学也收到过红包,而且因为她爸是做生意的,收到的红包金额还不小,可是却没有现在数量多。她把所有的红包袋放在一边,都有厚厚一叠了,自觉可以开源节流,就算过年家里有小孩来拜年,也好几年不用买红包袋了。 听到这话的原修像是被她噎了一下,他在视频那边无奈的抚着额头:“我以前也没有发现你会这么……节约?”他本来是想要说抠来着,但是败退在缪以秋的瞪视之下,从传统美德中选了一个来‘夸奖’她。 缪以秋也知道自己真要是这么做的话,应该不止用抠门可以形容了,简直葛朗台再世,“不是的,我只是这么说说,平时还是很大方的,”她干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哥哥,我明天就来M市了。” 缪以秋总是有神来一笔的能力,明明两人天天视频通话,要来M市却在前一天晚上临睡觉前才告诉他,她看着小哥哥不说话的样子,有些心虚:“那个我不是想要确定才告诉你嘛?” 原修沉默了良久才看着她道:“要不是我刚刚说明天会出去采风,你是不是到了才跟我说。” 缪以秋无辜道:“我也只是想要制造惊喜而已。” 原修无奈:“要是我没有说你明天就扑空了。” “这不是说了吗?”缪以秋托着下巴,这时,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接着是缪裘卓的声音:“以秋,很晚了,可以睡觉了。” 她急急忙忙的应了一声,缪裘卓站在门口很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还是什么都没说,踩着脚步声离开了。 他回到了房间,季岚对着他问:“以秋睡了吗?” “睡了,”缪裘卓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以秋和原修谈恋爱怎么样?” “你没有在吓我吗?”季岚问。 “你觉得呢?” “所以她不去别的地方,专门去M市玩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季岚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不行,开学也只有一个月了,这个月她好好待在家里吧。” 缪裘卓连忙拉住她,道:“你这是干什么,孩子都睡了,而且答应的好好的话,出尔反尔,让孩子怎么看你,她现在都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了。”他还劝道:“而且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你那么急干什么?” “咱们女儿那么优秀,长的还漂亮,说不定到了大学追的小伙子可以组一个加强排了,那时候想法就又不一样了。”你当我女儿花心大萝卜啊,季岚憋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那现在他们两谈恋爱,总不能住在一个屋子里吧。” 缪裘卓道:“原修家挺大的啊,房间也多。”他女儿还有专属房间呢? “你放心吗?”季岚问。 “原修的品性你还不放心啊?” “不是,”季岚犹豫了很久才继续问:“我是说,你放心你女儿吗?” 缪裘卓想起了从小时候起缪以秋就跟在原修后面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样子,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缪以秋是缪裘卓开车将她送到M市的,她高考结束后拉回了一个小箱子,过了不到两个月,拖回去了还是那个熟悉的小箱子,最多里面的衣服换了一轮。车外阳光明媚,她一路上哼着蓝色多瑙河,差点都把自己哼睡着了。 缪裘卓还记得昨天妻子的话,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不过把她送到后还是嘱咐了一句:“和原修在一起相处,要把把握分寸。” “啊?”缪以秋莫名其妙:“什么分寸。” 缪裘卓干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们到外面玩要注意安全,有事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或是给你盼盼阿姨打电话也是一样的。” “哦,”缪以秋应了下来,突然道:“爸爸,你说我去把驾照考出来怎么样?以后我去哪也不用你来回接送了。”她本来还想说早点考出来的,后来一想她今年才十八岁,而且还没过生日呢? 咦,生日好像就快到了,她这边天马行空,缪裘卓却是道:“爸爸回去帮你注意一下,找个靠谱的驾校。” “好,辛苦爸爸了。” 缪以秋跟他说再见,觉得这几年也是有进步的,在初中毕业前,季岚压根不怎么让她出门,到了高中寄宿,就一点点放宽了。 从每天晚上定时打电话查岗,变成了每隔一天,后来则是一个星期三天;从每周提前让缪裘卓出发到她学校门口等着,到后来可以允许她住到原修家,每隔一个星期回家一次,临近高考的时候,还住了两个月。 三年过去了,现在已经成功的可以让她跨市旅游了,虽然还是熟悉的城市,跟着熟悉的人,也算是越来越放松了,循环渐进的方法,果然还是有用的,即使时间线拉长了一点。 “以秋。”原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站着发呆?” 缪以秋笑着转身抱住他:“没有发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总感觉现在跟做梦一样。” “这样就觉得太幸福了,跟做梦一样,以后岂不是更加不想醒了。”   ☆、第92章 “那就不要醒呗。”缪以秋笑着拉原修进屋了, 刘姨早就听到动静了, 她正在厨房洗水果, 洗完走出来的时候对着她招手道:“以秋来,今天早上买菜刚好看到有樱桃卖, 我看果子好, 想着你今天要来了, 就给包圆了。” “包圆了?”缪以秋接过来后走几步顺手放在桌上, 挑了一颗咬到嘴里:“那得有多少啊?” “还真没多少,”刘姨把电视的遥控器找出来放到她身边,又把她回去时收拾放起来,以前常用的马克杯找出来,倒满了温开水才放到她面前,“现在樱桃已经不多了, 全买了也不到六七斤,放一些这两天给你当零食, 其他的做成果酱,平时吃面包或是做甜点用。” 刘姨上楼收拾屋子去了, 留原修还有缪以秋两个人说话, 而缪以秋自从高考完之后,像是长了懒骨一样,能坐着就不站着, 能躺着就不坐着。她躺沙发上,把头靠在原修的腿上,睁着眼睛对他问道:“小哥哥, 你今天本来打算去镜湖那边采风的对不对?” 镜湖是M市著名的淡水湖,面积广阔,三面远远才看得到尽头,更重要的是湖水清澈澄蓝,湖底深不见底,无云无风的日子里,远远看去,就似一整块蓝色的镜面水晶,令人忘而生醉,据说镜湖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原修用手捋着她的头发,黑色的发丝从指间穿插而过,继而滑落,缪以秋的头发又黑又亮,也算是对得起她每天早上一勺炒熟的黑芝麻吃着。听说最开始,季阿姨给她吃的是有黑芝麻、核桃仁还有花生以及其他各种坚果打成粉泡出来的羹。后来她吃腻了不愿意再吃,加之那个很容易有饱腹感,容易吃不下其他的,就退而求其次,每天一勺黑芝麻。 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是那样平缓,道:“镜湖什么时候去都一样,明天后天去也行。” 缪以秋就说:“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她也不转头,就这么摸索着伸手在跟沙发平行放着的茶几上摸着,抓了几颗樱桃捏在手里。原修见状就扶着她坐起来:“不要躺着吃东西。” 缪以秋有些脸红,辩解道:“我怎么会躺着吃东西呢。”她捧着玻璃碗一颗一颗的吃着樱桃,很快就吃了一小半,拿过放在桌上平时原修画东西的素描本,这个同类型的素描本她也有一本。只不过翻开看着里面画的是什么后一愣,然后心里跟煮樱桃果酱时正在冒的泡泡一样,那泡泡一颗接着一颗,又酸又甜,一下子把她整颗心都布满了。 她举着其中翻开的一页凑近原修面前问:“上面画的是我?” 原修的目光里像是盛着万千星光,可那万千星光中不过缪以秋一人而已,他继续抚着她因为一下子坐起来又变得有些凌乱的长发,“除了你我还会画谁,难道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整本素描本已经画了大半,缪以秋从第一页开始翻,上面的景物还有背景各不相同,有花有树,有湖有山,但是如果有人物的话,必然永远是那一个。原修笔下的少女或站或坐,神态动作各不相同,喜怒哀乐也尽在笔下展现的淋漓精致。能够画成这样,画画的人肯定是对画中的人物万分了解,而且情感深刻的。 缪以秋一整本翻看下来,不得不捧着脸说:“画的真好。” “只有画你的时候才画的那么好。” 缪以秋傻笑起来,把整本素描本合上抱在自己怀里,对着原修撒娇:“你画完了要把这本送给我。” 原修挑高眉头看着她,好像不太乐意:“要是把它送给你了,你送什么回礼给我。” 缪以秋故意虎着脸指责他:“小哥哥你变了,以前你什么都愿意给我的。” 原修便抱着她说道:“我现在也什么都可以给你,但是有你的东西不行。” 缪以秋一张脸腾的一下红了,心中忍不住道:太犯规了,这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神走下神坛开始谈恋爱,怎么能够这么肉麻。 原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问:“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神?肉麻?” 缪以秋顿时捂住嘴,才发现自己嘴快,把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但是脑子里又转了一个弯,心想我心虚什么啊,又没有说不好的话。把手放下,梗着脖子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了,你的东西也都是我的了。” 原修的眉眼弯了起来:“我不是早就是你的了吗?” “那我勉为其难,允许你留着她好了,”明明本来就是原修话的,从缪以秋的口中说出来倒像是她大方送给原修的一样。她再度捧着脸倒在了沙发上,原修凑的很近才听到她在喃喃自语什么。“我明天一定要去买彩票,说不定就能中大奖。”他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第二天两人如前一天说好的一样,去了镜湖采风。可说是采风,这里这么多游客还有摄影师,没有带相机的那一小批人里就有他们两个。 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是无数摄影师还有旅行者心中的胜地,而当地为了保持生态平衡和镜湖的环境也算是费了很大的功夫,以期望它永远美丽动人。 缪以秋和原修手牵手走在人工铺设的台阶上,往左是大坝,往右靠近湖面,则是石墩和铁索。再往前走,就有台阶,可以往下走,那里有一小片沙滩。 期间有一些卖民族风情珠串、手坠的小孩子像来来往往的行人游客推销,他们也不挎着篮子之类的,珠串就戴在脖子上,手串就挂在手上,你要是喜欢什么,直接摘下来给你。 缪以秋看的有趣,站着听了一会儿,他们口中说的词汇都是编辑过的,为了推销,居然还把这些珠子和神圣的玉龙雪山以及镜湖的纯洁扯上关系。而这些平时在四方街最多卖十块钱一串的项链到了这里,摇身一变跟寺庙里说是开过光的福袋一样,瞬间卖到了七八十块。她不由扯了扯原修的胳膊,在他低头的时候对着他咬耳朵。 “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没饭吃,我也来卖珠子,既有钱赚,还有这么好的环境可以看。” 原修深深的看着缪以秋,觉得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总是让她的关注点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开始描述关于镜湖流传下来的故事,总算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了一点。 虽然他们两个都没带相机,可是刘姨有先见之明,她觉得缪以秋和原修说的美好绚丽的景色见了就是缘分,不必纠结拍照的话很有道理,但是她想着不期盼拍景,两人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总是要留点回忆的。 缪以秋一想也有道理,她和小哥哥的合照不多,难得到了这么美的地方,自然要多多益善了,而原修都是由着她的。 回去之后缪以秋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刘姨的拍照技术也只能说是业余,总有那么一些快动作模糊的,她把这些按了删除,然后翻到下一张的时候停住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咚咚咚上楼打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原修正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见到她来只是抬了抬头,没想到她一下子在对面坐下,把手中的数码相机递了过来:“小哥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原修不说话,缪以秋顿了顿,伸长脖子看了看他的电脑屏幕,才发现上面显示了一个身穿西服套装,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而原修还有她的样子出现在了右上角。 缪以秋倏地把头收了回去,结结巴巴的道:“你在跟叔叔视频啊?”没错,刚刚视频上显示的中年就是原修的父亲原明知,她多年前在医院见过一次,年初的时候对方也来过M市,她也在,对方还跟她打过招呼。这时她才发现,原修的耳朵上带着一个蓝牙耳机,缪以秋把头低了下去。真是太羞耻了! 原明知自然也知道刚刚将头凑过来看的女孩子是谁,他一开始有些怔然,“现在不是暑假吗?她还在你这?”接着恍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应该高考了,你愿意回B市的原因是因为她?” 原修没有回答,只是对着他颔首道:“一切都辛苦你了。” 原明知默然不语,最后说了一句:“那我先不打扰你了。”直到视频结束过了几分钟,原明知看着已经黑了的屏幕,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秘书:“你帮我查一下Y省叫缪以秋的高考成绩,还有,她最后考上了哪所大学,是不是B市的?”他只说了一个名字,但是并不觉得秘书会查不到。 这边,原修看向缪以秋,才发现她依旧低着头,一点都没有想要抬起来的意思,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那么高兴的跑上来,现在又不说话?” 缪以秋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问他:“我那样,叔叔会不会不喜欢我?” 原修蹙着眉头:“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吗,为什么要注意父亲是不是喜欢你?” 缪以秋不住的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说我那样冒失,他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 原修蹙着的眉头放松下来,接着才道:“不会。”他想说没有关系,但是看着缪以秋很上心的样子,还是说了一声不会。 缪以秋这才放下心来,但是毕竟刚刚在长辈面前丢了脸,心中还是决定以后要谨言慎行,不过到底能做到多少,就不知道了。 “你要给我看什么?” “哦,”缪以秋想起来了,捏着数码相机的手都冒出来汗,原修看的一愣:“你这么紧张啊?” “是啊,他是你爸爸嘛?”缪以秋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手中按着相机,重新将那张照片找出来,然后递给原修:“你看这张是不是拍的特别好?” 原修接过来一看,果然如缪以秋所说的,那张照片拍的特别好。镜湖是旅游胜地,自然人来人往,可是那张照片的背景难得的没有路人。虽说这种可以抠图,但是哪有原汁原味的好。拍照的那一瞬间,缪以秋正抬头看他,他也低头与之对视,微风鼓动,缪以秋的裙子朝着一边扬起,显得特别有意境。而且看两人的眼神,谁也不会错认两人的关系,就算不认识的人来看,也知道这是一对情侣。 看着照片,原修的眼神柔和下来,缪以秋道:“我要把这张照片洗出来。” “好。”原修看着缪以秋:“就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缪以秋眼神漂移了一下,想着离小哥哥最近的地方是在哪里,原修一看她就知道她的思绪又飞走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了?”缪以秋问道。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越看越可爱。” 缪以秋本来还美滋滋的,可是越想越不对:“在我小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我的。” “是啊。”原修道。 “但是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你不能再用可爱这个词了。”缪以秋无理取闹道:“那样会显得特别没诚意。” 原修思索了一下:“特别动人。” “这还差不多,……不对,你居然还思考!”要是换个更加无理取闹的,说不定就会缠着说夸我都要思考,你不是真心的了。但是缪以秋好像也不遑多让,原修先发制人,对着她道:“以后我住在星月花园怎么样?” “星月花园在哪?”缪以秋有些发懵,要知道原修住的地方,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没有一个小区名叫星月花园。 原修的样子显得特别平淡,好像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星月花园是B大附近的一个小区。”缪以秋更懵了,她犹豫的问道:“小哥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去B市住吗?” 她的反应出乎了原修的意料,他温和的对着她问:“怎么,你不喜欢我跟你一起去B市吗?” 缪以秋显得很为难:“我当然喜欢了,可是,可是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回去吗?”那么多年过去了,原修家里的情况她就算没有全部了解,但是也知道了六七分。 原修在最开始,因为病情而被送到了Y省居住,说是这边的环境对他身体恢复的好,可是环境再好,也掩盖不了他孤单影只长大的事实。明明血缘亲人都在,身边却只有一个作为保姆照顾他的刘姨,不缺吃喝、不愁吃穿、金钱、物质什么都大大方方的,就是这个爱偏偏吝啬的很。 你对我好七分,我能够回馈给你十分,你在最开始偏偏一毛不拔,又想着事后补救,要是世上的事都那么容易,就不会有那么多爱恨纠葛了。 缪以秋会担心原明知的父亲要是对她没有好印象?但是也只是担心而已,纯粹是因为他是原修的父亲,要说多放在心上,那是没有多少的。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如何对原修的,设身处地的想,要是她小的时候,缪裘卓和季岚因为她被迫染毒而放弃了她,她光是想想就受不了,她只是一点点都不想让原修为难而已。 所以缪以秋想要原修一直陪着她,却更加不想原修专门为她做出这个决定。 原修自然是看的出缪以秋在想些什么的,他说道:“我的确是想要跟你在一起才回到B市的,但是我做出这个决定并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你是最重要的。” 缪以秋愣愣的看着他,只听他缓缓说道:“和别的东西比起来,你是最重要的。要是专门为了躲我的父母才不回去,这才是本末倒置。” “哦,”缪以秋有些恍惚,谁知道原修又笑了起来,眼里并没有多少温度:“我只是没想到,我请人帮我在B市看房子,我父亲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而联系了我。” “所以。” “所以,我只能将一切都拜托给他了。”原修接上她的话,这才是缪以秋进来发现两人在视频的原因。 “不过,你要是花钱的话,原叔叔迟早都会得到消息的吧。”缪以秋说道。 原修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怪异:“你觉得,我花的都是他给我的钱吗?” “不是吗?”缪以秋瞬间变得讪讪的,心说你不是无业游民来的吗? 原修是无业游民没错,可是他会投资啊,他之前是靠原明知给他每个月打到卡上的钱生活没错,可是打到卡上的钱不少,每次都能有一半以上的余额剩下来。他十五岁那场手术成功,身体短暂性的恢复,便学了不少东西,有关于电脑编程还有投资,就是那段时间之后上手的。这些对平常人难之又难的东西,对他来说不过费点神而已。 缪以秋听的晕乎乎的:“所以,你一直在赚钱,现在自个就很有钱?” 原修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一直在赚钱,前几年也经常亏损,后来才好很多,至于是不是很有钱,跟原家肯定是不能比的。” 谁要跟原家比啊,跟我比就好了,缪以秋激动的握紧了原修的手,很想探讨一下关于两人之间谁才是重生的那一个相关话题。但是最后还是只道:“买彩票,等一下就去。” 原修二丈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陪着她去买了彩票,一共买了五注,当时彩票点的店主问她有没有心仪的号码或是固定的幸运数字,缪以秋听了一耳朵也没多注意,只是道:“随便给我来五注就好了。”简直是信心满满。 像她这样业余买着玩的不少,老板就把盒子拿出来让她自己选号码,还跟她说半个月后开奖。缪以秋转头问原修:“小哥哥,你要不要选几注?” 说真的,两人的样子跟这个简易的彩票站真是格格不入,有时候真是说话的行为方式还有态度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质还有素质,没人会觉得他们真是期盼着买彩票中奖的那种,而是觉得好奇体验体验来了。 缪以秋这么说了,原修便也随意选择了几注,最后一起交给她保管,只见她珍重的把它们收起来,放到自己的钱夹里,还拿出手机填写了备忘录:八月二十号开奖,并设定了闹钟别让自己忘了。 原修:“……” 如此过了半个月,缪以秋感冒了,她闷闷的想,自己也没有玩的多疯,更没有不注意,怎么就感冒了呢?她一边打着喷嚏,然后右边的鼻子跟死火山一样,死活不通气。遵循着医嘱多吃清淡的,多喝开水,平时注意冷热增减衣服,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刘姨安慰她:“没事啊,过两天就好了。” 缪以秋吃了药有些困,心里还惦记着:“让小哥哥这几天离我远一点,要是被我传染了就不好了。” 刘姨让她早早的躺下睡觉,温柔的摸着她的额头:“你放心,好好休息。” 缪以秋闭上眼睛,刘姨给她关上灯合上门,然后对站在门口的原修说道:“已经睡着了,你别担心。” 原修对着她点头:“辛苦刘姨了。” 刘姨还怕他晚上忍不住去看缪以秋,不得不多叮嘱了一声:“她只是小感冒,很快就会好的,好了你再去看她。”虽然原修免疫力过强,感冒不一定会传染他,但是要是真的传染上了,引起并发症来那真是要命的,还不容易痊愈。 “我知道的。”原修依旧是平静的,说出来的话却让刘姨心酸:“我会等她好了再去看她的。”   ☆、第93章 很多人吃了感冒药就是容易困, 缪以秋也不例外, 即使鼻子塞的难受, 嗓子也跟干的在沙漠中爆晒过一样,但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希望明天会好一点。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阳光透不过厚重的窗帘, 但是从隙缝中露出星星闪闪的明媚告诉她, 现在天已经大亮了,而且外面肯定是一个好天气。 缪以秋撑着手坐了起来,身体没有昨天那么重了,只是伸手摸了摸,一脖子黏腻的汗,她动了动嗓子, 发不出什么声音,感到嗓子处好像才愈合的伤口又被撕扯开一样, 顿时嘴里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她的嗓子太干了。好在床头放着马克杯, 里面还有半杯昨天晚上的蜂蜜水, 她端起来一口气喝完,除了最开始喝下去犹如干裂的土壤遇到甘霖时冲击的刺痛,接下来缺水的干渴感缓解了很多。 除了嗓子, 一切都好,鼻子也不塞了,头也不晕了, 她的感冒明显缓解了很多。只是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她找了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里洗了头洗了澡,才觉得全身轻松。 吹完头发下楼,缪以秋四处走了一圈,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不管是原修和刘姨都不在。只不过餐桌上留了一瓦罐青菜粥还有各式中式点心以及两个泡在温水里的水煮蛋。她常做的位置上还有一张卡片,拿起看了看,是原修的笔记。大意是他和刘姨去医院复查了,要是醒了桌上有吃的,或是给他打电话。 缪以秋用手背碰了碰盛了粥的瓦罐,只留了一点余温,他们应该出门有一会儿了。 原修还有刘姨市看过缪以秋的情况才出门的,见她一直在睡,也不舍得叫醒她,加上还在感冒,便留她在家里休息了,怕她觉得无聊,还在放映室里预存了几部电影。可缪以秋却不领情,她其他的都吃不下,盛了大半碗粥喝了,就拿了钥匙手机钱包背上小包准备出门去医院,一边走还还一边给原修发微信。 原修正在跟医生说话,听到微信的声音拿出来一看,就看到了缪以秋要过来的消息,顿时回复:早饭吃过了吗,药吃过了吗? 几乎是秒回的,他都能想象的到对方一片看着手机一边走路的样子:当然,我现在出门了,打算叫滴滴过来。 [我们很快回去。] [小哥哥,你不要骗我,我是知道你复查的流程的,起码还有一个小时。] 医生看着他的样子笑了,问:“是女朋友?” 原修似乎有些无奈:“明明感冒还没有好,却要来医院陪我复查。”他并不阻止缪以秋过来,还想着给她也看一看感冒怎么样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女朋友呢?”医生道:“她来了我肯定要好好见见。” 原修又给缪以秋发了一条信息[上车之后请把车牌号发给我。] 这时信息隔了很久才发过来,一个本地的车牌号还有缪以秋的鬼脸[好的原爸爸,我要上车了。] 原修:“……” 只是他本以为缪以秋二十分钟就能到达的车程,差不多过了五十多分钟都没到,而他所有项目的复查都已经结束了。就算每个路口都红灯也该到了,原修皱着眉头,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看着手表上的秒针,差不多十五秒左右才被接通。 “以秋,你现在在哪?” 缪以秋的言辞闪烁,犹犹豫豫的回道:“我在哪啊,我在公安局。” “什么?”似乎是听出了原修语气里一瞬间的急切,缪以秋连忙又道:“不过没事,我只是跟盼盼阿姨在一起。” “到底出了什么事?”原修说道:“你不要瞒我,你的语气不对,我听的出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姨也听出了好像不对的样子,便有些后悔:“我应该去接她的。” 要说缪以秋为什么会在公安局,她现在想来也非常不可思议,这一切要从她叫了滴滴司机说起,而在公安局之前,她还先去了一个派出所。 大概半个小时前,她已经被带到了派出所,坐在一个民警面前,听他问话,然后自己回答,当然,民警对她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另外一边那个滴滴司机正在做笔录呢,那边负责民警的声音可比这边大了不止一个分贝。可是没想到滴滴司机的态度更加蛮横。 还大声的对着民警叫唤:“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网红,是公众人物,你这样无缘无故的抓我,小心我告你。” 警察叔叔对着他冷笑:“你不是说你吸毒吗?你的直播的视频音频我们都截图了,你自己亲口说的,你拿什么告我们?” “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吸毒,这不过是个直播而已,”滴滴司机显得很激动:“我只是想看看别人要是遇上吸毒者会有什么反应而已,谁知道这女人这么玩不起啊!” 一个冷然的女声响起:“公民遇上吸毒者,报警有什么错吗?而且别人做了什么,要因为你想红的欲wang而被消费!”王盼盼还穿着公安制服,她大步走了进来,看着这个穿着劣质黑色皮夹克的男司机一字一句道:“毕竟是你自己说吸毒的,先带他下去打尿检板。” 两个民警拉着这个男子下去了,这时王盼盼才担忧的走向缪以秋,弯腰对着她缓声问道:“以秋,你没事吧。” 缪以秋脸色有些苍白,王盼盼还有其他民警都以为她是被吓的,说真的她是有点懵,可也没到被吓的程度,只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而已。她说道:“我也没想到,只是叫个滴滴司机而已,居然还遇上了恶作剧。” 坐在她对面一直跟他说话的民警缓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恶作剧,要是真的毒驾呢?” “不是那个司机,刚刚说的吗?而且,他现在也没有犯毒瘾的样子。”警察知道她和王盼盼是认识的,跟她开玩笑:“看来小姑娘对毒品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这时缪以秋的脸是真的白了:“我也不知道,他居然都是装的,只是为了直播,”她知道现在中键委的厉害,也明白网络上匿名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能力,她犹豫的对着王盼盼问道:“盼盼阿姨,当时把警察拍进去了,会不会连累他们?” 王盼盼一愣,被拍进去的警察也对着她安抚道:“你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遇事报警,再正确不过的事了,别多担心。” 可是缪以秋仍旧很不安:“可是,把警察拍进去了,在网络上曝光了,被报复了怎么办?” 其他在座听她说了什么的警察都被这个小姑娘的脑回路给震惊了,警察这个职业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危险了,还随随便便会被人报复?要说他们这里警种最危险的算是王盼盼所在的缉毒科了,可是就算是缉毒警,因为曝光了而被报复的也不过是个例而已,而且大多发生在一线或是更加危险的情况下,如卧底。 毕竟国内枪械管制严格,而吸毒者还有毒贩最主要的目的都是为了吸毒、赚钱,真的遇到警察,跑都来不及,跟耗子看到猫一样能躲到洞里去,哪会人人都有胆子用命去搏啊。 所以其中一个就笑了:“这小姑娘,真爱开玩笑。”见她一脸紧张的看过去又说:“不过心地好,值得表扬。” 缪以秋这时也脸红了,她不住的搅着的手指,手心里都掐出指甲印了,也明白了自己杞人忧天,呐呐道:“我胡说的 他们当缪以秋瞎想,却不知道,坐在他们面前的缪以秋就是那个个例中的个例,王盼盼对此一清二楚,她坐到了缪以秋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不会被报复的。” “可是视频。” “也不会流传开来的。” 缪以秋这才安心的样子,其他几个警察顿时面面相觑,均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能叫一个缉毒警阿姨的,对他们这一行应该没那么陌生才对。更重要的是,这位王警官怎么顺着她的话说,不解释解释这个个例的问题。 此时那个男子的尿检已经出来了,是阴性,证明他在缪以秋坐上他的车,而毒瘾发作的情况的确是假的。不过就像缪以秋说的,明明前一刻还在抓耳挠腮,后一秒警察来了就恢复正常,带回来后还条理分、中气十足,的确不像吸毒者,只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但是也不知道带他下去的两个民警做了什么,此刻他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配合的不得了。 王盼盼不想缪以秋多听这些糟心事,要知道她在接到缪以秋电话说喊了滴滴司机,结果司机毒瘾发作的时候头一下就炸了,当即给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打了电话,麻烦他们出一次外勤。 刚才还嚣张的不行的滴滴司机现在安分如鸡,坐着叙述前因后果,根据描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他直播针对的大多数是年轻的女子,成年男子并不敢,也就是欺负欺负女孩子的货色。大多女性乘客被他伪装毒瘾发作时的样子吓到,而他的粉丝知道真相,却在屏幕那一端以此为乐,这一切,都是这个滴滴司机积累粉丝的根本,他的观众也很喜欢看这种发展。 今天早上十点左右,他接到缪以秋的单子,远远见准备上车的又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而且长得柔弱漂亮,在她上车的前便开启了直播。他坐在警察面前大吐苦水,好像自己很冤枉一样,因为他准备工作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的,看警察从他车上搜出来的工具就知道了。三观有些歪的人说出来的话平常人都很难理解:“我赚的也是辛苦钱,为什么要抓我!” 自制的溜冰工具,放在一边的几个小袋子,里面是白色粉末,说是磨成粉的维生素,两块钱一瓶的那种。而矿泉水瓶里面还有半瓶淡黄色的水,警察一指他很快就全盘托出了:“是糖水和醋,”他的声音越说越轻:“我听说吗fei有酸味。” 警察:“……” 滴滴司机看着现在一副不能善了的样子,心中不断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让那个女孩打电话了。那个时候他还在装模作样,想要看乘客被吓着的样子,谁知道那个女孩僵硬着一张脸,用沙哑的声音说自己有办法给他缓解毒瘾,接着就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他那些齐全的‘吸毒工具’还没拿出来呢,走向已经出乎了任何一次的意料,本来怕她要报警随时准备夺电话,只是一看按出去的是一串手机号码顿时就放心了。心中暗自窃喜,想着自己钓到了一条大鱼,如果顺手牵羊抓到几个毒贩,说不定真的要红了。 他当毒贩是跟自己一样的二百五,还做送货上门的生意,偷偷被悬在中央后视镜上端的摄像头尽责尽职的工作着,不用想,直播公屏上肯定是无数的666还有很多跟他一起期待的人。 根据警察事后的截图,还有很多污言秽语。 司机还在坐着成名的白日梦,没想到不到五分钟,他就被两辆警车给包围了,抓着自己脖子想要营造出万分痛苦的样子的手还没放下,驾驶座的车门就被打开了,他被一个警察拉下了车,而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一个警察把乘客带了下去。 到了这地步要还不知道是阴沟里翻船了他智商二十五。 开始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没有真的吸毒,还把警察招来了,人气肯定能上涨,只要自己维持住直播是为了让人明白吸毒可怕的想法就行了,却忘了在最开始就交待了,就是为了红,为了赚钱。更没想到警察打算要以扰乱社会治安的名义拘留他,毕竟在网络上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不是吗,惶恐之下自然要万分配合,以期望能宽大处理。 王盼盼不想缪以秋多听,顺势站了起来想要接她出去:“去阿姨那里坐坐吧,然后中午一起跟阿姨吃饭。” 缪以秋点点头。 配合着还在做笔录的滴滴司机看着她要走,顿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也不装好市民了,指着她的方向道:“为什么她能走了,她报假警!” 警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对着他厉声道:“安静点,好好回答问题。” 警察们办了不知道多少案子了,他那眼珠子咕噜噜的转,在打什么主意他们一清二楚,消费别人直播成就自己的名气,最重要的是挑战国内高压打击毒品的主流走向,加之在网上造成不良影响,不关几天他们所有人跟他姓。 缪以秋和王盼盼走出了这片辖区的派出所,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渐渐的听不清楚。 “盼盼阿姨,”缪以秋抬头喊了一声。 “什么?” “我刚刚听他说,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都没有人报警的吗?” 王盼盼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阿姨不知道,也许有的,也许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缪以秋也不说话了,接着道:“今天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我的爸爸妈妈?” “为什么?”王盼盼带着她上车,看着她问道。 缪以秋坐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说道:“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 殊不知王盼盼心里在庆幸,还好那个人不是真的吸毒,还好缪以秋是先打了她的手机而不是直接按110 ,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当然知道这是意外,但是这意外太让人心塞,导致她下意识的先对网红这一职业没了好印象。 缪以秋还在拜托:“好不好啊,盼盼阿姨。” 王盼盼叹了口气:“不可以。” “其实这事已经过去了不是吗?”缪以秋扁了扁嘴,看着王盼盼不为所动的样子,又试探的说道:“那别告诉我妈妈,只告诉我爸爸。” “好。”王盼盼这才答应下来。 两人到了公安局气派的大楼没多久,缪以秋就接到了原修的电话,她本来想瞒着的,说转头去看了盼盼阿姨,谁知道原修太敏锐了,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让她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挂了电话不过十分钟,王盼盼办公室的电话也响起了,是门卫打到她办公室里的。 王盼盼接起了电话,门卫顿时就问:“王主任,门口有一位姓原的年轻男子说是找你?” 王盼盼看了一眼缪以秋,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是找我的,让他上来吧。” 门卫让原修进去,他上楼又有大厅里的执勤民警刷了电梯卡,又对着他说了一声:“四楼四零七。”之后才走开,显然也是跟门卫通过电话的。 原修的脸色不太好看,任谁的女朋友出了这样的事都高兴不起来,特别是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陪在身边,他到了四零七敲开了王盼盼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穿着公安制服女子对面,背着他坐在椅子上的缪以秋。 王盼盼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男子,算是这次才真正的把他记住了,如之前缪裘卓说的一样,长的很俊秀,只是瘦了一点,而且看脸上焦急的神色心中应该很担心。听到敲门声音的缪以秋已经跳了起来,他一进来就迎了上去,快速道:“小哥哥,你复查结果没事吧?” “你没出什么事吧?”原修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双方的话一同说出口,两人都是一怔,接着又同时摇头:“我没事。” 这样子看的王盼盼的心情也好了一点,她心里还想着,还好办公室的另外一位同事出去了,不然不知道该怎么打趣他们两。 “哎呀,”缪以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离原修远了一点:“小哥哥,我感冒才好,可能还没有好全,不要把你给传染了。” 原修看着面前的少女往后退了几步,手上还残留着按着她肩膀上的温度,目光里有一瞬间的怔然:“没关系,不会那么容易传染的。” 缪以秋好像并没有把才经历过的事放在心上,原修的心虽然还有一些后怕,却也没有那么紧绷了,他这时才有心思问其他的事:“听你说话声音有些哑,嗓子发炎了吗?” 这话听的王盼盼还有缪以秋都是愣了一下,王盼盼觉得自己早就听出了缪以秋的声音不对,却疏忽的没有想到这方面,缪以秋则是奇怪:“我才说了两句话,你怎么就知道?” “我要是连这点都观察不出来,还怎么做你的男朋友,”他对着缪以秋道歉:“对不起,当时没有陪在你身边。” 虽说作为一个电灯泡不应该存在,但是介于这是电灯泡的办公室,王盼盼只能保持自己不出声而已,不过她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至少懂得安慰女朋友,而且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先道歉肯定是没错的。她心里暗自的给原修打了分,还以为两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却不知道原修一直注意着。 “虽说不该由我来说,但是真的谢谢您。”原修对着王盼盼道谢。 王盼盼也笑了:“以秋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好道谢的。”接着她调侃的看着缪以秋:“没想到以秋不声不响的就交了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你爸妈知道吗?” 缪以秋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能被看出来,但还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当然是知道的。”   ☆、第94章 前一天刚出了事, 第二天缪以秋下楼的时候就在客厅里见到了缪裘卓, 此刻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原修则是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好像在说话。 缪以秋顿时加快了步伐跑下了楼, 从沙发后面抱住缪裘卓的肩膀:“爸爸, 你来了,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还有,怎么不上来叫我啊。” 缪裘卓的肩膀被她按的晃动了一下,嘴角也扬起了笑容:“我这不是想给宝贝女儿一个惊喜嘛?看看你什么什么时候能发现。” 缪以秋几步到他身边坐下:“惊是有的,喜嘛?” “怎么,不开心爸爸来看你?” “怎么会,我想说喜更多一点。”缪以秋抱着他的胳膊, 然后看着原修垂眸不说话的样子,要是自己没有看错, 他刚刚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来着。 “不过爸爸你怎么今天来了?”缪以秋有些不解:“今天可不是周末,你不上班吗?” “爸爸今天请假来带你回去。” “带我回去?”缪以秋下意识的就想会不会跟昨天发生的事有关, 不然时间怎么会这么凑巧。谁知道缪裘卓根本就没提, 而是道:“你忘记过两天就是自己十八岁生日了?这可是成年的生日,你总不会想着要在抛开爸爸妈妈,要在外面过吧。” 缪以秋想了想, 的确过两天就八月二十五自己的生日了,她压根没有意识到,便道:“生日嘛, 本来就是要别人来记住的,哪有自己记的。” “行了,”缪裘卓拍了拍她的手臂:“上楼去收拾衣服,咱们回去。” 缪以秋偷偷的看了一眼原修,从他脸上压根看不出什么,只能上楼收拾东西,整理放在梳妆台上的杂物时顺手打开了鼓鼓的钱包看看里面有多少钱,心里还在纳闷,她最近没有取过钱啊,钱包怎么会这么鼓。结果一打开就看到了里面的彩票号码。 啊,她的三千万! 缪以秋拿着彩票往楼下跑,还没等两位男士问她怎么会这么急,就见缪以秋对着原修问道:“小哥哥,我们上次买的彩票什么时候开奖的。” 原修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回忆,然后道:“好像是一周前。” 缪以秋甩了甩手里的一叠彩票,一共十注:“那现在过了一周,还有效吗?” 原修差点也忘了这一回事,不过他很快就想起来了:“我们买的彩票,如果中奖的话,从开奖起两个自然月里领取都是有效的。” 缪以秋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然后坐在缪裘卓身边,操作着登录了福利彩票官网,然后找到了最新一期的中奖号码。第一注没有中,不要说后面的数字了,连前两个都没对上;第二注没有中;第三注没有中,……直到手上只剩下一注没有验证了,她叹了口气,根本不报希望道:“看来想要中三千万果然只能在睡觉的时候才能实现的。” “这期一等奖好像是九百多万。”原修说道。 缪以秋沉默的和他对视:“一等奖只有九百多万吗?”见他点了一下头后又道:“是吗?那我之前在报纸还有新闻上看到那种谁谁中了一等奖都是一亿往上的。” “彩票分很多种类型,我们这种只是普通的双色球。” “哦,”缪以秋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关心,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彩民,连说中三千万,都只是随口提的。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彩票:“这是最后一注了。”而且她刚刚对了九注,前几个数字都记住了,一眼就知道对上了,眼睛都睁大了。 缪裘卓也看着她对号码,但还是劝了一句:“这种彩票偶尔买就好了,千万不要沉迷,别想着一夜暴富,中一等奖二等奖那种都是几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没有那么容易掉到你头上的。” 原修赞同道:“比如我们这次买的双色球,中一等奖的概率是一千七百七十二万一千零八十八……”他看着缪裘卓看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分之一。” “叔叔有什么事吗?”原修纳闷的问。 缪裘卓摇了摇头,语气破有些惊奇:“没想到原修你连这个都知道。” 原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缪以秋差点把自己手上的那张彩票撕成了两半,她捂着脸笑了起来,大喊一声:“中奖了!” 两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她的手上,由于刚刚正在谈论一等奖概率的问题,缪裘卓不自主的问道:“是九百万?” 原修从缪以秋手上拿过了那张号码看了看,又对了对网上公布的数字,迟疑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好像是四等奖。” 那么四等奖有多少奖金呢?两百块,没错,它和一等奖只隔了三步,之间相差的金额却是天壤之别,只有两百块! 不过不管多少钱,能够中奖缪以秋就很开心了,她觉得自己还有小哥哥真是超幸运的,第一次买彩票就能中奖。很豪气的对着亲爹还有男朋友一挥手道:“我请你们吃饭吧。” 原修有心提醒她,买了十注彩票花了一百元中了两百元,实际得到一百元,这钱应该不够请客吃一顿饭,但是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也笑了起来,由着她去。 缪以秋摇头晃脑:“钱的问题不是最重要的。” 季岚问她只是两百块而已,回家都三天了,怎么一提起心情还那么好,缪以秋就这样回道:“最重要的是运气。” “虽说中四等奖比一等奖难多了,但概率怎么也要几万分之一吧,我是几万分之一中的幸运者,说明我的运气怎么也不会太差的那种。” 为此季岚女士翻了一个白眼:“你要是每次都能中个四等奖,我就信你,不然都是歪理。” 而缪裘卓作为一位’深沉‘的老父亲,过了好几天等缪以秋自己都差点把在M市发生那件意外忘记的时候,才找到了宝贝女儿,想要跟她谈谈心。 而他的宝贝女儿一看就是被资本主义社会给腐蚀了,坐在书房的摇椅上,手上拿着手机,脚一左一右放在两个生物上,那细白的双脚还不时的来回摩挲。 缪裘卓见了眼角一抽,拖了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你这是拿闪电还有米兰当磨脚石呢?” 缪以秋嘿嘿的笑:“米兰身上的毛软软的,闪电身上的毛有些硬,但是都很舒服。”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把蹄子收了回来。 缪裘卓对着她问:“原修给你寄了什么生日礼物过来?” 缪以秋顿了一下,不明白他怎么开始关心这个问题了,要知道,往年过生日和原修不在同一个城市时,他也会寄礼物,但是缪裘卓从来没有过问过收到了什么。 缪裘卓看着她的样子就笑了:“怎么,爸爸关心关心你的男朋友送你什么生日礼物都不行了?” 男朋友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缪以秋懂,前者得更苛刻才行。她伸出手拉上袖子给他看手腕上的链子:“一条钻石手链,好看吗?” 这当男朋友了,连送出来的礼物都不一样了,缪裘卓皱了皱眉头:“这手链,应该挺贵重的吧。”他可不相信,原修那样的人,送出一条钻石手链上面镶的会是假钻或是水晶? 缪以秋道:“我不知道,应该吧。” 缪裘卓看着她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有点头疼,“不要老是接受原修给你的礼物,特别是贵重的,知道吗?” 缪以秋对着他笑,伸出手比了比,做了一个手掌和地面平行的动作:“相互对等嘛?我懂。” “对了,我之前接到你盼盼阿姨的电话,怎么样,那个滴滴司机没吓到你吧?”缪裘卓暂且放过了那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另外一个。 缪以秋已经重新低下头玩游戏了,她最近下了一款新出的手游,目前正是热恋期,听着这话便道:“您还记得啊,我以为您之前要问呢,结果一直没问。今天怎么又提起了,我都快忘记了。” 缪裘卓放心了:“都快忘记了,那看来对你的影响不大。” “不过一个意外而已,我总不能记一辈子吧。” 缪裘卓居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不过缪以秋并没有看见。“你说的对,一个意外,特别是不好的,我们把它忘记就行了。但是我们下次坐车还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特别是你马上要去B市上大学了,不管去那,千万不要做黑车,即使价格贵,也要做正规车。” 缪以秋捏着手机抬头看他,作为一个游戏废,□□不过两分钟。她耸了耸肩道:“其实滴滴大多都是不错的不是吗?我觉得比出租车好,而且它还有记录,不管是司机的信息还是车牌号。而我,只不过遇到了一个神经病而已,我相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神经病也不是天天能有的。”她最后下定了结论。 “那天你怎么会去打滴滴,原修还有刘姨不跟你在一起吗?” 缪以秋沉默了一瞬间,她为什么会去打滴滴,因为她想要去医院陪原修复查,如果真要算起来,自己不出门就会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她知道,在关心注重她爸妈的眼里,肯定是为了原修才有这么一出的。 原修作为一个邻居一个朋友那是再称职不过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男朋友更有可能是未来丈夫的话,在一个女儿的爸妈眼里,怎么样都是能挑一些毛病的。 于是缪以秋只是一摊手,道:“只是想要去买点东西而已,拜托爸爸,我们别谈这个了,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以后不管别人如何,自己肯定小心再小心。” “你说的。”缪裘卓道。 “当然,我难道还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啊?” 于是缪裘卓揭过这一回事:“对了,我跟你妈妈商量了一下,要不要把闪电带到B市去跟你一起上学。” 缪以秋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她目瞪口呆的低头看着因为听到自己名字而站起来看着缪裘卓的闪电,犹疑的重复了一遍:“带着闪电去上学?” 缪裘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是开玩笑。 “我要是把闪电带到B市去,它住哪?总不能跟我住寝室吧。”缪以秋问道:“而且带它去干什么,保护我吗?”说道最后她笑了起来。 “你觉得闪电不能保护你?” “当然可以。”缪以秋也只能这么说:“最重要的是怎么照顾?” “原修不是说也要回B市吗?”缪裘卓淡淡道:“平时你在学校上课的时候,麻烦他照顾一下吧。” 见缪以秋显然不赞同,明显要考验某人的缪先生不快道:“怎么,作为一个男朋友,帮你养一下狗都不愿意吗?” “不是,”缪以秋小心翼翼的问:“我的意思是,B市可以养德牧吗?” 缪裘卓看来是早就做过功课了的:“四环内都不行,不过B大,刚好在四环还要偏外,你马上要去报到了,自己上的大学在哪个方位都没注意过吗?” 缪以秋还真没注意过B大在几环,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啊,只是讪讪道:“怎么会,我这不是怕你们想闪电吗,特别是米兰,它离得开闪电吗?” 米兰被缪以秋一下一下的顺毛,舒服的对着她躺倒露出了肚皮。这副样子让她陷入了沉思,很多年前她就在怀疑了,比起狗,米兰明显更加像猫啊,瞧瞧这任人抚摸的样子。 “到时候爸爸去看看B市安全一点的小区,找个的房子租下来,你要是不想住寝室的话可以住那里去。” 缪以秋可不会愚蠢问,不是可以住到小哥哥那里去一类的话,而是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与其说租房子,不如直接买吧。” 缪裘卓被她吓了一跳:“我女儿就是阔气,只是你知道B市的房子现在多贵吗?” “钱一直在贬值,房子却一直在升值,就算不为投资,买房子也能保值了。”缪以秋指点江山道:“而且房子,特别是首都的房子,肯定只会升,不会降。” 缪裘卓也陷入了沉思,不过他道:“这个我跟你妈商量一下,小孩子把书读好就行了,别想那么多。”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站起来准备回房间,又嘱咐了一句:“早点睡知道吗?” 缪以秋食指中指合并,放在额前漫不经心的对着他作了一个敬礼的姿势:“遵命长官,如果你不叫我小孩子,就更好了。” 缪裘卓笑着走开了,整个书房里只剩下缪以秋一人,哦,还有米兰和闪电,它们两待在一起这么多年,不知道受不受得起分别。她蹲下捧起闪电的脸,然后使劲的摸了摸它的头,闪电一脸正直的望着她。 “你三岁的时候来我家,现在已经快十岁了,就算是还在工作,也早就该退休了。”闪电已经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小伙子了,它的样子,因为年纪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即使不认识的人过来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不是一条年轻的狗,特别是它早年还受过伤,肝脏一直不太好。 缪以秋把头跟闪电的脑袋扣在一起,闪电也不动,任由她动作,她移开时再度拍了拍它的脑袋,站了起来,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说道:“所以,姐姐出去上大学了,你们两就乖乖在家里好了。” 带着闪电去B市本来就只是一个提议,要怎么带去,托运的话会不会有危险,要知道,航空公司托运宠物一般不包活,出事了能让人哭死;就算过去了,难道真让原修照顾啊,要是两人一言不合分手了呢? 缪裘卓表示对妻子这个原因无话可说,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麻烦事呢?而且养狗还要溜,还要梳毛、照顾,这几年他们时不时的还会做一些自制的狗粮,两狗都习惯了,缪以秋会做吗? 缪以秋听的一脸黑线,她只说了没时间遛狗,妈妈就能找出这么多问题,她想着就算自己不提,恐怕也带不走闪电,还有那个分手的设想是怎么回事。 女儿交男朋友不祝福就算了,哪有盼着分手的!!!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缪以秋开学的时间也终于到了,这是她过的最长的一个暑假,从六月七号到九月十号报到,三个多月还多几天。 原修先一步到了B市,而且知道缪以秋有意劝缪裘卓在B市买房子,找了很多资料发给她,从地段到未来的开发的走向,非常齐全,并表示,要是要买的话,还可以推荐靠谱的经纪人。 当晚缪以秋把打印下来的资料递给缪裘卓看的时候,他怀疑的问:“原修真的是将近二十年没回去过,回去也不到三天而已。” “是啊,”缪以秋支着头说道:“爸爸你不是看着他长大的吗?” 缪裘卓被她噎了一下,赶她回房间去睡觉,还道:“什么看着他长大的,咱们认识他的时候他都十五了,要不是知道是你先对他起的心思,还以为他恋tong呢?” 缪以秋一脸离开前一脸纠结的问道:“爸爸,……你怎么知道是我先起的心思啊?” 缪裘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颇有感慨:“原修这样的,恐怕不会事先去触碰一段感情。”他看着缪以秋道:“你们两走到一起,我也不知道该说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当然是幸运啦。”缪以秋哼着歌走了:“比中了一等奖还让我高兴。” 缪裘卓连手中的资料也看不进去了,这个资料有多详细,原修就有多上心,而且推荐的小区大多是安静安保设施好的那种,价位区间也是他们承担的起的,的确考虑到方方面面。 他却是回忆起了前段时间的事,缪以秋不说,难道他就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会去打滴滴吗?那个司机接她单子后路线显示的目的地可是M市解放军总医院,而那天是原修复查的日子。 一次两次好好,她能够时刻忍受的住那种爱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心情吗?而对方也能够忍受的住,有了女朋友,却无法安慰保护的那种无力感吗? 不要说季岚不看好这段感情,连缪裘卓这个从来没有出口反对过的也不好看。 没想到事实出乎了缪裘卓和季岚的意料,缪以秋在B市上大学快两年了,大二下半个学期的课程都要开始了。两人也从来没有说过分手的事。缪裘卓至今没有等到,干脆就不等了,先由着两人去。 原修成长至今的生活轨迹注定了他是属于那种被人需要的性格,他喜欢缪以秋依赖他,也愿意照顾自己的女朋友。除非缪以秋有一天离他而去,否则有生之年,说分开的绝对不是他。 周三,缪以秋整个下午都没课,她坐在地上铺着的厚厚地毯上,笔记本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登录了B大的校园内网,鼠标上下的划着,显得有些苦恼的样子:“小哥哥,你说我这个学期的公选课应该选哪一门好?”她已经苦恼了不止一会儿了,更重要的是要抓紧时间,不然那些抢手的课程都报满了。 原修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不是说要学瑜伽吗?” “瑜伽什么时候都能学,我就算在外面也能找到很好的老师,我得找个以后学不了的。” “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有学习保质期的。”原修说出的话依旧是那么有哲理,当然,这是缪以秋的评价,他自己觉得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了。 缪以秋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定,在一个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课程上顿了两秒,然后在后面点了选课。 大学公选课根本没有专业课重要,通过也不难,但是像缪以秋这样慎重选的也不少,有些事真的想要学点东西,所有才纠结,有些则是想着课程简单简单再简单,最好是可以随便过的那种。 原修自然是看的出来她已经选完了的,凑近她点问道:“你选了什么?” “心理学。”   ☆、第95章 目前, 国内对心理学的研究相比于国外, 落后的不是一个两个梯度, 几乎可以说近十年来才起步重视,这个专业强的大学就不多, 更不要说缪以秋这种专业课是汉语言, 心理学只是作为选修课的了。老师更不会想着在选修课上教授出几个弟子来, 反而顺应潮流, 根据相应的心理学概念举几个有名的例子,而这些例子,大多也是国外研究的。 不过不得不说,这样听课,还挺有趣的,相比于上课, 学生们更把那些例子当做一个个猎奇的故事来听,比照本宣科的讲课更受欢迎, 毕竟能上教科书的案例,总是不同寻常的。 下课了, 缪以秋抱着课本离开教室, 因为下一堂课是专业课,又跟这一堂不在一个学院,不巧的是两个学院相隔挺远的, 走去过差不多要二十分钟,所以时间还是挺赶的。好在大学的课间时间长,不至于让她迟到。 刚刚走下教学楼的阶梯没多久, 刺人的阳光没了教学楼的阻挡,就那么直直的照射到了缪以秋的脸上,不一会儿就觉得脸颊发烫了。她用书本对着太阳的方向挡了一下,觉得自己真的失策,没有骑自行车过来就算了,连伞都忘记带了。 B市的天气可没有Y省那么温柔,要说Y省四季如春,B市则是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冬天和夏天。曾经听到她这么说的B市小伙伴们表示不服气,说我们这已经很好了,看看长江三角洲一带的城市,那才是一年两季,冬冷夏热。 “可是我这辈子只在两个省待过啊,而上辈子在别的城市的天气是怎么样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当B市的小伙伴觉得此人地域黑的时候,就听到了她这样的回答,一个个默然无语,用眼神看着她纷纷在说,没想到你看上去那么文文静静,羞涩内敛,居然也是会讲冷笑话的。 看,说实话都是没人信的,缪以秋正想抄小道走到从树荫底下走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喊声:“同学,同学!”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对方把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我? 缪以秋转头,疑惑的看着喊住她的男生,大约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穿着白色的球衣球裤,左手和腰间扣着篮球,面容阳光帅气,见她看过去立刻咧着嘴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同学,你走的真快,我喊你好几声了。” “请问你是?”缪以秋一头雾水,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是这样的同学,我的选修课也是心理学,刚刚就坐在你后面,老师不是说可以五六个同学一组,相互成立讨论小组的的吗?我想邀请同学你加入我们小组,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缪以秋看着他穿着球衣球裤,还抱着篮球马上就要下场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和她是从同一个教室里走出来的。不过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有些疑惑:“可是老师不是说这个不强制吗?” 男生道:“是啊,但是我和另外几个同学对这一块都挺感兴趣的,还有,我觉得你上课听得挺认真的,所以非常真诚的邀请你,希望你能加入。” “有另外的同学吗?” “当然。”他指了指不远处,穿着和他一样的运动服,应该是在等他的男生,一点没有愧疚的把他们拉下水,“还有一个女生,不过她现在不在这里,下次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我的荣幸。”缪以秋伸出手跟他握手,谁知道这个男生还挺有意思的,见她这个举动好像还呆了一下,右手在球衣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跟她握住,上下摇了摇。 本来只是想礼节性稍稍碰一下就放开的缪以秋心里一囧,想要放手扯了一下对方才松开,她看了看时间,对着他道:“抱歉我要去上课了,不然要迟到了。”说着指了指篮球:“我想你们也有事要干。” 男生看着她走远,身后两个等着的同班同学兼篮球队员才相互挤眉弄眼的走过来,其中一个对着他问:“看你这样子她是答应了?” “当然。” “那我以后公选课就由你来上了,也是没想到,只是拜托你帮我上一堂课而已,怎么就遇见真命天女了呢?” “哦,这应该不行,”他无辜的说道:“我刚刚跟她说你们也是兴趣小组的一员呢!” 来自小伙伴们死亡射线的凝视,男生不为所动,接着对方把手勾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按了一下:“好吧,看你难得喜欢一个女生的份上,这个忙我们帮吧,不过那个女生叫什么,哪个学院的?” 话刚问完,他就感受到手臂下对方整个人都僵硬了,接着抽着气一脸牙疼的样子说道:“忘记问了。” 两位同学面面相觑:“所以你邀请她加入什么心理研究小组,人家也答应了,结果不要说电话号码了,人家叫什么,在哪个学院,统统都不知道。” 一脸沉痛的点头。 说话的声音显得更犹豫了:“……我记得,心理选修课是有两百个学生的吧。” 就算不是每一堂课人都能到齐的,那怎么也得有一百七八十个啊,下一次那么多人里,还找的到吗? 缪以秋是到了教室坐到了位置上才发现跟那位男生相互之间没留联系方式和电话的,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还没开始,错过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离上课还有几分钟,她拿出手机个原修发微信:我晚上要吃糖醋排骨还有酸辣土豆丝。 原修一时没有回复,上课铃声响起,她便先把手机收起来了,下课拿出手机看了看,原修的信息在十分钟前才发过来,话说这回复的还真够晚的。而且回复的内容是:等一下我给你打电话。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果然是原修。 同学们都在往楼梯下走,缪以秋不去凑那个热闹,准备先站在一边等一会儿,接起了电话对着那边喊了一声:“小哥哥?” 原修很容易就听到了她这边嘈杂的声音,顿了一下后问:“才下课?”他是有缪以秋的课表的,所以才会挑她下课的时候打电话,而且已经延迟了几分钟了。 “恩,”楼梯上的高峰期过去了,缪以秋才一步一步往下走:“老师拖堂了几分钟。” 原修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在电话里跟她说,不过还是先决定见面:“我在你们学校西门口。” 西门是离缪以秋所在学院最近的一个大门,她一边往那走一边奇怪道:“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接我了?” 这话听得原修扶额,通过电话里说出来的声音一向是比实际的要低沉的,如大提琴低音一般的话在她耳边响起:“看来我要好好反省反省我这个男朋友当的是否称职了,否则我的女朋友对我来接她下课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意外。” 缪以秋已经到了西门,她看到了熟悉的车,挂断电话上车后就抱着原修的腰,原修搂着她,就听她说道:“那不是你住的离我近嘛,这么一点路,哪里需要接,你只要乖乖在家等着我就好了。” 接着她才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像是炸毛的兔子一样一下子脱离了原修的怀抱坐了起来,手中的书差点也掉下去,结结巴巴的问道:“今天怎么换了一个人开车,刘姨呢?” 以前在刘姨面前缪以秋也是会不好意思的,但是遇见的多了,脸皮也厚了,就觉得没什么了,可是今天的司机她从来没见过啊。她说的话虽说不响但也不轻了,穿着一身黑西装开车的男司机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车速也一如既往的平稳,这让她轻松了一点。 原修将她手中的书接过来放到了一边,然后拉起她的手看了看没事才平淡道:“刘姨今天有事?” 他对着缪以秋问道:“今天晚上有人请我们吃饭,你想要换衣服吗,还是直接这样过去?” 有人请客?缪以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无袖的浅蓝色亚麻布衬衫,配套同布料黑色的裙子,是长裙,一直到脚踝上方的那种,上装和裙子下摆都有大朵的机绣花纹,是铃兰花。脚上则是坡跟的白色凉鞋,这么穿要是在L市,她早就感冒了,现在确是刚刚好,在外面走还觉得热。不过快十月了,她知道马上就要换上秋装接着是冬装,天气就是如此任性,一点都不给你过渡反应的时间。 她犹豫的问:“请客吃饭的人重要吗?” 原修回道:“不重要。” 不知道是不是缪以秋的错觉,她总觉得车晃得歪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依旧没有存在感的司机,又觉得自己弄错了。 “哦,那就直接这样去吧,”她还不太情愿的样子:“一定要去吗?” 原修摸着她的头发:“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这个时候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原少!” 缪以秋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她现在吸取了教训,用司机绝对听不到的声音凑近原修说话:“他喊你原少啊,这是原家的司机吗?我活了二十年,还从来没听过身边有人用‘少’这个词被人称呼的。” 原修怎么不知道缪以秋在调侃她,配合着用同样低的声音道:“我还是觉得你喊我的那三个词最好听。” 缪以秋喊原修的三个词不外呼是‘小哥哥’了,这样低声喷洒着热气在她耳边说话,总觉得被撩了一样,要是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她说不定整张脸都红了。可是现在只是耳朵染上了一抹霞色,还能回撩一把:“我也觉得你喊我名字的时候最好听。” 原修宠溺的看着他,对着司机说话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道:“以后不要称呼我为原少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然我跟原晗站在一起,你们怎么区分呢?” 难道叫原晗二少吗?想到这个,缪以秋就忍不住想笑:“要是叫原晗二少的话,他的脸色应该会很难看吧。” 她想到上一次原晗回国时见到的样子,是越来越朝着稳重精英的方向走了,曾经那个离家出走到原修面前喊着说要把原家还给他的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依旧是原家的继承人,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眼里有着自信和野心,跟二这个词根本划不上等号。 而听在司机的口中就是原家两位公子水火不容,竞争激烈的意思,一时后悔说话冲动,果然应该一路都闭嘴的。 要是缪以秋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说,这就是信息不对等带来的误会。不过她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接他们的是原家的司机,还这么在意他们去不去,那么请客的会是谁啊?她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个问题。 原修漫不经心道:“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真的?”她表示非常怀疑。 “当然。” 原修的态度让她放了心,可是这话听的司机简直想把隔离板升起来了,但是现在这么做又太明显,心里纠结的不行,只是一张脸变的更加面瘫。当车在一家高档会所门口停下的时候,原修牵着缪以秋的手下车。司机快速的把车开走了。 缪以秋和原修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她转头对着男朋友问:“你认识的人是土豪吗?在这种地方请客。” 原修思索了一下:“可以这么说。” “我们穿成这样,进得去吗?”她之所以不在意要不要换衣服,因为原修的穿着也很休闲,白色衬衫还有黑色休闲裤,特别符合缪以秋的审美。 “如果进不去的话,那我们回去就可以了。” “哦,”猜测比如男子不穿西装、女子不穿礼服而进不去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出现,一位年轻貌美穿着干练的女子上前对着他们问:“两位请问有预约吗?” “我姓原。” “是原修先生和缪以秋小姐吗?”在原修颔首之后,她带着两人往里面去了:“请跟我来,原先生和原太太已经在等两位了。” 缪以秋其实在听到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已经木着脸了,然后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乎盛装出席端坐在那的一对夫妇,声音像是从嗓子眼直接发出来的,原修怀疑她连嘴唇都没怎么动。 “你说请我们吃饭的是无关紧要的人,还是土豪,但是你没说是这样的土豪啊。” 原修安抚道:“只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不要有压力。” “或许我们应该换隆重一点的衣服,毕竟叔叔阿姨穿的那么正式。”说着她又觉得不对:“叔叔阿姨这么早到,我们真去换不是让他们等了。” “不对,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么正式的见父母。”缪以秋有点想打退堂鼓,可是对方已经看见他们了。 “我说了这只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原修蹙着眉头道:“我以前不是也很平常的见叔叔阿姨的吗?至于穿着,不要在意,他们每天都是穿的那么正式的,不仅仅是今天。” 缪以秋一脸淡定,内心却有些抓狂,话说你跟我爸妈的见面不算是正式的那种吧,跟今天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啊。 两人走近,原修的母亲慕容首先站了起来,上前张开纤细的手臂想要拥抱她,缪以秋只能张开双手配合,被抱住之后,眼睛对着上一个玫瑰型的钻石耳扣还有带着小旋垂耳边的棕色发丝,一阵淡雅的冷香涌入鼻尖。还没等她分辨出这是什么香水时,对方已经放开了,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双手合十侧在身前激动的说道:“在知道原修交了女朋友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期盼能够见到你,你今天能来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话说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吧,缪以秋看着原修拉开她右边的椅子坐下后,对着慕容羞涩的笑:“见到您我也很高兴。” 慕容显得有很多话要聊,她首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深红色皮质盒子推到的缪以秋的面前,“我上次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专门为你买的,一直想着要送给你,今天终于有机会了,看看喜不喜欢。” 缪以秋打开,发现是一个绯红没有杂色的翡翠玉镯,一看这个价值说不定卖了她家在B市付了首付,还在贷款的房子都买不起的那种,觉得自己有些头晕,道:“阿姨,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慕容却是一副这没有什么的样子:“只是一个镯子而已,你是我儿子的女朋友不是吗?”接着她又招呼了早就等待着的侍应生拿菜单过来,遗憾道:“要是原晗在就好了,你们也应该认识认识。” 原修将菜单递给了缪以秋,抬头对着他的母亲说道:“原晗见过她的。” 慕容正在询问今天的鱼子酱是属于那一片海域的,听到这话惊讶的抬头:“可是你弟弟现在在英国留学,偶尔才回来,什么时候见的面?” 原明知对着妻子说道:“缪小姐和原修是从小认识的,之前我们去Y省你也见过的,不是吗?”他提醒道。 “哦,是那个小女孩,”慕容想起了多年前原修在M市手术时见过的那个女孩,惊喜的捂住嘴看着她,然后握住她的手感激道:“原来是你,真抱歉我没有认出来,真是谢谢你一直在原修身边陪着他。” “这是我应该做的,”缪以秋实在不习惯面对原夫人这样性格的人,她一张脸都快笑僵硬了,只能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原修的脚,希望他能够说些什么。 原修开口道:“也许我们应该先上菜。” “当然。” 只不过点菜过后上菜期间,原夫人也是闲不下心的那种,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缪以秋,而后惋惜道:“甜心,你很漂亮,只是你的品位太糟糕了,会被别人诟病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一起好好逛一逛。” 这次缪以秋还没说什么,原修先放下的手中的刀叉,刀叉和面前白色的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的语气很淡:“她的品位我觉得很好,不需要改。” “可是……”慕容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原修阻止了,他拿过放在一边的餐巾擦着手道:“她不需要适应你们上流社会的那一套,我之前一直住在Y省,也没迎合你们所谓的品位,不是也过的很好吗?” 慕容的脸一瞬间有些发白,原明知也放下了刀叉,对着原修道:“你知道你的母亲不是故意的。” 原修回应道:“我想你要是没有请我吃饭,无论是原晗还是你的下属,你们都会吃的宾主尽欢的,真抱歉我不能迎合你。” “原修。”缪以秋拉了拉原修的袖子,让他不要继续在说下去了。 原修吐出一口气,然后用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对着慕容说道:“也许你可以,以后和原晗的女朋友谈论相关于品位的话题。” 慕容看着有些难过,也没有迁怒缪以秋,只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这是我的错,你责怪我也是应该的。”这明显是想起了以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对着缪以秋道:“希望我刚才说的话不会让你感到不愉快。” 缪以秋还是挺喜欢中国风的东西的,不管是服装还是配饰,不过鉴于对方是长辈,所以她只是道:“没关系。” 接着慕容又开始问她关于学业还有未来的打算,听到她学的专业后若有所思道:“或许你毕业后可以到原氏来工作。”   ☆、第96章 到原氏工作什么的, 话说自己现在才大二吧, 想这些是不是有点早, 缪以秋还没回答,原修先开口了:“未来选择什么职业都由她自己决定, 现在还为时过早, 我也不想多加干涉。” 原明知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若有所思, 自从两年前他知道原修回B市是为了什么之后, 就知道这个叫缪以秋的女子对他这个儿子的影响是比任何人都大的。他从头到尾都是客客气气的,此时对着缪以秋说道:“我是原修的父亲,也直接称呼你一声以秋了。就像你阿姨说的,如果以后毕业了想要到原氏工作的话,可以直接联系叔叔,有其他意愿也不要紧, 还有,平时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们也能帮忙。” 缪以秋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接下来的时间一切几乎是由原明知掌控话题的, 不同于一把年纪还颇有些多愁善感加之烂漫的妻子, 他的情商要高很多,总是能有办法让人如沐春风、不生恶感的。之前他之所有由着慕容,是因为对方在原晗面前也是那样的, 却忘了两个儿子之间的实际情况不同。 而且要是缪以秋是原晗的女朋友,夫妻两不要说马上接受了,不挑剔几番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放在原修面前却不敢多加干涉,归根究底就是他们没有那个底气和立场去干涉原修的决定而已。毕竟是他们有所亏欠不是吗,而且原修的身体,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隐患,将来就算结婚,缪以秋这样的选择已经很不错了。 当吃完饭回去,慕容跟丈夫说出这么一番话之后,还征询他的意见:“明知,你说对不对?” 原明知坐在她身边,双腿交叠,平滑的西装裤上不见一丝褶皱,他双手交握,露出左手手腕上高档的定制手表。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们两个的事,我们不要多加干涉,由着他们去就行了。” 慕容急切道:“这怎么可以,如果他们准备结婚了呢?”接着又有些忧虑:“其实我看缪小姐挺不错的,就是瘦了一点,估计也照顾不好原修。原修也很瘦,我真是担心。” “如果他们准备结婚了,就等结婚的时候再说。”原明知一句话终止了话题。 当原晗去英国读书之后,慕容对原修的关注是越来越多了,而原修对此庆幸,好在原明知出席任何场合宴会都会带上她,她也有自己的太太圈,不然这三番两次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缪以秋和原修还是那个接他们的司机送回去的,这次司机开出去一段路之后才在开始后悔,他又忘记把隔离板升起来了,不过一切都结束了,两人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镯子吗?”原修看着缪以秋一直拿着那个首饰盒看着里面的绯色玉镯问道。 “它很漂亮,”缪以秋道:“而且我觉得它的价格肯定更漂亮,不过小哥哥你认识这是什么翡翠吗?” 原修不动声色的说道:“今晚肯定会把证书送过来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缪以秋叹了口气把盒子盖上塞到了原修手上:“你帮我保管吧!” 原修虽然对慕容送这样一个礼物给缪以秋无感,但是真的被退回来了,还是皱了皱眉头,这是代表不接受的意思吗?但是他很快就听对方说道:“我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就是你送我钻石手链了,哦,还有项链,我带着这个东西,出门的话我怕被抢。” “不过我还以为自己会被刁难呢?”缪以秋托腮看着车窗外,不轻不重道:“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甩你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然后离开我的儿子。毕竟原家这么有钱不是吗?” 原修啼笑皆非:“就算在有钱,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缪以秋转头对着他问:“那甩支票呢?” “甩支票肯定有,但是没那么多的,而且他们想要拆散一对人的方法多的是,”原修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她的刘海:“不过你对我来说,不管多少个五百万,都是比不上的。” 司机面无表情dog脸,他果然应该把隔板升起来的。 原修继续道:“你不要管他们怎么想,你管我怎么想就好了。”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所想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一切都如你所愿。 缪以秋把头靠在原修的肩膀上不说话,察觉到身后安静下来,司机的面瘫脸终于可以放松了一点。到了目的地,他首先下车,走到后座拉开车门,抬头看了看两人走进小区,心想这里安静是安静,绿化也很好,如果是他的话,一辈子有一幢这里的房子,做梦都要笑醒了。但是对于原家那么大的家业来说,大儿子住在这里,小儿子是继承人,总一种他被流放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那两个已经快看不见的身影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目光。缪以秋突然对着原修问道:“小哥哥,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 缪以秋又哑然了,说不太上来,最后只能道:“可能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晚上那个关于镯子的证书果然被送过来了,上面写了长长一串,缪以秋只注意到了是鸡冠红天然红翡,价格两百二十万港币。果真是价格美丽,反正她肯定不会戴出去的。 将一切交给原修后便回了房间,休息前,一周起码打五个电话视频三次的季岚女士来电响起,缪以秋看了一眼,已经有一套流程了,手机依旧放在桌上,她拿出耳机连接后带上,接通了电话:“妈妈?” “以秋干什么呢?” “看电视。”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看电视的吗?”季岚有些奇怪,要知道在家女儿基本上不看电视,有时见到她看的电视剧还会默默的走开。用女儿的话说是,万一被影响了就不好了。 缪以秋是捧着笔记本看的,现在除了调低声音,也没有按暂停:“我看的美剧,《行尸走肉》,是讲生化危机的。” 季岚听的一头雾水:“《行尸走肉》?还有生化危机是什么?” “就是丧尸你知道吧,因为感染了某种病毒,人类失去神智变成了丧尸,还喜欢吃新鲜的血肉,包括同类的那种,全球性的病毒爆发。” 季岚沉默了一下问道:“是灾难片不?” 缪以秋想了一下该片的类型划分有:冒险、剧情、恐怖、惊悚还有感情,不过用灾难片来形容的话,好像也没毛病,:“可以这么说,现在都第七季了。” “能拍那么久,里面人类还没灭绝啊?” 缪以秋被季岚女士逗笑了:“当然,人类还是有很多坚强的战士的。”她想起了爸爸以前常常逗她说的话:“要做一个坚强的战士。” 季岚又问她现在是在宿舍里还是在外面住,要是在宿舍里会不会影响室友么? 缪以秋无奈道:“妈妈,现在还不到十点,而且就算在宿舍住,我也可以带耳机。” “就算,那么就是不在喽。”季岚很快抓住了重点。 “是,我现在在星月花园。”缪以秋道:“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呢?” 季岚当然知道星月花园是原修住的小区,他们家买的压根不在这里,当然,她也不会说你怎么住到那么去了之类的话,从高中起缪以秋就有住在原修家里的经历,现在矫情好像晚了一点。 不过她还是说道:“以秋,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吗?” “妈妈你放心。”缪以秋道:“我可是低风险人群。” 季岚:“……”总觉得在鸡和鸭讲一样,接着她又问了一些关于学习还有生活上的琐事,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才挂点电话。所以每次起码四十分钟以上的通话,怎么能不配备耳机呢?缪以秋把那一集的剧情往前拖了一点,要知道她刚刚那一段都没看。 可是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念叨,辣鸡,被剪了这么多不怕前后剧情衔接不上吗? L市,季岚挂断了电话,转头问正在看足球赛的丈夫:“你知道《行尸走肉》吗?” 缪裘卓眼睛都没有从电视上拔下来,像是钉在上面一样,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妻子的话:“那四个字怎么写的?” 这一看就是没听过的,季岚也就不搭理他了,自己拿出手机默默的直接在网上搜索,结果跳出来一大堆问可以在什么地方看的。这剧不能看吗?当她找到了一个可以看的地方点进去之后,才看了不到十分钟,就明白它为什么会被禁了,这么血腥的片子,看着它,真的吃得下饭吗? 对此缪以秋应该会很无辜的回答,还好吧,而且她也不是在吃饭的时候看的。而季岚只觉得,没想到自己女儿接受程度这么高,以前还以为她很胆小呢? 缪裘卓看完了球赛,准备洗漱后睡觉,听着妻子手机里不断传出来的尖叫,还是外国人的尖叫,走过去看了一下,一见之下也呆了一下:“你看的这是什么啊?血淋淋的,脸上的肉居然还会掉下来。” 话音刚落,他说的那个在破败城市里游走的丧尸因为被地上的障碍物绊了一下,摔在地上,顿时把整个眼珠子掉了下来,只留一个血洞,另外一个也要掉不掉的。他沉默了一下后问道:“这是恐怖片吗?这人还活着不,好端端的怎么看这样的东西了?” 季岚也觉得自己年纪大,接受不来年轻人的东西,关掉了视频推着他一起去洗漱:“你是你女儿最近在看的美剧,我搜来看看。现在太晚了,下次我得打电话跟她说说,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点正经的。” 缪裘卓道:“别刻意提,委婉一点,要不我来说吧。” 缪以秋如果知道两人在讨论什么的话,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的,话说她只是看个美剧,而且生化危机也是假的,两人怎么能这么上纲上线呢?! 不过她此刻不知道,差不多十点半就开始打哈欠了,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缪以秋第二天早上有课,不过大学里没早自习,课程开始的还晚,八点五十才上课,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吃完早饭之后还能跟原修在小区里走几圈锻炼身体。原修偶尔也会送她去上课,这么一来的结果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人认识他们两,即使喊不出他们的名字。 小区里年纪轻的要上班、年纪小的要上学,两人闲逛遇上的也只有带不到学龄孩子的爷爷奶奶,以及遛狗、或是围在一起跳操打拳的大叔大妈。 这个是一个高档小区,还靠近高校,退休的老师还挺多的,快两年了,他们有心关注的也知道缪以秋是B大的学生,一看着她抱着书出来认识的就说:“上课去了?” 也有人对着原修喊:“送女朋友上学去了?” 感谢这是一个素质较高的小区,不会有人对他们两住在一起发表什么看法意见,就算有嘀咕的也不会有人到他们面前说。两人一边打招呼一边应声,走出去好久缪以秋才挤眉弄眼的对着原修道:“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原修同学,要负起你的责任来啊!” 原修看着她道:“我求之不得,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对我负责了。” 缪以秋干咳了一声,挥着手对他道:“好了,我去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她去了教室,才坐下大学里跟她分配在同一个宿舍的女生走了过来,一脸严肃的站在她面前喊了医生:“缪以秋。” 缪以秋抬头对着她温和的问:“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宿舍开学时候买的水票用完了,现在要买新的了,二十张,四个人平均,每个人分摊五十块钱。”她说的水票是饮水机桶装水的水票,每个宿舍都有一个饮水机,水票到学校内定点送水的地方买,一张一桶,还会给你送到宿舍门口。 “你不住宿舍,但是偶尔也回来,也常常午休,我们电费水费不收你的了,水票钱必须分摊。”她像是怕缪以秋拒绝一样,这话说的不容反驳。 缪以秋依旧温和道:“我现在身上没带现金,给你转账可以吗?” 站着的女生脸上似乎呆了一下,好像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接着听完她的话又僵硬着脸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转另外一个人吧。”她对着阶梯教室几排后的人招了招手,让她过来。 “缪以秋同学说没带现金,转账到你那里吧。” “行。”来人应的很干脆。 缪以秋给这位室友转了钱,对方还对着她邀请:“明天晚上我们寝室约好了一起出去吃火锅,你来吗?”最后还强调:“AA制。” “我肠胃差,吃不了火锅,”缪以秋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而且明天我有事,不能赴约,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两人回到了后面几排坐着,另外一个室友好像坐在两人后面,她跟其他女生走的近,见她们回来戳了戳其中一个的背凑近问道:“缪以秋给钱了吗?” “给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意有所指道:“我就说肯定会给的,她看着就不像是没钱的人,偏偏某些人以己度人,别人还没说什么,就一个劲的猜测别人不愿意给这个钱,先在自己脑子里对着她吵一架,接着露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冲过去,也不知道做给谁看,谁知道脑子里准备了多少争论的话。” 被指桑骂槐的人听不下去了,转头等着她道:“你说谁呢?” “谁承认就说谁喽,穷不要紧,一副我穷我有理,我穷的弱势的样子,就是让人看不惯!” “你!” “……好了好了,都认识这么久了,你们两别吵了!”夹在中间的一脸头疼的劝架,总觉得自己心力交瘁。 缪以秋对这些机锋一无所知,两天后因为上午最后一节和下午第一节都有课,原修和刘姨那天也出门了,她便照常回宿舍午休。 她们宿舍每个人的床都在上铺,下铺是对应的书桌,只不过她的桌上大部分是别人的东西。因为好几天没来睡了,她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薄被,打算把现在铺着的那一套换下来,然后拿到楼下洗衣机里去洗,然后拿回来晒。今天天气好,下午差不多能也干了。 刚刚铺好床,她就看到一个室友走了出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震的整个宿舍都跟着这一声晃动了一下似得,旁边的几个宿舍传来了几声抱怨,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失。 她们宿舍本来还有人在说话,此时安静的像是坟场一样,缪以秋探出头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真的看到了从门沿上掉下来的灰尘在空中飘扬。她察觉到宿舍里的氛围怪怪的,转头对着两人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对床的女生安静后一声嗤笑:“谁知道呢?可能是看你三天换一次床单被套,自己一个学期也不换一次,心里自卑了呗。” 缪以秋:“……” 另外一个室友看上去常年偏头痛:“好了,少说几句吧,离毕业还有两年多呢?我们还要一个寝室住下去。” 对床的女生哼了一声:“我也不是不想跟她打好关系,可是你看看她的样子,我花几百块钱出去吃一顿饭、买一盒化妆品回来都能阴阳怪气的说几句类似于:你们这种不用努力就什么都有的人是不会懂她们这种需要自己努力拼搏人的想法的。” “她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努力了,我的成绩也是自己考进来的,又不是花钱砸进来的,我也不是本地人试卷不同,全世界就她努力?!还有,刚搬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家穷,我也没鄙视她啊,她倒好,先开始仇富了,我就是看不惯她,有本事换宿舍啊!” 缪以秋:“……”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女生先搬了宿舍,她刚好周五要复习,相比于在图书馆看书,她更不介意在寝室里看书,两人就在楼梯上遇见了。对方看到她时还笑眯眯的跟她打招呼:“缪以秋,今天也不回去休息吗?” “我准备在宿舍里复习,”缪以秋朝着她示意了手中的书,见她手上拖着行李箱,滚着轮子往外走,走在一起的拎着行李的叔叔先下楼了,还让她快一点。 缪以秋便问:“你这是?”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住,感觉还是一个人住自在。” 缪以秋也不多问,只是说:“一个人住还是要注意安全的,那你以后不住宿舍了?” “是啊,三观不同无法交流,既然对方退不起,只有我退喽。”她耸了耸肩后对着缪以秋说再见:“我们下次有机会约一起吃饭,其实我也不喜欢吃火锅来着。” 缪以秋跟她说再见后回到了宿舍,发现对方的东西也没有全部搬走,比如一些用了一半的化妆品好友床上的床单被子都留着了,但是也显得一下子变的空荡荡了,因为她的东西也没多少,以后这个寝室相当于两个人住了。 此时一个室友坐在椅子上,一个躺在床上,见她开门进来,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抬头看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了一样,盯着她看了一会后,一言不发的撇开了头。 缪以秋:“……”   ☆、第97章 宿舍里的气氛很凝滞, 谁都不说话, 缪以秋也不开口, 她爬上了床,还带上了耳机, 当什么都没有发现准备安静如鸡的开始复习, 只是躺着复习会造成一个后果, 就是她睡着了。 接下来她是被室友喊醒的,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一脸迷茫的从床上坐起来,见室友站在地上一边梳头一边对着她道:“快上课了,该起了,你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接着看到她坐起来时耳朵上还带着的耳机, 顿了一下问:“你在听音乐吗,这样也睡得着?” “声音很轻的那种睡眠音乐, ”缪以秋说着一把摘下耳机,看了没几页的复习题掉在床上, 已经被压出了褶皱, 拿起来扔在靠近栏杆处下床去上课,难怪她总是感觉没睡好,都是这些书的锅, 膈的她背疼。 “你这是在等我吗?”缪以秋坐在椅子上穿鞋,对抱着书还靠在旁边的室友问道,此时整个寝室里只有她们两人。在对方点头后又道:“那她呢?”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已, 她们两人平时都是手挽手的,现在却一个人被留在宿舍,缪以秋觉得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对方却觉得非常尴尬的样子,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醒来后发现她已经不宿舍了,也许是先去教室了吧,或是有什么事。” 于是缪以秋便不多问,她不好让别人多等,于是加快了速度,两人一同出了宿舍,到教室的时候果然看到另外一位室友已经在了。她正在和别的同学说话,看到她们两进来的时候,一直在盯着她们两,而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更加没有温度一般,然后转过了头用后脑勺对着她们,说话的声音却提高了不止一个分贝,好像是在证明什么一样。 缪以秋:“……”不是很懂你们的想法。 不过她现在决定了,近段时间内,能不回宿舍就不回宿舍,不就少休息来回的半个多小时吗,她不在意的。 自从不回宿舍午休之后,真是感觉清净了很多,时间不紧不慢的过去,深秋落下最后一片发黄飘零的树叶,初冬吹着号角,宣告这凛冽的寒冬即将步伐踏步而来。第一个打头阵的就是因洋流变化的冷空气,它从西伯利亚逆转而下,顿时一夜之间,人们纷纷换上了长衫长裤,即使前一天有人还穿着短袖热裤在街上行走。 这让很多人猝不及防,而带着气势汹汹前阵的十二月,也如约来临。一天,缪以秋才从室外走到室内,内外的温差不由让她伸手掩着鼻子打了两个喷嚏, 原修只穿了一双袜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中间放着一张深色的大方桌,他正站在桌子面前拼一个模型,这是一艘大海船。这个模型船的长度大概就有一米左右,此时已经完成了大半。听到声音,他放下了手中的木片,走近缪以秋握了握她的手问:“感冒了?”接着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你上午披出去的外套呢,怎么没有穿着?” “没有感冒,只是突然打了两个喷嚏。”缪以秋示意自己没事:“至于外套,今天班上的两个女生打架,其中一个被泼了大半瓶矿泉水,整件衣服都湿了,而她穿的不多,这么一来不止冷还走光,我把外套借给她了。” 原修的脸上好像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他先是让刘姨去熬姜汤,然后才不可思议的问道:“两个女生……打架?” “其实也不算是打架,只是一个嘲讽一个挑衅,然后有一个心境不是那么平和,于是便……。”缪以秋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做了一个泼水的动作,足够让人明白她在表达什么了,“说真的,我都说不上来谁错谁对,当然泼水的那个显得更不讲理,但是,我知道她家的条件很不好,没有优越的条件,能够考上B大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努力,估计也是拼尽全力了,于是在其他各个方面便显得有所欠缺,这不是她的错,不过不得不说,今天她的确很过分了。” 说有所欠缺也是缪以秋口下积德了,“我应该去理解她,但是另外一个显然更冤枉。” 原修静静的听她说,揉着她的手不断的摩擦,还放在嘴边给她哈着气,好像要让她赶快温暖起来一样,缪以秋忍不住对着他笑:“我听说手背之间相互不断摩擦,会产生臭气。”说着抽回手靠近自己闻了一下。 “因为人体汗腺中会排出硫化氢的成分,而摩擦生热的话,会使得这种气味被挥发出来,这是臭气的原因。”原修看着缪以秋靠在沙发上看着他急需往下手,接着又道:“不过你并没有出汗,所以,一直都是香的。” 缪以秋对着他道谢:“谢谢原先生的赞美。”此刻红糖姜茶浓郁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里传了出来,而其中的辛辣告诉她,刘姨肯定是在里面放了不少的老姜的。她有些崩溃,“为了感谢您对我的赞美,我真诚的邀请您等一下和我一起喝姜茶。” 明明就是不想一个人受苦,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原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答应了下来。 但是缪以秋抵抗力差,即使喝了姜茶,晚上刘姨还是不放心的给她泡了板蓝根,板蓝根作为一块砖,自然是哪里需要哪里搬,预防感冒可以喝它,感冒中还有感冒后期也可以用它,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药。 缪以秋躺在床上,身后靠着厚厚的两个软枕,原修坐在她的床边,捧着书给她阅读正在看的一本书籍,那是一本法文书,内容在她听来晦涩难懂,于是对着他问:“你大晚上的看这个,会不会脑细胞太过活跃而睡不着?” 原修合上了书本看着她道:“不会,它并不难懂。” 缪以秋面无表情并向他扔了一个dog,歪着头看着对方清隽的侧脸道:“我就没有听懂。” “因为它里面涉及了很多数学还有物理方面的知识还有趣话,这不是你的强项,你听不懂不怪你。” 缪以秋伸手盖住了眼睛,无奈的说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读它,换一本小说不是很好吗?比如说《蓝胡子》、《青鸟》一类的。” 原修的声音很轻快,他挑高了眉头逗着缪以秋道:“你确定要听这两本吗?童话故事一类的。” 缪以秋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他一副严肃的样子道:“不,我只是在表达我对你的不满,……你居然在笑?”她最后不可置信的说道。 “好吧,”原修最后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的错。” 缪以秋一下子禁声了,她红着脸低声道:“这本来就是你的错,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原修眼里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在她不满的看过来之前,他捂着嘴干咳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好吧,我给你读另外一本书。” 缪以秋:“……”为什么原修的世界里只有看书呢,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把身后垫着的枕头拿出一个扔到一边,在床上躺了下来:“今天不听,我困了,要先睡觉了。” 原修停顿了片刻,躬身再度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声音温和而包容:“晚安。” 缪以秋的心又软的像棉花一样,同样亲了亲他:“好吧,晚安。” 第二天她去学校里上课,出乎意料的被辅导员约谈了,关于她们宿舍安定和谐的问题,这的确值得重视,可是她现在不住在宿舍,另外一个女生也搬了出去,于是就问题就变得显而易见了。这根本不是换个宿舍就能解决的问题,要不给换个班? 换班显然是不要想了,辅导员显得很头疼,没想到了大学还要解决女生们闹矛盾的问题,听说另外一个女生都感冒了,家长都找到学校了要求当事人道歉了。缪以秋看着她纠结的样子道:“我觉得你最好不要去插手这件事?” 辅导员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问题,这是由于贫富差距带来的矛盾,这个社会问题一直存在,只不过我那位室友的落差感更大一些而已,她应该学会调节自己,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辅导员只知道两人起了口角,没有了解过内情,她以为是小打小闹,原来并不是。 “当然是小打小闹,就凭她们两还闹不出大事,不过原因却不是小问题,如果上网发帖什么的就更加……”不过想着那位室友用的手机支付功能都时不时能出问题,也不是很会用的样子,应该想不到这一茬,她便停住了接下来的设想。缪以秋很中肯的说道:“你可以去劝那位泼水的女生放宽心态,与其抱怨社会不公,不如自己努力,像之前一样不是很好吗?不是人人都可以考上B大的,她至少做到了,以后还可以更好。而时间是很宝贵的,为什么要浪费在这个上面,世界不会停下来等你想通的。” 缪以秋是在课间被喊住的,她现在马上就要去上公选课了,虽然公选课在很多人看来没有专业课重要,但是她还是不想缺课啊。 她准备离开,最后还很夸张的说了一句,非常鸡汤的那种:“即使不能成为富二代,至少可以成为富一代不是吗?” 辅导员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着:没想到缪以秋同学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平时也低调的不行,思想居然这么向上吗?不过这样,她为什么不参加学院的学生会选拔活动。 这两个可以混为一谈吗,压根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好吗? 缪以秋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到了阶梯教室,教室里乌压压的都是人,前面的位置已经没有了,她在最左边一排的后面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出乎意料的是,平时一向准时的老师今天迟到了,上课五分钟后,他还没来,已经有学生开始议论了,直到一位不认识的人走上了讲台。 他的大概四十多岁,穿着黑色的风衣,头上打过发蜡,带着金丝眼镜,一副精英的派头,也许相貌是偏年轻的那种。他在讲台面前站好的时候调整了一下上面的话筒,然后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他讲了什么。 “大家下午好,你们的选修课老师出了一点事,无法前来上课,所以,只能由我来暂代他来上这一节课。”接着他伸手点了一位举手的男同学:“这位同学有什么话要说?” “那么请问您是B大的老师吗?我认得出每一位B大的老师,包括辅导员,”这位男生的声音响起:“可是我并不认识你,请问你的名字还有职位?”从他说话的语气能够听出他对自己非常自信,并不怀疑有记错的可能。 老师先让这位同学坐下,他说道:“如果,你能够把Q大所有的老师顺便都认全的话,想必就不会有这个疑惑了,还有,我猜想你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 这话是像刚刚站起来提问的同学说的,在对方明确的回答了不是之后,又道:“因为要是你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的话,不可能不认识我。” 整个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这话真是太嚣张了,结果接着他又道:“因为你们手中的这本《心理学教材》,就是我的出版书。” 现在所有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对方年纪相对于大学老师来说,是属于年轻的那一档,可是编写的出版书却能够成为B大学生的教材,这是怎么样一个牛人啊。 现在已经没人怀疑他能不能够代替上这一节公选课了,就凭他是Q大的老师,加上手中的这本教材,足够使人闭嘴了。大部分学生都翻到了封面或是扉页看这位老师的名字:郑博,书则是由人民出版社出版。 “我的名字是郑博,现在是Q大心理学专业的副教授,你们可以直接喊我郑老师。” 历年来Q大还有B大第一第二的纷争不止,相互攀比学生老师,简直是‘势同水火’一般,当然,都是学术上的竞争,相互进步,值得推广。但是有学生开玩笑的举手问他:“石老师是怎么请到您到我们学校来替他上课的,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应该被群殴才对吧。” 教室里响起了一小片笑声,郑博就很配合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我冒着生命安全来给你们上课,在下一堂课开始的时候一定要说我半节课好评才行,我相信肯定能够气死石老师的。” “特别是还用到我的书当教案时。” 同学们哄堂大笑。 缪以秋以前也没有关注过作者的姓名,可是看着这两个字时,好像时光是一节飞快掠过的火车,一下子把她带到了十年前。 她抬头,看着面前站在讲台上和同学们互动的老师,恍惚间的确能够和印象中给她做过心理咨询的人重合在一起。缪以秋已经记不太清当年两人间的对话是怎么样的了,但是从此时的这堂课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一个很专业的老师、或是心理咨询师。 而且在学生中好像也挺受欢迎,也许是新老师的原因让他们反响热烈了一些,但是她觉得,那因为年纪而沉淀下来儒雅的气质还有英俊的相貌也是能够加不少分的,至少女同学们比之前更加专注了,她可以想象的道,要是下节课还是他的话,估计不会有女生缺课了。 相比于郑博,石老师在颜值上首先就输了。 可是不知为何,整堂课缪以秋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多少,下课的时候,她坐在阶梯教室靠后门的地方,先一步就离开了教室,不至于和其他同学们挤在一块就出了教学楼。 十分钟之后,刚刚还人声鼎沸的教室走的一干二净,哦,不对,还有三个男生,其中一个还显得很失落,“我观察着门口走出去的每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呢?” “两百多个人呢?你就算找到了估计也看花眼了。” “我坐在了她上次坐的那个位置的后面,我以为她不会换位置的。”他好几次公选课提前到教室等着,谁知道那个位置每次坐着的人都不一样,不过这种课,本来就是随意占位子的,他只能默默沮丧了。 “这也怪不了别人,”小伙伴一脸沉痛,却毫不留情的给他插刀:“我们可以等待下一次机会。” “可是一周一节公选课,我已经找了五周了,不,加上这周是第六周,”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走出了教室,接下来最爱的篮球都没有兴趣了一样:“要不是我之前在上课时拍的照片还在手机里,我还以为自己看到幽灵了呢?” “会不会是对方故意躲着你?看出你想追她,想拒绝却说不出口的那种。”小伙伴们表示要什么自行车,一起来当单生狗啊。 “应该不会吧,只是说一起加入心理研究小组,又没直接说,就能看出有人要追自己?说真的,奥黛丽·赫本最惊艳人的时候都不会那么自恋。”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六周哎,除非两人之间是真的没有缘分,不然就算两百人的选修课怎么都该找出来了!” 对方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你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估计是真的没有那个缘分。” 此刻心已经被伤透的某人:“……”两种他都不想接受好吗? 你暗恋着一个人,那个人不知道你喜欢她并不可怕,毕竟你们还可以当好朋友;可怕的是你暗恋着她,她却压根不认识你,你也不知道她叫什么。 而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快两个月了。 “我看就是傻,拿着照片去找计算机专业的同学帮帮忙呗,在学校里找一个人还难吗?” 所有人包括说话的:“……”之前怎么没想到。 缪以秋有些不在状态,她回家后原修对着她了什么也没有注意,对方久久没有听到回答,抬头看着她问:“你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的?” 缪以秋深吸了一口气,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就是因为她这样随时随地会在地上坐下的坏毛病,才导致原修对该买什么地毯铺在家里都很有心得。 “小哥哥,你记不记得,在K市的时候,给我们做咨询的心理医生?” 原修看了她一眼,继续拼手上的模型:“你说郑博?” “对,就是他。”缪以秋是看了这个名字之后才把他和自己十岁时候的心理医生对上的,是那种,对,就是他,让她直接回忆估计想不太起来。 而原修只要一提就能够知道对方是谁,记忆力一如既往的优秀。 “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到他了?” 缪以秋道:“今天我上选修课的老师请假了,他来给我们代课,我才发现居然是自己的老熟人。” “那你跟他打招呼了吗?”原修看了她一眼问道。 “没有,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许他已经把我忘记了也说不定。” 原修不想提醒她,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经历过的每一个病人肯定会留下档案的,而且人的记忆力也没有那么差。不过介于她经历心理咨询的原因并不愉快,他便揭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原晗下周五就要回国了,母亲打电话给我邀请我们回去吃饭,你觉得呢?” “原晗这么早就放假吗?” “英国学校放假时间跟我们国内不同,他们的圣诞节相当于我们的春节,所以他们要早很多。”   ☆、第98章 “那原晗什么时候的飞机?”缪以秋问。 原修回道:“下周五。” 缪以秋愣了一下:“刚下飞机就安排吃饭吗?” 原修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肩膀上, 缪以秋只要一动,一些发丝就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鼻子抽动了一下, 好闻的香气从头发上传来,只不过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问道:“你换洗发水了?” 缪以秋有些不好意思, 她点了点头:“阿姨之前派人给我送了一整套的护理工具,我化妆品不太用, 但是里面的洗发水还有沐浴露特别好用,你闻的出是什么味道吗?” 原修靠近她低头,好像在亲吻她的头发一样,半响后闷闷的笑了:“是玫瑰, 那真的是你喜欢的了。” “不涩对不对, 只是我搜索了盒子上的logo, 国内并没有这个牌子的产品,也没有销售专柜。” 原修轻轻放开了她:“那就从国外买。”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缪以秋继续刚才的问题:“原晗下周五回国,周五就请客吗?我的意思是, 不用倒个时差之类的。” “也许要, 所以可能会推迟。”原修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点犹豫,所以宽慰她:“没关系, 你可以慢慢考虑,说真的,如果是我, 我不会去的。” 缪以秋怔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因为这不止邀请了我,还邀请了你,我不能替你做决定。” “可是,他们邀请我,只是因为你,所以你可以替我做这个决定。”缪以秋看着他说道:“而且你要知道,我如果去原家的话,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你原修,因此,如果不喜欢那里,我也不喜欢那里,你愿意去,我才愿意去。” 原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她搂到了自己怀里,两人一同看着窗外突然飞扬下来的雪花,这场雪很大,很快,树叶草地以及在外界的万物上,都积累了薄薄的一层银色:“那我们就不去,反正我们都不喜欢热闹。” 缪以秋抬头想问会有多热闹,可是还未说出来的话却被淹没了,原修半响后放开她的唇,两人的头扣在一起,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五感都觉得模糊了。 室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是热的。”他说了这么一句,缪以秋闭上了眼睛,声音低不可闻:“你也是。” 原晗还没回国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要在家里办一场聚会,他当即就想拒绝来着,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说还想把原修一起介绍给大家,便咽下了口中想说的话。 他多年前还想过把原家继承人身份还给原修的中二想法,现在却是再没有过了。但是他也知道,他的大哥是怎么样一个有才华的人,如果以后能够在原氏帮他,必然能够如虎添翼,把原氏经营的比在爸爸手上还要好。而且他们迟到了二十五年,也该让大家知道原家回忆起还有一个儿子了。 但是原晗回到家之后站在楼上的一间琴房里对着慕容问道:“大哥拒绝了是什么意思?!” 楼下用餐还有舞会场所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而且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虽然大家不明白原家的公子离毕业还有好几年呢,怎么就发这么正式的请帖了,但是都很给面子,纷纷表示将会出席。 慕容的手按在钢琴键上,发出了刺耳的混合音,她的语气里也有一些气急败坏:“他说和缪以秋两人不喜欢热闹的场合,所以拒绝了这个邀请,明明都已经通知他的了。” “请帖怎么写的,拿一张来我看看!”原晗伸手,很快有人把请帖递了一份到他的手上,他打开扫了两眼:“怎么是因我举办的宴会?” “你是我原家的继承人,不以你为重以谁为重,不然一边立你当继承人,一边这么隆重的介绍原修,外人还以为原家内部不稳呢,到时候把原修介绍给大家就是了。” 原晗又问:“你怎么跟大哥说的?” 慕容把话给他复述了一遍,原晗听完后道:“就是说大哥不知道你要举办宴会,只是普通的家宴?” 慕容有些委屈:“说的这么清楚了,怎么会是家宴了,惯例不都是这样的吗?而且后来还发了请帖,这个时候他就应该改变想法。” “这么说哥一开始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还有,哥以前在Y省待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惯例才是正常的吧!” 慕容一瞬间有些哑然,一个小时后,刘姨听到敲门声,赶过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有些惊讶,后退两步连忙让他进来:“您怎么来了?” “大哥呢?” “原修在书房呢?” 原晗这里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根本不用带路,当然,这里也不大,他走进书房,一瞬间就看到了他哥的身影。原修正在画画,他站在身后看着那幅画说道:“你真是百画不厌,怎么没想到换个人画?” 原修只要画人,那么肯定只会画缪以秋一个,他听到声音放下画笔,转头对着原晗问:“我不画她还能画谁?你不是今天的飞机吗?晚上还有宴会,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我这里来了。”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原修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推了过去:“我这里只有这个了,别的没有。” 原晗把水喝了大半:“能有这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吧,怎么这么急的过来,我还以为你会在家里倒时差。” 原晗把来意都说了,原修听了就笑:“我开始还以为是家宴,没想到还邀请了各界名流,就更没兴趣了。” 原晗一听他言下之意,话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连家宴原修都拒绝了,晚宴就更不用说了,他语气有些黯然:“哥,你就不能给爸妈一个机会吗?” 原修似乎有些意外:“这话从何说起?” “他们是真的尽心弥补的,而且已经放出风声了,会把你作为原家的一个重要人物介绍给大家,哥,你才是今晚的核心,你是今晚必不可少的主角。” 原修没有说话,他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拿起放在桌上的日历对着他的弟弟问道:“原晗,你知道我们差几岁吗?” “五岁。” 是的,原晗的年纪和缪以秋相仿,只不过比她小半岁而已。 “你知道,我病的最重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原晗没有说话,原修继续道:“我一出生就进了ICU,而四岁,才是我病的最重,连医生都表示无能为力的时候。我的治疗有两个奇迹,一次是我四岁,一次是我十五岁,两次都是与死神争命,而刚出重症监护不到三个月,有人就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我以前还责怪他们,现在我想想,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责怪的,至少他们在最开始还是坚持过的,虽然最后还是放弃了。后来我去了Y省,他们出现的越来越少,然后就像是你记忆的那样,一年两次,春节一次,生日一次,不过后来,生日也被遗忘了。” 原晗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只听这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享有有锣鼓在一旁敲的震天响,震的他耳膜嗡嗡的震颤,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出生会对不起谁,但是此刻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有一两分的难堪,好像自己的出生,是建立在原修的生命上一样。 “当然,我手术需要签字的时候,父亲还是会出现的,他对于治疗方案,一切如我的意愿,我一直很感激。” 原晗思绪回归,只觉得喉咙干涩不已,明明才喝了大半杯水不是吗?他犹豫的喊了一声:“哥。” 原修说了那么多话,他的声音和面容依旧是平静的,他看着原晗:“当然,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来到世上,是不值得惊喜的,能够有你这个弟弟,我觉得很高兴。只是我没有把原家,包括原家的声誉,看的如你一样重,希望你也不要责怪我。” 原晗默然不语。 “不管原家举行几场宴会,核心永远都不会是我,至于重要的人物。”原晗从开始就发现他一直平和的兄长眼神并没有起多少波澜,此刻却跟他开玩笑一般弯起了眼睛:“你的外国女友不是从国外一起跟着你来国内玩了吗?你或许可以把她介绍给大家。” 原晗脸上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了:“哥,别开玩笑了,她怎么可以介绍给大家?” 原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隔了几秒之后也才笑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却有些疲惫的样子:“那么是我想岔了。” 他走了出去,书房里就剩下原晗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良久他才站起来,走到了窗边,画架上还有刚刚原修没有完成的画,这样的人物画,光是他见过的,就不止十张,全部都是一个人,那就是缪以秋。 而他有生之年,说不定也不会遇到这么一个人,上天也许是苛责原修的,但是,总是会给他留一点,别人从来没有机会触碰的,比如说爱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原晗回家之后,对着期盼看着他的慕容说道:“妈,以后哥要是不愿意的事,就别强迫他了。” 慕容有些不能接受:“我做的事,都是为他好的,你觉得的我这是强迫他了吗?我还这样郑重的想把他介绍给外界。” 原晗扶住了她:“你想的,哥的心里,未必是这样想的,就算要做,至少要先跟他商量一下吧。” 慕容呆呆的说不出话来,挥了挥手让小儿子走开。原晗上午到的飞机,即使身体康健,晚上还有宴会,也需要养精蓄锐才行,需要回房间补两个小时的觉才有精神。 接近傍晚醒来的时候才觉得不对,哥怎么知道他的外国女友跟着他到Z国玩的,于是在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顺势拨通了原修的电话,那边接通后听到的却是一个女声:“原小晗,有什么事吗?” 不过这个声音是谁不言而喻:“我只比你小半岁而已,能不能别叫我原小晗,还有,我哥的手机这么会在你手上,他人呢?” 缪以秋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出来:“好吧,原少,你哥去洗澡了。” 原修一边扣袖口一边无奈道:“你就不能直接叫我名字吗?” “你废话太多了,打电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原晗才想起自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想问我哥来着,他怎么知道我女友和我一起回国了。” “德洛丽丝跟你一起回国了?我看看,还真是唉,话说你真是可以的,这么快就拐了一个洋妞回来,还是这么好看的。” 原晗:“……你怎么连名字都知道?” “因为我们关注了你的推特啊?” 他依旧不太明白:“我没有在推特上发这些东西。” 缪以秋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是你女友发了,哦,今天就有好几条,看来她对B市的城市发展很惊讶,可能以前在她心里,B市应该是像七十年代纪录片里拍的那样,你是哪里找来这么甜的女友的,英格兰的某个封闭的小乡村吗?” “缪以秋你!” “哦,抱歉,”缪以秋很没有诚心的道歉:“我忘记她是你的大学同学了,还有,原修因为关心你才关注你的推特的,无意间发现了你女友的,你可不能自恋的以为我们一直在偷偷关注你哦。不过你的女友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而且很喜欢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也算是让我们了解你在英国的现状了。顺便友情提醒,还是不要在网上泄露自己太多私人信息的好,你看,我连她有三个兄弟姐妹分别叫什么都知道,哦,其中还有一对是双胞胎,只是之前没发现的。” 说了那么多,她停下歇了一口气,或者只是有点震惊,感慨道:“真是一个大家庭,估计在英国也很少见。”只是她话还没说话,对面已经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我一定是吃饱了撑着才听缪以秋说那么多话,原晗通过VPN连上了推特,然后到了女友的主页,但是看到她发的东西之后终于明白了缪以秋为什么会这么说了,两人一起下了飞机才半天,她已经发了三条推特了,还有很多照片,前面的更是有无数页。而且很显然,她已经忘记了最初还在不高兴原晗不能陪她的事,在两个助理的陪伴下玩的很开心。 有人敲了换衣间的门,门口还传来:“原少,可以下楼了。” 缪以秋看着突然中断的电话瞪大了眼睛,原修走出了洗手间,身上还带着水汽,对缪以秋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也没有惊讶,只是问:“我在里面听到你的声音了,跟谁打电话呢?” 缪以秋把手机扔在床上,屏幕很快就暗了下去:“是原晗,原弟弟真是没有礼貌。” 原修可疑的沉默了一下,而后道:“不要老是逗他。” 她不高兴道:“你怎么知道我逗他了,别冤枉我好不好。” 原修正在擦头发,又道:“原晗这孩子不好玩,逗他没有意思,还不如我们两个说说话。” 缪以秋重新高兴起来,爬起来想要找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是啊,我刚才也发现了,以后再也不跟他聊天了。” 原修由着她在自己头上动作,吹风机开了最小档,热气不断的散发开来,眼里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似乎拿缪以秋没有办法,他知道,下次一看到原晗,她还是会那么说话的。 只是,他是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变成了一个鸡窝,缪以秋放下吹风机,有些心虚的拿了个梳子给原修梳头,还好没有打结,梳平整后依旧是这么帅。 因为前几天刚刚下过雪,因此最近的几天天气虽然不错,有一天还出了太阳,但是那太阳照在身上没有温度一样,天气反而也更冷。雪开始化了,而且根据天气预报,好像接下来还有几场雪。 缪以秋现在每天去上课都包的严严实实的,里面穿着羊绒内衫,外面还要套着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围巾,头上戴着盖着耳朵的帽子,手上也带着手套,除了眼睛和鼻子几乎没有露在外面的,这样子看的原修担心不已,就怕她听不到车辆来往的声音。最后还是下定决定每次上课开车送她到校门口,让她在车上完成以上武装,再进学校上课。 还有最后两周课就要期末了,接下来就是新年,公选课暗恋的哥们似乎就要放弃了,因为计算机专业没有认识的,找的校友也不愿意帮这个忙,于是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但是就剩下最后两节课了,干脆直接上完好了,万一遇到了呢? 对此小伙伴们都不忍心打击他,不过一想心理学的课听听也是没有坏处的,说不定一不小心就学会自我调解了,刚好学以致用。 但是他们两已经不陪着一起去上课了,毕竟人生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某人:“滚!” 但是他下课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样子,好像遭受了人生重大的打击一样,小伙伴们见怪不怪的转过了头:“又没遇见吧!” “不,我这次遇见了,我以为会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是谁知道是断肠人在天涯。” 好像有隐情啊,作为他们认识的最苦逼的暗恋者,两个小伙伴纷纷来了兴趣,要求他复述当时的情景。 “这个下午依旧寒风凌冽,我带着失落又期待的心走进了阶梯教室,温暖的……”不过叙述很快就被小伙伴们打断了:“别废话,说重点。” 缪以秋显然也没有想到郑博还记得她,说起来被认出来的方式还挺丢脸的。她全副武装的到教室里上课,但是教室里是开了空调的,她把围巾、帽子还有手套摘下来放到包里后准备听课,却被身边的一个男生扰的不胜其烦。 说起来,那个男生当时热情的挺可怕的,他见到她的样子好像是家里的米兰看到她回家时马上要扑上来的样子,但是这样的表情用在人身上嘛,就不太那么让人适应了。 “我叫陆仁,就是几个月前邀请你加入心理研究小组的那一个,还记得我吗?”对方刚好是坐在她旁边的,这么对着他问。 缪以秋使劲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但是那个时候还是穿着短袖还有裙子的季节,现在都羊绒衫加羽绒服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可是现在课程都快结束了,真抱歉,当时没有留联系方式。” “没事,没事,”陆仁飞快的挥着手道:“是我当时没有注意,我能够知道你的名字吗?” “缪以秋,”说着她把自己课本上写着的名字翻开给他看:“这么写。” “真是好名字。”陆仁显得有些心急了,他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我能够知道你的手机号码吗?”见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解释道:“这个学期没有机会,我们下个学期也许可以继续合作。” “那两位说话的同学。” 从周遭的看过来的视线缪以秋敏锐的察觉到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是对着他们说的,但是他们的位置坐的前面,还是中间,被发现也没什么奇怪的样子。 “说真的,我跟你们也是有缘分,石老师家中好像三天两头的出事,介于发生的都是喜事,我也很愿意帮他来代课。不过虽然是我帮他的忙,但是要是讲的不好的话,他也不会给我这个后辈好脸色,毕竟我们是不同学校的。”他最后一句话一出,学生们之间又发出了一小片的笑声。 “那么这位同学,你能够告诉我,刚才这么高兴是在说些什么吗?” 什么是年轻人的以自我中心,这就是,陆仁毫不胆怯的站起来,他说道:“其实我的公选课报的不是心理学,而是德语。但是,我发现,我暗恋的女生是这门课的。” 同学们发出了惊呼,朝着他看着视线越来越多,纷纷猜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还有人朝着缪以秋看过去,而她好像也猜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种称之为惊恐的表情。   ☆、第99章 “我的名字是陆仁!”这位叫做陆仁的同学毫不胆怯, 简直把整个教室当做他像喜欢的女孩子表达心意的场所,在座所有的同学都是给他扬旗呐喊的啦啦队。 “我刚刚才知道我喜欢的女孩的名字, 叫缪以秋, ”他转身正视着僵硬坐在那里的女生,一字一句道:“缪以秋同学, 我喜欢你, 从今天起,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听了这话, 同学们不住起哄,还有小部分男同学开始叫好,居然还有鼓掌的让缪以秋答应他的,差点齐声高喊在一起了。讲台上的郑博一听到他说完这话就知道不好,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缪以秋, 是他知道的那个缪以秋吗? 因此一瞬间的失神,他也没有注意到把握同学们的情绪, 好在同学们都不是不明事理的,起哄的其实也就一会儿, 对着两人议论的倒是更多。没想到男生还没坐下, 旁边的那位女生也站了起来,她很漂亮, 不是明艳的美丽,而是那种纤细的柔美,说话的声音却很坚定。 “很抱歉要浪费郑老师几分钟的上课时间, 但是我觉得有一些话必须要说清楚。” 郑博表示没有关系,同学们安静了下来,只听这位女生说道:“我是缪以秋,我想说的是,不管这位陆仁同学所说的暗恋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她并没有理会这一声,继续道:“但是我的确是在今天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而且在这之前,对他毫无印象,不管是否有过交谈,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人。我很感谢陆仁同学对我的喜欢,可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追求,不止是因为我已经有了男朋友,更重要的是,你这种不顾他人意愿的言行,从来都不是我认可的。你此时的行为,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 陆仁听了颇有些失魂落魄,谁知道缪以秋说完这些还不算,她还拿起了桌上的书和背包,跟靠外面坐着的同学说了一声:“抱歉,能让让吗,我需要换一个位置。” 靠外坐着的几位同学给她让了位置,就看着她一直走到了阶梯教室的最后面一排坐下,因为低着头,也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是什么。不过身边一个女生偷偷的靠过来跟她说话,还对着她竖了一下大拇指,低声说道:“就是要这样,我最烦那些男生不顾我们女生的意愿自以为是的做一些事。” 缪以秋侧头看着她,这位同学好像经历过相似的事一般,不过听到她说了接下来的话后,就想着果然如此,不过当事人并不是她。 “我闺蜜之前有一个死缠烂打追求她的男人,都已经明确说了不喜欢他了,居然只当我闺蜜欲迎欲还,跟他玩情趣,”她翻了一个白眼,说出来的话义愤填膺,可是又因为上课不得不压低声音,那样子就像突发心肌梗塞一样痛苦。 “去他妈的欲迎欲还,还在我闺蜜宿舍楼下摆蜡烛,捧着鲜花,大喊她的名字当众表白,引的一大堆人围观。” 这时缪以秋来了一点兴趣,她问道:“然后呢?” “哦,然后啊,”女生的表情又变得心平气和了起来:“我闺蜜打了一盆水,浇灭了那些蜡烛,顺便浇了那个男生一个透心凉。我相信从那天之后,那个男生总不会以为我闺蜜是在跟他玩情趣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不是很难理解,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倒胃口。” “真酷,”缪以秋轻声说道,又问:“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我闺蜜是体校的,男生不是,男生是理工的。” 缪以秋:“……我估计那个男生以后会躲着你的闺蜜走。” “反正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女生道。 附近还有朝着她这里看的,缪以秋只当那些视线不存在,讲台上的郑博才用力拍了一下手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同学们知道我最羡慕你们一点的是什么吗?” 说着他一摊手:“是敢说话。” 同学们发出了哄堂大笑,这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讽刺那个叫陆仁的同学,谁知道郑博又说道:“你们不要笑,敢说话,敢于剥白自己的心迹,在现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比如说今天,我们既可以表扬这位叫陆仁的同学有勇气,也可以说他情商低。不过这位同学不要心怀怨怼,反而应该感谢那位叫缪以秋的女生,她直言拒绝了你,虽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但是介于这一切都是你先起的头,你需要自我反思。” 他最后说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下一节课,不需要再逃掉德语的公选课了。” “老师,这是这个学期倒数第三节课了。”有同学举手提醒郑博:“最后一节课一般还是用来考试的。” “那真是可惜,希望你德语考试能够通过,”郑博开始上课,绝大部分同学注意力渐渐开始集中。而陆仁一寸寸石化在椅子上,看了看旁边空着的位置,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最开始,明明是想和缪以秋同学先熟悉起来,然后渐渐攻略的,怎么弄成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场面呢? 下课后,缪以秋想着是不是该上去和郑博打一个招呼,对方还认不认的出她无所谓,但是她内心是知道的不是吗?而且他还一直站在讲台上没有离开。 同学们差不多都已经走了,她背着背包捧着书往阶梯教室下方走去,站在了郑博面前,他的眼神落到了缪以秋身上,好像是在等她先说话一样。 缪以秋抿了抿唇,组织着语言道:“我是缪以秋,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十年前在Y省K市,您曾经帮我……” “缪以秋同学!”谁知道那位陆仁同学一直追了上来,他抱歉的对着郑博笑了笑,然后对着她问:“你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不是为了拒绝我而故意这么说的?” 缪以秋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位同学,你还没有让我编造一个男友出来拒绝你的资格,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先不说我真的有男朋友,即使没有,也不会答应你的追求,不要说追求,连朋友都不能做!” 她说的都这样坚定了,本来打算破罐子破摔再试一次的陆仁只能失魂落魄的走了,缪以秋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郑博笑:“我平时其实不是那么凶的。” 郑博也收拾好了教案,示意缪以秋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我记得你,只不过没想到我代了第三节课你才上来跟我打招呼。如果没有今天的情况,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曾经教过你呢。” 缪以秋走在他旁边,羞愧的说:“我一开始以为您会不记得我,”察觉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时,干脆的道歉:“我现在知道是我的错了。” “我很感谢您当年对我的帮助,我还记得您回B市后,我还给您打过电话,咨询一些关于我妈妈心理状况的问题,帮了我很多。” 郑博看着她走出教学楼前把书装到了背包了,接着又扯出围巾帽子手套戴上,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问道:“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帮上你多少忙,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说起来,你妈妈的状况怎么样了?我记得你那时候养了一条拉布拉多对不对。” 缪以秋惊讶的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您会不记得我,没想到我家养了一条拉布拉多您都还有印象。” “那当然,养宠物还是我给你的建议。” “您的记忆力真是太好了,”缪以秋在他看过来时又一次感叹:“要知道,那已经过了十年了。” “确切的说,是九年。”郑博笑了一下道:“建议你家养宠物。” “是的。” 公选课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现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两人一同往校门口走去,道路两边还零星能够看到未化的雪,他们踩着的地面倒是已经干了。 “你记忆力不是很好吗?”郑博没有去看旁边女生的面孔,突然这么询问:“虽然我的记忆力的确不错,但是你强调了太多遍了,这是一种……” “过度补偿现象,我知道。”缪以秋打断了他的话低声道,接着又解释:“其实也不是不太好,只是还过得去。” 郑博很快的分辨出来这不是真话,说是过的去,显然还没达到她内心的要求,不过他并不深究,转而说起了另外话题:“你是哪个专业的学生?” “什么?” “你是B大的学生不是吗,哪个专业的?” “汉语言。” “你的大学比我好,我当初可是没有资格上B大或是Q大的。” 缪以秋好奇的问:“那么您当初的学校是?” 谁知道郑博继续道:“但是我后来去了美国斯坦福大学深造。” 缪以秋:“……” 郑博还感慨道:“那可是花了我大力气才申请到的学院,想想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女孩呢,现在都已经是在校大学生了。”此时已经到了校门口了,他停了下来问道:“住哪里,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缪以秋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出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住在宿舍的?” “我看不出你是哪个专业的,住不住宿舍还是很容易发现的。”郑博深深看了她一眼,接着恍然道:“看来你是不需要我送你了。” “是的,有人来接我。”   ☆、第100章 缪以秋看向对面停着的一辆车, 郑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很明显, 这是来接她的。正当他想说再见的时候, 那辆车的车门打开了,从上面下来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 原修下了车, 他走的很慢, 到了两人面前,缪以秋上前挽着他的手跟郑博打招呼, 露出一副你没想到吧的俏皮表情:“这是我的男朋友。” 郑博的确很震惊,他这样会控制自己的情绪,眼里都露出了一丝意外:“真是出乎意料。”他十年前唯一一次去Y省接手的两个病人现在居然在一起了,而且这两个人都是让他印象深刻的那种。 原修很平静的跟郑博打招呼:“郑医生。” “没想到今天能够见到两位老朋友, 我突然觉得替人代课实在物超所值。” 原修牵过了缪以秋的手, 对着他微微颔首:“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接着又道:“我们先告辞了。” “再见。”郑博看着两人坐上了车,汽车疾驰而去, 原修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对他没有好印象。他转身往停着自己车的停车场走去,直到坐到驾驶座上, 他才摇头自言自语的笑了一声:“真是有意思。” 车上, 原修看着缪以秋问道:“出了什么事吗?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 缪以秋道:“没事,只是今天遇到一个神经病。” 原修皱眉, 要知道,缪以秋是不会骂人说脏话的女生,能够让她称之为神经病的应该是怎么样的存在, 不过这还没问出口的话,在她说了事情已经解决了之后还是咽了下去。 而陆仁宿舍里的小伙伴们听完他的描述之后,也是一脸愁云惨淡,其中一个还一言难尽道:“所以你就这么当面被拒绝了?” 另外一个则是:“不过这种情况,换成是我也是会拒绝的吧,你的确喜欢了人家妹子那么久,可人家人家也是真的不认识你了。我说陆仁啊,你真是一天没有我们看着就能闹出大事情来。”还叹了一声气:“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傻孩子。” 陆仁的背更加佝偻了,差点把自己埋在桌子底下,“别说了,我不止失恋了,还丢人了。” 搞得你好像恋过一样,不过小伙伴们没有继续打击他,伸出手搂着他的胳膊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喝几杯就过去了,明天又是一条好光棍。” 不过到了第二天,就知道吃一顿火锅是不够的了,有人把那天公选课上两人前后说的话录了像,还发到了微博上,顺便附上了自己的意见。 [最讨厌这种男生了,为缪以秋同学打call] 录像不长,总共没超过两分钟,但是高清□□,即使画面晃动,也能看清楚一男一女的样子,而这语气,一看就是女孩子上传的。 缪以秋看着专业课上同班同学给她看的这个视频,脸色有些发青,那位同学小心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机,就怕缪以秋一个气不过,砸了她的手机。眼见安全了才靠近她小声说道:“听说还被大V转发了。” 缪以秋听了眼前一黑。 原修则是不用缪以秋说了,已经明白了她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微博上的视频和那已经超过三千的转发量,眼神莫名,主要是转发后的微博标题写的比较有煽动性,刻意带上了B大,还曲解了男女关系的那种。 评论最多的是一个新闻大V的转发,比原博主还多,顶的最高的前三条分别是: 专业假鞋:[都叫路人了,肯定是路人甲啊!]本条微博回复98,点赞2222 鞋品师:[这种男的也能上B大,懂不懂尊重女性?]本条微博回复107,点赞1234 韦小宝:[就没有人发现这个女的也很过分吗,不知道这样男人会很丢人吗?]本条微博回复222,点赞438 原修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没有继续在看笔记本,而是到了书房打开了台式机。 二十分钟后,课堂上那个跟缪以秋说话的同学突然惊讶的推了推她的手臂,惊讶的对她说:“微博上那个视频被删除了。” 缪以秋探头看过去,果然上面显示的是本微博已经被原博主删除,每一个转发的链接上面都是这么显示的。她本来以为是原博自己删除的还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原博主在下午的时候又发了一条消息。 大意是之前的微博不是她自己删的,自己的账号无故被盗,已经向新浪进行投诉了,希望能够得到满意的结果。然而连发一个微博评论都没有转发多的账号,又没有劲爆的消息,最新的留言寥寥无几。因上一条消息关注她的人一大半点了取关,粉丝数量跟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最后的粉丝值比最开始也只是多了一千左右而已。 缪以秋看到那条最新的微博就笑了,回家之后抱着原修的腰就问:“那个是不是你做的?” 原修很疑惑的看着她问:“哪个?” “微博上的那则视频。” 原修故意很无辜的样子,一看就是装的:“哦,微博啊,什么微博,我不知道。” 缪以秋闷闷的笑:“你居然去盗她的账号?你真是学坏了。” 原修也笑了:“我可没有去盗她的账号,我在最开始用小号给她私信,要求删除本条微博视频,她并没有回复,接着用同一个账号私信了她一个链接,说明里面有取款码,没想到她就点了,我还以为她不看私信呢?” “取款码?”缪以秋抬头看他问:“里面有钱吗?” “有啊,当然,只是链接里除了取款码之外,还有一个木马,我删掉她所有的视频文件后,还顺手给她修复了系统漏洞。” “你钱没给她吧!”缪以秋的关注点永远都是那么奇怪,原修看着她道:“只是两毛钱而已,你在意吗?如果在意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缪以秋打断了:“谢谢,我不是很在意。” 原修亲了亲她的脸蛋:“好姑娘,我就知道你不是为金钱所动的人。” 缪以秋:“……” 不知道被删了视频的女生是如何的气愤,特别是她在两天后看到微博客服的回复之后更加生气了,微博客服是这样回复的:【您好,您举报的微博账号涉嫌发布木马链接已经被注销,特地向您反馈,在这里微博小秘还要额外提醒,警防诈骗,不要私自点开来路不明的链接,特别是有关金钱的,以防造成不必要的损失,祝您生活愉快,么么哒。】 愉快你妹!女生心里愤愤不平,居然还给她卖萌。 不过她什么损失都没有,最后居然只是视频被删除了,肯定是那个男生的错,她心中已经认定了罪魁祸首,所以取名字太随便不止可能会成为路人甲,还可能会成为背锅侠。 当然,这个背锅侠人家说不定很乐意当,陆仁在知道后就仰天大笑了三声,感谢了替他删了那个视频的人,然后很大方的请了小伙伴们吃第二顿火锅。还下定决心以后要远离缪以秋,那天之后真是诸事不顺,他们两果然是没有缘分的那种,还是不要勉强了。心里还想着马上就要放假了,希望大三回来之后大家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至于Q大心理学专业的副教授、缪以秋公选课的代课老师郑博最近都在研究有关于戒毒方面的事,还专门询问了研究这方面的医生,家里也堆了很多相关资料,不过其中很一些并派不上用场,超过很大一部分斩钉截铁的说明,毒品是戒不掉的,与其事后戒毒,不如在一开始就远离。 他最开始也以为毒品是戒不掉的,直到他重新见到了缪以秋。 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来电,是多年的好友,他接起来就问道:“大作家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女声,语气里还带着调侃:“没空就不能关心关心老朋友了?” “当然可以,”郑博站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之后把水杯放在吧台上:“欢迎亲自来见。”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我不在B市,我只是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如何戒毒,怎么,不好好的当你的教授,准备当扫毒专家了?连我这个在外地的都听说你最近在干什么了,事实得疯魔到什么程度?”电话那边的女子非常夸张的说道。 “你觉得我做的事很疯魔?”郑博问道。 对方反问道:“难道不是?”郑博甚至能想象的到她摊开手,表示这一切都非常荒谬的样子,只听她继续道:“或者说你只是突然对这一块感兴趣,猎奇的研究几天后就抛到一边的那种,这样的话你可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郑博,说真的,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我还以为你应该是在考虑是否接受美国那所大学的邀请。” “你觉得呢?”郑博拿着手机到沙发上坐下。 “不要问我觉得呢,这是你在做的事!” 郑博双手合成塔状,支撑着下巴,突然说道:“乔羽,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研究出吸毒人员能够彻底戒毒的办法,将会是一项多么伟大的成就。” 那边安静了几秒钟,良久才带着莫名的语气对着他问道:“你在开玩笑吗?”   ☆、第101章 “乔羽, 你知道吗?”郑博对着电话那边的女士说道:“根据官方统计, 截止2014年底,我国登记在册的的吸毒人员就有295.5万名,实际吸毒人数超过1400万,相当于每一百个人里就有一个吸毒者, 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而现在距离2014年已经过去3年了,这个数字肯定只会更多, 再想想全世界有多少吸毒者, 这些人加起来都快抵得上美国一个国家的总人口了。” “更不要说因吸毒引发的违法犯罪案件, 直接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估量,倘若这部分损失由负转正,将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多少正面的影响,这比任何事情都要有研究价值。” 乔羽似乎觉得此刻跟她通电话的这个男人不是她认识将近二十年的好友,而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强制忍耐下心中的的情绪听他把话说完后才道:“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 但是各行各业,这种假设太多了, 我也可以说, 如果艾滋病能够发现病毒疫苗, 将会给社会带来多大的贡献;还有癌症,可是目前为止,除了宫颈癌研制出了疫苗,其他癌症大多还不是需要保守治疗?” “更重要的是, 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需要前提的,就是吸毒者戒毒成功,”乔羽说道:“那么多专家还有医生几十年都没能攻克的难题,你一个外行人,研究几天就能够解决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一听你是准备怎么做的?” “当然,”不过郑博首先对她问了一个问题:“吸毒者戒断之后,他的下半辈子都是需要和毒品进行抗争的,你你认同这句话吗?” “我认同。”乔羽不假思索的回道。 “但是,此刻你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她吸毒了,然后因为遭受了某些事,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事,包括吸毒那段时间的记忆。然后她在经历过极其痛苦的生理戒断之后,彻底摆脱了毒品,再也没有想起过它,甚至经过努力,现在的成就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优秀。好像之前所有不好的事真的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用时时刻刻陷入可能复吸的痛苦中,如果是你,你难道不震惊这个现象吗?” “你在编段子?听着像是电视剧里出现的失忆梗,我更倾向于你说的这个人自制力强大,而不是因为其他。” “绝对不是因为自制力强大,”郑博想着缪以秋当年染毒的年纪,而且她本身的性格也算不上是坚韧之辈,早早的把这个理由摈弃在外了,“还有,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些段子而下定决心研究这些吗?” “嗯哼,”乔羽坐在椅子上点头,即使通过手机连线的郑博看不到,“所以,你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让吸毒者忘记吸毒那一段的记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奇思妙想,也许你比我有成为作家的天赋。”她小小的开了一下玩笑,继而又问:“那么你怎么看待吸毒者母亲生下来的孩子天生就需要吸毒的?那些毒娃甚至都不能接受吸毒者母亲之外的奶水,他们可以把自己给生生哭死,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可是不懂得记忆的。” “毒娃的身体根本不能让他们熬过生理戒断。” “OK,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乔羽站了起来,郑博都能从手机里听到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你打算,怎么让吸毒者忘记以前的记忆?” “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阻碍,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凑巧的失忆的。” “什么?”乔羽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郑博飞快的岔过了话题:“没什么,”他换了一个坐姿:“你觉得催眠怎么样?” “催眠?”乔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要实验这个办法的话,首先要成为催眠大师才行,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催眠能够维持一生吧。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你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神经性成瘾,绝对不是忘记就能够痊愈的。精神分裂患者如果吸毒的话,难道还会一个人格有瘾一个人格没瘾?” “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专心把注意力放在主业上吧。”乔羽最开始打这个电话真的只是为了调侃郑博,没想到两人说了这么多后,她才知道,他是来真的。 “总要让我试一试吧。” “千万不要发表相关论文,”见他不为所动,乔羽无可奈何,最后只能重重告诫道:“否则你会被业内嘲笑到入土为安的都不止的。” 郑博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会慎重听取你的意见的。” 电话挂断了,郑博靠在沙发上,什么都没想,思绪一片放空。冬天的白天本来就短,很快最后一丝夕阳的余辉也消失了。B市的夜空中一颗星子都没,整个室内更是昏暗了下来,他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亮起,看着上面的时间,才晚上七点。 接下来几天,郑博依旧在研究关于记忆和戒毒之间的联系。可是他了解的越多,越是像乔羽所说的,对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产生怀疑。要不是有缪以秋这个活生生的案例摆在这里,他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他迫切的想对缪以秋进行观察,可是这个时候,各大高校都已经放假了超过一个星期了。 郑博心里有些后悔上一次没有问缪以秋要联系方式,而现在,对方肯定不在B市了。 缪以秋自然不知道郑博重新遇见她之后,会在她身上找到这样奇怪的灵感。她放假之后就跟原修告别回了L市,说来惭愧,她临考试的时候才想起来要买回家的机票,可是没想到原修早就根据她的时刻表给她定好了航班,甚至预约了她到达L市机场之后回家的出租车,所有的一切都不要她操心,她只要根据他定好的行程走就好了。 缪以秋回家后,才算是真正的有体会,相较于B市,L市的生活是多么的慢节奏还有安逸。当然,感受最深的时刻还是在过年期间,L市终归于是旅游城市,平时的步调还是有几分浮躁的。而在B市的冬天,她需要穿上羊毛衫,扣上羽绒服全副武装才能出得了门,现在在家里只要穿一件毛衣就够了,出门的话最多再披一件外套,不能再多了,否则就要出汗了。 最开始几天的颓废后,她渐渐开始变得无聊了,此刻正在和米兰玩握手的游戏,把手放在米兰的面前,靠近左边的时候,它会乖乖的把左爪放上来,靠近右边的时候,则是把右爪放上来,周而复始,一人一个狗玩的乐此不彼。 而旁边趴着的闪电摇了下尾巴后又放下,一脸无趣的看着她们,好像在看两个幼稚鬼一样,缪以秋非常想吐槽它的表情,空出手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口中还说道:“闪电,不要这么高冷嘛,像我第一天回家的时候那样接地气的欢迎我不是很好吗?” 闪电忍耐的撇过了头,缪以秋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上书:我家闪总今天一如既往的酷帅狂霸拽。 她的朋友圈里除了家人之外,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同学,不管是不是同一个学校的,基本跟她都是同一个年级阶段,这说明了一个现象,缪以秋如果很闲的话,他们大部分人也是很闲的。 微信发出去不过几分钟,很快就有点赞和留言了,同班同学的更多。 [这是你家德牧?叫闪总,那样子跟它的名字真配。] [真帅,我觉得可以直接拿来当表情包用了,比二哈有气势多了。] 缪以秋干脆在评论里发了一条说明解释:[它其实叫闪电来着,但是我觉得它今天的样子特别总裁,所以叫它闪总。] 而原修的回复永远都是那么突出:[我看闪电眼睛有泪痕,还是我看错了?] 恩?缪以秋转头对着闪电,用挑起小媳妇下巴的姿势挑起了闪电的下巴,果然如原修所说的那样,内眼角有泪痕,只是并不明显,以致于她都没有注意。真不知道原修的观察力是怎么来的,只凭借一张照片就能看出不对来。 缪以秋百度搜索了一下狗为什么会有泪痕,然后带着它去给季岚看,季岚对着闪电观察了一会儿顿时忧心忡忡:“还真的有,前两天都还没的,只是现在大过年的,宠物医院都关门了,否则就可以它去看看医生了,我总觉得闪电的眼睛也不是特别清澈,别生了什么毛病。” 季岚思维发散,想的极为深远,而且她对闪电的上心程度可是比对缪以秋多多了,当即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找了棉签给它擦拭着眼角,还准备眼角附近的毛给剃了,缪以秋准备接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来。” 季岚却道:“别,还是我来吧,你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伤到它就不好了,”接着吩咐道:“去厨房把菜给洗了,等一下我来炒菜,对了,给闪电煮两个白煮蛋,蛋黄今天晚上给它当零食。” “米兰不用吗?”缪以秋想着,如果米兰要从闪电碗里吃东西的话,闪电可能、大概、也许不会拒绝。她都能想得到的是,季岚怎么可能想不到,于是她想了想又说道:“那再煮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米兰醋劲可大了,如果不公平对待要闹变扭的。” 缪以秋忍不住一囧,米兰真是受不得委屈的小公举。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吃饭,而两狗则是在他们不远处的地上吃的开心。以前季岚还让米兰和闪电上桌的,后来看它们难受,后知后觉狗和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习惯也不同,才放过它们。缪裘卓对着女儿问道:“原修今年过年说要来拜年吗?” “来不了吧,他本来想要跟我一起回L市的,只是他母亲说他难得在B市,并不让他离开。”能够做到让原修妥协的程度,缪以秋也不知道慕容是如何做到,接着她又道:“而且我也觉得,他不来也关系,还省的周遭劳顿。” 不能周遭劳顿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身体了,她这么一说,季岚和缪裘卓顿时就觉得这饭都吃不香了。 “不过他托我带了礼物给你们。” “那礼物呢?” “既然是新年礼物,当然要大年三十那一天再给你喽。”缪以秋回答道。 “你跟原修相处的怎么样?”季岚难得的过问了一句两人的感情状况,“平时有没有闹矛盾?” “我们怎么会闹矛盾呢?”缪以秋表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难得季岚有兴趣听,这可是大刷好感度的时候,便选了两人之间相处的事给他们听。大部分都是原修照顾她的事,包括有人莽撞的向她当众告白,她拒绝了,没想到这一切被人录像传到了微博。于是原修帮她黑了对方的电脑,操作着删掉了那个视频的事。 这件事她说的跌宕起伏,完全都可以写一本小说了,缪裘卓明知道女儿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还是对着她问了一句没事吧,接着猜感叹道:“没想到B大居然有这样的学生。” 缪以秋忍不住笑:“这上B大靠的是分数,跟一个人的行为处事没什么关系吧,有些人就是情商低。” 而季岚想起了自家的淘宝店铺当年也是原修帮的忙,加上他平时的为人,心里也觉得他好,但是还是忍不住担。要说女儿也过了二十一了,几年后都能结婚了,要是两人还是没有分开的打算,准备在一起结婚生子,原修能不能长长久久的陪女儿走下去? 只要一想起这个可能,她晚上就睡不着觉,还问丈夫:“你说,有没有靠谱的中医推荐给原修,他这病到底能不能治?” 缪裘卓这几天虽然不值班,但是他拎着工具,把家里的房子修整了一下,包括屋顶,这可不会一个轻省的活,白天太辛苦的后果就是导致晚上早早的就犯困了。 听到妻子的问题后回答的也是迷迷糊糊的:“你放心,你能想到的,原家肯定也能想到。” 第二天大年三十,缪以秋把自己准备的和原修准备的新年礼物给了季岚和缪裘卓,季岚一看到原修送的东西就道:“这手链真漂亮,”接着又有些犹豫:“费不少钱吧?” “一共才不到十克,也没多少钱。” 不到十克的黄金,季岚道:“那也要三千多块钱呢?”三千多块钱对于她来说是没什么,但是自己花的和别人送的是不一样的。 缪以秋没说,当时原修的母亲慕容知道她要回家时,差点买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玉牌让她带回家,那可不是几千几万能够说得清的,而且对方的新鲜劲好像都是一阵一阵的,比如说,今年特别喜欢翡翠一类的,连她这个和对方见面不多的都感受出来了。 不过好在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原修就劝说住了,缪以秋对着季岚道:“这有什么,同样回礼不就行了。” 季岚就看着她笑了:“哎呦不得了,我女儿原来也是懂得礼尚往来的。” 缪以秋:“……”好生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寒假总是短暂的,过年后不久,缪以秋就要回学校上课了,虽然放假了她是自个坐飞机回来的,但是离开的时候缪裘卓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我送你去学校吧。” 缪以秋慢吞吞的道:“可是爸爸,我订的航班所有机票都已经售空了。” “你什么时候订的机票,我怎么不知道?”缪裘卓一脸诧异。 “其实不是我自己订的,”缪以秋把手机里的短信打开给他看:“小哥哥帮我订的,而且到了机场刘姨会来接我的。” 缪裘卓的脸色一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心想好在这是我的闺女,不然就这什么都要别人做的替她做好的样子,妥妥的让人看不惯。 对此缪以秋表示,她并不是不会做,可是小哥哥总是想到前面去,她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缪裘卓还是只把她送上了飞机,让她自己去学校,回家之后就跟妻子说起了原修的不是:“你说这样,不是把以秋惯的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了吗?” 季岚和女儿的想法一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以秋又不是不会,原修会照顾人有什么不好,对了,我已经跟宠物医院的医生联系过了,你今天带着闪电去检查检查。” “检查什么,闪电的眼睛不是已经好了吗?” “做个体检,米兰其实也需要。” 缪裘卓觉得自己还好没喝茶,否则要笑喷了:“你当着狗是人啊,还每年体检,还有,我觉得吧,这宠物医院能少去,就少去。”他认真的给妻子做分析:“你看啊,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爱狗的对吧,去宠物医院的绝大部分都是病狗吧,就宠物医院那个站台,总不是每次都消毒的吧,想想上面得有多少细菌病毒,别到时候健健康康的去,染了一身病回来。” 季岚犹豫道:“真会这样吗?” “那当然,不信你问问别人,”说着背着手走了,季岚看着闪电和米兰活蹦乱跳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而一上飞机就被父母遗忘的缪以秋在位置上坐下后就开始睡觉,到达目的地后被空姐给喊醒的,充分的利用了时间,下飞机后她拉着行李出了机场,很快找到了来接她的车,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止是刘姨,还有原修。 见她一上车做好,原修就把手中的奶茶递了过去:“还是热的。” 缪以秋接了过来,慢慢的喝着,只听对方问道:“坐飞机累不累?” “才多久啊,一点都不累,我吃了早饭出门,现在还没肚子饿呢?” 原修就笑了:“那真不巧,本来还打算带你先去吃饭的?” “我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还没睡够,我要睡醒了在吃饭。” 等到了星月花园的房子,缪以秋还没扑向自己温暖的床就先被原修拦住了:“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吃点东西再睡,你也不希望饿醒吧。” 换成别人,原修可能还会担心白天睡多了导致晚上睡不着,缪以秋从来就没有这个烦恼,她睡眠质量好的出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躺在床上,过几分钟,最多半个小时肯定能睡着。除非特殊情况,比如说饿醒之类的。 只是没想到缪以秋想到一出是一出,她吃了东西后渐渐的开始精神振奋,困意跑的一干二净,已经不想睡觉了,干脆开始收拾家里带来的东西,还有季岚专门给原修准备的礼物,一个小巧的平安玉扣。 “我妈让我给你的时候我才发现她买的是玉,也不知道这些长辈怎么回事,都喜欢玉。”这个平安扣虽然不大,但是成色很好,很是小巧可爱,可以挂在脖子上,也可以绕几圈戴在手腕上。 原修很珍重的把它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将红绳重新固定住:“我很喜欢。” 缪以秋就笑着抱住他:“那这话肯定不能让慕阿姨听见,她给你买了那么多玉你都不戴,偏偏戴这一个,到时候肯定会对我有意见的。” 原修就笑了:“不会的,她知道我喜欢你,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 “而且……” 他久久没有接下去说,缪以秋忍不住看向他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呢。” 缪以秋就捏着他的手指道:“那你可要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   ☆、第102章 “当然。”原修对着她说道:“我从不食言。” 开学前一天, 缪以秋去做了头发, 然后才容光焕发的回学校上课,上课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每一天按部就班的过去,只是一次下课的时候, 一个她从来没想过的同学突然叫住了她,捧着书本站在她面前笑问:“缪以秋同学,你今天会回宿舍午休吗?” 她回道:“不回。” 跟她说话的这位女生就是她们宿舍的仇富代表, 王雨, 曾经捏着瓶子泼了另外一位室友一身水的那一位, 而且那时正临初冬,即使缪以秋把外套借出去了,对方也免不了感冒了。不过那位室友也不是吃素的,硬是逼得王雨在全班面前给自己当众道歉了,要知道这是在大学,平时要不是上课, 连一个属于他们的固定教室都没有,为此还占用了一位任课老师几分钟的时间。不过缪以秋本来还听说打算让她学院的广播里念的, 可是后来怕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就没这么做。 缪以秋跟她也是点头之交, 谁知道对方会突然跟她搭话,还道:“今天下午第一节有课,你每天回家也挺辛苦的,其实回宿舍午休挺好的。”说完还对她笑了一下, 才走出了教室。 缪以秋和另外一个女生面面相觑,然后有些奇怪的问道:“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客气?” 女生,也就是上学期‘泼水门’事件的另外一个女主角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我怎么知道,你这算是正常的,上次在店里不小心遇见了,她还对我笑了呢?” “店里,什么店?” “哦,”女生平静的说道:“我上次和朋友去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她在那里兼职服务员来着。”两人一同往外走去:“说来也真是有进步,要是以前,我可能还要害怕她把奶油浓汤倒到我头上来着。” 缪以秋无语道:“人家又不是傻子,是能考上B大,智商好歹也是正常水准吧。”在学校里本来因为有口角,冲动之下泼了水,还能调解,在餐厅里作为一个服务员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话,社会能教她做人。 “说真的,我最近才有一种她其实是我校友的感觉。”女生说道。 缪以秋正确的纠正她:“不止是校友,还是同班同学。” “别在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女生兴奋了起来:“话说我上次在校门口看到你和一个男子站在一起说话,看着像他送你来上课,原来你有男友的事情是真的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缪以秋说,接着又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我有男友的?” “你忘记了上个学期关于你的视频了?”她提醒道:“你在里面说你有男朋友了,很多看过的人当时都猜你是故意编出来的。” “那个视频不是被删除了吗?” 女生道:“删除前我看过了啊,话说你男朋友长的挺帅的,看着也特别有气质,已经工作了吗,还是哪个大学的?” “唔。”缪以秋思考了一下,回道:“应该算是自由创业者吧。” “回答做什么的还要思考吗?!”女生道:“不过自由创业者,应该很厉害吧。” “那当然。” 女生故意用眼角斜睨她,酸溜溜道:“看你得意的样子,就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了。”她们两都没在宿舍住,下课经常一起往外走,还能一路聊天:“你住星月花园对吧,早知道我也在那里租房子了,我现在住的地方一点劲都没有,离学校不近,我爸又不给我买车。” “你可以自己买啊。”缪以秋随意说了一句。 女生停下了。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接着又暗淡了下去:“算了,我自己买车容易,车牌可难了,反正平时交通也挺方便的。” 校门口,缪以秋看到了停在对面的汽车,跟她说了声再见后往那里走去。 最开始最多刘姨来接她,后来原修也来,她习惯之后一下子见不到还真的不太习惯,于是便问道:“刘姨,小哥哥呢?” “原修今天有些头疼,我就让他在家里休息了。” “头疼?!”缪以秋心里一紧:“好端端的怎么会头疼,去看医生了吗?” “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才回家休息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刘姨道:“否则我怎么会出来接你呢?” “那就好,”可是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缪以秋只要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能心安,以前她回家,原修总是坐在沙发上,听到她进来了之后,会抬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说一句回来了。 可是现在沙发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转头朝刘姨看了一眼,刘姨并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指了指原修房间的方向。 缪以秋换上了拖鞋,踩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站在原修房间的门口,手按在深棕色的木门上,半响后悄悄的拧开了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原修并没有醒着,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他躺在床的一边,只占了小半张床,身上盖着蓝色的蚕丝被子,呼吸清浅。房间里的加湿器正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她看了一眼空调上显示的温度,27度。 缪以秋半跪在原修面前的地板上,看着他的面孔,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划了一个笑脸的动作。 当原修醒来的时候,察觉到自己怀里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缪以秋房间里的毛绒玩具,还是目前最宠爱的那个。那么是谁放在这里的就不言而喻了,而旁边的床铺凌乱,看上去有人躺过一样。突然他动作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接着从另外一个枕头上捡起了一根长发。 原修走出了房间,刘姨看到他就道:“饿了吧,我给你熬了瘦肉粥,还做了一道豌豆黄,现在刚好可以吃。”说着她去厨房里要端出来,口中还说道:“你今天这一觉睡的可真够久的,我怕你晚上要睡不着了。” 他还有些头晕,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按着太阳穴问:“以秋呢?” “以秋她去学校上课了呀,今天周三,而她周三的课表连晚上都是满的。” 这时原修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怪不得醒来已经没看见她了。 缪以秋下午第一节课时语言学概论,只是没想到会有旁听生,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旁听生,就是没有年纪这么大的,而且这人他还认识。 不过大家也只是在上课前对着坐在最后一排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中年男子议论了几声,上课之后就认真的不得了,专注程度比以前更胜一筹。很多同学把那个中年男子当做来听课的老师,还是级别比较高的那种,有人在下课时对着他问了一句:“你是老师吗?”答案在对方顿了一下,点头说是之后得到了确定,果然他们的猜测没错。 缪以秋看的心里一囧,心想他是老师没错,可是不是B大的老师,而是Q大的啊。 同学们往旁边一栋楼连着的楼走去,准备去上下一节课,教室里走的慢的同学寥寥无几,缪以秋上前跟他打招呼:“郑老师,没想到您会来听课?” 他们这个教室下节课也有别的班的课要上,两人便一同往外走去,走廊上,郑博双手插在风衣的袋子里,对着她说道:“我有一位作家朋友,是我的批评家,她老是批判我对文学的鉴赏能力,说我不懂文字的魅力。而我今天恰好有空,就过来旁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提升?” 缪以秋抱着书站在他的面前,想要说一句您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才恍然反应过来他并不老,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硬生生了改成了:“您真是……努力。” 郑博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不像夸奖呢?” 缪以秋内心有些尴尬,想着心理学难道就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看出来?强制平静的摇了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Q大好像也有文学类的专业吧,您怎么到我们这来听课了?” 不曾想郑博并没有,而是对着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这个学期也有替石老师代公选课,不过我好像没看到你来上课,报了其他课程?” “是,我这个学期的公选课选了哲学。” “哲学?”郑博的语气有些惊讶,道:“B大的公选课居然加了哲学,那可不是一个学期就能学明白的。” “心理学也是。”缪以秋低头道:“没有什么课程一个学期就能弄明白的。” “你说的对,所以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报心理学呢?” “抱歉。”缪以秋说道。 郑博挑眉:“为什么说抱歉?是我问的太多了才对。”他知道对方下一节还是有课的,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只是从合着的硬皮笔记本里拿出了两张票递给她。 “我下个星期在Q大有一个讲座,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听。” 缪以秋愣了一下接过来:“谢谢您,我有时间会去的。”不过她非常好奇,大学里的讲座,居然需要票,她也是第一次见。 “可能是因为不止是我一个人的讲座吧,还有一部分社会名流也会讲话,如果不控制人数的话,你也能猜到现场会变得什么样子。”郑博突然对着她说道。 缪以秋一囧,想着真是厉害了。   ☆、第103章 说完后缪以秋和郑博说了一声再见, 在他离开教学楼之后才准备去下一堂课的教室, 结果一转头却吓了一跳,她看着面前离她不过五公分的人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心脏砰砰跳,差一点就撞上了, 问:“你站在我后面干什么?” 王雨显然也没想到会吓到她,急忙尴尬的道歉:“对不起,我没注意。” 缪以秋平复了下呼吸, 对着她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跟郑博老师认识?” 缪以秋愣了一下:“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接着一想不对, 她刚刚称呼郑博没有喊他的名字, 而是称呼为郑老师。 “没有没有。”王雨急忙的否定道:“我只是认识郑博,知道他是Q大的教授,见你们两个在说话……才等了一会儿,”接着咬着嘴唇对她说道,好像难以启齿一样:“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道你能不能……” 只不过王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缪以秋打断了, “现在快要上课了,我们再说下去说不定要迟到了, 要不等会下课的时候再说。” 王雨愣了一下, 点了点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美学, 老师是一位优雅的女性,见过她的很多人都觉得,这位老师就是对美学充分理解的最好诠释。而时光好像特别厚待她一样,一眼看到她, 绝对想不到她已经年近六旬,最多以为四十多岁。 “我觉得女人,最后就应该活成老师那样,事业有成。”因为王雨等会有事要拜托缪以秋,所以上课的时候,顺势坐到了她的身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听了这话,缪以秋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话。但是她知道,美学老师能这么让人憧憬她的人生,不仅仅是事业有成而已。 她们这节课是和编辑出版学的同学们一起上的课,课程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外走,缪以秋还有王雨走的最慢,她这时才问道:“你刚才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王雨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说道:“上课前,郑博老师是不是给了你两张下个星期Q大讲座的入场券?”她见缪以秋皱着眉头,连忙又道:“我没有听到你们说话,只是这场讲座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可是等没想到居然需要入场券,还要到Q大校园网上购买,我登录上去看时已经没有了,但是我见过入场券的样子,所以刚才才认出来的。” “我并没有怀疑你什么的意思,”缪以秋看着她:“那么你想拜托我的事情,就是把票让给你?” 王雨点了点头:“不知道可以不可。”她很认真道:“我是真的很想要。” “没有什么不可以的,”缪以秋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入场券递给她:“给你吧。” “谢谢,”王雨接过去,而后感激道:“我请你吃晚饭吧。” 要是在以前,缪以秋无所谓要不要答应,但是今天原修身体不太舒服,她还是想回去一起吃晚饭的,于是便拒绝了,谁知道王雨说道:“也是,我吃的不怎么好,你应该不习惯。” 这话缪以秋听了怎么都不得劲,想着要反驳,谁知道王雨又惊喜的对着她大声道:“是第一排的座位,缪以秋你跟郑博老师是什么关系?他对你太好了。” “……只是普通的老师和学生关系而已,我上个学期上过他的课。” “是一对一的课吗?” “不,”缪以秋想回答说只是普通的公选课,但是她只是说了一个不。而后心里也有些纳闷,自己虽然曾经当过郑博的病人,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交情,也没有必要这么照顾她吧。 从王雨对着这个票的渴求就可以看出来了,这票应该不容易拿到,当然,也有不在一个学校,对方消息滞后的原因。 不过这票位置这么好,老师还专门送给了学生,她不去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于是便对着王雨说道:“听讲座的那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王雨拿到了票很高兴,而且缪以秋表示不用她请客吃饭,还省下了钱,听了这话不住的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约好什么时间出发。” “麻烦你了。” 晚上,缪以秋看着原修面前几乎没有动过的几口的饭菜,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哥哥吃不下吗?” 原修放下了筷子说道:“今天白天睡了一觉,醒的晚,吃了东西现在还不饿,倒是你,回来也不叫醒我。” “我不是给你留了报信的吗?”她说留了报信的,原修知道是放在他怀里的那个玩偶,只听她继续说道:“而且你睡的那么香,我怎么忍心叫醒你呢,我只要一想到有人要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喊醒我,我肯定会很暴躁的。” 说着缪以秋挑了几块鸡胸肉放到了原修的碗里,“也不知道刘姨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个鸡胸肉一点都不柴,柠檬的香气也不是很重,我以前吃以为是和柠檬一起烤的,现在想想应该不是,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刘姨道:“鸡胸肉不柴是裹了淀粉,而香气不重均匀是因为蒸好之后用将柠檬汁喷上去的。” “喷上去的?” “就像喷雾器一样的那种,不用多,只要一下就好了。”刘姨开始夸奖起了淘宝:“还是网上买的工具呢?既便宜又好用,现在的生活就是方便。” 原修慢慢的把夹到他碗里的鸡胸肉吃了两块,又放下了筷子,缪以秋低下头继续慢慢的吃饭,想着原修的个子有一米八,平时一餐吃的饭量跟她差不多,今天则是更少了。 吃完饭后她和刘姨一起收拾桌子,刘姨连说了几声放着我来就好了,也没有停下,反而原修朝着两人的方向看了好几眼,等缪以秋出门去上课,原修才对着刘姨问:“她问你有关我的情况了?” “她问你下午吃了什么来着,”刘姨听到原修这么说后很快回道:“我给她看了冰箱里剩下的豌豆黄,她吃了很喜欢呢,只是今天做的少,明天再做一些。” 缪以秋的确问了刘姨原修身体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可是刘姨比小姑娘会应对的多,硬是在原修面前塑造了一个小吃货的形象,听的他笑了起来:“是我的不对,我应该给她留一份的。” 相比于西式点心,有些中式糕点原修反而更能消化,刘姨不管中式西式点心,都能做一点,而且相比于外面买的,为了健康,不止少油少糖,用蒸煮出来的也更多,材料也是用有机食品,更适合原修。之前慕容突然到这里来看儿子,吃了刘姨做的点心之后,第二个月打到刘姨卡里的工作就多了三千,然后之后的每个月都多三千。 而刘姨那时候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又涨了三千,相比于同行来说,起码多了三倍都不止,而且每年还有红包,金额都不小的那种,她高兴之余还有些不安,因为的确是太高了。 见她这样,慕容回去都开始夸丈夫当年选照顾儿子的人选的好了,他们不缺钱,但是找到这么细心又不贪心的人,的确是很难得。 而原明知只是看着妻子道:“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以为当年在Y省,我会放心吧原修托付给她那么久吗?” 第二天,缪以秋果然吃到了前一天晚上念过的豌豆黄,它的原料简单,不过是脱皮豌豆、水和糖而已,糖还是减半的,加之好消化,吃再多也不怕。 “我决定,要把牛轧糖排在豌豆黄的后面。”她不要切好块的,直接捧着没有脱模倒出的保鲜盒用勺子挖着吃,连饭都直接省了。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爽嘛,”她还感叹道。 对此原修不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本来就是这样啊。”缪以秋道。 过了一周,周四。她接到了王雨的电话,说上午九点Q大的讲座就开始了,问在哪里见面。因为今天只有下午两节课,所以她上午在家,听了这话扯过放在一边的包,翻出了之前一直放在夹层里的入场券,看着上面的时间,果然是今天的十点,于是对着电话那边说道:“那我们Q大的东南门见吧。” “行。” 挂了电话准备回房间换上出门的衣服,原修见状不由问道:“要出门吗?” “是啊,之前和同学约好一起去听一个讲座。”缪以秋又对着他说道:“不过你肯定想不到,那个讲座入场券的票是谁给我的。” “是谁啊?”原修顺势笑着问了一句。 “是郑博。” 看着她回房间的背影,原修放下了手中的书,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缪以秋上个学期公选课报了心理学,郑博代过几节课他知道,但是这个学期,两人毫无交集,到底又是怎么遇上的呢?   ☆、第104章 缪以秋到了地方的时候王雨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Q大东南门不小, 她站在巨大的花岗岩门柱前等着,时不时的还用手哈着气,门柱上还有题字,上书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等很久了吗?外面这么冷, 我应该约在里面的。”缪以秋道。 “我其实也没有等多久,”王雨特地拿出新换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是苹果的, 只不过看着挺旧了, 道:“也就七分钟。不过你觉得冷吗?” 在她看到缪以秋还围着围巾带着手套的样子有些惊讶:“现在都三月份了。” “你知道的, 我之前住在Y省。” 王雨恍然大悟:“Y省啊,我知道,哪里四季如春,你不习惯B市也是正常的,”两人到了开讲座的阶梯教室,门口站着不少人, 大多是年轻学子,还有几个穿着套装的, 好像是外面来听的。验票的工作人员也是学校的学生, 特别正式。 缪以秋看的一愣:“这个讲座到底是讲什么的。”王雨惊讶的问道:“你不知道吗?” “我还以为就像平时的讲座一样。”她拿出票递给了门口验票的人, 对方撕下了票根后把票还给了她,而里面已经陆陆续续的坐了不少的人。 两人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了,人虽然已经不少了,但是第一排到的也就寥寥无几, 至少她们左右都空着。“是讲关于职场上的心理调节还有创业的。”王雨显得非常激动,坐在第一排的感官和最后的果然是不同的,虽说按照阶梯教室的设计,后面的人也不会被挡住视线,但是这是第一排,她觉得台上两边摆放的绿萝与平时见到的相比都那么与众不同。 而在缪以秋这时候已经拿出了手机登录了Q大的校园网,她输入了关键字,找到了今天讲座的主要人物,这时她才发现,郑博这个年纪轻轻就拿到Q大心理学副教授的成功人士只不过是下一位演讲者的铺垫而已,绝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另外一位来的,国内最大电子交易平台的创始人兼现任董事长冯青。 这个真是厉害了,恐怕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都听过冯青这个人的名字,毕竟是Z国首富。 首先上台的郑博,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冲着冯青来的,但是听讲座的绝大部分都是Q大的学生,能够听的进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并加以选择。而郑博讲的并不差,他说的主题是关于未来同学们进入职场之后,应该如何调整自己的时不时会产生偏移的心态,而这种心态,其实不仅仅出现在职场中,学习中或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 他提到:“很多人在打拼的时候,都渴望更进一部,学生会想着在学习上、生活上、甚至学生会上超过对方;至于职场,有渴望做领头羊、或是更进一步的。但是与其他人竞争的时候,人经常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焦虑的情绪,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因为你的同僚比你还努力;可能是因为你很久没有进步了;还有可能是因为某些外界的原因,你觉得自己比对方强,对方却站的跟你一样高或是比你还高,比如说依靠家世、外物之类的,特别是我爸是冯青的那种,真是觉得拍马都追不上。” 因为今天的主场其实是冯青,他此话一出,场下出现了一片笑声,郑博摆摆手道:“但是你们知道‘我爸是冯青’的这种情况的概率有多小吗?全球也就几亿分之一吧,有些人说,老师,我的要求可以低一点,但是再低也要几千万分之一,仍旧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你们就当他们中了彩票好了,” 他竖起了食指道:“但是我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是要依靠自己打拼的,而且,你的起点越低,你获得的成功,产生的满足感也就越大。比如说冯青,我相信他的满足感一定很大。”说着他摊了摊手,道:“当然,也有可能他都没有时间来体会这种感觉了,毕竟他现在一分钟的时间都恨不得当成六十分钟来用的那种。” “冯青先生不过比我大十岁,可是小时候的家境肯定是没我好的那种,可是今天你们还不是都为他来的多,他可没有中彩票。” 同学们又笑了,他继续道:“所以说明什么?说明对于个人来说,别人的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才是真的,何必去计较与人不相干的人今天买了几幢房子、吃了几盘山珍,你只是看着,那些又不会成为你的,你自己拼搏到的,才是真的。” 大家再度安静了下来听着他继续往下讲,郑博还提道:“努力是一个人的事,但是我还想说的是,我们向前的路虽然像是在攀登一座金字塔一样,但是金字塔的顶端,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位置可以坐。不管是学习,还是职场,都是一个特别讲合作的地方。人生的事业,不是一场击剑赛,你必须把另外一个人打倒下才行,而是一场篮球赛,你们中间少了任何一个人,就有可能赢不了。” “因为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何必把目光放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郑博走到了讲台中间,看着所有人道:“当然,关于人生的成功,你们绝对不是想要听我说的,毕竟我虽然称得上小有所成,但我不是人生赢家啊。” 同学们纷纷鼓掌,就听到郑博说道:“所以我们接下来邀请冯青先生。” 王雨和缪以秋在在鼓掌,只是相较于缪以秋,王雨显得特别振奋,在冯青上台之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郑博讲的特别好。” 缪以秋点了点头,心想王雨居然是郑博的粉丝,还是骨灰级别的那种,因为冯青上台之后她都没有之前的那种振奋,感觉和其他同学反过来了一样。而相比与郑博演讲的短短几分钟,冯青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期间还有时间回答台下同学的问题。 有人举手问他:“您之前在一个国际经济论坛上发言,创立目前的电子交易平台,是您犯过最大的错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力,让您忙的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了,请问你所的这个后悔是真的吗?” “曾经不后悔是真的,当然后悔也是真的。就像前一位先生说的那样,人生的事业不是一场击剑赛,而是一场篮球赛。之前有人对我说,万宇还有康泰联合成立了另外一个电子交易平台,要搞我的平台,问我怎么看?” “我能够怎么看?这个市场实在是太大了,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商机,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吃得下的,比如说我当时成立这个平台时,也没有想过它能够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让我忙的像总统一样,实际却没有实权的那种。所以他们两个与其联合起来搞我,还不如我们一起合作,考虑如何共赢。” “说不定,我那个时候就没有这种想法了。” …… 冯青下台后就在保镖的簇拥下离开了,同学们也从两边陆陆续续的退场,缪以秋离开时,王雨眼尖的看到了坐在隔壁休息室里面的郑博,拉着她就往那边走:“是郑老师,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缪以秋还想说什么,可是对方已经朝这个方向看过来了,她动作一顿,就顺着王雨的力道往那边走去,休息室里面只有郑博一个人,他看了他两位女生,然后把目光落在的缪以秋身上,接着不动声色的移开:“我还以为,你会和原修一起来呢?” “因为我的一位同学很崇拜您,她很希望能来听你的演讲。” 至于这位同学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他把目光落在了王雨身上,没有说今天的主场明明不是他,平时该怎么说话现在还是做么说话,之类的话,只是道:“谢谢你的喜欢。” 谁知道王雨居然摊开了自己的笔记本请郑博给她签名,“您的演讲对我的感触特别深,真的,特别好。” 缪以秋看的一囧,说真的,她觉得郑博那一瞬间的表情也很怪异,毕竟签名照什么的,两人离开后,她对着王雨问道:“你说郑老师的演讲给你的感触特别深刻,那么冯先生的呢?” 谁知道王雨摇了摇头道:“冯青的位置站的太高了,让人仰望都困难,他所考虑的东西,都不适合我们。” 缪以秋的目光一顿,虽然冯青站的高,但是她并不觉得有关于合作还有和对手共同进步甚至双赢的事不适合她们,不过郑博讲的的确符合王雨现在的状况,她太把目光放在别人的身上了,倒是希望她能够改正。 王雨心情很好的样子:“你说,郑老师会不会给我们打电话?” “应该不会吧。”缪以秋的脚步都没有停下,王雨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然后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我觉得,郑老师肯定是为了拿到你的联系方式,才会让我们留下手机号码的。” 缪以秋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她转头正视着王雨说道:“郑老师要是想问我要联系方式,根本用不着这个迂回方式,也许是为了你呢?还有,有时候,还是不要你想太多了,那样对身体不好。” 王雨愣愣的看着她走远了,然后见她伸手一摆,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离开。 两名女生离开后,郑博依旧是坐在那个休息室里,他手上有两个手机号码,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缪以秋的号码上面,缪以秋的心理很健康,甚至今天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个女生的心理状态都不如她好,他将头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另外一个好友的。 “你说,有人愿意尝试我的催眠,那是不是真的?” 对方是一个男声,沙哑低沉的笑了一声:“如果是为了你现在做的事的话,当然是真的,吸毒的人不知道有多想直接忘了毒品这一回事。” “这是这只是我的一个理论,并没有实际运用过,而且,催眠基本上都是暂时性的。” “这种听上去毫不痛苦的方式,相信我,即使只是理论加暂时,也有很多人愿意尝试的,而且你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听到了这里,郑博挂断了电话。 缪以秋回家之后,原修对着她伸出了手,她把手放上去然后在一边坐下,听着他问:“讲座怎么样?” “挺好的,”缪以秋打了一个哈欠,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突然又坐起来转头对着他道:“我今天见到了冯青先生。” “哎呀,应该找他要签名的,”接着她转念一想,又道:“不过应该挺难,他身边好像挺多保镖的样子。”原修正视着她问:“你崇拜冯青先生?” “也不是,”缪以秋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不过也有一点,因为他真的很厉害,而且还是全国首富。” 原修看着她道:“还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吧。” “很大一部分是。”她睁大了眼睛,伸手比划着,“首富啊,听着多厉害。”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时候,几天后的早上,原修突然递了一张照片给她,她纳闷的接过来一看,才发现照片上的是坐在沙发上穿着高档西装,双手相合,眼神直视着镜头。然后在他的示意下将照片翻过来一看,才发现后面写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冯青。 缪以秋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她抖着手问:“这是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冯青的签名照吗?我拜托了父亲,父亲帮我拿的。” 缪以秋无法想象,原修那个威严稳重、不苟言笑的父亲是怎么和冯青要的签名照,不过她反应过来后惊的站起来,道:“你爸爸认识冯先生啊?” “好好坐下,”原修看着她冒失的样子忍不住道:“他们商人之间总是有合作的时候的,认识又有什么奇怪的。” “合作?”缪以秋想了想也是:“谁又能孤军奋战呢?” 缪以秋找了个相册,把冯青的照片放到了里面,还是托着下巴道:“我是不是该去拜托原叔叔也给我签个名。” “还是不要了。”原修说道。 她便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如果被我母亲知道的话,父亲会有很多天不得清净的,”他看着还有些不明白的缪以秋继续说道:“为了选出签名最好的那一张。” 缪以秋:“……”好吧,不要就不要。 天气渐渐的回温,人们脱下了厚重的衣物,换上了一件比一件轻薄的衣服,等到她走过小区楼下的花坛,闻到了里面黄角白玉兰浓郁的香气时,才知道,五月已经悄然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原修今年的身体不是很好,他有三个月内发了两次的高烧,每一次病的时间都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才康复,她总觉得,那压抑的低咳就像是从自己的胸腔处出来一样,让她整个心肝肺都难受了起来。 她在学校里变得更加独来独往,也显得来去匆匆,原来说的上话的几个同学也渐渐疏远了,虽然交情本来就不深,但无疑也是可以更进一步的。 一日,王雨突然拦住了她,缪以秋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忍耐住了,微笑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郑博老师给你打过电话吗?” 缪以秋愣了一下:“什么?” 王雨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撒谎的蛛丝马迹来一样,结果却是让人失望的:“没有吗?现在都两个月了。” 缪以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差点都被她给气笑了:“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就算是郑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那你要怎么办呢?” 王雨的脸色一变,露出了两份尴尬,接着道:“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 “那好,你现在知道答案了,麻烦你让让,我要出去了。”王雨侧身让她走开。 班级上大部分人几乎都察觉到缪以秋近段时间脾气变得不太好,以前她情绪平和会说话,现在颇有些直来直去的意味在里面,比如说刚才,就没有给王雨留面子。 这种状况直到原修的身体有所好转,不过这样她也不放心,想着这个暑假干脆留在B市好了,为此季岚大发了一场脾气,还下了‘军令状’,平时回不来她不多加干涉,但是寒暑假一点退步都没有,要是不回去,她这辈子和原修要在一起的话,绝对过不了她那一关。 对此缪以秋只能灰溜溜的背上行李,跟原修还有刘姨说了再见,转眼间马上就要大四了,没想到前几天刚跟王雨表示过她没有接到过郑博的电话,她还没到家的时候手机铃声就响起了。 郑博的来意很简单,先是问她有没有考研的想法,在得到了不太确定的答案时,又道:“我这里缺一个整理文书还有日常事项的实习生,你有没有意愿担任我的助理。”因为平时他是大学教授,但是也接心理咨询问题的单子,一个人颇有些□□乏术。 对此缪以秋显得很犹豫:“老师,我不是Q大的学生,而且专业是汉语言的,不是心理学的。” 郑博在电话那边似乎很疲惫的样子:“没有规定我一定要招Q大的学生,至于是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还不至于让你上手为咨询者工作,最多整理资料,加上时间行程的安排。” 缪以秋听了有些心动,但是她想问郑博为什么会想到她,不过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只是道:“老师,您能再让我考虑考虑吗?” “当然可以。”郑博说道:“你可以慢慢考虑。” 电话挂断之后,郑博疲惫的将头靠在了摇椅的椅背上,头疼的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近段时间有不少吸毒者想要戒毒向他咨询,他最后都在对方的同意下对其进行了催眠,前前后后不下二十个人。这二十多个人里,染毒时间最短的是四个月,最长的有五年。但是成功的只有一个,是那个染毒时间不过四个月的,而且估计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他是一个大企业白领,今年二十八岁,因为觉得工作枯燥无趣,婚姻生活又貌合神离,在夜店和同事聚会的时候被那里的小姐推荐了几根香烟,渐渐的就染上了。他说他当时第一只抽完之后头晕脑胀从未有过的难受就觉得不对,但是本来就空虚,觉得这东西也没什么,就继续试了。 结果一试之下已经四个月过去了,早就离不开了,每天醉生梦死的,感觉比什么时间都快活,但是太假了,于是就想戒了。却发现抽的时候觉得自己假,戒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了。 后来有人推荐他到郑博这里来,说是他在研究关于催眠让人忘记吸毒过程的记忆,而进行戒毒的研究,想了想便过来了。生理排毒过程结束之后,他开始接受催眠。 要知道,催眠不是多难的事,难得是如何长久的维持,至今郑博没有突破这一点,或是从医学上研究,切断那一段时间的记忆节点,想想大脑神经的复杂程度,感觉更不靠谱了。 前几个宣布失败的例子不算,光是这一个,他每隔几天就要进行二次催眠,再这么下去,对方的大脑出现记忆混乱是迟早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这样需要多次后续治疗的治疗方法,就显得根本不可取了,想想全世界多少吸毒者,当然,更重要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第105章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那位有四个月吸毒史的白领, 虽然生理脱毒成功了,催眠也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自己有过吸过毒这么一回事,但是他陷入了另外一种让人更加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症状。 他对毒品的精神渴求仍在,每天焦躁、易怒, 又找不到原因,活脱脱一个狂躁症患者,总觉得自己患了什么重病绝症之类的, 还差点去医院看了精神科。好在他这次到郑博这里寻求治疗是告诉过妻子的, 妻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说服他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现在疗程还没结束,又变着法让他到郑博这里来了。 这次到郑博这里之前,这位妻子还给他先打了个电话,他听了之后对这个后续发展很失望, 可是这个妻子却挺感激他的,说自己早就查过资料, 毒没有那么好戒的。还对他说, 她丈夫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 现在最多砸砸杯子翻翻桌子,在以前劲头上来了,还拿起刀子对着她,就是因为她大晚上不让他出门。而那个时候, 她还不知道丈夫吸毒,差点没被吓死。 “至少他现在忘记自己吸过毒了。”这个妻子最后还在电话里笑:“找不到原因,一个人琢磨为什么这么难受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整日把吸毒挂在嘴上,可能渐渐的也就好了。” 对此郑博不得不提醒她:“这段时间你心里也有数了,我的催眠效果是很短的,而他需要加固催眠效果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催眠也不再有效。” 对方沉默了下来,半响后才问道:“郑医生,真的没有办法让他彻底记不起来吗?” 郑博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想法是能短时间成功的,但是都失败了还是万分沮丧的。他没有办法安慰这位妻子,只能把最客观的结果告诉她,但是他的声音很平缓,尽可能的让电话那边的女士容易接受一些。他说道:“你知道他目前暂时忘记了自己吸过毒,可是那些症状都还在,他对毒品的渴望并没有消失,只是一时没想起来渴望的是什么而已,……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电话那边的女声说的很艰难:“你说他有父有母,也有我这个妻子,这两年我们还准备要孩子,他至于空虚到了去吸毒的程度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郑博最后发现自己只能道歉。 “郑医生,你不用说抱歉,不管怎么样,我还都要谢谢您。” 下午的时候,那位先生跟他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好的下午两点,对方两点半才到,而整个人不用多加分析,就能看出来的确陷入了一种狂躁不安的情绪之中。 他依旧如前几次一样穿着西装,只是这西装皱巴巴的,根本没有好好打理,郑博敢发誓,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衬衫的扣子没有扣好。为了良好的咨询效果,也为了让病人降低戒心,两人面对面的坐在了办公室的布艺沙发上。患者一坐下就伸出双手,使劲的抓了抓自己两侧的头发,困兽一般的对着郑博说:“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郑博单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另外一只手搭在上面,用一种放松的姿势看着他平静道:“你前几次咨询也是我负责的。” “哦,哦,”他放下来手,但是郑博敢说,他此刻的状态,压根没有去回忆,更没有想起来。 但是面对心理医生,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倾诉的对象一样,一点没有那种常见的面对心理医生要保持秘密的羞耻感,他快速的说道:“医生,我觉得我有病。” 要是别人,早就一脸诧异的看过去,哪有人说自己有病的,这不是有病吗?不过郑博只是微微朝着他侧了侧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怎么说?” 只是没想到,这世上有恐艾,有恐虫,还有恐毒的,意思是什么,看字面就很好理解了。患者怀疑自己有毒瘾,虽然他的确有,可是重要的是,他目前是处于一种记不起来的状态,患者看着他说道:“医生你别不信,我将我的症状在网上搜索出来的对过了,跟吸毒的症状都对的上。”说着他把自己的脸凑近他,用手指着自己脸上的一个地方:“你看我这里长了两颗痘,好多天都没消掉去,我以前从来不长痘的。” 郑博也没躲,看着那两颗让白细胞付出了不少生命的痘痘,道:“这个证明不了什么。” “这个当然证明不了什么了,”他靠了回去:“还有啊,我特别容易出汗,真的是晚上睡觉第二天早上醒来全身都是湿的;有时候还特别想吃点什么,可是肚子一点都不饿,吃了也不是那个味,明明我听到水开的声音特别想喝来着,看到一张纸,我都会分泌口水,你说有谁会想吃一张纸?” 郑博看着他平和的说道:“既然你这么怀疑了,怎么不去医院里看看呢?有没有吸毒尿检就能明白了。” “我还真的瞒着我的老婆去过。”其实在他宣布怀疑自己染毒的那一刻起,郑博就知道,这位在他手里坚持最久的吸毒者,也宣告失败了。 催眠效果还没过去呢,他还没有想起自己吸过毒,却已经根据自己身上的种种症状,经过搜索之后,得出了自己有毒品上瘾的症状。只听他继续道:“检查出来的结果都是正常的,但是我后来一想,这医院也不是都对的啊,不然哪里来那么多医疗事故?” “你要是不信任医院,尿检的试纸药店里也有,为什么不买来试一试呢?” “我试过,也正常的。” 郑博点了点头,问:“那里还在怀疑什么呢?” “因为症状太明显了啊,也太难受了,我就想,去买一点毒品之类的试试,看吸了之后症状有没有缓解,试了之后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也可以安心的找其他原因了,反正一次肯定不会上瘾的不是吗?”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现在的毒品一次上瘾的不少。” 患者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你学心理学的可能不懂,我网上搜过很多资料了,网上都说了,一次两次都不会上瘾,而且听说美国大部分人都会吸毒,他们还拿来当□□、兴奋剂,连学生考试的时候都会用da麻提神,比什么都管用。你想啊,美国人也不傻啊,他们傻的话就不会成为世界强国了,如果这东西真那么吓人,他们为什么不禁止,有些州还合法化。” 郑博一直听他说完,才道:“听来你应该搜索了很多这方面的消息,但是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不是听信网上的这些言论。” 对方面皮僵硬的抽动了一下:“我也知道这东西不好,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自己有没有吸毒,有的话我就戒,没有的话我就体检。” “你为什么不先体检呢?” 患者不说话了。 坐在他对面的郑博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视着他问:“跟我说说你妻子吧,你之前说过她很担心你。” 患者面露疑惑,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感觉脑袋里面剧烈的抽动了一下,疼的倒吸了一口两次,往后倒在了沙发上,郑博敏锐的问道:“你怎么了?”他想起身查看,但是对方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是再坐起来时,已经能够看到他头上冒出的冷汗,用纸巾一抹额头,半张纸都是湿的。 “我这几天老师这么疼,也许我还应该去查查我的大脑,听说现在得脑癌的也很多。” “你还很年轻,一般很少会有这种情况。” “谁知道呢?现在的环境这么差……”郑博接下来就听他就社会和环境问题不断的进行咒骂,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手表,咒骂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钟了。 “对不起,”他终于停了下来:“医生你刚刚问了我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你的妻子,”郑博道:“你的妻子很担心你,你把你的这些猜测跟她提过吗?” “没有,吸毒又不是好事情,除非我确定了,我是不会告诉她的,我也不会在家里吸毒。” 这话就跟之前从患者妻子嘴里听到的对的上了,晚上丈夫在家犯了毒瘾,想要出去吸毒,妻子想要拦住,没想到对方直接对着她举起了刀来威胁。 “你和你妻子的感情很好?”郑博问道。 “没有,我们都不太说话,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患者压根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而且越说越起劲,将冷淡的夫妻生活说了几句后,突然变得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站起来往外走去:“我去买一些试试。” 郑博就看着他转身离开,谁知道过了一分钟又折了回来,:“医生,我们说好的时间是九十分钟,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 郑博从善如流的说道:“这一个人小时我不会收费的。” 现在对方是真的心满意足的走了。 郑博在他彻底离开后,先是打电话给了患者的妻子,又打电话给了缪以秋,请她回校上课之后担任自己的助理,在对方说会好好考虑后,才起身坐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摊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在上面写着催眠两个大字的外面画了一个圈,接着又画了一个叉。 催眠的确能够让人暂时忘记吸毒的那一段记忆,但是心里骗得过自己,可是实际该出现的反应一个没少,居然还发展出了‘恐毒’的症状,所有的一切,都让郑博大受打击。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他所设想的通过催眠让吸毒者忘记吸毒时产生的快感,从而达到戒毒目的,这一套就行不通了。或者说,只是催眠的方式行不通,如果是通过手术删除那一段的记忆神经,还是能够达到这个效果的,只是不知道,这种手术,未来二十年之内,有没有能做的可能。 他心里失望了大半,因为他想起,当年他看缪以秋的病情,好像她除了吸毒的症状,还有脑震荡,当时大家都猜测这是她失忆的主要原因。但是失忆了,症状还在,她是怎么恢复的呢?郑博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而缪以秋回校之后,思考了一下还是答应了郑博的邀请,很多同学都在大三的时候就完成了实习任务,她之前因为担心原修情况,一直没有走开,已经算晚的了。现在临近毕业,同学们出国的出国,准备考研的也已经开始努力了,毕业的准备找工作,她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郑博给的时间很宽松,就像他说的那样,最多整理资料,加上时间行程的安排,预约的患者到了领着去他的办公室,有事还随时都可以走。 如此过了一个月,缪以秋有一天对着原修道:“我真不明白,郑老师为什么让我去当他的助理,我觉得没有我,也完全没有关系,他完全可以忙的过来。” 原修伸出他的手握住缪以秋,低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多回来陪陪我吧。” 以前原修时不时还能出门走一走,现在出门的时间都大大的减少了,最多的也是去名医馆针灸,缪以秋见过几次,从头到脚的穴位,都扎了银针,她现在还能回想起,那银针呲的一声扎到皮肉里的声音。 即使原修对着她说道那针扎在身上一点都不疼,不要担心的话。可是她有眼睛,她看的见,总有几针会让他皱起眉头,总有几针□□时会冒出血珠和留下大块半个多月都消失不了的乌青。她更知道,这些痛苦,跟原修本身的病来说,不值一提。 说真的,郑博那里的事情一点都不忙,但是原修是甚少会向她提要求的人,他从来只是再为别人考虑,难得的说一句让她回去多陪陪他,于是缪以秋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提前结束实习期,就怕拿不到实习证明。 不过拿不到就拿不到吧,大不了脸皮厚一点,拜托一下慕容阿姨,到原氏实习一下算了,不过虽然心里做了这个决定,没有正式提出来的时候,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只不过今天的今天预约的患者,好像有些严重的样子。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眼里有着那种好几天不睡觉才有血丝,下巴冒着胡茬,身上的西装像是从卷成一团的角落里捡起来穿在身上的一样,看着材质虽然好,可是她敢说,街上从不打理自己的流浪汉都不会让衣服变成这样。 不过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对的表情,核对过信息之后,她带着患者往楼上郑医生的办公司去了:“请跟我来。” 谁想对方根本不要她带路,自己就往楼上走去了,那动作很急切,隐隐的,缪以秋问道了一股类似于醋酸之类的味道,还有一丝甜甜,像是水果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她低头预约记录本往前翻了翻,大约在一个月前看到了那位先生的名字,果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再往前翻,也有连续三周的预约记录,还很频繁。可是什么原因,这一次隔了一个月之久呢? 星月花园,原修坐在窗前的沙发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窗外除了同样的高楼和除了灰蒙蒙之外什么都看不清的天空,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发现刘姨捧了一块毯子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将毯子摊开盖在了他的腿上,同样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天空:“B市的天气,的确不怎么好。” 原修笑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先捂着嘴钝钝的咳嗽了起来,刘姨想要给他拍背,却被他挥手阻止了,然后就听他说道:“等以秋毕业了,我们回Y省去住好吗?在Y省住久了,到B市,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了,也觉得不怎么习惯。” 刘姨看着他消瘦的身体,点了点头,即使原修坐着她站着并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她道:“当然好啊。” 墙上挂着的时针走过了一格,缪以秋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的导师为她定了写论文的方向,有两本工具书她需要网上购买,刚刚下了单。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到地上一样,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又有咚的一声传来。 缪以秋狐疑的朝楼上看了两眼,站起来准备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郑医生所在的办公室大门紧闭,因为良好的隔音效果,她根本听不见里面说了些什么,但是确定的是,那位患者已经进去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了,超过了郑老师平时一个小时,或是至多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规定期限。 现在那种重物落地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敲门问问里面的情况时,门率先被打开了,开门的是那位患者,他鼻子里冒着粗气,看上去比来时多了几分气愤,眼里还有痛苦?缪以秋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对方也看到了她,对着她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撞过她的肩膀快速的下楼。缪以秋被他撞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捂着肩膀转头看着他扬长而去。依旧是带着那一丝像是掺了水果糖的醋酸味隐隐的传来。 郑博没想到她会上来,也见到了门口的这一幕,走出办公室把她扶到里面的沙发上坐下,关切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缪以秋动了动肩膀,有点疼,但是并不严重,便摇了摇头,可是想要说的话去看去对面那张已经被翻过去的沙发震惊的说不出来,怪不得她在楼下都听到声音了,这情况可是够严重的。 郑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苦笑了一声,不过他并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问了缪以秋另外一个问题,看上去好像在心里压了很久一样:“以秋,你觉得,一个人之前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用某种方式,让他彻底的忘记那些痛苦的事,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缪以秋听了愣了愣,问道:“是郑老师您朋友的新书设想吗?” 郑博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呆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感觉这个想法很美好,却又是不可能实现的那种,就想着是不是文学作品里的,因为之前老师你也说过,你有一个朋友是作家,所有我才这么猜测的。”接着她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过看到老师的表情,我就知道,我猜错了。” “你觉得这事不能实现吗?”郑博问道。 缪以秋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世上,平凡的人,占大多数,但是,还是有无数的人,遭受了伤害,比如说车祸、犯罪、甚至很多不幸的事。就我所知道的,绝大部分人,如果遇到了不幸,都是需要依靠自己,走出那些困境的。如果世上真的有能够让人忘记痛苦的方式,那么多年过去了,不会现在都没有出现或是有人提出设想的。” 郑博道:“我们现在的妄想,也许只是未来的科学而已。” “也许老师您说的有道理,”缪以秋道:“但是我觉得,一个人的记忆,是不能由另外一个人所掌控的,否则跟控制那个人有什么区别,洗脑更是轻而易举了,这个世界,会乱套的吧。而且,有些人坚强,抗压能力强,也许觉得生死之事才会觉得痛苦;有些人脆弱,也许只是觉得被人与人争执就觉得难受,难道每一次都选择忘记吗?” 郑博久久的没有说话,反而一直盯着缪以秋看,这让她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是不是自己的穿着有哪里不对,接着她开口喊了一声:“老师?” 郑博被她这么一喊,回过了神:“……你说的很有道理。” 缪以秋道:“这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一点依据都没有的。” “我是真心这么说的。”郑博的声音很轻,却让她听的很清楚。   ☆、第106章 缪以秋不明白, 为什么在她说完那些话后, 郑博脸上的表情居然露出了几分感慨,话说感触有那么深吗?只不过对方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还伸出手腕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对着她说道:“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是, ”缪以秋站了起来,先是和郑博一起把两张翻倒的沙发移回原位,期间犹豫的问:“郑老师, 那位患者他的情况很严重吗?” 说真的, 她在这里一个月了, 还是第一次见治疗结果往变差的方向走的患者,看着还有暴力倾向。沙发已经移回原位了,可是地上还有几片玻璃杯的碎片,里面的茶叶和水渍黏在地板上,依旧一片狼藉。她想了想建议道:“要不要做好预防措施?” 郑博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怪异:“什么的预防措施?” “类似于报警器之类的,像银行的那种。” 郑博安静了下来, 良久才道:“不用了,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哎, ”缪以秋有些惊讶, 那位患者的明眼人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一下子就放弃治疗了吗?没想到郑博苦笑了一下,道:“那位患者治疗失败了。” “原来心理咨询上面也有治疗失败了这种说法?”缪以秋道:“我还以为如果一次不行,会进行下一次,一直到有所好转为止。” 郑博阻止了缪以秋想要把地上的玻璃扫掉的举动:“放着我等会收拾吧, ”他又说了一句:“那位患者可不仅仅是单纯的心理问题。” 但是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下去了,缪以秋知道是为什么,心理咨询师治疗每一位患者之前都会签订保密协议,实际治疗情况本就不是应该告诉她的。见对方也不要自己帮忙打扫卫生也能搞定,便也没多问,说了一声再见后离开了。 她离开之后,郑博关上了门,一个人上楼坐回了沙发上,过了饭点很久了,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他也没有吃饭的想法。天色越来越暗,房间里渐渐的看不见了,他伸手打开了放在沙发边上桌子上的台灯,黑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源,一下子驱散了黑暗。B市这段时间天气干燥,就这么几个小时,地上的那一滩茶水已经干了,他站了起来,一点点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污渍整理干净,然后把它们倒到垃圾桶里。 郑博锁好门准备回家,开车时,他又想起了那位患者,上一次他来怀疑自己可能吸毒,想要去验证一下,他便给患者的妻子打了电话,要她做好心理准备,或是把前因后果都告诉她的丈夫,虽然不告诉可能也会想起来,但是也许知道自己处在戒毒的过程中,能够坚持的久一些呢? 不过那位妻子显然并没有听取自己的意见,那位患者的执行力也惊人,今天再来的时候,他已经复吸了,而且前因后果也都已经想起来了。 今天,他到郑博面前翻了沙发,还砸了桌上的两个杯子,明明已经想起来了,却刻意忽视了在最开始就有申明,申明早就说清楚了,这个催眠的效果还在设想阶段,有超过八层的可能性不起作用。 患者责怪郑博没有做到最开始所承诺的,帮他摆脱毒瘾,他为自己找了一个看似靠谱的理由之后,便心安理得的复吸了,反正复吸的原因不怪自己就行了。 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承诺,郑博催眠的每一个吸毒者,催眠前都不止一次的申明了这还只是一个试验,对方也都接受了的。 而这二十二位吸毒者里,有十位对自己的复吸没有感觉,反而有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意思在里面,他们都是自身戒毒不止一次的,却没有一个成功,好像已经麻木了一样,他们是几个已经没有了斗志的人,有两个还好奇的问了问他心理学方面的问题,特别是催眠,毕竟之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现在现实中自己亲生经历过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神奇;有另外了六名表现出了明显的沮丧,他们好像把一切希望都压在了这个方法上面,失败之后好像连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都没有了,又变得和以前一样, 还有剩下的的六名出现了如同今天一样的攻击性,并且为自己复吸的原因找到了各种理由,比如说他没有尽全力帮组他们,比如说家庭、社会上对他们的轻视和远离。 以前总听说吸毒会渐渐的让人失去羞耻感,俗称不要脸,没想到自己才遇见了二十多个,就有将近三分之一给他这样的感觉,真是帮都让人提不起劲头来。 晚上的时候,缪以秋躺在床上睡觉,不断的辗转反侧,她做梦了,梦见了什么并没有看清楚,只是鼻尖有一丝隐秘的,像是水果糖掺了醋一样的味道。一下子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起来了自己在哪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几年前她还在M市读高中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假扮吸毒者的滴滴司机,他直播乘客上车后发现他毒瘾发作时的反应,以此迎合一部分人的猎奇心理,吸引粉丝。 而那个时候,他的车上弥漫着的,就是今晚梦里闻到的味道,因为这种事太少见了,以致于缪以秋现在还记得,包括那个味道,没想到又遇到了,还是在郑博的办公场地。 郑博在给吸毒者做心理咨询? 缪以秋再没有继续一丝困意,她坐了起来,靠在枕头上,在昏暗的房间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好在天很快就亮了,她还能看到清晨的柔光透过她的窗帘,应该又是一个美好的天气。 吃早饭的时候,她把昨天在郑博办公室遇见的人告诉了原修,刘姨在一旁听了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小的时候,郑博都给你们做过心理咨询,现在又是Q大的心理学副教授,怎么那么想不开帮吸毒者做心理咨询,那些人都是没有救的。” 这话谁都能说,缪以秋还真的不能接,她小时候之所以会接受郑博的心里咨询,还真的也是因为毒品来着,原修没有说话,只是剥开了一个水煮蛋,放在盘子里用餐刀把它切成了两瓣,淋上了一小勺生抽,然后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不是说要吃溏心蛋吗?这个是。” 缪以秋接了过来,眉眼弯弯的跟他道谢:“谢谢小哥哥。” “我发现,你还是在吃的上面,最会道谢和妥协。” 缪以秋无法反驳,也不觉得喜欢吃有什么不好,顺势跟原修提起她今天会去和郑博辞职,以后就是原修的小跟班了,如果郑博那里实习证明都没通过的话,希望原修开开后门,让原氏对她照顾一二。 对此原修似笑非笑的说道:“用不着我出面,母亲知道了你在其他地方找的实习工作,对着我都念叨了几天,你要是去原氏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缪以秋准备去上最后一天班,看着她离开关上的门,原修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单刀直入的对着手机那边说道:“帮我查一件事,我想知道Q大心理学副教授郑博,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吸毒者的咨询的,是一直有,还是近期才开始。” 手机那边似乎说了一些什么,不过原修不发一言,电话也很快就挂断了。 另外一边,郑博看到了缪以秋的辞职信有些惊讶,而后对着她问:“我能问问原因吗?”因为昨天那个男人一来她就要辞职,实在是太巧了,反而显得很刻意。他从来没有在缪以秋面前谈论过有关毒品的问题,只是通过其他方面的交流了解她。而每一个患者的咨询都是保密的,但是他仍旧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而缪以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告诉了郑博她并没有看出来,切切实实的是有别的原因,才不得不得辞职,挽留了两句之后对方很坚持,便收下了辞职信。 只是郑博最后还跟她开玩笑:“还以为会有机会一直合作下去呢?不过这份工作对你来说的确是太屈才了。”而在实习报告上卡她不让她完成实习那更是不存在了,还写了评语签了字,这让缪以秋不住的感谢,光光凭借着郑博的签字,实习这一块她就已经可以交差了。 办完这一切后她先回了家,原修和平时一样,两人还靠在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并没有提自己让人查郑博的事。而缪以秋吃完饭后睡了一个午觉,才去学校上课。大四的课程不如前三个学期多,但是并不代表没有,那些空下来的课程也不是让学生们无所事事的。原修跟缪以秋提了等她毕业之后一起回到Y省居住,她自然是很惊喜的,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班上的同学问她为什么考研没有报名时,她直言道:“我没有想过考研啊,我想着毕业之后就回Y省的。” 同学显得很惊讶:“你不止不考研,也不留在B市打拼吗?你家在Y省是二线城市吧,哪里能有B市机会多?” 缪以秋笑着回道:“B市再好也不适合我啊,至少它的天气和季节性之强,就不是我能够忍受的。你看啊,”她掰着手指头:“B市一年的十二个月里,五个月给了夏季,五个月给了冬季,剩下的两个季节才由春秋平分,而L市一年四季如春,就凭这一点,我家乡就赢了。” 这话要是发在网上,说不定还会引发一番类似于地域歧视的恶意评论,而B大的同学们才不会有那么无聊,更重要的是,他们一想,缪以秋同学好像说的没错啊。可是光光只凭B市在Z国的地位,就足够让人趋之若鹜了,但是,夸自己的家乡,更没毛病! 几个女生说的起劲,坐在身后的王雨往前靠,也参与了进来,对着她们,主要是对着缪以秋问道:“你不是在郑博老师那里工作吗,不打算继续下去吗?” 缪以秋眨了一下眼静,知道她在哪里工作的人不多,这王雨又是哪里得到的消息,不过这话她没问对方就说出了原因,是在替老师整理实习报告的时候看到的。便道:“不算正式工作,只是实习而已,而现在实习已经结束了。” 王雨依旧很羡慕,还有些可惜的说道:“郑老师毕竟是Q大的心理学教授,还是最有前途的那一个,你应该争取机会留下来的。” 缪以秋笑着说:“我要是心理相关专业的学生,考研的话,不管是B大还是Q大的,肯定会牢牢抱住郑博老师的大腿的。” 同学们就跟她开玩笑:“你这前提可够多的,一句话里有三个呢,三个!还是追随本心,毕业之后回去建设家乡吧。” 王雨说道:“我以前可想学心理学了,但是一想到这个专业毕业之后不好找工作,最后还是读了汉语言,汉语言以后就业面广。” “就业面广怎么不试着读会计啊?” “我不喜欢会计,相比于我更能接受汉语言专业。” 几个女生于是就以后找什么样的工作开始讨论了起来,王雨看来没有报心理学真的很遗憾,更遗憾的是,她现在大四都快毕业了,后悔药成箱吃估计都没有什么用处了。她道:“其实我国现在心理咨询这一块空白还挺大的,需求也大,但是研究没有外国深,也没有哪个学校这一块专业特别突出,想要有好的成就,就得继续往下读,说不定还要出国留学才有所成。” 说着她摊了摊手:“我家可承担不起出国留学的钱。” “努力学习呗,其实最开始你可以本科毕业后争取申请公费留学。” 王雨听了有些黯然,她能够考上B大就已经是用了一辈子的运气了,以前只想着选一个学费便宜的,好找工作的专业,还真的不知道能有公费留学这一块。而且,不管公费还是自己花钱出国留学,本科毕业后几年内,这段时间不能赚钱,对她来说,总感觉有些浪费了。 要知道,要不是自己考上了B大,她所在的政府有奖金,还申请了助学贷款,家里根本拿不出她大学的学费。 所以摒弃心理学之后,就选了汉语言。汉语言多好啊,不是她讨厌的,以后考公务员每个单位办公室都要这个专业的,还能当老师,就像她父亲说的,女孩子找这样的工作,听上去就体面。 大家都对自己的未来有规划,就缪以秋说了自己毕业后要回家乡,却没说要干什么,于是大家便把视线放到了她的身上。她睁着大眼睛说道:“我觉得王雨说的对,考公务员挺好的。” “王雨还说当老师呢?” “老师就算了吧,”缪以秋道:“这个职业需要耐心,我耐心不好。” 众人纷纷翻白眼,你还耐心不好,我们这上看下看,就属你最有耐心,平时还脾气好。 两天后,王雨找到了郑博在B市心理咨询市的房子,那是一幢英伦风格的二层公寓,这里一排都是这样的建筑,房子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但世上就是有一些房子,越旧越有味道。 王雨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站在那扇黑色的门前,最后还是按了门铃,两分钟没有等到人来开门,她想着郑博是不是有可能不在,不知道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陷入了下一个更长的等待纠结中,不过还是失望更多一些,她转身打算离开,就听到了咔哒一声,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郑博,他看着门口的女子有些惊讶,后退两步做了一个请她进来的动作,让她坐在沙发上后倒了一杯水给她,然后缓声问道:“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王雨尴尬的站了起来,她嗫嚅的说道:“郑老师,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郑博还是觉得咨询的猜测靠谱一点,他说道:“我没有发布过招聘信息。” 王雨一张脸都红了:“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曾经去Q大听过你的演讲,还请您签过名,我是缪以秋的……朋友。” 郑博静静的听着她往下说:“她前两天说从您这里辞去了助理的职位,我想着您是否需要一位新的助理。” “是缪以秋让你来的?” 王雨道:“……是的。” 郑博看着她说:“你知道我是心理学专业的教授兼心理咨询师吗?” “是的,我知道。” “那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不会撒谎。”郑博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对方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郑博明明没有说什么不是吗?她却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了一般,特别是打脸的还是自己她目前最崇拜的人。王雨颤抖着嘴唇,最后居然没有说出一句解释的话,把头深深低头下去。 郑博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这个女生的自尊心之强,还有内心的敏感,简直是超过了大部分人普通人。就这么直接离开,他都怕对方一个不小心爬上天台然后从上面掉下来。 于是他继续说道:“不过,我目前的确需要一位新助理。” 本来已经失望了,没想到还有转机,王雨惊喜的抬头,紧紧看着郑博的脸,接着才发现自己的举动并不礼貌,重新将头低了下去,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时刻注意着。 郑博坐在沙发上,对着她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简历吗?” “当然可以。” 王雨的简历是网上拉的那种最普通的表格,郑博扫了一眼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拿着简历看着她道:“我需要助理的时间不会太长,说明你无法留太久,很有可能下个月或是两个月后就要解约,你是B大汉语言专业的学生,还在上课不是吗,到我这里来工作屈才了,你确定要应聘这一份职位吗?” 王雨看到了希望,眼睛亮了起来,坚定的点头道:“是的,我确定。” “好的,”郑博将手中的简历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她伸出了手:“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我的荣幸,”王雨跟着他握手。 而缪以秋在半个月后,王雨无意间在她面前提起,才发现她接替了自己成为了郑老师的助理,不由嘴角一抽,动作迅速,真是厉害了。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原修房间的抽屉里放着一份调查报告,是关于郑博的,郑博在研究关于戒毒和记忆之间的关联,因为他研究这个的时候有不少人就知道了,加之还有那么多‘志愿者’,所以并不难查。 这个方法郑博已经研究了很久了,可以追溯到缪以秋大三上半个学期,说明对方在B大与缪以秋重逢没多久,就想起了研究这方面,现在已经快一年了。而郑博以前,除了缪以秋这个十几年前的病人,再无其他吸毒者咨询者的资料。 什么给了他这个灵感,由此可见。郑博想要研究出戒毒的办法没什么,想要联想到记忆上面也没什么,可是他不应该做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小动作,又做出一副万分照顾缪以秋的样子,还请她当自己的助手,真的仅仅是助手吗? 原修心里难得的涌上了一股称之为愤怒的情绪,但是在缪以秋面前,还是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辗转问起了之前在郑博那里当助理时的事。缪以秋虽然纳闷他怎么现在开始关心了,见他想听,便很认真的说了,最后还提到了她的室友,郑博的小迷妹毛遂自荐的事。 没想到原修居然笑了起来:“这样挺好。” 可是缪以秋还是了解他的:“好什么啊,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今天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第107章 听了缪以秋这话, 原修道:“不是什么大事, 不值一提。”她就说:“虽然不值一提,可要是一直没有解决,不是要一直不高兴下去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困扰你的问题,不一定能困扰的住我。” 原修抱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一起坐在沙发上, “没事的, 很快就能解决。” 缪以秋掰过原修的脸和他对视, 的确看不出什么来才说了一句:“好吧,我不问了。” 原修轻轻啄了啄她的嘴唇,问:“要不要看电影?” 缪以秋想了一下,还是挣扎的站起来往书房去了,虽然和小哥哥看电影气氛很好,但是她还是有正事要干的:“不了, 我的论文要开始写了,还有很多资料没看呢?” “那好好看书。” 两天后, 缪以秋去去学校上课, 原修特地打电话给了郑博约他出来见一面, 郑博的手机号码还是十几年前的那一个,一直都没有变过,接到他的来电有些惊讶,但还是应约了。 下午, 郑博到了原修约他见面的一处雅致茶楼,这里包厢的名字也是按照梅兰竹菊专门取的名字,他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到了门上刻着梅花的包厢,打开门进去之后,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清隽青年。 郑博看着原修的样子,总觉得,相对于梅来说,他更加适合青竹,不管四季,都是那么的挺拔坚韧,但是又觉得梅也很适合对方。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胡思乱想了。原修正在泡一壶茶,袅袅的茶香弥漫开来,他在对方面前坐下,相对于多年前的少年,现在对方已经可以称呼为一声先生了。 他也是这么说的:“不知道原先生这么急切的约我见面,是为了什么?”他还特地在急切上面加了重音,任谁刚刚下课就发现教室外面有早早候着的司机,不管他如何说的,包括不需要接送,固执的要将他送到跟原修约好的地址。更重要的是,对方有他的课表,这样无疑显得对方多了一丝强迫的意味,换做别人,心里也会不太愉快。 原修放下手中的茶壶,在对方坐定之后,将早早的放在一边的资料推到了郑博的对面。郑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了那份资料。 才看了第一页,他就知道原修找他的原因是什么了,往后翻了一下,心中更是确定,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他摘下了鼻梁上挂着的金丝眼镜,按了按眉心,说道:“这的确是我在研究的事,你调查我?” “这些跟郑医生的所作所为相比不值一提,你是个聪明人,想必猜的到我找你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原修的眉眼很淡,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但是往往一个人淡漠的让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何尝不是讨厌那个人的表现呢? 他说道:“以秋其实是个很单纯的人,从她随意的轻信他人就可以看得出来,”原修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嘲讽:“她也跟我说了很多类似于郑医生平时多照顾她的话,要是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不知道心里会有多么失望。” 郑博苦笑的摇摇头:“我听的出你的意思,不用如此讽刺我。” “我没有讽刺你。”原修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慢慢的喝了一口,闻着只觉得这茶水沁人心脾,喝下去的滋味不管回味如何,最开始总是苦的。 “我只是想告诉郑医生,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请不要把以秋牵扯进去。”原修的眼睛跟郑博对视:“她以前也受了很多苦,虽然现在都过去了,但是不代表以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平静的生活了,我想她以后一生顺遂的过下去,一丝一毫的意外都不能有,你明白我的这种期盼吗?而且,她不是你的实验品,你的设想,她也提供不了帮助。” 郑博无奈的说道:“我没有想把以秋当做实验品,不用这么防备我吧。”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有人比你更加清楚,比如说你为什么这么热心的想帮以秋,解决她实习的问题,也许你还有别的原因?”他挑眉问道。 郑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敢保证我没有恶意,而且,以秋现在,已经辞职半个多月了。” “是啊,”原修道:“但是,郑医生的举动实在让我不安,我来找你,只是想,请你以后也不要随意出现在以秋面前了。我和她的母亲,恨不得她连毒品两个词都听不见,可是你在为吸毒者提供心理咨询,还让她遇见了。” 郑博忍不住反驳道:“我记得以秋的父亲是缉毒警吧,至今仍旧是。” “那又如何,至少以秋的父亲,心里所想的,只会是保护她,而不是利用她。” “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她,你真是?”郑博以手抚额,只觉得这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了。还听他继续道:“而且,你和以秋的父亲,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原修你对我的偏见还真是严重。”最后郑博不得不说了这么一句。 原修并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道:“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产生了这种偏见。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话。” 郑博放弃了,他并没有计较原修的话,还觉得他此时说这些还挺有人气,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只是冲动了一点,于是还有心情对着他问:“那你是以什么立场对我说这些话呢?” 原修的眉头皱了起来,郑博也笑了起来:“你放心,我的研究不会牵扯到她的,还有,以秋已经辞职了不是吗?我不会随意去打扰你们的。” 这时原修才低声的说了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说罢还推了一杯茶过去。 郑博愣了一下,话说,这个时候才真正的请他喝了一杯茶,要是自己说的不符他的意,是不是这么一杯茶都没有了。 他已经记不太清原修真正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了,只是翻开曾经被他的治疗档案,才恍惚想起他是一个品性多么坚韧的人。就像他在B大偶偶缪以秋,才想起,当年为毒品所害的人,现在都已经考上B大了。 郑博喝了茶,跟原修说了告辞,最后还是道歉了:“我请缪以秋担任我的助理,的确是有私心的,我也很抱歉事先没有告诉你们,这的确是我的错,我真挚的道歉,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晚上的时候,缪以秋支着下巴看坐在沙发上翻着一份科技报的原修,看的对方都忍不住拿眼角瞥她了,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 终于还是原修先放弃了,他知道缪以秋这个傻姑娘,是真的能一直看下去的,于是便问:“怎么一直看我?” “因为你好看啊,”缪以秋道:“所有人的男朋友都没有我的男朋友帅。” “只是帅吗?” 缪以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光凭借帅这一点,你就赢了,其他的更是秒杀所有人。” 原修笑了:“真有这么好?” “当然,你是最好的,你不好,我能选你当我男朋友吗?” 原修顺势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谢公主殿下垂青。” 咔哒一声响起,接着灯亮起。 一直坐在黑暗中的郑博惊醒了,他靠在椅子上的动作坐好,看着王雨站在门口开关处看着他,有些惊讶的问:“不是已经下班了吗,你怎么还没有回去?” “我想着老师您应该没有吃东西,我就去买了晚饭。”王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因为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就买了粥,还好消化,到时候您胃病又犯了就不好了。” 郑博这时才发现对方手上还捧着餐盒,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你有心了。”他三餐不太规律,有时候忙起来更是不吃,的确有胃病,痛起来额头直冒冷汗,不痛的时候又不注意,反反复复的一直没好。 “不过以后不用麻烦给我带这些了,”郑博说道。 王雨也没就此事说什么,只是道:“郑老师,我之前看了几本关于心理学方面的说,”说着报了几个书名,继续道:“里面有一些我看不太懂,我以后可以来问你吗?” 郑博除了其中一本,另外几本都是没有听过名字的,作为这个专业的老师,什么适合什么不适合看一清二楚,市场上关于这类浑说摸鱼的书也不少。他也说了几个书名,这些大多是比较浅显的,和王雨说的几本截然不同,她很用心的记下了。这些书拿来当兴趣看看足够了,也能够学一点东西,只是不多,毕竟心理学真正的工具书还是很枯燥的,单独看也就比看一本英汉字典好不到哪里去,不太适合业余自学。 饭送到了,王雨也不便不久留,现在是真的说再见了,郑博突然喊住她,问:“你是单独住外面还是学校的?” “我住学校。” 郑博站了起来,披上了挂在一边的外套,对着她说道:“毕竟是晚上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雨受宠若惊,连忙想要拒绝,可是郑博已经率先打开了门:“走吧。”她抿了抿唇,接着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第108章 郑博将王雨送到了靠近她宿舍那一侧的大门, 将车停在校门口后对她说道:“好了, 你回去吧。” 王雨伸手解开安全带,手还扶在上面,对着他感激道,“谢谢老师。” 在她打开车门下车之后, 郑博又喊道:“等等,”说着从副驾驶座面前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雨伞递给她:“外面下了雨,这把伞给你。” 王雨连忙拒绝:“不用的, 反正不远, 而且雨也不大, 我很快就能回宿舍的。” “有伞为什么要淋雨?你明天还给我就是了。” “可是老师你呢?”王雨可是看到了,里面只有一把伞。 “我直接回家,进了车库就是电梯,淋不到雨。”这时王雨才接过来,见她将伞接过去了关上了车门,郑博发动汽车离开。她伸手将伞撑开, 只觉得得手柄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刚刚郑博说明天还给他, 一想到明天还要见面, 她的忍不住从心底浮现出一丝隐秘的欢喜。 郑老师和学校里的学生相比真是优秀太多了, 既事业有成,又会照顾人,而且还儒雅帅气,这是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王雨坐在宿舍的椅子上, 拿着纸巾一点点擦拭着伞面上的雨珠,她擦得专心致志,好像最重要的就是面前这么一件事了。 他一定会有很多人追的,只是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结婚呢?他知道我喜欢他吗? “你今天回来的挺晚的?” 王雨吓了一跳,回过神,转头对着出声的室友笑了一下,室友带着眼镜坐在最角落里看书。她说道:“今天工作的比较晚。” 这个室友是她们宿舍唯一打算考研的人,能够保送本校最好,只是大三试过第一次没上,也不愿意调剂到别的专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因此一直很努力,相比于其他宿舍的全员努力,她们称得上一句颓废了。还有一个白富美准备出国留学,剩下的就是她和缪以秋,缪以秋之前听她的口吻可能会回家乡,她却是想留在B市的。 她们都是知道王雨现在是在给郑博做助理的,郑博是什么人也早就被王雨科普了。即使因为考研差点被书本资料和各种琐事淹没的室友也知道,她放下了笔,可能是刷题太久了要休息了,拿着杯子站起来到饮水机处冷热交替给自己倒了半杯温开水,拉了一张王雨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纳闷的问道:“郑老师晚上也有病人找他做咨询吗?” 王雨干咳了一下:“不是,是其他的事。” “哦。” 再接下来没有等到她继续问起,这时王雨心里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下周有外面的企业到我们学校招聘!”室友拍了拍王雨的胳膊:“你知道的,能到我们学校招聘的一般都是好的公司和单位,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她刷着朋友圈突然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点开来看后立刻告诉了王雨,还道:“我转发给你了。” “我现在有工作啊?”王雨道。 她们宿舍四个人,有两个早就搬出去了,因此算起来就两个人住,虽然相比其他宿舍安静了不少,但是相处的比以前好了。室友听到她这样说话就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吧,难道真的打算一直给郑老师做助理啊?” “郑老师是Q大的教授,而且还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给他做助理挺好的啊?” 对方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她组织着语言道:“要是我们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你给郑老师当助理,我肯定很羡慕你,跟着他一起学,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提前几年独当一面。”她继续道:“可是我们不是,我们是汉语言专业的,而且你之前也说了,你在那边的工作只是接待病人,做好行程安排和预约工作。这学不到多少东西的,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只是在浪费你的时间而已。” 王雨听了停下了手中擦拭伞面的动作,将它垂在膝盖上说道:“我最近在补心理学相关方面的知识,你觉得,我去修一个第二专业,或是拼一把考心理学的研究生怎么样?” “咳咳,”从室友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从她的表现看就知道她觉得很不靠谱了。 她也是这么说的:“不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觉得心理学就业难吗,而且你还说读研究生的几年浪费你工作的时间,虽然我很不赞同这个说法,”室友看着王雨:“你现在改变想法,说真的有点晚了,当然也不能说晚,只是要付出很多。” 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当然最重要的是,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吗?” “因为我以前没有遇到郑老师。”王雨轻声说道。 “哈?”室友有些不明白。 王雨面容有这怔然,她站起来把伞撑开,放到宿舍的地上:“我现在不是没有工作,有了经济能力;我也已经在看心理学相关专业的书籍了,平时也会去旁听,一点点努力,总会追上来的;而且,我的老板是郑博啊,”她的语气里有了两分激动:“郑博是谁,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还是教授,多么好的条件,我以后可以请他当我的导师。” “额,”室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问:“可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都只是助理,你的这些设想,问过郑老师吗?他的名气不小,想要请他担任自己导师的研究生不少吧。”这个世上努力的人不少,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专业符合,比你准备的更久,你拼的过吗?不过她知道王雨自尊心强,一向不觉得自己比不过别人,于是这话也没说出口。 不过她又觉得事情奇怪,“你说,郑老师手下有不少研究生的名额,不管是谁,就算是轮流来,总有学生愿意当郑老师的助理的,他为什么还要招助理。” 王雨脸色一变,接着强制恢复镇定,说道:“也许,郑老师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助理呢?” 室友很显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她也只是随口说了两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漱:“谁知道呢?反正如果我是他手下的研究生,以后还准备继续从事这一行,就算工资低一点,也愿意给他当助理好好学习经验。” 这戳破了王雨心中的所担心的,室友说的没错,她刚刚所说的很好,但那都是她个人的设想,没有郑博的意愿,什么都是白搭。而且,这半个月来,她也发现了,做郑博的助理,真的不忙,她甚至有很多的时间干别的,事情也很简单。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郑博助理这个职位,并不是必须的,也是随时可以被另外一个人替换的。就算她第二天被开除了,她也问不出为什么之类的话来,她没有资本留下来。 但是她心中的所忧所想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现在唯一的室友,那位室友还以为王雨心中有完整的规划,那天发了朋友圈看到了招聘信息给她之后,也不问她去过没有。 王雨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照常去上班,琢磨专业课的论文还有心理学的知识,不上班的时间就去低年级有关心理学的专业课上蹭课,时间一久,有几个班上的学生都认识她了,知道有一个学姐经常来旁听。周六,她照常上班,翻着通讯录,发现接下来的几天居然都没有病人的预约,这还真是少见。心理学咨询师僧多粥少,好的咨询师这里只有排不上的,没有闲着的。 她又往后翻了翻,突然旁边的电话响了,是内线,郑博打电话让她上去,她敲门进去后端正的站在对方面前:“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吗?” 郑博正在对笔记本电脑上敲键盘,见到她进来后放下了手中的动作,正视着她说道:“我接下来要带手下的研究生去H大进行为期半个月的交流,然后还要出国两个月。”说着将桌上的一个信封推了过去:“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以后,你就不要来了。” 王雨勉强的笑道:“老师你不需要助理了吗?” 其实在最开始,郑博就想拒绝王雨的,但是那个时候她的心理状态很差,说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便想着循环渐进,而现在,时间也到了。“之前忙,最近闲下来了。” “那您为什么要招缪以秋呢?” 郑博听了顿了一下,正视着她,然后笑了一下,觉得这人的心理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双手合十放在桌上,他可以责问王雨管太多,但是对方不能用那种方式应对,便对着她说道:“我说了,之前忙,最近闲下来了。” 王雨的脸色开始发白:“对不起老师,我并没有其他意思,……我明白了。”她还想问,那当时为什么偏偏是缪以秋呢,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那个立场去问。 郑博道:“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在你的实习报告上签字的。” “谢谢老师,不过不用了,……还有,我上个月的工资已经收到了,这些,其实不需要。”王雨的手按着信封。 “这个月也过了十五号不是吗?你应得的,拿着吧。” “谢谢老师,……那我以后遇到了问题,还可以来问你吗?”   ☆、第109章 “有问题的话, 你可以来问我, ”郑博道:“但是,你要对你自己的未来,有一个好的规划才行。你喊我一声老师,我也明白你的情况,目前我的建议是, 你找一份合适的、能够提升你能力的工作, 说真的,在我这里当助理,并不适合你。” 王雨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老师, 你是觉得, 我不适合心理学吗?” 郑博对着她说道:“不是你不适合心理学,是目前心理学不适合你。” 王雨拿着钱离开了,她合上门之前,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您,老师。” 郑博没有看她, 只是微微颔首, 继续做自己手中的事情。 毕业季来临, 学校里到处是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的学生, 四年前他们带着欣喜还有期盼走进了B大的校门,也不止一次看着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穿上这一身学士服留下珍贵的照片,而现在,轮到他们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季岚还有缪裘卓已经在商量女儿以后是留在B市发展好还是回到家乡, 缪裘卓觉得只要女儿愿意,在哪里打拼都可以,季岚却觉得无论在哪里都不如在父母的身边好,于是想打电话问问她,为了让她回来,还在打之前做了不少功课,比如说‘父母在,不远游。’之类的话。 对此缪裘卓浇她凉水:“后面还有半句呢‘游必有方’。” 季岚大气,伸着手对他道:“合着就我一个人在惦记女儿,你一点都不记挂是吧。” 缪裘卓连忙安抚她:“这不是提前做好准备吗?咱们以秋就是学汉语言的,她能够没有看到过这句话,要是你说了直接拿这句话来反驳你怎么办?” 季岚若有所思:“这么说这句话还真不合适,我再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的。” 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直接拿起了手机准备拨通女儿的电话:“有什么好琢磨的,我直接让她回来就是了,哪里好都没有自己家好。” 缪裘卓斜眼看着她:“她要是不回来呢?要知道,B市还有原修呢?” “我是她妈,她能够不听我的吗?”季岚听着电话那边的铃声,还在对着丈夫说道:“如果交了一个男朋友连家都不回了,这样的女婿我可不认。” 缪裘卓:“……”话说你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牵强吗? B市,缪以秋正躺在沙发上捧着平板看网上的招聘信息呢,就听到了自己的手机响了,摸过来一看,是太后的来电,划了接听键接通,还没说什么就听到那边在嘀咕什么这样的女婿可不认之类的话。 看了一眼的确是她妈的来电没错,一脸莫名的继续放到耳边:“妈,你在那说些什么呢?” “哦,没什么,”季岚见她接电话了,便直接问道:“毕业证拿到了吗?” “还没呢?起码还得过一个月。” 毕业证也就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季岚咳嗽了一声,直接问道:“你既然也不考研,那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没有,准备找什么工作?”她说的一本正经,竭力让女儿明白自己的态度严肃,顺势拍开了丈夫伸过手想要拿过手机的动作,站起来坐到了另外一张沙发上。 “我正在看L市的招考呢?”缪以秋从沙发上盘腿坐了起来,平板放在弯曲的膝盖上,一只手拿着电话,另外一只手还在移动着上面的信息:“你说我到时候考个公务员怎么样?” 接着又有些发愁:“不过听说公务员工资低,晋升又困难,好像没什么前途的样子。” “这个想法很好啊,”季岚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大声道,吓了坐在对面的缪裘卓一跳,他就看着妻子一瞬间眉头都松开了,声音也变的和风细雨了,此时说话的样子显得温和极了:“工资低没关系,到时候妈妈给你发零花钱。” 缪以秋听的一囧:“妈,我好歹是B大的毕业生,工作了还靠你给我发零花钱,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就算再大,也是我的女儿,我给自己女儿发零花钱,谁能说什么!”季岚当了十几年的老板,说话也有一种说一不二的气势在里面:“别纠结了,就回来考公务员吧,你爸不也当了几十年的公务员了,现在不是也没饿死,还活的好好的,而且公务员说起来也没那么差。” “咳咳咳”缪裘卓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连这边的缪以秋都听见了,她乐了:“我爸在身边呢?我说妈你也悠着点,别太刺激我爸了。而且这公务员考试,要是报名的人多,还不一定能考上呢?” “我女儿从小到大考试这么厉害,怎么会连公务员都考不上呢?一次不行就两次,”季岚对缪以秋有一种迷之信心:“肯定考得上,到时候我让你爸去打听一下,哪个单位的清闲,又有符合你的专业的招考,到时候就考那个单位,千万不能考乡镇还有公安,忙的都能不着家,哦,对了,城管也不能考,又忙又被误会。” 季岚说着话都停不下来,而缪以秋听的头上汗都下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连忙道:“妈,妈,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现在想还早,还早。” “不管早不早,你先回家再说。”听了缪以秋毕业后有回家乡的打算,季岚现在气顺的不得了:“就算不考公务员,你还可以来帮妈妈的忙呢。” 缪以秋将平板放在了一边,从桌上的玻璃碗里拿了一颗樱桃捏在手上转着圈:“我觉得您店里的忙可以期待一下缪裘卓先生退休之后。” “你爸?”季岚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嫌弃:“你爸退休还有七八年呢?除非他内退,但是我看他不延迟退休就好了,真是一点都靠不上。” 缪裘卓不乐意了,反驳道:“我哪里靠不上了。” 不过季岚根本没搭理他,又小心翼翼的问电话那端的缪以秋:“你和原修现在怎么样了,难道以后异地?我跟你说,要是异地的话,我们是不会同意你们继续下去的,我绝对不愿意你到时候嫁那么远的。” “原修说跟我一起回L市,”缪以秋吃了樱桃,托着下巴笑了:“说起来,回L市还是他先提起的呢?不过听妈你话里的意思,也同意我嫁给原修的。” 季岚又气了:“你听错了,还有,女孩子别把嫁人嫁人的挂在嘴上,一点都不矜持。” 缪以秋对季岚女士这种倒打一耙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会去计较,加上她近年来有点更年期,于是哄着的就更多了。于是也不提这一茬,只是说道:“反正原修挺赞同我回L市的,他也喜欢那里。” 霎时间季岚对原修的感官又好了一些,但是她还有些犹豫:“他爸妈难得盼着他回B市,能同意他跟着你来L市吗?” 女儿柔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妈,原修是个成年人了,他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原叔叔和慕阿姨都很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的。” 想着要是女儿不同意回来就准备违背她意愿的季岚有些讪讪的,觉得自己的脸上都有些发烫:“这样挺好,挺好。”她接着又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毕业证拿到之后吗?” “目前是这么想的,不过公务员报名又要开始了,我正在看单位,现在还在考虑呢” 季岚一切都觉得按自己的设想走,哪有说不的:“行,到时候你确定报考哪个单位的话打个电话回来跟我们说一声,我跟你爸也看看哪个单位好。” 母女两又说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季岚打电话前还有坏的猜测,现在只觉得看什么都顺眼,推了推缪裘卓的胳膊:“快上网看一看我们市有哪几个单位在招聘,有没有合适的?” 她们说话声音大,即使没有开免提也听清楚两人在聊什么的缪裘卓道:“别急,报名时间还没开始呢,慢慢来。”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急呢?”说着又道:“挺好,以秋不像别的孩子那样不喜欢考公务员,就让我放心了。” 季岚感叹:“你说女儿怎么会这么听话呢?” 缪裘卓最近迷上了吃山核桃,即使是手剥的,这东西吃起来其实也挺费劲的,不过边看电视边打发时间还真不错,就是容易上火。他拍了拍手,吃完手上的后把袋子重新封了起来,怕受潮,做完后才对着妻子说道:“我说你这个思想不对,女儿不听话,你打算让她顺着你的意愿来,难得的你们思想一致,又问她为什么这么听话,这不是闲的慌吗?” “闭嘴!”季岚白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后道:“以后只要以秋身体好、事业顺心、家庭顺遂,我就什么遗憾都没有了。”可是说着又忧虑了起来:“就是这个原修,”她说不出一句原修不好的话来,最后居然埋怨起原修的母亲来了:“你说他妈当时怀他的时候怎么不好好保重身体,认真做好检查呢?” 缪裘卓想着什么事都应该关心妻子,顺着她来,特别是现在还有了点更年期的征兆,但是有些事真的是忍不住不说的,他道:“先不说免疫力过强这种毛病在还是胎儿的时候查不查的出来,要是查的出来,说不定现在就没原修了。” “你想想,这么好的孩子说不定就没了!”他强调道。 季岚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原修怎么样,只是有时候觉得孩子健全还好,那种明知道会一身病的,让他来人世间受苦,还不如没来过,除了受罪,什么都没给孩子留下。” 她这感慨不是没有缘由的,缪裘卓知道她是想起了手下的员工小朱,才会有感而发。小朱在她手下做事快七八年了,还有一直做下去的打算,结婚之后顺理成章的怀孕,本来是喜事,没想到生下来的孩子有唐氏综合征。当时季岚去看的时候问怎么没做筛查,才知道其实已经做过筛查的,也查出来了,医生不建议她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小朱一腔母爱爆发,谁说也不劝,非要把他生下来,总觉得劝的人都是在害她,没有爱心。结果到了现在,孩子快两岁了,不要说讲话了,连音节都发不好,已经检查过了,是个弱智儿。据说这孩子还算好的,至少四肢健全,也没有特殊面容。可是就凭着这个低下的智力,以后一辈子都离不开人照顾。 现在小朱的家不知道被这个孩子拖累成什么样了,夫妻两个更是天天闹离婚,简直活成了仇人,前几天还对着季岚说自己后悔当初没有听医生的话。可是这孩子是她当初非要生的,又不能给他塞回去,日子除了继续过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连小猫小狗抱回家都要好好负责,更不要说孩子了,总要承担起他一辈子的生活的。 以至于季岚想起原修的病也是先天带来的,就不自觉的说起了他的父母,想着她那个时候好好保重身体就好了。不过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说的牵强,便止住了话头,指使着丈夫去女儿房间把她柜子里的床单被子拿出来晒晒。 “等知道以秋什么时候回来后再晒吧,不然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容易脏不说,还没有太阳味。” 季岚笑了起来:“你给我描述描述,这太阳味是什么味的?” “描述不出来,闻过的人都知道。”缪裘卓背着手走了:“我带着闪电还有米兰出去遛弯了。” “闪电的腿脚不太利索,你别带着它跑远了,农家乐那里走走就算了!”季岚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近几年城市过度开发,他们这片小区原来称不上市区,现在也开始建设了。附近那片连着树林、河流的草甸子也没被放过,前年就说被人买走了,不知道要建小区还是别的,今年年初终于动工,听说是建农家乐,带客栈的那种,不是那种没有规划的建设,还挺有特色,民族风格。 前半年那个机器的噪声真是早晚都在耳边嗡嗡响一样,都能让人神经衰落,后来找人沟通了才调整好时间,不过到现在也到了尾声了。 说起来里面建设的还真不错,有山有水,还弄了不少果树绿化,加上设施证件齐全,估计到时候又是一个吸引游客的卖点,毕竟刚倒了一批无证经营的黑客栈,大家也爱这种正规的、明码标价的,生意应该不会差。更重要的是,他们这片小区的居民可以和以前一样进去散步,并不会拦着。 季岚想着,孩子回来的时间刚刚好,不用听那个装修的噪声,吸飘扬的灰尘,还有了消遣的地方。 而缪裘卓已经牵着两狗进了农家乐,以前说带着闪电还有米兰去河边散步,现在也差不多,还是老地方,不过说起来已经是别人的地盘了。 两条狗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特别是闪电,比米兰还要大三岁,今年十五岁了,转换成人的年纪来说,它已经快八十岁了,不要说季岚吩咐他不要带着跑远了,就算它想跑,估计也跑不动了。更不用说闪电能跟米兰比,它曾经负过伤,一直都有后遗症,年轻还好,现在加上其他的毛病,称得上一身伤痛了。 米兰一开始还不懂事,后来发现自己不管怎么跑,闪电都再也追不上了,也就不跑了,慢慢的走在它的身边一起相互作伴,而现在,米兰也渐渐的开始跑不动了。 以前没有时间带着两狗出去遛弯,都能把后院还有家给拆了,好在还有不远处的草甸还有河流可以让它们自由奔腾,现在草甸上建了农家乐,它们也老了。 农家乐把一部分河流给截在里面,旁边还是草坪,只不过放了不少不规则的,可以坐的石头,这是供垂钓者垂钓的,缪裘卓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两狗就趴在他附近。闪电是真的精力不好,一趴下就把头放在了前爪上,垂着眼睛看着远方。 米兰绕着它转了两圈,鼻子凑近闻了闻闪电的脖子还有耳朵,闪电动了动也不躲,米兰就在它旁边趴下了,她现在还算好动,都能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缪裘卓,只是眼睛也没那么清澈了。 缪裘卓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伤感,他也知道它们老了,干脆坐到了它们面前的草地上,伸出手给它们顺毛:“等姐姐回来了,先让她什么都别干,专职照顾你们好了,给她发工资,让你们也享受一把别人家狗的待遇,B市的优秀毕业生照顾你们,简直是狗生赢家。” 缪以秋最开始把米兰带回家的时候,还曾经对着它们自称妈妈的,被季岚骂了一顿,就自称姐姐了,虽然没有当面说,她都自称姐姐了,这爸爸妈妈到底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季岚和缪裘卓最多也是默认,真让他们这么自称可做不到,但是两狗对姐姐这个词是有反应的,连闪电都把耳朵竖起来了。 “就知道你们想她了,她很快就要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开不开心。” 闪电:汪。 米兰:汪汪汪。 公务员报名是网上报名的,它会提前公布招考单位资料,然后在两天之内进入系统填写资料报名,审核通过后就可以缴费并打印准考证了,一般考试时间是在报名结束后一个月。 而报名结束后打电话问女儿报了哪个单位的季岚非常后悔,她怎么会觉得女儿懂事就不多问呢。还以为她心里有数,瞧瞧这报的是什么单位,她非常不满道:“不是说了不能考公安的吗?怎么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呢!” 缪以秋考的是市局,报考职位上面写的是办公室二,缪裘卓听了后上网看了看相关要求,的确是要汉语言或是中文方面的专业,便对季岚道:“我打电话问问这个职位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拿起了手机,问了市局这次招的办公室人员主要是干什么的,那边说了不少,他听的多,最后说完谢谢后挂了电话看着季岚,季岚正等的不耐烦呢,见他不吭声,便催促道:“快说啊,我还等着听呢?” “我这不是想让你冷静冷静吗?”缪裘卓说道:“我问了我们局办公室的,她说这个职位以后就是写文件写稿子的,用的都是笔杆子,基本不出外勤。” 说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对妻子说道:“哦,对于办公室那些写东西的人来说,出门开个会,参加参加培训,对他们来说就是外勤了。” 季岚听了这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但还是有些不满,来来去去的念叨:“我都说了别考公安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哎,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忘了你前几天刚夸过她听话了?”缪裘卓也浏览了一遍这一次省考L市的的招聘统计,把表格拉到了最底下,看了一遍后对妻子说道:“我说你还别不满意,所有招考单位里,就我们局最好,在往下就要往环保去了。” 季岚思索着问道:“那环保怎么样?” “还真只是一般,现在重视环保才多少年?重担可以说是一下子压上去的,很多责任划分都还不明确,相关法律还在健全中,辛苦起来不比我们轻松,追责又大,多少人举着相机盯着都不知道。”缪裘卓支着下巴说道:“以前这是个清闲的衙门,现在常常都有加班的,我听对面办公室的说,环保这几年一年移送过来的案子比前十年加起的都多,连带着他们都加了工作量。” “更重要的是,听说他们要求申请加班费的报告现在还在市委那里压着呢,不知道年底有没有希望批下去。” “那他们加班一直是没加班费的?” “目前来说是这样,不过餐费有,上一次我去开会的时候跟一个环保的副队聊过,好像他们加班一天发三十块钱的餐补。” 季岚:“……还有别的单位吗?” “恩,”缪裘卓道:“乡镇还有其他单位不限专业的。” 这种不限专业的报名人数能往上翻一倍,考上的难度大大增加,季岚就算对女儿再有信心,也不愿意选这种困难模式,最后还是犹豫的问道:“你说你们市局办公室招人不出外勤是真的吗,危险吗?” 缪裘卓听了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说道:“一般来说不危险,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跟以秋说说,咱们这次就不考了,接下来还有国考呢,到时候说不定还有合适的单位,这个机会多的是,用不着着急。”   ☆、第110章 这话说的季岚又沉默了下来, 半响后她说道:“你不是说办公室人员不出外勤吗?那就考吧, 而且,市局报的人肯定多,不一定能考上。” 缪裘卓听的哭笑不得:“你这是希望她考上还是考不上啊?” “考得上考不上都没差,反正你也说了,机会多的是, 不止一次。”季岚推了推缪裘卓:“去隔壁帮我把台账做了, 说真的当时就该让以秋读财会专业,也好来帮我的忙,省的我一天天头疼,之前差点又把一笔账记错。” “你让B大的高材生来帮你的忙不觉得有点屈才啊?”缪裘卓看着妻子调侃道。 季岚呵呵笑:“我还觉得她考我们市局的公务员屈才呢?”她翻了一个白眼:“你们公务员招考划线宽松, 要本科的, 重本和三本一视同仁,我让她去考试,都觉得亏得慌。”季岚只觉得缪以秋直接在B市考个单位都是绰绰有余的。 缪裘卓被她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的心里, 也是这么想的, 只觉得自己女儿最厉害, 哪里都去得, 就是没有妻子夸张而已。 但是再怎么想,以后未来的路也是缪以秋自己决定,他们做父母的总不能干涉一辈子。第二天,缪裘卓照常去了单位上班, 就有人对着他问起了昨天的那通电话,问话的是邱宇,他手上还捧着一个茶杯,因为最近上火,于是茶杯里面泡了莲子心,铺了一个杯底,茶水都泡绿了,可想而知这味道有多苦。 “缪队,听办公室的赵主任说,你昨天打电话问她我们局公务员报名的事,还是办公室的职位,汉语言专业的,”他哥俩好的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女儿大学毕业了吧。” 缪裘卓瞥了他一眼:“你这消息够灵通的,我刚打了电话就能知道,待在我们大队里真是屈才了。” “哪能啊,我昨天不是刚好去局办有些事吗?而且你女儿的大事,我们可不得关心关心吗?更不用说,以后考进来的话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别胡说八道,真考进来,那跟我们也不是一个警种的,还有,谁跟你一家人了,一边去,等下开会要报告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邱宇一本正经的跟他敬礼:“放心吧缪队,一切都准备好了。” 缪裘卓转身走了,照旧支着耳朵的同事们纷纷对着邱宇招手,在他走近后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队长的女儿打算考市局吗?” “恩,据我的观察……”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一个女同事不满道:“别据你的观察了,我们讲究的是证据,缪队没有亲口说,你据说再多都是耍流氓。” 于是邱宇流氓的一摊手:“那我说不出来了,反正我觉得没差了。” “可是缪队的女儿不是B大毕业的吗?” “怎么,B大毕业的就不能当警察了?” 有同事就道:“能,当然能,但是不是稀罕嘛?” 缪以秋并不知道缪裘卓同事提起过她,拿到毕业证之后就和原修还有刘姨准备回L市,对此慕容非常的舍不得,不止一次的问原修:“你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一定要离开吗?”还想着让缪以秋一同劝劝他。 原本原修还能好好的劝慰慕容,到最后只是平静的回答:“B市的空气太差了,我实在不习惯,这也不适合平时休养,希望你能够理解。” 如果原修说一个只是为了缪以秋才走的,慕容都能拿出无数种理由反驳他,可是他什么都不提,只说不习惯B市的天气,还搬出了身体,这让她话实在说不下去了。那一瞬间她不是不想说,就算B市的天气不好,这四年来你不也住下来了吗?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慕容只能强撑起脸上的笑容,伸出双手抱了他一下:“那你到了那里,要给我打电话。” 原修对着她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您放心。” 慕容原本很喜欢缪以秋这个女孩子,但是此刻也觉得她不是那么合自己心意了,但是她知道,她一向干涉不了原修的决定,不说说此时为了缪以秋去L市,就算没有理由,他要去哪,他们也拦不了。 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对着原明知说道:“你说,原氏都可以让她直接任职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她走就算了,还带走了我的原修。” 原明知没有说话,倒是听到的原晗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父亲,也把话咽了下去。 回L市的路上,缪以秋正看着一本公务员笔试辅导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原修道:“我是不是是不该妄自菲薄,报了L市的单位,我应该直接报M市的,毕竟是省会,跟其他城市不能比。”还有一个缘由是,原修回Y省的话,平时出了什么差错,或是要检查的话,肯定是去M市解放军总医院的。 可是现在准考证都已经打印下来了在她包里躺着了,显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顿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总觉得一毕业人也傻掉了一样。” 原修头也没抬,只是按住了她敲自己头的手,嘴角却勾起了轻微的弧度:“本来就不聪明,敲了以后更傻了怎么办?” 缪以秋气的想要上前按着原修的胳膊摇到他说收回刚刚的话为止,但是鉴于公共场所,最后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反正你也不能退货了。” 原修跟缪以秋在一起总是忍不住愉悦,就算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不说话也是高兴的,更不用说这些在他听来像情话的话了,他伸手拉下缪以秋的手握住:“恩,不退货。” 到了目的地,缪以秋真挚的邀请:“小哥哥,你家起码也好几年没有回来了,说不定都已经不能住人了,要不今天去我家住吧。” 原修听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要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或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当然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哎,不行吗?” 原修顿了一下笑了:“当然不行,不然,我会被缪叔叔赶回家的。”说曹操曹操到,来接机的缪裘卓已经看到他们了,上前两步对着他们说道:“已经等了很久了吗?路上有点堵车。” “没有,我们也是刚到,行李还没拿呢?”说着缪以秋去拿下了自己托运过来的行李箱,缪裘卓伸手拉过来,带着他们上车回家。 “饿了吧,你妈妈今天买了很多菜,还要做羊肉汤,她可是很久没有做这道菜了。”缪裘卓把他们带来的箱子都放到了后备箱。 缪以秋对着原修咬耳朵:“我妈妈做的羊肉汤可好吃了,就是每次总是姜太多,你等一下试一试。”以前原修也吃过季岚做的饭菜,不过也甚少出现她的独门绝技,羊肉汤更是没见过。 耳聪目明的缪裘卓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话可不能让你妈听见,毕竟她现在脾气见涨。” “当然当然,”缪以秋抱拳道:“我怎么会挑衣食父母的错呢?” 几人聊了一路,缪裘卓说了一些平时的琐事:“一个星期前她房间里的床单被子还有枕头都已经开始晒太阳了,并且什么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 缪以秋坐在副驾驶,原修还有刘姨坐在后座位,她想起了刚才的问题,转头对着原修问:“你们家那么久没人住,不收拾收拾怎么办?” 原修笑道:“你放心,我半个月前就请了家政公司,让他们上下里全部打扫过了,还额外请他们帮忙修了破损的屋顶,并且整理了院子,现在不会比以前的差。” 缪以秋瞪圆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请的家政,我怎么不知道啊?” 原修无辜的会看她:“手机预约的,而什么时候请的家政,我刚刚说了,半个月前。” “哦,”缪以秋道:“这些事的确可以想到前面去,但是我就不行。” 原修安慰她:“你一直在复习呢?” 缪以秋大汗,要不是知道原修的为人,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呢?毕竟她复习的可不认真,缪裘卓倒是在红灯的时候停下过问道:“考试准备的怎么样?” “一般般吧,”缪以秋有些心虚。 谁知道缪裘卓毫不在意的说道:“考不上也没关系,可以在家先休息一段时间。” 缪以秋:“……”   ☆、第111章 缪以秋不知道其他毕业生的父母是怎么样的, 但是估计会对孩子说找工作不急, 考不上公务员也没关系,差点就把让你啃老都可以几个字写在脸上的父母应该不多。她对缪裘卓先生表达了感激,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拿起了书本好好复习。 公务员考试的题目都不难,只是比较杂,题库不少, 平时要做的也就是刷题刷题, 爸妈觉得她刚刚毕业,年纪小,就算考不上也没关系,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原修更是由着她, 导致于她并没有什么紧迫感, 一天最多看一个小时的题,做两套试卷就顶天了。 学习这东西也是需要养成习惯的,她刚刚大学毕业,觉得一天做两套试卷,有时还写一篇申论并不难, 要是什么都不干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 说不定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题目就觉得头疼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考试要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公务员考试人数众多的原因吧,考场设在了本地的一所三流大学里,考试分两场,上午下午一天内考完, 考试前进学校还没有感觉,考完后出了考场,只觉得周遭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加上天空突然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很多人心里都多了一分急切,看着走的快,其实在人群中慢的像蜗牛一样向外移动。 缪以秋站在已经没有几个人的教学楼台阶上,想着自己真是有先见之名,不去做沙丁鱼,最多也就晚走个十分钟而已。其实这个道理大家未必不懂,但是就是这样,只要有人一迈腿,大家总是忍不住跟上去。 车里,刘姨生怕缪以秋不知道他们停在哪里,眼睛直直的盯着学校大门口,好像能从那些人里看到缪以秋的脸一样,还对着坐在后座的原修道:“你跟以秋说过我们在这里等她了吗?” 原修并没有她的急切,而是说道:“按照她的性格,估计要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出来。” 刘姨一想也是,缪以秋一向不喜欢人多,又有些惰性,想必会如原修说的那样,现在人流量已经散去了,好在他们挺的靠外,说不定会像前面的车一样堵的前不进、后不退的。过了一会儿,她仍旧不放心:“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吧,说我们在中午接她吃饭的地方等着。”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越大的人越容易操心,原修抬眼看了看刘姨,重新垂下的时候说了一声好,拿出手机拨通了缪以秋的电话。只不过那铃声好像是在附近响起,隔着一堵墙一般,还没等他们两反应过来,车门被打开了,缪以秋上车坐到了原修身边,又啪的一声关上:“等急了吗?” 原修挂断了电话,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对着她问:“累不累?” 缪以秋对着他笑:“不累,就是今天下雨天,有点闷。” 刘姨开了车,等行驶出一段距离的时候,按下了窗户,在别的城市她未必会这么做,但是L市天蓝山绿水清的,便没有什么顾忌了。不过前几年的时候L市空气也差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时候她去了M市上高中,紧接着又去了B市读大学,那些小工厂最肆无忌惮紧接着又消失关停的几年,刚好就错过了。连家里小区附近的农家乐都是在她回来之前就建好了,没忍受那建设装修时的噪声和气味。 但是缪以秋心里担心L市的医生对原修的情况不了解,以后要是有什么变故处理不好,更重要的是,Y省以前负责原修身体的医生还在M市解放军总医院呢? 于是她说道:“原修,我们接下来搬到M市去吧。” 缪以秋自从跟原修谈恋爱后,时常小哥哥和名字混着叫,没有什么生气叫这个称呼,高兴叫那个称呼的习惯。当然要判定也是不可以,具体看语境。 而他们两认识了那么多年,相互之间说不定比双方父母都要熟悉对方,更不要说原修的父母不提也罢,总之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缪以秋这么说的原因,直接道:“别胡说。” “怎么会是胡说呢?” 原修就对着她轻笑:“我可不想阿姨误会我,没关系的,我再陪你在L市住一段时间。” 缪以秋叹气:“我当时就是脑抽了,我就应该报M市的。”不过又重新振作起来:“也不一定考的上,就算考上了,我面试也可以不去。” “用不着,”原修平静的说道:“如果考上了就去面试,到时候可以调单位的,机会多的是。” “哦。” 当笔试成绩出来的时候,缪以秋看着那个分数,只觉得不去面试都对不起那么高的分,她这个职位只招两个,将近四百个人报名,她比第二名高出了七分。 她看着笔试成绩对着原修道:“说真的,上了高中之后,我就没有考过第一名呢?” 按照要求交了资料,一周半后就是面试了,现在市场上有各种零零碎碎的面试班,也不知道那些培训机构从哪里要来她的电话,简直跟苍蝇一样嗡嗡在她耳边烦个不停,在她接起电话不到几句必问有没有报班,而且开价都没有两万块钱以下的。 这些班她统统都拒绝了,一开始还说不需要,后来被几个不同机构的电话烦的不行,直接说已经报了别的班了,挂断电话后一脸无语的对着原修道:“说真的,要不是资格审查的资料是交个政府的,我还以后有人倒卖信息呢?” 原修正在自个跟自个下棋,听到这句话后动作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对着她问:“那你要去吗?培训班。” 只要地上有地毯,缪以秋喜欢坐在地上的习惯就没怎么改过,好在地毯厚,也没冷着过她,只见她伸手执棋在棋盘上落了一颗黑子,原修就跟她对弈起来。不过说跟缪以秋提对弈真是抬举她了,要用一个词形容她的围棋,那就是臭棋篓子。 但是原修本来也就消遣,更不要说跟他下棋的还是缪以秋,即使都是他教的,对方下棋的习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没有如之前嫌弃原晗一样嫌弃她。 缪以秋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去,网上找些视频看看呗,我有那个钱,为什么不捐到孤儿院去?” 原修顿时笑了一下:“好,那就捐到孤儿院去。” 缪以秋果然网上找了视频来看,还上了论坛看了一个帖子,背了一些万金油的名言警句,对着原修答了几天的题目,就如平常出门一样去面试了。 面试的场地不如考试的场地一样在大学,而是在一所初中,更巧的是,是她读的初中,让人颇有一种旧地重游的感觉。只是到了地方她就震惊了,怎么不管男女都是穿着全套西装的,颜色大多都是深蓝和黑色的区别,还有一些怕热的,也直接都是白衬衫、西装裤黑皮鞋。女性和她一样披着头发,穿着裙子来的没有几个。甚至她还看到一个,穿着一身类似于空姐的打扮,那个宝蓝色的领结一看就是专业人士打的,脸上还化了妆。 这样比起来,显得她自以为严肃的态度就显得不那么严肃了,不过也已经很端正了。 总有人觉得公务员考试会很黑暗,很有猫腻,但是在缪以秋看来,至少她经历的,的确是很透明的,笔试的试卷是考试当然的早上运过来的,考试前十分钟都还是贴着封条的。面试更不用说,哪一幢楼、哪一层、哪一批面试官,甚至同一批面试者里哪些专业前后都是抽签抽出来的,更重要的是,面试官还都不是本市的,要是这样都有黑幕,对方也算是手眼通天了。 缪以秋是这个职位六人里第四个面试的,一出考场,下一位考生进去,她的成绩就已经递出来了,上面还有每一个主考官的签字,在外面负责的考官一看她的分数就说:“还不错,刚刚那三个,只有一个比你高。” 缪以秋对着他笑了一下,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她离开考场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没想到之前面试的都没走,正聚在一起说话,一见她就拦着问她面试的成绩。 缪以秋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其中一个男生面露喜色,应该是比她高的那个,另外一男一女垂头丧气,直说没机会了,这个时候,她安慰怎么都不合适的样子,便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绕过离开了。 公布成绩之后缪以秋总成绩果然还是第一,即使面试第二,但是笔试分数的差距在这里摆着呢?缪裘卓单位里也有人在关注这一次的考试,一见到局办办公室二在榜首那个姓缪的女生就议论开来了。 “缉毒大队缪队的女儿是不是报了我们单位来着?” “好像是。” “那这个缪以秋就是了,名字还怪好听的。” 于是缪裘卓第二天平时照常到单位上班,有人就对着他说恭喜了,直言要请客,毕竟女儿考了这么高的分数。 缪裘卓其实尾巴都快扬起来了,但是脸上还是非常谦虚的样子:“还是运气好,差点被第二名追上了。” 有人道:“第二名追上又怎么样,招两个呢?” 跟着他的老部下就知道这明显是过分的谦虚了,纷纷道:“总成绩高第二名四分呢,怎么超,别的超个零点五分就多了,还有相差零点零一分的呢?” 大家都转移了注意力:“零点零一分,谁啊,这么倒霉。” “那第一名不也挺幸运的?” “不过缪队的女儿能超第二名四分,真的厉害了。”缪裘卓又接了几句恭喜,心里也想着,等女儿进单位之后要请客,最起码要带着她先认认人。 只是没想到,缪以秋很顺利的通过了笔试、面试还有体检,最后却败在了政审上,公务员的政审拖得挺长的,毕竟体检结束后差不多三个月才正式报到呢,期间什么时候政审,端看相关单位,只要在前一个月结束之后就行。 按理说缪以秋的父亲是缉毒警,母亲现在是个体户,以前也是在国企里上班的,往上数三代都没有问题,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要是别人,估计直接是刷下来公布录取名单后才会让她知道,但是毕竟缪裘卓当了那么多年警察,还是有点人脉的,于是就有人告诉了他,并且让他去问问,哪里出问题了。 缪裘卓知道这个消息时那一瞬间冷静的心跳的不得了,还能跟来人道谢,说出的话也是平平静静的:“行,我心里有数了。”   第112章   每个地方的公务员录取名单会在当地人才网上公示, 缪裘卓得到消息是在早上, 下午名单就已经在上面挂着了,果然没有缪以秋的名字。一般政审不通过,是不会给出原因的,要是有疑义的,可以拨通公示下面的号码询问, 有些考生觉得给出的理由不让人信服, 甚至还会通过媒体解决。   今年缉毒大队这次也会有一个人考进来,秦桑便上网看了一下,顺势搜了一下缪队女儿的名字,结果根本搜不到, 后来直接搜姓氏, 压根没有姓缪的。   她顿时喊住了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邱宇:“哎,邱宇,咱们缪队的女儿这次考试是不是不差来着?”   邱宇脚步停下:“是啊,听说第一名呢?”   “可是现在招考录取的名单都出来了,我并没有看到缪队女儿的名字。”   邱宇凑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上, 秦桑还道:“你看, 没有, 我直接搜姓氏的。”   “问问师傅呗。”邱宇直起身体到缪裘卓办公室看了一看, 结果发现他并不在,其他办公室绕了一圈也没看见。   缪裘卓已经戒烟十几年了,但是今天他买了一包,坐在车上吸了第一口的时候就不习惯的咳嗽了起来,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叼着烟仰头看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响后,他把吸了一半的烟按灭在车窗上,随手朝车外一扔,稳稳的落进了垃圾桶了,接着油门一踩,汽车绝尘而去。   季岚反正不管是住的还是工作的地方相差不过二十米,她在办公室里跟供货商打电话的时候看到丈夫过来愣了一下,挂完电话才对着他问:“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以秋呢?”缪裘卓顺势把门一关。   “原修那吧。”季岚在敲打着键盘忙着工作上的事,并没有多少注意力留在丈夫身上,直到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有事要跟你说。”   季岚皱起了眉头:“你今天怎么了,神神叨叨的?”   缪裘卓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道:“我说了你不要激动。”   季岚的办公室在一楼的最里侧,对面就是客服的办公室,他们的门时磨砂玻璃门,外面可以随时看到里面的情况,两个年轻的客服妹妹正在聊天,突然听到了好像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不是那不小心摔在地上,而是拎起来狠狠的往地上砸的那种,接着是老板尖利带着嘶哑的喊了一声:“凭什么?!”   所有听到的员工心里都是一抖,就算季岚根本看不见他们的情况,也不由自主的专心工作了起来,生怕她等一下出来撞到枪口上。只是除了刚刚的那一声,接下来的声音他们便听不到了,半响后觉得安全了,才有人相互八卦着。   “刚刚我看到缪警官进去了。”   “他们这是吵架了?”   “那肯定啊。”   最先说话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那还真是难得,我在这里工作那么多年,还没见到他们两吵架过呢?”   “你说他们为什么吵架?”   “谁知道呢?”   办公室里,季岚的眼睛是红的,她直直的看着丈夫:“你告诉我为什么?”   缪裘卓好不容易安抚下了妻子,他又有了摸烟的冲动:“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季岚的面孔显得很僵硬,她问道:“跟她以前被迫染毒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以秋的档案不是保密的吗,她是受害者不是吗,难道现在的社会,作为一个受害者,也不被接受了吗?所以她就算现在就算已经戒毒了,又比同龄人优秀那么多,也要被卡在外面吗?!”   缪裘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个原因,是他们夫妻两个都想到一块去的原因,或是还可能是其他乌龙,但是他们谁也不敢拿起电话直接去问资格审查小组,为什么缪以秋第一名却没有被录取。   半响后季岚先轻轻笑了一下,她原本是站着的,又跌坐在了椅子上:“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让她进什么公安。”突然她的脸色一变,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女儿的号码。   电话嘟嘟两声之后被接通了,那边传来了缪以秋轻快还有疑惑的声音:“妈?”   “以秋,你现在在哪?”   “我在农家乐里钓鱼,我已经掉了一条花鲢了,晚上我给你们煲鱼汤喝。”缪以秋的声音得意洋洋的。   听到这里,季岚暂且松了一口气,对方又问她有什么事吗,她缓和着语气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去M市吗,妈妈觉得,去M市也挺好的,那边还是大城市,你一向都喜欢大城市不是吗,而且离L市也近。”   缪以秋的确喜欢大城市,而且是要天蓝日清环境好的大城市,奈何Z国的一线城市要么就不符合她的期许,要么就离得远,唯一天时地利人和皆适合她和原修的M市也早早的被季岚给否定了,理由是不喜欢她离家这么远。   季岚态度坚决,加上考的职位在本地,这个问题她便想着暂时放在一边,以后慢慢提,怎么突然就松口了?于是她挂断电话的时候还是有点懵的,坐在一边的原修都忍不住看向她了,他一向不会过问缪以秋的私事,平时都不干涉她在外的交友,更不要说和母亲打电话了,但是此刻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缪以秋莫名其妙道:“不知道,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居然说同意我们去M市居住,还说那挺好的。”接着她皱起了眉头:“而且她的语气也很奇怪。”   原修伸手抚了抚她轻轻皱起的额头,道:“阿姨既然没有直接叫你回去,那事情应该不大,不过你担心的话,我们回去看看。”   “没什么好担心的,”缪以秋耸了耸肩:“她还叫我们多钓几条鱼,但是这东西应该不由我们控制吧。”接着她眼睛一亮,面前的鱼漂不断的上下浮动,这代表有鱼上钩了。而且看那剧烈程度,这鱼恐怕还不小,她连忙撑着鱼竿往上,果然一条不断扑腾还在太阳底下闪着银光的被甩在了草坪上。   闪电趴在她的旁边不动,只是朝那条鱼落下的地方看着,米兰倒是站了起来跑了过去,围着那条鱼绕了两圈,见它在草坪上活力非常,好奇的凑近,接着竟然伸出有右前爪,把还在扑腾的鱼按在了上面。   没想到鱼鳞太滑,它一个大意没用劲,爪子就滑了下来,差点还一个踉跄摔倒了,闪电转回了头不看它的蠢样子,继续懒洋洋的趴着面对着湖面的方向,米兰则是跟那条鱼犟上了,还对着它汪汪叫。   缪以秋叹气,走过来把鱼扔到水桶里,才算是阻止了米兰的暴行,这鱼本来就要把它吃掉了,要是在被吃掉前,还要遭受一番虐待,即使不是有意的,也够怀疑鱼生了。   钓完鱼而回家之后,缪以秋才知道,季岚的失态是为了什么,甚至都没有心思做晚饭,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跟她开始谈心,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说道:“妈妈想了一下,其实考公务员,也没有什么好的。”   “啊?”缪以秋咬着李子的动作一顿,愣愣的看着她:“可是我已经考上了啊?”   这话听的季岚的心口一堵,要是女儿没有去考,也没有考公务员的想法,能不能录取都随意,可是这一路都遥遥领先,什么都过了,就差临门一脚被刷下来了,还不是因为能力不够,也不是因为自身的过错,怎么都让人气不顺,她最后梗着脖子说道:“我想了想,公安这个部门不适合你,还是别去了,找个清闲点的工作,开店啊,回来帮我的忙啊,或是不工作都挺好的。”   缪以秋慢慢的咬着李子:“……可是我考的那个职位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季岚生气的站起来:“公务员工资低,假期少,又常常要加班,一点前途都没有,根本配不上你的大学还有你的能力。”   缪以秋咽了咽口水,差点手中只吃了一半的李子都掉地上了,公务员假期还少啊,那Z国就没有假期正常的职业了。而且据她所知,B大还有Q大各所名校进体制的其实不少来着。她正想说呢,没想到季岚的眼睛蓦的红了,简直吓了她一跳,现在李子是真的掉了,季岚的样子看着她心慌起来,连忙靠近她道:“妈,妈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岚简直想编造个理由都编不下去,因为录取名单就在网上挂着呢,缪以秋总会看到的,什么缘由都是苍白的,缪裘卓走了过来,拍了拍妻子的背:“我来跟以秋谈。”   季岚生怕自己忍不住,擦了擦脸颊走开了,缪裘卓坐到了女儿的身边,他们两都不太对,看的缪以秋也提醒吊胆的,生怕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而之前因为没有毕业一直瞒着她,现在不瞒着了,要全盘托出了。她小心翼翼的问:“爸,我们家欠钱了吗?高利贷那种?”   缪裘卓:“……不是。”眼见女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心中的郁闷莫名的也去了一大半,“以秋,你很想当警察吗?或是公务员。”   缪以秋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是很想,但是就像之前妈说的那样,公务员虽然工资低,但是稳定,保险也齐全,还双休。反正我没什么野心,感觉这样也不错。”   缪裘卓点了点头,按着女儿的肩膀道:“以秋,我跟你说,你要有心理准备。”   缪以秋愣了一下:“什么?”   “你公务员考试没有被录取。”   缪以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看着季岚和缪裘卓都小心翼翼的,差点都不敢问了,但是她想了想脸色一变:“为什么啊?”   缪裘卓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政审出了一点小问题,以后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自己放弃了,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   缪以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总以为事情过去了,其实档案上写的清清楚楚,即使对外是保密的,但是对内,还没到了绝密谁都不能查的程度,而当时保密,也只是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而已。   至于为什么没有通过,这个理由甚至不用问,他们谁都想的到是因为什么,因为她的实际档案上,有那么一笔。   于是缪以秋突然笑了起来:“那刚好,我之前还后悔报了L市呢,毕竟以后原修肯定要住到M市去的,还省的费劲心思调过去。”   缪裘卓:“……”要是之前,他肯定会就女生向外的原因好好批评她,可是现在,居然都忍下来了。   于是第二天到了单位,有同事问起的时候,他便一脸无奈道:“我女儿还没有定性,想出一出是一出,她又觉得自己刚刚毕业没有好好玩过,不想那么早早九晚五的工作,便自愿放弃名额了,还好第三名当时也去体检了,不至于没有补录的。”   问的人顿时呐呐无言了:“你们就由着她啊?”   缪裘卓双手一摊:“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由着她还能怎么办?” 第113章 “这也太任性了吧, ”有同事听了便对着缪裘卓说道:“而且是这么辛苦考上来的,分数又那么高, 想想都非常可惜啊。” 缪裘卓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同事们自然是非常好奇的。 “我女儿有一个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是在M市发展的, 虽然在同一个省里,但是也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呢,开始还不觉得如何, 真异地了对他们也不太好。要知道现在公务员五年之内不能辞职, 与其以后两地分居, 还不如重新考过,反正机会多的是。”缪裘卓这么解释了,到时候考不考他们也不会关心,不考又能如何呢,总不会像今天这样关注。 他知道,他同事问起这件事不过是因为是他的女儿, 他是他们十几年的同事, 要是不认识的, 惊讶一番早就扔到脑后去了,毕竟不会成为自己团队里的一员,用不着关心。 缪裘卓这几句话一出,大家纷纷表示了对学霸的羡慕嫉妒恨,放弃居然一点都不心疼,还有人说起了他们当时考进来的分数是如何惊险的。 对此缪裘卓自然是心里苦有口难开,只能不断的打着哈哈。几天过去了, 大家工作都很忙,自然不会时时刻刻关注这个问题,缪裘卓也不会刻意去提,很快就被放到一边去了。 缪以秋对这事是挺郁闷的,想起来就生气,可是不管是季岚还有缪裘卓都用一副对玻璃娃娃的态度对她,说什么话都和风细雨的,再过分的要求都说好好好,又让她想生气却发不出来。她已经二十几岁了,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会对长辈迁怒的人,见他们比自己还难受,更加只能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对着原修言语间还是会透露出一二的,总觉得有点憋屈,原修见她这样,就想了个办法安慰她:“四年前我们去B市,回来了也没有再去过滇池、洱海,现在也不知道那里变得怎么样了?” 缪以秋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心中一直烦恼,多出去走走,就说:“那我们再去看看吧。” 晚上的时候,缪以秋是回家休息的,刘姨在给原修换床单被套,一边铺床的时候一边说道:“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没有被录取呢?”那一套自愿放弃的话也只能跟外人说,刘姨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对此感慨万分。 原修的声音很轻,语气里难掩懊悔:“是我的错,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刘姨非常疑惑。 “没有,”原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 刘姨见他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多问,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后就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套走出去准备扔到洗衣机里。 缪以秋说要出去散心,去的地方也不远,季岚还有缪裘卓哪有不答应的,他们恨不得女儿把这件不高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让人安慰的是,女儿好像是没把它放在心上,并不觉得多少遗憾。 她跟原修喜滋滋的出门了,到了滇池却依旧大失所望,滇池前几年污染严重,近年来花了很大的功夫整治,但是时间不够,加上没有从源头上杜绝,所以收效甚微,他们走了一圈后就没多大兴致了,还不如街上的鲜花店来的吸引人。只是原修有花粉过敏,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花,但缪以秋也远远的绕开了那些地方。 “Y省的花是好看,可是我觉得不管什么花都没有黄角玉兰来的香,”黄角玉兰是在B市确定的原修不过敏的花,他们小区楼下就种了几颗,刘姨常常摘一些回来熏屋子,一个房间常常放两朵就一颗香一天。谁知缪以秋继续道:“我每次一闻到黄角玉兰总觉得吃了甜瓜一样,还是中间最甜的那一部分。” 原修哭笑不得:“哪里有你这样比喻的。”话虽然这么说,两人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特地买了一个甜瓜,让水果店的老板削好切成小块,插上叉子,放在盒子里,拿到了缪以秋的面前。 甜瓜梨瓜这些东西普通人吃没事,但是对原修来说太凉了一些,于是这一整盒都是缪以秋的,两人相处在一起,还得感谢原修不是一个吃货,不然缪以秋一下要吃这个,一下要吃那个,一般人估计忍不太住美食的诱惑。但是估计跟原修从小口味就很清淡有关,连带着缪以秋都随着他的口味走了。 缪以秋吃了两块甜瓜,喝了一口砂锅里盛出来的海鲜粥,当即就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会淡呢?感觉有点咸,话说我记忆力总觉得这家店以前的味道没这么重的。” 原修道:“也许还觉得现在喝的没有记忆力的好喝。” 缪以秋就嘿嘿笑了:“所有人都觉得记忆力的美食是特别好吃的,多年后再吃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肯定不止我一个这样。” 原修点点头道:“你说的非常对,因为我也觉得没有记忆力的好吃。” 缪以秋哈哈笑,靠近他小声道:“还好老板不在我们身边坐着。” 两人吃完晚饭回家,以前他们住在B市,B市寸土寸金,当时的房子又是在B大附近,那里都是商品房,没有独门独户的别墅公寓。不过L市还有M市的房子就大多了,之前还是原修提前让家政打扫卫生,现在刘姨早就想到前面去了。 只是和原来的一样,那种多年没有人住的味道还是要散散才没,缪以秋捧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我要写一篇游记,还要写一篇美食博文。” 她脸上的表情都是跃跃欲试:“要是有天分,以后还可以做一个自由职业者。” 原修听了想要说些什么,突然撑着手扶在楼梯的木质扶手上,他原本准备上楼,没想到一只脚还放在楼梯上,却突然没了力气迈动第二只,几乎无声的喊了一声从旁边走过去的刘姨。 刘姨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扶住他:“原修你怎么了?” 缪以秋一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从手上掉到了旁边的沙发上,鞋都来不及穿,膝盖撞在了茶几的一角上,刺痛的眼泪直接蹦了出来,却无暇顾及,冲到了原修的身边,扁着嘴问:“原修,你怎么了?” 原修把那只踩到了楼梯上的脚放了下来,直起身体转头对着两人扯出一个艰难的微笑,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几乎抽着气说道:“没事,只是刚刚突然用不上力气。” 第114章 接下来半个月, 原修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医生站在办公室里, 指着屏幕上的几张CT对缪以秋说道:“他身体的主要器官衰竭的非常厉害,特别是心脏还有肝脏。” 缪以秋只觉得耳边震震如雷响, 让她头都炸开了一般,可是医生的话却仍旧清晰的在脑子里响起,让她觉得自己听错都不可能。她伸手紧紧抓着桌子的一角, 几乎颤抖的问道:“还有, ……还有什么好的办法吗?”说着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好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一样,迫切的对着医生说道:“比如说更换器官一类的。” 医生道:“器官配对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就算原修就算等的起,也没有可行性。不止是等候捐献器官的名单过长,不一定排的上,更因为他免疫系统过强, 连自身的细胞都敌我不分, 不要说别人的了, 即使配型成功,恐怕也挨不过更换器官后的排异反应。” 缪以秋眼里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去,像是夜明珠蒙上了黑纱,白炽灯烧断了灯丝,她半边身体是水,半边身体是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难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医生近乎怜悯的看着她:“原修的外表还年轻,可是内在却已经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了。很抱歉,缪小姐,除了继续保守治疗,我们没有好的办法,他的身体有很大的负担,但是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提高患者生存质量,延长患者生存时间。” 原修的外表还年轻,可是他的内在已经老了。缪以秋几乎是打着摆子离开医生的办公室的,她往原修的病房走去,刘姨刚好关上门走出来,一看她就迎上来,即使已经出了原修的病房,但还是小声的问道:“医生怎么说?” 缪以秋张了张嘴,一个词都没说出来,眼泪先落了下来,见状刘姨哪里还看不出她的意思,眼睛跟着一起红了。缪以秋抽着气,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是眼泪却像是无尽的河流一样,怎么也擦不干,她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蹲在原修的病房门口,捂着胸口,只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原修躺在病房里,闭着眼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他皱着眉头,放在两侧的手指轻动,好像睡的并不安稳。 缪以秋把头靠在了膝盖上,我想要有一天,和你手牵着手,走过人生接下来的路,漫步在夕阳西下,不求天长地久,甚至不求白头到老,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活着。 原修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却是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了。他微微一侧头,就看到缪以秋坐在一边,手中拿着两根细草,正在编织着什么。 “我二十岁的时候就在等了。”缪以秋抬头看着他说道。 明明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休息,原修却觉得怎么都提不上劲一样,他头还是昏沉的,只觉得身边无论什么看去都带着幢幢倒影,只有缪以秋是印在他的心里的,他的声音是沙哑干涸的,轻声问道:“等什么?” 缪以秋拿起一边的水,用勺子喂他喝了一些,然后用棉签小心的擦着他有些泛白的嘴唇,放回桌子上之后将手腕撑在病床上看着他:“我二十岁就在等了,等到现在两年过去了,你一直都不说,只能我来说了。” 她拿起放在一边用细草编好的戒指,牵起他的手想要把戒指套到他的无名指上:“求婚啊,你一直不说,只能我来说了。” 谁知道原修像是受惊了一样,手颤抖的动了动,微微弯曲,握成了拳头。缪以秋的动作被阻止了,她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你不是吧,这么不给面子,我平时这么害羞的人,主动求婚已经下了很大的勇气了。你这样,我总有一种被你拒绝的感觉。” 原修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包容,他眼里带着款款温情,专注的看着她,半响后才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你来做呢,得我来做才行。” 缪以秋低下了头,委屈不得了的样子:“好嘛,反正除了我,你也不可能娶别人。” 原修听到这话,睫毛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可是并没有说什么。晚上,夜深人静,他睁开眼睛,病房里极为安静,洗手间外面的灯光亮着,不至于让他什么都看不见。缪以秋躺在旁边一张专门搬进来跟他的床并在一边的病床上,她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白天见她的时候,眼睛底下都是青黑的,看起来,比他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瘦的还要厉害。也就今天他精神恢复了一点才能好好休息。 原修一直看着缪以秋,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接着又怕自己的动作会惊扰到她一样,手指在将要触碰到她的脸时停住了,良久才收了回来,他转头看着另外一边的桌子,拿过了放在上面的戒指。 这个戒指是用狗尾巴草编的,旁边还放着几根没有动的,将这个戒指往自己无名指上套,严丝合缝,不差一丝一毫,凑近还能闻到青草的味道。原修以前没有用草编过戒指,但是这并不难,他拿过一根,就着昏暗的灯光,很快一个小巧秀气的戒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掌心,想必他所希望戴上这个戒指的人,跟这个戒指也是严丝合缝的。 只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它紧紧的捏在手里,然后把它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缪以秋是被惊醒的,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凑近看了看原修,见他呼吸平稳,才放下心来,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一下,凌晨三点半,她不小心睡了三个多小时,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毫无睡意,一直看着原修。 第二天一早,原修看着缪以秋是和护士一起进来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只觉得黑眼圈更深了,在两个人的时候对着她道:“你不用天天晚上陪我在这里的,熬夜太伤身了。”更不要说她是那么喜欢睡觉的一个人。 “我没有熬夜。”缪以秋在心里继续道:我只是想一直看着你而已。 一个星期后,两人出院了,原修看似还是和平时一样,但是身体上多了很多毛病,不说别的,他现在上楼需要按着扶手,有时候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气,只是他并不喜欢缪以秋或是刘姨去扶他。 他说话时的眉眼还是平淡的:“只是走路而已,又要花多少力气?” 可是别人走路的确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他的确要花很多力气,可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别人因为他的病怜悯他,也时常担任照顾人的角色,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会让缪以秋只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原修甚至还跟缪以秋聊起了她之前提过的想法:“你不是要写游记还有美食博文吗?”说着他眉眼弯了起来:“我还等着看呢?” 而这些,缪以秋因为当天的意外还有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早就抛到脑后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的游记里,从来都准备写两个人的身影,又怎么会一个人出去踏青旅游?不会一个人出去,自然就没有游记这一回事了。 于是缪以秋抿了抿嘴:“我又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写这个了。” 原修故意诧异道:“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我以为你会先写两篇再放弃呢?” 缪以秋大气:“我是那么三心二意的人吗?” “那你接下来?”原修笑问。 “自然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了。” “是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再给我出主意。” 第115章 原修:“……你前一秒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现在又说还没有确定?” 缪以秋默默的恼羞成怒:“你明明知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原修不喜欢别人因为他的身体怜悯他,但是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别人, 都知道能够陪着他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也能够正视,用不着刻意避讳,可是听到缪以秋说了这句话, 他叹了一句:“我只是不想你难过。” 他因为病情瘦了一圈, 缪以秋跟着他一起瘦, 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担惊受怕,谁都能看得出来,要是原修出事了,她会受不了的。表面依旧乐观,但是心里的焦虑怎么也抹不去,这一点原修都安慰不了她, 除非他能够好起来。 原修现在是真的后悔, 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没有鼓励她到外面多走走, 有时候推掉室友或是同学的聚会也没说什么。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毕业了,只有几个称的上说得上话的朋友,没有挚友。 缪以秋不知道他的担心,想着原修的病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暂时剔除了工作的想法,加上他现在体力大不如前,最多只能在附近的走几步, 更不要说像之前一样去滇池还有洱海,于是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两人现在的生活和以前一样,看似比以前还要平和,有时候刘姨都觉得两人不像热恋中的年轻人,反而像是老夫老妻。 缪以秋正在看一本一本法国原文书,才看了没几页,就拖着下巴看着原修,原修心有所感,可是手中的素描笔并没有停下,仍在画板上描绘。过了好久发现她还没有把视线移开,终于抬头把目光分给她,然后瞄了一眼她手中捏着的书,道:“你早上还说要写这本书的论文。” “论文又不是一天能够写好的,”缪以秋走到他对面,坐下前俯身看了一眼原修画板上的画,笑的像只偷腥的猫一样:“果然是在画我。”接着又有些不满:“可是你都不看我。” 原修自然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画缪以秋并不需要看她,就算两人不面对着面,他笔下的缪以秋□□十足,但是听到这话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反而对着她问道:“你有话想说?” “今天我听刘姨说我们两像老夫老妻一样,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人。” 原修的语气里有了淡淡的疑惑:“那这个年纪该有的人是怎么样的?” 缪以秋回道:“每个人都不同的。” “是啊,每个人都不同的。” 半个月后,原晗来了一次M市,眼睛里带着红血丝,是连夜赶过来的。他眉头微皱,看上去心情郁结。可是对着原修却表现的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两人见面说过话之后,他的心显而易见的平静了下来。 之后他让刘姨收拾一个客房出来给他休息:“我昨天连夜坐飞机回国的,快两天没有睡了。”刘姨去收拾房间了,缪以秋咋舌的看着他:“我还以为你是从B市来的,怎么这么急的赶回来?” 原晗听了脸色非常难看:“之前哥发病,我爸妈没有告诉我,要不是之前我跟我妈视频她说漏嘴了,说不定我会一直瞒在鼓里。” 缪以秋听了沉默了一下,良久才说道:“那么阿姨没有跟你说,原修已经出院了吗?” “她说过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 “……你其实可以打个电话给我们的。” 原晗不说话了,好久才道:“我亲眼看了才放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原修问原晗什么时候回英国,因为他的学业没有完成,原晗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不是睡醒的,而是饿醒的,他们才知道原晗今天一天几乎没吃过东西。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原晗吃的很快,睡意仍在,可是教养良好,一点都不失礼,继续道:“还可以在国内待几天。” 原修就不再问了,原晗吃完继续上楼休息,估计这次应该会睡到第二天,缪以秋下午的时候听到原晗说起的话有些难过,但是并不代表她会说出来刺激原修。 原修猜测原晗回来的原因,因为距离他出院都很久了,压根没往自己病情上想。缪以秋便不遗余力的黑他:“说不定大少爷脾气犯了呢,我还有逃课的时候,难道不允许他受了委屈找人哭诉寻求安慰啊。” 原修:“……” 第二天原晗看着放到自己手上的一盒牛轧糖有了发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特别是缪以秋还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说:“下次谁给你委屈受了我们打回去,不要怂。” 原晗莫名其妙:“……?” 目睹一切的原修:“……” 原晗待了三天离开了,但是只是三天,就已经让他看出了原修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他的做派和缪以秋这样的小市民做派不同。离开前还处理了一些事,比如说怕她和刘姨两个人照顾不好,直接请了两个专业的护理到家里待命,万一有什么她们应对不了的突发情况,也能够做一些措施。 原修并没有阻止他的举动,只是说了一句:“原晗太小心了。” 缪以秋却是对着他问:“我刚刚看到你给原晗一本素描本,上面画的是什么?” 原修眼睛眨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之前画的一些话,他说看了喜欢,我就送给他的。” “哦,”缪以秋本来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到回答后就抛到脑后了,原修见状松了一口气,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份来自于英国寄回来的盒子,是原晗特地吩咐了人亲自送到原修手上的。 原修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大一小两枚对戒,对戒样式并不繁复,只是戒圈交叉缠绵,男戒和女戒不同的就是女戒交叉处有三颗碎钻,这是他亲自设计的样式。 他看着手中的对戒,想象着如果有一天能够将其中一枚圈进缪以秋无名指上的样子,一坐,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直到从没有合上的门外听到了刘姨和缪以秋说话的声音。 “以秋回来了,再晚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缪以秋的声音细腻温和:“遇上了以前的同学,多说了几句话,原修呢?” “在书房呢,在里面待了很久了。” 原修回过神,将戒指放到抽屉里,关上后抬头对着进来的缪以秋说道:“回来了?” “恩,”缪以秋上前牵着原修的手,一摸却觉得他手背筋骨的纹络都都一清二楚,可想而知身体消瘦成什么样子了,她心头发酸,却还是笑着说:“我妈说明天有空了,过来看看我们。” 原修也笑了:“阿姨这么忙,难得过来,拿药好好招待了。” 缪以秋脸上却露出了两分犹豫:“……原修。”原修抬眼看她等着她说下去,却见她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缪裘卓来看过原修两次,季岚却是第一次来,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见了原修的样子还是有些心惊。女儿六月底从B市回来,那个时候她还见过原修的,可是仅仅过去了四个月,除了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病弱、单薄。就算不认识的人,一眼看去,也知道他身体很不好。 原修应该是吃了大苦头的,可是他表现的像是受苦的都不是他一样,季岚两次见他说话停下来平复呼吸,然后继续说话,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那样子看的让人心疼。可是再心疼她也是缪以秋的母亲,而不是原修的。 季岚让缪以秋去厨房帮刘姨的忙,缪以秋最开始还不乐意,季岚又催了两次:“怎么,让妈妈跟原修单独说两句话都不行?” 话都说的这样明白了,缪以秋恹恹的过去了,季岚这时脸上的笑容才缓和了下来,深深的看着原修,她心里有些愧疚,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原修,你是跟以秋一起长大的,你们两的感情阿姨也看在眼里。” 原修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有预感季岚要说些什么,猛地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以秋是个死心眼的孩子,你的身体不好,可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她的多,这些我们都要感谢你。可是前天她突然打电话给她爸爸,问要是和你结婚了,我们会不会祝福她,”季岚的手握的紧紧的,她真挚的拜托道:“原修,如果以秋胡闹了,你不要由着她。” 原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季岚声音沙哑道:“阿姨知道说这话对你不公平,我们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人。”他们一家认识原修那么多年了,知道对方是理智的人,与其强硬的阻止,不如把话都摊开来说,虽然绝情,但是这最有效。她之前还想着原修是否有痊愈的可能,这样一切都好,可是现在是彻底绝了那个心思了,女儿还能自欺欺人,其实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原修好不了了。 季岚说的很坚决:“我和以秋爸爸,都想她以后以秋找一个能够陪着她、照顾她一辈子的人。” 第116章   谁知道缪以秋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季岚身后:“除了原修, 我谁也不要。”季岚愕然的转头,只听女儿继续说道:“没什么不适合的, 我觉得很适合,我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了, 不需要有一个人一直照顾我。”   “我也可以照顾他。”缪以秋眼睛发红,直直的看着季岚,眼睛里满满都是倔强, 好像季岚再说些什么类似的话, 下一秒哭出来一样。季岚一见女儿的样子, 就知道她不能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了,至少目前不行。原修的身体差成这样,没有任何一段感情能够一如既往的维持下去,久病床前尚且无孝子,更不要说男女之间的感情。   于是季岚点了点头:“是我的错,说了不该说的话, ”说着她站了起来:“我难得过来看你们, 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   缪以秋想要大声的反驳她, 明明是你先说的,可是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说出来的话,那就要吵架了。   季岚吃完饭后就回去了,回去路上她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缪以秋看着她往外走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 她追上去喊了一声:“妈妈,要不今晚你就在这休息吧,明天再回去。”   季岚看着她笑:“妈妈明天一早还有事要办呢,今天不回去可来不及。”   缪以秋抿着嘴道:“可是天已经黑了。”   “天黑算的了什么,到家也就十点多。”季岚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我之前跟原修说的那些话你别怪我,你要知道妈妈总是为了你。”   缪以秋脸上的笑容变得牵强了一些,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怕的。”   季岚几乎想要叹气了,心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怕,但是,你其实根本没有必要选择去经历那一份痛苦,可以一直高高兴兴的。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转身上车:“我回去了,你进屋吧。”   纵使如此,缪以秋最后还是看着车离开看不见后才转身回去。   刘姨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原修坐在他一直坐的那张沙发上,脸上看不出喜怒,缪以秋走过去坐到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却根本不敢用力,说道:“我妈妈说的那些,不是有心的。”   半响后原修的声音才响起:“我知道,我之前觉得生命是顺其自然的事,我会努力的活下去,但是有一天死亡来临,我也是不怕的,可是现在我怕了,我怕我活的太短,陪你的时间太少。”   缪以秋伸手碰着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我不会为此道歉的。”   原修蓦的笑了:“那我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每周四,缪以秋都要陪着原修去医院复查,他今年加的针灸项目一直都在继续,该扎的穴位扎上之后,还要有差不多三十分钟的时间等待,这是为了刺激穴位。之前她还会有一些事要跑上跑下,自从两位护理到了之后,拿药的事都代劳了,她只要陪着他就好了。   缪以秋坐在科室外面,正在看今天刚刚拿到手的检查情况,只有三个指数是正常的。她把单子合上,愣愣的坐在那里,突然听到有人站在她面前喊她的名字,抬起头时见到来人是谁后惊讶的站起来:“王阿姨?”   王盼盼看着她道:“没想到会医院碰见了,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接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这是陪人来的。”   缪以秋点了点头:“是。”王盼盼就笑了:“我也是送人过来的,”又示意了一下:“我们一起说说话。”   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旁边种在棕色花盆里的绿萝开的热烈,从窗台向外看,并没有什么风光,只有冰冷斑驳的墙还有楼下的水泥走道,道路已经皲裂了。   “最近过的怎么样,你今年毕业了对吗?”王盼盼往外看了一会,收回了视线。   “挺好的。”缪以秋只回答了三个字,王盼盼一下子就能看出其实她不太好,她垂下了眼帘,转而问道:“你知道我是送什么人来医院的吗?”   缪以秋眼里有着疑惑,不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提起这个,但还是顺势问道:“什么人?”   “三个吸毒者。”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不恰当:“应该说是三个犯罪嫌疑人,毕竟那三个因为偷窃后分赃不均在公共场所大打出手,还误伤了市民。”   缪以秋沉默了下去,不知道王盼盼这话对她说是何用意,王盼盼深深的看着面前年轻单薄的女子,眼里有着她看不明白的意味深长:“以秋,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如果身边遇到了危险或是见到了什么可疑的人,记得给我打电话。”   缪以秋更加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了。   王盼盼转而问道:“最近有遇见什么人吗?”   缪以秋收回思绪,低声问:“您说的是什么样的人?”   “比如说故人?”   缪以秋最近都很少出门,要说遇上了什么故人,那就只有一次突然偶遇了多年未见的叶正谊了,听她说了之后。王盼盼像是很感兴趣:“这个叶正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小学同学,初中同学。”   听到这话,王盼盼又问:“仅仅是如此?你们关系怎么样?”缪以秋眉头皱了起来,王盼盼还问:“你们偶遇的时候,当时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好像有一个母亲那边的表兄,”缪以秋纠结道:“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第二天,王盼盼特地接了缪以秋出来,带着她去了一个办公楼的小会议室里,并不是公安局。她们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有人了,是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黑色皮质靠背椅子上,面前放着厚厚的一叠资料,看起来职位不低,因为在她后面一步进来的王盼盼对着他称呼了一声:“徐局。”   “来了,坐。”徐局招呼着两人坐下。   缪以秋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那个被王盼盼称呼为徐局的人亲切的看着她:“我跟你爸爸也是老交情了,当年还一起培训过,没想到一转眼,他女儿都这么大了。”他双手放在桌上,十指相扣握拳,看着她道:“今天我来,是有一些事想要询问一下你。”   缪以秋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王盼盼,然后正色道:“您问。”   徐局笑了:“不要这么拘束,你就当平常聊天一样。”说着他推过来两张照片,缪以秋低头一看,照片应该是从远处偷拍的,其中一张是叶正谊,捏着一杯可乐站在万达广场外面,看着百无聊赖。一张是他的表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眉头紧皱,好似在破口大骂着什么。   “这两个人,你应该见过?”   缪以秋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表兄的那张:“但是这个人我只见过一次,知道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至于叶正谊,我们也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以秋,我能问你,十天前,你们偶遇之后,说了一些什么吗?”   缪以秋捏着手指,试探的问道:“他们犯了什么事情吗?”   徐局温和的说了一句:“你的父亲是我们的老同志了,家学渊源,你也知道我们办案的一些规矩,有些事情,不能像你透露太多,但是,你所知道的,说不定能够帮助我们很多,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这次谈话。”   缪以秋一怔。   “你们这次是怎么遇上的?”   “……我当时站在路边准备叫滴滴司机准备回家,突然一辆黑色的大众在我面前停下,上面是叶正谊还有他表兄。”   “当时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徐局问王盼盼记录。   “是的,事实上,要不是我当时差点认不出来他。”   十天前。   缪以秋拿着手机站在路边,旁边是一排圆心实心石墩,这里是十字路口,又是市中心,人流量极多。红绿灯、超市、大型市场还有各式酒店以此为圆心向外扩散,要不是有这几个石墩,估计身后的人行道上都能被车见缝穿针的穿插。   “缪小姐?”缪以秋还以为自己叫的滴滴司机到了,可是她一看就知道不是,因为接她单子的是一辆白色的马自达,而不是黑色大众。   徐局抓住了重点:“你说,当时开车还有喊住你的并不是叶正谊。”   缪以秋回过了神,确定道:“对,是他的表兄叶青。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字。”说着她也有点纳闷,要是叶正谊多年没有见过她认出她来还不让人惊讶,问题是,她和这个叶青,素未谋面。   缪以秋看着这辆黑色的大众停在自己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摇着下,露出了一张陌生的人,不由问道:“你是?”   叶青指了指旁边的驾驶座,兴奋的对她道:“这是我表弟叶正谊,听说你们是小学同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听到这里,王盼盼忍不住问道:“以秋,你当时没有觉得有问题吗?”   “多年不见的同学偶遇,只是相互谈了几句,既然不涉及金钱,也不涉及其他,我怎么会想到有问题呢?”   缪以秋回想着道:“不过当时叶正谊的脸色很难看,他看起来并不想和我多说的样子,倒是他那个表兄,很热情。”   “很热情?”   “是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缪以秋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没有扔掉的名片,放到了桌上递了过去:“他当时还留了联系方式。”   名片上的电话是手写的,除了一个手机号码,什么都没有,缪以秋说道:“但是我一直没有在意,后来想扔也忘记了。”   徐局看了一下那串号码,跟他们掌握的根本不一样,说不定又是无数个伪装中的一个,他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点着,然后对缪以秋说:“你继续往下说。”   缪以秋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也有些惊讶,便说了几句,但是大多都是叶青在说,叶正谊显得兴致缺缺:“缪小姐,你去哪里,我们送你啊。”   “我已经叫车了。”   “车不是没来吗?难得老同学见面,不要生分了,好好聊一聊了啊。”   “叶青!”叶正谊倒是先开口了,他先是莫名的喊了一声叶青的名字,像是在警告着什么一样,接着对缪以秋道:“前面刚好就是星巴克,去那里坐坐吧。”   “你当时同意了?”徐局对着缪以秋问道。   “是的,”缪以秋说道:“他们那个时候,主要是叶青,表现的很坚持,我不好拒绝。”   三人在星巴克落座,店面很大,人却不多,不到五分之一的客人,大多都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女,缪以秋接过了叶正谊递给她的卡布奇诺,说了一声谢谢,移了一下椅子,谁知道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椅上的叶青不满的踢了一脚叶正谊的椅背,道:“我的呢?”   叶正谊淡淡的说道:“你不需要。”   缪以秋甚至觉得,就算那张椅子那侧没有椅背,他也会踢上去的,根本不会在意会不会踢到叶正谊的身上。因为那一刻他显得很暴躁,跟前一秒热情邀请她坐一坐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觉得叶青马上就要站起来骂人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忍了下去,接着笑眯眯的跟她说话:“缪小姐在哪里高就?”   缪以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咖啡:“我现在还没有工作。”   “听正谊说是你是B大的高材生,现在都毕业那么久了,也没有找到工作吗?”叶青眼睛亮了起来,兴致勃勃道:“要不要到我们公司来上班?”   “叶青!”叶正谊用比刚刚更加严肃的语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叶青脸上的笑容敛去,嗤笑一声:“好了好了,知道你舍不得,当时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啪的一声,这里的咖啡明明是纸杯装着的,被放在桌上时却传来一声重响,叶正谊对他说道:“如果你不会说话,那就不要说话。”   说真的,缪以秋心里也有点不快,她虽然已经记不太清以前发生的每一件事,但是在她印象里,叶正谊并不像是那种多嘴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可是刚刚她听到了什么,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明显谈论过她,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显得这样肆无忌惮。   徐局和王盼盼的表情也显得十分怪异,王盼盼纠结的对着缪以秋问道:“叶青,邀请你去他们公司上班?”   “是的,当时他是这样说的,不过我觉得他开玩笑的成分更大一点,因为,他,让我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不管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其他,特别的虚假。”但是当时说完了那句话,缪以秋也发现了,两人身上的穿戴,的确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特别是叶青,光光那件穿的皱巴巴的衬衫,就超过了四位数。不过这样一件文艺范的衬衫,被穿出了一种暴发户的味道,也是少见。   “他,似乎十分推崇我能够考上B大,”缪以秋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他提起了很多次。”   叶青在被叶正谊喊了之后,不满的对着他道:“缪小姐是B大的高材生,B大啊,比你这个川大的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了,到我们公司来绰绰有余。”接着他骤然转头:“缪小姐不会看不上我们小庙吧。”   缪以秋心想我连你们公司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敷衍的说了一句:“怎么会呢?不过川大也很不错,今天要不是你提起,我都不知道叶正谊上了川大?”   叶青愕然道:“你不知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叶正谊像是忍无可忍的站了起来:“你少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拉起了缪以秋的手就要带着她走出去:“我送你回家。”   “可是你表兄?”缪以秋被他拉着往外走。   “不用管他,会有人来接他的。”   说完之后,缪以秋看着面前的两人:“我并不觉得,这些能帮的上什么忙,抱歉。”   徐局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很感谢你。”   缪以秋犹豫的说道:“要是,他们两个,联系我了,怎么办?”她从面前两人的样子中就已经看出来了,这事恐怕不同寻常。   徐局顿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就先听王盼盼说了:“他们很危险,你只要记住这件事就行了,以后,尽量远离他们。”   徐局深深的看了王盼盼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让她送缪以秋回去,缪以秋还没有站起来,就听到手机响了,拿出来看了看来电。   “是叶正谊。”   徐局还有王盼盼两人都不说话了,钧示意她接电话。   缪以秋接通了电话:“喂。”   “喂,是以秋吗?”   缪以秋抬眼看了一眼没有动静也不说话的王盼盼,低下头应声道:“是我。”   叶正谊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想跟你道歉来着。”他等了一会,缪以秋没有说话,便继续道:“第一次重逢见面情况那么糟糕,请你吃饭跟你赔罪。”   “我听到你的歉意了,吃饭就不用了。”   叶正谊沉默了一下后笑开了,话里的语气却让人觉得不容拒绝:“不行的,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非常!非常重要!”   “好,你说什么时候。”缪以秋挂了电话,对着一直等着她回答的两人说道:“叶正谊说要请我吃饭,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 第117章 一个上午, 缪以秋不断的看手机了, 每次看了时间之后又重新将屏幕按掉,原修察觉了好几次,抬头对着她问:“出了什么事吗?这么魂不舍色的。” “如果, 我是说如果,”缪以秋一脸纠结:“你以前的一个朋友, 突然有一天, 变成了危险人物,你会怎么办?” 原修都不想去拆穿她那‘如果’等于‘就是’的样子,只是问道:“那么要看是什么样的危险了?” 缪以秋仰头躺倒, 把头靠在了沙发的抱枕上,扯了另外一个抱在怀里:“我也不知道, 总感觉,挺奇怪的。” 叶正谊请缪以秋吃的是晚饭,是一家私房菜, 还特地订了包厢, 包厢虽小却很雅致,一角还放了一个金鱼缸, 里面一红一黑两条金鱼在鹅卵石还有水草之间不断摆动。他招呼缪以秋坐下后说道:“我以前就想, 我要是遇到了最好吃的东西,一定要带你一起尝一尝, 等到这一天真不容易。” 缪以秋的手指有些发僵,想起了贴在了裙摆处的qie听器,还有肯定会在qie听器另外一端的警察们, 干咳了一声后四下观察了一下包厢的环境:“这里就有你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吗?” 菜还没有上来,叶正谊拿过她的杯子,给她到了一杯牛奶,笑了:“这里只能算是不错,事实上,我每吃到一个好吃的地方,总想着下一个地方说不定会更美味,于是周而复始,不到尽头,而且,我也是刚刚回Y省不久,估计还没找到真正的美味,但是这里肯定合你的口味。” 缪以秋还真觉得自己有些渴了,她端起牛奶想喝,却发现牛奶是温的,叶正谊看她顿了一下的动作说道:“我可没有忘记,当初你因为吃了一个冰激凌就生病了的事,你就是个大小姐,也只能喝温牛奶了。” 这话说的并没有贬义的意思,缪以秋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她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裙摆道:“你不是吧,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么清楚,我看你现在也不错,就说你手上戴的这块手表,没有六位数下不来吧。” 没想到叶正谊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非常难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摘下那块手表将他和手机扔在一起,随口道:“我舅舅给我的毕业礼物。” “你舅舅?”缪以秋愣了一下。 “我考上大学之后,才知道我妈妈那边还有亲戚的,”此时服务员敲门进来逐一上菜了,等到菜都上齐了,服务员关门离开后,他才接着说道:“当时我奶奶身体不好,我大学的学费都出不起,更不要说给我奶奶看病的医药费了。我都准备辍学去赚钱了,这时我舅舅找上门了,说可以帮我奶奶找最好的医院和医生,还能请人照顾我爷爷,顺便供我读大学。” “这不是挺好的吗?”缪以秋不解为什么叶正谊一脸复杂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喜欢你舅舅?” 叶正谊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绝对不是高兴的那种,他拿起了被扔到一边的手表后又放下:“怎么会呢?我之后再也没有为钱操过心,连毕业礼物都是几十万的手表。”他重新将手表放回了桌子上,不过这一次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而且他对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我好好读书,然后去帮他做事。” 缪以秋看着他眼里突然掠过的一丝讥诮,突兀的问道:“做什么?” qie听器那边的两个警察听到这句话顿时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想着这姑娘怎么这么冲动,声音还在从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传出来。 “我看你很不高兴的样子,你舅舅是做什么的?” 叶正谊并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筷子鲈鱼到她碗里:“没什么好说的,吃这个鱼,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罢把另外一盘鱼整盘端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副准备独享的样子。 缪以秋看的愣愣的:“你为什么要点两个鱼,不对,你怎么可以吃独食!” “这是河豚,尽管已经处理过了,还是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几率吃了要中毒,你还是吃鲈鱼吧,鲈鱼比较安全。” “那你也不要吃啊!”她气愤道。 叶正谊吃的有滋有味:“我又不怕死,你怕死吗?” “你真是莫名其妙,世上哪有人不怕死的!”说着她把那盘河豚拿过来搬到自己的面前:“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的几率,我就不信自己这么倒霉。” 叶正谊哭笑不得:“虽然这家店卖这道菜还没出过事,那个百分比也的确是宣称而已,但是你要是出了事,也能算是中彩票吧。” 缪以秋已经挑了一筷子到自己嘴里,瞪着眼睛看着他道:“的确比鲈鱼好吃啊。” 叶正谊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温柔:“行啊,好吃你就多吃一点,要是出事了,我肯定送你去医院。” “你能不能想我一点好啊!” 缪以秋拿到那个qie听器之前,王盼盼跟她说不用特地问什么,一切都随意来,安全第一,但是她只要一想起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人听着他们说话,就感觉随意不起来,总觉得带了任务一样。 桌上的菜都没少多少,她就放下了筷子,问道:“你说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是什么啊?” 叶正谊的心情刚刚好起来,听到这里又往下沉了几分,他的手放在桌子上,按着眉心显得特别头疼的样子:“你之前也见过的,我的表哥叶青。” 缪以秋点了点头。 “如果他缠着你,或是找到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要搭理他,对你说什么都不要答应,如果出事了,打我的电话。” 缪以秋看着他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他现在就是一个神经病,疯起来什么都咬,谁也不放过,虽然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疯,”叶正谊不断的强调:“离的他远远的。” “……如果他是疯狗,为什么会缠着我?”缪以秋道:“我之前并不认识他。” “还有我。” “……什么?” “也要离我远一点。” 缪以秋被他气笑了:“是你打电话说要请我吃饭的。刚才说,出事了打你电话,现在又要说离你远一点,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除非叶青去骚扰你,否则,不要跟我联系,”叶正谊想着眉头松开了,像是找到了什么办法一样:“你爸爸不是缉毒警吗?那肯定认识很多警察,退休的没有退休的,请个人过来给你当保镖。” “喂,”缪以秋真的生气了:“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听你说这些话很不明白什么意思,很难受的!” 另外一端听着这些话的两个警察脸色大变,其中一个对着王盼盼道:“叶正谊知道缪以秋的父亲是缉毒警?” 缪以秋正在等着叶正谊的回答,谁知道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化妆了吗?” “没有,”缪以秋飞快的回道,接着皱起了眉头:“你问我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我听说有些女生化妆之后跟没化妆一样。”他顿了片刻,看着她马上要生气的样子飞快的转移话题:“你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吗?” “我曾经跟你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句?” “你说,吸毒是永远戒不了的。” 缪以秋深深的拧起了眉头:“我忘了我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但是,这话说的没有错。” 叶正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让人看不懂,转而问道:“如果,你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戒毒成功多年没有复吸的人,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为何,缪以秋突然的的心中一滞,胸口闷闷的,低声道:“还能怎么样,恭喜他呗。” 叶正谊突然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果然没有记忆。”怪不得当年能跟他说那些话。 “什么?”缪以秋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凑近想要听清楚。 “没什么,”叶正谊突然又变的轻松了起来,毕竟缪以秋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的,他道:“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像你这么想的,世上多的是疯子,而遇到这种疯子,我们除了离他远远的之外,什么都干不了。” “怎么会呢?”缪以秋反驳道:“疯子嘛,关起来就好了。” 叶正谊拿起杯子跟她面前还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你说的很对,但是没有被关起来的时候,还是要绕道走。” 即使很多年没有交流过了,缪以秋也觉得叶正谊怎么说这么怪异,她抿着嘴道:“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人总是会变的。” “你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去世了。” 缪以秋哑然道:“抱歉。”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她年纪很大了,算的上寿终正寝,现在住在她原来疗养院房间的,是我爷爷。”叶正谊叹气:“只是可惜你没有吃到她做的面疙瘩。” 缪以秋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什么时候说好的而她却忘了的话,只能默不作声的装鹌鹑,只听对方继续道:“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做给你吃就是了。” 还没等她翻白眼,自顾自就先笑了起来:“说好了以后少联系的。” 缪以秋托着下巴看着他道:“你得了绝症?” “咳咳咳,”叶正谊刚喝的水差点呛到了气管里,脸都咳红了,接过对方手忙脚乱递过来的纸巾,“为什么这么说?” 缪以秋觉得非常尴尬:“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这是咒我呢?”不过话音刚落声音就轻了下去:“其实,跟得了绝症也没什么差别。” 缪以秋显得忧心忡忡:“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跟你那个舅舅有关,你知道,我爸爸是警察,有问题,让他帮你好不好?” “又不是什么事都能靠警察解决的,”但是他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把叔叔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吧。” 缪以秋把缪裘卓的手机号码写给了他,还重重的嘱咐:“记得一定要联系他。” 第118章 缪裘卓正对着徐局拍桌子, 即使徐局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是省会市局的局领导,他也全然不顾,脸涨的通红, 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你们怎么能把以秋牵扯进去呢!” 王盼盼看的他气狠了的样子,面红耳赤的站在一边, 低眉敛目的不发一言。徐局也坐的住, 就这么让缪裘卓发火,直到他平静些许之后才对着他问道:“气顺了吗?” 缪裘卓一身警服,还在喘着粗气, 板着脸坐在他对面:“如果不是那个叫叶正谊的问以秋要了我的手机号码,这事你们还不会告诉我是不是?!”他咬牙切齿道:“你们看你们办的这是什么事, 以秋她并不是我们系统的人!” 王盼盼连忙对着他劝道:“缪队,我们当时是在充分考虑到以秋安全的情况下这么做的。” “我不管你们考虑不考虑,这事让我来做, 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 但是我女儿,不行!”缪裘卓的态度很坚定。 徐局正视着他, 问道:“叶正谊联系过你了吗?” 缪裘卓眉头皱了起来, 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 可是他并没有接到过这个电话,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还没有。” 徐局拿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推到了他的面前,缪裘卓抬头看了他一眼, 接过来翻开,一见到资料里夹着的几张照片,就露出了一脸不能直视的表情。 几年前季岚找过女儿当时在看的一部美剧《行尸走肉》,还跟他说过,女儿看着文静乖巧,怎么会看这么血腥的剧,还说不理解年轻人的想法。可是现在,面前拍摄出来的照片比起行尸走肉里的丧尸也不逞多让,不同的是,那是电视剧,是演的,可是这些明显一看就不是,背景还是Z国的建筑,人物也是。 一张张翻过去,陆陆续续差不多有十几张照片,有些是全身照,有些是或手或脚,大多照片上每一块肢体上的肉全部溃烂到深可见骨的程度,即使还没,也快了。更让人觉得惊悚的是,那些红的让人发憷的血肉上面没有一滴血在往下流,那么多张照片,有两张骨头都看到了,伤口也没愈合,愣是没见到一滴血。除此之外伤口之外的皮肤也显得很怪异,还有这一个个不知道多深的孔洞,伤口处都已经发黑溃烂了。要不是被拍摄的人还看着镜头,会让人怀疑,这些人是否还活着。 但是这样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缪裘卓将这些照片扔到了桌子上:“这是什么?” “这是鳄鱼。” 缪裘卓愣了一下:“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Z国。” ‘鳄鱼’是一种廉价毒品的别称,因吸食者的皮肤会变成绿色的鳞片状而得名。它的活性是ma啡的8-10倍,与海luo因高度相似,于是在国外,便成了相对于昂贵的海luo因的代替品。要说注射海luo因每次需要150美元,那‘鳄鱼’则便宜得多,每次注射只需要6-8美元的成本。更重要的是,它的主要成分二氢脱氧吗啡可用其中一个衍生物□□还原。(□□是俄罗斯还有部分国家的非处方药,被用作镇痛剂,这代表鳄鱼极其容易获得,并可以自行合成。) 尽管‘鳄鱼’与海luo因性状活性高度相似,但是持续时间却比海luo因短不少。因此任何人一旦上瘾后,必须频繁并且大剂量的使用。加之它本身的特性,相比于其他毒品,使用‘鳄鱼’的成瘾者身体组织会极快的由内而外开始腐烂,在两到三年内死亡,大部分人更会在首次注射后一年内毙命。 但是不管‘鳄鱼’在别的国家是多么的臭名昭著,不管Z国和毒品的战争是多么的严峻,它之前从来没有在Z国出现过的,可是照片上的那几个人,的确是Z国人。 徐局看着缪裘卓,脸色很严肃:“这种毒品,年初首先出现在J省,当地公安怀疑有人走si偷渡。”J省是和俄罗斯接壤的,会有这种怀疑也纯属合理,谁知道他继续说道:“可是当地花了大量警力加强走si打击力度,并没有排查到来源,后来,它在J省消失,这事暂且不了了之。但是几个月前,它出现在了S省还有Y省。” S省可是内陆省,它的某地区毒品的确猖獗,但是并没有鳄鱼出现的可能性,因为根本无法合成,Y省虽然靠近边境,毒品情况相对内陆严峻,但是也没有鳄鱼的生存之地,因为根本无法获得来源。 “它是在S省还有Y省突然出现的,而S省、Y省与J省必经的几个省份,并没有出现鳄鱼的踪迹。”王盼盼在一边解释道。 缪裘卓猛地反应过来:“有人在合成鳄鱼?!” 徐局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我们经过三个多月的排查,最后锁定了这个人。”又一张照片被推了过来,这张照片上的人正是之前给缪以秋看过的那一张,上面的人就是叶青:“这个人名叫叶青,我们有理由怀疑,世面上出现的鳄鱼,跟他有关。” 王盼盼继续补充道:“因为这种成瘾者太吓人了,很容易引人注目,不知道是不是将他们抓获的时候打草惊蛇,鳄鱼暂时在Y省也消失了,但是种种线索都指向他,只是需要进一步排查。” “那些成瘾者呢?” 王盼盼回道:“我们所知道的,一共有十二个,其中八个已经死亡了。” 纵使缪裘卓见多了吸毒者死亡的记录,听到十二个死了八个,还是愣了一下:“这些照片是什么时候拍摄的?” “两个月前,而且他们吸食,都没有超过半年,最短的一个月。” 没有超过半年,最短一个月,十二个人里就已经死了八个,这跟直接谋杀有什么区别。 王盼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鳄鱼的成瘾性极快,一次就能上瘾,这些成瘾者,身体组织已经崩溃了,我们不能抓,不能关,更没有条件送到医院去,只能释放他们。” “但是释放他们的时候,市面上出现了几个月的鳄鱼已经失去了踪迹,我们盯了这些人很久,他们买不到货,而其他代替品,效果似乎不明显,其中有两个,是痛死的。” 要说冰du海luo因短时间内还能让人活的人模狗样,鳄鱼则是吸了死,不吸也要死。 缪裘卓现在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如果鳄鱼在Z国可以自行合成,那么即使可以在世面上消失,那么也可以继续出现,他不敢想象,这种东西泛滥了,会对社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更重要的是,即使通过缪以秋前天晚上和叶正谊的对话,他们也有理由怀疑,叶青背后有另外几条毒品生产线,他们必须要将这一切都挖出来。 “叶正谊,是两个月突然出现在我们视线中的,叶青的表兄,川大化学系本科毕业生,除了母亲死于吸毒过量,履历清白,当时他母亲的案子,还是缪队你办理的。” 缪裘卓道:“我记得。” “他目前已经得到了研究生资格,看样子,还要继续读下去的样子,这次回Y省,是为了探亲。” “探亲?”缪裘卓问道。 “是的,他的爷爷在M市的一个疗养院里休养,”王盼盼很显然将一切资料都熟记于心:“说真的,那个疗养院可不便宜,一切费用都是他舅舅出的钱。” “我们之前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找到线索,”徐局又拿起了那个重点关注男子的照片道:“直到他突然找到了以秋,而他的表弟叶正谊,是以秋曾经的同学,这让我们找到了突破点。” 王盼盼也说话了,但是她的声音很轻:“所以,我们觉得,以秋能够帮上我们的忙。” 缪裘卓对着徐局问道:“我能够听一听那段录音吗?” 缪裘卓今天会站在这里,就代表了他会成为这一次行动的参与者,徐局对着王盼盼点了点头,王盼盼微微一颔首,带着他去了另外一间房间听他们分析了无数遍的录音。 在他听完后,王盼盼才开口说道:“我们这两天,一直在讨论,能否让叶正谊成为我们的钉子。” 缪裘卓顿了一下:“你是说策反他?”但是他也觉得这个想法未必不可行。 “是的,”王盼盼点了点头,分析道:“第一,他的母亲是因为吸毒过量死的,加上他和以秋的对话,不难听出他对毒品还有那位舅舅,其实是厌恶的。”事后缪以秋的话也证实了那一点。 “他舅舅呢?” 王盼盼道:“他目前也是我们的重点关注对象,但是就像叶青一样,有疑点,但是没有证据,而且还是一个小企业家,上过当地政府报纸的那种。”说真的,要是他们之前没有把鳄鱼和叶青联系上的时候,也不会将目光放在其父身上,后来发现,这恐怕是一个毒瘤,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铲除这颗毒瘤。 她继续道:“第二,听他和以秋的对话,我们可以理解,他有很大的可能性,站在我们这一边。”至少,他言下之意,都是不希望缪以秋受到伤害。 “正义的那方?”缪裘卓的声音很稳,但是越稳,越代表着其中压抑的怒气:“我现在想先知道,他意有所指的,叶青盯上了以秋是怎么回事?” 如果此人真的像叶正谊描述的那样是一条疯狗的话,可想而知被盯上的缪以秋处于怎么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对此王盼盼言语也不由有些苍白:“我们现在还在排查。”像是为了让缪裘卓安心,她又继续道:“不过我们已经让人暗中看着以秋了,要是叶青出现,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策反叶正谊想的的确很好,但是很显然,这是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确定,只要有那百分之一不确定,就能功亏一篑。到时候他转头将一切都告知叶青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们几个月矜矜业业的追查就会全部变成无用功。那些好不容易得到的蛛丝马迹会极快的被斩断,然后带着它背后的黑暗隐藏的更深。那样的话,再挖出来,就难了。 毕竟,对方是他的血亲,即使言语中有不满,对他却非常慷慨,看看在他身上的花费还有对其爷爷奶奶的照顾就能知道,而且,他现在也是他们的怀疑对象。因此,他电话里会跟缪裘卓说些什么,就显得非常重要了,只是他们没想到,两天过去了,这通电话还没有打过来。 正在几人放弃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直到第三天,不知道那边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犹豫,打到缪裘卓手机上的号码不是缪以秋手机中保存的那个,而是一个新号码。 如果叶正谊真的能够被策反的话,那么有关于他的存在,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在一边听着的不过也就他和王盼盼两人。对方的声音里还有些犹疑,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将一切都告诉了他,最后还道:“我知道缪以秋同学一直挺胆小的,以前也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还是注意安全的好。我表哥虽然吸过毒,但是一直在接受治疗,自行戒毒想必不违反规定吧。”他居然还在笑:“要是他知道,我把他吸毒的事告诉了缉毒警,你们把他抓走了,我估计要没好日子过了,缪叔叔,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密啊。” 通话中断了,他这话用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但是他们已经查到了一点线索,怎么会不知道,即使叶正谊没做什么,仅仅是跟缉毒警联系这一条,就已经犯了忌讳了。除了影视里,有谁见过,猫和老鼠,握手言和的。 但是,叶正谊电话里说的事他们也真的没有想到,缪裘卓紧紧的握着拳头,敲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道:“郑博那里泄露了我女儿的治疗情况。” 叶青为什么对缪以秋那样殷勤也有了解释,他染毒后想要戒毒,却无法摆脱毒品的控制,不知道从谁那里听来,有一个心理医生正在研究通过催眠消除吸毒记忆进而戒毒的方法,便找上门去了。 催眠好啊,不痛不痒,一段记忆而已,谁付不起?!没想到那个心理医生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直言告诉他们,这个设想并不符合实际,已经失败了,但是叶青当时犹如困兽,行事全凭意气,毫无章法,其中用了哪些手段叶正谊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缪裘卓。总之,对方那些所有关于这方面研究的资料,都落到了他的手里。 叶正谊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在那份资料里,看到缪以秋的名字,叶青激动的跟他说这件事,可是他却觉得恍然隔世。缪以秋,这个他一直以为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顺风顺水长大的人,后来又被他放在心里,一想起来又甜又苦的女人,居然在十岁的时候就被迫注射了毒品,以至于到了需要看心理医生的程度。后来有幸失去了记忆,但是失去记忆了,不代表发生过的,就不存在了。 叶青笑的脸都扭曲的样子还在叶正谊面前不断闪现:“你看,这个叫缪以秋的,十岁就吸毒了,现在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居然还从B大毕业了,一点痛苦都没有,我没有吸毒都考不上B大。” 叶青没有吸毒的时候,不要说B大,连现在三本大学的毕业证,都可以说是花钱买下来的,要不是他一副扶不起来的样子,舅舅又怎么会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了,想要培养个助手起来。 已经四年过去了,香车美人,豪宅美食,他什么都见识过了,他越自律,舅舅越看重他,叶青也就越嫉恨他。但是没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一顿揍,竟然还从叶青身上,揍出了一片真心来。 叶正谊站在医院的天台上,空荡荡的天台上只有他一个人,风吹的他的衣服不断的鼓动。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到十八楼之下的风光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医院有了惨痛的经历,这个天台上的栏杆,如果不借助外物,绝对爬不上去。也许是在初中时期养成的习惯,他总喜欢往高的地方走,抬头就能看到广阔没有建筑高楼遮挡的天空,即使天空慰藉不了他,还能有回忆。 他当初在知道缪以秋考了B市的大学之后,原来也想去那的,即使上不了同一个学校,远远的看着也好的。只是没想到后来奶奶重病,舅舅出现,解决了他的一切苦恼,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是要他去读S大的化学系,这又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呢?人总要先生存下去,才能想其他的,舅舅对他的成绩非常重视,加上为了爷爷奶奶的事忧心,他前两年忙的焦头烂额,后来渐渐的知道了舅舅是做什么的,也歇了联系缪以秋的心思。 没想到命运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一样,下一秒绝对想不到它会这么捉弄你,他和缪以秋,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他转头离开了天台,到了叶青住的病房里,叶青刚刚醒过来,叶正谊站在床尾,双手插在裤袋里,看着他道:“你这次能从楼梯上滚下来,下次就能从高楼上跳下去,你也该戒了。” 叶青总是喊着要戒毒,可是每一次,连生理脱毒时期都熬不过去,这一次算是有进步,忍了两天,可是这两天对他来说比两年还难熬。毒品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弄到的东西,叶正谊一个不注意,他又打上针了,这次后果惨痛,还以为在夜店跳舞呢,扭着扭着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小腿骨折,现在刚打完石膏。 叶青见他黑着脸,不由哎呦哎呦的叫唤,叶正谊不为所动,半响后他才停下来讪讪道:“我不是一直在戒吗?” 叶正谊转身就想走,叶青连忙喊住他:“哎,等等,等等,我肚子饿了。” 叶正谊转头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 “我就知道,咱们家为我考虑的就只有你了,那些人,还有我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叶青凶恶的看着自己打了石膏的右小腿,好像这腿骨折不是他自己摔的,而是有人害的一样。 “可是他们忘了,我家就算没有我了,还有你,总不会落到他们手上的,以后你赚钱,我使劲花钱就好了。”他哈哈大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扯动了小腿上的伤口,抽着气痛呼了两声。 叶正谊多年来一直避着这些事,别人说话他不答应也不应声,他们只当他默认了。叶青什么性格他了解,他吸毒的原因,这段时间听的多了,也渐渐的能拼凑出一点来,可从叶青口中说出来的,是真是假总是要打个折扣的。叶青口中的他们,是在他吸毒的时候没拦着他,放任自流的人,也是舅舅的手下,至于有没有推一把,谁也不知道,在他口中是有的。 至于他爸,则是在知道这个儿子吸毒之后,之后干脆利落的放弃了他,连挽回都没有。反正想赚钱的多的是,而且他还有一个外甥,不信找不到接班人。但是叶正谊知道,舅舅为此打折了两个人的腿,远远的把他们丢到境外去了,那两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不去想。 叶青虽然扶不起来,但是也不是真的蠢。他总觉得自己吸毒是着了套,被人哄骗,没有想过,自己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家里还是做这一行的,哪里会这么容易被人哄骗。更没想过,叶家是从来不准他们碰毒的,之后后悔了,又有什么用呢? 叶正谊知道他吸毒之后,恨铁不成钢的将他揍了一顿,直接把他打的内出血揍进医院的那种,一点没有考虑到他和在疗养院的爷爷还要仰仗叶青父亲的鼻息过活,他是真的恨毒品。 就算是瘾君子,也是有明白事理的时候的,叶青清醒的时候,也知道叶正谊这个举动是真心为了自己,回过神来后真将他当做了兄弟。连舅舅都因此高看了叶正谊一眼,开始考虑要不要让他接自己的班。但是他这话并没有说出口,毕竟儿子废了,不代表生不出孙子,而且让原本给儿子定好的助手变成了接班人,还是有些不愿意。 叶正谊看出他说了饿不过是托词而已,想想也是,瘾君子嘛,只要有毒品就够了,没有饿死,那里还会有其他想法。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一下一下的按着手中的打火机,只觉得这一切可悲又可笑。舅舅将他接到自己家,不是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为了好好照顾妹妹的孩子,而是看中他的能力和成绩,想着以后能够培养出一个制毒师来,并且能推陈出新,壮大‘家族’。 这几年潜移默化的you惑,差点让他真的忘了自己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只是他没想到,毒贩把毒品卖出去害了那么多人,自己的儿子吸毒后居然千方百计的想要戒毒。 作者有话要说:  鳄鱼这种毒品,胆小的千万不要百度 第119章 叶正谊仍旧一下又一下的按着打火机, 看着上面冒出的蓝色火焰, 它的温度很高,但是不置身其中好像压根感觉不到这是火。这是他的收藏品,是都彭的限量鉴赏版, 他的爱好不多,这个算是一个。但是叶青听到了就忍不住打哈欠:“别让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等一下瘾头又勾上来了。” 叶正谊顿了一下, 把打火机合上放到了裤袋里,道:“你要是真想戒,就不要在外面晃了, 回家有的是办法。”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叶青打了一个寒颤, 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可吃不了那苦,你在学校里, 不知道我爸多狠。” 说着叶青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看着叶正谊:“你说, 我现在请缪以秋来医院看我,看在我摔断了腿的份上, 她会不会来?” “你只是骨折, 不是摔断了腿,要不是你大惊小怪的, 石膏都不用打。” 叶青怕吃苦、怕没钱、还怕疼,他当时可能感觉不到多少痛楚,但是知道自己骨折之后, 就跟下一秒马上要截肢一样折腾的人烦不胜烦。反正他自己都说了不缺钱,医院自然怎么收益大怎么来。 “我就是想跟缪以秋交个朋友。” 叶正谊的眼神变得淡漠了起来:“那份资料你又不是没有看过,缪以秋忘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叶青激动道:“那些实验者也没有记忆,可是他们还是有瘾,她却没有,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要让我跟她多说几句话,我一定可以找出原因的。” “你怎么没看到她还考上B大了呢,你表面上看着别人没有受苦,可是实际情况郑博又知道多少?如果不是聪明人,没有大毅力,会走到这个程度吗?”叶正谊的语气非常平淡,但是在叶青听来像是带着飕飕凉意:“你没吸毒前大学毕业,怎么也不考个好学校?” “没有那个必要呗,我们还要靠读书啊”见他脸色不好,叶青想起他这个表弟的确是靠读书被他爸看中的,转而又道:“我知道你说的总有道理,但是万一成了呢?” 叶正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已经打电话给舅舅了,他会派人来接你的。” 叶青脸色大变,前一刻还期期艾艾的喊疼,下一秒跟猕猴附体了一样,掀开被子手脚灵活的跳到了地上,右脚一下用力,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顾上,单脚跳到病房门口打开门。 声音还在身后传来:“现在应该也到了。” 病房门打开,进来的是两个穿着运动外衫的男子,像是才跑步归来一样,有个护士还跟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吩咐:“这几天右脚不要用力,如果有情况记得及时到医院复查。” 叶青见到这两个人脸色大变,虽然他不认识他们,但是明眼一看就是他爸派来的,他转身就想逃。口中还喊着:“我要定时复查,就让我住在医院里吧。” 他再跑也只是个三等残废,很快就被带走了,坐在车上,叶青还在骂骂咧咧:“叶正谊我把你当亲兄弟,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叶正谊坐在副驾驶,转头看着他道:“等你痊愈了,就知道,我是把你当亲兄弟的。”接着他开始和来接他们的两人攀谈,没想到他们是舅舅木料厂的两个员工,压根不知道老板还有个地下产业的那种,自以为被老板看中,家中儿子吸毒都不避讳他们。想着老板有那么一个厂又有什么用,儿子吸毒已经废了,外甥再亲也不是自己孩子。虽然这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表情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说的。 叶正谊一瞬间想笑,估计叶青曾经心心念念期待接手的那个暴利产业,已经彻底将他排出在外了,连来接他的人,都是不了解内情的外人。不知道舅舅现在在厂里员工心中是个什么印象,大概是,赚了钱儿子却吸毒的可怜人,估计能赚不少的眼泪。 将他们送到之后,两人很快离开了,叶青泄气的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涕泪横流,叶正谊站在一边,看了一下时间:“才过去七个小时,你这也太频繁了一点,我觉得舅舅的办法挺好的,长痛不如短痛。” 回答他的,是一个没有砸到他身上就在前一米处摔到地上碎裂的烟灰缸,以及那迸发着恨意说出来的滚。一个怒气勃发的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脚步声进来:“我看滚得应该是你!” 叶正谊垂下了眼帘,对着来人喊了一声舅舅。 叶德看了看一团烂泥的儿子,又看了看风光霁月的外甥,犹如困兽般来回走了几步,“我当时就不该想着这么早叫你接班,开始带着你认人,被人捧你几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叶正谊后退了两步,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后退了两步暂且离开了这里,下楼之后,他随意朝着楼梯口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在角落里安装着的信号屏蔽器和干扰器,即使明面上有这个一份产业,即使这只是众多房产中的一处,一年估计也住不了几天。可是只要有人一出现,这里势必没有任何信号。 半个小时后,叶德出现在了叶正谊旁边,对着他问:“那个叫缪以秋的怎么回事,如果可以,把她带来试试。”虽然他也觉得这方法不靠谱,但是儿子魔怔了一样说肯定会有用,他听了心里也报了一丝希望,再不济,让叶青死心了也是好的。 人性就是这么有意思,有些人总觉得法律道德全部都是儿戏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决定别人的命运,他们的死活,是不被这些刽子手放在心上的。叶正谊低声道:“估计不行。” 叶德不快的看着他:“怎么,你真的喜欢那个女人,要知道,女人多得是,跟你有血缘的兄弟只有叶青一个。” 叶正谊并没有否认,在他看来,即使自己的分量不够,能够有一点点可以让他们顾忌的地方都是好的。他顿了一下继续道:“缪以秋,是缉毒警的女儿,加上她曾经还是毒品的受害者,要是出事了,必定会被千倍百倍的关注。” “什么!”叶德脸色大变,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叶青没有告诉他的。叶德听叶正谊将一切都说了,手指捏的骨节都吱格作响,觉得这个儿子真是生来讨债的,前面关于鳄鱼的事好不容易擦干净屁股,又想着玩火**。他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你们之前见过面,她没有怀疑到你们头上吧。” “当然没有。” 叶德半辈子都在刀尖上行走,深谙小心谨慎的道理,下命令道:“我送叶青出国戒毒,顺便避避风头。”说着他语气缓和了下来:“你已经迟到很多天了,也该回学校报道了,不然你的导师该对你有意见了。” 叶正谊像以前无数次一样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道:“是。” 接着叶德又叫住他,吩咐道:“你打个电话给那个叫缪以秋的,探探她的口风,有没有怀疑上你们。” “不会的。”叶正谊道:“上次我们并没有说什么,刻意去问了,反而不对。” 叶德的脸色有些犹豫:“你说的也对,”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 叶德并不住在这里,这里只是叶正谊和叶青暂时居住的地方,很快就坐上车离开了,他看着汽车绝尘而去,去了叶青的卧室看他。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窗外更是一丝鸟鸣都没有,整个房子像是跟外界隔绝了一样。要不是看到床上一个人影躺着,还以为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叶正谊开了灯,就看到叶青死鱼一样躺在那里,他走近也没有睁开眼睛,问道:“难受吗,难受我让医生过来。” 叶德花了钱专门请的医生就住在隔壁,防止他毒瘾发作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顺便还能照顾一下他骨折的右腿。 “没事,医生说生理脱毒结束后,尿检阴性后,就可以用纳曲酮了。”接着他裹着被子背对着他:“那个时候,就会好过很多。” 听医生说,纳曲酮能阻断吸毒时的效应,从而减弱正性强化作用和负性强化作用,能够起到良好的防复吸作用。叶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叶正谊只觉得,医生只是在他面前画了一个大饼而已,这东西要是这么有用,舅舅也不会赚了那么多钱,卖的东西也供不应求了。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你是最奸诈的那一个。”叶青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有了,别人眼巴巴捧到你面前,你也能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你不是东西。” 叶正谊总觉得房间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怪味,那味道能顺着皮肉钻进他的骨髓里,如跗骨之蛆,让人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他转身开了窗,让风吹进来才感觉好过了一点,说道:“别想太多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争。” 叶青像是听不见他说话一样,仍旧在自言自语:“惹急了我,大家一起完蛋。” “你这话别让舅舅听见了。” “就是要他听见,”但是叶青内心还是有畏惧的,接下来张着嘴还在说什么,却已经没有声音传出来了。   第120章   钟青接下来几天都在别墅里养伤加戒毒, 要不是毒瘾发作的时候四肢都被固定在床上,说不定原来只是骨折的小腿真的要断了, 因为他挣扎的实在太厉害了。   不知道照顾他的医生钟德是什么来历,期间钟青不管说了什么话他都当自己没有听见, 包括那些让叶正谊听了都眉头一跳的话。叶正谊看了看给仍旧在给钟青换药手都不抖一下的医生,想想也是, 舅舅这么谨慎的人, 又怎么会想不到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格, 怎么会让不放心的人留在这里。毕竟普通人家就算了,像他们这样的, 透露出只言片语到外界, 都是生死攸关的。   叶正谊要回学校继续研究生的课程, 离开前想了想还是给缪以秋打了个电话, 缪以秋看到来电是谁的时候有些纠结, 接通之后才发现叶正谊是打电话跟她告别的。她想了想王盼盼他们对他的怀疑, 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要见一面吗, 下一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叶正谊另外一只拉着箱杆的手一紧,答应她的话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不过那话还是咽了下去,道:“那真不巧,我现在马上就要上飞机了。”   听到这话, 缪以秋也不知道自己该放松还是紧张,叶正谊是她的朋友,她当然不想那些猜测怀疑当真, 但是如果是真的,他这么一走,也不知道王阿姨他们调查的怎么样。   “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缪以秋这话一出,叶正谊的脚步停下,看着明亮如白昼、人来去往的机场大厅突然笑了:“你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缪以秋一怔,突然想起了几天前晚上叶正谊说的莫名其妙的那些话。   他说,你要离我那个表哥远远的,也要离我远远的。   “我只是跟你告个别而已。”   “你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缪以秋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犹豫,话还没继续说完,就被对方岔了过去,只听他说道:“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先挂了,大小姐,好好照顾自己。”   随即手机里只传来嘟嘟嘟的声音,电话挂断了。   原修将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到她的脸上,他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问:“是你之前担心的那个朋友?”   “恩,我总觉得他变了很多,人也变得怪怪的。”她没有说的是,自从上次王盼盼找她帮忙之后,还用了qie听器,她总怕下一次听到叶正谊的消息时,对方是铁窗里。但是她好歹也知道这事要保密,谁也没说。   原修听了垂下了眼帘,轻轻合上了笔记本,“人总是会变的。”   缪以秋关于此事一头雾水,爸爸也说不要她操心,暂且揭过,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对着原修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原修眉眼弯了弯,看着她柔声道:“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十二月,y省的四季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分明,夏天有几个月是真的湿热,但是冬天绝对比其他地方好过很多。缪以秋每天和原修到外面走走,写生钓鱼,过的比以往都惬意,只觉得骨头都变懒了。但是她总是有自控能力的,便开始和原修学了一些电脑编程方面的知识,怕原修累着,每天最多只听他说两个小时相关方面的知识,大多时候自己捧着书看,不懂的再问他,学的也不算慢。不过一段时间下来也只是看懂部分代码,想要上手估计还早的很。   一日季岚照例打电话给缪以秋时突然说起了缪裘卓的近况,缪以秋愣了一下,听她说完了那些话之后才知道是担心缪裘卓这次‘出差’的日子实在久了一些,心中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缪以秋心里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安慰道:“爸爸前几天不是打电话回来报过平安吗,都能打电话,应该也没什么事。”   季岚仍旧忧心忡忡:“但是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出差这么久过。”出差一词是季岚的习惯,因为保密条例的原因,缪裘卓很多工作上的是她们都不能过问的,去哪里了,不能问;去干什么了,不知道,就算一切都结束了回到家,也不能提,就算不用保密,很多缉毒警怕家人担心,一般也不会过多说起工作上的凶险。   季岚不愿意设想丈夫遇到危险,每一次外出执行长久任务只能当他出差了,就像她当年还在国企工作时,外派去其他单位交流学习的那种,大家平平静静的交流经验,有时还能交个朋友,多认识几个人。   季岚也知道女儿知道的未必有她多,但是打这个电话有人分担,心里会好过很多,就像她刚刚说的,缪裘卓已经很多年没有执行这么久的任务了。   不过说了又有些后悔,让女儿跟她一起担心,转而说了几句让缪以秋还有原修好好照顾自己一类的话,差不多说了半个小时,才把电话挂断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缪以秋对着原修道:“我想回l市去住一段时间。”   刘姨欲言欲止,看样子并不赞同这个提议,谁知道原修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我们明天收拾东西回去。”   缪以秋摇了摇头:“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留在l市。”原修经不起舟车劳顿,主治医生都在m市,每隔一段时间要去医院复查,要是跟她去了l市,出了问题怎么办。她继续道:“我爸不在家,我有些担心我妈,回去看看。”   原修静静的坐着,看不出脸上的情绪是什么,但是绝对称不上高兴,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我有一些东西带给阿姨,你顺便带回去吧。”   “恩。”缪以秋点头应下。   第二天一早缪以秋就回l市了,原修看着她离开,汽车绝尘而去,动作一动未动,虽然m市在冬天的温度都有十几二十度,可刘姨还是怕她着凉,在他身后担忧的说了句:“我们进屋吧。”   原修脸上看不出喜怒,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两分黯然的:“要是我身体好一点,是不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刘姨哪里听过原修说过这样沮丧的话,一瞬间脸色变了变,可是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时,原修手已经撑着楼梯的扶手慢慢上楼了,要上去扶他,想起了他刚刚说的话,又不敢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缪以秋回了家,季岚吓了一跳:“你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头又向外探了探:“原修呢?”   “我一个人回来的,原修还留在m市呢?”说着她蹲下揉了揉趴在一边闪电的脑袋,闪电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但是还是凑过头来在她手掌心碰了碰,表示欢迎之后才重新趴下。   缪以秋的手顿了顿:“我怎么觉得闪电没什么精神。”仔细一看,呼吸也很粗重,眼睛更是有些浑浊。   “你回来的刚好,”季岚道:“它昨天晚上就这样了,饭也吃不下,我就想着带闪电去宠物医院看看,已经预约了,就是一直没有时间,刚好你回来了,就跑这一趟了,我就不麻烦小朱了。”   缪以秋看了看季岚,已经看不出电话里患得患失的样子了,而且女儿回来了显得很高兴,这让她心里有些愧疚。听到这话很快就答应下来:“行,我先带闪电去医院检查。”   闪电是大型犬,一般公车还有出租车不让上,好在缪以秋把驾照考出来了,便拿了季岚的车钥匙自己开车去,想了想把米兰也带上了,一起做个检查。   米兰情况还好,医生指着闪电对缪以秋道:“它的肾还有其他器官衰竭的非常厉害,它的年纪太大了。”这个医生常常给闪电和米兰检查身体,自然知道闪电之前是因伤退役的退役警犬,说真的,退役警犬活到闪电这个年纪,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它接下来将会活的非常痛苦,因此,我建议选择不那么痛苦的方式让它解脱。”他的话在看到缪以秋变得惨白的脸色顿时无法忍心在说下去了,心里想着她恐怕是舍不得的,果然只听她问道:“医生,还有什么办法吗?”   医生低声说道:“抱歉,它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没有明着回答,但是已经表明态度了,缪以秋看着躺在台子上的闪电,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安抚着它,回道:“我知道了,不过让我们考虑一下。”   医生也表示很理解:“我先开一点药,你带回去,服用方式我也会写给你。”   “谢谢医生。”   医生开了药之后,还帮忙把闪电抱到了汽车的后座位,让它可以躺在那里,米兰一路也很安静,闪电躺在座椅上,它则是趴在下面。   回家之后季岚听到缪以秋转达的话之后也很郁结,之前就已经知道它们年纪大了,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要知道家里两条狗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她在一起。不过好在不是其他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原因,倒是显得很平静。说道:“先好好照顾它,看看情况。”   但是这日子比她们想的还要来的快,不要说将要拌在泡软的狗粮里让闪电吃了,它现在喝水都已经很痛苦了。它却从来都不抱怨,每次只是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她们,以前闪电的眼神是正直锐利的,可是此刻,缪以秋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平静和包容,甚至在她凑近安慰时,闪过一丝温和。   缪以秋不想看着它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决定接受医生的意见,让它安乐死,这话一说出口了季岚只是愣了下,随即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们将闪电送到了医院注射安乐死,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闪电常用的狗绳,她看着迎上来扑到车里找不到那个熟悉身影后一直围着她打转的米兰,眼睛微红道:“对不起啊米兰,以后只有我们陪着你了。”   第121章   闪电走了, 缪以秋总觉得少了一个家人,更不要说亲自照顾的季岚了, 她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月,时不时的帮着季岚整理整理账目, 负责一下进货单的核对,渐渐的也过去了。原修每天都会跟她通话, 听她说干了什么, 包括从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场下雨到第二天早上出门时看到了一株半开的鲜花。   缪以秋今天去了超市, 买了一些东西,此时正拎着袋子往回走, 另外一只手拿着手机, 对着电话那端的原修提起了米兰, 说道:“米兰还是和前两天一样, 趴在家门口, 我一回家就围着我打转, 看看闪电是不是跟我一起回来了。不过我觉得, 它以后会慢慢习惯的。”   “至少,它现在只是看着我,而不是扑上来打转了,往外找了。”缪以秋抿嘴想要笑一笑,又记起原修并不在她身边, 根本看不见,顿了一下,道:“你身体怎么样?我过几天就回m市陪你。”   “我身体很好, 你不要担心。”原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听着手机那端说着的好好听医生的话,平时不要太累之类再平常不过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再耐心不过,一一应下来。   “缪小姐!”突然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缪以秋说的话顿住,转头看着喊住自己的人,目露一丝疑惑。来人穿着一身黑皮夹,身形消瘦,手背上刺着纹身,面含戾气,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她扯出了一个笑容,她只觉得这个人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那个笑容让她觉得这人充满了恶意,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想要走到人多的地方去,犹豫的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钟青啊,叶正谊的表哥,三个月前我们见过的。”钟青摊着手道。   缪以秋还没将钟青这个人回忆起来,一块带着刺鼻气味的白色帕子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口鼻,捂得紧紧的,不到十秒钟,她身体一软,手上拎着的袋子掉到了地上,接下来是整个人被人从身后托住了。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被带上车之前,眼睛半阖之间,只见钟青对着她怪异一笑:“好久不见,缪小姐。”   钟青一脚踩在了落在一边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上,使劲踩了踩,屏幕亮了亮,然后重新暗淡下去,电话中断了。   咣当一声巨响,原修骤然站了起来,坐着的椅子翻到在地,发出的声音将刘姨引了过来,刘姨急切的看着原修,生怕出了什么事,见他面色难看,心里一跳:“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好像只要他说一声是,下一秒就要打电话喊医生过来。   原修胸口起伏并不大,但是心跳如雷,瞳孔微缩:“以秋出事了。”   刘姨一怔:“什么?”   缪以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上钝钝的疼,脑袋好像要裂开一样,动了动,浸入骨髓的冷,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四面看不清楚,双手被绑在身后,手臂已经发僵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接着好像有人打来门进来看了一眼,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耳中“已经醒了。”,“带出去。”   有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她两边的胳膊,拖着她就往外面走,然后将她直接推在地上。缪以秋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黄色的灯光衬的她的脸色分外苍白。   咔嚓咔嚓的声音传来,抬头朝正前方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男子坐在她对面的一张半旧的沙发上,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渐渐的看清楚四周的景象,果然是之前喊住自己的人。此刻他手上正不断的按着一个高档打火机,那打火机跟周围格格不入,不是普通几块钱一个的那种,像是用来收藏的。   这间屋子应该是那种很多年都没人居住的废弃房子,带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味,破旧不堪,只有一扇小窗户,被木板当着,不露一丝光,估计不出现在白天还是晚上。四面的墙上一大半都脱落了,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砖,没脱落的隐约还能看到霉菌,不像是贴在墙上,到像是凌空挂着,轻轻一碰就能掉下来,显得鬼气森森。对方不说话,她也不吭声,只是低着头,心却不断的往下沉。   只是空气实在太过污浊,缪以秋喉咙发痒,还是忍不住闷声咳嗽了起来。她这一咳嗽,钟青终于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好像第一次见到她这个人一样,认真的打量着她。   缪以秋只觉得他的目光所到这处像是一条阴冷黏腻的毒蛇爬过,脖子上顿时冒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不由自由的往后躲,身体紧紧贴在了背后的墙上。   钟青拍手大笑:“怎么能绑着呢,快来给缪小姐松开。”   其中一个拖她上来的男子走近松开了绑着她的绳子,缪以秋按了按快没有知觉的手,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包括门口站着的,一共三个人,除了钟青之外,其他两个具是身强体壮,脸上带着凶恶之意。不要说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算伸手再好,一个人也打不过三个人逃出来。   给她松绑的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着钟青,面色不渝的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你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现在人也绑来了,再不走,谁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找上门来。”   钟青却是笑了:“急什么,有缪小姐在,还怕我们走不了?”   那人却是没有听他这番话,而是斩钉截铁道:“今天必须走,警察本来就在追我们,真来了,难道你还要拿她当人质?要知道,z国政府从来不谈判。”   z国政府?这个难道是外国人?缪以秋额头上汗津津的。   钟青像是毫不在意,无所谓道:“那等会就走,反正我们已经靠近边境了,警察真来了,也追不上我们。”这人已经从钟青不急着逃跑,而是说什么也要绑了这个女人才肯离开的举动中察觉了他的疯狂,并不太信任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缪以秋,收钱办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开门站到门口望风。这么短短一会儿,缪以秋根本看不到自己在哪,只是从门开启关上的片刻中看出,现在是白天。   她的脸色已经变的惨白,听两人对话这里靠近边境线,不知道离l市到底有多远了,爸爸妈妈还有原修知道自己出事了吗?一双阴翳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她颤抖了一下,喊了一声:“钟先生?”   说出的话粗粝沙哑,听到的人却很高兴的样子:“看来缪小姐是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我这样的小人物,缪小姐记不住呢?”   缪以秋的眼睫毛因为害怕不断的颤抖着:“钟先生,我能问问你,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啊?”钟青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他一下子坐回沙发上,劣质的沙发往上弹了弹,都能看到里面弹簧的形状。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啊?”钟青看去是真的在好奇:“为什么你戒得了毒,我戒不了,”他咬牙切齿继续道:“为什么我们对他这么好,他要背叛我们!”   钟青的手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一个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过的搪瓷杯落在了地上,发出一连串震响,屋子里静谧的像是什么都不存在一样,只有缪以秋不断起伏的呼吸显示了她并不平静。她害怕的想要闭上眼睛,可是却根本就不敢这么做。只能更加往墙上靠,好像这样对方就看不见她一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钟青一瞬间又平静了下来,似乎前一秒的暴怒并不是他一样:“反正有你在,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缪以秋还在挣扎,眼泪却不自觉的落了下来:“我们之前只见过一面,我帮不了你,你放了我吧。”   钟青走近她,做出一副安慰她的样子:“别哭,你看你哭了,我都心疼了。”手心里放着一块冰糖躬着身递到了缪以秋嘴边:“吃块糖吧。”   缪以秋嘴巴闭的紧紧的,他也不强求,坐回了沙发上,将那个摔在地上的陶瓷杯捡了起来,把冰糖放了进去,接着拿起了一边的矿泉水倒了一点进去,那矿泉水不知道放置了多久,壁延上布满了水蒸气。   缪以秋牙齿不断的发颤,看着他拿出了注射器对着搪瓷杯,将针孔对准了自己脱掉了袜子翘在桌上的脚背上,而那包所谓的冰糖就放在一边。针头还没拔下来,钟青已经忍受不住一般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喟叹,半躺在了沙发上,闭着眼睛小声的哼哼。   缪以秋有些崩溃,一种从未有过的、漫天的恐惧淹没了她,这根本不是什么冰糖,而是毒品。手放在身后,无意识的动着,本就斑驳欲坠的墙壁被她抠下了好大的一块,一些粉末从的指缝掉到了地上,就像是纷纷扬扬的雪一样。   她按着墙站了起来,脚软的发虚,想要往外走,站在门前的大汉站到了她的面前,粗声对她喊了一句:“你想干什么?”手上一推缪以秋又摔回了地上,双手捂着脸哽咽出声:“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只是个普通人,家里没钱、没地位,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大汉见她不说话,人又瘦弱,翻不出什么风浪的样子,想要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着,刚转头就转了回来,蹲下拿起了绳子将她的手背在身后,想要重新给她绑上,缪以秋不断的小声祈求:“我会很听话的,你看我这么瘦,又头疼,你们有三个人,我根本不能做什么,求你不要绑着我好不好。”可是对方并不为所动。   缪以秋慌得想要大叫,可是她知道那样受苦的肯定只会是自己。这三个人在她面前全部露出了真容,没有一点遮掩的想法。那绳子太粗了,在她手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打了一个死死的结。手腕上钻心的刺痛让她清醒了那么一点,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她绝望的发现,面前的人根本听不进任何祈求,除了期待别人来救她,她没有任何办法。   “真是不怜香惜玉,”不知道过了多久,钟青重新站到了缪以秋面前,伸出手碰着她的脸:“好歹也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又是叶正谊喜欢的。”他喉咙一阵滚动,眼睛有些烧红。凑近撩起了她的一缕头发,意味不明的又说了一句:“叶正谊喜欢的啊。”   缪以秋原本强忍着根本不敢躲,生怕惹怒了他,显而易见,吸毒后的钟青比吸毒前的钟青显得更加暴躁,喜怒不定。但是他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反胃,偏过了头,被抓着的头发也落了下来。   钟青一愣,将缪以秋的头掰了回来撞在墙上:“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有资格嫌弃我。”说着整个人伏了上去,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门已经被狠狠推开了,是一直在房子外面守着的人,他进来匆匆说了一声:“别fa情了,有人过来了,好几辆车,我怀疑时警察。”   他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里远离城市村庄,靠近边境,除了一些废弃的建筑,平常根本不会有人来。一边说一边利落的收拾了一些放在沙发上的东西,包括那敞着口开着的□□,统统塞到了一个破旧的帆布包了。另外一个人反应也很快,推了一把钟青,接着拉过木偶一样僵硬的缪以秋,扯着她往外走去,上了一辆掉漆没有车牌的白色捷达,往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开去。   这里的路并不好,到处都是破碎的石头,车开着石头上,晃的要散架一样,后面追着的果然是警察,警车越来越近,还有这喇叭对着他们喊着什么,大意是停车投降一类的话。开车的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用泰国话气急败坏的问道:“你找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这么多警察追着我们,来的还这样快。”要知道,离他们抓人的时候,才过去一天而已。   缪以秋作为人质坐在后座两个人中间,她并听不懂这话,但是很快钟青就让她明白了,靠近她问:“他问你到底是谁,警察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他的声音愈发低了,简直是贴着缪以秋的耳朵说的:“要是让他知道你是缉毒警的女儿,你肯定是要死的。”   可能是因为警察来了让缪以秋安心了一些,她并没有转头,躲开了他的动作,冷声道:“担心的不应该是你自己吗,你觉得你还跑的掉吗?”   道路崎岖,后有追兵,他倒是一点都不怕紧追不舍的警察一样,反而很不满缪以秋的态度,冷笑道:“这么骄傲,我看你还能不能一直这么骄傲下去。”后半句轻柔的诡异,带着浓重不详的意味。   缪以秋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丝凉意。   前面的路并不适合开车,车不得不停下了,停下之后,司机硬生说了一句:“我们走过去。”   几人很快弃了车,缪以秋有心拖延,但并没有什么用,一人的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臂,几乎是拖着她走,摩托的声音越来越近,很显然,追着的警察准备更加齐全。   一声枪响在身后响起,子弹虽然打空了,但也证明了真的很近,缪以秋喉咙一痛,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掐着脖子面对着警察的方向,而太阳穴顶着一个冰凉的物体,即使她看不见那是什么,也猜的出那是一把枪。   几人就面对着警察的方向边走边退,终于双方都停下了,警察拿着枪对着几人,他们拿着枪顶着缪以秋的头,双方面对面的对峙着。米兰不住的想往她这里扑,但是和另外一条搜救犬被警察紧紧牵着,只是不住的对着她汪汪叫。而缪以秋看见,米兰的脚上都已经磨出了血了。   它出生起不到两个月就被警犬基地淘汰了,因为作为警犬,它是不合格的,之后才会被缪裘卓带回家,希望能够陪伴保护小主人,而缪以秋希望它能缓解当时季岚的焦虑,这么快,十几年就过去了。她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全身像是从脚底板开始疼痛一样,头嗡嗡的响,明明是有关她生死存亡的大事,却根本顾不上。她想要躺在地上大叫,想要用石头狠狠砸自己的脑袋。此刻只有看着米兰,目不转睛的盯着它,才能够遏制这种荒诞的想法。   其中一个中年警官对着他们喊道:“请把枪放下。”这里地势虽然崎岖,但是并没有什么掩护的地方,警察想要绕过从身后包围都不可能,只能隔空喊话。   缪以秋听背后拿枪顶着她的男子用泰语说了几个词,她听不懂,但是从语气中能够猜测大概是在骂人的脏话,他接着用流利的汉语反驳着警察:“我们要出境。”   领头的警察深深的看了一眼缪以秋,而后道:“你放了人质,我们可以给你们减刑。”   一声嗤笑,钟青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了,超过三把枪对准了他,如果他真的拿出了什么,毫不怀疑,警察肯定会开枪的。结果他掏出了几块冰du扔到了地上,晶体和小冰糖差不多,大概有四五块。他道:“这样呢,这样也减刑吗?”掏空了袋子还不算,他还去扯边上人的包,丝毫没有惧意,好像对着他的枪打出的不会是子弹,而是水一样。   接着一个透明袋子装着的一半的晶体扔到了地上:“这么多,要判死刑了吧,也给我们减刑吗?”他的同伙不可置信的对着他喊了一声:“你疯了吗?”   领头的警察眉头深深皱起,看着钟青,这个人根本不怕死,这样缪以秋就更加危险了,他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们说了,出境。”那人再度说了一句,可是钟青并不听两个同伙的话,而是红着眼睛对着警察们喊:“叶正谊呢,我要见叶正谊,让他来见我!”   这三人钟青看着最弱,但是他这话一出,之前说话的人虽然不满,却也不吭声了,另外一人明显也是以他马首是瞻的,他们达成了一致。   钟青则耐心很好的对着警察再度说了一句:“我说了,要见叶正谊。”   领头的警察对着他道:“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之后必须放了人质。”   钟青伸出食指靠近嘴巴轻轻嘘了一声,道:“那是由我们决定的,而不是由你们。”   ☆、122.第 122 章   叶正谊很快就出现了, 很显然他就在本市, 甚至说在缪以秋被绑架之后他知道一直在关注,从知道缪以秋失踪的时候, 他恍惚就有预感,现在不过是一直担心的事, 尘埃落定了而已。他从一辆刚刚停下的车上下来,到了钟青几人面前,正视着他道:“我来了。”   因为这几个月的巨变, 他看上去瘦了很多,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沧桑,强制自己不将目光放在被挟持的缪以秋身上,只是看着钟青:“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现在可以说了。”   两人之间,一个平静一个焦灼, 看上去钟青反而像是被胁迫着的那个, 一见叶正谊, 他就像是什么都顾不得一样,举着枪的手都开始颤抖:“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们对你这么好, 我爸把你当亲儿子,我把你当亲兄弟,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叶正谊一字一句道:“阿青,我妈是吸毒死的, 你也在被它折磨,肯定知道,毒品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不做这个了不行吗?”   “所以你就听他们的话来当卧底!你就听他们几句话就背叛你的亲人!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死在了海上!你身上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你的,你就这样忘恩负义!”   “这些钱,上面都沾着血,阿青,你还记得,你为了让舅舅看重,合成的鳄鱼,害死了多少人吗?你把它卖给了那么多人,现在,只剩下一个还活着的。赚钱的方法那么多,何必要用别人的命来填。我宁愿吃不饱、没衣服穿,也不想戴用这样的钱买几十万的表。”   “阿青,你投降吧,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投降?我看的法律条款比你多,十个死刑都不够判,再宽大,也是要我一条命的!”他眼睛发红,看着叶正谊道:“我一定要等你过来,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样狼心狗肺!”   “你不用那样激我,舅舅早就知道有我这个外甥,可是一直等到等我高考之后才来找我,还不是因为我对他有用。”   钟青嗤笑:“那又如何,只可惜引狼入室。”他情绪越来越激动,他身侧的大汉用泰语对着他说道:“不要再废话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你们的仇,以后可以再报。”说着用手去扯他,可是没想到他并不为所动。   叶正谊看着钟青嘴角诡异的笑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剧烈的不安,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钟青真的想要出境,这里就是边境城市,之前一天的时间,早就足够他离开了,为什么此刻还会在这里对峙?   钟青像是突然平静了下来:“你做了警察那边的卧底,可是你以为你这么做了他们就真的会信任你,把你当自己人了吗!不会的,他们永远都只会记得你的妈妈是吸毒过量死的,你的舅舅是贩毒的,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你天生带着犯罪者的基因,这些警察永远都只会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你、审视你、利用你,你永远都摆脱不了。”   不好,钟青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走,叶正谊脸色猛然一变,正想要说些什么。看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钟青的笑容越发变大,手一动就要扣动扳机,没想到枪声先一步响起。   所有人一怔,几乎是瞬间的事,更为激烈的枪声不断响起。叶正谊只觉得身上一沉,被一个警察按着往后方推去,他后退了两步,就看到最近的一颗子弹打在了离他身边二十公分处的碎石上,心骤然一紧,想要去救缪以秋,却根本没有机会,只能顺着将他推到后面那个警察的意思往后退去。   缪以秋只觉得整个人跟身后挟持她的人一同被震了一下,眼前一红,血珠和碎肉从她后上方炸开,溅在她的头发还有脸上,如同下了一场细密的血雨,钟青倒在了地上。她脑子空白的什么都没有想,眼角看到另外一个想要对着她开枪的绑匪,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用力,将那只胳膊朝天一推,硝烟落在半空中,枪打空了。   “啊!”枪打空的同时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手痉挛着想要扶住右腿,米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扑了上来,狠狠的扑咬住了他,于是第二枪不自觉一偏,子弹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   “米兰!”缪以秋凄厉的喊了一声,还来不及做什么,那个绑匪左手一动,一柄匕首已经刺入了米兰的脖颈,刀刃全部没入。只是匕首还没抽chu,眉心已中了一枪,倒在地上,血顿时流了一地,浸的石子都发红了。痉挛的手一松,握着的枪落在了一旁,最近的警察两个一哄而上,将另外一个右手中枪,失去行动能力的人按在地上。   缪裘卓几乎是扑到了缪以秋的面前,看着怔怔的女儿,颤抖手想要抹去她脸上的血珠和碎肉,却没想到越抹越多,最后只能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缪以秋脚下一软,缪裘卓撑着她,半跪在地上,她手脚并用,迫切的到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米兰身边,想要将那把匕首抽chu来,却不敢有一点小动作。红着眼睛,眼泪半落不落,伸手想要去安慰的摸摸它的头,却发现它早就没了呼吸,只有眼睛还半睁着,那一刀干脆利落的结束了它的生命。   缪以秋呜咽的倒在地上,手不断的垂在地上,终于痛哭出声。缪裘卓将她拉起,扣在怀里,安慰的拍着她的头:“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爸爸在这里。”缪裘卓也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劫持缪以秋的三人两死一伤,伤的那个人失去了右臂,被匆匆送到了跟她一家医院。而缪以秋精神上受了打击,身体并没有受什么伤害,在三个持枪绑匪手上活着,看上去这次救援可以说是成功的。可是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要不是钟青本来就没想跑,他们绝对不会这么顺利的。   可是钟青做了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死在叶正谊的面前吗?   缪以秋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手上的碎石已经被挑了出来,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叶正谊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怎么坐在这里,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很累了?”   两天一夜的惊惶和恐惧,缪以秋此刻才能好好的看看叶正谊,应该说才有心正常交流。但是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看着前方,不断有医生护士或是病人从她眼前掠过,可是她只觉得,除了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颜色,什么都看不清一样。   “我没事,倒是你,这段时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叶正谊叹息了一声:“是啊,很多事。”   缪以秋只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一说话,鼻子就抑制不住的发酸,总是忍不住要想起米兰,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勉强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像是这一切都没什么一样:“也许,我们都该好好休息休息。”   “对不起。”   “什么?”   叶正谊站起来半蹲在她的面前,抬头仰视着她:“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钟青绑架你,也有我的责任在里面。”   缪以秋用手背抹了抹脸:“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他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又没有那个责任保护我,我不是你的责任。”   叶正谊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视线落在了包扎着的纱布上:“我曾经在心里发过誓,我这辈子都会好好保护你,只可惜,有关于你的事,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做到的。”   缪以秋手指微动,抽回了手:“别老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却跟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我昨天晚上一天都没有回去,不知道我妈妈有多担心,我得打个电话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她越说越急,很显然还心有余悸,叶正谊连忙安慰的拍着她的背:“没事的,叔叔跟阿姨说,你到M市去了,阿姨很好,别担心。”   缪以秋的脚步猛地停住,她转头对着叶正谊一字一句的说道:“是了,M市,我被绑架之前,正在和原修打电话。”可是现在,原修呢?原修这么聪明,当时电话突然挂断,不会不知道她出事了的。那他为什么不来,原修为什么没有在她的身边。   叶正谊面露为难之色,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缪以秋抓住他的手臂:“原修在哪?”   叶正谊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椅子上,慎重道:“以秋,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冷静。”   缪以秋眼睛睁开的大大的,点了点头,一遇上她期盼的目光,叶正谊总觉得那话咱们都说不出口,可是他同时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原修……他出事了。”   ☆、123.第 123 章   原修……他出事了?   可是原修出了什么事, 缪以秋总觉得心里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像是心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从头的底下透过的风凛冽刺骨。她整个人倒退着从中落下, 不断的下沉、下沉,没有尽头一般。她想要呼救, 可是四周一片漆黑,一个人都没有,她大喊着有没有人, 没有一点回应。   “以秋,你怎么了?”叶正谊从说出那句话起就一直关注着她的神色,就怕她打击太过承受不住,谁知道她整个人像是魔怔了,呆呆的没有反应,看的让人害怕。   “以秋,”他再度叫了一声, 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缪以秋抽着气啊了一声, 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僵硬的转头看着他, 呐呐的问道:“你刚才, 说了什么?”   “以秋,你别吓我。”叶正谊扶着她想要往病房方向走去, 缪以秋脚步虚浮,跟着他的动作, 深深浅浅的才走了几步,只觉得一把匕首把她的胃剖成两半,又紧紧的握住,尖锐的疼痛刺的她头也要一同炸开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断然推开了旁边的叶正谊,向前扑走了两步,扶着墙角不断的干呕起来。   恰巧一个护士经过,看到她顿时上来扶她:“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吐了,原来哪个病房的。”   叶正谊说了,和护士一起将缪以秋扶到病床上躺下,他看着缪以秋苍白着的脸和额头上不断冒出的虚汗,以及不断颤抖着的身体,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不断的往上冒,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护士拿起一旁放着的医疗日记,皱起了眉头,奇怪道:“怎么什么都没有写,只注射了葡萄糖?”可是病人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问题都没有,她一边安抚着缪以秋,一边快速按了床头的电铃,很快医生就过来了。   与医生一同过来的,还有刚刚拿到了女儿血液检测报告的缪裘卓,缪裘卓一向是沉默坚毅的,可是此刻他的脸上泛着青,那样子甚至比躺在病床上不断挣扎的缪以秋还要吓人。   叶正谊心中一跳,他忍不住上前扶住缪裘卓的胳膊,因为他怕他要是不去扶,缪裘卓下一刻就能直直的地上。   “叔叔,你怎么了?”说着只觉得不对,眼神顺着缪裘卓的视线一起移到了缪以秋的身上,他觉得喉咙一阵发涩,声音比刚刚的还要轻:“以秋,以秋发生了什么事吗?”   缪裘卓上前两步站在病床边上,医生已经将缪以秋的四肢都束缚住了,并且清理了口腔,带上了呼吸机,但是她依旧无法安静下来。而医生看上去,除了不让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挣扎,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在她耳边大声的安慰着什么。   “叔叔?”叶正谊再度喊了一声。   缪裘卓的从来都是挺直的脊梁终于被打击的弯下了,他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而对于叶正谊来说,这也不亚于晴天霹雳。   “以秋的血液检测报告,是阳性的。”   从病理上来说,血液检测为阳性的可能性有很多种,也许是大病、也许是小病,总之,是不健康的状态。可是从缪裘卓几乎要崩溃的情绪还有缪以秋这几天的遭遇,以及此时此刻她的样子,叶正谊居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想。   “缪队!”两个从犯罪嫌疑人病房那边换班过来看望缪以秋的警员,看着他的流泪的样子忍不住轻喊了一声,他们的视线同样落到了缪以秋的身上,就这么一眼,两人脸上俱是忍不住色变,因为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了。   最后结果终于出来了,钟青在缪以秋昏迷的时候给她注射了毒品,还是臭名昭著的鳄鱼。   一个人的一生,能经受的起几次摧毁?缪以秋十岁那年经受过的遭遇,再一次犹如恶魔一样的降临在了她的身上,可是这一次,她还能有那个幸运吗?她还能降一切都忘记吗?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而那些年少无知,因为别人递的一根烟、倒的一杯酒,甚至不知道毒品到底是什么概念的人,同样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们凭什么,又要被这样对待。   叶正谊失魂落魄的坐在缪以秋的病房外面,那些因为原修出事怕缪以秋承受不住的担心;那些想着如何让缪以秋精神恢复下来的设想;那些劝告她不要因为米兰离开而太过悲痛的话,已经全部再也说不出口。   一个警员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来只听那边说了两句,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道:“刚刚证物科打来的电话,钟青的枪里,并没有子弹。”   这里就是边境城市,钟青真的想要出境,之前一天的时间,早就足够他走了,为什么偏偏要绑架缪以秋?绑架了缪以秋为什么不马上离开?为什么要等他来?这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又好像没有。   钟青死前那个诡异的笑容骤然浮现在了叶正谊眼前,他使劲摇了摇头,画面散开却又重新出现,除了那个诡异的笑容之外,还有他即将扣下扳机的动作。   既然没有子弹,钟青那个动作,只是为了吸引警察开枪。他根本就没有想要缪以秋的命,他甚至根本就没想要活着离开。他想要再见一面叶正谊,责问他为什么。他知道叶正谊是喜欢缪以秋的,所以给缪以秋注射了毒品,作为报复他最好的手段。同样是吸毒的人,本来就该戒不掉,又怎么可以有例外呢?缪以秋真有那个毅力和本事,就再戒一次啊。   钟青不想活着,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去死,他想要折磨叶正谊,折磨缪以秋,甚至折磨所有的缉毒警,让他们痛苦万分,夜不能寐。   叶正谊低下了头,用双手捂住了脸。   缪以秋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缪裘卓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以秋,觉得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察觉到嘴唇一阵湿润,才发现缪裘卓正用棉签沾了水,给她轻轻的擦拭。   “我怎么了?”缪以秋一动,全身都提不上劲来,只能微微转头,看着缪裘卓又说了一句:“爸爸,你喉咙哑了。”   缪裘卓鼻子一酸,道:“今天温度突然降低,被风一吹,有些感冒了。”   缪以秋想要笑,却只是发出一阵咳嗽,断断续续的说:“骗……骗人,爸爸你的眼睛是红的。”   “叔叔,我买了晚饭过来,吃一点吧,还有营养科那边给以秋订的餐也拿来了,用温水隔着,这样等她醒来了还是……热的。”叶正谊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再度响起,带了一些刻意的雀跃:“以秋,你醒了,来,刚好吃晚饭。”   缪以秋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叶正谊将两份饭菜放在一边,很显然,其中那份带着医院标志的是她的,缪以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   “以秋,你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吃一点吧。”叶正谊劝道。   缪以秋道:“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在读研究生,怎么会在这里。”   “研究生,我放弃了。”叶正谊沉默了一下回道:“而且那并不是我喜欢的专业。”   “你之前在病房外面,想要跟我说什么?”缪以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突兀的问道:“我之前没有听清楚,你能再说一遍吗?”   说着缪以秋又看着缪裘卓,像是故意赌气一样:“我现在躺在医院里,原修怎么不来看我,他这个男朋友做的实在太不称职了。”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一定要,一定好好骂他,他不跟我好好道歉,不原谅他,他怎么可以现在都没有陪在我的身边。”   叶正谊端着餐盒的手僵住了,他不知道是缪以秋之前是真的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还是刻意的不去相信,选择了忽视。更重要的是,除了原修之外,她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吗,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   缪裘卓深深的沉默了,原修在M市军区总医院里,已经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了,可以说,医生还有他的家人,几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次,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原修是不幸的,从出生起,他就不知道健康,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可他又是幸运的,与同类型的病友们相比,他在人生的道路上已经走的比很多人都要远了,在这个世上,留下的痕迹比很多人都要多。   尽管父母亲情上算是淡漠的,却在少年的时候起,就再未感受过孤独。要说在生命的最后,想要见到的那个人会是谁,或许就是缪以秋了。他想要知道,缪以秋和自己所期盼的那样平安无事。   “叔叔,还是告诉以秋吧,让她去M市。”叶正谊在病房外面喊住了缪裘卓。   “以秋的身体还没恢复。”   “叔叔,”叶正谊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以秋,有很多年没有联系过,再见也只是说了几句话,但是我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   “如果她真的爱原修,原修过世前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她甚至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缪裘卓的脚步一顿。   “叔叔!”叶正谊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缪裘卓的肩膀跟刚才相比,变的佝偻了:“你说的都对,只是以秋她,以秋她。”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叶正谊明白他的意思。   ☆、124.第 124 章   M市军区总医院, 不管是刘姨、原晗, 亦或者是原明知夫妇,他们一直都守在原修身边, 而要不是心电图上微弱的起伏,单单看着原修躺在那里的样子, 总会让人忍不住去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轻微的声音响起,原修呼吸机下的嘴唇喃喃的动着, 慕容红着眼睛,靠近他想要听听他在说些什么,辨别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他在问:“以秋,以秋怎么样了?”   慕容声音近乎哽咽,轻轻的,一下又一下摸着他的额头:“以秋没事, 她已经回来了。”   原修睁大了半阖着的眼睛, 打量着四周,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只是他并没有看到一直在寻找着的人。不过一会儿, 他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不知道她现在平不平安。”很显然,没有见到她人, 原修并没有把慕容的话当真。   “她要是好的话,我……想要见见她。”原修只记得,他最后跟缪以秋联系的时候,她正陷入危险之中。   慕容捂着嘴,要不是竭力忍住,几乎痛哭出声。原修刚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说他恐怕活不长,她不敢爱他,甚至不敢让他在自己身边长大,就怕有一天突然生离死别,痛彻心扉。可是现在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的心理依旧是痛苦的。   除了痛苦之外,还有说不上来的悔意,如果原修真的离开了他们,她有一天想要回忆起曾经和大儿子相处的时光,不管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都想不起一件来值得纪念的事来。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因为原修迟早会离开他们,而不去亲近是对的?   他们没有把原修放在心里,原修同样将他们关在了心房外面,此刻他所思所想,也只是一个缪以秋而已。可是她居然还有些庆幸,幸好还有个缪以秋。   可是缪以秋被绑架之后,生死不知,他们一直守在这里,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心中只觉得命运实在会捉弄人,他们两个都这样优秀,却从未被生活善待过。   凌乱的脚步声在病房外面响起,越来越近,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刘姨一看来人,流着泪对原修说道:“你看,以秋来了,她平平安安,没有出事。”   缪以秋呆呆的站在病床的末尾,骤然扑到了病床边上,半跪下来,颤抖握住原修伸出来的手。以前原修的手修长纤细,用一句很俗气的话来说,一看就知道很适合弹钢琴,他的钢琴也的确弹的很好。可是现在他的手苍白枯瘦,形销骨立,没有一点血色。   原修侧头看着缪以秋,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擦过,将她的眼泪抹去:“不要哭,我希望你能够平安回来,我的愿望达成了,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   原晗沉默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将眼泪憋了回去,几乎不忍看这一幕。   缪以秋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病房里只有她的痛哭声和原修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要留你一个人了,以后,你也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   缪以秋不断的摇头,眼泪硕硕的落下来。   “好不好?”   缪以秋拼命的点头。   原修微笑,手骤然垂下,心电图发出长长的一声,拉成了一条直线。   缪以秋病了,在原修去世的当天,就发起了高烧,温度甚至接近四十度,医生给她打了两瓶吊针,第二天凌晨温度才降下去。可是依旧断断续续的发了两天的低烧,整个人几乎都瘦脱了形。   这让从L市过来第一眼看到她的季岚心惊,短短几天,女儿居然就瘦成这样了。可是一想到她跟原修的感情,却只能安慰她。   “原修要是活着,看到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你总不能让他走了也不安心。”   缪以秋看到季岚眼睛一亮,拉过她的手喘着气说道:“妈妈,我头很疼,脚也很疼,全身都疼,你能让医生,给我打一针吗fei吗?”   季岚一愣,继而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全身都疼呢,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医生有没有给你做过详细的检查。”   缪以秋只觉得不耐烦,扯开了手上吊着的吊针,手背上血珠一颗颗的冒出来,她却不管不顾,下了病床就要往外走。只是她正在病中,身上并没有多少力气,才走了两步就瘫软在地上,对着扶着她的季岚痛苦不堪的祈求道:“妈妈,我头真的很疼,求求你给我打一针吗fei吧。”   两个护士快速的进来和季岚一起将她扶到病床上,匆匆的给她止了血重新接好吊针就要离开,季岚喊住她们道:“我女儿说她头很疼,是不是有哪里不对,给她打一针止疼药,会不会有影响?”   护士答道:“她这是戒断反应,疼是正常现象,”接着一想也不放心,上前准备将缪以秋的四肢扣住,缪以秋不断的挣扎,却挣扎不开,只能喊着:“别绑着我。”   护士对另外一个示意了一下,让她上前帮忙,还一边安慰缪以秋:“不扣住不行的,你看看你的手被咬成什么样了,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而季岚在护士刚才说了第一句话起,就如晴天霹雳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好一会才去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刚刚……说什么,戒断反应?”   “是啊,病人她吸毒。”   季岚眼前几乎一黑:“不是已经戒了吗?”   护士不知道缪以秋的过往,听了这话只以为缪以秋跟很多吸毒者一样,吸了戒,戒了吸,周而复始,没有穷尽。   “没有戒成功。”   季岚眼前一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窒息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肯定是弄错了。”怎么会没有戒成功呢,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十几年,都是好好的。   因为季岚到来,不肯错眼的缪裘卓暂时离开,洗了一些草莓过来,这两天缪以秋几乎什么都吃不下,他只能想办法拿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过来,能吃掉一点,都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季岚面无表情的站在病房门口,他脚步顿住了,沉默了良久才道:“怎么不在里面,以秋身边离不开人的。”   季岚说话的声音沙哑粗粝:“我有话要问你。”   原修的墓修在了M市,明天就是他下葬的日子了,原晗到医院来告诉缪以秋,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下。因为现在的缪以秋,和他印象里的样子差距实在太大了。不说以前,单单只是和前几天对比,就让人觉得判若两人。   她看上去没有一点要活下去的yu望,一看到她,只会想起行尸走肉这四个字。   原晗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劝道:“以秋姐,你别这样,哥他已经走了,你也要为自己着想,你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   缪以秋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人,有爸爸单位里的同事,还有妈妈店里的店员,他们来了又走,每一个人都跟缪以秋说过很多话,可是她总是不回应,也不看他们,只是看着窗户的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   原晗跟她说了几句,缪以秋同样没有一点反应,他只能离开,不过下午,他又过来了一趟,这次他搬了一个箱子过来,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各种物品,都是原修生前的东西。   他先将一本笔记本递给了缪以秋,她没有接,低头翻开两页来放到她的眼前:“这是我哥的日记,其实我觉得,这些更应该是写给你的话。”   那一页上写着这样一段话,如果我有一天过世,我希望我的女孩可以为我伤心,但是她不能伤心太久,因为,我们之间更多的是美好的回忆,那些是想起来会忍不住微笑的时光。至少此刻我写下这一段话的时候,心境是愉悦轻快的。上面是缪以秋熟悉的字迹,终于她伸出了手,将这本笔记本接了过来。原修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响起,一个人的生命,不应该衡量它的长度,而在于它的广度。我虽然痛惜时光短暂,但是回想过去,总是忍不住庆幸,我每一天的光阴都从未虚度。   原晗又从箱子里拿出很多本素描本,一页一页的在缪以秋的面前翻开,里面的每一页,都有她的身影。最后他拿出来的是一个盒子。   “这个戒指,是我哥亲手设计的,他本来想要用这对戒指跟你求婚。”一个红丝绒盒子被放在了缪以秋的手心里,里面是一大一小两枚戒指。   在上午来之前,原晗很犹豫这些东西要不要交给她,相爱的人已经生离死别,看到承载了另外一人对自己爱意的东西,总是会让活下来的人更加痛苦。但是不得不说,会伤心、会痛苦,也是一种正常情绪的表现,总比了无生趣的好。   “以秋姐,我哥他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原修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淅沥沥的,原明知夫妇看到缪以秋的样子,都忍不住心惊,特别是她穿着黑的的风衣,更是让人觉得她形销骨立,这才过去几天。而季岚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也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以及崩溃的大吵大闹到不敢离开女儿一步,她实在太害怕了。   慕容握住缪以秋的手安慰她:“你也别太伤心了,也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其实我心里知道的,并不仅仅是这样。”慕容听的不解,可是缪以秋却已经转头看向了原修的墓碑,上面的照片是他风华最好的时候,她弯下腰,将一支白玫瑰,放到了他的墓前。   ☆、125.第 125 章   回到家三个月后, 缪以秋第一次离开了房间, 走下了楼。客厅里的季岚听到鞋子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当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今天外面天气好,太阳晒在身上可舒服了。”说着语气里又带了一丝讨好:“要不要妈妈陪你出去走走?”   缪以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很久, 才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季岚强笑道:“我们母女两也很久没有一起出去散步了,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我想一个人。”缪以秋的声音突然变的尖利了起来:“我要一个人!”   季岚吓了一跳,连忙安抚她, 缪以秋却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看的季岚一怔,她只见女儿眼睛亮亮的对她道:“妈妈,你让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不走远,就到四方街去走走, 很快就回来, 我会带着你喜欢的点心回来的。”   季岚太久没有见到过女儿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 她激动的几乎落泪,根本狠不下心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在缪以秋的再一次讨好下, 终于点了点头。   缪以秋笑了起来,在她左脸上亲了亲, 然后快速而急切的走出了屋子,但是季岚偷偷的跟在了后面, 还给缪裘卓打了个电话。   缪以秋像是第一次来四方街一样,而不是在这里住了多年,她的脚步一开始很快,然后又变得很慢,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商铺,甚至是每一个弄堂,都驻足了很久。她像是在看天空、屋檐、砖瓦,又在看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   手上沁出了汗,站在一家酒吧后门踌躇不前,最终是内心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她往弄堂更深处走去,喊住了一个绑着辫子的消瘦男子,小声又不安的问道:“你……你有货吗?”这话一问出口,就像是一口郁气吐了出来,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那个男子闻言抬头打量了她两眼,接着瞄了一眼她紧紧握着的拳头,笑了:“刚吸不久吧。”   缪以秋咽了咽口水,对他点点头。男子对她侧了下头,示意她跟上:“跟我进来吧。”   缪以秋心脏砰砰的要跳出胸口一样,跟了上去,两人一进去,铁门就重新关上了,声音极响,震的她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季岚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小跑着上去,拉了拉那扇铁门,并拉不动,直接开始用力的敲着,一边在手机了催促往这边来的缪裘卓快一点。   没想到门打开出现的不是刚刚带着缪以秋进去的的男子,而是一个画着浓妆,穿着艳俗的女子,她看到季岚,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不耐的问道:“大姐,你有什么事吗?”   季岚一边想要往里冲一边道:“我看到我女儿进去了,你让她出来,我要带她回去。”   女子嗤笑一声:“大婶,你看错了吧,根本就没人进来过。”说着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   缪以秋被带到了酒吧角落的一个卡座里,酒吧里没有窗,只开了一盏蓝色的灯,昏沉沉的,她不安的四下打量,一路上倒也看到了七八个客人:“我还以为,你们晚上才开门。”   男子吊儿郎当的道:“要是晚上才开门,你怎么进来的?”等她坐下后,他才问道:“你带钱了吗?”   “带了。”缪以秋拿出了出门带的一千块钱,男子干脆利落的说道:“行,你等着,”他离开后很快回来,还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接着将三包透明包装袋装着的白色粉末隐蔽的塞到她手里,不由分说的拿过了她手中的钱,点了点:“一千块,刚好够。”   他看着缪以秋僵着脸,见她紧张的样子,男子顿了顿调笑问道:“你知道怎么用吗?”   缪以秋手指松了又紧:“……注射?”   男子夸张的哇了一声:“小妹妹,你刚入行没多久,要不要玩这么狠啊,一下子太狠是会死人的,要不要我教你啊。”说着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张锡箔纸。   缪以秋的目光就像是定在了那张锡箔纸上,好半响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好。”接着她朝卡座外面看了看:“不过这里这么多人,真的可以吗?”   “当然要低调一点啦,我们到里面去。”   缪以秋退却了,拒绝道:“不用了。”   男子又笑了:“小妹妹警惕性还挺高,那下次再说了。”缪以秋对着他扯出一个笑,站起来就想要离开,没想到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还有女人在大声喊着:“你们是谁,怎么乱闯,哎,我们白天不营业的。”   很显然女子的阻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尽管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一样,大步进来的几人对所有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将视线定在了缪以秋两人身上。   而缪以秋一看到来人,脸上所有的血色瞬间退却的干干净净,徒留一片惨白,她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牙齿咬的吱格作响,可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缪裘卓从警几十年,一下子就看出了女儿心虚,在季岚担忧的扑上来之前,他先向前迈了两步,一把拉起了缪以秋的左手,掰开她的手掌就看到了手心里的三包白色粉末。   季岚立刻顿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缪裘卓粗重的呼吸不断响起,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问道:“这是什么?!”   缪以秋沉默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缪裘卓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毕竟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卖给缪以秋白fen的男子早就想溜了,无奈被人拦住,此刻见白fen被人搜了出来,提高了声音道:“你拦着我干嘛!这东西是她的,又不是我的,我只是凑巧路过而已,这个女人居然吸毒,快走快走,别跟她待在一块。”   见对方不为所动,便想从另外一边离开,谁知又被一个女子拦住了:“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先不说这东西不是我的,而且你们又不是警察,管的也太宽了吧。”   秦桑拿出了执法证,打开展示给他看:“警察。”   男子转头就要跑,又看到了同样一个类型的证件几乎贴在了他的眼前,邱宇恶狠狠的盯着他:“警察!”   缪以秋被带到了警局,她坐在椅子上,秦桑到了一杯温水放到了她的面前,温声道:“喝杯水吧。”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缪裘卓一直站在检验室门外,直到门打开,一个警员出来对他说道:“男性是阳性,女性是阴性。”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吸毒者的尿检和血检都是呈现阳性的,一段时间没有再次吸毒,生理脱毒完成,会恢复正常,很显然,缪以秋还没有来得及使用那些粉末。   而那个男子之前再多的辩解都没用了,因为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也明白自己这次是栽了,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里面。   季岚还有缪裘卓带着缪以秋回家了,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快到家时,缪以秋的脚步停住了,喃喃的说了一句:“我以后,……就是囚犯了吗?”   缪裘卓看着她道:“不会的。”   “你的心里,已经把我当成囚犯了。”   “我说不会的,我还有你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总有一天能戒掉的。”   “要是我一直戒不掉呢?”   “那我们就让你碰不到。”   缪以秋又一次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样子,比哭还让季岚和缪裘卓揪心,他们两人只听她道:“所以我说,你的心里,已经把我当囚犯了。”   季岚抓住她的手,道:“以秋,毒品不是好东西,我们不去碰它了行不行,只要坚持住,一年两年十年,总会熬过去的。”   “是啊,总会熬过去的,可我不是没有坚持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是吗?”   这话一说出口,缪裘卓的面孔,骤然变的苍老了十岁,缪以秋像是没有看见,她无法跟以前一样体谅父母的辛苦,甚至对他们此刻表现出来的痛苦无动于衷。满心想的都是,要是刚刚爸爸没有在酒吧里发现她就好了,或是他们晚来十分钟,不,五分钟就好,她一定不会浪费那三包白粉的,怎么能只差一步呢?就差一点点,她就能满足内心煎熬了几个月的渴望了。   明明钟青是在她昏迷的时候给她注射的,可是她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去抚慰跳的几乎要裂开的神经。   她恨不得用最尖锐的话去伤害她的父母,但又可能因为尚且没有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还有几分理智存在,只是道:“不是世上所有的事,坚持都是有用的,……就像我总是被连累,就像小哥哥的病一样。”   “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是我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缪裘卓近乎哽咽道。   缪以秋的语气上扬了几分:“所以,以后我要是做错了事,你们也不能怪我的,对不对?因为在最开始,就不是我的错啊。”   ☆、126.第 126 章   缪以秋变的消极了, 她对未来的规划;那些兴致勃勃想要去做的事;曾经发出豪言壮志, 像是统统都不见了。昂扬向上是一种活法,得过且过也是一种活法, 人终究有一天会消失在这世上,生前是怎样活着的, 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再一次对父母说了伤人的话,看着他们眼里浮现出的痛苦,心理居然有了快意。可一回到房间, 关上门后,心里只觉得内疚和痛苦,那些话都不是她想说的,她怎么能说出‘要是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就好了’这样的话来呢?她本身就是个失败的人,活在世上对这个世界根本毫无价值,连最关心她的人, 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去伤害。   缪以秋揪着被子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床下的角落里, 一点都没有要休息的想法, 很快,时间就会过去, 又一天熬过去了。   只是她已经连续一周都在家里看到缪裘卓了, 终于在一天问了一句:“你不用去上班吗?”   缪裘卓正在削一个苹果,然后递到了缪以秋面前, 见她在等他的回答,并不接, 便先放在了果盘里。缪以秋瞄了一眼苹果想,很快它就要氧化发黑了,那样就更不会去吃了,为什么又要削它呢?   “我打了提前申请退休的报告,上级已经同意了,以后爸爸有时间,好好照顾你,你要是想去哪里,爸爸也有时间陪着你了。”   缪以秋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残废,需要你辞职来照顾我,况且,残废一个人也能活着?”   缪裘卓沉默了良久,才缓声道:“你说的对,是爸爸说错了,我只是以后想多跟你和妈妈在一起。”   缪以秋转身,没有再说什么,一步步上楼回了房间。缪裘卓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眼睛酸涩,拿起了那个削好的苹果咬了一口,果肉冰凉,也并没有和水果店老板说的那样甜。   深夜,静悄悄的,缪裘卓察觉到季岚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掀开被子就下床,他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我总觉得以秋那边有动静。”季岚匆匆的出了卧室。   缪裘卓顿时清醒了:“以秋不是很多天没有做噩梦了吗?”话虽这么说,他也立刻跟了过去。   缪以秋房间里并没有动静,一片寂静,季岚并没有开灯,怕打扰到女儿,偷偷的把开了一条缝的门重新合上,转头对缪裘卓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声音,估计是我弄错了。”   缪裘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等他们离开后,缪以秋坐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了房门口,像是呆住了一样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手脚都冰凉之后,才慢慢的回到床上躺着。   但是即使缪以秋什么都不说,最少的时候能够一天都不吭,但只看表现,她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她的情绪偶尔会很激动,有时却很消沉,而且只要一翻开以前的照片,就会莫名的流眼泪。不管是原修的,还是闪电和米兰的,有一次甚至说听到了米兰在叫她,把缪裘卓和季岚吓的够呛。   这让他们觉得不安,而缪裘卓有一天突然听到季岚说了一句:“好端端的一杯西瓜汁,以秋就把它给扔到地上砸碎了,”她神情间透着疲惫,对着丈夫问道:“你说她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不砸别的,为什么突然砸西瓜汁?缪裘卓觉得不对,好像有一条线拉着他,他开始回忆女儿某些方面的变化。不止如此,她还变的不爱吃草莓了,看到西红柿炒蛋会生气,剪了房间里的一幅油画,那幅油画画的是红色的枫树林。缪裘卓顿时怔愣在原地,蓦的想起了当初钟青挟持缪以秋跟他们对峙的那一天,钟青从她身后被爆头,血浆还有碎骨溅了缪以秋满脸,他尝试着去抹,却只抹出了一片红色。   那天一共有两个人死在了她面前,还有米兰。只是那天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太多事,特别是以秋血液呈现阳性,出现戒断反应,还有原修危在旦夕。   与之相比,其他的好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缪裘卓的嘴唇开始颤抖,他怎么能忽视这件事呢?他们见过血腥,可是以秋一直都是个普通人,不说别的,他当年入职,见到第一个人死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现在已经并不能很准确的回想起来了,但是绝不平静。但是近几年他带过的后辈,见到第一个死人时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是没有看见过。   承受能力强一些的,两三天睡不好,总会过去的,承受能力差一些的,总会做一段时间的噩梦,甚至还要前辈好好开解一番。   有些人总觉得血腥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毕竟电视里放的不少了,一些电影里更是逼真,他们也没睡不着啊。可是现实和屏幕里播放的,感受是绝对不同的。特别是尚且温热的血液和带着腥气的铁锈味,以及瞳孔失去焦距,渐渐散开的样子,能让人好几天都能一直清晰的记着那个味道和画面。   缪以秋从来没有再提起过那天发生的事,好像她并没有被一个叫钟青的人绑架过,可是不代表,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许只是埋的更深了而已。   度过这一阴影该怎么做,缪裘卓陷入了沉思,如果死者是犯罪嫌疑人,将记录了死者种种罪行的犯罪档案翻看一遍,与他们所犯下的罪行相比,依法处理是最好的方法。至于钟青,根据当时情况,将他击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女儿是死者的受害者,并不适用这一种方式,反而会加深她的恐惧。第二是等她自己过去,时间久了,就忘记了,但是以秋现在心理情况堪忧;第三是和她恳切的谈一谈,可是她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交流几个大字,她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缪裘卓每想到一个方法,就划去一个方法。在第二天,他抱了一只小奶狗回来,是和米兰一样的拉布拉多。它被捧着到了缪以秋的面前,鼻头湿漉漉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小狗吐着小舌头,对着缪以秋发出了啊呜一声,像是在撒娇一样。   缪以秋原来在看着它发怔,一见这样,猛然的后退了两步,摇着头问道:“这是什么?”   “一只小狗,你喜欢吗?”缪裘卓拎起了小狗的爪子上下动了动,好像在跟她打招呼一样。   缪以秋有些崩溃,大喊道:“你想要用它来代替米兰吗?”   缪裘卓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连忙道:“当然不是,爸爸只是想让它陪陪你,这样你也会开心一点。”   谁知道缪以秋更为强硬的拒绝道:“你把它抱走,我不需要它,它也不会让我开心。不管是什么宠物,我都不需要,它们都不能和米兰比,谁也不能代替米兰。”   缪裘卓还想再说什么,缪以秋掷地有声的又说了一遍:“把它抱走。”这次语气里隐约带了两分尖利。   缪裘卓无法,只能连声安慰,先让她平静下来:“好,好,你不要激动,我马上把它送走。”在隔壁的季岚闻声而来,一同来的还有小朱,小朱因为几年前生下的儿子智力发育不全,已经和丈夫离婚了。儿子暂时交给母亲带,自己拼命的工作,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这里的。   她在季岚这里工作将近十年,季岚很倚重信任她,两家工作生活上都相处的很好。这次缪家发生了变故,季岚对于淘宝店有些力不从心,都是她在负责,缪以秋的情况也知道一些,除了感慨和同情,也只能尽力帮忙了。   只听了两句,她们都明白了前因后果,而缪以秋真的是一秒钟都不想看到这只小狗,大有有我没它,有它没我的样子,连忙道:“那把它给我吧,我正想给我儿子买一只宠物呢。”   缪裘卓连忙把小狗交给她,小朱抱着它回了办公室,而缪以秋见不到小狗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夫妻两个才松了一口气。   缪以秋回了房间,季岚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对缪裘卓说道:“我们要不要请个心理医生来开解开解她,以秋总不能这么下去,精神也越来越不好,我这心里,总是难受。她小的时候我们找过的那个心理医生还不错,好像叫郑什么来着,我这里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缪裘卓不住的苦笑,他可不敢再请个心理医生过来,特别是当年那个。郑博的确够专业的,可是那又如何,因为以秋小时候戒毒成功了,所以他想要研究戒毒的方法。想法是值得鼓励的,可是做了一堆不靠谱的设想,招了一个不靠谱的助理王雨。那个助理被人三言两语的威逼利诱之后,轻而易举的就答应拷贝了他工作电脑里所有的资料,其中果然有戒毒研究方面设想和缪以秋十岁时的治疗案例。   王雨都不问问别人花这么大笔钱,要这些资料干什么,别人一吓,再给点钱,就答应了。无视了自己为人的准则和这么一份工作所需要的职业素养;更无视了郑博对她的帮助,毁了他的工作室,让他在这一行声名狼藉。要知道心理医生对病人的资料都是保密的,就算警察要看,也没那么容易。一个发生过病人资料泄露的心理医生,谁会再敢相信他。   尽管郑博工作室被暂时关停和王雨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并没有出现新闻,可是业内人士都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也算是引起了不小的震荡。毕竟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直接毁了一个人的未来。   见缪裘卓不回话,季岚推了他一下,再度问了一遍:“你说怎么样,带着以秋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先不要了,”缪裘卓摇摇头,半响后突然道:“你说,我们带着以秋出去走走怎么样?”   “出去走走?”季岚愣了一下。   “出去旅游,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说不定心情就好了呢?”   季岚心里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道:“那我上去,问问她?”   谁知道季岚还没跟缪以秋说两句,就听到她直接了当的回答:“我不想去。”她还想再劝,就看到她黑黝的眼睛直直看着她道:“或许你们让我一个人去。”   季岚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去,难道她忘了上次让女儿一个人出去走走后发生了什么吗?要不是她偷偷在后面跟着,有所准备,会发生什么,不敢设想。   当一个人油盐不进,对外界丝毫没有交流欲望的时候,他们抓着她的手再用力,也没有办法把她拉上来,季岚几乎都要感到绝望了。   缪以秋抱着膝盖,坐在房间的床上,面前放着的是一张原修和她以前的合照。季岚今天红着眼睛开始责骂她了,不爱惜自己;堕落颓废;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这是这样,她想。他们会对她越来越失望的,然后终究有一天,会放弃她的。   要是十岁那年,她没有来就好了,长痛不如短痛,他们当年失去了一个女儿,或许会变的痛苦,但总是会过去的,然后他们还能有机会,再有一个新的孩子,总比现在好。   缪以秋以前总觉得原修的父母冷漠不近人情,后来想想,那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感情浅了,他们本身,开始新的生活,会容易的多。   但是现在,也比以后好啊,至少他们回想起她的时候,还能想起一些好的过往,再晚一点,好的回忆,也会没有了吧。   她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再抬起时,视线就对上了对面桌子上放着的一瓶鲜花,她走了过去,拿出了里面的鲜花扔在一边。几朵玫瑰花娇艳欲滴,花枝上还沾着水珠,因为她的动作,最外面的几片花瓣落下。   缪以秋拿起那个欧式玻璃花瓶,对着地板松开了手,花瓶落到地上,摔成了几瓣,破碎的玻璃有一些溅到了她的脚上,些许血珠冒了出来,可是她并不觉得疼。   为什么会不疼呢?缪以秋突然笑了,低头捡起了最锋利的一片。   季岚正在听小朱跟她汇报最近一个月的销售状况,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小朱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对着她问道:“岚姐,你怎么了?”   季岚站了起来:“我想起来裘卓去买菜了,家里只有以秋一个人在,我不放心,”她拉开椅子就想往外走去:“账目等一下再报,我先回去看看。”   小朱在她身后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喊住她,她想说以秋小的时候就懂事,现在大学都毕业了,用不着担心。可是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了。   季岚回到家后敲了敲女儿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再度敲了敲,放轻了声音道:“以秋,你在房间里吗,在的话开开门好吗,或是跟妈妈说说话也一样。”   “以秋?”   季岚心里的不安感更重,在原地转了两圈,拿了钥匙过来开门,探头进去小声的说了一句:“以秋,妈妈进来了。”   卧室里并没有人,突然觉得脚下咯噔一下,才发现自己脚下踩到了碎玻璃,季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面色刷的白了,几乎是踉跄的往洗手间跑去,一拉开洗手间的门,入目的就是女儿抱着照片,闭着眼睛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的样子。头顶的花洒还在淋着水,可是浴缸里的大半都被染成了红色。   季岚睚眦欲裂的喊了一声:“以秋!”   ☆、127.第 127 章   缪以秋醒来的时候, 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阵白光, 让她根本看不清楚自己待在什么地方,手指动了动, 一阵钻心的疼。顿时像是从天堂回到了人间,因为尝试着坐起而紧绷的肩膀一□□, 原来她还活着。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 身体自我保护需要休息,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是爸爸还是妈妈发现了她。   季岚还有缪裘卓变得更加小心的对待她,因为季岚总觉得,缪以秋会突然自杀,跟她那天说的那些重话也有关系,她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了。而缪以秋除了手腕上的割伤之外,一个月后复诊, 医生给她做了另外一个诊断, 有关精神状态方面的, 最后的结果是中度抑郁症。   医生对着缪裘卓夫妇说道:“根据这段时间的医疗日志和刚刚你们对她日常情况的描述,她的心理状况很不好, ”说着她沉默了一下, 像是给他们接受这个事实的时间,才继续道:“她需要科学和系统的治疗, 我先开一些药物,这些药可以缓解太过紧张的精神状况。”然后尝试的问道:“你们知道她这样的原因吗?”   其实很少有父母知道孩子患抑郁症的原因, 甚至有些都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在某些人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一种病,特别是年纪大的一辈,更加不能理解。   缪裘卓和季岚对视了一眼,缪裘卓点了点头,回道:“我们知道。”   医生便道:“跟她说一点高兴的事,或是做一些让她会觉得开心快乐的事,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关心。”说着又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将医疗卡还给了他们:“要多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不让让她觉得压迫,有时对我们来说那种鼓励劝解的话,也许对她并不适用,反而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季岚回到病房的时候,发现女儿正坐在病床上,对着已经开始长出粉红色新肉的手腕发呆,只不过还没完全痊愈,毕竟当初割的太深了。而且因为缝了好几针的原因,像是一只蜈蚣一样,显得丑陋不堪。   季岚便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等好了之后,买一个手镯戴起来,就能够把它给遮住了。”   缪以秋放下了病服的袖子,盖住了手腕,对着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季岚脸上的笑容几乎一僵,抿了抿道:“快要吃晚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带过来。”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   季岚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她已经看出来了,女儿更加想要一个人待着,她不敢太过强硬,又不放心,只能对她道:“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叫一声就可以了,我就在外面。”   “等一下。”缪以秋喊住了她就要离开的动作:“我的照片,是不是在你那里,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季岚一下子反应过来女儿说的是她自杀那天抱在怀里的照片,她一瞬间想要开口拒绝,毕竟原修已经死了不是吗?缪以秋又是抱着它自杀的,逝者已去,而活着的人还是需要继续活着的。但是刚才医生说过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于是她把话咽了下去,道:“还在家里,放在你的房间里,我等一下给你带来好不好。”   听到这话,缪以秋警惕的眉头平和了一些,一直注意着她的季岚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问:“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缪以秋不说话了,季岚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有些失望,但是告诉自己慢慢来,总会好的。   缪以秋自杀的消息,按理没人知道,只是那天叫了救护车过来,看到的人并不少,总有人会讨论起。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她的几个高中同学耳中。   叶正谊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去见过缪以秋,因为这样肆无忌惮伤害她的,是他的表弟。而他和钟青,真正深究起来,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他可以告诉自己是为了正义和更多人的安定而去打击毒品犯罪,他可以说钟青父子的死罪有应得,他也做好了被他们发现报复的准备。之后钟青对他的谩骂,也觉得的确是他该受的,毕竟这几年也是受他们的照顾,尽管那些钱不干净,尽管他不需要,可的确是用了的。   可是缪以秋经历的这一切,也是她该受的吗?她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于是叶正谊的内心多了一股莫名的惶恐,他害怕出现在缪以秋的面前,只远远的看过她在缪叔叔的陪同下,去农家乐山庄的河边慢慢的散步。只是看着这一幕,他都觉得内心从未有过的满足。   没想到快半年过去了,传到他耳里的,居然是她自杀的消息。   叶正谊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差点连手机都抓不住,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好久才缓过神来,联系发消息的张震,问他知不知道缪以秋现在怎么样了,在哪个医院。   只是他没想到,刚到医院还没问在哪个病房,就看到了季岚捧着一个大箱子经过,那个箱子里装的东西太多了,她捧得并不轻松。   季岚觉得手上突然一轻,才发现箱子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接了过去,愣了一下问道:“你是?”   叶正谊对着她笑:“阿姨,我是以秋的同学,小的时候还见过您呢?知道以秋住院了,来看看她。”   季岚一开始并不喜欢有人来找缪以秋,总是不放心,后来就改了,只觉得,有个认识的人,来找她说说话,也是好的。两人一同到了病房,发现缪以秋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站在窗前,缪裘卓站在她身边,季岚放柔了声音喊了一声:“以秋?”   缪以秋转头,目光落在了叶正谊的身上:“你怎么来了?”   叶正谊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听说你住院了,就想着来看看你。”她垂下了眼帘,语气平淡而没有情绪:“我没有什么好看的。”   叶正谊的鼻子发酸,忽视了站在这里缪以秋的父母,道:“怎么会呢?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更值得我看的人了。”   一旁的季岚因为这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这个小伙子。却发现他只是专注的看着缪以秋,那认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她鼻子发酸,几乎落下泪来。   缪以秋不可置否的笑了一声,转开了头:“你真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从来都是说不过你的,我早就知道了。”   季岚转头,和缪裘卓的目光对视,而后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你知道这个年轻人他叫什么吗?看上去很喜欢我们以秋的样子,他说小时候见过我,我对他没有印象。”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道:“他是市局今年新招的人,叫叶正谊。”   季岚久久没有说话,好一会才道:“原来是这样。”   季岚站了起来:“我去洗一点水果。”只留下缪裘卓坐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叶正谊缓缓上前,走到缪以秋的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去看她的伤口,他的动作很温柔,可是缪以秋挣了挣,却并没有挣开。   突然她觉得手上一烫,才发现是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上,叶正谊哭了。   “以秋,你知道吗,从我们认识起,你就是我心中最重的那一块,一直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缪以秋几乎被这样有重量的话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终于抽回了手,有些躲闪道:“你别开玩笑了,我这样连活在世上的价值都没有的人。”   叶正谊没有去反驳她这句话,只是道:“你知道吗?我们两做同桌的那段时间,要不是我的同桌是你,我今天肯定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那个时候还小,却总觉得人生特别绝望。”   缪以秋不动了,就这么听叶正谊往下说:“我妈妈,马上就要把我卖给她的嫖客了,也只有每天在学校里看到你,我才觉得,人生不是没有希望的。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总是特别热情的给我补课,补了整整一年,一天都没有忘记过。我的成绩进步了,你比自己考了第一名都要高兴。”   “我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别人没有要求过的事,就这样做了一整年。”   缪以秋突然笑了:“我当时一直都是第一名,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你当时要是这么说,我肯定不会继续做了。”   叶正谊跟着她一起笑:“所以我从来不说,我忘记了,我有没有对你说过,谢谢你。”   “你也真是够奇怪的,同学之间,互相补课的多了去了,也就只有你,记了那么多年。”   “我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你不止帮助了我,你还改变了我整个人。”叶正谊哽咽了一下:“以秋,真的,我真的特别感恩,当时你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我现在有时候想起来都后怕,我要是没有遇见你,我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点都不敢去赌,世上还有没有像你一样的第二个人,会有幸被我遇见。”   “所以,你千万不要说,你活在世上没有价值,”说着他又道:“我觉得我这条命,还是很有价值的,你不知道,我以后想要做的事可多了,我说给你听,你要记得,以后我如果帮助了每一个人、救了每一个人,里面都有一份你的功劳在里面。”   季岚端着一盘水果进来的时候,发现叶正谊站在桌子面前,正从箱子里拿了一张张光碟出来,旁边还放着一些,正举着手上的对缪以秋问道:“《这个杀手不太冷》这么老的片子你都有。”   缪以秋道:“这是当年在B市上大学的时候收藏的。”   大学曾经有一段时间,缪以秋特别喜欢经典电影,原修就买了很多,等她回家的时候,两人一起偎依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窗外的广玉兰更是开的温婉,缪以秋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个微笑。   见了这个微笑,叶正谊不由一怔,把它放到了病房的放映仪里,而季岚捂着嘴,又慢慢的走了出去。   叶正谊不是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只是过去了很多年,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此刻却依旧被里面的内容所吸引和影响。他时不时转头去看缪以秋,却发现她看的比自己认真的多。   剧情渐渐前进,玛蒂达对着里昂问道:“生活是否永远艰辛,还是仅仅童年才如此?”,“总是如此。”   他的心里突然触动了一下,再一次去看缪以秋,突然喊了她一声:“以秋。”   “什么?”   “你哭了。”   缪以秋一摸脸,果然摸到了一片冰凉。   电影的最后,里昂中枪去世了,可是玛蒂达还活着,而且会一直活着,就像缪以秋曾经听过的一句话一样: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修行,由苦难组成,只不过每个人的苦难不一样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本书由 catherine0909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