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然墨染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学神每天等被撩[重生] 作者：陈夏安 文案： 重返十七岁，关雅做了两个决定—— 1.逆袭考上北大；2.把理科班的高岭之花撩到手。 强撩学神被花式拒绝之后，关雅打算放弃。 每天自觉等被撩的高岭之花却慌了。 文科班小可爱不出现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七天，他决定去问问为什么。 有必要的话，他想考虑考虑小可爱说的强吻壁咚卷袖等议题，反驳“他不解风情”的论点…… -甜宠文，从校服到婚纱。 -高中大学社会，并肩走向荣光。 内容标签：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升级流 主角：关雅，何思砚 ┃ 配角：唐灿，陆萌 ┃ 其它： ==================== 1、Chapter 1 ... 　　Chapter1 　　 　　周五下午的第三节课，照例是全校清洁大扫除时间。 　　 　　高三（23）班，西装笔挺的班主任向天歌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他手里拎了两截断掉的拖把，气鼓鼓地往讲台前的空地上一扔。 　　 　　哐当—— 　　 　　一声清响，砸在心尖，倏忽点燃了怒火。 　　 　　木棍在水泥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坚守着“绝对要对得起爸妈给的名字”这个信条斗志昂扬地活到现在，平时对班里这帮混小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向天歌，因为一件小事，爆发了。 　　 　　“这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给我滚出来！” 　　 　　不少正在打瞌睡的学生免不了虎躯一震。 　　 　　坐在前面的学生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凌厉的目光从一个个迷茫的面孔上扫过。 　　 　　陆萌悻悻地低头，避开与班主任四目相对的所有可能时机。 　　 　　艰难地憋回酝酿许久的哈欠，瞬间泪眼迷蒙。陆萌低下头，遮掩自己窘迫的表情。 　　 　　老向今天像是吞了炸.药.包。八成开会又被领导骂了。 　　 　　每次碰到老向穿西装就没好事啊。 　　 　　这么想着，陆萌赶忙推了推正趴在课桌上，和周公约会的关雅。 　　 　　作为政治课代表，教政治课的老向每次生气，关雅都会“躺枪”。 　　 　　如果地球上只剩下高三（23）班这55个人，陆萌觉得关雅肯定是被指名过去帮老向摇旗的那一个。 　　 　　被骂得狗血淋头这种事，从来不可能出现在关雅身上。 　　 　　久而久之，政治课代表就成了调节气氛的万金油。 　　 　　作为万金油的同桌，陆萌压力山大。 　　 　　碍于班里降到冰点的气氛，陆萌只好小声而着急地提醒关雅。“小雅，快醒醒！老向来啦，正发脾气呢！” 　　 　　人没动静，陆萌偷偷地加大力度。 　　 　　这一推，关雅猛然惊醒。 　　 　　由于长时间置身于黑暗里，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关雅勉强睁开眼睛后又紧紧闭上了。 　　 　　怎么忽然这么亮？关雅记得，她正在桐溪山看流星雨呢。 　　 　　每年夏季，英仙座流星雨惹得不少天文爱好人士慕名观看。 　　 　　当然，她纯粹是揣着私心去的——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会在不久的将来实现。 　　 　　约莫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在西北方向，一颗流星划过露出银河一隅的美丽夜空。 　　 　　关雅躺在防潮垫上，闭上眼睛，飞快地在心里默许了三个愿望。 　　 　　——爸爸妈妈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人生最后一次跳伞能成功。 　　——想谈一场简单的恋爱。 　　 　　再然后，她的胃里一阵绞痛，人昏睡过去，没了知觉。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 　　 　　…… 　　 　　关雅抬起右手，习惯性蜷曲无名指，轻轻刮了刮眼眶。 　　 　　未消片刻，胀痛舒缓不少。 　　 　　她坐直了，缓缓睁开眼睛。 　　 　　关雅最先看到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后脑勺前面是讲台，讲台边立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是黑板，黑板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英语单词。 　　 　　橘黄的夕阳爬窗而进，撒在半边黑板上，尾稍染亮一行短语。 　　 　　Return to the past. 　　 　　回到过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位怒气冲冲的男人，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向天歌。 　　 　　“上上次遭殃的是水桶，上次是玻璃，这次是拖把，再有几回，你们是不是得把教室都给拆了？！” 　　 　　中年男人指着常年驻扎最后一排的男生，嘴里唾沫星子横飞。 　　 　　整个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反常态。 　　 　　他像是要将积攒大半辈子的火一并撒出来，说话音量越拔越高。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看看你们八个干的好事！几颗老鼠屎坏一锅粥！” 　　 　　噼里啪啦的吼声冲击着关雅愈发沉重的脑袋。 　　 　　感受到衣袖的牵扯，关雅木讷地转过头，视线不偏不倚撞进女生如负释重的关切眼神里。 　　 　　陆萌？！自从高中毕业后，关雅就再没见过她。 　　 　　而此时此刻，陆萌却好端端地坐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是梦吗？在陆萌无辜的眼神里，关雅皱起眉头。 　　 　　关雅用力掐大腿。 　　 　　嘶！好疼！ 　　 　　她倒吸一口凉气。 　　 　　腿上顿时泛起青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梦的话…… 　　 　　难不成，她回到了高中？ 　　 　　窗外传来歇斯底里的蝉鸣。 　　 　　教室里，电风扇呼啦呼啦在头顶旋转。 　　 　　“老师，天大的冤枉啊！那都是外班的人干的！” 　　 　　一道凄厉的哀嚎传进耳朵里，关雅闻声扭头，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光头男。 　　 　　他正举起手，瘦长的脸上堆满委屈。 　　 　　“史……史约翰？”两人不小心四目相对。 　　 　　此人外号光头，高中班草，向来吹牛皮不打草稿。 　　 　　直到多年后同学聚会，关雅在人群中仍然能一眼认出他——发型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对上关雅的视线后，史约翰当即拍脑门，掷地有声：“老师，课代表能作证！”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关雅。 　　 　　偏偏后排的男生跟着起哄。 　　 　　“课代表亲眼看见的，不会有假。” 　　 　　“就是理科班那几个混混干的，他们瞧不起我们文科班。不信，你问课代表。” 　　 　　“对！老师你不能冤枉我们！外班欺负人，你得管啊！” 　　 　　“老师，这口恶气，我们可忍不了！课代表，你说对不对？” 　　 　　关雅：“……” 　　 　　啧啧啧，一群戏精。 　　 　　如果记忆没有说谎的话，砸玻璃折拖把这些事，都是他们干的。后面还有拆门捶讲桌撕课本呢。 　　 　　文科班八大金刚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班里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附和：“是外班干的。” 　　 　　他们班在这种事上，总是十分团结。 　　 　　关雅看向讲台边的班主任，给他递了个同情的眼神。 　　 　　“关雅，你亲眼看见的？你说，到底是哪个班搞的鬼？”向天歌问她，眼神分明柔和了不少。 　　 　　毕竟，好学生的话有可信度。 　　 　　关雅下意识去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扑了空。 　　 　　她到大学才开始戴眼镜，因为常常面对电子产品，加上考研考博耗费大量精力，视力不断下降。 　　 　　相反，与书本作伴的高中时代，眼睛还是那般明亮。 　　 　　这么说，她真的回到高中了？ 　　 　　关雅一下子怔住。 　　 　　向天歌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毕竟女孩子嘛，脸皮也薄。 　　 　　他懂的。 　　 　　火冒三丈的向天歌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讲桌，桌上的粉笔灰刹那间震起好几层。 　　 　　“史约翰，你说！”向天歌几乎破音。 　　 　　一丝不苟打理过的头发，在落进教室里的那抹斜阳映衬下，显得格外油亮。 　　 　　最后一排几人互相使眼色，齐声喊：“五班！” 　　 　　欸？高三（5）班？那个女人带的班？ 　　 　　惹不得，惹不得。 　　 　　向天歌站在讲台中央怔了怔，心里的火苗有偃旗息鼓之势。 　　 　　“老师，难道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我们班吗？” 　　 　　“对啊老师，好歹您在学校里也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物，咽的下这口气？” 　　 　　“今天是断拖把，明天说不定要拆教室啊，老师！” 　　 　　掌心泛起阵阵疼痛，向天歌手握成拳，咬了咬牙。 　　 　　- 　　 　　“动作快点，今天之内必须全部搬完。” 　　 　　凉风习习的教学楼走廊里，身材高挑的女老师拿着戒尺，敦促抱着课本资料的学生。 　　 　　为了配合星级学校评选，英才中学要进行教学楼改造。高三（5）班中头彩，将被打造成物理实验室。 　　 　　一大波人转移阵地，朝着目标地前进。女班主任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 　　 　　“教室搬到23班对面，学校真的不是在整我吗？”戒尺在掌心起起落落，女老师黑着脸小声嘀咕，“害我们班风气变差怎么办？” 2、Chapter 2 ... 　　Chapter 2 　　 　　事实证明，未来时永远不如现在时精彩。 　　 　　刚搬到新教室，高三（5）班就先被对门的23班来了个“下马威”。 　　 　　作为5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李翠娥黑着的脸，半天没能恢复过来。 　　 　　李翠娥气都没歇一口，还没来得及坐下，只见班级前门被一行人堵得水泄不通。 　　 　　来者不善啊。 　　 　　被拖过来做证人的关雅，无奈地夹在八大金刚中间，还恰好被班主任向天歌死死挡住。 　　 　　她微微踮脚，透过前面人肩膀缝隙，暼到女班主任的脸。 　　 　　一看就是那种难对付的老师，这下可难办了。 　　 　　关雅暗自幽幽地叹气。 　　 　　老向今天肯定是受什么打击了，不然以他的个性，不会因为一根断掉的拖把，就贸然来找人理论。 　　 　　偏偏她的记忆混乱，派不上用场。 　　 　　光头史约翰对关雅说悄悄话：“李翠娥，人称灭绝师太，是个狠角色，老向的死对头。” 　　 　　“向老师，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李翠娥放下戒尺，踏着高跟鞋走下讲台。 　　 　　5班的学生伸长脖子，几乎个个都往门口这边瞧。渐渐地，班里有了小骚动。 　　 　　李翠娥扭头，杀了记凌厉的眼刀过去。“都给我安静！自觉点！” 　　 　　“您是来祝贺我们搬新教室的？呦，这贺喜的方式真特别。”李翠娥的目光落在光头手里的两截拖把上。 　　 　　她抬眸，盯着向天歌和他身后的几个学生，满脸戒备。 　　 　　“我们班有的是男生，不需要你们班这八个宝贝帮忙打扫。”李翠娥勉强挤出一抹笑，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夹在八大金刚中间的关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向天歌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将打好的腹稿讲出来：“李老师，我们两个班以后就是邻居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更不能藏着掖着，你说是不是？” 　　 　　“因为一些小矛盾影响我们两个班的关系，得不偿失。我想啊，李老师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这次呢，只要你们班那几个学生道了歉，就算完事。”向天歌继续说。 　　 　　李翠娥听得一头雾水。 　　 　　“过去的恩怨摩擦，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愿以后不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李老师，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他认真想过了，面对李翠娥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而提高她的思想觉悟。 　　 　　“向老师，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班学生犯了事，得道歉？”李翠娥皱眉头，“到底怎么个情况？” 　　 　　光头站出来，气沉丹田，声音洪亮：“老师，你们班学生恶意破坏我班公共财产，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5班里几乎所有人又条件反射似的朝这边看过来，除了坐在第四组第一排靠窗位置的那个男生。 　　 　　男生全程低头写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认真的模样。 　　 　　李翠娥耳朵尖，听到笔齐刷刷地落在课桌上的声音，便偏过头去。 　　 　　她沉着脸，厉声道：“我再说一遍，认真搞自习。学学人家何思砚！成绩好是有理由的，不要看热闹！” 　　 　　关雅顺着李翠娥的视线看过去。 　　 　　一众蓝色校服里，只有那人穿着白衬衫。 　　 　　男生整个人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周身散发着温温的暖意。 　　 　　有点帅气。 　　 　　李翠娥转过脸，恢复先前的威严。 　　 　　关雅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丝毫没有察觉到军心被扰的光头史约翰仍然奋战在一线。 　　 　　“您看，这就是证据。”光头扬了扬手上残缺的拖把，说得正气凛然，“拖把虽小，颜面是大。都是一个学校的，基本的尊重得有呀。” 　　 　　在英才中学，文科班与理科班向来水火不容。 　　 　　最严重的，当属23班和5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5班吃瓜众人忍不住笑了。 　　 　　这回，李翠娥没去管哄堂的笑声。 　　 　　“我说向老师，你是来搞笑的吧。”李翠娥一下子也没绷住。 　　 　　向天歌的额头开始冒汗。 　　 　　“李老师，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被当成笑话的向天歌垂死挣扎。 　　 　　李翠娥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装，昂首挺胸，正色道：“我没空陪你们玩这些无聊的游戏。向老师有时间拿一根拖把来找我们班的麻烦，还不如回去好好钻研下教学方案。” 　　 　　向天歌一时语塞。 　　 　　李翠娥抱着胳膊，哂笑道：“也难怪，忙着开打印店的兼职班主任，怎么可能有心思搞好教育呢？不过呀，多亏有你们这样的同期衬托，我们5班才能再次被选为十佳班级。” 　　 　　八大金刚：“……” 　　 　　“作为十佳班级的邻居，希望你们今后能痛定思痛，好好改进。我们班的大门随时敞开，供你们观摩学习。”李翠娥皮笑肉不笑，“好走，不送。” 　　 　　向天歌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身后的八大金刚涨红了脸。他们本来是想看老向笑话的，结果灭绝师太说话难听得要命。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渐渐地攥紧拳头。 　　 　　向天歌昂起头颅，勉强能与踩着高跟鞋的李翠娥平视。 　　 　　他做了个深呼吸，微笑道：“就教育问题上，本人问心无愧。我看重的，是学生素质和成绩的同步提高。” 　　 　　“你们班的人搞小动作也不是一回两回。等小错酿成大祸以后再去追究，就来不及了。况且这次的事，我们有确凿的人证。” 　　 　　李翠娥继续保持微笑。 　　 　　“虽然你们班得过几次嘉奖，但是也不能因此骄傲自大。”向天歌说，“李翠娥老师，本人不才。然而论资历，我稍微比你强那么一点。尊重前辈，是最基本的礼貌。” 　　 　　似乎扳回一局，向天歌渐渐有了底气。 　　 　　“OK，向前辈，请你们的人证出来，好好看看。到底是我们班哪个折了你们的拖把，我让他赔十个，不，一百个。”李翠娥挑衅地笑道，眼里自信满满。 　　 　　关雅就这么被推了出去。 　　 　　罪魁祸首断拖把正潇洒地躺在她脚边。 　　 　　她盯着脚尖，一言未发。 　　 　　“同学，你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我们班谁故意毁坏了你们班的拖——不，重要公共财产了？” 　　 　　这……她不知道。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翠娥，向天歌轻轻地拍了拍关雅的肩膀。“别怕，有老师在，你照实说。” 　　 　　关雅紧张地拨弄着手指，依旧沉默。 　　 　　“怎么？心虚啦？”李翠娥嗤笑，“如果是您的学生撒谎，向老师，您可得严惩不贷。” 　　 　　前一秒横到不行的几个男生，这一刻却打起了退堂鼓。 　　 　　他们知道，真正的捣蛋分子压根不在5班。 　　 　　“课代表，你别怕！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我们支持你！”唯有光头史约翰仍坚持信口胡诌。 　　 　　关雅又好笑又气。这个史约翰，脸皮简直比树皮还厚。 　　 　　两边都需要一个台阶下…… 　　 　　可她刚从九年后回来，很容易说错话…… 　　 　　关雅的手心里渗出了汗。 　　 　　她一说谎就紧张。打娘胎出来就有的毛病，改不了。 　　 　　身后有九个人等着她解围…… 　　 　　关雅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微笑，目视前方。 　　 　　“李老师，前几天，我在你们班门口，看到了这个拖把。当时它已经断成两截。”关雅尽量保持头脑清醒，吐字清晰。 　　 　　每个班级的专属物品都有相应的标识，一般不会弄错。 　　 　　搬教室以前，两个班隔挺远的。23班的拖把凭空断在5班门口的话，任谁都会觉得和5班有关。 　　 　　当然了，捡拖把是关雅胡扯的。 　　 　　关雅指了指向天歌，语气诚恳：“我也是怕伤到两个班级的和气，就偷偷把它藏了起来。今天要做大扫除，事情败露，班主任对我们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这事的确不大，调皮捣蛋的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关雅不卑不亢地说，“向老师怀着诲人不倦的赤诚之心，以身作则，教导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 　　 　　“向老师的这份率真与坚持，令我感动，也给了我勇气。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关雅微微弯腰，“希望李老师能给我们23班一个交代。如果一切都只是误会，我们愿意道歉。” 　　 　　八大金刚见李翠娥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给课代表鼓掌。这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本事，可没人比得上她呀。 　　 　　向天歌听得有些感动，眼眶红红的。 　　 　　气氛僵持不下，李翠娥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不知如何开口。 　　 　　嘎吱嘎吱。电风扇转动的声音。 　　 　　沙沙沙。吃瓜学生假装写作业的声音。 　　 　　“老师，我知道是谁干的。”突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闯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是从5班里传出来的。 3、Chapter 3 ... 　　Chapter3 　　 　　李翠娥转过头，看见班里出了名的调皮鬼正对她嬉皮笑脸。 　　 　　“老师，我知道破坏公物的是谁。”似乎是怕李翠娥没听出来是自己的声音，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没好气地抬了抬左手，发现有点轻。 　　 　　没拿戒尺，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唐灿，你给我闭嘴！”李翠娥斥责道，“别瞎添乱。” 　　 　　班里最爱开玩笑的家伙，嘴里能吐出象牙来？搅浑水的功力倒是一流。 　　 　　“老师，肺腑之言，句句属实啊！”唐灿故意拿腔拿调。 　　 　　呦，还拽成语？李翠娥抽了抽嘴角，一脸无奈。 　　 　　“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名叫唐灿的男生冲关雅粲然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关雅眨眨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敢暴露自己说谎的事实，她将对唐灿的感激小心翼翼地埋在眼底。 　　 　　同样的阳光落在身侧，唐灿给人的感觉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关雅移了移目光，不小心对上唐灿前桌何思砚的视线。 　　 　　他，在看她？ 　　 　　何思砚很自然地扫了眼黑板上的值日表，接着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哦，原来是在看黑板。 　　 　　唐灿的声音将关雅拉回对峙现场。 　　 　　“换教室之前，我们隔壁班不是有个练功受伤的家伙吗？”唐灿敛了笑容，煞有其事地说，“那家伙嚷嚷着要练什么武林秘籍，谁都没在意。结果后来，他舞着拖把从二楼走廊上跳下去，摔伤了腿，这拖把嘛，也断成两截。” 　　 　　“我看见那家伙的时候，他已经从楼上跳下来了，没能及时阻止。”话毕，唐灿叹气，“好在他没什么大碍。武侠剧看看就好，切莫入戏太深啊。” 　　 　　“拖把是我捡回去的。当时也没仔细看，不知道是23班的东西……” 　　 　　李翠娥脸色有些难看，她打断唐灿的话：“行了，我知道了。” 　　 　　隔壁班摔伤那人的事，谁都不愿意提起。本来家长就和学校闹得不可开交，再传了旁的闲言碎语出去，影响不好。 　　 　　事到如今，到底是谁折的拖把已经不重要了。 　　 　　本来就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翠娥转身对23班的班主任向天歌说：“向老师，既然都真相大白了，那这事儿就到这里打住。回头，我让学生送几个新拖把到你们班上去。” 　　 　　向天歌是明白人，他摆摆手，道：“李老师，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们哪能占你们班便宜？” 　　 　　两人又生硬地客套了几句，便各回各班。 　　 　　关雅跟在八大金刚的后面，挪着脚步，动作迟缓。刚才在5班门口，说话不敢乱动，她腿都麻了。 　　 　　李翠娥特意叫住队伍末尾的她。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李翠娥问。 　　 　　“关雅。”她如实答，心里却摇起拨浪鼓。 　　 　　她不会被灭绝师太给盯上了吧？要不要这么惨啊？ 　　 　　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李翠娥伸手，在关雅的肩窝处轻轻按了两下。“关雅同学是吧，我很欣赏你。” 　　 　　关雅不敢置信地盯着李翠娥。 　　 　　对方正对她微笑，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以后啊，欢迎你来我们5班观摩学习，感受下良好的课堂气氛，再回去帮助你们班改善改善学习环境。”李翠娥语速飞快。 　　 　　“……”果然是灭绝师太。 　　 　　关雅：“……谢谢老师。” 　　 　　李翠娥说完，招招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 　　 　　正值高二升高三的例行补习期间，不用上晚自习。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理好书包准备回家的关雅，整颗心都是雀跃的。 　　 　　离家在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 　　 　　拿到病情诊断书的那天，关雅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她不知道如何跟父母开口。 　　 　　“我生病了，快死的那种。” 　　 　　根本说不出口。 　　 　　于是，她在笔记本上列了十几件事，一一付诸实践。 　　 　　那些是死前最想做的事。 　　 　　泪水盈眶，关雅微微仰起头，用力将它们憋回去。 　　 　　上天眷顾，给了她重回十七岁的机会。就算这是一场大梦，在这场梦里，她要对自己好一点。 　　 　　坐在班里忆往昔，等她回过神，教室已经空了。 　　 　　离开教学楼没多久，关雅被班主任叫住。 　　 　　她东张西望半天，才注意到那个从小轿车里探出来的脑袋。 　　 　　“来来来，我送你回家。”向天歌热情地朝她招手。 　　 　　夏日的风吹落几片绿叶，落在了黑色的轿车上，格外醒目。 　　 　　关雅礼貌笑笑，“老师，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向天歌说：“哎呀不麻烦，我正好要去你家做家访嘛。” 　　 　　啥？家访？关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你今天帮我挣了面子，但一码归一码。家访还是要按计划进行。”向天歌重重地叹息一声，“你呀，平时月考挺好，每逢大考就掉链子，这回的期末考试成绩更是创了历史新低，都掉到年级第三十名了，不重视不行啊。” 　　 　　英才中学重理轻文，在全市是出了名的。 　　 　　文科总共四个班，两百出头的学生。每年还有20几人放弃高考。一本上线人数长期徘徊在40人左右。 　　 　　位列年级第三十名，确实不算好成绩。 　　 　　可话说回来，她重生后与爸爸妈妈的第一次相聚，居然要在家访中度过吗？ 　　 　　关雅不情不愿地坐进班主任的车里。 　　 　　她很认真地在想表态的词，希望能把家访躲过去。 　　 　　“向老师，那个期末考试……”关雅打好的草稿才说半句，轻易被班主任欢快的手机铃声打断。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oh yeah ~oh yeah~” 　　 　　向天歌冷淡地瞄了眼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立马变脸接起。 　　 　　“刘校长啊，好的。”唇角上扬，法令纹加深。 　　 　　“没问题，没问题。”换个姿势拿手机，脸上再次堆起笑容。 　　 　　“对，我就在学校。我刚好有时间，三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向天歌笑着转过头，说：“关雅，你先回去吧。改天再家访。” 　　 　　呼—— 　　 　　勉强逃过一劫。 　　 　　“嗯，向老师再见。”关雅点点头，“您先忙。” 　　 　　关雅抱着书包，迎着风奔跑。 　　 　　班主任和他的黑色轿车被甩在很后面。 　　 　　她只想快点回家。 　　 　　越快越好。 　　 　　- 　　 　　英才中学斜对面，“学渣的店”。 　　 　　这是一家卖串串香的小店铺。 　　 　　明天正式开业，店门口摆满了写着贺词的花篮。 　　 　　醇厚肉香在干净的店面里弥漫。 　　 　　“老板，明天开业打折，今天为什么没优惠？”唐灿不满地拍桌子，“学渣能给八折不？” 　　 　　老板瞅了眼隔壁桌的何思砚，笑道：“学霸全免，学渣自费。” 　　 　　“切~”唐灿故意拖长音，上窜下跳好一会儿，终于落座，嗑起了瓜子。 　　 　　店里仅有唐灿与何思砚两位客人。 　　 　　“何思砚，吃饭时间，写什么作业？再说了，大学霸帮小学生写暑假作业，丢不丢人啊。”唐灿吐掉瓜子壳，急不可耐，“陪我聊会，我TM快无聊死了。” 　　 　　没得到回应，唐灿主动挑起话题。 　　 　　“今天这戏啊，真有意思。我头一回看见香飘飘表情那么丰富。23班的那个妹子是个人才哈哈哈~” 　　 　　李翠娥喜欢在身上喷十分浓郁的香水，常常是所到之处，阵阵香气。 　　 　　5班学生私下里便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香飘飘。 　　 　　和那个号称“一年卖出七亿多杯，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的奶茶同名。 　　 　　“欸，话说回来，今天香飘飘好像没喷香水。”唐灿喃喃自语，“真奇怪。” 　　 　　拿铅笔写字的何思砚，压根懒得理他。 　　 　　何思砚永远是那副从容不迫与世无争的样子。唐灿已经习惯了。 　　 　　他坐在何思砚对面，右手撑着腮帮，左手不安分地敲着大理石桌面。 　　 　　“香飘飘居然喊那个妹子来我们班听课，破天荒啊。简直是在给我制造机会嘛。”唐灿笑嘻嘻地说话，眼里有光亮。 　　 　　“我帮她这么大一个忙，她肯定感动得不得了。说不定就对我芳心暗许了哈哈哈~”唐灿站起来，自顾自拍手，“嘿嘿，择日不如撞日，我明天就去告白~” 　　 　　“何思砚，等我把妹子追到手，就请你吃烤肉。”唐灿信誓旦旦。 　　 　　听到老板走过来的脚步声，何思砚合上练习册，抬头。 　　 　　他淡淡地扫了唐灿一眼，说：“如果你把这份热情放在英语上，就不会只考37分了。” 　　 　　唐灿尴尬地摸后脑勺，咂咂嘴：“喂，在老板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对了。”唐灿眼疾手快，拿了一根肉串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那妹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Chapter 4 ... 　　Chapter 4 　　 　　“马蹄声起~马蹄声落~oh yeah~oh yeah~” 　　 　　关雅抖了个激灵，将怀里的浅蓝色书包抓出深痕。她差点以为是班主任跟过来了。 　　 　　小区里，一群老太太在跳广场舞，背景音乐是凤凰传奇的《月亮之上》。 　　 　　她生病以后魂牵梦萦却不敢回的家，如今就在眼前。 　　 　　嘈杂的音乐声里，关雅加快了脚步。经过拐角处时，她不小心绊到石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刚巧经过的物业大爷扶了她一把，顺便多叮咛一句：“小姑娘，走路小心点。” 　　 　　关雅忙不迭道谢。涌出胸腔的激动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五号楼二单元302室。那是她早就烂熟于心的地址。 　　 　　天边的云霞散去，暮色从四周扑过来，楼道里光线不明朗。 　　 　　嗒嗒嗒的脚步声，骤然唤醒楼梯间的声控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完门，关雅扶着门框喘粗气，胸口随着呼吸的频率起起伏伏。 　　 　　屋内，正在厨房忙活的沈秀莲听到动静，关掉电磁炉，迈开腿往外走。 　　 　　湿哒哒的双手在围裙两侧随意擦了两下。 　　 　　沈秀莲开门，看到略微失神的女儿，怔愣了两秒。她接过关雅怀里的书包，一面拉她进门，一面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关雅傻乎乎地咧嘴笑，抬头看母亲，顿时感觉视线有几分朦胧。 　　 　　沈秀莲关上门，将关雅的书包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拉过她的手，紧张地问：“小雅，你眼圈怎么红啦？是不是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事情跟妈说。” 　　 　　“没有。”关雅声音软糯，轻轻摇头。她张开双臂，任性地抱住母亲。 　　 　　这紧密的拥抱，来得太过突然，沈秀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怕母亲起疑，她特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学校布置的德育作业，让我们表达对父母的感谢。” 　　 　　沈秀莲的眉梢染了一抹笑意，她伸手抚关雅的背，爽朗笑道：“等你爸买馒头回来，我们就开饭。” 　　 　　关雅心里面满溢出来的幸福感，转化成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 　　 　　提着热乎乎馒头回来的关鸿，一开门就见到妻子和女儿抱成一团的样子，有些惊讶。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关鸿问。 　　 　　嗯啊，我重生的日子。关雅在心里默默回答。 　　 　　反应过来是父亲回来了，被泪水糊了一脸的关雅连忙抽身，撂下句“我去洗手准备吃饭”，便一溜烟地跑进卫生间。 　　 　　她全程低着头，不敢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 　　 　　躲在卫生间的门后面，关雅缓缓蹲下，抱住双膝。 　　 　　耳朵里传来父母对话的声音。 　　 　　“小雅今天又忘拿家里钥匙了，幸亏我在家。这孩子，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改不了。”母亲叹气。 　　 　　“你不是在家嘛，不碍事。”父亲笑了笑，“对了，自行车钥匙配好没？骑车上学还是方便些。” 　　 　　“嗯，配好了。我待会拿给她。”母亲说，“洗洗手准备吃饭。” 　　 　　关雅的心里没过一丝感激。还好，父母都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钥匙正好端端地躺在她的校服裙子口袋里。 　　 　　丢三落四的毛病，她在成年后，终于改掉了。 　　 　　回家之前，关雅特意检查过书包，避免丢东西。 　　 　　关雅摸开灯，弯腰在盥洗池前洗了把脸。 　　 　　拿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她睁开眼看镜子里自己。 　　 　　这张胶原蛋白满满的脸，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朝气。 　　 　　时值炎热的夏天，关雅家的习惯是喝绿豆粥配馒头。 　　 　　沈秀莲做了四个菜，凉拌木耳、西红柿炒鸡蛋、红烧鱼和苦瓜炒肉。前三样都是关雅爱吃的，最后一样是关鸿的钟爱。 　　 　　饭桌上，父母讲了单位里发生的趣事，关雅听得津津有味，偶尔插一两句话。 　　 　　上个话题结束，沈秀莲问关雅今天的学校生活怎么样。 　　 　　她从2020年回来，赶上最后一节清洁大扫除，然后被光头撺掇着去做伪证…… 　　 　　这些事如实说完，父母可能会疯。 　　 　　关雅索性敷衍道：“还不错，没什么特别的。” 　　 　　沈秀莲见状，就没再问下去了。 　　 　　“冰箱里有西瓜，小雅你……”沈秀莲吞掉后面半句，诧异地看着关雅。 　　 　　关鸿也看过来，一脸意外：“小雅，你不是最讨厌苦瓜的么？” 　　 　　被父母的一惊一乍影响，关雅不小心咬到舌尖，细密的疼痛散开来。 　　 　　她吃痛地“嘶”了声，埋头扒饭，含糊不清道：“最近食堂有供应这个菜，试着吃了几次，觉得还不错。” 　　 　　关雅仰起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着桌上的菜，大肆称赞：“妈妈做的苦瓜炒肉比食堂的好吃。” 　　 　　“我小时候吃过一两次苦瓜，因为苦将它们永远打入冷宫，结果错过这么多美味，真是太不明智了。”关雅徐徐道。 　　 　　很多幼时视为天敌的食物，成年后为了养生逼自己去吃，时间久了，便再也讨厌不起来。 　　 　　关鸿点点头，赞同女儿：“像我以前特别讨厌蔬菜，和你妈结婚后，却不可自拔地爱上了。” 　　 　　沈秀莲老脸一红。 　　 　　关雅捂腮帮，故意做出牙酸的样子。 　　 　　她忍不住揶揄：“老关，你真应该去开个情话补习班。” 　　 　　关鸿有些不好意思，闭上嘴默默吃饭。 　　 　　沈秀莲夹了好几块苦瓜到关雅碗里，笑道：“喜欢就多吃点。” 　　 　　晚饭过后，父母去公园散步，留关雅一个人在家。 　　 　　坐在熟悉的卧室里，抱着父亲送的玩具熊，关雅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放空好半天以后，关雅跳下柔软的床，翻开书包，找出作业记载本。 　　 　　看到每项任务后的红色对勾，她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今天不用写作业了。 　　 　　. 　　 　　翌日清晨，五点四十分，关雅被闹钟准时叫醒。 　　 　　她花了五分钟洗漱，十分钟吃完母亲沈秀莲做的爱心早餐，然后骑着脚踏车去上早自习。 　　 　　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感受着耳边掠过的风，关雅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飘着各种各样早点香气的城市街道，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 　　 　　关雅将自行车锁在学校停车场，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朗朗读书声，不由一怔。 　　 　　“不是吧？”她低头看手表，离正式上早读还有十五分钟。 　　 　　关雅拎起书包，急匆匆跑进教学楼。 　　 　　还没到班门口，远远就看见教务主任挥着戒尺冲她喊：“就剩你一个，快点进班！” 　　 　　明亮的教室里，乌泱泱的，全是人。 　　 　　教务主任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一直以来，他的威严大于教学能力。 　　 　　关雅走到座位上坐下，把书包挂在椅子一侧，从课桌里拿出语文课本。 　　 　　同桌陆萌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想说话，碍于教导主任在场，欲言又止。 　　 　　关雅抬头看黑板，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黑板正中间写着今天的早读内容，右下角是课表，原定的政治被换成了语文。 　　 　　好端端的，向天歌为什么要换课？ 　　 　　早读课长达四十分钟，加上教导主任要求所有人提前二十分钟到，临近下课时，不少人恹恹地，哈欠连天。 　　 　　一下课，班里又是另一幅光景。 　　 　　“啊，总算是活过来啦！”陆萌抡起胳膊画圆，接着伸了个舒服懒腰，最后惬意地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三明治吃。 　　 　　关雅保持着雕塑般的姿势，盯着课文。 　　 　　见关雅看《荆轲刺秦王》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糊了一嘴沙拉酱的陆萌移了移椅子，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教务主任早走了，已经下课啦，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关雅的睫毛颤了颤。她揉了揉发痛的眼睛，转过头看见陆萌的吃相，一下子笑出声来。 　　 　　“终于笑了啊。”陆萌语气轻松，“你整个早读都像苦行僧。” 　　 　　关雅想起些什么，微微俯身，凑近陆萌，低声问：“你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不来上早读吗？” 　　 　　“他生病了。”陆萌咬了一口三明治。 　　 　　生病？好突然。昨天放学的时候，向天歌精神头挺足的呀。 　　 　　陆萌补充：“教务主任说的，那时候你还没来。” 　　 　　“其实，我知道真正的原因。”陆萌拿纸巾擦嘴，圆溜溜的眼睛瞄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她们以后，这才对关雅道出实情。 　　 　　“昨天班主任和刘校长一起吃饭，喝高了。估计这会儿，还在家里呼呼大睡呢。”陆萌说，“我爸也在场，说是劝都劝不住。老向好像有点情绪失控。” 　　 　　这下就说得通了。昨天要不是刘校长打电话过来，向天歌就要去她家做家访了。 　　 　　“你说，老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啦？”关雅叹了口气。 　　 　　“你爸没说吗？”关雅又问。 　　 　　陆萌的爸爸是五班的物理老师，和刘校长是小学同学。 　　 　　当年，他们没少从陆萌那里知道学校老师们的八卦。关雅因而对此印象深刻。 　　 　　陆萌摇头，“我爸说他不知道。” 　　 　　关雅还想回忆更多的细节，记忆却好像断片一般。 　　 　　“可能是昨天被灭绝师太刺激到了，他肯定过几天就没事啦。”陆萌大方笑道，“能教我们班的，哪个不是打不死的小强？” 　　 　　关雅跟着笑了。 　　 　　嘭—— 　　 　　光头史约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往关雅桌上搁了盒牛奶。 　　 　　关雅和陆萌齐齐看向他，均是一脸疑惑。 　　 　　“课代表，这是昨天帮你解围的那小子请你的。”史约翰眯着小眼睛，笑道，“他让我给你带话。” 　　 　　“他说他叫唐灿，唐是唐玄宗的唐，灿是阳光灿烂的灿。他很高兴认识你。”史约翰拧着眉，模样滑稽。 　　 　　沉默片刻，史约翰若有所思地点头，“课代表，我觉得那小子是想追你。” 　　 　　关雅盯着桌角看了会儿，腾地站起，拿起那盒特仑苏，走出教室。 　　 　　陆萌从课桌里拿出一包香瓜子，倒了一小堆在光滑的桌面上，边嗑边说：“那小子没戏。” 　　 　　史约翰扭头，看见从对面班吊儿郎当走出来的唐灿，顺手抓了把瓜子，嬉笑道：“我也觉得。” 　5、Chapter 5 ... 　　Chapter5 　　 　　五班门口。 　　 　　“唐灿同学，我有话跟你说。”关雅声音淡淡的。 　　 　　“巧了，我也有好多话要说。”唐灿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痞气，他转头往班里看了一眼，回头对关雅说，“我们换个地方。” 　　 　　唐灿经过关雅身边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这味道她有几分熟悉，像是香奈儿的Chance香水。 　　 　　关雅惊讶地抬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头发特意梳过，喷了啫喱水。校服和脚上的球鞋都很干净，在阳光下泛白。 　　 　　无处安放的手不知该放在哪，索性插.进.裤子口袋里。 　　 　　关雅抿着唇，跟在唐灿后面走。 　　 　　. 　　 　　顶楼。天文教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的时候，何思砚正蹲在地上解方程式。 　　 　　捡书的时候灵光乍现，索性不拘小节拿笔记下灵感。 　　 　　“关雅同学，请进。” 　　 　　听到唐灿的声音后，原本打算偷偷出去的何思砚改变了主意。 　　 　　他继续埋头解题，身体被实验台挡着，没人注意。 　　 　　软磨硬泡求来钥匙，唐灿就为了在今天耍帅。 　　 　　在一堆星空的照片包围里告白，是唐灿绞尽脑汁想了很久的方案。 　　 　　几乎不知道这间教室存在的关雅，一进门，便被满墙的星宿分布图给吸引。 　　 　　她没想到，英才还有这么棒的一间教室。 　　 　　关雅愣愣地站在一面墙壁前，全神贯注。 　　 　　身后的唐灿开门见山：“关雅同学，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可就在昨天，我信了。请问，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见女生毫无反应，唐灿跑到她身侧，再次传达心意：“关雅同学，我喜欢你。” 　　 　　女生专注的眼神未有半分游移。 　　 　　唐灿气愤地瞪了眼比他还抢戏的星宿图，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走到关雅面前，微微下蹲，盯着她看。 　　 　　关雅猛然回神，往后退了两步，怀着歉意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一旦专注于某件事，她就会自动屏蔽世间其他的声音。 　　 　　唐灿生无可恋地摇头，“没什么。对了，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关雅把牛奶递给他。“这个，我不能收。” 　　 　　“你帮了我，理应我来谢谢你才是。” 　　 　　听她这么说，唐灿瞬间恢复元气，他笑道：“小事一桩，别客气。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真想谢谢我，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你说。”关雅莞尔。 　　 　　唐灿神秘一笑，从背后变出一副塔罗牌，在桌上铺开。 　　 　　“你抽一张。”他笑着说。 　　 　　关雅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随便抽了一张牌，翻开。 　　 　　唐灿看到牌面，眼睛都亮了。 　　 　　他暗自在心里爽：机智如我，还好留了一手。她绝对会感动哭哈哈哈！ 　　 　　“星星，正位。”唐灿俯身，胳膊抵着桌面，单手撑着头。他对上关雅波澜不惊的视线，兴致盎然，“这是一张希望之牌，预示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这话正中关雅下怀。 　　 　　“谢谢。”她盯着那牌，眼角含笑。 　　 　　她衷心希望，重生后的日子能顺遂。 　　 　　“除此之外，这张牌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唐灿怪不好意思，耳根红了红。他郑重地说道，“在你面前，有一个非常棒的交往对象。他有可能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唐灿停顿一秒，继续道：“你愿意……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吗？” 　　 　　关雅眼角一抽。 　　 　　哈？原来，他做了这么多铺垫，是为了告白啊。 　　 　　唐灿用力地冲她眨眼，送电波。 　　 　　关雅避开他的视线，努力组织语言。 　　 　　仔细想想，直到二十六岁，她的恋爱经验仍旧为零。 　　 　　甚至在遗愿清单上写下了“想谈一场恋爱”这种话，她对恋爱的渴望值几乎爆表。 　　 　　正常情况下，极度渴望爱情的她，遇到深情告白，说不定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可现在，关雅内心竟然毫无波动。 　　 　　因为，完全没有心头小鹿乱撞的感觉呀。 　　 　　一点儿也没有。 　　 　　关雅定定地看着唐灿，说：“唐灿同学，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回轮到唐灿愣住，他没底气地说：“那你错过一个和优秀青年交往的好机会了……” 　　 　　关雅语气郑重：“我在和学习谈恋爱。” 　　 　　躲在教室另一头的何思砚恰好听见这句话，手中的铅笔霎时顿住。 　　 　　原本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多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如同置身过山车里的唐灿摸摸后脑勺，极力化解尴尬：“好巧啊，我也是。高中生就该以学习为重。” 　　 　　然而，他的眼神里却写着“这妹子沉迷学习无可救药了，学渣果然惹不起”。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班了。”关雅灰溜溜地跑了。 　　 　　唐灿冲着她的背影挥挥手，“不耽误你和练习册谈情说爱。” 　　 　　他躁动不安的爱情，就这么被扼杀在萌芽里。 　　 　　唐灿惆怅地望着窗户。 　　 　　哼，天杀的学习！ 　　 　　放着一堆天文书籍的长桌后，突然冒出一个身影。 　　 　　唐灿吓得一哆嗦，看清人后，拍胸脯道：“何思砚，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的对话，你听见了多少？”唐灿脸颊通红，心虚地问。 　　 　　何思砚扬了扬手里的草稿纸。 　　 　　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看得唐灿头疼。 　　 　　他悬着的心又回到肚子里。 　　 　　唐灿懂，何思砚写题的时候，就是个聋子。 　　 　　两人一起走回教室。 　　 　　被恋爱问题冲昏头脑的唐灿，理智渐渐回来。 　　 　　他停下脚步，问何思砚：“天文教室的门，一直都是关着的。钥匙在我手上，而且没有备用的。你是怎么进去的？” 　　 　　唐.福尔摩斯.灿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搞笑的画面。 　　 　　鬼鬼祟祟爬窗进教室，套在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身上，别提多稀奇。 　　 　　何思砚冷静地转移话题：“在回教室前，你最好解决下你身上女士香水的问题。” 　　 　　母亲最喜欢香奈儿的邂逅香水，何思砚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唐灿在风中凌乱。 　　 　　纳尼？！女士香水？？？ 　　 　　“香水难道还分男士和女士么？”不都是一样的吗？ 　　 　　唐灿面如死灰，特别是当他和李翠娥迎面相遇的时候。 　　 　　李翠娥今天换了款香水，然而由于喷得太多，味道还是有些重。 　　 　　唐灿发疯似的扭头就跑，冲向厕所。 　　 　　和灭绝师太撞香水是种什么体验？ 　　 　　唐灿觉得今天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早晨偷家里香水的时候，他应该旁敲侧击问几句的。：） 　　 　　李翠娥眼瞅自己学生如脱缰的疯马，活跃得不正常，稍微有点担心。 　　 　　她问何思砚：“唐灿怎么了？” 　　 　　何思砚面不改色：“他昨晚熬夜学习，不小心受凉，今天一直拉肚子。” 　　 　　李翠娥表情凝重：“这样啊。我得去班里说说，提倡健康的学习方式。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6、Chapter 6 ... 　　Chapter 6 　　 　　“拉肚子”事件后，频繁遭受到李翠娥的“嘘寒问暖”，唐灿受宠若惊，一连两天的英语课都是如坐针毡。 　　 　　每次熬到下课，目送李翠娥的背影离开，唐灿这才敢来个葛优躺放松放松。 　　 　　唐灿捏了捏他的脸，因为刻意保持面瘫般的表情，脸都僵硬了。 　　 　　唐灿盯着何思砚的背，一脸幽怨地问：“何思砚，你那天到底跟香飘飘说了什么？别整我行不行？” 　　 　　占据黄金单人席的何思砚合上英语书，淡淡道：“我夸你学习认真。” 　　 　　“英语全班倒数第一，不，几乎是全校倒数。”唐灿瞪圆了眼睛，瘪嘴，“她不掐死我算好的了。” 　　 　　“你知道就好。”何思砚换了本课外书看，说得云淡风轻，“看人家小姑娘的觉悟，学着点。” 　　 　　当事人一听就清楚这话的弦外之音。 　　 　　唐灿不高兴了，一拍大腿，高声道：“嘿，何思砚，你不是说你什么也没听见吗？再说了，你装什么老成啊。” 　　 　　班里大部分人都朝这边望过来。何思砚无动于衷。 　　 　　唐灿怕再说下去糗事暴露，一下子心虚。虽然脸上还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声音却软了不少。 　　 　　唐灿说：“学习的时候，怎么能心有杂念呢？你得心无旁骛才行。” 　　 　　“哎呦喂，你一个英语37分的渣渣说这种话心不会痛吗？”坐在唐灿后面的几个男生笑得快肚子抽筋。 　　 　　其中一个捂着肚子问他：“喂，唐灿，你上回说要追文科班的那个妹子，成功没？” 　　 　　唐灿的唇紧抿成一条线，表情严肃得不像话。 　　 　　吃瓜群众在等他的下文。 　　 　　唐灿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你们这些人真是肤浅，脑袋里都不想正经事。” 　　 　　“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连对象都找不到。”唐灿一本正经，“别妨碍我和学习培养感情。” 　　 　　后面的一票男生听得目瞪口呆。有一个笑得趴在椅子上不能动的，后知后觉地摸嘴巴，他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嘴巴有没有笑歪。 　　 　　“你可拉倒吧。” 　　 　　“哈哈哈，灿哥，咱别逗行不？” 　　 　　谁都知道，5班的唐灿，成绩凑合，就是人吧，飘得不行。更别谈踏踏实实搞学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唐灿呵斥他们闭嘴，“你们吵着我学习了。” 　　 　　何思砚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小学英语单词练习册，扔给唐灿。 　　 　　“何思砚，你什么意思？”唐灿看到书皮，额头落下三条黑线，他气势汹汹喊完何思砚的名字，后半句就蔫了。 　　 　　“你的恋人。”何思砚淡淡道。 　　 　　. 　　 　　“人啊，没了梦想，跟咸鱼没什么两样。” 　　 　　代课的政治老师已经把这话讲了不下十遍。他在三尺讲台上来回踱步，昂着头，眼睛看天花板，正努力酝酿下一句话。 　　 　　关雅严重怀疑这位老师大学主修成功学而非思想政治。 　　 　　当然了，处于人生迷茫期的高中生最缺强心剂，这人的鸡汤很受用，成功激起不少同学的斗志。 　　 　　向天歌已经两天没来上课。每个来代课的老师都给同一个理由——向老师生病了。 　　 　　可关雅隐约觉得不对劲。 　　 　　代课老师走下来，在班里四处晃。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你们拿一张纸出来，写上自己名字和理想的学校，下课前交上来。我先声明，那种指甲大小的纸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那是在侮辱你们的梦想。”代课老师不看人，依旧盯着天花板，中气十足，“一定要认真写，而且要实际。55个人都上清华北大我是不信的。” 　　 　　“人生不会倒带，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而迈向康庄大道的第一步，就是确立目标。现在，你们的手里握着未来。好好考虑吧，同学们。” 　　 　　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撕纸的声音。 　　 　　关雅捏着笔，在白纸上写下名字后，便陷入了漫长的思索当中。 　　 　　理想的学校啊，该写什么呢？如果是没有重来的高中那会儿，她能毫不犹豫地写下“北京大学”。 　　 　　她那时候，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然而，现实给的耳光永远很响亮。 　　 　　高考失利，上了所二本学校，大四考研究生，差一点进北大。靠着向外调剂才没被刷下来。 　　 　　专硕毕业以后，关雅眼瞎进了家黑心公司，累死累活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升职的机会，结果遭同事排挤。 　　 　　大哭一场后辞去工作，继续读书，考博士。 　　 　　终于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关雅踏进了北大的门槛。 　　 　　“我讨厌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年轻气盛时挂在嘴边的话，后来常被她拿来自嘲。 　　 　　做好一辈子待在学校的觉悟以后，关雅收到生病的噩耗。 　　 　　如那晚桐溪山的流星雨一般，她静静悄悄地陨落了。 　　 　　“同学，你是认真的？”代课老师在关雅身边驻足，视线终于不再亲睐天花板，而且落在她的笔端。 　　 　　“北京大学”四个字，遒劲有力。 　　 　　代课老师看关雅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有质疑，有玩味。 　　 　　英才中学文科班十二年没出过北大生了。上个世纪创造的记录如今无人能破。 　　 　　每个学生的桌子右上角，都贴着期末考试的成绩。关雅的成绩条上，地理那一栏，红色的32分犹为醒目。 　　 　　代课老师掏出一盒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关雅是吧，先学好地理再做梦。” 　　 　　说完，他就走到教室外吞吐烟雾去了。 　　 　　只有关雅知道，这四个字，意义多么深刻。 　　 　　. 　　 　　准备快点回家写考北大计划的关雅，在停车场被唐灿截胡。 　　 　　“关雅同学，我可以邀请你一起走吗？”唐灿推着自行车，笑得单纯，“在路上，我们可以讨论恋爱，不，我是说学习问题。” 　　 　　关雅问他：“你家住哪？” 　　 　　唐灿心肝颤了一下，激动地回答：“成才路的花溪小区。” 　　 　　“不顺路，你先回吧。”关雅微微颔首，“学习加油。” 　　 　　关雅走进停车场，在一排排模样差不多的自行车里，寻找属于自己的那辆。 　　 　　唐灿瞥见朝停车场这边走来的何思砚，热情地挥了挥手，并隔空喊话，“何思砚，一起回家呀。” 　　 　　面对一个热爱学习的姑娘，唐灿觉得，炫耀自己的学霸，不，堪称学神的朋友，一定倍有面子。 　　 　　一米八七的何思砚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他淡淡地扫了唐灿一眼，说：“我们是反方向。” 　　 　　唐灿疯狂使眼色，用唇语说：“喂，是兄弟就帮个忙，有妹子在呢。” 　　 　　何思砚越过唐灿，目光落在停车场里的那抹倩影身上。 　　 　　他的眼睛生得明亮，瞳仁泛着深沉的褐色，像是藏着什么却又意外纯粹。 　　 　　“没兴趣。”何思砚收回目光，对唐灿说。 　　 　　“哎呀，两分钟的事，你就当大发慈悲拯救困难儿童嘛。”唐灿推搡着何思砚往前走。 　　 　　关雅还在找她的车。不知为何，今天停车场里的自行车出奇的多，长得一模一样的还不少，看得人眼花缭乱。 　　 　　“关雅，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唐灿扬眉。 　　 　　关雅在自行车海中停住。她对上何思砚的视线，想起前些日子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那天的他，被阳光包围，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 　　 　　此刻的他，眼里都是疏离，她看不到半点温暖。 　　 　　毕竟是陌生人。 　　 　　“他叫何思砚，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个超级大学霸。你以后有不懂的题都可以问他，高中知识，无论理科还是文科，基本没有他不会的。”唐灿自作主张拉关系，“以后，我们就是考北大的战友啦。” 　　 　　“战友？”关雅一怔。 　　 　　“我看到了呦。你们班里贴出来的目标。”唐灿伸出手，“好巧，我也想考北大。” 　　 　　关雅出于礼貌轻轻握了握唐灿的手。 　　 　　“我一定会上北大。”她的目光格外坚定。 　　 　　一旁充当人线木偶的何思砚，眼里那片宁静的湖，泛起淡淡的涟漪。 　　 　　唐灿扯过何思砚的手，搭在他和关雅握住的手上。 　　 　　何思砚的掌心没过一丝暖流。 　　 　　关雅连忙抽回手。说不清原因，她忽然有点害羞。 　　 　　“我们以后，就是战友啦。”唐灿笑着说。吊儿郎当的他，眼神突然很真挚。“一年后，北大见。失败的人不许哭鼻子。” 　　 　　道别后，唐灿欢欣地骑车自行车走了，留给何思砚和关雅一个潇洒的背影。当然，他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次也没有回头。 　　 　　何思砚十秒内找到车开了锁，关雅却还是一脸懵逼。 　　 　　她真的忘了，今早来的时候，车停在哪里了。 　　 　　何思砚走到一半停住，转头对关雅说了句“再见”。 　　 　　关雅抬起头，眼里装着诧异，她挥挥手，道：“再见。” 　　 　　她又在车海里仔细找了几分钟，终于看到自己的自行车。 　　 　　回家晚了，怕爸爸妈妈担心。关雅坐上脚踏车，使出浑身解数去骑。 　　 　　经过第一个路口时，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跟她说“再见”的何思砚。 7、Chapter 7 ... 　　Chapter 7 　　 　　十字路口，关雅刹车，停在何思砚后面。 　　 　　晚风吹动他的衬衫一角，昏黄的路灯下，背影显得格外动人。 　　 　　她盯着他的背影，安静地抿了抿唇。 　　 　　下个岔路口，他们应该就会分道扬镳。所以，关雅没上前打招呼。 　　 　　绿灯亮起。车流从她的身边经过。 　　 　　见何思砚已经在百米开外，关雅踩着绿灯的尾巴过去。 　　 　　才骑了一公里的车，常年缺乏锻炼的关雅，已经是气喘吁吁。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关雅停下来，准备推着车进去。她实在是骑不动了。 　　 　　喉咙卡着一团火，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脸愣是烧得通红。 　　 　　视线里又出现那个少年。他轻松刹车，在进小区的伸缩门前停下。 　　 　　她没想到，何思砚居然和她住在同一个小区。 　　 　　上辈子的印象里，高中阶段，从没在自家附近遇到过他。 　　 　　关雅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走过去，十分友好地跟何思砚打招呼。 　　 　　“好巧啊——”话说到一半，她被突然偏过头的何思砚吓到了。 　　 　　后面半句“我也住这里”，关雅生生憋了回去。 　　 　　何思砚的脸色阴沉，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嫌恶。 　　 　　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用可怕的眼神在审视着关雅。 　　 　　“别再跟着我。”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何思砚蹬着脚踏车进了小区，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关雅无语地望了望天。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家伙。 　　 　　敢情他以为她一路尾随，故意和他制造偶遇？学霸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雅，你在门口愣着干嘛，怎么不回家？”照例买馒头回来的关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转头看见爸爸，关雅笑笑，“我有点累，停下歇会儿。” 　　 　　关鸿看见她额头的汗，心疼道：“小雅，路上慢点骑，别赶趟。安全第一。” 　　 　　“爸，我知道了。”关雅点头，如小鸡啄米。 　　 　　经过路口时，关雅停下来，往何思砚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视线里，只剩下枝繁叶茂的绿树在风中摇曳的模样。 　　 　　“小雅，在看什么？”耳畔传来父亲的声音。 　　 　　“没什么。”关雅回头，推着自行车，往反方向快步疾走，跟上了父亲。 　　 　　她伸手摸摸鼻尖。 　　 　　在停车场时，不小心被那家伙的手碰到过的无名指，冰冰凉凉的。 　　 　　她心想：温暖什么的，都是错觉吧。 　　 　　. 　　 　　写完月计划，关雅从笔记本里抬头，扫了眼时钟。 　　 　　晚上九点半。窗外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最近的作业不多，基本就是写资料，对着答案订正。关雅能应付得来。 　　 　　完成家庭作业后，她本来想写一整张考北大作战计划的。深思熟虑后，先列了月计划。她想着，等到一个月后，看自己的学习情况再做打算。 　　 　　关雅记得，她高考那年，其实赶上省里试卷改革，难度有降低。基础知识掌握得牢固，心态好的学生基本都考了比较好的分数。 　　 　　那一届的市文科状元，是对手学校的一匹黑马，只差了北大5分。在当时引起不小的轰动。 　　 　　如果关雅好好努力，考北大不是没有可能。 　　 　　语文和英语她不担心。数学短时间难以捡起来，基本只能跟着老师走。 　　 　　政治靠背诵，她只要花点时间记纲要和知识点，刷刷题目熟悉套路就没问题了。 　　 　　至于历史，关雅本硕期间，读过不少历史书籍，知识储备还是相当不错的。这门课，她有信心学好。 　　 　　最令人头疼的是地理，灵活性强不说，出题人的路数也是捉摸不定。平时考些套模板的死知识还凑合，一碰上创新的，她就毫无招架之力。 　　 　　关雅看着32分的期末地理试卷，不禁黯然神伤。答题卡没填错，试卷也写满了，可惜答不到点子上。 　　 　　她收好试卷，看着书桌上的课本，深深呼气，再缓缓吐出来。 　　 　　关雅抽出地理必修一，开始看地球运动这一章。 　　 　　房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沈秀莲做了宵夜，问关雅想不想吃。 　　 　　诱人的面包香气透过门缝飘进来。 　　 　　她舌尖的味蕾蠢蠢欲动。 　　 　　地球运动和面包之间，关雅果断选择了后者。 　　 　　“妈，今天烤的是什么面包？”关雅边推门边问。 　　 　　客厅里的餐桌旁，沈秀莲正在将刚出炉的面包装盒。见女儿出来，她温柔地笑了笑，道：“肉松面包。我多做了一些，你待会儿给林叔叔家送两盒过去。” 　　 　　沈秀莲生了一双巧手，烤的糕点不比外面卖的差。她口中的林叔叔是关鸿单位的同事，和他们家住一个小区，只隔了几栋楼。 　　 　　两家关系不错，有时候节假日还会结伴去旅游。 　　 　　沈秀莲烤的面包很松软，没有咀嚼负担，关雅很快吃完。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她不记得林叔叔家具体在哪里了。怕母亲看出异样，没敢问她。 　　 　　关雅磨蹭了半天才出门。 　　 　　怪她常年鲜少回家，原本熟悉的街邻，几乎认不全。 　　 　　关雅凭着感觉走到了林叔叔家楼下，可她不知道是几楼。 　　 　　抬头往上看，只有五楼的灯暗着，其他楼层里都有人。 　　 　　贸贸然喊一嗓子也不太好。 　　 　　关雅闭上眼睛，细细回忆。她依稀记得，林叔叔家门前贴了白绿色相间的瓷砖，地上铺了垫子。 　　 　　清脆的脚步声落进她的耳朵里。 　　 　　关雅睁开眼睛，黄灿灿的光冲她扑过来。 　　 　　脚步声霎时停了。 　　 　　楼道里一片明亮，暖暖的光打在一个高个子男生身上。 　　 　　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脚下趿了一双黑色的人字拖。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 　　 　　关雅定睛一看，发现楼道里站着的帅哥，是何思砚。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蛋糕盒上。 　　 　　关雅默默地把手往后缩了缩。 8、Chapter 8 ... 　　Chapter 8 　　 　　何思砚移开目光，趿着人字拖继续往下走，一步一步，离她越来越近。 　　 　　关雅一时间愣在原地，有些尴尬。 　　 　　少年跟个没事人似的，从她身边绕过去。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柠檬味的。 　　 　　关雅清嗓子，转过身，看着何思砚的背影，平静地说：“何思砚同学，我想你之前误会了。” 　　 　　走到银杏树下的何思砚，脚步一顿，驻足。 　　 　　“我就住在这个小区，跟踪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还有，我过来是给我爸同事送蛋糕的，凑巧碰到你而已。” 　　 　　关雅的声音软软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清冷的背影，自己表现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明明不是她的错。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不想被人无端扣个“跟踪狂”的帽子。 　　 　　银杏树叶在晚风的吹拂下簌簌地响，奏着无关紧要的乐章。 　　 　　路灯的光如春日细雨，斜斜地撒在他的身侧，温润美好。 　　 　　何思砚转过身，看着关雅，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他的眉眼淡淡的。一脸的人畜无害。 　　 　　关雅凝眉，严肃地说：“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向我道歉吗？” 　　 　　空气安静到死寂。 　　 　　两个人之间，隔着沉沉的夜色。他在明里，她在暗里。 　　 　　何思砚的语气稀松平常：“讨厌烤肉吗？” 　　 　　关雅：“……？”她老实地摇摇头。 　　 　　“ZXJM37C、NKLID69。”何思砚报了两串字母数字。 　　 　　“……这个是什么？” 　　 　　“优惠券兑换码。”何思砚说，“希望路32号。” 　　 　　关雅抿了抿唇，默念那两串字母数字组合。 　　 　　“明天过期。” 　　 　　关雅：“……哦。” 　　 　　这人道歉的方式真特别。说句“对不起”有这么难吗？ 　　 　　何思砚转身走了。关雅噔噔蹬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明明灭灭。 　　 　　关雅停在四楼。看到了记忆里的陈设，她屏着呼吸敲门，没见动静又试探性地喊了两声：“林叔叔，林叔叔……” 　　 　　林建国开门，见来人是关雅，热情地邀请她进门坐坐。 　　 　　“林叔叔，我任务完成就不打扰你们啦。”关雅将两盒面包递过去，香气在楼道里溢着。她扬唇浅笑，一脸乖巧。 　　 　　“谢谢你妈妈的面包。”林建国提起手里的盒子，笑容可掬，“有时间来我家玩啊。” 　　 　　“好，叔叔再见。”关雅挥挥手，在林建国的目送里下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何思砚就住在林叔叔家楼上。因为，整栋楼只有五楼没亮灯。 　　 　　. 　　 　　何思砚提了一袋沉甸甸的水果回屋，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到有人来敲门。 　　 　　林建国站在屋外，等何思砚探身出来，林建国伸手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何思砚看到盒子上系的粉色蝴蝶结，当即愣了一下。 　　 　　“同事女儿送来的面包，挺香，趁热吃。别学太晚，早点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林建国叮嘱完，便打趣道，“要是照顾不好你，你舅舅又该数落我啦。” 　　 　　林建国和何思砚的舅舅是铁哥们。为了方便上学，何思砚舅舅帮他在这里租了间房子，拜托林建国有时间多照料他。 　　 　　“谢谢林叔。”何思砚接过面包，点点头。 　　 　　“客气啥。”林建国满意地下楼了。 　　 　　何思砚关上门，拿着面包回屋，拆开盒子。他瞥了眼桌上的水果，默默地把袋子移开。 　　 　　肉松面包还温热着，香气缓缓地盈满一小片天地。 　　 　　何思砚拿出一个咬了口。 　　 　　心突然没那么烦了。 　　 　　. 　　 　　学校发的复习资料太简单，何思砚写了会儿扔在一边，无聊地转起了笔。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不止一次想起过去的事。每一件都是不愿再提起的那种。 　　 　　客厅里传来复古的电话铃声，像极了垃圾车的提示音。 　　 　　何思砚放下笔，小跑去客厅接电话。 　　 　　“舅舅，有事？”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喝醉了酒，一开口就咋咋呼呼的。 　　 　　何思砚皱眉，“少喝酒，早点回家。” 　　 　　男人醉醺醺地笑道：“应酬嘛。” 　　 　　“对了，你住的还习惯吗？”男人稍微清醒了些，“不行的话，我再去给你找个风水宝地。” 　　 　　何思砚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手指蜷曲抵着太阳穴。 　　 　　他说：“不用了。” 　　 　　男人又是笑，“住的惯就好。你林叔在，多少也能帮衬点。有事就找他，别见外。我们可是过硬的交情。” 　　 　　“嗯。”说是这么说，他不轻易求人。 　　 　　何思砚总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电话那头的男人听了很不是滋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归能再活跃点的。他太让人省心，省心到惹人心疼。 　　 　　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打起精神问：“学校生活怎么样？” 　　 　　电话那端传来水塘里青蛙的叫喊。电话这端隐约有聒噪的蝉声。 　　 　　何思砚盯着夏天里巧克力般的夜色，眉眼温柔了几分。 　　 　　他轻轻道：“很有趣。” 　　 　　电话那头的男人好一个踉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我就放心了，你早点休息。”男人匆匆挂断电话，狼狈地将腿从泥潭里.拔.出.来。 　　 　　. 　　 　　翌日。 　　 　　关雅特意赶了个早，没想到又碰到何思砚。 　　 　　骑自行车出小区后，她像疯了似的加速，死都没回头。 　　 　　有前车之鉴，她今天停车时格外注意，防止找不到车。 　　 　　奔进教室里，与教务主任面面相觑的时候，关雅这才反问自己。 　　 　　“……我为什么要躲？” 　　 　　上午的课一晃而过，很快到了饭点。 　　 　　“学校附近新开了家烤肉店，就在希望路，开业大酬宾呢，你要不要去？”陆萌兴致勃勃地问关雅。 　　 　　“行啊。”关雅爽快答应。话说回来，希望路？烤肉？听着有些熟悉。 　　 　　等走到店门口，看见门牌号“希望路32号”，关雅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何思砚给她念了两串优惠券兑换码。 　　 　　地址好像就是这儿。 　　 　　吃人嘴短。关雅考虑了下，还是自己付钱吃饭。 　　 　　再说，那几串数字，她转身就忘了。 　　 　　新开的烤肉店宽敞而干净，楼上楼下坐了不少客人，热闹得紧。 　　 　　她们在二楼找了个靠外边的双人座，临着栏杆，视野开阔。 　　 　　刚一落座，关雅就听得陆萌惊讶地“嘶”了一声。 　　 　　陆萌拍关雅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我看到传说中的极品肉食男了。就是五班的转学生，学习一级棒的那个。” 　　 　　关雅：(⊙o⊙)啥？ 　　 　　她完全听不懂陆萌在说什么。 　　 　　陆萌指了指楼下。 　　 　　何思砚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大摇大摆的唐灿。 　　 　　“何思砚，你怎么着都吃不下五顿烤肉。说到底，还是我赢。”唐灿笑呵呵地说。 　　 　　何思砚当然懒得理他。 　　 　　楼上，关雅压低身子，向陆萌提议换位置。 　　 　　“干嘛换啊，这里挺好的。再说，小雅你看，楼上都坐满了。”陆萌说着，又开始科普何思砚的八卦，“我跟你讲，我听省实验的人说啊，何思砚虽然成绩好得不像话，但是私生活乱糟糟的。” 　　 　　关雅不相信，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哪像是擅长到处撩女生的人。 　　 　　“人不可貌相。”陆萌越说越来劲，最后还有点义愤填膺，“听说他以前跟好几个女生暧昧不清。高二的时候啊，还有个女生天天跟着他回家呢。 　　 　　后来可能是他把人家怎么样了，姑娘家长在他家里大闹，他为了躲避才转学过来的。啧啧啧，人模狗样的，可惜是个渣男！” 　　 　　关雅的心咯噔了好几下，她仍然不敢置信。 　　 　　她不经意间抬头，恰好撞进何思砚的视线里。 　　 　　何思砚那双眸子里，盛着满满的坦荡。 　　 　　关雅心虚地捏了捏陆萌的手，示意她快别说了。 　　 　　避不开那道目光，关雅只好干干地笑了两声，跟何思砚打招呼。 　　 　　“……好巧啊。” 9、Chapter 9 ... 　　Chapter 9 　　 　　被省实验的同学科普过好多遍肉食男的传说，版本也是五花八门。 　　 　　因此，陆萌在何思砚转来的第一天就注意过他，对他的长相并不陌生。 　　 　　顺着关雅的声音看过去，见何思砚就站在半米开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俩。陆萌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难为情地低下头，怂怂的样子与几秒前的眉飞色舞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萌在心里暗暗祈祷：我说的声音那么小，他应该没听见吧。 　　 　　何思砚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别过脸去，向收拾桌子的服务生道了声谢。 　　 　　刚好有人吃完离开，腾出两个位置，就在关雅这桌的斜对面。很显然，他和唐灿要坐这儿。 　　 　　见何思砚没表示，关雅和陆萌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夏日炎炎，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被热浪蒸腾到扭曲。 　　 　　从隔壁超市买来两罐冰镇饮料的唐灿，急不可耐地推开烤肉店的门，想要赶紧凉快凉快。 　　 　　他拿着饮料快步上楼，余光扫到熟悉的三张面孔。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尴尬。 　　 　　唐灿最开始进来时，便注意到了楼上的关雅和陆萌。本想借此机会让何思砚多学学处世之道来着。 　　 　　看来毫无进展啊。唐灿无奈地吐舌，小声嗫嚅两句：“这个书呆子，连邀请下妹子吃饭都不会。啧啧，没有我真不行啊！” 　　 　　这边。陆萌握住关雅的手，像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的语气急，又不敢说大声，圆乎乎的脸上染了不少红晕。 　　 　　“小雅，你说的对，我们换位置吧。去一楼坐比较好。” 　　 　　关雅还没来得及开口，好事精唐灿像是掐准时间出现一样，风一般地跑过来，热情地朝她们挥手，笑道：“诶，缘分啊！一起吃饭呗，顺便加深下战友的革命友谊。” 　　 　　陆萌抬眸，看了唐灿一眼，一口回绝：“我们跟你不熟。” 　　 　　唐灿轻拍桌子，故作不悦道：“哎，陆大小姐，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呀。我哪回去你家补习，没给你打过招呼？你该不会是脸盲吧？” 　　 　　陆萌爸爸教5班的物理，课外给唐灿补习过好几次。一回生，二回熟。他俩算是认识。 　　 　　“就说上次，你想溜出去玩，不是我们几个补习的男生帮你打掩护么？你当时还说有机会要谢谢我来着，怎么转眼就忘了？” 　　 　　陆萌被唐灿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气鼓鼓地瞪了唐灿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店员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说心里话，她不太想跟肉食男一起吃饭。 　　 　　. 　　 　　厚度适中的五花肉躺在烤盘上，时不时制造滋溜滋溜的声响。浓郁的香气弥漫着，甚是勾人。 　　 　　从泛在空中的热气里收回神，陆萌和关雅颇有默契地对望，然后默默地往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里塞生菜包肉。 　　 　　桌上原本摆放着五人份的肉，现在只剩一份。 　　 　　唐灿死死地护着手里的盘子，表情悲壮，仿佛在维护属于自己最后的荣光。 　　 　　陆萌和关雅各自面前的肉还剩三分之一，而何思砚已经快吃完两人份。 　　 　　他的吃相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何思砚如一座雕像静坐在桌前，烤肉一熟，他便拿起刀叉，像是身处高级宴会似的，优雅地吃着每一块肉。 　　 　　澄澈的眼眸里洇开淡淡的黑，好似山水画卷里被泼出的墨。 　　 　　原本冷淡的眼神，因为烤肉的存在，而稍微温和了几分。 　　 　　“何思砚，你是饿死鬼吗？一碰到烤肉就变怪物！”唐灿在心里叫苦不迭。最初设想和关雅谈笑风生来着，这会儿，风头全被何思砚抢走了。 　　 　　好吧，比起这无关紧要的风头，他的午饭更重要。 　　 　　唐灿默默缩到一边，战战兢兢地拿筷子夹肉放进自己的烤盘。 　　 　　他故意给了何思砚五张快要过期的优惠券，想捉弄他，结果自己也没讨到好处。 　　 　　饭桌上很安静，只顾着吃东西，没人说话。 　　 　　唐灿想调节气氛，于是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笑道：“诶，你们俩猜何思砚的外号是什么？除了学霸这种无趣的称呼。” 　　 　　何思砚仿佛置若罔闻，一丝不苟地烤着肉，像对待物理实验一般。 　　 　　陆萌闻言冲唐灿翻白眼，“我倒是希望多点无趣的称呼傍身。” 　　 　　关雅耸耸肩，“陆萌，你成绩挺好的，别总对自己没信心。” 　　 　　话题偏得真快。唐灿只好不依不饶，道：“你们还没回答呢。快猜猜看嘛。” 　　 　　“不猜。”二人异口同声。 　　 　　“得嘞，我揭晓答案。”唐灿像是在自娱自乐，他指着何思砚，一字一顿道，“偷偷告诉你们，这货有个外号叫肉食怪物。他一碰到烤肉，就变超级大胃王，最高纪录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唐灿夹了块肉，直接放嘴里。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这事啊，最开始在小圈子里传，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而且越说越离奇。什么辣手摧花冷面霸王这种词全往这家伙身上套，可没少让我笑晕过去。” 　　 　　听着这些话，陆萌和关雅面面相觑。 　　 　　陆萌喉咙里卡着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盯着盘子里剩下的肉，沉默了半晌。 　　 　　陆萌想把盘子推给何思砚，却还是怂怂地缩回了手。 　　 　　香喷喷的烤肉，忽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看他这副傻不拉叽的样子，像是传闻里那种魅力四射吸引女生的人么？你们说搞笑不搞笑？”唐灿得意忘形地笑着，余光扫到伙伴那张冷漠脸时，灿烂的笑容一点点僵硬。 　　 　　何思砚正绷着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擅长察言观色的唐灿瞬间变脸，谄媚道：“我夸你清新脱俗不矫揉造作呢。” 　　 　　陆萌：“……” 　　 　　关雅：“……” 　　 　　额，唐氏变脸可以考虑下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 　　 　　何思砚淡淡垂眸，故意将视线落在唐灿的肉盘里。 　　 　　唐灿双手合成圈，可劲护食，干净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说：“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我丑陋，你大人有大量~” 　　 　　千万别觊觎我的午饭！ 　　 　　“我吃好了。”何思砚喝了口大麦茶，放下木质茶杯，沉声道，“先走一步。” 　　 　　唐灿丝毫没挽留，反而愉快地哼着小曲，朝他挥手告别。 　　 　　“那有女生跟他回家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陆萌小声问唐灿。 　　 　　唐灿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脑海里开始倒带出一些画面，他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灿紧闭双眼，深呼吸。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任何细节。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有关何思砚的传闻，除了学习好之外，其他多半是假的。”唐灿刻意压低声音，说话口气微变，“陆大小姐，少听八卦多吃饭。嫉妒使人丑陋。” 　　 　　望着何思砚远去的背影，陆萌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紧紧地咬着唇，缓缓地垂下头。手指绕啊绕的，心里头的羞愧也跟着转了好几圈。 　　 　　“小雅，我是不是得向他道个歉啊？”陆萌问。 　　 　　关雅轻轻拍打她的背，以示安慰。她的语气很轻，像在哄小孩子似的。 　　 　　“如果他真的有听见我们说的话，他没生气，这代表他可能不在意吧。如果他没听见，你去道歉，场面反而会弄的很僵。”关雅说，“你以后注意，别再信那些奇怪的流言，更别乱传了。” 　　 　　陆萌抽了抽鼻子，抱住关雅，闷闷地道了句“谢谢”。 　　 　　状况外的唐灿见气氛沉重，提出要讲笑话。 　　 　　关雅终于忍不住揶揄他：“唐灿，你知不知道，刚才何思砚在的时候，你表现得特别像辛巴。” 　　 　　唐灿一听乐了，“是吧，我特威武特帅气对不对？” 　　 　　趴在关雅肩头的陆萌立刻破涕为笑，心中的阴翳也被扫除不少。 　　 　　唐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陆萌，你笑什么呢？” 　　 　　陆萌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 　　 　　“你们女生啊，小秘密真多。”唐灿摊手。 　　 　　他不知道，关雅口中的辛巴，不是勇敢霸气的狮子王。 　　 　　而是陆萌家活泼好动的短毛橘猫，特容易被人溜着玩。 　　 　　. 　　 　　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回教室，关雅从书包里找出健胃消食片，吃了两粒。 　　 　　离午休还有十五分钟，关雅在走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趴在半高的围墙上吹风。 　　 　　不知道从哪传出一声“向老师好”，关雅好奇地东张西望，最后见班主任向天歌从拐角处走出来。 　　 　　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关雅，要么进去学习，要么提前休息，别在走廊里发呆。作为班干部，不要做坏典型。” 　　 　　关雅怔了怔。 　　 　　老向的脾气，好像又涨了点。 10、Chapter 10 ... 　　Chapter 10 　　 　　向天歌重新回来上课，整个人像是变了不少。不止关雅一个人这么觉得，连反射弧特长的史约翰都察觉到了。 　　 　　这天政治课前，老向还没来，光头史约翰特意拉着关雅说悄悄话。 　　 　　“课代表，你知不知道老向到底发生啥事了？他这几天行事作风有点怪。”史约翰拧着眉，抬头纹深得都可以夹死蚊子。 　　 　　关雅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同感。他最近很喜欢拖堂，过来查岗的次数也变多了。” 　　 　　“我猜想，是不是开会被校长批评，所以他痛下决心整顿我们班啊？”关雅说。 　　 　　史约翰托腮，听完关雅的话，立即摇头成拨浪鼓状，语气急促道：“肯定不是。老向以前被骂的次数可不少，每回发脾气吧，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过去了。可这回是持久战，而且全方位打击啊！” 　　 　　关雅：“……”有这么夸张嘛？ 　　 　　关雅盯着史约翰，坏笑，缓缓道：“你是不是上课看什么奇怪的东西被老向没收了？” 　　 　　“课代表，冤枉啊。”被戳痛脚的史约翰低声道，“我就看了本武侠小说。昨天上数学课的时候困得不行，刚从抽屉里掏出来就被老向收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指班里剩下的七个男生，悲痛道：“我们被杀得片甲不留啊。最倒霉的是猴子，手机被没收了不说，还要请家长。” 　　 　　猴子是石家豪的外号，因为长得又瘦又高而得名，他算是八大金刚里最老实的一个。 　　 　　“换作是其他人，我们几个早闹翻天啦。也就看着是老向，乖顺了一回。算是赔上次拖把那事的罪。”史约翰说，“长期这么来，我们可受不了。” 　　 　　关雅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跟电视剧里的黑脸包公有得一拼。 　　 　　两人俱是脊背一凉。 　　 　　“史约翰，你拉着课代表鬼鬼祟祟地说什么呢？还不进去上课？” 　　 　　史约翰撒腿就跑，惹得教室后边地面轰隆隆地响。 　　 　　“关雅，你留一下。”向天歌拔高音量。 　　 　　脚步声由远及近。 　　 　　关雅镇定地转过身，扬起唇角，冲班主任微笑。 　　 　　“这帮混小子是不是知道你耳根子软，求你帮他们要没收的东西？”向天歌目光如炬，盯得关雅头皮发麻。 　　 　　班主任最近听力相当敏锐啊。 　　 　　关雅笑着摆摆手，道：“没有的事，史约翰喊我帮他解惑呢。他最近挺认真的。” 　　 　　教室里的史约翰隔空点头，如捣蒜一般，眼里含着感激。他又忍不住想给课代表的机智鼓掌。 　　 　　向天歌打量了关雅好几十秒，堪堪松口：“行了，你进去吧。” 　　 　　然而到午饭时间，关雅的噩梦终于开始了。 　　 　　周二的政治课霸占上午最后两节课。 　　 　　11点44分，离中午放课还有最后1分钟。教室里不少人已按捺不住，打算铃声一响，就直奔食堂或学校附近的小饭馆。 　　 　　最后三十秒。教室里响起窸窸窣窣收拾文具盒的声音。 　　 　　看似和谐的教室里，即将迎来一场恶战。 　　 　　对比讲台上，向天歌正讲“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个古老的哲学问题，口若悬河，兴致高昂。 　　 　　叮铃铃—— 　　 　　铃声过后。一片寂静。55双眼睛盯着向天歌，努力给他暗示。 　　 　　向天歌面不改色地讲题，没有要停下的意识。他丝毫没有受到干扰。 　　 　　十分钟后。对面5班人都走完了，23班还是满座。 　　 　　二十分钟后。12点5分。大部分人已经放弃挣扎，不再看班主任向天歌，而是恹恹地垂下头。 　　 　　向天歌滔滔不绝地讲着“唯物辩证法”，明亮的双眼像是雷达般扫过每个人的脸。 　　 　　他突然停下来，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是有灵魂的人，不是一群躯壳坐在这里！老师讲课的时候，得跟他有眼神交流！” 　　 　　关雅摸摸自己瘪着的小肚子，小声反驳：“躯壳表示肚子很饿。” 　　 　　重生回来以后，关雅特别注重养胃，好不容易形成定时吃饭的习惯，眼看就要这么被无情地打破了。 　　 　　“课代表，你来做个示范。”向天歌说。 　　 　　关雅：“……” 　　 　　咕噜。咕噜。咕噜。肚子不安分地叫起来。 　　 　　关雅盯着向天歌，软着声音说道：“老师，过十二点了。” 　　 　　向天歌意外地怔愣了片刻，他抬头看时钟，回神后，正色道：“我再讲五分钟，这套试卷说完就下课。” 　　 　　教室里一片唏嘘。 　　 　　关雅看着面前的试卷，眼睛都快绿了。他才讲了一道选择题，后面还有好多，确定五分钟内能解决？ 　　 　　见班里起躁动，向天歌怒拍桌子威慑。这招很奏效，几十人霎时鸦雀无声。 　　 　　关雅借口肚子疼要上厕所，偷跑到学校食堂吃午饭。回来时，她发现向天歌仍然坚持在三尺讲台上。 　　 　　“……”老向已经魔怔了。关雅暗忖。 　　 　　向天歌宣布放课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划过了十二点半。 　　 　　“大家今天表现得很好，值得表扬。下课。” 　　 　　终于被解放的饿狼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陆萌看着班主任潇洒离开的背影，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吐槽：“没天理啊没天理。” 　　 　　她幽怨地说：“老向今天是不是吃错药啦！拖堂拖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也真是极品。他要罚我们不许吃饭直说嘛。” 　　 　　人高马大的史约翰拨开人群，走到关雅的课桌前，伸手敲了敲。 　　 　　“课代表，形势严峻啊！再有活力的灵魂都得被发疯的老向整成躯壳了。” 　　 　　一阵长吁短叹。 　　 　　然，姜还是老的辣。 　　 　　关雅把大家的意见反馈给向天歌，他笑着说下次注意时间。 　　 　　结果，隔天上课，老向特意和数学老师调课，换成了上午三四节。 　　 　　他额外花了二十分钟讲述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强调精神食粮的重要性，以至于又拖堂了。 　　 　　关雅到饭点依旧找借口溜出去。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第四天。 　　 　　“老师，我肚子痛，想上厕所。”关雅举手。 　　 　　向天歌点头应允。 　　 　　关雅走出教室，在厕所晃悠了一会儿，偷偷奔向食堂。 　　 　　后脚教务主任来了，发下去有几百题的问卷，放话说写完就可以去吃午饭。 　　 　　大家兴奋不已。 　　 　　向天歌叮嘱教务主任几句，背着手悠闲地晃出教室。 　　 　　他站在走廊里，凌厉的双眼不着痕迹地到处看。 　　 　　当视线轻易地捕捉到那个在教学楼底下奔跑的红衣少女时，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 　　 　　饿着肚子奔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怕碰上人潮，关雅找了条人少的小道。 　　 　　可跑到一半，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便停下来，蹲在路边休息会，蓄点力气。 　　 　　这是学生宿舍区附近的一条小路，狭窄而安宁。 　　 　　路的左侧矗立着一栋楼，墙壁是单调的灰色，光秃秃的。 　　 　　右侧是高高的围墙，上面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绿叶间可瞥见红色的砖。 　　 　　关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不适给自己揉揉腿。 　　 　　一辆小电驴突然从转角处冲出来，轮胎摩擦地面，打破了路的寂静。 　　 　　“喂，前面的，走开，快走开！我刹车不灵啊！”车上的人朝关雅大喊。 　　 　　她脑袋有些懵，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僵硬地蹲在原地，耳朵里被轰鸣声占据，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小电驴直直地朝她开过来。 　　 　　刹那间，有一股力道捞起她的胳膊，将她往路的最里边拉。 　　 　　被迫突然站起来，脑袋因缺氧而感到眩晕，脚下亦是好一阵虚浮。 　　 　　关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扑通——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落下，蹭过路旁松散的绿色乔木，被青翠的叶子碎裂成一个个小光斑。 　　 　　光斑映在女生的脸上，衬得她的脸色愈发惨白。 　　 　　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着。 　　 　　刺耳的机车声消失在耳里，头顶传来一道干净利落的男声。 　　 　　没什么情绪。熟悉的口气。 　　 　　“让开。” 11、Chapter 11 ... 　　Chapter 11 　　 　　这个声音，是何思砚的。 　　 　　“不好意思。”关雅的嗓子有点干，说话有些小声，听起来像是底气不足。 　　 　　撞到他胸膛的那一秒，她的心跳很快，被吓的。 　　 　　挪开身体的这一刻，她的心仍然跳得很快，还是被吓的。 　　 　　关雅转过身，静静地看着映入眼帘的人。 　　 　　她没猜错，拉她一把的人，就是何思砚。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胸口处的衣服被揉得皱巴，脚上的球鞋染了路边的泥。 　　 　　关雅吐了口气，渐渐平复心绪，说道：“谢谢你。” 　　 　　何思砚没应声，淡淡地垂眸，自顾自地拿手轻轻地掸肩膀上落的墙灰。他神色平静，至始至终都没看她。 　　 　　蝉躲在繁茂的大树枝桠里嘶鸣，在夏日热辣眩目的阳光里，显得异常聒噪。 　　 　　关雅手没处放，尴尬地撩头发。额头上的冷汗缓缓地划过眼角，狼狈地滴落下来。 　　 　　“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可能就出车祸了，还好碰到你。” 　　 　　“你还好么？有没有撞疼哪里？”关雅指了指他身后的这堵墙。 　　 　　何思砚迈开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一切看起来都挺正常的，除了他的衬衫。 　　 　　眸光落在他背后灰蒙蒙的衣服上，关雅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如鲠在喉。 　　 　　这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堪比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冷空气。 　　 　　颀长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关雅硬着头皮跟上去，一阵乱步小跑。 　　 　　她努力堆出向日葵般温暖而灿烂的笑容。 　　 　　“有人连老奶奶摔了都不扶，现在像你这么热心的年轻人不多了。”她挡在他面前，说话语气有些老成。 　　 　　何思砚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又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 　　 　　关雅霎时愣住，意识到自己好像讲错话了，尴尬得面部肌肉都渐渐僵硬，最后连笑也笑不出来。 　　 　　空气安静到凝滞。尴尬的气氛像是一只手，死死地锁着关雅的喉咙。 　　 　　“还有事？”他满不在乎地问着，咬字很清晰。 　　 　　关雅盯着他那张好看却写满“闲人勿扰”的脸，指尖不受控制地在衣摆那儿不停地摩挲着，起了热。 　　 　　“那个……”她轻轻地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挡住他去路的每一秒都堪称煎熬。本来是要表达感谢，关雅却觉得自己像在做贼。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再次感谢。” 　　 　　说完，她像是脚底生风，大步开溜了。 　　 　　. 　　 　　在食堂吃完午饭，关雅紧赶慢赶回教室。 　　 　　教室里没人了。 　　 　　抽屉里贴着陆萌写的便条纸。 　　 　　关雅拿出来看，上面写着： 　　 　　——今天老向没拖堂太久。我约了人，先走啦。 　　 　　关雅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轻轻地揉肚子。 　　 　　她在教室里慢悠悠地走了几圈。 　　 　　每个人的课桌上都是满满当当的。 　　 　　课本、复习资料、笔记、试卷。 　　 　　“我又高三了啊……”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关雅趴在课桌上午睡。 　　 　　头顶的电风扇转啊转。 　　 　　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奇怪的梦。 　　 　　关雅醒来的时候，泪水糊了她一脸。 　　 　　坐她旁边的陆萌吓一跳，赶紧递卫生纸给她。 　　 　　陆萌一本正经地问：“小雅，做啥美梦啦？这口水怎么还糊脸上了呢？” 　　 　　关雅：“……” 　　 　　午休结束，广播里在放歌。 　　 　　今天全部是轻缓的、惆怅的曲调。 　　 　　许许多多的记忆穿插着梦境在关雅的脑海里放起了电影。 　　 　　关雅红着眼眶，看着陆萌，说：“我梦见老向在西伯利亚大草原放牧，成群的奶牛急红眼，发疯了一样，使劲咬他。” 　　 　　陆萌瞪圆双眼，用郑重的语气问：“然后呢？” 　　 　　“然后，我看见天上掉下来一个变身器，砸到老向身上。老向变成了一道光。” 　　 　　陆萌：“……所以你哭醒了？” 　　 　　关雅摇头，“老向帅气地飞向天空，在宇宙转了一圈，然后变成一颗流星坠落地球……” 　　 　　“……把我砸死了。”关雅静默了一会儿，道。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哈哈大笑。 　　 　　陆萌笑趴在桌上，指着关雅，声音一直在颤抖：“小雅，你可真逗。” 　　 　　关雅默不作声，她怕死，怕的要死。 　　 　　见她坐在椅子上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陆萌便敛了笑，麻利地从抽屉里摸出手机，划屏解锁，打开浏览器。 　　 　　她一面伸长脖子注意老师来没来，一面在搜索条里盲打“梦见被流星砸死会怎样”。 　　 　　关雅起身去倒了杯水回来，陆萌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直冲她招手。 　　 　　“小雅，我帮你查过了，你这是个好梦。”陆萌拿出一颗棒棒糖，剥开糖纸，把糖塞到嘴里。 　　 　　关雅坐下来，喝了几口水，脑袋清醒不少。“你说说看。” 　　 　　陆萌鼓着腮帮，继续道：“周公解梦里说，上学的人梦见流星坠落地球差点砸到自己，意味着有耐心准备考试，达成录取心愿。” 　　 　　“这说明你考运会变好呦。” 　　 　　关雅心一动，这话她倒是爱听。 　　 　　陆萌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煞有其事地说：“按周易五行分析，你的桃花位在正北方向，幸运数字是7，幸运色是黄色，开运食物是茶叶蛋。” 　　 　　被陆萌这么一弄，关雅心里那些奇怪的阴郁一扫而空。 　　 　　她笑道：“这不准的。” 　　 　　“怎么不准嘛！我们来试试看。”陆萌努着小嘴，退出手机浏览器，打开指南针功能。 　　 　　关雅笑了笑，拿出数学练习册，写函数单调性有关习题。 　　 　　陆萌小声嘟囔：“桃花？正北方向？” 　　 　　人跟着指南针转了小半圈。 　　 　　停在正北方，目光轻轻一抬。 　　 　　一颗后脑勺。光溜溜的，没有一根头发。 　　 　　除了史约翰还能有谁。 　　 　　他正吹着牛：“我跟你说，泰姬陵才是泰国最好玩的地方，我去过的。” 　　 　　陆萌：“……”朋友，泰姬陵是印度的好么？ 　　 　　“这条不准，这条不准。”陆萌小声说着，像是在念什么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关雅捏着笔在草稿纸上解题，不紧不慢地问：“陆萌，你有什么发现？” 　　 　　陆萌斩钉截铁：“当然有。” 　　 　　她退出所有应用，把手机关了，放到安全地。 　　 　　陆萌弯腰在书包里找出食盒，打开盖子。 　　 　　“送你一颗幸运蛋。”陆萌拿出一颗干净的卤蛋递到关雅面前。“茶叶煮的。” 　　 　　她愣了下，笑着接过，说了句“谢谢”。 　　 　　卤蛋出乎意料地好吃，关雅问：“这个你是在哪儿买的？” 　　 　　陆萌神秘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说：“非卖品。不告诉你。” 　　 　　关雅看她那娇羞的小样，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她勾了勾唇角，脸上笑意深浓。 　　 　　“你看，笑就对了嘛。”陆萌得意地翘起唇角，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我穿着黄色的鞋，学号是7，我就是你的幸运星嘛。我觉得这解梦还挺准哒~” 　　 　　“陆萌，你真可爱。”关雅眨眨眼。 　　 　　“那是。”陆萌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哎呀妈呀，数学老师来了！” 　　 　　不知后面谁喊了声，陆萌抖了个激灵，下意识去摸手机，确认它绝对安全后，舒了口长长的气。 12、Chapter 12 ... 　　Chapter 12 　　 　　数学课上，抄完题目的数学老师愉快地问：“这道题谁想上来写？” 　　 　　五十几双眼睛互相瞪着，没人吱声，没人举手。 　　 　　“没人的话，我就随便点啦。”他埋头研究花名册。 　　 　　数学老师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大众脸，但头发犹为浓密而且柔顺不毛躁，在一众地中海的男老师群里显得特别。 　　 　　不少男老师找他问生发秘诀，索性他顺水推舟做了办公室的洗发水代购。 　　 　　洗发水的香气在讲台上蔓延。 　　 　　一阵淡淡的香味窜进关雅的鼻子里，她呛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咳了两声。 　　 　　正在苦恼选谁上来写题的数学老师舒展眉心，哑着嗓子，笑道：“关雅，你上来写这题。” 　　 　　“关雅同学的暗示真含蓄，以后想上台做示范就直接举手，别害羞啊。”数学老师背着手，退到讲台下边。 　　 　　关雅：“……” 　　 　　班里起了笑声。 　　 　　被点名的关雅揉着鼻子，怔怔地盯着黑板上的题目。 　　 　　不是讲函数单调性吗？怎么成了抛物线？ 　　 　　抛物线她还没复习到，公式定理全部不记得。 　　 　　关雅硬着头皮说：“老师，这题我不会。” 　　 　　“不可能吧。”数学老师瞪大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难以置信道，“这道题确实有点难度，但你是我们班第一梯队的，这题对你小意思啊。” 　　 　　两边无限延伸的抛物线正冷冷地看着关雅。 　　 　　她老老实实地摇头：“抛物线知识我都忘了。” 　　 　　数学老师恍然大悟，叹气：“复习前面忘后面啊。没事，关雅，你好好听。” 　　 　　兴致高昂地讲完习题，数学老师拿手拨了拨他那头乌黑亮丽的发，严肃地说：“我跟你们说啊，高三了，大家都得好好努力，不能把数学不当一回事。你们看啊，像关雅这种基础不牢固的，成绩就有很大的波动性，期末考一下子就掉到全校三十几名。数学一旦落下，六减一等于零。关雅，你要是再不重视起来，以后追悔莫及啊。” 　　 　　“关雅，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说话直，但没恶意的。”数学老师加了句。 　　 　　关雅淡定地坐在原位，脸色没有变化。她现在的确很多数学题都不会，知识哪那么容易全记完？ 　　 　　数学老师见状拉长了脸，无奈地摇头，随即惊诧道：“你都没有点羞愧心？” 　　 　　关雅：“……” 　　 　　“你可是我们班尖子生啊。”数学老师痛心疾首，粉笔灰在他头上飞扬。 　　 　　他走出去，在走廊里呼吸新鲜空气，冷静片刻后继续上课。 　　 　　一下课，关雅被他光荣地拉到了门口。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以后。 　　 　　“关雅，我们老师都指望着你上重点呢。数学最好拿分，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你实在攻克不了，就来找我，我给你补习。” 　　 　　“谢谢老师，我一定努力。”关雅认真地表态，点头如捣蒜。 　　 　　数学老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离开不久，对面走廊有人朝关雅挥手，喊道：“嘿，战友，我帮你补习啊。我可是我们班的数学第一名。” 　　 　　唐灿趴在围栏上，笑得一脸灿烂。他的左右围过去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地反驳。 　　 　　“灿哥，咱们班新转来个学神，你忘了？” 　　 　　“是啊，唐灿，人家何思砚高二参加高考，数学满分诶。” 　　 　　“就是就是，你俩不还挺熟，你会不清楚？” 　　 　　“唐灿，你这么厚脸皮，妹子瞧不上的。” 　　 　　“……” 　　 　　唐灿撇撇嘴，“曾经第一不行吗？你们这些猪队友都给我一边去。” 　　 　　关雅的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她不想参与男生们的玩笑，转身准备进班。 　　 　　唐灿见状，一把拽过刚从教室里出来的何思砚。 　　 　　“诶诶诶，关雅你先别走！我要是能考过何思砚，拿下数学第一，你就答应我帮你补习，怎么样？！”唐灿大声说。 　　 　　后面的男生皆惊：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不管是追妹子还是战学神。 　　 　　何思砚漫不经心地扫了唐灿一眼。最近这家伙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行事各种幼稚。 　　 　　“战友，我们不是说好三个人一起考北大么？”唐灿装起小可怜。 　　 　　关雅：“……随便你。” 　　 　　对面传来闹腾的欢呼声。 　　 　　唐灿得意地撞了一下何思砚。 　　 　　何思砚淡淡地撇开眼，恰好与关雅四目相对，眸光轻轻一顿。 　　 　　关雅：“……”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除了坦然，还是坦然。 　　 　　何思砚淡然自若地移开目光，从人群中抽身离开。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步伐轻快。 　　 　　背后的衣服上已看不见灰渍。 　　 　　关雅心里某处沉积的愧疚，稍微少了一点。 　　 　　上课铃声响，这场戏才收场。 　　 　　最后一节课原本是清洁大扫除，改成了班会。 　　 　　向天歌让大家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查漏补缺。 　　 　　“课代表，你找几个男生去领一轮复习资料。东西在宏运打印店。”他交代完这些就匆匆离开了。 　　 　　一提到搬资料，教室后边的八大金刚个个沸腾，纷纷主动请缨。 　　 　　九个人就这么过回廊、下楼梯、穿越长长的校道。 　　 　　带着八个扎眼的男生，关雅想低调都难。 　　 　　走到校门附近，门卫大叔看她的眼神里有异样的光芒。 　　 　　关雅松了松唇角，面露微笑。 　　 　　天地可鉴，她真的不是带小弟出去闹事的。：） 　　 　　“我们都是高三（23）班的学生，班主任让我们几个人去外面拿资料。”关雅对大胡子门卫说。 　　 　　大胡子迟疑地看了他们十几秒，默默点头，按了伸缩门的开关。 　　 　　宏运打印店就在学校附近。那是向天歌自己开的店，平时都是他老婆在打理。 　　 　　每次向天歌在外面订了政治资料，一般都是寄到他的打印店去。 　　 　　打印店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所有物品都干净地陈列着。 　　 　　这个时间点，店里没什么客人。 　　 　　向天歌的老婆坐在电脑前嗑瓜子。 　　 　　电脑里在放映着《还珠格格》，蒙丹隔了快几百里大喊含香的名字，在宫里昏迷不醒的香妃竟然奇迹般地醒了。 　　 　　师娘的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关雅敲了敲门框，说：“师娘，我们来拿资料。” 　　 　　此时，电脑屏幕里，夏紫薇和小燕子已经吵起来了。 　　 　　师娘破涕为笑，一下抓了好几把瓜子。 　　 　　八大金刚：“……” 　　 　　他们默默地进屋找资料。 　　 　　几分钟后。 　　 　　史约翰：“课代表，我们都拿好了。” 　　 　　关雅：“跟师娘说一声，我们就回去。” 　　 　　其他人：“好。” 　　 　　师娘正陷在电视剧里不可自拔，没注意店里悉悉索索的声响。 　　 　　视频里，含香已经变成蝴蝶飞走了。 　　 　　关雅：“师娘，我们……” 　　 　　她才说几个字，师娘忽然转过头来。 　　 　　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师娘看着屋里的九人，大声惊呼：“你们偷我资料干什么？” 　　 　　关雅：“……” 　　 　　八大金刚：“……” 　　 　　师娘脸盲，看电视还特专注，谁都叫不醒。 　　 　　“师娘，我是23班的政治课代表关雅。向老师让我们来拿一轮复习资料。” 　　 　　师娘眯着眼睛，狐疑地看了他们片刻。 　　 　　“哦哦哦。”师娘点头，笑容可掬。她递了几包瓜子给他们，“同学们辛苦了。” 　　 　　“不辛苦。”异口同声。 　　 　　“师娘，那我们走了。”关雅说。 　　 　　“嗯，再见。”师娘笑得和蔼。 　　 　　走到门口，关雅猛然想起什么。她脚步一顿，顺势折返，身后八人纷纷让路。 　　 　　“师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关雅想了想，说。 　　 　　“你说。”师娘将视频按了暂停，放下手里的瓜子。 　　 　　关雅抱着资料靠近了些，小声问：“向老师最近怎么了？他上课都有点不在状态。” 　　 　　“还不是因为刘校长要派他去乡里教书的事情。他啊，舍不得你们，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师娘的声音不大不小。 　　 　　她讲完，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心虚道：“哎哎哎，你们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啊。他不让我说出去……” 　　 　　来不及了，他们都听见了。 13、Chapter 13 ... 　　Chapter 13 　　 　　关雅第一次见八大金刚如此安静。 　　 　　要知道，这几个人从离开班级起，就不间歇地讲老掉牙的笑话，或者某些俗不可耐的颜色段子。 　　 　　仅七八分钟的路程，她听得耳朵都快生茧了。 　　 　　然而到了回程时，八人皆默，鸦雀无声。寂静得关雅心里发毛。 　　 　　英才中学是B市的一所私立高中，招聘的老师大部分不像公立高中那样有编制，有国家补贴。 　　 　　被派到乡里的分校教书，对向天歌来说，仅仅比解雇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课代表，如果老向真的被调走，我们会怎么样？”关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 　　 　　关雅一愣，转过头去，手中的资料差点没保住。 　　 　　她看见被老向收掉手机的那个男生，外号猴子的石家豪，正趴在史约翰的肩膀上哭。 　　 　　史约翰勾着男生的肩膀，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恨铁不成钢：“猴子，有点出息好不好？你TM简直破坏我们八大金刚的形象。” 　　 　　猴子口中的“我们”，指的就是他们八个。当初所有的班级都不肯收的八个混蛋学生，被老向收下了。 　　 　　23班两极分化严重，一类是爱学习守规矩的好学生，成绩还看的过去，另一类就是调皮捣蛋的，这里面有一拨曾在校园里叱咤风云过。 　　 　　关雅记得，高二下学期伊始，老向不厌其烦地给那些难管的学生做了次家访。那之后，连八大金刚都收敛了不少。 　　 　　一时间，许多老师都好奇，向天歌到底有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把他们都治的服服帖帖。 　　 　　几人停下来，站在树荫里，像是被按下单曲循环键的音乐播放器，不停地重复那种淡淡的伤感情绪。 　　 　　史约翰看着远方，一脸惆怅，长叹道：“要不是老向，我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如果老向真的离开，我感觉我的高中生活差不多也走到了尽头。” 　　 　　他说完顿了顿，有些难过地说道：“换班主任的话，那我可能又要变回从前的那个我了。” 　　 　　石家豪抹了把泪，回呛他：“光头，你给我有点出息，别搞得像是个深宫怨妇。就算老向不在，你也不能自甘堕落。” 　　 　　一男生呲道：“得了吧，就你那盗版古惑仔，也好意思再跑回去当？别浪费生命了，光头。你要对得起你原本乌黑发亮的头发。” 　　 　　史约翰一听，激动地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对，老子的头发不能白剃，老向不能走！他为学校做了这么多贡献，凭什么偏偏要他走？” 　　 　　又一男生愤愤不平：“对啊，我们班虽然成绩不算太好，可跟其他文科班比起来，也不差啊。本来文科就是学校的弱项。校长就喜欢做拍脑袋决定，哼！” 　　 　　“我甚至都怀疑，校长下一步要把我们班拆成两半……”还有人说。 　　 　　八人分散成两拨，抱着厚重的资料站在银杏树下，愤慨激昂。手背时不时敲打书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关雅倚着枝叶繁茂的大树，双手环抱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她脚边的水泥地上，放着几本崭新的政治复习资料。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八个家伙，骨子里都藏着一个三观正的热血好青年。 　　 　　重回高中校园，许是被青春的气息感染，关雅渐渐想起了很多事。 　　 　　高三的时候，向天歌曾离开过英才中学一段时间，大概半月有余。他回来后得了轻度焦虑症，请假回家调整好几周，才渐渐恢复。 　　 　　然而，终究没了以前的精神头。 　　 　　他在那离开的那半个月去了哪里，班里谁也不知道，包括关雅。 　　 　　如果说，向天歌走是必然，那么他回来也是必然。关雅想。 　　 　　校道两旁栽种着成排的银杏树，高大繁茂，苍翠，充满了生机。 　　 　　然而仔细一望，只觉这条路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关雅抱起地上的资料，随手抹去封面保护膜外的尘土。她打断男生们的对话，并提醒他们小声点注意影响。 　　 　　“课代表，难道你都没感觉的啊？”史约翰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讶异地看向关雅。 　　 　　这种时候，课代表冷静得过分。 　　 　　“你们真的不想老向走？”关雅平静地问，温软的声音下一刻消散在风里。 　　 　　八人齐点头。 　　 　　“班里其他人呢？” 　　 　　八人亦是点头。 　　 　　“老向是23班的主心骨，这是班里人尽皆知的事。”史约翰说。 　　 　　关雅郑重地“嗯”了一声，扬了扬唇角。 　　 　　明媚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漾开。 　　 　　“赶紧回班把资料发了。” 　　 　　关雅停顿了下，继续道：“趁今天老向不在，我们一起去搞事情。” 　　 　　关雅朝八人招了招手，小声说了大致的计划。 　　 　　八大金刚露出赞许的眼光：“课代表，你这是深藏不漏啊！” 　　 　　二十分钟后。 　　 　　“A计划作战开始。”史约翰动了动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对同伴示意了下。 　　 　　猴子拿出刚从打印室拿回来，还泛着热气的五十多张A4纸，冲史约翰点了点头。 　　 　　史约翰把那沓纸递给语文课代表，对她耳语几句。 　　 　　语文课代表起身，把打印好的问卷发下去，对全班人说：“教务主任交代下来的，大家快点写完。” 　　 　　与此同时，在教室门口把风的男生，比了个“OK”的手势。 　　 　　. 　　 　　办公楼某层，校长室门外。 　　 　　“我靠，校长出去上个厕所，20分钟了都没回来。”一个帮忙探路的男生回来，跟拿了一叠问卷的关雅碰头。 　　 　　“咱们就差了一步。”他有些懊恼。 　　 　　关雅笑了笑，劝他放宽心。 　　 　　“就算我们能拦住他，总不能在男厕所里谈话吧。”关雅笑着说。 　　 　　突然，又一个男生小跑过来，手舞足蹈，像是要表达什么。 　　 　　“校长过来啦！校长过来啦！终于逮住他了，太不容易。” 　　 　　俩男生急匆匆地找其他楼梯下去，避免和校长正面碰上。 　　 　　关雅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校长，抱着个小纸箱子出现在走廊尽头。 　　 　　校长健步如飞，很快走过来。他见关雅手里抱着一沓纸，打趣道：“怎么？你也是5班的？想来校长室学习？” 　　 　　关雅：“……？？？” 　　 　　“刘校长，我是高三（23）班的政治课代表关雅，我有些事情想找您帮忙解决。”关雅语速飞快，毕竟是见校长，她稍微有点紧张。 　　 　　校长腾出一只手，直接去扭门把手。 　　 　　关雅一怔。门没锁？ 　　 　　棕色的木门被推开，门外的光亮落进屋里。 　　 　　关雅抱着试卷在门口，眼看着刘校长把手里密封的纸箱放到桌上，然后用很平常的语气跟办公桌前伏案写作业的何思砚说话。 　　 　　“小何啊，你有个包裹到了，从布拉格寄来的国际快递。我放在这里，你自己处理。” 　　 　　奋笔疾书的何思砚停下手里的动作，从书本中抬起了头。 　　 　　厚重的深黄色垂地窗帘将阳光挡在外面。 　　 　　屋里开着一个白炽灯，灯管两端因为常年使用泛着黑色。 　　 　　灯光很亮，明亮得晃人眼。 　　 　　关雅站在校长室里，和恰好抬起头的何思砚撞了视线。 　　 　　她礼貌地扯着嘴角微笑，心想：如果跟遇见何思砚的几率，与买彩票中奖的可能性一样的话，她肯定早就是一枚小富婆了。 　　 　　何思砚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目光落在校长身后的纸箱上，稍作停顿。 　　 　　“国际快递”，这四个字格外惹眼。 　　 　　何思砚垂眸，拾起桌上的笔，一丝不苟地盖上笔帽。他将纸笔收好放进书包后起身，像是要走。 　　 　　刘校长见状，急忙叫住他：“小何，你先别走。你继续写作业吧，我待会儿还有事跟你谈。” 　　 　　话音刚落，校长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关雅，一双小眼睛里满满的审视意味。 　　 　　“23班啊，向老师班里的。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找我？” 　　 　　关雅抱着问卷站在原地，表现得一脸乖巧，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无辜。 　　 　　何思砚重新坐回去，拿了本书，随意地翻开一页。 　　 　　无声的尴尬在凉快的室内蔓延。 　　 　　刘校长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手随意一指。 　　 　　关雅轻轻颔首，走到他对面。她坐下来，脊背挺得很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压住用长尾夹扣好的55张问卷。 　　 　　“校长，我是来请求您改变主意的。”关雅面带微笑，镇定自若，“没有谁比向老师更适合当23班的班主任。” 　　 　　刘校长闻言脸色微变，眉间散发出的和蔼气息渐渐散去。 　　 　　“呵，你胆子挺大。”刘校长挑眉，语气不善，“是向天歌让你过来跟我说的？” 　　 　　关雅淡然自若，开口道：“不是，我自作主张过来的。今天我不小心听到老师和师娘的谈话，知道了这事。” 　　 　　校长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向老师是个十分称职的班主任，他关心我们班每一个学生，从来没有把个人情绪带到课堂，有什么苦也是偷偷往肚子里咽。”关雅平静地说。 　　 　　“他没跟我们说要走的事，可我们感觉得出来，老师很珍视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 　　 　　刘校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太天真了，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再说，作为一个高三班主任，并不是光有感情就能行的，还得有成绩。在我们英才，实力才是硬道理。” 　　 　　刘校长深深地叹一口气，道：“你们向老师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是时候该让些机会给优秀的年轻人。” 　　 　　关雅定了定神，依旧从容不迫地笑道：“校长，咱们英才是私立学校，您不就是我们头上的天么？您都不能决定的话，我还能去找谁？” 　　 　　“向老师的确年纪不小，所以他教书几十年的经验摆在那儿。两年多以来，我们和向老师建立的感情也是实打实。即使他精力跟不上，也不会比年轻老师差，反而优势更明显。” 　　 　　“高三生大多数比较敏感，心理脆弱，向老师的存在是强心剂，于我们班而言，不可或缺。这时候换班主任，难免影响班里学生的情绪。” 　　 　　关雅缓缓地呼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口齿伶俐过。 　　 　　刘校长听得有些不耐烦，将不高兴全部写在了脸上。 　　 　　“如果您是担心成绩，我恳请您能网开一面，给我们一个机会来证明，向老师能把我们班带得更好。”关雅眉眼淡淡的，徐徐道。 　　 　　空调嗡嗡在响，一阵又一阵地凉风刮过来。 　　 　　何思砚单手撑着头，懒散地看着物理课外书。 　　 　　书页左上角的牛顿，正露出蒙娜丽莎般的微笑。 　　 　　轻轻翻页。又是牛顿。 　　 　　余光扫过屋子里那个女生的脸。 　　 　　她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淡定地和校长谈话。 　　 　　“班里有一部分同学因为开窍晚，暂时在差生行列里面，他们的成绩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这个提升的可能性，不仅需要他们自身的努力，还需要向老师的适时引导。” 　　 　　关雅说着说着，眼睛里渐渐起了雾。 　　 　　刘校长很吃惊，一个17岁的小姑娘跑过来跟他谈判，外表看起来温顺柔弱，气场居然还不小。 　　 　　“你确定，你能代表全班的意见？”刘校长仍不松口。 　　 　　“上面决定好的事情，哪能那么容易改变？你有这份心，就好好待在教室里学习，而不是在上课时间，偷跑到校长室里巧言令色。”刘校长站起来，整理衬衣，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这里有55份意见书，上面有我们班每个人的签名。”关雅仰起头，扬着手里的一沓纸。黑字在明亮的灯光下飞扬。 　　 　　“我记得校训上有写，师生间应互相尊重。而且，校长您一向明事理，我相信您自有判断。” 　　 　　“就算不做班主任，单做政治任课老师也行啊，为什么非得把他调走？据我所知，分校还没完全建成……” 　　 　　刘校长踱步到窗前，突然打断关雅。“你先停一下。” 　　 　　他扭过头去，看着何思砚，问了句：“她说的有没有道理？” 　　 　　安静的何思砚从书本里抬起头，眼里波澜不惊。 　　 　　他随口答：“挺好。” 　　 　　“哪里好？”校长追问。 　　 　　何思砚怔了几秒。他没听，怎么知道哪里好？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他淡淡地开口：“觉得什么？” 　　 　　刘校长说：“23班的班主任是走是留？” 　　 　　何思砚抬了抬眼皮，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随便。” 　　 　　听到这个答案，刘校长的脸骤然转晴。他扬起手，对关雅说：“意见书放桌上，你可以走了。” 　　 　　见关雅傻愣着，刘校长笑着说：“要是你们开学后月考成绩不好，向老师可就是被你们赶走的。” 　　 　　恍惚过后的关雅兴奋地点头。 　　 　　“谢谢校长。” 　　 　　走出校长室，关雅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指腹碰上干涩的嘴唇，笑容怎么收不住。 　　 　　天空中的火烧云美丽如画。 　　 　　校长室里，何思砚正坐，默默合上书。 　　 　　刘校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以后少一心二用，我希望你能专心致志地学习。” 　　 　　他的意思是，少听热闹。 　　 　　“你为什么要问我？”何思砚站起来，走向他的包裹。 　　 　　刘校长无奈地笑笑，“我想聘请你舅舅过来，结果他给我提了这个条件。” 　　 　　何思砚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所以啊——”刘校长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等他来了，你帮我劝劝。他那拼个你死我活的臭脾气，恐怕只有你能降住。”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快回家吧。” 　　 　　何思砚：“……无聊。” 　　 　　他斜挎着书包，抱起箱子，经过桌上那叠纸时，不经意间看到上面的字，唇角动了动。 　　 　　——下列四人中，你们最喜欢谁？ 　　A.老向 B.老向 C.老向 D.刘校长 　　 　　他瞥了眼老刘的背影。 　　 　　画面有点凄凉。 　　 　　. 　　 　　小区里很热闹。 　　 　　何思砚抱着东西绕开跳广场舞的人群，走向8号楼。 　　 　　怕包裹里的东西摔了，他步行回来的，比平时晚了。 　　 　　走到楼下，一抹亮色跃入他的眼里。 　　 　　关雅正倚着墙，徒手拍蚊子。脚边放着一袋蓝莓。 　　 　　她穿着一身粉色运动套装，露在外面的腿又长又直，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几处红色。 　　 　　何思砚紧抿着唇，移开目光。 　　 　　夏天傍晚的风又轻又温柔。 　　 　　“何思砚。”关雅喊了他一声，顿了一下，又说道，“今天谢谢你了。” 　　 　　关雅弯腰，提着蓝莓递给他。“谢礼。” 　　 　　何思砚没接，直接上楼。 　　 　　她跟着上去，脚步轻快。 　　 　　何思砚停在五楼，拿钥匙开门，见关雅还没走，皱起眉头。 　　 　　他放下箱子，转过身，倚着门框，说：“不关我的事。” 　　 　　“我不想欠人情。”关雅坚持，努力维持微笑，“这个很甜。” 　　 　　对视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见她手指上勒出的红痕。 　　 　　楼道里的灯光忽然有些晃眼。 　　 　　何思砚左手接过蓝莓，右手伸进口袋，摸出三十块钱，递给她。 14、Chapter 14 ... 　　Chapter 14 　　 　　两秒过去了。五秒，十秒。 　　 　　他的手在空中腾了好一会儿。 　　 　　场面很僵，关雅只好硬着头皮拿走那三张灰色的毛爷爷。 　　 　　“再见。”说完，她转身下楼。 　　 　　何思砚关上门，把蓝莓随意地往地上一搁，抱起纸箱往客厅走。 　　 　　他把快递拆了，拿出里面的东西，胶带塑料膜什么的一股脑全扔进空箱子里。 　　 　　圆木桌上放着一台哈苏相机，二手的。 　　 　　父亲从布拉格寄过来的。 　　 　　迟来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何思砚拿起相机认真地调试。 　　 　　他走到阳台，对着天空和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咔嚓咔嚓一通乱拍。 　　 　　已经五个月没碰相机，他稍微有点手生。 　　 　　镜头缓缓地往下移，一抹粉色的倩影跑进画框里。 　　 　　何思砚条件反射似的按下快门后，愣了愣。 　　 　　返回相册看照片，滑到有关雅的那张，画面稍微有点朦胧，抓拍得凑合。 　　 　　他按下“删除”。 　　 　　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话框。 　　 　　“是否删除该照片？” 　　 　　手指搭在屏幕边缘，顿了下。 　　 　　修长的手指选了“否”。 　　 　　. 　　 　　是夜。 　　 　　卧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 　　 　　刚洗完澡换了睡衣，推门而入时，关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秀莲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牛奶，走到了白色的立式衣柜前。她在衣柜里找了件长袖格子衬衫，暖心地给关雅披上。 　　 　　“小雅，怎么突然想到要锻炼？”沈秀莲好奇地问道，“以前我和你爸可是劝都劝不动呢。” 　　 　　女儿今天围绕着小区跑了半个小时，回来没喊过累，在饭桌上仍然有说有笑。 　　 　　沈秀莲和关鸿一致认为，这很难得。 　　 　　关雅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她边拿书边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再说了，高三是场持久战，有点体力终归是好事。” 　　 　　“你能这么想就好。”沈秀莲欣慰地笑了笑，双手温柔地抚着女儿的后背，“妈妈希望你能坚持，可别只有三分钟热度。” 　　 　　“嗯。”关雅笑着允诺，“妈，你放心。” 　　 　　“行了，我不打扰你学习。别弄太晚了，你记得早点休息。”沈秀莲叮嘱完，准备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帮关雅把飘窗前的窗帘拉上，这才安心地离开她的房间。 　　 　　夜渐深，月渐明。书桌右上角的小时钟，指针从七点半走到十一点。 　　 　　在这三个半小时里，关雅将学习过的知识记得滚瓜烂熟，然后把第二天各科要讲的内容全部预习了一遍。 　　 　　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的，不过除了地理和数学，其他科目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高中的时候，关雅数学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考试前基本不用怎么复习。 　　 　　平时的顺遂给了她假象，久而久之，她忽略掉自己的知识盲点，有些马虎大意，以至于高考失分严重。 　　 　　重回十七岁，在学习能力和心态方面，关雅对自己很有信心。经受住考研考博压力的她，心早就被千锤百炼过。 　　 　　夜里十一点零五分，闹钟准时叮铃铃响。 　　 　　关掉闹钟，关雅在列计划的笔记本上做了记录。 　　 　　不出所料，所有的任务都在规定时间内圆满完成了。 　　 　　关雅坐着伸了个舒服懒腰，而后站起来活动几下腿脚，麻利地收拾完书桌，准备上床睡觉。 　　 　　枕边的手机，屏幕在无声中明明灭灭。 　　 　　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有五六个未接来电。 　　 　　全是陆萌打来的。 　　 　　关雅盘坐在床上，抄起手机立马回拨。 　　 　　电话很快通了，那边传来委屈的哭腔。 　　 　　“小雅——” 　　 　　. 　　 　　关雅第二天上学光荣地迟到了。 　　 　　昨晚陆萌拉她煲电话粥，一直到凌晨两点半才罢休。 　　 　　原因是，陆萌和男朋友分手了。 　　 　　关雅没有什么恋爱经验，遇到这种事情，不太会安慰人，只能安静地聆听。结果这小姑娘一倒起苦水来，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陆萌哭着哭着睡着了，关雅却失眠了。 　　 　　她坐在阳台上发了小半夜的呆。直到天光破晓，才有了睡意。 　　 　　关雅到学校已经是上午第三节课后。 　　 　　一进班，陆萌和关雅面面相觑，相继沉默片刻后，笑了。 　　 　　一个眼睛肿得像桃，一个眼圈黑成熊猫。 　　 　　“小雅，对不起啊，昨天是我太任性了。我不该拉着你哭诉到那么晚。”陆萌压低声音，歉疚地说。 　　 　　“没事，你能恢复心情就好。”关雅轻握她的手，微笑道。 　　 　　“我帮你请了假，班主任也没说什么。”陆萌邀功，“怎么样？我机灵吧。” 　　 　　关雅眼皮忽然一跳，问：“你请的什么假？” 　　 　　陆萌答：“肠胃炎。” 　　 　　她记得关雅最近经常跑厕所，肠胃貌似不太好，说这个比较有可信度。 　　 　　关雅的额头直直落下三条黑线。 　　 　　她哭笑不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妈帮我请假说感冒发烧。” 　　 　　“啊？”陆萌瘫在座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节政治课漫长得如一个世纪。 　　 　　陆萌全程低着头，不敢和向天歌有任何眼神交流。 　　 　　中午放学的时候，陆萌被他叫走。关雅有点担心，便默默地站在办公室外边等。 　　 　　天空阴沉沉的，有乌云慢慢地飘过来，像是要下雨。 　　 　　约莫过了五分钟，陆萌出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关雅凝眉，软声问。 　　 　　绵长的走道，无人经过。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沉默地对望着。 　　 　　时间在闷热而安静的空气里，一点一滴流逝。 　　 　　忽然，陆萌紧抿着的唇松了松，微微一笑，道：“老向准我回家休息半天。” 　　 　　关雅看了她一会儿，主动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大学那会儿，隔壁楼的女生因为感情问题而轻生。关雅看到陆萌脸上的笑，心里闷闷的。她怕陆萌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你放心吧。”陆萌笑了，“我家就住学校对面，你还怕我丢了不成？” 　　 　　“好啦，你去食堂吃饭吧。我回家啦。”陆萌说完，朝关雅挥挥手，走了。 　　 　　她的步伐轻快，好像随时都能跑起来。至少，从背影里，关雅看不出任何失落感。 　　 　　办公室紧闭的门被打开，向天歌从里边走出来。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关雅一眼，随后开口道：“课代表，帮我们班选首班歌。我觉得每天放学前唱一唱，能鼓舞士气。” 　　 　　“好。”关雅干脆地答，“我回去认真想想。” 　　 　　向天歌笑着，用十分欣慰的语气说：“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我尽快，老师您放心。”关雅弯了弯唇角。 　　 　　她把原本想问的话吞回肚子里。 　　 　　单看向天歌恢复如前的笑，她就知道，那件事情应该有了回转的余地。 　　 　　下午的时光一晃而过。 　　 　　关雅按部就班地听课写题，放松的间隙瞥见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始终有点放心不下。 　　 　　她想去陆萌家看看情况，毕竟她昨晚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教师住的楼在学校对面，也就几十来米的距离。 　　 　　但是，她并不知道陆萌家的具体位置，只好去物理老师办公室堵陆萌的爸爸。 　　 　　刚接完家里打来的电话，陆萌爸心急火燎。 　　 　　他拿着公文包正准备回去，结果和关雅迎面碰上。 　　 　　“陆叔叔，我是陆萌的同桌……” 　　 　　“关雅？我家萌萌经常提起你。”陆萌爸很快反应过来，他看着关雅，眼圈有点红，“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关雅点点头。 　　 　　路上，陆萌爸爸详细地跟关雅讲了情况，一点架子都没有。 　　 　　“你们同龄人好沟通些，你帮我劝劝她，别钻牛角尖。”陆萌爸叹了口气，“她下午回家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到现在都没出来过，饭也不吃。她妈妈都快着急上火了。” 　　 　　有了这些前情提要，关雅想象中的陆萌，那是要多憔悴有多憔悴。 　　 　　然而，当关雅看到她房间里的场景，惊讶得抽了抽嘴角。 　　 　　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放着电视剧，熟悉的画面和对白闪过。 　　 　　电脑旁零食堆成小山，曲奇饼干、薯片、凤梨酥、芒果干、大包辣条、巧克力、棒棒糖…… 　　 　　这阵仗，像是把超市搬了过来。 　　 　　地上的垃圾桶差不多快被零食袋塞满。 　　 　　“我爸妈也真是，他们居然把你给叫来了。”陆萌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再仔细锁一道，确认外边的人打不开。“小雅，没耽误你学习吧？” 　　 　　“不耽误。”关雅回话，眸光一转。 　　 　　陆萌红光满面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忧郁。 　　 　　“……你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剧？”关雅问。 　　 　　陆萌点头，照实说：“如你所见。” 　　 　　“我在十刷《恶作剧之吻》。”陆萌一屁股坐下来，往嘴里塞了一片番茄味的薯条，含糊不清地说，“每次看直树宠湘琴，心情能跟着变好。” 　　 　　关雅挨着陆萌坐下，平静地说：“你没事就好。” 　　 　　她盯着陆萌的侧脸，语重心长：“你知道吗？你爸还打算翻窗过来砸玻璃来着。多和你爸妈说说话，他们挺担心你的。” 　　 　　“你这口气，像个大人似的。”陆萌递薯条给她。“其实我吧，就是没找到适合的方法。” 　　 　　关雅没接薯条，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怂，尽量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心平气和地表达出来就好了。” 　　 　　陆萌怔怔地望向窗外，眼睛里有淡淡的惆怅。 　　 　　“小雅……”她轻叹，声音糯糯的，缓缓道，“喜欢一个人，既甜蜜，又痛苦。” 　　 　　顿了顿，继续说：“尤其是他比我还软弱的时候。” 　　 　　关雅似懂非懂，直言：“你这口气，也像个大人。” 　　 　　陆萌突然笑了，一脸八卦相凑过来，问关雅：“你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么？” 　　 　　关雅忽然沉默。 　　 　　沉默很久。 　　 　　“啊，下雨了。”陆萌说。 　　 　　关雅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里渐渐起了波澜。 　　 　　她还在思考陆萌刚才的问题。 　　 　　如果真要说的话，好像有那么一个人。 　　 　　那个人，对她来说，遥远如星光。 　　 　　“应该不算是……爱情。”她喃喃道。 　　 　　只是重度的崇拜罢了。 　　 　　关雅鬼使神差地坐到陆萌的电脑前，打开微博网页，搜索一行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 　　 　　雨越来越大，如同鼓点一般，密集而躁动。 　　 　　“Orion.Z？这谁啊？你暗恋他？我们学校的？”陆萌收拾零食，停下来，凑到电脑屏幕前，自言自语，“没有微博简介，发的内容是清一色的图片，最新动态停在五个月前。好神秘的样子。” 　　 　　刷新。刷新。再刷新。 　　 　　界面多了一条动态。 　　 　　就在刚刚。 　　 　　主页传了张新图。 　　 　　一盘洗净的蓝莓，缀着晶莹的水珠。 　　 　　配字：很甜。 　　 　　关雅呼吸一滞。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高冷一只狐”的霸王票。 感谢读者“板蓝根治百病”灌溉营养液。 15、Chapter 15 ... 　　Chapter 15 　　 　　窗外的雨总算是停了。 　　 　　窗户玻璃上蒙了层水雾，模糊了外面的风景。 　　 　　关雅窝在自家的小书房里，开着电脑找励志歌曲。 　　 　　记忆里，作为政治课代表兼文艺委员，她常常被塞各种奇怪的任务。 　　 　　选班歌算是正常的了。 　　 　　舒缓的、疯狂的音乐交替播放，刺激着人的耳膜，她的面部表情却没太大变化。 　　 　　关雅慵懒地拿左手撑着头，点着鼠标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动着。 　　 　　打开微博网页，轻车驾熟地登录。在搜索栏输入“Orion.Z”，搜索相关用户，选择关注，加入新建分组，备注分组为——“喜欢”。写完又删掉，重新改成“超级喜欢”。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停顿。 　　 　　她盯着Orion.Z相册的最新图，心底有个声音响起来：“好想吃蓝莓。” 　　 　　在陆萌家刷到那条动态的时候，关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回到十七岁，也回到了男神成名前，这感觉很奇妙。 　　 　　Orion.Z是她最喜欢的摄影师Ori的微博大号。 　　 　　2011年的时候，Ori还没红，微博粉丝有7000左右，除去僵尸粉，大部分都是被他的照片吸引的古早粉。 　　 　　Ori为人低调，曝光在网上的个人照，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而且是清一色的背面黑白剪影。 　　 　　成名后的Ori，微博交给工作人员打理，以前发过的好多图都被删掉了。而关雅恰恰是Ori名声大噪后才关注的他，错过了好多东西。 　　 　　如果上天能安排一次她和男神的偶遇，关雅觉得她有可能会兴奋得彻夜难眠。 　　 　　沈秀莲在外面敲门，大声说：“小雅，晚饭做好了，快点出来吃。” 　　 　　她应了声“好”，匆匆关掉音乐播放器，退了微博。 　　 　　这天晚上，没吃到蓝莓的关雅，一口气吃了整整两大碗饭。 　　 　　晚睡前，关雅又听了几首歌，最后确定了一首最适合当班歌的励志歌曲，下载到了手机里。 　　 　　第二天午休结束后，班主任向天歌让人关了班里的广播，还特意拿来两个小音响，供关雅放歌用。 　　 　　有人在外面走廊里吹风醒神，有人在教室里伸懒腰，有人依旧是哈欠连天。 　　 　　关雅站在讲台上，将手机连了音响，打开音乐播放器，找到昨天下载好的歌，按下了开始播放键。 　　 　　GALA乐队的《追梦赤子心》。 　　 　　考研的时候，她受过这首歌的激励。 　　 　　“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 　　” 　　 　　唱歌的人接近破音，听歌的人精神抖擞。 　　 　　史约翰揉着眼眶走过来，对关雅说：“课代表，不是说好了么？要放《算你狠》才够劲，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懂不懂？你弄这歌太TM煽情，光头我听了都想去建设社.会.主.义了。” 　　 　　关雅想起搬资料那天，史约翰呛石家豪，说让他别给八大金刚丢脸，男子汉不能哭。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关雅不紧不慢地重复歌词，温温淡淡地笑道，“史约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给你的头发丢脸。” 　　 　　史约翰冲她眨了眨眼。他突然鼓起掌来，加重语气：“这班歌选的好，完全体现出我们班的精神面貌，又起到了激励人心的效果，我服气，非常服气。” 　　 　　关雅：“……” 　　 　　歌正放到动情处，从隔壁班传来一段足够洗涤心灵的乐音。那乐音声响越来越大，有盖过23班的班歌之势。 　　 　　“南无阿里雅佳纳……桑呀桑布达雅……” 　　 　　对面的5班放起了《大悲咒》，和23班的《追梦赤子心》对抗，场面相当魔性。 　　 　　李翠娥拿着戒尺站在班级门口，抱着胳膊，冲从办公楼那边走过来的向天歌笑。 　　 　　那是摆在明面上的，客气而礼貌的微笑。 　　 　　向天歌昂着头大步向前，装作没有看到李翠娥的样子。他在路口转身，走向23班，留给春风得意的李翠娥一个“洒脱”的背影。 　　 　　5班里的音乐声传到他的耳朵里，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笑容一点点凝固在嘴角。 　　 　　他进班，走到讲桌前，拿起忘记带走的教案资料，身体却在音响前顿住。 　　 　　向天歌不动声色地去按音响上的调音量键。 　　 　　基本没变化，还是敌不过隔壁洗脑的梵音。 　　 　　向天歌深深地皱起眉头。 　　 　　教室里的音乐声很大，很燃。穿插着隔壁的《大悲咒》，效果大打折扣。 　　 　　史约翰看到向天歌的举动，他走过去，指了指教室外的关雅，又指了指她的手机。 　　 　　他大声说：“老师，课代表已经调了最大音量。您这个音响效果比不过对面的扩音器啊！” 　　 　　底下有人往这边看过来。 　　 　　“我知道了！我又没聋！”向天歌瞪了史约翰一眼，拿着教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史约翰笑得蹲在地上，不能自已。 　　 　　他觉得那个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搞笑班主任，好像一点点回来了。 　　 　　他笑到最后，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所有年级都正式开学。 　　 　　英才中学里人多了起来，食堂里的抢夺战屡见不鲜，晚自习再也逃不过，作为每月定例的考试也进入了筹备倒计时。 　　 　　高三（23）班。 　　 　　“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 　　” 　　 　　班歌整齐有序地合唱完毕，班主任向天歌欣慰地点点头。 　　 　　他带头鼓掌，说话时中气十足：“很好，希望你们保持这个劲头努力学习。现在可以去吃饭啦，上晚自习不要迟到。” 　　 　　一群人一窝蜂地往教室门口跑。 　　 　　关雅坐在座位上，喝了一大口水润喉。 　　 　　“晚餐你想吃什么？饭还是面？”陆萌收拾好桌子转过头来问她。 　　 　　基本熟悉了高中生活后，这个问题也渐渐成了人生难题。 　　 　　“排骨面。”关雅合上水杯盖子，很果断地回答。 　　 　　“鸿运面馆？”陆萌一脸了然，但为了得到确定答案，还是轻声地问了句。 　　 　　“嗯。”关雅清了清嗓子。 　　 　　两人来到学校对面街的鸿运面馆，见排队的长龙从店里延伸到店外，默默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面馆有三个窗口，取餐速度还算快。一般等五分钟左右就能轮到她们了。 　　 　　关雅和陆萌不约而同地看见了人群中的史约翰。他的光头实在扎眼。 　　 　　他站在长队中间，跟隔壁队伍的唐灿在争论着什么。 　　 　　两人说话声越来越大，硝.烟.味渐渐弥散在空气里。 　　 　　史约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指着唐灿说：“你别跟我争，我们班的美女质量高，那是铁打的事实，除非你眼瞎。” 　　 　　“他们俩真是无聊啊！这种问题也要争个高低，有意思吗？”陆萌耸耸肩，忍不住吐槽。 　　 　　自从5班搬到23班对面以后，两个班的争斗有愈演愈烈之势。作为两个班活宝的代表人物，唐灿和史约翰的口舌之争成了家常便饭。 　　 　　“你别不承认。再说了，你不是还暗恋我们班课代表么？”史约翰使出杀手锏。 　　 　　关雅本来无心听他们俩无聊的论战，可当她听见史约翰用调侃的语气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彻底被拉了过去。 　　 　　唐灿面红耳赤，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嘴唇因为生气而颤抖着。 　　 　　史约翰得意地冲他做鬼脸。 　　 　　唐灿似乎是急中生智，他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来比比班草质量啊！” 　　 　　说完，唐灿的脸上浮现出大片笑容。 　　 　　“我们班的何思砚，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极品帅哥好么？！” 　　 　　史约翰鄙夷地嗤了声，“你就吹吧。人民币都做不到人见人爱。不吹不黑，我们班男生虽然少，但个个都是血性方刚的真汉子，可不是你们班那些书呆子比得了的。” 　　 　　“你……你……”唐灿瞪圆眼睛，指着史约翰的光头，冷哼了两声。 　　 　　窗口里的阿姨终于忍不住，怼了轮到位置的唐灿一句，“你不点餐的话，请让一下后面的人好么？” 　　 　　唐灿别过脸去，快速点了一碗干拌面，打包带走。 　　 　　他气得都不想和这个光头在同一家餐厅吃饭。 　　 　　对于唐灿的遭遇，关雅深表同情。史约翰出了名的舌灿莲花，很多人都说不过他。 　　 　　回眸撞上史约翰的视线，他笑着，满眼都是得意的神色。关雅礼貌地微笑。 　　 　　默默吃瓜的陆萌补刀：“盲目自信是很可怕的。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成绩，八大金刚加起来，都敌不过一个何思砚。” 　　 　　说完，陆萌托着腮帮，认真道：“不过，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这就夸张了。” 　　 　　“小雅，你觉得呢？”陆萌侧头问。 　　关雅不假思索：“嗯，有点夸张。” 　　 　　说起何思砚，这两个月里，关雅偶尔会在上下学路上以及食堂里遇见他。 　　 　　每次她出于友好和他打招呼，他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那时候在校长室里积攒的一丢丢好感，都随着蓝莓退出水果市场而渐渐淡漠。 　　 　　关雅觉得，即使住在同一个小区，遇见的概率很高，但她和何思砚的关系，在接下来的九个月里，大概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打招呼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远远超出关雅的想象。 16、Chapter 16 ... 　　Chapter 16 　　 　　偌大的校园被笼罩在茫茫夜色里。初秋的夜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明亮的灯火照着每间教室。 　　 　　高三（5）班的班主任李翠娥正在监督学生们写物理试卷。物理老师今晚有事要晚到，拜托李翠娥临时帮个忙。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埋头写题。水性笔划在统一发放的白色草稿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然而对面的高三（23）班，数学老师刚走，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就坐不住了。 　　 　　“数学老师又要去跳广场舞，终于可以睡会儿了。”史约翰懒懒地趴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满纸的数学符号弄得他头疼。 　　 　　八大金刚之一的石家豪，从课桌抽屉里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开始听音乐，一脸陶醉的模样。 　　 　　没过多久，安静的教室里突然起了阵阵笑声。 　　 　　睡意朦胧的史约翰被弄得彻底没了心情。他坐起来，看见和他隔了一个走廊的石家豪正抖着右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哼着歌。本人似乎还浑然不觉。 　　 　　史约翰踢了下他的凳子。石家豪吓得一哆嗦，连忙摘了耳机，低头写作业，背霎时完全僵直。 　　 　　“喂，猴子，是我，不是飘柔。”史约翰抱着胳膊坏笑。 　　 　　数学老师由于头发极其浓密柔顺，同时身行敏捷属广场舞中的佼佼者，在一票学生中间得了个美丽的代号——“飘柔”。 　　 　　“来来来，唱首歌给哥几个听听，就你刚才唱的那个，大声点唱。”史约翰轻声鼓掌，撺掇他。 　　 　　旁边的几人放下笔看热闹，连连附和：“猴子，你就露一手呗。反正好多人都在讲话，他们不会注意你。” 　　 　　“猴子，你刚才唱的挺好听，比数学卷子有趣多了，唱完呗。” 　　 　　石家豪听伙伴们这么说，一时间有了自信。他认真地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文具盒当话筒。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他起初是坐着的，随着耳机里的伴奏的旋律，越唱越陶醉，声音愈发婉转空灵，最后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原本搭在椅子上的衬衫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被系在他的脖颈间。他伸展着右臂，毫不费力地翘了个兰花指。 　　 　　唱到副歌的时候，班里的玩笑声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然而片刻之间，那些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啊~啊~”刚娇嗔完的石家豪正准备转换假音，唱他最得意的一段，不经意地睁开眼，却和黑暗里某双凌厉的眼睛对上了。 　　 　　瘦高的男生窘迫地笑了笑，喉结动了动。后面的那句“夜来香，我为你歌唱”被他咽了回去。 　　 　　高跟鞋跺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 　　 　　浓郁的香水味飘荡在教室后面的每一个角落。 　　 　　石家豪快速扯下挂在脖子上的外套，藏在了背后。 　　 　　香水味窜进他的鼻子里，像是柔软的草，在挠着痒痒。 　　 　　他当着李翠娥的面，打了个喷嚏。 　　 　　李翠娥随意地扫了几眼这个班里的学生，嘴角溢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下课时间，你们怎么吵怎么闹我不管。但是，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不尊重自己可以，烦请考虑一下别人班的感受。”结实的戒尺在李翠娥手上，富有节奏地起起落落。 　　 　　她冷冷地看向石家豪，声音不重，话却异常有分量。 　　 　　“还有这位同学，如果你真的对自己的歌声很有信心，并且乐意表演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向刘校长求个情，让你在月考后的全校表彰大会上露一手。” 　　 　　石家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害怕地低下了头。 　　 　　灭绝师太VS八大金刚，第一回合，八大金刚完败。 　　 　　李翠娥走时，拍了拍衣服，像是要打掉什么脏东西。她的嘴里低语着：“一群混账，害群之马。” 　　 　　这天晚自习结束前几分钟，李翠娥特意拿着扩音器，异常大声地在5班里强调：“我再说最后一次，大家都已经高三了。你们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浪费在不必要的、甚至是错误的人际交往上。特别是某些连自己都不尊重的文科班。听懂了吗？” 　　 　　河东狮吼，震彻整个五楼。 　　 　　关雅猛然受到惊吓，放下笔，揉了揉耳朵。 　　 　　“小雅，我注意你很久了。”陆萌盯着同桌，语气突然十分凝重。 　　 　　“啊？”关雅偏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陆萌举右手至半空，摊开手掌，蜷曲三根手指。 　　 　　“整整三个小时，你一句话都没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数学上。连灭绝师太来我们教室训人都没动摇过。”陆萌睁大眼睛，满眼冒崇拜的小星星，“你怎么做到的？” 　　 　　关雅把测试卷递给正在收作业的组长，默默地指了指自己耳朵里的耳塞。 　　 　　“你值得拥有。”她轻轻地笑道。 　　 　　陆萌苦笑：“练习专注力，果然非一日之寒呐，耳塞对我没用。” 　　 　　放学铃声响了，关雅提起书包，和陆萌一起走下楼。 　　 　　两人在教学楼下道别。关雅拿着车钥匙，随着一波人潮往停车场走。 　　 　　她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何思砚。 　　 　　他个子高，长相出色，扎在人堆里，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至于他身旁的唐灿，走路不安分，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子似的。 　　 　　关雅拢了拢肩上的书包带，平静地往前走。 　　 　　之前在鸿运面馆里听到的话，突然闯进脑海里。 　　 　　唐灿夸何思砚“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来着。 　　 　　她禁不住想：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家伙，居然是死党。简直不可思议。 　　 　　关雅来到车海里，又开始了痛苦的搜寻。 　　 　　温黄的路灯撒在女生的身上，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停车场里，先进来的唐灿和何思砚并没有骑车走人，而是彼此僵持着。 　　 　　“哎呀，你就把笔记借我一回嘛，我复印了就还给你，保证不会弄坏或者遗失的。” 　　 　　何思砚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的水平不够，看这些只是徒增烦恼。” 　　 　　“哥们，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我不正在学习嘛。”唐灿说着，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难不成你笔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 　　 　　何思砚：“……” 　　 　　终于拿到何思砚英语笔记的唐灿，兴奋地吹起口哨。他转头看见关雅，热情而大声地喊了她的名字。 　　 　　关雅直起腰，扭头看过来。她勾唇浅笑，礼貌地招了招手。 　　 　　唐灿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关雅啊，希望我们的革命情谊不要受到班级恩怨的影响。还有，千万别冷落了学习，它是我们最珍贵的恋人呐！” 　　 　　他的表情很浮夸，声音听起来有些公式化。 　　 　　关雅强忍着笑意，做了个“OK”的手势。 　　 　　唐灿又像是打鸡血一样，骑着自行车潇洒地走了。 　　 　　停车场里陆陆续续有人进，有人走。 　　 　　“哎呦我去！哪来的钉子啊！谁TM把我车胎给戳了。”抱怨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关雅有些紧张地找到了自己的车，确定安全后，松了口气。 　　 　　这时候，何思砚推着车，从她身旁经过。 　　 　　他的车，前轮瘪瘪的，车胎的橡胶皮瘫着，安静地亲吻着地面。 　　 　　关雅停下车，怔怔地看着何思砚的背影。 　　 　　脑海里回荡着唐灿的那句魔音——“车见车爆胎”。 17、Chapter 17 ... 　　Chapter 17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她可以勉为其难地载他一程。嗯，勉为其难的。 　　 　　关雅踩着脚踏车跟上，经过何思砚身边时，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她熟稔地掌握着车的平衡，微微偏过头，看向他的侧脸。 　　 　　夜风清凉。灯下，树影摇曳。 　　 　　她柔声问：“何思砚，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回答得很快，也很干脆。 　　 　　关雅淡淡地扬起眉。 　　 　　“……哦。”热脸贴冷板凳。 　　 　　人见人爱什么的，绝对是假的。 　　 　　既然他这么爽快地拒绝了，那么…… 　　 　　“再见。”关雅说完，穿过校道上的车流，扬长而去。 　　 　　何思砚推着半截瘫痪的自行车，默默地加快了步行速度。 　　 　　. 　　 　　一回家，关雅抓紧时间洗完澡，便扑向了温暖的大床。 　　 　　睡前十分钟，她浏览完当天的时事新闻，最后来到了偶像的微博。 　　 　　就在几分钟前，Orion.Z更新了微博。 　　 　　Orion.Z：小心钉子。[图片] 　　 　　图片是黑白色调的，莫名给人一种复古的气息。 　　 　　画面黄金分割线处，躺着一根坏掉的轮胎。那轮胎看起来像是自行车的车胎，纹路很清晰，被摆成了弓箭的形状。 　　 　　有几个死忠粉稳稳地抢了评论区前排。 　　 　　可惜我不是猎户座：大佬拍出来的东西，看起来莫名觉得好高级。 　　 　　左手佳能右手尼康：请保持这个更博速度。[星星眼][星星眼] 　　 　　星星在风中飘荡：男票的车也被钉子扎过，我当时还幸灾乐祸。现在看到男神发这个，第一反应是想变成修车铺小妹，制造个浪漫的偶遇。我大概是疯了2333 　　 　　团团团砸：突然脑补出一幅少年骑自行车穿梭在林荫小道间的画面。：） 　　 　　关雅默默地给“团团团砸”点了个赞。 　　 　　这时候的男神，估计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 　　 　　关雅也不小心脑补了一下。 　　 　　评论渐渐地多了起来。 　　 　　关雅也回了一条。 　　 　　风雅颂：真.贴心小棉袄。[害羞] 　　 　　关雅放下手机，脑海里忽然间浮现了出何思砚凄凉的背影。 　　 　　她好像和那位“星星在风中飘荡”的微博用户一样，不小心活成了双标狗。 　　 　　双标就双标呗，毕竟Ori是她喜欢了五六年的偶像。 　　 　　. 　　 　　在23班里流传着一句话：大风越狠心越荡，考试越重要越要浪。 　　 　　渐渐找回状态的老向积极投入到教学工作与班级管理当中。班里的学生们乖了不少，学习劲头也比从前要大。 　　 　　那句考前大浪的魔咒这回终于没灵验。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八大金刚转了性。谁也不想比最混的这几个表现还要差。 　　 　　不过，与此同时，这群家伙的食量也渐渐增加。月考前的这几周表现得尤为明显。 　　 　　无独有偶。比文科班学习更努力的理科优秀班级，饿狼数量更为庞大。 　　 　　于是，每天下午三点半，食堂会限量供应几款烧饼。烧饼的卖相和口味俱佳，一时间，成为学生们之间饱受追捧的人气食物。 　　 　　这天午后，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过，坐在班级最后面的八个高个子男生弯下腰，整齐而又默契地系好鞋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奔出教室。 　　 　　轰隆隆，轰隆隆。声音渐渐远去。 　　 　　早已习惯这种脚步声的陆萌，此时心却猛然一惊。她从座位上弹起来，连忙碰了下关雅的胳膊。 　　 　　陆萌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外边望了望。对面5班已经有乌泱泱的一片人跑出去了，大多数是男生。形势不容乐观。 　　 　　“小雅，快点走，快点走。”陆萌着急地说。作为班干部队伍里的一份子，今天轮到她们俩去给有需求的同学抢饼。 　　 　　关雅也来不及盖笔帽，她把笔往桌上随意一放，拿起标注了烧饼口味的便利贴，跟在陆萌身后，跑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楼梯的某一段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们往办公楼那边抄小路过去。”关雅见状，拉起陆萌的手，穿越隔开教学楼与办公楼的铁门。 　　 　　一路上，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老师好”。 　　 　　如同披荆斩棘。 　　 　　小路上，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旋转几圈后稳稳降落。 　　 　　目睹女生远去背影的唐灿，眸子里满是惊讶之色。“哇，要不要这么拼？” 　　 　　“关雅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跑起步来那么狠啊。我看陆大小姐脸那么红，看起来都快歇菜了。”唐灿感到不可思议。 　　 　　他回头，看着双手抄着口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的何思砚，拧眉，不满道：“哥们，跟人家小姑娘学学~” 　　 　　“我先跑过去占位置，你快点跟过来啊。”说完，唐灿拔腿就跑。 　　 　　何思砚腿长，走得快，没过多久，便跟到了食堂。 　　 　　与他天然的平静截然相反，食堂里，现场一片混乱。 　　 　　窗口前人头攒动，烧饼的香气飘在空气里。 　　 　　吵闹声肆意地弥漫着，似乎要冲破屋顶。 　　 　　八大金刚抢完第一批烧饼，春风得意地拨开人群，回头齐声喊了句“课代表继续加油”。 　　 　　关雅每天绕着小区跑半个小时，坚持了将近两个月，成效很明显。 　　 　　此时，她挤在最前面，跟食堂阿姨说她要买的饼，压根无暇顾及其他。胜利就在眼前。如果晚来几秒，她可能就得排在后面了。 　　 　　然而，她的同伴陆萌正站在人群最外围，倚着粗壮的柱子喘气。 　　 　　“小雅真的是深藏不漏。”陆萌暗自腹诽，“她那体力不去参加田径队真是可惜啦。” 　　 　　余光瞥到袖手而立的何思砚。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盯着混乱的人群，一脸从容。 　　 　　萧瑟的秋风爬进窗，落到屋子里，陆萌打了个哆嗦。她顺着何思砚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仍奋战在男生堆里的唐灿。 　　 　　他们班的史约翰欢快地哼小曲，晃着手里一袋子的烧饼，得意洋洋地冲着唐灿喊：“23班更厉害！” 　　 　　陆萌实在受不了，忍不住扶额。 　　 　　啧啧啧，幼稚至极。 　　 　　陆萌默默地耸了耸肩，稍微挪了挪位置。 　　 　　这一刻，她不太想认识这个没有头发的家伙。 　　 　　一路跑过来，关雅脸上的汗水早已濡.湿.了两鬓的发丝。感受着从四周涌上来的闷热空气，她有点透不过气。 　　 　　从食堂阿姨手里接过一大袋热腾腾的烧饼，关雅赶紧往人群外走。 　　 　　食堂里抢饼的人很多，现场有些拥挤。关雅透过几个高个子男生之间的缝隙，勉强暼到了陆萌的衣服。 　　 　　“麻烦借过，借过。”关雅拎着战利品，拨云散雾般，走出人群。 　　 　　她畅快地吐了一口气，兴奋地抓住陆萌的手，转身，再次准备跑。 　　 　　离第三节课打铃，还剩三分钟四十五秒。 　　 　　“我成功了，咱们走吧。”关雅背对着陆萌，说话的语速飞快。 　　 　　她拉着陆萌，脚下的步子挪开半米…… 　　 　　接着，人直接弹回原地。 　　 　　……陆萌好像变重了？ 　　 　　关雅狐疑地回过头。 　　 　　漂亮的双眼里倒映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十分熟悉的面孔，是何思砚。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眉眼间有几分难得的淡然。 　　 　　陆萌站得离何思砚近，她刚才没仔细看，凭着衣服颜色就认人了。 　　 　　谁知道，一不小心竟然拉错了手。 　　 　　手掌心像是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的，一直窜到了心尖。 　　 　　关雅像是触电般，赶紧松开手，脸登时红了一小片。 　　 　　她尴尬地开口，声音不知为何软糯得不像话：“对……对不起啊。我弄错人了。” 　　 　　一脸懵逼的陆萌终于回神，她冲过来拉着关雅跑了。 　　 　　旁若无人的牵手。关雅还特别害羞地跑开。唐灿从没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他俩啥时候勾搭上的？毫无征兆啊。平时见面说话不超过三句，难不成靠脑电波交流？ 　　 　　挤出络绎不绝的人群，唐灿提着好不容易抢到的烧饼，恍恍惚惚地走到同伴何思砚身边来。 　　 　　唐灿那因为太过惊讶而没办法合上的嘴巴，足以塞下一整颗新鲜的卤蛋。 　　 　　何思砚倒是见怪不怪，淡定地往食堂门口走。唐灿紧紧跟随。 　　 　　“你、你、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成那种关系啦？”被风吹醒的唐灿万分震惊地开口问。╭(╯^╰)╮ 　　 　　“何思砚你太让我失望了，好的东西不学，学什么横刀夺爱？！” 　　 　　唐灿叽里呱啦地说了许多不着调的话。 　　 　　何思砚始终表现得云淡风轻，他觉得这些无聊的问题，根本没有浪费时间解释的必要。 　　 　　风扫过道路，微微扬起来的落叶在两人脚边周旋。 　　 　　唐灿张嘴，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言语攻势。 　　 　　这时候，何思砚冷不防地反问道：“你想劈.腿吗？” 　　 　　“什、什么？！”唐灿霎时震惊地顿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一样。 　　 　　劈、劈腿？他又没谈女朋友，何来脚踩两只船之说？ 　　 　　何思砚淡然地说：“这么快就忘了你的英语？” 　　 　　又被戳中痛脚的唐灿默默地闭上嘴。向关雅告白被拒绝的那天，自己说的那些话犹在耳际。 　　 　　学习就是他的恋人。：） 　　 　　横刀夺爱什么的，不存在的。 　　 　　“可惜这是一场漫长的单恋呐。”唐灿跟上何思砚的脚步，表情恹恹，“英语从来不回头看我一眼。” 　　 　　唐灿拿着烧饼咬了一口。 　　 　　“好吃。”他喃喃道。 　　 　　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响了。 　　 　　铃声出乎意料地令人清醒，唐灿突然怔住。 　　 　　——这人刚才是在转移话题？ 　　 　　——所以，他也没否认喜欢关雅这个假设？ 　　 　　——也没见这两人眉来眼去啊？ 　　 　　他望着何思砚从容的背影，内心五味陈杂。 　　 　　23班。上课的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来，放下课本和教案，转身在干净的黑板上写字。 　　 　　“小雅，你老实说，你和肉食怪物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陆萌掩盖不住激动，一落座便忙不迭问关雅。 　　 　　即使她尽力压低了声音，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的光亮，还是将少女的八卦本质暴露无遗。 　　 　　关雅无奈地回应：“刚才现场混乱，我又心急，不小心拉错人了。一场误会，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陆萌满脸的不置信，她肯定地说道，“那就是他偷偷暗恋你。我看他抓着你的手都没放开。” 　　 　　关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拆穿陆萌的想象：“……是我太用力了。” 　　 　　牵过那人的右手，掌心此刻是暖乎乎的，甚至还渗出了汗。 　　 　　关雅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目光渐渐泛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柯新兰”,灌溉营养液∩_∩ 18、（捉虫）Chapter 18 ... 　　Chapter 18 　　 　　璀璨而温暖的光芒透过窗跃进教室里。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 　　 　　陆萌支着下巴，昏昏欲睡，脑海里不断响起一个可爱而又慵懒的声音。 　　 　　那声音在说：“一年四季皆可睡，又是适合休眠的一天啊。” 　　 　　浅浅的泪伴随着哈欠朦胧了视线，陆萌捂住嘴巴，用力地眨了眨眼。 　　 　　微微抬眸，见同桌关雅正低着头翻看历史书。女生抿着唇，一丝不苟地在课本上划重点。 　　 　　这副从容淡然的样子，和对面班那位肉食怪物真有几分相似。要是换成她，和一个大帅哥牵了手，她绝不能如此平静。陆萌想着，又低下头，偷偷打了个哈欠。 　　 　　正值历史课，任课老师撩开她的大波浪卷发，指着讲台上的试卷，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这道题一看就选D嘛。A绝对不能选，B与题无关。这两个选项可以直接排除。” 　　 　　历史老师戴着老花镜，仍然眯着眼睛看着练习卷上的题目，若有所思：“就剩下C选项有点迷惑性。” 　　 　　陆萌轻轻地揉了揉眼眸，凑近关雅，小声唏嘘道：“小雅，是我在做梦还是历史老师错了？标准答案不是给的C吗？” 　　 　　关雅笔下一顿，扫了眼试卷上的题目，低声回答她：“嗯。朱棣在位期间，为了掩盖他夺.权.的事实，修改某些史料的说法不足为奇。所以，这道题应该选C。” 　　 　　底下终于有人发声：“老师，这题的标准答案是C。” 　　 　　历史老师似乎有些疲惫，她拿眼镜布擦拭老花镜后重新戴上，仔细看了看标准答案，恍然大悟地长叹一声：“啊！对哦，是C，我看错了。哪位同学写对了，来说说思路。”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低下了头。有些写对了这题的，也默默地遮住了自己的答案。 　　 　　波浪卷的历史老师往后拨头发，从讲台上走下来。她停到坐在前排的关雅身旁，低头瞥了眼她的测试卷。 　　 　　宽大的手掌落在关雅的肩窝，轻轻地按了按。 　　 　　“关雅，你来讲。”历史老师脆生生地说，“我看你的选择题是全对。” 　　 　　关雅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她利用简短的几分钟，引人入胜地讲述了这道题所涉及的历史故事。 　　 　　思路清晰，口齿伶俐。历史老师频频点头，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讲得不错。”历史老师称赞道，“关雅同学最近进步很快，大家好好向她学习。” 　　 　　班里骤然响起掌声。是史约翰带的头，他的呼声太夸张。 　　 　　关雅坐下来，特意往后面望了两眼。 　　 　　不期然的，她与默默站在后门那里的班主任四目相对了。 　　 　　向天歌嘴角上扬，露着淡淡的笑容。 　　 　　“……”关雅默默地挪开视线。 　　 　　晚饭时间快到了，历史老师十分仁慈地提前放课，留最后几分钟时间给暗中观察了大半节课的班主任。 　　 　　由于月考将近，向天歌就多强调了几句。 　　 　　“大家记住，不懂就问，不耻下问。找老师或者优秀的同学都可以。及时解惑才能有所提高。” 　　 　　向天歌保持微笑，继续说：“学习是一个积累的过程，大家切记:不骄不躁，拼命坚持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史约翰头一个叫好，并且十分听话地行动了。 　　 　　一下课，关雅才刚走出教室，就被史约翰给拦住。他向她请教历史问题，并提议边走边说。 　　 　　从“亨利八世和他的老婆”到“埃及艳后”，关雅讲得口干舌燥，最后忍不住告诉他:“这些都不是考点，而且泰姬陵在印度不是泰国。” 　　 　　史约翰竖起大拇指：“课代表连不是考点的史料都了如指掌，是真的厉害啊！简直历史小公主！” 　　 　　关雅:“……过奖了。” 　　 　　“你最近面子工程做的倒挺足，老向开心的不得了。”关雅问，“月考有信心么？” 　　 　　史约翰拍拍胸脯，道:“没问题，这回我肯定能进步。” 　　 　　不知不觉走到了红绿灯路口。众人在人行道前等绿灯。 　　 　　史约翰的一双小眼睛轱辘轱辘转，他突然发问:“对了，历史小公主，我想问你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很正式又有些郑重的语气。 　　 　　关雅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也不想自作多情，但以防万一。 　　 　　红灯数秒进入倒计时。 　　 　　“我喜欢低调深沉有才华的。”关雅顿了顿，清晰地表达每一个字，“最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种。” 　　 　　史约翰托腮，敛了敛眸，故作惊叹:“这样的话，隔壁5班那个轻浮的家伙绝对没戏呀！” 　　 　　关雅怔愣了一下。 　　 　　红灯彻底转绿，身边像是忽然刮过一阵风。有个人和她擦肩而过，哼哧哼哧地跑远了。 　　 　　夕阳里，唐灿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朦胧。 　　 　　史约翰哈哈大笑，欢快地鼓掌，嘴里念叨:“哎呦喂，那个二傻子，笑死我了！” 　　 　　关雅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随即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幼稚！” 　　 　　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一转头，却见人潮汹涌。 　　 　　眼前闪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应接不暇。 　　 　　史约翰见关雅似乎生气了，连忙道歉：“哎呀，我开玩笑呢，课代表你别当真。” 　　 　　闹嚷嚷的人群里，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低至冰点。 　　 　　关雅没怎么理他，独自往餐馆的方向走去。 　　 　　她知道，对于史约翰这种调皮鬼，好声好气的讲道理是没用的。 　　 　　然而，她不知道是，唐灿其实根本没生气。 　　 　　他特意跑开，只是不想当几千瓦的那种锃亮锃亮的电灯泡。 　　 　　学校附近人气超旺的麻辣烫店里，唐灿将一盘牛肉倒进咕噜咕噜冒泡的辣味汤锅里。 　　 　　他抬头，看见推门而入的何思砚，白净的脸上露出灿烂阳光的笑容。 　　 　　何思砚拉开圆木椅，在唐灿对面坐下来。 　　 　　雾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怎么样？”唐灿尾音微微上扬，迫不及待地询问战果。 　　 　　何思砚拿起一串蘑菇，用筷子一个个推进面前沸腾的锅子里。紧接着，他又一股脑地倒了牛肉和羊肉进去。 　　 　　唐灿低头，用布擦拭被水汽蒙住的黑框眼镜。半天没见何思砚回应，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唐灿盯着何思砚一字一顿，问：“哥们，你该不会什么都没表示吧？” 　　 　　“啧啧啧，朽木不可雕也。”唐灿一个劲地摇头，可惜地说道，“多好的机会呀。有生之年，能听到几次女生的告白？你就这么白白放过了？” 　　 　　“你误会了。”何思砚拗不过他没完没了的咋呼，回了句。 　　 　　“嘿，我误会？”唐灿放下筷子，摆出一副大人的姿态。 　　 　　“你听我分析啊。”他伸出右手，一下又一下蜷曲手指。“首先，她拒绝我，理由是想和学习谈恋爱。很明显，我不是他的菜。那天在天文教室，我给她占卜，牌面上说，她会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教室里还剩你，对吧？这是命运的安排啊。” 　　 　　“其次，食堂里那么多人，偏偏你俩牵错手的概率有多少？”从陆萌口中得知这事的时候，唐灿被雷得外焦里嫩。 　　 　　“最后，刚才你听见了吧，她喜欢低调深沉有才华的，最好还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不明摆着是向你告白嘛。虽然我也是个有内涵的优秀青年，但论低调，比你差了那么一丢丢。何思砚，无视一个女生的真心，是要倒霉的。” 　　 　　“再说了，你小子也动心了，对吧？”唐灿胸有成竹地说。 　　 　　何思砚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冷淡地说道:“吃饭。” 　　 　　“既然没有趁机跟关雅腻歪，那你刚才干嘛去了？走那么慢，对得起你的大长腿么？” 唐灿呲了一声，“该不会是扶老奶奶过马路？” 　　 　　何思砚眼帘微抬，夹起一块肉，放进碗里。这倒是不假，他刚才在十字路口的确使了举手之劳。 　　 　　唐灿看他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米，道:“活雷锋，我给你占卜，测下姻缘怎么样？” 　　 　　“不必。”何思砚说着，继续往锅里放肉。 　　 　　唐灿自顾自地拿出几张牌，在桌面上铺开。 　　 　　“你选一张。”唐灿说，“你不选的话，我就当作你默认第一张。” 　　 　　唐灿把牌翻开，面露得意之色。 　　 　　“何思砚，你完蛋了。” 　　 　　. 　　 　　深夜，关雅照例在睡前刷微博。 　　 　　Orion.Z：[图片] 　　 　　男神最近更新微博很勤快，几乎是一到两天发一次。 　　 　　甚至，有点像是在例行公事。 　　 　　今天，她刷到了一张长图。那是从网上转载来的一幅漫画。 　　 　　内容是这样的： 　　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路口等绿灯。他们看到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着。因为班主任在一边，他们想表现一番，便热情地扶着老奶奶过马路。 　　到了半路，老奶奶定住，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她骂了一句：“神经病啊，耽误我跳广场舞！” 　　几人面面相觑，眼睁睁看着老奶奶原路返回。 　　 　　关雅看后联系到傍晚的事，深有感触。 　　 　　她在微博下写留言，借热评楼吐槽。 　　 　　风雅颂：现在的年轻人，有些还把幼稚当成个性。[苦笑] 　　 　　网络的另一端。 　　 　　何思砚整理完电脑里的照片，登了下微博。 　　 　　很勤快地发微博，想让自己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嗯，全部是做给远在国外的父母看的。 　　 　　这算是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 　　 　　何思砚点开艾特提示，想看看里面有没有父母的账号。 　　 　　他几乎是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着消息提示。 　　 　　有一条来自“风雅颂”的留言，他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何思砚移动鼠标，进评论页，给她点了个赞。 19、Chapter 19 ... 　　Chapter 19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关雅盯着手机屏幕，再三确认那人不是高仿号以后，开心得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的手用力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因为太过于激动而喊出声来。 　　 　　心里头像是吃了蜜糖一样，那股甜劲泛上来，连牙齿都感到了不适应。 　　 　　她坚定不移地粉了六年之久的男神，破天荒地给她的留言点赞了！就在刚才！ 　　 　　这种事以前从未发生过！从来没有！ 　　 　　原本一潭死水的少女心都被搅起了漩涡。 　　 　　明亮的灯光照耀着室内，由于窗帘没拉上，玻璃门里很自然地映出一个手足无措的身影。 　　 　　她穿着可爱的连体睡衣，像是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兔子。 　　 　　关雅推开门，冲到阳台上吹风，努力平复心情。 　　 　　她的心口有一阵暖流窜动，热烘烘的，温暖得不像话。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关雅觉得，重回高三以来，只有此刻，她有那么一点像是真的十七岁。 　　 　　晚风清凉，夜露深重。 　　 　　怕自己不幸被感冒缠上，关雅趴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月亮就回了房间。 　　 　　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翌日，尽管顶着熊猫眼去上课，但是她的好心情也丝毫没受影响。 　　 　　出门遇到何思砚在巷子口买早餐，关雅特意停下车来，对他说了句“早上好”。 　　 　　从摊贩手里接热豆浆的何思砚，动作没有一点停顿。 　　 　　余光暼到女生离开的背影，目光却微妙地顿了顿。 　　 　　. 　　 　　关雅的这波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月考后。 　　 　　这是本学期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学校各班都比较重视。 　　 　　到了高三，时间宝贵，即使是考试也没有放假福利。最多也只是考试那两天不用严格按照上课流程来。 　　 　　“这次的英语好难啊，你考得怎么样？”最后一场英语考试结束，走在熙熙攘攘的校道上，陆萌耷拉着脑袋，闷声问关雅。 　　 　　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对答案的声音，关雅对此充耳不闻。 　　 　　“对高中生来说，这张试卷的难度不小。”关雅冷静地给陆萌举例子分析一通，最后做出结论，“有一些超出考纲的范围，并不具备代表性，写不好也没什么的。所以，你不用太伤心。” 　　 　　被安慰的陆萌，心情稍微好了点。她仰起头，似乎恢复一些元气，眉眼间有了淡淡的笑意。 　　 　　“嗯。”陆萌红着眼圈说，“小雅，谢谢你。” 　　 　　月考过后等成绩的这几天，于23班的一波人来说，往往是最放松的时候。 　　 　　这波人以八大金刚为首。最初碍于考不好就可能连累班主任的压力，他们表现得十分不错。 　　 　　况且，能坚持将近两个月，对他们而言，本身算是个奇迹。 　　 　　所以，一逮住这几天的机会，他们基本上就卯足了劲玩或者调皮捣蛋。 　　 　　与唐灿唇枪舌剑十几回合完胜，史约翰嘚瑟地回教室宣讲他的事迹。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凳子表面荡起了一层灰。他似乎自带“英雄”光环，成功招来一伙人围观。 　　 　　天气凉，史约翰从书包里摸了顶鸭舌帽出来戴上。 　　 　　他的目光悠闲地扫过每一位听戏的人，面带微笑，痞里痞气的。 　　 　　史约翰缓缓道:“你们看啊，就拿5班来说，在理科班里是万年老二，从没变过。而我们班呢，在文科班中最好考过第一。他们没见得比我们厉害到哪里去，不知道灭绝师太拽个什么劲。” 　　 　　“拼美女质量吧，没有我们班高。比身体素质吧，哪回抢烧饼抢过我们几个？”史约翰拿手压了压帽檐，指着窗外，笑道，“隔壁有个伙计非得跟我争，结果输的超惨，简直大快人心。” 　　 　　他对那晚李翠娥的“害群之马”论耿耿于怀。 　　 　　“猴子，再来一曲《夜来香》，让大伙乐乐。”史约翰兴致颇高。 　　 　　被点名的石家豪忙摆手，面露难色，道:“不了不了，我被灭绝师太搞怕了。” 　　 　　吃瓜群众亦点头附和:“再把狂喷香水的灭绝招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史约翰嗤笑:“切，一群怂包。” 　　 　　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所有人都要去操场集合跑步。 　　 　　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史约翰收拾好桌面，准备偷懒睡个觉。 　　 　　唐灿冷不丁地出现在后门，幽幽地说:“有一件事，我很不服气。” 　　 　　史约翰低声骂咧:“见鬼！” 　　 　　他心烦意乱地想去抓头发，骤然想起自己换发型很久了。 　　 　　“老子要睡觉，你该干嘛干嘛去！手下败将！”史约翰不耐烦地说。 　　 　　蹲在讲桌边摆放作业的关雅，听到动静后直起身，眯起眼看教室后门处的那两个人。 　　 　　操场上传来的运动员进行曲，竟然莫名地沦为两人论战的背景音乐。 　　 　　剑拔弩张的架势，让空气都开始变得凝重。仿佛下一刻，他们就能揪住对方衣领，来一顿胖揍。 　　 　　“你们俩干什么呢？”关雅小跑过去。 　　 　　唐灿扫了她一眼，脸色和缓几分，道:“摆事实，讲道理。” 　　 　　人高马大的史约翰靠着墙抖腿，满不在乎地抱着胳膊，挑衅地看着唐灿。 　　 　　“你说的那些蠢话，是非对错，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有一条，你说错了，必须得承认，以及道歉。”唐灿严肃地说。 　　 　　“得得得，哥给你个机会。你说，我听着。”史约翰指了指关雅，“课代表作证，我可没欺负你。” 　　 　　关雅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敢离开。现在教室里就他们三个人，她怕这两个幼稚的男生争着争着就打架了。 　　 　　“我们班的班草甩你们班的十条街。”唐灿忿忿不平，“你说何思砚比不过你，这我可忍不了。” 　　 　　“第一，比长相我肯定是不怕的，就我这样玉树临风的帅哥，在B市都排得上名号。”史约翰胸有成竹地说，“第二，比成绩我也不差。据我所知，那姓何的是貌似省实验转校生，明明是吊车尾吧，却吹嘘什么学神，简直low咖一个。” 　　 　　“第三，我这个人吧，从小练书法，写得一手好字，懂得修身养性，堪称低调奢华有内涵。” 　　 　　“单单就这三样，那个空有其表的家伙能比得上我吗？”史约翰的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关雅越听越不对劲，嘴角终于忍不住抽了抽。 　　 　　她心想：这家伙哪来的自信？ 　　 　　唐灿这边脸黑得差不多了，他捏着拳头，咬牙道:“你等一下。” 　　 　　他跑到空无一人的5班，拿了个笔记本跑过来。 　　 　　“你自己看，我不相信你的字比得上。” 　　 　　史约翰起初是不屑一顾地在翻，慢慢地眼神完全变了。 　　 　　这是一个英语笔记本，上面的英文字是好看的艺术体，中文标注则写的很有大家风范。 　　 　　最难得的是，前后字迹基本一样，丝毫没有出现潦草敷衍的现象。 　　 　　史约翰翻页的手停在某一页。 　　 　　他抬起头，看向唐灿，嘴硬道:“笔记做得好有什么用，成绩还不是不行。” 　　 　　唐灿轻轻勾唇，笑道:“明天出成绩，我们拭目以待。我相信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会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史约翰冷哼一声，准备盖上笔记本，将本子还给唐灿，但被关雅叫住了。 　　 　　“等等。”关雅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死死地盯着摊开的这一页。 　　 　　那页夹着一张照片，正面朝上。 　　 　　山路，天梯。纯白的桐花扑簌簌地往下掉，似雪。一个小女孩站在桐花树下，安静地仰望着天空。 　　 　　那是Ori的出道之作。听说是父亲帮他寄去参赛，结果获奖了。后来他拍过无数照片，回忆起来，却说这张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关雅的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雾。 　　 　　“这个本子，是何思砚的。那，这张照片呢？”她指着照片，一字一顿。 　　 　　唐灿一愣，理所当然地说:“也是他的呀。” 　　 　　关雅完全僵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Ori在2012年正式跃入大众视野。这是一张没有被公开过的照片，所以不可能是何思砚从网上下载的。 　　 　　难道说…… 　　 　　何思砚就是Orion.Z，她崇拜了好几年的男神摄影师？！ 　　 　　她曾经一度以Ori为原型，树立完美老公的标准，以至于多年来谁也看不上…… 　　 　　“你看到了吧，何思砚还擅长摄影，你这个呆瓜比得上吗？”唐灿抢过笔记本，啪的一声把本子合上。 　　 　　一声脆响，将关雅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史约翰讪讪一笑，咕哝了两句:“我比不过，行了吧。” 　　 　　说完，他就回到座位上，直接趴着睡觉。 　　 　　唐灿痛快地笑了两声，转头见关雅的脸色不太好，多嘴问了句:“明天出成绩，你很紧张？” 　　 　　“……还好。”关雅的声音微微颤抖。 　　 　　比起这个，更令她紧张不安的是，她竟然发现何思砚很可能就是Orion.Z。 　　 　　而且，他现在就站在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准确地说，他们之间其实就隔了一个窗台的距离。 　　 　　他那清澈的目光落在唐灿手里的那个笔记本上。 　　 　　不轻也不重。 20、Chapter 20 ... 　　Chapter20 　　 　　天空湛蓝而澄澈, 点缀其中的白云看起来很柔软。团团云朵拼凑成一个可爱的形状，如跃出海面的鲸鱼。 　　 　　何思砚站在窗外, 安静安静的。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铺满白色瓷砖上。眸光温淡，薄唇抿着, 似笑非笑。 　　 　　感受到第四个人的存在, 教室里完全安静了下来。原本想说话的唐灿紧闭嘴唇, 随即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赢回一局的唐灿快速调整好情绪, 平静地看向何思砚, 说：“抱歉啊, 让你在楼下等的时间有点久，我这边已经没事了。” 　　 　　接着，唐灿走到窗前, 把笔记本递给何思砚, 从容地笑道：“不过啊，你来了也正好。喏，物归原主。” 　　 　　关雅立于窗前, 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何思砚手上的笔记本, 一眨也不眨。 　　 　　她崇拜和喜欢了好几年的偶像, 现在竟然就站在她眼前？！ 　　 　　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吗？可那张照片又作何解释呢？ 　　 　　她将背挺得笔直, 凉风透过宽松的校服上衣领口灌进来，惹得她背后生寒。 　　 　　“关雅，你不舒服吗？”唐灿发现她从两分钟前开始, 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红一阵白一阵的。 　　 　　被喊到自己的名字，关雅心下一抽。她收好自己的兵荒马乱，极力掩饰那份躁动。 　　 　　“我没事，真的没事。”关雅摆摆手，轻轻地勾唇。 　　 　　“那就好。”唐灿说，“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明天出成绩呢。对了，上回说的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关雅抵在一张桌子上，撑住自己虚浮的双腿。 　　 　　唐灿抵了一下何思砚的胳膊，忽然有些害羞，道：“就是那个呀，我数学考过何思砚的话，你就答应我帮你补习。” 　　 　　他看了眼何思砚，连忙摇头，“这事不作数啊，你别放心上。” 　　 　　“好。”关雅一口答应，本来她也没放在心上。 　　 　　唐灿担心，万一自己数学考得比何思砚好，关雅又当真了，那他就真的是横刀夺爱了。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呢。”唐灿指着何思砚，理所当然地笑道，“我们是战友嘛。考北大的战友。” 　　 　　这时，半梦半醒的史约翰哼了一声，像是嘲讽。 　　 　　唐灿撇嘴，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走吧，去跑步。”何思砚的语气分外平静。 　　 　　“何思砚，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关雅组织好语言，开口道，“我刚才看见你的笔记本里夹了张照片，上面的风景很漂亮。” 　　 　　她的语气很温柔，“我妈特别喜欢桐花，一直想去那样的地方旅行。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拍的么？” 　　 　　刚要转身的何思砚安静了一会儿，唇边溢出几个字：“锦城，癸山。” 　　 　　唐灿好心插嘴：“你和家人一起去，想拍照的话，带个轻便的数码相机就可以啦。千万别像这个家伙一样，扛个大件去爬山，然后把自己累得够呛。” 　　 　　两人去五班放了本子，就跑下楼去了。 　　 　　操场上的运动员进行曲还在继续。 　　 　　关雅愣在教室里，人有些恍惚。 　　 　　一粒小石子，在她的心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她、的、偶、像、居、然、真、的、是、何、思、砚。 　　 　　. 　　 　　何思砚收下她的蓝莓，给了她三十块钱。她隔天拿去买了糕点，全家吃得连渣也不剩。 　　 　　Ori拍了一张蓝莓图传微博，特意标明“很甜”。她那晚一激动吃了两大晚饭。 　　 　　何思砚用两张烤肉店优惠券表达歉意，她转身将兑换码忘得一干二净。 　　 　　Ori曾经发过好几张烤肉的图片，似乎很喜欢吃肉充电。她从此对烤肉上了心。 　　 　　何思砚的自行车被戳胎了，她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Ori传了一张自行车车胎的黑白艺术照，叮嘱大家“小心钉子”。她称赞他很贴心，并且被他的“温柔”甜到了。 　　 　　何思砚就是以后的著名先锋摄影师Ori。 　　 　　一切似乎都对上号了。 　　 　　可关雅却陷入了矛盾里。 　　 　　昨晚，Ori给她点赞，她激动了老半天都没睡着。 　　 　　她想象不出何思砚坐在电脑前或者拿着手机，给她的留言点赞的样子。 　　 　　脑海里一直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变成了何思砚的模样。他凉凉地睥睨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关雅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彻底回过神来。 　　 　　呼—— 　　 　　前方飞来一枚做抛物线运动的粉笔，关雅眼疾手快，稍微偏了一下身体。 　　 　　粉笔恰好砸到关雅后面同学的桌上。 　　 　　啪。响声清脆、沉重。 　　 　　“上课给我好好听！现在不听讲，盼着回家再去补，那做的都是无用功！”地理课，任教老师画完一整幅全球洋流分布图，转身见关雅还在发呆，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他拧着眉头，加重语气，厉声道:“尤其是地理差的同学，特别注意下！” 　　 　　关雅拿湿纸巾擦了擦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坐关雅后排的同学，盯着桌上的彩色粉笔头，郁闷了一整节课。 　　 　　下课，陆萌主动提出请关雅吃晚饭。 　　 　　见陆萌兴致高昂，关雅便答应了，她不想扫兴，想着下次请回来就好了。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点好餐后，关雅问陆萌。 　　 　　陆萌选了一间环境不错的简餐店，她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一偏头就能看到阳台上成排的绿色盆栽。有的盆栽还开了美丽的小花，好不漂亮。 　　 　　陆萌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笑了笑，回答关雅:“考完了放松一下嘛。” 　　 　　关雅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陆萌一个劲笑，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不高兴。 　　 　　其实，她是因为看今天关雅上课频频走神，有点不在状态，很担心她心情不好，所以带她来吃点好吃的。 　　 　　吃货陆萌的认知里，食物是最能治愈人心的东西。 　　 　　然而她发现，这招好像没什么用。 　　 　　当关雅第四次将筷子伸向辣子鸡里的大蒜块的时候，陆萌忍不住提醒她:“小雅，你吃的是蒜。” 　　 　　关雅一怔，终于感受到舌尖传来的不适感，端起桌上的水猛喝了一大口。 　　 　　陆萌:“……” 　　 　　一个不喜欢大蒜的姑娘，连续吃了四颗蒜浑然不知，而且面色如常。 　　 　　陆萌觉得，关雅肯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精神状态才会这么差。 　　 　　她不知道是，关雅是因为刚才又不小心看到了何思砚，一时心虚，又恍然了。 　　 　　. 　　 　　月考后最牵动人心的时刻，大概就是宣布成绩排名的时候了。 　　 　　班里闹嚷嚷的，时不时传来惊呼声。 　　 　　“哇靠！英语149分！那么难的试卷啊！关雅你是怎么考出来的！只扣了1分啊，简直不是人呐！” 　　 　　成绩单传到关雅和陆萌这一排，关雅从前往后看。她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她看到写有自己成绩的那一栏，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班级第8名，年级第19名，总分578分。 　　 　　和期末考相比的确有了进步。不过，离她的预期差得有点远。 　　 　　语文130，英语149，历史90，这三科都是单科年级第一。 　　 　　政治考到了中上水平。这次地理试卷出得简单，她发挥得还行，也勉强达到了班级平均分。 　　 　　唯独数学，于她而言，已经惨得不能用滑铁卢来形容了。 　　 　　正当关雅震惊之际，数学老师拿着成绩单冲进教室，雷达般的眼睛锁在关雅身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他在来的路上，心急火燎的，乌黑亮丽的头发被风吹得蓬乱。此刻，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不修边幅。 　　 　　数学老师顾不上旁的，从一沓试卷的最上面抽出一张，递到关雅面前。 　　 　　手指狠狠地在试卷上敲了敲。 　　 　　“58分！58分啊！在班里只管了7个人！关雅，我问问你，你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 　　 　　老师语气很不好，听得出来有压着火气。 　　 　　“我在想你怎么会连及格线都摸不到呢？何止是摸不到，简直差了一大截！” 　　 　　数学老师语速快，唾沫星子在空中横飞，“我拿你试卷一看，没空题，答题卡也没填错，但大题基本全部是错的！” 　　 　　“这次考的不算很难啊，你哪怕及个格，就是年级第一了，你说可惜不可惜？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里装着的全是震惊，仿佛遇到了教学生涯中的劫难。 　　 　　数学满分150，及格分是90。在班级前十名里，数学没有低于110分的。 　　 　　关雅呼了口气，仰起头，定定地看向数学老师，说:“是我复习不到位，后面的题目，有些知识点忘记了。” 　　 　　数学老师本来以为她会给出生病不在状态之类的解释。 　　 　　听完关雅的话，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还想考北大？你说说看，现在哪个北大生数学只有58分？我强调了多少遍，基础要打牢，不要眼高手低！”数学老师指着黑板旁边贴着目标的纸，手指微微颤抖着，“数学是最简单的一门课呀！你政史地那么多东西都背得下来，这数学公式定理有什么记不住的？” 　　 　　“平时的单元测试题你做得挺好呀，怎么一综合就又不行了呢？” 　　 　　数学老师接近崩溃边缘，他曾经很看好的学生，脑海里突然像是有块橡皮擦一样，把不少数学知识都给擦没了。 　　 　　连着两节课上数学，老师把试卷和答案发下去，让学生们对照答案改错，还有搞不懂的题目，就集中讲解。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对答案。关雅不出意外地被喊了出去。 　　 　　数学老师站在走廊里，单独训了她足足二十分钟，说得口干舌燥。 　　 　　连隔壁五班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来来回回就那几套说辞。怪没新意。 　　 　　唐灿看着对面班走廊里关雅的侧影，默默地蹙起眉头。 　　 　　趁着给组长发英语答题卡的班主任李翠娥不注意，他写了张纸条，扔给前桌的何思砚。 　　 　　何思砚正在写作业，有一张纸团恰好滚到他的笔端。 　　 　　在这个班里面，能这么无聊地给他扔纸条的，除了唐灿，就没别人了。 　　 　　何思砚将纸团放到桌子的左上角，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写题。 　　 　　唐灿伸长脖子，模样滑稽，像是一只渴望找食的长颈鹿。 　　 　　他小声“嘘”了好几次，何思砚没什么反应。 　　 　　正好走到四组这边的李翠娥，抬手在唐灿肩膀后面拍了一下，力道不轻。 　　 　　“又犯什么浑呢？别影响人家何思砚！”李翠娥不太高兴地说，“你看看你这个英语成绩！” 　　 　　唐灿不服气地辩驳：“老师，这回卷子这么难，我考了46分诶。您就不能看到我的进步嘛。” 　　 　　李翠娥抱着胳膊，呲道：“呦，你才这么点进步，就骄傲自满啦？人家何思砚英语考了147分，单科年级第二。仅仅英语这一科，就把你甩了一百分。你就不能跟他好好学学，认真点？” 　　 　　李翠娥对唐灿这个学生吧，是又爱又恨。他是一票潜力股，可偏偏就是英语不行。唐灿每次基本能考进全校前100名，是能上重点大学的苗子。但要是英语多考几十分，说不定可以冲一冲清华北大。 　　 　　“你呀，只要脚踏实地，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李翠娥幽幽地叹了口气。 　　 　　然而，唐灿的注意力仍放在李翠娥的前几句话上面。他的重点不在于自己英语只考了何思砚的零头，而是何思砚的英语居然不是全校第一。 　　 　　凭那家伙的水平，在英才中学理科部，九科全段第一都有可能啊！毕竟，以前在全省最牛的中学里，他长期是年级前三的保持者。 　　 　　“那谁的英语考得比何思砚还要好呀？”唐灿仰起头，用一副求知欲很强的样子，盯着李翠娥，惊奇地问道。 　　 　　说真的，不止是唐灿惊讶，李翠娥也同样感到惊讶。这次的英语单科年级第一，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对面文科班的一个学生，叫关雅。”李翠娥的瞥了眼对面那条走廊上的女生，默默地收回目光。 　　 　　完全是一匹黑马啊。 　　 　　李翠娥特意看过关雅的试卷，答得很漂亮，连作文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写的比标准答案还要好。改卷老师几乎都是忍着痛象征性地扣了一分。 　　 　　弄得她对23班的厌恶感都稍微减轻了一丢。 　　 　　“她考了多少分？”唐灿在心里默默地笑了笑，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翠娥倒吸一口气，道：“149分。” 　　 　　何思砚的笔尖倏忽地一顿。 　　 　　五班里霎时起了一阵唏嘘声，连发答题卡的小组长们都愣了愣。 　　 　　何思砚捏着笔，不动声色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英语月考试卷。 　　 　　李翠娥当着全班的面，说：“这就证明，付出是能看得到回报的。” 　　 　　黑板上写着标准答案。何思砚拿到答题卡后对了对。 　　 　　应该是作文扣了3分。 　　 　　李翠娥走到讲台上，将电脑里存着的拍有关雅作文的照片，用投影仪放出来展示。 　　 　　“这是那个第一名的作文。你们看，字迹也非常漂亮。” 　　 　　“同学们最好是能抄一遍，加深印象。一百多个字，也不长。作文分数不错的，也可以不抄。我待会儿来讲一下这篇作文的可取之处。” 　　 　　五班里响起一片赞叹声。 　　 　　以及翻本子的声音。 　　 　　何思砚翻开活页本的最后一页，刷刷刷地写起了字。 　　 　　他时不时抬头，看向面前的投影仪。 　　 　　唐灿看到他的举动，心门忽然像是被轻轻地撞击了一下。 　　 　　啊咧，何思砚什么时候有了抄英语范文的习惯啦？ 　　 　　以他对何思砚的了解，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比中奖的概率还要低。 　　 　　唐灿手动合上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 　　 　　. 　　 　　被数学老师训斥了那么久，原本没那么难过的关雅，都被弄愧疚了。 　　 　　她红着眼眶走进教室，耷拉着脑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的题目里，除去她没学到的知识点以外，还有一些陷阱题。陷阱题，她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没过多久，她基本上调整过来了。因为她发现，在弄清知识点的情况下，她能够写对，并且举一反三。 　　 　　然而，在她的同桌陆萌看来，关雅处于可怕的低气压中。 　　 　　“小雅，一次考不好没事的。高三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别想不开。数学老师那人吧，就是直肠子，嘴又笨，说话常常伤到人，你别往心里去。”陆萌给关雅写小纸条。 　　 　　关雅看了后，温温淡淡地笑了笑。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对陆萌讲：“我没有在意，真的。”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见她居然还有心思笑，扔了个粉笔头下来，给关雅躲了过去。后桌的人再次中招，幽怨地看向老师。 　　 　　数学老师咳了咳，给人道歉：“对不起啊，手误，手误。” 　　 　　偏偏晚上又是数学晚自习。关雅为了让老师的心里好受点，强行装了几个小时的忧郁。 　　 　　为了亲力亲为地给关雅搞辅导，数学老师今天把原本约好的广场舞行程都给推掉了。 　　 　　终于熬到了晚自习课后，她收拾好书包，扯了扯自己略微僵硬的脸颊，混在人潮里去了自行车停车场。 　　 　　走到二楼的转弯处，她不经意地往上边的楼梯看了眼。 　　 　　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何思砚。 　　 　　两个人视线差点对上。 　　 　　关雅赶紧回头，微微弯着身子，匿在人群里，尽最大努力快速下楼。 　　 　　夜风呼啦啦地吹着，道路两旁的树叶飒飒作响。 　　 　　温黄的路灯映照过乌泱泱的人群。大家各自在路口四散，鼎沸的人声渐渐变小。 　　 　　在得知何思砚就是Orion.Z的这两天，关雅一看到他就开始紧张和心虚。 　　 　　她想，或许是因为长期以来，她将Ori视为星光般的人。他是遥不可及的。 　　 　　关雅从未想过有一天，Ori会出现在她身边。而且现在，他俩不仅是校友，班级隔得近，还同住一个小区。 　　 　　忽然有了一种偶像从云端坠落地面的微妙感。 　　 　　关雅揣着自己复杂的小心思，从一堆车的夹缝里，十分不易地拖出自己的脚踏车。 　　 　　各排自行车之间的过道比较狭窄，关雅小心翼翼地将车弄出来，在过道里停好，人却不小心碰了下对面一排的某辆车。 　　 　　刺耳的鸣笛声当即响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 　　 　　音调那叫一个抑扬顿挫。 　　 　　停车场里其他人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尴尬地站在原地，眼皮奇怪地跳了跳。 　　 　　关雅偏过头，看见那车上频繁闪烁着的指示灯，光线很强，她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眼睛。 　　 　　那辆自行车貌似装了电子锁，一旦被人碰到就会发出很大的响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关雅将旁边的车移了移，给这辆不停发声的车让出比较多的空间来。 　　 　　车还是在响。灯光一直在闪烁。持续了有两分钟。 　　 　　她怕再不走，何思砚就会过来了。她暂时还没有整理好心情，怕自己看见他以后，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关雅有些心急，低着头去研究那个锁，最终无果，于是她就没好气地吐槽了句：“破车。” 　　 　　“谁这么无聊把自行车还装报警器啊？不怕给人造成麻烦么？”关雅仍旧弯着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时候，车子神奇般地停止了响声。 　　 　　关雅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她直起腰，准备去推自己的车，却见何思砚站在她的身侧。 　　 　　何思砚默不作声地将关雅口中的“破车”用钥匙解了锁。 　　 　　关雅愣住，像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轻轻地咬唇。 　　 　　淡淡的红晕渐渐地爬上她的双颊，蔓延到了耳根。 　　 　　关雅怔忡地退后几步，给他让出位置。 　　 　　她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何思砚正在推车出列。 　　 　　夜风吹啊吹，撩动她的长发。 　　 　　关雅看着何思砚被淡淡的光照耀着的侧影，心里头乱糟糟的。 　　 　　“那个我先走了，再见。”她故作镇定，说。 　　 　　她想趁他还没转身，推着车，潇洒地走掉。 　　 　　谁知刚走没几步，她就发现她的车不对劲了。 　　 　　恰好经过路灯明亮的一段路。 　　 　　关雅倾身，看见自行车的前胎被戳坏了。 　　 　　车胎正瘫痪着，十分可怜地贴着地面。 　　 　　身后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吐槽声。 　　 　　“哇靠！谁TM又一次把我车胎给戳了？！有没有公德心啊！” 　　 　　关雅这回是真的低气压了。她垂着头，无力地叹了口气。 　　 　　她上次还特潇洒地在何思砚面前扬长而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说到何思砚，她刚才好像…… 　　 　　关雅回头，见何思砚推着车，站在她身后，淡淡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我挡着你路了。”关雅赶紧将自己的车推进旁边的停车位，让出道给他。 　　 　　何思砚停在原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你不走吗？”关雅问着，拉正自己的书包带子，准备走回去。 　　 　　何思砚看着她，轻启薄唇：“顺路。” 　　 　　关雅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地问：“你载我？” 　　 　　“上车。”他很干脆。 　　 　　“没关系，我可以走回去。”关雅摇摇头。 　　 　　何思砚看着关雅，眼里映出她的倒影。他沉默着，没说话，也没要走。 　　 　　女生犹豫了一会儿。 　　 　　“……那谢谢你。”她垂下头，缓缓道。 　　 　　她将自己的表情掩在长发的阴影里。 　　 　　虽然第一反应是拒绝，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但是，关雅心里更多的声音是…… 　　 　　——答应他。 　　 　　. 　　 　　秋天的夜晚，微微凉风吹动着他们的衣衫一角。 　　 　　道路旁的银杏树几乎全部变成了金黄色。叶子缓缓地随风飘落，铺了一地。 　　 　　路灯昏沉，光线温和，不刺眼。那光芒透过树叶的罅隙落下来，照在他身上，神奇般地磨平了他的冷冽和棱角。 　　 　　宽阔的马路上，偶尔有开着明亮刺眼的双闪灯的汽车经过。 　　 　　关雅安静地望着何思砚的背影，心里萌生着一种特别的情愫。 　　 　　他像是一个骑士，带着她穿越充斥着怪物的森林。 　　 　　关雅坐在何思砚的自行车后座，抓着座位上的铁架，收回目光，慢慢地陷入胡思乱想里。 　　 　　——何思砚载她回去，应该没有别的意思吧。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就像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 　　 　　可他不是一向都是那副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的高冷样么？这是不是代表，他对她有好感呢？ 　　 　　——喂喂喂，关雅，这个人就是你的男神诶，你难道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怎么可能呢？她的心里，现在有好多只小鹿在激动地踢着正步呢。 　　 　　——二十六的老阿姨现在对一个十七岁的小鲜肉犯花痴，关雅你醒醒好么？ 　　 　　是啊，你该醒醒。你要淡定。好好学习，拼命考北大。别想这些。 　　 　　………… 　　 　　关雅努力保持理智。她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声音，从脑海里赶出去。 　　 　　行程过半。她低着头，开始碎碎念，用数学公式来赶跑心中的杂念。 　　 　　自行车经过一家商店，橱窗玻璃里映出两人的身影。 　　 　　何思砚淡淡地往旁边瞥了一眼。 　　 　　他看见，玻璃里映出的女生，双手用力地抓着后座的铁杠，微微垂着头，情绪不高。 　　 　　恍恍惚惚，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看来唐灿说得没错，她受这次数学考试的打击不小。他想。 　　 　　今天上英语课的时候，唐灿扔了个纸团给他。起初，他以为是恶作剧。放学回家的时候，在扔掉纸团之前，他打开来看了下。 　　 　　被揉皱的纸上写着两行潦草的字。 　　 　　——哥们，咱们战友的数学考砸啦。 　　——她正在外面走廊上被老师训话，好像还哭了呢。 　　 　　何思砚想了想，很平静地开口道：“数学成绩提高不难，你还有时间。” 　　 　　关雅闻声抬起头。她静了会儿，嘴角轻轻扬了扬。 　　 　　“嗯，谢谢。”其实，她没有因为数学成绩而伤心。 　　 　　疏星缀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关雅一面希望时间快点走，一面又希望这么平和的时刻永远停住。 　　 　　. 　　 　　车停在小区里的分岔路口。 　　 　　关雅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 　　 　　她再次道谢后，快步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去。 　　 　　何思砚蹬着脚踏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回家，放下书包就冲进卧室里，倒在床铺上，咸鱼一般地躺着，看着天花板。 　　 　　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房里黑乎乎的，也没开灯。 　　 　　透过窗户落进屋里的月光，撑起了所有的光明。 　　 　　扣扣。扣扣。 　　 　　沈秀莲敲关雅房间的门。 　　 　　“小雅，你没事吧？”沈秀莲见女儿今天有点奇怪，很担心她。 　　 　　关雅应声:“我很好，只是上了一天的课，有点累。” 　　 　　关雅撑起身子，摸到床边的灯，把灯打开。 　　 　　接着，她又躺回原位，盯着天花板。 　　 　　灯光晃得眼睛疼，她闭上了眼。 　　 　　脑海里浮现出何思砚骑车的背影。 　　 　　“对了，你爸去A省出差了，半个月后才能回来。”沈秀莲说。 　　 　　关雅懒懒地回:“嗯，我知道了。” 　　 　　“你想吃什么宵夜？”沈秀莲在门外问，“我去做。” 　　 　　关雅从床上起来，打开门，冲母亲笑了笑，说:“妈，你去休息吧。我不饿。” 　　 　　沈秀莲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洗完澡早点睡。” 　　 　　“嗯。”关雅点点头。 　　 　　哄走母亲，关雅靠在门上，沉默地放空了很久。 　　 　　直到内心恢复平静。 　　 　　. 　　 　　翌日清晨，英才中学校门口。 　　 　　关雅付给司机钱，从出租车上走下来。 　　 　　“早上好呀，战友。”唐灿一个急刹车停在校门口，他看着关雅，狐疑地问，“诶，你今天怎么没骑自行车啊？” 　　 　　关雅皱眉，“我车胎被人戳了。” 　　 　　“有帮孙子最近贼得很，净干坏事。”唐灿啐了一声，叹道，“但短时间内也很难管。” 　　 　　“你要不要装个电子锁？”他积极提议，“何思砚的车前一阵子也被戳胎了，他去修车铺换胎，然后装了个会叫的锁，再没出过事。” 　　 　　关雅边往校园里走，边问他:“你知道那个修车铺在哪儿吗？” 　　 　　唐灿狡黠地眨眨眼，“你去问何思砚呗，让他带你去。” 　　 　　关雅一噎，没说话了。 　　 　　唐灿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 　　 　　这时候，史约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他打着哈欠，给唐灿使了个眼色，得意地对关雅说:“课代表，我知道修车铺在哪。我可以带你去，不用劳烦外班的人。” 　　 　　唐灿不出意外地被气走了。 　　 　　史约翰眨眨眼，拍胸脯:“课代表，你放心，我很靠谱的。” 　　 　　结果，靠谱的史约翰，最后还是帮关雅找了一个5班的男生带他去修车。 　　 　　听史约翰说，他和一家修车铺的老板很熟，跟他去可以打折。 　　 　　他们约在了午饭结束后，在校门口见面。 　　 　　“听史约翰说，你就是那个英语考全校第一的关雅。”趁着去修车铺的那段时间，那个男生问她，“你有什么学英语的诀窍吗？” 　　 　　男生长得憨厚老实，很热情也很主动地帮关雅推车，说是作为分享学习方法的交换。 　　 　　关雅拗不过，就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 　　 　　两人走到修车铺，修车师傅麻利地帮她的自行车换胎。 　　 　　“姑娘，要不要装个电子锁？”老板问。 　　 　　关雅想起昨晚被何思砚那辆会叫的车支配的恐惧。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 　　 　　恰巧，何思砚从一家烤肉店里出来，看到小店对面的修车铺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看见关雅正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 　　 　　那个男生和他一个班，特别勤奋好学，问过他几次题目。 　　 　　何思砚敛了敛眸，转过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地走掉了。 　　21、Chapter 21 ... 　　Chapter 21 　　 　　23班这回月考整体成绩有很大进步, 而且还出了好几个单科前三名，给学校不少惊喜。 　　 　　班主任向天歌在开教师集体会议的时候, 终于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更是颇有底气地挺直了腰杆。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向天歌伸手稍微松了松勒脖子的红色领带。数学和地理的任课老师追上来, 不约而同地向他反映了关雅上课走神的问题。 　　 　　向天歌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 三人得知了一致的意见：关雅因为数学成绩创历史新低这件事, 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时不时处于精神恍惚状态。 　　 　　本来有意做家访的向天歌, 为了照顾关雅的情绪, 就通过电话简单地向她的家长了解相关情况。 　　 　　沈秀莲接到向天歌电话的时候，正和林建国的妻子在一起，她俩准备去吃午饭。 　　 　　林建国和关雅的爸爸是同事, 他们俩都去A省出差去了。沈秀莲和林建国的妻子关系不错, 工作地点也隔得近，经常约在一起吃饭打牌。 　　 　　沈秀莲示意对方先点菜，特意走到嘈杂的小店外面接了向天歌的电话。 　　 　　“请问您是关雅的妈妈么？我是她的班主任, 想跟您简单聊聊。您现在有时间吗？” 　　 　　“哦，向老师您好。”沈秀莲深吸一口气, 鲜少接到班主任电话, 她心里忽然有些紧张。“我们家小雅出什么事情了？” 　　 　　“您放宽心, 没什么大事。”向天歌在电话里说，“关雅这几天在学校里情绪比较低落，我猜想要么是因为家里有事, 要么是因为月考数学成绩。” 　　 　　向天歌顿了顿，继续问：“她最近在家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经班主任这么一提点，沈秀莲倒是想起来了，女儿最近的确有点不对劲。 　　 　　关雅昨天吃早饭的时候，把盐当成了糖。连着几天晚上回来还学到十二点多才肯睡觉，也不让给她做夜宵吃。 　　 　　“我们家没什么事情。”沈秀莲叹了口气，“这孩子对考试成绩看得重，最近学习压力大，希望学校的老师们帮着开导开导。” 　　 　　又聊了几句后，向天歌挂了电话。沈秀莲握着她的诺基亚翻盖机，满面愁云。她走进小店，在位置上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建国的妻子问她怎么了，沈秀莲便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家孩子当年也是。高三的时候啊，心情起伏不定的。给她点时间，想通了就好。” 　　 　　“以你的经验，那得多久？”沈秀莲的心里泛起了心疼。她在想，今晚得和关雅好好聊聊了。 　　 　　“不好说……”说着，林建国的妻子像是想起什么来，她一拍大腿，忙问沈秀莲，“我记得你家关雅每天是骑自行车上下学，对吧。” 　　 　　“对啊，怎么了？”沈秀莲一惊，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隔壁街前两天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个读高中的男生，因为考试成绩问题，被老师训斥以后啊，精神上承受不住。他骑车回家的时候，整个人不在状态，结果在十字路口和人家车子擦边了，一下子撞到了电线杆子上。” 　　 　　端来小菜的服务员听见二人的对话，插了一句：“还好那孩子及时转了个弯，撞的是电线杆，这才没出大事，不然就酿成一场悲剧了。” 　　 　　沈秀莲听了，午饭也没什么心情吃，一颗心悬了大半天。 　　 　　她在关雅放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说了这事。 　　 　　屋子里很温暖，烤面包的香气荡漾在客厅里。 　　 　　“小雅，你听妈的话，这段时间别骑自行车了。”沈秀莲拉着关雅的手，说。 　　 　　“妈，我精神好着呢，没受什么月考的影响。”关雅吃着面包，无奈地看了沈秀莲一眼。 　　 　　“向老师都跟我说了。小雅，妈妈很欣慰你对自己有高要求。可是啊，人活着开心最重要。” 　　 　　“我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的成长，快乐而充实地学习。” 　　 　　沈秀莲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堆话。关雅时不时心虚地点头。如果母亲知道，她是因为某个人而心神不宁的话，大概会是另一番态度。 　　 　　“妈，你说的我都明白。我已经调整好了，你就别担心了。”关雅摸着餍足的肚子，轻声说。 　　 　　沈秀莲盯了她好一会儿，终究是摇了摇头。她缓缓地开口：“你林阿姨告诉我啊，她家楼上住着一个小伙子，叫何思砚，和你同届。” 　　 　　水杯里的水晃荡了两下。关雅缩回拿杯子的手，心里骤然间惴惴不安。 　　 　　——妈妈提何思砚做什么？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 　　 　　“这孩子聪明得很呢，刚转学就考了全校第一，特别是数学还是满分。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学习方法。” 　　 　　“……嗯。”关雅抿了抿唇。 　　 　　“你林阿姨跟我提议啊，以后晚上放学，你俩就一起骑车回来。有个人照应着，我也能放心些。我觉着挺有道理。” 　　 　　“妈，这样麻烦人家不好……”关雅小声反驳。 　　 　　沈秀莲不依，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就每天请假去接你。” 　　 　　“再说了，你回来之前，我跟你林阿姨去说了情况，人家小何很乐意地答应了。”沈秀莲笑道，“那孩子长得俊，成绩又好，还特别懂礼貌。你多跟着他学学，没什么坏处。” 　　 　　？？？？？ 　　 　　关雅一脸惊奇地看向沈秀莲。 　　 　　她们认识的确定是同一个何思砚？ 　　 　　. 　　 　　阳光温暖和煦，普照着大地。 　　 　　英才中学的月考表彰大会。 　　 　　主席台上传来欢快的运动员进行曲。 　　 　　全校的高三学生聚集在操场上。 　　 　　主持人一声令下，绿茵场上的一千多人齐齐盘腿席地而坐，那画面好不壮观。 　　 　　班级的位置是按照班名数字大小来排的。 　　 　　5班在最前面的那一排，23班在最后面。 　　 　　关雅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后脑勺，百无聊赖地低下头，默背手中的地理知识点。 　　 　　在一系列冗长的领导讲话以后，终于迎来了表彰大会的重头戏。 　　 　　23班里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这次他们班考的不错，能露一回脸了。 　　 　　陆萌拿手指戳了戳关雅的背，低声问她:“你紧不紧张啊？” 　　 　　关雅淡淡地回头，瞥了陆萌一眼，笑道:“没感觉。” 　　 　　陆萌吐了吐舌，开玩笑似的呲了她一声。 　　 　　表彰名单很长，理科前100名，文科前30名，带着方言口音的主持人像是念饶舌一样，飞快地说完了。 　　 　　底下不少人忍不住给他拍掌叫好。 　　 　　只有文理科前十以及单科第一名，会单独颁发奖状。 　　 　　前十名领过奖以后，插了段老师代表讲话。 　　 　　老师讲话结束后，主持人接过话筒。由于说太多话，一就开口破音，惹得台下哄笑连连。 　　 　　“接下来，我们要表彰单科第一名。请听到名字的同学，上台来领取奖状。” 　　 　　“语文单科第一名，23班，关雅。” 　　 　　见关雅无动于衷，像是没听见的样子，陆萌特意提醒了她一下。 　　 　　关雅起身，从队伍的最后面，顺着各班之间隔出来的道往前走。 　　 　　“数学单科第一名，5班，何思砚。” 　　 　　不论文科还是理科，数学考满分的，只有何思砚一人，所以学校没颁文科数学的奖。 　　 　　关雅走到一半，见何思砚从人群里站了起来。 　　 　　他径直往外走，脸上没什么波澜。阳光安静地洒落，笼罩在他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连阳光都似乎变得清冷起来。 　　 　　关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脚下微微一顿，当即愣了愣。 　　 　　那抹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寒意，像是在昭告天下：此人难以接近。 　　 　　翻着后面的名单，主持人索性一块念，也不做停顿了。 　　 　　“英语单科第一名，23班，关雅。理科综合第一名，何思砚。文科综合第一名，关雅。” 　　 　　人群中立马爆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几乎所有人用一种极其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关雅从恍然中醒来，小跑到主席台那边去。 　　 　　两个人在主席台上站着，接受一千多人的注目礼。 　　 　　副校长笑得一脸和蔼，十分慈祥将彩色的奖状递给他们。 　　 　　要拍照留念，主持提醒关雅往何思砚那边挪一挪，靠近点。 　　 　　关雅拿着奖状，轻轻地微笑着。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紧张。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动弹不得。 　　 　　叫不动关雅，主持人只好去指挥何思砚。 　　 　　“何同学，往这边来一点。你们俩稍微站近点，好拍照。” 　　 　　一股少年气息渐渐朝关雅逼近。 　　 　　余光偷偷往旁边看了一会儿。很好看的脸，却透着似有若无的清冷。 　　 　　关雅的微笑有些僵，心里的柔软地却没完没了的没有理由地躁动着。 　　 　　她的身高恰好及何思砚的心口，看起来有些娇小。 　　 　　“来来来，茄子。”年轻的摄影师笑着拍完这张有最萌身高差的照片，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然。 　　 　　男生虽不苟言笑，然而只是静静的站着，便自成一道风景。女生清新靓丽，笑起来带着春天的温柔气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外貌协会的摄影师又连着拍了几张，才恋恋不舍地喊了“OK”。 　　 　　两人在轰轰烈烈的掌声中走下主席台。 　　 　　何思砚腿长，走得快，故意和关雅拉开距离。 　　 　　关雅看着他的背影，简单地做了个深呼吸，内心顿时平静了不少。 　　 　　比起知道何思砚是偶像的第一天，她已经进步很多了。 　　 　　掌声刚落，校长就接过话筒，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今天的表彰大会，学校给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 　　 　　“我们有幸请到著名的成功学大师孟怀谷先生，来为我们全体师生做一个主题演讲。” 　　 　　何思砚停下来，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球鞋踩到绿茵场的小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当他看见他那个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舅舅，大言不惭地讲完“大家好，我就是孟怀谷”之后，太阳穴便开始突突地跳。 　　 　　关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台上的人引经据典，剖析案例，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小时。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这场漫长的表彰大会兼演讲会终于迎来了尾声。 　　 　　浩浩荡荡的队伍回到了各自的班级，接着上自习课。 　　 　　没多久，模样神似维尼熊的成功学大师出现在五班门口。 　　 　　他精明一笑，朝身后的助理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手势。 　　 　　何思砚看向教室门口的男人，一贯从容的脸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22、Chapter 22 ... 　　Chapter22 　　 　　在何思砚的既定印象里, 舅舅每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情发生。 　　 　　比如说现在, 他站在5班的讲台上，当着所有人以及李翠娥的面，接过助理手中鼓囊囊的旅行包, 从里面拿出了一堆16开纸张大小的照片。 　　 　　何思砚的目光落在那堆颜色鲜艳的照片上。他不动声色地将撇开眼, 收敛了眸中的复杂神色, 低头写英语试卷。 　　 　　此时, 班主任的李翠娥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站在教室的角落里, 松开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刘校长以人格担保的大师级人物, 居然在一个学习理化生的理科班里，发放印有菩萨的照片。 　　 　　李翠娥的手臂上有青筋突起，她咬着牙, 淡淡地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手有些痒。如果这位成功学大师不能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她不能保证自己手里的那根戒尺还能完好无损。 　　 　　大师的助理笑吟吟地将这些印有文殊菩萨的照片发给每一个人。 　　 　　孟怀谷用力地拍掌,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纯正的男中音说：“同学们啊, 文殊菩萨代表着智慧。这些照片呢, 我都是特意拿去庙里开过光的。你们认真地贴在桌子的右上角, 每天多看几眼，对个人修养以及考试成绩的提高有很大的帮助。” 　　 　　碍于李翠娥的威严，五班里的人都不太敢造次。大家很安静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憋着笑，将这位大师的话当做笑话来听。 　　 　　“还有啊，你们睡觉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姿势。向右侧卧是最好的。那可是文曲星的睡姿啊。这一点十分重要，你们一定要记住！要是不灵验，那肯定是你们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翻身了。” 　　 　　“同学们，心诚则灵。切记，心诚则灵！”孟怀谷像是个神棍似的，在五班里讲了一堆神神叨叨的东西。李翠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和她离得近，甚至能听见她磨牙的声音。 　　 　　这时候，孟怀谷指着李翠娥，说：“李老师，你的面相是难得的福相，不过，和颜悦色点更有福哦。” 　　 　　李翠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最后，孟怀谷说了些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以及哲学问题，李翠娥心里的怒火这才被压了下来。 　　 　　大师一走，唐灿放松地打了个哈欠。他盯着手边的照片，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菩萨的模样看起来稍微有点奇怪，尤其是眼角，像是被人拿软件PS过。 　　 　　和李翠娥水火不容的向天歌，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见李翠娥将成功学大师单独请了去，自己也像校长提了一嘴。 　　 　　他站在教室门口，见大师走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孟大师，我希望您能给我们班的学生讲几句，增强他们的自信心。”听了孟怀谷在主席台上的演讲后，向天歌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崇拜之情了。 　　 　　怎么能有人将中学生的心里摸得如此透彻？！简直像是他们心里的探测器！ 　　 　　孟怀谷没有正眼看他，直接越过了向天歌的人，径直走进了23班。他在23班里做了同样的事情，结果收获了哄堂的笑声。孟怀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老师，这个菩萨一点也不帅气。天天看，我怕最后长成他的样子。”有人幽默地说。 　　 　　孟怀谷也不气恼，挑眉道：“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把隔壁那个理科全校第一名的照片贴在桌子上啊。那小伙子可是真的帅。”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最后变成了说话声越来越大。众人的言语间夹杂着对今天在月考表彰大会上看到的那个帅哥学神的各种评价。 　　 　　孟怀谷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大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的外甥哈哈哈~” 　　 　　在听英语听力的关雅，恰好耳机里放到一段停顿，没有声音。 　　 　　她扯下耳机，惊诧地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那个男人。模样吧，长得有几分像迪士尼动画里的卡通人物唐老鸭。 　　 　　关雅努了努嘴，皱眉，一脸不置信。这人真是何思砚的舅舅？嗯？ 　　 　　台下的人自然是当笑话听的，陆萌也和后桌在一起调侃。 　　 　　孟怀谷倒是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他在23班里着重讲了一个沙弥思老虎的故事。 　　 　　寺庙里的老和尚对小沙弥说，女人是老虎。可下过一次山，见过一次老虎的小沙弥，却对师父口中的老虎念念不忘，反而甚是思念。 　　 　　“大家要注意，学习呢，也是这个道理。不要光听别人说难，自己就不敢去碰了。或许我的比喻不是太恰当啊，但我想告诉你们，高三不是老虎，而是容易征服的猫。用你们熟悉的话来说，还有点软萌呢。”孟怀谷老气横秋地说着，到最后竟然调皮地眨了眨眼。 　　 　　故事在关雅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想到了自己和何思砚。 　　 　　就像小沙弥那样，对女人的喜欢是种不可磨灭的本能。越是克制，越是没办法抑制那份感情。 　　 　　关雅重新戴上耳机，听着标准的伦敦音，用签字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抽象的老虎。 　　 　　男神不是老虎。她想，她没必要这么拘谨。如果害怕，就去接近他，慢慢地了解他，和他成为简单的朋友，像所有平常的朋友那样相处。 　　 　　要是真的能和男神成为朋友，她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关雅想。 　　 　　跟后桌聊完八卦的陆萌回头，问关雅为什么笑。 　　 　　关雅没说话，默默地切了听力，换了首旋律抓耳的流行歌。 　　 　　时间很快过去。结束的时候，孟怀谷不冷不淡地对向天歌说了句：“向老师，你这个面相啊，着实一言难尽。但是呢，你们班的学生，都是非常优秀的。请务必好好对待啊。” 　　 　　被打了一巴掌又塞了一颗糖的向天歌，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或许大师的脾气就是跟常人不一样吧。 　　 　　如果他知道，当初就是因为孟怀谷不满他的面相问题，差点让他被调到乡下去，他大概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微笑了，而且还优雅地露出八颗大白牙。 　　 　　孟大师前脚一走，后脚天边的阳光也跟着走了。 　　 　　天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乌云缓缓压境。 　　这天，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夜空中劈过，将天空一分为二。 　　 　　23班里惊呼连连，5班的众人却是不动如山。 　　 　　李翠娥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教室，勾了勾唇，冷笑。 　　 　　她心想：不就是闪个电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总归还是男孩子沉得住气。 　　 　　这么想着，她微微转了个身，慵懒的目光落在四组第一排的何思砚身上。 　　 　　何思砚停下手中的笔，特意瞥了眼窗外，然后安静地恢复此前的动作。 　　 　　他单手撑着头，认真地翻看物理书。 　　 　　画面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但是，连唐灿都无动于衷的闪电，何思砚居然被打扰了？ 　　 　　李翠娥吸了一口气，但愿自己眼花看错了。 　　 　　. 　　 　　做完一整套地理的课外练习卷，关雅放下笔，伸了个懒腰。 　　 　　才放学了五分钟，整个五楼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 　　 　　关雅出教室，寒风猛地扑过来。她不期然地打了个喷嚏。 　　 　　一场暴雨裹挟着冷冽的风席卷了整个城市。 　　 　　雨声哗啦哗啦地，像是有人在屋顶往下泼江水一样。 　　 　　关雅揉了揉鼻子，拢紧身上的外套。 　　 　　以防万一，关雅常常在书包里准备一把晴雨伞。 　　 　　雨这么大，出于安全的考虑，关雅很自然地打消了骑车的念头。 　　 　　她不紧不慢地走下教学楼。 　　 　　刚准备撑伞，眼前出现了一双随意交叠的大长腿。 　　 　　关雅缓缓地抬头，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斜倚着楼梯口的白墙。 　　 　　楼道里的灯温黄温黄的，和屋外的雨遥相呼应。 　　 　　何思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 　　 　　他的声音清脆而干净。 　　 　　“走吧。” 23、Chapter 23 ... 　　Chapter 23 　　 　　雨沿着屋檐滑落, 形成了一道帘。 　　 　　何思砚走到楼梯旁边，拿了挂在扶手上的黑伞, 准备撑开。 　　 　　关雅定在原地，狐疑地问他:“你在等我？” 　　 　　而且貌似还是特意的？这什么情况啊？ 　　 　　很重的疑问口气，听起来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何思砚摸着伞柄的修长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微微垂眸, 平静地撑开伞, 走进了雨里。 　　 　　关雅连忙将手中的小花伞撑开, 乖乖地跟上了何思砚的脚步。 　　 　　校道两旁的银杏树叶被雨无情地打落, 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好在学校的排水系统不错, 虽然下过暴雨，但是基本没什么积水。 　　 　　两人还算幸运，出来的时候, 雨势渐渐减小。 　　 　　脚上踩着一双涉水鞋, 关雅游刃有余地走着。她盯着何思砚的背影，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何思砚为什么要等她回家呢？没可能啊。 　　 　　“难不成他暗恋我”这样微妙的想法在关雅的脑海里冒出来时，她狠狠地摇了摇头。 　　 　　何思砚恰好停下来, 回过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太慢。”薄唇轻启, 语调淡淡的, 没有带着不悦。 　　 　　视线不明朗, 她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 　　 　　关雅摸了摸后脑勺，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便故作幽默地笑着说:“你腿长嘛, 稍微考虑下短腿的心情喽。” 　　 　　她暼到校门外几个穿着雨衣坐在电瓶车上，像是等待孩子放学的家长，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前天，妈妈义正言辞地提议她和何思砚一起回家来着。昨天周末休息了半天，也没晚自习。她没把这事放心上。 　　 　　哪知道，何思砚今天真的来等她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真的麻烦你了。我妈的话，其实你……”关雅小跑两步和他并排，小花伞在雨里晃啊晃。 　　 　　雨声砸落在伞面上，声音清脆。 　　 　　“其实你不用放心上”没能说出口，她的话就被打断了。 　　 　　何思砚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哦，你确实麻烦到我了。” 　　 　　关雅:“……” 　　 　　如果此刻不幸有辆汽车打着照明灯过来，他肯定会看到，她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找不到形容词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奥迪车气势汹汹地驶过，灯光晃眼极了。 　　 　　吃瘪的关雅默默地扭过头，原本藏在心里的抱歉感，被扫除了一大半。 　　 　　灯光映亮了何思砚的脸，雨雾迷蒙中，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一个细小的、淡淡的弧度。 　　 　　此时，关雅正盯着脚尖，在心里暗暗地庆幸着。 　　 　　在听到何思砚说“走吧”的那一刻，她有过片刻的犹豫。 　　 　　还好她没有被荷尔蒙冲昏头脑。要是她装作没带伞，何思砚八成会毫不客气地将她扔在教学楼里。 　　 　　路上找不到话来搭，关雅只好“重操旧业”。她小声嘀咕起了函数求导公式。 　　 　　背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无聊，便在脑子里回忆今天没有攻克的一道题，凭空演算起来。 　　 　　“我明明求导了，可就是不能化到最简，这样还是没办法求出范围……”关雅咕哝着，处于极度的困惑状态。她决定退回上一步开始，再算一遍。 　　 　　忽然，一道清丽的女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关雅的思路。 　　 　　她猛地抬头，只见自己的母亲站在门卫室的外边。 　　 　　“小何，真的太谢谢你啦！”刚下夜班回来的沈秀莲，身上的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她朝一同走回来的关雅和何思砚招了招手。 　　 　　小区门口矗立着两根高大的灯杆，灯光十分明亮。 　　 　　此时的雨早已没了刚开始的气势，只剩一些绵绵细雨在苟延残喘。 　　 　　沈秀莲看着自己女儿一副学傻了愣不拉叽的模样，深感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这么想着，她心里对于何思砚的感激就更深了。 　　 　　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中秋节，单位发了几盒月饼，沈秀莲今天特意提了回来。刚巧遇到何思砚，她热情地递了盒马卡龙月饼给他。 　　 　　何思砚本来不想接，拗不过关雅实在热情的妈妈，婉拒到最后还是拿了。 　　 　　“小何啊，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沈秀莲冲何思砚挥了挥手。 　　 　　大长腿迈了两步又停住。黑色的伞轻轻旋转了半圈。 　　 　　何思砚偏过头，清澈的眼眸盯着关雅。他云淡风轻地说着，每个字都吐得特别清晰:“倒数第二步没用，直接划掉。用洛必达法则求极限，然后寻求中间值可解。” 　　 　　被他这么一提点，关雅如醍醐灌顶，思路一下子被打通了。 　　 　　“啊，我知道了！右边的导函数无限接近二分之一！”关雅恍然大悟般，手指不自觉地动起来。 　　 　　她旋即低声道:“这种解法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呢！” 　　 　　何思砚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他的脸上表情淡然，像是在说“还不算太笨”。 　　 　　雨差不多停了。何思砚收了伞，很优雅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旁的沈秀莲则是乐开了花，她连连点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跟小何学学，没什么坏处吧！” 　　 　　关雅沉浸在解题的喜悦里，软糯地“哦”了声。 　　 　　等她反应过来想解释的时候，发现她的妈妈已经完全被何思砚收买了。 　　 　　她揣着惆怅，坐在书桌前，写着下个月的学习计划，默默地咬了几口月饼。 　　 　　紫薯味的马卡龙，甜度过分了。 　　 　　. 　　 　　第二天一起回家，关雅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麻烦，顺便套些巧妙的解题方法，就表现得特别乖巧。 　　 　　一下课就跑去停车场，不耽误时间。她还准备了零食，想用来答谢他。 　　 　　到了分别的时候，关雅从书包里拿出两袋芒果干，递给何思砚。 　　 　　她兴冲冲地递过去，手却顿在了半空中。 　　 　　何思砚没接。 　　 　　关雅笑着将零食扔进他的车筐。 　　 　　雨后的小区，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气息。 　　 　　“再见。”关雅骑着车跑了。 　　 　　何思砚盯着车筐里的芒果干，怔愣了几秒。 　　 　　深夜。 　　 　　何思砚正准备钻进被窝里睡觉，客厅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舅舅打过来的。 　　 　　“您好，请问是何思砚先生吗？你的舅舅孟怀谷遇到麻烦了，需要支援……” 　　 　　客厅里，房东留下的欧式大摆钟正恪尽职守，用力地摇摆着。 　　 　　何思砚沉默了几秒，拆穿电话那边人拙劣的演技，道:“说人话。” 　　 　　“大外甥，我昨天够意思吧。你们校长本来邀请我长期驻扎英才的，我考虑再三就拒绝了。”孟怀谷打了个饱嗝，继续道，“不过，我今天发现，你们班那个风水还真是好。对面就是文科班，阴阳调和多棒嘛。” 　　 　　电话隐隐约约那头传来广播提示音。 　　 　　有点嘈杂，听起来像是机场。 　　 　　何思砚问:“你要走了？” 　　 　　他本来以为舅舅要在这里住几天，和他聚一聚。因为再过几天，就是国庆假期了。 　　 　　“嗯，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孟怀谷又打了个饱嗝，道，“不要太想我，男孩子坚强点。实在不行，就多看几眼我昨天给你买的黑伞哈。睹物思人嘛，你舅舅我懂的。” 　　 　　何思砚:“……”他有点想挂电话了。 　　 　　“我果然适合心灵流浪的生活啊~”孟怀谷感叹了句，又把话题拉回了文科班上面。 　　 　　“舅舅跟你讲啊，对面班很多不错的女孩子，看起来挺乖巧，模样也周正，你找些机会多接触啊。”孟怀谷说完，便嘟囔道，“这个年纪，也该动动色心啦。” 　　 　　何思砚:“……你是不是喝了米酒？” 　　 　　他舅舅一喝多米酒就会讲胡话。 　　 　　“没有，就抿了一小口。”孟怀谷呵呵地笑着。 　　 　　孟怀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叮嘱何思砚好好学习，还要多融入集体生活，别辜负父母的期望。 　　 　　电话那头，放下手机的孟怀谷，摸着撑胀的肚子，手心里黏糊糊的。 　　 　　跟这小子说话，他还怪紧张的。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光学习好有什么用，将来总得融入社会、成家立业吧。 　　 　　电话这头，何思砚重新回到卧室里。 　　 　　困意奇怪地没有了。 　　 　　他坐起来，摸开壁灯。披了件外套，坐到书桌前刷题。 　　 　　写到一半，肚子有些饿。 　　 　　抬眸看到关雅扔给他的芒果干。 　　 　　他拆了包装，拿出一块芒果干，咬了一口。 　　 　　. 　　 　　九月的最后一天，学校很仁慈地放了个晚自习。 　　 　　23班。向天歌在黑板上画了四个大字——沉下心来。 　　 　　写得遒劲有力，粉笔都弄断了好几根。 　　 　　“我跟你们说啊，国庆七天小长假，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学校放你们回去，不是去玩的！搞学习才是王道！听清楚了没有？！” 　　 　　为了全班都听到这些话，向天歌特意戴了个扩音器。 　　 　　55人齐声应了“明白”。 　　 　　然而老向一走，讨论声便炸开了锅。 　　 　　很多人都在说国庆计划。 　　 　　关雅在收拾要拿的东西。 　　 　　拉开小包的拉链，看到躺在里面的一包凤梨酥。 　　 　　她没想到今天不上晚自习。 　　 　　他们不用一起回，这个肯定是送不出去了。 　　 　　关雅拿了些复习资料，背着书包走到楼梯口。 　　 　　唐灿热情地跑过来，问她:“关雅，国庆你准备去哪儿玩？没有计划的话，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郊游战队。” 　　 　　关雅看向唐灿身后一排陌生的面孔，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学习。”关雅淡淡道。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唐灿泄气地叹了口气，“唉，你不去，何思砚也不去。我们这个北大联盟什么时候能聚在一起啊……” 　　 　　关雅看着唐灿，问:“何思砚也不去？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唐灿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啊，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再说了，这人不太喜欢集体活动。” 　　 　　关雅笑了笑，借口说要回班里拿东西，便和唐灿分别了。 　　 　　她往回走，到五班门口停住。 　　 　　教室最里面，靠窗的那个位置，没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下一章再整理感谢名单。 24、Chapter 24 ... 　　Chapter24 　　 　　既然何思砚不在, 关雅便没多做停留。 　　 　　23班所在的这栋教学楼和老师办公楼是连着的，中间只用了一道铁门隔开。 　　 　　关雅走到楼梯口, 迎头遇上了从办公楼出来的数学老师。 　　 　　老师正将一沓试卷放进公文包里，弄好拉链以后，手下意识地将厚厚的头发往后拨了拨。 　　 　　碰上不打招呼说不过去, 关雅礼貌地说了句“老师好”。 　　 　　数学老师抬起头, 一愣, 旋即高兴地冲她点了点头。 　　 　　“关雅啊, 你昨天的测试卷写得蛮好, 综合型题目也有所提高。”数学老师欣慰地说完, 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怕打击到关雅的积极性，然而转念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不过啊, 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关雅接过话, 疑惑地问。 　　 　　数学老师将黑色公文包打开，很快抽出她的试卷，指着一道压轴题, 尽心尽责地说:“这道证明题不能用洛必达法则。超考纲的知识点，就算结果对了, 高考也不给分的, 写了也是白写。” 　　 　　他见关雅好几次这么写, 这回终于忍不住提醒她。他故意把话说重了些，希望关雅能引起重视。 　　 　　关雅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问:“一分都没有？” 　　 　　“除非你能在试卷上，把这个法则证明一遍。” 　　 　　关雅:“……” 　　 　　学神教的方法果然就是不一样，他应该能洋洋洒洒地写出证明步骤。可是她不行。:） 　　 　　“我以前随便提过一嘴，没想到你记得这么深刻。把它忘了吧。”数学老师笑了。 　　 　　关雅:“……” 　　 　　她这才恍惚记起，那其实是分类在微积分里的内容。 　　 　　前些日子在课后延伸阅读里看到，恰好何思砚一提，她觉得确实简化了题目，就这么用了。 　　 　　数学老师将试卷重新叠进公文包里，抬起头，笑得和蔼，眼角的皱纹痕迹颇深。 　　 　　他缓缓道：“下次记得老老实实地用常规方法，别想着走捷径。你是要参加高考的人，又不是去参加数学竞赛。还有啊，老师讲的东西，有些不用记那么牢固，比如这些课外知识。” 　　 　　关雅:“……”老师，其实您误会了。:） 　　 　　阔别数学老师以后，关雅去了停车场。 　　 　　没看见何思砚那辆一被碰到就呜呜响的自行车，关雅稍微有点不习惯。 　　 　　傍晚，夕阳将天边的云染成淡淡的粉色。天空中传来一阵清晰的轰鸣声。 　　 　　白色的飞机划过蓝色的天空，牵出一道长长的纯白烟雾，最后没入那抹柔软的粉红里。 　　 　　关雅定定地站在原地，收回望向天空的视线。 　　等过完这个国庆节，父亲差不多就要回来了。她默默地在心里想着。 　　 　　学生时代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成年后又迫不及待地离开父母的庇护。跟他们老两口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太多。 　　 　　父亲才出差没多久，她就开始想他了。想他的音容笑貌，想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甚至想他买的馒头…… 　　 　　她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关雅飞快地骑车回家，一打开门，食物的香气直直地朝她扑过来。 　　 　　沈秀莲正在餐桌旁摆盘，见关雅回来了，高兴地招呼她过去吃晚饭。 　　 　　“没想到你会回来，我只炒了两个菜。你先吃着，我再去煮个汤。”沈秀莲说。 　　 　　“妈，我去弄吧。”关雅在玄关处放好书包，穿好拖鞋后，向母亲提议。 　　 　　沈秀莲的眼睛霎时亮了，她惊奇地看着关雅，笑着说给她打下手。 　　 　　锅里的水冒起汩汩的泡，关雅将母亲切好的冬瓜一股脑地倒进里面去。 　　 　　热气氤氲里，母亲百无聊赖地从厨房的窗户里往外看。 　　 　　何思砚背了个鼓鼓的黑色书包，正往小区外面走。 　　 　　沈秀莲的目光随着那个高个子男生的移动而动着，直至他消失不见。 　　 　　她顺势挑起话题：“我听说啊，小何是一个人在这里租房子住。他的家长都在国外工作，不在他身边呢。十七岁的一个男孩子，这么独立真难得。” 　　 　　关雅拿锅铲的手停止了动作。她只知道，何思砚是转学生，但没想到，他居然一个人在这儿住。 　　 　　一般人不会选择在高三这么重要的时刻，从省实验转学到B市来。 　　 　　英才中学虽说在B市还不错，但比省会城市的学校，还是差了一截。 　　 　　关雅忽然想起了陆萌曾经说的那些传闻。他似乎是因为被一个女生跟踪而选择了转学。 　　 　　可是，以何思砚表现出来的心理素质，关雅觉得他是不会被这种事影响的。 　　 　　沈秀莲又絮叨了些什么，关雅通通没有听进去。一走神，做的冬瓜蛋花汤放多了盐，后面只能使劲加水。 　　 　　总之，第一次秀手艺失败。母女俩吃了顿“难忘”的晚餐。 　　 　　沈秀莲的难忘，是因为女儿第一次下厨。关雅的难忘，则是因为母亲讲了许多从林阿姨那里听来的八卦，关于何思砚的。 　　 　　父母在布拉格工作，都是外派记者，偶尔在电视新闻里露面。舅舅是著名的成功学大师孟怀谷，常年漫迹各大演讲会现场。 　　 　　他参加过许多富有含金量的比赛，奖杯摆满了一面墙，保送北大都不成问题。 　　 　　关雅听完默默地扒了好几口饭，心里对男神的崇拜之情蹭蹭蹭往上涨了。 　　 　　“他从省实验转过来，是英才中学花了好几万挖墙脚挖过来的呢。”沈秀莲含糊不清地说。 　　 　　关雅正喝着汤，一下子被呛到了。 　　 　　被捧到云端的何思砚在她的心里稍微跌了点位置。 　　 　　她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钱而转来英才的！ 　　 　　Ori出道的时候说过，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是用奖学金买的。 　　 　　说不定就是这个“奖学金”。 　　 　　晚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关雅拿手机刷微博。 　　 　　2011年，智能手机尚未十分普及。关雅用着非智能的按键手机，图片加载有些慢。 　　 　　Orion.Z今天连发了两条微博动态，都是十分钟前发的。 　　 　　第一张图片很简单，画面中心只有一包零食。 　　 　　一袋菠萝干安静地躺在石桌上，灯光淡淡地撒过来，给它镀了层朦胧的暖色。 　　 　　配了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 　　 　　——饿。 　　 　　关雅默默地记下了菠萝干的品牌。 　　 　　看来，她以后得多备点零食。她想。 　　 　　每打一个字，手机键盘都会发出声音。噼里啪啦的。 　　 　　风雅颂：饿肚子对身体不好。[认真脸] 　　 　　第二张图片则是在高处往下俯拍的城市夜景。 　　 　　关雅从没想过，B市还能有这么漂亮的一面。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赞。 　　 　　习惯性翻评论，关雅看到那位常年抢热门的那位“可惜我不是猎户座”的留言，不由得虎躯一震。 　　 　　可惜我不是猎户座：大佬，你用的是不是哈苏相机？！有钱人！[崇拜] 　　 　　关雅默默地退出微博，在浏览器里搜索了哈苏相机的价格。 　　 　　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她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最便宜的机型似乎也得一万多…… 　　 　　惊叹了老半天，关雅猛地想起，刚才忘记保存何思砚发的图片。 　　 　　再戳进去，那两条微博都被删掉了。 　　 　　第二条删除可以理解，他想低调嘛。 　　 　　可第一条就只有一包菠萝干，它怎么惹他了？ 　　 　　╭(╯^╰)╮ 　　 　　. 　　 　　何思砚和父亲打了个国际长途。 　　 　　布拉格正值下午，阳光大好。B市夜色深沉。 　　 　　“我一切都好。”何思砚站在阳台上，盯着朦胧的月色，反复强调道，“别担心。” 　　 　　灯火通明的卧室里，书桌上的电脑开着。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几条私信。 　　 　　老何：你恋爱啦？我记得你没有吃这种零食的习惯。女孩子送的么？ 　　 　　老何：删微博？被我说中啦？ 　　 　　老何：哈哈哈，你小子终于进步啦。 　　 　　Orion.Z：…… 　　 　　他的老爸老妈特别八卦，一不小心让七大姑八大姨知道了，还不知道渲染成什么样。 　　 　　两张照片而已。他们太敏感。 　　 　　“难道你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女生，能让你萌生歹念的么？”何妈说。 　　 　　何思砚道:“作为一个记者，请注意言辞的严谨性。” 　　 　　何爸接棒，问:“相互有好感的呢？” 　　 　　相互么？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纯可爱的脸。 　　 　　何思砚抿着唇，褐色的眼眸里映着大好的月色。 　　 　　他轻声道:“没有。高三生的对象是学习。”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何妈问:“你还在介意那件事么？” 　　 　　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 　　 　　“没有。”何思砚平静地说，“歹徒抢我们家，只有被打的份。”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作为得过武术和跆拳道冠军的一对夫妇，确实令人省心。 　　 　　何思砚说了再见，便挂了电话。 　　 　　他站在风里，盯着沉沉的夜色，陷入了深思中。 　　 　　. 　　 　　国庆七天长假，对于关雅来说，和上学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白天学习，晚饭后去跑步锻炼，回家收看晚间新闻，关注时事热点。 　　 　　连续几天，她都在小区里遇到过何思砚。 　　 　　她跟他打招呼，他也能淡然地回复一两句。 　　 　　每次看到他鼓鼓囊囊的书包，关雅的脑海里都会自动冒出撒金币的声音。 　　 　　背后的相机，都是钱啊~ 　　 　　她看着摄影大佬远去的背影，眼里尽是复杂。 　　 　　如果说，他真是赌上学业做出的牺牲，那大概是真的热爱摄影吧。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要去上晚自习。 　　 　　关雅早早地出了门，去了趟超市，选了一些干果零食。 　　 　　车筐里被一大包零食塞满。 　　 　　去学校的路上，经过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她看到了何思砚的背影。 　　 　　他们隔了一个人行道的距离。 　　 　　何思砚单手控制着自行车，略微有些吃力地前行着。 　　 　　红灯还剩整整三十秒。正在倒数着。 　　 　　横行的那条街上，恰好有个老爷爷骑着三轮车过马路。他的车上放着个声音很响亮的收音机，里面正播着晚间新闻。 　　 　　“今天上午10点整，在香湖公园发生了一起抢劫案。一名十七岁高中生价值数万元的相机被抢……这是本月以来，该公园发生的第三起蓄意抢劫案，凶手目前……” 　　 　　老爷爷终于消失在关雅的视线。她蹬着脚踏车，快速驶过人行道。 　　 　　关雅稍微加快了一下速度，和他在学校的停车场里相遇了。 　　 　　何思砚的右手被白色绷带包着，上面有淡淡的血迹。他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径直往外走。 　　 　　当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时，关雅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跑上前，拦住何思砚的去路。 　　 　　“你的手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何思砚没说话，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她两眼。 　　 　　眼前这双被包裹的手，是按下快门键的手诶。如果受伤的话，万一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怎么办？ 　　 　　关雅的脑子忽然很乱。有几千只苍蝇在头脑里嗡嗡作响。 　　 　　“小伤。”何思砚开口，轻描淡写道。 　　 　　小伤？小伤能包扎成这样？更何况绷带上该沾着几点血迹呢。 　　 　　关雅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破、破伤风的疫苗有打过么？如果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一时间，她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何思砚轻轻地挑眉，看着眼前这张风云变幻的脸，心里起了细细的波澜。 　　 　　她的表现很不寻常。明明是他受伤，可这人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要紧张。 　　 　　“去过医院，打了破伤风。”何思砚一五一十地回答。 　　 　　“那你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关雅连忙确认。 　　 　　何思砚盯着她，眼里渐渐有了的光亮。 　　 　　“我没事，那个人伤的比较惨。” 　　 　　“那个人？”关雅狐疑了几秒。 25、（捉虫）Chapter 25 ... 　　Chapter 25 　　 　　“抢我相机的家伙。”何思砚将自行车随意地往路边一停, 眸光渐渐恢复如常。 　　 　　“你的意思是，坏蛋抢了你的相机, 但被你揍得很惨？”关雅惊讶地看着他。她实在看不出来，他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神秘的力量。 　　 　　何思砚垂眸，看着关雅, 从嘴里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正当防卫。” 　　 　　打斗过程略微有些暴力, 何思砚并不想多做描述, 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 相机完好无损地拿回来了, 那个抢他东西的家伙也被他扭送到了公.安.局。 　　 　　他很珍视父亲送的这份生日礼物, 心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结果一不小心下手稍微重了点。 　　 　　在警.察.面前的时候，作为惯犯的那家伙不敢相信自己栽在了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 坚称自己是不小心掉进沟里摔伤的, 被路过的何思砚捡了漏。 　　 　　最后，就在那家伙要被民.警塞上警.车的时候，他拖着脱臼的胳膊, 忍着疼痛冲着何思砚喊：“小子，你的功夫在哪儿学的？” 　　 　　何思砚随口说了句自学, 差点把那人给气得半死。 　　 　　关雅垂着头, 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软着声音道：“人没事就好。” 　　 　　“那……你的手会影响你以后拍照么？”她又问。 　　 　　她的语气很沉重。何思砚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生，眼里的困惑一闪而过。 　　 　　停车场里，又有人进来。站在过道里的两人, 被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催促着让路。 　　 　　关雅悻悻地侧身，她的脑海里仍在想着何思砚的手受伤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等她回过神，何思砚已经走出了停车场。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跟了上去。 　　 　　“你要去哪儿？”关雅问。 　　 　　“医务室。”他想去换块干净的纱布。 　　 　　“我可以跟着去么？”关雅说着，厚着脸皮强行解释，“你现在是伤员嘛，我觉得你需要个人把把关。咱们邻居之间，不必见外的。” 　　 　　何思砚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没答应也没拒绝。关雅便心安理得地跟着了。 　　 　　医务室里，喋喋不休的关雅和安静的何思砚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在校医第三次强调皮外伤，一个星期左右能恢复如初的时候，关雅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校医阿姨却目光暧昧地看了看他俩，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小姑娘，咱们学校不允许早恋。”校医阿姨幽幽地说。 　　 　　关雅愣了愣，看何思砚那种事不关己的清冷模样，便用笑容来化解尴尬。 　　 　　“他是我邻居。”关雅面不改色地道，“我这人热心肠，性子又急，您别误会。” 　　 　　“小姑娘收收心，高三好好学习。我误会没事，你们班主任误会了可就麻烦了。” 　　 　　上个学期，她遇到过好几对被抓了典型遭全校批评的小情侣，愣是把走廊尽头的心理诊疗室带火了一把。自那以后，她时不时提醒下一起来这儿的男女生。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好心叮嘱。 　　 　　关雅：“……” 　　 　　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传闻中的校医室“闹心阿姨”。 　　 　　而此时，何思砚安静地盯着手心里的那条被药膏覆盖的划痕，若有所思。 　　 　　从校医室去教室的路上，关雅把校医阿姨说的注意事项又给何思砚重复了一遍。 　　 　　“右手伤了，写作业不方便，吃饭也不方便。”关雅低头数了起来，“骑自行车也不好掌握平衡。” 　　 　　“对了，不能碰水的话，你要洗澡怎么办？伤口泡水就不好了。” 　　 　　“你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人能帮你……” 　　 　　见那双灰色的球鞋突然停在眼前，关雅及时刹住脚，往后退了两步。 　　 　　还差一点点，她就撞上去了。还好，还好。 　　 　　关雅仰起头，见何思砚正盯着她，清澈的眼眸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风在她耳边呼啸，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在他面前，这一次，她好像反应得太过了。因为何思砚并不知道，她把他当喜欢的偶像来看待。 　　 　　关雅正苦恼着如何摆正心态，让自己淡然点。这时候，何思砚忽然抛了句不冷不热的话：“所以，你想怎样？” 　　 　　关雅心虚地错开眼，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咳咳。再讲下去搞不好就涉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我有东西落在停车场了。我去拿，你先走吧。”关雅自顾自地说着，故作淡定地往反方向走去。 　　 　　夕阳里，何思砚看着远方被染红的天际线，心里有一汪泉水浸过。 　　 　　. 　　 　　关雅抱着一大包零食进班，被史约翰拦了下来。 　　 　　“课代表，你买这么多包核桃，是不是给我补脑的啊？”史约翰抱着胳膊，故意逗她。 　　 　　关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直接走到了座位上。 　　 　　陆萌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问：“小雅，你是洗劫了超市么？带这么多零食，没吃晚饭？” 　　 　　关雅分了几包给陆萌，漫不经心地说：“最近忽然喜欢上零食了。” 　　 　　“我不要。”陆萌咬着牙回绝，恋恋不舍地看着巧克力，道，“我怕胖。” 　　 　　听她这么说，关雅默默地将手上的零食放回袋子里。 　　 　　晚上放学，她拦了个出租车，和何思砚一起回家。他一上车就闭目养神，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关雅坐在靠边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一袋沉甸甸的零食。 　　 　　关雅索性就靠着车窗看外面的夜景，眼睛晃得疼，她便小憩了一会儿。 　　 　　何思砚在关雅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主动付了车钱走了。 　　 　　她恍然地在小区门口下车，看着隐没在夜色里的那个颀长身影，眨了眨眼。 　　 　　不经意间低头，看见装着零食的塑料袋里多了张字条。 　　 　　上面写着很工整的两个字。 　　 　　——谢谢。 　　 　　她能不能自恋地理解成，他是在证明，左手也能写字？ 　　 　　关雅站在夜风里，轻轻地勾了勾唇。 　　 　　旋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 　　 　　三天后。 　　 　　凤梨干、芒果干、菠萝干、核桃、蔓越莓…… 　　 　　关雅真的不知道，今天该仍什么进何思砚的车筐里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沈秀莲打来电话，说是爸爸刚刚出差回来了。他们三个人正好出去吃个宵夜，聚一聚。 　　 　　她等了两分钟，何思砚还没来停车场，怕父母等太久，关雅留了张字条，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车筐，然后用一包菠萝干压住。 　　 　　呜呜呜——呜呜呜—— 　　 　　自行车果然又叫了起来。 　　 　　关雅在尴尬的声响中逃离了现场。 　　 　　李翠娥的办公室里，何思砚正被她拉着谈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三十分。 　　 　　十点三十五分。 　　 　　离下课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往常这时候，他差不多都快回家了。 　　 　　“我说的这些事情，你都好好考虑考虑。”李翠娥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何思砚终于从班主任的长篇大论里脱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停车场。 　　 　　十月的夜晚，冷风狠狠地刮着，吹淡了空气中的桂花香。 　　 　　停车场里，没有人在。 　　 　　他的自行车好端端地停在原地，车筐里多了包菠萝干。 　　 　　不远处便是关雅的自行车。 　　 　　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从脑海里冒出来。 　　 　　他从书包里找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 　　 　　却发现。 　　 　　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26、Chapter 26 ... 　　Chapter 26 　　 　　教室没人。 　　 　　办公楼的灯亦悉数灭了。 　　 　　学校的大门被缓缓锁上。 　　 　　骑着车的少年像是一阵风, 飞快地越过了最后一道铁门。 　　 　　风使劲地吹着，车筐里的东西被颠簸得翻了个面, 抖出被压住的便条纸。 　　 　　他的目光沉了沉，用力地按下刹车，一条腿撑在地上。 　　 　　修长的手指拿起那张米黄色的便条纸。 　　 　　何思砚趁着路灯昏暗的光, 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有事, 先走一步。 　　 　　他将豆腐块大的纸揉成一团, 准备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做投掷动作的时候, 手倏忽地一顿。 　　 　　他把纸条展平, 对折叠好, 揣进了校服口袋。 　　 　　自行车再次动了起来，速度比之前慢了些。 　　 　　到半路，经过那家有橱窗的商店时, 何思砚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看。 　　 　　镜面里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 　　 　　海底捞火锅店。 　　 　　浓郁的香味儿从翻滚着红汤的锅子里涌出来。 　　 　　沈秀莲吃不动了, 仰躺着休息。 　　 　　关雅亦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软在椅子里，喃喃道:“爸, 要不是为了给你接风，我绝对不会在这个点吃火锅。” 　　 　　关鸿戴着眼镜, 镜片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飞机上的食物不好吃, 回程坐出租晃了一路, 直到这会儿胃口才恢复。 　　 　　他从氤氲的热气里抬起头，问关雅:“对了，听你妈妈说啊, 这段时间有个男孩子陪你一起回家。你怎么不把他叫过来一起吃饭呢？” 　　 　　关雅:“……” 　　 　　他们最开始在电话里不是说三人小聚么？ 　　 　　沈秀莲道:“那就下次。” 　　 　　关雅：“……” 　　 　　“小雅啊，学习急不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嘛。爸妈不给你压力，你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就好，听见了没？” 　　 　　关雅乖巧地“嗯”了一声，想了想，笑着说:“爸，妈，我最近精神状态挺好的。” 　　 　　关鸿拿起水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不小心呛到了，忽而猛烈地咳嗽起来。 　　 　　沈秀莲轻轻地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安安静静的。 　　 　　看爸妈这样子，关雅忽然好奇地问:“你俩以前怎么认识的？” 　　 　　沈秀莲想了想，说:“我俩是大学同学。好像是你爸先主动的。” 　　 　　关鸿放下筷子，揉揉肚子，反驳:“哪有？明明是你主动追的我。你以前不是说，我比吴彦祖还帅气么？” 　　 　　沈秀莲看了关鸿现在的啤酒肚两眼，默不作声。 　　 　　沈秀莲呵了声，不咸不淡地说:“你爸以前，真还是八块腹肌的大帅哥。” 　　 　　关雅定定地看着她爸，心想：岁月果然是把杀猪刀。:） 　　 　　“要找对象，至少得先有八块腹肌。”关鸿埋着头，没听出沈秀莲的画外音，得意地说道，“身体素质好才能保护你。” 　　 　　关雅一噎，忽然想逗逗她爸:“那种徒手能撂倒歹徒还长得特帅的呢？” 　　 　　“听起来不错。”关鸿说完，皱眉道，“没有八块腹肌也不行。” 　　 　　关雅:“……” 　　 　　饭局结束，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关雅洗完澡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直接是日上三竿。 　　 　　父母都上班去了，留了早饭和纸条。 　　 　　他们帮她请了个假。 　　 　　关雅去学校的时候，光荣地得到了来自班主任向天歌的深切慰问。 　　 　　“关雅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高三这种关键时刻，你可不能掉链子。” 　　 　　关雅连连称是。她心虚地捂着肚子，走进了班里。 　　 　　她没看见，对面走廊上的男生，特意停下脚步，朝她看了两眼。 　　 　　阳光落在他身上，浅浅淡淡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这天晚上，他们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关雅开口说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昨天不好意思啊，我接到爸妈电话，就先走了。” 　　 　　“嗯。”何思砚凝眸，盯着车筐。 　　 　　“我没你联系方式，所以就留了一张字条。你有收到么？”关雅说。 　　 　　“嗯。”今天的车筐是空的。 　　 　　“没给你造成困扰吧。”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语速不自觉地放缓了。 　　 　　这回，何思砚没答话。 　　 　　他收回视线，从斜挎包里拿出一张平整的纸，递给关雅。 　　 　　关雅接过，就着昏暗的灯，呼吸轻轻一滞。 　　 　　上面写着一行数字。 　　 　　“你的手机号码？”原来昨天还是造成了不便啊。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是她居然拿到了……男神的号码？ 　　 　　“嗯。”何思砚说，“方便联系。” 　　 　　说完他就走了。 　　 　　关雅愣在原地激动了好久，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她冲回家，把那号码存在了手机，备注姓名，又特意加了个A，让那串号码飘在通讯录的最上面。 　　 　　接着，她拿相框把那张纸给裱了起来，摆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 　　 　　稍微冷静过后。 　　 　　她想着得礼尚往来，便决定给何思砚发个短信，说明是她的号码。 　　 　　. 　　 　　何思砚准备休息。 　　 　　手机震动，来了短信消息。 　　 　　一共两条，同一个号码。 　　 　　“我是关雅，这是我的手机号。” 　　 　　还有一条，有些匪夷所思。 　　 　　“你有八块腹肌吗？” 27、Chapter 27 ... 　　Chapter27 　　 　　窗外狂风大作, 风和窗户玻璃碰撞、摩擦，发出阵阵呜咽声。 　　 　　绿树被吹弯了腰, 树叶正飒飒作响。 　　 　　何思砚坐在椅子上，身体向前倾斜一个弧度，凝眸看了那条手机短信好一会儿。 　　 　　不是“晚安”或者其他的什么话。 　　 　　而是—— 　　 　　“你有八块腹肌吗？” 　　 　　以前, 他对这种无趣的高中生活里无聊的人际关系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现在, 或许是深夜的缘故, 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的“求知欲”, 将他的淡定一点点吞没。 　　 　　指甲干净整齐,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扛过相机，按过快门，从歹徒手上抢过刀子, 掌心里还留着划痕, 碰的力道重些便会引起疼痛。 　　 　　而这双手，现在正在智能手机的浏览器里，打下了这样一行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文字。 　　 　　——深夜, 女生问男生有没有八块腹肌，是什么意思。 　　 　　他真的不知道答案, 所以……很想知道。 　　 　　这是一家名叫“有求必应”的网站。 　　 　　当你输入问题时, 网络另一端会有无数夜猫子以及时差党来回答你的问题。 　　 　　那些答案仅仅供你自己可见, 保密性还是不错的。 　　 　　一分钟过去了。 　　 　　页面再次被刷新。 　　 　　几十条答案涌现出来。 　　 　　何思砚开始逐条浏览。 　　 　　——健身广告？30天帮你打造八块腹肌，赢完美身材之类的。 　　 　　八块腹肌什么的，他并不是没有。 　　假设不成立。Pass。 　　 　　——她大概想和你一起做特殊运动。:） 　　——有的话, 你给摸么？[冷笑] 　　 　　……没营养。Pass。 　　 　　——她想撩你。 　　——她喜欢你。 　　——她想追你呀。 　　 　　三连击。 　　何思砚怔了怔。 　　心湖里被扔了颗小石子。 　　水面的涟漪渐渐扩散开，成了更大的圈。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手受伤的这几天，她比他还要紧张。 　　 　　“无视女生的心意，是要倒霉的。” 　　唐灿的口头禅，忽然闯进他的脑海里。 　　 　　何思砚闭上眼睛，单手撑着头，蜷曲着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内心一阵骚乱过后。 　　他渐渐恢复理智，看后面的答案。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家人？陌生人？[摊手] 　　 　　仅仅是，能一起回家，顺便说上一两句话的……同学关系。 　　 　　他伸手去抓闹钟旁边的东西，却只捏住了一片虚空。 　　 　　哦，今天没有零食。 　　 　　——真心话大冒险？恶作剧？别想太多。:） 　　 　　看到这儿，何思砚终于释然了。 　　 　　他拿出手机，在短信回复页面输了一个字，又删掉。 　　 　　他把关雅的号码，存进了通讯录，然后关了手机。 　　 　　与此同时，刚刷完数学题的关雅，整个人都是疲惫的。 　　 　　她在任务记载本上画了个红色的勾，不经意地瞥到那串号码，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总之，今天是非常开心的一天呐。 　　 　　除了，那个无聊的小插曲。 　　 　　好几年没联系的初中同学，又开始给她推销塑身产品。 　　 　　吃药吃出八块腹肌这么不靠谱的话，也能说的出来…… 　　 　　“不仅你自己能用，还能造福一家人。买我的产品没错的，都是同学，况且你当年还给我抄过作业，就算你个九九折。” 　　 　　Q.Q轰炸完，那人就开始发短信。 　　 　　关雅烦不过，就回了她一句“你有八块腹肌吗”，然后十分果断地将她拉黑了。 　　 　　天边传来一道惊雷。 　　 　　关雅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多时，暴雨如注，用力地砸着地面。 　　 　　关雅检查了下门窗，躺到床上，准备拿手机刷几分钟的时事新闻就睡觉。 　　 　　别国又发生了爆炸案，死伤惨重。关雅看得有几分心情沉重。 　　 　　退出新闻网站，她点进短信，打算把无聊的广告或者诈骗短信清理掉。 　　 　　本来，给何思砚发完信息以后，她很期待看到他的回复来着，结果一个“嗯”都没有。 　　 　　关雅就放弃了挣扎，沉下心来做学习任务。 　　 　　然而，当她打开短信，看到那句熟悉的话，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 　　 　　她居然把那句“你有八块腹肌吗”发给了何思砚！ 　　 　　关雅的心里，一团蘑菇云爆炸了。 　　 　　她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了。 　　 　　她听着外面的雨声，盯着那条短信后面的空荡，在心里暗自祈祷他还没看见。 　　 　　“对不起，我发错人了。”她回复。 　　 　　短信一发完，她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要被误会成轻佻的人了。一般人都可能会往奇怪的方向去想吧。 　　 　　不过，转念一想，何思砚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应该不会在意，也不会多想的。 　　 　　如果她再一五一十地描述整件事情，似乎显得她多此一举了。 　　 　　想通透以后，关雅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她放下手机，关了房里的灯，很快进入了梦乡。 　　 　　窗外，雨一直下着。 　　 　　- 　　 　　这是唐灿第一次看见何思砚趴在桌子上睡觉。 　　 　　以前说到大课间跑步，他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 　　 　　和所有人一样，每天学十多个小时，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没打过瞌睡的人，居然打破了一次惯例。 　　 　　他除了感冒找不到合理的猜测。 　　 　　操场上响着运动员进行曲，上千名学生正围着橡胶跑道缓慢跑动着。 　　 　　迎面碰上唐灿，和关雅一起跑步的陆萌，好奇地问他:“噫，怎么没看见你的好哥们？” 　　 　　“他好像感冒了吧。”唐灿说，头发随着身体的律动一起一伏。“昨晚下那么大的雨，突然降温嘛。你们也要注意保暖啊。” 　　 　　陆萌喘了口气，吐了吐舌:“我觉得穿这么厚跑步更容易感冒。” 　　 　　关雅至始至终没插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跑步速度。 　　 　　陆萌和唐灿在后面，气喘吁吁，却怎么也跟不上。 　　 　　“关雅这是要八百米冲刺么？她腿又不是特别长，怎么跑那么快呀？”唐灿说。 　　 　　陆萌吐槽:“一米六五在女生里面算高了。”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了。 　　 　　关雅趁着大家都在操场上，偷偷跑到医务室，买了几包感冒冲剂。 　　 　　五班里没有人在，少年趴在课桌上，脸深埋在双臂间，只露了个后脑勺出来。 　　 　　天色阴沉，窗户紧闭着，玻璃上结了层雾气。 　　 　　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安稳而平和。 　　 　　关雅把感冒冲剂放在他的桌子上，轻手轻脚地走出了23班。 　　 　　23班里，同样逃了跑步行程来睡觉的史约翰，揉了揉眼睛。 　　 　　他伸长脖子，闭上眼睛又睁开，见对面根本没人，咕哝道:“我TM怎么大白天也开始做梦了？课代表怎么会从5班里出来呢？” 　　 　　何思砚醒来时候，看见桌面上有几包绿色的感冒冲剂。他放空了一会儿，单手拎起那些药，面无表情地扔进了旁边的空抽屉里。 　　 　　感冒冲剂和七八封情书堆放在了一起。那些情书，是月考表彰大会后，他陆陆续续收到的。 　　 　　抽屉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何思砚正好要拿书，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淡淡地瞟了一眼。 　　 　　新短信，来自关雅。 　　 　　——八毛钱，不用还了。 　　 　　何思砚眸光顿了两秒，不动声色地抽出书，放到了桌面上。 　　 　　右手轻轻地往旁边移了移，耳朵里落了动静，他又默默地将手缩了回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进教室，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唐灿跑进教室，见何思砚好端端地坐着看书，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如释重负地说:“原来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感冒了呢。” 　　 　　“啊，我刚才看见战友，还跟她说，你好像感冒了。我这张嘴啊，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唐灿像是想起什么来，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嘴巴。 　　 　　他观察很久了，觉得关雅肯定对何思砚有好感。本来想助攻来着，结果老是弄巧成拙。 　　 　　“关雅不会觉得我骗她吧？”唐灿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声地嘀咕起来。 　　 　　何思砚翻着书页，余光却幽幽地落在了旁边的抽屉。 　　 　　“话说回来，何思砚，你昨天睡得很晚么？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很少见，唐灿十分好奇，倾身过去准备听答案。 　　 　　窗户上的水雾模糊了外面的风景，衬得一旁的人也有几分朦胧。 　　 　　何思砚平静地回答道:“刷题。” 　　 　　刷题是能使他沉静下来的最有效的方法。 　　 　　“该不会一高兴就写了大半夜吧？”唐灿惊诧地张大嘴巴，见何思砚不回答，就当他默认了。 　　 　　唐灿扶着桌沿的手一个不稳，差点连人带桌一起给倒了。 　　 　　就算世界末日，他也绝对不会写题写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上课铃声响起，李翠娥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拿着戒尺指了指，厉声道:“唐灿，你给我坐好！” 　　 　　唐灿乖乖地坐回去，不经意间看见了前面抽屉里的信封和感冒冲剂。 　　 　　他盯着何思砚的背，顿时唏嘘不已。 　　 　　为什么都是优秀青年，有人无心恋爱却桃花不断，有人渴望爱情却无人问津？ 　　 　　此时，李翠娥的魔音正通过扩音器传至五班的每一个角落。 　　 　　唐灿虎躯一震，收了收神。 　　 　　“针对大家国庆前报名参加的英语竞赛，学校组织了培训，占用自习课和周末休息的时间，想参加的自愿。”李翠娥站在讲台上说，“今天放学之前组长统计好名单交上来。” 　　 　　“我的建议是，想要参加自主招生的同学，最好来参加培训。到时候如果得奖了，至少申请学校能有点优势。”李翠娥说着，继续道，“对了，培训班会按照大家的英语成绩重新分几个班，有针对性地教学。” 　　 　　“这样的话，我们北大三人组是不是有机会聚在一起啦？”唐灿轻轻地敲桌子，小声地对何思砚说。 　　 　　何思砚：“……” 　　 　　没过几秒，身后果然传来一阵扼腕叹息。 　　 　　“突然忘记我英语只有四十几分了。” 　　 　　“我就安安静静地做分母好了。” 28、Chapter 28 ... 　　Chapter 28 　　 　　“关雅, 我给你算了一下。如果你去参加这个英语培训的话，一个星期得花11个小时在上面, 一个月就是44小时。以你的成绩，进决赛不难吧。再往后又得一个月，那一共就是80多个小时了啊！” 　　 　　数学老师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痛心疾首地对关雅说道:“你想想这些时间, 哪怕只有一半用来学习数学或者地理, 你的成绩说不定能飞上另一个台阶。” 　　 　　办公室里, 被暖乎乎的空调风吹着, 关雅的脑袋有点晕。被数学老师这么一通讲, 她一时半会儿难以回过神来。 　　 　　“你仔细想想，老师说的有没有道理？”数学老师的眼里满是期待，希望站在他面前的学生能够点头。 　　 　　他已经推掉好几场广场舞活动了, 每逢晚自习, 都会帮她看看学习情况。关雅的数学好不容易有了不错的起色，横空劈来一个英语竞赛培训，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英语老师亦是不依不挠:“以我目前的观察来看, 关雅绝对是国奖的备选队员。如果成功了，对她参加自主招生有帮助。她不是想考北大么？单凭高考成绩, 北大悬之又悬, 去参加自招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呢？” 　　 　　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 最后竟然吵了起来，关雅拦都拦不住。 　　 　　“你……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女人！”数学老师站起来，指着英语老师说。 　　 　　英语老师不甘示弱, 愤怒地说道:“哼！我也从没见过你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你心灵丑陋！” 　　 　　“我心灵丑陋？！难道你就很美丽么？五十步笑什么一百步？”数学老师叉着腰，昂着头说。 　　 　　关雅:“……”数学老师吵起架来，居然连自己都骂╭(╯^╰)╮ 　　 　　两人争吵的范围，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关雅该不该参加英语培训这件事，甚至连陈芝麻烂谷子都被捡了出来。似乎是“积怨已久”。 　　 　　向天歌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时候，被里面传出来的动静惊到了。 　　 　　里面的人看见他来了，纷纷拉着他，让他评评理。 　　 　　向天歌懵圈地问关雅:“他俩怎么成这样了？” 　　 　　不是说来解决问题的么？怎么看起来更糟糕了？ 　　 　　关雅无辜地耸了耸肩。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就办公室该不该代购洗发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最后，是向天歌当和事佬，才把局面给稳住了。 　　 　　“两位，参不参加培训的选择权在关雅手上，对不对？” 　　 　　两人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关雅，你自己说，你是怎么想的？” 　　 　　关雅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老师，不论是哪一科，我都不会放弃学习的。每个人对知识的掌握情况不一样，在一起培训不一定能最有效的利用时间。所以，我不想参加集体培训。” 　　 　　“我想自己准备。”她缓缓道。 　　 　　英语老师一愣道:“我们会分批教学呢。不参加培训的话，你有信心拿到好成绩么？竞赛的题和平时的考卷毕竟有所差别。” 　　 　　关雅抿着唇，认真地颔首。 　　 　　她怕英语老师不高兴，便补充道:“我定期向您汇报情况，可以么？” 　　 　　英语老师的脸色和缓了几分，她说:“既然这样，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嗯。”关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关雅走出向天歌办公室的时候，天色黑沉沉的。 　　 　　阴天的傍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味道，乌云盖顶，像极了电影里世界末日的场景。 　　 　　二楼，何思砚也恰好从李翠娥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李翠娥站在门口，看着学生离开的背影，心中惆怅不已。 　　 　　什么叫做“这种浪费学习时间的活动没有参加的必要”？ 　　 　　什么叫做“不参加培训我也有十足的把握拿第一名”？ 　　 　　什么叫做“我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事实，老师您不要激动”？ 　　 　　上次找何思砚谈话，他态度还不错来着。怎么这回，就变得这么狂妄了呢？ 　　 　　就算她回炉重造，也无法那么有底气地说出那番话。 　　 　　李翠娥抱着胳膊，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将冷气挡在了外面。 　　 　　要是没有底气，何思砚能拿年级第一，而且甩第二名将近六十分么？ 　　 　　这人可是高二参加高考就只差北大一分的狠角色啊。 　　 　　李翠娥突然想通了，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离开办公楼去食堂的路上，关雅远远地看到了何思砚的身影。 　　 　　他健步如飞的样子，看不出半点生病的痕迹。 　　 　　医务室的感冒冲剂药效这么厉害？ 　　 　　揣着这样的疑惑，她来到了食堂里。 　　 　　被老师们拉着谈话，这个点的食堂，人不算多。 　　 　　关雅随便点了几个菜，打了个汤，转身看见何思砚坐在离自己不算远的正前方。 　　 　　她默默地扭过头，准备找个偏僻的位置坐。 　　 　　刚好吃完饭，准备离开食堂的陆萌过来拍了拍关雅的肩膀。 　　 　　“小雅，老向把你叫过去干嘛了？怎么谈了这么久啊？我看等你等不到，就先过来吃饭了。”陆萌说。 　　 　　关雅愣了一下，收回视线，看向陆萌，说:“英语竞赛培训的事情。” 　　 　　“那你去参加么？你要是去的话，咱俩可以一起呀。”陆萌笑道。 　　 　　关雅摇头，“我自己准备。” 　　 　　她自己的学习计划，不想被这件事打断节奏。 　　 　　“这样啊。”陆萌的尾音里带着惋惜，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没事，你好好加油。” 　　 　　说完，陆萌刚走两步，又回头叫住关雅。 　　 　　“对了，有件事情，马小璐拜托我一定要转告你。” 　　 　　马小璐？关雅想起来了，是那个昨晚被她拉黑的小学同学。 　　 　　“她被盗号了，那些塑身药的广告不是她发的。”陆萌说，“你应该没有上当吧？吃药吃出八块腹肌这种一看就是瞎话。” 　　 　　关雅忽然喉咙一紧，余光瞥了眼何思砚。 　　 　　他正坐在不远处，安静地吃晚餐。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关雅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语速飞快。 　　 　　陆萌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走了。 　　 　　被陆萌这么一提，她想起自己昨晚的黑历史。 　　 　　“你有八块腹肌吗”大概可以载入她人生的糗事史册了。 　　 　　关雅最后还是心虚地坐到了何思砚的斜对面。 　　 　　“讨厌甜品么？”何思砚突然开口，说。 　　 　　“……？”关雅觉得，这种问法有些似曾相识。“不讨厌。” 　　 　　“周末下午，一亩方糖见。我请你吃东西。” 　　 　　关雅怔住。“八毛钱的事，不用那么客气的。” 　　 　　何思砚的眸光淡淡的，薄唇轻启:“我教你数学，你教我英语。双赢。”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刚刚。”他轻描淡写。 　　 　　烧、烧糊涂了么？ 29、（捉虫）Chapter 29 ... 　　一种强烈的温暖在空气里流动着。 　　 　　关雅捂着嘴巴, 故作惊讶道：“欸，你的感冒这么严重？” 　　 　　他看起来精神矍铄, 没有病怏怏的，似乎没被感冒所扰。 　　 　　“我很清醒。”何思砚抬眸，好看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关雅见他严肃认真的模样, 便收敛了笑意。她端端正正地做好, 双手搭在双膝上。 　　 　　她徐徐地吐着每一个字, 让对方完全听清自己的声音。 　　 　　“依你看, 我有能力教你的英语么？”关雅说出了她心底的疑惑, “我上次也就只多了你两分。” 　　 　　女生抿着唇, 屏住了呼吸，正安静地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明亮的白炽灯光在头顶晃啊晃，惹得映在地面上的两人的影子也在移动着。 　　 　　飘忽的光影略过何思砚那张俊美中透着几分冷清的脸。 　　 　　他的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 　　 　　何思砚解释道：“英语是那种一旦进入瓶颈期, 就很难提高的科目。换种方式学习, 说不定能找到突破。” 　　 　　关雅：“……” 　　 　　147分和149分差别很大么？她像是看外星人似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何思砚。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收回刚才的提议。”何思砚不慌不忙地说道。 　　 　　关雅轻轻地开口, 亦是一本正经。“不，一个真正优秀的人, 应该有孜孜不倦地向上求索的觉悟。” 　　 　　她的嘴角憋着笑, 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她从来没想过, 何思砚会主动提出互相帮忙补习的事情。 　　 　　何思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而优雅地吃完了他的晚餐。 　　 　　约定的时间是周日下午，关雅前一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 　　 　　她在想, 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见他。既不能太过于刻意，但也不能过于朴素了。 　　 　　这么想着，关雅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何思砚的微博。 　　 　　记忆里，成名后的Ori很低调，他没有在公开场合透露过太多自己的私人喜好。 　　 　　关雅想了个笨方法。她想从Orion.Z这个微博里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说不定，她能找到在那些图片里找到，何思砚最喜欢的色彩搭配来。 　　 　　她打开照片墙，一张一张地细细琢磨着。 　　 　　天空、海洋、绿树、青草地…… 　　 　　远山、沙漠、斑马、落日…… 　　 　　照片看得越多，她越发现，在他眼里，藏着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于是，关雅最后得出了一个崩溃的结论：“要不，我穿成花蝴蝶算了。” 　　 　　在衣柜里翻出一套花枝招展的衣服，她静静地望了望天花板，默默地把衣服放了回去。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的话，还没等她走到教室门口，她就会被教务主任拦下来，先用眼神杀一遍，再用语言杀一遍。 　　 　　因为不能太刻意，所以关雅打算全天都穿同一套衣服。她选了一套比较飘逸的连衣裙。 　　 　　周日不用上早自习，关雅稍微赖了会床。她换好衣服去客厅吃饭的时候，沈秀莲咽了口小米粥，惊诧地看着她，问：“小雅，你穿这么少不冷么？” 　　 　　关雅指了指落进屋子里的暖阳，笑着将脸颊两侧的碎发撩到了耳后，落落大方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好着呢。我刚才查过天气预报了，最高温有二十五度。”关雅喝了一口热粥，平淡地说道。 　　 　　沈秀莲扭过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没吱声。大概是人上了年纪，对温度的感知也敏感了许多。她怎么就觉得，那阳光透着一股子的凉意呢？ 　　 　　上午两节课是英语和数学，关雅暗示自己不要想太多其他东西，认认真真地利用了这几个小时。 　　 　　趁着课间，她把作业写得差不多了。中午收拾书包的时候，她就简单地带了一两个笔记本和几张试卷。 　　 　　史约翰和陆萌凑在一块嗑瓜子，看着关雅背着轻便小巧的书包走出教室的背影，步调十分一致地吐了瓜子壳，然后面面相觑。 　　 　　“喂，光头，你有没有发现，关雅今天穿得特别漂亮啊？”陆萌说，“头发也扎得很好看。” 　　 　　史约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我觉得课代表每天都漂亮。大家都披着校服，没啥特别的。” 　　 　　陆萌无语地瘪了瘪唇角。她将桌面上的瓜子，麻利地聚成一团，然后拿手抓进了口袋里。 　　 　　拿瓜子的史约翰扑了个空。他悻悻地收了收手，吐了吐舌，说：“其实吧，我觉得可疑的地方是啊，课代表每次周末回家，都会背一个超级大的蓝色书包，装一堆沉甸甸的书啊本子啊什么的回去。然而，她今天格外可疑。”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陆萌挠了挠头发，嘟着嘴巴，喃喃自语。 　　 　　史约翰讪讪一笑，准备默默地走开。她想不起来，正合他意。 　　 　　陆萌脑中灵光一闪，拍了拍大腿，冲史约翰说：“对了，光头，你该还钱了。” 　　 　　史约翰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耳朵耷拉着，好不滑稽。 　　 　　他现在也无比想，和关雅一样，潇洒地消失在转角处。 　　 　　然而，离开的关雅，远远没有史约翰想象里那么潇洒。 　　 　　她走到停车场，正准备推车，抬头看见何思砚走过来。 　　 　　谁知道，这时候走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穿着和关雅一样的水蓝色连衣裙。人家走路的时候，像是自带鼓风机，那叫一个飘逸。 　　 　　她下意识地拢紧了上衣校服外套。 　　 　　那人穿着是中裙，穿在她身上就是及小腿的长裙了。 　　 　　她假装没看见何思砚的样子，骑着车拐了弯，从另外一个方向，绕着远路出了校园。 　　 　　极速前进时，心脏怦怦地在跳，肾上腺素也往上狂飙。 　　 　　她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个什么劲。 　　 　　可忽然就有了换掉这身衣服的冲动。 　　 　　- 　　 　　一亩方糖，咖啡馆。 　　 　　午餐因为怀着怨念，一不小心吃了太多。 　　 　　这会儿坐在雅致的咖啡馆里，闻着甜品的味道，关雅的味蕾没了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何思砚点了一杯美式拿铁，关雅则什么也没要。 　　 　　“我们开始吧。”屋子里有些热，关雅脱了针织外套，搭在椅子上。 　　 　　不经意地抬眸，又看见了那个和她撞衫的女生。 　　 　　关雅：“……” 　　 　　一天之内遇见两次，到底是什么缘分？ 　　 　　为了不显得自己的刻意，她下午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有换掉那条裙子。 　　 　　照镜子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挺小仙女的。这会儿，自信心一点点弱了下去。 　　 　　她默默地把外套穿了回去。 　　 　　“要吃点什么？”何思砚问。 　　 　　关雅淡淡地垂眸，摇了摇头。 　　 　　“我不饿。”她说。 　　 　　何思砚看了她一会儿，十分自然地给出建议。 　　 　　“写数学题很消耗体力。”他不咸不淡地说。 　　 　　关雅：“……” 　　 　　实在拗不过，关雅随意地扫了两眼菜单，点了个慕斯蛋糕和一杯清茶。 　　 　　何思砚似乎很满意，他点了点头，淡淡道：“那我们开始吧。” 　　 　　他从书页里抽出两张A4纸，递给关雅。 　　 　　“好好写，一小时后我要检查。”已经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了。 　　 　　关雅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看到试卷上面的字，关雅整个人彻底愣住。 　　 　　她正反翻动着试卷，目光都直了。 　　 　　遒劲有力的字，力透纸背。 　　 　　“这些题……都是你手写的？” 　　 　　她微微抬头，眼里尽是惊诧之色。 　　 　　“哦，正好练练字。”何思砚说。 　　 　　关雅立马羞愧地埋下头了。 　　 　　她除了选衣服，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准备。结果，还在一天之内和人撞了两次衫。 　　 　　她本来觉得，他和她的英语成绩，差距不太大。或许，只需要多交流交流，互相点拨或者启发就行。 　　 　　她小觑了何思砚的认真程度。 　　 　　学神果然是学神，对待学习的态度，和她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 　　 　　“那个我……”关雅的手心里开始渗出汗。后面的话，她说不太出口。 　　 　　“我找了份英语竞赛的题，先写着试试看。一个小时后，我们再讨论。”何思砚的声音很平静，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关雅点头同意。 　　 　　后面的事实证明，何思砚的话完全正确。 　　 　　为了写完他出的那份数学试卷，慕斯蛋糕和清茶壮烈牺牲了。 　　 　　数学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投入学习以后，她的紧张感，以及撞衫的尴尬感都渐渐消失了。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 　　 　　当窗外的夜色蔓延到屋内时，关雅这才意识到，已经天黑了。 　　 　　对面的那人，正低着头，一丝不苟地草稿纸上演算着解题步骤，边写边讲着。 　　 　　淡淡的侧光打在他的脸上，温温淡淡的。平时清冷的人，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何思砚随手拿起旁边的水喝了一口。 　　 　　“你看明白了么？”他写完最后一步，捏着笔，问关雅。 　　 　　“没，看不清。”关雅轻声说。 　　 　　何思砚将笔帽轻轻地盖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A4纸面。 　　 　　“那就靠近点看。”他说。 30、（捉虫）Chapter 30 ... 　　Chapter 30 　　 　　灰色的帘幕圈出一小片清静的天地。他们俩围着木桌, 面对面地坐着，中间散着试卷和草稿纸。 　　 　　深棕色的长木桌表面, 木料的纹路清晰可见。桌上摆着一个玻璃杯，杯里盛着蜂蜜柚子茶。 　　 　　何思砚垂着眸，注意力集中于笔端。他在等她的回答,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玻璃杯里映出来的人。 　　 　　撑在桌面的手肘, 慢慢地往他这边倾斜着。 　　 　　耳边的空气越来越安静, 安静得好像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看清了么？”何思砚说着, 轻轻地微抬起头。 　　 　　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和关雅的撞在了一起。 　　 　　她的脸停在离他十公分的地方,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嘴角扬起淡淡的弧度。 　　 　　“你以后审题……”何思砚愣住，以至于到嘴边的后半句叮咛没能说出口。 　　 　　心里面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何思砚动了动因为惊诧而僵住的手指，略显迟缓地抄起桌上被数学符号填满的草稿纸, 隔在她和他面前。 　　 　　“你以后审题, 多注意隐含的条件。”何思砚定了定神，徐徐道。 　　 　　被草稿纸上的抛物线拉回神的关雅，慌忙地拿过何思砚手里的纸, 坐到原位上。 　　 　　她低下头，装出一副仔细研究的模样。她刚才像是鬼迷心窍了, 差点就要伸手去捏他的脸了。 　　 　　就像曾经在梦里演练过许多遍的、遇见偶像的场景一样。 　　 　　“奥黛丽·赫本太漂亮了, 我刚才看入了迷。”关雅尽量压制住心里喷涌着的欣喜, 十分自然地笑道，“不好意思啊。” 　　 　　干净的墙面上挂着几张赫本的黑白照片，一颦一笑, 的确美丽动人。 　　 　　何思砚拿起笔，笔端在她面前轻轻地敲了两下。 　　 　　“认真点。”他说。 　　 　　关雅琢磨完何思砚写的解题步骤，霎时茅塞顿开。 　　 　　“这个解题思路好棒！既有条理又不容易出错，不愧是学神啊。” 　　 　　关雅改完错题，毫不吝啬地竖起大拇指给何思砚点了个赞。 　　 　　她的眼里装着小星星，崇拜之情悉数表现在了脸上。 　　 　　何思砚撇开眼，低头看手中的英语试卷。 　　 　　他的右脸颊不知为何竟微微发烫起来。 　　 　　索性拿单手撑着下巴和脸颊，换了个随性的姿势。 　　 　　“对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关雅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唇，问。 　　 　　之前都是他在帮她解惑，何思砚都没怎么问她英语的事情。 　　 　　明明都说好了互相补习来着。 　　 　　何思砚翻了翻试卷，默默地递过自己写的作文。 　　 　　前面的题目，一不小心都写对了…… 　　 　　好像，也没什么可问的。 　　 　　何思砚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一个MP3，插上了耳机。 　　 　　“我现在开始做听力部分。” 　　 　　何思砚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嗯。”关雅轻轻地发了个单音。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学神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写试卷，其他时间都拿来看书和帮她讲题上面了。 　　 　　而她，说好的限定一小时完成的试卷，足足写了两个小时。怀着那种亏欠的心情，她看作文看得十分认真。 　　 　　字迹漂亮，卷面分自然是不用说。总体来说，他的作文没什么大问题，有些小细节再修改修改就OK了。 　　 　　她怎么隐隐约约觉得，他们俩的交换，是不对等的呢？ 　　 　　她的数学提升空间大，存在的问题也多。而他的英语，已经足够好了，根本不需要她的帮助。：） 　　 　　何思砚写完了听力题，放下笔，把自己写的答案递给关雅。同时，他拿过关雅批改过的作文，漫不经心地看了起来。 　　 　　女生的唇紧抿成一条线，红笔划过一个个选项。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何思砚。 　　 　　“怎么了？”何思砚的眼尾微微上扬，放下手里的黑色碳素笔。 　　 　　关雅放下答案纸，恍然大悟道：“何思砚，原来你的弱点是听力啊。” 　　 　　“你错了整整十道题诶。” 　　 　　女生的惊呼声落入他的耳里。 　　 　　“嗯。”他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很自然地问，“关于听力，你有什么好方法么？” 　　 　　于是，这天晚上，他们以如何提高听力的话题愉快而和谐地结束了这次补习。 　　 　　关雅终于感觉到了互帮互助的气氛。 　　 　　“我回家以后，给你分享一些不错的听力资源。”推开咖啡馆大门的时候，她笑着说。 　　 　　然而，话才刚说完，她的人就被一阵冷冽的妖风袭击了。 　　 　　暮色苍茫，冷风一阵接一阵地吹过来，顺着衣袖和领口，灌进她的身体里。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最低温度是20度来着，所以她放心大胆地穿了秋款连衣裙。 　　 　　针织外套也比较薄，不怎么挡风。 　　 　　关雅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你等我一下。”何思砚转身往店里走，像是有东西忘了拿。 　　 　　关雅关上门，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等他。 　　 　　白天和她撞衫的女生，抱着两本书，和朋友并肩走出来。 　　 　　到门口的时候，她打量了关雅好一会儿。 　　 　　那高个子姑娘的朋友低声笑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说着，她就挽起那高个子姑娘的手，两人一起趾高气扬地走了。 　　 　　高个子的小眼睛里透出得意的神色。 　　 　　关雅:“……” 　　 　　她一脸懵逼地坐在原地，直到何思砚走过来，递给她一罐铁盒装的热咖啡。 　　 　　何思砚盯着关雅略微有几分苍白的脸，说:“拿着。” 　　 　　咖啡握在手里，捂得手心都热热的。 　　 　　一阵暖流从手掌心窜到了心里。 　　 　　“谢谢。”关雅扬起脸，唇边漾出清新可爱的笑容来。 　　 　　“走吧。”何思砚拉开门，率先走了出去。 　　 　　“一亩方糖”离他们住的小区不算很远，走路的话，大约五百多米的距离。 　　 　　关雅在凉风里十分凌乱地走完了这段路。 　　 　　何思砚送她到楼下，说完再见以后，他被关雅喊住了。 　　 　　“你等我一下。”关雅把咖啡塞到何思砚手里，语速飞快，“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你稍微站一会儿。” 　　 　　说完，她提起裙边，像是个在八百米冲刺的运动员，飞快地跑上了楼。 　　 　　何思砚看着女生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深邃得望不见底的眼睛里，落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眸光不缓不慢地落在手里的咖啡上，它尚有余温。 　　 　　何思砚挪了挪咖啡罐，看见右手手掌中央有一道浅淡的痕。 　　 　　他的脸上，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过的温和。 　　 　　寒风瑟瑟，引得他身后的小树的枝条不停地在颤抖着。 　　 　　关雅从房间里找出前些日子买的一袋零食，抱着零食下了楼。 　　 　　女生顶着红扑扑的脸蛋朝他跑过来，塞给了他一袋沉甸甸的零食。 　　 　　“补齐假期的份。”关雅气喘吁吁道，“希望你能喜欢。” 　　 　　“如果你要扔，那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扔。”见何思砚没什么表情，也没啥表示，关雅愣了下，说。 　　 　　“不会。”何思砚拎着零食，心平气和地说。 　　 　　就这样各自回了家，关雅帮沈秀莲准备晚饭，何思砚则自己拿着菜谱在厨房里研究。 　　 　　做饭做到一半，何思砚的手机震动起来，来了短信。 　　 　　发信人，关雅。 　　 　　“你觉得撞衫可怕么？” 　　 　　何思砚不假思索地打了一行字。 　　 　　发送。成功。 　　 　　随手将手机放在案台上。 　　 　　手机短信页面。 　　 　　显示着一行刚发送的字。 　　 　　“同样的衣服，你穿着更好看。” 　　 　　何思砚一回头，锅里的鸡蛋糊了。 31、（增补）Chapter 31 ... 　　Chapter 31 　　 　　嗡嗡嗡, 手机震动，不断地发出声响。 　　 　　关雅点进短信里, 一下子目不暇接。她被十多条回复刷了屏。 　　 　　短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一条条地增加着。关雅的视线从上往下，浏览着回复。 　　 　　没有什么比不小心群发“你觉得撞衫可怕么”更可怕的事情了。 　　 　　她看得入神, 眼光捕捉到来自何思砚的那句话, 平静的心湖狠狠地荡漾了一番。 　　 　　——“同样的衣服, 你穿着更好看。” 　　 　　所以, 他今天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而且还看到了和她撞衫的女生？ 　　 　　原来, 何思砚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关雅瘫坐着, 手机滑落在枕边，屏幕暗了下去。 　　 　　像是有个人，在她的左心房里敲锣打鼓, 震得她耳朵都疼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 关雅怔怔地抬起头，看见沈秀莲端着牛奶走进来。 　　 　　“小雅，你今天怎么了？”沈秀莲将温牛奶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直起腰问关雅，“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刚才我敲了半天的门, 你也没反应。” 　　 　　沈秀莲的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困惑, 而后又闪过了担忧。 　　 　　她在心里暗自想着：时间过得飞快，期中考快来了，关雅该不会又开始焦虑不安了吧？ 　　 　　关雅脑子转的飞快, 寻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在想数学题，想到正关键的地方，一下子没注意听外面的声音。” 　　 　　沈秀莲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关雅，柔声嘱咐了两句好话，便离开了她的卧室。 　　 　　独自窝在房间里的关雅，喝了几口温牛奶，又重新鼓起勇气拿了手机。 　　 　　何思砚再没有发消息过来。 　　 　　“对不起啊，我发错了。”　写完又删掉。 　　 　　再这样做的话，她就真的太逊了。 　　 　　想了一会儿，关雅回了两个字。 　　 　　——“谢谢。” 　　 　　看到短信发送成功，她的目光愣了愣。 　　 　　打过字的手指，没来由地有点僵。 　　 　　关雅松开手，把手机放到了枕头底下。 　　 　　她迟缓地躺下来，默默地拉住被子，蒙过了头。 　　 　　心里乒乒乓乓，好一阵躁动。 　　 　　.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关雅和何思砚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周末则约在咖啡馆里学习。 　　 　　何思砚写竞赛题的听力正确率稳步提高，关雅的数学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渐渐地，两人能够熟络地聊几个除学习之外话题，像是普通朋友那样。 　　 　　直到，某个平淡无奇的傍晚。 　　 　　傍晚的风寒凉刺骨，带着秋天的萧瑟。 　　 　　关雅最近迷上了看星座运势。 　　 　　“今天是个五星级豪华的日子，你的守护星木星和太阳强强联合，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所以，最近这几天，你会听到非常棒的消息，遇到好的事情，在学业、心理等方面有好运，需要注意的是，身体也在膨胀，注意体重哦！” 　　 　　“非常棒的消息？学业好运？”关雅捧着手机，轻轻地念出声来。 　　 　　挺准的。她心下想着。这回的期中考，她的数学有120分，和九月考相比，简直是一个大飞跃。 　　 　　“不过，我不想膨胀……”关雅碎碎念，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学校附近的药店里，称了称体重。 　　 　　“胖了……”她轻轻地抿了抿唇。 　　 　　看来，宵夜得少吃点了。:） 　　 　　她一回头，看见何思砚正盯着她。 　　 　　关雅眯着眼睛弯了弯唇角，宛若白瓷的肌肤瞬间染了层淡淡的红晕。 　　 　　她忘了，他还在身边。 　　 　　关雅清了清嗓子，轻咳两声，故作自然地说:“我胃不舒服，进来买盒健胃消食片。” 　　 　　她走到柜台边，找人要了盒江中牌的消食片。付钱的时候，收银小姐姐的目光在何思砚身上起起落落。 　　 　　“小姑娘，你男朋友长得挺俊嘛。”小姐姐低声说。 　　 　　关雅的注意力放在别处，没听清楚她说的这句话，只是礼貌性地道了句“谢谢”。 　　 　　她拿过健胃消食片，转身走向门口。 　　 　　何思砚云淡风轻地睨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将健胃消食片揣进校服口袋里，关雅微仰着头，笑对何思砚说:“何思砚，这次我的数学得了优。我明天想请你吃顿饭，表达感谢。” 　　 　　“就去附近那家味道还不错的烤肉店。”她补充道。 　　 　　何思砚没应声，只是淡然地往前走。 　　 　　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以至于他没听见，关雅就又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何思砚，我明天请你吃饭，你会来么？”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有好奇心强的投来疑惑的目光。 　　 　　矮男生二十多公分的小姑娘，时不时地转过头看他，嘟着粉嫩的嘴唇，眼里尽是风情。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关雅小声嗫嚅。 　　 　　原本挺高兴的事，现在弄得好像她在求他似的。 　　 　　两人踏进校园，一前一后地走着，何思砚突然开口道:“不去”。 　　 　　关雅抬眸，盯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飘着的心往下沉了点儿。 　　 　　性感的唇里吐出简单的两个字，语气笃定，一下子浇灭了关雅所有的热情。 　　 　　然而，也是在此时，她灵敏的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关雅问他:“你晚饭吃的什么？” 　　 　　“烤肉。”他慢条斯理地答。 　　 　　关雅:“……” 　　 　　“吃了多少份？”她挑眉。 　　 　　何思砚:“……” 　　 　　寒风徐徐地刮过，吹乱了关雅的头发。她一面撩起头发至耳后，一面伸手拿校服口袋里的消食片。 　　 　　她把手里的药熟稔地塞给何思砚。 　　 　　“谢礼，千万别客气。”她故意将语气说得很重。 　　 　　何思砚站的笔直，轻轻地垂眸，目光落在关雅白皙而细长的手指上。 　　 　　他从她手里接过那盒药，拆开包装，拿出一板，又将剩下的原封不动地给了关雅。 　　 　　指尖不小心相碰，一阵干净的温暖感伴随着电流，落进心里。 　　 　　何思砚低下头，剥开锡纸，往掌心倒了一颗消食片，放进嘴巴里，安静缓慢地咀嚼。 　　 　　这味道，有点涩，又有点甜。 　　 　　他的眸光轻轻一抬，落在女生身上。 　　 　　她翘起唇角，牵起一个清浅的笑来。 　　 　　她一下子又壮了胆，饶有兴致地问他:“何思砚，你是什么星座？” 　　 　　何思砚想了下，顺口答:“天蝎。” 　　 　　关雅低头去翻手机，看着答案解析，面部表情一点点凝固在风中。 　　 　　高冷。城府深。 　　 　　占有欲强？爱记仇？ 　　 　　……确、确定？ 32、Chapter 32 ... 　　Chapter 32 　　 　　唐灿不知道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搭住何思砚的肩膀, 微微低下头，看着关雅, 嬉笑道：“诶诶诶，战友，快来问问我是什么星座。” 　　 　　看到眼前出现的那道黑影, 关雅怔愣地抬头, 下意识地将手机放在了背后, 直起了腰。 　　 　　她想表现出不着痕迹地背着手的样子, 却还是被唐灿一下子戳穿了。 　　 　　“干嘛把手机藏起来啊？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么？”唐灿想逗逗她, 故意露出八卦脸, 说道，“该不会是……” 　　 　　关雅淡淡地笑着，轻描淡写：“没什么。” 　　 　　明明, 她的脸都快笑僵了。 　　 　　手机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躺着一行字。 　　 　　——天蝎男和射手女的配对指数。 　　 　　网络不太好, 尚在加载中，页面变成了空白。 　　 　　关雅摸索着按了个键，手机屏幕便暗了下去。 　　 　　唐灿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 清亮的眼珠盯着关雅看，脸上露着姨母般会心的微笑。 　　 　　像是背过很多次稿, 他流利而又自然地说：“我是8月初的狮子座, 战友你呢？我觉得你肯定是12月的射手座, 和我是天生的一对。” 　　 　　关雅盯着唐灿，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何思砚那儿看。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耐烦，那表情仿佛在说“多大的人了, 居然相信这些无聊的东西”。 　　 　　关雅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她抿了抿唇，而后笑道：“我的确是射手座。” 　　 　　顿了顿，她继续说：“不过……星座什么的也不全准。” 　　 　　唐灿松开搭在何思砚肩膀上的手臂，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这么说来，你战友还有一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啊。那咱们的岁数相差不大嘛。” 　　 　　“我8月1号的。”唐灿指着何思砚，继续道，“这家伙11月22号的，踩了天蝎的尾巴。” 　　 　　闻言，关雅的眸光直直地锁在何思砚身上，一愣一愣的。 　　 　　她的小心脏不经意地漏了一拍。 　　 　　11月22号……？ 　　 　　好巧，她和何思砚的生日只隔了一天。 　　 　　“叫声哥哥来听听。”唐灿冲关雅勾了勾手指，眼送秋波。 　　 　　何思砚略嫌弃地看了唐灿一眼，手随意地抄进口袋。 　　 　　“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他便迈开步子，顺着校道走了。 　　 　　落叶撒了一地，沿着校道铺陈着。踩在脚下的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伴随着校园广播里放着的乐曲，敲在关雅的心上。 　　 　　关雅望着他那掩在浅淡的暮色里的背影，心像是飘在还上的浮萍，飘摇不定起来。 　　 　　唐灿使劲地抬手在关雅的眼前挥啊挥，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女生的心思明显不在这儿。 　　 　　他眼睁睁地看着关雅像风一般地从他的身边跑过去，追那位腿长的家伙。 　　 　　唐灿托着腮，站在渐渐汹涌起来的人潮里，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果然，没有我不行啊！这家伙，还真是令人操心！” 　　 　　“人家小姑娘都这么暗示了，他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唐灿喃喃自语着，越想越觉得可惜，最后幽幽地叹道：“这像话么？” 　　 　　直到一阵浓郁的香水味飘过来，余光瞥到李翠娥那张严肃的脸，唐灿这才撒腿往教室里跑。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阳光完全退出了人们的视线。 　　 　　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四散，归宿在各自的班级里。 　　 　　有人拿着笔奋笔疾书，有人趁着老师巡视不到就插科打诨讲两句小话。 　　 　　也有人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干脆就一觉解千愁。 　　 　　直到放学，表面平静的湖水才被搅动，沉静的鱼儿们再度欢腾起来。 　　 　　关雅照例留到了最后，她看着黑板左边贴着的目标纸，上面的字迹有些淡了。 　　 　　“北京大学”四个字像是立在戈壁里的岩石，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被风化瓦解。 　　 　　形式并不重要，只要心里还在意就好。 　　 　　距离高考还有220天。 　　 　　离她重生，已经过了105天。 　　 　　在这一百多天里，她重拾了梦想，并为之奋斗着。 　　 　　她还遇到了成名前的男神。 　　 　　运气可以说是爆棚了。 　　 　　关雅擦了黑板，走回自己的座位旁。 　　 　　课桌上摊开着一个笔记本。 　　 　　“北大计划”旁边，不知何时写上了“男神攻略计划”几个字。 　　 　　大概是她心神不宁的时候，不小心添上去的。 　　 　　关雅从笔袋里拿出透明胶，撕到半路又仔细地贴了回去。 　　 　　她哑然失笑，将本子合上，扔进了书包里。 　　 　　作为最后一位离开教室的人，她将灯关掉，门也锁好了。 　　 　　关雅背着书包走到对面班级门口，倚着门框，双腿随意地交叠。 　　 　　五班里，还剩下何思砚一个人。 　　 　　灯影绰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人太冷。 　　 　　关雅没看他，只是默默地等着，在心里念着英语单词。 　　 　　她从A开头的单词开始背起。 　　 　　Abandon，放弃；绝望。 　　 　　关雅：“……”连英文单词也在提醒她不要太过奢望么？ 　　 　　忽然想起晚自习前，她躲在洗手间里看到的搜索内容。 　　 　　在神话传说里，天蝎座和射手座是注定无法相遇的星座。 　　 　　对应上何思砚忽冷忽热，令人捉摸不定的性格，她心凉了小半截。 　　 　　“把他当成偶像静静地远观就好了”、“做朋友什么的太难了”、“他能跟你说话就算是进步了，还要强求什么”…… 　　 　　当时，这类想法在她的脑海里渐渐地占据了上风。 　　 　　因为一次寻常的拒绝，她突然开始有了失落感。 　　 　　关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的她好像有些奇怪。 　　 　　越来越像十七岁的小女生，开始因为一个人，而患得患失。 　　 　　但她又理不清，那到底是一份怎样的感情。 　　 　　大抵是每逢夜晚，人心脆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她想。 　　 　　关雅轻轻地抬眸，斜倚着门框，看落在走廊里的月光。 　　 　　清澈的目光，像是被揉进了些什么，慢慢地泛了直。 　　 　　忽然，灯光“啪”地一下熄灭了。 　　 　　月光很淡，不足以撑起光明。 　　 　　整栋楼霎时陷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骇人的鬼哭狼嚎。 　　 　　原本舒适地倚着门框的关雅，猛地尖叫一声，吓得腿都软了。 　　 　　“你还好……么？”何思砚的话说到一半，舌头有些打结。 　　 　　后面半个音，在喉咙里卡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来。 　　 　　因为关雅半路突然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他。 　　 　　她从侧面来了个熊抱，猝不及防地。 　　 　　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害怕，何思砚站着没动。 　　 　　温热的气息吞吐着，透过单薄的衣料，撩着少年的僵直的背。 　　 　　扣在他腰间的手腕，白皙细腻，温温软软的。 　　 　　空气寂静到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 　　 　　他很平静，她的呼吸有些沉。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 　　 　　校园里没了那奇怪的声响，静得不行。 　　 　　“没事了。”何思砚说。 　　 　　他伸手去开灯，却发现灯真的灭了。应该是被关了总闸。 　　 　　定了心神的关雅，察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地松开手，人往后弹了一下，与何思砚拉开距离。 　　 　　脸颊如同火烧一般，滚烫得可怕。 　　 　　还好没灯，他看不清她的脸色，不然，她真想找个地洞给钻进去。 　　 　　眼里忽然进了一点光亮，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 　　 　　“还有人么？赶紧走啊！还有五分钟就要锁门啦！” 　　 　　负责锁教学楼楼梯口铁门的大叔，咚咚咚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富有节奏地响着。 　　 　　何思砚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那光亮开路。 　　 　　他走了两步，见关雅呆愣在原地，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便又折回来，拉起她纤细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边走。 　　 　　风风火火地跑出教学楼，成功避开了锁门的大叔，何思砚松开关雅的手腕，默默地将右手往后缩了缩。 　　 　　路灯下，关雅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轻喘着气。 　　 　　她有些难为情，这会儿的脸颊更红了，好似醇厚的葡萄酒，还带着那么点微妙的醉意。 　　 　　关雅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头冒出成排的小鹿在横冲直撞。 　　 　　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快点平静下来，可是一点儿也没有用。 　　 　　一股热流使劲地往上涌，惹得她的脑袋有些昏沉。 　　 　　在教室里的时候…… 　　 　　她好像，摸到，男神的，腹肌，了。 　　 　　. 　　 　　关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这天晚上的最后一个多小时，她感到既混乱又甜蜜。 　　 　　最后分离的时候，她主动道了歉，说不好意思什么的。 　　 　　虽然何思砚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关雅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压死人不偿命的尴尬。 　　 　　她揣着小心思回了家，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脑海里倒带，重放，一遍又一遍。 　　 　　她逼着自己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成功让身体感到疲劳，这才安稳地睡了过去。 　　 　　她绝对想不到，此刻的何思砚，刚从电子秤上走下来，满腹心事走进了卧室。 　　 　　卧室里的灯亮着，他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场景。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 　　 　　--被你送的零食喂胖了。 　　 　　这种答案，他当然……说不出口。 　　 33、（捉虫）Chapter 33 ... 　　Chapter 33 　　 　　碧空如洗, 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洒在塑胶跑道上，铺了一地的碎金。 　　 　　关雅戴着耳机, 迎着风匀速奔跑着。MP3里放着流行歌，曲调很欢快。 　　 　　本来说好一起出来锻炼的，但是陆萌跑了一圈就累了。陆萌落在关雅后面, 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等到比她还要慢的唐灿经过她身边时, 陆萌眨了眨眼, 呲他：“唐灿, 你这腿是白长的么？也太慢了吧。” 　　 　　“喏, 你看看人家何思砚。”陆萌斜眼瞥了下唐灿, 又朝着那个被光影包围的男生抬了抬下巴，得意地说道。 　　 　　唐灿双手叉着腰，没好气地看了陆萌一眼, 活像个深宫怨妇似的。 　　 　　“我不跟你计较。”唐灿努了努嘴, 目光恰好落在这条跑道尽头的那人身上，不由得沉了沉。 　　 　　天气转凉，学校取消了不少集体活动。大课间的跑步活动也从强制性变成了自由性质的。 　　 　　但只要不下雨, 他们四个几乎都会约下来一起跑步。唐灿发现，最近, 关雅和何思砚格外积极。 　　 　　随便一跑就是好几圈。一圈至少有四百米, 两圈半下来他就快歇菜了。 　　 　　而这两个人今天跑了四圈还在坚持, 更令人嫉妒的是，他们看起来似乎一点儿都不累。 　　 　　阳光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跑着, 成了操场上的一抹亮色。 　　 　　唐灿在高大的绿色铁网前停下，拾起脚边的矿泉水。他轻松地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一股清甜消解了喉咙里火烧般的不适感。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唐灿拨了拨额前的头发，问一并停下来的陆萌：“诶，陆大小姐，你知不知道关雅为什么这么拼啊？” 　　 　　陆萌背靠着铁丝网，慢慢缓缓地蹲下来，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道：“她觉得自己胖了，要减肥呢。” 　　 　　唐灿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盯着关雅的背影，难以置信地指着虚空，摇了摇头。 　　 　　“你们女生啊，我真的搞不懂了诶。她那么瘦，就算稍微长几斤算什么。” 　　 　　陆萌悻悻地耸了耸肩，说：“就是说啊，重了三斤而已，就加跑三圈，也太夸张了。” 　　 　　唐灿托着下巴，食指在下颌处轻轻地摩挲着，认真地思索着。 　　 　　他喃喃道：“关雅是觉得自己胖了，才这么卖力跑。那何思砚呢？” 　　 　　难道说，他也觉得自己胖了吧？ 　　 　　唐灿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迎着阳光奔跑的男生，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不不，不可能的。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你觉得是为什么？”陆萌轻轻地闭了闭眼睛，随意地接话。 　　 　　唐灿一本正经地点头，神神叨叨：“这大概就是他的长高秘诀。” 　　 　　说完，他又开始大口大口地灌水，咕噜咕噜的。 　　 　　陆萌的耳边全是喉结滚动的声音，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她又听见唐灿说：“我今天偷偷地比了比，发现这家伙不声不响地长高了差不多两厘米。” 　　 　　陆萌低下头，无声的吐槽：“……你可真够无聊的。” 　　 　　和这边安静围观的两人不同，何思砚和关雅足足跑了六圈才肯罢休。 　　 　　关雅从衣服口袋里拿了包纸巾出来，抽出一张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刚跑完步，小心脏还处于亢奋状态，怦怦地跳动着，扰得耳朵锣鼓喧天的。 　　 　　她快走了几步，好容易跟何思砚并肩，将纸巾连同包装一齐递给了他。 　　 　　男生脸上无动于衷，手上也没什么动作。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要。 　　 　　她腾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一时间放也不是，伸过去也不是。 　　 　　“不用。”头顶传来一道平稳而沉静的声音。 　　 　　声线干净，却不似照在身上的阳光这般温暖。 　　 　　“哦。”关雅缩回手，将纸巾重新放进了口袋里。 　　 　　她微微抬了抬头，阳光明亮得直晃人眼睛。 　　 　　他两鬓和额前的发丝都被汗水染得湿漉漉的，饱满的薄唇轻抿着，勾勒出性感的线条。 　　 　　修长而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颤啊颤，漂亮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些什么。 　　 　　湛蓝的晴空如画，然而和他比起来，竟然也黯然失色了。 　　 　　陆萌和唐灿一人拿了一瓶水，朝关雅和何思砚走过来。 　　 　　“你俩终于跑完了。”唐灿如负重释，长长地舒了口气。“又不是田径比赛，那么较真干嘛。” 　　 　　唐灿递了瓶水给何思砚，陆萌手里的则给了关雅。 　　 　　四个人慢慢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中间经过篮球场，看到一伙男生在打篮球，场上情况焦灼。 　　 　　陆萌捂着嘴巴，眼睛里落了迷妹专属的小星星。 　　 　　“小雅，我们看会儿比赛再回去呗。” 　　 　　关雅忽然感觉有些累，随意地点了点头就答应了。 　　 　　她淡淡地扫了眼何思砚。他头也没回地和唐灿离开了，脸上波澜不惊。 　　 　　见有漂亮妹子观战，打篮球的男生们更卖力了。青春的汗水混着荷尔蒙的气息，看得陆萌心尖直颤。 　　 　　等到这边男生下场的时候，陆萌拿过关雅手里的矿泉水，直接给人家递了过去。 　　 　　关雅当场石化。 　　 　　站在楼梯口，看到这一幕的唐灿，无奈地摇了摇头，撇嘴叹气道:“陆大小姐花痴的毛病还没好呀。她就算了，怎么关雅也经不住诱惑？” 　　 　　何思砚的眸光微微一顿，稍微移了移，落在视线镜头里的那抹嫩黄色上。 　　 　　隔的有些远，看不太清人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场上那群人的欢呼声来判断，他们应该相处得很愉快。 　　 　　想起前天晚上的那个出其不意的拥抱，她的手勒住他的腰，何思砚的心里就泛起一阵热。 　　 　　他敛了敛眸，云淡风轻地撇开眼，握紧手里的水瓶，继续往上走。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两个女生才匆匆地跑进了班里。 　　 　　陆萌脸色红润，强忍着一脸笑意。关雅看了她两眼，沉着地将书本从课桌里抽了出来。 　　 　　地理老师转过身，见眼前多了两个学生，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诧，而后又拿黑板擦敲了敲讲桌，沉声强调道:“以后别迟到！” 　　 　　关雅连连称是，而陆萌还沉浸在刚才的偶像剧般的情节中不可自拔。 　　 　　关雅倒是心生几分羡慕来。 　　 　　为什么别人那么容易接近，那么温和爱笑，到了何思砚这儿，一切都变得如此困难了呢？ 　　 　　简直，比登天还难。 　　 　　乌龙抱那晚过去后，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她。 　　 　　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琢磨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晚读结束以后，关雅特意截住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唐灿，旁敲侧击地问他，该怎么哄一个生她气的人。 　　 　　唐灿问:“男的女的？比你大还是小？为什么不高兴？” 　　 　　关雅一下子招架不住，有些懵圈。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她说。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他们在角落里交谈。 　　 　　“你的错？”唐灿挑眉。 　　 　　“……算是吧。” 　　 　　唐灿忽而得意地笑了笑，道:“嗨，甭管男的女的，你喊声哥哥或姐姐，服个软，说几句亲亲抱抱举高高就好啦。” 　　 　　“多大点事儿嘛。” 　　 　　关雅愣了半晌，问:“确定有用？” 　　 　　唐灿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我敢打包票，你一撒娇，对方肯定什么气都没有了。” 　　 　　撒……撒娇？ 　　 　　叫声哥哥…… 　　 　　亲亲抱抱举高高？ 　　 　　对何思砚么？ 34、Chapter 34 ... 　　Chapter 34 　　 　　“唐灿, 你冲我撒个娇示范下，看我会不会心软。” 　　 　　关雅面色如常, 十分淡然地说着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来，先叫声姐姐来听听~”关雅随意地勾了勾手指。 　　 　　原本嬉皮笑脸的唐灿彻底在风中凌乱。 　　 　　“……我拒绝。”他用双手护住自己, 表情夸张。 　　 　　不是说好支招么？他怎么觉得自己反倒被调戏了呢？ 　　 　　“战友, 不带这么玩儿的啊。”唐灿错开眼, 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勺。 　　 　　关雅轻轻地摊了摊手。她的眼神明显在说——是你先不正经的。 　　 　　亲亲抱抱举高高？她要是真这么做, 保不齐何思砚以后再也懒得理她了。 　　 　　“你老实说, 是不是要哄男生？”唐灿眯起眼, 嘿嘿一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这三个字像是一根针，直戳关雅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霎时有了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 　　 　　关雅不动声色地整理着心绪。她仰起头, 缓缓道：“朋友家的小侄子, 性格有些奇怪。” 　　 　　唐灿蹙眉，一脸“说了半天，你在逗我呢”的表情。 　　 　　“给颗糖不就完了？”他喟叹了一声, 道，“战友, 你这情商有待提高啊。” 　　 　　“看来上天还是公平的啊~”唐灿边走边感慨, “啧啧, 连英语这么变.态.的科目都能征服的人，居然治不了熊孩子？” 　　 　　关雅：“……” 　　 　　事后，她越想越后悔, 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头脑发热来问唐灿，更不应该胡乱扯什么侄子。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周六，晚自习只用上一节。学校八点多放学。 　　 　　五班里，唐灿收拾书包的时候，向何思砚随口提起关雅找他的事情。 　　 　　“她看起来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不可能连小侄子都搞不定吧？”他疑惑道。 　　 　　唐灿粗暴地将书包的拉链拉上，抬起头，看着何思砚的侧脸，继续说：“最奇怪的是，她居然为了小侄子的事特意来请教我。” 　　 　　何思砚的眉眼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情绪表现出来。他安静地收书包，似乎自动与喧闹的世界隔绝了。 　　 　　唐灿说着说着拍起了脑袋，他像是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眉梢瞬间染上了几丝喜悦。 　　 　　“难不成，我在战友心里已经成了知心大哥哥么？”他低声笑道，笑容里透着浓浓的孩子气。 　　 　　背后这人从打下课铃开始，就叽叽喳喳个没完。何思砚一贯都是直接屏蔽的。 　　 　　然而这次，何思砚将唐灿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心里去。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唐灿继续絮语着。 　　 　　说到半路，何思砚淡淡地道了句“再见”就离开了。 　　 　　后面的猜测，唐灿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说真的，他也不太想说出口。 　　 　　就让这别扭的两个家伙自己体会去吧。他瞎掺和什么呢。 　　 　　透过窗，他抬头望了望朦胧的弯月，眼里闪着细微的光亮。 　　 　　唐灿回过神，倾了倾身，默默地将抽屉里的初三英语练习册拿了出来。 　　 　　他重新拉开书包，随手把练习册扔了进去。 　　 　　不管是学习还是恋爱，都得循序渐进啊。唐灿想。 　　 　　他抬了抬眼，恰好瞧见关雅从23班里走出来。 　　 　　手滑进口袋，指尖碰到被衣服捂热的MP3外壳。 　　 　　唐灿咧嘴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阳光帅气的脸上，不知不觉中添了几分痞气。 　　 　　他单手提起书包，一溜烟地从教室里跑了出去，在走廊里拦下了关雅。 　　 　　刚过转角的关雅，差点被吓了一跳。 　　 　　抬头看见一道黑影挡在她跟前。 　　 　　定睛一看，是唐灿。 　　 　　“有事？”关雅松了口气，柔声问唐灿。 　　 　　“我想起来了。”他顿了顿，“哄熊孩子的方法。” 　　 　　关雅明显地怔愣了下，她不知道唐灿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你要听吗？”唐灿眯起那双桃花眼，故弄玄虚地笑着，“特别是对付性格古怪的那种。” 　　 　　关雅定定地看了他几眼，人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温顺而乖巧，像极了小兔子。 　　 　　. 　　 　　白天很暖和，夜晚却冷得令人发指。 　　 　　关雅庆幸自己还好带了条围巾，不然又得傻乎乎地冻成狗了。 　　 　　教学楼到停车场的必经之路上，她遇到了何思砚。 　　 　　他站在姜黄色的灯光里，倚着栏杆，双眼目视着前方。 　　 　　关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了沉沉的夜色。 　　 　　再远一点，便是爬满枯藤的围墙。 　　 　　“你还没走？”她走过去，停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嗯。”何思砚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关雅从口袋里拿了一根棒棒糖，递给他。 　　 　　“喏，今天只有这个。”她轻声道，“橘子味的。” 　　 　　好看的手指捏着棒棒糖的细木棍，腾在半空中。 　　 　　风轻轻地拂过来，带着秋夜的寒意，亲吻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 　　 　　何思砚看了眼被橙黄色的糖纸包裹着的棒棒糖，又看了看关雅的脸，嘴角松动了几分。 　　 　　关雅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过郑重，甚至还有几分视死如归，弄得好像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馋猫。 　　 　　……专堵同学要零食的那种。 　　 　　“我不是在等这个。”何思砚说着，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关雅一度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眨了眨眼睛，再次定神时，见何思砚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便把刚才的那一瞬归为了错觉。 　　 　　“哦。”她准备收回棒棒糖，这时候手中一轻，糖已经落到他手里了。 　　 　　寒风一阵接一阵地刮过来，关雅缩了缩脖子，将一半的脸埋进了围巾里。 　　 　　“要不要去坐公交车？比骑车暖和。”关雅主动提议。 　　 　　他简单地“嗯”了一声。 　　 　　“你等我，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路灯下被拖的老长。 　　 　　何思砚沉默了半晌，说：“我没在等你。” 　　 　　关雅从口袋里拿出两颗奶糖，攥在了手心里。 　　 　　她盯着地面，很认真地问：“你在生我的气么？” 　　 　　“那天的事，是个意外。”关雅说。 　　 　　被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抱了，论谁都会不自在吧。她能理解。 　　 　　顾及到女生的步伐小，男生实际是放缓了步行速度的。 　　 　　何思砚往她这边看了眼，她的脸像是染了层雾气，露在空气里的耳朵红红的。 　　 　　“我知道。”他说。 　　 　　公交车站就在学校门口。 　　 　　熙攘的人群已经走了两批，这会儿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等车。 　　 　　关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何思砚基本只回一个字。 　　 　　“明天的英语竞赛，加油哦。” 　　 　　“嗯。” 　　 　　“你的听力肯定没问题的，相信自己。” 　　 　　“嗯。” 　　 　　车缓缓地停靠在站台。 　　 　　他俩一前一后上去，在最后一排落了座。 　　 　　三站路，一般情况下，四分钟左右就到了。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个路口，就堵了足足五分钟。 　　 　　“何思砚，反正堵着车呢，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算是帮我个忙。”关雅摊开手，左右手的手心里分别躺着一颗包装完好的奶糖。 　　 　　“有一颗糖是真的，有一颗是假的。如果你选错了，就得说真话。” 　　 　　何思砚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说:“唐灿教你的？” 　　 　　“……”关雅忽然觉得掌心有几分痒。她讪讪一笑，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你就当我没说过。” 　　 　　“听说你的小侄子很熊。”何思砚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这时候的城市街道车水马龙，到处都是流光溢彩的，明亮得像是要把黑夜赶跑。 　　 　　关雅摸了摸鼻尖，无聊地拿出塞在书包角落里的MP3，她恹恹地回答:“对，特爱闹别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唐灿说给颗糖就好了，可是——”她瞥了他一眼，“小侄子不爱吃糖。” 　　 　　她戴好耳机，开始百无聊赖地调广播频道。 　　 　　嗡嗡声在耳朵里响起。 　　 　　“左边。”有道清澈的声音闯进来。 　　 　　“嗯？”关雅摘下耳机，怔怔地看向身旁的何思砚。 　　 　　他面无表情地说:“试验品。” 　　 　　关雅拿出左边口袋里的奶糖，熟稔地剥开外面的碎花糖纸。 　　 　　一股洗衣粉的味道散在空气里。 　　 　　“假的。”她说。 　　 　　只有两个字，心里却百转千回。她没想过，他这么配合。 　　 　　但愿他没看穿她拙劣的演技。 　　 　　何思砚看着她，在等下文。 　　 　　关雅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脸去。 　　 　　她有些自暴自弃:“算了，随他去。要是每次不高兴我都得哄，那我可能会累死。” 　　 　　前面的车慢慢动了，不一会儿，马路终于重新畅通。 　　 　　何思砚拿出MP3听关雅帮她下载的英语听力。 　　 　　一段对话刚讲完，公交车便到了站。 　　 　　下车了，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关雅忽然很好奇地问何思砚:“你有哄过小孩子吗？” 　　 　　头顶的路灯像是自带雾气，洋洋洒洒的，分外朦胧。 　　 　　他站在那样的光线里，想了一会儿，答:“有。” 　　 　　两人的脚步声很轻盈。 　　 　　“噫，你怎么哄的？能给我讲讲么？”关雅揉了揉脸。 　　 　　她想象不出，这家伙哄孩子的样子。照他这样子，小孩子可能会吓跑。 　　 　　何思砚脚下一顿，侧过身，低头看关雅。 　　 　　俊朗的脸庞像是染了霜，给人几分冷冽之感。然而，明亮的眼眸里，目光确是那样灼然。 　　 　　关雅也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仰起头看他。 　　 　　“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她的心咯噔了下，试探性地问。 　　 　　何思砚没说话，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他伸出手，朝着关雅的头探过去。当手快要碰到她头顶的时候，扑了空。 　　 　　关雅一脸惊恐地蹲下来，捂着脑袋喃喃自语:“你……你还是别示范了。” 　　 　　何思砚站在原地，云淡风轻地将手缩了回来，放回口袋里。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脸色没什么大变化，紧绷着的唇角，却毫无悬念地松了松。 　　 　　她是笨蛋么？ 35、Chapter 35 ... 　　Chapter 35 　　 　　深秋的早晨, 长街两旁铺着昨夜被风扫下的金黄色树叶。 　　 　　卖早点的小摊贩推着餐车，停在巷子口。硕大的木质锅盖被揭开, 热气止不住地冒出来，温暖了周边的空气。 　　 　　关雅从老伯手里接过一碗新鲜出炉的馄饨，心满意足地道了声“谢谢”。 　　 　　手贴着纸碗边缘, 暖意源源不断地从指尖渡到心里。 　　 　　天气冷了, 沈秀莲眷恋被窝, 有一阵子没给关雅做早饭了。通常, 沈秀莲都是早早起来, 给关雅准备爱心早餐, 等她出门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这些天以来，关雅自己买早饭，对这条巷子里食物的味道, 几乎是烂熟于心。 　　 　　天尚未大亮, 视线能见范围里，事物都被蒙了层浅淡的灰色。 　　 　　关雅在公交车站等早班车，趁着车还没来, 她便坐在站亭的凳子上吃馄饨。 　　 　　小勺舀起轻轻地一颗煮至外皮近乎晶莹透明的小馄饨，嘟着嘴唇呼呼地吹了几口气, 而后放进嘴里, 如此往复。 　　 　　热气腾腾, 落在她的长睫毛上，结了一层层轻盈的水雾。 　　 　　温热的汤暖着胃，关雅一本满足地笑了笑。 　　 　　馄饨吃得差不多了, 关雅准备起身将纸碗扔掉。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道苍老而清晰的声音。 　　 　　“小伙子，你也在等车？怎么不过去坐？”晨起的老爷爷拎着空菜篮，停下缓慢的步调，好心地问。 　　 　　关雅闻声转过头去，见何思砚站在清晨的银杏树下，他摘下耳机，礼貌地摇了摇头，对老爷爷说:“您坐，我站一会儿。” 　　 　　不知道是她吃东西太过投入，还是何思砚走路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关雅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出他的存在来。 　　 　　他的目光轻轻一抬，视线不偏不倚地撞进关雅的眼里。 　　 　　关雅捧着一只纸碗，里面的汤水轻轻地晃荡了两下。 　　 　　她看着他，条件反射似的腾出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早上好。”关雅的嘴角牵起一个温和的笑。 　　 　　她起身离开座位，风风火火地将纸碗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在折回来的路上，面上虽维持着平静，关雅的心里却在绕圈：他该不会看到她吃馄饨的样子了吧？会不会超级难看？她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表现得很窘迫呢？早知道就注意下形象管理的！ 　　 　　“你吃早饭了么？”关雅走向何思砚，问他。 　　 　　“吃了。”他漫不经心地将耳机线揣进衣兜里。 　　 　　关雅拉着衣角，微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他垂眸，看了看手表，“刚到不久。” 　　 　　听到这话，虽然有些耳背但还是捕捉到关键词的老爷爷朝他俩这边看了看。 　　 　　老爷爷坐在长凳上，人的重心撑在一根中等长度的拐杖上面。略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如果他估算得不错的话，小伙子在这儿站了得有五六分钟啦，差不多看完了小姑娘吃馄饨的全过程。 　　 　　啧啧，他们这些小年轻，总爱口是心非，他反正是看不懂了。 　　 　　“车快来了。”何思砚将视线从手表上移开。 　　 　　他的话说完没多久，公交车驶入了站台。 　　 　　清晨的车很空，座位大把大把的。何思砚照例选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关雅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他斜前方的位置。 　　 　　相顾无言什么的，太尴尬了。 　　 　　她拿出英语单词本，翻到昨晚背到的地方，继续记。 　　 　　何思砚盯着她的后脑勺，目光沉了沉。 　　 　　她绑了个马尾辫，皮筋上缀了个糖果色的小爱心。 　　 　　何思砚想起了昨晚的橘子味棒棒糖。那颗糖，还在他的书包某格里躺着。 　　 　　视线慢慢往下，是露在外面的一小片脖颈。颈部轮廓很美，肌肤白皙似雪。 　　 　　隐隐约约，能看到被米色毛衣包裹着的背部线条。 　　 　　他淡淡地错开眼，去看窗外的风景。阳光渐渐明亮起来，催醒整个城市。 　　 　　不知道是车里温度太高，还是心理作用，何思砚忽然觉得整个人暖烘烘的，像是被太阳包围了一样。 　　 　　“九点的英语竞赛，别紧张。”下车前，关雅转头对他说。 　　 　　何思砚怔了一秒。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紧张过。 　　 　　他终究是点了点头，道:“你也是。” 　　 　　“加油，你肯定没问题！”关雅说，“你期中考试英语听力不是做得挺好嘛。” 　　 　　她看他最近经常戴着耳机，猜想他可能很紧张英语竞赛的听力部分，一直找感觉。 　　 　　“借你吉言。”他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起伏。 　　 　　关雅笑了笑，快步走下车。 　　 　　和竞赛比起来，平时的听力相对简单点，但差距也不是太大。 　　 　　其实，何思砚没必要这么在意。不过，像他这种对学习要求特别高的人，追求的大概是完美。 　　 　　关雅在心里给出了她认为合理的解释。 　　 　　八点四十分左右，参加竞赛考试的学生基本上往指定教室那边走了。 　　 　　初赛占用了高一的教室，高三其他学生依旧照常上课。 　　 　　高一某个班级门口，23班的几个女生围着关雅，争先恐后地握她的手，还有索抱的。 　　 　　“学霸，分我点运气哈。” 　　 　　“对对对，蹭蹭全校第一的灵气。” 　　 　　“我们以后考英语，谁都不拜，就拜关雅。” 　　 　　“……” 　　 　　陆萌更是像头号迷妹似的，直接来了个夸张的熊抱，顺势拍了拍她的后背。 　　 　　“小雅，我能不能进决赛，就靠你了！”陆萌笑嘻嘻地说。 　　 　　关雅差点没被不知轻重的陆萌给拍傻。 　　 　　她轻咳了两声，笑道:“以你的实力，进决赛不难。” 　　 　　这次的期中考，关雅的英语也是全校第一，比第二的何思砚依旧高了两分。 　　 　　很稳定的149分与147分。 　　 　　何思砚九科均列第一的神话，这次因为英语成绩而又没有成功。关雅由此二战成名。 　　 　　自那以后，23班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就常常拿这个由头来闹她。 　　 　　女生们在考前玩闹着放松心情，忽然有声鄙夷的冷哼插进来。 　　 　　“考了两次第一，这就骄傲得没边啦。文科班的女生啊，果然没什么大志气。” 　　 　　说这话的，是个穿着黑西装梳着油头的男生。他脚踩着一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昂着头，勉强比关雅高那么一点点。 　　 　　关雅没发作，身边有认识那人的替她出头。 　　 　　“江枫，文科班怎么了？女生又怎么了？”小姑娘抱着胳膊，走到男生跟前，渐渐加重语气。 　　 　　她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有本事也考个第一出来看看，少在这儿耍嘴皮子！”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江枫旁边的男生拉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盛气凌人地扫了那姑娘一眼，淡淡地说:“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说完，江枫和他的几个小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 　　 　　姑娘转过身，对她说:“关雅你别往心里去，这人就这副德行，嘴欠。” 　　 　　“谢谢你。”关雅笑了笑，向人道谢。 　　 　　陆萌拉过关雅，小声说:“那个叫江枫的，是9班有名的混球，打架斗殴抽烟样样精通。你看见了吧，他嘴巴毒，又喜欢无端欺负同学。” 　　 　　陆萌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下次见到他，就绕道走。” 　　 　　“嗯。”关雅淡淡地应了声。 　　 　　在英才中学，有一串鄙视链。 　　 　　理科火箭班瞧不起实验班，实验班呢，又看不上普通班。理科普通班就更看不起文科班。 　　 　　9班是理科实验班，他们班的班主任不喜欢文科班，在学校里也是出了名的，不亚于李翠娥。 　　 　　这么长期耳濡目染，一些心智不成熟，没有自我判断的家伙，对文科班有偏见，关雅也不感到奇怪。 　　 　　关雅没放在心上。 　　 　　每个人的考点是打散的，她拿着准考证往自己考点所在的教室走去。 　　 　　下楼的时候，她在楼梯的转角，又碰到了何思砚。他站在楼梯上，靠着墙，眼睛盯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雅顿住脚步，问:“你也在这楼考试吗？” 　　 　　楼道里只有他们俩。 　　 　　他转过头，看着她，说:“我在等你。” 　　 　　楼道里的凉风，吹得她的发丝微微凌乱。 　　 　　我在等你…… 　　 　　他的声音像是清泉一般。 　　 　　叮咚。 　　 　　一字一句，叩在心扉。 　　 　　她的心脏跟着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关雅抿着唇，敛了敛眸，平静呼吸。 　　 　　她问:“有事？” 　　 　　“对。”他向上走了两阶，云淡风轻地伸出手，摸了摸关雅的头。 　　 　　他的动作很轻，轻得没什么实感，甚至于，关雅根本没反应过来。 　　 　　却挠得，她的心，她耳边的空气，都一并热了起来。 　　 　　“蹭蹭喜气。”他懒洋洋地说，漆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一脸的人畜无害。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祝你顺利。”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扶着栏杆，愣愣地往下走，感觉脚下有些轻。 　　 　　男神，你这不是在蹭喜气，你这是……在扰乱军心！ 　　 　　盯着何思砚的背影，关雅禁不住自嘲着阴谋论：你是江枫派来的帮手么？ 　　 　　关雅走到座位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听力试音时间，教室里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忽然，她感觉到后背起了一阵疼痛。 　　 　　像是水性笔的笔帽在戳她的背。 　　 　　关雅皱着眉头，转过头，看见一张刻意装深沉的脸。 　　 　　“全校第一，等会儿选择题借我抄抄呗。” 　　 　　声音低低的，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 　　 　　“不要多的，三分之二就行。” 　　 　　是江枫。 36、Chapter 36 ... 　　Chapter 36 　　 　　“反正你英语那么厉害, 借我抄几题也没什么损失啊。”江枫笑着说。 　　 　　他顾虑到讲台上强调纪律的老师，故意将声音压得比较低。那是只有他和关雅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 　　 　　但姿态仍然保持着他一贯的作风, 就像别人口中描述的那样，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关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认倒霉地转过头, 一句话也没说。她默默地将板凳移了移, 坐得靠前了一点。 　　 　　江枫手里夹着黑色的水性笔, 熟练地转了起来。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撑着头, 疏懒地盯着关雅的后背, 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难不成, 你怕我超过你？”他不以为然地说，“抄个答案而已，搞得像我欠你五百万似的, 板着个脸给谁看。” 　　 　　“切, 真他妈作！” 　　 　　得，还越说越离谱了…… 　　 　　这还是关雅第一次遇见求人抄试卷，还一副“你他妈成绩好有义务帮我”的嘴脸。 　　 　　脸皮可以说是非常厚了。：） 　　 　　学生时代, 对于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关雅也是有所耳闻的。除去他们班的八大金刚, 江枫这人, 她稍微有点印象。 　　 　　典型的混世魔王, 欺软怕硬的主。不过是仗着家里有点钱，挥霍青春的混小子罢了。 　　 　　关雅不屑于跟他说话。 　　 　　她自顾自地抬起头，看完黑板上的要求, 安静地等待考试开始。 　　 　　教室外飘来阵阵花香，和煦的阳光温柔地从门里落了进来。 　　 　　为了保证听力效果，老师要求大家把窗户和门都关上。 　　 　　关雅只要一关上门，江枫就故意将他那边的窗户推过去，而且弄出很大的声响，惹得教室里不少人频频侧目。 　　 　　有认识他的人，无一不是以同情的眼光看着起身关窗的关雅。 　　 　　监考老师看过来，眉心上挑，不悦道:“一组第三排的那个男生，你干什么呢？老实点啊！” 　　 　　话毕，他拍了拍桌子，以示威严。 　　 　　“老师，教室里闷，我难受。”江枫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捏着嗓子，说道。 　　 　　“那就麻烦你忍着点。实在忍不了的话，你可以出去听。总之，不要影响其他人。”穿着皮衣的男老师瞪着一双鹰眼，面色冷峻，轻描淡写得说这话，每一次的停顿，都让人不由自主地背后生寒。 　　 　　出去？那他可不干。 　　 　　江枫吃瘪，干干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考试正式开始后，江枫也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关雅认认真真地将答案写好，准备填答题卡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做低空运动的纸团落到了她的手边。 　　 　　她将纸团推到一遍，没有理会。等到她填完答题卡，准备检查试卷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踢她的凳子。 　　 　　一下一下地，还怪有节奏感。 　　 　　坐在她后面的，除了江枫，就没别人了。 　　 　　前后两个监考老师处于打盹出神状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骚动。 　　 　　教室里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在埋头写试卷。 　　 　　笔划过散发着墨香的试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关雅将椅子又往前拉了拉，余光暼到那条伸出来无处安放的腿，抽了抽唇角。 　　 　　离这场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关雅垂眸，拿起纸团，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字。 　　 　　——“把选择题答案写下来。” 　　 　　龙飞凤舞的，也亏得她能看清。 　　 　　简单的陈述句，没有半点停顿。她都能想象得出来，后面那家伙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的语气。 　　 　　关雅将纸团揉得皱巴，认真地对起了答题卡和试卷。 　　 　　腿不够长，江枫试了两次都没法踢到关雅的椅子。 　　 　　这时候，他开始偷偷地移动自己的课桌。 　　 　　他的动作很慢，因为害怕发出大的声音，吵到了难搞的监考老师。 　　 　　就在脚快要不动声色地踢到关雅的椅子腿时，前面的人突然将椅子往后一推，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咔嗒—— 　　 　　这临门一脚，让江枫把自己的腿给踹进了木质椅子里，成功地被卡住。 　　 　　膝盖猛地磕到金属边，他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脸色渐渐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别提多难看。 　　 　　而关雅则挺直腰板，毫无犹豫地走上讲台，交了试卷和答题卡，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江枫一眼。 　　 　　交完试卷，关雅微微俯身，冲在放空里刚刚回神的监考老师低语了两句，又煞有其事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说完，关雅直起了腰，快步走回座位拿了文具盒，十分潇洒地出了教室。 　　 　　奋笔疾书的众人，见有人提前交卷，不约而同地喟叹出声，成了全班性的唏嘘。 　　 　　江枫闷着一股气，勉强地将自己受伤的腿给拔了出来，干净的西装裤和锃亮的皮鞋都落了一层的灰。 　　 　　他低着头，隐藏自己难看的脸色。握着笔的手攥成了拳头，清晰可见暴起的青筋。 　　 　　江枫用力地咬着后槽牙，弄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监考老师收了试卷，不经意地看了两眼，随即立马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收好关雅交的试卷，他决定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过了一会儿，监考老师走下讲台，悠闲地踱步到江枫桌前，拿手轻轻地在桌沿敲了敲。 　　 　　男老师的鹰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他一脸严肃地说:“同学，不要抖腿，好好考试。免得影响其他人。” 　　 　　正揉着腿的江枫抬起头，一脸懵逼。 　　 　　他的目光有些茫然飘出了窗外。 　　 　　视线里空空如也。 　　 　　“神、他、妈、抖、腿！” 　　 　　江枫低声骂咧，心里充满了愤懑。 　　 　　他盯着前面的空桌，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23班的关雅是吧，老子记住你了！ 　　 　　. 　　 　　那则幼稚的小插曲，关雅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以至于接下来，她频繁收到礼物的时候，这才知道，自己惹了一个神经病。 　　 　　江枫每天都找不同的人不定时来给关雅送东西，但她从来不收。拒绝了几次以后，这些人也就没来找麻烦。关雅以为这事儿算过去了。 　　 　　谁知道，在英语竞赛结束后的第六天晚上，关雅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被一伙人给堵了。 　　 　　夜色沉沉，江枫坐在她常常经过的楼梯台阶上抽烟。 　　 　　烟雾一圈圈地从他的嘴里吐出来。 　　 　　浓重的烟草味被夜风吹散，弥漫在空气里。 　　 　　关雅下意识地伸出食指，挡住了鼻子。 　　 　　她的眼睛里满是嫌恶的神色。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吸二手烟。 　　 　　关雅打算绕道走，结果被江枫的狐朋狗友给拦了下来。 　　 　　几个中等个子的男生，在他面前狐假虎威，笑得那叫一个油腻。 　　 　　“喂，你为什么不收我们枫哥的礼物？” 　　 　　关雅哭笑不得，道：“我跟他很熟？” 　　 　　楼梯的空间有限，烟味散不出去。那味道熏得她头疼。 　　 　　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 　　 　　“收了礼物就熟了。”江枫的跟班甲说。 　　 　　跟班乙接话：“对啊，一回生二回熟嘛。” 　　 　　跟班丙点头附和。 　　 　　一盒核桃被递了过来。 　　 　　灯光里，纸核桃开着的口莫名有几分骇人。 　　 　　“我不要。”关雅扶额，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你不收的话，我们就扔了，然后去报告老师。”跟班甲脱口而出。 　　 　　“对，说你糟蹋食物。”他接着说。 　　 　　关雅：“……” 　　 　　她忍不住腹诽：你们老师听了，大概会被气晕过去。 　　 　　一个被踩瘪的易拉罐扔了过来，准确地砸在跟班甲的肚子上。他吃痛地弯下了腰，捂着肚子，面色难看极了。 　　 　　“蠢货，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江枫拍了拍手，从楼梯上站起来。 　　 　　他将烟头往地上随意一扔，然后用力地踩灭了。 　　 　　江枫夺过跟班手里的核桃，单手直直地送了过来，等着关雅接，然后感动得稀里哗啦。 　　 　　关雅冷冷地扫了这几人一眼，愣是没接那盒核桃。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幼稚吗？ 　　 　　她感觉，除了何思砚，她真的找不到成熟一点的人了。 　　 　　一个个祖国的花朵，不去搞学习，偏偏做这些无聊的事。 　　 　　一起来看雷阵雨看多了么？ 　　 　　穿个风衣立个领子踩双皮鞋，就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了？ 　　 　　“喂，关雅，核桃没放毒。”江枫看了她一眼，眼里雾气迷蒙。 　　 　　“你缠着我做什么？”关雅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说，“有话直说。” 　　 　　“从来没人不给我抄作业。” 　　 　　江枫顿了顿，话噎在喉咙里，终究是说了出来。 　　 　　“你是第一个。” 　　 　　关雅：“……” 　　 　　“我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江枫走过来，像是要拉她的书包。 　　 　　关雅往后防备地退了几步。 　　 　　“以后在英才，我罩着你。”江枫笑了笑，“感动不？” 　　 　　“看你长得还行，我勉为其难地收了你。” 　　 　　“我拒绝。”关雅斩钉截铁地说，像看智障一样地看着江枫。 　　 　　关雅背着书包，扭头就走。 　　 　　江枫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冰冻在了原地。 　　 　　这女的真他妈作。老子背了那么久的词，还玩欲擒故纵。 　　 　　而旁边的跟班们，连连惊呼起来。 　　 　　“握草！她居然拒绝了我们枫哥的深情告白？” 　　 　　“上一个拒绝我们枫哥的女生好像已经转校了。” 　　 　　“枫哥，你别冲动……” 　　 　　关雅大步地往前走，不敢回头。论打架，她斗不过这四个男的。 　　 　　后面几个人跑着追她，她听着脚步声，开始大步地奔跑起来。 　　 　　终于到了停车场，关雅松了口气。站在入口处，她却没看见何思砚的人。 　　 　　她往里边跑，找到了自己的车，准备赶紧回家。 　　 　　气喘吁吁的四个男生正扶着腰在喘气，他们挡在停车场的门口。 　　 　　“不行，核桃你必须收下！”江枫抱着核桃，执拗地喊道，“我想送的东西，没有给不出去的道理。” 　　 　　关雅无语了好一会儿，害怕之余，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核桃你自己留着。”她说，“补脑。” 　　 　　“我的天！你是在讽刺我们枫哥没脑子吗？”跟班甲补刀。 　　 　　江枫咬着牙，顺手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他气得面红耳赤。 　　 　　说完这话，江枫突然感到脖颈一阵凉。 　　 　　风呼啦呼啦地灌进衣服里。 　　 　　一道阴影笼罩在他跟前。 　　 　　他们看见关雅的眼睛亮了亮。 　　 　　三个跟班齐齐转头，看见一个比江枫高出不止一个头的男生站在后面。 　　 　　他冷着脸，轻松地拎着他的衣领，仿佛下一秒就能让他离开地面飞出去。 　　 　　“同学，你挡着路了。”何思砚凉凉道 37、Chapter 37 ... 　　Chapter37 　　 　　江枫的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一团火, 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他艰难地咳了咳, 被口水呛得那叫一个狼狈。 　　 　　“你他妈谁——”他揉着泛红的脖子，转过身时，气得红彤彤的眼睛里落进了一张熟悉的脸。 　　 　　于是, 他识相地将后面的话给原原本本的吞了回去, 甚至于后悔自己说了“你他妈”这三个字。 　　 　　跟偶像以这种方式见面, 江枫的内心稍微有点崩溃。 　　 　　“教练, 你怎么在这儿？”江枫迅速地调整好情绪, 惊呼道, “你转学了？” 　　 　　何思砚：“……” 　　 　　他看了江枫一眼，挑眉，问：“你是？” 　　 　　江枫一副受打击的模样, 他抓着自己的衣领, 看样子已经成功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何思砚身上了。 　　 　　“教练，你不记得我了？还是你脸盲？”江枫痛心疾首地说，“我是江枫啊！我们见过好几次的！” 　　 　　跟班甲再次神补刀：“枫哥, 长了张大众脸不是你的错，别气馁。” 　　 　　江枫狠狠地剜了跟班甲一眼, 恨得牙痒痒。 　　 　　何思砚拨开这几个人, 径直朝着关雅走了过去。 　　 　　“你还好吗？”他扶住关雅, 轻声问。 　　 　　秋夜的风吹得人脑袋有几分发沉，特别是在用力的奔跑过后。 　　 　　“我还好。”关雅吸了吸鼻子，看到何思砚, 忽然心里泛起了委屈。 　　 　　刚才他出现的时候，像是一个穿着铠甲挥舞着剑的骑士。 　　 　　那一刻，这片天地其他光亮都暗淡了。 　　 　　江枫看着他俩，如鲠在喉。 　　 　　“教练，关雅……是你女朋友？” 　　 　　他屏住呼吸，在等何思砚的答案。 　　 　　何思砚压根就没听江枫说话，他的心思都在关雅身上。见她安然无恙，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他在教学楼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打电话发短信给她，她通通都没有回复。 　　 　　“他是我……邻居。”关雅本来想说“朋友”，奈何那两个字在心里百转千回，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何思砚怔怔地看着关雅，一时间思绪万千。 　　 　　被晾在一边的江枫，仍在一口一个“教练”地喊着，弄得何思砚有些烦了。 　　 　　“我们见过么？”何思砚蹙眉，看着堵在停车场门口中间的江枫。 　　 　　“武术比赛的赛场，有过几面之缘。”江枫嘿嘿一笑，眼神都不一样了，“我一直把你当偶像啊。” 　　 　　“哦。”何思砚淡淡地说，“没印象。” 　　 　　关雅狐疑地问：“教练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能教我武术的人，只有偶像你一个人。” 　　 　　跟班乙摸着下巴，总结道：“所以……所以枫哥你是单方面宣布人家是你教练？” 　　 　　跟班丙跟着笑道：“枫哥，你怎么老是做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啊！” 　　 　　何思砚和关雅看着这几人揭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因为何思砚这一打岔，江枫暂时将追关雅的事抛诸脑后了。 　　 　　最后，江枫仍然执着地要送核桃，何思砚忍不住也说了句：“你留着，补脑。” 　　 　　江枫这才欢欣地把那盒核桃拿了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还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关雅和何思砚一起骑车回家。路上，关雅大致讲了事情的原委。 　　 　　“你以后，就在班里等着我。”何思砚告诉她。 　　 　　在小区的分岔路口，要分别的时候，关雅停下车，主动喊住了往反方向骑的何思砚。 　　 　　他双脚及地，很轻松地停了车。他从脚踏车上下来，转过身看着关雅。 　　 　　绵绵细雨轻轻地飘了下来，慢慢缓缓地，和头顶的灯光相得益彰。 　　 　　她朝他走过去，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了。” 　　 　　夜里温度低，关雅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脑袋。 　　 　　她温顺乖巧的样子，像是软萌的小兔子。 　　 　　“不客气。”他淡淡地说着，眼帘却在不经意间被雨染湿了。 　　 　　女生微笑着转过身，推着粉色的脚踏车离开。 　　 　　何思砚盯着那个陷进夜色里的背影，将原本蠢蠢欲动、想要抬起来的手，重新收了回去。 　　 　　. 　　 　　关雅给9班的班主任反映了江枫的情况。 　　 　　原本被文科女有极大偏见的9班班主任，因为自己儿子娶了个厉害的女博士，而有了改观。 　　 　　因此，他在得知这事儿的时候，狠狠地批评了江枫一顿。 　　 　　江枫终于消停了，老实了几天。 　　 　　然而，随着光棍节的临近，他又开始作妖了。 　　 　　这回，他改变了战术，开始电话轰炸。 　　 　　如果不是陆萌说起，关雅都不知道这事儿。 　　 　　她压根不知道，江枫哪儿来的电话号码。 　　 　　“小雅，真的气死我了。”照例的午餐会，陆萌替关雅打抱不平，“江枫那疯子居然给我打电话。他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陆萌猛地喝了一大口温热的贡茶。 　　 　　她拿纸巾擦了擦嘴，道：“我骂了他一顿，然后把他给拉黑了。” 　　 　　“结果，你知道么，他去向我爸告状，说我侮辱同学。”陆萌拍了拍桌子，气呼呼地说，“我从来没见过幼稚到这么不可理喻的人。” 　　 　　“真是长见识了！”陆萌惊叹道，“简直就是从狗血小说里走出来的，一看就是缺少社.会.主.义.荣辱观的洗礼。” 　　 　　关雅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饭，含糊不清地说：“抱歉啊，这事都是因为我。” 　　 　　“看你还能没心没肺的吃饭，我就放心了。”陆萌说，“都怪江枫，不怪你。” 　　 　　“我骂了他之后，他应该会老实了。”陆萌说到最后，还有几分得意。 　　 　　“你说什么了？”关雅好奇地问。她端起桌上的紫菜蛋花汤，喝了一口。 　　 　　陆萌神秘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附耳悄声道：“我说啊，你不会考虑一米八以下，以及考不上北大的男生。” 　　 　　“然后，他就对我爸说，我攻击他矮，还骂他笨。”陆萌无奈地摊了摊手。 　　 　　关雅哑然失笑，一时无言。 　　 　　两人吃完了午饭，准备回学校。江枫形容枯槁地站在餐馆门口，截住了关雅。 　　 　　几天没见，他变得憔悴了不少。黑眼圈能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媲美了。 　　 　　“关雅，我想和你谈谈。”江枫有气无力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我保证不来打扰你了。”他盯着她，分外认真地说。 　　 　　于是，关雅和江枫在隔壁的书店里，开始了促膝长谈。 　　 　　“你真的不喜欢我？我这么优秀，优点那么多，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呢？”江枫捶胸顿足，“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关雅想了一会儿，看他也挺可怜的，不忍心打击他旁的事。 　　 　　她平静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枫眯着眼，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而后冷静了几秒，脸色悦然了几分。 　　 　　他似乎在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先来后到的概率性问题，跟他自己没问题。 　　 　　“几班的？”江枫问。他纯粹是感到好奇。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如果陆萌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应该是火箭班里的尖子生。 　　 　　而那些能考北大的尖子生里，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用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出来。 　　 　　那些候选人里，长的最帅气的，当属他的偶像。 　　 　　他还是最近才知道，偶像居然是他们学校的，而且连续得了两次的第一名。 　　 　　如果是偶像的话，他的心里还能平衡一点点。 　　 　　可那天在停车场，关雅又说，何思砚只是她的邻居，不是男朋友。 　　 　　他想着想着，有些抓狂了。 　　 　　关雅自然是不知道对面的江枫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她只是淡然地说了四个字。 　　 　　“……无可奉告。” 　　 　　“我们学校禁止早恋。”他忽然喃喃自语起来，“你是个好学生，肯定特别听老师的话。所以……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对不对？” 　　 　　关雅盯着江枫，反问:“你觉得呢？” 　　 　　她越听越觉得，这家伙需要去做心理诊疗。 　　 　　自恋是种病。妄想症也是。 　　 　　“我不可能对除他以外的人动心。”关雅说，“你根本不是喜欢我，而是想征服一个不顺从你的人而已。你喜欢的，是你自己的征服欲。” 　　 　　江枫似懂非懂地看着关雅，有些茫然。 　　 　　“听不懂？”她起身，去旁边的书架上找书。 　　 　　“那个人是外校的？”江枫开口，问她。 　　 　　他的语气变得温柔了，没有之前那么冲。 　　 　　关雅的目光落在一本政治书上面，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将书从书架上拿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缠着你了。”江枫露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他拿起桌上的最后一点苦咖啡，仰起头一饮而尽。 　　 　　“没有尝试过偷偷恋爱的滋味，那的确不叫青春。”江枫看着关雅的背影，心里的不平之气散了不少。 　　 　　既然不是本校的人，他也就没那么气了。 　　 　　连何思砚那么优秀的人，都不是关雅的菜，他又不开心个什么劲。 　　 　　关雅扭过头，忽然很郑重地问江枫:“你觉得青春是什么？” 　　 　　“打架斗殴？抽烟？欺负同学？” 　　 　　江枫被她的逼问弄得一愣一愣的。 　　 　　“那不然呢？”他说。 　　 　　关雅将手里的那本书放到了江枫面前，淡淡道:“送给你。” 　　 　　“好好看看。”关雅放了两张十块，潇洒地走出了书店。 　　 　　江枫揉着眼睛，低头去看书名。 　　 　　开头几个字震得他脑仁疼。 　　 　　马克思主义与思想道德修养。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枫把书一扔，烦躁地在书架上找了本网络小说。 　　 　　准备结账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把扔掉的马克思主义捡了起来。 　　 　　. 　　 　　深夜，何思砚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像那种类似诈骗电话的号码，他向来都是不理睬。 　　 　　这回，一个同城号码不间断地打了他好几次。 　　 　　他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接起。 　　 　　“喂，兄弟，既然关雅喜欢你，那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了。送你三个字，多保重。” 　　 　　“这姑娘是个狠角色。她居然送我马克思主义来拒绝我，这不是在劝我回炉重造么？” 　　 　　“兄弟，你说毒不毒？” 　　 　　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何思砚的注意力却停留在他的第一句。 　　 　　既然关雅喜欢你…… 　　 　　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谁？”何思砚听得一头雾水。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你女朋友的心肠太坏了。”江枫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劝你尽早放弃。” 　　 　　何思砚关好阳台的门，拉上窗帘，将黑夜挡在了外面。 　　 　　“她什么样我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他站在明亮的卧室里，身形挺拔，声音冷冷淡淡的。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有点熟悉？”电话那头的江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38、Chapter 38 ... 　　Chapter 38 　　 　　“你是……教练吗？”江枫的瞳孔骤然放大, 有些不敢置信。 　　 　　电话那头的江枫，正蹲在地上, 嘴里叼着根烟，面如死灰。 　　 　　烟雾在他的眼前缭绕着，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教练的说话声音很冷, 听着让他觉得如坠冰窖。这感觉很不好。 　　 　　江枫暗暗地磨了磨牙, 抬起头, 杀了一记眼刀过去, 吓得正在喝雪碧的猪队友虎躯一震。 　　 　　“教练啊, 不好意思, 我兄弟弄错号码了。我本来是要打给关雅男朋友的，不小心拨错号啦。”江枫尴尬地笑了两声，继续说, “这么晚了, 不打扰你休息哈。” 　　 　　江枫说完站起来，捏着手机的手垂到一边，空出的另一只手, 准确地揪住了跟班甲的耳朵。 　　 　　那人立刻呜呜哇哇地叫了起来。他有些委屈地伸出四根手指发誓，道：“枫哥, 苍天可鉴啊！我要是骗你, 就被天打雷劈！” 　　 　　“你他妈哄谁呢！害老子出丑！”江枫一把推开他,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碳酸饮料的气返上来，跟班甲出其不意地打了个嗝。雪碧的味道混合着韭菜馅饺子的气味，一并散了出来。 　　 　　江枫闻着味儿, 顾不上生气了。他一脸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跟班甲皱着眉，可怜巴巴地说：“枫哥，你自己身上的烟味也很重啊！我就喝个饮料而已啊，你至于动这么大的火气嘛？” 　　 　　江枫瞪着眼，一时被弄得哭笑不得。“你他妈……还真是会抓重点。” 　　 　　“你给老子说清楚，电话号码是咋回事。”江枫指着他，厉声问，“我不是让你去找关雅男朋友的号码么？你怎么给我偶像的？你这是纯心害我么？” 　　 　　江枫闷闷不乐，低声嘟囔：“老子英明神武的形象都被你个小子给毁了一半了！” 　　 　　他想到刚才向何思砚说的那些话，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刮子。 　　 　　怎么能在偶像面前，说他邻居的坏话呢？这不是显得他江枫小肚鸡肠么？ 　　 　　被江枫怒骂的跟班甲陷入了迷茫当中，他低头绕着手指，碎碎念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定定地说：“枫哥，我真的没弄错。” 　　 　　他掏出手机，调出了相册里的照片，递到江枫眼前。“喏，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 　　 　　江枫凑过来，眯起了眼睛，眉毛也一并拧成了波浪状。 　　 　　跟班甲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枫哥，你睁大眼睛看！你看这个号码，在通讯录最顶格，而且备注是‘A男神’！” 　　 　　“一个有心上人的小姑娘，会把除男朋友以外的人当成男神么？枫哥，你稍微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这个号码不简单啊！”跟班甲口若悬河。 　　 　　江枫默默地抓了抓头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服气地说：“怎么不可能？说不定，我也是她心里的男神。” 　　 　　跟班甲给他递了个同情的眼神，“枫哥，你可拉倒吧！” 　　 　　江枫撺掇他去偷拍关雅的通讯录。他没办法，就威胁了23班一个软弱的小女生，让那女生找理由向关雅借手机打电话，趁机把关雅的通讯录页面照了下来。 　　 　　由此，江枫便开展了一番电话轰炸攻势，将关雅的几个好友问候了个遍。 　　 　　当时，跟班甲没注意第一个号码。后来，江枫问他有没有发现关雅男朋友的号码，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备注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跟班甲不经意间低头，看见了江枫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 　　 　　他大惊失色，立马喊道：“枫哥，你电话没挂啊！” 　　 　　江枫扶着额头，忽然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此时，电话里恰好传来何思砚的声音。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那种命令式的语气，惹得江枫心尖都发颤。 　　 　　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这几天来的所作所为。 　　 　　听着电话那边克制的呼吸声，他的脸颊就忍不住泛疼。 　　 　　“教练，你给我评评理。”江枫坚持己见，“我一看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网络小说的新时代青年，能看得进去那什么马克思主义么？她这不是在羞辱我？我真的越想越气……” 　　 　　何思砚安静了一会儿，垂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着说着，江枫倏忽作恍然大悟状，在电话里一连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呼喊道：“教练，原来你是备胎啊！” 　　 　　“我们同病相怜啊！” 　　 　　何思砚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这人，没脑子么。 　　 　　何思砚直接挂了电话，唧唧歪歪的声音立马消失在了耳朵里。 　　 　　他坐在床上，垂着手，手机滑到被子上，陷了个小小的窝。 　　 　　那俩奇葩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全都听见了。 　　 　　在关雅的通讯录里，他的号码是在第一个，而且备注是“男神”。 　　 　　而且关雅跟江枫说，她喜欢一个人，不会对除那人以外的人动心。 　　 　　那个人，指的是他么？ 　　 　　何思砚的呼吸很轻，很轻。 　　 　　屋子里很静。 　　 　　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房间里的灯光很亮，亮得直晃人眼睛。 　　 　　何思砚关掉白炽灯，只留了盏温黄的壁灯。 　　 　　他的脸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半笼罩在光明里。 　　 　　因为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难以靠近。 　　 　　约莫过了一分钟。他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屏幕重新亮起。 　　 　　何思砚垂眸，视线落在一条彩信上。 　　 　　【教练，别伤心。同一个世界，同样的备胎。昂首阔步，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这首旋律优美的备胎之歌送给你！】 　　 　　江枫给他分享了一首歌，并且好心地附上了歌词。 　　 　　前两句是: 　　 　　你敢不敢跟我走/去那大地的尽头 　　你男朋友介意/我不会强求 　　 　　何思砚:“……” 　　 　　他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过去，然后十分果断地把江枫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 　　 　　温暖的KTV房间里，江枫正忧郁地拿着话筒唱歌。 　　 　　“ 　　你愿不愿跟我走/去看飞翔的海鸥 　　你向往自由/我们就不回头 　　…… 　　” 　　 　　刚要唱到副歌，音乐戛然而止。跟班甲站在点歌台前，一脸无辜。 　　 　　江枫的手机响起鸭子的叫声。那是短信提醒。 　　 　　他揉了揉眼，在闪瞎人的灯光里，拿起了他的HTC手机。 　　 　　来自何思砚的短信。四个字。 　　 　　——她是我的。 　　 　　江枫呼吸一滞。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前奏有些熟悉。 　　 　　“枫哥，要开始了，快唱。” 　　 　　江枫翻了个白眼，抓起手边的一卷卫生纸，朝人扔了过去。 　　 　　跟班甲游刃有余地歪头，给躲了过去。 　　 　　纸筒从沙发上滚下去，拖了一地的卫生纸。 　　 　　“谁他妈要跟你合唱！” 　　 　　“你他妈点什么小酒窝啊！” 　　 　　“小酒窝你妹啊！” 　　 　　. 　　 　　光棍节，单身狗们都是躁动的。 　　 　　难得赶上一辈子只会经历一次的世纪光棍节，23班里情窦已开却没有对象的男男女女们，无一不是唉声叹气的。 　　 　　关雅刷完一张地理测试卷，偏过头，发现陆萌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盯着虚空，目光呆滞。 　　 　　平时水灵灵的大眼睛，此刻一点儿神气都没有。 　　 　　关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陆萌回神，瞥了关雅一眼，叹气道:“小雅，今天是2011年11月11号，神棍节啊。传说在这天脱单的人，能走一辈子呢。” 　　 　　关雅忍不住敲醒她:“别想这些了，快点写试卷吧。还有半个小时，老师就要来收了。” 　　 　　又想起前任的陆萌，恹恹地坐起来，提笔写试卷。 　　 　　“今晚的11点11分，有人会想我么？”写着写着，陆萌小声地喃喃自语。 　　 　　关雅看了她一眼，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在想:如果陆萌知道，几年之后，甚至是一年之后，这一天变成全民购物狂欢节，她大概就不会如此多愁善感了。有这时间，买买买都来不及…… 　　 　　在关雅的眼里，这就是一个平常的星期五，没什么特别的。 　　 　　下了晚自习，她乖乖地坐在班级里等何思砚。 　　 　　五楼的人走完了，又是只剩他俩。何思砚迈着长腿，走到23班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 　　 　　关雅抬起头，将注意力从世界地图上移开。她看着何思砚，温柔地笑了笑，道:“走吧。” 　　 　　去停车场的路上，何思砚一直戴着耳机，没说话。 　　 　　本来心情挺不错，想跟他分享今天见闻的关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思砚的腿长步伐快，她在他身旁，唯有小跑才能跟上。 　　 　　跑步生风，耳边的空气渐渐热了起来。 　　 　　两人来到停车场里，先取好车的何思砚在等她。 　　 　　关雅推车出来，停在他面前，用适度的音量说:“总是戴着耳机，对耳朵不好。” 　　 　　何思砚看了她一眼，取下一只耳机，十分自然地塞在了她的左耳里。 　　 　　明明是第一次，他的动作看起来却很熟练。 　　 　　耳里响起了呲呲声。 　　 　　紧接着，有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而醇厚。 　　 　　男主播轻笑一声，说:“有兴趣加入我们100分钟脱单计划的听众么？” 　　 　　“在世纪光棍节的最后一百分钟里，试着和某个还不错的人交往看看。明天一觉醒来，就像做了一场梦。” 　　 　　“……不过啊，这场梦不是白做的哦。向我们反馈故事的听众朋友们，有机会赢取丰厚的礼品。” 　　 　　卡带转动的声音。 　　 　　风拂过关雅的脸颊，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仰起头，看他的脸。 　　 　　“我还以为，你的耳机里，永远只有英语听力呢。”她扬着唇笑。 　　 　　“一台拍立得。”男生动了动唇，“你想要么？” 　　 　　“嗯？”她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39、Chapter 39 ... 　　Chapter 39 　　 　　现在是2011年11月11日, 晚上十点二十分。 　　 　　距离这一天结束，还剩下最后的100分钟。 　　 　　关雅抬起左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按在了耳机上。 　　 　　广播电台里，男主持人还在说些什么，她一句也听不进去。 　　 　　绑在手腕上的手表, 指针正一下一下地走动着。 　　 　　滴答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我……” 　　 　　她轻轻地错开眼, 呼吸微乱, 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规则其实不难, 一百分钟的情侣体验而已。 　　 　　可是, 何思砚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来呢？ 　　 　　关雅实在是想不明白。 　　 　　就在她凌乱的片刻里，书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关雅从未像现在这样，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电话报以深深的感激过。 　　 　　然而, 当她表现得十分顺其自然, 接了电话以后，又成功地陷入了下一个混乱里。 　　 　　那是陆萌打来的“求救”电话。她说她在学校对面的KTV里，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 　　 　　“那个, 陆萌好像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关雅摘下耳机, 递给何思砚。 　　 　　何思砚漫不经心地将耳机线接过来, 淡淡地抬眸, 看了她一眼，道：“我陪你去。” 　　 　　他的表情很淡然，没有纠结于前面那个未解问题的答案, 而是摆出一副“既然我答应了你妈妈，就得对你的安全负责”的姿态来。 　　 　　“好。”关雅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她紧接着点点头，道：“谢谢你。” 　　 　　陆萌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关雅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听她语气很急，似乎事情有些严重。这么晚了，她一个女生去出头也不太好，让何思砚陪着去好歹安全些。 　　 　　学校附近有家商场，五楼是KTV，24小时营业。 　　 　　按理说，陆萌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而是早就回家了。 　　 　　当关雅推开A103的门时，看见陆萌正孤零零地坐在里面，拿着话筒，有气无力地在唱《单身情歌》。 　　 　　看到关雅进门，陆萌扔下话筒，直直地跑过来，抱住了她。 　　 　　“小雅，还是你对我最好。”陆萌红着眼圈，委屈地说。 　　 　　关雅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的熊抱给弄得措手不及，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一双手稳稳地撑住她的背，将她扶稳了。 　　 　　“怎么回事？”关雅定了定神，温声细语地在陆萌的耳边问道。 　　 　　她没看出，半点受迫害的样子。原本以为，她是在KTV里遇到了混混，需要找人来撑腰呢。 　　 　　包厢里响着伴奏，七彩的灯摇曳着，晃过挂了风景图的电视墙。 　　 　　陆萌嘟着嘴巴，开始一股脑地向关雅倒苦水：“小雅，我跟你讲啊！从出校门到KTV的路上，我一共看到了11对情侣，其中六对抱在一起，三对在亲，还有两对十指紧扣！那些家伙们，难不成是约好了今天集体出动了么？！” 　　 　　她的语速飞快，像是讲绕口令一般，很快将这一长段说完了。 　　 　　陷在郁闷里的陆萌，正准备开始下一段慷慨激昂的吐槽。她的眸光轻轻一抬，落在了关雅身后的人身上。 　　 　　他站在走廊和门之间，暧昧的灯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和他本人的气场格格不入。 　　 　　她看见肉食怪物正冷着一张脸，像是看戏一般，淡淡地睨着她们俩。 　　 　　陆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同时也有些慌乱地放开了关雅。 　　 　　她稍微往后退了两步，指着关雅身后的何思砚，语无伦次道：“他……肉食怪……不是……” 　　 　　“哦不，何思砚怎么也来了？”陆萌做了吞咽的动作，乖乖地放下手，却又无措地不知道放在哪里。 　　 　　自从说过一次何思砚的坏话以后，陆萌就开始有点怕他。她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你俩……”陆萌拖长了尾音，难以置信之余又有些泄气地问，“难不成也是来虐狗的？” 　　 　　关雅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出事了，拉他过来帮忙。” 　　 　　关雅话锋一转：“可我看你好好的呀。” 　　 　　一点都不像她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 　　 　　被关雅这么一提点，陆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拉着关雅进包厢，也招呼何思砚进来。 　　 　　“今天不是光棍节嘛，这家店就做活动。情歌对唱得98分以上免单。”陆萌咬着牙，哼了声，“你说气不气人。” 　　 　　“还剩两个免费名额。我就拉你来救场了。”陆萌忽然谄媚一笑，“你不是咱们班麦霸么？” 　　 　　关雅：“……”突然感觉友谊走到了尽头。：） 　　 　　“你这个点不回家，你爸不说你啊？”她说着，偷偷瞄了眼在一旁当雕像的何思砚。 　　 　　他正揉着太阳穴，安静地盯着墙上的风景画看，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兴趣听两个女生聊天。 　　 　　看了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又拿出MP3来听广播了。 　　 　　关雅不动声色地移了移注意力，重回陆萌这边。 　　 　　这时候，陆萌耸了耸肩，摊手，特无语地说：“他俩去我姥姥家秀恩爱去了，今天不回来。” 　　 　　关雅无奈地白了她一眼，“那你下次好好说话，别在电话里吓我。” 　　 　　陆萌将头靠在关雅肩头，冲她撒娇，甜甜一笑：“好嘛，小雅最好了。” 　　 　　今天，她之所以想来唱歌舒缓心情，是因为不小心看见前任和一姑娘在大街上搂搂抱抱，一时间受刺激了。 　　 　　那家伙跟她交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她又郁闷又委屈，冲动之下就跑来KTV了，结果还碰见这种有毒的优惠活动。 　　 　　本来陆萌想的是，和关雅一起对唱。不过看到何思砚也来了，她改变了主意。 　　 　　她记得，她以前问过关雅一次，她和何思砚是什么关系。关雅回答她，普通同学，恰好住一个小区，偶尔会一起回家。 　　 　　可就是这个普通同学，前些天，帮她挡了江枫那个怪咖，今天又主动当起了护花使者。 　　 　　单看外表，陆萌怎么也想不到，对人爱理不理的肉食怪物，居然这么有同学爱。 　　 　　所以，她觉得俩人不简单。关雅八成反射弧太长，当局者迷。 　　 　　“咳咳，我嗓子状态不怎么好。要不你俩唱，说不定能得98分以上。”陆萌把话筒分别递给关雅和何思砚。 　　 　　陆萌本来以为何思砚会拒绝的，结果他默默地接过话筒，然后关了手里的MP3。 　　 　　“情歌对唱？我们？”关雅愣了愣，盯着大理石桌面的目光泛了直。 　　 　　她这话是对何思砚说的。 　　 　　“拍立得。”原本抿着的薄唇轻启，轻描淡写地说了三个字。 　　 　　关雅“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男神果然钟情摄影啊。为了喜欢的设备，真的不拘小节。：） 　　 　　而一旁的陆萌，也顾不上拍立得是什么暗号了，径直走向了点歌台，当起了他俩的服务生。 　　 　　关雅从来没有听过何思砚唱歌，这是第一次。她心里还有几分小期待。 　　 　　少年左手拿着话筒，空出来的右手随意地搭在了沙发上。 　　 　　在前奏缓缓响起的时候，在女生们看不到的角度，不动声色地按下了MP3的录音键。 40、Chapter 40 ... 　　Chapter 40 　　 　　陆萌很识相地将灯光调成了最简单温柔的那种暖光, 营造气氛。 　　 　　她点进情歌对唱曲库，选了一首关雅喜欢的歌。 　　 　　前奏是敲击键盘的声音, 很轻快。 　　关雅凝眸一看，歌名是《私奔到月球》。 　　 　　她扭过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何思砚:“会唱么？” 　　 　　何思砚盯着电视里定格着的MV画面, 淡淡地说:“我试试。” 　　 　　关雅握着话筒, 手心在冒汗。她不停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要紧张, 不要紧张, 把这个当成唱歌比赛就好。 　　 　　因为前奏不长, 歌一开始陆萌就按了暂停，向他俩示意能不能唱。 　　 　　关雅听完他的回答，朝点歌台那边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你俩站前面来唱, 发挥好点哈。”陆萌笑嘻嘻地说。 　　 　　何思砚很配合地站起来, 穿越过面前的大理石桌，走到了最前边的空地上。 　　 　　关雅默默地嗔了陆萌一眼，也站起来跟过去。她在何思砚的身侧停下, 不敢抬头，只是盯着前方。 　　 　　前奏只有五秒, 准备的时间很短。一开始, 就是男生的部分。 　　 　　陆萌和关雅都有点紧张, 因为何思砚看起来，不太像很会唱歌的那种人。 　　 　　唱卡拉OK，大概会被他自动归类为无聊的浪费生命的那种活动吧。 　　 　　连陆萌都想不通, 他为什么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不过，何思砚最近表现得奇怪的地方，也不止这一件两件事。 　　 　　陆萌趴在点歌台上，等着看他们擦出火花来。 　　 　　“其实你是个心狠又手辣的小偷……” 　　 　　当何思砚拿着话筒，游刃有余地开口时，陆萌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她咻的一下坐直了，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起来。 　　 　　开口跪啊！温淡的灯光里，那个认真的侧脸可以说是帅得人神共愤了！ 　　 　　这一刻，何思砚的地位，在陆萌心里，像是乘了火箭一般，咻咻咻地上升了不少。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说他是肉食怪物了。:） 　　 　　“我的心、我的呼吸和名字都偷走。”唱完这句，何思砚侧过头，看了眼关雅。 　　 　　此刻的关雅正抬着头，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声线干净，音色也很特别。用天籁来形容有点夸张，但放在普通人里，已经是特别出彩的那种了。 　　 　　富有磁性，听着但却不会让人觉得黏腻。 　　视线碰撞、交缠，她从他眼里，隐隐约约看见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明明知道他是在示意她接着唱，关雅却不受控制地……被电到了。 　　 　　“你才是，绑架我的凶手。” 　　 　　“机车后座的我，吹着风，逃离了平庸。” 　　 　　她踩着时间点接了后面的两句。 　　 　　还好，呼吸没乱，节奏也没乱。她暗忖。 　　 　　歌词写得太有画面感，惹得关雅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他们相处过的种种。 　　 　　那个平常的雨夜，他站在教学楼里等她，他们一起撑伞回家。那天晚上她又紧张又尴尬，他却听她解了一路的数学题。 　　 　　那个平淡的夜晚，校园里突然熄灯，她因为害怕而抱了他，还不小心摸到了他的腹肌。 　　 　　英语竞赛那天，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一本正经地说“蹭蹭喜气”。 　　 　　…… 　　 　　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因为他的存在，好像变得特别了。 　　 　　不管是心怀世界的男神摄影师，还是尚未走出象牙塔的高中生，这个叫何思砚的人，就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一首歌的时间，关雅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渐渐叛变了。 　　 　　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云端落到地面，再一点点陷落进旋涡里。 　　 　　打分系统不停地蹦出“Excellent”、“Perfect”，陆萌坐在一旁，标致的鹅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同迎着阳光盛开的向日葵。 　　 　　她觉得，找他俩合唱，是她在这个光棍节，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红娘也做了，免单也说不定成了。 　　 　　这首歌很甜，两人对唱得令人心动。 　　 　　就像是刚刚化在嘴里的巧克力，甜蜜得恰到好处。 　　 　　陆萌拿手捂着脸，又轻轻移开两根手指，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她看着站在屏幕前合唱的少年少女，心脏受到了深深的暴击。 　　 　　这俩最萌身高差站在一起，唱这么有恋爱气息的歌，弄得空气都快变成粉红色的了。 　　 　　一曲终了，关雅的脸已经红得熟透的樱桃似的。握着话筒的那只手垂下来，她扭过头，做了个深呼吸。 　　 　　陆萌从点歌台那边跳下来，指着屏幕上最后合成的分数，喊了起来：“哇哇哇！综合得分98.1啊！我去叫老板！！！” 　　 　　她对着屏幕拍了张照片，然后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包厢里，还剩关雅和何思砚两个人。 　　 　　“何思砚，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啊！”关雅将手里的话筒放在桌上，走回到沙发那边。 　　 　　“说实话，你是不是经常在家里偷偷练歌？”她记得唐灿说他不怎么喜欢集体活动。 　　 　　何思砚没应声，三两步便走了过来，他将MP3从口袋里拿出来，微微弯了弯腰，递给关雅。 　　 　　男生弯着腰递东西的姿势，像极了舞会上，绅士邀请淑女跳舞的样子。 　　 　　关雅怔了一秒接过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低头，打开MP3，看见了刚巧结束的录音界面。 　　 　　按下播放键，里面放出来的，是他们俩的声音。 　　 　　包厢里响着诡异的“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的宣传歌。 　　 　　在这样的背景音乐里，关雅的心竟然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小鹿乱撞了。 　　 　　火烧的感觉才冷却了片刻，人又开始躁动起来。 　　 　　陆萌和老板走进来，老板问她：“那你们录下来没有？录下来，我们才能免单。” 　　 　　“要是没有的话，那可能要麻烦你们再唱一遍。”老板沉缓而有力的说着每一个字，嘴边挂着温和的笑容。 　　 　　“喂喂喂，老板，你这样就不厚道啊。为什么事先不说好，歌要录下来呢？这会儿人都唱完了，你马后炮是什么意思嘛。”陆萌瘪瘪嘴。 　　 　　这时候，关雅才明白过来，何思砚录歌是什么意思。 　　 　　“我们录了歌。”关雅晃了晃她手里的MP3。 　　 　　眼里闪着精光的老板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干干地笑了两声，接过关雅手里的东西。 　　 　　他听了一段，笑着说道：“行，我去把歌拷下来。依照规定，你们可以免费唱到凌晨。” 　　 　　陆萌当即开心得跳了起来。她跟着老板去拷贝歌曲，打算等弄完了就把何思砚的MP3给拿回来。 　　 　　等老板和陆萌都走了，关雅问他：“你怎么知道要录歌？” 　　 　　“刚好看到。”何思砚说。 　　 　　她笑了笑，道：“你眼力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楚，关雅听见他不明所以地回了句：“是，我眼光的确不错。” 　　 　　她笑着“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很开心。 　　 　　陆萌没过多久便回来，她将MP3递给何思砚，乐呵呵地对他俩说:“哈哈哈，二位机灵的麦霸受小妹一拜！” 　　 　　“你们要不要留下来唱歌？” 　　 　　何思砚和关雅几乎是同步着摇了摇头。 　　 　　陆萌看他们的默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再见。” 　　 　　“小雅你还是快回家吧，不然伯父伯母会担心。” 　　 　　背着书包从包厢里出来，经过KTV的大厅，外面正在放一首歌。 　　 　　日剧《求婚大作战》的插曲，《小小恋歌》。 　　 　　那是男主角为爱情奔跑的时候，经常会响起的背景音乐。 　　 　　关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MV里闪过她曾看过的电视剧画面。 　　 　　大厅尽头就是直梯，恰好有人上来，电梯门打开了。 　　 　　关雅走进去，耳边恰好听到那句她最喜欢的歌词。 　　 　　——你看，那个对你最重要的人，就在你身边。 　　 　　关雅抬起头，看着镜面里映照出的那个人。 　　 　　何思砚站在它身旁，安安静静的，眸光凝视着虚空的某处，似乎在沉思着某些事。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知道自己的脑袋里，多出了一个念头。 　　 　　“不要怂，就是上。” 　　 　　. 　　 　　省城的午夜电台直播节目。 　　 　　距离光棍节100分钟情侣计划，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主持人嘉嘉在浏览听众的来信反馈。 　　 　　一位名为“猎户座”的忠实听众，洋洋洒洒地写了几百字的个人感受。 　　 　　平时，这位听众经常给他提出改进节目提高收听率的建设性意见。 　　 　　这回，这人的反馈简直令他目瞪口呆。 　　 　　“即使对方因为拍立得这样的诱惑条件，勉强答应这个企划。两个普通朋友，在有效互动当中，也不会擦出火花。” 　　 　　“至始至终，两个人的心率都保持在正常的波动范围内，没什么变化。” 　　 　　“……” 　　 　　什么多巴胺荷尔蒙之类的分析，他统统看不懂…… 　　 　　他唯一困惑的是，这人怎么测出女生心跳在正常范围内的？ 　　 　　难不成摸了人家一个多小时的脉搏？？？ 　　 　　就在主持人念这段反馈的时候，这档深夜节目的收听率，蹭蹭蹭地往上涨了。 　　 　　. 　　 　　何思砚家。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 　　 　　卧室里的灯亮着。 　　 　　电脑屏幕开着。 　　 　　“Orion.Z”收到私聊。 　　 　　嘉嘉的迷妹：何思砚，你做了什么出卖灵魂的事？？？ 　　 　　嘉嘉的迷妹：我只是让你给节目提意见而已，不是让你去出卖灵魂啊啊啊啊！ 　　 　　嘉嘉的迷妹：表弟，你还活着么？？？有没有被妹子打死？ 41、（捉虫）Chapter 41 ... 　　Chapter 41 　　 　　翌日, 大课间约跑步。 　　 　　从五楼的楼梯往下走，关雅和陆萌在前, 何思砚和唐灿在后。 　　 　　昨晚嗨到半夜的陆萌，此刻神采奕奕，脸上看不出半点困倦或疲惫感。 　　 　　“小雅, 我跟你讲啊！昨晚我闲着无聊听广播, 发现一奇葩男, 差点没把我笑死。”陆萌说话时眉飞色舞, 就差手舞足蹈了, “多亏他啊, 直接让我忘了光棍节的烦恼。” 　　 　　“怎么了？”关雅笑了笑，问，“这么有趣？” 　　 　　这是关雅第二次见陆萌讲八卦讲得这么起劲。 　　 　　上一回, 是在希望路的烤肉店里, 陆萌说何思砚渣男，差点被当事人抓包的那次。 　　 　　那天，她因为说错话, 而愧疚自责了好久。 　　 　　一想起昨晚从KTV里回家的路上，偶然听到的那个广播节目, 陆萌就乐不可支。 　　 　　“简单来说, 就是有个男生通过测试心跳频率去判断女生喜不喜欢他。”陆萌笑嘻嘻地说, “我和那个主持人一样好奇，那个男的是怎么知道女生心跳没变化的？” 　　 　　“再说了，如果谈恋爱的时候, 我一直心跳加速的话，我可能早就死掉了！”陆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故作夸张。 　　 　　说完，陆萌便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都快挂在关雅身上了。 　　 　　“小雅，你说，那个男的是不是看了什么盗版的恋爱秘籍？不然就是节目找的托，一本正经搞笑去的。” 　　 　　“最令我震惊的还不是这个，他居然还从科学的角度，分析了那个节目企划的不合理性。最后，那个叫嘉嘉的电台主持人直接舌头打结了。”陆萌继续说，“我听声音都能感受到那种令空气凝滞的尴尬。” 　　 　　…… 　　 　　“更逗的是，旁边的女主持人十分耿直地点评——特别企划目的是让大家找幸福，不是找抽，希望男同胞们理性对待。” 　　 　　“小雅，你说搞笑不搞笑？”陆萌眨了眨眼，笑得花枝乱颤。 　　 　　后面的何思砚猛然感觉脚下好一阵虚浮。 　　 　　陆萌刚才说的那些话，像是魔音一般，在他的脑袋里绕来绕去。 　　 　　特别是那句，“如果谈恋爱的时候，我一直心跳加速的话，我可能早就死掉了。” 　　 　　以及那句不屑一顾的，“一百分钟之内就想让女生喜欢他，自我感觉也太过于良好了吧。” 　　 　　一向淡定从容的何思砚，脸上忽然就挂不住了。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陆萌口中的“奇葩”，就是他本人…… 　　 　　明亮的眼眸里洇开一抹黑色。 　　 　　何思砚定定地看着关雅的侧脸，竖着耳朵，准备听她的答案。 　　 　　关雅听完陆萌的讲述一脸平静。她摸着下巴，轻声说:“……我好像get不到你的笑点。” 　　 　　男生被提上来一点点的心，慢慢地开始回落。 　　 　　清冷的阳光落在楼梯上，映亮了少女朝气蓬勃的脸。 　　 　　陆萌拨弄着垂下来的小辫子，略微有几分泄气。 　　 　　“不过，这人的确有点雷。”关雅点点头，补充道。 　　 　　哐当—— 　　 　　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响。 　　 　　那是脚踢到铁柱发出的声音。 　　 　　聊天的女生齐齐回头。 　　 　　唐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扶着矗立在楼梯口的铁柱，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唐灿因为昨晚失眠没睡好，这会儿浑身软趴趴的。 　　 　　他虽然走路有些东倒西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但刚才的确是……有人冷不丁地撞了他一下。 　　 　　唐灿幽怨地看向何思砚，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何思砚站在他身边，如青松一般挺拔，像个没事人似的。 　　 　　陆萌见状，摆摆手，对唐灿说道:“你呀，好好走路！” 　　 　　听到陆萌的指责，唐灿努了努嘴，没说什么。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凉风袭来，唐灿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他靠着铁柱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终于恢复了精神。 　　 　　唐灿快步跟上队伍，轻轻地瞟了眼右边的何思砚。 　　 　　他总觉得何思砚从刚才下楼起，就有点怪怪的。 　　 　　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露天篮球场和跑步的操场之间，只隔了一道墨绿色的铁丝网。 　　 　　一群男生在打篮球，球弹在地面的声音，与男生们的喊叫声交织。 　　 　　陆萌眯起眼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她拿手肘轻轻地撞了关雅一下，一脸欣喜地向她指场上的某人。 　　 　　“你看你看，那个穿深绿色卫衣的男生，她是我的新晋男神！” 　　 　　语气里的小激动，难掩悸动着的少女心。 　　 　　关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笑而不语。 　　 　　唐灿在一旁小声吐槽:“什么嘛！一身原谅色，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打个篮球么？当谁不会啊！” 　　 　　同样的话，落到何思砚的耳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一点也不好奇女生的花痴心理，却对“新晋男神”那四个字格外在意。 　　 　　因为陆萌说得尤其自然，仿佛那个称呼跟“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稀松平常。 　　 　　以前一到跑步，唐灿和陆萌都会自动退居二线。因为，他俩压根就跟不上何思砚和关雅的节奏。 　　 　　然而，今天却意外顺利，这让原本打算偷懒的唐灿都不好意思提前下场了。 　　 　　轻松跑完两圈，四人一起出了操场，原路返回。 　　 　　半路，按捺不住的陆萌拉着关雅，低声问:“你俩没事吧？” 　　 　　“嗯？”关雅低着头，做倾听状，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何思砚，便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确实没事，只是她有点害羞。 　　 　　昨晚分别的时候，他送她回家。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她主动提出握个手，愉快地结束这一天。 　　 　　然后，他们就在寒风里，用非常标准的握手姿势，结束了他们的情侣体验课前半程。 　　 　　当时，场面一度陷入尴尬里。 　　 　　男神不放手，她也不好意思喊停。 　　 　　为了真的做完实验，他俩说好坚持到零点，给对方打个电话，互道完晚安再睡。 　　 　　结果，关雅稀里糊涂地睡死了过去。 　　 　　“没事的意思是，你俩没啥进展？”陆萌刨根问底。 　　 　　关雅怔了两秒，道:“我和他之间，其实没有什么。” 　　 　　她说完，抬起头，心虚地看了前方一眼。 　　 　　还好，男生们早已消失在了视线镜头里。 　　 　　陆萌不相信，一脸坏笑，心想:昨晚，那个比猴屁股还红的脸蛋是谁的？ 　　 　　“目前，我们是纯洁的革命战友。”关雅说，“陆萌，你就别瞎激动啦。” 　　 　　“啧啧啧，还跟我玩文字游戏。”陆萌努了努嘴，道，“目前，又不代表以后。” 　　 　　离上课还剩下五分钟，篮球场上的比赛散了，陆萌趴在半人高的围墙，朝远处的男生招手，笑得一脸灿烂。 　　 　　那人好像往上边瞧了一眼，她害羞地蹲了下来。 　　 　　关雅见状，揶揄她:“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这怂样。” 　　 　　陆萌冲她吐了吐舌。她站起来，拉着关雅，继续聊八卦。 　　 　　“诶，我记得……”陆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你有暗恋一个外校的男生啊，你还关注了他的微博，对吧？” 　　 　　关雅轻咳了两声，转换话题:“咱们别聊这个了好么？” 　　 　　两人手挽着手，拾级而上。压根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楼梯的转角处，还站着一个人。 　　 　　唐灿从洗手间里出来，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 　　 　　“走吧。”他笑着说。 　　 　　男生没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对于女生而言，男神这个词很平常么？” 　　 　　唐灿一愣，指了指办公楼，说:“你看，那边那位物理老师，就被咱们班女生称为秃顶男神啊～” 　　 　　“这只是一种社交辞令，而已。”唐灿耸耸肩，不以为然道 42、Chapter 42 ... 　　Chapter 42 　　 　　那厢的物理老师正抱着教案疾步奔走, 这厢，唐灿歪着头, 正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数了起来：“比如啊，23班的数学老师，是飘柔男神；9班的班主任呢, 叫马大哈男神。就连我, 都有个行走的美男子的称号呢！” 　　 　　他一抬头, 发现身边的那位早已不见人影。楼梯上, 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 　　 　　“诶, 人呢？”他摸着后脑勺, 一脸茫然地上楼去。 　　 　　本来，他们是走在关雅和陆萌前面的，中途去了一次洗手间, 女孩们都不见踪影了。 　　 　　现在, 他仔细回答了下问题，何思砚也不见了。：) 　　 　　回到教室，站在门口时, 唐灿看到何思砚坐在黄金单人席上，聚精会神地在看书。 　　 　　他走过去, 轻轻地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 低声说：“哥们,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那个话题啊？” 　　 　　“最近在看心理学的书。”何思砚轻描淡写地说。他合上书，书的封面上有四个明显而刺目的字。 　　 　　“哦。”唐灿拖了一声长音，咧嘴一笑, “你在看弗洛伊德啊。” 　　 　　可是，弗洛伊德哪本书里有问，在女生的心目中，男神是什么含义？ 　　 　　唐灿看破不说破，眉心默默地上挑，搭在何思砚肩上的手又重重地按了按。 　　 　　唐灿叹了口气，轻声道:“女生有男神A、B、C都不足为奇啦，称呼什么的都是虚的。你不用太在意。” 　　 　　比起关雅通讯录上的“A男神”，更令人何思砚介意的，是陆萌无心的一句“自以为是”。 　　 　　以及，关雅的“有点雷”。 　　 　　这时候，物理老师搂着教案和试卷走进来，秃了大半的头，被阳光映得发亮，熠熠生辉。 　　 　　何思砚不经意地瞥了眼“秃顶男神”，又云淡风轻地撇开视线。 　　 　　一旁的唐灿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他盯着何思砚笔直挺拔的背影，禁不住暗忖:他俩又闹别扭啦？ 　　 　　. 　　 　　“表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知道哪一个？” 　　 　　午休前，在省城电台工作的表姐突然打电话过来。 　　 　　何思砚特意走到离教室很远的地方接电话。毕竟，让班主任看见他带手机来学校，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随便。”冷清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他很果决地回答，“烦请长话短说。” 　　 　　电话那端传来一句熟悉的话，“哎呀，你真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那我先说好消息吧。大概是托你的福，昨晚我们节目的收听率创了新高。所以啊，下次你来省城，我请你吃大餐。” 　　 　　“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何思砚:“……”呵呵。 　　 　　“坏消息呢，就是啊——”他的表姐故弄玄虚，由于见何思砚没啥反应，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说道，“你那出彩的反馈以两票之差落选了，跟拍立得失之交臂……” 　　 　　何思砚压根没想过要拍立得。 　　 　　他趴着凭栏吹风，问:“没别的事？” 　　 　　在何思砚说出“挂了”这两个字之前，电话那边的表姐堆着笑容，道:“还有一件事。”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我昨天在节目里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嗯。”何思砚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我没在意。” 　　 　　表姐说话一向耿直，为了节目效果，有时候甚至会“口无遮拦”。 　　 　　所以，他在节目反馈中，经常会提一句，主持人水平有待提高，建议多读几本书，学学说话的艺术。 　　 　　青空美丽如画，澄澈而纯净，纤尘不染。 　　 　　一架飞机轰隆划过，拖着长长的白色烟尾，如同剪刀，一下子轻松地将一小片天空，一分为二。 　　 　　“那你有事，问我么？”表姐听着他这边的寂静，忽然轻笑着问。 　　 　　秋天的落叶随风扑簌簌地往下掉，再过不久，眼前这排金黄的银杏树，将随着冬日的到来而变得光秃秃，只剩下枝娅和树杈露在空气里。 　　 　　何思砚懒洋洋地转了个身，背倚靠着墙，换了只手接电话。 　　 　　他硬着头皮说:“我很少跟女生做朋友，没什么经验。” 　　 　　于他而言，这是个令人苦恼又有些无奈的话题。 　　 　　“我就知道！”他的表姐完全是意料之中的语气，“跟女生做朋友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把握一个度。友人之上，恋人未满什么的，一点也不适合你。” 　　 　　“像你昨天那种古怪的痴汉行为，容易让女生产生误会。有些事，只有恋人才会一起做。普通朋友的话，反而过界了。” 　　 　　何思砚:“……”痴汉行为？？？ 　　 　　这场对话，终究以驴头不对马嘴而落下帷幕。要不是午休铃声插一脚，何思砚恐怕还难以从表姐的脑补魔爪中逃脱。 　　 　　他中午没睡觉，花时间好好考虑了一下，友人之间的距离问题。 　　 　　特别是，在知道关雅还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更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扮演好所谓的普通友人角色。 　　 　　. 　　 　　这天下午，学校突然通知有讲座。因为不用上课，不少高三学子那是振臂欢呼。 　　 　　欢唧地跑到操场上集合，却听说来做讲座的人是个穿着随性的十九岁青涩小伙子，而不是西装革履大背头的中年大叔。 　　 　　消息迅速在女生们之间传开来。 　　 　　队伍永远排在后面的23班叽叽喳喳炸开了锅，班主任向天歌一时都难以管住。 　　 　　有人聊颜值聊恋爱。 　　 　　“听说是考上了MIT的神人诶！貌似长得有点小帅呢！” 　　 　　“天啦噜！待会儿演讲结束，我要去加大神的Q.Q号！” 　　 　　“啊啊啊啊！我也是我也是！说不定小哥哥还是单身哈哈哈～” 　　 　　“……” 　　 　　有人聊学习聊经验。 　　 　　“是那个世界排名前三的麻省理工学院么？老天啊，我没听错吧！好好听，说不定能知道些优秀的学习方法。” 　　 　　“有道理，我赶紧拿小本本，准备写笔记。” 　　 　　“不过像他这种人，应该是……天生脑袋好的那种吧？经验不一定适用我们呢。” 　　 　　“……” 　　 　　关雅是被一阵连绵不绝的尖叫声给拉回现实的。 　　 　　演讲嘉宾出来的时候，现场起了点小骚乱。后面几个女生拼命往前面挤，想要一堵大神小哥真容。 　　 　　结果，关雅被她们撞了一下，手里的地图册飞了出去，落在草地上，还被人踩了一脚。 　　 　　关雅瞬间就无语了。 　　 　　她弯着腰把地图册捡起来，重新回到队伍里，忍不住低喃了一句:“有这么帅么？” 　　 　　陆萌踮脚望了两眼，道:“其实还OK。主要是就读MIT太加分，自带光环了。” 　　 　　随即她又摇摇头，叹道:“大家的粉丝滤镜蛮重的。那位小哥哥没我家绿卫衣帅。” 　　 　　关雅心想：肯定也没有她的男神帅气！ 　　 　　一个半小时的演讲，MIT大神讲了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与高标准严要求带来的好处。 　　 　　他是个学习基础特别好的人，学习经验除了考试如何打草稿，以方便检查题目这一样以外，其他的没什么借鉴意义。 　　 　　陆萌跟随着大流去找小哥哥合影要联系方式去了。她是典型的口嫌体正直的类型。 　　 　　操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在散，一波往教学楼方向去，另一波则是主动靠向主席台下的麻省理工小哥。 　　 　　关雅拿着地图册，穿过篮球场，悠哉悠哉地往教室这边走。 　　 　　要来合影和Q.Q号的陆萌很快追了上来，欢欣地展示成果。 　　 　　“小雅，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听，小哥哥说他高二的时候，成绩才排年级第50名诶。不算是顶尖优秀的那一类。”陆萌一本正经地说，“你要不要加他？说不定对你有帮助呢。你不是有雄心考北大么(*∩_∩*)” 　　 　　原本不为所动的关雅愣了愣，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那我把他的号发给你哈。你趁早加加看啦。” 　　陆萌笑道，“小哥哥说，他上Q时间不定，不过近期可能会稍微频道点。” 　　 　　“嗯。”关雅扭过头，往操场的方向望了两眼。 　　 　　一开始对讲座没兴趣，只想打了酱油的唐灿，此刻站在离关雅不远的地方，惊讶地看着她。 　　 　　后边的人嫌他杵在楼梯上挡路，纷纷催促他快点走。 　　 　　关雅和陆萌有说有笑地走了，没有注意到唐灿。 　　 　　他回到教室，将自己的见闻添油加醋了一番，告诉定在班里的那尊大佛。 　　 　　“何思砚，你知道吗？关雅居然也被那个家伙的美色吸引，加了他Q.Q诶！而且她还挺后悔没能及时跟人合照……”唐灿一脸凝重地摇摇头，“啧啧啧，现在的女生啊，一个个的，太浮躁了。考上MIT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思砚的目光不为所动，只是盯着书页，不咸不淡地对唐灿说了句:“你很吵。” 　　 　　唐灿立马识相地闭了嘴。他回到座位上，拿出高一的英语练习册，认真地刷起了题。 　　 　　前面的何思砚收了手里的课外书，把物理竞赛题找了出来。 　　 　　他抄起桌角的笔，微微低头，有模有样地写了起来。 　　 　　那是对他而言最有效的，转换心情的方式。 　　 　　. 　　 　　晚上回家的时候，最后一段路被乱停放的车辆堵得乱七八糟。 　　 　　何思砚和关雅只好推着车回去。 　　 　　看气氛有些冷淡，关雅主动挑起话题。 　　 　　“今天下午的讲座你去听了么？” 　　 　　“没。”何思砚说。 　　 　　关雅笑了笑，道:“也是。你这么优秀，应该对那个不感兴趣。” 　　 　　“不过，今天的讲座有点特别。”她说，“演讲的人，和我们一样是学生。” 　　 　　“好多人还加了他的Q.Q号呢。” 　　 　　何思砚推着车，不知不觉中越走越快。 　　 　　关雅悻悻地吐了吐舌，加快速度跟上去。 　　 　　穿越车海，终于抵达小区门口。 　　 　　她照例往他的车筐里扔了袋零食。 　　 　　今天买的是一袋蒸蛋糕，她前几天尝过的，很好吃。 　　 　　这时候，何思砚终于停下来，修长好看的手拿起车筐里的零食，随意地塞到了擦身而过的关雅校服口袋里。 　　 　　“不用了。”他开口说道，声音很平静。 　　 　　“不喜欢？”关雅抬头看着他，又问，“很讨厌？” 　　 　　他推着车往前走，没回应。 　　 　　“是以后都不需要的意思？” 　　 　　淡淡的声音飘散在晚风里。 　　 　　何思砚的睫毛颤了颤。 　　 　　他道:“嗯。” 　　 　　关雅捕捉不到他的情绪变化。她不知道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想起白天表姐提到的“和女生相处之道”，何思砚稍微停了停，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不是零食的问题。” 　　 　　关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故意笑道:“我知道了，你想保持身材对吧。” 　　 　　何思砚:“……” 　　 　　“都有八块腹肌了，还不满足啊。” 　　 　　何思砚:“……” 　　 　　女生突然一副“你的腹肌我都摸过”的流氓脸。 　　 　　何思砚怔了下，默默地转过身去。 43、Chapter 43 ... 　　Chapter 43 　　 　　一道明亮到炫目的光横亘在两人之间。 　　 　　骑着摩托车的男青年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引擎不停地发出吵人的嗡嗡声。 　　 　　关雅抬起胳膊挡在眼前，直到那光芒完全消失。 　　 　　步履缓慢的少年也快走到拐角处了。 　　 　　被手套包裹着的双手放在唇边, 摆成喇叭状，好让声音聚拢点。 　　 　　关雅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冲他说：“晚安。” 　　 　　那是她发自内心的声音，对昨晚那条“晚安”短信的回复。 　　 　　说完, 关雅背着书包, 一身轻松地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她推着脚踏车, 一路乱步小跑着。 　　 　　书包里的书本和笔袋碰撞, 发出浑圆的声响。 　　 　　那声音渐渐远去, 最后消匿在了耳际。 　　 　　转角处的少年停下来。 　　 　　他忽然想歇一会儿。 　　 　　心跳得有点快。 　　 　　很累。 　　 　　. 　　 　　关雅加了麻省理工学霸小哥的Q.Q, 对方通过加好友请求还算快。 　　 　　她发了礼貌性的寒暄后，开门见山地说了自己的困惑和问题。 　　 　　小哥没有回复，聊天界面只有关雅说的话, 挺尴尬的。 　　 　　她随意点进小哥的Q.Q空间看了看, 绝大部分都是转发的新闻，配上他自己的见解和评论，底下的回复也是针对时事的讨论。 　　 　　总而言之, 小哥以及他的好友看起来都蛮正能量的。 　　 　　听演讲的时候，小哥哥好像说, 他是因为家里有事, 请了一段时间假回来的。在返回美国之前, 顺便来英才中学做了个演讲，给正在努力学习的高三学子一点激励。 　　 　　关雅不由地惊叹，校长可真是个神人。找来学校做讲座的人, 都挺有特色的。不论是上回的成功学大师，还是这次的MIT小哥哥。 　　 　　当然了，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把全省数一数二的超级中学里的佼佼者也挖过来了。 　　 　　时至今日，关雅都没想明白，何思砚为什么会转学来B市，而且就读于英才中学。 　　 　　B市还有一所公立高中，成绩和名气比英才还要好一点。 　　 　　书房里，电脑屏幕上出现文件下载完成的弹窗。关雅移动鼠标叉掉以后，选择了电脑右下角的安全删除硬件。 　　 　　“有空想这个，还不如多背一些文综的知识点。”关雅叹了口气，自嘲道。 　　 　　毕竟，人家是理综能拿满分的学神啊，似乎早就不受老师影响了。 　　 　　所以，在哪里读书都差不多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就偏偏怕英语竞赛的听力呢？” 　　 　　关雅将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检查了一下听力文件，确保没问题以后，她将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她的笔袋里。 　　 　　再有两天，初赛成绩就能出来了。他们通过初赛应该没问题。 　　 　　周日下午是补习时间。关雅认真地打印好了练习题和课外阅读材料。 　　 　　电脑旁立着个复古风格的闹钟，指针正在缓缓走着。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离他们见面还有三个半小时。 　　 　　关雅在家里晃了一圈，最后回自己的卧室去了。她依据自己的复习进度，加强背诵了历史和地理。 　　 　　放松时间，正翻着《红楼梦》的关雅，听见放在枕边的手机响了。 　　 　　电话嘟了几声后挂断了。 　　 　　她走近拿起手机一看，一个未接来电。 　　 　　是何思砚打来的。 　　 　　还没来得及回拨，桌面便多了条短消息。 　　 　　——下午有事，补习我就不去了。 　　 　　她回复了两个字。 　　 　　——好的。 　　 　　简单利落。 　　 　　这下，就没法见面了呢。 　　 　　特殊情况嘛，也没办法。 　　 　　然而，她心里稍微有点小失落。 　　 　　不过，当她看到来自何思砚的第二条短信，依然忍不住小激动了一下。 　　 　　——加我的Q.Q号:XXXXXXXXX。 　　 　　男神居然主动给她企鹅号*罒▽罒* 　　 　　关雅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到了书桌上的那个相框。 　　 　　相框里裱着何思砚的电话号码，她经常对着它许愿来着。 　　 　　藏在心灵某处的纯真少女欢快地转起了圈。 　　 　　和MIT学霸小哥哥不一样，加了学神的企鹅号之后，他几乎是秒回。 　　 　　一连三条消息刷刷刷地出现。 　　 　　——是本人。 　　 　　——限时一个半小时。 　　 　　——11.13练习题[文件] 　　 　　关雅:“……” 　　 　　原来，他是为了发试题，才给她Q.Q号的。 　　 　　还有，第一句“是本人”也是非常搞笑了。 　　 　　小心脏里的悸动霎时消失了。 　　 　　接收完何思砚发的文件以后，深谙礼尚往来之道的关雅，重新回到书房里。 　　 　　她把U盘从笔袋里拿出来，再次导入了电脑。 　　 　　听力文件有点多，关雅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发送。 　　 　　与此同时，电脑那端，何思砚也在接收着。 　　 　　何思砚的连网名都没有，直接就是那一串数字，是她众多好友里的一股清流。 　　 　　关雅打了备注，将他单独分组以后，忽然按耐不住内心的猛兽，想进他空间看看。 　　 　　又怕留下访客记录。毕竟，他们这会儿正讨论学习的事。 　　 　　男神：传完了？ 　　 　　关雅扫了一眼，敲击键盘打了一行字。 　　 　　ZZZ：所有的听力材料都发了。 　　 　　约莫过了几十秒。 　　 　　男神：哦。 　　 　　突然觉得何思砚这个“哦”，意味深长。 　　 　　关雅滑动鼠标，倒回去数了数她发的听力文件。 　　 　　然后…… 　　 　　她神奇地发现里面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ZZZ：那首小黄歌不是听力材料！ 　　 　　ZZZ：不不不，那不是小黄歌！ 　　 　　ZZZ：[微笑][微笑][微笑] 　　 　　当然，这些话她没敢发出去。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为什么现在的Q.Q没有撤回功能？！！！ 　　 　　不小心发了首歌词露骨的英文歌给男神，还只能佯装镇定…… 　　 　　电脑那端，将关雅发的听力材料拷贝进MP3的何思砚，目光落在那首英文歌上。 　　 　　他迟疑了片刻。 　　 　　Q.Q响起滴滴声，来了消息提醒。 　　 　　何思砚点开消息界面。 　　 　　ZZZ：多发了一首歌，特别推荐给你。歌手的发音很标准。[微笑] 　　 　　透明的玻璃杯里盛着热水，水中映出一双指节分明的手。 　　 　　热气不断地从杯子里冒出来，在空气中氤氲成一小片雾。 　　 　　何思砚再次将关雅发的那首歌点开。 　　 　　指腹碰上玻璃杯，温热的触感细腻，由指尖传至心尖。 　　 　　如果他的听力和理解力没问题的话。 　　 　　歌词大意是，男女欲火难耐，关门拉灯做不可描述的事。 　　 　　歌手的发音纯正倒是事实，曲风也还有点清新。 　　 　　…… 　　 　　原来，她喜欢这种风格的歌？ 　　 　　何思砚左手拿起水杯，不徐不疾地喝了一口。 　　 　　右手操作鼠标，叉掉聊天对话框，将那首歌选中，拖进了MP3里。 　　 　　. 　　 　　男神再也没发消息给她。 　　 　　她和他的聊天界面，停在了—— 　　 　　ZZZ：多发了一首歌，特别推荐给你。歌手的发音很标准。[微笑] 　　 　　关雅支着脑袋想，这个微笑发的有点多余。她应该再自信霸气一点的。 　　 　　一首小黄歌而已，有什么的。:） 　　 　　既然他不回复，她也就没管了，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淡定地打开数学练习题的word文档。 　　 　　关雅瞬间傻眼。 　　 　　里面足足有两百多道题。 　　 　　她一个半小时哪能做得完？ 　　 　　仔细看了看，上面有不同的日期做大标题。 　　 　　一直排到了这学期结束。 　　 　　关雅:“……” 　　 　　他这意思是，以后都不来补习了？ 　　 　　细细想来，她占用了他不少周末时间，确实不太好。 　　 　　可话说回来，补习是和何思砚最先提出来的。前几次，他还特用心地手写试卷。 　　 　　关雅从抽屉里找了一小叠A4纸出来，放进了家用打印机里。 　　 　　染着油墨的纸张散发着温热，关雅摸了摸，心里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冷淡感。 　　 　　这么一来，她忽然觉得，她发的那首歌，也不算什么了。 　　 　　约莫是在下午三点半的时候，何思砚给关雅发了今天份的答案。 　　 　　只错了一题，看答案也能看懂，她就没有额外麻烦何思砚。 　　 　　她和他的Q.Q聊天记录，除了传文件收文件，真的就没几条内容了。 　　 　　这时候，MIT小哥哥给关雅发了消息。 　　 　　特别特别长的几段话，全是他的逆袭心得。 　　 　　小哥哥文采不错，写得也很具体。 　　 　　ZZZ：非常感谢！[星星眼] 　　 　　MIT小哥：不客气。加油。 　　 　　ZZZ：我会的，谢谢。[微笑] 　　 　　ZZZ：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消息发出去后，有几分钟的沉默。 　　 　　MIT小哥：以前是因为喜欢一个人，想跟她缩小差距。后来，我发现我爱上了学习。[笑] 　　 　　关雅：“……？！” 　　 　　内心受到震惊的关雅，将最后这两句话用手机拍了下来，暗戳戳地发了空间。 　　 　　陆萌率先评论：“哇咔咔，你现在是要换男神的节奏么？” 　　 　　关雅不假思索地回复：“男神当然只有一个。” 　　 　　. 　　 　　省城，一咖啡厅外。 　　 　　“何思砚，你在听什么小黄歌啊？” 　　 　　表姐忽然出现，凑过来，一把摘下少年的耳机。 　　 　　少年慌张了一秒，故作镇定地夺过那只耳机，面无表情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帮我选一台拍立得吧，要送给获奖听众的。” 　　 　　少年挑眉，盯着一身休闲装的表姐，眼神分明在说——就为这事让他专门坐城际列车过来？ 　　 　　“还有啊，我这儿急需一个专业摄影师，你帮帮忙呗。” 　　 　　“专业”两个字特意加了重音。 　　 　　“我请你吃烤肉。” 　　 　　何思砚:“……” 　　 　　他知道绝对不是因为专业，而是便宜。 　　 　　“客户的最新要求我都发你手机上了，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会到。”表姐看了看手表，说，“你再仔细看看。” 　　 　　何思砚掏出手机，登了Q.Q。 　　 　　最近联系人一栏，关雅有消息更新。 　　 　　他随手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她发了条说说。 　　 　　匆匆瞥了眼内容，却被评论区给怔住。 　　 　　“男神当然只有一个。” 　　 　　他放在桌上的MP3忘了关，耳机有细索的躁动，表姐拿过去听。 　　 　　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旋即偷笑道:“果然是在听小黄歌啊。” 44、Chapter 44 ... 　　Chapter 44 　　 　　“诶, 表弟，你转校之后桃花运是不是又爆棚了？”表姐趁何思砚不注意, 又将MP3悄悄地放回了原处，“然后还勾搭了一个漂亮妹子做朋友？” 　　 　　“要是你对妹子有好感的话，其实嘛, 追一追也没什么的。”表姐淡淡地挑眉, “我上次的话是一种情况, 但也存在例外嘛。” 　　 　　“如果心生喜欢, 那就去追呀。”她说。 　　 　　小黄歌都听上了, 这心得有多躁动？还普通朋友呢？明明就是怂了不敢说出来吧？ 　　 　　他的表姐一副看透事情真相的模样, 手指闲不住在圆桌上敲了起来。一下轻，一下重，富有韵律。 　　 　　何思砚抬起头, 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表姐那张略施粉黛的小脸上。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漆黑的眸子里泛了几丝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 　　 　　“走吧。”何思砚拿起桌上的MP3，歌曲已经跳到了下一首, 他按下暂停键后起身，对表姐说, “抓紧时间。” 　　 　　“先去对面的相机店选拍立得吧。”表姐拿起斜跨在椅子上的背包, 丝毫不介意板凳还没坐热就要走这件事, 反而一脸淡然地看了看手表，道，“最多十分钟。” 　　 　　午后宁静的街道, 梧桐树的落叶纷纷，疏影倾斜在地，别有一番味道。 　　 　　路上来回的车辆不多，偶然会有人骑车单车经过。 　　 　　因此，过马路的时候，何思砚的表姐悠闲地跟他说了获奖者的情况。 　　 　　“得奖的是个妹子，看她发来的那些话，应该是少女心挺足的那种人。” 　　 　　“选个好点的，符合少女审美的。”她顿了一下，继续道，“预算在九百块以内。” 　　 　　何思砚目不斜视，说道：“你直接做排除法就可以了，完全没必要让我帮忙。” 　　 　　“哎呀，我不是对摄影一窍不通嘛。”表姐弯了弯嘴角，“对了，那个听众叫‘风雅颂’，第一次给我们留言。总得给人家一个用心的礼物，彰显我们节目的人性化嘛。” 　　 　　于是，到了相机店以后，站在好几排价格不一的拍立得面前。 　　 　　两个人有了以下对话。 　　 　　“何思砚你看，这个嫩绿色好看耶！”表姐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稍微有些激动，“诶诶诶，这个深粉色的Hello Kitty也挺可爱的。” 　　 　　“要不然，就这个吧。”表姐摇了摇头，右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白色的看起来高端大气一点。” 　　 　　何思砚指了指中间两排，说：“最左边的那两款不错。” 　　 　　“这个性冷淡风也只有你自己会喜欢吧。”表姐瞥了眼，不以为然道。 　　 　　何思砚敛了敛眸，坚持己见，说：“二选一。” 　　 　　店员站在他们身后，笑吟吟地说：“这位先生眼光真好。这两款是我们店里性价比最高的了。复古的设计，不管是送给男生，还是女生都是非常适合的。” 　　 　　表姐看到标价，肉疼了两秒。“就画了彩虹的那个吧。” 　　 　　“899，你还真会帮我省钱呐！”她低声碎碎念。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企划让他们的节目收听率提高了不少。 　　 　　送个礼物，不仅能提高观众朋友的积极性，形成良好互动，而且能提升电台形象。 　　 　　算是值了。毕竟，得说到做到嘛。 　　 　　“表弟，你选那两款的理由是什么？”表姐问，“我不是都说了得少女心么？” 　　 　　何思砚轻轻地抬眸，薄唇轻启：“和风雅颂这个名字气质相符。” 　　 　　“呵，你的昵称还叫猎户呢，难道就狂野么？”表姐努了努嘴。 　　 　　何思砚：“……建议主播多读点书。” 　　 　　话说回来，他总感觉，“风雅颂”这三个字，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除了在语文课本上。 　　 　　. 　　 　　关雅接到中奖电话的时候，夕阳正好染红天际。 　　 　　她的第一反应是，哪儿来的诈骗电话。 　　 　　对方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堆话，她仍然是半信半疑。 　　 　　“请您把地址报一遍。我们会尽快将奖品寄给您。” 　　 　　或许是见这边的关雅一直不说话，打电话的小姐姐亲切地加了句：“我们真的是草莓电台哦。这不是诈骗电话，您不用紧张。” 　　 　　关雅警惕地问：“你要怎么证明？” 　　 　　电话那头的小姐姐：o(╯□╰)o 　　 　　“昨天，和喜欢了好久的男神度过了很特别的100分钟，多亏了这个节目……” 　　 　　小姐姐声情并茂地念起了关雅发给节目组的短信。 　　 　　“别，别念了。”关雅忽然稍微有点结巴。听别人念这个，那股子害羞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了上来。她定了定睛，道，“我相信你。” 　　 　　给小姐姐报完地址，她开心地跟厨房里的爸爸妈妈分享了这个消息。 　　 　　沈秀莲擦了擦手上的水珠，问关雅：“中啥奖了？” 　　 　　她眨了眨眼，大言不惭：“哦，电台节目的智力问答。凑巧抢答对了。” 　　 　　“我本来以为是唬人的，没想到是真的。” 　　 　　沈秀莲和关鸿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让关雅去外面等着，饭快做好了。 　　 　　她走到阳台上吹风，心里有好几头猛兽跑了出来。 　　 　　彩霞染得接近傍晚的天空温柔而美好。 　　 　　关雅眯着眼，蜷曲手指，试图将浅淡到近乎透明的月亮框进手里。 　　 　　. 　　 　　回城的列车上，何思砚靠着柔软的座椅，睡了一路。 　　 　　窗外的夜色，倒映在玻璃窗里。 　　 　　人烟稀少的原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城市公路。 　　 　　高大的路灯不遗余力地发着光，像是战士一般屹立在路旁。 　　 　　睡梦中的少年，一点也不安稳。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陈可佳，出院了。” 　　 　　淡淡的女声在耳边萦绕着。 　　 　　“你要小心一点。”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 　　 　　温馨的到站提示音响了起来。 　　 　　他从睡梦中惊醒，胸口闷闷的。 　　 　　又想起了人生中最混乱的那天。 　　 　　刺耳的警笛声犹在耳际。 　　 　　一切都历历在目。 　　 　　“终点站到了，请全体乘客下车。” 　　 　　他松开抱着书包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紧锁着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何思砚站起来，随着人群下了车。 　　 　　熙熙攘攘的车站里，人声鼎沸。 　　 　　热闹都是他们的。 　　 　　他背着书包，将自己藏进夜色里。 　　 　　手机里的消息提醒欢快地响了起来。 　　 　　ZZZ：[图片] 　　 　　ZZZ：错了一题，我已经改正啦。 　　 　　手机屏幕映亮他的脸。 　　 　　何思砚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 　　 　　他拿出耳机，插.进.手机里。 　　 　　打开了音乐播放器，调出那首他们合唱的《私奔到月球》。 　　 　　心里渐渐热闹起来。 45、（捉虫）Chapter 45 ... 　　Chapter45 　　 　　关雅收到草莓电台送的奖品, 是在三天后。 　　 　　她特意拿家里的数码相机，很负责任地给礼物拍了照。 　　 　　节目组送的拍立得是带着复古气息的那种, 外观漂亮大气，正合她的口味。 　　 　　将照片私信给草莓电台的官方微博，表达感谢之余, 关雅也特别请求小编不要透露她的微博和具体姓名。 　　 　　善解人意的小编很快就同意了。接着, 关雅顺便就逛了圈微博。 　　 　　“噫, 这条动态我好像没刷到过。”关雅凝眸, 盯着电脑屏幕, 若有所思。 　　 　　上周末的晚上, 何思砚发了张图片。 　　 　　画面里，柔和的晚霞洒在阳台上，映得小瓷盆里的多肉植物分外美丽。阳台外的不远处, 有一面五颜六色的涂鸦墙。 　　 　　墙边斜倚着一块牌匾。那些字虽然被虚化, 但关雅还是辨认出来了。 　　 　　原来那天，何思砚去了省城的孤儿院啊。 　　 　　可能是去做志愿活动之类的吧。她想。 　　 　　她毫不吝啬地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并且跟风留了条走队形的评论。 　　 　　风雅颂：数日不见, 甚是想念。希望大佬稳住你的更新速度。[害羞] 　　 　　就在关雅准备退出微博去睡觉的时候，她发现草莓电台的官博小编转发了条白天发的的节目预告。 　　 　　草莓电台V： 　　 　　转发微博//敬请锁定今晚23:30的《草莓夹心》栏目, 主持人嘉嘉和小欣和你们一起聊聊, 那些年我们追过的男神女神哟~ 　　 　　另外, 上次光棍节的90分钟情侣策划的回馈，今天也会特别播出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提前关注我们！一切精彩都在FM103.9！ 　　 　　嗯？特别播出是什么意思？关雅心里猜得七七八八了。忽然记起何思砚是这档节目的忠实观众, 她冷不防地抖了个激灵。 　　 　　房间里很安静，耳朵里响着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指针慢悠悠地晃过了夜里十一点二十五分。 　　 　　关雅无法想象，何思砚听到她写给节目组的那些话，会是什么表情。 　　 　　虽然，何思砚并不知道“风雅颂”是她，但是关雅还是觉得十分难为情。 　　 　　于是，她头脑一热，就给何思砚打了电话，想把电台这段时间给混过去。 　　 　　趁着电话还未被接听的空档，她缓缓地吸气，再呼气，调整自己的心态。 　　 　　明亮的双眸微微眯起，嘴角牵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电话足足响了有一分多钟，就快要自动挂断了，这才被人接了起来。 　　 　　“有事？”电话那头的少年揉了揉眉心，靠着浴室的墙，不咸不淡地问道。 　　 　　他刚洗完澡出来，只随意地围了条浴巾。浴室里雾气迷蒙，他的目光飘在镜子上，却没法看清自己的脸。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起来有几分紧张。 　　 　　关雅说：“其实也没什么。”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冰凉的外壳上摩挲着。 　　 　　他淡淡地回道：“那我挂了。” 　　 　　说话的节奏不徐不疾。状似不经意，心里却泛着涟漪。 　　 　　他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没有半点要挂电话的意思。 　　 　　果然，女生有些急了，忙道：“你先等等，其实我……” 　　 　　囫囵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其实我有道题想问你。”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通。” 　　 　　空气似乎凝滞了两秒。 　　 　　何思砚刚想答话，人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他轻轻地揉了揉鼻子，垂着头时，头发上的水珠一滴滴落了下来。 　　 　　何思砚走到衣架边上，手一伸，轻松地拿了睡衣往身上套。 　　 　　“你怎么了？”关雅的语气重了些，“感冒了？” 　　 　　男生安静了一会儿，没说话。电话这边想起悉悉索索的小声响。 　　 　　这边的关雅听起来，像是……抖衣服的声音。 　　 　　“你真的没事？”她站在房间里，轻声问。 　　 　　窗外的月色极好。皎洁的月光轻缓地铺满了阳台。 　　 　　“嗯，刚洗完澡出来。”她听见何思砚轻描淡写地说着这话，语气里没有半点的起伏。 　　 　　“那，”关雅猛然顿了一下，舌头像是忽然打结了。 　　 　　脑子里有千万种思绪涌上来。 　　 　　她继续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关雅莞尔，云淡风轻地说：“你先慢慢穿衣服。” 　　 　　然而，最后那几个字，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即使他说得再平淡，再不着痕迹，她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开小剧场。 　　 　　美男出浴图什么的，大半夜的，也太容易让人着急上火了。 　　 　　这边，放下电话的关雅，血槽几乎是全空。 　　 　　她这会儿已然顾不上什么电台不电台的了，少女心都飘在阵亡边缘了。 　　 　　关雅熟稔地倒在柔软的床上，来了个一贯的咸鱼躺。 　　 　　她机械般地闭上眼，白皙的双手渐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滚烫的触感刺激着指腹，最后惹得全身发麻。 　　 　　残存的理智在做这样一个假设。 　　 　　如果此刻有人举着相机对她一通乱拍的话，她绝对能看到照片里的那个女生，红成猪肝色的脸。 　　 　　老天！她缴械投降还不行么？！ 　　 　　手机的广播开着，她正收听草莓电台的晚间节目。 　　 　　富有磁性的男声和女声透过广播，传递到了每一个听众的耳中。 　　 　　第一个环节，就是五分钟的念反馈环节。大多数都是青春男女的匿名告白。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幸运的，关雅没有听到自己写的话。 　　 　　“安全，安全。”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大脑因为久躺忽然有些缺氧。 　　 　　转念想了想，如果今天没有念的话，那大概是前几天就被念过了。 　　 　　所以，男神很可能听到过。 　　 　　幸好，他不知道她就是“风雅颂”。 　　 　　关雅扑通一下，又倒回了床里。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写那么难为情的话了。 　　 　　唉。 　　 　　和苦闷中的关雅不同，何思砚对于那段告白式的发言，内心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他听过了就是过了，甚至都没仔细注意内容。因为，和其他人一样，那段反馈写得过于煽情，甚至有几分肉麻。 　　 　　比起谁赢了奖品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居然发现“风雅颂”是他的微博粉丝。 　　 　　何思砚穿着睡衣，拿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点进微博里，发现了最新艾特的那一栏，赫然写着三个字——“风雅颂”。 　　 　　脑子里“啪”地一下，有一根弦绷紧了。 　　 　　何思砚点进她的微博页面，发现他的每一条微博，几乎都被这个人点过赞。 　　 　　他最先觉得，那大概就是个巧合吧。 　　 　　后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种奇怪的微妙感，令他在意。 　　 　　一个看似不靠谱的想法冒出来。 　　 　　他拿起手机，给关雅打了个电话。 　　 　　“睡了么？” 　　 　　“还没。”她平静地说。 　　 　　细长的眼里闪着淡淡的柔光。 　　 　　他问：“你的微博名是什么？” 　　 　　关雅斩钉截铁地回：“我不玩微博。” 　　 　　声音戛然而止，“嘟”地一声挂断了。 　　 　　过了半晌，女生发了条短信。 　　 　　——信号断了。 　　 　　何思砚随意地将手机往枕边一扔，慵懒地躺下来，头枕着右臂，眼睛盯着光影晃动的天花板。 　　 　　他的眸光沉了沉。 　　 　　他完全不知道，电话那端的女生，究竟有多紧张。 　　 　　. 　　 　　霜雾四起的早晨，关雅在操场上慢跑，耳朵里塞着耳机。 　　 　　受某人的影响，她最近喜欢上了听广播。 　　 　　字正腔圆的声音在耳朵里缓缓地讲述着新闻。 　　 　　“有着‘流星雨之王’美誉的狮子座流星雨再次光临地球。” 　　 　　“据天文专家介绍，今年该流星雨将于明日零时30分前后迎来极大……” 　　 　　明日零时30分？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到明天凌晨的这个点，可是去蹲流星雨？ 　　 　　关雅的跑步节奏渐渐慢下来，最后变成了快步竞走模式。 　　 　　“每小时天顶流量在10颗左右，不乏明亮的火流星。”播音员口齿清晰地陈述，“我国各地乃至北半球大部分地区都可凭借肉眼观测到。” 　　 　　几乎每年播流星雨的新闻，最开头的几段话，都是摘自百度百科。 　　 　　关雅都知道套路了。 　　 　　“想要观测该天文现象的市民，可选择空旷开阔的地方……” 　　 　　穿越蒙蒙雾气，关雅快步走到何思砚身边。 　　 　　她微微仰着头，笑着问他:“今晚有流星雨，你要不要看？” 　　 　　男生分外娴熟地拒绝:“没兴趣。” 　　 　　关雅擦了擦鬓角的汗，又说:“我在邀请你。” 　　 　　何思砚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饱满的唇动了动。 　　 　　“不去。”他从容地说。 　　 　　身后响起一道轻佻的男声，唐灿从雾里走来，笑嘻嘻地说道:“他不去，你可以邀请我呀！” 　　 　　“咱们好歹也是战友嘛。” 　　 　　“啊！我也想看！”陆萌也来凑热闹。 　　 　　“好像要等到凌晨。”关雅问，“你们OK么？” 　　 　　唐灿和陆萌神同步:“OK的，你放心！” 　　 　　“我住何思砚家，陆萌住你家不就行了么？”唐灿抖机灵。 　　 　　他俩笑呵呵地结伴往操场外走，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关雅和何思砚在后面，两人并肩走着。 　　 　　还没走出篮球场，他忽然弯了弯腰，在她的耳畔轻语:“我数到三，你就开始跑。” 　　 　　关雅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跟随着那个奇怪的口令飞奔出去。 　　 　　跑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小狗，被人溜着玩了，便气鼓鼓地折了回来。 　　 　　雾气在眼前弥漫着，能见度并不算高。 　　 　　楼梯的转角处，她直直地扑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抬头，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她悻悻地说:“不好意思，一时没刹住。” 　　 　　胳膊抱着人，没松开。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清冷的男声在她的头顶盘旋。 　　 　　“你又回来干什么？” 　　 　　关雅揉着脑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跑？” 　　 　　“笨呗。”他轻巧地说了两个字。 　　 　　何思砚一把推开关雅的脑袋，靠着身高和胳膊长的优势，将她挡在了一米开外。 　　 　　关雅尴尬地退到台阶上，深觉莫名其妙。 　　 　　何思砚抬起头，敛了敛眸。 　　 　　见视线里终于没人了，他这才淡淡地松开了手。 　　 　　关雅不知道，在离他俩不远的地方，刚才一直有个女生在悄悄地注视着他们。 　　 　　刚准备去办手续的陈可佳，挎着书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昂首阔步地朝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嘴里禁不住碎碎念:“这个何笨蛋，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 　　 　　“切，没意思。” 46、Chapter 46 ... 　　Chapter46 　　 　　上午第三节课, 李翠娥破天荒地迟到了几分钟。 　　 　　作为5班的魔鬼班主任，私下里被学生冠以“灭绝师太”名号的李翠娥, 平时对自己要求分外严格。 　　 　　就算是家里有事，学生们也没见她请过什么假。迟到早退什么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因此, 在那微妙的几分钟里, 5班的班长和英语课代表就“谁去办公室找李翠娥”起了小争执。 　　 　　奈何两个人都怂, 不敢去拔老虎的毛。争来争去最后也没个结果。 　　 　　就在二人决定用“剪刀石头布”这种世界通用游戏来做决定的时候, 李翠娥踩着一双红色漆皮高跟鞋, 雷厉风行地踏进了五班。 　　 　　两人慌忙地收回手, 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表面上格外淡定, 内里却无一例外地心虚了。 　　 　　不仅他们心虚, 五班里一小部分搞小动作的人，也有些惊慌失色。 　　 　　浓郁的香水味飘荡在教室里，原本抱着各种侥幸心理的唐灿, 默默地收好了自己手里的高一英语练习册。 　　 　　最近他的英语，卡在了瓶颈期, 连带着学习的劲头也一并弱了下去。 　　 　　唐灿恹恹地抬眸, 瞥见李翠娥脸色不佳地站在讲台边, 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这是从十七班转进我们班的新同学，她叫陈可佳，大家掌声欢迎欢迎。”李翠娥语速飞快, 眉间挂着不乐意。 　　 　　表现在嘴上就是，她压根不给这位新同学说话的机会。 　　 　　李翠娥随意地拿戒尺一指，扭头对站姿十分随心所欲的女生说:“你暂时坐那儿。” 　　 　　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何思砚身边的位置还空着。 　　 　　哪知道陈可佳漫不经心地往四组第一排看了一眼，淡淡地挑起眉，似乎并不满意。 　　 　　她看着李翠娥，目光沉着，语气是那般笃定。“老师，我不想坐那里。” 　　 　　陈可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特别是那个人的旁边。” 　　 　　不仅是李翠娥，几乎是全班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班的全校第一，居然……被嫌弃了？！ 　　 　　“哇，这是什么骚操作？！”唐灿听见身后有人低语。 　　 　　外班不知道有多少女生觊觎某人而挣得头破血流。 　　 　　“欲擒故纵？”连唐灿的同桌都开始有不正经的猜测。 　　 　　唐灿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你们这些人，脑子里都装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唐灿呲牙，“能往理科实验班里转的人，肯定又是个对学习死心塌地的家伙。” 　　 　　唐灿看了看何思砚，见他的背仍然挺得那般笔直，姿势毫无变化。接着，他又看了看陈可佳。女生个头高，粗估有一米七。 　　 　　陈可佳皮肤挺白的，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个很有气质的姑娘。她被一件亮红色的风衣裹着，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唐灿光是看着，就觉得冷。 　　 　　于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新来的转班生是个挺有性格的美女。 　　 　　这时候，李翠娥点了点头，眼里露出颇为欣赏的神色。她没想到这个转班生如此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会影响何思砚，主动避开和他当同桌。 　　 　　“那行。”李翠娥愉快地答应了，她撑起嘴角，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来。“先上课，等中午的时候，你把桌子搬到最后一排去。” 　　 　　陈可佳这才乖乖地走到了座位上，她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翻到李翠娥指定的那一页。 　　 　　一阵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里。何思砚淡漠地眨了眨眼，明眸里闪过一丝促狭。 　　 　　他听见耳边传来很轻很轻的一声“好久不见”。他没说话，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倒谈不上紧张，何思砚就是有点不自在。他没想到，上天安排得这么巧，居然让他和陈可佳在同一所学校。 　　 　　唐灿闻言，盯着前座的两人，睁大了眼睛。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里默默地在疑惑：“这……又是什么操作？” 　　 　　陈可佳不喜欢坐前面有三个原因，其一是何思砚，其二便是因为李翠娥。 　　 　　她讲课的时候，激情满满，常常是唾沫星子横飞，面部扭曲。她看得脑仁疼。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是美术生，一直以来就对自己的文化课要求不高。放任了两年多的结果就是，文化课成绩很差，上课相当于听天书。 　　 　　转来五班，是父母希望良好的学习氛围能对她有所熏陶。在被熏陶之前，她不想先被香水熏死，以及被唾沫星子淹死。 　　 　　除了那句“好久不见”以外，陈可佳没多说什么。对于以前的事情，她不想再提起，也不愿意往伤口上撒盐。 　　 　　何思砚保持着一贯的冷淡，活生生一朵高岭之花。陈可佳也懒得跟他说话，浪费感情。 　　 　　中午放学，几十号人鱼贯而出，忙着去吃饭，很快就走没了。 　　 　　陈可佳站起来，挽起袖子，架势十足地准备搬课桌。 　　 　　明明是空课桌吧，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点沉。 　　 　　书包直接是放在外面的，陈可佳最开始连抽屉都懒得看。 　　 　　这会儿仔细一瞧，发现里面竟然摆着杂七杂八的礼品盒，以及五颜六色的信封。 　　 　　“我滴个乖乖——”陈可佳将信封随意地拿了几个出来，看到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字，霎时哭笑不得。 　　 　　她忍不住吐槽：“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写情书这种老掉牙的方式。” 　　 　　抽屉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外班女生送给何思砚的。 　　 　　正在这时，有个从放学开始就在五班门口徘徊的女生冲了进来。她叉着腰，俨然一副悍妇的模样。 　　 　　那女生瞪大她的那双金鱼眼，十分不满地说：“喂，你凭什么搬走这个桌子！” 　　 　　陈可佳调皮地歪了一下脑袋，微笑着问那女生：“这是我的桌子，我为什么不能搬？” 　　 　　姑娘很快地消化了一下她的话，狐疑地问：“何思砚旁边原先不是没人么？” 　　 　　“哦，我回来上课了。”陈可佳淡淡地说道。 　　 　　“你换位置也好，但是课桌留下。”那姑娘气势汹汹，“这个你不能动。” 　　 　　“你要是差桌椅，我可以帮你找。”姑娘斩钉截铁地说，“无论如何，这桌子不能动。” 　　 　　陈可佳垂眸，视线落在姑娘手里捏着的那封近乎变形的天蓝色信封上。 　　 　　这是要集齐一抽屉情书来感化高冷校草么？ 　　 　　“行，这桌子我不搬。”陈可佳将课桌挪回原位，一脸从容地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整平自己风衣上的褶皱。 　　 　　姑娘盯着她，眼神里竟然泛起寒光。 　　 　　“你不走？”那姑娘问。 　　 　　陈可佳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脸得意地笑道：“对啊，我不走。老师让我们坐这儿，这个位置就是我的。” 　　 　　“现在虽然是下课时间，但是别人的班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陈可佳说，“如果你有什么东西让我转交给我的学霸同桌，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个忙。” 　　 　　“不过，我以明白人的身份奉劝你们一句，一厢情愿只是浪费生命以及浪费感情。” 　　 　　那姑娘一时间哑口无言。手里的信封已经不是被捏变形的程度了。 　　 　　姑娘顶着那张气到变形的脸，悻悻地离开了。 　　 　　陈可佳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眯起眼，转过头去看窗外。 　　 　　光秃秃的树枝沐浴着秋日的阳光，散发着独特的美感。 　　 　　或许，坐在这里也不错。她想。 　　 　　. 　　 　　“哇，这个陈可佳还挺拽的嘛。连全校第一都嫌弃，我都有点怀疑我的听力了。” 　　 　　食堂里，五班的一群男生在讨论今天的奇闻。 　　 　　“这姑娘以前挺老实一人啊，存在感也不算强。休了大半年学回来，突然就放飞自我了。”有人说。 　　 　　“你们知不知道，她不想跟何思砚坐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不少人异口同声，在等起头那人的回答。 　　 　　“我跟你讲啊，她的理由超级奇葩。”那人道，“我特意问了的。” 　　 　　“她说啊——”那人学着女生高贵冷艳的模样，疏冷地说话，“笨蛋是会传染的。她不想连累爸妈给的智商。” 　　 　　“诶诶诶，可是下午的时候，她不是没搬走嘛。打脸又打得特别快。” 　　 　　“你知道什么，人家说，反正她都是笨蛋了，也不介意被传染。” 　　 　　“哈哈哈哈哈哈……” 　　 　　接着，便是一阵吵闹的哄笑声。 　　 　　食堂里本身就不算安静，他们的声音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然而，不远处的关雅和陆萌，却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五班新转了一个美术生，叫陈可佳。”陆萌问关雅，“你知道么？” 　　 　　关雅一愣，反问：“我应该知道？” 　　 　　“她是何思砚的同桌。”陆萌递了个眼色。 　　 　　“那又怎样？”关雅云淡风轻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陆萌一时半会儿也答不上来，傻乎乎地笑了两声，将这个话题敷衍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唐灿说，他觉得那个陈可佳暗恋何思砚，她才来试探关雅的。 　　 　　与其喜欢个只能在网上交流的人，还不如抓住身边的优秀青年。她都想不通，关雅中了什么邪。 　　 　　陆萌暗自叹了口气，见关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把到嘴边的话，全部给吞了回去。 　　 　　“对了，你真的要去看流星么？”陆萌拿纸巾擦去嘴角的酱汁，认真地问关雅，“我后来想了想，新闻里说，每小时天顶流量10颗左右。我们就算把脖子都给望断了，也不见得会等到流星。” 　　 　　“再说了，许愿什么的，也就是寻个心理安慰。” 　　 　　关雅说：“心诚则灵。” 　　 　　陆萌笑了笑，“但愿今晚没什么云。” 　　 　　“要是实在等不到流星也没关系，唐灿租了台靠谱的设备，看看星云什么的，也不至于大家白跑一趟。”关雅想起些什么，便说道。 　　 　　陆萌只是笑着，有些难以置信。 　　 　　“就他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能租什么靠谱的设备。”陆萌耸了耸肩。 　　 　　陆萌没想过自己会一语成谶。 　　 　　. 　　 　　晚自习后，校停车场。 　　 　　“我的车胎不知道被哪个狗崽子给戳坏了。” 　　 　　唐灿蹲在地上，特悲伤地抬起头，眼里似乎还闪烁着泪光。 　　 　　灯光一束束地打在他的身上，营造出了一种可怜的氛围来。 　　 　　“你们谁载我过去？”他看向关雅，朝她递了个乞求的眼神。见她不知为何面露难色后，便换了个问法，“关雅，要不然，我骑你的车载你？” 　　 　　此时，被“剩”下来的陆萌的余光默默地飘在了准备离开的何思砚身上。 　　 　　因为今天有人陪关雅回去，他打算先走。 　　 　　陆萌回过头，一脸无奈地看着蹲着的巨婴唐灿，小声说：“那我怎么办呀？” 　　 　　何思砚这尊大佛是绝对不可能载她的。：） 　　 　　唐灿看着何思砚的背影，拔高音量，腔调里带着委屈：“哥们，帮兄弟一个忙呗。” 　　 　　何思砚转过身来，看向唐灿的目光，沉静而平和。他能体会车胎被人戳的那种感觉，便没有回绝。“你说。” 　　 　　“载她一程。”唐灿指了指一脸无辜的陆萌，说。 　　 　　陆萌紧张地看向何思砚，正准备摆手，告诉他不用为难，她可以去坐出租车。 　　 　　谁知道，对方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这样一来，如果她不去坐的话，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谢谢。”陆萌稍微有些底气不足。 　　 　　唐灿载关雅，何思砚载陆萌。四人就这样出了学校。 　　 　　因为今天要去等流星，所以他们是一下课未做停留就去停车场了。 　　 　　于是，在学校里的那段路，陆萌被不少学神仰慕者杀了无数记眼刀。 　　 　　她战战兢兢地抓着自行车后座，努力和何思砚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这对于陆萌来说，是一趟万分尴尬的路程。 　　 　　出校门过了第一个路口，唐灿犹犹豫豫着开口:“关雅，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的说话语气难得如此郑重，关雅还怔愣了下。 　　 　　“没事，你说。”关雅道。 　　 　　唐灿吃力地瞪着脚踏车，几乎是憋红了脸。 　　 　　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你该减肥了。” 　　 　　关雅：“……” 　　 　　“何思砚，我骑不动了。”唐灿喘了口粗气，十分自然地偏过头去，对他说，“我们换换吧。” 　　 　　“你身体好，肯定能载得动关雅。”唐灿扬起脸，冲旁边的何思砚呲牙一笑。他还特别将“身体好”三个字，着重强调了。 　　 　　关雅整个人当场石化…… 　　 　　在何思砚的后座忸怩着的陆萌亦是目瞪口呆。 　　 　　陆萌清楚，关雅绝对不重。只能说，唐灿的演技太好了。 　　 　　路灯下，唐灿的额头，真的都快要冒汗了。 　　 　　陆萌对于唐灿的一系列举动以及言辞，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如果唐灿现在告诉她，他的自行车车胎是他自己戳破的，她都会毫不怀疑。 　　 　　依唐灿的意思，关雅和陆萌换了座位以后，他整个人像是瞬间活过来了一样。 　　 　　轻松地踩着脚踏车，悠闲地哼着小曲，偶尔还夸陆萌一两句。 　　 　　“哎呀，陆大小姐，你轻得我都感觉后面没有坐人。” 　　 　　陆萌无语地盯着某人的后脑勺，手下不留情。 　　 　　“大半夜的，你说这个不觉得瘆得慌么？”她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唐灿呜呜哇哇地喊叫起来，惹得路旁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 　　 　　“陆萌，你吃炸.药.包啦下手这么重！” 　　 　　关雅看着玩玩闹闹的他俩，似乎有点明白，唐灿为什么要提出交换。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陆萌坐在这边太压抑了吧。 　　 　　紧接着，她发现何思砚骑得异常的慢。 　　 　　关雅真的有点怀疑人生了。 　　 　　她柔声问:“我很重？” 　　 　　第二个红绿灯路口，他停下车，等绿灯亮。 　　 　　“载得动。”何思砚的声音淡淡的，下一秒就被晚风吹散了。 　　 　　然而，这句话像是千斤顶，砸进了关雅心里。 　　 　　这潜台词不就是—— 　　 　　她很重么？ 　　 　　_(:3」∠)_ 　　 　　回到家的时候，关雅又问了一次何思砚。 　　 　　“要不要一起等流星雨？” 　　 　　果然得到的是心里预设的答案，他不去。 　　 　　关雅没多做纠结，回家后，就把父母准备好的帐篷拖去顶楼。 　　 　　夜风虽凉，但在承受范围内。关雅爸妈特意给他们准备了几床毯子。 　　 　　唐灿接了个电话之后，说去拿租来的专业观星的天文望远镜，就跑下楼去了。 　　 　　跑到半路，他压着声音跟何思砚讨价还价。 　　 　　“兄弟，江湖救急！难得今晚天气状况这么好，你就大方一点把设备借给我嘛。” 　　 　　他先是撒娇，“咱们两个从小玩到大，谁跟谁呀！难道这么铁的关系不值一台天文望远镜？” 　　 　　对方轻飘飘地“嗯”了一声，尴尬挠得他五脏六腑都是痒的。 　　 　　人差点就重点不稳摔下楼梯。 　　 　　唐灿没招了，只好使出杀手锏。 　　 　　“我有五十张烤肉券，每天不重样的，都送给你。” 　　 　　电话那边的人仍然无动于衷。 　　 　　“你忍心让两个女生看不到星星，一起抱在被窝里哭？”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别弄坏了。”何思砚说。 　　 　　“那你开门，我在你家门口。”唐灿森然一笑。 　　 　　“你会用么？”何思砚开门，指了指他身后的天文望远镜。 　　 　　唐灿仔细端详了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 　　 　　屋子里的光是那种温柔的暖色系，他却读出了这人眼里微妙的敌意？ 　　 　　何思砚:“其实，我们所看到的宇宙，大部分都是被PS过的。你就算用天文望远镜看，也不一定能看到颜色鲜艳的星云。” 　　 　　唐灿:“……”这是你拒绝兄弟的理由吗？冷漠脸.jpg 　　 　　唐灿问:“你到底借不借？” 　　 　　何思砚侧了侧身，示意他进来。 　　 　　“说明书在桌上，你自己拿。” 　　 　　…… 　　 　　等了很久，没有流星光顾。三个人有些疲倦了。 　　 　　要不是唐灿租来这台设备，他们今晚可能会更加难熬。 　　 　　“我们就对着能观测到的星星许个愿吧。”陆萌提议。“不能白等一回。” 　　 　　“唐灿，你先说说看。” 　　 　　唐灿趴在栏杆上，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我希望，咱们北大三人组都能梦想成真。”他哆嗦着说，“我还希望，2012不是世界末日。” 　　 　　至少后面那个愿望，绝对会实现。关雅在心里想。 　　 　　她弯了弯腰，盯着镜头里的星星，在心里大声而虔诚地说着:“谢谢。” 　　 　　她不是来许愿的，而是想向流星还愿。能重新活一次，已经是上天最好的恩赐了。 　　 　　漆黑的天幕下，肉眼可见的星星，正调皮地眨着眼睛。 　　 　　何思砚推开窗，安静地望着天空。 　　 　　耳机里恰好循环到熟悉的歌曲。 　　 　　少年少女青涩地唱道:“这星球，天天有五十亿人在错过。多幸运，有你一起看星星在争宠。” 　　 　　今晚的夜空，似乎格外明亮。 　　 　　. 　　 　　因为等流星而晚睡，第二天清晨，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迟到了。 　　 　　被大胡子门卫拦下来，要求写名字的时候，关雅看见前一页登了何思砚的大名，但笔迹却不像是他的。 　　 　　她提笔写了几个字，一溜烟地跑进学校里。后面的陆萌和唐灿看了，憋着笑，一本正经地依葫芦画瓢。 　　 　　早读课后，李翠娥将何思砚单独喊进了办公室。 　　 　　她拿出一本迟到记录，手在上边轻敲。 　　 　　“何思砚，成绩是一方面，搞好人际关系也很重要啊。”李翠娥语重心长地看了她一眼，“今天，有四个迟到的人，都写了你的名字。” 　　 　　昨晚被唐灿的打呼声折磨到失眠的何思砚，精神状态不算好。 　　 　　他垂眸，目光落在记录表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与此同时，正准备去食堂吃完早饭的唐灿，像是突然间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想起了些什么。 　　 　　“啊！我突然想起来了，陈可佳就是那个……那个跟踪了何思砚整整一个星期的神经病！”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呆愣在原地。 　　 　　陈可佳像个阿飘，悄悄地从她身后冒出来，抱着胳膊，冷冷地反驳他:“是神经衰弱，不是神经病！” 47、Chapter 47 ... 　　Chapter 47 　　 　　“神经衰弱和神经病, 不都是一个意思嘛。”唐灿睨了她一眼，咕哝道。 　　 　　陈可佳白了唐灿一眼, 将自己的不满完完全全地表现在脸上。 　　 　　“诶，我问你啊。”想起往事的唐灿拧着眉，早已收敛了嬉笑的神色, “当时,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既然以前是在B市上学, 又怎么会特意跑到省城去呢？唐灿耷拉着脑袋, 斜眼往旁边看了看。 　　 　　唐灿发现陈可佳趁他沉思的时候, 已经偷偷地溜掉了。 　　 　　“还有, 何思砚不可能那么蠢吧？被人跟踪了一个星期才发现？” 　　 　　就在他碎碎念的时候，有个人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莫名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唐灿扭过头, 震惊得立马跳了起来。 　　 　　“啊——”唐灿退后两步, 扶着斑驳掉漆的墙壁，没好气地看着何思砚，无力道,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 　　 　　何思砚随意地扫了他一眼。空气中渐渐散发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恢复情绪后，唐灿惊讶道:“有陈可佳这号危险人物在, 你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当时, 她带着一个精神病去你家里闹, 差点伤了你爸妈诶。” 　　 　　“不然呢？”何思砚淡淡地反问，“我该怎样？” 　　 　　他抬手，拍了拍唐灿的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的。 　　 　　“你该担心你自己。”他好心提醒。 　　 　　唐灿猛然感到一阵头晕。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吓得腿都软了，处于晕倒边缘。后来清醒过来，发现何思砚的父母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对方被钳制得比较惨。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产生过被害妄想症。每一个同路人，都被他猜测成跟踪者。 　　 　　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唐灿的思绪。 　　 　　“你迟到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啊？啥？”唐灿掏了掏耳朵，故作茫然，“我听不明白。” 　　 　　他揉了揉肚子，拉长着脸，轻声抱怨：“我肚子真的饿了，先去食堂吃早餐啦。” 　　 　　说完，唐灿像是脚底抹油一般，飞快地跑了。 　　 　　何思砚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霎时哭笑不得。 　　他迈开步子，也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里人满为患，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龙。 　　 　　陈可佳身材高挑，站在女生堆里挺显眼。 　　 　　一双杏眸，像是雷达一般，在食堂里搜寻着什么。 　　 　　她的目光最终锁在了一抹粉色的倩影上。 　　 　　陈可佳端着餐盘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在谈笑风生的两个女生面前。 　　 　　食堂的座位是开放的，陆萌起初没在意对面的人。 　　 　　直到陆萌发现，对面的女生，从坐下来起，就一直盯着关雅看，她终于有些不自在了。 　　 　　感受到别样灼热的目光，关雅也偏过头，轻轻地抬眸，看了眼人。 　　 　　陈可佳旋即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她一点也不怯场，十分自然地说:“你是关雅，对么？” 　　 　　状况外的关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对方用很友好的语气说:“我叫陈可佳。” 　　 　　陆萌的呼吸一滞，心下疑惑：“这人不是何思砚的同桌么？” 　　 　　“难不成又是来宣战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颇为紧张地抓住了关雅的手。 　　 　　她俩吃个早饭而已，已经陆陆续续遇到过好几个何思砚的仰慕者了。 　　 　　无一不是来向陆萌宣战的。昨晚搭何思砚的自行车，她拉了不少仇恨，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 　　 　　谁知道，对面这人压根不按常理出牌。 　　 　　“那个，你要不要考虑下我哥？”陈可佳一本正经道。 　　 　　陆萌和关雅面面相觑，愣了好半天，迟迟无法回神。 　　 　　陈可佳忽然很热情地坐过来，挤得陆萌只能坐边边角角。 　　 　　她从钱包里扒拉出一张合照，递给关雅看。 　　 　　“他叫陈燃，我想你应该见过吧。”女生笑着，脸上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看得出来，她很为自己的哥哥骄傲，“前段时间，他还来我们学校演讲过。” 　　 　　陈燃？这名字听着有几分熟悉。 　　 　　诶，MIT小哥哥？ 　　 　　这时候，她们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有一群女生难掩激动的心情，像是看到了什么大明星似的，低声尖叫起来。 　　 　　被挤到最旁边的陆萌抬起头，见何思砚从容不迫地站在她们对面，手里拿着盛了早饭的餐盘。 　　 　　他微微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关雅那张陷入深思的脸。 　　 　　她捏着一个男生的照片，正仔细地审视着。 　　 　　“啊，何笨蛋，你怎么来了？”陈可佳不经意间抬头，暼到了何思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惊讶出声。 　　 　　关雅一怔，默默地扬起了头。 　　 　　一脸的天真。 48、Chapter 48 ... 　　Chapter 48 　　 　　一顿早饭, 吃得陆萌压力山大。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 　　 　　身边这三人和睦同框的画面太过于诡异了。整一个暴风雨前的虚假宁静。 　　 　　何思砚在关雅对面坐下来以后，气氛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给关雅疯狂使眼色失败后, 陆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杵着筷子半天也没动。 　　 　　三尊大佛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优雅地拿着餐具, 细嚼慢咽。 　　 　　那架势像是在参加什么高档的宫廷晚宴。表现不好的话, 说不定人会被暴君拉出去痛打一顿的那种。 　　 　　吃饱餍足的陈可佳抬起头, 环视了一圈后, 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端起桌边的大麦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后，拿手肘轻轻地碰了下关雅的胳膊。 　　 　　“小姐姐，你这周末有时间么？”陈可佳诚恳地眨了眨眼, 道, “我哥想约你吃个饭。” 　　 　　正在喝汤的关雅差点没把手中的勺子给送出去。她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陈可佳。 　　 　　关雅心一抽，想不通为什么就突然跳到这步。 　　 　　陈可佳先是自顾自地坐下来, 然后给了她MIT小哥哥的照片，默默地吃了饭以后, 接着就开始约人了。 　　 　　“哎呀, 你不用紧张啦！”陈可佳说, “只是一个简单的饭局而已。” 　　 　　话音刚落，她就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不过, 要是你们聊得来，升华一下感情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陆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的女生，她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陈可佳。 　　 　　而且，被她这么一讲，陆萌总觉得连带着MIT小哥哥都有点掉价了QAQ 　　 　　余光悄悄咪咪地瞥了眼何思砚，他正在和一叠小笼包作斗争，似乎没空理其他事。 　　 　　呐，永远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喜行不于色，令人琢磨不透，所以相处起来也很有压力感。 　　 　　然而，她仔细看了看，学着以何思砚的角度看餐盘，目光却落在了她对面陈可佳的筷子上。 　　 　　咦，难不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肉食怪物盯着关雅？ 　　 　　………… 　　 　　正值陆萌冥思之际，陈可佳又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于是她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关雅身上。 　　 　　知道没法躲过去，关雅认真地回答：“你哥找我，是有事要说？” 　　 　　陈可佳“哦”了声，继续道：“我哥这人吧，责任心特别强。你不是在Q.Q上请教过他问题么，他决定将逆袭的必胜绝学传授给你。下周二，他就要飞回美国了。所以啊，小姐姐你就答应呗。” 　　 　　“你不是想考北大么？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陈可佳柔声说话，语气那叫一个甜。 　　 　　关雅：“……” 　　 　　她想不明白，整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和MIT小哥哥的交流，早就止于上回的Q.Q聊天了。 　　 　　她想了想，微笑着说：“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去。” 　　 　　“那也行。”陈可佳没有犹豫，愉快而又爽快地答应了。 　　 　　陈可佳抬头，看着何思砚，终于跟他讲了除“好久不见”以外的话。 　　 　　“对了，我哥也有特别邀请你。” 　　 　　何思砚淡淡地“嗯”了声音。没有不愿意，但也没有很乐意的语气。 　　 　　“诶，你也认识MIT小哥？”在状况外的陆萌一脸懵逼。 　　 　　“以前一起参加过物理竞赛。”何思砚说。 　　 　　“对了，何笨蛋，你特意过来，是不是有重要的话要说？”陈可佳转换话题特别快，却是自掘坟墓。 　　 　　何思砚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女生们。他开口道:“迟到的签名，什么意思？” 　　 　　陈可佳别过脸，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风景，假装被吸引。 　　 　　陆萌亦是心虚地低头喝粥，大气也不敢出。 　　 　　签名一时爽，抓包火葬场…… 　　 　　关雅吃好了，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想引起你的注意啊，这么简单的理由都想不到么？” 　　 　　何思砚:“……” 　　 　　班主任说他要注意下人际关系。现在看来，他的确要好好经营了。 　　 　　他看起来难以接近到，她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 　　 　　“你生气了？”关雅问。 　　 　　何思砚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似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心里有个声音突然蹦出来。 　　 　　——“淘气。” 　　 　　“不要有下次。”何思砚冷淡地说。 　　 　　这话是特意讲给陈可佳听的。他知道，第一个捣蛋的人，是她。 　　 　　陈可佳感受到一股寒光，尴尬地转过头来。她努了努嘴，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何同学一看就是将来大有成就的能人，签名什么的特值钱的那种。”陈可佳问关雅，“你说对不对？” 　　 　　关雅“嗯”了声，点头如捣蒜，补充道:“肯定是千金难求的那种。” 　　 　　可惜啊，后来别说是签名，她连男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别说是以后，就是现在，都有好多人拜托我求签名来着。”陈可佳厚着脸皮说，“然后我知道何笨……何学霸不会理会这些嘛，所以啊，所以我就只好自己仿冒了。总不能辜负那些单纯少女们的一颗颗赤诚之心嘛～” 　　 　　“最近练得有些走火入魔，连迟到都签错名字了。”陈可佳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她看向关雅和陆萌，问，“你们呢？跟我一样的理由？” 　　 　　“咳咳咳……咳咳……”陆萌听到这儿，不小心呛住。关雅连忙帮她顺气。 　　 　　陆萌不知道其他人的理由是什么，就她而言，大概是不满何思砚最近的冰山脸，想捉弄下他。 　　 　　她很好奇，关雅当时是以什么心情写下的。 　　 　　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个小姑娘手里虽然拿着汤勺，注意力却不在饭碗里。 　　 　　她们死死地盯着坐在何思砚对面的关雅和陈可佳，牙齿磨得霍霍作响。 　　 　　“23班那个叫关雅的，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 　　 　　一次性的筷子被掰扯成两半，在嘈杂的食堂里也不算突兀。 　　 　　然而小姑娘黑着的脸，跟大多数享受早餐的学子们大相径庭。 　　 　　强压着妒火从眼睛里跑了出来，小姑娘继续愤愤不平：“那她为什么还要缠着何思砚啊？！” 　　 　　要不是听说关雅喜欢别人，她早就采取行动了，不至于静观其变到如今。 　　 　　“有可能是脚踏两只船。”旁边的人若有所思，小声地说，“你没听江枫说么？何思砚是备胎。” 　　 　　“哎呀木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吊死在这棵铁树上呢！”小姑娘的朋友倒是拎得清，“就算何思砚能注意到你，那又怎样？你们的差距那么大，也很难有共同话题啊！你还不如和我一样，追韩流明星呢。” 　　 　　“那不一样。”说完，小姑娘倔强地咬着唇，慢慢地涨红了脸。 　　 　　排队买的早餐一点也没动，热气渐渐散尽。饿着的肚子正咕噜咕噜地叫唤着。 　　 　　两年多以来没对学习培养起兴趣的她，早就对学习什么的不抱希望了。 　　 　　可是自从她偶然发现这个男神级的学霸的存在，人像是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修炼了一样。 　　 　　慢慢地，她开始期待上学，期待在某个路口见到他，看书也逐渐能看进去了。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往脱胎换骨的路上牵引。 　　 　　然而最近她发现，男神越来越奇怪了。或许是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吧，第六感告诉她，她可能就要失恋了。 　　 　　小姑娘信誓旦旦：“不行，我要去解救男神，他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给人当备胎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旁边的女生有些紧张，呼吸都重了起来。 　　 　　小姑娘松开的手渐渐紧握成拳，衣角被抓得皱巴巴的。她看着何思砚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 　　 　　从食堂回教室的路上，关雅和何思砚一道走。 　　 　　“昨晚的流星怎么样？”何思砚这次居然主动挑起话题，关雅挺吃惊。 　　 　　“没看到。”她照实说，并没有表现出可惜，“但是，唐灿租了台天文望远镜，看星星的效果还不错。” 　　 　　何思砚轻轻地抿了抿唇角，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的设备，能差到哪儿去？ 　　 　　“要是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关雅说，“你为什么不来？是觉得没意思么？” 　　 　　可他明明很喜欢待在天文教室里，连网名都取为“猎户座”——夜空中最亮的星座呢。 　　 　　何思砚淡淡道:“不太喜欢集体活动。” 　　 　　关雅微低着头，双颊染了浅浅的红晕。 　　 　　“那下次，我们两个人一起看。”她说，“我正式邀请你。” 　　 　　“……哦。” 　　 　　等下一场流星雨，还有一个多月吧。 　　 　　“你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甜蜜不过两秒，关雅又被逼问了。 　　 　　“笔误。”关雅随口编了个理由，发现根本站不住脚，而且比真正的原因更容易引起误会。 　　 　　其实，她就是想引起老师注意而已，以此警示那个祸害何思砚的人。她压根没想到，那人竟然是陈可佳。 　　 　　何思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 　　 　　这得写了多少遍，多么刻骨铭心，才会笔误？ 　　 　　关雅看了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六分钟。 　　 　　“我还得去趟政治办公室拿试卷，我先走了啊。” 　　 　　何思砚盯着乱步疾走的女生，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是喜欢别人么？怎么又来招惹他？ 　　 　　还是说，她朋友太多，这些都只是和朋友的相处方式？ 　　 　　. 　　 　　周六不上晚自习，何思砚走得早。 　　 　　自来熟的陈可佳，主动邀请关雅喝奶茶。 　　 　　她提了个关雅无法拒绝的理由。“我给你讲讲我所知道的何思砚。” 　　 　　“我们找个气氛好的地方聊。”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买了饮品，陈可佳对关雅说。 　　 　　于是，她带关雅去了顶楼的天文教室。推开窗，能俯瞰整个校园。 　　 　　太阳就快要落到地平线以下，最后的阳光落进教室里，给屋子里的各色天体照片镀了层淡淡的暖。 　　 　　“高二的时候，我跟家里人吵架了。我离家出走，想去找亲生父母。” 　　 　　关雅握着奶茶的手指一僵。她没想到陈可佳一开始就甩爆炸信息，更没想到的是，她淡然得仿佛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我跑到省城去，还真的顺着有心人提供的线索找到了我爸。结果啊，命运跟我开了个大玩笑。” 　　 　　“……嗯？”她看着陈可佳，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决定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陈可佳从小就被陈燃一家收养，他们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然而免不了一些好事的街坊邻居议论。 　　 　　高中的时候，进入青春叛逆期，长期积攒的矛盾，因为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被激化。 　　 　　陈可佳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那次跑去省城，居然顺利地找到了她的父亲。 　　 　　可找到父亲后，她发现他居然是个在逃的嫌疑犯，有暴力倾向，精神还有些问题。 　　 　　他隐藏许久的恶行被何思砚做记者的父母爆了出来，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令他无处可逃。 　　 　　父亲起了歹念，想在入狱前报仇。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在省实验读书的何思砚，就是那对记者夫妇的儿子。 　　 　　精神病父亲勒令她去跟踪何思砚，找准机会对他们家下手。 　　 　　陈可佳离家出走的时候没带手机，为找父亲钱也花的差不多了。被看得紧，逃都没地儿逃。 　　 　　她只好硬着头皮去跟踪何思砚，还特意装成恰好顺路的样子。 　　 　　“我觉得我那时候特别傻。”陈可佳说着说着，眼泪划过眼角坠落下来，滴在了手背上。 　　 　　“后来，我就去医院里逃避现实了。” 　　 　　关雅问:“什么病？” 　　 　　陈可佳轻描淡写:“抑郁症。” 　　 　　陈可佳又笑了，笑得没心机，特单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牙状，里面装了小星星。 　　 　　“所以，你转去5班，是因为愧疚？”关雅听故事听下来，顺理成章地得出这个结论。 　　 　　陈可佳关上窗，将风挡在外面。 　　 　　“是我的一厢情愿，不过，他好像有点怕我。”她摊了摊手，说，“我想着，能帮他做一件事都好。那样的话，我的心会好受一点。” 　　 　　“不过啊，我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和他相处。”陈可佳想象不出来，她心平气和地跟何思砚讲话，是什么样子。 　　 　　关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隐隐约约觉得，陈可佳的那些奇怪行为，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我和何思砚？” 　　 　　关雅盯着陈可佳，神色复杂。 　　 　　她想，MIT小哥哥应该没有那么多戏。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是陈可佳却像是个拥有读心术的超能力者，能一下子看穿人的心思。 　　 　　她是个会察言观色，会读懂人心的姑娘，还总是出其不意。 　　 　　“喂喂喂，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现在不是病人啊。”陈可佳瘪瘪嘴，“我头脑清醒着呢。” 　　 　　“我偷偷观察了你们几天，发现啊，何思砚真的是个笨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样。” 　　 　　“可是啊，他连自己的心意都意识不到，不是感情迟钝的笨蛋么？” 　　 　　关雅难为情地掩面，哭笑不得。 　　 　　这时，门外响起砰的一声。 　　 　　门被锁上了。 49、Chapter 49 ... 　　Chapter 49 　　 　　第一步, 锁门。第二步，锁窗。第三步, 断电。外面的三个女生是这么计划的。 　　 　　她们事先调查过，很凑巧，这两人今天都没带手机。所以呢, 两人也是没办法打电话求救的。 　　 　　一旦她们得手, 那就能狠狠地教训这两人一顿了。 　　 　　不过, 三人组精心策划的计划直接夭折在了第二步。 　　 　　陈可佳像是一头猛兽,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窗, 踩着实验桌, 然后轻巧地踏上了窗台。 　　 　　“唆”地一声，磨砂玻璃制成的窗户被快速推到一边。 　　 　　与此同时，一个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女生, 吃痛地叫了一声, 狼狈地甩着手往后跳开几步，被伙伴们双双扶住。 　　 　　陈可佳没有做什么停顿，快速地跳下窗台,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衣服蹭到了一点墙灰, 她拿手拍了拍, 干净利落。 　　 　　“呦呦呦, 我当是谁啊！李木子，你出息了呀！想不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跟林黛玉似的, 还学人家当太妹啊。”陈可佳故意掩面轻笑，双肩也连带着轻轻地耸动了起来，“你这是要笑死我么？” 　　 　　被唤作“李木子”的姑娘穿得像一颗圣诞树，此刻蹲在地上有几分滑稽。她揉着自己的手，用力地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刚才她正要去锁窗户，结果陈可佳像个怪力少女似的，特别用力地把窗户给生生推开，弄得她的手被狠狠地夹了一下。 　　 　　李木子的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友好的冷哼，厌恶地瞪了瞪趾高气扬的陈可佳。 　　 　　陈可佳一向爱憎分明，有时候甚至说话刻薄。她没想过给李木子好脸色，直接回敬了一记杀气腾腾的眼刀。 　　 　　寒光乍现，惹得李木子小心脏一震。她底气不足地站起来，脚步不稳，一下子险些摔倒。 　　 　　“神经病。”李木子噘着嘴，不屑地说。 　　 　　陈可佳闻言，双手叉腰，不满地回道：“是神经衰弱，不是神经病。OMG，你到底有没有点医学常识？”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经常给何思砚写情书的那个人吧。前几天还跑来我们班威胁我不能搬桌子。”陈可佳作恍然状，“你还在垃圾桶里翻何思砚用过的草稿纸，对吧？” 　　 　　“都做到这份上了，我真的可怜你的一片痴心。可怜人也必有可恨处，你说说看，你带这两个人来，是想干嘛呢？”陈可佳指了指关雅，继续道，“想把我们俩锁在这儿一晚上？” 　　 　　李木子被陈可佳的炮语连珠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说的那些事，她都没对朋友说过。 　　 　　李木子眼眶红红的，有眼泪在打转。她倔强地咬着牙，终于忍无可忍冲陈可佳低吼了一声：“你闭嘴！” 　　 　　李木子身边还站着两人，听到陈可佳的这番描述，也有些惊讶到了。她们想不出来，模样乖巧的李木子蹲在垃圾桶旁边，翻垃圾的画面。 　　 　　但看到陈可佳那么咄咄逼人，一副“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还这么不要脸地倒贴真是掉价”的样子，她们的气也是不打一处来。 　　 　　“喂，精神病，你刚出院就这么胡言乱语，是不是皮痒想被打？”李木子其中一个朋友站出来，将她护在身后。 　　 　　那姑娘中等身材，长得没陈可佳高，只好扬着下巴，瞪大眼睛，营造出气势逼人的样子来。 　　 　　她顶着一头脏辫，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外面又批了件红色的薄棉服。她的腰间挂着银闪闪的链子，一走路链子就摇得叮当响。 　　 　　陈可佳不甘示弱，她拔高音量，冷冷道：“你们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啊，脑子没病吧？接下来是不是厕所堵人泼水，挑拨离间搞孤立？” 　　 　　被人猜中套路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被噎了一下，感觉这个陈可佳就像是她们肚子里的蛔虫。 　　 　　李木子的另一个朋友站了出来，她气势汹汹地大声吼：“喂，你的脑子才有病！陈可佳，你拽什么拽啊，不关你的事，滚一边去！” 　　 　　“对，我们要教训的是她！”皮裤女勾唇冷笑，指了指陈可佳身后的关雅。 　　 　　关雅刚从窗台上跳下来，站定后无语地扶了扶额头。 　　 　　“小姑娘，你先等一等。我来帮你们捋一捋思路。”关雅做了个深呼吸，平复心绪，语调平缓，“你喜欢何思砚，所以视我为眼中钉。你们打算将我教训一顿，然后吓得我乖乖地远离他，对么？” 　　 　　“这还用说。像你这种有男朋友的人，还缠着何思砚，让他当备胎，简直太过分了！”李木子气呼呼地说，她看着关雅，眼神仿佛在说“从没见过你这么绿茶的人”。 　　 　　关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问：“你听谁说我有男朋友的？” 　　 　　打娘胎就开始单身的关雅，没想过自己有“被恋爱”的一天。 　　 　　“9班的江枫说的。”李木子的泡面头朋友回答。 　　 　　关雅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她哭笑不得，叹了口气。 　　 　　“那个拎不清的家伙啊——” 　　 　　“你们谁相信他的话，谁就是傻子。”陈可佳默契地接话。 　　 　　关雅承认，她对何思砚动心了，想要慢慢地靠近他。 　　 　　但对方并没有明确地表现出喜欢，仅仅是止于不讨厌而已。 　　 　　“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关雅说，“就算以后我俩谈恋爱，那又怎么样呢？” 　　 　　“于你而言，每一个跟何思砚走得近的女生，难不成都是你的假想敌？难不成，你们要一个个抓过来，玩这种欺负人把戏？” 　　 　　“我……我……”李木子被关雅说哭了，她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地。 　　 　　她说的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就你嘴巴厉害！”泡面头半搂着李木子，给朋友无声的安慰。她盯着关雅，继续说道，“我们家木子的想法很单纯，她只是觉得何思砚值得跟更优秀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绿……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同学，何思砚不是你世界的中心。你还有自己的生活。”关雅冷静地说。 　　 　　她这话是说给李木子听的，同时也是讲给自己听的。 　　 　　陈可佳在一旁鼓掌，她对关雅刮目相看。 　　 　　“小姐姐，你这心理素质真不错。话也说得漂亮，简直人生导师啊！” 　　 　　“我又没有奢求那么多，只希望能远远地看着他而已。”李木子弱弱地说。 　　 　　皮裤女拍了拍李木子，厉声道:“诶，木子，打起精神来！不要被她这么一说，就怀疑自己啊！” 　　 　　活动好拳脚却无处施展的皮裤女，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忧伤。 　　 　　李木子泄气地说:“你把她打一顿，何思砚说不定还会讨厌我。再说了，有陈可佳这个精神病在，打伤了人，说不定还是我们的责任。” 　　 　　陈可佳:“说谁精神病呢？信不信老娘分分钟撕烂你的嘴！” 　　 　　关雅拉过气愤的陈可佳，幽幽道:“你们别惹她，病号需要关爱。” 　　 　　陈可佳:“……” 　　 　　关雅从书包的夹层里抽出三张烤肉优惠券，直直地递到表情各异的三人面前。 　　 　　那是她爸爸前几天带部门同事去希望路的烤肉店聚餐，消费够了足够金额，店家慷慨地送了几张优惠券。 　　 　　“明天中午，何思砚会在这家店吃烤肉。”关雅说。 　　 　　李木子和她的朋友彻底懵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收买的。”泡面头盯着烤肉券，狐疑地看着关雅。 　　 　　红彤彤的纸质票券随风飘动。 　　 　　“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你如果想认识他，就自己去跟他说吧。”关雅的眼中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 　　 　　陈可佳凝眸，不明白关雅在耍什么花样。 　　 　　三个人愣愣地领过优惠券，然后莫名其妙地就走了。 　　 　　暮色四合的校园，自上而下俯瞰，别有一番风味。 　　 　　陈可佳怔怔地看着关雅，眸光热切。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得啥药？”她问。 　　 　　关雅笑了笑，答非所问:“明天，大家就在希望路那家烤肉店聚餐吧。” 　　 　　“你不说清楚，我今天都没办法睡着的。”陈可佳不依不挠地说。 　　 　　关雅勾了勾唇，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你哥不是要讲逆袭经验么？我觉得吧，这种学霸对谈，肯定能对她们有所启发。学渣总会敬畏学霸的，特别是有偶像光环的那种。” 　　 　　还有，关雅觉得，那个姑娘看到何思砚吃五六盘烤肉，头脑应该会清醒不少。 　　 　　陈可佳像是看外星人一样打量着关雅。 　　 　　“小姐姐，你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她们也是一时头脑发热，做人不能那么苛刻是不是？”关雅莞尔。“得饶人处且饶人。” 　　 　　关雅能体会所谓的粉丝心情。她对Orion.Z粉得最狂热的时候，也天天喊他“老公”来着。 　　 　　扔掉卡在天文教室门锁上的木棍，堂堂正正地推门而入。 　　 　　关雅轻轻地垂首，盯着凉掉的珍珠奶茶，晃了晃神。 　　 　　“诶，你微博号是什么？”陈可佳倒没在意，随手拿起奶茶继续喝，“我想关注你，多喝喝心灵鸡汤。” 　　 　　“我微博很少发动态。”关雅说。 　　 　　“哎呀，关注一下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陈可佳又开始撒娇。 　　 　　“风雅颂。”关雅莞尔，“我的微博名。” 　　 　　. 　　 　　风雅颂：没有等到流星，但却看到了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多亏了朋友租的器材，真的超级无敌棒！[撒花][撒花] 　　 　　从学校回家后，关雅将昨晚拍的图整理出来，用电脑发了微博。 　　 　　陈可佳抢了沙发，发表评论。 　　 　　佳期如梦：小姐姐棒棒哒，下次带我一起飞！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了条评论。 　　 　　佳期如梦：噫，小姐姐，你的望远镜在哪儿租的，好特别呀～上面居然刻有还有艺术字咧～ 　　 　　经陈可佳这么一提醒，关雅发现九宫格正中间那幅望远镜的局部图，镜头最中央，有行小字，几乎快要跟镜身融为一体了。 　　 　　那行字母是Orion。 　　 　　猎户座。 　　 　　与此同时，何思砚也发现了这个点。 　　 　　他手滑点进了“最新点赞”的那人主页。 　　 　　不巧发现，她的最新微博九宫格图正中央，放的是他的望远镜。 　　 　　何思砚的目光锁在“风雅颂”这三个字上，一点点变得灼热。 　　 　　前程往事一点一滴涌进脑海里，好多事似乎有了头绪。 　　 　　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50、（改错）Chapter 50 ... 　　Chapter 50 　　 　　非主流的彩铃响了几十秒。 　　 　　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那头响起一个干净的女声。 　　 　　“喂，表弟啊, 有什么事么？” 　　 　　隐隐约约还有玻璃杯相撞发出的清脆声音。 　　 　　工作的关系，表姐是典型的夜猫子。今天调休，不用上班, 她通常是窝在家里看影碟。 　　 　　所以, 何思砚这么晚打电话过去, 完全不需要困扰, 会不会打扰她休息。因为她以前经常半夜打来询问他的近况, 以至于何思砚基本摸清了她的习惯。 　　 　　表姐拿着遥控器, 对着电视机按下了暂停键。她端起高脚杯，右手捏着杯子最纤细的部分，轻轻地晃了几下。 　　 　　她的左手则拿着手机, 漫不经心地微微歪着头, 跟何思砚讲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表姐谄媚一笑，“老实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请教我？” 　　 　　以她表弟的智商, 学习方面的问题，那都是小菜一碟, 不会对他构成困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 是感情问题。 　　 　　何思砚接下来的话, 完完全全地印证了她的想法。她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我想问你，上次的拍立得，是不是寄到了B市？”何思砚说, “环宇路的幸福小区？” 　　 　　女生惊讶地“呲”了一声，放下酒杯，坐直了身体，问：“诶，你怎么知道？” 　　 　　“五号楼二单元302室？”何思砚试探性地问着，心里的声音却是那般的笃定。 　　 　　电话那头有好一会儿地沉默。何思砚的表姐偶尔也会管管微博，她登上官微，确认了“风雅颂”私信的地址后，心中的疑惑成功地从一个芝麻大的小点，变成了西瓜那么大。 　　 　　她半开玩笑地说：“何思砚，你难不成自学了黑客技术，把我们官博的号给盗了？” 　　 　　“你说的地址没错。”表姐挠了挠头发，盯着手机里的微博私信界面，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你好像也住那个小区。哎呀，瞧我这记性。” 　　 　　“你问我这个干嘛？”表姐眯起眼睛，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确认一件事。”何思砚面不改色，声音平静得没什么波动起伏。 　　 　　“什么事？”女生懒懒地问，说话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一声平淡的“晚安”过后，何思砚挂断了电话。 　　 　　屋子里很安静，人却是躁动的。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在敲架子鼓，一下一下的律动，引得他的心脏也跟着震动。 　　 　　干净的眉眼，被灯光映衬得多了几分贵族气息和神秘感。 　　 　　玻璃门的后面，是大片大片的夜色，如同融化在高温下的黑巧克力。 　　 　　“她喜欢的人，是我。” 　　 　　他在心里默默地回答着表姐最后的一个问题。 　　 　　那么，他该如何回应呢？ 　　 　　. 　　 　　周末。 　　 　　希望路，状元烤肉店。 　　 　　听说开这家店的老板，曾经是在高考中叱咤风云的人物。 　　 　　李木子为了避免迟到，早早地拉着另外两个好朋友来了这儿。 　　 　　尚未到午饭时间，店里客人比较少，她们分散得坐在二楼，渴了就喝店家免费提供的大麦茶，目光时不时地往楼下飘。 　　 　　茶水续了一壶，渐渐地到了午饭时间，店里人慢慢多了起来。 　　 　　喝太多大麦茶，李木子想去上厕所，半路却遇到了推门而入的一群人。 　　 　　男男女女中间，有何思砚的身影。这证明，关雅没有骗她。 　　 　　李木子努力说服自己保持镇定，可是小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她紧张地不敢往下多看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何思砚这么近。 　　 　　李木子飞快地跑进了二楼的洗手间，解决生理需要后，优雅地走了出来。 　　 　　她的同伴们很识相地坐在了一桌，朝她招了招手。 　　 　　许是楼上能看到外边的风景，何思砚一行人选择了二楼的座位。 　　 　　李木子和小伙伴挑了个恰好能看见何思砚，但又比较不受人注意的位置。 　　 　　. 　　 　　五人份的烤肉已经全部上齐了。陈可佳的哥哥陈燃还没来。 　　 　　“你哥是怎么回事？”过来蹭饭的唐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来好歹吱个声呀。” 　　 　　“我再催催看。”陈可佳拿出手机打电话，发现对方已关机。 　　 　　“啊，我记起来了。我哥他飞机改签，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太平洋上空了。”陈可佳一拍大腿，说道。 　　 　　在场的几人都无语了，只有何思砚淡然自若地在煎烤肉。 　　 　　唐灿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陈可佳随即也找同样的理由离了席。 　　 　　陆萌和关雅大眼瞪小眼，只好默默地摆弄着烤肉。 　　 　　陈燃不来，就没人讲逆袭经历了。关雅偷偷地瞟了眼角落里的某桌。 　　 　　李木子慢条斯理地烤着肉，旁边两人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 　　 　　关雅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烤肉上。 　　 　　“小雅，你觉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陆萌拉着关雅说悄悄话。 　　 　　“哪里不对劲？”关雅轻轻地蹙眉，问。 　　 　　哪里都对劲！陆萌刚想说话，抬眸撞进某人的视线里，立马正襟危坐。 　　 　　最不对劲的，就是对面那个冰山。 　　 　　他的嘴角居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陆萌又进一步压低了声音，对关雅说:“你说，他是不是故地重游，想起我讲他坏话的场景了？” 　　 　　她几乎没见何思砚笑过，所以直觉告诉她，他的笑里肯定藏着刀。 　　 　　关雅故作不经意，淡淡地看了何思砚一眼。 　　 　　她刹那间愣住。 　　 　　噫，他好像在笑？ 　　 　　看来他真的十分喜欢烤肉了。 　　 　　连烤个五花肉，都表露出幸福感来了。 　　 　　这时候，陈可佳和唐灿一前一后回来。 　　 　　唐灿笑嘻嘻的，一脸的痞气。 　　 　　“大家别拘谨，敞开肚皮吃！”他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模样。 　　 　　陈可佳亦是点点头。 　　 　　唐灿一坐下来，就打开话匣子，开始唧唧歪歪起来。 　　 　　话题不知不觉中，从昨晚的星空，扯到了何思砚身上。 　　 　　“诶，你们知道么？看似完美的学霸，其实也是有缺点的……”唐灿意味深长地说。 　　 　　正专注在烤肉上的何思砚没理会唐灿。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女孩盯着他的背影，望眼欲穿。她竖着耳朵，仔细地在听唐灿说的话。 　　 　　“这家伙睡觉特别不安稳，我前天晚上快疯了好么？”唐灿伸出手来数罪状，“磨牙、打呼、踢被子，简直是样样精通。” 　　 　　何思砚:“……” 　　 　　他说的应该是他自己吧。何思砚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看了唐灿一眼。 　　 　　唐灿爱在女生面前出风头，方法之一便是拉低何思砚的形象，从而衬托他自己。 　　 　　一来二去，何思砚也就习以为常了。 　　 　　他继续吃烤肉，不想让自己愉悦的心情受到影响。 　　 　　他没听见，他身后响起的心碎的声音。 　　 　　唐灿捏着筷子，继续眉飞色舞:“还有啊，别看他在外面人模狗样的，他在家里那叫一个邋里邋遢。” 　　 　　陆萌哭笑不得，她知道唐灿能扯，但他今天有点离谱了。 　　 　　“自恋得不行，每天都是被自己帅醒的。有一次，他甚至宣称，他连脚趾头都是帅气的。”唐灿挑眉，眸光却不敢看向何思砚。他的脚底已经出汗了。 　　 　　要不是陈可佳说，有几个人一直死死缠着何思砚，还借势欺负关雅，他才不会答应呢。 　　 　　“这家伙皮肤看起来好，是因为他的化妆品比女生还多。每天早上磨蹭一个多小时才出门，就为了捯饬头发。”唐灿尬笑起来，“要是你们想讨教一些保养经验，可以问他哈哈哈。” 　　 　　“他可是行家啊！” 　　 　　唐灿说完，大笑起来，太阳穴突突地跳。 　　 　　全桌人默不作声，像是看鬼一样看着唐灿，眼神似乎在说，“他莫不是中邪了”。 　　 　　就连始作俑者陈可佳，也是满眼惊诧。她没想过，唐灿这么豁得出去。 　　 　　她觉得，何思砚看起来云淡风轻，心底恐怕已是风起云涌。 　　 　　角落里的女生，错开眼，再也不忍直视何思砚。 　　 　　总觉得，男神瞬间跌下了神坛。 　　 　　烤肉一片片地被放进烤盘里，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不多时便香气逼人。 　　 　　李木子看着被烤熟的五花肉，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开个玩笑嘛。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唐灿试图补救，然而气氛已经变得很怪了，再也拉不回来。 　　 　　他给何思砚又单独点了四份烤肉，像是要赔罪的姿态。 　　 　　后半段关雅主动聊学习，话题终于转上正轨。 　　 　　何思砚时不时也会说一两句。 　　 　　桌上的盘子全都空了。 　　 　　正当后边的李木子惊叹何思砚的食量时，她听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问题。 　　 　　“何思砚，你不觉得那些以粉丝之名有目的接近偶像的花痴女，很讨厌么？” 　　 　　唐灿没头没脑的这话，在何思砚的心里激起了一点浪。 　　 　　从初中起，他就受着这样的困扰。收女生的情书和礼物到麻木。 　　 　　甚至遇到过各种奇葩的事。 　　 　　何思砚放下筷子，抬眸，一字一顿:“很讨厌。” 　　 　　女生心碎一地，无声无息。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以及担忧的呼唤声。 　　 　　“木子，木子……” 　　 　　李木子再也忍不住委屈，终于跑了出去。 　　 　　桌上的烤肉，她基本都没怎么吃。 　　 　　她推开烤肉店的门，呼吸着大片新鲜空气，骄傲地仰起头，让眼泪回到眼眶里。 　　 　　“呸，那个家伙，根本不值得我掏心掏肺地喜欢！” 　　 　　皮裤女和泡面头追上来，气喘吁吁，但不忘与朋友同仇敌忾:“木子，那种家伙不值得你喜欢。世界上还有很多优秀的人呢，他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假！” 　　 　　李木子点点头，回头望了望“状元烤肉店”的牌匾，而后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不知道，店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女生，跟她同样的心情。 　　 　　关雅的耳边一直在萦绕着何思砚刚才的那三个字。 　　 　　很、讨、厌。 　　 　　像是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她垂眸，默默地随大流收拾东西，心情几乎低落到了谷底。 　　 　　若是他知道，她是因为偶像情结而想要接近他，甚至动了追他的念头，他大概会感到厌恶吧。 　　 　　关雅不能想象，何思砚讨厌她的样子。 　　 　　她悄无声息地在心里下了一场雨，忘记了撑伞。 　　 　　分道扬镳的路口，何思砚在前，关雅在后。 　　 　　阔别其他三人后，他们保持着距离回家。 　　 　　午后的阳光透过金黄树叶的罅隙，温柔而又薄凉地撒下来。 　　 　　地上少年少女的影子，有部分重叠在一起。 　　 　　关雅从书包里拿出电台奖励的拍立得，缓缓地举了起来。 　　 　　她想拍下他的背影，看起来疏离却又帅气逼人的背影。 　　 　　走在前边的何思砚不动声色地垂眸，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他看见关雅地上的影子，她慢慢地举起了相机。 　　 　　一，二，三。 　　 　　少年突然回头。 　　 　　“啊——” 　　 　　关雅低低地喊了声。 　　 　　她看着取景框里的男孩，扯了下嘴角。 　　 　　她没想过何思砚会这么猝不及防地转身。 　　 　　还好她没按快门，要不然就得出糗了。 　　 　　“你在拍照？”何思砚问。 　　 　　“嗯，新买的拍立得，试试手。”关雅处变不惊，向上指了指，“今天的蓝天很漂亮。” 　　 　　“你有话要说？”关雅问。不然，他不会突然转过来。 　　 　　何思砚:“记得写数学题。” 　　 　　“我没忘。”她说。 　　 　　何思砚盯着她手里的拍立得，目光停了几秒。 　　 　　黑色机身的那道彩虹快要被他看出花来。 　　 　　“你的相机很好看。”他说。 　　 　　关雅怔了怔，扬唇一笑，道:“谢谢。” 　　 　　何思砚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再没有回头。 　　 　　关雅举起相机，调好色调选好角度，稳稳地拍了张他的背影照。 　　 　　拍好的照片很快出来了，效果还不错。 　　 　　关雅将干得差不多的照片放进了书包的夹层里。 　　 　　何思砚走着走着，嘴角散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最后的最后，小区的分岔路口。 　　 　　关雅甜甜一笑，对他说：“再见。” 　　 　　嗯，再见。 　　 　　我果然还是不想成为，你讨厌的那种人。 51、Chapter 51 ... 　　Chapter 51 　　 　　“何思砚, 我妈被调到附近的医院工作了。以后我和她一起回家。” 　　 　　“而且，托你的福, 我已经不怕数学了，面对成绩波动，心也强大了不少。” 　　 　　“连续打扰了你一个多月, 真的很不好意思。” 　　 　　“嗯, 谢谢你。” 　　 　　放下电话, 关雅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呆。 　　 　　她本来想直接打给何思砚的, 练习了半天对话, 勇气仍然不足。 　　 　　于是, 她最后选择了发短信。 　　 　　——“今天我妈来接我。” 　　 　　何思砚回得还算快，简单的一个字，像他的风格。 　　 　　——“好。” 　　 　　头顶有白惨惨的光在晃,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逼仄的走廊里, 不停地有人来来回回。 　　 　　换好衣服出来的沈秀莲朝发着呆的关雅招了招手。 　　 　　“小雅，走吧。”她靠近，轻轻地拍了拍关雅的肩膀。 　　 　　“诶, 小何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沈秀莲问，“我不是跟你说, 打算请他吃宵夜么？” 　　 　　“哦, 他有自己的事情忙, 先走了。”关雅淡淡道，她垂着头，一时间提不起精神, 说话声音有点小。 　　 　　“妈，我现在已经能保持平常心了，不会因为考试而精神恍惚的。毕竟高三时间紧，耽误人家不太好。以后，我自己回去。” 　　 　　说完这一长串话，关雅忽然感觉好一阵疲倦。有一种运动过量后，筋疲力尽的那种感觉。 　　 　　医院里有些吵，声音从四面八方窜进人的耳朵里。关雅说话声音嗡嗡的，跟蚊子似的，沈秀莲没听清。 　　 　　她挨着关雅坐下，稍微凑近了些，想听明白关雅说的话。 　　 　　结果身旁的人抿着嘴唇，安安静静的。旋即，肩膀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女儿的小脑袋靠了过来。她瓮声瓮气地说：“妈，让我歇会儿。” 　　 　　话音刚落，沈秀莲就瞥见关雅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沈秀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出来。 　　 　　“没有。”关雅的声音很轻，轻得随时都能被风给吹走。“我只是有点累了。” 　　 　　沈秀莲体贴地伸出手，帮关雅按了按太阳穴，解解乏。 　　 　　“高三学习压力大，小雅你啊，要是坚持不住了，偶尔偷偷懒也不碍事的。” 　　 　　“嗯。”关雅从鼻腔了哼出一个音。她的眼睛有些酸，闭上眼睛能缓解下酸胀感，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眼圈泛红的样子。 　　 　　沈秀莲看着身旁懂事而坚强的女儿，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班主任向天歌跟她讲，关雅的目标是考北大的时候，她真的深深地受到了震撼。 　　 　　高三本来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北大是更高的山峰，中间还隔着悬崖峭壁，要攀爬过去，于关雅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沈秀莲一直没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她害怕打击女儿的学习积极性。 　　 　　“下课的时候，你可以和陆萌一起去打打乒乓球或者羽毛球，锻炼身体留点汗没啥坏处的。健康是革命的本钱嘛。” 　　 　　“好，我知道了。”关雅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她定定地看着沈秀莲，温柔地笑道，“妈，我身体好着呢。” 　　 　　休息够了，关雅便跟沈秀莲一起回家。 　　 　　. 　　 　　一连两天，关雅没再和何思砚一起回家。 　　 　　除了课间跑步，他们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起初，何思砚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直到他生日这天晚上，死活等不来某人一句生日祝福的何思砚准备睡觉，突然收到了一条微博消息提醒。 　　 　　“风雅颂评论了你的微博。” 　　 　　——“生日快乐。” 　　 　　夜深人静，他的耳朵里只隐隐约约听得隔壁传来的，家用空调呼啦啦转动的声音。 　　 　　那声响却在这一刻消匿了。 　　 　　在微博的生日提醒动态下面，有一排的生日祝福。她的评论落在里面，并不显眼。 　　 　　风雅颂就是关雅。 　　 　　作为朋友，在已知对方生日的情况下，当面道一句“生日快乐”，应该也没什么。 　　 　　然而，她情愿以这种匿名的方式说出来，也不愿意亲口对他讲，是因为太害羞了么？ 　　 　　为了不显得刻意，何思砚把最新给他祝福的十多人，都点赞了一遍。 　　 　　然后象征性地选了几条回复。 　　 　　戳进“风雅颂”的微博主页里，在生日那一栏，看到了11月23日。 　　 　　她的生日跟他的原来只差了一天？ 　　 　　微博上的日期倒不见得是对的，但以他对关雅的了解，她像是那种老老实实填写生日的类型。 　　 　　登上Q.Q，他也收到了同样的生日消息提醒。 　　 　　离这一天过去还有十分钟。 　　 　　何思砚敛了敛眸，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捉摸不透的光芒。 　　 　　十八岁的生日，平淡无奇到索然无味。 　　 　　他没有吃蛋糕的习惯，就拿着父亲送的哈苏相机，给自己拍了张纪念照。 　　 　　来自五湖四海的祝福，已经够多了。 　　 　　他在犹豫，要不要等到零点，给关雅发一条“生日快乐”。 　　 　　离22号结束还剩下最后五分钟。 　　 　　何思砚忍不住看起了关雅以前发的微博。 　　 　　女孩子情感丰富，似乎特容易有感而发，或者对于不公之事感到义愤填膺。 　　 　　“德卡先生的信箱”和“凤凰新闻”出现的频率差不多。 　　 　　后者他了解，前者就有点……难以描述。 　　 　　手机上的时间从23:59跳到了00:00。 　　 　　何思砚故作不经意地在微博生日动态提醒下，评论了一句。 　　 　　一刷新，他看到了一条来自刚刚的最新微博。 　　 　　本来想首赞的，却迟迟下不去手。 　　 　　风雅颂:嗯。//德卡先生的信箱: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湘琴那么勇敢，用自己的坚持打动她所喜欢的人。大多数时候，女生在被高冷毒舌的“江直树们”拒绝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这个微妙的“嗯”是什么意思？ 　　 　　. 　　 　　关雅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铺天盖地的生日祝福收到手软，以至于没法一一回复过来。 　　 　　而是因为，Orion.Z不仅回复了她的评论，而且给她也留了言。 　　 　　本来她酝酿了好久那种冷淡情绪，冷却心里对他的不正常的热情，一不小心便破功了。 　　 　　只是一句礼貌性的“生日快乐”和一条大众化的点赞和回复而已。 　　 　　就把关雅下定的决心给撼动了。 　　 　　——“谢谢”。 　　 　　简单而又直白的两个字，像是小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里。 　　 　　满脑子都是他在说“谢谢”的样子。 　　 　　她甚至揣摩好多种可能的语气。 　　 　　唉，真是个坏家伙。 　　 　　关雅抱着手机傻笑，盯着微博下的生日祝福，不敢眨眼睛。 　　 　　零点过五分。 　　 　　关雅的微博新增了一个粉丝。 　　 　　这位“赋比兴”是个生面孔，个人粉丝数是1，看起来蛮可怜的。 　　 　　这人在关雅的最新微博下留言。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请不要随便说放弃。” 　　 　　啥？？？ 52、Chapter 52 ... 　　Chapter 52 　　 　　——“生命不息, 奋斗不止。请不要轻易说放弃。” 　　 　　这话就是那种语文作文里的常套句。用在这里，意思大概是让她不要放弃追求喜欢的男神。 　　 　　关雅“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成功地被这位素昧平生的微博用户给逗笑了。 　　 　　这位“赋比兴”大概也是“德卡先生的信箱”的粉丝吧，不然的话，怎么会突然摸到她的微博来做评论呢？ 　　 　　果不其然, 他俩的“共同关注”有不少相似的人, 其中包括那位情感大V。 　　 　　风雅颂, 赋比兴。诗经六义。挺凑巧的。 　　 　　如果搁在以前情窦初开的那会儿, 关雅说不定会以为这是某个暗恋她的人的小号。 　　 　　现在最多感叹一下, 笑一笑就过去了。 　　 　　关雅退掉微博, 关了手机，然后麻利地钻进被窝里。 　　 　　夜晚，明月高悬。几颗星星攀上枝头, 悄悄地发着光。 　　 　　. 　　 　　第二天一早, 关雅去学校的时候，发现课桌里多了一堆零食。 　　 　　陆萌趁着班主任不在，吃棒棒糖醒神。糖是青苹果味的, 染得舌苔绿绿的，有些搞笑。 　　 　　因此, 陆萌敲了敲她的桌子, 笑着说道“生日快乐, 这些是礼物”的时候，关雅的注意力全被她的舌头颜色给吸引住了。 　　 　　陆萌这辈子最难做的决定，就是选择生日礼物。所以, 她的解决方式很简单粗暴，要么送钱，要么分享她喜欢的东西——零食。 　　 　　“谢谢。”关雅莞尔一笑，温柔地回答。 　　 　　关雅的目光不经意地往门口一瞧，看见了穿着白色西装外套黑色羽绒服的班主任。她立马反应过来，低声提醒了下陆萌。 　　 　　陆萌埋下头，奋力一咬，咬下了剩下的半颗糖，将串着糖的小木棍不着痕迹地拿纸巾包住，扔进了脚边的黑色垃圾袋里。 　　 　　她将课本摊开，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右手夹着一支笔，在画满重点的书上游移着。 　　 　　因为嘴里含着糖，左边腮帮鼓鼓的，她便微低着头，用手肘撑着桌子，左手扶着脸颊，掩饰鼓着的腮帮子。 　　 　　关雅在一旁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她的脖子。班主任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糖也没法一下子吃完，她不知道要撑到什么时候。 　　 　　牙齿咬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但在书声琅琅的教室里并不显眼。 　　 　　陆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哪知道刚抬头，就跟班主任向天歌面面相觑了。 　　 　　前后左右的人都在背诵社会主义荣辱观，那声音震耳欲聋，恨不得要超过对面班的理科生。 　　 　　“大声点读书！”向天歌说完，就往班级后边巡视去了。 　　 　　陆萌挺直了背，诚惶诚恐地拿了本正确的书出来。 　　 　　“小雅，你知道么？我刚才都不敢张嘴，怕班主任看见我舌头的颜色，又以为我食物中毒。”陆萌小声地跟关雅说话，满脸都是还好虚惊一场的神色。 　　 　　“对了，我忘了说。”陆萌立着书打掩护，对关雅耳语道，“今早我遇到了何思砚。那堆零食里面的巧克力是他送的。” 　　 　　“什么？”教室里读书声太大，关雅听不清陆萌说的话，又反问了一遍。 　　 　　陆萌没办法，只好写纸条。她撕了一张白色的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六个字——“何思砚，巧克力。” 　　 　　关雅刚接过来，打开瞟了一眼，就感觉到有一道阴影落在书本上，挡住了一拨光线。 　　 　　她当机立断将便利贴揉成了一团，握在了手心里，大声地背起了政治知识点。 　　 　　向天歌背着手，慢慢悠悠地从她身边走过。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头，淡淡地看了关雅一眼。那眼神，有些复杂。 　　 　　她的手心里渐渐渗出了汗。 　　 　　等向天歌晃出教室，关雅将那纸团摊开，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 　　 　　何思砚这三个字，墨迹染到一起，已经模糊得不能看了。 　　 　　她弯腰，假装在抽屉里找笔记本，视线实际却锁在了塑料袋里的巧克力上。 　　 　　那居然是，何思砚送的？ 　　 　　费列罗？ 　　 　　. 　　 　　晚自习后，她想亲口向他道谢，便特意在班里留了一会儿。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关雅回头，远远地看到了对面班里的何思砚。 　　 　　他照例坐在四组靠窗的位置，头顶是明亮的灯光。 　　 　　关雅背着书包从后门走出去，搓着双手哈了一口气。 　　 　　寒风凛冽，心口却很暖。 　　 　　巧克力的滋味仿佛还留在舌尖。 　　 　　刚走到五班门口，关雅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胃里猛然起了一阵绞痛。 　　 　　她脚下一虚，背抵着门，慢慢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肚子。 　　 　　关雅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你怎么了？”何思砚放下笔跑过来，半蹲着问关雅。 　　 　　“突然肚子痛。”关雅皱着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她艰难地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一时高兴得忘了，她的胃很脆弱，不能空着肚子吃巧克力。 　　 　　冷汗开始爬上了额头和脊背。 　　 　　“你得去医院。”他说。 　　 　　“我背你去。” 53、Chapter 53 ... 　　Chapter 53 　　 　　离英才中学不远的地方, 有一家三甲医院，沈秀莲就在那儿值班。 　　 　　自重生以后, 关雅对自己的胃一直很注意，按时吃饭，有良好的饮食习惯。上辈子生病的惨痛教训, 告诫她要注意身体。 　　 　　“我书包里有胃药。”关雅说话声音很轻, “只是吃坏肚子了, 不用去医院。” 　　 　　她常常在书包里背着健胃消食片和一些基本的胃药, 以防突然吃坏肚子, 人招架不住。 　　 　　“药不能乱吃。”何思砚看了她一眼, 他起身，弯着腰，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手腾在半空中, 停留在离关雅的脸约莫二十公分的地方。 　　 　　关雅抬起头, 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她的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眉间的隐忍看得令人心疼。 　　 　　“上来吧。”何思砚顺势背对着她, 蹲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最近温度低, 两个人都穿着羽绒服, 但也不至于臃肿。夜风一点点吹过来, 砸到脸颊上，凉飕飕的。 　　 　　关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要是被医生问起为什么肚子痛, 她说因为空腹吃了巧克力的话，让何思砚听到了，场面指不定有多难堪。 　　 　　“我妈就是医生，那些都是她给我准备的中成药，没什么大问题。”关雅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吃点药休息下就没事了。” 　　 　　“再说了，我很重，你背不动的。”关雅轻声细语，如河岸边被清风吹动的柳条，温柔地拂过平静的湖面，荡起一片片涟漪。 　　 　　少年的心倏忽地被挠了一下。绷着的唇角松了松，翘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呵，这个小傻子。 　　 　　何思砚站起来，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关雅，干净英俊的脸上写着轻微的不满，眼神里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似乎在说“别随便质疑我的能力”。 　　 　　教室里的饮水机还在加热循环中，发出低低的轰隆声。 　　 　　何思砚靠近她，手一伸，轻巧地抽出关雅书包一侧的灰色不锈钢保温杯。 　　 　　他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帮你接杯热水，你先把药吃了。” 　　 　　“谢谢。”关雅虚弱地吐出这两个字，微微弯着身子，走进5班里，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 　　 　　白炽灯明亮得紧，在她的头顶发着光芒。 　　 　　关雅从书包里拿出药瓶，轻轻拧开，倒了两粒在手心。她接过何思砚递过来的温水，把药放进嘴里，微微仰了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温热的水下肚，身体瞬间多了几分暖意。 　　 　　双手握着保温杯，关雅仰起头，对逆着光的少年轻轻地笑了笑。 　　 　　“吃坏肚子了？”何思砚拉开关雅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了下来。 　　 　　关雅错开眼，淡淡地说:“可能是今天食堂的晚饭有点问题。” 　　 　　她不敢说是因为空腹吃了他送的巧克力，只好甩锅给食堂。 　　 　　何思砚的眸光顿了顿，他想了片刻，岔开话题。 　　 　　“你妈妈今晚没来接你？”他问。 　　 　　“啊？”关雅木楞楞地抬眸看着他，反应慢了半拍，淡淡地说着，“嗯，她今天加班。” 　　 　　被困在手术室里的沈秀莲，已经是分身乏术了。关雅该怎么好意思让她陪她回家呢。 　　 　　其实，那只是一个拒绝何思砚的借口罢了。 　　 　　关雅本来是打算好了，以后都自己一个人回家。她猜想，何思砚会这么问，大概是以为没人陪她回家，所以她便来找他了。 　　 　　她想他误解了，于是便沉了沉声，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抖动。 　　 　　“我来，其实是想谢谢你。”哪知道，净给你添麻烦了。 　　 　　何思砚扬了扬眉，淡漠地问:“谢我什么？” 　　 　　“巧克力。”她微笑着说，“挺意外的……生日礼物。” 　　 　　关雅的目光直直地撞进他波澜不惊的视线里。 　　 　　他没说话，表情淡淡的，意料之中的反应。 　　 　　胃里又一阵恻恻的疼。关雅的脸狠狠地皱在了一起。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某位锁门老头熟悉的咆哮声。 　　 　　何思砚起身，弯下腰，双手抵在两张课桌的桌沿上。那动作，像极了将女生圈在了怀里。 　　 　　关雅坐在椅子上，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她不敢转身，亦不敢抬头。 　　 　　“别人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背你肯定是没问题的。” 　　 　　喷薄的热气萦绕在她的耳际，关雅感受着那股强大的荷尔蒙气息，她的大脑近乎当机，没法正常思考。 　　 　　笼罩着她的那道阴影最终散去，空气中却还弥留着那股令人心动的味道。 　　 　　少年蹲在过道里，浑身透露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孩子气。 　　 　　挺执拗的，看来他今天非得背她不可。 　　 　　“别耽误时间。”何思砚说，语气还有着不容质疑的严肃。 　　 　　关雅低头，看见手腕上的表，指针又移了一个刻度。 　　 　　快到锁门的时间了，她再不走，很可能会耽误锁门大叔正常下班。 　　 　　见关雅依旧未动，他偏过头去，盯着她那张被风撩得红扑扑的脸蛋，轻描淡写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用不着这么拘谨。” 　　 　　她想起何思砚被歹徒抢相机的那次，他差点就被授予十佳市民的锦旗了。 　　 　　外表冷冷淡淡的，其实还是挺热心的。 　　 　　关雅知道自己肚子痛，肯定会走得慢，搞不好走一步得歇两步。既然何思砚都那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忸忸怩怩的。 　　 　　胃里传来翻江倒海般的痛，她的太阳穴也突突地疼起来。 　　 　　关雅收拾好东西，站在他的身后，身体向前倾…… 　　 　　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和此刻的脸颊一样，有点烧。 　　 　　她攀上了他的后背，双手环成一个圈，扣在他的胸前。 　　 　　何思砚缓缓地站立起来，有力的手臂穿过女生膝盖窝，最后双手握成了空拳放在自己的腰间，并没有碰到女生的大腿。 　　 　　很克制的绅士手。 　　 　　“你的书包呢？不用拿么？”关雅往他的座位上看了一眼，桌上摊着一本书，笔卡在书缝里，笔帽随意地放在一边。 　　 　　“不用了。”何思砚说。 　　 　　他背着关雅走下楼梯，步伐很轻快。关雅其实挺轻，上次唐灿只是故意戏谑，他想了想，没说破。 　　 　　两人成功地在一楼跟锁门大叔打了个照面。胡子拉碴的大叔以某种暧昧的眼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俩。 　　 　　三人面面相觑。何思砚看着那人，眼里坦坦荡荡。倒是关雅，忽然就难为情起来。 　　 　　“你俩干啥呢？”大叔动作熟练地甩了甩手中的钥匙串，金属钥匙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校园里显得格外响亮。 　　 　　趴在何思砚肩膀上的关雅，开口时，嗓子有几分沙哑。 　　 　　“我犯胃病了，同学送我去医院。”她说。 　　 　　大叔看着小姑娘脸色惨白的样子，那叫一个心疼。 　　 　　这时候，他看何思砚的目光立马变了，十分善解人意地说:“反正我也要下班了，我顺道送你们一程。” 　　 　　“不、不用了。”关雅心虚地说，“太麻烦您。” 　　 　　大叔点了点头，对何思砚说:“小伙子，那你赶紧的吧，跑着去，别耽误小姑娘看病。” 　　 　　关雅:“……” 　　 　　何思砚背着关雅向前走了几步。 　　 　　垂眸，长睫毛扑簌簌地，她看见他钉在腰间的拳头，都泛着隐隐的红色了。 　　 　　还说不重呢？关雅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对他附耳，低声道:“别听他的，我好一些了，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耳后根被她的呼吸弄得痒痒的。 　　 　　何思砚压低重心，放她下来了。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少年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跑过去。 　　 　　关雅趁他不在，从书包里拿出一片暖宝宝，贴在了肚子上。 　　 　　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声音来。 　　 　　关雅的手机响了，恰好是关鸿打来的电话。 　　 　　关雅抬头，向何思砚示意了一下，边接电话边走向他。 　　 　　“闺女，还没放学么？”关鸿笑了笑，“爸爸在家给你煮了长寿面，等你回来吃呢。” 　　 　　“我应该去接你的，唉，这时候犯啥懒。”关鸿继续说，有些自责。 　　 　　关雅清了清嗓子，道:“没事，我自己能回去，大冷天的，就不麻烦你了。” 　　 　　“六分钟，你数三百六十下，我就回来了。”她用哄小孩的口气说，“你再帮我煮点粥呗，我突然很想喝你做的粥。” 　　 　　关鸿兴冲冲地“哎”了声，转身进了厨房。 　　 　　老爸每逢她生日就喜欢下厨，乐此不疲。 　　 　　关雅刚放下手机，还没来得及抬眸，就感觉脑袋一暖。 　　 　　某人发挥手长的优势，帮她把棉服的帽子给戴上了。 　　 　　关雅将手机放进外套口袋里，难为情地说:“谢谢，我自己来。” 　　 　　她把外套拉链拉到底，帽子边缘有绒绒的毛，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 　　 　　她伸手，比了个“六”的手势，问:“六分钟，你能骑回去么？” 　　 　　说完，她看着何思砚，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 　　 　　关雅一直觉得，自行车是最犯规的交通工具。 　　 　　比如现在，她坐在何思砚的单车后座，由于车速很快，整个人为了平衡不得不环住他的腰。 　　 　　胃倒是好了一点，但是啊…… 　　 　　肾上腺素飙了上来。 　　 　　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料，基本上啥也感觉不到。 　　 　　但关雅还是觉得好尴尬。 　　 　　好在，时间持续得不算很长。 　　 　　当自行车停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关雅看见从五楼冲下来的关鸿，他正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外套，笑脸盈盈。 　　 　　关雅从单车上跳下来，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被一阵亮光所晃到。 　　 　　何思砚看见一个戴着老花镜模样斯文的男人健步如飞，那人大步走过来，拿起他车筐里的关雅的书包，笑着对他说:“小何啊，谢谢你送我家小雅回来。” 　　 　　关雅看了眼懵逼中的何思砚，拉下棉服拉链，指着关鸿，说:“这是我爸。” 　　 　　“你是不是又犯肠胃病了？”关鸿拉过关雅，问她。她电话里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还点名说要喝粥，还什么最爱。关鸿除了煮面还行，其他的那是一塌糊涂。 　　 　　女儿的恭维并没有让他对自己的厨艺增添信心。 　　 　　关雅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指了指何思砚，说:“多亏他送我回来。” 　　 　　楼道里的灯明亮得刺眼，关鸿站在亮处，看着转身欲走的男生，犹豫了一下，喊住了他。 　　 　　“小何，要不要去我家坐坐？”关鸿说，“我煮了宵夜。” 　　 　　关雅闻言，脸色微变。她对关鸿的厨艺还是略有了解的。 　　 　　最擅长的只有长寿面，但现在……她估摸着，那面肯定都坨了。 　　 　　“爸，你都不知道人家饿不饿，这么胡乱邀请会给人负担的。”关雅压低声音，给老爸使了眼色。 　　 　　“哎呀，邀不邀请是我的事，答不答应是人家的事。” 　　 　　他煮了那么多面，没人吃岂不是浪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唉。 　　 　　何思砚回头，看着站在光亮里裹成粽子的父女俩。 　　 　　男人的眼里闪过期待的光，女生则是动着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谢谢叔叔。”他勾起唇角，竟然轻轻地笑了笑。“正好饿了。” 　　 　　关雅:“……” 　　 　　她的胃不是那么疼了，可头却隐隐作痛起来。 　　 　　但愿，当何思砚看到某人做的一盆十有八.九.已经坨掉的长寿面，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54、Chapter 54 ... 　　Chapter54 　　 　　几分钟后。 　　 　　客厅里亮堂堂的, 餐桌后面的立式取暖器散发着热气。 　　 　　何思砚坐在关雅家的餐桌前，盯着眼前这个瓷盆大小的器皿, 怔住了。 　　 　　他的手里捏着关雅爸爸递过来的筷子和碗，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 　　 　　关雅坐在何思砚斜对面，颇为同情地看着他。 　　 　　可不知为何, 她的内心竟然在……窃喜。 　　 　　这人明明很吃惊, 却还是要保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关雅看了他几眼, 在心里默默地帮何思砚补着台词—— 　　 　　“你们家的饭, 都是以盆作为计量单位？” 　　 　　这么想着,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个弧度。 　　 　　她的微笑, 明显极了。 　　 　　“小雅，你在笑什么？说出来给爸爸听听，一块儿乐乐呗。”关鸿端着一小缸热腾腾的米酒出来, 笑嘻嘻地看着关雅, 说道。 　　 　　关雅怔了下，茫然地收回神，见何思砚正低头拿碗盛面, 暗自松了口气。 　　 　　他应该没看见，她刚才那副蠢蠢的模样。 　　 　　关鸿示意关雅摆个桌垫, 然后将米酒放在桌子上。白乎黏腻的米酒, 和蛋花混合在一起, 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关鸿这才坐下来，十分热情地问:“怎么样，好吃么？” 　　 　　粥还在锅里煮着, 关雅此刻就抱着杯暖胃的热茶在喝。关鸿刚坐下，连筷子都还没来得及来。整个饭桌上，只有何思砚刚把面夹到碗里，准备吃。 　　 　　“还没吃。”何思砚看了人一眼，老老实实地说。 　　 　　关鸿就坐在何思砚的旁边，围裙都还没解。他冲着何思砚笑了笑，随后拿起筷子，利索地给自己弄了半碗面条，转头问关雅：“肚子还疼么？” 　　 　　“好多了。”关雅摇了摇头，笑道，“我估计睡一觉醒来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关鸿吸溜着面条，制造出声响来。 　　 　　关雅一顿，余光瞥了下何思砚，又得继续撒谎：“嗯，可能是食堂的菜太辣了。” 　　 　　“下次注意点。”关鸿吞了面，语重心长地说，“辣就不要吃了，别逞强。” 　　 　　关雅笑了笑，只是点头，然后捧着陶瓷杯喝茶。 　　 　　何思砚在一旁安静地完成试吃任务，正准备放筷子。 　　 　　哪知道关雅爸爸忽然扭过头，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架，和蔼可亲地笑着，又问他：“面条好吃么？” 　　 　　下意识的回答是—— 　　 　　不好吃。 　　很寡淡。 　　简直是浪费食物。 　　 　　他稍微想了想，要是真的这么照实回答，可能会被直接轰出去。 　　 　　不能扰了关雅爸爸的兴致…… 　　 　　“好吃。”何思砚几乎是一字一顿。 　　 　　关雅捧着茶杯的指尖直接僵住了。她庆幸自己还好不是在喝茶，否则就会酿成一场人间惨剧了。 　　 　　她怔怔地看着何思砚，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爸的厨艺，顶多就是还凑合的程度，远远不至于“好吃”。 　　 　　关鸿闻言喜笑颜开，道：“小何啊，既然这样 ，那你就多吃点，别客气。” 　　 　　何思砚垂眸，目光落在自己手里大号汤碗上。 　　 　　碗是木质的，纹路清晰，不算浅。 　　 　　一般人家基本上不会拿来吃饭。 　　 　　关鸿热情地帮他盛了半碗面，又拿勺舀了小半碗汤。 　　 　　关雅撇撇嘴，小声嗫嚅道：“爸，你干嘛强迫人家吃你煮的面啊？” 　　 　　她悄悄咪咪地伸手，扯了扯关鸿的衣服。 　　 　　关鸿扭过头来，看着关雅，又指了指桌上的米酒，说：“小雅，粥还得十分钟呢，你再耐心等会儿。要不，先喝点米酒？米酒应该没什么事吧。” 　　 　　关雅：“……”她又不是小孩子TAT 　　 　　“小何，你喜欢吃甜的么？”关鸿转身，又开始问何思砚。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嗯，喜欢。” 　　 　　“那米酒要不要来一碗？”某父自卖自夸，“色香味俱全。” 　　 　　何思砚看见关雅爸爸眼里期待的光芒，犹豫了下。 　　 　　最后还是，屈服了。 　　 　　“好。”他说。 　　 　　何思砚垂下眼，死死地盯着那缸冒着热气的米酒。 　　 　　就吃一点点，应该没事吧。他眨了眨眼。 　　 　　关鸿伸手，准备去拿摆放在桌子上的干净的——汤碗。 　　 　　此时，一只手挡在了他面前。 　　 　　“爸，你吃你的，我帮客人拿碗。”关雅的语气笃定。 　　 　　再这么吃下去，男神很可能撑到八块腹肌都变形了。:） 　　 　　………… 　　 　　十五分钟后。 　　 　　关雅幽怨地看着电饭煲里米粒和水完全分开的稀饭。米粒基本上都沉在了水底，她认真地捞了好久。 　　 　　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洗碗池里某两只一大一小叠在一起的碗，内心有些复杂。 　　 　　一回头，饭桌上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 　　 　　关雅端着粥走到餐桌旁坐下，竖起耳朵听动静。 　　 　　书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男声。 　　 　　隔音太好了，她什么也听不清。 　　 　　书房的门紧闭着，一条缝都没留出来。 　　 　　关雅时不时地抬起头，够着脖子往书房里瞧。 　　 　　可能是常年做销售的缘故，她爸有那种自来熟的特质。 　　 　　常常热情得让人没法拒绝。 　　 　　她放下汤勺，揉了揉脖子。 　　 　　老关拉她偶像去书房干嘛了？ 　　 　　还说悄悄话？ 　　 　　他俩又不熟。 　　 　　………… 　　 　　书房内。 　　 　　何思砚端坐在棕色的木椅上。 　　 　　关鸿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下来，递到他手里。 　　 　　“谢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家小雅的照顾。” 　　 　　关鸿在何思砚的对面坐下，姿势亦是端正的。 　　 　　他做了自己的习惯性动作，熟练地扶老花眼镜。 　　 　　“谢谢叔叔。”何思砚说。 　　 　　“小何啊，其实我和小雅妈妈一直想请你吃饭。”关鸿笑了笑，道，“一直都没找到机会。”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何思砚淡淡地说。 　　 　　关鸿又笑了，额头上的细纹都堆在了一起。 　　 　　他的同事林建国总是在他面前夸奖何思砚，今日一见，他觉得这小伙子人确实不错。 　　 　　“啊，对了。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关鸿说着，他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递过去给何思砚看。“这个号码，你认识么？” 　　 　　何思砚愣了下，回答:“我的。” 　　 　　紧接着，两人之间，沉默了。 　　 　　“哦。”片刻后，关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机转换话题，“小雅说你总是跟她交流交流学习心得，帮了她很多。小何，谢谢你啊。” 　　 　　“我们互相学习。”何思砚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还给关鸿。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会儿，关鸿站起来，走向门口。 　　 　　他的脚的每一步，都有些虚浮。 　　 　　关鸿一方面有些欣慰，一方面又有点不爽。 　　 　　自己女儿把这家伙的电话号码供起来，有时候还会抱着它说胡话，看来真的是……陷进去了。 　　 　　人长得帅，虽然没有我帅，成绩好也老实，这点挺像我。 　　 　　勉强给个八十分。 　　 　　何思砚自然不知道，前面这人给自己打了分。 　　 　　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关雅爸爸送了本《史蒂夫-乔布斯传》给他。 　　 　　书房的门开了，关鸿首先走出来。 　　 　　关雅喝完最后一口粥，满意地擦了擦嘴。 　　 　　“小雅，生日快乐。”他笑着说，眼角似乎含着热泪。 　　 　　“谢谢爸爸。”关雅笑得灿烂。 　　 　　十八岁的生日，很平淡。 　　 　　没有蛋糕，只有一碗热粥。 　　 　　却很幸福。 　　 　　关鸿不知道是对谁在说话，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 　　 　　“谢谢款待。”何思砚礼貌地道谢，提起书包要走。 　　 　　“不用客气。”关鸿说。 　　 　　关雅趿着拖鞋，走向玄关处。 　　 　　“爸，我送送他。” 　　 　　“嗯。”关鸿点点头。 　　 　　透过门缝，能看到楼道里的少年少女。 　　 　　女大不中留。关鸿在心里叹气。 　　 　　他将门虚掩着，走进厨房，拿了个汤碗，给自己盛了碗满满的米酒。 　　 　　………… 　　 　　从刚才出门开始，关雅就觉得何思砚有点不对劲。 　　 　　他的耳根很红，短短的几分钟内，那片红色晕到了脸颊。 　　 　　整个人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 　　 　　“你不舒服么？”关雅走上前，轻声问。 　　 　　何思砚木楞地盯了关雅两秒，忽然傻笑起来。 　　 　　是的，咧着嘴傻笑。 　　 　　她还是第一次，在眼前这张脸上看见……如此丰富的表情。 　　 　　“你听过孤独的乔治么？”他笑着问。 　　 　　“一只平塔岛象龟。” 　　 　　“它单身了99年。”他又笑，眼睛里好像有小星星。 　　 　　准确来说，是母胎单身100年。 　　然后，它100岁的时候，死掉了。 　　就在7个月以后。 　　关雅在心里回答。 　　 　　“我……我不想跟那家伙一样。” 　　 　　关雅呼吸一滞。 　　 　　“所……所以呢？”她问，声音是颤抖的。 　　 　　何思砚笑起来很好看，浑身散发可爱的气息，让她这个老阿姨起了扑.倒的念头。 　　 　　“生日快乐。”他说。 　　 　　这是什么奇怪的转折？ 　　 　　“我比你大一天，嗯，怎么也得叫声哥哥？” 　　 　　他伸出右手，无名指弯曲，朝里勾了勾。 　　 　　关雅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薄唇轻启:“哥哥？” 　　 　　所以，他的意思是，想有个妹妹么？ 　　 　　“真乖。”少年笑得一脸孩子气，不同往日。 　　 　　关雅有点不适应。 　　 　　从没想过会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挺不可思议的。 　　 　　说完，他抬起了手。 　　 　　手在她的脑袋上方旋了会儿。 　　 　　落在了她的头顶。 　　 　　何思砚揉了揉关雅的头发，顿了顿。 　　 　　“以后，请你务必继续打扰。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低音炮，沉沉的，有致命的诱惑力。 　　 　　“一个人回家，很孤单的。” 　　 　　他是不是被我爸拉去喝了假酒？ 　　 　　关雅的小心脏被撩得快要炸了。 　　 55、Chapter 55 ... 　　Chapter 55 　　 　　和情商低的人搞暧昧是什么体验？ 　　大概就是, 你的少女心都快烧得连渣都不剩了，对方突然给你泼一盆冷水。 　　提醒你, 这就是现实。 　　现实是，他不喜欢你。 　　 　　关雅站在夜风里，耷拉着脑袋, 自己总结出来的。 　　 　　就在上一刻, 那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揉了揉她的头, 来了一记摸头杀。 　　紧接着, 他微微弯下腰, 低头凑过来, 安静地瞧她的脸，颤动的睫毛好看得惹人心动。 　　 　　如果心脏继续保持这个速度跳动，她不能保证自己, 能够顺利地看到明天的太阳。 　　 　　被空气中飘起来的粉红泡泡弄得心猿意马的关雅, 故意垂下眼帘，装着矜持。她在心里努力地告诉自己，要镇定, 要淡然。 　　 　　然而下一秒，男生的右手很自然地搭着她的肩膀, 晕着粉红的脸上绽开有些呆板又有些萌的笑容来。 　　 　　他笑着说：“好久不见啊, 赖皮。” 　　 　　“你都长这么高了啊。”他又说, “咦，你脸上的褶子怎么不见了？” 　　 　　男神的手又朝她的脸探过来，作势要摸她的脸。 　　 　　关雅撇撇嘴, 面部表情地偏过头，无语地推开他的手。 　　 　　什么眼神啊？她才不是癞皮狗！ 　　 　　要是“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是对的，她现在有点想把赌气的战线拉长点。 　　 　　“赖皮，你的眼睛里有东西。”何思砚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眼前一阵迷蒙。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被这么问，关雅可能还要惶恐一下，怕自己洗脸没洗干净。 　　 　　然而现在，她敷衍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个人，淡淡地回答：“对啊，我的眼睛里有个二傻子。” 　　 　　“你真调皮。”他揉了揉眼睛，人往后，靠着墙，抱着胳膊，一脸惊诧。“好厉害，赖皮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她拉着何思砚的袖子，引导他往外走。寒风吹在人脸上，他看起来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 　　 　　关雅很不满地砸了咂嘴，极力反驳：“我不是癞皮狗。” 　　 　　“那是什么狗？”何同学一脸的求知欲，两眼亮晶晶的。 　　 　　“单身狗。”关雅哭笑不得地回答。说完，她特小声地嘀咕：“要是你从了我，我就不是单身狗了。” 　　 　　这时候，何同学天真无邪地“汪~”了声，弄得关雅半天都没醒过神。 　　 　　她觉得，要是将刚才的那一幕幕全部都录下来，何思砚第二天看到以后，大概会羞愤欲死。 　　 　　关雅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紧张地问：“你还好么？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抱着赖皮转圈圈都不会晕。”说着，还真的张开了双手。 　　 　　关雅松开他的袖子，略害羞地站到了一旁，指了指前路，问他：“你知道怎么回去，对吧？” 　　 　　“嗯，知道。”他刚走两步，就扭过头来，说，“赖皮给我带路。” 　　 　　关雅：“……”完了完了，怕不是真的喝了假酒。 　　 　　关雅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在心里暗想：老关肯定给何思砚喝了假酒。等她回去，得好好地质问一番。 　　 　　送发疯的何思砚回了家，走时还收获了一声可爱的“再见啊，赖皮”。 　　 　　关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二话不说跑回家，质问老关。 　　 　　“爸，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 　　 　　关鸿很无辜地摇了摇头。 　　 　　几番纠缠过后，他终于坦白了。 　　 　　“米酒里加了一点点的二锅头。” 　　 　　老关眨眨眼，举手保证:“真的只有一点点。” 　　 　　关雅内心OS：什么仇什么怨？？？ 　　 　　“爸，你平时幼稚幼稚就算了，今天当着人家的面儿，这是干嘛呢？” 　　 　　关鸿不满道:“都把我闺女的心给骗走了，我不能惩罚惩罚他？” 　　 　　“你今天也看到了吧，这家伙真的很能吃。这点，随我。”关鸿说，“算你有点眼光。” 　　 　　关雅:“……” 　　 　　她知道，他爸这是揪着前几天在她房里发现的电话号码不放了。 　　 　　“那个真的是彩票数字，一个大师给我的，说是很灵。”关雅说着，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误会了。” 　　 　　这下轮到关鸿无语。 　　 　　“迷信。” 　　 　　“你给人家书干嘛？”关雅问。 　　 　　关鸿默默地看着茶几，一脸委屈，说:“他自己要的。” 　　 　　关雅愣在原地，没说话。 　　 　　关鸿暗戳戳松了口气。 　　 　　书其实是他硬塞过去的。 　　 　　他只是想暗示那家伙，当他们家女婿，得学会做一个成功人士。 　　 　　………… 　　 　　翌日午后。 　　 　　“今天是感恩节，要不要去吃顿好的？”唐灿提议。 　　 　　感恩节跟他们又没关系。何思砚想。 　　 　　“你难道不想吃烤肉么？”唐灿继续说。 　　 　　何思砚摇了摇头。昨晚的米酒快把他弄得心力交瘁了。这会儿只想吃点清淡的。 　　 　　到经常吃饭的小饭馆里点好了餐，唐灿刚坐下就猛然弹了起来。 　　 　　他的脸上带着震惊的表情，像是凳子上有什么刺一样。 　　 　　“你看看看……点赞不说……还还还评论了……”唐灿说话忽然有些结巴。 　　 　　何思砚定睛一看，原来是唐灿发的说说被关雅点赞了。 　　 　　——“祝天下所有的情侣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ZZZ：精辟。 　　 　　“这啥意思？”唐灿一屁股坐下来，定了定神，又问，“她该不会是暗恋我？” 　　 　　“我又有希望了？？？” 　　 　　何思砚:“ ……错觉。” 　　 　　“快吃饭。” 　　 　　他拿起筷子，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幕幕清晰的画面来。 　　 　　“哥哥？”关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昨天出了她家的门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思砚皱了皱眉。 　　 　　难道昨晚的那个神奇的梦，是真的？ 　　 　　他还喊关雅“赖皮”？ 　　 　　他好像……还撒娇了？ 　　 　　“你耳朵怎么红了？”唐灿夹了一块鱼，不经意间抬头，问何思砚。 　　 　　“这里的空调开得不算高啊。” 　　 　　不可思议的、令人羞赧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突然间，那么清晰。 　　 　　偏偏一抬头，又看见关雅。 　　 　　他也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想跑。 56、Chapter 56 ... 　　Chapter 56 　　 　　“我们换个位置。” 　　 　　唐灿正吃着鱼, 差点被鱼刺卡喉咙。 　　 　　他忙不迭地将嘴里的东西吐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坐起来干咳了两声。 　　 　　“啥？”唐灿没听太清, 以后又是错觉。 　　 　　何思砚的余光定在关雅身上。 　　 　　女生正站在店外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 　　 　　害怕下一秒她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 　　 　　恐怕会尴尬到五脏六腑都不自在。 　　 　　于是，何思砚催促唐灿:“换位置。” 　　 　　唐灿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跟何思砚换了个座位。他难得找了个风景好的座位。 　　 　　换了位置之后, 唐灿看见关雅和陆萌从门口经过, 走进了隔壁的那家店。 　　 　　他又给自己夹了块红烧鱼, 漫不经心地揶揄对面那人。 　　 　　“说吧,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唐灿问。 　　 　　何思砚不为所动, 拿着勺子喝粥的动作没有变过。 　　 　　“你是不是和关雅结拜了？”唐灿不敢置信地放下筷子，瞪得眼珠子都快要跑出来了。 　　 　　加好友以来，关雅进他空间查看他说说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从来没给他点过赞, 评论也是第一次。 　　 　　何思砚的动作变得有些机械化。 　　 　　他怔了下, 目光垂在红烧鱼的辣椒酱上，仍然没吱声。 　　 　　昨晚，他好像逼着人家喊他哥哥来着。 　　 　　啊, 真无耻。 　　 　　听不到对面人心理活动的唐灿细心地数了下，这是何思砚今天第三次发呆。 　　 　　明明一起点了四个菜, 他却只吃眼前那一盘。刚刚跟他说话, 他又走神了, 眼神不知道在往哪儿飘。 　　 　　“看你心事重重的，本大师免费帮你算一算。”唐灿又开始装腔作势，“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能烦恼的事情，除了家庭和学习，就剩恋爱了。” 　　 　　“这方面我是行家。”唐灿拍胸脯，“你问我就对了。” 　　 　　很自然地，他收到了学神的冷漠不屑脸。 　　 　　唐灿则勾了勾唇，心想:你小子，肯定会来求我的。 　　 　　晚饭以秋风扫落叶般快速解决了。吃完饭，何思砚溜得比谁都快，唐灿不用想，都知道他到底在尴尬些什么。 　　 　　唐灿猜，何思砚和关雅两个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何思砚今天课间没去跑步，只是趴在教室里睡觉，挺反常的。 　　 　　晚自习的时候，何思砚还是以非人哉的速度，又快又好地完成了老师发的试卷。 　　 　　唐灿这时候才有点放下心来。 　　 　　还能正常的做题，证明人还不傻。 　　 　　何思砚基本上每次都是教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人，但是他今天成了第一个。 　　 　　下课铃声一响，他拎起书包，从座位上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把正在清点试卷的化学老师都吓了一跳。 　　 　　何思砚潇洒地走到楼梯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女生，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昨天晚上……”关雅冲他微笑，刚开口说了四个字。 　　 　　放学铃声的余韵彻底消失。 　　 　　何思砚抢先问她:“你跟你妈妈一起回去，对么？” 　　 　　关雅明显愣了愣。 　　 　　“嗯。”她的手抓着自己的胳膊。 　　 　　何思砚点点头，道:“我赶时间，先走了。” 　　 　　男生飞快地下了楼。 　　 　　关雅将目光收回来，扯了扯嘴角。 　　 　　……这算什么？ 　　 　　从各个教室里跑出来的学生，挤满了整个走廊。 　　 　　一时间，人潮汹涌。 　　 　　关雅站在楼梯口，很快被挤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墙角的灰和蜘蛛网一层层地落下来，她侧了侧身，躲开。 　　 　　他发酒疯说的话，她居然信了。 　　 　　孤单什么的，都是逗她玩呢。 　　 　　最羞耻的是，她居然顺着他的话，喊他哥哥。 　　 　　但愿男神不要记得。:） 　　 　　回到教室，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仿佛世界都慢了下来。 　　 　　等关雅回过神，耳朵里的喧闹声都消失了。 　　 　　抬头，看见教室门口站着那么一人。 　　 　　是个男生，裹着黑色发亮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双骚气的发光鞋。 　　 　　“好久不见。”江枫大摇大摆地走进23班里，朝着关雅招了招手。 　　 　　“有事？”关雅问。 　　 　　江枫没回答，只是指着墙上的那堆目标纸，问她:“你想考北大，是因为教练么？” 　　 　　想了下，他又改口:“因为何思砚？” 　　 　　关雅随口答:“不是。” 　　 　　她的语气，很坚定。 　　 　　江枫当即咳了两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敢情何思砚不是备胎，是单相思啊。当时，他发的那句“她是我的”犹在眼前。 　　 　　江枫将眸光从目标墙上收回来，稳稳地落在了关雅的身上。 　　 　　女生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满满的不信任。他垂眸，看见关雅伸出来的一条腿。再稍微往上抬一抬视线，他看见了一双抓着牛津高阶词典的纤纤玉手。 　　 　　江枫:“……” 　　 　　“姑奶奶，我不是来干坏事的，你别紧张。” 　　 　　关雅眉头紧锁着，仍然没放松警惕。 　　 　　男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有些颓唐地坐下来，对关雅说:“可以借下你的英语笔记么？老师夸你笔记做得特别好。” 　　 　　9班原来的英语老师请假回家生孩子去了，23班的英语老师被安排到9班去代课。 　　 　　她常常跟9班的学生讲，关雅学习英语有多认真，笔记有多漂亮。 　　 　　一来二去，江枫想不上心都难。他本来打算，和关雅老死不相往来的。 　　 　　然而这回…… 　　 　　“我明天复印好了还给你。”江枫顿了顿，忽然有些哽咽，“我也想好好学习。” 　　 　　关雅站在原地，默默地收回随时都能蹬着跑的脚。 　　 　　她从课桌抽屉里拿出自己的英语笔记本，放在了桌面上。 　　 　　江枫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拿了关雅的英语笔记本，连连道谢。 　　 　　他拿了笔记本就快步走了，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月光撒在他走过的路上，有着别样的温柔与美丽。 　　 　　关雅瘫在椅子上，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 　　 　　意料之中的，江枫并没有守信用。 　　 　　他第二天没来还笔记。 　　 　　跟他一样，关雅也没遵守约定。 　　 　　她依旧是一个人回家，没有与何思砚同行。 　　 　　她将他醉意沉沉时讲的话，直接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为那些，都不作数。 　　 　　几日过后，到了十一月的尾巴。 　　 　　午饭后回教室的路上，唐灿抱着胳膊，贱兮兮地笑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幸灾乐祸。 　　 　　“关雅最近看见你都是绕道走啊，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唐灿将手搭在何思砚的肩膀上，调侃道。 　　 　　经唐灿这么又一提醒，何思砚猛然想到关雅轻声喊他“哥哥”的场景。 　　 　　他敛了敛眸，淡淡道:“没什么。” 　　 　　“没什么？”人潮汹涌的走廊里，唐灿挠了挠脑袋，不敢相信。 　　 　　唐灿沉思了片刻，分外认真地问:“何老大，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要是不追，我就去追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他故意开玩笑。“她最近天天点赞评论我说说。” 　　 　　何思砚盯着虚空，没吱声，也没眨眼。 　　 　　唐灿吊儿郎当地走着，也没个正形。他不经意转头，却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呦，有个家伙行动力比我还快。”唐灿拍了拍何思砚的肩膀，瘪了瘪嘴。 　　 　　顺着唐灿的目光看过去，何思砚轻易地捕捉到了这样一幕—— 　　 　　23班后门口，关雅接过江枫送的奶茶，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里。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子，眼睛里似乎有温情。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却又听不清他俩在说什么。 　　 　　何思砚淡淡地撇开眼，迈开步子，轻快地走进了教室。 　　 　　有一种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升了上来，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抹腥甜。 　　 　　唐灿在后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唐灿转身，跑进教室，停在何思砚的旁边，敲了敲他的课桌表面。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被那小白脸看上的姑娘，已经转学了。”唐灿语气和表情都是那般凝重。 　　 　　好端端地拿在何思砚手里的笔，不知怎的，自己就掉了出去。 　　 　　笔滑落在地上，急急地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架着饮水机的椅子旁。 57、Chapter 57 ... 　　Chapter 57 　　 　　23班。语文课。 　　 　　教务主任发了作文纸以后, 便开始坐在讲桌上打盹。最后实在撑不住，直接趴着睡着了。 　　 　　关雅写完作文, 放下笔，舒展了下筋骨。她转过头，看见最后一排的男生, 已经阵亡了一片。除了史约翰, 其他人都已经呼呼大睡了。 　　 　　深秋初冬, 天气冷的不得了, 史约翰自然不敢再光着颗脑袋, 他戴了个灰色的毛线帽, 颜值都回升了一丢丢。史约翰的桌上，右上角的那杯奶茶已经见了底。他看起来精神抖擞的，状态不错。 　　 　　关雅正准备回头, 后边人恰好抬头,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张纸条。 　　 　　“史约翰给的。”后桌的人几乎没出声，动了动唇, 只是在做嘴型。 　　 　　关雅微微颔首，接过那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张, 边角的还染着墨。 　　 　　她将那纸条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两排工工整整的字。史约翰的字, 意外的好看。 　　 　　——课代表，这杯奶茶真TM提神醒脑。你帮我问问那小子，在哪儿买的。：） 　　 　　关雅默默地将纸条折起来, 放进了抽屉里。 　　 　　她抬头，看见讲桌上趴着睡觉，一动不动的教务主任。 　　 　　心想：他应该喝喝这个。 　　 　　那是江枫买来硬要送给关雅的奶茶。她一再推脱不肯要，但江枫不依。 　　 　　从上次核桃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不喜欢被人拒绝的家伙。想要送出去的东西，即使是拿去扔掉，也不会再原原本本的拿回去。 　　 　　就在他俩僵持的时候，史约翰插了一脚。他特欣然地帮关雅接受了，然后自己拿去喝了。 　　 　　江枫走的时候，一再强调：“放心喝，奶茶没放毒。” 　　 　　关雅觉得瘆得慌，提醒史约翰别喝。 　　 　　当时，史约翰不以为然地冲她笑：“那小子没恶意。” 　　 　　现在看来，江枫好像真的没恶意。 　　 　　据史约翰后来说，江枫最近在9班都成了传奇。按时上课，上课好好听讲，也没再跟老师顶撞过，似乎是转了性。 　　 　　连9班的班主任，也十分难得地表扬了江枫一回。 　　 　　关雅在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下。她好像把人想得太坏了。 　　 　　江枫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没有人知道原因。当然，也没有人敢去问他。 　　 　　万一牵扯出一段狗血剧情，交情不深，知道了大家都尴尬。 　　 　　最多是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关雅完全没想到，江枫会主动告诉她。 　　 　　这天晚上，江枫又出现在23班门口。这回，他是来还笔记的。 　　 　　男生拿着关雅的英语笔记本，靠着门框，耷拉着脑袋，情绪不高。 　　 　　教室里仅有的几个人，看见江枫在门口，都自动从后门出去了。 　　 　　夜风呼呼地在吹，校园里的人徐徐地在散，喧闹声渐渐在耳际远去。 　　 　　天顶的月亮被云遮了一半，朦朦胧胧的，在周边晕染出一片熹微的光。 　　 　　即使是大冷天，英才的学生也被要求穿校服。不过，宽大的校服套在羽绒服或者棉服外面，可以避免将里边的衣服弄脏。丑是丑点，但也有不少人乐意。 　　 　　江枫此刻随意地靠在23班门口，校服外套系在腰际，看起来脏兮兮的。 　　 　　离门不远的地方，墙上贴着高考倒计时的牌子。 　　 　　距高考还有189天。 　　 　　教室里灯光很亮，与窗外的一片漆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枫眯着眼睛，看着安静地收着书包的女生。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帽子上有一圈粉色的绒毛，绒毛随风在动。 　　 　　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很可爱，却不及她本人可爱。 　　 　　一个学渣的词汇量少得可怜，江枫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更贴切的形容。 　　 　　她一丝不苟的样子，很迷人。 　　 　　他定定地看着，心里生出一丝羡慕来。 　　 　　他也想变成这样。 　　 　　等江枫回过神时，视线固定镜头里空了。 　　 　　移了移视线，他看见女生蹲在讲桌前，从里面拿出了硬纸牌。 　　 　　她走到讲台下边，微微踮了踮脚，把那个数字“9”取下来，换成了“8”。 　　 　　江枫将踏出去的半只脚，默默地收了回来。关雅长得比他要高一点点，这个事实他不可否认。 　　 　　“可以陪我走一段么？”他将英语笔记还给关雅，双手递过去的，看起来态度很诚恳。 　　 　　关雅正凝视着换好的倒计时卡牌，余光扫到自己的笔记本，以及那双粗短的手…… 　　 　　她往上抬了抬目光，盯着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 　　 　　何思砚顺着汹涌的人潮走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 　　 　　一伙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些什么，热闹得很。 　　 　　他一向对这些声音都是自动屏蔽的。然而今天，不知怎的，他没办法忽略。 　　 　　心里乱糟糟的，耳朵里也嗡嗡作响着。 　　 　　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幼稚鬼对关雅纠缠的画面。 　　 　　还响着唐灿不怀好意的提醒。 　　 　　“上一个被那家伙看上的女生已经转学了。” 　　 　　身材高挑的男生渐渐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逆着人潮，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 　　 　　月光铺在校园的小道上，清亮而温柔。 　　 　　江枫淡淡地开口：“我要转学了。” 　　 　　关雅一愣，“嗯？” 　　 　　江枫补充：“去美国。” 　　 　　关雅沉默着，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憋了句客套的“一路顺利”在心里。 　　 　　“你会想我么？”江枫突然问。 　　 　　关雅：“……” 　　 　　江枫傻呵呵地笑：“那你会记得我么？” 　　 　　关雅想了下，点了点头，说：“会。” 　　 　　何止是会，简直记忆犹新。 　　 　　她想，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遇到他这么奇葩的家伙了。 　　 　　“对了，我去测了骨龄。”江枫笑道，“我还能长高哦。” 　　 　　关雅眨了眨眼睛，怔怔地说：“恭喜你。” 　　 　　“美国辣妹那么多，你不要嫉妒。”江枫走在前边，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走着走着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关雅，一脸天真地问：“你会嫉妒么？” 　　 　　关雅诚实地摇了摇头。她低下头，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江枫的影子。 　　 　　顺着她的目光，江枫也看到了。他条件反射似的弹开，后退了两步，与人拉开距离。 　　 　　“又被踩到头了，会长不高的。”他自顾自地喃喃着。 　　 　　气氛陷入了尴尬里，关雅站在冷风里，打好了告别的腹稿。 　　 　　这时候，江枫对她说：“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我一直想知道答案。”江枫说，“希望你认真地回答我。” 　　 　　关雅搓了搓手，将冰冷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何思砚？” 　　 　　银杏树叶哗哗地往下掉，像是雨。 　　 　　昏黄的路灯下，关雅看着江枫，抿了抿唇。 　　 　　“你可以点头或者摇头。”他提出了折中的办法。 　　 　　如果竞争对手是何思砚，那么他的心会好受很多。 　　 　　关雅没动，她仰起头，盯着光影里的银杏树。 　　 　　眼眶里泛起了浅浅的泪。 　　 　　风吹着脸颊生疼。 　　 　　口袋里的手很凉，怎么也暖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奇怪的离别情绪。 　　 　　抑或是因为晚上的时候，人更容易脆弱。 　　 　　关雅忽然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她说，“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可能。” 　　 　　她接近他，喜欢他，最开始是因为一层粉丝滤镜。 　　 　　在他看来，那恰恰是令人讨厌的粉丝行为。 　　 　　他会陪她一起回家，大概也是无法当面拒绝大人的请求。 　　 　　但确实是被麻烦到了。那个雨夜，他也这么说了。 　　 　　几天以前的那个小插曲，让她似乎是看到了转机。 　　 　　但是，也只有她自己上心而已。 　　 　　她主动去找他的时候，他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跑开了。 　　 　　何思砚看她那个眼神，她记得很清楚。 　　 　　趁自己还没受伤，就简简单单地收心。 　　 　　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小粉丝就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 　　 　　江枫静默了好一会儿。他看着眼圈红红的女生，心里升起了一股保护欲。 　　 　　他张开双臂，问：“那最后的最后，我可以抱抱你么？” 　　 　　“算是，离别的礼物？” 　　 　　他们之前隔着约莫有两三米的距离。 　　 　　他一点点朝她走了过来。 　　 　　关雅擦了擦眼泪，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她正想开口阻止朝他走过来的那人，一道黑影冲出来，拉起她的手就跑。 　　 　　状况外的江枫看着那个身长接近一米九的男生，乖乖地理了理衣服，慢慢地往校门口走。 　　 　　他并没有追。 　　 　　. 　　 　　被人冷不丁抓住手的时候，关雅的第一反应是挣开束缚，趁机踢那家伙一脚。 　　 　　然而，当眼睛瞥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心又在第一时间特别怂地缴械投降了。 　　 　　他的手很温暖，跟她的手温度有着天壤之别。 　　 　　第一个红绿灯路口，两个人停下来。 　　 　　关雅喘着气，问:“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 　　 　　言外之意是，他刚刚突然冒出来很吓人。 　　 　　何思砚松开关雅的手，盯着她，说:“平时看着挺老成，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又是那种平淡得没什么起伏的语气，更别提责备。 　　 　　可在关雅听来，多了几分嘲讽。又是这样，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他不是坏人。”关雅嘟囔道，“你不要自以为是。” 　　 　　等红灯的每一秒，仿佛都变得漫长起来。 　　 　　“你不是说讨厌那家伙么？” 　　 　　何思砚的声音淡淡的，散进风里，变得遥远。 　　 　　被讨厌的人拥抱，可以排到不能忍受的事情前列。 　　 　　他是好心在帮她。况且，谁也不能保证，那个危险的家伙，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我没说过。”关雅咬牙，嘴硬道。 　　 　　绿灯亮起，两个人谁都没先走。 　　 　　“你喜欢他。”他用了一个陈述句。 　　 　　关雅一愣，心里骂咧着：这个笨蛋。 　　 　　“我喜不喜欢谁，不关你的事。”她气呼呼地说，“何同学下次做雷锋请分清楚场合。” 　　 　　凭什么每次只有她像个傻子似的，被他的喜怒哀乐所影响呢？ 　　 　　就算再小心翼翼，也要被人无意中伤一遍又一遍。 　　 　　她很不甘心。 　　 　　关雅下意识地想怼他，人慢慢地有些不理智了。 　　 　　“你还真能讨男生喜欢。”何思砚冷冷地说。 　　 　　他看着前方，瞳仁却是涣散的。注意力没在任何事物上面。 　　 　　跑步过后紊乱的气息慢慢平复过来。 　　 　　心却还是那么烦躁。 　　 　　关雅不假思索地回:“又不讨你喜欢。” 　　 　　说完，又低声嘟囔:“有什么用？” 　　 　　语气，罕见的消极。 　　 　　何思砚的眼睛慢慢凝了神。 　　 　　“谁说不讨我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真的很轻，还带着浅淡的笑意。 　　 　　关雅握了握拳，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失神道:“你说这种骗人的话都不会脸红么？” 　　 　　“耍人很好玩么？”眼泪又开始造作。 　　 　　何思砚语气坚定:“我没骗你。” 　　 　　他挡在她眼前，定定地看着她。 　　 　　关雅不受控制地往后退。 　　 　　“你别过来。”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分钟后，被冷风吹得没办法冷静的关雅，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何思砚：“……”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在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哪一句说错了。 　　 　　. 　　 　　关雅跑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已经睡觉了。 　　 　　她打开客厅的灯，站在全身镜面前，看着狼狈的自己，庆幸夜里灯光暗，看不清人的表情。 　　 　　今晚的她，心实在是太浮躁了，没能沉住气。 　　 　　她扔下书包脱了厚外套，冲进洗手间洗了个战斗澡。 　　 　　然后跑进房里，窝在被子里给陆萌打电话。 　　 　　关雅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几分钟前，陆萌还在给她分享最新的少女漫，现在肯定没睡着。 　　 　　“陆萌，你觉得一个高冷的人会主动对女生说喜欢么？”关雅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 　　 　　理解力很好的陆萌自动翻译成:“难不成，肉食怪物向你告白了？” 　　 　　关雅开了空调，屋子里的温度渐渐升上来。 　　 　　她顿了顿，说:“不算是。”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你问他喜不喜欢你，到底是哪种喜欢。” 　　 　　“不要怕丢脸。” 　　 　　关雅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她权衡了下，干干地问：“有高级一点的办法么？” 　　 　　陆萌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说：“你等下。” 　　 　　电话里霎时安静了。 　　 　　三十秒后，她收到了一张图。 　　 　　陆萌催促关雅看，她点开彩信大图，才看了个名字，就开始晕了。 　　 　　玛丽苏拥抱接吻姿势不完全指南？ 　　 　　——他要是不心动，你来找我(∩_∩) 　　 　　关雅：“……” 　　 　　她一个165cm的女生怎么去壁咚一个188cm的男生？ 　　 　　站在桌子上么？ 　　58、Chapter 58 ... 　　Chapter58 　　 　　关雅花了好几天去琢磨陆萌给她的建议, 在最终的实践环节，她选择了放弃。 　　 　　就算前边的所有困难她都能克服, 但是挡在她面前最大的困难，她克服不了。 　　 　　那就是，关雅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 压根就没有勇气靠近何思砚。 　　 　　连偶然遇到了, 他俩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走路状态时, 她都是屏住呼吸的。 　　 　　她害怕踩到他的影子, 害怕引起他的注意, 害怕他突然转过身。 　　 　　也不知道突然怎么了, 自己就像是中了邪一般，怂包本质暴露无遗。 　　 　　关雅遂老老实实地向出主意的陆萌交代：“壁咚什么的，我做不来。” 　　 　　她将打印出来的步骤图, 乖乖地折好, 塞进了书包最里层，眼不见心不烦。 　　 　　陆萌只能干着急，她忍不住对关雅说：“你既然想知道他的心意, 那就去问呐！” 　　 　　“他难不成还能吃了你？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算什么事嘛？”陆萌说。 　　 　　夕阳的余晖洒在女生的肩膀上，关雅安静地摇了摇头。 　　 　　她在心里回复：他虽然不能吃了我, 但能吓死我。：） 　　 　　说到底, 关雅就是害怕被何思砚拒绝。 　　 　　戳破那层不透明的窗户纸之后, 万一得到的答案跟自己想的完全相反。 　　 　　那么，连不期而遇时，平淡礼貌地打招呼的机会都会没有了。 　　 　　于是, 在听到那句“谁说你不讨我喜欢”的之后几天，关雅仍旧跟何思砚保持着距离。 　　 　　意料之中地，谁也没主动找过谁。 　　 　　和以往一样，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周五。 　　 　　白天的最后一节课是清洁大扫除。 　　 　　人多的好处是，只要分工明确，办事效率就会很高。扫地的工作，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剩下的时候，都用来换座位了。 　　 　　在英才中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座位一个月换一次，根据月考成绩来。 　　 　　当然了，每个班的具体情况不一样，如何换座位主要还是由班主任决定。 　　 　　有的班主任为了省事，比如9班的那位。他规定，座位一个星期换一次，所有人自动往前挪一排。这样一来，每个人都能体验一次前排。 　　 　　不过，大部分班主任都是“循规蹈矩”的。 　　 　　这回，5班和23班调换座位的时间，难得凑到了一块儿。 　　 　　一时间，桌椅板凳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翠娥跟向天歌这对冤家，从来没有放弃过争斗。 　　 　　连换个座位，都要比谁更快更好。 　　 　　每到这种时候，唐灿就特别郁闷。只要他动作一慢，李翠娥就会开启喋喋不休模式，讲他讲个不停。 　　 　　比如说，现在。 　　 　　“唐灿，你在磨磨蹭蹭个什么？抓紧时间！”李翠娥挥着戒指，活像一头发狂的母狮子。 　　 　　她板着一张脸，没好气地对忙得焦头烂额的唐灿说:“换个座位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末了，总要加一句:“你看看人家何思砚！” 　　 　　唐灿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没心没肺的笑容。 　　 　　“老师，我马上就好。”他笑着说道。 　　 　　唐灿暗自腹诽:何思砚从四组第一排换到一组第一排，走直线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老师，您偏心偏得不要太明显。:） 　　 　　大部分人都已经愉快地坐好了，唯有唐灿尚在挣扎。他的旅程异常艰难，被卡在了几张桌子中间，连带着周围的几人也难以落座。 　　 　　旁边的人额头上都沁了汗珠，碍于李翠娥的淫.威，大气都不敢出。 　　 　　逐渐安静下来的班级里，唐灿感觉有些不自在。 　　 　　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终于结束战斗，他瘫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唐灿的眸光不经意地一抬，看到了第一排的何思砚。他的同桌正礼貌地笑着，小声在问什么。 　　 　　隔的有些远，他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 　　 　　座位是李翠娥根据上一次的月考成绩排的。 　　 　　本着互帮互助的原则，有几个成绩差一口气的学生会跟成绩拔尖的人一起坐。 　　 　　任性地占据黄金单人席几个月之久的何思砚，终于有了同桌。 　　 　　被安排在何思砚身边坐的，是在班里人缘还不错的龚义。他为人憨厚老实，勤奋好学，但是成绩长期徘徊在中游，进步甚微。 　　 　　龚义跟修车铺的老板熟，班里班外有人自行车坏了都是找他帮忙。之前，何思砚的车胎被人戳了，也是他介绍的地方。 　　 　　所以龚义一落座，就询问何思砚的自行车状况怎么样，以此来套近乎。 　　 　　何思砚的反应刚开始很平淡。发了个单音之后再也没说过话。 　　 　　龚义一时间有些尴尬，悻悻地说完“以后请多指教”以后，就转过了头去。 　　 　　他看窗外看得出神，就连李翠娥讲话都差点没听见。 　　 　　不得不说，老师给换的这个座位，真的挺好的。龚义在心里想。 　　 　　教室后面的陈可佳，同样也对老师的安排很满意。吊车尾的她，毫无悬念地守着自己的宝座，没有变动座位。 　　 　　在5班，男女基本上是分开坐的。5班的女生数量一直都是奇数，学美术的陈可佳来了以后，女生数量变成偶数个。排座位的时候，李翠娥便少了一个负担。 　　 　　她以前都得好好考虑一番，因为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成为早恋种子的洒水人。 　　 　　上回李木子的事情过后，她主动搬到了四组的最后一排。 　　 　　因为，跟何思砚一起坐，她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得帮他挡外班的桃花，还得承受老师们的白眼。而无论老师们问什么，她都像是在听天书似的，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最大的问题是，学神写作业的速度快到人神共愤。跟自己一比，陈可佳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她便十分识趣地坐到后面，独揽窗外的大好风景。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拿起笔素描。 　　 　　窗外的风景画厌了，陈可佳又开始画人物。她抬起头，铅笔在手中灵活地转动着，视线缓缓地落在一组第一排的那两个人身上。 　　 　　何思砚在外边坐，靠走廊。龚义坐在里边，靠着窗户。 　　 　　两个人的体型差得不止一点半点。一年不见，陈可佳觉得龚义更壮实了。他坐在何思砚的旁边，背差不多有人家的两倍宽。 　　 　　笔尖倾斜，在素描纸上刷刷地描起了线条。陈可佳的手支着脑袋，侧着头看他俩的背影，嘴角憋着淡淡的笑。 　　 　　没过多久，她注意到，等李翠娥出去以后，原本认真写作业的何思砚居然停下笔，微微偏了偏头，居然主动跟龚义讲话。 　　 　　距离太遥远，陈可佳自然是听不到具体内容的。 　　 　　教室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换好座位以后，不满意的同学可以互相商讨调位置。 　　 　　不过，按规定，只能在小范围内调整，而且不能引发大的骚动。 　　 　　全然不知被人注视着的何思砚，正在跟自己的新同桌说话。 　　 　　何思砚问龚义：“你的视力是多少？” 　　 　　看向窗外的龚义收回神，稍微愣了下，回答道：“1.5。” 　　 　　“我不近视。”这是龚义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全校第一跟他讲话，他稍微有点小激动。 　　 　　他没想到学霸竟然关心他的视力，着实有点受宠若惊。 　　 　　龚义以为何思砚是要问护眼小贴士，正准备滔滔不绝呢。 　　 　　然而，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全校第一懒懒地看着他，没说话，像是在等他闭嘴。 　　 　　感受到压迫的龚义憨憨地笑了下，弱弱地问何思砚：“请问有啥事？” 　　 　　何思砚修长好看的手随意地指了指后边，一本正经地说：“我跟你换个位置。” 　　 　　龚义的反应还算快，他扭过头，立马去问何思砚后面的那个人。 　　 　　“你的视线有被挡么？” 　　 　　那人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看看龚义，又看了看何思砚的背影。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笑着对龚义点了点头。 　　 　　“那我们下课换。”龚义眯起眼睛笑了笑，温顺地说。 　　 　　对面的23班，是另一幅景象。 　　 　　座位的选择权在学生自己手中，成绩靠前的人有优先选择权。 　　 　　关雅和陆萌的排名不分上下，她俩这对黄金搭档一起选了离门近的位置，理由是中午放学方便第一个跑出去吃饭。 　　 　　其实，最主要的是，她俩想体验一把靠门靠窗的感觉。 　　 　　安顿好座位以后，关雅不经意间往外看了看。 　　 　　视线忽然就落到对面班里的何思砚身上了。 　　 　　他居然坐在和她差不多的位置，此刻正侧着头，认真地跟他的同桌讲着什么。 　　 　　像是在说题目。 　　 　　呦，想不到他还挺有同学爱。 　　 　　“哎呦喂，你俩缘分也忒好了吧。以后有事没事来个隔窗相望什么的……”陆萌故意抱住自己，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着声音还抖了两下，“咦，真肉麻～” 　　 　　关雅坐直了，低头温书，不理会陆萌的揶揄，脸上却染了一抹娇羞。 　　 　　那厢。5班里。 　　 　　龚义问的是一张英文试卷的阅读理解部分。 　　 　　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的故事，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难，就是有一些迷惑性的词语和设问。 　　 　　何思砚挑着讲了难点，好在龚义悟性还算强，一点就通。 　　 　　龚义向何思砚道了谢，摸着后脑勺，好奇地问他:“你视力多少？” 　　 　　何思砚眼皮都没掀，沉声道:“1.5。” 　　 　　“和我一样。”龚义笑道。 　　 　　“那个，我能问你个事儿么？”龚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有些腼腆地问，“你跟23班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很熟啊？我看你们好像经常一起去晨跑。” 　　 　　“我……我想认识她。”像是怕何思砚看错，龚义特意拿手指了指，“靠走廊坐的那个。” 　　 　　何思砚骤然怔住。 　　 　　原来这小子猛盯的人是陆萌，不是关雅。 　　 　　没得到回应的龚义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叮铃铃—— 　　 　　猝不及防地下课了。 　　 　　班里的人一窝蜂地往门外冲。 　　 　　龚义够了够脖子，见两个风一般的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转过头问何思砚:“换位置？” 　　 　　何思砚轻轻地“嗯”了声。 　　 　　换好位置以后，龚义拿着试卷，对何思砚说：“待会能再给我讲讲……” 　　 　　“不能。”男生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 　　 　　“那等你有空……” 　　 　　“没空。”斩钉截铁。 　　 　　原地凌乱的龚义：“……” 　　 　　禁不住瑟瑟发抖中…… 　　 　　他做错了啥？ 　　 　　. 　　 　　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里，江枫捧着一杯焦糖拿铁在喝。 　　 　　临去美国之前，他变得格外黏人，像是要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狠狠地记住，所以格外的珍惜时光。 　　 　　这一点，令关雅分外困扰。她跟这家伙又不熟，也不想跟他又过多交集。 　　 　　江枫才和几个跟班聚过，一大老爷们哭得眼睛红肿，到了不戴墨镜就惨不忍睹的程度。 　　 　　不过是借了下笔记，他就成天把感谢挂在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关雅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在我走之前，你能不能解答下我积怨已久的疑问。”江枫放下咖啡杯，袅袅的雾气在他的眼前弥漫。 　　 　　陆萌顺口怼过去:“成语不能乱用，你出国以后可别丢脸。” 　　 　　她看不惯江枫，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江枫也不气恼，只是扭过头去揉了揉眼睛，问关雅:“你送我的那本马克思主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我怕我太笨，理解不了你的暗示。” 　　 　　关雅:“……” 　　 　　陆萌:“……” 　　 　　关雅客气地笑了笑，说:“没别的意思。” 　　 　　“我们这个年纪，多读点书，有助于修身养性。” 　　 　　江枫咳了咳，喝了口咖啡，勉强点了点头。 　　 　　“我还有个问题。”他又说。 　　 　　他倒是毫不顾虑陆萌在场，用三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你那天为什么说……” 　　 　　顿了顿，“你跟何思砚不可能？” 　　 　　“你不是暗恋他么？” 　　 　　关雅倏忽地呼吸一滞。她不知道，江枫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小雅暗恋那个面瘫脸啊？”陆萌看了关雅一眼，神色复杂地盯着江枫。 　　 　　她分不清，这人是友军还是敌营。 　　 　　“两只眼睛。”江枫脱下墨镜，努了努嘴，“就凭这双钛合金狗眼。” 　　 　　陆萌一噎，差点没喷饭。 　　 　　“你长得这么好看，成绩又好，还拒绝了我这么优秀的男生……” 　　 　　关雅喝了口茶，淡淡地问:“你想表达什么？” 　　 　　“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俩为啥不在一起？”江枫可惜地说。 　　 　　“这是他发给我的短信。”江枫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面上，推给关雅。“不过，他现在应该把我拉黑了。” 　　 　　关雅彻底听懵了。内心里又太多的想法，忽然间就涌了上来。 　　 　　她没看见，窗外的那条街，何思砚推着他的自行车，正低着头跟老板交谈着。 　　59、Chapter 59 ... 　　Chapter 59 　　 　　——她是我的。 　　 　　关雅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 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整个人气血正在上涌。 　　 　　白皙光滑的脸蛋毫不夸张地染上了层层红晕，如醉酒一般。 　　 　　在场的两人作为旁观者对于关雅的变脸稍稍感到一丝讶异, 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 　　 　　这会儿，陆萌和江枫居然心照不宣，站上了同一战线。 　　 　　关雅垂眸, 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电话号码, 关雅早已烂熟于心。的确是何思砚的, 没有错。 　　 　　“这个真的是他发给你的？”关雅愣了愣, 旋即问, “为什么？” 　　 　　她不明白, 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何思砚发这样的文字。 　　 　　江枫面露难色，似乎是不愿提起, 便道：“你甭管原因。” 　　 　　他挑眉, 反问：“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 　　 　　江枫继续说：“我啊，平生最讨厌拆散别人了。” 　　 　　听到江枫说这话，陆萌翘起嘴角, 忍不住笑道：“你该不会以为，他俩没在一起是因为你？” 　　 　　晚饭时间, 餐厅里略显冷清。三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没有嘈杂的声音叨扰。 　　 　　江枫一脸的理所当然, 那眼神似乎在说“难道不是么”。 　　 　　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大口地喝着，掩饰着自己的得意。 　　 　　陆萌撇撇嘴, 小声嘟囔：“少自作多情。要我说，都是因为这两人脸皮薄，够墨迹。” 　　 　　“要是我，早就……”她正喃喃说着，不经意地侧了侧头，居然看到了何思砚，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停了。 　　 　　陆萌做了个深呼吸，轻轻地瞥了眼关雅，发现她还处在震惊当中。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确认着什么。 　　 　　她默默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斜眼瞅到江枫手机上的短信页面顶格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了出去。 　　 　　电话在几秒后便通了，陆萌很快地将通话音量调至零。 　　 　　. 　　 　　修车铺的老板很热情，还让龚义倒了杯热茶给何思砚喝。 　　 　　不断有热气从一次性纸杯里冒出来，氤氲成雾气，飘在他的眼前。 　　 　　拉着关雅从江枫面前离开的那个晚上，何思砚开了锁以后，一时没来及锁车。 　　 　　结果，第二天晚上，他的车胎就被人戳坏了，锁还被人给撬了。 　　 　　步行回家好几天，路上总是遇到关雅。他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没让她发现。 　　 　　终于想来修车，半路上遇到新同桌龚义，他特别热心肠地主动帮忙，还说会帮忙砍价。 　　 　　何思砚拿着水杯走进修车铺子里，身上瞬间暖和了不少。 　　 　　“这车很快就修好了。”龚义说，“锁也给你换新的。” 　　 　　“师傅说给你打个七折。” 　　 　　何思砚客客气气地说：“谢谢。” 　　 　　这时候，耳朵灵的龚义，听见了一阵嗡嗡声。 　　 　　他立马反应过来，指着何思砚的口袋，笑着说：“你的手机好像响了。” 　　 　　何思砚单手拿着纸杯，空出来的那只手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陌生号码。不是他手机通讯录里的人。 　　 　　犹豫了一秒，何思砚还是接了起来。最开始没听见声音，他准备挂断。 　　 　　这时候，电话那头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江枫，你用脚趾头想一下，都能知道关雅为什么不想跟何思砚在一起。” 　　 　　江枫？关雅？何思砚轻轻地皱了下眉头，此刻说话的这个声音，是陆萌的。 　　 　　随即，那边响起了一道男声：“我想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呗。” 　　 　　陆萌说：“很简单啊，哪个女生不希望是被你们男生主动追？可到他俩这里，全是小雅在主动，而且特别小心翼翼。她永远都是在试探，从来不敢直接表白，就是因为害怕被那座冰山拒绝。” 　　 　　“冰山？”江枫的语气里带着惊讶，“我不这么觉得啊。就我目前的感觉啊，偶像心里大概是有小火苗的。” 　　 　　“等他心里小火苗燃起来，不知道何年何月。”陆萌不以为然。 　　 　　听到这里，何思砚挺想挂电话了。他怀疑这是个恶作剧，然而当他听见下一句时，默默地移开了要按键的手。 　　 　　“等小雅回来你也别说出去。”陆萌神秘兮兮地说，“我偷偷告诉你，关雅这人其实算是抖M，喜欢被征服的那种感觉。” 　　 　　抖M？？？何思砚的眼角抽了两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陆萌这样形容关雅。塑料姐妹情？ 　　 　　陆萌又继续说话了。“你有没有看过那种霸道总裁的漫画？那种突如其来的壁咚啊、强吻啊，她最喜欢了。” 　　 　　“不能吧。”江枫说，“她不是那种肤浅的小女生。” 　　 　　陆萌反驳：“心理成熟怎么了？恋爱面前都是小女生。所以说你们男生不懂女生啊。” 　　 　　电话那边的对话未停，这边的空气却一度安静到凝滞。 　　 　　何思砚拿着纸杯的那只手晃了下，里面的半杯水也跟着晃荡起来，有水花溅出来。 　　 　　壁……咚？强……强吻？关雅特别……特别喜欢？ 　　 　　女生随即话锋一转，不客气地说：“你能想象何思砚那种闷葫芦能有那么骚气的一面么？” 　　 　　“反正我是不信。”陆萌说，“我早就劝过小雅了，别吊死在这种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现在好了吧，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难过。这不是活受罪么？” 　　 　　江枫像是喝了口饮料，说话含糊不清：“确实蛮可惜的。不过啊，我听你这么一说，觉得她放弃也不错。我这不就有机会了么？跨国恋什么的，听起来多浪漫……” 　　 　　“你可拉倒吧。”陆萌哂笑。 　　 　　那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诶诶诶，小雅回来了，先不说了啊。” 　　 　　“你可别长舌妇。” 　　 　　都是陆萌的声音。随后，电话被挂断了。 　　 　　何思砚喝了一口水压惊。 　　 　　龚义奇怪地看着他，没多说什么。 　　 　　“小何，还是装电子锁么？” 　　 　　车胎换好了，师傅往屋子里看过去，大声问他。 　　 　　何思砚转过头，盯着被倒立过来的自行车，愣了几秒的神。 　　 　　“师傅，车子回收么？”他开口，清晰地问。 　　 　　这下子，换修车铺里另外的两个人晃神了。 　　 　　“这车，你不要了？”师傅眼神里尽是费解。 　　 　　何思砚没有犹豫，从容而坚定地说：“嗯，不要了。” 　　 　　龚义：“……”学霸果然不走寻常路。 　　 　　. 　　 　　不过是去了趟卫生间，关雅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江枫和陆萌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变得奇怪了，而那奇怪当中又带着些可疑。那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你俩是不是瞒着我干什么坏事了？怎么这种表情？”关雅打趣道。 　　 　　陆萌拿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笑得灿若桃花，声音也是甜甜的。 　　 　　“没干坏事，但是看见帅哥了。喏，你转头，往左边看。” 　　 　　关雅落座，理了理衣服。她轻轻地转过头，一下子愣住。 　　 　　天色灰蒙，视线里，街景什么的都乏善可陈。 　　 　　最明丽的景色莫过于站在对街的那个人。 　　 　　“嗯，挺帅的。”关雅勾了勾唇，笑了。 　　 　　陆萌呲道：“啧啧，花痴。” 　　 　　然而，她的心里实则是乐开了花。 　　 　　江枫重新戴上墨镜，安静地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 　　 　　吃完饭以后，江枫云淡风轻地朝她们招了招手。 　　 　　他昂首阔步地走了，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江枫没告诉她们，转学手续什么的，全都已经办好了。 　　 　　他不会再来学校了。 　　 　　坐进跑车里的时候，江枫的爸爸问他：“都整理好了？” 　　 　　“嗯。”江枫说。 　　 　　红色的跑车慢慢地混入车流，最后隐匿在了城市的马路尽头。 　　 　　江枫一直没说，上一个被他看上的女生会转学，是因为她喜欢的人转学了。 　　 　　他只是好心做了回月老，撮合他们而已。 　　 　　. 　　 　　不知道是不是情场失意，考场就会特得意。 　　 　　关雅最近无论是刷题还是听课，状态都特别好。 　　 　　对好多知识的领悟力大大提高，像是忽然间被人打通任督二脉似的。 　　 　　然而，当陆萌问她：“小雅，你是准备选北约还是华约？” 　　 　　关雅还是愣了，她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我说的不是国家联盟。”陆萌顿了顿，“是自主招生的高校联盟。” 　　 　　说完，陆萌拍了下脑袋，道：“我差点忘了。你肯定选北约。” 　　 　　“因为你想考北大嘛。” 　　 　　关雅耸了耸肩，只是笑笑。 　　 　　她是想报来着，可连能不能过初审都不知道。 　　 　　晚自习后，整理完作业，关雅照例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她换了倒计时的卡牌，关好教室的门和窗以及白炽灯。 　　 　　她现在回家一般不怎么学习，就是看看新闻之类的，但习惯上还是会背书包。 　　 　　当她走到转角处的时候，何思砚恰好从5班里出来，他正在锁班里的门。 　　 　　不远处的廊灯是昏暗的，不怎么明亮。只有少数的光亮映在两人之间。 　　 　　“你走路还是骑车？” 　　 　　身后突然传来男生清澈的声音，关雅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转身，以为自己幻听了。 　　 　　男生又重复了一遍。 　　 　　关雅淡淡地回：“走路。” 　　 　　“我也是。”何思砚说，“一起走吧。” 　　 　　“如果……如果我不愿意呢？” 　　 　　她想知道，如果她说了“不”，他会作何反应。 　　 　　何思砚走到她跟前，往关雅的手心里塞了一颗棒棒糖。 　　 　　水蜜桃味的，很甜的那种，但也不腻。 　　 　　“能用这个贿赂一下你么？” 　　 　　关雅抓住掌心里的那颗糖，有股暖流慢慢地涌上来。 　　 　　她站在不甚明朗的光线里，无声地笑了笑。 　　 　　说话的语气却是那般的平静，一如往常。 　　 　　“走吧。”关雅说。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依然是关雅主动挑起话题。 　　 　　关雅：“你不骑车了？” 　　 　　何思砚：“嗯。” 　　 　　关雅：“为什么？” 　　 　　何思砚：“被人弄坏了。” 　　 　　关雅：“不去修么？” 　　 　　何思砚：“修不好，卖了废品。” 　　 　　走出教学楼，漫步在银杏大道上。 　　 　　何思砚问：“你为什么不骑车了？” 　　 　　关雅说：“太冷。” 　　 　　何思砚淡淡地“哦”了声，又认真地说：“那我们以后一起走回家。” 　　 　　关雅心一动，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问：“以后？” 　　 　　语气平淡，却难掩心绪的波动。像是原本很平静的湖面，被人冷不丁地扔了个石块下去，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何思砚低头，凝视着她晶亮的眸子，点了点头，还加重语气。“嗯，以后。” 　　 　　走出校门，往同一个方向去。关雅仍然有些恍惚。她怕自己又自作多情，很想要再多问几句为什么。 　　 　　她没想到，等红绿灯的时候，何思砚主动说：“跟你一起回家，觉得很暖和。” 　　 　　然后，他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轻描淡写：“心里也很舒服。” 　　 　　原本有些冰冷的手，被他捂着，确实慢慢有了暖意。 　　 　　绿灯亮了。关雅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被何思砚牵着走过斑马线。 　　 　　“你知不知道，这个代表着什么意思？”关雅做了个深呼吸，微笑着问。 　　 　　好朋友之间，一般是不会十指紧扣的。 　　 　　而她和他的手，此刻却以那种形式紧紧地缠着。 　　 　　他回答她:“我知道。” 　　 　　停了几秒，又说:“我都知道。” 　　 　　说完，好像是不好意思地咳了两下。 　　 　　“给我点时间。”他说。 　　 　　他需要练习下。 　　 　　关雅：“……？” 60、Chapter 60 ... 　　Chapter 60 　　 　　“托你的福, 我的手不冷了。” 　　 　　分离的时候，关雅能感觉到自己一开口说话, 牙齿便会轻轻地打颤。 　　 　　于是，她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夜里的妖风甚是猛烈，打在脸上, 直泛疼。 　　 　　何思砚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脸, 动作轻松而缓慢。 　　 　　他只是安静地盯着她看, 眸光温淡, 未执一言。 　　 　　今夜的月光透亮, 与天边缀着几颗疏星相映成趣。 　　 　　“晚、晚安。”关雅轻声说完, 便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纤细的手指摸着被他抚过的地方，指腹竟然发烫起来。 　　 　　他们好像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 　　 　　关雅有些难为情，心里藏着的小精灵此刻却在欢呼雀跃。 　　 　　跑上楼的时候, 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她麻利地开门, 冲进卧室里，将书包扔在一边，直直地倒进了被窝里。 　　 　　一颗少女心差不多炸成了烟花, 正砰砰砰地绽放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激动了老半天，渐渐平复心绪之后, 关雅又开始怀疑人生。 　　 　　何思砚的“我都知道”以及“给我点时间”, 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晚发生的这些小事, 是南柯一梦还是现实呢？ 　　 　　她跑进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温暖的睡衣后，小心翼翼地将卧室的门反锁了。 　　 　　害怕父母听到什么动静, 亦是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里，拿出手机，拨了何思砚的号码。 　　 　　“关雅。”电话很快被接起，男生低着嗓子，喊了她的名字，语气很平静，“有事？” 　　 　　“嗯。”她迟疑了片刻扯了个理由，“手机突然断网了，没法看新闻。” 　　 　　她抿着唇，顿了下，继续道:“你可以读给我听么？” 　　 　　其实想看新闻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用电视或者电脑。再不行，明天起床再看都行。 　　 　　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他聊聊天而已。最好，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聊到那个话题上去。 　　 　　“如果你没空，那就……”算了。 　　 　　“时事新闻？”他问。 　　 　　“嗯。”关雅回。 　　 　　卧室的隔音效果还不错，所以她用比正常讲话稍微低一点的音量讲电话是相对安全的。 　　 　　何思砚很认真地找了几篇时事新闻，字正腔圆地念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干净也很好听，威力堪比儿时母亲唱的摇篮曲。 　　 　　没过多久，关雅就睡意深浓了。 　　 　　上下眼皮在打着架。 　　 　　“关雅，你在听么？”何思砚问。 　　 　　“嗯，我在。”她说着，声音糯糯的，迷糊间透露出困倦。 　　 　　何思砚:“困了么？” 　　 　　关雅:“没有。” 　　 　　他听得出来，她回答得很勉强，大概是困得不行了。 　　 　　于是，何思砚直言:“我困了。” 　　 　　那边的“晚安”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关雅冷不丁抖了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我还有话想说。”她捏了捏自己的脸。 　　 　　“嗯。”何思砚道，“你说。” 　　 　　“你……你……”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憋到嘴边，变成了“你想考北约还是华约”。 　　 　　“我是指自主招生。” 　　 　　何思砚沉默了几秒，问她:“你要参加么？” 　　 　　“嗯。”关雅说，“在考虑要不要报北约。” 　　 　　“你怎么想的？” 　　 　　“我试试清华。”他说。 　　 　　关雅沉默了。 　　 　　她忽然觉得，虽然自己如此淡然自若地跟他聊清华北大，就像是在水果店里选火龙果一样。 　　 　　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跟她与梦想的距离一样遥远。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初审呢？”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莫名有点丧。 　　 　　明明是想问感情问题的，可是不知不觉就偏到了学习上。 　　 　　然后，她又看到了自己与学神之间的差距。 　　 　　登上玉龙雪山和珠穆朗玛峰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我相信你能行。”何思砚说，“他们要是真的不选你，那是他们没眼光。” 　　 　　关雅抱着手机一愣，眼里好像有温热的液体要跑出来。 　　 　　“那你呢？你的眼光怎么样？”她笑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笑声，何思砚的唇角松了松。 　　 　　他认真地回答:“一向很好。” 　　 　　四个字，铿锵有力。 　　 　　“我可以理解为你看得上我么？”她问，呼吸微微乱了。 　　 　　小心脏在狂跳，躁动的鼓点敲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世界上其他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关雅只听见何思砚说：“不止。我还喜欢你。特别喜欢。” 　　 　　苏炸天的磁性男低音，将关雅的理智冲刷到了太平洋。 　　 　　她的脸蛋刷地通红，不胜娇羞道：“是哪种喜欢？” 　　 　　他勾了勾唇，“可以十指紧扣的那种。” 　　 　　“信号不好，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何思砚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 　　 　　说完耳边安静了。女生再也没出声。电话里渐渐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没听到，算了。下次见面好好说。 　　 　　至于那些动作，他好像压根不用练习，也可以很熟练。 　　 　　忽然舍不得挂断，就让手机开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何思砚平躺着，盯着天花板，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柔。 　　 　　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关雅好像听到了男神的告白。 　　 　　他很郑重地对她说：“我喜欢你。” 　　 　　甚至还说什么清华北大没眼光。 　　 　　她禁不住想:男神已经喜欢她喜欢到被蒙蔽双眼没有自我判断的地步了啊。 　　 　　简直是一场梦。奇怪而又甜美的梦。 　　 　　翌日清晨，被闹钟叫醒的关雅，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时，鬼使神差地翻了翻昨晚的通话记录。 　　 　　她神奇般地发现，自己和何思砚打过电话，而且长达两个小时。 　　 　　指尖抵着太阳穴，闭上双眼，回忆渐渐浮现在眼前。 　　 　　难不成是她忘了挂电话，而何思砚一直在等她回话？ 　　 　　她昨晚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关雅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 　　 　　她应该没有打呼的习惯吧？ 　　 　　生无可恋.jpg 　　 　　. 　　 　　“哇靠，何思砚你的黑眼圈都能跟国宝有一拼了！” 　　 　　叽叽喳喳的早读，唐灿一进门，见到何思砚就开始开他玩笑。 　　 　　“老实招来，是不是纵.欲.过.度啊哈哈哈哈哈哈……” 　　 　　何思砚云淡风轻地坐下来，拿出一本英语书，翻开到某一页。 　　 　　昨晚挂了关雅的电话以后，他就失眠了。 　　 　　辗转反侧，寤寐难眠。 　　 　　“兄弟，通宵刷题需谨慎啊。”唐灿叹了口气，一副老成的样子。 　　 　　何思砚懒得理他，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看书。 　　 　　接着，唐灿就自讨没趣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突然间，有一阵十分浓郁的困意袭来。 　　 　　不一会儿，何思砚睡着了……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早读课上睡着。 　　61、Chapter 61 ... 　　Chapter 61 　　 　　最近天气实在太冷, 催生了不少早起困难户。 　　 　　一向意志力强的李翠娥都迟到了。她拉开门的动作比较小心翼翼。因为刚在外面吹了一路的风，她知道有多冷。 　　 　　李翠娥踩着高跟小皮鞋走进5班, 利索地关上大门。耳朵里听到琅琅读书声，皱着的眉头很轻快地舒展开来。 　　 　　背对着学生们，李翠娥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她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很快恢复成一贯的严肃。 　　 　　然而, 当李翠娥转过身, 正准备走上讲台的时候, 眸光好死不死地瞟到了第一排最里边那个睡觉的家伙。 　　 　　李翠娥跺了下脚, 想都没多想, 拔高音量，冷漠地喊了声：“龚义！” 　　 　　憨厚老实的龚义闻声，不由得虎躯一震。 　　 　　他讪讪地从书本里抬起头, 条件反射似的回答：“到！” 　　 　　李翠娥一愣, 眼神这才飘到睡觉那人的旁边。 　　 　　眼中只见一个大块头正坐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李翠娥：“……”睡觉的居然是何思砚？！ 　　 　　“你俩换位置了？”李翠娥严肃地问，语气不是很友善。 　　 　　“嗯。”龚义点了点头，说, “昨天换的。” 　　 　　他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像是怕李翠娥怪罪, 便补充道：“何同学怕挡住后面人的视线。” 　　 　　李翠娥看了睡梦中的何思砚一眼, 心中了然。他坐在最偏的地方的话, 确实不会影响后边的人看黑板。 　　 　　接着，李翠娥走到龚义身边，弯下腰, 轻声问他：“他怎么了？生病了么？” 　　 　　这还是第一次，灭绝师太如此柔声细语。龚义吓到了。他屏住呼吸，一面是想避开那股子香水味，一面是实在不敢乱出声回答。 　　 　　“问你话呢。”李翠娥见龚义傻不愣登的，一时间有些不耐烦，便催促道，“快说。” 　　 　　龚义用最短的时间整理思路，他紧张地开口：“好像是昨天晚上通宵刷题了。”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李翠娥的眼睛。浓郁的香水味飘到龚义后面的男生鼻子里，他也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然而碍于灭绝师太，面上也不好发作。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李翠娥快点离开这儿。 　　 　　因为她在，他又不敢放松，只好硬着头皮大声地读英语。 　　 　　听到答案的李翠娥松了一口气，她站在原地，感叹道：“没生病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李翠娥盯着被雾气蒙住的玻璃窗，出神了好一会儿。 　　 　　她临走前看了看何思砚，又看了看龚义，最后敲了敲龚义身后那人的桌子。 　　 　　“稍微小声一点读。”别吵到人家休息。 　　 　　周围的几个男生无一没有惊呆的。灭绝师太居然也有她温柔的一面。 　　 　　啧啧啧，果然双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唐灿默默地在心里摇了摇头。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学期以来，这家伙有好几次都通宵刷题？ 　　 　　哪有那么多作业要写啊。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子过。他一向还是挺珍惜自己的身体的。 　　 　　想完，他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英语单词册，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这大概就是英语46分和147分的差距吧。：） 　　 　　也怪不得灭绝师太双标。：） 　　 　　. 　　 　　陆萌发现，关雅今天有点不对劲。 　　 　　作为班上的历史扛把子，关雅居然把拜占庭帝国灭亡的时间搞错了。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在回答完问题以后，竟然一脸懵逼地问陆萌：“不是在说安史之乱么？” 　　 　　“小雅，你以前从没在历史课上走神过。”下课之后，陆萌严肃认真地阐述了这个问题。 　　 　　她搭着关雅的肩膀，面露异色，问：“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我很担心你。”陆萌咬了咬唇。 　　 　　透过结了水汽的玻璃窗，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没有完整的风景，自然也无法捕捉到对面那个教室里的某人认真听讲的侧颜。 　　 　　关雅想来想去，也没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自己今天有些兵荒马乱却又甜蜜的心情。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昨晚留在脑海里的那些画面以及话语，是梦境或真实发生的。 　　 　　这时候，陆萌看着关雅脸上的小表情若有所思，随后下了个判断。 　　 　　陆萌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了。” 　　 　　“你、发、春、了。” 　　 　　“噗——”后面喝茶的小姑娘，差点喷了自己的同桌一脸。还好她及时将茶吞了，结果就是自己在一边呛得脸都红了大半。 　　 　　关雅无奈地看了陆萌一眼。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说陆萌口无遮拦。因为，她可能，恰恰说中了她的心思。 　　 　　“雪莱的《西风颂》写的真好。”陆萌趴在桌子上，喃喃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那个说自己只和学习谈恋爱的纯洁妹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罪魁祸首就是那边那家伙。”陆萌往窗外指了指。 　　 　　关雅先是被陆萌弄得害羞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顺着她的手又看到了何思砚。 　　 　　不知道是谁擦了下窗户，透过某块干净的玻璃，她不偏不倚地看见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那个，在历史课上令她分心的家伙。 　　 　　他站在走廊里，在吹冷风。 　　 　　视线迷离，不知道在看哪里。 　　 　　正在这时候，教室的前门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关雅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 　　 　　向天歌戴着一顶灰黑色的粗毛线帽，搓了搓手。 　　 　　他很准确地搜寻到了关雅的人，说话声音清亮：“关雅，你跟我来一趟。” 　　 　　顿了顿，又道：“我有事跟你说。” 　　 　　就在那个微妙的停顿当中，向天歌的脸色，由和颜悦色变成了严肃。 　　 　　关雅盯着班主任，一双明眸里闪着无辜，当然了，更多的是，疑惑、紧张，以及不安。 　　 　　她心下暗忖：“班主任难不成发现她早恋了？” 　　 　　搞不好，恋情还没开始，就得结束了。 　　 　　关雅跟着班主任出去。 　　 　　走廊里，向天歌跟何思砚有短暂几秒的对视。 　　 　　这让关雅更紧张了。 　　 　　她心虚地没有看何思砚一眼，像是往常一样，保持着淡然，跟在向天歌的身后。 　　 　　作为课代表，关雅去过向天歌的办公室很多遍，早已是熟门熟路。 　　 　　班主任办公室是单独的，里面开着空调，很暖。 　　 　　向天歌坐在办公椅上，朝关雅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旁边。 　　 　　“关雅啊，老师知道，这四个月以来，你不断在进步，成绩也保持得比较稳定。” 　　 　　向天歌语锋一转，尾音拖得余韵悠长。 　　 　　“但是呢——” 　　 　　听到转折，关雅依旧挂着微笑。她的大脑飞快地在转动着，思考如何接下来应付可能出现的状况。 　　 　　向天歌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抉择。 　　 　　他说：“这次自主招生的推荐名额……” 　　 　　“有几所还不错的学校，但是名额给你可能有点困难。” 　　 　　关雅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还是维持着原样。 　　 　　和前世一样，她没有轮上推荐名额，可她现在一点也不难过。 　　 　　以英才中学的实力，能争取来的推荐学校，名单里无论如何不会有北大。 　　 　　她以前也苦闷过，为什么比她成绩要差的同学都有名额，而她却得不到。 　　 　　如果有学校的官方推荐的话，进那所高校的自主招生初试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一般情况下，考进复试的机遇也很大。往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然而如今，她的目标是北大。即使她幸运地拿到了其他学校的自主招生加分，也没什么意义。 　　 　　不知为何，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迷之自信。 　　 　　“老师我知道，我的成绩不够稳定，不符合学校的推荐要求。”关雅笑了笑说，“我不觉得可惜，这些名额确实应该给符合条件而且有报考意愿的同学。那样才更有意义。” 　　 　　向天歌原本以为女生会哭鼻子，或者怪他偏心什么的。他没想到关雅全程面带微笑，而且尤其淡然。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向天歌松了口气，嘴角松了松。 　　 　　他原本还担心，过几天，关雅看到其他人陆陆续续被喊去办公室报名自主招生，心里会难受，所以提前打个招呼。 　　 　　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那你有想要报考的学校么？”向天歌说，“校长个人推荐信我还是可以帮你争取争取的。” 　　 　　关雅微微颔首，目光坚定地对他说：“我要报北大。” 　　 　　向天歌怔了下，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管怎样，高考还是第一位的。这个嘛，重在参与，你要放平心态。” 　　 　　“老师我会的。”关雅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向天歌说：“那行，就这样。你回教室去吧。” 　　 　　办公室里，向天歌看着关雅离开的背影，不由地有几分怅惘。 　　 　　以前他也遇到过扬言说要考清华北大的学生，但是没过几个月，就认清了现实，然后逐渐地降低目标的。 　　 　　像关雅这么坚定的人，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她的脸上就差写着“去不了北大，人生还有什么狗屁意义”了。 　　 　　整个B市，已经十多年没出过北大生了。 　　 　　年轻人，有点梦想是好的。他要是泼冷水，就太残忍了。 　　 　　十分钟的腹稿，基本上一句也没用上。 　　 　　向天歌坐在温暖的办公室里，视线飘向外边灰蒙蒙的天，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 　　 　　说起“早恋”这个词，关雅就觉得郁闷。 　　 　　她和何思砚都在十多天前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他们俩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也没什么，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但放在高三，就是谈虎色变的存在。 　　 　　再过两年吧，她二十岁，又成晚婚对象了。 　　 　　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她还记得，大学的时候，父母乐此不疲地给她介绍对象，但是她偏偏被学习迷住了。 　　 　　后来成了大龄剩女，相亲遇到的吧，还都是极品。没有一个是能跟她合得来的那种人。 　　 　　回到十七岁，她还神奇般地春心萌动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那种悸动。 　　 　　简直一出魔幻物语。 　　 　　在学校里，为了不让老师们看到些蛛丝马迹，关雅还是很克制也是很理性的。 　　 　　比如说，吃午饭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她想跟何思砚一起吃饭，就会很温馨地带着两位几千瓦的锃亮锃亮的电灯泡——陆萌和唐灿。 　　 　　然而，这两位电灯泡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因为这两个人，在外人看起来，真的一点CP感都没有。 　　 　　都确定关系了，连眉来眼去都不会。 　　 　　呵呵。唐灿冷笑。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约莫一周。 　　 　　英语复赛考试结束后，关雅背着书包出考场的时候，有个男生与她擦身而过，轻轻地撞了她一下。 　　 　　她压根就没在意。 　　 　　何思砚考试的教室跟她不在一起，离得还有一丢丢远。 　　 　　两人索性就约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见。 　　 　　腿长这种天生的优势，往往在这种时候显现。何思砚比很多人都要早出校门。他站在公交车站台，时不时地看向校门口。 　　 　　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从容淡定，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的画风和身边喧哗着讨论英语竞赛题答案的人完全不一样。 　　 　　考试完更好赶上放学高峰期，关雅被堵在了人潮里，所以出来晚了。 　　 　　看到人群中那抹粉色的倩影，何思砚的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温情。 　　 　　关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仰起头问他:“等很久了么？” 　　 　　上一波公交车人潮高峰已经过了。这时候的车站，人并不算多。 　　 　　何思砚淡淡地回:“没有，刚刚好。” 　　 　　顺利地坐上了公交车，最后一排，关雅将车窗开了条小小的缝。 　　 　　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你想去哪儿吃午饭？”关雅问何思砚。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我在外面吃。” 　　 　　“我们可以一起。” 　　 　　没得到回应，她彻底转过头来，却见何思砚手里拿了张纸条。 　　 　　他递过来给她看，淡淡地说:“它在你的帽子里。” 　　 　　关雅默默地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字以及企鹅号码，太阳穴忽然有点疼。 　　 　　——妹纸，就喜欢你和我眉来眼去的样子。加我Q.Q:xxxxxxxxx。 　　 　　关雅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学校里某些人的恶作剧。 　　 　　如果有人往她帽子里塞纸条，她不可能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很可能是那个撞了他一下的男生故意放的。 　　 　　那人长啥样她都不知道。眉来眼去什么的，就更离谱了。:） 　　 　　关雅将纸条揉成一团，靠着椅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很明显的恶作剧，她觉得没必要解释。 　　 　　两人之间沉默着，沉默了一路。 　　 　　下了公交车，何思砚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关雅在后面跟，那架势像是竞走。 　　 　　快要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关雅不小心踢到小石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个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她。 　　 　　“走路小心点。”何思砚说。 　　 　　关雅故意置气:“谁让你走那么快？” 　　 　　何思砚扶她站直了，熟练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那你可以提醒我。”说着，眸光似有若无地瞥了眼她的“小短腿”。 　　 　　他这么一弄，好像她是在故意求牵手似的。 　　 　　关雅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却又妥协了。 　　 　　跟着何思砚走到他家楼下，关雅这才后知后觉地说:“我家在那边。” 　　 　　空出来的手，指了指反方向。 　　 　　何思砚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平:“不是要一起吃午饭么？” 　　 　　“你做饭？”她柔声问。 　　 　　关雅的小心脏扑通了一下。 　　 　　“嗯。”他说。 　　62、Chapter 62 ... 　　Chapter 62 　　 　　站在何思砚家门口, 关雅犹豫不决。脚下像是长了根，定在地上, 动弹不得。 　　 　　耳畔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清亮，干脆。 　　 　　男生微微弯了弯腰，熟稔地走进室内。他从鞋架里拿出两双棉拖鞋。 　　 　　换拖鞋的动作很熟练, 没有忸怩, 也没有拖泥带水。 　　 　　何思砚直起腰, 脊背挺得笔直, 微微侧了侧身。 　　 　　他见关雅愣在原地, 两眼放空的呆滞模样, 便张口问:“怎么了？” 　　 　　声音很懒散，语气不轻也不重。 　　 　　他不但没得到回应，还发现女生的面部表情变得更奇怪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 关雅正盯着他手里的灰蓝色拖鞋, 干净白皙的小脸上写了四个大字——视死如归。 　　 　　他放下手里的拖鞋，像是拎小鸡一样，将僵硬的关雅拉了进来。 　　 　　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嘭。 　　 　　关雅被这个声音拉回神, 她扬起唇角，在脸上堆了个甜甜的笑容, 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何思砚以为关雅嫌弃棉鞋丑, 便道:“不换鞋也可以。” 　　 　　他没有洁癖, 只是单纯觉得家居棉鞋会比较暖。既然她不喜欢，那就不强求。 　　 　　关雅垂眸，看着何思砚脚边的鞋, 码数比他脚明显小很多，应该是他特意买的。 　　 　　“还是换鞋比较好。”她说着准备脱鞋子，顿时感觉背上一轻，瞥了眼何思砚后，配合地将胳膊从书包带子间解放了出来。 　　 　　不知怎的，忽然觉得一脸正经的他有点可爱。 　　 　　棉鞋里面毛绒绒的，穿在脚上很暖。鞋子的尺寸也是刚刚好。 　　 　　“正合适。”关雅仰起头，笑得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男生性感的喉结轻轻地动了两下，眉宇间懒散着挂着些许随意。 　　 　　何思砚盯着白色墙壁上的钉子，余光却锁在女孩的脸上。 　　 　　他想起陆萌以前说的关键词，漫不经心地回答:“大众码。” 　　 　　似乎他真的就只是恰好看到两双颜色一样，尺码差不多的棉鞋，然后买了回来而已。 　　 　　仿佛那个曾经假装系鞋带，蹲下来目测女生鞋码的人不是他。 　　 　　仿佛那个在商店货架前徘徊四五回，纠结颜色和款式的那个人不是他。 　　 　　最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刻意，还特意选了双性冷淡风格的情侣鞋。 　　 　　因为，她欠他一场流星。可外边天冷，还不如在屋里拿望远镜看。 　　 　　所以，他就提前准备了一些东西。 　　 　　至于今天的午饭，并不是蓄谋已久，是恰好遇上了。 　　 　　何思砚提着关雅的书包，放慢脚步，让她先进去。 　　 　　一道清澈的目光落在女生的脚上。 　　 　　他满意地扬了扬眉，有点得意。 　　 　　他的眼光不错。 　　 　　关雅进来仔细瞧了瞧以后，忍不住感叹。男神是一个活得潇洒的精致boy。 　　 　　虽然只是一个人住，但是该有的东西都没有少过。 　　 　　何思砚租的这套房子，格局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有阳台和飘窗，一百二十平左右。 　　 　　厨房的装修风格很现代，没什么特别可说的。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门都开着。书房看起来不大，透过门能瞥到书架一隅，还有一张浅棕色的木椅。 　　 　　屋里还有一个房间，但是房门紧闭着。关雅一眼瞧不出来里面有什么。 　　 　　何思砚的家里很干净，说纤尘不染都不夸张。一个人住的缘故，也没什么杂物。客厅里陈设很简单，看起来宽敞明亮。 　　 　　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走进了厨房里。今天不用上早自习，东西都是他亲自去菜市场挑的。 　　 　　关雅提出打下手，被何思砚拒绝了。他让她进里屋学习。 　　 　　于是，拘谨的关雅被男神……大方地推进了他的卧室里。 　　 　　嗯，卧室。 　　 　　因为何思砚一般都在那里学习。 　　 　　他的卧室里有一张宽大的书桌。 　　 　　书桌的尽头摆着电脑，电脑旁边整齐地放着几本书。 　　 　　书籍都是天文类的，封面有五彩斑斓的天体，很漂亮。 　　 　　“电脑没密码。”关上卧室的门之前，何思砚说了句。 　　 　　关雅软糯地“嗯”了声，只知道一个劲儿点头，连视线都不敢偏一下。 　　 　　关雅感觉左胸口那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男神的家。 　　 　　男神的卧室。 　　 　　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男神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电脑界面很干净，文件夹都没几个。 　　 　　软件图标在最低端的一行呈一字排开。 　　 　　关雅坐下来，手指刚搭在鼠标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慌忙缩了缩手，低头拉开怀里的书包，装作拿书的样子。 　　 　　何思砚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脑袋，问她喜不喜欢吃鱼，又问了些口味问题。 　　 　　关雅一一作答后，直言道:“我不挑食。” 　　 　　……很好养。 　　 　　当然，后半句她当然是悄咪咪地吞进肚子里。 　　 　　等到门重新被关上，关雅将何思砚的电脑关了机，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稳定情绪以后，她把数学习题册拿出来刷题。 　　 　　屋里的隔音不错，关雅基本上听不到厨房里的声音。 　　 　　她很听话地写题改错，草稿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演算步骤。 　　 　　做题做累了，关雅抬起头，整个人往后仰了仰，伸展了一下双臂。 　　 　　随后，她拉开椅子站起来，走到窗前，转了转脖子。 　　 　　凉薄的阳光擦过干净的白墙，透过玻璃窗，缓缓地洒落在地上，折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 　　 　　关雅蹲下来，凝视着那道短短的虹，内心里生出一阵暖意来。 　　 　　顺着阳光转移着视线，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屋子里唯一的大床上。 　　 　　被子平整地铺在床上，没有褶皱。藏青色的被面上，有着暗色的格纹，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关雅竟然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凑过去，拉着被子瞧上面的暗纹。 　　 　　她蹲在床边，姿势很标准。目光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文物。 　　 　　门悄悄地开了，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 　　 　　身材颀长的男生倚在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女生盯着被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她靠得很近，看起来像是在……闻味道？ 　　 　　食物的香气渐渐从客厅里飘到卧室里。 　　 　　关雅目光一怔，轻轻地往上抬了抬眼。 　　 　　视线和何思砚的撞在一起，她移开了眼。 　　 　　“那个，其实我……”她急匆匆开口，说了几个字又蔫了。 　　 　　这种被人抓包的感觉，羞赧从心里爬出来，慢慢地延伸到四肢百骸。 　　 　　关雅揉着腿站起来，抓了抓后脑勺，粲然一笑，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 　　 　　她慢慢走向门口的那人，顿了下又不着痕迹地夸赞：“你的被子挺好看，我无聊就多看了两眼。” 　　 　　“吃饭吧。”何思砚说。 　　 　　午饭很丰盛。饭桌上的摆盘也很漂亮。出乎关雅的意料。 　　 　　酸汤鱼，干煸土豆丝，清炒小白菜，虾仁炒蛋。 　　 　　无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关雅在何思砚对面坐下，惊讶道：“何思砚，你专门练过做菜么？” 　　 　　说他是大厨都不为过。 　　 　　“高一寒假的时候，我妈送我去新东方学过一段时间。”何思砚说，“尝尝看。” 　　 　　他妈妈希望，能将他打造成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的人。 　　 　　不过，他只学会了六道菜。按母亲的原话来说，那就是——骗骗小姑娘还行。 　　 　　…… 　　 　　何思砚坐在她的对面，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顿饭，关雅吃得是心猿意马。可再怎么内心活动丰富，也抵不过美食的诱惑。 　　 　　酸汤鱼太好吃，关雅一连吃了两碗饭，最后肚皮圆滚，堪堪回过神，自己是和男神在共进午餐。 　　 　　“饭很好吃。”关雅低头拿纸巾擦了擦嘴。 　　 　　心下却在懊恼—— 　　 　　她平时在家里或者是学校饭量都很正常啊！ 　　 　　怎么今天突然就管不住胃了呢？ 　　 　　啊啊啊啊！好丢脸，怎么办？！ 　　 　　她埋着头，像鸵鸟。 　　 　　红了脸，蔓延到耳根。 　　 　　空气安静到沉寂。 　　 　　阳光灿烂，打在墙面上，像是电影胶片里的一格格白。 　　 　　耳畔响起碗碟相碰的声音。 　　 　　“我洗碗。”女孩仰起头。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不用。”他说着起身，干脆利落地将碗碟端进了厨房。 　　 　　百无聊赖的关雅溜进书房里。 　　 　　她打开灯，看见了一排排的书。 　　 　　目不暇接。 　　 　　摄影和天文类独占两排。 　　 　　关雅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摄影集——卡蒂埃-布列松的《决定性瞬间》。 　　 　　她还记得，多年以后，那个如星光般的男生，在博客里写道—— 　　 　　偶像之所以是偶像，是因为他们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你的生活。 　　 　　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留下过最璀璨的东西，那是谁都夺不走的永恒。 　　 　　“如果你拍的不够好，是因为你离得不够近。”布列松如是说。 　　 　　希望我能够有机会，更近一步接触这个世界，用镜头记录下属于自己的“永恒”。 　　 　　她当时一度以为，Ori的博客被盗了。 　　 　　因为，他写博客的风格，不是这样子的。 　　 　　手上的这本摄影集被翻得有些旧了，可以看得出主人对它的喜爱度。 　　 　　翻着翻着，突然有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 　　 　　夏日的海边，阳光明媚，碧空如洗，海水清澈而蔚蓝。 　　 　　高大的椰子树耸立在沙滩上，映出了一片阴凉。 　　 　　男孩倚着粗壮的树干，咧开嘴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的笑容青涩而温暖，带着青春的朝气。 　　 　　全然没有现在这种高冷的气质。 　　 　　扣扣。敲门的声音。 　　 　　关雅轻轻抬起头，视线里的男生扶着门，一副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样子。 　　 　　眉眼间的从容与淡然，还有那种时不时从眼睛里跑出来的疏离感，都跟照片上的人截然相反。 　　 　　他垂眸，眸光落在她指尖抚着的照片上。 　　 　　有微风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里渗进来。 　　 　　“想问什么？”何思砚动了动唇。 　　 　　为什么小时候的你，跟现在的你，气质差这么多？ 　　 　　关雅窝在沙发里，一时起不来。 　　 　　她俏皮地眨眼，不动声色地将照片夹回书里，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系围裙的样子很好看。” 　　 　　何思砚抿着唇，嘴角松动几分。他慢条斯理地解下围裙，随手搭在门外的椅子上。 　　 　　“喜欢么？”他坐在关雅旁边，指了指她手里的摄影集。 　　 　　关雅乖巧地点了点头。 　　 　　“送给你。” 　　 　　那么多书，她偏偏选了这本，还恰好看到了里边他的童年照。 　　 　　除了缘分，他找不出别的解释。 　　 　　“这本书这么珍贵，我哪能横刀夺爱？”关雅翘起唇角，笑着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 　　 　　纤细修长的手指夹了张照片，而后认真地合上了书。 　　 　　“我只想要这个。”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一片宁静深幽的海。而她的眼里，却盛着纯粹的贪婪。“可以么？” 　　 　　黑色的发，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好看的眉，高挺的鼻梁，盛着星光的眼眸。 　　 　　视线再往下，是饱满的薄唇，性感的颈部线条。 　　 　　没等到答案的关雅，在这样无声的冷淡里，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她低下头，盯着手里的照片，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盆凉水。 　　 　　她很可能，戳到何思砚的痛脚了。一个人的改变，肯定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事情吧。今天的她，过于得意忘形了。关雅在心里面想。 　　 　　关雅将自己从迷乱的幻想里拉了回来。 　　 　　却掉入另一个不像现实的现实。 　　 　　因为，下一秒—— 　　 　　何思砚伸出手，动作和缓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指节分明的手在她的发丝间穿梭。 　　 　　“我就在这里，比照片更真实。” 　　 　　关雅不假思索地低喃：“比起照片，现在才更不真实。” 　　 　　他们俩，居然谈恋爱了。 　　 　　她和男神。 　　 　　不真实。像梦。 　　 　　人忽然落入一个温暖而有力的臂弯里，毫无预兆。 　　 　　热气在耳边喷薄，关雅感受到男生的荷尔蒙气息，呼吸猛地一滞。 　　 　　他在她的耳畔低语，问：“现在呢？” 　　 　　“有真实感了么？” 　　 　　女生伸出手，回抱住男生。秀气的手搭在他的背后，略显笨拙。 　　 　　她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轻轻地蹭了两下。 　　 　　“没有。”关雅理直气壮地回答。 63、（捉虫）Chapter 63 ... 　　Chapter 63 　　 　　两个不说实话就会死星人就这样没羞没躁地抱在一起, 直到关雅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叫唤起来，突兀的铃声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他们这才松开了彼此。 　　 　　原本心如止水的关雅，放开何思砚以后，眼睛扫到男生红红的耳根, 忽然难为情起来。 　　 　　她没想到, 何思砚居然害羞了。在这种情况下, 他还默许她抱了他那么长时间。 　　 　　更让她难为情的是, 关雅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发现不是谁打来的电话。 　　 　　而是自己的闹钟响了, 那声音和来电铃声一样。 　　 　　此刻，屏幕中间赫然呈现着一行大字。 　　 　　该睡午觉啦～睡午觉～ 　　 　　关掉闹钟，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关雅抬起头, 注意到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刚刚从她的手上移开。 　　 　　关雅：“……” 　　 　　果然还是，看到了。 　　 　　她别过头, 整理了下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 　　 　　想把这一刻的尴尬给掩饰过去。 　　 　　书房的空间不大，此刻显得有些逼仄。 　　 　　关雅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太好。 　　 　　何思砚站起来, 在她的身侧, 基本上挡住了一半的光。 　　 　　“我送你。”他说。 　　 　　“啊？”关雅一愣。 　　 　　何思砚：“你想在这儿睡？” 　　 　　关雅讪讪一笑, 不敢造次。她将照片夹回书里，把书放回了原位。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干净的白瓷砖地板上映出了他们的倒影。 　　 　　关雅走到玄关处换了鞋，接过何思砚递来的书包。 　　 　　手轻轻地搭上门把手, 推开门出去。 　　 　　“谢谢你的午饭。”关雅转过身，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不用送了。” 　　 　　“明天见。”她笑了笑。 　　 　　比起“再见”，她更想说，“明天见”。 　　 　　“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他的声音淡淡的，被楼道的风吹散。 　　 　　她当着他的面又看了遍书包，摇头道：“没有。” 　　 　　语气笃定而果决。 　　 　　抬眼却见何思砚欲言又止。 　　 　　关雅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思砚摆摆手，“明天见。” 　　 　　既然你不记得，那就先欠着吧。 　　 　　反正，最近也不适合观星。 　　 　　来日方长，他不急。 　　 　　关雅下了几级台阶，又抱着书包折回来。 　　 　　“对了，我忘了说。” 　　 　　穿着毛衣的男生挑了挑眉。 　　 　　不算太笨。 　　 　　“你的黑眼圈有一点点重。” 　　 　　“好好休息，别熬夜。” 　　 　　“天气冷，快进去吧。” 　　 　　“不用目送我下楼。” 　　 　　说完，小姑娘如负释重地走了。 　　 　　马尾辫在他的视线里晃啊晃。 　　 　　何思砚：“……” 　　 　　他关上门，径直走进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了困惑。 　　 　　. 　　 　　在学校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 　　 　　冬日里，每天都要跟瞌睡大战三百回合。 　　 　　让自己的脑袋保持清醒，然后投入到另一场题海战场里。 　　 　　这个冬天，除了学习，关雅还多了一种乐趣。 　　 　　那就是，调戏何思砚。 　　 　　有些人看上去冷淡，不好接近。 　　 　　可一旦接近以后啊，却发现他的心中藏着一团火。 　　 　　时刻都准备烧起来。 　　 　　在关雅看来，何思砚就是这种人。 　　 　　. 　　 　　平安夜。 　　 　　学校附近的小店往往会很热闹。 　　 　　平时无人问津的苹果，这会儿换个包装，身价几乎是翻倍涨。 　　 　　圣诞贺卡、红苹果、纸叠的捧花…… 　　 　　跟前无一不是凑着黑压压的人。 　　 　　关雅不喜欢凑热闹，她向来对这种洋节日没什么感觉，毕竟是舶来品。 　　 　　但是偶尔也会随随大流，所以她也买了几张贺卡，写给朋友们。 　　 　　2011年的平安夜，是周五。 　　 　　被困在教室里学习的少男少女们，有人躁动，有人平静。 　　 　　关雅从食堂回教室，一路上冒出七八个人要给她送苹果。 　　 　　她通通都拒绝掉了。 　　 　　由于坐在靠窗的位置，外班的人只要拉开窗户就能把苹果放到她的桌子上。 　　 　　回教室的时候，跟一个偷偷摸摸放苹果的男生迎头碰上。那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害羞地跑掉了。 　　 　　陆萌人气也不低，她桌子上也堆了好几个。她甚至还收到了何思砚的同桌龚义的礼物。 　　 　　“现在的男孩子都学着做田螺姑娘啊。”陆萌坐在椅子上感叹。 　　 　　“关雅，你说吧，要怎么办？”陆萌正感叹着，一扭头，看见对面班某人的桌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比起愁怎么回复别人的好意，她更想看戏。 　　 　　陆萌拍了拍关雅的肩膀，往外指了指。 　　 　　顺着陆萌的视线看过去，关雅看见何思砚的桌面上，堆成小山状的包装盒。 　　 　　是学校外面的小店里卖的那种苹果。 　　 　　耳边响起的是陆萌幸灾乐祸的低声感叹：“你家那位人气真的好高哈哈哈。” 　　 　　关雅：“……” 　　 　　送来的苹果都是没有署名的。 　　 　　除了当面给的，其他的都不知道主人是谁。 　　 　　关雅拿出手机，走到隔壁的空教室里打电话。 　　 　　没过多久，5班的门开了。何思砚从里边走了出来，他站在走廊里接电话。 　　 　　“你收了多少个苹果？” 　　 　　女生的语气不太好，一开口便是质问。 　　 　　何思砚怔了下，脚步往左边挪了挪，视线尽头出现了她的人影。 　　 　　他望着她的背影，不假思索地回:“没数过。” 　　 　　“……我也没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呢喃。 　　 　　“那些苹果怎么办？”关雅叹气，心想真伤脑筋啊。 　　 　　她不能就这么收了，那毕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我有办法。”何思砚勾了勾唇。 　　 　　电话在几分钟内就打完了，关雅回到教室里。一落座，便被陆萌拉过来逼问。 　　 　　八卦之魂在她的脸上燃烧。 　　 　　“诶诶诶，你有没有表现出你的嫉妒？” 　　 　　“嫉妒？”关雅反问，眼里满满的惊诧。 　　 　　不存在的。她摇了摇头。 　　 　　又不是小孩子，干嘛因为苹果而嫉妒。 　　 　　“情敌那么多，居然还能崩于泰山而面不改色。”陆萌抱拳，“佩服佩服。” 　　 　　关雅默默地打开书包，将桌上所有的苹果都装了进去。 　　 　　暮色四合。还没到上课时间，走廊里时不时有人在走动。 　　 　　关雅和何思砚一前一后走出教室，不约而同地背了书包。 　　 　　他俩混在翘课去约会的情侣堆里。 　　 　　看起来竟然也异常和谐。 　　 　　不过，他们并不是要翘课，而是想赶在食堂关闭前，把苹果送出去。 　　 　　以前每次圣诞节，学校食堂都会弄着小福利，比如免费送在食堂就餐的同学小苹果。 　　 　　因此，每到这时候，食堂里“圣诞快乐”的声音此伏彼起。 　　 　　下了晚自习，一起回家的时候，何思砚接父母的电话，一路上都没机会跟关雅讲过话。 　　 　　最后，他送她到楼下，一手拉住她的书包，将她拽进了怀里。 　　 　　关雅抬起头，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国际长途就被他晾在了一边。 　　 　　来自布拉格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递到了她的耳朵里。 　　 　　“喂？儿子，你在听么？” 　　 　　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声。 　　 　　应该是何思砚的母亲。 　　 　　关雅用唇语说：“你不接电话吗？” 　　 　　风在耳边喧嚣，夜色沉沉。 　　 　　楼道里的灯亮着，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如春日的细雨。 　　 　　他低头，黑色的额发垂下来，在眼前搁下阴影。 　　 　　耳畔传来一声低哑的男声，充满了诱惑力。 　　 　　“不说声圣诞快乐么？” 　　 　　话毕，他的手机已经放在她耳边了。 　　 　　“圣诞快乐。”她乖巧地说完，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圣诞快乐呀，honey。” 　　 　　H、Honey？ 　　 　　关雅噎了一下。 　　 　　在国外待久了，都这么热情么？ 　　 　　关雅的耳际一空，电话又重新回到他的耳边。 　　 　　另一只手扣着关雅的背，不松不紧。 　　 　　“谢谢。”何思砚一本正经地回，“她很开心。” 　　 　　“再见。”接着，电话挂断了。 　　 　　“Honey？”关雅指了指自己。 　　 　　他妈妈知道她的存在，还叫她甜心？ 　　 　　而何思砚明明知道关雅在问什么…… 　　 　　却还是佯装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他弯下腰，低头，轻声道：“Honey在这儿。” 　　 　　脸都要快要凑过来了。 　　 　　关雅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从禁欲系一下子变成了小奶狗。 　　 　　她的心脏频率都跟不上这变化了。 　　 　　“咱们能……正常点说个再见么？”她支支吾吾地说着，作势要推开他。 　　 　　何思砚很听话地松开了关雅，并退后两步，与她保持良好的距离。 　　 　　很有礼貌的，很客气的，道了句：“再见。” 　　 　　然后转过了身。 　　 　　母亲说的真理今天失败了。 　　 　　脸颊微烫，幸好在耳朵红起来以前转了身。 　　 　　幸好理智一点点被蚕食的时候，他及时刹车了。 　　 　　男生松了口气，淡定地迈开步子往前走。 　　 　　一点点远离心绪不宁的女生。 　　 　　走到路口，他缓缓地停下。 　　 　　夜风吹得头发乱糟糟的。 　　 　　妈妈叫她honey，她没反感。 　　可他一说，就尴尬了。 　　 　　人生第一次，他有点嫉妒自己的老妈。 　　 　　何思砚抬头看了看天空，点点星光映成一片海。 　　 　　小雅，果然是……抖M么？ 　　64、Chapter 64 ... 　　Chapter 64 　　 　　表面上很淡定, 内心有一团火。 　　关雅自己也是如此。 　　 　　她潇洒地回到家，却花了好长时间去平复那颗躁动的少女心。 　　 　　Honey。等于宝贝儿。等于亲爱的。 　　 　　她觉得自己要疯。 　　 　　拐了个高冷男神, 却发现他闷骚到不行。 　　 　　偶尔还会表现出一副为她神魂颠倒的样子来。 　　 　　说实在的，关雅有点吃不消。 　　 　　被甜的。:） 　　 　　被甜到的关雅一直保持感情冷淡到了期末放假。 　　 　　其实她也不是特意要这样。 　　 　　一方面，期末复习很忙。学神自然也是扑在学习上的。他们偶尔搭话, 话题都是数学题或者英语题。 　　 　　另一方面, 她也是想测试下, 何思砚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还是说一时头脑发热而已。 　　 　　毕竟, 之前都是她在黯然神伤。她也想让他体会下, 遇到个性子冷的恋人是什么感觉。 　　 　　这种惩罚式的打赌，关雅特别沉得住气。尤其是，她自己和自己赌的时候。 　　 　　期末成绩是几个市联合的统考, 改卷慢。成绩出来的那天, 正好英语竞赛的结果也出来了。 　　 　　在家休息的沈秀莲，收到学校发来的期末成绩短信，难以置信地揉了好几遍眼睛。 　　 　　沈秀莲一度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能是把“5”看成了“6”。 　　 　　她特意戴了老花眼镜, 拿出计算器，仔细地算了各科分数, 合起来确实没错。 　　 　　关雅说自己的成绩有进步, 沈秀莲没想到进步这么大。 　　 　　语文135, 数学150，英语146，文综226。 　　 　　总分657。联考第一名。 　　 　　这分数简直要逆天了。 　　 　　沈秀莲心想:肯定是学校发错了。或者, 别的地方也有个叫关雅的学生。 　　 　　后来，接到向天歌的电话，吃了颗定心丸以后，沈秀莲的人都还是恍惚的。 　　 　　她冲出卧室，跑到关雅的屋子前，抬手敲了敲门。 　　 　　房内，关雅刚查完竞赛成绩，正在和何思砚打电话。 　　 　　还没聊两句，门外就响起了母亲的声音。她没挂电话，只是让何思砚等一会儿，然后将手机放在了书桌上。 　　 　　“妈，有事么？”关雅从屋子里探出半截身子，睁大眼睛看沈秀莲，柔声问道。 　　 　　兴致冲冲的沈秀莲向关雅展示了那条有成绩的短信。 　　 　　不过，女儿好像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喜的模样来。 　　 　　这让沈秀莲感到奇怪。 　　 　　“妈，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她本来以为沈秀莲是来喊她吃饭的，随便应付两句就过去了。 　　 　　哪知道并不是…… 　　 　　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 　　 　　“你……在干什么？”沈秀莲一愣，“我不能进去么？” 　　 　　关雅一噎，松开扶在门框上的手。她站直了身体，拉开门，让自己的妈妈进来。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对那边轻声说了句“回聊”。 　　 　　挂断电话以后，面对母上大人质问的眼神，关雅坐下来，摊了摊手，说:“我刚才在打电话。” 　　 　　“和男朋友。”她很冷静地阐述这个事实。 　　 　　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不难，可关雅并不想瞒着父母。 　　 　　沈秀莲点了点头，只是想确定心中的猜想，便问:“你林叔楼上的小何？” 　　 　　“嗯。”她都准备好接受盘问了，结果母亲看上去并不惊讶。 　　 　　关雅张着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小何考的怎么样？”沈秀莲直接问。 　　 　　关雅摇了摇头。 　　 　　“果然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人也会变优秀。”沈秀莲喃喃低语，笑着往外走，“行了，你继续打电话，我先出去了。” 　　 　　“谢谢妈。”关雅甜甜一笑。 　　 　　再次打通电话的时候，何思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有事？”他离手机有点远，清了清嗓子，平静地问。 　　 　　“今天出成绩，你考的怎么样？”肯定是第一名。关雅已经有了判断。 　　 　　“名次和你一样。”何思砚沉声说。 　　 　　之前没仔细听，这会儿，关雅发现背景音好像是在医院里。 　　 　　“生病了？”关雅蹙眉。 　　 　　何思砚沉默了一会儿。 　　 　　“嗯，嗓子疼。”他说。 　　 　　关雅问:“医生怎么说？严重么？” 　　 　　“不碍事，就是发炎了。” 　　 　　关雅:“哦。” 　　 　　天色擦黑，视线里灰蒙蒙的。 　　 　　晚风吹风窗帘，拨动她的心。 　　 　　电话那头的男声似乎正常得听不出半点嗓子不舒服的迹象。 　　 　　他说:“我打完点滴就回去。” 　　 　　“你吃饭了么？”关雅轻声问。 　　 　　何思砚摇头，诚实地回答:“没有。” 　　 　　又是沉默。医院里的喧闹声渐渐落进她的耳朵里。 　　 　　何思砚突然问:“你是在关心我么？” 　　 　　关雅一愣，回答:“当然了。记得按时吃饭。” 　　 　　说到这里，电话被挂断了。 　　 　　关雅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陷入了困惑里。 　　 　　她没有再打，而是去了沈秀莲的房间。 　　 　　在等关鸿回来吃饭的那半个小时里，沈秀莲拉着关雅讲述她和何思砚的恋爱故事。 　　 　　她发现，他俩之前，除了数学英语题，就是零食和烤肉。 　　 　　一点浪漫的元素都没有。 　　 　　当然了，她没把何思砚是她偶像的事情说出去。 　　 　　“不过啊，你们俩还小。最多拉拉小手就得了，别做那些出格的事。听见没有？”沈秀莲语重心长地叮嘱。 　　 　　关雅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妈，我知道的。学习是第一位的。” 　　 　　沈秀莲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身体健康是第一位。” 　　 　　关雅骤然鼻头一酸，伸出手抱了抱自己的母亲。 　　 　　. 　　 　　晚饭后，和父母去超市的路上，关雅接到了来自何思砚的电话。 　　 　　她找了个理由说想回家，接着就转头往反方向走了。 　　 　　关雅:“打完点滴了？” 　　 　　何思砚:“你往上看。” 　　 　　他站在不远处的天桥上，在朝她招手，身后的LED屏幕散发出光亮。 　　 　　两分钟后。 　　 　　人来人往的天桥下，他握住了她的手。 　　 　　“你今天跟我说话的语气。”何思砚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叹道，“很难得。” 　　 　　关雅调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英语竞赛，你是国家一等奖。” 　　 　　顿了下，接着说:“我也是。” 　　 　　何思砚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自从那个圣诞节以后，他没有一刻不在怀疑人生。 　　 　　女朋友似乎喜欢学习要多过于他。 　　 　　直到现在，他俩就只是放学回家一起走而已。 　　 　　聊天的话题，永远都是英语题和数学题。 　　 　　再就是午餐或晚餐吃什么。 　　 　　虽然以往的十八年，生活无聊惯了，他也没有对男女之情有过其他奢求。 　　 　　但是既然已经接受了关雅是女朋友的设定，既然她已经闯入了他的生命里，点亮了他人生里名为恋爱的灯。 　　 　　那么，他希望，他们也能够正常的相处。 　　 　　像是任何一对正常的情侣一样。 　　 　　寒风里，学神忍不住发问:“如果我成绩差，你还会喜欢我么？” 　　 　　明亮的黑眸闪着淡淡的光彩。 　　 　　关雅仰着头看何思砚，漂亮的眼睛里有懊恼和困惑。 　　 　　她轻轻地勾了勾唇，心情大好。 　　 　　她没回答，默默地转过身。 　　 　　两个人拉着手，一前一后地走着。 　　 　　何思砚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心想自己真的是被感冒弄糊涂了。 　　 　　头一晕就不小心说了些奇怪的话。 　　 　　不免有失水准。 　　 　　见关雅闷声不理他，他想买杯热饮给她缓和气氛。 　　 　　想起之前在天桥那里看到的广告，他现学现用。 　　 　　何思砚探过身来，淡淡地问:“关雅，我是你的什么？” 　　 　　关雅下意识地回答:“男朋友。” 　　 　　她完全不按广告套路来。何思砚一愣，发现梗接不下去。 　　 　　旁边就是一家便利店。 　　老板正在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广告。 　　 　　“我是你的什么？” 　　“优乐美。” 　　“原来我是奶茶啊。” 　　“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里。” 　　 　　关雅:“……”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有点可爱。 　　 　　“我不爱喝奶茶。”关雅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怔了下，说话的语气平淡无奇。 　　 　　“男朋友意味着什么？” 　　 　　关雅:“一起哭一起笑，累了可以依赖。” 　　 　　何思砚追问:“还有呢？” 　　 　　关雅:“牵手、拥抱和……” 　　 　　她直接咬到了舌头。 　　 　　因为差点就纯真无邪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Make love。 　　 　　连kiss都直接省略。 　　 　　她发誓，她真的没这么污。:） 　　 　　她疼得停下了脚步。 　　 　　何思砚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一本正经:“那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那种备受冷落的感觉，很不好。 　　 　　关雅哭笑不得，心想：明明是他在别扭。 　　 　　“我只是在确定，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摸了摸鼻尖，看向远处。 　　 　　“想好好学习也是。除了所有人都有的那个原因之外，我还想慢慢跟上你的脚步。”女生的声音忽然软得不像话。 　　 　　“光荣榜上，我们的名字并列在一起，难道不是很炫的事情么？” 　　 　　说着她垂眸，有些委屈地对手指。 　　 　　何思砚靠过来，黑眸里透出清澈的光。 　　 　　城市的灯光在他的身后黯然失色。 　　 　　关雅看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一点点沉溺了。 　　 　　他低头，修长的手半解自己的围巾，将另一半绕在关雅的脖颈。 　　 　　她心领神会地扬起了白皙红润的小脸。 　　 　　他拉起围巾，遮住他们渐渐靠近的下半张脸。 　　 　　薄唇轻语：“数学拿了满分，还算孺子可教。” 　　 　　这个吻，带着淡淡的香气和独特的温软，甜蜜直入两个人的心。 　　 　　目睹全过程的便利店老板转过头，默默调大了电视声音，内心OS:我的妈，小年轻们的手段还真是多。 　　 　　第一次见这个系围巾的。:） 　　65、圣诞限定 ... 　　圣诞限定: 　　 　　———— 　　 　　我们的人生第一次。 　　 　　———— 　　 　　这年的圣诞节, 何思砚和关雅是在异国度过的。 　　 　　本来，纽约大学的交换生项目顺利结束, 他俩收拾好行囊打算回家，不曾想竟然遇到极端天气。 　　 　　于是，航班延误了。紧接着, 又从延误, 变成了取消。 　　 　　航空公司还算人性化, 帮他们换了时间。航班的时间是在圣诞节后, 两人索性就留了下来。 　　 　　他们租的是独栋小别墅, 有两个美国室友, 也是一男一女。室友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回家。 　　 　　两个室友都爱热闹，跑去参加圣诞party，别墅里只剩下关雅和何思砚。 　　 　　吃完晚饭,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看电视。 　　 　　房子里原本很安静, 后来多了电视的声音，却也没显得有多聒噪。 　　 　　过了热恋期的他们，早就习惯了平平淡淡的相处。 　　 　　何思砚给关雅剥橘子, 一丝不苟地将白色的线悉数抽离，放在旁边的小盘子里。 　　 　　一瓣瓣橘子整齐地躺在果盘里, 黄橙橙的果肉看起来十分诱人。 　　 　　关雅抱着果盘, 手伸向里边, 一瓣接一瓣地往嘴里送，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目不斜视。 　　 　　“对不起。”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轻音, 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关雅愣了下又恢复神情，她知道何思砚很少这样，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别黏人。 　　 　　“怎么突然道歉？” 　　 　　关雅放下果盘，扭过头，问话时语气淡淡的。 　　 　　“忘了给你准备圣诞节礼物。”何思砚的手搭在关雅的肩膀上，轻轻使力，将她往怀里带。 　　 　　“这又没什么。”关雅笑道。 　　 　　即使是入乡随俗，她对这天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我也没有礼物。”她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 　　 　　沉稳有力的声音，和她胸腔里的律动别无二致。 　　 　　他们俩之间像是有种奇怪的共鸣，不管是什么，都能碰撞到一起去。 　　 　　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很久，电视节目都到了尾声。 　　 　　何思砚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的关雅，对她说:“早点睡吧。” 　　 　　“嗯。”关雅离开他的怀抱，穿好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默默地看了拿遥控器关电视的何思砚一眼，一时间，心里有很多种想法涌上来。 　　 　　去参加圣诞party前，美国室友Mary对她说了几句悄悄话。 　　 　　她用英文说的，声音压得很低。 　　 　　翻译过来，大意就是。 　　 　　Jane，你和Vincent之间缺少激情。 　　你们多久没做了？ 　　今晚是个好机会。 　　 　　美国小妞的直白有时候令人又爱又恨。 　　 　　关雅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他们两个之间，纯洁得像是一张白纸，上面最多印了几个吻。 　　 　　四年了。牵手，拥抱，接吻。 　　 　　任何时候，他都像是一个绅士一样，点到即止。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道雷池，他们从未逾越过。 　　 　　所以当时她表露出来的“菜鸟”模样，令美国姑娘震惊得头发都差点竖起来了。 　　 　　“那个亚洲男人很帅，要不是你的男朋友，我早就下手了。”Mary说。“嘿，Jane，勇敢点。” 　　 　　出门前，她意味深长地拍了下关雅的肩膀，递了个“加油”的眼神，然后顶着精致的妆容，扭着性感的腰肢，自信满满地走了。 　　 　　被留下关雅，当时彻底在原地凌乱。 　　 　　所以这会儿，何思砚提出去睡觉，关雅犹豫着要不要撒了娇，说一起睡什么的。 　　 　　虽然是男女朋友，但是他们俩是分住在二楼的两个房间的。 　　 　　一楼的房间属于另外两个室友，客厅是公共的。 　　 　　关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何思砚特别注重黑眼圈这个问题。好像从他们开始谈恋爱就这样了，年代久远，以至于细节都难以追溯了。 　　 　　总之，何思砚基本上不会熬夜。早睡早起，生物钟特别准。 　　 　　关了客厅的门，两个人上楼，在门外互道晚安，然后回了房间。 　　 　　何思砚躺在柔软的床上，盖着棉被，解了一颗睡衣的扣子。 　　 　　往常这个点已经睡着了，今晚头脑却异常清醒。 　　 　　John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Your girlfriend is pretty. I want to invite her to join us.” 　　 　　John是他们的室友之一，男的，单身。 　　 　　John对他说，他的女朋友很漂亮。他想邀请她参加party。 　　 　　这事儿，当然是门都没有。 　　 　　可他居然说关雅已经答应了，只剩下他的意见。 　　 　　要不是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那家伙说不定就把他女朋友拉走了。 　　 　　这个傻姑娘，怎么还是学不会拒绝别人呢？ 　　 　　心事重重的两个人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二十多分钟后，不约而同地听到了一道撞门声。 　　 　　约莫过了三十秒，门开了，又被重重地关上。 　　 　　从床上弹坐起来的关雅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应该是室友回来了，不过他们今天回的有点早。 　　 　　按Mary和John的性子，怎么也得第二天清晨才回来。抑或是彻夜不归。 　　 　　跟她和何思砚这种安逸的“老年生活”截然不同。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就响起了特别羞耻的声音。 　　 　　那两人的动静大，加上隔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关雅全部都听到了。 　　 　　调情的声音，激情澎湃时的叫喊声…… 　　 　　简直刺激到不行。 　　 　　关雅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欲-火-焚-身。 　　 　　她摸出枕边的手机，给何思砚发了条message。 　　 　　三十秒后，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男声清冽如山间的溪水。 　　 　　屋子里留着一盏壁灯，温温黄黄的。 　　 　　关雅将门拉开一条缝，看清来人后，害羞地转了个身，靠在门边。 　　 　　何思砚进来，将门关上，拧着眉头，问关雅:“怎么了？” 　　 　　“Merry Christmas。”她深埋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刚才走得急，连拖鞋都没穿。还好地上铺了柔软的羊毛毯，一点也不凉。 　　 　　女生红着脸，手指缠绕在一起，娇嗔道:“我想要礼物。” 　　 　　被楼下的声响同样刺激到不行的男生，直接走到她跟前，将她抱了起来。 　　 　　以公主抱的形式。 　　 　　他低头，心领神会地轻笑道:“Merry Christmas。除了我，没别的礼物了。” 　　 　　“嗯。”关雅蹭着他的胸口，故意说，“我勉为其难地收下。” 　　 　　这大概是她收过的最有风情的圣诞礼物。 　　 　　翌日，在某人怀里醒来，关雅遭到了质问。 　　 　　“昨天，你答应John去参加Party了？” 　　 　　因为坦诚相见而感到娇羞的女生很诚实地回答:“没有。” 　　 　　“他说他可以给我介绍很多性感的男士。” 　　 　　某人挑眉，眼神里透露出危险气息来。 　　 　　“你也别怪他。他一直都不敢相信我俩是恋人来着。” 　　 　　“我跟他说，在我的眼里，你特别性感，而且吧……” 　　 　　“那方面特别厉害。”关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然后他就知难而退了。” 　　 　　说完，关雅得意地扬了扬眉。 　　 　　没得意多久就被某人拉进怀里，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欲求不满的何同学，又在清晨实践了一次关雅口中的“特别厉害”。 　　 　　以至于关雅后来一直调侃他，肯定偷偷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片子，不然怎么第一次就如此熟练。 　　 　　何同学举双手发誓—— 　　 　　绝对是无师自通。 　　 　　爱到深浓处，想要亲吻拥抱，让彼此融为一体。 　　 　　或许是，上帝创造人类时赋予的本能。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了。 　　 　　后来，关雅想，那个美国姑娘说的不对。 　　 　　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激情呢？ 　　 　　那是比热恋还要热烈的一种状态。 　　 　　至于到底用什么词来描述，她也不知道。 　　 　　她词穷了。 　　66、Chapter 65 ... 　　Chapter 65 　　 　　柔软的双唇相碰。 　　短暂几秒的温存。 　　他松开了她。 　　 　　“差点忘了。” 　　“我感冒了。” 　　“会传染。” 　　 　　视线里是她露出来的光洁脖颈, 他光是看着，就觉得她会冷。 　　 　　何思砚解下他的围巾, 温柔地给关雅系上了。 　　 　　当事人的眼神还是迷离的，很显然，她还没能从刚才那个吻里走出来。 　　 　　很轻很轻。 　　严格来说, 应该不算吻。 　　 　　更算不上网上段子里说的那种, 　　互相狂甩舌头。 　　 　　对方是个纯情的少年。 　　即使岁数上过了十八。 　　 　　关雅耷拉着脑袋, 深深地鄙视了自己一番。 　　适才,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那些想法很污。 　　 　　她深吸了一口气, 森森的凉意窜进身体里, 唤醒了她的理智。 　　 　　“我送你回家。”关雅抬头，笑吟吟地说。 　　 　　手摸着何思砚的围巾，残留的温热透过指腹渡到心里。 　　 　　何思砚没说话, 眼里有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话, 本来是他该说的。 　　 　　关雅抬着头，毫不避讳地研究他的眼神。 　　 　　那眼神看起来，像是嘲笑。 　　细看, 又不是。 　　 　　关雅想了一个词，酸得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 　　 　　瑟瑟寒风里, 他盯着她的双眸里, 盛着满满的宠溺, 快要溢出来了。 　　 　　她幸福地垂下头，将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感受着某人留在织物上的体温, 干净若白瓷的脸又染了层樱桃红。 　　 　　脸颊烫烫的，心跳加速，快要呼吸不过来。 　　 　　像是有点缺氧。 　　 　　她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长腿顿住。 　　 　　“走得动么？”何思砚问。 　　 　　他看关雅好像有点不舒服，便提议:“我背你。” 　　 　　不等她回复，那道颀长的身影已经在眼前蹲下了。 　　 　　黑色的头发看起来软绒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揉一揉。 　　 　　关雅走到他的面前，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乖巧地说:“你还生着病呢。不用了，我没事。” 　　 　　说着，还趁机伸出魔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可爱到我想把你偷偷藏起来。”关雅笑着，眨了眨眼睛。 　　 　　被夸奖的男生赫然红了耳根。 　　 　　自诩控制能力特别好的何思砚，在一天之内，被关雅弄失控了三回。 　　 　　第一次，她在电话里关心他，叮嘱他好好吃饭。声音软软糯糯的，很好听。 　　 　　第二次，她特别乖巧地扬起小脸，默许他吻她。他们靠的特别近，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第三次，就是现在。她笑得一脸纯真，称赞他很可爱，甚至想把他藏起来。 　　 　　如果这话换做是别人说出来，他可能会觉得油腻。 　　 　　可是到了关雅这里…… 　　 　　想亲亲抱抱怎么办？ 　　 　　最近越来越像小孩子。 　　 　　有了些奇怪的欲望。 　　 　　何思砚抿着唇，抬起了头。 　　 　　梧桐树的枝桠基本上全是光秃秃的，唯有几片枯黄的树叶还顽强地挂在上面。 　　 　　一轮弯月悬挂在漆黑的天幕中。 　　 　　“今晚的月色很美。”他说。 　　 　　心一点点安静下来。 　　 　　关雅看着他笑，轻轻道:“是啊。” 　　 　　. 　　 　　翌日清晨，关雅起早熬粥，可没把沈秀莲给吓坏了。 　　 　　女儿忽然变得这么贤惠，她有点吃不消。 　　 　　美滋滋地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起来发现关雅已经不见了。 　　 　　饭桌上倒是有早饭，但看起来…… 　　 　　……有点敷衍。 　　 　　在楼下买的两碗馄饨，两个饼，一笼包子。 　　 　　手撑着脑袋，沈秀莲轻叹一声。 　　 　　果然女大不中留。 　　 　　沈秀莲猜的没错，关雅是去何思砚家了。 　　 　　刚刚洗漱完的何思砚还穿着睡衣，他走到玄关处开门。 　　 　　看见来人是关雅，下意识将她拉进来，张开双臂，慵懒地抱了她一下。 　　 　　“早上好。” 　　 　　被熊抱到差点喘不过气的女生闷闷地说:“早上好。” 　　 　　被松开的时候，她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关雅总觉得，何思砚最近变得很黏人。 　　 　　但每次黏人的时候又会嘴硬找理由。 　　 　　——傲娇到不行。 　　 　　“拥抱是一种礼貌，你要习惯。” 　　 　　关雅足足被噎了好几分钟。 　　 　　对坐在餐桌上，关雅将熬好的粥和做好的小菜端了出来。 　　 　　恰逢何思砚从厨房里出来。 　　 　　他的手上拿了两副碗筷。 　　 　　“但是，如果你见人就抱的话，我受不了。”她说。 　　 　　很平淡的语气，但在男生听来，却特别悦耳。 　　 　　他将一副碗筷递给她，轻描淡写道:“那就……只对你礼貌。” 　　 　　咳咳。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阳光很好，澄澈透明，透过玻璃折射，能形成一道道小彩虹。 　　 　　开了窗，风透过窗吹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混沌。 　　 　　早饭的尾声，关雅不经意间瞥到客厅里的日历。 　　 　　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离春节没剩几天。 　　 　　他的家里那么冷清。 　　 　　“你……”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在哪儿过年。” 　　 　　何思砚轻松地回:“家里。” 　　 　　“嗯。那你什么时候走？” 　　 　　他挪开视线，看了眼手表后，道:“三个小时后。” 　　 　　关雅一听，立马不说话了。 　　 　　她默默地吃完最后一口早饭，拿着碗筷进厨房。 　　 　　水龙头被打开，水柱喷出来，哗啦啦的。 　　 　　洗碗池里多了一只碗和一双筷子。 　　 　　他默默地示意她，他来洗碗。 　　 　　“我来吧，你还生着病呢。”她小声嘟囔。 　　 　　“已经好了。”你的粥，很有效。 　　 　　他盯着水池，没将后半句说出来。 　　 　　当两个人手碰到一起的时候，关雅识相地移开了自己的手。 　　 　　她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洗碗。 　　 　　憋了很久，终于想好了告别词。 　　 　　关雅鼓起勇气，说:“我送你去机场。” 　　 　　几年以后，有人问著名摄影师Ori，他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他说，他喜欢温柔贤惠的女孩子，特别善解人意不哭不闹的那种。 　　 　　如果有平行时空，那个时空里的关雅恰好记住了这一点。 　　 　　而且是牢牢地铭记在心。 　　 　　那么，在她说出接下来的这些话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些勇气了。 　　 　　不想让男神发现自己和他的理想型有差距。 　　 　　“一想到你离我那么远，还有那么久的时差……”关雅低头绕手指，瘪嘴道，“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呢？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知怎的，忽然很想抱怨。 　　 　　正刷着碗的何思砚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的嘴角散发着浅浅的笑意。 　　 　　“我回A城的家，不是去布拉格，没时差。” 　　 　　“你要是想我，我可以坐城际列车来找你。半个小时就到了。” 　　 　　关雅:“……” 　　 　　有没有地缝？ 　　 　　啊啊啊啊啊！ 　　 　　她现在特别想钻进去！ 　　67、Chapter 66 ... 　　Chapter 66 　　 　　A城某火车站。 　　 　　何思砚拉着行李箱出站, 远远地就看见三个吉祥物在朝他招手。 　　 　　爸爸妈妈还有舅舅都来了。他们仨穿得跟奥运福娃似的，在人群里特别扎眼。 　　 　　舅舅孟怀谷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 十分自然地抢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右手很自然地搭在何思砚的肩膀上，不过还没支撑一秒就滑了下去。 　　 　　“大外甥，几个月不见, 你又长高了啊。”孟怀谷笑眯眯地说。 　　 　　何思砚淡淡地看了自家舅舅一眼, 不忍心戳穿应该是他个头矮的事实。 　　 　　爸爸妈妈轮流给他拥抱, 一点也不扭捏。 　　 　　抱妈妈的时候, 他垂眸, 目光落在母亲头顶的一缕银发上。 　　 　　喉咙不由自主地哽咽了。 　　 　　他抬手拍了拍母亲的背, 用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轻声地说:“欢迎回来。” 　　 　　孟怀谷见状，默默地把何思砚的行李箱抬到了车的后备箱。 　　 　　毕竟是男生, 也不会感动得痛哭零涕什么的。 　　 　　拥抱这种, 已经是最腻歪的程度了。 　　 　　最多是见面的时候，肾上腺素飚一下。 　　 　　之后就平静了。 　　 　　孟怀谷开车，何思砚爸爸坐前面, 他和妈妈坐在后面。 　　 　　车里放着流行音乐。空调开着，很暖, 但是有点闷。 　　 　　何妈妈问:“午饭想吃什么？” 　　 　　是对何思砚说的。 　　 　　当事人却头也没抬一下, 说:“烤肉。” 　　 　　三个吉祥物沉默了。 　　 　　“除了烤肉呢？”何爸爸扯了扯嘴角。 　　 　　他儿子对烤肉的热爱, 可以说是十年如一日了。以后找对象，绝对是专一的好男人。:） 　　 　　何思砚放空了一会儿，眼睛盯着窗外, 但没有聚焦。 　　 　　窗外的街景一点点在倒退。 　　 　　原本汹涌的人潮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如蝼蚁一般。 　　 　　直到再也看不见。 　　 　　“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孟怀谷关了音乐播放器，手指欢快地在方向盘上敲着。 　　 　　何思砚回神，敛了敛眸。 　　 　　“我想想。” 　　 　　何妈妈目睹自己儿子默默地掏出手机，给一个备注为“烤肉饭”的人发短信。 　　 　　她本来以为这家伙是要点外卖，但是在余光瞥到那句“午饭吃什么”，便淡淡地挑了挑眉。 　　 　　做记者这么多年，最欣慰的是，视力一直保持1.5。 　　 　　他的手机开的静音。那位“烤肉饭”很快就回复了。 　　 　　——大闸蟹。 　　 　　“大闸蟹。”何思砚一字一顿，“中午吃这个。” 　　 　　“好嘞。”孟怀谷当即开心地答应，打转方向盘掉了个头。“我知道有家店的蟹特别不错，离这里不远。” 　　 　　何思砚的嘴角噙着微笑，一抬头，便和母亲四目相对。 　　 　　何妈妈当即移开眼，故意东张西望，装作是在怀念A城的风景的样子。 　　 　　她心下笃定，她儿子绝对有情况了。 　　 　　从海鲜店里吃完午饭出来，孟怀谷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向提议何爸爸到处走走消食。 　　 　　何妈妈则拉着何思砚去逛附近商场。半路遇上了他的表姐，三个人一起逛起了街。 　　 　　在大人们看来，过年买新衣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何思砚对逛街没有半点兴趣。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妈妈的兴致很高。 　　 　　他很配合地试着衣服，一套又一套。 　　 　　逛了一家又一家，收割不少战利品。 　　 　　“何思砚，那件黄色的毛衣好好看！我觉得你穿上一定特别可爱！”经过某家店时，表姐忽然走不动路了。她指着模特身上的一件毛衣，惊呼出声。 　　 　　何思砚和妈妈都停了下来，顺着表姐的目光看过去。 　　 　　何妈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挺不错的，我们进去看看。” 　　 　　和她俩的重点不同。 　　 　　那件毛衣摆在挺显眼的位置，旁边有一男一女在挑衣服。 　　 　　他们看起来像是情侣。 　　 　　姑娘拿着一件红格子的西装外套，递给身边的男人，脸蛋红扑扑的。 　　 　　姑娘说:“试试这件，我觉得很好看。” 　　 　　男人接过外套，很快穿上，对着镜子找了一会儿，然后搂着姑娘一起拍照。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关雅。 　　 　　抱着表姐和妈妈挑的几件衣服进试衣间。 　　 　　他坐在里面的小沙发上，在Q.Q上问关雅。 　　 　　——你喜欢什么颜色？ 　　 　　女生很快回复。 　　 　　——紫色^ω^ 　　 　　紫色啊。 　　 　　何思砚看着镜子思索了一会儿。 　　 　　走出试衣间，雷厉风行地挑了这家男装店里所有的紫色衣服。 　　 　　何妈妈看着儿子穿着一身香芋紫跑出来的时候，眼皮一直在跳。 　　 　　更别提她身边的小表姐。 　　 　　表姐问他：“我给你选的那些，你都不喜欢吗？” 　　 　　何思砚淡淡道：“我觉得紫色的也不错。” 　　 　　他的表姐决定直言不讳：“如果你穿着这套衣服在商场里晃一圈，那么我保证你会收获不少男士的亲睐。” 　　 　　“比如，你三点钟方向那位穿着红格子西装的男士。” 　　 　　何妈妈冷冷地抽了抽嘴角。 　　 　　我的儿子不可能是基佬。:） 　　 　　何思砚偏头，目光与那位红格子西装男士相撞。 　　 　　立马黑下了脸。 　　 　　那家伙朝他抛了个媚眼。 　　 　　很骚气的那种。 　　 　　他默默地转过头，走进试衣间，乖乖地换了表姐和妈妈给他选的衣服。 　　 　　最后，他们买下了最开始看中的那件黄色的毛衣。 　　 　　买完衣服，经过楼下的花店。 　　 　　他看到了一盆紫色的蝴蝶兰。 　　 　　那花开得很漂亮。 　　 　　介于明亮与深沉之间的紫。 　　 　　他想，她会喜欢。 　　 　　“啧啧啧，姑姑，我跟你说啊，何思砚他八成是谈恋爱了。”表姐胸有成竹地下了判断，“那身香芋紫可没把我的眼睛辣瞎。虽然他长得帅，但也经不起那么折腾。” 　　 　　何妈妈不满道：“我儿子性取向绝对正常。” 　　 　　他的表姐愣了下，看着向花店老板询问养花注意事项的何思砚，捂着嘴笑了起来。 　　 　　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别提有多八卦。 　　 　　何妈妈只想弄清楚“烤肉饭”是谁。 　　 　　“走吧。”何思砚抱着花出来，眉眼温柔了不少。 　　 　　表姐坏笑:“你要自己养还是送人呀？” 　　 　　何思砚:“送人。” 　　 　　何妈妈心直口快:“送给烤肉饭吗？” 　　 　　好看的眼睛里淌过暖流。 　　 　　“嗯。”何思砚点头，“送给我女朋友。” 　　 　　脑袋一下子充了浆糊，呆若木鸡的表姐：“纳尼？” 　　 　　他女朋友是烤肉饭？什么鬼？ 　　68、Chapter 67 ... 　　Chapter 67 　　 　　抱着蝴蝶兰的男生轻轻地抿了抿唇, 漂亮的眼睛里透着浅浅的笑意。母亲会知道“烤肉饭”这个昵称，大概是偷看到他给关雅发短信了。 　　 　　在电台工作的表姐, 这会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捕捉到了何妈妈欣慰的眼神，暗自叹了一口气。 　　 　　“怎么我读高中的时候，我妈就不能像姑姑你一样开明呢？”表姐瘪着小嘴, 喃喃低语, 似乎是无力吐槽了, “到了现在这年龄啊, 相亲遇到的全是极品。” 　　 　　何妈妈其实早就怀疑他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但是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 又不太敢相信那是事实。 　　 　　平安夜那天，何思砚和她讲电话，电话里就有出现过一个女声。他当时没有多做解释, 她也没问。她还以为是什么电视里的声音呢。 　　 　　何妈妈心里有底, 她并不认为何思砚是那种能很顺利找到对象的人。尤其是在高中。 　　 　　所以，能在何思砚的嘴里如此自然地听到“女朋友”那三个字，何妈妈表示很感动。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旁边有小辈在，何妈妈为了保持形象就把眼泪忍了回去。 　　 　　在回去的车上, 何思砚的表姐忍不住调侃他：“你们年轻人的情调我还真的不懂了。谁没事给女朋友备注成烤肉饭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外卖的。啧啧, 会玩会玩。” 　　 　　当事人对此充耳不闻，安逸地靠在汽车后座，在闭目养神。 　　 　　寒冷的冬日, 阳光这种东西似乎是奢侈品。 　　 　　茶色玻璃窗的后面，什么都是灰蒙蒙的。 　　 　　何思砚闭着眼睛，让自己隔绝了光线，沉默在黑暗之中。 　　 　　就在几分钟前，被妈妈问起女孩子的模样。她想要张照片来看看。 　　 　　可是他却答不上来，只是淡淡地评价“很漂亮”。 　　 　　可能是平时都能见到，所以就没有想过拍照。 　　 　　于他而言，这是一个盲区。 　　 　　“你俩连合照都没拍过？”妈妈当即追问。 　　 　　他又只能够摇头。 　　 　　谁知，表姐酸溜溜地来了句：“你是不是魅力不够，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和你拍照呀。” 　　 　　他愣得半天都没跟表姐说一句话。虽然最根本的原因，是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眼睛闭上的时候，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他听着长辈们的热烈讨论，心里竟然生出一丝骄傲来。 　　 　　脑海里闪过一张熟悉的笑脸。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唇部线条特别好看。两只明亮的眼睛，像是揉进了阳光，十分温暖，也灼得她心头发热。 　　 　　才分开不过几个小时，他忽然想念起她来了。 　　 　　心底泛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浪潮。 　　 　　何思砚自嘲似的笑了笑。 　　 　　那笑容很快便消匿。 　　 　　没过多久，长辈们换了另外的话题聊。依旧是热火朝天。 　　 　　他昏沉地睡了过去，进入了另一个梦幻的世界。 　　 　　. 　　 　　关雅很容易做梦。 　　 　　梦见的事情稀奇古怪，与现实基本上搭不了边。 　　 　　但这回，她却梦见了何思砚。 　　 　　梦里的场景还分外真实。 　　 　　所以，她一醒就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件事分享给他。 　　 　　这是何思砚回A城的两天之后。 　　 　　她惬意地睡到日上三竿，从梦里醒来，主动给他打电话。 　　 　　之前都是线上聊聊，发发Q.Q消息或者短信。 　　 　　“何思砚，我跟你讲啊，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她没有先打招呼，或者是客套几句，而是直击主题，“有关于你的。” 　　 　　“嗯。你梦见什么了？”相比于关雅急切的语气，何思砚要冷静得多。他认真地听着，在等她的下文。 　　 　　关雅从床上坐起来，拿枕头垫着后背，顺手拨了拨挡在眼前的长发，换了个姿势拿手机。 　　 　　“我梦见你了。” 　　 　　男生的黑眸里落进点点碎金，他在温淡的晨光里抬起头，收回了搭在相机上的手。 　　 　　关雅继续道：“可是内容很奇怪啊。我梦见你和我去动物园看大熊猫，你特毒舌地说我和它们一样懒，然后我就不开心了。我很生气，跑去买冰淇淋消火，一回来发现你和一只熊猫在打架。你边揍那个熊猫边碎碎念——” 　　 　　“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么懒，我女朋友也不会生气！揍哭你！还我女朋友！”她还有模有样地学起梦中何思砚的语气，自己差点没笑岔气。 　　 　　就算天塌下来，关雅觉得，何思砚都不可能用那样的语气讲话。 　　 　　“然后呢？”电话那端的人似乎依旧很淡定。 　　 　　关雅偷着乐，“然后啊，你哭着喊着让我原谅你。我一下子没绷住，笑醒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无声的尴尬传递到关雅的四肢百骸。 　　 　　她是觉得既然他们是恋人，就可以无话不谈。 　　 　　就在她打算缓和气氛的时候，那头的无声寂静被打破了。 　　 　　“你想去动物园看熊猫么？”男神的重点抓得特别好。 　　 　　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还好。”关雅说，“没什么太大兴趣。” 　　 　　何思砚：“前两天，我也梦见你了。” 　　 　　“我梦见我们一起去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我拿着相机，在给你拍照。” 　　 　　关雅略微有些失神，她咬着嘴唇，没吱声。 　　 　　半晌，她笑着说：“我记得你有个相机，上次还差点被抢。” 　　 　　“好久没用了。”何思砚有些遗憾地说。 　　 　　关雅作恍然大悟状：“高三确实没时间弄这些。” 　　 　　她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被子滑落在腰间。不小心被冷到，打了个激灵。 　　 　　“倒不是时间的问题。”何思砚一本正经。 　　 　　关雅好奇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眼看关雅就要跳进坑里去，他想卖个关子。 　　 　　“等我们见面了，我再告诉你。” 　　 　　那得等到年后上学吧。关雅心想。 　　 　　“到时候，我肯定都忘了这事。” 　　 　　勾起她的好奇心，却迟迟不肯说答案。 　　 　　男神学坏了。╭(╯^╰)╮ 　　 　　“不会的，你现在起床，五分钟后就能看见我了。” 　　 　　陈述句。没有弯弯绕绕。很直白也很准确地阐述了事实。 　　 　　这边的关雅却愣住了。手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也顾不上表情管理，惊诧地问:“你回来了？” 　　 　　何思砚低低地笑了声，富有磁性的声线充满了蛊惑力。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小懒虫。” 　　 　　关雅二话不说就扔下电话，跑进了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抬头看见自己的眼睛有点肿。 　　 　　可能是做梦的缘故，没怎么睡好。 　　 　　就这么见他，感觉太随便了。可她又不想让他等很久。 　　 　　好在十八岁胶原蛋白满满，不像是二十六的自己，每天不化妆不能出门。 　　 　　关雅换好衣服，带上钱和钥匙，穿上美美的新鞋，开心地跑下楼去。 　　 　　大概到三楼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开始正常地走。 　　 　　不能表现出太激动的感觉。得矜持。 　　 　　顺便还将表情管理了下。 　　 　　所以，何思砚见到的关雅，是和他状态差不多的样子。 　　 　　冷静沉着，眼里却没了层温柔，内里包了一团火。 　　 　　都说小别胜新婚。 　　 　　两天不见，不知为何，关雅觉得何思砚变帅了一点点。 　　 　　她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起床？” 　　 　　何思砚回：“路上遇到你爸妈，他们告诉我的。”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正有热气从碗里飘出来。 　　 　　那是他在巷子口买的馄饨。那家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味道很好。何思砚是那儿的常客，回来时刚好得知关雅还在睡觉，便顺路给她买了早饭。 　　 　　“昨晚熬夜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不是让你早点睡么？” 　　 　　反倒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关雅只好傻呵呵地笑，想把这一切窘迫敷衍过去。 　　 　　这几日天气回暖，阳光打在身上还是挺舒服的。 　　 　　不远处有个小亭子，可供人休息。关雅在那儿吃了馄饨又喝了里面的汤，拿纸巾擦了嘴巴，这才起身将纸碗扔进了垃圾桶。 　　 　　刚想问何思砚要去哪儿玩，谁知道他忽然凑的很近，微微弯着腰，郑重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我的眼睛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关雅见状，一下子担惊受怕起来。 　　 　　不好的想法堵在脑海里，关雅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她现在特别想摆脱那道热切的目光，如果他的回答是“眼屎”的话，她可能会扭头就走。 　　 　　呼吸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攫着。 　　 　　关雅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哪知道眼前的男生特别淘气地伸出了手。 　　 　　修长好看的手指蜷曲着，在她的鼻尖轻轻地刮了一下。 　　 　　何思砚的唇角松了松，笑意渐渐从眼睛里跑出来。 　　 　　“你的眼睛里有我。”他一字一顿。 　　 　　提着的心被猛然地放了回去，却开始没完没了的悸动。 　　 　　耳边的市井声音默默地消失了。细腻风声也听不见了。 　　 　　耳畔只是在不停地萦绕这句:“你的眼睛里有我”。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竟然连说情话的技能都如此自然如此上手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丝不苟地认真看。依葫芦画瓢来了地说道“我也在你的眼睛里。” 　　 　　话音刚落，关雅就转移话题:“对了，你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二话不说就拉着关雅的手，往外面走。 　　 　　仿佛是不太想回答。 　　 　　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何思砚侧过身子，低头冲她耳语。 　　 　　“我缺的不是时间，而是模特。” 　　 　　形.形.色.色的人从他们的身旁经过，走向下一个路口。 　　 　　“你的意思是……” 　　 　　“嗯。”他说，“如你所想。” 　　 　　不光是他，就连他书包里的那台相机，也开始躁动不安了。 　　 　　关雅笑吟吟：“好呀。荣幸之至。” 　　 　　直到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稳稳地坐下来，他俩十指紧扣着讨论“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谈情说爱。 　　何思砚轻声回答:”适合拍照的好地方。” 　　 　　关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男朋友坑了。 　　 　　哼，傲娇。想拍照直说好么。 　　 　　绕那么大一圈不累吗？ 　　 　　她学着韩剧里的桥段，将头枕在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小憩。 　　 　　半路有点晕车，她揉着脑袋坐起来。 　　 　　眼前多了一个盒子。盒身写着柠檬味薄荷糖。 　　 　　“我爸塞给我的，可以提提神。” 　　 　　关雅接过来，道了声谢。 　　 　　她打开那个小盒子，霎时愣住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盒子里交汇，又纷纷抬起头，面面相觑。 　　 　　“你听我解释……” 　　 　　男生眼皮跳了跳，忽然有些无力地开口。 　　 　　关雅默默地将盒子盖上，塞回了何思砚手里。 　　 　　盒子里放的不是糖，而是一只没拆封的避孕套。 　　 　　关雅看到杜蕾斯三个字，震惊得灵魂一颤。 　　 　　她的脸颊这会儿烫得跟火锅似的。 　　 　　却还要若无其事地说：“伯父有点可爱。” 　　 　　何思砚扶额，黑着脸回：“他应该是……拿错了。 69、Chapter 68 ... 　　Chapter 68 　　 　　何思砚这会儿尴尬得紧, 耳根红红的，怕关雅胡思乱想。 　　 　　结果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关雅想缓和气氛, 便轻声笑道:“我懂。青春期嘛，谁没个躁动的时候。” 　　 　　关雅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也经历过那种空虚寂寞冷的时候啊, 很正常。解决办法就是, 努力学习, 让自己忙起来, 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于是, “躁动”两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 　　 　　他愣了下, 眉心上挑，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解释了。 　　 　　正当她侧着脸盯着虚空，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的时候, 一旁的何思砚忽然笑了起来。 　　 　　他最开始只是浅浅地牵动唇角, 渐渐地笑容增强，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那黑漆漆的瞳仁里啊，正闪着细碎的光, 撞击着她的心。 　　 　　关雅回神，见他的模样, 亦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唇角。 　　 　　“你在笑什么？”她刚才又没讲什么好玩的事, 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而已嘛。 　　 　　何思砚仍然在笑, “你有时候说话的语气，挺像长辈。” 　　 　　即使是交往了快两个月，关雅也很少见何思砚笑得如此开心。他永远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 会让人觉得是不是这个人在这个尘世间压根就没有欲望。 　　 　　然而按常理来讲，即使一个能够做到没有缺点，但是他也不可能没有弱点。 　　 　　而那种东西，往往是来源于欲望。 　　 　　这时候，耳边响着的是少年更多的回答:“我还记得最开始遇到你，你也是以成年人自居，说什么像我这样乐于助人的年轻人不多了。我当时就觉得挺有趣的。” 　　 　　她努了努嘴，一下子抓住重点，打趣道：“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注意到我了啊。” 　　 　　何思砚但笑不语，又恢复那副深沉的模样，扭过头去看窗外，只留给关雅一个干净的侧脸。 　　 　　经过一段不平坦的路，公交车开得摇摇晃晃，车上的人东倒西歪掌握不好平衡。 　　 　　关雅整个人往前倾，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的塑料椅背。 　　 　　一双手及时将她捞了回来，然而人随着车子的持续晃动，又往后倒了倒。 　　 　　不偏不倚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的头靠在他的颈间，稍微往上一抬便能撞到他的下巴。 　　 　　关雅眨了眨眼睛，长睫毛扑闪着，甚是可爱。眼中落进何思砚紧紧地护着她的双手，心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温暖。 　　 　　此前的那种尴尬神奇般地消失了。 　　 　　“还剩两站。”何思砚说着，声音有些不平静，“下次还是坐出租比较好。” 　　 　　关雅抿着唇，嘴角却仍然忍不住上扬。她憋着笑，平复了心情后开口道：“坐公交车也挺好的。” 　　 　　阳光透过窗落进车内，洒在他们的脸上。 　　 　　何思砚抱着关雅，手一刻都没松过。关雅仰躺着，靠在他的怀里，惬意地享受着清晨温暖的阳光。这在冬日里是很难得的。 　　 　　然而，坐在他们俩前边的一位大龄剩女就不这么想了。她整了整自己的贝雷帽，微微侧过身，让阳光落在背后，而不是她的脸上。 　　 　　姑娘揉了揉太阳穴，又揉了揉眼睛。昨晚失眠了没睡好，这会儿眼睛都是肿的。 　　 　　刚刚车子太晃，她还不小心磕到了额头，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正揉额头的姑娘，听见了以下对话，牙齿被狠狠地酸了一下。 　　 　　“小雅。”男生的声音淡淡的，像风一样。 　　 　　“怎么了？”女生随口问。 　　 　　“有点痒。”男生说。 　　 　　“哪儿？”女生问。 　　 　　“脖子。”男生的声音比之前小。 　　 　　“那我还是坐起来吧。”女生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没事。”男生说，“你继续躺着。” 　　 　　单身路人:“……” 　　 　　姑娘默默地从包包里拿出耳机，打开音乐播放器，开了比较大的声音。 　　 　　这年头，坐个公交车都被虐，单身狗真的是不容易。╭(╯^╰)╮ 　　 　　她一点也不想再转过头去伤害自己的眼睛。:） 　　 　　70、Chapter 69 ... 　　Chapter 69 　　 　　两站路, 于单身狗而言异常漫长。而对于你侬我侬的恋人来说，却如同白驹过隙。时间像是在指缝间溜走了一样, 抓也抓不住。 　　 　　下车以后，何思砚带着关雅去了目的地附近的糖果店。 　　 　　何思砚在附近的糖果店里，给关雅买了一包水蜜桃味的果汁软糖和一盒柠檬味的薄荷糖, 外加一罐红豆奶糖。 　　 　　看起来像是赔罪。关雅很欣然地接受了, 虽然她并没有生气。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开放的公园。公园里最近有一个郁金香的特别花展。然而作为B市本地人, 关雅却没怎么注意过。何思砚俨然成了东道主, 关雅只需要跟在他身边就好了。 　　 　　这个公园是B市最有名的景点, 特别适合拍照。因此, 一路上，关雅看到了很多拿相机的人。 　　 　　他们找了一个人少的地儿，开始了第一次的拍摄。 　　 　　摄影的时候, 何思砚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许是真的把关雅当成了他的模特, 所以他特别严格。 　　 　　她看着镜头会紧张不自然，同一个场景拍了好多遍才过。 　　 　　这个时候，关雅会下意识地拿糖出来吃。她甚至有一刹那的恍惚——这糖买过来的确是赔罪的。 　　 　　最后出来的照片效果都很好, 他捕捉到了很多小细节。 　　 　　想到以后自家男朋友是要在摄影界争一席之地的人，她心里的骄傲感和喜悦感就止不住地往外边冒。 　　 　　所有的照片拍完,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在附近的餐馆里愉快地吃了鱼, 他们这回就惬意地逛了逛。 　　 　　逛到半路, 关雅拉着何思砚的手，说话底气不足。“我想给你拍照。” 　　 　　“我就算了。”何思砚当即回绝。 　　 　　关雅不满地反驳：“你刚刚拍的所有照片，都是那种男朋友视角。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诶。” 　　 　　咳咳, 被发现了么？如果可以，他其实还蛮想用微距的，凑到女朋友跟前，拍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他很少给自己拍照，不仅仅是因为害羞。 　　 　　何思砚想了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两张脸。女生嘟着粉嫩的唇，似乎有些不满。 　　 　　“那我们一起拍。”他说。 　　 　　男神哄人的技巧很烂。关雅心里这么假意吐槽着，脸已经很听话地转了过去。 　　 　　何思砚把手机递给关雅。 　　 　　她很严肃地指挥:“我数一二三，你就把脸转过来。” 　　 　　“咱们总得拍点有意思的。”又是一本正经。 　　 　　何思砚点了点头，面不改色。 　　 　　两个人站在花丛前拍了好一会儿，然而由于身高有差距，要么是何思砚往下半蹲一点，要么是关雅踮着脚，他们俩的脸才能凑到一块去。 　　 　　他们俩拍了一些合照，但看起来并不算特别亲密。 　　 　　最后，关雅只好放弃这个“高难度”动作。 　　 　　“我可以抱起你。”何思砚建议，“如果你愿意的话。” 　　 　　大致看了下周边的人，又想到他的手臂会很累，关雅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了，怪不好意思的。” 　　 　　哪知何思砚却回答:“那就去让你好意思的地方。” 　　 　　关雅：“……” 　　 　　五分钟后，某私人影咖。 　　 　　很随便地选了一部老电影，很随便地选了一间房。 　　 　　关雅捋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发现自己似乎处在无理取闹的那一方，还一个劲地让男朋友花钱。 　　 　　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总觉得这样不怎么好。 　　 　　于是，在等待电影放映的那段时间，关雅心平气和地对何思砚说:“下次换我请你。” 　　 　　他很开心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我请你当模特，得有酬劳。” 　　 　　关雅蹙眉:“总觉得花父母的钱……嗯，不太好。” 　　 　　何思砚淡淡地说:“我有奖学金。” 　　 　　谈恋爱不用花爸妈的钱。 　　 　　关雅:“……” 　　 　　何同学，你这个思想有问题啊。不拿奖学金去换镜头，拿来泡妹子？ 　　 　　“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何思砚摸了摸自己的脸。 　　 　　因为关雅一直盯着他看，而且眼神里满满的质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没、没有。”关雅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继续道，“你这个想法很好。” 　　 　　“等我赚到人生第一桶金，我就请你吃饭。”她脑子里已经有想法了。 　　 　　暑假给低年级的学生补习，可以赚一笔。她现在有自信，高考能够取得不错的成绩。 　　 　　名牌大学的学生，这噱头自然也不会少。 　　 　　何思砚眯了眯眼，“好，我等着。” 　　 　　屋子里开着空调，灯本来是关着的，又被何思砚打开了。 　　 　　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素雅的画，恰好可以用来做背景。 　　 　　关雅坐在何思砚的腿上，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两人的脸贴得特别近。 　　 　　关雅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特别清晰。 　　 　　“茄子。”她轻声喊，拿着手机的手轻轻地颤抖着。 　　 　　本来是自己说要拍亲密合照，如今却因为过于难为情而半分都不敢动弹。 　　 　　简直是怂到家了。 　　 　　何思砚微微侧了侧头，轻轻地亲了下关雅的额头，像是在诱哄她：“放轻松。” 　　 　　用愉悦的心情拍完了合照，何思砚检验完毕后，这才慢慢地松开了关雅。 　　 　　她像是触电了一般，立马从他腿上挪下来，坐到了他的身旁。两只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两眼直视前方，看着电影屏幕，看起来特别认真。 　　 　　何思砚把合照发给爸妈，然后将手机扔到了一边。关上屋子里的灯，他也学着关雅的样子，认真地看起电影来。 　　 　　其实吧，关雅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内心都在躁动，压根平静不下来。还好光线暗，不然她那张怂到不行的脸，就全部暴-露在何思砚面前了。 　　 　　两个人的约会，原来是这样的，既甜蜜又撩人心弦。想要温存的欲望也会在某一个时刻变得特别强烈。 　　 　　这天的最后，何思砚去了车站。他准备回家，明天会有七大姑八大姨去他们家，见不到他的话，可能会很失望。 　　 　　再过不久就能在学校见了，所以那种分别的气氛并不算是浓烈。 　　 　　走之前，何思砚拍了拍关雅的肩膀，对她说：“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关雅的眼睛亮晶晶的，倒映着大厅里的浅浅灯光。她抿着唇微笑，屏住呼吸在等他说的惊喜。 　　 　　她都准备好了闭上眼睛，等待一个温软浪漫的离别之吻了。 　　 　　结果，某人面不改色地从书包里拿出十多套装订好的地理试卷，一脸纯真地递给了她。 　　 　　“我姑父给我的，他在省实验教地理。你以后有地理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找他。” 　　 　　关雅双手接过那叠很有厚重感的试卷，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很喜欢。”才不是，有一点点失望。 　　 　　“试卷我会好好写的，再见。”如果你想要(*^.^*)亲亲~我可以马上踮起脚尖。 　　 　　“嗯，明年见。”何思砚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检票口。 　　 　　躺在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正暗着。几个小时前，在早班火车上，他搜索过一条“法式热吻教学视频”。 　　 　　那个记录还留在他的浏览器搜索条里。 　　 　　有贼心，没贼胆。 　　 　　关雅看着少年过了检票口，转个弯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她低下头去翻自己手中的试卷，发现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又耐心地翻了一遍。 　　 　　里边没有参考答案。 　　 　　关雅：“……” 71、Chapter 70 ... 　　Chapter 70 　　 　　本来寒假也就是十多天的休息时间, 各科老师的作业布置得并不多。关雅在放假前几天就高效率地刷完了。 　　 　　越是接近年关这种喜庆的日子，越不能够掉以轻心。她基本上每天都安排有学习任务, 就算是只能看一两个小时的书，也必须完成计划内的东西。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何思砚送的试卷，成了这个寒假的调剂品。出题的那位老师果然厉害, 将重要的考点都融会贯通, 浓缩在了十多套试题里。她通过巩固练习, 找到了些知识盲点, 收获颇丰。 　　 　　不过, 这要参考答案的过程嘛, 相比于刷题，就略显艰辛了。 　　 　　答案都在何思砚那里，他是一套一套慢慢给关雅的。所以每次写完试卷, 关雅都要打电话给他。这种时候, 他就会用特别严肃特别认真像是在开什么重要会议的口气说：“乖，叫哥哥。” 　　 　　最开始她挺不适应的。因为“何思砚”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难找好听的昵称了。天天喊“男神”呢，又显得他俩地位不平等。这么一来, “哥哥”这个称呼还算是合适。 　　 　　从硬着头皮到得心应手，关雅只花了三天。最后, 她竟然觉得“哥哥”这个称呼还蛮有情调的。 　　 　　年后, 何思砚重新回到租住的房子。离上学还有一天半。 　　 　　这天, 关雅趁着父母和亲戚们打牌，偷偷溜达到了他家里。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互相问了各自的学习情况。何思砚比关雅想象中还要用功。当然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吸收和理解知识能力比较强，往往都是事半功倍。 　　 　　接着，他俩就拿着电脑一起看综艺节目。何思砚的笑点太高，基本都看不懂那些梗。他索性就放弃了，直愣愣地盯着关雅的脸看。 　　 　　女生正笑得花枝乱颤，高兴的不得了。不经意间一瞥，却见何思砚反应平淡。 　　 　　“你不喜欢这个节目吗？那我们换一个。” 　　 　　“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得意忘形了，她便问他，“觉得无聊的话，我们换个节目看。” 　　 　　两个人坐在电脑桌前，腿上各自披了条深色系的毛毯。何思砚掀开毛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 　　 　　“不用换。”他说话时声音很平静，眼神也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关雅其实是无所谓的，她这人吧，看节目也不挑，只要是质量不错的，不管是什么题材，她都能看进去。 　　 　　“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视节目？”她抬起头，看着他问。 　　 　　“动物世界。”他重新坐下来，拿手撑着头，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答，“BBC的片子拍得挺不错。” 　　 　　关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视频网站里搜索了最新一期的《动物世界》点开看。 　　 　　渐渐地，男神的神色果然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他很认真地在看，偶尔还会说些对于拍摄手法的看法。作为男神的死忠粉，关雅以前也是了解过一些摄影知识的，所以交流起来没有啥障碍，还能插些话进去。 　　 　　他们从人文地理聊到了历史，聊到了社会，气氛一度高涨。可到这一集的中间，开始讲起了大猩猩的交.配问题，还有相关画面呈现出来。原始的体.位本来就够冲击眼球了，那声音还尤其清晰…… 　　 　　关雅当即愣了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准备等那些画面放过去以后再看。等了几秒，那些声音都消匿了。她睁开了眼睛。 　　 　　然而，眼前出现的画面，并不是动物世界里的场景，而是电脑自带桌面。 　　 　　很显然地，视频被关掉了。此前特别认真地在看节目的何思砚，已经转过了头来，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原本是打算默默地将这几分钟混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被何思砚看到了。 　　 　　关雅只好开口解释：“那个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这么细节的画面。” 　　 　　“一时间有点难为情。”她睁大眼睛，顿了顿继续道，“你不想看了吗？” 　　 　　何思砚很熟练地滑动鼠标，将电脑关了机。细小的嗡嗡声渐渐地消失在耳际。 　　 　　屋子里安静极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抬眸，道：“我困了。” 　　 　　“那我回去了。”没做亏心事但是却万分愧疚的关雅耷拉着脑袋，掀开膝盖上的毯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拿了搭在椅子上的粉色围巾，她作势要往门外走。 　　 　　何思砚拉住她的胳膊，轻轻地将人往后一拽。 　　 　　抢过关雅手里的围巾，俯身对她说：“陪我睡一会儿。” 　　 　　女生心里一突，瞬间怦怦然。 　　 　　屋子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 　　 　　可她感觉到的那种温暖，却是从手掌心一直传递到了心里。 　　 　　带着触电般的感觉，浑身酥麻。 　　 　　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纷纷钻进被子里了。 　　 　　只是把外套脱了，盖着棉被纯聊天。 　　 　　何思砚：“看到客厅里的花了么？” 　　 　　关雅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很漂亮的蝴蝶兰。” 　　 　　何思砚：“我在A城买的，送给你。” 　　 　　关雅疑惑道：“坐火车方便拿么？” 　　 　　何思砚：“我坐大巴回来的，三个小时。” 　　 　　又接着说：“它穿越了112公里，你不收它会哭。” 　　 　　关雅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何思砚的脸。 　　 　　“好，我一定收下。” 　　 　　她真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人，如果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被窝里渐渐暖了起来。枕着柔软的枕头，关雅也有些睡意昏沉。 　　 　　她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脸颊上多了种软软的触感，有点凉。 　　 　　关雅睁开了眼睛，睫毛条件反射似的颤了颤。 　　 　　一张干净帅气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 　　 　　男生捏了捏她的耳垂，低着嗓子轻语：“小雅，我可以亲你么？” 　　 　　“哦，不行。”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往他怀里挪了挪，轻车熟路地抱住他的背，拍了两下，柔声说，“快睡吧，乖～” 　　 　　女孩子还是得矜持点，哼(￣ ￣) 　　 　　“哦。”男生的声音很轻，仔细一听，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 72、Chapter 71 ... 　　Chapter 71 　　 　　这个冬天很快就过去了。 　　 　　寒风和大雪都被名为春天的小姑娘给打败了。 　　 　　日复一日, 时间在学子们疾书的笔端溜走。 　　 　　高考倒计时渐渐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 　　 　　期间，何思砚去参加过清华的自主招生, 即使发烧也神奇般地过了。 　　 　　这事在5班里传得轰轰烈烈。唯有知晓唐灿喜欢揶揄他：“你说你，都被保送北大了，还去参加清华的自招。你这不是搞事情吗？” 　　 　　“接下来, 你是不是得放弃保送, 参加高考, 一鸣惊人呀？” 　　 　　“哼, 说好一起北大见的, 你这个骗子。我要把你从咱们的战友里踢出去。” 　　 　　“…………” 　　 　　当然了, 这种话都是唐灿开玩笑说的。他打心眼里佩服何思砚，可能比较优秀的人就喜欢和命运赌博吧。 　　 　　高考其实是一个未知的挑战。即使他平时的成绩再好，要是高考时也像自招那样生病发烧了或是再发生别的什么意外, 那就真的可惜了。 　　 　　唐灿知道, 自己不能替别人决定人生。所以，他心里的那些想法，都只是埋在深处, 盖上土，等它自己慢慢溶解。真正的兄弟, 足够帅气的战友, 是能够为他加油打气, 尊重他的选择。 　　 　　唐灿看着另外两个战友手拉手共同进步，自己也发愤图强起来。终于在高三的最后一个月来临之前，将自己那37分的破英语提到了110分。 　　 　　自主招生结束后, 向天歌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希望同学们戒骄戒躁，高考才是第一位的。他说的“同学们”里面也包括关雅。 　　 　　因为他的得意门生，在初审环节就栽了跟头，连去笔试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很快，向天歌就打消了他的忧虑。 　　 　　高三下半学期，关雅的成绩保持着平稳，基本上是年级第一或者第二。本来不相信关雅有考北大的潜力的向天歌，都被她那种学习的劲头给打动了。 　　 　　B市的理科强文科弱，理科生里，能出六七个清华北大生。但是换在文科，就是难上加难。文科生最好的成绩是考入了全国排名第三的学校。 　　 　　作为23班的班主任，向天歌明白，他能够做的，仅仅是看着这些孩子，一步一步地朝着名为梦想的高峰攀岩而上，在他们摔倒的时候扶他们一把而已。 　　 　　嘲笑他人的梦想或者是泼冷水这种事，他没有资格去做。拼尽全力去奋斗的少年少女们，他们在描绘着各自梦想的模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去刻意贬低轻视他们的想法，只不过是在证明，他们这些大人的愚蠢。 　　 　　十八岁的时候，放个屁都是香的。爱做梦又有什么不好呢？谁又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奇迹”？ 　　 　　或许就是由于那种豁达，以及想要跟学生做朋友的信念，向天歌在学生当中越来越受欢迎。 　　 　　至于具体的受欢迎程度嘛，这在英才中学一年一度的成人礼当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不少姑娘都拉着向天歌合照，围了一圈又一圈。 　　 　　成人礼是英才中学的一项有仪式感但又充满了活力的活动。它定在每年的五四青年节，是学校专门给应届的高三生办的。那一天，高三各班都会穿集体订购的班服。班服可以随意挑选，只要尺度不太过分就好。 　　 　　成人礼结束后，学校的摄影师顺便会帮各班拍毕业照。那天算是高考之前，最后一个狂欢日了。 　　 　　一般来说，各班选的班服都各具特色。有班级花大手笔集体买了汉服，有班级是民国学生装，有的班级比较日系…… 　　 　　总之，大多数班服的原则都是以美为主。 　　 　　作为颜值扛把子的文科班，班服那就更不用说了。在压轴出场的时候，直接惊艳了整个年级。 　　 　　有人专门为这些班级摄像，然而镜头转到高三（5)班的时候，画风明显就不一样了。 　　 　　用陆萌的话来说，就是丑的没眼看。成人礼结束后，是自由拍照时间。唐灿找陆萌合影的时候，陆萌是笑着答应的。她的笑容特别僵硬，像是脸蛋被人夹了似的。 　　 　　当唐灿笑嘻嘻地说要发到Q.Q空间的时候，陆萌像是如临大敌一样。 　　 　　“我不想别人说我没品味。”陆萌直言。她从班里男生那里借了件外套，勒令唐灿穿上了。 　　 　　把里面的衣服遮的严严实实，两个人这才重新合照了。陆萌仔细审过以后，终于点了头，唐灿这才敢把照片发空间。 　　 　　陆萌对自己形象的重视程度，可以说是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她觉得以后人家指着那照片，吐槽她同学土的话，她会特别不爽。 　　 　　她觉得，即使是何思砚那样有颜值有身材的衣架子，也差点就毁在这套班服上面了。 　　 　　有喜欢聊八卦的一群女生，看着不远处的何思砚交头接耳。 　　 　　“5班的灭绝师太不是香水达人么？品位那么高级，怎么选衣服的眼光如此之差？” 　　 　　“人家灭绝师太放话说要民主，让文艺委员选的。直男的审美，你以为能好看到哪里去？” 　　 　　“感觉像是偷穿了爷爷的衣服，莫名中透着一股油腻感。哎呀，我觉得我都要词穷了。” 　　 　　“哎呀散了散了～衣服再怎么丑，也遮不住人家的帅气好伐？” 　　 　　“……” 　　 　　何思砚往女生们这边看，眼里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刚刚还吐槽着的女生们害羞地捂上了脸，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小激动，可喜悦早就从眼睛里从红透的脸颊上显露出来了。 　　 　　“啊啊啊啊，他往这边看了！” 　　 　　“要不要去找他合照？！今天成人礼嘛～” 　　 　　“哎呀，我不敢啦！太难为情了！” 　　 　　眼睛也是会说谎的。 　　 　　何思砚其实是在搜寻着关雅的身影，关注点并不是那群女生身上。 　　 　　他在操场上没看见关雅的人。 　　 　　成人礼散场后，关雅他们班就抢占先机去拍毕业照了。 　　 　　5班差不多是接在23班后面拍的毕业照，因为李翠娥是典型的急性子。她不希望同学们的学习时间受到影响。 　　 　　李翠娥和向天歌的关系特别微妙。以前，她一向不喜欢23班，对向天歌这个班主任呢，也有些意见。所以，在23班的人拍完毕业照散在一旁嬉笑打闹的时候，她的眉头深拧着，脸色不太好。 　　 　　“来来来，快点集合。大家找好自己的位置，咱们拍完就回教室。”李翠娥将戒尺夹在胳肢窝，用力地拍了拍双掌。 　　 　　李翠娥并没有被他们班丑到哭的班服给吓到，反而表露出欣赏的态度。 　　 　　班里的人是齐了，可任课老师还没来齐。李翠娥让班干部去催不在场的老师。 　　 　　男生们站在原地，小声地说着话。何思砚站在最后一排，没有搭理旁边的唐灿。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那棵高大的银杏树底下女生的笑脸上。 　　 　　关雅今天穿着他们班的班服，浅蓝色的雪纺衬衫配百褶裙。裙子在膝盖以上，白皙的长腿露在了外面。 　　 　　春末的风透着夏天的味道，暖暖的。 　　 　　视线里的女生被一群人包围着，他们拿着马克笔，凑在她跟前，叽叽喳喳地炸开了锅。 　　 　　“关雅，我想在你衣服上签名。” 　　 　　“啊啊啊，小雅，我也要我也要，” 　　 　　“……” 　　 　　于是，他就在那位秃顶物理老师从办公楼里款款而来的几分钟内，目睹了自己的女朋友，被七八个，哦不，十多个女生排着队，在她的衣服上签名。 　　 　　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写在袖口和背后。后来就越来越过分了，她们撩起她的头发，把名字写在了她的衬衫领口。 　　 　　女生签完了还有好几个男生跑过去写。 　　 　　上厕所回来的陈可佳，本来打算归队的，见老师还没来，她就乐呵呵地跑到23班里，凑热闹给关雅签名。 　　 　　她的笔直接……伸到了关雅的胸口。 　　 　　何思砚:“……” 　　 　　如果唐灿此刻扭过头，仔细观察何思砚的表情，他会看见他的战友眼里有怒火。 　　 　　嫉妒的火焰。 73、Chapter 72 ... 　　Chapter 72 　　 　　等5班缺席的几位老师坐定的时候, 23班的学生已经在回班的路上了。 　　 　　每个女生的衬衫上都被密密麻麻的名字所填满，远远地看去, 只剩五颜六色的一片。 　　 　　队伍里的唐灿移开眼，默默地将头转过来，偷偷地拿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何思砚。 　　 　　唐灿搓了搓手, 侧头, 趁班主任李翠娥不注意, 特意对何思砚说:“关雅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陈述句, 很肯定的语气。他就想单纯地阐述下这个事实。顺便, 称赞下他的女朋友。 　　 　　想来也是, 他曾经想追的对象，怎么会差呢？毕竟，他的眼光那么好。 　　 　　“哦。”何思砚声音很低, 他用仅仅能够让两个人听到的音量, 漫不经心地说道。 　　 　　然而他真实的想法是—— 　　 　　我女朋友，当然漂亮。 　　 　　她每天都很漂亮。 　　 　　还特别可爱。 　　 　　尤其是， 　　 　　刚才。 　　 　　关雅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 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地碰了下他的手背。 　　 　　一股暖流没进了心尖。 　　 　　而此时, 看不穿何思砚心思的唐灿, 不太满意他的冷淡态度。他挑起眉毛, 接着问:“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今天化妆了吗？” 　　 　　唐灿这会儿是当真好奇，直觉告诉他何思砚压根就没发现。这家伙那么愚钝，怎么可能会知道？ 　　 　　“没。”何思砚轻声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就知道——”唐灿小声嘟囔, 随即混乱地抓了抓头发，得意地抿着嘴笑。 　　 　　何思砚懒懒地垂眸，注意力定在自己的手上。手心好像突然有点烫，还痒痒的。 　　 　　“哥们，你这脸色不太对劲啊。”唐灿撞了何思砚一下，低声道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刚才还是面瘫脸，这会儿怎么就笑起来了？ 　　 　　跟何思砚处久了，唐灿知道他不是那种会经常笑的人。所以，他那微妙的表情变化，他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捕捉到。 　　 　　“我脸上有东西？”被唐灿古怪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何思砚转过脸问。 　　 　　“没什么。”唐灿吸了吸鼻子，淡淡地摇头。 　　 　　-你的脸上的确没什么，就是写着“发.春”这两个字。 　　 　　唐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偷着乐。 　　 　　“好啦好啦，要拍照啦！唐灿你把头抬起来，抬高点！” 　　 　　在调整队形的李翠娥注意到队伍最末尾的两个人。她点名说了唐灿。 　　 　　唐灿闻言，像是触电一般，立马就站得笔直。　　 　　 　　5班呢，不仅班服出了次“风头”，就连这拍毕业照的画风也跟别的班不一样。 　　 　　所有人都坐好了等待拍照，这时候摄影师比了个手势，笑着说：“我数一二三，大家一起喊茄子啊。毕业照嘛，笑的开心点哦～” 　　 　　大家都照做了，但是—— 　　 　　咔嚓，快门定格画面。 　　 　　几十张正直脸出现在了镜头里。 　　 　　摄影大哥：“……” 　　 　　他尴尬地努了努嘴，尽量保持着专业，说服自己不要笑。 　　 　　“来，我们5班的同学，听我的指令，笑得再开朗一点。”摄影大哥微笑道。 　　 　　“最左边那位男同学，露出你的牙齿也是没关系的哦。”不要一副便秘的样子好么？很影响整体美观啊喂！ 　　 　　“……” 　　 　　摄影师几轮的调.教下来，5班终于拍好了毕业照。李翠娥的脸都快绿了。她没想到他们班这群人悟性这么差，连微笑都需要别人教。平时学习还挺不错的，这种时候短板尽显。 　　 　　后边等着的班级都不耐烦了，真的是非常耽误事情。 　　 　　“好啦，同学们辛苦了！”摄影大哥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文科班还是比理科班要有活力些。 　　 　　5月份拍毕业照，一般等到了高考出成绩后，再次来学校能拿到。中间的时间跨度还是比较长的。他看着这些孩子们，想着他们在几个月后就要踏入人生的另一段旅程，一时间感叹起来。 　　 　　给多少届学生拍过毕业照了？没见过这么木讷的理科班。那伙男生能找到女朋友么？ 　　 　　…… 　　 　　不过，摄影大哥似乎是多虑了。至少在何思砚这里，不存在打光棍的问题。 　　 　　5班其他男生还在打光棍的时候，他已经把23班的班花撩到手了。 　　 　　黄昏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了粉色。 　　 　　学生们的狂欢日，学校放了个晚自习。汹涌的人潮散去，校园里恢复一片宁静。 　　 　　道路两旁的高大银杏树，已经不似冬日里那般，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而是挂满了饱满的绿色树叶，好不可爱。 　　 　　将注意力从习题册里移开，何思砚转过头，看见了端坐在二十三班里写题的女生。 　　 　　几乎是同时，她也停下笔，转过头来，看向了他的教室。 　　 　　他们约好了，五点二十分一起回家。 　　 　　何思砚里边穿着新班服，外边套着校服外套。他把校服的拉链拉上，将里面的那件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点边儿都没露出来。 　　 　　富有默契地出了教室，走下楼梯，共赴停车场。 　　 　　此时的关雅没有穿白天的那条百褶裙，而是换上了裤子。因为要骑自行车回家，所以她出门前特意带了条休闲长裤。 　　 　　到了停车场，她刚准备拿钥匙开锁，就被一只手给拦下了。 　　 　　何思砚:“今天我载你。” 　　 　　他挡在她身前，遮住了她的阳光，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关雅重重地点了点头，弯着眼睛笑，甜甜的。 　　 　　微风，青草，花香，单车。 　　 　　斑马线，红绿灯，越来越近的家。 　　 　　一切都很好，特别舒服。除了关雅身上的那件几乎快要涂满名字的衬衫。 　　 　　他也很想给她签名。 　　 　　但是啊， 　　 　　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好像不需要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比起这个，其他的事可能更有意义。 　　 　　“小雅，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分享？” 　　 　　关雅正抱着他的腰，半个人靠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晃着腿。 　　 　　“嗯，我正想说呢。”关雅笑道，“今天不是成人礼嘛，我们班好多人互相签名。后来我回班的时候，中途遇到了好几个体育班的人……” 　　 　　关雅正准备慢条斯理地往下讲，她并没有注意到正在骑车的何思砚，他嘴角的浅淡笑容一点点在消失。 　　 　　“体育生果然不一样，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肌肉特别发达。他们都穿着那种运动背心，颜色款式是统一的。那大概就是他们班班服吧。” 　　 　　“有个男生让我给他签名字，说什么特意留了腹肌的位置。我当时——” 　　 　　成排的绿树在头顶连绵，叶子随风扑簌簌地飘动着。 　　 　　关雅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在唱独角戏。抬头看周遭时，何思砚恰好骑车单车转了个弯，车身摇晃了两下，她下意识地抱紧了他的人。 　　 　　这并不是回家最近的一条路，而是绕了个圈的那种。 　　 　　“你是要去书店买东西么？”不远处有个新华书店，何思砚经常光顾那里。除了这个解释，关雅找不出别的理由。 　　 　　“不是。”他淡淡地回答。 　　 　　车子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他捏了刹车，长腿极地，停了下来。 　　 　　关雅松开他，安静地从单车后座跳下来。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从学校出来到现在，他好像没说过太多的话。 　　 　　女生抬着头望着他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 　　 　　淡淡的夕阳在小巷的墙壁上擦出一道风景线。 　　 　　一时无言。男生一个字都没说，在关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腾空抱起，放到了单车的座位上。 　　 　　他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穿过散发着香气的发丝覆上后颈。 　　 　　事情就发生在几十秒之内。女生的大脑里还来不及细想原因，唇就被他堵上了。 　　 　　柔软而温润的薄唇吻着她，轻柔里又带着几分霸道。 　　 　　后来便是唇齿交会，纠缠不休。 　　 　　关雅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为了防止从车上掉下来。或许是两人亲吻的动作有些激烈后半段的时候，那辆单车变得摇摇晃晃的。 　　 　　身后是没有任何防护的水泥墙，如果撞上去会很疼，甚至擦伤。 　　 　　在喘息的空档，关雅直接大脑一热，抬起腿夹住何思砚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保持着这种姿势又亲了好久，忘情而又投入。 　　 　　对于自己的反客为主，关雅倒是丝毫没有羞耻心。她还能在最后，趴在他的肩头，娇滴滴地嗔了句:“你……你干嘛突然亲我？” 　　 　　虽然毫无准备，但是心跳快得厉害，也兴奋得紧。 　　 　　他的脸在她的耳边轻蹭，低声道：“唐灿说你化妆了，我看不出来。” 　　 　　关雅:“……” 　　 　　论破坏气氛，何思砚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关雅问：“那现在呢？你觉得我化妆了么？” 　　 　　他说:“好像是柠檬味的。”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 　　 　　“你这么抱着我，累不累？” 　　 　　“不累。” 　　 　　“对了，我之前的话还没讲完呢。”关雅想说完体育生的故事。 　　 　　“小雅。”他呢喃出声。 　　 　　“嗯？”关雅应声，慢慢缓缓抬起脑袋，往后退了退，看着他的脸。 　　 　　沉默了两秒后，关雅听到了一句让自己对何思砚刮目相看的话。 　　 　　“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别的男生。” 　　 　　他的语气很认真，说话时眼神也特真挚。 　　 　　关雅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心想:果然是典型的天蝎座么，占有欲还挺强。 　　 　　简直可爱死了啦！~\(≧▽≦)/~ 　　 　　“那我爸呢？也不能想？”她故意逗他。 　　 　　何思砚轻叹，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关雅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真的很想讲完体育生的故事。 　　 　　那人其实没把衣服穿身上，是拿着给别人签的。背心上有特别多的签名。 　　 　　那几个人跟他们班的史约翰关系好。可能是听他提起过她。 　　 　　关雅给那人签名以后呢，那家伙就一直嘚瑟，夸自己身材有多好什么的。 　　 　　旁边有个人幽幽地来了句：“兄弟，我觉得啊，人家男朋友比你高比你帅，腹肌还比你好看。你知道么？” 　　 　　像他亲眼看到过似的。 　　 　　所以啊， 　　她就想问何思砚， 　　能不能让她看看他的腹肌。 　　 　　不知道这家伙在吃哪门子的醋。 　　 　　不过，她很喜欢。 　　 　　“何思砚，请你继续保持。” 　　保持这种喜欢我到不要脸的样子。 　　 　　何思砚扬眉:“保持什么？” 　　 　　关雅笑着说:“锻炼身体。” 　　 　　“哦。”何思砚顿了顿，“小雅，其实……” 　　 　　关雅:“什么？” 　　 　　何思砚:“其实你不重，不要有负担。” 　　我抱得动。毫不费力。 　　 　　关雅：“……” 　　74、Chapter 73 ... 　　Chapter 73 　　 　　最后的一个月, 关雅过得很充实。身体加满了油，只是等待着高考的检验。 　　 　　她和何思砚隔三差五给对方打气, 不过加油的方式很特别。 　　 　　不是拥抱就是亲吻。礼貌性的，点到即止。 　　 　　这年的高考顺利结束了。天气很好，没有下雨。关雅吃得好睡得好, 状态不错。 　　 　　6月8号那天晚上, 他们俩从一场KTV狂欢里脱身, 十指紧扣着漫步在小城安静的街道上。 　　 　　晚风轻轻, 拂过河边的小垂柳。她和他坐在路旁的木质长椅上, 抬着头看天上的星星。 　　 　　小河的对岸, 是美食一条街。灯牌闪着七色光芒，倒影在徐徐流淌着的河水里。食物的香气随风肆意地飘荡着。 　　 　　何思砚揽着关雅的肩膀，转过头, 问她：“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女生从视线从漆黑的天幕中移开, 回过神，盯着路灯下的恋人。 　　 　　夏夜的晚风轻轻地吹着，温柔地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深褐色的眼眸洇着墨, 深邃却清明，轻而易举地吸引着她。 　　 　　“我还欠你什么？”关雅翘着唇角, 粉唇边溢出一声淡淡的呢喃。 　　 　　她的声音带着懊恼和困惑, 尾音悠长。 　　 　　“我忘了？你说怎么办？” 　　 　　她眨眼, 故作无辜地看着他。 　　 　　嗯？怎么办？何思砚挑眉，眼里散着笑意。 　　 　　他抬起手，无名指向里蜷曲, 朝她勾了勾。 　　 　　关雅听话地凑过脸去，脸颊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耳朵。 　　 　　他侧过头，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在欣赏着一个艺术品。 　　 　　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她的发丝，轻轻地捧起她的脸。他吻住她的唇。 　　 　　女生没化妆，脸上很干净。她的唇温温软软的，有点甜。 　　 　　空气里响着靡靡之音，混合着夏夜晚风，撩拨着人的心弦。 　　 　　时间静好，河水缓缓地流淌着，亲吻过河边的垂柳，见证着少年少女的浓情蜜意。 　　 　　沦陷在这个甜蜜的吻里的关雅，心里跟块明镜似的。 　　 　　她在心里回答着他的那个问题：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场流星雨。 　　 　　双子座流星雨，以后每年我都陪你看。 　　 　　只要你愿意。 　　 　　.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关雅和何思砚在普吉岛。 　　 　　行程是很久之前就定好了的。这是他们的毕业旅行。 　　 　　陆萌和唐灿也在。不过，他俩昨晚去参加Party，仍在睡梦中。 　　 　　海水湛蓝湛蓝的，和天空连成一片。海滩上有不少穿着比基尼的辣妹。 　　 　　和她们相比，关雅就穿得相对保守了。但是，无论是在何思砚的眼睛里还是镜头里，都只有关雅一个人。 　　 　　椰子树下，扶着树干的女生回眸一笑，秀发随风飞扬。 　　 　　快门被飞快按下，画面定格。 　　 　　拍了一会儿，何思砚去给关雅买冰镇果汁。关雅坐在原地看照片。 　　 　　每一张都拍得特别漂亮。光线、构图、场景，无可挑剔。 　　 　　看着看着，关雅的嘴角都不自觉地在上扬。哪知一抬头，她就看见有个外国姑娘拦住了她的男朋友。 　　 　　那姑娘身材火辣，模样俊俏，整一个霹雳娇娃。他俩在谈些什么，似乎挺和谐。 　　 　　关雅立马站起来，抱着相机，哼哧哼哧地小跑过去。 　　 　　何思砚把相机从关雅手里接过来，将果汁递给她。 　　 　　那姑娘笑嘻嘻地说了句话就走了。像是知难而退。 　　 　　关雅嘟着嘴，问:“怎么回事？” 　　 　　一副质问的口气。 　　 　　何思砚捏了捏她的脸，笑道:“真可爱。” 　　 　　“问路的。”何思砚说，“她夸你漂亮。” 　　 　　那姑娘是何思砚给关雅买果汁的时候遇到的。姑娘是捷克人，英语又不太好。何思砚受父母的熏陶，懂一点捷克语，便帮她翻译了几句。 　　 　　结果那姑娘追过来问他是不是单身。 　　 　　何思砚自然是回答:“我有女朋友。她就在那边。” 　　 　　姑娘似乎是看他年纪轻，毫不避讳地问:“是初恋么？” 　　 　　“不仅仅是。” 　　“我会陪她走一辈子。” 　　 　　他搜刮了所有会的捷克语词汇，对着一个陌生女孩表达了对自己女朋友的爱意。 　　 　　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在关雅看来，却不是这样。她依稀听到了“喜欢”这个词。 　　 　　她真的没想到，只是去买个果汁，男神都能被人挖墙脚！ 　　 　　关雅咬着吸管，“你别骗我。” 　　 　　何思砚低头看她，没说话，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绚烂的阳光在头顶，尽情地洒在沙滩上。 　　 　　“我们回酒店吧，那两个家伙也该醒了。” 　　 　　关雅搂住他的脖子，不满道：“别转移话题。” 　　 　　谈恋爱到现在，他们好像从没吵过架，也没怎么闹过矛盾。 　　 　　旅行也没问题，很和谐。何思砚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能力也强，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甜甜的冰镇果汁入喉，心也渐渐静了下来。 　　 　　快要回酒店的时候，关雅特意看了下何思砚，发现他竟然在笑。 　　 　　关雅:“你在笑什么？” 　　 　　何思砚：“我很开心。” 　　 　　关雅：“嗯？” 　　 　　何思砚：“小雅这么喜欢我。” 　　 　　关雅：“我当然喜欢你呀。” 　　 　　男生将女生放下来，抚了抚她的头发。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光。 　　 　　“这辈子除你之外，我不会再喜欢别人。”关雅语气坚定。 　　 　　何思砚弯腰，冲她耳语：“真巧，我也是。” 　　 　　他握住关雅的手，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心里头热浪翻滚。 　　 　　“不回酒店么？”关雅问，“他们怎么办？” 　　 　　陆萌和唐灿很可能把这一天都睡过去。:） 　　 　　何思砚勾唇，道：“别管他们，我们去过二人世界。” 　　 　　他想她和制造美好的回忆，越多越好。 　　 　　忽然一通跨国电话打过来，电话那头的父亲语气稍微有点激动。 　　 　　为了何思砚的高考，他们最后请了几个月的假，专门陪他。在这个期间内，关雅父母和何思砚父母已经很熟了。两家人还经常在一起吃饭。 　　 　　何爸爸:“你们俩成绩出来了，都考得特别好。” 　　 　　“理科全省第二，文科全省第十。”何妈妈激动地补了句。 　　 　　“对了，清华和北大的招生办都打电话过来了。你想报哪个？” 　　 　　何思砚冷静地回:“好，我知道了。容我想想。” 　　 　　挂断电话，何思砚将他的手机放回关雅的包里。 　　 　　他问她:“清华和北大，你想报哪个学校？” 　　 　　清澈的青空下，女生眨着明眸，笑道：“北大，北大历史系。”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何思砚往后退了一步，他伸出手，脸上挂着长久以来最灿烂的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明媚。 　　 　　“校友，以后请多多指教。我是物理系的新生，何思砚。” 　　 　　关雅握住他的手，眼里泛着幸福的泪光。 　　 　　她笑着说:“我是历史系的关雅。很高兴遇见你。” 　　 　　——正文完 　　 75、甜蜜の番外 ... 　　番外篇 　　 　　1.所谓壁咚 　　 　　刚上大学那会儿, 何思砚和关雅依然处于热恋期。 　　 　　有一次，他们因为一件小事情闹了矛盾。真的就是一件特别小的事。 　　 　　两人专业不同, 都是一整天的课，除了吃饭，基本没在一起。 　　 　　通常, 他俩晚上有时间, 都会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最开始还挺和谐的, 渐渐地, 座位从挨着坐, 变成了对坐。忽然有一天, 何思砚默默地换了个背对关雅的位置。 　　 　　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背地学了几个小时。 　　 　　回去的时候，关雅有点不开心，心烦意乱的。她很少生气, 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何思砚像是在躲洪水猛兽似的。 　　 　　关雅越想越烦，脚底像是生风，步伐也变快了不少。 　　 　　这下子, 跟在女朋友旁边想拉小手的何思砚扑了空。 　　 　　不过大长腿有天然的优势，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挡在了关雅面前。 　　 　　“生气了？”何思砚看着关雅, 问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关雅挑眉, 抱着胳膊背过身去，不悦道:“你躲我干嘛？” 　　 　　和男神相处久了，人也就放肆了起来。在恋爱里面, 他们是平等的。有时候，关雅看到何思砚那副紧张的样子，就会在心里偷着乐。 　　 　　以前，关雅也纠结过，如果何思砚知道，她最开始的时候，是以粉丝的心态靠近他的，他会不会因此而讨厌她。 　　 　　然而她完完全全多虑了。男神早就把她的微博摸透了，甚至还能背出具体的话来。高三暑假的毕业旅行，他就告诉她，以后，她就是他的偶像。 　　 　　当时，关雅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他看，大声向全世界宣布这个男人是她的。 　　 　　恋爱有保质期。所以当下，关雅就在想，这家伙是不是开始厌倦了。 　　 　　自从在某次活动上大出风头以后，不止本校，就连外校的女生，都常常跑过来看他。 　　 　　就说今天的图书馆，都有好几个假装跑来看书实则偷瞄的人。 　　 　　她没那么无聊，管不着别人怎么做。倒是何思砚的举动令她诧异。 　　 　　“何思砚，你听好。”关雅鼓起勇气，转过身，特别不客气地说，“你要是敢移情别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落，人就突然被逼至墙角。她的背抵着墙，抬头看见他那张越来越靠近的脸。 　　 　　何思砚的右手撑在墙面上，头往左边歪了下，似笑非笑道:“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 　　 　　关雅怔了下，侧头，小声咕哝道:“你这么说，弄得好像是我无理取闹。” 　　 　　“我做错了什么？嗯？”他轻声问。 　　 　　“在图书馆，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换座位？” 　　 　　温黄的路灯下，女生睫毛的颤动，像是蝴蝶扑闪着的翅膀。 　　 　　何思砚轻轻一笑，撑着墙的手滑在女生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将她的人拥进了怀里。 　　 　　“最近可能荷尔蒙比较旺盛，我一看到你，就想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点也看不进去书。” 　　 　　关雅木讷地伸出手，略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道:“哼，流氓！暂且原谅你～” 　　 　　“你把我咬疼了，得亲一下。不，亲两下。” 　　 　　偶然路过的唐灿内心OS:何思砚，你他妈要点脸行不？老子牙齿都快被酸掉了！ 　　 　　2.我们结婚了 　　 　　坊间流传着一句话:毕业季就是分手季。 　　 　　作为一对模范情侣，关雅和何思砚直接领证了。 　　 　　……直接扼杀了分手这个可能性。 　　 　　求婚的过程十分简单粗暴。 　　 　　那天是何思砚22岁的生日。天蝎座的尾巴。 　　 　　关雅送了本天文方面的书给他。何思砚很开心地收下了。 　　 　　吹蜡烛许愿的环节过后，关雅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希望你能嫁给我。”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里面的戒指被拿了出来。而后，套上了关雅的无名指。 　　 　　她当时在想:除了去民政局领证，她想不出其他好的回礼。 　　 　　于是，第二天，在关雅生日的时候，他俩去民政局宣誓了。 　　 　　把各自的照片印在了红本本上。 　　 　　从此，命运连在了一起。 　　 　　3.炫妻狂魔 　　 　　几年后，A城。 　　 　　十二月的城市被凛冽的寒风所包围，高耸入云的常青树仍然顽强地矗立在A大校园里。 　　 　　在大片萧瑟之景里，人们也能找到几抹绿意，宽慰心灵。 　　 　　午后的阳光轻暖，悄悄地透过窗子爬进教室里，洒在了三尺讲台上。 　　 　　“何教授，您就不能宽容一下么？我真的是有特殊原因，不是故意不来上课的！”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学生涨红了脸，眼里满是哀怨的神色。 　　 　　她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一点，但没想到这位新教授油盐不进，跟他求了半天的情，他仍不松口，不知不觉中，她的说话音量也拔高了不少。 　　 　　“你这学期的出勤次数不达标，按规定没办法参加期末考试。”何思砚冷淡地说，“你可以选择重修。” 　　 　　“我真的有不得已的理由，没能给您请假。无论如何，希望您能给我一次考试的机会。”姑娘咬着牙，在做最后的挣扎。 　　 　　何思砚垂眸，视线落在手表上。再和这位同学扯下去，他就要耽误做正事的时间了。 　　 　　“教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就不能通融一下下嘛？”姑娘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嗲里嗲气地撒起娇来。 　　 　　她早就从同学那里听闻，这位何教授，原则性特别强，不仅严苛还特别冷漠，是个难讲话的主。 　　 　　八成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性.生活不和谐，所以经常在课堂上报复他们。不然，他们没办法解释，这位教授居然在一节课内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及特征，此后几乎堂堂课都要小测验。 　　 　　虽然他讲课还不错，但是冷着一张脸，简直白瞎逆天的颜值。 　　 　　——以上是这门课选修课的学生们给的评价。 　　 　　小姑娘见自己的撒娇似乎起了一丢丢效果，便大胆起来，靠近何思砚，拉他的胳膊，一鼓作气，让他松口。 　　 　　哪知道，何思砚很有礼貌地避开，道:“你不用再费口舌了。”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公文包里，提起公文包准备走了。 　　 　　欲哭无泪的小姑娘无奈地说:“教授，您这么不近人情，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真的活该单身啊，这种脾气哪路神仙能受得了呀╭(╯^╰)╮ 　　 　　走了几步快到教室门口的何思砚，特地折回来，他很严肃地看着那姑娘，郑重其事地说:“王慕雪同学，我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王慕雪当即哽咽了一下，机灵地拍起了马屁。 　　 　　“看不出来，教授您自己结婚了啊。您老婆真有眼光，能找到您这样的老公。” 　　 　　何思砚听了心情不错，多说了句:“她不仅眼光好，人也漂亮。” 　　 　　接着，他很大方地拿出手机，准备展示照片。这时候，屏幕上方有了来电显示。 　　 　　——“银河系里最可爱的老婆”。 　　 　　王慕雪差点没咬到舌头。这位教授看起来高冷得要命，居然内里如此骚包？ 　　 　　给老婆的昵称暴露了一切。 　　 　　当听到那句“Honey”时，王慕雪恨不得夺门而去。 　　 　　接完电话的何思砚，脸色悦然了一些。他看了眼王慕雪，道:“把请假理由发我邮箱。平时作业补起来，我可以考虑给个平均分。至于考试，就看你自己了。” 　　 　　王慕雪看着选修课老师春风得意地走出教室，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她开心地在原地跳了起来，直呼:“谢谢何教授！” 　　 　　在超市买了饮料回家，何思砚一开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关雅打电话告诉他，儿子去奶奶家玩了，他别提多开心。 　　 　　小屁孩每天都要搂着他老婆睡觉，还动不动剥削他的人权，拉着他老婆组小团体。 　　 　　弄得他婚姻生活都要不和谐了。 　　 　　大学毕业后，关雅和何思砚一起去剑桥读研。研究生刚毕业，她怀孕了。在英国生了孩子，等着何思砚读完博士，他们一起回了国。 　　 　　在英国的时候，关雅学的是国际新闻。她在报社找了份工作，回国也是继续从事相关工作。 　　 　　何思砚则响应政策号召，赶上机遇，成了名年轻的教授。做科研的空档，仍然坚持自己的摄影梦想。 　　 　　谁也不知道，那个在网络上神神秘秘的摄影师Ori，现实里竟然是大学教授。 　　 　　当然啦，除了关雅。 　　 　　幸福地吃完晚饭，何思砚一本正经地说:“老婆，咱们明天去看戒指。” 　　 　　几个月前，羞耻的浴室play，他把结婚戒指给弄丢了。刚入学校事情多，就没顾及这事。 　　 　　关雅点点头，应了声，又问:“怎么了？” 　　 　　何思砚:“没人相信我娶了个这么好的老婆。” 　　 　　从十七岁开始，他们已经相处十年了。即使十年过去，听到这样的话，关雅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那是他们眼拙，看不出这个男人美好的地方。他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像星星一样炫目，又性感得要命。 　　 　　她看着他傻笑，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抱进了卧室。 　　 　　卧室里摆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全部都是何思砚拍的。 　　 　　他亲吻着她的脸颊，低声问:“我们再生个可爱的女儿好不好？” 　　 　　“好，听你的。” 　　 　　—————— 　　 　　（完） 本书由 然墨染砚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