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13353638785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妻华》 作者:夜惠美 文案   重生的她不再背负家族的使命和责任,尽情享受乡间女土豪的快意人生。   然而天意弄人她面临以下几个问题:   1、三年后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正在她家门口书写莫欺少年穷。   2、被她踹断腿的柳三郎将来是外表风光霁月实则狠辣无比的魏王世子。   3、被她关在后宅百般苛责的病秧子五年后是震动朝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4、没完没了的狗血时不时降临到她头上。   女主说:“世上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拳不行,就两拳。”   男主说:“每天同夫人的迷弟迷妹们争宠,心好累。”   女主:“你为渣渣求情?”   男主:“我心疼你手痛。”   总结:武力值破表双商在线女主vs表里不一腹黑实力宠妻男主。 ================ 第一章扫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动玉门关。 皎洁的明月当空,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空旷深远,长风拂过半人高芦苇荡漾出壮阔的波浪,磅礴中亦有苍凉孤寂。 一月前的狼烟烽火渐渐散去,将士的尸骨早已收殓,唯有玉门关同古道依然存在。 月华如水,清淡朦胧,犹如在草原上笼罩着一层薄烟。 一株古树旁堆砌一块巨大的青石,一个做少年打扮的人站在青石之上,月光化作清泉洗濯他昳丽的俊容,眉眼如画,英气逼人。 慕婳睁开眼睛,草原好似震动一瞬,她的眸子璀璨明澈,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稳重,看破一切的平静。 在她的眸中幻化出不同画卷,隐隐有一股伤感。 犹如身处山中不知朝夕的老者突然现在世,发觉世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慕婳清醒后便单人单骑来到西北玉门关前找寻曾经的痕迹。 “……一梦十年,你困住我灵魂十年,我依然能够还阳重返人间。” 嗷呜,嗷呜。 银狼仰头长啸,群狼紧跟着对月长啸嘶鸣,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狼啸声中,夹杂着人声: “不好,有野狼。” “射箭,快射箭。” “不行,狼太多了。” 慌乱,无措的声音传入慕婳耳中。 她跳下青石,而后犹如大鹏展翅极速奔去,似一道流星坠入被群狼包围的人群之中。 寒芒闪烁,犹如一道银龙在狼群中撕扯开一条通道,几只野狼如同稻草人一般被划开皮肉,气绝身亡。 目现双月的头狼好似有灵性凝视慕婳,嗷呜一声,带领群狼向草原深处遁去。 慕婳收回利刃,都说畜生无情,可不记得她的人何其多,那只被她救过的小月芽记得自己。 即便她换了一副皮囊。 小月芽还记得她。 当初的小奶狼已经长成强健的头狼。 “多谢壮士相救……” 火光照耀下,拜谢的人看清楚眼前击退狼群的少年,真真是个昳丽英俊的少年郎。 慕婳从狼群远去的方向回神,展颜轻笑,“我是女孩子!” 领头的男人大约有三十多岁,国字脸,络腮胡,肌肤若古铜色,大嘴张得不能再大,怀疑他看到的一切,“你逗我?!” 虽然西北的女孩子一惯彪悍,方才少年利落精湛的刀法,一往无前的气势,便是上过疆场的男人多有不如,咋可能是女孩子。 “你若是女孩子,我就是太监。” 男人身边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还残留着血痕,没有少年相救,他早死在狼爪下了。 慕婳英姿深深印在他脑海中,崇拜的救命恩人竟是女孩子? 倔强活泼的少年无法接受自己竟然不如女孩子。 “夏七,够了。”男人呵斥赌气的少年,向慕婳尴尬的笑了笑,“您别见怪,这孩子让我给惯坏了。” “五叔难道认为他是女孩子?他哪里像女孩子?” 慕婳低头看了一眼女孩子最重要的特征——胸部,虽不够丰满,还是有起伏的,夏七随着她目光落在她饱满的胸前,瞬间羞红双颊。 “我不知你是不是太监,自家晓得自家事,我就是女孩子。”慕婳笑盈盈,昳丽的脸庞神采飞扬,“要不你同我再打一场?你输了,就要承认我是女孩子,哪里都像女孩子!” 众人皆默,或是低头看草芥,或是抬头看明月。 夏七少年一脸挫败,“我打不过你,女孩子断然不会像你……这么说话。” “那该如何说?”慕婳好奇的问道,认真求教令少年哽咽。 她星子般眸子让少年夏七恍然失神,古铜色脸庞浮现一片绯红,脚尖踢着小草,一派别扭羞涩。 男人轻轻咳嗽一声,慕婳眸子望过来,三十多岁经历过风霜的男人一样失神了,一瞬间回到情窦初开时。 方才觉得少年杀狼帅气,仔细再看,雌雄莫辩的少年不仅昳丽,精致的眉眼缓缓展开犹如明艳的海棠,纵是女孩子没几个能胜过她颜色好。 男人走南闯北多年,也见过京城中千金大小姐,少年——不,面前的女孩是天下少有的绝色。 艳丽的海棠会被人捧在手中珍藏,女孩那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英气卓然的气势,令人不敢有任何亵渎之意。 “……咱们还是坐下说罢。” 男人比夏七少年率先清醒,恭敬请救命恩人坐在火堆旁,犹豫片刻,递上旅途必带的鹿皮酒壶,倘若是女孩子的话……慕婳直接举高酒壶,嘴唇离着鹿皮酒壶半寸,美酒流入她口中。 夏七坐在五叔旁边,呐呐说道:“我就说她不是。” 烈酒让慕婳脸庞多了一抹红晕,眸子水润漂亮,她把酒壶扔给少年夏七,“不是什么?” 夏七握紧酒壶,一个劲往嘴里倒酒,驱散心头莫名涌起的琦念。 “夏七是我侄子,蒙人看得起,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一声夏五爷。” 男人自我介绍,并把一行人中比较有身份的人介绍给慕婳认识。 慕婳拨弄面前的火焰,火光照亮她的脸庞,“我听过夏家商行的名头,北直隶实力前三的商行。” 夏五爷稍楞片刻,“公子……不,姑娘也不简单,单凭一句话就能点破我的身份。” 他是夏家商行地位最重的执事,是夏家家主左膀右臂,手中掌握百万生意,“这次承蒙姑娘相救,夏某感激不尽,以后姑娘若有吩咐,夏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婳手持挑火的柴禾在草地上勾勾画画,“不必以后,我现在就有一件事……吩咐。” 夏七少年变了脸色,你呀懂不懂谦虚矜持? “姑娘请说。”夏五爷按住夏七的手臂,神态依然谦恭,再无方才的热络。 慕婳仿佛没察觉出夏五爷突然的冷淡,燃烧跳跃火焰印入眼中,“玉门关之战后,沐家去了何处?” “沐将军?姑娘说得是宁西公沐家?”夏五爷一脸敬畏,赞道:“沐少将军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扫平强敌,当今天子册封沐老将军为宁西公,沐少将军为五成兵马司右军都督,封为世子。据说沐世子回京时,京城闺秀为他疯狂。沐世子一战,功在千秋,利在万民,不是这场胜仗就没有畅通的丝绸之路……” 慕婳打断夏五爷对沐世子的称赞,“战死的将士埋骨何处?侥幸生还的将士可曾得到晋升封赏?” “你问这些做什么?”夏七皱着剑眉,显然不大高兴慕婳无视沐世子,“你身手是厉害,可敌十人,兵法大家万人敌沐世子才是真正的英雄!” 慕婳似笑非笑,“我吩咐你五叔,你多嘴作甚?” “你吩咐五叔?”夏七惊讶,“你竟把五叔给出的承诺用在……用在打听消息上头?” 他很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傻啊,他们夏家是巨富皇商,好不好? 慕婳扔掉柴禾,缓缓起身,手指放在唇边,尖锐的哨声在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悠长,一匹枣红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马鬃飞扬,马蹄有力,慕婳不等骏马停下,抓住缰绳翻身上马,行云流水,动作极是熟练潇洒,向看傻了的夏七少年勾起嘴角,“我所求之事,你做不了,我亦不缺银钱。” 夏七:“……” “后会无期!”慕婳策马而走,身后传来夏五爷浑厚的声音,“战死的将士埋骨在玉门关西山,离此地有十里。” 第二章 退婚 慕婳的身影逐渐没入草原深处,如同她突然出现救下众人,离去同样突然。 夏五爷轻轻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夏七少年望着慕婳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少年脸上浮现淡淡思愁。 “她都没提自己的姓名,以后……旁人问我救命恩人,我怎么说?”少年紧紧握紧尚显稚嫩的拳头,“什么叫我没能耐报答她?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排行在七,却是夏家宗子,文采斐然,骑射俱佳,年方弱冠已高中举人,在北直隶也是响当当的翩翩佳公子。 夏五爷觉得今日遇见的姑娘无视侄子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侄子未必是坏事,侄子被大兄嫂子宠得太过骄傲,过于自负。 “五叔,我们还会遇见她吗?”夏七期盼能从见多识广的五叔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会的。”夏五爷缓缓认真的点头,“惊才绝艳的人会去京城,我不知那位姑娘身份,她问起沐世子,肯定会去京城。” 夏七眸子微微暗淡。 夏五爷笑道:“下次再见面,别让人家姑娘小看你。” 夏七紧抿嘴唇,下一次,他要亲口问出她的名字! 令她正眼相看。 夏五爷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嫂子她们不必再担心夏七不开窍,只是那位姑娘绝非寻常女孩子,她那双眼睛太过平静。 救下他们一行人,对她而言许是顺手而已。 夏五爷都无法忘记她,何况涉世未深情窦初开的夏七? 如同天上的明月,静静的照亮夜空,不知凡间有多少人痴痴仰望着夜空。 夏五爷咽下劝说侄子的话,毕竟侄子还年轻,还有机会和希望,低沉沙哑念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本当称赞绝世高手的诗句用在她身上毫无突兀感。 ****** 清晨,霞光出现在天边,火红的朝阳慢慢爬上来,淡淡的雾气萦绕西山,露珠在草叶上滚动,露水晶莹剔透,映衬朝阳,五光十色,犹如琉璃珠一般漂亮。 西山平缓之地竖立近千有名有姓的墓碑,一座座玄色墓碑犹如丛林,整座西山被染上一层黑色,肃穆而悲怆。 银鞍红马,快若闪电,慕婳纵马疾驰赶到西山忠魂埋骨之地。 她翻身下马,手中提着一个酒坛子,一座墓碑,一座墓碑的走过。 时而手指轻抚过墓碑上的刻字,时而喃喃自语,最后慕婳来到墓碑群中间,于别处墓碑不同,这块玄石墓碑上没刻死者姓名,更没有昭显死者战功的悼词。 慕婳打开酒坛子,把美酒洒在墓碑前,随后缓缓蹲下身体,额头碰触青石,额头上传来的凉意,清晨雾气露水的味道,证明她是活生生的人。 微笑从慕婳嘴角绽放,解下腰间的利刃,狠狠将利刃插入墓碑前松软的泥土中,殷红的剑穗轻轻晃动。 直到日头偏西,慕婳移动略有僵硬的双腿,牵着缰绳,一人一马慢慢离开西山,夕阳拉长她的影子,好似给她染上一层鎏金色,有一股超脱尘世之感。 同过去道别,享受崭新的人生。 北直隶宛城距离京城百里,原是入京必经之处,繁荣热闹。 五年前,当今圣上重修运河,京城同江南相连的要地偏向封城,来宛城的客商才子少了许多。 但因宛城有大片的肥沃土地和京郊最著名的温泉红枫,失去京城门户地位的宛城并没完全衰败下去,时常有京城贵胄来宛城别院小住。 宛城东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别院,屋舍整齐,绿树成荫,后院有温泉,在宛城算是极好的宅邸。 这座静园归在永安侯府一位远房表小姐名下,在宛城提起永安侯没几个百姓认识,可提起这位永安侯府的表小姐就是这座别院的主人,宛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位表小姐年岁不大,脾气却是不小。 左邻右舍就没有一个说她好的,一言不合,便同人大打出手。 整个宛城就没有得意慕小姐的人,这在民风淳朴的宛城是极为罕见的。 静园门口再一次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的妇人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宛城第一讨人厌又做了什么?” “她还能做好事?” 身穿半新不旧马面裙的妇人呸了一声,向站在静园门口的少年努嘴,“她有眼无珠啊,陈家四郎都看不中,还不是嫌弃陈家穷?陈四郎前段日子摔断胳膊,无法参加今年的童子考试,她不说安慰陈四郎,反而变本加厉羞辱陈家,死活非要退婚,逼陈家交回定亲信物。” “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陈四郎这般人品相貌,配她简直是糟蹋了陈四郎。” “不知当初陈家老爷子怎会答应这门婚事?” 一群看热闹的妇人尽情嘲讽慕小姐,妇人旁边站着几名未出嫁做少女打扮的女孩。 她们悄悄凝视英俊儒雅的陈四郎,慢慢羞红脸庞。 陈四郎身穿布衣,容貌却是顶顶好的,只是家境太过清贫,家中有老父老母,还有两位守寡的嫂子,两个未成年的弟妹。 倘若陈四郎家境殷实,如何也轮不到宛城第一讨人厌的慕小姐同陈四郎定下婚约。 静园门口的少年容貌清俊,身形笔直,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衫穿在他身上不显得寒酸,反而平添几分清雅,颇有天然去雕饰的味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让慕……慕婳出来说清楚,她要退婚,我答应便是,她为何要推倒我娘,羞辱我父?” 在少年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衣衫简朴,袖口打着补丁的垂暮老者,眼见人越来越多,老者浑浊的眸子闪过惊慌,怯懦劝说: “四郎,咱们还是回去吧,你手上的伤还没好……这门亲事不结也好,咱们家高攀不上,是我一时糊涂,不怪慕小姐羞辱我。” “爹,这事您别管。”陈四郎右臂绑着厚重的纱布,“我倒要看看最后谁羞辱谁?!” 躲在静园门口的小丫鬟穿戴整齐,眉清目秀,一双圆溜溜眸子泛着天真,见清俊儒雅的陈四郎不由得痴了,嘟着小嘴道:“小姐怎就狠下心退亲?” 急得团团转的管家面容稍显刻薄,他揪着本就不多的胡须,“当我不想让小姐出面?可我根本不知小姐跑到哪去了。” 一旦慕婳失踪的消息传回侯府,永安侯夫人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静园紧闭大门,不见慕婳出门。 陈四郎又等了一会,日头着实太烈,他担心老父的身体,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没有受伤的左手持笔,在静园大门右侧雪白的墙壁上题字……看热闹多是不识字的人,只惊诧陈四郎左手能写字,这岂不是说陈四郎能参加童子考试? “你的字写得不错。” 一道清脆的声音身后传来,陈四郎发泄完心中愤怒,回头看向识字的人,慢慢眯起眸子,狐疑询问逆光坐在马上的人,“慕婳?!” 第三章 赠诗 坐在马背上的人比周围看热闹的人高上半头,围观邻居让开一条通道。 慕婳利落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向府邸走去。 她身穿素色衣裙,风尘仆仆,昳丽精致脸庞挂着汗珠在烈阳的照耀下,颗颗晶莹,宛若最最清澈的宝石,她唇角噙着和熙温柔笑容,令人心生亲近。 方才专心偷看陈四郎的女孩子全部将目光转移到慕婳身上。 她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年轻公子,允文允武,潇洒爽朗,迷人极了。 便是上了年岁的妇人不由多看她几眼,乍一看似昳丽的少年,细细看过少年其实是漂亮的女孩子,以独特的风姿让人钦慕,再难以开眼儿。 “慕婳?!” “慕小姐?!” “怎么可能?” 抽气声此起彼伏,有人使劲揉眼睛,不敢置信指着慕婳,“她就是宛城第一讨人厌?” 慕婳直径穿过人群,来到写满字的雪白墙壁前,仔细鉴赏书法,赞道:“你深得颜体精髓,纵观全篇书法,一气呵成,字字相属,虎虎有生气,劲挺豁达,直抒胸臆,字里行间横溢着不愤,又有鲲鹏展翅,笑傲天下的自信,你写得一手好字!” 她竟是他的知音? 整个宛城读书人都算上,无一人能凭着一篇书法看穿他的心绪。 她还是那个恨不得把所有金银都穿在身上,整日涂抹厚厚看不出肤色的脂粉,顶着掉脂粉惨白脸庞同人吵架拌嘴,性情暴躁的慕婳? 洗掉让人不敢直视的脂粉,她竟是一绝色! 她肌肤不如养在深闺的小姐们白皙细腻,泛着健康的光泽,再结合她周身英气,尽显雌雄莫辩之美。 既有少年的潇洒,又有女孩子特有的妩媚。 陈四郎心一下子跳得飞快,赶忙移开目光,怕被慕婳那双通透的眸子看破。 “以你的年纪由此颜体功力,真真天下少有,没成想宛城竟有你这等奇才,书法大家。”慕婳佩服般赞叹,“宛城果真藏龙卧虎,人杰地灵,尽出天下英才。” “慕小姐,你比我还小两岁……” 她以看后辈的目光格外令陈四郎难受,陈四郎全然忘记以前从未叫过她慕小姐。 慕婳佯装继续鉴赏书法,她总是忘记此时自己不过是十三岁的女孩子。 静园的管家直冲过来,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壮硕的,提着棍棒做家丁打扮的凶汉: “臭小子竟然敢侮辱我们小姐?陈四郎,你是不是不想在宛城呆下去了?今日我非打断你另一条胳膊不可!彻底断了你科举之路。” “打,打死打伤算我的。” 听见管事叫嚣,家丁在宛城也是横着走的,还怕一个寒门子弟陈四郎? 他们在外欺行霸市,总有永安侯府为他们善后。 陈四郎是一书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然不是残暴家丁的对手,突然袭击过来的乱棒,纵然他有心躲闪,奈何他动作笨拙着实躲不开。 闭上眼睛,陈四郎做好承受棒伤的准备。 砰砰砰,棍棒落地,陈四郎听到家丁的哀嚎。 他睁开眼睛只见到慕婳挡在自己身前,婴儿手臂粗细的棍棒生生断成两半,断裂处泛着白茬,一如一众看热闹邻居的心泛着寒意。 慕婳抚了抚衣袖,向陈四郎嫣然一笑,“我不会让这群人毁了你写字的手。” 陈四郎:“……” 他一点都不感激慕婳! 慕婳看他的手,比看他目光还热切,仿佛他的手才是稀世珍宝。 慕婳察觉不到陈四郎复杂的心思,对着倒地的家丁道:“你们在犯罪,知道吗?你们差一点让后世少了价值万金的书法。” “小姐,小姐,我们是替您出气,陈四郎写诗骂你!” 管家一双斗鸡眼几乎聚拢在一起,慕婳突然失踪,他惊恐慌张,慕婳突然回来且形象大变,管家还没来得急试探,似往日为小姐出气,却被小姐揍了。 倒地不起的家丁伤势不轻。 慕婳轻轻一拳便棒断人飞。 管家猛然拍了脑壳,恍然道:“我忘了,小姐不大识字……陈四郎这臭小子写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陈四郎扯了扯嘴角,斜睨告状的王管家,慕婳不识字? 原本他相信慕婳不识字。 今日慕婳说出颜体,讲出颜体的精髓,她能不识字?! 她若不识字,他就是没有读过书的白丁文盲。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慕婳再一次看向墙壁上的颜体书法,“你字好,写得更好,少年人就该由此志气!” 陈四郎开口道:“前些日子你要退婚,还一直羞辱我父母。” 底气略有不足,陈四郎把心一横,“成亲本是结两姓之好,你看不上我陈家,婚约就此作罢。” “信物已经奉还,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陈四郎走到墙壁前,抬手抹去尚未完全干涸的书法。 漆黑的字,雪白的墙,金色的阳光令这篇书法似发光一般。 笔下有情,这是一篇佳作! “不必抹去。”慕婳笑声清脆愉悦,“以后等陈四郎功成名就,这处宅邸的价值会翻上数倍。” “小姐……他骂你啊。”王管家声嘶力竭的说道,“他功成名就,岂不是证明您有眼无珠?” 慕婳沉思片刻,正当陈四郎等人以为她会改变主意之时,她开口:“借笔墨一用。” 陈四郎迟疑一瞬,把常年用得毛笔递给慕婳。 慕婳踱步到另外一面雪白的墙壁前,悬空抬高手臂,芊细手腕沉稳,运笔如飞,龙蛇竞走,铁画银钩,每一笔似要从墙壁上飞裂开去。 片刻功夫,她停下毛笔,颇为满意点点头,随手把毛笔扔还给陈四郎,“回府,关门!” 慢悠悠走进静园,慕婳顺手带上府门,漆黑镶嵌碗口大铆钉的府门隔绝外人或是惊讶,或是迷恋,或是不知所措的目光。 有识字的书生念出来:“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好诗,好诗。 通俗易懂,便是不识字的妇人都能感觉一股上涌的热血。 未嫁的姑娘们多是捂着胸口,双眸含春,期期艾艾望着静园大门。 “附赠一言,英雄莫问出处,有志不惧年少,君有凌云志,何苦刁难弱女子。落款——劝君进学。” 第四章 效应 陈四郎脸若火烧,脸颊上的皮肉轻颤,略显狰狞,显然是气愤到极致。 她没有任何改变,一样惹人厌! 以前她只会吵架,现在她变本加厉的羞辱于他。 他是鬼迷心窍才认为慕婳是自己的知己,不,他是被慕婳美丽的皮囊蛊惑了,默念两句红颜枯骨平稳气息,周围人议论令他火冒三丈。 “我觉得慕……慕小姐赢了,纵然以后陈四郎功成名就,不会有人说她有眼无珠抛弃陈四郎,反会称赞她光明磊落,劝陈四郎不必拘泥于婚事,当一心进学。” “陈四郎名声越显赫,地位越高,今日的事越能广为流传,传为一桩美谈。” 说话的女孩子脸颊有几颗雀斑,雀斑没有破坏她的相貌,反而显得她可爱活泼,望了陈四郎一眼,嘴角翘起:“婚事不成两家都有原因,何必闹到静园题字,陈家……哼,也不是多光明磊落,不过是欺负慕婳家中没有顶门的男人罢了。永安侯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侯府接到消息派人过来,慕婳嫌贫爱富的名声洗不掉了。” “哎呦呦,你以前不是看不起慕婳?今儿怎么替她说起委屈?” “有感而发罢了。”雀斑女孩眸子闪过一抹感同身受的痛苦,“你也知晓,我曾退过婚。” 旁人不提,不意味着她忘记未婚夫指责她嫌贫爱富。 她的未婚夫游手好闲,好吃懒做败光祖产,凭着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闹上门,疼爱她的父兄怎舍得她嫁个混子? 硬着头皮退了这门亲事,为退婚破费不少,这才堵住男方的嘴。 她有父兄做靠山,未婚夫又不似陈四郎能言善辩,识文断字,悔婚的事这才没传开。 慕婳有什么? 没人帮慕婳。 冲出来的家丁和管家无法解决问题,反似火上浇油,一旦陈四郎被家丁打断手臂,慕婳坐实了嫌贫爱富的名声。 陈四郎……纵然今年无法参加秀才考试,来年也是必中的。 他的才学在宛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长都赞他有状元之才。 衣衫素雅的女孩是宛城第一才女,她父亲擅长书画,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来宛城求字,“慕婳行事利落洒脱,打得过家丁,书法不比陈四郎差,慕婳的字带着力破墙壁的强劲,相反陈四郎的字虽好,到底笔力弱了。” “没想到她洗去恐怖的妆容,竟是昳丽绝色。” “便是柳家几位郎君都不如她。” 明知慕婳是女孩子,偏偏同为女子的她们为慕婳唇边的温柔折腰。 这等光看美颜的论调,奇迹般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大秦百姓爱美颜,爱才子。 因当今太后辅政多年,给予女子诸多宽容,当今侍母极孝,亲政并没改变太后对女子宽容态度,甚至鼓励女子读书识字,彻底废除前明女子裹脚的习俗。 媳妇闺秀皆可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女子可骑马打马球,参加诗社等在前朝大明是绝不准许的事。 因此慕婳可以疾驰千里去玉门关,静园门口云集宛城大多数的妇人和未出阁的女孩子。 她们可以肆意讨论俊俏的少年郎。 对陈四郎而言,称赞慕婳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 败给他从未正视过,瞧不起的慕婳! “四郎,咱们回家罢。”陈老汉小心翼翼拽了拽儿子的袖口,目光躲躲闪闪,小声道:“亲事退了就好,赶明儿等四郎高中,还怕娶不到贤惠能持家的好媳妇?慕小姐,她……她出身不好,听说在京城侯府惹了祸事,被侯府厌弃赶到静园。” 陈四郎眉头微皱,“爹认识永安侯府的人?” “不认识,不认识。”陈老汉连连摇头,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前阵子你娘和你嫂子不是去京城走亲戚吗?碰见在侯府当差的管事,听了一耳朵,回来你娘就同我嘀咕这门亲事不妥当,又不好悔婚,怕慕婳打上门,急得我和你娘睡不着觉,没成想慕婳竟是悔婚了,这正和我们的心意。” 陈四郎沉默不语。 “走吧,回家,回家,我让你大嫂给你煮混沌吃,再点上几滴香油,味美汤鲜,你该好好补一补,争取早日中个秀才回来。” 陈老汉拽着陈四郎向家的方向走去,“爹这辈子就指望你了,你两位嫂子为陈家守寡多年,盼着你高中,过上好日子,要不,我和你娘愧对你嫂子,更没脸见你两个劳累致死的兄长。你弟弟能否进学,你妹妹能否嫁个好人家,也都落在你身上。” 陈四郎回头看了一眼静园,两侧雪白的墙壁上各有黑墨大字,即便他不抹去,风吹雨林墨字也会淡去,宛城百姓无法遗忘今日。 他一定会高中的! 慕婳你等着看我状元跨马游街。 陈四郎父子走远,静园大门紧闭,看热闹的邻居渐渐散去,静园门口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 静园斜对着竖立着一处酒家,清静幽雅,宛城读书人聚会的首选。 方才静园门口闹剧,酒楼中饮酒吟诗的宛城才子们大多看到了。 早有德高望重的鸿儒认定陈四郎有状元之才,平时无论诗词文章,还是辩才无人能出陈四郎之右。 “咱们的陈大才子也有吃瘪的时候,解气,解气啊,为此当喝一大杯。” “以前他狂得没边了,谁都看不上,瞧不起,今日他被慕小姐退婚,又有劝学诗流传,看他还敢不敢摆着一张高傲面孔,他就是一个被女子甩了的穷酸。” “他连慕小姐都不如,几句话,一首诗就把堂堂才子打发了,他以后就算高中状元又如何?还不得承受被退婚的耻辱?最解气得是他还不能有怨言!” 几名年轻公子高谈阔论,竭尽所能贬低嘲讽陈四郎。 陈四郎才名盛,家境不好,对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同窗多有轻视。 在才学上,他出类拔萃,锋芒毕露,带着寒门学子少见的傲气固执,他和同窗的关系并不好。 “三郎怎么不说话?陈四郎不好过,你不高兴?” 说话的公子看向依在窗前的少年,他外罩书生儒衫,腰间缀着一块美玉,雍容高雅,少年相貌如玉赛月,眉梢好似流淌出盈盈月华,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在宛城唯有他能同陈四郎在才学和容貌上一较高下。 少年早在去年已高中秀才,比陈四郎还要小上一岁。 他左腿绑着厚厚的绷带,身旁放着一只拐杖,唇边噙着暖若春风的微笑,“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再互相伤害呢。” 第五章 暗流 少年说话时,双瞳浮现一抹复杂,快得令旁人发觉不了,略显腼腆的笑容显得格外温柔。 “你同陈四郎那个穷酸怎能一样?三郎完全是被连累的,倒霉正好撞上慕小姐发脾气,一时不慎才被慕小姐踹断腿。” 说话的人后背挨了旁边人一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自知说错话,自罚一杯。 “慕小姐字写得漂亮,今日的事情做得更漂亮,以前她的脾气哦,又烈又倔,似一团烈火,灼烧旁人,可也伤了自个。” “没错,以前我觉得她就是不想活了。” “以前她没有今日的洒脱,换做以往她准保被陈四郎羞辱得不敢出门,或是直接让家丁出面打断陈四郎的胳膊。” 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语宽慰被柳三郎,同时饶有兴致八卦慕婳惊人变化。 慕婳宛城第一讨人厌的名声不是一日两日形成的,她来宛城之后,就没做过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当然今日的事除外。 “你们没发觉慕小姐是个美人?原来她的美貌都被脂粉掩盖了,真真是暴殄天物。” 说话的公子哥十八九岁的年纪,家中刚娶了正妻,却不妨碍他纳妾。 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自幼受尽父母娇惯,几个出阁的姐姐所嫁之人非富即贵,他二姐夫是当朝次辅的嫡孙,便是宛城县令都对他孟公子客客气气的。 家中父母早早给他买通国子监的名额,他只等秋闱后入国子监读书了。 这句话引得同坐的同窗公子们哄然大笑,他们多是早早通了人事,慕婳美得够味儿,美得不同寻常女孩子,自然引得自诩风流的他们垂涎侧目。 孟公子更是被同窗挑拨得对慕婳势在必得,横竖慕婳已同陈四郎退婚,他孟公子完全可纳慕婳为侧室。 一直望着静园方向的柳三郎淡淡的说道:“孟兄莫忘记她有一身蛮力,纵然孟兄能把人纳进门,她若不愿,你根本进不了她身。” 孟公子哑然,同坐人这才记起方才慕婳轻轻一拳就让棍棒断裂。 何止是蛮力啊,堪比大力士。 孟公子细胳膊,细腿根本压不住慕婳。 “她若是愿意呢?”孟公子挑起眉梢,风流飘逸,他的姐姐们都能坐稳夫人的位置,他的容貌自是不差,“我听说她一心想回京城,在宛城只有我有资格带她回京。” 柳三郎浓密的眼睫挡住双眸,勾起嘴角,“那我就预祝孟兄抱得美人归了。” “哈哈,孟公子纳慕小姐之日,我等必然登门道贺。” “是极,是极,似慕小姐这等容貌唯有孟公子消受得起。” “小弟只求孟兄纳妾之日,喝到慕小姐敬过来的美酒。” 在大秦妾和妻有着天然之别,妻子出面应酬,客人必是规规矩矩,不敢轻薄正妻。 妾若是出门应酬,男主人的友人可戏之,甚至男主人可令自己的侍妾侍奉朋友知己,贱妾更可随意送人。 慕婳绝不会落到贱妾侍妾的地步,一旦做了孟公子的妾室,向孟公子朋友同窗敬酒也合乎情理。 孟公子斜着眼睛望着起哄的同窗,意味深长的说道:“这要看她是否识抬举。” 柳三郎轻轻搭放在椅子上的手指微不可见的曲起,紧接着孟公子的胳膊便亲热的搭在他肩头,浓烈的酒气喷在他白瓷般的脸颊上,“三郎。” 打了个酒嗝,孟公子用眼神示意旁人放低声音,别影响他同柳三郎说话。 在坐的公子哥纷纷放低声音。 “在我所有朋友同窗中,我最是看中柳三郎你,也知你志向远大,同我们不一样。” 孟公子微醉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你帮我谋成此事,我极力促成你拜入我二姐夫的师门,嘿嘿,到底慕小姐是永安侯府的人,我虽然不怕刚刚恢复爵位的永安侯,但也不想太得罪他们。在朝廷上,文臣同勋贵泾渭分明,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大秦开国已有百年,历经三朝,开国勋贵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当今重视民生文臣,勋贵多是挂着虚职,并不掌权,文臣对勋贵多有看不起,往往一个督查御史都能让勋贵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大秦开国太祖曾言,世袭贵胄于国同戚,这道铁律刻在铁柱上,树立在乾清宫门前。 明末民不聊生,义军四起,外族入侵,太祖在一众兄弟手下辅佐下才平定同自己争天下的对手,进而把鞑子女真等外族重新赶回关外。 太祖感念他们的功劳,按照军功封爵,确保他们后世子孙依然能享受富贵。 大秦朝存在多久,世袭勋贵就能享受多久的太平富贵。 永安侯刚刚复爵,并攀上了大秦第一勋贵英国公,又因当年一桩错案毁劵夺爵发配边关十余年,当今和文臣大多不会过于苛责永安侯。 次辅嫡孙的师门异常显赫,倘若能拜程澄为师,完全可以私下管当今皇上叫一声师叔。 程澄的父亲曾是帝师,颇受皇上敬重,皇上同程澄一起读书识字,打小的交情,只是程澄一心扑在做学问上,无心仕途,但凡程澄的学生,皇上多会另眼相看。 周围的公子们一听有机会拜程澄为师,眼睛都亮了,师从程大儒,不说能否被皇上另眼相看,即便师门诸多师兄弟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怎样?三郎帮我一把如何?”孟公子察觉出柳三郎的犹豫,压低声音道:“我再给透个消息,今年程门入学考试的主持者就有我二姐夫!我虽无法保证你必入程门,但有我为你引荐,你的机会远远大于旁人。” “孟兄就这般稀罕……她?” 柳三郎清澈眸子看过来,平静却好似能望进孟公子心上,看破一切的秘密。 孟公子尴尬收回手臂,柳三郎果然精明,他隐隐有股气势,同他二姐夫身上的气势相仿,真够奇怪的。 二姐夫可是次辅嫡孙,柳三郎不过是宛城长大的,从没离开宛城一步,让人生畏的气势因何而来? “能拜入程门固然可喜,倘若不成,亦不觉遗憾。”柳三郎缓缓起身,撑着拐杖,“倘若放在昨日,我许是就答应了,今日见了她赠给陈四郎的诗词,我只能辜负孟兄好意,同窗们才学在我之上大有人在,孟兄不愁无人相助。” 他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却有一股莫名的洒脱。 咚咚咚拐杖碰触地面的声音,好似能敲醒执迷不悟的人。 第六章 傻鸟 守在酒楼外的小童见自家公子身影,赶忙上前把公子辅上马车。 酒楼中,隐隐传来杯盏落地的声音,以及有人高声说:“柳三郎不识抬举,竟敢拒绝孟公子的面子?!” “不需孟兄动手,我这就收拾了柳三郎。” “柳家在宛城屁都不是,谁给他的胆子违逆孟公子?” “我听说柳三郎在家并不得宠,反倒是他两个哥哥很是识时务,才干也不比他差。” “活该他被慕小姐踹断腿。” 柳三郎乘坐的马车不曾走远,眉清目秀书童把公子的伤腿放在柔软的脚蹬上,入耳的话语不禁让他有点着急,“您得罪了孟公子?” “从静园门口缓缓路过,以便我能看清慕小姐的字。” 柳三郎慵懒舒适靠软垫,顺手撩起帘子,马车一走一过,缓慢行驶让他把慕婳的字尽收眼底,再看不到雪白墙壁上的字体后,他才放下帘子,手指轻轻比划模仿慕婳的书法,“果真写得一手好字,陈四郎不如,我亦不如。” “公子太瞧得起慕小姐了,她的字是不错,比您还差一点。”书童跟了公子五六年,亲眼见到公子练习辛苦,慕小姐未必吃得了那份苦。 “论书法我自是不弱于她,然而持笔的腕力上她胜我一筹。” “……您可是手腕上绑着石头练字……” “天赋不如她。” 柳三郎慢慢合上眼眸,时常挂在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京城有不利于程门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公子不愿拜入程门?那您为何同孟公子相交?” 书童脸庞邹成包子状,伺候公子多年,依然弄不懂公子想些什么,宛城谁不知孟公子有个在程门颇有地位的姐夫? 同孟公子相交的人大多是奔着他姐夫去的。 书童以为自家公子也有此意,可公子好似更加重视朝廷上的消息,朝廷发给县衙的邸报但凡有程门的动静,公子总会特别留心。 柳三郎轻哼一声,随后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再不理俗世。 静园的景色幽美,尤其是后院能引地下温泉水,沐汤极是方便。 “小姐,小姐,您等一等,等一等。” 皓齿明媚,俏丽活泼的小丫鬟提着盛满花瓣的篮子紧追自家小姐。 明明小姐走得不快,她怎么就赶不上呢。 小丫鬟在慕婳身后,发觉小姐走路时腰背笔挺,袍袖带起劲风,格外有气势。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比见陈四郎时还要快上一分,“沐浴需要花瓣,您不是说过勋贵人家小姐多是撒花沐浴。” “我说过?”慕婳突然挺住脚步,回头看向鼻尖微微冒汗,脸颊酡红犹如红苹果的小丫鬟,意外的赏心悦目,“是我不是,走得太快了,你先擦擦汗。” 小丫鬟明亮的眸子闪烁,突然被小姐关心,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顺拐起来,小姐好温柔,好漂亮啊。 慕婳找遍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帕子,笑道:“以后我会记得带时手帕,记得你是女孩子。” “没事,没事,小姐不必顾及我,我跟得上。”小丫鬟脸庞更红,糯糯说道:“我给小姐准备帕子。” 方才她想提醒小姐什么来着? 怎么在小姐温柔的注视下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小姐灿烂温暖,贴心的笑容。 慕婳捻起一片花瓣,轻轻放在鼻下嗅了嗅,唇边荡出愉悦,眼角眉梢流淌出点点暖意,仿佛冰雪初融,大地回春。 小丫鬟双腿软了,痴迷望着小姐。 追过来的管家挺住脚步,手扶着垂花月亮门,咽下解释的话语,不忍惊动慕婳。 慕婳轻嗅花香,身边人亦在观美人。 将花瓣重新放回篮子里,慕婳捏了捏小丫鬟的鼻尖,“花瓣挺香的,以后我沐浴都不用放花瓣,也不需香料。” “为什么?”小丫鬟茫然的问道,以前小姐不是这么说的,小姐一举一动总是按照京城勋贵人家贵女标准。 慕婳唇边多了一抹俏皮,“万一花瓣的香气招来的不是蝴蝶,而是蜜蜂呢?” 她潇洒的转身,“我可不想被蜜蜂盯得满身包。” “怎么可能会招来蜜蜂?”小丫鬟一脸费解,完全不明白小姐的意思,“花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慕婳楞了一瞬,眼中的黯然转瞬即逝,灵魂被困十年后仍然能还阳重生在战死之时,她已经足够幸运,不该再怪罪投胎时喝过的孟婆汤突然失效。 现代的记忆更多是不幸的,零散的碎片,两世都偿还父母生养之恩,为国征战而死,还是慕婳的女土豪身份适合她。 “有时间我同你详细说说有一只傻鸟被蜜蜂辙得满头包的故事。” “那个故事很有趣?” “……怎么说呢,喜欢的人很多。”慕婳手臂拖着下颚,“轰动一时,连在军中……都看过一些。” 小丫鬟喃喃道:“小姐骗人,大秦军中才不会看一只傻鸟呢。” “军中并不是指大秦军中,是一支足以纵横天下,戍卫国家尊严的铁军。” 她曾是那支铁军的一份子,虽死无憾! 对那份遥远模糊的记忆也只剩下一点点曾经挚爱过的军绿色了。 慕婳笑得前仰后合,“小丫头真是可爱。” “我才不是小丫鬟。”女孩子跺脚,“小姐给我起名冬梅,说是勋贵人家丫鬟都以高洁的梅为名。” 又是勋贵人家?! 她不明白原本的慕婳到底有多盼望成为勋贵人家的小姐。 脑中闪过几个片段,慕婳辛苦模仿高门大户小姐走路,即便被她们嘲笑耍弄,仍然虚心求教,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傻孩子。 小慕婳做得那些努力,只会沦为笑柄。 “你原本叫什么,以后就叫什么,父母给你的名字,比梅花更宝贵。”慕婳掐断对原主的回忆,“心思龌龊的人即便整日泡在梅花中,都染不上梅的傲骨和高洁。” “爹娘叫我……胖丫。”小丫鬟双手捂脸,“一点都不好听,是吧,是吧。” 因这个名字,她被同伴笑了许久,虽然她也不大喜欢冬梅,但总好过被叫胖丫,“我落生时可胖了,又是个丫头,我爹随口说就叫胖丫好了。” “很有意思的名字。”慕婳并没有笑,“你爹娘亲眼看过你,抱过你,才能起出合乎你当时体态的名字,胖丫,你比那些不受期望降生的婴孩幸福多了。” 曾经有个女孩在懂事后才见到了亲生父母,纵然她再努力都无法得到父母的夸奖疼爱,一直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 第七章 身份 “小姐,您还有冬梅,不,还有胖丫。” 小丫鬟莫名心疼起自家小姐,以前小姐脾气暴躁,时常突然癫狂起来,说话刻薄,言行粗鲁,侍奉小姐是公认的苦差事。 谁都不愿意面对脾气时阴时阳的小姐。 然而今日的小姐令她愿意接近,哪怕突然小姐发脾气,她也愿意跟着小姐。 胖丫笃定小姐不会再骂人打人了,小姐是个温柔,令人心生好感,懂得体贴女孩子的好人。 慕婳没想到自己只是外漏一丝的伤感就被小丫鬟察觉到了,笑容灿烂,堪比暖阳,“对,我还有你,还有静园,有百亩良田,老天并没亏待我!” 宛城离着京城不远,去江南也很方便,享受繁华悠闲,有钱,有闲的日子,不是她最最期望的? “过一阵,我领你出门,去看看江南水乡的美,五岳山脉的奇骏,塞外的黄沙,还可去天府之国逛逛,体会李白所写的蜀道难。” “小姐要出远门?” “我们慢慢走,慢慢欣赏美景,尝遍当地特色美食,觉得风景好,就多住一段日子。”慕婳知晓小丫鬟担心什么,路途劳累,出门很辛苦,“我舍不得让你累着,咱们有银子,以马车代步,不会很累。” 小丫鬟经过小姐一说,心思也活跃起来,想着出门后,小姐笑容会更美,心情更好,等再回宛城,左邻右舍的邻居不会再记得小姐是宛城第一讨人厌了。 “可是您说过,勋贵小姐都不大出远门。”小丫鬟再次提醒慕婳,“她们只爱呆在京城。” “停,停下。” 慕婳揉了揉额头,“以后啊别同我再提勋贵小姐愿意怎样,我就是个宛城小地主,有两儿闲钱,自在悠闲,这辈子做不成贵女。” 小丫鬟似懂非懂点点头,“我觉得小姐一点不比贵女差什么。” “小胖丫,同别人比,意味着你已经输了,或是输给了自己的自卑,或是输给了自负。”慕婳洒然一笑,“每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胖丫懵懵懂懂,只觉得小姐说话好高深,以前她觉得胖丫这名太俗,太土,今日被小姐念叨一遍,她立刻觉得自己的本名清新悦耳,记起爹娘对她的好,总怕她在小姐跟前受委屈,每次娘都给她准备好吃的,虽是娘亲总是戳着她额头说,胖丫又胖了,却更怕她吃不饱。 慕婳再次捏了捏胖丫肉嘟嘟的脸颊,手感真好,肌肤顺滑细腻,比慕婳的皮肤还水灵,“去帮我准备换洗的衣裙,我去泡回汤浴,用晚膳时再叫我,倘若厨房有点心,果子酒就帮我端过来一些,没有的话,不用麻烦厨娘再帮我准备了。” “怎能是麻烦?我们都是侍奉小姐的奴婢。”胖丫觉得小姐变了,变得太好说话,就算吩咐自己办事,也多帮,请这样的商量语气。 以前小姐都是强硬的下令,完不成吩咐,她们就没饭吃,还要罚跪。 “勋贵对仆从的要求极多,是小姐您……” 胖丫俏皮吐了吐舌头,对着手指小声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不提了。” “既然你已经知错了,我就罚你……”慕婳特意吊着胖丫,果然见到她黑葡萄般的眸子紧张的闪烁,“罚你一会儿和我同浴,咱们互相擦背吧。” “小姐!?” 胖丫耳朵都羞红了,跺脚羞恼道:“还是小姐呢,就晓得欺负人。” “哦。”慕婳慢悠悠反问:“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来,同我说说,我是怎么欺负你了?” 胖丫的脸似要冒出火来,胸口似踹了一只兔子,转身就跑,“我去给小姐准备衣裙,厨房有新作的果子酒,小姐一定喜欢。” 没想到小姐有朝一日会和野果子酿得酒,以前小姐总是非名酒不喝。 慕婳笑声朗朗,落在胖丫耳中似有股魔力,直接冲进心头,荡漾起一层层波纹。 王管事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不是慕婳每间那颗红痣还在,他都要怀疑,有人假冒小姐。 慕婳淡淡瞥了王管家一眼,转身进了汤浴的屋子。 王管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一层层的冷汗湿透外衫,小姐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他有种感觉,小姐什么都知道。 他私下搞得事,小姐都清楚! 是不是给永安侯送个消息? 永安侯夫人怕是不知小姐的改变,万一小姐去京城,他们根本拦不住,王管事可是牢牢记得永安侯夫人的吩咐,随便慕婳折腾讨人嫌,他只需将慕婳牢牢按在宛城就能给自家小子谋个好出身。 其余的事情……永安侯夫人另外有安排。 以前慕婳脾气不好,但是好糊弄,如今慕婳脾气变好了,王管事不敢去看她那双水眸。 从地上爬起来,他顾不得拍去衣服上的尘土,犹豫片刻,他走到门外,拿不准小姐会一直似今日,还是明日慕婳又变成以前的脾气,倘若慕婳明日恢复原样,他贸然给永安侯夫人送消息,岂不是惹夫人不快? 他一家老小都在永安侯夫人手上捏着。 隔着刻着海棠花的房门,王管事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伴随着舒心悦耳的小调,看起来慕婳心情极好。 慕婳心情自然好,偌大的浴池只有她一人,引来的温泉水温度适合,身体侵入其中,又解乏又舒服。 四周围着帘子,隔绝外面的窥视。 纵然比不上以前她享受到的浴池,在此处泡汤浴比以前舒心许多。 此时她不需要想着练兵,想着如何克敌,想着如何去讨父母欢心……更不用想着如何保全振兴家族。 “老奴来向小姐请罪。” 王管事心一横,跪在门口,哭诉道:“老奴没领会小姐意图,方才……方才对陈四郎无理了,主要陈家欺人太甚,这门亲事本就是陈家高攀,陈四郎竟然敢上门辱骂小姐,老奴替小姐委屈,这两年一直是老奴侍奉您,把您当做主子看待,陈四郎说您不好,好似挖老奴的心啊,陈彻凭什么认为主子不该退婚?他根本配不上您!” “陈彻?”慕婳撑起身体,扬声问道,“你且等一等,让我仔细想一想。” 第八章 强人 陈彻吗? 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十年后的吏部天官?! 慕婳主动退婚的对象竟然就是陈彻! 状元时常见,六首状元从诞生科举起,只有陈彻一人。 他不仅是六首状元,迈入仕途后,在官场上呼风唤雨,步步高升,颇得当今的赏识。 她的灵魂禁锢在灵位上时,时常听去寺庙上香的夫人同闺秀提起陈彻,她甚至听到贵女们向佛祖许愿嫁个如玉郎君时提过陈彻的名字。 当然贵女们最想嫁得如玉郎君还是魏王世子,陌上君子如玉,才华惊绝天下,他还是圣上最为倚重的宗室子弟。 灵牌被雷电劈裂,禁锢十年的灵魂因此脱困,却被一道惊雷闪电弄到了十年前她刚死之时,重生在慕婳身上。 小慕婳留给她不多的记忆中关于陈四郎的一切都很模糊,甚至根本就没在意过陈四郎,最深刻的记忆是小慕婳急切想回京城,想要证明……陈四郎右臂受伤,无法科举,无法做官就不能回京,她等不起,也不打算继续等下去,于是她主动悔婚了。 慕婳撩起的水珠击打在脸颊上,天真的小慕婳不知她错过了什么,她主动舍弃的陈四郎能带她回京,能带给她尊荣富贵,她不用再羡慕任何名门贵女,只要她能熬过嫁给陈四郎两年中的清贫日子,以后就是贵女们羡慕她了。 听说陈六首品行端方,仕林声望极高,似他这般爱惜名声的人绝不会做出富易妻惹人非议的丑事。 她占据慕婳的身体,该怎么解决这道难题? 慕婳并不后悔退掉这门婚事,也没想过挽回陈彻。 陈彻将来再显赫富贵,同她悠然度日的愿望不和。 倘若她凭着知晓陈彻会是六首状元就各种抱大腿,求原谅宽恕,她都瞧不起自己! 门外,王管家稍稍活动跪得发麻的膝盖,“小姐,您还在听吗?老奴真心是为您出气,他配不上您。而且陈四郎即便能中秀才,他再难寸进。” 慕婳略觉好笑,一个别院的管家竟然敢说陈四郎无法中举? 无知者无畏,以后他见陈六首状元游街,会不会吓尿裤子? “陈家穷得叮当响,哪有银子给他应酬?而且他同两个守寡的嫂子同处一室,瓜田李下,难免不清不楚,科举考试先德后才,德行不好,再有才都不会被考官取中。” 王管事听见里面只有水声,语重心长的继续劝说,“这些话老奴同小姐提过,当初小姐也是赞成老奴所言,老奴知晓您想回京,回永安侯府,陈四郎只会是您的拖累……您让老奴去陈家退婚,陈老汉他们不肯答应,更不肯退还信物金银,还说小姐您的嫌贫爱富,不是个好的,老奴这才气不过推搡了他们。” 原来陈四郎的怨气是从王管家这来的,以陈彻的骄傲不屑说谎,慕婳在悔婚时肯定还做了折辱陈家的事。 父母被欺辱,嫂子们被污蔑,陈四郎当然会登门来讨个说法。 在慕婳的记忆中,她脾气的确不怎好,可内心却是个善良,吃苦耐好的好姑娘。 “退婚就退婚,何必闹得陈家不得安宁?”慕婳身体再一次沉入温泉水中,水面倒映她漆黑深沉的眸子,“你经历过许多事,又是静园的管家,眼看我羞辱陈四郎的母亲而不阻止我?不管是何原因,违背婚约是我。” “小姐怎能这么说?您是谁?陈家婆娘只是个老妪,被您骂两句,是您瞧得起她。”王管事抬高声音,“您就算惹下天大的事,永安侯夫人都会替您做主,断然不会让您受委屈。” “这门婚事,永安侯夫人知道吗?” “您没同夫人说,倘若夫人提前知晓,她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夫人很疼小姐您,当初保证过,等三小姐病情好转,便接您回去。” 王管家在说谎! 慕婳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对陈四郎记忆如此模糊,甚至记不住陈四郎的名字,怎么会把终身托付给完全记不住不清楚的陈四郎? 这门婚事没人促成就奇怪了! 慕婳不愿去京城,不是怕见曾经熟悉的人,而是没有必要。 原主灵魂最后也是最强的执念,她怕是无法满足了。 但是慕婳就算不回京也要弄明白定亲,悔婚背后的真实原因。 倘若有人算计过小慕婳,她不介意让那群人付出代价! “宛城很好,我已经不想回京了。” 慕婳看着手指上的茧子,握过镰刀的手会留下这样的茧子,记忆中也有小慕婳面朝黄土,背朝天耕作画面,还有在冰冷的河水中洗着成堆的衣服,因王管家提起永安侯夫人,她仿佛才解锁了深埋在脑子深处的记忆,“你给永安侯夫人带个口信,不必来宛城接我。” 王管家失声道:“小姐,您,您不是一直都盼着夫人接您回京?您别闹脾气了,老奴劝您一句,向夫人服个软,你依然是侯府的小姐,即便比不过三小姐她们,总比待在穷乡僻壤的宛城强。” “宛城人杰地灵,以后没准会出现了不得大人物,宛城绝对不是穷乡僻壤。” 等陈彻成为六首状元,宛城人走到哪都是挺着胸膛的,好似魏王世子也是在宛城长大的,还有让朝臣闻之变色的病阎王锦衣卫慕指挥使。 小小一座宛城为大秦贡献三位杰出的英才,他们必然会在大秦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不过她听打扫寺庙的小和尚提过一句,他们三人虽是都出自宛城,关系很不好,尤其是慕指挥使对陈彻横挑鼻子,竖挑眼,也就是陈彻机灵才没被慕指挥使抓住把柄…… 慕? 对哦,慕婳突然灵光一现,慕指挥使姓慕来着,慕婳的慕。 莫非他同慕婳是亲戚?! 她不记得慕指挥使的名字。 恨他的人叫他病秧子,短命鬼,畏惧他的人叫他病阎王,佛门清静之地,扫地的小和尚也不会多说狠辣无情的慕指挥使。 王管家暗暗嘲笑慕婳异想天开,慕婳若是肯留在宛城,永安侯夫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岂不是很容易就完成了? 第九章 布局 慕婳手指在水面上曲起,一下,一下轻轻弹着水珠,好看的眉头皱起,将来的慕指挥使同永安侯夫人是不是有关系? 他倘若姓慕,除了慕婳的慕外,永安侯爷也姓慕! 小慕婳记忆中那位端庄,贤淑,善良,慈悲的……母亲永安侯夫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她两世都为女儿身,从未弄懂过女人,都是在妙龄时就战死了,是不是因此不明白做母亲的心思? 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影子,皮肤纵然不够白皙,但是五官容貌精致,难得的好颜色,慕婳贪婪般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真是个美人呢。 这辈子她要做个真正的女孩子,相夫教子,彻底体会一把做女人的喜怒哀乐。 家族兴衰,国政征战的大事就让男人去操心。 “小姐就这么放过陈四郎?”王管家咬了咬嘴唇,永安侯夫人让人代来吩咐不得不听,“陈家欠着咱们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亲事不成,小姐您不必再好心宽容陈家,老奴明日就去陈家讨回银子。” “你是要去趟陈家。” 王管家听到慕婳的吩咐,心中一喜,随后浴室的门开了,慕婳披着一件玫红外褂,披散着湿漉漉乌发走出来。 因沐浴,她脸颊酡红,滴着水润的光泽,衬得她颜色越好,美得惊魂动魄。 恰恰慕婳好似对自己的魅力无所察觉,狐疑问道:“你怎么好似看到了天人?” 王管家赶忙移开惊艳的目光,磕磕绊绊的说道:“老奴这就去准备,定要让陈家吃不了兜着走……” “我是让你去陈家道歉,你多准备一些礼物,打听打听陈四郎的父母喜欢什么。”慕婳见过当家夫人为礼单发愁,仿佛送礼很有讲究,“算了,还是我亲自给陈家准备礼物,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慕婳兴致勃勃的想着,做女孩就从准备礼单开始,这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啊。 她倒不是知晓陈四郎将来的成就转而讨好他,而是记得小慕婳在陈家大吵大闹过,还踹断过陈家的大门……纵然她不明白如何做女孩子,也知道小慕婳所作所为很不讨喜,从陈家人口中许是能打听到定亲悔婚的详情。 王管家问道:“小姐说是去给陈家送礼?” “陈家欠了多少银子?”慕婳反问。 “有五十多两,银子不多,可您登门去给陈家送礼,旁人会说您怕了陈四郎,您到底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堂堂金贵一般的人儿何苦去讨好一个穷酸,还是侮辱您的穷酸。” 王管家慢慢收声,目光躲闪不敢去看慕婳。 慕婳盈盈一笑,洞察一切却又毫不在意王管家的挑拨,有股说不出潇洒。 小俏婢胖丫端着果子酒跑过来,小脸上挂着汗珠。 慕婳迎上去,背对王管家,“那点银子就当我资助陈四郎求学了,寒门学子求学不易,我少买一盒胭脂水粉省下的银子都不止五十两。” 王管家莫名心头一颤,莫非慕婳发觉每日支出的猫腻? “旁人不知我尴尬的身份,你该知道我从来就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慕婳语调轻快,丝毫听不出勉强积愤:“你主子永安侯夫人该放心了,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再不会奢求不属于我的富贵。” 王管家双腿一软,坐在地上。 慕婳接下婢女手中的酒壶,嗔怪婢女跑得太急,摔倒了怎么办。 几句温柔关心的话语弄得小丫鬟春心荡漾,脸庞羞红。 对小丫鬟温柔的慕婳就是方才点明他真实主子的慕婳? 洗去满身的脂粉,慕婳容貌上清丽脱俗,明艳动人,言行上更是变得潇洒大方,毫无以前的时而鲁莽冲动,时而羞怯自卑。 旁人眼中泼天富贵的永安侯府,在慕婳眼中同寻常人家没太大差别。 王管家觉得纵是永安侯夫人都没慕婳这等气魄,好似慕婳本就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见惯了极致的富贵尊荣,刚刚恢复爵位的永安侯府档次略低。 一直不愿慕婳回到侯府的永安侯夫人知晓慕婳不肯回京的真正心思,只怕会有几分尴尬。 以前怕慕婳攀永安侯府,如今慕婳根本就没把侯府放在眼中。 “小姐,小姐,酒不是这么喝的。”胖丫虽是觉得小姐举杯喝酒的姿态潇洒雅致,可是小姐一般不都是小口小口的抿酒,或是用袖子遮挡住樱桃小口慢慢浅酌。 慕婳放下酒杯,手指点着额头,该死,又忘记了,难怪那一夜夏七少年始终不肯承认她是女孩子。 想做一个合格的女孩子还有很多毛病要改正。 “胖丫,以后我就靠你了。” “小姐……” 胖丫羞涩般垂头,对着拇指,一抹酡红在她脖子上晕染开去,“小姐那样饮酒也很好看。” 慕婳心情极好,拽住胖丫的小手,“走走,陪我沐浴,同我好好说说女孩子都是怎样饮酒的。” 王管家眼瞧着小俏婢半推半就被慕婳重新带进浴室,听着里面俏婢羞怯娇笑,时不时还有慕婳宠溺纵容的笑声,“小胖丫,我等着你擦背,要不,我先帮你擦?” 这哪是女孩子?! 明明就是个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嘛。 永安侯一家从苦寒的辽东回京后,他才入侯府当差,知晓慕婳是侯爷的义女,永安侯夫人让他伺候慕婳,他便随着被送出京城的慕婳来到宛城。 对慕婳真正的性情了解不深。 慕婳身上毫无瑕疵,言行潇洒从容看不出任何伪装痕迹。 王管家弄不明白慕婳原本性情就是如此,还是因慕婳被送到宛城后大彻大悟,不再偏激固执? 最让他为难得是如何同永安侯夫人回话,永安侯夫人一直很关心慕婳,等着宛城传过去的消息。 他相信侯府上上下下,包括最疼爱慕婳的永安侯都不乐意见如今的慕婳。 “你……你……说什么?”慕婳罕见结巴,“我哥哥,额,我竟然不给他饭吃?他快被我磋磨死了?” 小胖丫口中备受她磋磨的慕云,不会就是慕指挥使吧。 第十章 初见 慕婳猛然从浴池中起身,坦露较好曼妙的酮体,无论慕云是不是慕指挥使,人命是最为宝贵且值得尊重的。 胖丫一下子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手指缝隙偷偷瞄着自家小姐那足以让任何人血脉膨胀好似有着无穷弹性和柔韧的身体……全然忘记后院关着虚弱的病公子。 方才她见小姐变得不同以往,才壮着胆子为慕公子求情,胖丫始终记得慕公子病弱之美,他那双温润的眸子看向小姐时是带着宠溺的。 胖丫想让慕婳明白,除了她自己之外,世上还有人心甘情愿陪着小姐,重视小姐。 “带我过去看看慕……慕云。” “好。” 胖丫被慕婳冷冽的气势震慑住了,心头一颤,忙披上外袍,小跑着跟着大步流星的小姐,“慕公子在后院柴房,东边那一排矮小不透光的屋子。” 慕婳记忆中慕云是在惊天秘密暴露后,她设计慕三小姐时,唯一肯站出来为她说话的永安侯慕家人。 只有慕云肯陪着慕婳来宛城。 慕婳对慕云并不好,仿佛把对永安侯府的不满,怨恨,委屈一股脑倾泻到慕云身上,对慕云百般苛责,不曾再叫慕云一声二哥。 王管家更是在偏激的小慕婳耳边念叨,慕云生来下贱,是公认的丧门星,生母更是下贱淫荡的 *** 生下慕云后便同野男人私奔了,慕云是不是永安侯的种,谁都不敢打保票。 不是永安侯夫人慈悲,慕云绝活不到今日。 然而慕云不知感恩,时常同嫡母永安侯夫人较劲,在京城时同宦官不清不楚,令人鄙夷不齿。 王管家再三强调,同慕云太过亲近,永安侯府上下肯定不会高兴,永安侯夫人更会对慕婳失望。 异常想要回京,回到侯府,重新获得永安侯夫人宠爱的小慕婳更是变着法子折磨慕云。 天真的小慕婳啊,她亲手伤害唯一疼惜自己的人。 静园的屋舍整洁干净,唯有后院的柴房四处漏风,门框歪歪斜斜,好似纸糊得一般,刮来一阵强风柴房就有可能被风吹走。 如今春暖花开,气候怡人,然而早晚温差很大,柴房连下人奴才都受不住。 何况慕云本身身体就不好。 西北气候冷于京城,慕婳知晓冬天的寒风有多冷,风吹过脸庞好似刀割,静园从未给慕云准备过炭火。 时常挨饿,没有炭火,慕云到底是怎么熬过寒冬? 慕婳微微颦眉,脚步微微一顿,没人暗中帮衬慕云?! 慕云身上当有秘密,不过他的秘密同慕婳无关,她只想代替小慕婳说一句对不起。 “小姐,小姐,您不进去看看慕公子么?” 胖丫眼见慕婳停在门口,方才小姐不是很着急,“慕公子不会怪小姐……” “慢慢,是你?” 一道柔和的嗓音从柴房飘出来。 慢慢,是慕婳的小名。 一幅幅画卷在慕婳脑海中展开。 在寒冷时候,慕婳同慕云在一起取暖,他总是把仅有的单薄的被子围在慕婳身上,笑着保证,‘以后二哥一定给慢慢最厚实最漂亮的锦缎被褥。’ ‘慢慢,她又让你在冷水中洗衣服?’ ‘你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 ‘好了,好了,知道你孝顺她,来,二哥帮你一起洗。’ ‘慢慢,这颗鸡蛋你千万要记得吃了,别再给他们送去了,她在背后吃鱼吃肉,不缺你孝顺……好,好,慢慢别急,二哥不说了,不说了。’ 苦寒之地,慕云一直陪着慕婳,竭尽所能帮衬慕婳,或是洗衣服,或是耕田种菜,或是养鸡喂猪。 京城侯府,慕婳被所有人鄙夷,谩骂,有口难辨时,慕云冲进荣寿堂,握住慕婳的手,‘除了慢慢,我再没有别的妹妹!” 永安侯府得脸的奴才都能随意欺辱慕云,没人把慕云当做永安侯的儿子,当做侯府的少爷。 连永安侯都把慕云当做耻辱,他定力不足,被 ** 的 ** 勾引所生的孽种。 当初慕婳是被一群仆妇压着捆绑着送到宛城,慕云同样被死死的绑着,他对着哭成泪人的慕婳道,‘慢慢,给我五年,给我五年,我一定把你该得东西拿回来,二哥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慢慢,相信二哥,好不好?’ 五年后,慕云就是令朝臣不敢直视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做了圣上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锦衣卫都指挥使权柄显赫,风光无限,然而极少有善终的。 慕云会是例外? 以慕云的才干心机,他完全可以走一条更顺畅的仕途之路,他那么着急升官,掌握权柄,全是为了对慢慢的承诺。 慕婳的手放在柴房的门上,单薄歪斜的木门经不住她一根指头,此时却有千斤重。 她的灵魂被困在灵位上时,往来进香的小姐好像没听见有永安侯的小姐。 嘴碎的打扫小和尚对慕指挥使提得更少,世人皆知慕指挥使狠辣无情,是不是连他的生父……慕婳抬眼凝望蓝天,碧空如洗,白云朵朵,微风徐徐,一切都是那么干净美好。 然而人世间却充斥着一幕幕不堪的丑陋。 小慕婳的委屈,不该只指望慕云。 胖丫莫名心头一酸,“小姐,您哭了?” 慕婳震惊般抹了抹眼角,手指上湿漉漉的,喃喃说道:“我也会落泪?!” 万箭穿心,尸骨无存时她没有哭。 父兄褪下她染血的铠甲穿戴在他们身上时,她同样没有落泪。 灵魂被困住十年,无法投胎转世时,她笑听贵女们命妇的八卦。 今日,她竟然因为一段记忆落泪。 小慕婳的痛苦如此沉重,那段记忆好似慕婳亲身经历,比万仞穿心还要疼。 她领兵出征时就明白将军的宿命就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她全了忠孝节义,不觉遗憾。 可小慕婳太冤了。 不是说她没做错任何事,可比起口蜜腹剑的那群人,小慕婳是干净的,纯粹的。 “慢慢,真是你?” 柴房的门打开,门口站着一脸病容,只穿一身单薄燕青长褂的少年,“你是来看二哥……我?” 第十一章 立威 少年眉清目秀,五官出奇的精致漂亮,浓密的眼睫扇动宛若蝴蝶展翼,苍白的肤色显得他肌肤细腻,乌鸦鸦的黑发顺势披散在身后,发梢却是顽皮般翘起。 他衣衫单薄,身材瘦削,弱不胜衣。 望着慕婳的眸子温情脉脉,眸底泛起一丝丝涟漪。 “……慢慢。” 只有慕云能叫慕婳慢慢。 慕婳学走路慢,学说话慢,识字慢,总是跟在慕云身后的小姑娘便被他称做慢慢。 慕婳两世记忆就没碰到过比慕云还漂亮精致的男孩子,精致到极致却不显得阴柔或是女相。 在外看,柴房已经足够破旧。 慕婳看向慕云身后,柴房里面更是破旧不堪。 一堆稻草能当床吗? 倚着斑驳泛着潮气的墙壁是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缺口的茶杯,一只没有盖子,没有把手的茶壶。 从柴房顶端射下几束阳光,躺在一堆稻草上完全可以欣赏夜晚的星辰,冬天罗雪,夏天漏雨,屋中泛着刺鼻的霉味。 慕婳一把抓住慕云的手腕,手心被他手腕的骨头咯得生疼,更疼得是慕婳的心。 怎能这么折磨漂亮的少年。 慕云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小手,从她掌心传来炙热的温度,扯起泛白的嘴角,“晓得慢慢会来看我……” 话没说完,慕云感觉身体一轻,一旁的胖丫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铜陵大,“小姐,小姐你抱着慕公子……去哪?” 她家小姐有这么邪门的力气?! 不对,胖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己不是该劝小姐别用抱小姐的姿势抱慕公子吗? 虽然慕公子很漂亮,到底还是少年郎。 “笨胖丫,我还能去哪?当然是回我房里了。” 慕婳双手明明抱着一名少年,却依然健步如飞,好似双手空空。 瞧她那着急的模样,立刻就要抢人洞房,这事传到外面还了得? 不说慕公子同小姐是兄妹,就算是寻常男女也不成。 胖丫提着裙摆,赶忙跟上去,不能让静园的奴才乱嚼舌根子。 慕云低垂眼睑,乖巧毫无生气般被慕婳抱着,笼在袖口中苍白的手指微微轻颤,修长的脖颈蜷缩并染上一抹嫣红,“慢慢。” “二哥,别急,马上就到了。” 慕婳的一声二哥,令慕云好似灵魂都在颤抖,罢了,慢慢喜欢就好。 砰,慕婳一脚踹开了闺房的房门,胖丫在后捂住了脸庞,该说小姐有够气势? 房门也在情理之中的倒塌坏掉了。 闺房布置极致奢华,精美的千功床,柔滑细腻的珍珠红锦缎被褥,金钩分两边挑着孔雀蓝幔帐,圆桌腿和椅子腿都包裹着金子,桌上的玉器香炉上升起浓郁的香料味儿。 慕云眼底闪过一丝愤怒,“这些是她让人给你布置的?” 慕婳笑道:“家居摆设证明我有银子,以后二哥想买物什尽管同我说。” 家居摆设奢华而显得格外庸俗,爆发户人家的女儿都不会这般艳俗装饰自己的闺房。 慕云抬眼看慢慢,她的笑声朗朗,不是没心没肺蠢货般傻笑,真真觉得她很有银子?! 慕婳把怀里的少年小心翼翼放在梳妆台前,望着梳妆镜里昳丽精致的少年,喃喃道:“老天爷真偏心。” “二哥,我帮你梳头。” “对,还要换一身好看的直裰,你皮肤白,适合月白色。” 慕婳口中念叨需要给慕云准备的衣物配饰,脚不停在闺房翻箱倒柜,“胖丫,我首饰盒子放哪去了?” 站在门口的胖丫呆滞的目光从破碎的门板移到慕云身上,后背不觉打了寒颤,愣是不敢跨过门槛。 每个女孩子都有娃娃情节,然而慕公子长得再漂亮精致,也不是随意换装的娃娃。 “……小姐。”胖丫轻声提醒,“慕公子的衣物是有准备的,不必您操心……” 慕婳拿着梳子为慕云梳理黑发,握着梳子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脸上露出迷醉享受。 胖丫咽了口水,僵硬般转身,自己已经尽力了。 不过被小姐那般温柔以待,全心呵护的慕公子好令人羡慕。 胖丫捂着胸口,脸若火烧。 透过梳妆台上的镜子,慕云把为自己梳头的人看个仔细,嘴角缓缓弯起弧度,慢慢才是上苍的杰作,漂亮,干净,纯澈。 慕婳不会打理女孩的发髻,对如何给少年梳头极是熟练。 不大一会功夫,她便梳好发髻,并在首饰盒中挑出一块镶嵌温玉的发冠,仔细戴在慕云的发髻上。 “二哥,去换上衣衫。”慕婳捧着找到的月白直裰,“我让厨房给二哥准备吃食,二哥最喜欢吃叫花鸡,当年我们还一起去偷过麻婶子家的鸡,被麻婶子从村头追到村尾,最后还是二哥背着我爬树躲了过去。” 记忆中的叫花鸡真香,不过后来她被母亲罚跪,打了五十下手板,手掌肿了一个月。 即便手掌肿胀,慕婳也不能耽搁干活。 “慢慢,你还记得?” 慕云转过身,同慕婳相对,抬起手好似怕伤到精贵的慢慢: “那天是你生辰,我总想给你准备一顿好吃的,计划有疏漏,被人发觉了,害得你被她严惩,生辰都没过好。” 从那日起,慕云就告诉自己制定计划更仔细,更心狠。 倘若当日直接把麻婶子家的狗毒死了,他们偷鸡时就不会露馅,慢慢就不会在生日跪在雪地里,向那个女人磕头告饶。 慕婳低声道:“有二哥陪伴的生辰就是最好的。” 慕云慢慢握紧拳头。 慕婳推了他一把,轻快的说道:“快去换衣服,一会儿,我陪二哥喝酒吃鸡。” 在慕云转去屏风后更换衣衫时,王管家连跑带颠飞奔过来: “小姐,小姐,你怎能把贱种放出来?永安侯夫人把他交给你,就是想让小姐您好好管教目无祖宗,不尊礼法的贱种……” 王管家感觉面前飞来一物,赶忙后退,哐当,慌乱中他后脑撞到回廊的柱子,后脑肿起一个大包。 从闺房飞出来的金簪整支没入柱子中,只露出蔷薇簪头,王管家大惊失色,身体顺着柱子滑落地面,倘若扎在他头上焉有命在,“小姐饶命。” 第十二章 坦白 整支的金簪没入回廊柱子中,蔷薇簪头故意留在柱子外,足金打造的蔷薇好似原本就长在柱子上,静静反射阳光的光辉。 慕婳从面前的首饰盒随意拿出一支簪子,随手挥了出去。 王管家屁滚尿流,裤裆湿漉漉的,地上多了一滩的水渍。 胖丫闻到刺鼻的尿味。 慕婳继续挑拣首饰盒中的首饰,时不时拿出步摇戴在头上,或是在胖丫的头上比划,最终挑了一只石榴发簪插在胖丫头上,欣赏般颔首,“很合适你。” 胖丫连连推辞,“不行,这枚簪子太贵重,我……” “首饰就是用来佩戴的,难不成我自己一个人能用得了这许多的发钗和簪子?放在首饰盒中只会让首饰蒙尘。” 慕婳抓住胖丫正欲拔下发钗的手腕,“女孩子韶华之龄也就这几年,此时不美,更待何时?” 随后又选了几样首饰,坠角送给胖丫。 “小姐……”王管家鼻涕泪水横流,“奴才知罪,知罪!” 慕婳这才从首饰上移开目光,让王管家心惊胆战得是慕婳手中还把玩着一根簪子。 以前他但凡提起永安侯夫人,或是拿回京说事,慕婳总会听他的。 然今日王管家看不透慕婳。 人还是一样的人,眼前的慕婳让他害怕,令他涌起一股无所遁形之感。 簪子在慕婳手中灵活的旋转,簪头垂下米粒大小的珠子因转动而莹莹发亮。 “听说女孩子处置不听话的奴才总要分几步,动些手腕展现实力,起到杀鸡儆猴的效用,原本我想同你慢慢玩,一下子把你吓住显不出我是女孩子。” 慕婳方才露那一手簪子入木,已足够惊人,他不敢同慕婳玩,小命要紧! “我是真心不想动拳头,太粗鲁,太暴力。会吓到胖丫,不似女孩子作为。” 慕婳遗憾之意更重,话锋一转,“你鼓动我涂抹厚厚脂粉出门,让我满头珠翠,穿金戴银显得庸俗无知,在外惹事回来向我告状,请我出面维护永安侯府的名誉,使得在宛城我最不受人待见。” 王管家头越来越低,不敢去看慕婳洞察一切的眸子。 在屏风的慕云死死咬着嘴唇,手中的直裰被揉成一团,他们怎么没说慢慢被一个奴才欺骗利用?! 他早该想到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慢慢。 不让慢慢声名狼藉,众叛亲离,她怎能凸显亲生女儿的无辜和美好。 慕婳靠着椅子后背,身姿笔直中平添一抹慵懒,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这些事我都不打算追究,你只不过是忠人之事,在你主子眼里你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把你收拾得惨兮兮,你的主子会记得教训?似你这样的奴才,你主子怕是不少。慕婳倘若不是过于相信你们,急于回京,证明自己是勋贵小姐,露出破绽,便不会被你利用抓住短处。” 慕云半边身体探在屏风外,慢慢,不值得,她不值得你伤心。 唰,慕婳手中的簪子再次扔出,这回儿没入王管家面前的地面,簪头的花纹竟被慕婳抹平了……他尿意再次不由控制,湿了衣衫。 “原本我只想做个安静的,无忧无虑的,娇花般的女孩子。”从慕婳的语气中不难听出真诚和向往,“你非逼我动手,一旦我动手,何时停手可由不得你们说得算,不是你们求饶,我就会收手。” 砰砰砰,王管家疯狂般磕头。 “你和你招来的家丁做了不少危害乡里的事儿,做错了事就要去向苦主道歉。”慕婳手肘撑着椅子扶手,托着下颚慢悠悠的说道:“领着你的狗腿子挨家挨户道歉,该赔礼赔礼,该赔钱赔钱,乡里乡亲若是原谅了你们,你们就回京城去,是向你们主子告状,还是说委屈,都随你。” 慕婳眉间的红痣似火焰燃烧,“横竖我是不怕的。” 胖丫痴迷望着自家小姐,什么陈四郎,柳三郎,慕少爷,宛城所有英俊的公子哥都比不上小姐! 王管家仗着永安侯府势力和好糊弄的慕婳,他做了不少的欺男霸女的勾当,此时登门道歉,挨揍是一定的,能不能活着回京都说不好。 他又不敢再欺骗慕婳。 “怎么?你想留下来让我练手?”慕婳眸子闪过一抹亮光,“我正准备打一套飞镖刀具,你留下也不是不成……” 王管家连滚带爬,“奴才这就去道歉,一定让小姐满意。” “等等。” “……” 王管家不敢向前爬了,脸上挤出巴结讨好的笑,“您说,您说。” 慕婳淡淡的说道:“静园的账本和田产地契,你还没交给我,倘若你在账本上动手脚贪了我的银子,你该知道怎么办,前几日你是怎么说陈四郎来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就不要你利息了。” “奴才,奴才一定还钱。” 王管家以为慕婳不识字,贪墨银子的假账做得极是敷衍。 慕婳这般聪明厉害,怎会看不明白假账。 事实上慕婳未必能看得懂,她没受过看后宅采买账本的教育。 在她手中流出的粮饷军需等开支数以万计,后宅这点小钱微不足道,说那番话只是诈一下王管事,听王管事说还钱,慕婳思索讨回多少银子合适。 “还有,你不向二哥赔罪?” 慕婳指了指慕云,“二哥和我不一样,他是堂堂正正的永安侯府少爷,入了宗族族谱,你只是侯府的奴才,狗仗人势欺辱二哥,也要分地方,我还管不了永安侯府,在我的静园,任何人都不得侮辱二哥。” 王管家向慕云磕头,“二少爷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张臭嘴。” 噼里啪啦,王管家重重自打耳光。 慕云一直出神的望着慕婳。 听了十几巴掌耳光声,慕婳一抬手,“滚!” 王管事在地上飞快的爬走。 “胖丫,你去看看厨房的饭菜可准备妥当了。” 慕婳打发走胖丫,侧头同慕云对视。 “慢慢……”慕云轻声道。 慕婳幽幽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站在他面前,复杂且真诚的说道:“慕云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不是慢慢。” 第十三章 认清 闺阁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慕婳望进慕云的眼中,他瞳微缩,迷一样的漆黑蕴藏暴风雨般的愤怒,好似席卷一切,令天地失色。 慕云面部肌肉紧绷,狰狞之色抹去病弱,精致的眉眼平添一抹冷峻,气势变得冷厉无情。 他就是五年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 此刻慕婳毫不怀疑昔日听到的慕指挥使赫赫凶名。 然慕婳一字一句的说道:“慕云,我不是慢慢。” 慕云手臂一挥,宛若灵蛇吐芯朝向面前的女孩儿。 慕婳眼前极快闪过一道残影,下意识仰头。 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男人捏住脖子,一只苍白骨感的手卡住喉咙,手臂上泛着淡青色的血管,骨结分明的手指只要轻轻用力便能捏断她的脖颈。 饶是命门被控制,慕婳不见任何惊慌慌乱之色。 慕云眸光微沉,慢慢的颜色十分出色,嫌少有女孩子比得上。 她终于肯听他的话,洗去厚重的脂粉,除掉闪花人眼的珠翠金簪,她身上罩了一件素色妆花褙子,挑金线同色长裙,松散的发髻只用一根乌金簪子,有股说不出的立落洒脱,女孩子的瑰丽娇嫩,别有一番楚楚风姿。 “慢慢。”慕云执着般喃咛,垂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抽掉慕婳头上的发簪,乌黑顺滑的发丝垂下,衬得她巴掌大小脸艳如海棠,“说,你是慢慢。”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婳竟然从慕云的威胁中听出颤音,以及一丝的祈求。 明明被卡主脖子的人是慕婳,反倒像是慕婳拿捏住慕云的命门。 “只要你肯答应,慢慢,我一切都依你。” 慕云愿意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慢慢面前,“你是慢慢,对不对?” 声音已有不容错辩的哽咽,漆黑的双眸覆盖薄薄一层水雾。 他该是后悔的! 后悔慢慢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没来得及保护她,没来得及给予她最想要的东西。 眼见慢慢在小人的鼓动下,走向死路。 她不知慢慢的灵魂是如何消失的,只记得她醒来时,枕头湿了大半,那个女孩子该是在绝望中默默消失的,带着对残忍世界的痛恨无奈,以及悔意。 在灵魂离开时,她已经明白自己犯下的错。 否则慕婳方才不会同慕云说话那般的放松随意,宛若嫡亲兄妹一般。 只要她肯应允,凭着慢慢留下的记忆,她就是慕指挥使最疼的妹妹,捧在手心中的至宝。 然慕婳坚定的说道:“迟了,慕云,你回来迟了。” 慕婳从蛛丝马迹中推测慕云并非一直住在柴房。 慕云将来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此时他已经入了锦衣卫,时常出门执行秘密任务。 慕云在京城出入永安侯不方便,远不如在宛城,不易被人察觉。 简陋的柴房根本很少人靠近。 慕云再挑衅慢慢几句,以慢慢的冲动自然会对二哥置之不理。 她再生气为讨好永安侯夫人也不会真想饿死二哥,更多是王管家阳奉阴违,处处针对慕云。 手指轻轻下滑,滑过慢慢的额头,鼻梁,唇瓣……慕云神色恍惚,“为何为何不等我?慢慢,你为何不等等二哥?” 眼泪顺着慕云的眼角滚落,澄澈的泪珠晶莹,亦是苦涩的。 慕婳感觉脖子上的手轻了,他的手指最后眷恋般拂过她的肌肤。 慕云转身背对慕婳,身影大半没入屏风的暗影之中,拉长的影子显得孤单而寂寞: “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慢慢……用慢慢的眼睛看尽世上风景,看清楚该遭报应的人如何凄惨哀鸣。” 在慕云的腿跨过门槛时,听到身后一句:“对不起。” 他的身体僵硬如岩石,动弹不了分毫。 “慢慢说,对不起,二哥!” 慕婳眼角微微泛潮,在那段艰苦清贫的日子,慢慢唯一的寄托就是慕云,而在慕云悲惨的童年中,慢慢是他唯一的光明。 他们如同迷失在丛林中,被噬人野兽团团包围的幼兽,互相依偎,互相慰藉取暖。 慕云率先挣脱枷锁,避开陷阱成长起来,而天真的慢慢却被陷阱和人心吞噬了。 “她觉得不该苛责你而讨好永安侯夫人,不该不去过问你的衣食住行,不该同你争吵,不该不听你的话。” 慕婳知晓此时的话对慕云的杀伤力有多大,然慢慢最后的意识让她不得不伤害慕云,逼慕云认清现实,慢慢的消失……慕云也有一份责任。 “慢慢从未怪过二哥,她期望你得偿所愿,虽然她始终不明白你所追求的东西。” 慕云的拳头深深陷入门框中,木屑划破他的手臂。 他赤红染血的眸子盯着慕婳。 慕婳挺起腰背,自然做出对敌之态,垂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方才她受制于慕云,并非是没有戒备,而是代替慢慢同慕云摊牌。 慢慢未尽之言已经说完,她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无需再对慕云客气。 慕云是个昳丽的少年,慕婳欣赏他的颜色,欣赏他的性情,甚至欣赏他对永安侯府的恨意,对庶出身份的抗争。 慕云眼底的血红渐渐散去,随之消散还有方才对慕婳的纵容宠溺,她不是慢慢……慢慢真的消失了。 昳丽的少年浑身散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看在慢慢的份上,有难处,你可凭令牌找我。” 一块似铜非铜,似铁非铁的令牌被放在慕云拳头砸出来的窟窿中,令牌上刻着蟒蛇,阳面刻着镇抚司三个字。 慕婳赞赏般看向慢慢消失的慕云,他已经是北镇抚司实权人物! 莫怪几年后,慕云便掌握整个锦衣卫。 “小姐,小姐,慕少爷走了?!”胖丫气喘吁吁跑过来,“我拦不住慕少爷,小姐怎么办呀,外面的人一直不肯放过小姐。” 王管家同护院都被小姐赶跑了,如今静园除了妇人小丫鬟外,再没能顶事的人了。 慕婳懊恼般嘟囔:“还是二哥呢,令牌在宛城谁认识?” 胖丫很是着急。 慕婳懊恼来得快消失也快,摩拳擦掌道:“好在我从不曾指望过旁人,倒要看看谁敢打上静园!” 第十四章 夜探 黑夜沉沉,星辰微闪,一层朦胧的薄雾覆盖皎洁的月色。 静园灯火不如往日明亮,偌大的宅邸人少了一大半,夜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略显空旷。 “小姐明日要去寻陈四郎?” 胖丫为慕婳褪去外衫,小口张得很大,“您是想挽回这门婚事?” 慕婳把垂在胸口的辫子甩到脑后,缓缓踱步到窗前,推开半遮半掩的窗户,站在窗边好似欣赏朦胧的夜月,凉风吹拂,吹去白天的炙热,令人很舒服。 闺阁左边有假山,怪石,多是从江南运来的,彰显慕婳骤然乍富后附庸风雅。 “小胖丫要搞清楚,我是去陈家,为当初的莽撞向陈家两位老人道歉。”慕婳手指轻轻扣着窗棂上雕刻花纹纹路,“不是去见陈四郎,更不可能去挽回婚约。陈四郎将来是六首状元也罢,吏部天官也好,同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我担心小姐去陈家,他们又欺负您不善言辞。” 胖丫他们一家是慕婳来宛城后买进府做帮佣的,签得是活契,并非是慕婳从京城侯府带来的永安侯家生子。 她的心偏向慕婳后,处处为慕婳着想,听外人声讨慕婳,胖丫好生气。 陈四郎的嫂子很不喜欢慕婳,总是抢白曲解慕婳的意思,陈四郎的妹妹更时常拿慕婳脸上的脂粉取笑,说慕婳就算是穿上华贵的衣衫也一股子穷酸臭味。 以前慕婳被他们逼得说不出话,只能乱发脾气,令王管家动手惩治刁民。 慕婳嚣张任性,嫌贫爱富的名声有大半是从陈家传出去的。 解锁的记忆越来越多,慕婳更加怀疑这桩婚事另有玄机。 “说不过他们,还打不过么?”慕婳随意一般捻起桌上摆着充作夜宵的点心,“我一向认为拳头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儿。” 点心飞向窗外漆黑之处,砰得一声,点心好似撞到硬物,声音在寂静的月夜格外清晰。 “有人吗?”胖丫快步走到慕婳身边,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催促慕婳:“您快躲一躲,我来抵挡无耻之徒。” 绝对不能让夜探静园的登徒子靠近小姐! 胖丫握紧小拳头,维护小姐的名誉就靠自己了。 慕婳唇边荡起愉悦的笑意,以前总是她站在所有人之前,保护身后的亲族良朋,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弱弱的小姑娘保护了。 这份暖暖瑟瑟的感觉着实新鲜。 慕婳佯装让胖丫顶在自己身前,练过功夫的人都看得出,她站在身后却把胖丫护得滴水不漏,意味深长抬高声音:“兴许是不知从哪里钻进静园的野狗,许是饿了,正觅食呢。” 清冷的声音同样在深夜传播得很远,紧接着又有一句戏言传过到阴暗的角落,“野狗怪可怜的,再喂他一块点心。” “您就是太好心,您这样会被人欺负的,我娘常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胖丫听说是野狗,便不觉着急,并没阻止小姐再往外扔点心喂狗。 虽然她睁大眼睛也没看到野狗在哪。 胖丫想着一定要劝着小姐节省点,银子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喂野狗肉骨头就成,用不上点心。 不过小姐笑得开心,下次再劝说小姐。 “呜呜。”再一次被点心击中,随后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慕婳勾起嘴角,随手关上窗户,拉着胖丫的手: “陪我一起睡吧,在床榻上咱们可以互相取暖,顺便胖丫给我讲一讲,宛城到底有多少人讨厌我,以前我得罪多少人!” “……小姐。” 胖丫搅动手指,既有点害羞,又有点期盼。 **** 黑夜角落,人影晃动,黑衣人靠近学狗叫的同伴,背起双腿几乎被打折的同伴,腾空而起,翻出墙外时,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点心袭来方向,盈盈烛火把一道曼妙的倩影映在窗户上……谁能想到她竟然能精准发觉他们潜入静园,并用点心给予警告。 甚至逼得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精英学狗叫。 不叫? 一盘子点心都得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根本就脱不开身。 回到锦衣卫买下的别院,靠同僚背回来的人低声道:“我的腿……” “折了?!” “没,好似恢复了。” 跳下同僚的后背,黑衣人原地蹦跶了两下,庆幸般长出一口气,“方才,方才我真怕两条腿被两块点心废了!” 随手扔出点心的慕婳对力道的把令人叹服。 黑衣人抹去额头的冷汗,宁遇阎王,莫遇慕婳! 同伴腿脚没事是值得高兴的,他们以为很轻松的任务竟然办砸了,不仅没带回十三爷留在静园的东西,还丢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脸面。 今夜的事情传扬开去,他们只能申请外调去偏远蛮荒之地打探消息。 “真他娘的奇怪,往常咱们进进出出静园好多次,从十三爷手中领任务,就没被静园的人发觉过,今日明明懂得粗浅功夫的人都离开,偏偏碰上个硬茬子!”黑衣人心有余悸的叹气,“不愧是十三爷的妹妹,一身的本事怕是比十三爷还……” 身旁的人捂住同伴的嘴,压低声音道:“你没见十三爷今日走出静园的脸色?难看得……额,反正现在十三爷的妹子是个禁忌,不能提,不能碰,更不能当着十三爷说起。” “咱们该如何同十三爷回话?不能提慕小姐,该怎么说?” 两人沉默片刻,一筹莫展,左右为难。 “先看看十三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其中一人拿定主意,“我同十三爷近身的陆总旗有些交情,他一直跟着十三爷,总能替咱们说上几句。” 他们脱下夜行衣,换上飞鱼服,跨上绣春刀,恢复锦衣卫身份后,从静园狼狈逃窜出来的两人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然他们见到陆总旗时,心立刻沉入谷底。 陆总旗等一众兄弟宛若木头桩子站在庭院之中,任由夜风吹拂,露水侵蚀。 令人敬畏的十三爷正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身穿月白直裰,腰间缀玉,风姿卓绝,昳丽俊俏。 他静静看着湖中的明月,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的长明灯放在水面上,“慢慢,倘若她是你生命的延续,二哥必要试试她的深浅。” 不是所有孤魂野鬼都有资格做慕婳! 第十五章 内情 长明灯浮在水面上,一飘一荡,顺引进来的水流飘向远处。 远去的灯光忽明忽暗,一如慕婳的人生晦涩不明。 “十三爷,咱们是不是把王管事捉回来?” 一直充作木头桩子的国字脸男子稍稍移动脚步,跪伏在眺望长明灯的慕云跟前。 他比慕云大上十余岁,已有而立之年男子的成熟,本身又是世袭锦衣卫,在锦衣卫中也是一方实权人物。 当初被指派给十三爷时,陆鸣极是不服气,瞧不起病怏怏的慕云。 晓得慕云被慕婳‘虐待’,被一个静园管事欺负,对慕云的轻视之意更浓,别说静园的管事,便是永安侯府,陆鸣都可随意去得。 刚一见面,病秧子慕云就露了一手,轻轻松松把陆鸣打得没了脾气。 让陆鸣彻底对慕云言听计从得是昭狱的一幕。 慕云躺靠在软椅上,一边咳嗽,一边吩咐对庭讯之人抽筋拔骨,许多闻所未闻的审问手段和刑具令见惯世面的陆鸣不寒而栗。 此后慕云顺利坐上锦衣卫十三太保的位置。 他是十三太保中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一人。 论计谋之深,手段之阴狠凶残,陆鸣觉得在十三太保中间,十三爷是头子! 偏偏无论是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在厂公陈公公的眼中,慕云都是一个病弱的美少年! 所有凶残的事都是他们这群跟随慕云的属下做的,慕云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罢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更看中慕云的谋略。 从千户晋升为总旗的陆鸣觉得自己后背的黑锅很沉,然对慕云的敬畏深深扎根在心头。 陆鸣觉得十三爷的志向高远,十三爷未必把刘指挥使放在眼中。 慕云负手,背对单膝跪地的陆鸣,反问道:“你是不是忘记刘指挥使让我待在宛城的目的?” “……可是,王管事对您……属下怕他回侯府生事,破了您的计划。” 倘若慕云心中还有一块净土柔软的地方,一定住着静园的主人——慕婳。 陆鸣是最早跟随慕云的人,慕云外出办差时,会收集一些当地的小玩应。 十三爷领人抄家时,也总会截留几件女孩子喜欢的珠宝。 有一次,十三爷把玩一对祖母绿的耳环时,低咛一句,‘慢慢带它会很好看。’ 陆鸣曾陪十三爷在京城最富贵的地段购买过宅邸,比之永安侯府无论从地段上,还是装饰都要好上许多,左邻右舍多是真正的权贵名门。 十三爷亲自设计庭院,命人按他的要求布置,打造家具,一草一木,他都要亲自过问。 府邸最好的庭院自然是留给慕小姐,闺房中每一件摆设,慕云都是仔细推敲才能定下来。 慕云曾在微熏时对陆鸣说过,此处宅邸是他和慢慢的家。 十三爷有必须待在宛城的理由,然陆鸣清楚,十三爷不是只能留在静园。 以十三爷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受制永安侯。 完成差事之后,慕云总会心急火燎赶回静园的柴房中受苦受难,陆鸣一度怀疑十三爷有病。 后来才明白十三爷对慕婳用情至深,被薄待,被欺辱,依然把慕婳放在心尖上。 慕婳定亲很突然,悔婚也很快速,他们看得是眼花缭乱,还没来得急向从昏迷中刚刚清醒的十三爷禀告……十三爷被慕婳赶出静园。 不,是十三爷主动离开静园。 并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水边放用来祭奠亲人的长明灯。 十三爷得知王管事等人被赶出静园后,派人去静园取根本不值钱的衣物。 静园如今没有家丁护院,别说他们锦衣卫,就是个毛贼也能摸进慕小姐闺房。 “王管事仗势欺人,曾对您不敬。他对慕小姐用心险恶,属下认为一旦他回到侯府,少不了编排慕小姐的不是……” “咳咳咳。” 慕云的咳嗽声打断陆鸣的话,手帕轻轻捂上嘴唇,绢帕中间染上一抹鲜红,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慕云平复良久,嗓音沙哑,“不必理会。” 是不必理会王管事? 还是不必理会慕小姐的危险处镜? 虽然静园门口墙壁上留着慕小姐的劝学诗,才华横溢的陈四郎没讨得任何好处,然而慕小姐在宛城的处境依然艰难。 以前还有护院在,毛贼们不敢妄动。 一旦永安侯夫人再多些小动作,年轻漂亮且名声不好的慕小姐不得被风流好色的公子哥掠去? 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被乡绅糟蹋的事层出不穷。 大秦虽可称为太平盛世,当今清正爱民如子,女孩子地位得到提升,然而再是政通人和的盛世在民间依然会有悲剧惨剧。 “我说不必理会!” 慕云突然抬高声音,似说给陆鸣听,更似在坚定自己的心。 袍袖翻滚,慕云直径转身离开,宛若逃避什么,走得很快。 陆总旗摸不清十三爷真正的意图,直到听见两名小旗的禀告,问道:“你们没说谎?慕小姐用两块点心就把你们教训了?把你们赶出静园?” 两个丈高的汉子羞得满脸通红,讪讪点头,同时埋怨陆总旗不近人情,说什么大实话啊。 “还好,还好。”陆鸣转头望向十三爷离去方向,“总算不用担心慕小姐被毛贼或是公子哥儿强行掠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陆鸣总觉得十三爷将来会后悔。 “陆大人,您看我们该如何向十三爷回禀?”两人最关心这件事,怕被十三爷责罚。 “买两件旧衣服应付应付。”陆鸣脸色微变,好似发觉了不得了的秘密,捋胡须轻声嘀咕,“不会是十三爷故意试探……试探……” “试探咱们的办事能力?”两人不又是欣喜,又是担心。 凡是经过十三爷考验的人都升官了。 偏偏他们看轻慕小姐,办砸了简单的差事。 陆鸣回以两人看傻瓜的眼神,一人一个脑蹦儿,“你们这对蠢货,还用得上试探?” 回到干净舒适的卧房,慕云一头载到地上,脸色惨白,手臂颤抖取出随身携带的瓷瓶,倒出一颗一半黑一半红的药丸,吞进口中,“慢慢,二哥解决完杂碎,就会去找你,等等二哥。” 第十六章 定计 烛火时暗时明,宽街窄巷的一处两进宅邸,王管家在屋中走来走去,一会儿愤恨不平,一会儿又露出惊恐之色。 哐当,房门被踢开,夜风卷进来,王管家不禁打了个寒颤,怕慕婳突然出现。 一道肥胖的影子闪身进来,妇人有三十多岁,白胖的脸庞,双下颚,眼睛很小,钩子眉上扬,略显刻薄:“我说当家的,你也太没用了,几句话就被慕婳那个小贱人赶出静园?” “……你别小贱人,小贱人的叫唤,仔细被慕小姐听到!” 王管事费力推开堵着房门的妇人,小心翼翼向外看一眼,关严实房门,压低声音道:“我令你准备的银子,你可准备妥当?” 妇人双眉几乎倒竖起来,伸出厚重的巴掌,一巴掌拍在王管家消瘦的肩膀,王管家身体立刻矮了半截。 “老娘自从跟了你,才享半年的清福,好不容易你拿回了一些银子,凭小贱人一句话就想从老娘手中抠钱?门都没有!” “咱们有夫人做主,不必怕小贱人!别说是她,当初她老子娘一样得管老娘叫姐姐!不是夫人抬举,小贱人还想做永安侯小姐?凭她那副妖娆的样儿,一看就是个下贱秧子!” “我说了别那么称呼慕小姐!” 被慕婳赶出静园的王仁王管家还记得失禁般的恐惧,慕婳明显有真功夫,亦不好糊弄。 以前慕婳不会看账本,王管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平时王管家多说几句勋贵小姐该如何如何,慕婳没有不依的,生怕做得不好,惹永安侯夫人不悦。 在宛城,王管家没少仗着侯府和慕婳做些欺行霸市的勾当,自然得了不少的好处。 慕婳纵奴行凶的恶名,倒也不冤枉。 今日慕婳令他去向乡邻道歉,王仁便想从婆娘手中拿些银子出来,偿还乡邻。 “看你那没出息的熊样,真真是丢尽老娘的脸。”妇人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小贱人能翻出天去?一个苦寒之地长大的野丫头,比咱们家杏姐儿都不如,夫人对她是真好,还是面子情分,旁人不知深浅,你还看不出?” 王仁眼睛一亮,毕竟永安侯才是他大靠山。 慕婳再厉害还能斗得过永安侯夫人? 强得过侯府一众护院高手? 他家婆娘一直不离永安侯夫人左右,当年在永安侯一家落难发配时,她纵然没有跟了去也给夫人准备不少的干粮和散碎银子,并帮衬夫人藏了不少的祖传之物。 永安侯恢复爵位,他们一家立刻找上门去归还祖传物件,重新做永安侯府的奴才。 永安侯夫人看在昔日情分上,对他们一家颇为优待,他才有机会做静园的管家,就近监视并诱导慕婳。 胖妇人不屑般的哼道:“巴巴想做永安侯府小姐,连亲娘老子都不管不顾了,老天爷怎就没劈死这个不孝顺女?!也就是夫人仁慈,看在三小姐份上,才留下她。” 说到三小姐,胖妇人脸上好似绽开一朵花儿,纵然三小姐不在眼前,听不到她的奉承,仍然谄媚巴结: “咱们三小姐才叫真正的名门贵女,端庄贤淑,聪慧明礼,纵然落在商贾之家,改不了她浑身的气度,高贵的血统!慕婳还想攀比三小姐?” “她连三小姐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当日她做下的丑事,满京城谁不知她是个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忠不孝的贱人!” 胖妇人嘴唇一张一合,极力贬低鄙视慕婳,“她在宛城一身的恶名,在京城……哼哼,那就是茅坑的石头,臭不可闻。” “夫人不让她回京,也是为她好,否则一人一口涂抹星子都能淹死她!” 永安侯夫人念旧,身边离不开她们这些旧人侍奉。 胖妇人在侯府也是管事嬷嬷一样的人,自然更愿意留在钟鸣鼎食的侯府,她把亲生女儿杏姐儿送到三小姐跟前,便是看好交游广阔且才名彰显整个京城的三小姐的前途。 永安侯府能同第一权贵英国公交好,其中少不了三小姐的原因。 据说英国公世子极是倾慕三小姐。 一旦三小姐嫁进英国公府,她家杏姐儿就是国公府的人了。 胖妇人从心里瞧不起慕婳,更不清楚慕婳根本是换了一个人,还当慕婳是个巴结永安侯府,着急回京的蠢丫头! 王管家不愿意向平民百姓道歉,自觉自己是侯府的人,比平民高出一等,往外掏银子他也肉疼。 何况万一被永安侯夫人知晓他畏惧慕婳,夫人许诺儿子的前程怕是就没了,他儿子可是教书先生都赞过的读书种子。 他这辈子做侯府奴才,却指望儿子借永安侯的势谋个官身。 这在侯府是有先例的。 慕婳的威胁令他心有余悸,两枚没入地面和柱子的簪子太令人恐惧,“要不我们连夜回京?把宛城的事情禀告夫人……” 一巴掌再次拍在王管家的肩上,胖妇人涂抹鲜红口脂的嘴巴唾沫横飞: “蠢货!老娘白跟你讲了半天儿,我告诉你,如今可是咱家姐儿和哥儿的关键时刻,你灰溜溜跑回京城,岂不让夫人坐蜡?坏了夫人的全盘计划?你自己不顶用,可别连累了两个孩子!” 王管家强忍肩膀的剧痛,扶着胖妇人坐下,殷勤备至端上茶点,求助般询问:“你有好主意?” 胖妇人得意洋洋撇嘴,“指望你?我和儿女都得喝西北风去,你且附耳过来,咱们啊,如何也得让小贱人得不了好,还不能牵连到夫人身上!做夫人的奴才就不能让主子为难,如此才能在主子面前有脸面,在永安侯府站住脚跟。” “媳妇英明,媳妇英明。” 王管家连连点头,讨好般在胖妇人的肥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可想死我了。” 胖妇人一把揽住王管家,空旷久了的身子火热,同丈夫翻滚亲热起来。 日上三竿,慕婳躺在床上懒洋洋望着孔雀蓝幔帐,睡到自然醒,不必早起练武,幸福般眯着眼眸:“还是做女孩子好啊。” 第十七章 观美 慕婳见胖丫蜷缩般睡在身侧,莫名童心大起,伸手去戳胖丫红扑扑的脸庞。 “呜呜。”胖丫向一旁躲闪,喃咛:“小姐又欺负我。” “小丫头,该起身了。” 胖丫睁开眼睛,撩起幔帐看了一眼天色,“都这么晚了?坏了,坏了,小姐还没用早膳!” 慌忙跳下床榻,胖丫捂着仅仅穿裹胸的胸口,寻找昨夜同小姐疯闹时丢掉的亵衣,小姐太坏了,总是弄得人痒痒的。 “慢点,慢点,不着急。”慕婳头枕着手臂,意味深长的说道:“秀色可餐,我很饱了。” 胖丫明知小姐是故意逗弄自己,心还是忍不住碰碰乱跳,“谁有小姐颜色好?您才是真正的绝色!” 偏偏小姐仿佛不知她颜色有多好。 在小姐眼中,好似任何平庸的女孩子都是美人,都应当得到尊重或者疼惜。 就连她这样卖身为奴的小丫鬟都能被小姐宠在手心里,好似一下子成了高贵的,独一无二的女孩子。 慕婳支撑起身体,捋了捋头发,这具身体的颜色的确是天下少有得好,可惜……麻烦更多。 “小姐,您怎么了?”胖丫关心的问道,“您是担心去陈家?” “今儿咱先不去陈家,我带你去看一场热闹。” 慕婳是爱美的,喜欢漂亮衣裙和首饰,既然是女孩子,她长得又好,便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尽情享受做女孩子的好处。 然她却挑了一件素色马面裙,梳了个长辫子,选了一套银饰戴在身上。 在胖丫疑惑的目光中,慕婳抿嘴一笑,“我不美吗?” 没有华服美饰,慕婳清纯动人,宛若枝头绽放梨花,纯白无瑕。 应了那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胖丫不自觉回道:“很漂亮。” 只要小姐不把脸涂得同挂了白面似的,整个宛城就没比小姐更漂亮的女孩子。 即便在京城,小姐都算是有数的美人。 慕婳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总要为小慕婳守孝三月,证明世上还有人记得她。 今日正好是城隍庙赶大集,十里八乡的人几乎都来到城隍庙,使得宛城格外热闹,人声鼎沸。 有人烧香祈求一年平安,有人提着自家的产出,期盼能卖出个好价钱,还有人专门为自家的媳妇儿女买布料的。 亦有一些精心打扮过的富庶人家女孩子从小轿子上下来,她们身边自是好不了粗使婆子和壮汉保护。 这些女孩子多是相约一起来城隍庙烧香,彼此关系极好,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令阳光都明亮上几分,成为城隍庙门前一道最靓丽的风景。 一路走来,慕婳一个劲给胖丫买一些零嘴,胖丫左手拿着糖人,右手提着板栗,吃得自是不亦乐乎。 慕婳笑着抹去胖丫嘴边的污渍,“慢点吃,又没人同你抢?” 胖丫羞红脸庞,“您看,您看,是县尊大人的千金,啊,宛城第一才女也在。” 慕婳依然专注帮胖丫弄完后,才把目光移到一众小姐们身上,赞叹道:“梅兰竹菊,各有千秋,都是美人呀。” “嗯嗯。”胖丫先是点点头,随后认真说:“没小姐美!” “小丫头学会讨好本小姐了,继续说,本小姐愿意听。” 慕婳笑容灿烂,从不曾因为自己过于美丽就担心太引人注意,或是谦虚否认女孩子特有的美丽。 不过她还是更愿意欣赏美人。 城隍庙香火鼎盛,大姑娘小媳妇进进出出。 慕婳领胖丫向略显清净的茶楼走去,相比较酒楼,进出茶楼的人多是长衫的文人或是有几个闲钱追求风雅的公子哥。 胖丫亲耳听过慕婳说,要尝遍美食,建议:“左侧的一品轩是咱们宛城最好的酒楼,听说厨子最擅长炒菜,被一品轩的老板从京城有名的酒楼挖过来的,您喜欢美食,不如去一品轩。” “茶楼视野好,方便欣赏美人。” 慕婳负着手,“能让我放弃美食,也只有美人了。她们结伴出行,青春靓丽,若少人欣赏赞美,于她们也是遗憾。况且我推迟去陈家的理由不是为一品轩,找个好地方看王管家……” “对哦,您让王管家向被欺负过的人赔罪。” 胖丫着急向茶楼冲去,一定要帮小姐占个好地方,“王管家赔罪之后,宛城人就知晓小姐您是无辜的,他做得腌臜事,小姐都不知情。” 慕婳身形消失在茶楼门口。 聚在一起的闺秀们小声议论,“方才那人是慕小姐?她……她颜色好似更好。” 慕婳在欣赏美人时,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偷偷欣赏她。 慕婳并没感觉出任何的异样,顾盼生姿,沉稳洒脱。 “不知陈四郎会不会后悔?” “咯咯,他还有功夫后悔?我看他如今只能抱着书本苦读,早日高中,还能赢些尊重。” “这你就猜错了,他地位越高,慕小姐名声越显赫,他能高中,有大半都是慕小姐督促得来的。” 小姐们凑在一起,说起前两日在静园门口的事端,饶是陈四郎品貌出众,但慕婳凭着一首诗词赢得女孩子们的好感。 哪个女孩子都不希望有男子在家门口写提写诗词,讽刺自己有眼无珠,嫌贫爱富。 “对了,对了,我记得你同说过。”其中一个女孩子轻轻捅了捅没有说话的同伴,小声问道:“你曾遗憾陈四郎同慕小姐的定亲,现在他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的机会不就来了?陈家虽是清贫了一点,陈四郎可用左手应试,肯定能中秀才。” 当得知这门婚事时,宛城的女孩子都为陈四郎惋惜过,慕婳配不上俊俏文雅的陈四郎! 同伴目光闪烁,扬起下颚,“慕婳都不要的陈四郎,我会稀罕?” ***** 茶楼中,小二不停在慕婳面前道歉,“对不住,楼上雅间都满了。” 不仅楼上满了,楼下也没空地方,和慕婳抱着同一个念头的人不少,都是来欣赏美人的。 正准备出门,慕婳眼前一亮,喃喃道:“原来真有身披彩霞,令日月无光的少年!” “柳三公子,快请。”小二殷勤的迎上去,不由自主放轻声音,“您定得雅间空着,西湖龙井已帮您备下了。” 第十八章 君子 柳三郎走进茶楼时亦将外面的日华带进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好似茶楼中处处春花绽放。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婳觉得茶楼小二同少年说话时都带着小心,绝非畏惧柳三郎那种小心,而是不忍惊扰到他。 他步履缓慢蹒跚,左手拄着拐杖,宽大的湛蓝衣袖柔顺般垂着,随步伐移动轻轻摆动,宛若清风浮动般飘逸,又如燕子点水般轻盈。 明明腿上的伤还没好,还拄着拐杖,偏偏令人忽略他走路时的不顺畅,扭曲般认为步履缓慢才好看。 慕婳见过俊美文雅的陈四郎,见过病弱昳丽的慕云。 前世时常混迹男人之间,见过形形色色出色男儿,按说不会再为男色而失神,然她的目光一直粘在柳三郎身上,赞叹柳三郎毫无瑕疵的魅力。 不是美丽,是魅力气质! 柳三郎的容貌属上承,论精致不如慕云。 他就是一块行走的温玉,莹莹其华,温柔雅致。 他的目光那般高雅纯澈,宛若天山上的白雪,不曾沾染世间的污秽罪恶,但凡见过他的人,都不由自惭形秽。 少年发出一声轻笑,他好似没把旁人倾慕震惊的目光当回事,步伐不疾不徐,唇边溢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慕小姐,日安。” “……” 他同她问好?! 用他明显犯规的容貌同身上还带着宛城第一讨人厌的慕婳问好? 慕婳眉头微蹙,记忆中柳三郎只是个秀才,柳家在宛城只算略有根基,家中薄有田产,绝对称不上是富庶人家。 可眼前的少年几乎令慕婳错认成衣冠望族精心培养出来用于继承家业的宗子。 柳三郎漂亮的下颚微微扬起,眉间极快闪过沉思之色,略显迟疑。 他的确认识慕婳,也曾因为慕云对慕婳有所了解,更因为某种不可说的原因,被慕婳一脚踢断了腿! 陈四郎在静园门口提诗那日,慕婳突然出现并回敬陈四郎后,他发觉自己突然看不透美丽的慕婳。 洗去一身脂粉的慕婳无疑颜色极好,有令男人贪恋的姿色,柳三郎在意却是少女眼中的冷静清澈,同他所认知的偏激暴躁,截然不同。 她看他的目光亦同旁人不一样。 慕婳宛若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没有任何的贪恋痴迷,甚至他觉得慕婳对自己存了一丝的警觉和疏远?! 她不可能看透他! 柳三郎轻轻笑了笑,宛若盈盈月色落入他眼底,宁静淡薄,悠闲安然。 他同慕婳擦肩而过,缓缓走向茶楼的楼梯。 许是没有用好拐杖,爬楼对伤腿还没能复原的柳三郎太过艰辛,他又正好踩在楼梯上水渍上,身体不由得一歪……慕婳反射般一把扶住柳三郎,即便隔着袍袖,慕婳都能感到他身上的温度,不是炙热,也不是冰冷,温温润润的,一如他整个人的气质。 他回过头看她,真心实意的说道:“多谢。”温柔的眼波流转,宛若一把钥匙解开心头的枷锁,令人沉醉他眼底。 慕婳愣了片刻,飞快松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同样挂着真诚的悔意,“该说多谢的人是我,毕竟你没计较我踹伤了你。” 顺便看了一眼柳三郎的伤腿,不无担心的问道:“能痊愈吗?” 听起来是担心,柳三郎却隐隐感觉慕婳担心自己赖上她似的。 何时他成了被嫌弃的人?! 柳三郎唇边挂着一惯温润真诚的笑容,君子风范十足,“不碍事,过几日便能养好。” 慕婳长舒一口气,的确怕柳三郎借此‘赖上’她。 本身的麻烦已经足够多,柳三郎这样高雅的君子,前世今生她都只能仰望欣赏,亲近不来。 柳三郎再一次轻笑出声,宛若在知己耳边低咛,眼角若有若无扫过茶楼某处,“伤势大体痊愈,只不过以后刮风下雨会觉酸胀疼痛,慕小姐不必担心,我已寻到些偏方,不会留下隐疾。” “……对不起。”慕婳下意识远离柳三郎,可他的腿是自己弄踢断的,不敢真正甩开莫名防备的柳君子,乖巧般认错,“三公子,我搀扶您上楼梯,您慢点走。” 把柳三郎护送到雅间,也算是表示歉意,以后她能离柳三郎多远,就要躲多远! 对陈四郎悔婚,因陈四郎在静园门口的作为,慕婳从不觉得自己亏欠陈四郎。 何况齐大非偶,她放飞陈四郎,陈四郎应该感激她。 对慕云……那也是聪明的暮云自愿受苦,她已经代替慢慢道歉过了。 然她踢断柳三郎的腿,实在找不到任何原谅自己的理由。 柳三郎不仅无辜,还是因一片好心才遭受断腿之伤。 三月前,她再次被宛城闺秀们奚落嘲讽,又从王管家口中得知三小姐扬名立万的消息,冲到河边发泄郁闷不平。 柳三郎坐在溪流旁的青石上读书,误会她要投河自尽,上前阻拦,好言劝说,温柔至极。 她心情本就不好,柳三郎高贵君子气度刺痛她的眼,指着他说道:‘你不过是乡野小子,连生父是谁都不知,凭什么高贵得似名门公子?’ 慕婳扶柳三郎上楼梯,脑子里却浮现当日的情景,柳三郎说……咦,她只记得柳三郎说了什么话,具体内容却是记不起,最后她暴躁的一脚踹向柳三郎,扬长而去。 再然后宛城上下传遍柳三郎被慕婳踹断腿的消息。 刚刚迈进雅间,柳三郎连声道谢。 慕婳笑道:“无妨,无妨,不麻烦。”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胖丫略略皱眉,小姐的笑同往常不一样,柳三郎好似得罪小姐? 道谢过后,柳三郎落座,坐姿笔挺悠闲。 他优雅行云流水泡茶的动作,令慕婳提出告辞,看他泡茶是享受,泛起的茶香冲淡他们之间的拘谨。 “慕小姐不忙的话,留在喝杯茶如何?”柳三郎目光温柔守礼,真诚相邀:“方才我恍惚听见慕小姐也是要品茶的,不嫌弃我手艺不精,慕小姐不妨多留片刻。” 轻飘飘两句客气的话语,堵死慕婳所有婉拒的借口。 第十九章 威胁 不留下便是看不起柳三郎泡得茶水! 不留下便是方才慕婳上茶楼品茶是假话。 慕婳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然当她见到柳三郎那条伤腿,婉拒的话语如何说得出? 所以说两世为人的慕婳最不愿意面对君子了! 坐在柳三郎对面,慕婳拿起他推过来的茶盏,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 柳三郎温柔淡笑,波光粼粼宛若泉水,并没觉得精心泡出来的茶水被慕婳牛嚼牡丹般喝掉有何不妥,专注且有神亲眼看慕婳糟蹋自己的心血,唇边的淡笑越浓。 慕婳呛到了! “慢点,还有呢。”柳三郎话语在慕婳耳边响起。 慕婳下意识后仰,直觉再次发挥作用,完全是下意识远离‘危险’,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她怎就无法对君子一般的柳三郎放心? 柳三郎微敛,鬓间乌发垂下,骨感手指把玩着茶杯,低声道:“慕小姐很讨厌我。” “不是,不是。”慕婳下意识摆手,着实承受不柳三郎这幅落寞模样。 她还是更愿意见到柳三郎身披云彩,头顶日华,脚踏祥云……慕婳慢慢抿了一口茶,恢复以前潇洒的姿势,空着的手戒备般垂放在膝盖上,“我是否倾慕柳三公子,有那么重要么?” 柳三郎愣神片刻,扯出一抹笑来,“慕小姐太小看自己了。” 那醉人的目光好似她就是被他宠溺的至宝。 然慕婳只觉得心中发寒! 前世她为守护后方的十几万百姓,为从小培养自己的家族,甚至为追随她的将士自愿迈入万箭穿心的结局,她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是一名将军! 重生为慕婳,她无需再承担保家卫国的使命,没有谁再能算计于她。 她只是乡间的女土豪! 悠闲过着游山玩水的日子,将来找个合眼缘的男人嫁掉,生几个熊孩子,这就是慕婳为自己勾勒出的人生。 不求大富大贵,尊荣非凡,只愿小富即安,混迹乡野。 “向上攀爬,需要牺牲许多。”慕婳端着茶盏,轻佻般扬眉梢,“当野心和欲望同自己的身份不相符时,追逐荣华富贵,位极人臣怕是得牺牲更多,最后成功得寥寥无几,更多人被门阀出身的公子压垮了,或是在追逐权利的过程中彻底迷失,忘记初心!” 柳三郎眸光深邃且深沉。 灵魂被困在灵牌十年,慕婳不曾听人提过柳三郎,莫非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夭折了? “不过你不会!”慕婳认为令自己警觉的人,绝不会轻易倒下。 柳三郎唇边再次漾出温润的笑容,提起茶壶为慕婳续杯,目光扫过慕婳笔直端正的坐姿,扬脸轻笑,“借慕小姐吉言,乡试时,能同陈彻兄一较高下,乡试折魁。” 慕婳眼里闪过一抹迟疑,陈彻可是六首状元,而且是在同一年,从童生,秀才,举人,到状元,北直隶乡试只有一个解元,柳三郎败在陈彻的锦绣文章之下? 陈彻才华横溢,柳三郎也不差。 倘若不是六首状元的名声太响,陈彻励志经历传遍天下,慕婳会压住柳三郎赢。 “慕小姐认为我会输给陈彻兄?” 柳三郎的声音轻飘飘,落在慕婳心头却有压抑之感,面对柳三郎澄澈且认真求证的目光,慕婳脑中理智和直觉战斗得极是‘惨烈’,隐隐有几分后悔,她当时在灵牌上带着就好了,听那些女孩子的八卦作甚? 她灵魂脱困前,陈六首,魏王世子仍然还是众多闺秀眼中的金龟婿。 他们两人如同高岭之花,没有一个女孩子能独占他们。 慕婳手肘放在桌上,按着发胀的脑袋,着实为柳三郎的问题苦恼,突然她坐直身子,出于柳三郎意料之外,主动凑上来,四目相对之时,彼此眼底印着对方的影子,令彼此无所遁形。 她看穿他瞳孔微缩的紧张,灿烂一笑:“你们谁赢,同我何干?横竖我不是考官,看不到你们的文章。” 随后慕婳潇洒起身,素色衣摆浅浅划过一个弧度,“少用些心思,多在文章下功夫,你未必会输给陈四郎。” 最后她还是劝诫柳三郎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柳三郎错愕,无声笑了起来,在慕婳即将走出雅间时,说道:“你可知晓上次同我说这话的人,在何处?” 慕婳后背不由得一紧,凌冽的气势喷薄而出,侧头回望,“在何处?” 一瞬之间,优雅安宁的雅间好似弥漫起硝烟,胖丫紧张得手足无措,张张小嘴,“小姐。” “有机会的话,你到是可以见见他。”柳三郎眼角眉梢流淌出盈盈笑容,“你认为我会杀人么?” “……” 慕婳气势顿时一滞,不会杀人,说方才那句话时,那般狠辣作甚? 逗她玩?! 柳三郎拳头抵着嘴唇,掩饰越发灿烂的笑容,“慕小姐既然对他那般在意,改日我一定带慕小姐去拜见他,说起来他对我影响颇深,是我此生最为敬重的师长长辈!” 慕婳更不想去了! 完全被柳三郎套路,他最为敬重的师长,岂不是相当于父亲一般的人? 她和柳三郎没熟到见长辈的地步。 不对,慕婳何时同他熟悉? 柳三郎继续说道:“他很和蔼亲切,学识渊博,见识广泛,同他交谈,令人受益颇深,慕小姐不必担心他会对你严厉……世上再没比他更……” “不见!”慕婳怕他再说下去,耍赖般道:“我绝不会去见他!” 这人听起来就是很了不得人物,她慕婳才不要自找麻烦。 慕婳狠狠的望向柳三郎,拳头威胁示威般举在胸口,摆出随时攻击的架势,“再说话,我砸断你另一条腿,横竖我是宛城的恶霸,做坏事才符合乡邻的期望!” 胖丫莫名眼圈红了,“小姐才不是恶霸。” 柳三郎心头同样一颤,“慕小姐,拳头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 “不对,你说得不对。”慕婳身体笔直,宛若松柏不惧任何风雪,“解决不了问题,只说明你的拳头还不够硬!一拳不成,那就两拳。” 此时,茶楼外传来动静,“我是静园管家,王仁!” 慕婳一个闪身,身影仿佛瞬移来到窗边,缓缓勾出嘴角,“你看,证明我话的人到了!” 第二十章 诬陷 簇拥王管家的壮汉挤开人潮拥挤的人群,生生为王管家挤出一条通道。 王管家身穿宝蓝色万字不断头的长衫,头发梳得文丝不乱,发髻上缀着一块青玉,显得极是富态。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白胖的妇人,头上珠翠华贵,金簪横插,一派趾高气昂,盛气凌人。 慕婳眉头微颦,耳边清晰传来柳三郎轻笑。 怎么看他们都不似来向乡里邻居道歉的。 “各位,我乃静园的管家,永安侯府的世仆。” 王管事缓缓走到城隍庙一旁的大石上,诚恳般一躬到底,向围上来的百姓说道: “你们多是认识我的,我奉永安侯夫人之命陪表小姐来静园居住,身为仆从,自当遵从表小姐命令。以前在下做过许多错事,在下深感对不住宛城的乡亲。” 慕婳眼底蕴着笑容,似听不出王管家别有用心。 “慕小姐,你的拳头并没令他畏惧顺从。”柳三郎看穿一切,慢吞吞的说道:“当他有所依仗,拳头只能令他一时恐惧,而无法令他彻底不敢兴风作浪。” 彼时,王管家诚恳请罪:“一切错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永安侯夫人的嘱托,没能规劝住表小姐。当日永安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命我仔细照顾她,压一压她的暴脾气。哎,我们表小姐也是个可怜的,乡亲们是不知啊,她在京城……因脾气暴躁闯下大祸,夫人对她疼爱有加,再加上我们三小姐为她求情,夫人这才让她搬来宛城,本想着令她修身养性,岂料没了夫人管教,我们这些做奴才更劝不住她,这段日子表小姐惊扰到诸位乡邻,我代替表小姐向诸位道歉。” 他话语极是诚恳,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乡亲们怪便怪我好了,千万别再刺激表小姐。” 王管家的媳妇同样跳上石头,把虔诚悔过的王管事挤到一旁: “慕婳同高贵端庄的三小姐不同,她不似三小姐偏爱读书,整日逃学不听夫人的教诲。原本夫人见她同三小姐年岁相当,想着不妨多养一个女儿,便把她也养在自己跟前。夫人对她比对嫡亲的三小姐还要好。出身不好,再好的教养都弥补不了,她是做读书不成,做什么都不成,脾气暴躁性情乖张,几次三番打伤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三小姐……甚至不认自己的爹娘。” “媳妇,不可乱说!”王管家象征般拽住胖妇人,压低声音警告:“主人府上的事,不是咱们这些做奴才能议论的。” 胖妇人状似犹豫,嘟囔道:“不说清楚岂不是让乡里乡亲误会永安侯府的门风?万一影响三小姐的好名声,我们万死难恕,三小姐那般水晶玲玲心肠的人,令人爱得不行,旁人即便说她一句不好,我都觉得心疼。” “说啊,说啊,我们都想听呢。” “在宛城都听过永安侯府三小姐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 “就是啊,连英国公夫人都赞过的女孩子,哪有不好的?英国公夫人被太后娘娘赞为女子之师。”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有人挑头,自然迎合的人极多。 谁不想听勋贵名门的秘密? 慕婳凭着静园墙壁上的劝学诗词稍稍扭转宛城百姓的印象,她头上仍然带着宛城第一讨人厌的帽子。 即便对慕婳心生好感的闺秀们此时也是乐意继续听下去。 “他们,他们无耻,怎能这么对小姐?”胖丫急得直落泪,小姐该多伤心,多委屈。 然而小姐依然那般淡定从容,眸子微沉,双手负在身后,身姿笔挺,饶有兴致般看着王管家夫妇表演。 胖丫被堵住的心突然敞亮不少。 坚信小姐一定有办法应付那对无耻的贱人! 连名声显赫的三小姐在胖丫心中也成了……坏人。 王管家状似为难。 他媳妇大屁股一扭,高声道: “龙生龙,凤生凤,血统卑贱就养在高贵的人家,依然改变不了。我实话同你们说,慕婳本就是永安侯夫人娘家陪嫁丫鬟的女儿!当日夫人见她机灵可爱,才养在身边的,她的父母如今脱了奴籍,在永安侯夫人的帮衬下,做起小生意。哼,她就是小商贾的女儿,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们才叫她一声小姐,不是夫人和三小姐宅心仁厚她现在不知在哪里贩卖脂粉呢。” “我们夫人和三小姐听说她在宛城为祸乡邻,三小姐难过自责,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的补偿乡邻,从今日起,但凡租种永安侯府田地的佃户,免除三年的租子。” “另外我们三小姐宅心仁厚,静园所赊欠的银子,以及慕婳昔日伤害的人,乡亲们都可拿着凭条去静园讨要银子。” “我从京城带来好几马车的粮食,布匹,以及整整一箱子的金银,都是三小姐往日的积蓄,三小姐让我交给慕婳,以慕婳的名义发放给被她祸害的相邻乡亲。” 胖妇人中气十足,高声道:“我们三小姐,好不好?” “好!” “大善!” “三小姐菩萨心肠!” 听见有银子领,又听见免除租子,百姓们纷纷叫好。 人群中,陈四郎眉头紧紧锁,若有所思。 在他身边站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蹦跳着喊好,拽着兄长的衣袖,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早就说慕婳不是个东西,四哥哥现在相信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名门小姐,只是个低贱商人的女儿,竟然为富贵不肯认亲生父母,真真是个冷血的畜生。” “亏着把这门亲事退了,否则咱们陈家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一身素裙的二九女子如是说道。 她做妇人打扮,眉清目秀,面容姣好,鬓间只插一根银簪,她望着陈四郎眸子闪过一分柔情, “四叔不可再为慕婳伤神,祖宗保佑,公爹婆婆推掉这门糊涂婚事,慕婳以后再难以影响四叔了。一会儿我给四叔做酿酒汤圆……” “三嫂,我也要吃酿酒汤圆。”齿白唇红的女孩子撒娇道:“您不能总向着四哥。” 陈四郎眸子一凛,拨开人群,走向王管家夫妇。 第二十一章 证据 “四哥!” 小姑娘在陈彻后高声叫嚷,一旁的秀美妇人拽住小姑娘的胳膊,劝阻道:“妹妹别急,你哥哥怕是有话要说!慕婳把咱家祸害得够呛,推搡公爹婆婆,那日退婚时,她又写了一首诗词踩你哥哥一脚,弄得左邻右舍都在笑话他。“ 秀美妇人望着陈四郎,轻声喃咛:“慕婳有眼无珠,嫌贫爱富看不到四郎的好,性情暴躁,出身卑贱,她这样的人都能同四郎定亲……” “三嫂,我怎么觉得你羡慕她?” 小姑娘率直不明所以的问题,令自己的三嫂红了脸颊,眸子闪躲,羞怯般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乱说。” 太后和皇上都鼓励寡妇再醮,乡间有不少人家兄长病逝,弟弟转而娶了嫂子的,她正值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听公婆的意思,未必没有让四郎照顾她一辈子的心思。 站在石头上的王管家夫妻见到陈彻站出来,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得狂喜,他们本就为抹黑慕婳,讨好自己主子,再没比受慕婳羞辱的陈四郎更好的人选。 “四郎,陈四郎。” 王管家一脸忏悔,连连向陈彻鞠躬,“对不住,对不住啊,当日是小姐脾气不好,小姐下令,我们只能依照命令行事,弄伤了令尊令堂,你……” 围观的人大多清楚陈四郎和慕婳的纠葛,这几日陈彻受到不小的非议,起因就是因为至今还留在静园门口墙壁上的两首诗词。 有人指责他欺负慕婳。 慕婳是如今的他能欺负了的? 茶楼雅间中,胖丫红着眼圈问道:“小姐,他也准备抹黑欺负你?” 小丫头一直落泪,眼睛都红了,好似被众人声讨的人是她。 慕婳轻声安抚胖丫,“陈四郎……他不会。” “为什么?我看他对小姐不好。”胖丫一脸费解。 “一来你不该看轻陈四郎,毕竟他的学识和心胸同那对奴才不一样。” 毕竟是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将来是要做吏部天官的男人,怎会连是非都分不清? 陈彻出身寒门却从不曾依附攀附过名门勋贵,多少出身极好,对他仕途有帮助的贵族小姐在他面前铩羽而归。 无论他身居高位,还是贫寒学子,他身上始终有着寒门子弟的骄傲! 否则他也不会被众多寒门学子所推崇。 被出身极好的世家子弟所敬佩。 更不会得到当今皇上的重用。 慕婳为胖丫抹去眼泪,眸子璀璨,洋溢出自得,“二来,他不敢!” “……不敢?”胖丫更糊涂了。 柳三郎季节赞叹,“好一句不敢,慕小姐,陈彻兄没准真怕了你。”随即意味深长的笑道:“论审时度势,我只服陈兄。” “我会相信?”慕婳毫不犹豫的戳穿他的话,嘟囔一句,“相信你的人,不是傻瓜,就是死人。” 不仅是柳三郎,即便说出心中顾虑的慕婳都愣住了。 她竟然在众所公认的君子柳三郎面前说了实话? 慕婳首次不敢同他对视,快速把目光落在外面的陈彻身上,对柳三郎的警觉并没少一丝一毫。 柳三郎把玩杯盏,望着窗口处的女孩子,阳光令她肌肤多了一层光晕,无关她颜色好,深深吸住他的目光,淡淡轻笑:“没想到慕小姐还是在下的知己。” “……” 慕婳悄无声息握紧拳头,柳三郎的反应总能令她估算不到。 她宁可柳三郎发怒,或是对她恶语相向,也不愿意他们好似很熟悉……似知己良朋一般。 今生她唯一搞不定的人只怕柳三郎是一个! “你是慕婳……小姐的仆从?”陈四郎好奇般询问,“永安侯府的世仆?” 王仁不明所以,他媳妇眼见俊美文雅的少年,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道:“慕婳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其实我们都替陈公子委屈啊,您有何委屈不平尽管说出来,我回去禀告夫人,永安侯定会补偿陈公子。” 提起永安侯府,胖妇人一脸的自傲,好似没有永安侯夫人解决不了的事,摆出永安侯府,宛城所有百姓都得低上三分。 陈四郎嘲讽道:“今日算是涨了见识,天下间竟还有说主子坏话,败坏主子名声的世仆。慕婳无论生母如何,她都是永安侯府的小姐,世仆从抹黑小姐,真真是奇谈。” “何况当日在我家时,我不在场,不好说谁对谁错。” 陈彻笑容微敛,身姿猛然拔高一寸,“然在我去静园退婚时,没等慕小姐下令,王管家你便打着为慕小姐报仇的旗号冲过来,还说打死打伤算我的,准备毁了我另外一只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你都敢不顾主人行事狂妄,以前你做下的欺行霸市的事,有几件是经过慕小姐同意的?” “慕小姐性格上有缺陷,偏听偏信,轻易相信于王管家的话,没少替你们这群时世仆背黑锅!为帮你们善后,更是得罪宛城不少的人。” 陈四郎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张,唰得一声杨手扔出纸张,“这几日我一直彻查王管家掠去财物的去向……每月领不到二两银子的管家竟在宛城有一座价值两千两银子的府邸,几十亩被你抢占过去的良田也在你的名下,每月向商户收取的平安费也多进了你的腰包。” “慕小姐没有占上一分一毫,甚至她……” 陈彻惋惜般摇摇头,“甚至她到现在还不知静园田产的收入有大半被你得了去,你给慕小姐报得账本都是假账,一斤猪肉,你都会说一两银子!” 围观百姓有识字的,或是弯腰捡起落地的纸张,或是心急的直接从空中抓住之纸张,伴随陈彻的话,快速看纸张上的证据。 在众人的催促下,识字的人高声念出了证据。 一旁众多闺秀既同情慕婳,又钦慕般看向屹立不倒的陈四郎,抛出家势不好,陈四郎真是个好人。 “慕婳那个小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她说话?”王管家媳妇大怒,“你们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陈彻冷笑道:“她只给了我一首词!写在静园门口,你没看到?方才你口中说的三小姐,我没见她给慕婳送任何财物,在宛城和京城时,更没听过她做过一首传世的诗词!” 第二十二章 动手 陈彻是何许人? 他在宛城的名气很盛,不仅文采斐然,做得锦绣文章,人品也一直为人称颂。 虽然在静园门口被慕婳反戈一击,然在宛城百姓对他仍然很看好,他就是寒门学子的榜样。 这份证据旁人拿出来,百姓会怀疑其用心。 陈四郎同慕婳之间的关系,没人会觉得他们私下串通一气。 那两首诗还在静园门口挂着,陈四郎的自尊骄傲不会对慕婳做出落井下石或是颠倒是非曲直的事,当然也不会再同羞辱他父母的慕婳有所牵扯。 胖妇人的指责引来宛城百姓阵阵哄笑。 “下贱胚子,你竟敢指责我们三小姐?”胖妇人一直把宛城当做乡下地方,不曾看起过宛城百姓,更没听过陈四郎的文名,“区区一个学子连秀才都不是,在京城举人遍地走,随便碰到一个举人都比你乡下小子有名有才。” 陈四郎面容冷峻,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轻视,本不当生气,然慕婳就在永安侯府长大,这样的环境,慕婳那样的脾气,她又承受多少不为人知且无法言喻的心酸痛楚? 当然他绝不会同情慕婳。 “你是贵府三小姐的仆妇?”陈四郎恍然大悟一般,“一直侍奉三小姐?” 胖妇人以为陈彻迷途知返,自傲的说道:“承蒙三小姐不嫌,令我和我家丫头就近侍奉。我们三小姐多写的诗词多着呢,随便挑出一首来都是传世的诗词,比慕婳强多了。” “观其仆便知其主的品行。”陈四郎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不屑般指向胖妇人,“你刻薄无知,鄙俗卑劣,不忠不义,那位三小姐的品行值得推敲,还随便拿出一首都不比慕婳写在静园门口的诗词差?你当传世诗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 “不是所有高雅华丽的词句就是好诗,那首诗词……” 陈彻眸子深邃,有几分不甘,亦有几分佩服,“借古喻今,通俗易懂,激励人追寻先辈的脚步,鼓励后人超越前人……寓意非比寻常,最后一句点睛之笔,肯定会流芳千古。你我都化作尘土,不为人所知,最后这句依然会被后世人传颂。” “这才是真正的传世名句,一生得一名句足以!” 倘若不是用在他身上,他想来会更欣赏一些。 那句话传世越久,他陈彻就会被后人反复提起,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了。 他除了做出一番令人仰慕的成就外,别无他法。 总不能违心的否认那是一首好诗,贬低慕婳更是他不屑做的。 这几日他查明一些真相后,对慕婳仍然说不上喜欢,原谅她对自己父母,嫂子和弟妹的不敬。 “只要你们三小姐能做出这样一首词,我愿意当众向其道歉,收回我说她文采不如慕婳的话语。” 陈四郎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极富感染力。 一旁的闺秀们噗嗤笑出声,有活泼的女孩子高声道:“说得好!” 茶楼中,柳三郎扯动嘴角,“永安侯府上下都算上也说不过陈彻兄。” 收回文采不行,那对三小姐人品的非议,陈彻绝不会收回! 宛城百姓也不是傻子,看得出王管家夫妻是看不起他们的,自以为京城小姐就比宛城的女孩子高贵? “三小姐根本就没拿出积蓄给慕小姐,你们这对狗奴才,竟然敢骗老子?!” “对,原来他们是想让慕小姐替他们还钱?” “什么狗屁高贵慈悲的三小姐?让你们这对奴才四处招摇撞骗,比妓院的女表子都不如!” “女表子艳旗高挑,起码还拿出点本事,她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坑了她口口声声的好姐妹。” “慕小姐早就该同一刀两断了,否则还不知被她陷害坑成什么样呢。” 王管家已经傻了,糯糯不敢出声。 还不如直接道歉呢,这事传回永安侯府,他们一家不得被永安侯夫人薄皮抽筋? 连他都知晓永安侯府上下对三小姐期望有多高。 刚刚恢复爵位的永安侯还指望三小姐在京城勋贵圈子站稳脚跟,恢复昔日祖上的荣光。 “媳妇,怎么办?怎么办?” 胖妇人咬着嘴唇,恨不得火火撕了挑动宛城百姓的陈彻,“一个乡下的穷酸,还反了你了?!来人,打,狠狠给我打!单冲他侮辱永安侯府这一条,打死他都不过分。” 王管家收下被慕婳赶走的所有家丁壮汉,这些人一直跟着王管家夫妻,憋了一顿子气,听见胖妇人说动手,自然不会对陈四郎客气。 昔日在宛城,他们可是横着走的,他们打不过慕婳,还不能在慕婳前未婚夫身上沾点便宜? 陈彻一下子就被壮汉围住了。 “陈兄另外一条胳膊很难不受伤。”柳三郎遗憾的说道,“今年他无法科举……无法同陈兄在科场一较高下,着实令人遗憾。” “谁说你们无法一较高下?”慕婳手中捏着两块点心,回眸向柳三郎甜甜一笑,“不是还有我吗?” “当日在静园,倘若我把打入地下的簪子打入王管家身上,许是就没有今日的事了!” 陈四郎站出来时就想到王管家恼羞成怒下令对自己下狠手。 今年无法科举令陈彻遗憾。 只有科场折魁才能证明他的才华,同时令供养他读书的父母得到旁人的尊重,改善家里清贫,谁说寒门不能崛起? 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定然高中,也坚信他会给亲人们更富足美好的生活。 慕婳被人污蔑,同他没半分的关系。 他只求一份心安,私心上亦不愿被慕婳看轻。 损失三年,是不是值得? 陈四郎不知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不过此时此刻,他面对围上来的壮汉,平静的说道:“我越发相信往日你们胡作非为,慕小姐毫不知情了。” 他无所畏惧,清澈的眸子溢满对宵小之徒的嘲讽。 闺秀们泪水盈盈,双手放在胸口做祈祷状,天啊,谁来救救陈四郎? “哎呦,哎呦,哎呦。” 壮汉不是捂着双腿,就是直接倒地不起。 凶恶的家丁壮汉宛若叩拜一般面对陈彻,地上洒落点心的碎末。 第二十三章 噩梦 围观的百姓和闺秀们长出一口气,陈四郎是平安的。 方才起哄的百姓这才记起王管家夫妻的身份——永安侯府的仆从。 陈四郎领头,宛城百姓才敢一拥而上起哄,毕竟法不责众嘛。 永安侯府不复先辈的荣光,依然可以唬住寻常百姓。 陈四郎看着地上惨叫的壮汉家丁,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千万别是……慕婳。 他绝对不愿意再被慕婳救了,不,同慕婳有任何关系! 大丢脸面的王仁媳妇跳下石头,狠踹一脚倒地的家丁,“没用的废物!” 家丁抱着伤腿,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们竟然被一块点心解决了! “谁,是谁,那个狗杂种敢坏老娘好事?”胖妇人看出百姓对永安侯府有了畏惧,气焰嚣张的叫嚣,“给我滚出来,休要藏头露尾!” “狗杂种骂谁?”陈四郎好奇问了一句。 茶楼中,柳三郎扯出一抹笑,对正准备出门的慕婳道:“他抢了你的词?!”语调极是温柔,笑容风光霁月,令人倍感舒心。 完全看不出他在‘挑拨离间’。 顶着一张君子如玉的脸庞,就是做坏事,旁人也不会相信。 慕婳回道:“不算抢词,因为啊,我从来就没打算用言语解决她。方才你说的话不对,纵然她有永安侯做靠山,拳头打到她身上,巨痛会让她恐惧!” 茶楼外,王管家媳妇不负众望的说道:“狗杂种骂你,骂躲在角落里的贱人。” 闺秀们率先笑出声,随即百姓们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贱人骂谁呢?” 王管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胖妇人恼羞成怒直奔始作俑者,她身体肥胖,拳头有碗口大,又学了两手能唬人的庄稼把式,文雅的陈四郎明显不是对手。 学子文人一般都是动嘴不动手。 “我说,不许你碰他!” 一声悠然的声音传来,胖妇人拳头微缩,向发声处看去。 陈彻紧紧抿着嘴唇,很想冲着那人吼上一声——不用你帮忙!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道声音会成为自己的梦靥。 胖妇人拳势没收,趁着陈四郎发楞时,直击向他的面门。 一人宛若从天而降,一手搭在陈四郎的肩膀,一手握成拳头,同胖妇人打过来的拳头对撞在一起。 陈彻本心是想挣扎的,可那只纤细的手腕蕴藏无法匹敌的力量,只是轻轻一带,便把他所有的不甘愿和反抗力量消灭于无形。 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陈彻退到安全地方,被飞来的女孩子保护得滴水不漏。 一如在静园门口时,她在手持棍棒的的家丁面前救下他。 陈彻慢慢垂下眼睑,俊美脸庞覆上一层红晕。 别误会,不是爱慕,而是气的。 他在心中发誓以后一定要找个武林高手做老师,即便他没有学武的天赋,最差也要找个武林高手做保镖。 咔吧一声,胖妇人哀嚎,“疼,疼,我的手断了。” 何止是断了? 拳头几乎贴在手臂上,翻转九十度,骨折的腕骨冲破皮肉,露在外的骨头泛着阴森森的白茬,五根手指宛若面条一般,绵软无骨。 指骨几乎粉碎! 胖妇人哀嚎声音令周围百姓浑身发冷,这一拳若是打自己身上……想一想都觉毛骨悚然。 “我说过,陈四郎的手和脸价值万金,伤了他,便是对后人的不负责,便是对文化传承的犯罪!” 女孩子回头对陈四郎悠然一笑:“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陈四郎从牙齿缝隙挤出一句话:“你才是我的噩梦!” 不用看,陈四郎都能感到一旁闺秀们热切的目光,不是看他的,是充满爱慕欣赏看身边的女孩子——慕婳。 才子固然值得女孩子爱慕,然能保护闺秀们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的。 即便慕婳本身就是个女孩子! 当然陈四郎不是计较谁更受女孩子爱慕,而是他堂堂七尺男儿,经常被慕婳拯救……这是多么荒诞的事啊。 谁能理解他心头的憋屈郁闷? “噩梦?”慕婳重复一遍,好似在看闹脾气的小孩子,再次轻轻拍了拍陈彻肩膀,“我一会给你写个偏方,专治噩梦。” 陈彻闭上眸子,苦笑不已:“谢谢啊。” 不得不道谢,他能感到慕婳是真诚的,真诚希望他能过得好,摆脱噩梦的纠缠,她救下他,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或是想要他报答的心思,真真是为了……为了保护他的手! 许多人都说过欣赏他的文采,称赞他是必然名垂青史的名臣。 陈四郎多是一笑而过。 唯有慕婳,他没办法忽视。 慕婳弄不懂陈四郎再闹什么别扭,到底不是真正的少年,还是有隔阂的。 她的长处是绝不钻牛角尖,想不明白,那就想不明白呗。 洞察世事,圣人也做不到。 她一介凡人小女子可不敢同圣人大贤相提并论。 王管家看清来人,身体一软摊到了,下身又不自觉潮湿,水哒哒。 上次躲过两枚簪子,这次慕婳肯定不会轻易再放过他。 “小姐,饶命,饶命。” 王管家不顾上哀嚎的妻子,好不容易做出跪拜来,“奴才该死,该死,是奴才没有拦住家里的泼妇,奴才被她蛊惑,才……才敢……” 胖夫人给了丈夫一个耳光,废了一只手,不是还有另外一只可用? “废物,没用的窝囊废,怕那个小贱人作甚?在永安侯府时,她恨不得见谁都叫祖宗,不就是想留在侯府?何时敢同我们这样的管事妈妈呲牙?” “贱人,你竟然敢打我?”胖妇人高声尖叫:“好啊,等我回侯府,同夫人好好说一说,你就是个野性难寻的贱人,还想留在侯府?做梦去吧,” “你就算是跪地恳求,夫人和三小姐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我告诉你,三小姐如今可受宠了,满京城的名门勋贵公子都倾慕于她……” 慕婳压下心底莫名的酸涩,淡淡的说道“我只听说唯有名妓之流才能得所有男人喜欢,莫非永安侯换了匾额?是叫飘香院?还是凝香阁?” “那等腌臜的地方,让我去,我都不去。” 慕婳的拇指指向自己,“我可是好女孩,将来还要嫁人呢。” 第二十四章 暴力 从天而降,一拳就把王仁媳妇腕骨指骨打碎,这般强势,还说自己是女孩子? 将来相夫教子,嫁做人妇。 莫名的陈彻同许多未婚男子后背窜起阵阵的凉意。 哪怕慕婳娇俏明媚,深深吸引在场男女的目光,然娶慕婳的男子……谁有勇气娶走慕婳? “……你……你……”王仁媳妇嘴长得老大,仿佛白日见鬼了一般,“你竟然敢说三小姐?敢说侯府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慕婳淡淡笑道:“你真正了解过我的品行?永安侯举家从苦寒之地迁回京城,我在京城有半个月?” 陈彻皱着紧眉头,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说什么? 安慰一下慕婳!? 这个念头一旦通达他脑子,陈彻楞在原地。 “只是半个月,我便成了京城名门勋贵人家眼中爱慕虚荣,无情无义,且粗俗不懂礼数,不够端庄,不够贤惠,不够温柔的女孩子。” 慕婳脚尖一挑,半转身体,凌空接下长鞭,这根鞭子还是方才家丁们留下的: “永安侯夫人期望我能在静园反省自己的过错,其实……我认真反省过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前我就是说得太多,做得太少!” 一遍遍不停解释或是说着她的委屈,她太过天真,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慕婳怎能得到踩低捧高,虚伪的勋贵命妇的认可? 凭着她很可怜吗? 在勋贵名门最不缺的就是可怜的人。 别看命妇们端着慈爱善良的架子,她们算计起人来,从来就没留情过,越是慈悲的人,心肠越狠。 比如那位永安侯夫人! 她一手造成小慕婳的悲剧,令一个固执纯粹的灵魂百口莫辩,郁郁而终。 慕婳一甩长鞭,虽然她没有办法完成小慕婳的愿望——回京讨回公道,然那群贱人找上门来,她不介意给他们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让他们肉体和精神上痛不欲生。 王管家见宛若灵蛇出洞的长鞭,不顾脸面向一旁翻滚,原先他躺的地上留下一滩水渍,还好躲过了鞭子。 当然慕婳鞭子的去向不在他身上,直接抽在他媳妇脖子上,啪啪啪,王仁媳妇哀嚎,没有受伤的手一会捂脖子,一会捂脑袋,口中咒骂:“小贱人,你给我等着,等着……” 她只能用言语威胁辱骂慕婳,慕婳轻松的甩动长鞭。 鞭稍宛若蜻蜓点水在王仁媳妇身上起落,每一下都能准确卷飞王仁媳妇带在身上的首饰,卷走一片布料,留下浅浅的鞭痕。 别看鞭痕很浅显,王仁媳妇哀嚎犹如杀猪一般,听得旁人毛骨悚然,一道红痕而已有那么疼吗? 闺秀们更愿意站在慕婳这边,毕竟慕婳甩鞭子的姿势太好看了,似这样的刁奴就该好好整治。 “慕小姐手下留情了。” “那个老刁奴又在陷害慕小姐。” “就是,明明没有伤痕,她叫嚷得仿佛要了她命似的。” 成亲生子的媳妇妇人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我看她生孩子时都没叫得这般响亮,一看就是虚张声势。” “还有脸面喊疼?陷害主子的奴才打死都不过分。” “本就是个奴才,身子倒娇贵了,慕小姐抽掉她的首饰,有几鞭子都没碰到她皮肉,她还疼太假了。” “以为咱们会帮她对付慕小姐?!” “做梦去吧。” 换做慕婳抽别人,早有人上前阻止,王仁夫妻就是宛城一霸,做了不少坏事。 慕婳调教自家犯错奴才,自然没人会为一对恶人求情。 王仁媳妇是真疼啊,她想不通,鞭子只是轻轻落下,连红痕都没有,怎就那么疼? 比生孩子疼多了。 越是疼,她越是恨慕婳,在她心头隐隐有点不平,为何一个丫头养的女儿会被永安侯夫人收为义女? 慕婳可以姓慕,可以做侯府小姐。 她的女儿只能做侍奉三小姐的丫头,一辈子翻不过身去。 以前她可比慕婳的生母更得夫人的信任宠爱。 “贱人!你个没人要,没人疼的下贱秧子。” 王仁媳妇哭喊辱骂,“慕婳,你不得好死!你就是个丫头养出来的胚子,穿上小姐的衣衫也改不了你一身的穷酸卑贱。不仅侯府没人看得起你,就连你亲哥哥,你的亲生父母……他们也都更心疼三小姐。” “哎呦,哎呦。” 王仁媳妇嘴唇被鞭稍扫过,慕婳用了个巧劲儿,鞭子灵活缠住她的舌头,少用力气,王仁媳妇的舌头被拽得很长…… “呜呜,呜呜呜。”王仁媳妇此时才知道害怕,没有受伤的手握住鞭子,看清楚慕婳眼中的平静……平静得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这丫头能要她的命! 王仁媳妇模糊的求饶,“饶……饶……” 一旁的王仁完全被慕婳的冷酷吓住了,原来慕小姐真敢把簪子打进他们身上,这回不仅被吓得失禁,王仁身体好似被冻僵了,血液凝固,喉咙好似被一只大手掐住,呼吸极是困难。 慕婳手腕一抖,缠着王仁媳妇的舌头鞭子灵巧缠绕住脖颈,轻轻往自己怀里一代,鞭子勒紧王仁媳妇的脖子,“迟了!” 王仁媳妇脸被憋得通红,绳索紧紧勒住喉咙,几乎无法呼吸,“啊。” 百姓们渐渐收敛看热闹的心态,慕小姐……这是要王仁媳妇的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慕小姐不怕官府判刑? 陈彻轻声说了一句,“今上有圣旨昭告天下,害人性命斩立决,主人害了世仆性命,从严处置,罪加一等。” 这道圣旨是今上亲政后,力排众议,不顾朝臣反对所推行的新政之一。 不能说完全杜绝主人枉顾人命害死奴才,有效控制住主人不敢私自对奴才用刑,致人死伤。 慕婳轻声道谢。 然她再次甩动鞭子,长鞭灵活直接绕过城隍庙门口的柱子顶端,稍稍用力,王仁媳妇身体撞向柱子,直接吊在柱子上…… 慕婳一举震惊所有人! “……慕婳,住手!”一人快速拨开人群,直接冲到慕婳面前,掌掴慕婳,“你怎能变得这般冷血无情,蔑视人命?!” 第二十五章 男人 一记耳光直奔慕婳面门而来。 没人认为突然出现的男子能伤到慕婳,王仁媳妇还被鞭子缠住脖子挂在柱子顶端。 便是不知慕婳深浅的人都能看明白,慕婳绝非一般人,力气奇大,身手矫健。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慕婳望着来人呆呆站在原地,耳光几乎挨到脸上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黄豆,正好落在来人的手腕上,来人手腕一麻,力道立减。 同时慕婳的袖子被扯住,身体不由得向后,惊险躲过巴掌,只是来人指甲轻刮了她脸颊一下,在她下眼睑处留下一道很浅的伤口。 陈彻怔怔望着自己从慕婳衣袖上收回来的手掌,面带几分疑惑,方才一瞬间,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怎么……怎么会去拽慕婳?! 即便有些同情慕婳的遭遇,他也不认为自己同慕婳需要互相照应帮忙。 陈彻为自己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慕婳惩治刁奴时,更帅气灵动,整个天地间明媚澄澈的阳光只落在她一人身上。 他不是玷污或是毁灭一切美好人和事物的变态,慕婳被莫名其妙冲过来的人掌掴了,被慕婳救过的他岂不是废物? 对,他不是废物。 所以没人能伤害慕婳! 起码在他证明自身能力之前,打败,不,报答慕婳‘恩情’前,慕婳都该是最坚强,最洒脱的女孩子。 陈彻抛除多余的杂念,这么想没毛病……吧。 发呆的慕婳提起自己的手臂,挡住炙热的阳光,好似为看清来人的面容,她不是躲不开,别说眼前这人,就是再来个十个八个的男人都无法靠近她。 只是……本以为消失的某种情绪在耳光袭来时,一瞬间占据主动,慕婳只能站在原地承受这一记不在计划内的耳光。 为原来的小慕婳。 那个倔强的,天真的,偏激的小慕婳除了渴望被人承认外,更加渴望亲情,父母疼爱,兄妹和睦。 这一记耳光,把小慕婳最后这份执念扇没了。 记忆彻底融合,她就是慕婳,不仅拥有了这具驱壳,还拥有了不甘,痛苦,以及自卑等等负面情绪。 就是眼前这个笑起来很温柔的男人把她精心做得长寿面喂了一只野狗,只因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三小姐,说那只野狗快饿死了,很可怜。 慕婳发疯一般冲过去,从野狗口中夺走长寿面,狠狠推了三小姐一把,娇弱的三小姐很受伤,却笑着说,我没事。 三小姐能有什么事? 被长辈亲眷指责的人是她! 被眼前的人严厉教育,没分寸,没教养,不善良的人是慕婳! 茶楼中,柳三郎淡淡朝着隐在窗户后面的人道:“你不下去看看?他可不是永安侯府养得刁奴,完全有资格教训慕小姐。” 他亦在看手中的茶杯……只是慢了慕云一步而已。 “慕十三,你此时不出面站在慕小姐身边,将来你会后悔时,别哭哭啼啼来找我,我没空闲安慰你。” 慕云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双眸璀璨,宁静无波,“你竟然会关心不相干,没法给你带来任何利益好处的……慕婳。” 茶楼外的女孩子,是慕婳,只是慕婳,不是他的慢慢。 然在巴掌即将落在她脸上一瞬间,慕云还是出手了! 他仍然能感到心痛,不知是对慢慢,还是对慕婳。 “咳咳咳咳。”慕云拳头抵住嘴唇,咳嗽得声音不大,隐隐带动多年的伤势,牵动肺叶,很疼却能盖住心痛。 “我亦不觉得有朝一日,会向你寻求安慰开解。”慕云冷冷的回道:“不是指挥使的命令,你我断然不会有所交集。” 即便在消息灵通的锦衣卫中,慕云都摸不透柳三郎的底细。 锦衣卫指挥使派最得力的下属慕云在宛城配合和保护柳三郎。 柳三郎轻笑一声,自嘲道: “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慕云,我再提醒你一句,慕小姐是这个世上最纯澈的女孩子,你撤走所有保护她的人,等同于放弃慕小姐,若是有朝一日,她身边出现别人,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柳公子,你不是多话的人!” 柳三郎看似温柔雅致,同他打过交道,慕云始终认为若论无情狠辣,谁也比不上柳三郎。 他人前有多温柔,背后下手就有多狠辣。 他还只是个秀才,一个寡妇的三儿子,就已经开始着手布局坑杀在朝廷上根深蒂固的……程门。 几次三番点醒他去帮慕婳,慕云怀疑其用心。 “那好,把窗户关上,咱们商议商议如何解决英国公从西北买来的战马良驹。为太后娘娘生辰,皇上下旨普天同庆,英国公连赢了三年的马球,这次……” 柳三郎稍稍顿了顿,漆黑清澈眸闪玩味儿,明明是在算计人,宛若狡黠的孩童,丝毫不会破坏他的气质,令人无法责怪他,“皇上的意思,英国公风光太久,这次该是魏王赢了。” “皇上?!”慕云视线一直躲避慕婳,然而心思却一点都无法集中在正事上,猛然听到柳三郎提起当今,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下意识开口。 随后慕云紧紧抿着泛白病态的嘴唇。 柳三郎温润的目光看穿他的窘迫,他并没戳破暮云心不在焉,低声说道:“英国公靠太后娘娘太近了……” “魏王不近?他同当今一般,都是太后娘娘养大的,魏王妃还是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太后娘娘对魏王,不是亲生骨肉胜似亲生。” 慕云利落的反击,他自己本身是个善于掩藏真实情绪的人,相比柳三郎,慕云甘拜下风。 “皇上也是把魏王殿下当做亲兄弟看,魏王殿下的心思谁又说得准?没有子嗣始终是他最大的心病!” 柳三郎声音不大,盖不住外面男人的嘶吼: “慕婳,我早知你爱慕虚荣,不是个善良的,一直以为你能改过反省,珍视人命,然你……你竟然变本加厉折磨夫人指派给你的仆从,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这么不晓事?害死王仁家的,别指望我帮你应对官府!” 柳三郎微皱眉,“程门的学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他这嗓门最适合走街窜巷卖豆腐……臭豆腐!” 第二十六章 血亲 卖臭豆腐的?! 慕云禁不住扯了一下嘴角,这是说他嘴臭? 堂堂程门四君子之一,有赛孟尝之称,他出身商贾并未影响其在程门的地位,是程澄比较看好的学生之一。 慕云向外看去,眸子闪过一抹幽暗深沉,“今年秋闱的状元热门——木瑾,背靠程门,又有永安侯为援手,他……应当是陈四郎的主要对手之一。” “陈四郎倘若知晓你拿木瑾同他比,断然不会同你善罢甘休。”柳三郎浓密的眼睫低垂,任何人休想看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他真是慕……慕小姐的嫡亲兄长?永安侯府乘龙快婿人选?” 慕云唇边泛起一抹冷意,“他不配做慢慢的哥哥,我是慢慢唯一的哥哥。” “这么说你对慕小姐是兄妹之情?没掺杂旁的……”柳三郎感到慕云令人窒息的目光,舒然淡笑,“哦,以前是兄妹之情,以后嘛,慕十三爷,你先弄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再来瞪我!” 无所畏惧,风光霁月。 唯有他垂放在膝盖并被桌子挡住的手握紧了拳头,对一个女孩子,还是个得罪他的女孩子过于注意,完全不在他计划之内。 他不能被意料之外的女孩子影响。 木瑾眉清目秀,风度翩翩,一身簇新的儒衫领口袖口刺绣着低调奢华的暗纹,头戴举人帽子,腰追和田美玉,颇有几分名家名仕的风姿。 十六七岁的木瑾比寒门学子陈彻更显贵气。 木瑾面对慕婳时,一扫往日与人和气的作风,暴躁冲动或是歇斯底里般吼叫,脖子上隐隐浮现出青筋,“害人性命的凶手竟然是我妹妹?!” 他好似比被吊在柱子上王仁家的还要痛苦,比妻子丧命的王仁还要悲伤。 “慕婳,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更让我失望。”慕婳一把拍掉木瑾伸过来的手臂。 他要做什么? 学咆哮教主说话之前,先把人摇晃得头脑发胀吗? “你小舌头都露出来了!”慕婳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堂堂举人老爷,如此不顾仪容,你木瑾也是独一份啊。程澄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果然不凡,这嗓子登台唱戏全城都能听到!” 旁人轰然大笑,亦有人揉着耳朵,凑趣道:“何止全宛城都能听到,他在这边吼叫,顶风传遍十里八乡,赶上順风没准能传到京城去。” 这句话更是让百姓们笑得合不拢嘴,突然出现的木瑾仪表堂堂,却直接打慕小姐耳光,口口声声说对妹妹失望,甚至对妹妹大义灭亲。 亲亲相隐在乡间百姓心中重于律法! 不识字的百姓大笑,知晓程澄是谁,听过程门的读书人纷纷沉默下来。 他们可不敢得罪程门! “你竟然拿戏子比我?慕婳,你个……你个……”木瑾扯着脖子表现自己的委屈,突然见慕婳手指凌空点着自己的咽喉,小舌头?!一向以君子要求自己的木瑾不敢再大吼大叫。 慕婳慢悠悠的说道:“你亲口承认的妹妹只有永安侯的三小姐,方才听王仁家的说,她几乎得到京城所有贵公子倾心爱慕,想来你是既高兴,又难过。” 主动上前一步,慕婳靠近木瑾。 他撞进一双宛若静湖一般的眸子,水波粼粼,令人无法看清楚水波之下的锋芒和坚冰。 “在我生辰那天,你说过,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取代三小姐在你心中的……妹妹地位,哪怕你我才是血缘上的嫡亲兄妹。以前是我糊涂,想不明白一个从苦寒之地归来的野丫头怎比得上被你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小青梅!” “嫂子和妹妹终究有所区别……” “慕婳,你侮辱我不要紧,不该侮辱三妹妹!” 木瑾再次扬起巴掌,满怀激愤向慕婳脸上扇去,“你不明白三妹妹有多美好,多么善良,她对父母孝顺有加,即便知晓身世,也从未抱怨过命运的捉弄,她一直在为你求情!你到底有没有心?占据她侯府小姐的身份事多年还不够吗?” 陈四郎这回鞭长莫及了。 慕婳抓住他的手腕,木瑾五官疼得皱在一起,不敢置信:“你……竟敢还手?!” “不还手?任由你们打骂羞辱?!” 慕婳嫡亲的父母惭愧内疚般看着他们娇宠长大的三小姐,一遍遍同她说,她就是个丫头! 不该去奢求她根本得不到的富贵,要老实本分,对永安侯夫人心怀感激。 三小姐才是天生贵人命,她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 小慕婳就是在这群人是非观中,扭曲了性格,暴躁冲动,任性自卑,做下许多该做的,不该做的错事。 她给京城的贵人们,永安侯夫人提供足够多的佐证,慕婳是如何爱慕富贵,如何不堪野蛮。 “本来我不打算同你们这群脑子有坑的人再多废话,今日你勾起我不愿意回想的往事,我心情很不好,你别想轻易脱身。” 慕婳手上用力,木瑾额头已经疼出冷汗,手腕被慕婳掰着,几乎断掉了一般,“……慕婳,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手。” “不放!”一抹坏笑噙在慕婳唇边,“你都说我不善良,不知好歹,不是你妹妹了,方才你还想打我,我岂能轻易饶过你?!” 木瑾暗骂一句疯丫头,心惊慕婳好似在掰柴火掰着自己的手腕,焦急道:“你想毁了我?毁了父母所有的希望?你不认他们,已经让爹娘悲痛欲绝,你想让他们永远低人一等,令他们活在绝望……” “令他们绝望我真的很开心呢。” 慕婳拿木瑾的手指当做玩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断,伴随嘎巴,嘎巴骨折声,木瑾杀猪般哀嚎。 “他们知晓本分,紧守为奴之道,指望奴仆之子出人头地迎娶侯府千金,这不是乱了主奴的规矩么。” 慕婳掰断他四根手指后,轻轻一推便推开满头是汗的木瑾,“曾经你为讨好你的三妹妹,打过我两记耳光,我这人一向记仇,人若伤我,我必以十倍还之,念在我们兄妹一场,我已是格外开恩。” 第二十七章 公理 方才宛城百姓认为木瑾过分了,等到慕婳掰断木瑾四根手指时,所有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断骨的声音令人心惊,最让人心生寒意是慕婳闲庭信步般毁了嫡亲兄长的科举之路,好似毁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虽然只是耽搁三年,可是手指断了肯定不如以前灵活,万一木瑾在这三年中再发生变故呢。 寻常人都能想到的事,慕婳不可能想不到。 断指是慕婳对木瑾决绝般的报复。 她不会再承认木瑾是自己的兄长。 “哥哥,哥哥。”陈四郎的妹妹冲了过来,一把拽住怔怔出神的陈彻,警惕般望着慕婳,眸光锐利,好似一只准备咬人的小狼狗,“你……你不许弄伤我哥哥!” 慕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陈家小妹挡在陈彻身前,娇小的身躯紧张恐惧的轻颤,以前她得罪过慕婳,甚至辱骂过慕婳,“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我绝不会让你毁了我们家的希望,毁了我哥哥另外一只手!” “你妹妹……”慕婳望进陈彻的眸子,陈彻心意跳乱了,“你有个好妹妹,可惜这小姑娘有点偏激,你多教教她……否则她将来会吃苦头的。” 陈小妹对小慕婳做的事,慕婳一直都记得。 她没心思同一直轻视自己的小姑娘过多计较,提醒陈彻一句,只是不愿见一个聪明的小姑娘变得鲁莽伤人,偏听偏信。 慕婳笑容瑰丽,眸子盛满真诚:“女孩子还是性情可爱点,惹人疼惜。一味偏激贬低旁人,焉知旁人是不是也看轻了她?” 木瑾仪表堂堂本该备受闺秀追捧,他出场时扯着脖子嘶吼一通,行似癫狂,宛若患颠狂症的病患。 相反慕婳一直很淡定,轻轻松松就把木瑾惩治一番,当面报复,总比背后阴损手段更震撼,也更让人觉得光明磊落?! 慕婳出落得漂亮,行事潇洒,又对女孩子温柔以待,自然更讨女孩子欢心。 何况从他们对话的只言片语中猜到,慕婳是被兄长和三小姐欺负狠了。 可怜的慕小姐,在侯府有理都讲不出,来宛城又被王管家欺骗糊弄,声名狼藉。 女孩子心思难以琢磨,一会儿觉得慕婳能给人安全感,一会儿又觉得慕婳身世可怜,没一个亲人真心待她。 陈彻从妹妹身后闪出来,面色冷峻,弯腰向慕婳道谢,嘴唇瓮动,连最简单的谢谢都无法出口。 又被慕婳教训了! 他陈彻自从懂事起就没这么尴尬过。 “少爷,少爷。” 四名青衣侍者连跑带颠急奔到狼狈的木瑾身边,一人为木瑾擦汗,一人手拿扇子扇风,一人递上名门公子惯用的茶壶,一人手忙脚乱为断指的木瑾包扎。 木瑾脸色发青,剧烈的疼痛令他整个人都在抽搐,往日白皙的手指红肿,“慕婳,你一身蛮力粗俗卑劣,我以你为耻!” 他比慕婳年长四五岁,去年已经及冠,已是成年男子了,然在慕婳面前一个照面都走不过,完全被慕婳的力量压制得不能动弹。 断指时,他那点反抗力量好似闹脾气的小孩子向长辈撒娇,慕婳轻轻松松就化解他所有的挣脱力量。 “珍宝阁的少主出行,派头自是不凡。如今木家也有万贯家财了,珍宝阁据说还曾给宫中的珍妃娘娘进献过首饰?” 慕婳嘴角勾出一抹嘲弄,一众仆从侍奉之下,木瑾恢复几分贵公子的风采。 他很自然享受仆从的伺候,从小到大他只管读书,衣食住用都由下人仆从侍奉。 “珍宝阁?京城的珍宝阁?!” “他竟是珍宝阁的少东家?” 即便宛城百姓都听过京城珍宝阁的名头。 “珍宝阁从开门做生意到今年只有短短十三年啊,都说珍宝阁的东家不仅是经商奇才,手中的藏品首饰样式即便百年老店都比不上呢。” “没想到慕——珍宝阁的东家竟是慕小姐——亲生父母?!” “珍宝阁何止家财万贯?京城四大藏宝阁之一,听说家资百万有余,倘若同被北直隶的夏氏商行达成合作,珍宝阁可借夏氏商行名扬天下。”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了看木瑾,又看了看慕婳,仔细端详他们兄妹的眼睛确有相似。 “珍宝阁木家比不上永安侯门第,永安侯刚刚恢复爵位,从苦寒之地回到京城,祖宅还没拿回来,单论银子比不上木家。” “何况珍宝阁这些年经营下极广的人脉,能同夏氏商行搭上关系,还能给宫里的娘娘进献首饰,慕小姐如何都说不上嫌贫爱富不认嫡亲父母?!” “对了,我听说过珍宝阁有一位大小姐的,出落得花容月貌,肌肤赛雪,据说她每日都用牛奶混合鲜花瓣沐浴,通体有异香。” 慕婳负手,她五官精致,肌肤比寻常的女孩子都要粗糙,呈淡淡的古铜色……莫怪她以前总是涂上厚厚的脂粉,皮肤粗糙暗黑证明她出身不好。 勋贵或是富庶人家小姐几乎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头到脚都是精心呵护,纵然无法似珍宝阁大小姐活得精致,也不会经常出门站在阳光下。 只有贫苦人家的女孩子才需要白天在太阳下劳作,亦没空闲保养呵护晒伤的皮肤。 茶楼中,慕云痛苦的闭上眸子,手紧紧握成拳头,病态的脸庞越发显得苍白,胸口好似被什么压住,连呼吸都是痛苦。 “是……是你做的?” 慕云嘴唇微微颤,“他们是你安排的?!” 他的声音没有往日的清亮,沙哑哽咽,明明是疑问的语气,话语却是笃定的:“在宛城,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会这么费心……费心去查慕……慢慢和珍宝阁大小姐。” 砰,慕云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双眸睁开直望低垂眼睑的少年,“柳澈,你否认不了的,有能力查明一切的人不愿为……为慢慢同时开罪永安侯和珍宝阁木家,你到底要想要做什么?” 柳三郎的目光越过慕云,落在茶楼外身姿笔直,宛若一杆枪,一株松柏的女孩子身上,“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第二十八章 逆女 阳光静静洒落茶室,一线阳光正好落在柳三郎抬起的眸中,深邃内敛,漆黑再添一抹妖异的亮金色。 “我从未想过否认道破珍宝阁木家的百姓是我安排的。” 柳三郎握住袭击过来的拳头,望进慕云复杂痛苦的眸底,“当日是我让你去……你因此受了伤,昏迷了近两月,你不知慕婳,你的宝贝妹妹被多少人算计。” 慕云用力抽回手腕,昳丽的脸庞浮现悲苦之色,越发显得他身子骨孱弱: “慢慢最希望……最希望得到他们承认。” 所以他不能在没有把握之前,让慢慢彻底绝望。 “原本我打算回京去逼永安侯府那群人‘善待’慢慢,承认慢慢是最好的女孩子,公布事实的真相,还慢慢一个公平,再带她离开,重新给她一个更富贵奢华的家,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好日子,再也不用吃苦受罪。” 终于慕云找到令永安侯不得不低头的把柄: “她好傻,同一群豺狼虎豹讲良心,我更傻,竟然相信可以护她周全。” 先一步天堂,迟一步地狱。 慢慢的灵魂消失了,慕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柳三郎感到慕云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痛苦悔恨,俊挺的双眉微皱起,旋即舒展开。 慕云抹了眼角,指间的泪一下子便被阳光蒸干。 ********* 慕婳慢悠悠的说道:“珍宝阁木家不再指望永安侯府一样可在京城立足,珍宝阁的老板娘完全可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有个座位,可喜可贺,一旦你高中,娶了你的三妹妹,两家联姻,她就是昔日主子的亲家!” “慕婳!”木瑾强忍剧痛,推开围着自己的奴才,高声道:“你别想打珍宝阁或是木家银钱的主意,母亲早就说过,没有三妹妹就没珍宝阁今日,珍宝阁就是三妹妹的陪嫁!” “等你出嫁时,母亲会给你准备一份嫁妆,对你,她已经仁至义尽,其余的东西,你别想占上一分。” 木瑾挺起胸膛,趾高气昂,“我为木家长子都没想过珍宝阁和银钱等俗物,你不认父母却想着财物,还想同高洁的三妹妹争?趁早收了你的龌蹉心思……” 啪,迎面飞来一颗石子,木瑾躲了过去,叫嚣嘶吼道:“你要作甚?” 石子一颗一颗飞向木瑾,慕婳轻松松松踢着脚下的石子,木瑾狼狈万分的躲避。 百姓渐渐看出慕婳有意捉弄木瑾,一个个强忍笑容,毕竟木瑾是珍宝阁少爷,方才不知他身份无所谓,现在……有点忍不住了。 嗤笑声此起彼伏,隐隐还有些许叫好声音。 闺秀中有人眼睛一亮,抓住身边的人,“你看慕婳如何?” “你是说……” “倘若她会骑马,还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可是……可是慕婳……身份不大适合。” 最先建议的女孩子眸子亮晶晶,辩驳道:“难道你不知这个机会对我们有多重要?千载难逢啊,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时,宛城不是荒郊野岭,输给京城的闺秀,我们岂不是一辈子都被她们看不起?慕婳在京城名声不好,她们嫌弃慕婳,我却觉得慕婳是好人,难道你不觉得慕婳英俊……不,她很好?” 同伴脸颊泛着淡粉色,宛若枝头盛开的簇簇樱花。 “不玩了!” 慕婳突然加快踢石子的速度,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石子打在木瑾身上,“哎呦,哎呦。” 疼痛令木瑾回过味,不是他身体变灵活了,慕婳一直耍着他玩。 慕婳说不好玩,他就得挨打! 木瑾被石子打得浑身淤青,“……慕婳,你能不能……” “不动手?!”慕婳一下子猜到木瑾的意思,“不能。” 砰,她抬高右脚踢出最后一颗有婴孩儿拳头大小的石子,木瑾应声后退三步,眼前一片红,一股鲜血顺着额头流淌落入眼中。 “能动手干嘛动嘴呢,动嘴多累啊。” 慕婳懒洋洋挥了一下手臂,再不去理会叫嚣的木瑾,转身看向柱子上吊着的王仁媳妇,眯起清澈的眸子,笼在袖口的手指轻轻颤动,她并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十三年前,到底是谁对调了侯府千金和奴仆之女? 真相如同众所皆知的那般,慕婳的生母羡慕侯府富庶,趁乱换了亲生女儿和永安侯三小姐?! 不出半月,永安侯获罪,抄家夺爵,发配关外,永安侯夫人抱着襁褓中的慕婳离开,同月在京城,木家的珍宝阁正式开张。 他们把‘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大,亲生的女儿慕婳却在苦寒之地伺候照料着永安侯的一家子……主子! 连口干饭都吃不上! 慕婳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无法让沸腾翻滚的怒气冷却,心头好似燃着一把火,灼烧她所有的理智。 小慕婳就是被生母那一声声道歉,对不住永安侯夫人的话语给逼得暴躁冲动。 在永安侯认回真正的三小姐时,她提着惯用的菜刀冲进去……被死死护着三小姐的生母阻挡。 坎在生母肩头那一刀,令她彻底沦为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逆女! 她两世为人,又在灵位上困了十年,磨去大半的吝气,还是被这段记忆堵得胸口疼。 贤惠大度的永安侯夫人只把此事当做意外处置,三小姐哭哭啼啼在养母床前尽孝,永安侯夫人亲自探视昔日的奴仆,拉着她的手说不再怪她一时想差换了女儿。 永安侯夫人还说,‘是我没有教好慕婳……相反我亲生女儿却被你教得很好。’ 木夫人含着泪,揽着三小姐,愧疚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真真是好一派母慈女孝。 小慕婳被仆从堵着嘴,捆着双手站在窗外看着……生母对三小姐的夸赞疼惜,永安侯夫人隐藏很深以三小姐为傲。 胖丫轻声说道:“您是最好的,根本不会在意珍宝阁木家的银钱。” 小姐虽是在笑,然比落泪哭诉更让人心疼。 慕婳缓缓勾起嘴角,“你说,毁了珍宝阁,彻底坏了木家的根基,印证我不仁不义的逆女之名,如何?” 胖丫明知道珍宝阁对小姐来说是庞然大物,以珍宝阁的财力不是谁都能毁掉的,仍然握紧小拳头,“好,只要小姐能开心!” 第二十九章 官司 万里无云的天空猛然乌云密布,铅块一般的乌云直压下来,遮天蔽日,厚重的云层雷音隆隆,像是一辆战车碾压过苍穹,狂风乍起,打着旋儿的风扫过地面,激起一片灰尘。 “要下雨了?!” “宛城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 百姓们因为风卷起尘埃眯起眼眸,亦有人向下压头上斗笠,小商贩和赶集的乡民慌忙收拾贩卖的货物。 唯有慕婳微扬头,望着厚重的云层。 她的眸光深谙悠远,虔诚而清澈,一串串复杂的经文从她口中诵读而出,清脆的声音好似寺庙敲响的钟声,洗涤灵魂。 闪电在她头上划过,银亮的光芒点亮她精致的五官,平添一抹神圣之感。 大秦百姓大多信佛,宛城百姓也不例外,几乎家家户户都供有佛龛。 听到慕婳所诵读的经文,百姓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着急回家的百姓和闺秀们亦停下脚步。 他们静静的望着慕婳,她的身上伴随闪电好似有一层莹莹的光圈,隔绝飞起的尘埃。 “内家功法?!” 柳三郎哑然失笑,清澈的眸子闪过一抹佩服,年纪轻轻的慕婳竟能做到内劲外放,已不弱于寻常武学宗师。 内劲修来不易,大多储存在丹田之中,只有紧要危机时刻才会动用,内劲是用一点,少一点,一旦抽空内劲,重则影响寿元,轻则在床上修养数日。 眼见百姓们大多虔诚垂下头,柳三郎陷入深思。 “慢慢……” 慕云闭上眸子,身躯剧烈颤抖,嘴角涌出一丝血迹,缓缓得,慕云跪倒,双手放在胸口,随着慕婳少女般清灵而不失端重肃穆的声音诵读经文。 往生经?! 柳三郎眼前一亮,不对,慕婳下一段经文诵读得是超渡祈福……随着慕婳将声音灌入周围百姓们耳中,她头顶上空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一缕阳光洒落,笼罩住慕婳的身躯。 不知谁高喊一声,“佛光普照,佛祖显灵。” 莫名的百姓们纷纷想到逝去的至亲。 虔诚的百姓们大多跪伏下来,同慕婳一起诵读熟悉的经文,祈愿逝去的灵魂安息,来世不受欺骗,羞辱,贫穷等等苦楚。 慕婳一直仰着头,似同佛祖交流,对自己引起的异常丝毫不在意,一串串泪珠顺着眼角滚落,无声的诉说,‘慢慢,走好,下辈子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否则,天理不容,佛祖无眼。’ 整座宛城仿佛在这一瞬间都被佛吟笼罩。 柳三郎双手扶着桌面,手指死死扣住桌角,眸子依然温柔可窥人心,然他看不透慕婳! “噗。” 慕婳一口血喷出,点点血珠洒落在地上,渗入泥土。 柳三郎神色一暗。 不惜动用内劲,她不吐血,说得过去吗? 然他心头似被一根细线缠绕紧,一瞬间窒息气闷,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用内劲把声音传入百姓耳中,慕婳最近半月别想再下床了。 “小姐。” “没事,吐血反而舒服。” 慕婳扬起笑脸,安慰胖丫,“你看我像病人?!” 灵魂被困十年,许是她经常听和尚念经的缘故,她的灵魂无比坚韧,洗去她魂魄上的杀伐暴吝,她一旦正经起来,被佛法侵淫十年的灵气好似真能唬人呢。 她没法为慢慢做得更多,让周围的百姓一起为慢慢送行祈福。 胖丫抹去脸颊的泪水,道:“回去我给小姐熬汤喝,您不能不喝。” “喝,喝,你做得我都喝。” 慕婳乖巧的答应下来。 百姓念完经文纷纷站起身,他们的心头似得到慰藉,并没怀疑自己受到莫名的蛊惑影响,只觉得该去寺庙再给逝去的至亲点上长明灯。 不远处传来铜锣声,当当当,官差出行。 木瑾打了鸡血似的突然来了精神,王仁家的已经死了,慕婳脱不开关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证人! 他一定要把慕婳关进大牢,以命抵命……等到她求饶认错,他再大发慈悲帮慕婳运作。 君子不当徇私舞弊,哪怕是他嫡亲的妹妹也不能安然无恙的无罪开释。 死罪可饶,活罪难恕。 他同宛城县令颇有交情,到时让县令先打慕婳一顿杀威棒,再远远打发走,省得慕华惹父母伤心,令夫人难堪,最要紧得是慕婳对三妹妹的名声有碍。 木瑾想到三妹妹为慕婳落泪,整颗心都似针扎般剧痛。 王仁抱着从柱子上滑落下来的妻子,胖妇人气息全无,身体好似都僵硬了。 然他被慕婳吓住,不敢对慕婳有任何的恨意。 王管家仿佛没见到官差,只是抱着尸体,呆若木鸡。 “是谁报案?说出了人命官司?!” 领头的官差一身皂吏官服,生得高高大大,脸庞方正,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他姓钱,私下里百姓都叫他死要钱,都说可惜他的好相貌。 王管家能在宛城横着走,早已暗中打点好了死要钱。 王瑾示意仆从帮自己整理仪容,倨傲般向钱官差点头:“是我向衙门报案,你来看,永安侯府的管事嬷嬷当众被人勒死了。” 钱官差一改方才威严,脸上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哎呦,这不是……珍宝阁大少爷,不不,是王举人,您老怎么屈尊降贵来宛城了?前两日我还听县尊大人念叨您呢,怎么也不去县衙坐一坐?” 一派巴结讨好,殷勤备至。 被慕婳打击的王瑾恢复不少的自信,俊脸挂着恨其不争的悲愤,“着实没脸见县尊师兄啊,害人性命的人竟是……竟是我的……妹妹。” 钱官差眼睛眨巴眨巴,怎么没听王瑾提起过还有妹妹住在宛城? 宛城县令依附于程门,同木瑾这样正式拜入程门的学子有所差别,他同木瑾喝过酒,倘若木瑾的妹妹在宛城,县令怎能不照顾一二?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不能为私情就枉顾社稷律法。”木瑾挺起胸口,猛然拔高两寸,正义炳然高声道:“慕婳,还不认罪?!” 官差看向木瑾所指方向,是一位清丽绝俗并微微扬起嘴角的娴静少女。 她竟是凶手? 勒死肥胖的妇人?! 第三十章 相助 少女柔弱纤细,那名胖妇人又肥又重,一个女孩子能拽动胖妇人已经是奇迹了,怎可能把胖妇人勒死? 钱差役狐疑看了木瑾一眼。 “在场的百姓都是证人!”木瑾高声道,“她一直野性难驯,长在关外,力气大得很,即便瘦瘦小小,几个成年的男人都挡不住她!” 木瑾面带不屑,冷笑道:“她脑子不好,时常发疯,让她疯起来,提着菜刀六亲不认见人就砍。你别小看了她,先把她枷起来,用最沉重的枷锁,省得她一会发疯再伤人。” 慕婳含笑听着,清亮深沉的眸子明明带笑,冷若寒冰。 木瑾同钱差役交代慕婳的凶残疯狂,他因激动脸庞微显扭曲,手臂有节奏的挥着,大义灭亲说复述慕婳在京城犯下的罪孽…… “四哥,你别过去。” 陈彻的胳膊被妹妹紧紧抱住。 小姑娘眸子忽闪忽闪的,“连慕婳都亲人都说她有疯病了,你一个外人不该去凑热闹?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嫂子答应做酒酿汤圆,何况爹娘还等着我们。” “小姑子说得在理,爹娘不愿意再同慕婳有任何牵扯,咱们陈家虽是清贫,可门第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上数三代都没犯罪的人。你科举时,还要查家世,别被慕婳牵连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陈彻把胳膊从妹妹手中抽出,眸色复杂看了自己的嫂子一眼,直到嫂子不敢抬眼,他才移开目光,斟酌道:“慕婳于我有恩,眼看她被欺辱,被至亲羞辱,我却无动于衷,我还读得什么圣贤书?” “可是,可是木公子是举人老爷,又是阔少爷,县尊也要礼让他几分。”女子激动再一次挡在陈彻面前,“我无法眼看你因得罪县太爷毁了科举仕途,你不为自己着想,想想公公婆婆,他们供你读书多不容易啊。” 陈彻眸子深谙,紧守礼仪绕过嫂子,“家中清贫,只是缺少银钱,今日我倘若不为慕……慕小姐说一句公道话,以后多少富贵和权势都弥补不上道德的缺失。” “……四哥,你看上慕婳了?” 小姑娘带着哭腔道:“连我和嫂子,爹娘也不管?县令虽是对你很好,然你怎比不得上木公子?他是程门四君子之一,何况他还有永安侯做靠山,永安侯……我们绝对得罪不起。” 陈彻直愣愣望着妹妹,“你知道程门?知晓永安侯府?” “我……我……”小姑娘目光躲闪,不敢抬头,手指绕着衣襟,“木公子也没说错,王管家的媳妇就是慕婳勒死的!” 陈彻仿佛明白了什么,失落般长叹:“财帛仕途动人心,你们一个个全是为我好!然而你们根本就不明白我想要得是什么,我的抱负和志向,以及我想娶一位怎样的妻子,你们甚至不相信我能凭自己的本事高中!”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不可闻。 他骨子里就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宁可誊写书册赚钱,也不愿受旁人的资助,在富贵和权势面前低头。 陈彻衣袖一甩,向木瑾走过去,正好又听到木瑾有说那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冷笑道:“倘若孔孟在世,听见你曲解他们的话,会落泪的。” 慕婳噗嗤笑出声,陈彻看过去,少女的眸子闪过点点笑意,亦有一丝的温暖亲近,他的心不由得狂跳几下。 “啊,陈……陈公子。”钱差役知晓县尊大人有多看好陈彻,不敢在他面前端架子,客客气气道:“前几日县尊大人还说两位不曾碰面是一桩憾事。” 木瑾对慕婳刻薄发疯,对旁人一直是君子风度,进退有度,与人为和,微微躬身,手指断了四根,包扎固定后不那么疼了,火烧火燎的滋味并不好受,更无法行礼: “久仰久仰,我便是在京城都听闻过陈四郎的才名,对陈兄仰慕已久,今日相见,果是闻名不如见面,陈兄且稍等片刻,待我处理完家事,再同陈兄品茶论文章。” 他给了陈彻梯子下,借此表明自己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哪怕陈彻方才出口侮辱了他,他仍然愿意同陈彻相交。 慕婳有这样的至亲,以她的性情怎能忍得了?! “木公子方才所言有所偏颇,对慕小姐并不公平。”陈彻丝毫不领木瑾胸怀大度的情分,更不惧木瑾背后的程门,永安侯府,珍宝阁, 这三者代表着仕途,权势和银钱,陈彻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心如止水。 “慕小姐为永安侯府小姐,家奴欺瞒主子,败坏主子名声,甚至借着主子的威风欺压乡里,莫非不该惩治?不该还被王管家欺诈伤害的乡亲一个公道?” “陈四郎,你这是混淆视听!” 木瑾变了脸色,冷哼道:“我知你同慕婳有婚约,没成想你们……” “静园门口的两首诗词能证明我同慕婳再无关系,甚至可以说似敌非友。我今日站出来不是为慕小姐,是为被王管家伤害过的百姓!” 说得大义凛然,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想要取信旁人,先要说服自己。 “我只问长在富贵乡的珍宝阁大少爷一句,倘若你身边的奴才欺骗了你,瞒着你败坏你的名声,贪墨银子,鱼肉百姓,你是否会惩治犯错的奴才?” “……” 木瑾一时语塞。 当今推出新政前,勋贵人家打死奴才都是常见的事儿,向官府报一个奴才畏罪自尽,官府那边就会结案。 新政虽然不许主人害奴才性命,然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只要事后封住口,多多赔银子,让奴才的家人不去官府告状,官府轻易不会找上门去。 “我当然会惩治刁奴,然慕婳打死了人!害人性命!根据陛下的新政律法,她理应被关押问罪。” “谁能证明王仁媳妇是慕小姐勒死的?慕小姐把她弄到柱子上只为警告一二,她辱骂慕小姐,自知罪责难恕,一时心急,许是就毙命了。” 陈彻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说得还挺似那么回事。 不愧是将来的吏部天官啊。 “谁说王仁媳妇死了?!”慕婳悠然的声音打断木瑾和沉陈四郎为这桩人命官司的辩论,轻轻巧巧上前一步,“我看她还活着嘛。” 第三十一章 臭屁 “我看她还活着嘛!” 一句话,令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少女身上。 包括不忍见慕婳锒铛入狱的闺秀们。 陈彻俊美的脸庞似裂开一道口子,问道:“活着?!” 慕婳笑盈盈点头,“人命是最宝贵的,即便罪大恶极之徒的性命也是珍贵的,他们的罪行需要律法来量刑,私设刑堂,目无君上,藐视律法,岂是女孩子所为。” “你做得哪件事是女孩子该做的?”陈彻暗暗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陈四郎,你说什么?” 慕婳想要凑近听个清楚,少女精致的眉眼骤然放大,浓密的眼睫毛煽动若一根翎羽拂过心尖,陈彻向后仰去,复杂的说道:“你是在报复木瑾?!” 既然王仁媳妇没有死,他同木瑾方才辩论争辩显得如同白痴一般。 陈彻甚至都同木瑾辩论传自宋朝的提刑官验尸的手法,力求证明慕婳不是‘凶手’。 慕婳飒然拍了拍陈彻肩膀,少女清澈宛若莺啼,“我不是没想到你会帮我嘛。” “我不是帮你!”陈彻压住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身子向后撤了一步,侧脸面对慕婳,义正言辞的强调:“我是为宛城百姓,君子有所为,我是……” “好,好,你高兴就好。” 慕婳附和陈彻,赞道:“你是正人君子,仗义执言,路见不平,出口相助。陈四郎学识渊博,连验尸都知道,不愧是宛城第一才子。” “你这是夸我呢?” 陈彻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怎么又有种被慕婳‘宠溺’的感觉?! 慕婳眸子真诚,怅然叹息:“莫非我夸人很失败?说了这么多赞美你的话,聪慧绝伦的你竟然听不出?” “陈四郎,你是不是好话听得太多了?” 随即慕婳点点头,“一定是的,绝不是我称赞你的话语不妥。” 陈彻怔怔的望着慕婳,喉结滚动,呐呐无言。 一旁的闺秀们用帕子掩嘴轻笑,小声议论,“慕婳很厉害呢。” “不,我没想到陈四郎也很可爱?” “对啊,他发愣的样子真是……比他一本正经时吸引人呢。” “我越来越欣赏慕小姐,一定要找她帮我们。” “有慕婳帮忙,我们宛城一定能战胜京城的闺秀!” “对,我们宛城才不是乡下地方呢。” “两位……”钱差役一脸牙疼状,“能不能容我插上一句话?你们两位似敌非友?” 少女和少年中间那似有似无的默契和熟悉,长眼睛都看得出。 陈彻出身寒门,心高气傲,一心求学,对女孩子冷漠矜持,偏偏面对慕婳时,流露出似有似无的在意。 钱差役是过来人,即便陈四郎没有动心动情,对慕婳也有别于寻常女孩子。 他亦听过宛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慕婳毁婚,送诗的事,没想到陈四郎同慕小姐之间……也不怪陈四郎舍不得,慕小姐是个美人,哪个少年不爱慕? 慕婳淡淡的说道:“这还要感谢永安侯夫人,倘若不是她牵线做媒,我同陈四郎也不会认识。” 木瑾说道:“既是知晓夫人好意,你就当心存感恩之心,夫人为你……为你操碎了心,你却一次次令疼惜你的人失望。” 慕婳把木瑾的话当做耳边风,直接走向王管家。 陈彻眉头微皱起,见木瑾被忽视而怒发冲冠,唇角掀起一抹鄙夷嘲讽,木瑾根本没觉察到慕婳的试探! 他和慕婳定亲的事,起码木瑾是不知详情的。 而慕婳不会没缘由试探木瑾,陈彻一时想不明白慕婳的意图。 慕婳到底怎么被永安侯府赶出京城的? 陈彻不知谁能比慕婳更厉害,就算慕婳说不过他们,拳头还打不过赢? 以前他一心读书,不知慕婳性情,家人没少说慕婳的是非,本能他更愿意相信亲人,看不上慕婳,然慕婳是一个见过就很难忘记的女孩子。 最开始会被她容貌吸引,很快认识她的人会忘记她是美人,洒脱的慕婳,放声大笑的她,在墙壁上写诗的她……当然陈彻忘不了她的拳头! “小姐,小姐,别过来,是奴才的错,奴才再也不敢了,您饶了奴才吧。” 慕婳走过来,王管家放下抱在怀里的妻子,砰砰砰,连连磕头,顺带噼里啪啦自扇耳光,“奴才猪油蒙心,做尽坏事,一切都是奴才婆娘挑拨的,奴才一时糊涂,才敢当众污蔑小姐。” “王管家,你怕她作甚?你妻子已经死了,她就是凶手,杀人凶手!” 木瑾叫嚣着,高声道:“一个没有气息的人还能活着?慕婳,你当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无知?性情暴力,粗俗不仁,你是我们木家耻辱!” “爹娘以你为耻!你若还有一点点良心,就该主动认罪,承认你的杀人之事。” 慕婳蹲下身体,把王仁家的放平,手指在她脖颈处按了按,丝毫不理会咆哮的木瑾。 木瑾几步冲上前,抬手就想扯慕婳的胳膊,“我同你说话,你为何不回话?你竟然摆弄尸身,连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知道吗?你的老师是如何教你的……” 他的手刚要挨上慕婳的肩膀,听到一句清亮的声音:“你这只手是不是也想废了?” 断指处传来剧痛,慌忙收回手臂,掩饰惧意,强硬道:“我是你哥哥!长幼有序你不懂吗?” “一我没吃木家一颗米,二来你不是从未把我当妹妹,三来在关外,饭都吃不饱,当初我们是犯人,贱民,哪有老师会教导一个犯妇之女。” 慕婳好似在说旁人的事,平静的说道:“我比不上三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有珍宝阁做靠山,请京城最好的老师教她琴棋书画,不过我虽长在关外,亦懂得是非曲直,礼义廉耻!”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了?” 木瑾被一向轻视的慕婳嘲讽,这比断指还令他难堪,“我可是程门的四君子之一,我是……” “啪。” 一个黑漆漆的药丸被慕婳弹起落入木瑾张大的口中,药丸入口既化,滚入喉咙,木瑾来不及吐出,连连吐吐沫,“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 慕婳走到一旁贩卖药材的摊床前,挑选了几味不起眼的草药,客气对摊主道:“借用一下工具,我磨一味药。” 慕婳把几株草药磨到一起,团成丸子,再一次来到王仁妻子身边,掰开她的嘴,把药丸送进去,抬高她的脖颈,有节奏按压她的胸口。 木瑾啊啊啊,再发不出声音! 他的喉咙似火烧一般疼痛。 慕婳按压三十多下,只听噗嗤,噗嗤,噗嗤,三声屁响,王仁媳妇一下子翻身而起,“我要……茅厕,茅厕在哪?” 周围人纷纷掩住口鼻,简直是臭气熏天! 第三十二章 幕后 王仁媳妇不仅放屁臭不可闻,口中更是散发阵阵恶臭,熏得旁人直犯恶心,纷纷掩鼻躲避。 只待片刻,在她身边不再有任何一人。 木瑾捂着鼻子避得很远,眸子似要喷火,嗓音如同破锣一般,“你……你故意陷害我……” 是他命人报案,可王仁家的竟然安然无恙。 “官府好像没有报假案一说。”慕婳慢悠悠的说道,遗憾之情溢于言表,“陈四郎,等你进入仕途,不妨给皇上奏上一本,谎报军情是重罪,不知详情就报案,不辨是非,劳民伤财也该被定罪!” “官府的差役也是很忙的,总不能陪着人胡闹!” 木瑾脸一阵红,一阵白,有心再斥责慕婳几句,闻到王仁家的身上臭味,他怂了,不敢吭声。 慕婳这般无情,远不如三妹妹可心温柔,一旦慕婳把用在王仁媳妇上的草药用在他身上……木瑾今年还要下场比试,争取中个状元光宗耀祖。 今日在宛城木瑾已经足够丢人了。 王仁家的坚持不到茅房,屁股后面一热,屎尿横流,越发臭气熏天。 “慕婳,你个小贱人!” “住口!” 王仁上前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厉声道:“闭嘴,你再辱骂小姐,我……我休了你。” 此时的慕婳哪还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你打我?打我?!”胖妇人口吐臭气,“凭什么?你凭什么打我?” 慕婳饶有兴致看着他们夫妻厮打一起,眼角余光扫过茶楼方向,慕云……虽是窗口的人影一闪,以她的眼力足以看清楚是谁。 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慕云怎会同柳三郎同处一间茶室?! 慕婳不是慢慢,虽然对慕云有慢慢残留的记忆和复杂情感,却不愿意深究慕云和柳三郎的关系。 ************* 柳三郎品茶,慕云已经躲到窗户之后,“你果然还是在意慕小姐。” 差一点,慕云就从茶楼上跳下去帮慕婳应付差役。 “不惜暴露你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身份?在木瑾面前?”柳三郎继续慢悠悠的说道,“木瑾知道了,永安侯府不可能不知。” 慕云躲在窗户后,目光一直锁定在慕婳身上,复杂且深邃,亦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困惑。 他不是木瑾,不会对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任何不良念头,哪怕慢慢是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人,他也是一直当慢慢是妹妹。 当慢慢身份大白时,他只是心疼慢慢,痛恨毁了慢慢人生,伤害慢慢的永安侯夫人等人。 他会给慢慢最好的生活,最奢华的首饰,最后像所有疼惜妹妹的兄长送慢慢嫁人,把慢慢交到真正爱她,疼惜她的男人手上。 有他在一旁照看,料想妹夫不敢欺骗或是伤害慢慢。 一切他都计划得很好,然而慢慢的灵魂消失了,不知从哪来的人占据慢慢的身体,继承慢慢的一切,包括记忆和情感! 慕云知道真相后痛恨自己,同时又无法真正伤害那抹骄傲洒脱的灵魂,慢慢的身体犹如一个牢笼,困住了她,慢慢身份复杂,麻烦和困境并不少。 尤其她有慢慢的影子,慕云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因为他明白慢慢根本不会再回来了。 倘若他让慢慢身体里的灵魂消失,那么慢慢就真得死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更看不到他为她报复永安侯府。 慕云听过许多传闻,有人突然觉醒上一世的记忆,性情言行不由大变。也许慢慢就是觉醒了记忆,这辈子的经历对慢慢太残忍,上一世的记忆占据主动,未必不是好事。 何况方才慕婳是真心为慢慢送行念经,这样纯粹善良的灵魂即便不是慢慢的前世,也不是他能抹杀的。 原本乌云阴沉的天空,随着王仁家的苏醒又变得晴朗,阳光重现,刺眼的光鲜射入慕云眸子,慕婳令他茫然,可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持太久,当他闭上眼时,还希望慢慢活着,活得更好。 “宛城的县令该换了!”慕云轻声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 柳三郎潇洒举起茶盏,遥敬慕云,眸子在阳光下闪过一抹鎏金,“不过动手却不是你我……” “来人啊,救命啊。” 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响起。 慕云看清楚马背上的人,猛然回头看向风光霁月的柳三郎,嘴唇微动,“是你安排的?!”肯定的语气不容柳三郎任何辩解。 柳三郎嘴角微扬,“他打算强纳慕小姐为妾,永安侯夫人应该不会介意慕小姐沦为他的妾室,而且他还想让慕小姐给他的同窗知己敬酒……” 说到此处,柳三郎眸子闪过一道快到令人失察的寒光。 “够了!” 慕云神色一敛,昳丽的脸庞笼罩一层寒冰,愤恨道:“他是做梦!” 柳三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沿着茶杯纹路滑动,“木瑾主动请缨来宛城的目的就是这批送往英国公府的西北良驹,走了沐国公的关系,这批骏马有战马的资质,用在同魏王较劲上,英国公未免胜之不武。” 他微微扬起下颚,一抹温柔笑容浮现,“永安侯府攀上英国公还不够,还想同疆场英雄沐国公世子沐将军搭上关系,我单纯希望赛马更公平一些” 明明就是想坑死木瑾和永安侯! 慕云早知柳三郎心机深沉,绝不似外表那般温柔高雅,风光霁月。 “慕十三爷,你会帮我,对吗?” “你柳三郎谋划的事还用我帮忙?” 慕云自嘲的笑笑,试探柳三郎几次,他都没办法摸清柳三郎,甚至不知柳三郎下一个目标是谁。 柳三郎向慕云投去真诚的目光,倘若不知柳三郎的‘心机’,慕云都有可能相信柳三郎需要自己的帮助,无法拒绝帮他。 “看在慕小姐的份上,也不成?” “柳……澈。” 慕云叫出柳三郎的名字,直接冲过去,“别拿她说事,更别把她牵扯进来。” 浓密的眼睫盖住柳三郎平静的眸子,他轻声道:“她躲不掉这些是非,与其担心她被连累,不如……暗中保护她无往不胜。” 茶楼外,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慕小姐,好厉害!” 第三十三章 救人 慕云随叫喊声向外看了一眼,见到马背上的人已经换了,不再是被柳三郎设计的孟公子,先是担心,随后看清楚慕婳的骑术,自嘲的说道: “你失算了,她不再需要我暗中保护,仍然可以过得很好,无欲则刚,以前慢慢就是想得太多,才被他们趁机耍得团团转!” 他锦衣卫的身份固然可以带给慕婳一些保护,然他破损不堪的身躯可能会带给慕婳更多的麻烦。 慕婳不是慢慢,他没有资格再要求她似慢慢一样……慕云撤走侍卫,撂下狠话,也是不想慕婳的麻烦更多。 柳三郎看清外面的动向后,蹭得站起身,儒雅昳丽的脸庞闪过一抹恼怒,随即嗤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轻笑道:“不愧是你的妹妹!” 语调平和,然他端起茶盏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的计划就没有落空过,慕婳却总是令他意外,如何让他不印象深刻。 为何慕婳要救孟公子? 莫非她看上孟公子背后的势力? 她知不知孟公子打算强纳她为妾的心思? 柳三郎不觉得慕婳甘愿做妾,以后慕婳知晓孟公子的痴心妄想,会不会后悔今日救人? 应该不会! 慕婳……会用拳头令孟公子彻底‘绝望’,一如当初慕婳踹他那一脚的风情。 柳三郎按着太阳穴,撑起额头,对一直注视外面的慕云道:“你妹妹把我的思绪都搅乱了。” 原本他们该商量如何令宛城县令罢官获罪,此时柳三郎满脑子浮现得都是慕婳……无法将慕婳从脑海驱离,好似不由控制想着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只是两人谈话的功夫,茶楼外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才狼狈不堪,叫着救命的孟公子从狂飙的骏马上下来,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骏马发飙把他浑身骨头都颠簸碎了,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的长衫沾染呕吐之物,再无豪门公子的气派。 而慕婳代替他骑在发飙的骏马上,同狼狈的孟公子不同,骏马仍然快若闪电不管不顾的狂飙,骑在马背上的慕婳显得极是沉稳,发飙的骏马在她的掌控指引下疾驰。 慕婳所乘的白马后面的十几匹骏马好似找到主心骨,不再四处乱窜,随着慕婳打出的口哨有秩序的跟随。 白马素服,马背上的女孩子帅气得令人心驰神往。 她时而手指放在唇边,吹响尖锐轻快的哨声,时而随着马匹的颠簸身体一上一下起伏,遇见挡道的障碍,她总能令胯下骏马一跃而过。 慕婳唇边勾勒出灿烂堪比阳光的笑容,宛若回归草原,重新成为纵马疆场的风之子! 垂在脑后的发辫在风中摇摆起伏,犹如她跳跃的灵魂,一团燃烧的火焰,对看过她骑术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没人再能把目光从慕婳身上移开。 慕婳只想过平淡悠然的日子,然她灵魂深处忘不了骑马纵横时的快乐。 邀上几个伙伴,带着随从属下,她可直入草原深处,踏遍玉门关内外的山川湖波。 宛城城区不大,这条路沿着宛城护城河所建,环绕整座宛城,因此慕婳身影消失,没等宛城百姓和闺秀们从震惊中醒来,慕婳潇洒的再一次跃入他们眼帘,加深镌刻在记忆中的印象。 “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了!” 激动的闺秀捂着胸口,毫不掩饰对慕婳的爱慕之意。 风驰电掣的速度,高超绝伦的骑术,慕婳潇洒的骑姿,几乎把闺秀们的芳心一网打尽。 女孩子也可这般帅气! “她堪比沐国公世子,当世的骠骑将军!” “还是比沐世子稍差一点……好吧。”说这话的闺秀感觉周围同伴们不善的目光,改口道:“比沐世子潇洒,骑术更好。” 尤其在孟公子的衬托之下,慕婳美得令人窒息,呼吸艰难。 无论男女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飞翔疾驰的追风梦。 慕婳做到了,女孩子便想着自己也能似慕婳一般,骑在马背上飞奔疾驰。 “就是她,她一定能带领我们打败京城闺秀。” “她救下孟公子时,太……我不知怎么说,横竖整个宛城的男子没一个比得上!” “就是,就是。” 宛城的男人们或是低头,或是抬头看天,但更多的目光追随着慕婳,楞是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怎敢不服气? 方才慕婳直接冲上去,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在发飙的骏马前旋转半圈……姿态优美得宛若舞蹈,不知怎么孟公子就摔下了马,当然孟公子是平安了,只是摔了个狗啃屎,随后他连滚带爬爬到街边,抱着一石头狂吐起来。 慕婳一拳,只用一拳就把双眼赤红的疯马打醒了,随后她翻身坐在马上,抓着缰绳引领一群骏马绕着宛城疾驰。 有懂马的人解释,不能骤然让疯马停下来,只有骏马跑累了才能停下,否则这些价值千金的宝马良驹便废了。 倘若没有高超的骑术,扫平道路上的障碍,谁能制得住这些疯马?! 恰恰慕婳做到了。 在前行中,用她的鞭子扫平一些障碍,不让骏马因为疾驰伤人。 不懂的人,只觉得慕婳厉害,潇洒,帅气。 懂行的人,佩服慕婳骑术以及她保护寻常百姓性命的仗义。 除了孟公子被慕婳救下外,有几个来不及躲闪的百姓都是被慕婳一鞭子送到路边,躲过被骏马踹伤踹死的危险。 宛城那些说慕婳不仁不义,刻薄寡恩的传言可以消失了,犯错的人是王管家夫妻,慕小姐同许多被欺凌的百姓一般,都是受害者。 甚至比被王管家欺凌的百姓更可怜,被一对黑心肝的奴才蒙骗。 “四哥……” 陈小妹糯糯唤陈彻。 陈彻心头莫名有一股失落,心头空落落的,从慕婳身上移开目光,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额头,“以后不可轻视侮辱任何人,你……要像慕婳一般,做个似她那样真挚诚实的女孩子。” 颜如夏花般绚烂,性如烈火般炙热,允文允武,令男子都觉汗颜。 “送给你的!”慕婳扬起鞭子,手腕灵动翻转,停在路上的马球被鞭子抽起,直接飞向茶楼。 嘭,球体破窗而入,落在茶桌上,依然还在旋转,桌上的杯盏点心因旋转的球体而洒落……迸溅柳三郎一身,污了他的衣衫。 第三十四章 道歉 柳三郎立即起身,大步走到窗口,向外看去。 此时,骑在马上的慕婳回眸浅笑,清澈明亮的眸子盛满盈盈笑意,亦蕴藏挑衅和玩味儿。 慕婳好似知晓柳三郎会到窗边,无声动了动嘴唇,果然,你的伤是装的! 随即回头,策马而去,慕婳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 “慕小姐哪去了?” “她都围着宛城转悠三圈了,疯马怕已是精疲力竭,她不用再骑马。” 懂马脾性的人分析,一旁人流露出遗憾之情,还想再看慕婳策马疾驰。 她那分潇洒永远留在宛城百姓记忆中,此生再难忘记。 “刚才她击打马球的动作,你们看到了吗?” 说话的女孩子一脸兴奋,完全对慕婳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明天,不,今天晚上我去找慕婳,一定请她加入我们宛城闺秀的马球队。有慕婳坐镇,我们宛城会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定能在太后娘娘寿宴上拔得头筹!” 此话一出,即便内心对慕婳有所不喜的闺秀多是拨动小算盘,能在太后娘娘寿宴上扬名,对每个人只有好处。 最起码,她们可入宫参加决赛,可以见到大秦帝国真正的顶级贵胄,名门贵女,以及京城的贵公子。 万一能得哪位贵人的眼缘,对她们来说都是受用无穷的喜事。 慕婳方才驽马奔驰虽是震撼,闺秀们未必人人都真心实意的喜欢她,然对每名闺秀都有好处的事,谁都不愿意放弃。 自古以来,始终是权利好处最能打动人心。 “就怕慕婳不肯帮忙,毕竟她以前一直……一直很是看不起宛城,总把宛城当做穷乡僻壤,乡下地方!” “慕婳同以前不一样,许是我们从未真正认清过她。”完全被慕婳征服的女孩子笃定的说道:“都说慕婳怎么样不好,可是慕婳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谁,被刁奴挑拨算计,她才做了一些错事。以前我偏听偏信,误会慕婳,宛城本就比不上京城!” 她曾经毁过婚,慕婳的表现完全征服了她,换做她是慕婳,怕是早就被闲言碎语挤兑死了。 然无依无靠的慕婳依然洒脱,积极,乐观! 出手整治刁奴时的狠辣果决令人赞赏。 慕婳救人时的慈悲,对人命的尊重,不似名门小姐那般虚伪。 “我同你一起去。”宛城第一才女缓缓说道,“我同慕婳可以切磋书法,以后谁再说慕婳不学无术,性情偏激,我是一个字都不信了。” “你们别忘了,上次牡丹花会上,慕婳那副高傲的样子,我只是指点她一句,她就……” “你当时对慕婳多是鄙夷,还弄了一副画捉弄慕婳!换谁都会生气,单看今日慕婳的力气,她对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没错,慕婳只是掀了桌子,撕了捉弄她的画作。” 说话的闺秀以前未必会为慕婳得罪同伴,然今日不一样,慕婳太耀眼,令人无法拒绝。 “好了,好了,我亲自向慕婳道歉还不行?”捉弄过慕婳的闺秀脸庞一红,怯懦的问道:“慕婳……会原谅我吗?” 见过王仁夫妻的凄惨,谁也不敢再得罪慕婳了。 王仁媳妇到现在还是一身的恶臭,嘴巴更是比粪坑还臭。 万一哪个闺秀被慕婳这般报复……想想都不寒而栗。 有好几个闺秀主动加入拜访慕婳的队伍,法不责众,一起去见慕婳,求得她的原谅,总好过整日提醒吊胆怕慕婳突然找上门来。 慕婳根本不怕在众人面前展现恐怖的力量,以及层出不穷整人手段! ****** “你的腿……” 柳三郎霸占整个窗户,把慕云挤到一旁,他没见到柳三郎和慕婳隔空的交锋。 慕云闪过一抹怒色,笃定的说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慢慢背负踢断你腿的罪名,柳澈,你知不知你害了我妹妹?” 慢慢灵魂消失,除了回京无望,陈家对她侮辱外,亦有对柳三郎的愧疚。 柳三郎对慕云的愤怒充耳不闻,望着慕婳远去的方向,这一局不过是平手而已,慕婳,下一次我会让你发现不了。 “柳澈!” 慕云拽住柳三郎胳膊,双眸泛着红光,“我妹妹……” 同柳三郎目光对视,慕云从他的眼中见到自己气急败坏,愤怒自责。 “慕小姐清醒了,你当高兴。” 高兴?! 他怎能高兴得起来,慕云把慢慢弄丢了,他本就不该指望旁人能发现慢慢偏激暴躁之下有一颗最柔软纯澈的心。 充满算计的世界容不下慢慢。 慕云慢慢松手,额头撞上窗棂。 柳三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本想出口的安慰话语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缓缓向楼下走去,手臂有节奏的摆动,这只手臂被慕婳搀扶过,仿佛还留她身上的味道,并非是熏香,而是……阳光的味道: “一位长辈曾对我说过,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慕小姐破茧成蝶,绽放出的才华足以耀世。以前我们都错过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错过!你当明白,永安侯夫人他们不会放过她,越是出色的慕小姐,越是惹她们下狠手。” “咳咳咳。”慕云咳嗽,嘴角再一次隐隐渗出血丝,“柳三郎,你不明白。” 如今的慕婳不是慢慢,他没能保护慢慢,却去保护占据慢慢躯壳的人? 哪怕她并不需要慕云的帮忙。 慕云即便对骄傲洒脱的灵魂有所好感,也迈不过心头这道坎,起码此时此刻他做不到。 “既然你放弃了……”柳三郎稍稍一顿,唇边噙着一抹温柔,“以后别后悔!” 撂下这句话,柳澈快步下楼,再不掩饰他腿伤已痊愈的事实。 守在茶楼门口的书童被健康的柳三郎吓了一跳,高举手中的笔墨半跪下来,“方才您让奴才去特意买来的狼毫笔。” 柳澈潇洒上了马车,低笑道:“已经用不上了。” 不把书童打发走,慕婳怎会搀扶他上楼? 书童一脸茫然,自家公子爷总是那么高深莫测。 “慢着。”柳三郎从马车里伸手拿走书童手中的狼毫笔,毛笔尖端轻轻拂过掌心,妥帖把这只寻常的狼毫笔收好,“去看看孟公子。” 第三十五章 身份 慕婳不再出现后,城隍庙门口的百姓逐渐散去,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今日的一些列惊变着实令宛城百姓们大饱眼福,他们的记忆最后停留在慕婳绝尘而去的背影上。 回去的路上也多是议论慕婳,慕小姐一扫过去宛城第一讨人厌的名声。 被慕小姐扬鞭救下的人心心念念去静园答谢,不是慕小姐精湛的骑术和鞭法,他们差一点丧命在疾驰的马蹄之下。 “你……是你故意让骏马发疯疾驰,你陪我的马。” 木瑾直到慕婳消失后嗓子才能顺利发出声音,直奔刚刚从石头上爬起来的孟公子,激动的嘶吼:“孟羽,你陪我的宝马!” 孟公子正回味慕婳方才的英姿,在他以为自己将要被疯马摔下去时,眼前出现一个仙子,解救他于性命攸关之时。 她笑容温柔,一举一动皆是难得姝色,连她抓向自己的手都是那般的可靠……本就因慕婳颜色好而心动不已的孟公子,在那一刻他彻底沦陷了。 倘若得不到慕婳,他宁可死了! 木瑾嘶吼声惊醒孟公子,一把甩开木瑾,恼怒道:“昨日咱们一起喝酒,你让我随时都可以去看骏马,你说是宝马良驹,性情温良,可是我看是疯马,要人性命的疯马!” 孟公子的姐夫同样是程门四君子,比木瑾更有名望,本身又是次辅之子,在程门师兄弟中,地位颇高。 “倘若不是慕小姐,今日我就被你带来的疯马摔死了。” 孟公子一向眼高于顶,能被他看上的人极少,仗着几个身份不低的姐夫,骄横跋扈,肆意妄为,斜着眼睛看着木瑾,“你还有脸冲我嚷嚷?陪马?我还想找你算账呢。” 木瑾来宛城后最先宴请孟公子,他清楚孟家虽然在宛城,实力不比京城名门望族差,否则孟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入次辅府,并得到次辅的看重。 酒宴上,木瑾同生**马的孟公子自豪般说起宝马良驹,还大度让孟公子随意试骑,本是为结好孟家,顺便结好孟公子的姐夫,同时木瑾也希望显示实力,哪怕这些宝马没有一匹是木家能拥有的。 他来宛城接下的骏马即便有银子也买不到,不是英国公面子大,如何能让沐世子割爱? 别说木家,就算是永安侯府都未必能有一匹。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微微卷起的车帘后,柳三郎悠然安坐,折扇合拢轻轻点着掌心,似笑非笑的眸子闪过一抹自得。 被慕婳看穿令他有点伤自尊,然争吵的两人谁都没有发觉他暗中的布置。 可惜……没能给孟公子一个深刻的教训,慕婳突然出手,令柳三郎的计划只成功一半。 不过木瑾为向侯府交差,他不会轻易放过孟公子,而孟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独苗被木瑾威胁责难,定然会反击…… 柳三郎猛然打了个激灵,木瑾惹不起孟家,会不会去找慕婳? 他又给慕婳带去麻烦?! 实在非他所愿。 慕婳会如何想他? 一抹烦躁涌上,他缓缓坐直身体,轻声吩咐:“跟上去!” 书童听出公子爷心情大好,真是罕见啊,公子爷也有情绪外露之时?“是跟着孟公子?还是……” “抄近路去静园!”柳三郎直接吩咐,“要快。” 在木瑾赶到之前,他得给慕婳提前报信。 柳三郎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同孟公子争论的沐瑾,欺软怕硬的东西,木瑾不敢得罪孟家,迟早会去为难慕婳,甚至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慕婳头上。 倘若他有孟家的实力,不,比孟家更强,是不是就能直接阻止木瑾? 如今他只能躲在暗处算计一切,慕婳说过,拳头才是硬道理,那份洒脱肆意,他何时能够拥有,何时才能走到朝廷中心? ****** “小姐,小姐,柳公子求见。” 胖丫提着裙子小跑到后院,圆溜溜的眸子盛满惊喜,“是柳三郎,柳公子。” 慕婳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惊喜,好似柳三郎同寻常人没任何不同,轻轻撸着骏马的鬃毛,“倘若他全须全好的走进来,胖丫你便领他过来,他还是瘸腿的话……” 稍稍顿了片刻,慕婳玩味儿的说道:“直接把他的好腿踹断!” 胖丫吓了一跳,期期艾艾的说道:“我见柳三郎好似有紧要的事,他的伤腿许是刚刚好。” “漂亮的少年欣赏欣赏就成了,对柳三郎要进而远之,看不透的少年长得再俊美也不能嫁。”慕婳拍了拍宝马的头,“你说是不是白云?” 宝马长嘶,大大的马眼认同慕婳,亲昵般蹭着慕婳的手心。 胖丫若有所思点点头,转身出门,不大一会儿,她领着,不,是紧跟着健步如飞的柳三郎来到后院。 “哈哈,白云,好样的。” 骏马嘶鸣伴随女孩子清脆银铃一般的笑声。 慕婳时而轻抚摸通身雪白唯有马头一点红的宝马,时而亲昵在宝马耳边喃咛几句,一向高傲的宝马好似撒娇一般舔舐她的掌心。 柳三郎停下脚步,不忍打扰少女同宝马亲近,然他不知从何而来一抹嫉妒窜上心头。 “你怎就没换身衣服?”慕婳拦着马头,斜睨柳三郎,“啧啧,茶水还没干,哎呀,还有点心渣滓,你这是被谁泼了一身?” 明知故问! 柳三郎面不改色,款款行礼,直裰上的脏污丝毫影响不到他儒雅完美的君子风度: “慕小姐认得西北宝马良驹,这在京城名门府邸都不多见。马经上说,西北良驹性情同京城或是关外的宝马不同,饲养时亦是有区别,慕小姐手中拿得是……” “好了,柳三郎。”慕婳晃了晃手中的马草,“你直说我不该懂得驽马,不该懂得西北战马的脾性得了。” 洒脱坦荡的慕婳反倒令柳三郎愣住了。 慕婳眉眼弯弯,笑容微甜,“我不只知晓宝马的脾性,还知晓这几匹宝马是……沐国公的。” “柳三郎,你认识沐国公吗?” “不认识!” 柳三郎异常诚恳,果决的摇头。 慕婳放开宝马,走向柳三郎,他不可能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恍惚般低咛:“你只是柳三郎,柳澈么?” 第三十七章 滚蛋 少女微微仰头,眸子宛若水晶盛满信任,相信他柳三郎不是无名之辈,只能窝在宛城做个秀才。 柳三郎思索该如何开口,既能保持他的秘密,又不至于令慕婳失望。 慕婳突然笑了起来,宛若哥们儿一般手肘顶了一下柳三郎的胸口,“美人计失败证明一来我的确不是美人,二来我确信你不会被美人迷惑。” “慕婳……” “我这是为你着想啊,自古多少英雄豪杰都败在美人计之下,别小看美人的力量。” 慕婳宛若看不出柳三郎僵硬的脸色,笑呵呵的说着:“我提前让你领略女孩子的魅力,省得以后你被女孩子骗出秘密。” 柳三郎有才有貌,竟然声名不显? 慕婳推测也许他就被某个美人磨灭了英雄奋进的气概,安心在宛城做个土财主。 慕婳刨除故意‘折腾’柳三郎的荒唐念头外,最接近事实真相——柳三郎根本不姓柳,他极为有可能就是慕婳灵魂被困在灵牌上时听到的,闺秀们口中帝国第一金龟婿,比太子殿下更得皇上信任的魏王世子! 数遍宛城优秀男儿,除了柳三郎外,慕婳不信谁能成为十年后权倾朝野,帝党和后党之争的关键人物魏王世子。 “三郎啊,别小看女人,最复杂的人当属女子!” “……” 柳澈被慕婳老气横秋般教训一句,恬淡的回道:“我终于明白为何陈四郎对你……”又恨又爱了。 “陈四郎以后也是我朋友了,他今日有出面帮我呢。”慕婳唇边浮现一抹得意,“以后你和他争科场魁首,乡试解元,我真不知道站在哪一边啊。” 那副为难的样子令柳三郎抓狂,谁同慕婳是朋友? 相信陈四郎也同他一个念头。 慕婳坐下一旁的石凳上,身子笔直,双腿自然而然分开,苦恼的说道:“其实我不知怎么做个女孩子,只觉得她们很是柔弱,需要保护疼惜,方才她们看我的目光有点……” 就她这坐姿绝不是闺秀们该有的,慕云是不是一直把妹妹当做男孩子养? “太热切了。”慕婳记得以前在西北有不少的闺秀就这般爱慕的望着她,那时西北名媛比宛城的女孩子更疯狂,怅然抚了抚鬓角,“我只想做个女孩子。” 柳三郎坐姿潇洒,不同慕婳似一杆长枪,带上稍许慵懒,直接点明厉害,“你这辈子别想做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你很会打击人呀。”慕婳冷哼一声,把胖丫留下的茶盏向柳三郎面前推了推,端起另外一杯,毛嘟嘟的眸子闪过光亮,“不正常的女孩子也是女孩子嘛,横竖我总能找到男人娶我回去,同我生儿育女。” “你的志向就是找个肯娶你的男人?生下一群儿女,相夫教子,整日在内宅厮混,于锅碗瓢盆为伍,操持生活琐碎之事?” 柳三郎惊讶之色溢于言表,狐疑看着犹如同知己畅谈人生理想的慕婳,她是真挚的,坦荡的。 “你以为做这些事很容易?”慕婳苦恼的回道:“我觉得比打仗还要困难,我现在连采买的账本都看不明白,不清楚该怎么梳妆打扮,甚至不知如何约束管教后宅的仆妇。” 前世为将她身边都是猛汉子,直来直去,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以拳头气力定胜负。 只要她下得命令,他们完不成,直接军法处置。 她会看粮草支出账本,十几万的银子在手中来来去,她连眼睫都不眨一下。 甚至她懂得如何向朝廷讨要军需粮饷,如何同户部那些官僚们扯皮。 前世的经历和掌握的技能显然不适合用在后宅的闺秀和妇人身上。 慕婳指望柳三郎帮她。 柳三郎眼睫轻颤,垂放在膝盖的手指屈起,脸庞似裂开一道缝隙,他就像在后宅厮混的男人? 他根本不知怎么做个女孩子! 不过他是不是去看看大秦帝国的将军们是否同慕婳有几分神似,尤其是慕婳口中提过的沐国公,她好似同沐国公一家颇有渊源。 沐国公一妻两妾,儿女成群,其中以沐小将军,沐世子最为出众,要战功有战功,要人品有人品,是大秦帝国公认的将星。 莫非慕婳看上沐国公世子? 慕婳突然意识到自己同柳三郎好似太亲近了,倘若柳三郎就是魏王世子,她还是对其敬而远之才好。 风光霁月的魏王世子肃清政敌的手段让沉浮宦海多年的官员都觉胆寒。 然而翩翩的柳三郎就是有种令人亲近的温润气质,很容易放下对他的戒心。 连慕婳都被他不知不觉影响了。 她可不是因为柳三郎将来是魏王世子就同他品茶聊天。 “小姐,小姐,不好了。” 胖丫再一次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木公子直接闯进静园,大吼大叫说是让您赔偿他的宝马,咱们静园所剩的仆妇拦不住他。” 慕婳迎向胖丫,眼见胖丫着急得眼圈泛红,快哭了,笑道:“静园是我的产业,我让谁进来,谁才能跨进静园的门。” “可是小姐,他说……说是您的兄长,长兄如父……” “他不是我哥哥,我永远不可能认他为兄。” 慕婳大步流星向前院走,胖丫在背后看着小姐不甚高大,然异常有安全感的背影,心头的担心卸掉了一大半,没什么难事是小姐解决不了的。 木瑾木公子算老几? 提起裙子,胖丫颇有底气紧跟着慕婳。 柳三郎被慕婳撂到一旁。 他缓缓站起身,方才同慕婳亲近的白马啪嗒啪嗒小跑过来,在他面前微微垂头,柳三郎学着慕婳撸鬃毛动作,轻轻为白马梳理鬃毛,望向天边张牙舞爪好似要抓住最后落日余晖的火烧云,“白云,我带你主子回京,怎样?” 回应柳三郎是白马的长啸,似赞同,又似在嘲讽他异想天开。 木瑾同孟公子大吵一架后,携怒直奔静园,闯进门来,大喊大叫,“慕婳,你给我出来,把我的宝马还回来……” 突破静园仆从拦阻,木瑾在静园如若无人之境,叫嚣一切都是慕婳的错,是慕婳让损失了宝马良驹。 木瑾眼前闪过一串残影,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木瑾手臂被人反剪,耳边传来漠然的声音,“我的静园,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嗖,木瑾臀部挨了一脚,他整个人飞在半空,刚刚越过静园的墙壁。 砰,他摔在静园的墙外。 慕婳对吓傻了木瑾随从道:“不想死就给我滚出去!” 随从跌跌撞撞滚出静园的大门。 静园的大门缓缓合上之时,慕婳冷笑对爬不起来的木瑾说道:“马宝良驹谁能驾驭,就是谁的,倘若你不服气,尽管让人来静园同我比试驽马!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三次……三次之中只要你或是你找来的人能赢一次,十几匹良驹我双手奉还。” 随着木瑾赶到静园门口的孟公子盯着逐渐关闭的大门,呼吸急促,舔了舔干涩的嘴角,眸子闪过独占慕婳的欲望。 向慕婳道歉的闺秀们也来到静园,无视狼狈不堪的木瑾,她们脸庞红扑扑的,双眸闪烁爱慕喜爱之色,“我只问一句,宛城还有谁?!” 当面叫板,直接硬碰硬,总比背后动用阴招更有激情,刺激闺秀们的感官。 孟公子被闺秀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弄得很不耐烦,称赞慕婳,他喜闻乐见,然而这群女孩子竟然爱慕欣赏慕婳? “你们死心吧,慕小姐是不会看上你们的。” “我们可以去静园,同慕婳成为手帕之交,而你孟公子……”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子嘲讽勾起嘴角,“只能在静园外,慕婳根本不会搭理你这个有妇之夫!” 第三十八章 再伤 以前慕婳名声不好时,都没听说慕婳自甘为妾。 此时让慕婳做妾,简直就是在侮辱慕婳! 即便内心还对慕婳有所保留的人都不忍心让那般骄傲潇洒的慕婳做妾,只是想一想都觉难受。 孟公子被闺秀堵得说不出话,原本他是看上慕婳颜色好,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慕婳成了他救命恩人,再做妾的话岂不是恩将仇报?! 即便慕婳进门后,他一颗心都偏给慕婳,到底慕婳还要在夫人面前矮上一头。 他轻轻摸了摸脸颊上的淤青,眸光闪烁,片刻之后,他对挑衅的闺秀挤了挤眼睛,“你们等着看我迎娶慕婳那一日!” 撂下誓言,孟公子不再理会木瑾,转身离去。 木瑾在随从的搀扶下,勉强从地上爬起来。 他发髻散乱,衣衫满是灰尘,包扎的断指处渗出血儿,经过方才重重一摔,他感觉浑身骨头疼,内脏因从高处坠下而移位,哪都不舒服,挨了慕婳一脚的后腰更是疼得直不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木瑾就没似今日受过这么多的苦难和折磨。 从记事起,他就是珍宝阁的大少爷,使奴唤婢,一声呼百者喏。 一旁的闺秀们忍不住笑出声,因木瑾的狼狈不堪。 她们的嘲笑似在沐瑾的伤口处撒一把盐,令木瑾更加恼火。 木瑾不曾想过被一个卑鄙不孝的慕婳逼到绝境。 自从慕婳随永安侯府回京后,他就没瞧得起一个关外归来的乡下野蛮丫头,哪怕事实证明慕婳才是他嫡亲的妹妹。 他的妹妹应该是才学品貌出众,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同窗们羡慕的才女。 同他一起长大,被他呵护的三小姐才是令木瑾自豪骄傲的妹妹。 慕婳竟然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她本该安静老实的待在静园忏悔犯下的罪过,等永安侯夫人安排她的婚事。 慕婳非要折腾出事,令他难堪并毁了自己的前程仕途。 这十几匹骏马决不能有失! 否则他会失去永安侯夫人的信任,更有可能得罪英国公,今日他在宛城的遭遇一旦传回京城,对他的才名是个极为严重的打击。 何况最令木瑾无法忍受得是三妹妹对自己失望。 三妹妹知晓事情始末不仅不会怪他丢失宝马良驹,还会好言好语安慰他,千方百计为他想办法,三妹妹最最善解人意,温柔贴心的女孩子。 绝对不似慕婳无情无义,只会动拳头! 嘶,木瑾揉了揉腰,慕婳踢人很疼。 他最差要把宝马良驹讨回来,决不能令三妹妹为难,使他的婚事出现变故,至于挽回名声,回京再想办法,横竖都是慕婳的错,他只管说慕婳野蛮粗俗,不顾兄妹之情,无情无义…… 拿定主意后,木瑾宛若疯子一般,哐当哐当狠狠砸着紧闭的大门: “慕婳,你给我出来!出来给我说清楚,私藏我的宝马你想做什么?以为这样我就会认你做妹妹,品行不端,无情野蛮的人永远做不了我妹妹!” “啧啧。” 脸上带有雀斑的女孩子指着木瑾,询问同伴:“就他还是京城有名的君子才子?连人话都听不懂,只会汪汪叫唤。” 她家里没有读书人,父兄都是商贾,不知程门的地位,何况她是真心欣赏喜欢慕婳的坚强果决,同样悔婚的她更能理解慕婳。 木瑾的表现不堪入目,对他反感的闺秀不少,亦对他很失望。 宛城第一才女摇头轻叹,“名不副实。” 她父亲本就清高,自然养成她目下无尘的性子,哪怕知晓程门在读书人中的地位,仍然站在她欣赏叹服的慕婳这边。 其余闺秀或多或少有所忌讳,只是点头。 吱嘎,静园的门开了,胖丫轻轻巧巧走出来。 木瑾气势一顿,稍微退后两步,“……慕婳呢?” 一身的伤痛令木瑾有点怕见慕婳,谁知晓慕婳不会再打他一顿? “我们小姐说,你再大吼大叫,就报官抓你蹲牢房,罪名就是扰民清净。” 胖丫底气十足,有小姐做后盾,她不必怕木公子。 “……慕婳!”木瑾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两个字嚼碎,“她还敢报官?你且让开,我亲自同她说话。” 虽是着急向慕婳索要宝马,木瑾不敢轻易再闯进静园。 胖丫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笑嘻嘻挂在静园大门的铆钉上,“这就是小姐的态度!木公子认字,便不用我重复一遍了。” 挂完牌子后,静园大门再一次合上。 木瑾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差一点呕出一口鲜血,仰天长啸,声嘶力竭般嘶吼,“慕婳,你辱我太甚!” 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得亏仆从手疾眼快,抱住备受精神和肉体摧残的木瑾,“少爷,少爷。” 木瑾面色铁青,气虚道:“走,走,我们回京。” 此刻他宁可不认识牌子上的字。 木瑾和狗不得入内! 这几个龙飞凤舞,有着苍穹笔力的字体和静园墙壁上两首诗词交相呼应,慕婳写给陈四郎的诗词只是挽回颜面,扳回一城的话,牌子上的字犹如匕首狠狠扎向木瑾的心窝。 太狠了! 有闺秀喃喃的说道,对静园的主人慕婳心存敬畏,一定要让慕婳原谅她们,否则自己的名字和狗并列……还不如死了干净。 “好,说得好。”雀斑少女眸子闪烁,佩服道:“我怎就想不出这句话呢?” 才女冷静的分析,眸子同样闪烁着敬佩,“这就是言辞的魅力。” 静园之中,柳三郎欲言又止,慕婳背对着他,同婢女嬉笑,商讨晚膳吃什么,一旁还摆着不曾干涸的笔墨。 “……你这么做彻底得罪木瑾。” 柳三郎亲眼见慕婳在木牌上写字,字体依然漂亮凌厉,是他苦练多年不能比的,“木瑾不可怕,永安侯府稍显得麻烦,然木瑾今次来宛城是为英国公的宝马,其中还牵连沐国公,你只怕不明白这两家国公府在朝廷上地位。” 慕婳回头看过来,眸子清澈干净,柳三郎默然片刻,“你知道?!” “柳三郎,你说人一辈子有多长?”慕婳问出一个令柳澈意外又不好回答的问题。 她好似没打算听柳三郎的答案,“也许明日,后日,出门遇上意外,就死了。” 柳三郎眸子深沉,掀起一丝莫测的波澜,英国公也好,沐国公也罢,甚至程门都交给他好了。 横竖不为慕婳,他也要一个个解决他们。 “其实死亡没那么可怕。”慕婳在这方面自认还是很有发言权的,“人有许多的活法,谨小慎微是一种,谋而后动是一种,步步惊心隐忍内敛又是一种,我选择人前直接报仇,快意恩仇的活着,万一意外降临,我才不觉得亏。像你……万一有意外,你以前的内敛隐忍都白费了。” 语调转为轻松调侃,慕婳若有所指。 少女的身上似有一层光晕,衬得她姝色难得,美人倾城。 斑驳的树荫笼罩两人,他们默默对视。 慕婳每每语出惊人,令他意外,亦不得不多思。 “我不愿惹事,一旦出事也不怕事。”慕婳微微扬起头,“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这世上的人能乃我何?我行事称不上光明磊落,然亦无愧内心,何必担心亏欠我的人找上门?” “你的变化太大,永安侯府没准会拿此事……” 柳三郎眸子一变再变,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慕婳的改变,永安侯夫人怎会看不出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慕婳犹如换了一个人。 慕婳扯了扯嘴角,“怕她发觉便拘束自己的性子,活得也太憋屈。倘若永安侯夫人看不到木瑾的伤势,我不在意也给她两拳!不知挨拳头会疼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眼见慕婳潇洒转身,柳三郎追问道:“倘若木瑾请来同你比试的人是沐国公世子呢?” 慕婳微微一顿,一字一句道:“倘若他为几匹骏马就来宛城,埋葬在玉门关外的英魂会……哭的。” 第三十九章 闺蜜 慕婳没有留客,柳三郎慢慢向静园外走。 他神色颇为凝重,来到门口时,听见又有人拜访慕婳,不由再一次放慢脚步,见到是宛城颇有名望的闺秀,微微扯起嘴角。 闺秀们自然也见到‘腿伤’痊愈的柳三郎。 一如既往的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女孩子们脸庞绯红,眸光含情。 柳三郎轻轻一礼,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离去,风姿卓绝的背影惹得女孩子心若小鹿乱撞。 等柳三郎消失在视线之外,她们才平稳好心绪,狐疑互相看看,弄不明白柳三郎腿伤怎么突然就痊愈了? “方才光顾看他盛世美颜,竟然忘记他的伤腿……” 女孩子们点点头,见到柳三郎哪还想起旁的事。 “我更诧异他来静园做什么?”其中的女孩子小声询问,“莫非是来找慕……慕小姐算账的?” “你觉得像吗?” 立刻有人反驳,柳三郎君子风范深入人心,即便当初整个宛城都对慕婳踢断他的腿义愤填膺,柳三郎也没说过慕婳一句坏话。 当然他也没为慕婳踹断自己腿的事解释过! “柳公子是来向我们小姐报信的。”胖丫自豪的说道:“我们小姐才不怕木瑾呢,他呀,小看了小姐。” 说到慕婳,胖丫一脸的信服膜拜,此时有人敢说小姐一句坏话,她能同那人拼命。 “这倒也是,就凭慕婳挂在门口的那块牌子,没什么人能讨到好处。” 闺秀们再一次齐齐点头,内心深处依然好奇柳三郎为何同慕婳交好? 亦有闺秀暗赞柳三郎君子风度,不仅不怪慕婳,还主动来向慕婳示警! 客厅中,慕婳稍显紧张,笔直坐在椅子上,手心微微泛着冷汗,一会儿会有一群女孩子到来,她该怎么办? 是主动迎接攀谈呢? 还是矜持冷静的坐着? 她总不能拿出前世的做派,即便再好奇也只能冷漠疏远对待女孩子。 更不能把娇花一般的女孩子当做属下教训。 她终于可以同女孩子一起说悄悄话,做针线,甚至拌嘴吵架……啊,慕婳心情格外激动,偏偏她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严肃,看不出任何喜悦之色。 又因她内心紧张,外放不少令生人胆怯的压力,弄得迈进客厅的闺秀们怯懦不敢言语。 她们不出声,慕婳更不知该说什么,两方面面相视。 脸颊上有雀斑的女孩子鼓足勇气,轻声道:“我是……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不该因王管家胡作非为就误会了你。” 底气渐渐不足,其实她们背地里说了慕婳不少的坏话,以慕婳惩治刁奴和木瑾的手段,不知会怎么对她? “你是杨柳,杨小姐?” 小慕婳的记忆中有她,亦有几乎在场所有女孩子的名字,其中杨柳和宛城第一才女谢莹记忆最为深刻。 杨柳的父兄对杨柳的疼爱令她羡慕,杨柳有危险时,她的父兄第一个出现,即便杨柳做错了,他们也维护她。 杨柳拥有得亲情和父兄的疼爱,恰恰是小慕婳最渴望得到的。 亦是慕婳也曾羡慕不平过的。 至于谢莹……慕婳羡慕她文采,谢莹的父亲不曾因她是女孩子就不教谢莹读书识字。 在关外时,小慕婳为父兄放弃了许多东西,从没进过学堂。 不多的记忆中,她曾经偷偷在学堂外听过教书先生教课,繁重的农活和家务让她疲惫,哪有功夫时常偷听授课? 唯一会得几个字,还是慕云教她的。 “是,我是杨柳。” 谢莹在杨柳之后站出来,亦出声道:“慕小姐的书法很有功底,不知可否同我交流一二?” “当然,能同谢小姐切磋交流是我的荣幸。” 慕婳唇边浮现一抹微笑,令人心生亲近。 一旁的闺秀们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一个个主动向慕婳道歉。 “不怪,我不怪你们。” 慕婳缓缓起身,有几许尴尬,亦有几许不安,直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以前我亦有错,脾气太急,总想着同你们交好,可用错了方法。再加上耳根子有点软,错信王管家,以为你们瞧不上我。” 小慕婳的确做了不少很可笑和令人鄙夷的事,她无法否定那些错事,即便情有可原,然还是需要表示歉意的。 “不,不,我们错得更多。” “我们不该捉弄你,不该不带你一起玩,不该明知你画得妆容不妥而不出声提醒。” “是我们做错了。” “偏听偏信京城的谣言,把你当做……当做品行不好的女孩子。” 慕婳率先道歉,坦荡磊落的态度令闺秀们动容,亦有几分惭愧和无地自容。 慕婳做唯一错的事就是不该被永安侯夫人认为义女! “好了,好了。”慕婳笑着道:“我们都有错,彼此不信任沟通不良,才造成诸多误会,这篇便皆过了,谁也不用再提起。” 慕婳诚挚邀请女孩子们坐下,又让胖丫端上点心茶盏,略显歉意说道:“我不知你们口味,亦不知你们喜欢用什么,随便准备了几样点心。” 闺秀们心生暖意,慕婳不仅坦荡磊落,更是难得温柔,令她们有种被疼惜关爱的错觉……也许不是错觉! 慕婳有那样复杂的身世,被那般苛责对待,仍然坚强洒脱,以前的偏激易怒也都消失了,慕婳让她们心折。 她不需要她们的歉意,更不需她们的同情怜悯。 任何怜悯同情对慕婳都是不适合的。 这不是一个女孩子的错觉。 是她们统一的觉悟。 “其实我不懂如何做一个女孩子,以前画得妆容,别说你们刺眼,现在我自己想都觉得恐怖。” 慕婳同比较活跃的杨柳等人笑言,“就是眼下,我还有不妥之处,以后还要多向你们请教。” “慕婳你是不是从小就被充作男儿养?” “……” 慕婳楞了片刻,摸着下颚,“这都能看出来?” 杨柳捂嘴轻笑,一双妙目溢彩连连,“看你坐姿,言行就能看出一二,没有女子子会像你这般……双腿应当合拢一些,腰肢要松软一点,你坐得太过笔直,白瞎了你柔韧的身段。” 慕婳认真听着,其余闺秀们看出慕婳真心求教,纷纷出言指点。 “原来女孩子言行举止还有这么多讲究?”慕婳喃喃自语,“真好,做女孩子真好。” 女孩子莫名涌起一抹的自傲,以前从不觉得女孩子有什么好的,不如男儿能鼎力门庭,不如男儿交友广阔,亦不能如同男儿一般外出。 杨柳望着慕婳,真诚的说道:“慕婳,加入我们宛城马球队吧,有你在,我们一定能在太后寿宴上夺魁折桂!” 第四十章 赚了 话音落地,热闹的气氛顿时寂静下来,闺秀们望向慕婳,眸光透出期许来。 宛城闺秀的马球队有慕婳同没有慕婳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冲今日慕婳展露出的骑术,以及最后扬鞭把球体精准的抽进茶楼,已不是女孩子能掌握的技能。 慕婳完全可以一个人打一队。 即便再看不起慕婳的人都得承认慕婳实力强劲的事实! 慕婳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 杨柳等人心头一紧,杨柳轻轻咬着嘴唇,不信慕婳只是假意同她们结好,“回京令你为难?” 以前慕婳不是心心念念回京城? 听今日慕婳所言,她不愿意再同永安侯府有所牵扯。 况且慕婳狠狠得罪木瑾,贸然回京,只怕木瑾不会轻易放过她。 杨柳脸上浮现一抹内疚,不该勉强慕婳。 突然,慕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眸子灼灼,神采飞扬,有着令人炫目的自信,“我下场参加马球比赛的话……也不是不成,只是有失公允,对京城的闺秀们不公平啊。” “噗嗤。” “喝。” 女孩子有人忍不住笑出声,亦有捂着心头的,真真是被慕婳吓了一跳。 不过她们都没怀疑慕婳所言的真实性,慕婳比所有人高出一筹,即便京城将门出身的小姐和累世勋贵小姐都赶不上她。 甚至有女孩子觉得男子的骑射都赶不上慕婳。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杨柳不由带出撒娇娇嗔的味道,同慕婳在一起,莫名有股安全感。 不仅是她,在坐的闺秀们不知不觉把慕婳当做可以依靠信赖的人。 亦有年纪还小的女孩子对慕婳露出钦佩,毫不掩饰对慕婳的好感。 “去,当然去了!我最喜欢欺负别人了,为了宛城的姐妹们,定要让京城闺秀们怀疑……太凶残不好,不是女孩子该做的,我看令她们不敢再把宛城当做穷橡僻壤,认识到宛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我们还是能一起做朋友的。” 慕婳温柔的望着杨柳,在那一瞬间,杨柳心头好似绽开鲜花,一旁的闺秀们亦觉得春花浪漫,不由脸颊绯红,水眸频频闪烁。 一时之间,竟是没人言语。 慕婳狐疑问道:“赢了就成,大家都是女孩子,何必弄得太僵,一起玩闹不好吗?” 杨柳:“……” 闺秀们:“……” 她们不由得暗自神伤,木头,真是木头。 “明日我们一起练习,总要熟悉彼此的位置,也好配合慕婳你的打球方式。” “明日不成。” 慕婳先是歉意的一笑,解释道:“离着太后娘娘寿宴还有一月有余,你们先练着,少则七日,多则半月,待我处置一些琐事,再同你们合练,可好?” 杨柳暗暗恼恨自己忘记慕婳是一身的麻烦,犹豫片刻,“若是你不方便的话……” 谢莹在一旁悄悄拽了她的衣袖,摇头示意不当说慕婳的痛处! “没有不方便啊。”慕婳洒然一笑,“应该担心的人绝对不是我。” 她不愿意多谈,杨柳等人识趣般不再追问。 对慕婳有着盲目的信任,哪怕她们都知晓永安侯和珍宝阁木家有权有钱,知晓程门不好惹。 “对了,胖丫,准备笔墨。” 慕婳高声吩咐,对各有神思的闺秀道:“我给你们安排几个有用的战术,打马球即便骑术上稍差一点,只要战术得当,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胖丫拿来笔墨,慕婳把宣纸摊开放在桌上,毛笔沾饱墨汁,先挨个询问杨柳等人打球的位置和简单的习惯,然后便在宣纸上画战术图,一边画,一边解释,杨柳等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打马球还有这么多窍门。 慕婳为一场简单的马球比赛设计出很多的战术,如何防守,如何配合,如何进球……等等,等到杨柳等人捧着战术图出了静园,谢莹感叹了一句,“这不是马球比赛,而是一场战争!”“是啊,慕婳连马匹的保养等等都想到了。” “她太厉害了。” 她们对慕婳是彻底服气了,觉得慕婳只有蛮力的女孩子彻底清楚彼此的差距,亦不敢再生出同慕婳一较高下的心思。 杨柳扬了扬手中的宣纸,“有了这些战术图,我们可以打赢任何对手,让看不起我们的人知晓厉害。” 眸里一片火热,女孩子们士气昂扬,这份自信是慕婳带给她们的。 唯有胜利者才会被人铭记,受人仰慕,更有可能得到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召见。 ****** “小姐,您真要同她们一起打马球?我不是说杨小姐她们不好,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她们想借助您的力量赢下比赛,一旦获胜,她们得到的好处可多了。” 慕婳放下筷子,笑道:“担心我被骗了?” “不是,谁能骗得了小姐呢?我不想见她们占您的便宜,好处风光的事都让她们得去了,您却要面对京城那些人……等马球比赛过后,她们未必还似向现在对待小姐您,您不懂女孩子复杂的心思,用得上您时是千好百好,亲热急了,用不上时,她们比谁都冷漠,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 胖丫为慕婳操心啊,小姐手段厉害,可待人太过真诚。 慕婳缓缓端起汤碗,轻轻搅动羹汤,意味深长般说道:“以后她们对我冷漠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又不是我的损失?” 胖丫稍一琢磨,明白过来,佩服道:“还是您想得周全。” 小姐这般厉害,交好小姐甚至比赢得马球赛还要重要呢,小姐不愁没有朋友,别有居心接近小姐最后有离开的人将来会后悔一辈子。 慕婳绝不是烂好人,辜负了她的信任和友谊,以后别想慕婳再帮忙。 “世上的事并非付出就有回报,但你连一步都不肯迈出,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交给她们,肯定无法得到她们的善意。” 慕婳喝了一口羹汤,“战术图,我还会画很多,以几张战术图和一场马球赛,看清她们的品行,或是结交几个值得交往的女孩子,算起来是我赚了。” “小胖丫,你家小姐从未做过亏本的买卖!”慕婳把空汤碗递给胖丫,“再来一碗,今日的羹汤异常美味。” 第四十一章 上门 清晨鸟鸣,炊烟袅袅,朝霞染红天边,火红的日头缓缓爬上地平线。 陈家小院,陈母领着两个儿媳妇生火做饭,陈父身穿单薄的长褂轮着斧头劈柴火儿,饱经风霜的脸庞堆满皱纹,眼圈发黑,精力不济。 他时不时去看正往自己身上浇冷水的儿子陈四郎,可一旦陈四郎回望过来,陈父立刻移开目光,不敢同儿子对视。 很早以前,陈四郎就习惯清晨用冷水淋浴,增强体力,亦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 一边浇水擦身,一边背诵圣人话语,每日都要自省一番,他时刻提醒自己戒骄戒躁,坚韧不屈。 “四哥今日你浇水比往日多,怎么还练起把式来了?” 陈小妹提着篮子满院子追着母鸡跑,他们家下蛋的母鸡总是爱把下的鸡蛋藏起来,每一枚鸡蛋对陈家都很宝贵,可以换一些米粮,所剩不多的鸡蛋多会留给陈四郎补身体。 陈彻按照书上所记录的姿势比划着五禽戏,嘴角微微抽,低声道:“没有体力在科场上很容易昏倒,完成不了考题,才学再高也是白搭。” “哦。”陈小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四哥,轻声问了一句:“您不是因为慕婳……” “绝对不是!”陈四郎义正言辞般回道,“绝不是不想再被她救下……我是……” “是什么?” 宛若陈四郎噩梦般的声音传入耳中,陈四郎心头咯噔一声,僵硬转身。 大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一身素服,却因为朝霞而显得清丽绝俗,蝶翼般眼睫沾湿气露水,衬得她那双眸子水润明亮。 她身躯笔直,唇边含笑解释道:“大门没有关,我敲了几下,见大门开了,你们又都在忙,便自己进来,冒犯之处……” “小心!” 女孩子抢步上前,直接拽开发楞的陈四郎,右手几乎同时拽住陈小妹,此时一只斧头重重落在地上,将陈家的泥地砸了个不深亦不浅的坑。 陈四郎默然,望着地上的斧头不知再想什么。 陈小妹叫道:“谁准你进来的?慕婳,你还想侮辱我们不成?不是说以后四哥同你再没任何的干系了?” 因慕婳突然出现,斧头骤然脱手的陈父一脸局促不安,双手互搓着,半是威胁半是紧张的说道:“慕……慕小姐,你……是我们家四郎配不上你,大清早你就堵我家门,仔细我去报官。” 王管家夫妻的凄惨样子还历历在目,陈小妹亦消停不少,不敢再直接怨怼慕婳。 “一会我还要进京一趟。”慕婳淡淡的说道:“知晓你们起得早,特意拐过过来,我并非纠缠陈四郎,只是有几句话想问明白而已,只耽搁您和您的夫人一会儿功夫,陈老先生不必紧张,无论真相如何,我都不会同上了年岁的您计较。” “你去京城作甚?” 陈四郎猛然醒悟过来,眸子闪过一抹担忧,不自觉攥紧拳头,他就算把五禽戏练得无比纯熟仍然逃不开时不时被慕婳所救的命运?! “是去珍宝阁木家,还是去永安侯府?你知不知道木瑾撂下狠话,绝不让你好过。此时进京并不明智,你还是……” “我不是来找你的。” 慕婳越过陈四郎,对从厨房走出来的陈母道:“上次推倒了您,是我不对,特意让人准备了几样补药,聊表歉意。” 胖丫奉上慕婳准备的礼盒,微微撇了一下嘴角,陈家小院不大,院中放养鸡鸭鹅等禽类,后院养猪,牲畜的粪便味很是刺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陈四郎的两位寡嫂对小姐颇有敌意。 陈四郎身上穿着长褂,然他的嫂子目光总是似有似无的瞥向陈四郎。 胖丫第一次来陈家,入眼的寒酸令胖丫庆幸小姐同陈四郎解除婚约。 即便小姐能赚钱,手中有银子,可拿自己的银子去填陈家这个无底洞,小姐岂不是亏大了? 她心里向着慕婳,再看儒雅俊俏的陈四郎已没了任何的好感,默默数了数陈家的屋舍,区区三间,却住着陈家上下七口人。 即便陈四郎守礼,对寡嫂敬而远之,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有不碰面的道理? 虽然民间出现过兄死弟娶嫂子的事儿,陈四郎为自己前途着想,绝不会娶寡嫂。 即便提倡寡妇再嫁的当今圣上都不会认同小叔子娶寡嫂。 慕婳知晓陈四郎要什么,亦知晓他将来的成就,从不曾怀疑过陈四郎和他的寡嫂暗自私通。 然胖丫等宛城闺秀可不似慕婳这般信任陈四郎,这也是明知陈四郎才学极高,却很少有人同陈家联姻的原因。 陈母既然想收下礼物,又怕慕婳突然发脾气,糯糯的说道:“不用,不用破费了。” “倘若您用不上,可以给陈四郎补一补。”慕婳真诚的建议,“我瞧他身子骨有点弱,考秀才还好,举人考试可是一连三日,吃住都在寸方之地,有不少才子因体力原因没能熬过去。” “我不用补!” 陈四郎扯了扯嘴角,脸色僵硬向慕婳道谢,“谢谢你的好意。” 特别在好意上加重语气,好似要将这两个字嚼碎。 “我又哪惹到你了?陈四郎,别同我闹脾气好不好?” 她根本没心情,没时间哄陈四郎。 何况他又不是女孩子?! 陈四郎嘴角抿成一道线,面无表情直接向正堂走去,“我正好有些事对你说。” 果然生气了! 慕婳默默叹息,自己不懂女孩子,怎么连男孩子的心思也把握不住了? 莫非因她前世不是读书人? 还是陈四郎特别别扭难以搞懂? 下一次,她绝不会再救陈四郎,可她还是忍不住心疼陈四郎那双宝贵的手啊。 “爹,娘,你们也进来。我同慕婳定亲悔婚前后的内情,是该当着我们的面说清楚了,既是给慕婳一个交代,也让我不至于被人愚弄摆布。” “哪有什么内情?不就是你们……你们……” 陈父眸光躲闪,色厉内荏的说道:“我是你爹,说没有内情就没有内情!” “娘枕头底下的银票从何而来?” 正是因为他们的贪心,才有了他和慕婳的婚事。 亦是因他们贪心太过,一心为他仕途着想,他和慕婳……婚约一变再变,最终再无关系。 第四十二章 内情 慕婳迈步进门,陈家正堂不大,几乎大半都被陈四郎的占据。 靠近窗户,最明亮的地方摆放一张楠木的书桌,紧同书桌两步远的墙边立着架子,上面整齐摆放书册。 架子也好,书桌也罢,大多用了许久,桌角和边缘露出木头本色。 慕婳恍惚见到陈四郎趴在书案上奋笔疾书或是依靠窗户读书的画面,阳光斜射到他身上,凸显他干净文雅的气质。 陈彻不会故意以贫穷博得旁人同情怜悯,他也不会隐藏家境清贫。 随手从架子上抽出一卷书,泛着淡淡的墨香,慕婳翻开书页,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书卷的纸张很粗糙,凹凸不平,然字迹却是挺拔有力,笔力苍劲。 听见脚步声,慕婳没有回头,专注看着手中的书卷,“你的字就是誊写书卷练出来的?” “多亏先生肯借我书卷。”陈四郎不觉得誊写书卷有何丢人的,“一边写,一边背诵,誊写完后,基本上这卷书能记下大半了,以后再精读一遍,很难再遗忘。” 慕婳微微颔首,眼角余光扫过书桌一角,笔架上挂着毛笔……简陋而粗糙,经常使用笔杆子却很光滑。 寒门难出学子! 陈四郎在如此困境下走到今日着实不易。 突然,门口传来狗叫声,陈小妹大声叫道:“小黑,咬她!” “汪汪汪!” 尾巴翘起的小黑犬冲着慕婳飞扑过去,只是在离着慕婳两步远时停下来,冲着慕婳呲牙叫唤,尾巴死命的摇着。 怎么都不似咬人,讨好意味十足。 “你走开,走开!”慕婳后退半步,一手揉着鼻子,“陈四郎,快把你家狗带走!赶紧的!” “汪汪汪。”小黑狗尾巴摇晃的幅度慢了许多,亦比方才显得低垂了几分。 陈四郎训斥妹妹的话没来得及出口,被自家的小黑和慕婳之间的关系弄愣了,“等一等,我先整理一下思绪。” “阿嚏,阿嚏。” 慕婳绷不住,打起喷嚏,眼圈泛红望着陈四郎,罕见可怜巴巴的模样,“快牵走,否则我……我就阿嚏,阿嚏……” 一向坚强独立的慕婳,潇洒帅气的慕婳,竟然也有需要他帮忙的一日? 莫名陈四郎觉得慕婳更加可爱,这是他第一次用可爱来形容慕婳呢。 陈四郎顿时觉得心头一软,高声道:“小黑,出去!” 他向小黑做了个打的动作,小黑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耷拉尾巴离去。 慕婳揉了揉泛红的鼻尖,郁闷的说道:“早知你家养狗,我就约在外面见面了。” 失策啊,失策! 陈四郎眼力闪过一抹淡淡的浅笑,怕慕婳尴尬般,“你怕狗?” “不,你误会了,我不怕狗。”慕婳再一次摸了摸鼻子,无奈般耸肩膀,“我是受不了狗毛!别得毛发都可以,就是狗毛不行。” 陈四郎强忍住笑,“真是个特别的……嗯?” 他想到一事,面部肌肉僵硬,低声问道:“静园门口挂得牌子,你的本意是狗不得入静园,而不是嘲弄……木瑾?!” 慕婳似笑非笑眨了眨眼,拍了陈四郎的肩膀,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你知道的太多了。” 只留给陈四郎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陈四郎又怀疑慕婳是一箭双雕,同时以后有人追问起来,慕婳便可以‘坦诚’相告,她绝不是故意侮辱木瑾,她是受不了狗毛。 好一朵无辜真诚的白莲花! 他相信木瑾知晓事实真相后,依然会被慕婳气吐血。 陈四郎深深吸一口气平复莫名在胸口翻滚的说不上是郁闷,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恨不得掐死方才担心慕婳去京城吃亏的自己. 还是太天真了! 竟看不穿慕婳折磨人的本事! “四郎,银票……”陈母同陈父一前一后的进门,陈母胆怯站在门口,“银票是咱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不是永安侯府……” 慕婳的手从膝盖移到桌上,含笑望着陈母。 陈母好似被什么刺到一般,龟缩在陈父背后,虽然陈父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四郎,救我。” 昨日陈小妹回来后,同父母添油加醋提了慕婳的‘凶残’,惊得陈父陈母一夜没有歇息好,翻来覆去琢磨一整晚,陈父一个劲抱怨陈母不该招惹慕婳,一旦慕婳打上门来,陈家上下都逃不掉。 最让他们担心得是唯一的期望陈四郎起了疑心,万一儿子同他们因离心离德,他们以后依靠谁去? 陈彻面无表情,瞳孔微凝,莫名令陈母心慌意乱,再难隐瞒内情。 儿子是她一手养大的,深知儿子的气性有多大。 陈四郎读书刻苦,才名卓著给他们长脸,却也不是一味读书,总是力所能及帮家里做事。 不会种田,他便去田里除草,不会劈材,他便一手拿着书卷,背着背笼去宛城郊外的山上找些草药回来同樵夫换一些柴火。 陈彻不仅是陈家的希望,更是令父母骄傲自豪的儿子。 他从不曾抱怨过自己家境贫寒,抱怨过父母没本事,尽量不让家里在他的学业上破费太多。 最近一年陈彻每月都能给家里填上一笔不小的进项,多是他誊写书卷赚到的银子。 “四郎,你相信我,我只是盼着你好,盼着你不用那么辛苦!” 陈母老泪纵横,再承受不住儿子给自己的压力,抓住陈彻的胳膊,哽咽道:“见你因抄书累坏了身子,我这做娘的真是心疼啊,自己没本事,你爹也只是个庄稼汉,帮不了你,我……我见你的同窗一个个穿戴讲究,出入文会,结交考官,我心里着急呀,怕你因为我和你爹没用被同窗比下去,你为读书吃得苦,娘都看在眼里。” “他娘,你别说了。” 陈父泪水也落了下来,向慕婳深深一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关他们的事儿,主意是我拿的,银票也是我收下来的,四郎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慕婳低垂眼睑静静听着陈父陈母诉说内情,以及他们的迫不得已。 “慕婳。”陈彻被父母拽着,最终缓缓开口,“我……” “情有可原是不是?”慕婳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同陈彻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慕婳又做错了什么?他们有内情有万般不得已,便可为了银票去算计陷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陈彻不敢再看她那双清亮的眸子。 “这桩事我自会同永安侯夫人说个明白,却也无法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真正能原谅他们的灵魂已经消失了,她没有资格代替小慕婳原谅仇人。 第四十三章 母爱 名节对女孩子太过重要,无论是哪一方解除婚约,对定亲的女孩子伤害都不是一般的沉重。 往往有可能再也抬不起头来,嫁不了好人家,随随便便找个不好的男人嫁过去。 尤其这门婚事还是慕婳主动解除的,在陈四郎受伤无法科举之后,换做一般的女孩子会因流言蜚语殴死自己。 陈母扑通跪倒,砰砰砰向慕婳磕头: “你别怪四郎,他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原本我们也没想让四郎闹到静园去,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是了,可是……可是永安侯那个管事妈妈说慕小姐性情暴烈,乖张跋扈,我便同他爹商量,不如……” “先下手为强?怕我因为知道实情报复陈四郎,才在外面坏我名声,蛊惑陈四郎去静园门口写莫欺少年穷。”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极复杂的神色,陈四郎莫名心头一痛,在慕婳瘦削的肩膀上好似承载着诸多的悲凉和难言的痛苦。 然无论有多艰难,慕婳始终笑对人生,洒脱骄傲,不曾畏惧,亦不曾屈服。 陈彻一瞬间再无法从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移开目光。 “母为子强,有这句话在前,做母亲的人就可毫无顾及的伤害别人,展现世间最珍贵的母爱?” 慕婳根本没看陈四郎,盯着手指上的茧子,喃咛道:“我们一样可怜呢,都是她们显示至真至纯母爱的牺牲品。” 小慕婳比她更可怜。 她战死是自己得选择,心甘情愿拿用自己的性命换西北十几年的安宁。 倘若她不乐意,那群人算计不到她头上,然小慕婳的灵魂被伟大的母爱吞噬了。 以她一生的凄惨证明,别人的母亲到底有多疼孩子! 陈母愧疚得几乎抬不起头,不仅利用宛城百姓对慕婳的芥蒂,还利用了侍母极孝顺的四郎: “倘若我不装病,装着被你所伤,四郎……四郎也不会认为是你霸道蛮横的人,且看不起陈家。慕小姐,我……我只是一个做母亲的,盼着儿子能走得顺畅一些,盼着四郎能入程门门下。” “够了!” 陈四郎大声喝止母亲继续说下去,一向精明干练的他竟然被至亲玩弄蒙骗。 慕婳眼睫低垂,浓密的眼睫似能挡住阳光,亦能挡住任何人的窥视。 “您先起来。”慕婳受不了年长妇人的跪拜,她亦没有资格代替小慕婳接受陈母的歉意。 “不,您不原谅我,我不起身。” 陈母向慕婳道歉,却是一直望着自己的儿子陈彻。 慕婳固然令她胆寒,然她怕四郎生气动怒。 陈母看得出慕婳是讲道理的,并非传闻那般骄横,不顺心就打人或是以势压人! “我说过,不可能原谅您。这同你是不是跪着,或是跪多久没有任何关系。” 慕婳嘲讽般勾起嘴角,“陈四郎,你就放任你母亲逼我?” “娘,起身吧。” 陈彻不愿意让慕婳再看轻自己,手臂用力把陈母搀扶起来,陈母还欲挣扎下跪,只听儿子不清不淡的说道:“您再跪拜下去,我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偿还慕婳了。” “不,不,四郎,你不能这么想啊。” 陈母扑到陈彻面前,抓住儿子的双臂,泪如雨下,慌忙劝道:“你死了,让娘靠哪个?” “您同我爹先出去吧,我单独同慕小姐说两句。” “不行!” 陈母使劲摇头,“旁得事,我都听你的,这件事……这件事你得听娘的话,其实咱们也是被人利用了,真正使坏的人是……” “您不可能见到永安侯夫人。”慕婳一句话堵住陈母的狡辩。 从头到尾她不仅没见过永安侯夫人,甚至连永安侯府真正大管事都没见过一面。 只是她听说永安侯府有意为慕婳招婿,慕婳有静园做陪嫁,想着儿子若是靠上永安侯府,仕途可期。 她远房表妹就在永安侯府当差,说起侯府的富贵来,听得陈母心驰神往。 慕婳在宛城名声是不大好,比起慕婳带进陈家的嫁妆和好处,慕婳些许的小姐脾气也不是不可忍受。 横竖进陈家的门,就是陈家的媳妇,四郎站在她这边,还怕慕婳对丈夫和婆婆无礼?不服管教? 她走通表妹的门路,同永安侯府慕婳定下亲事,期待种种好处,儿子仕途顺利,成为程门学子。 谁知风云突变,儿子胳膊摔断了,慕婳便嚷嚷着退亲……陈母被慕婳爆仗般的言行吓到了,连忙进京去找自家表妹打听,却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慕婳只是侯府的义女,上不得台面,出身更是卑贱,是夫人好心才收为义女的,更在京城惹下滔天大祸。 这般声名狼藉,得罪京城贵人的媳妇,陈母怎么可能再接受她? 帮不上四郎,还会连累四郎不被贵人们待见。 慕婳这是要毁了陈家所有的希望,毁了她的儿子。 即便没有那几张银票,陈母也不打算再结这门亲事了,再一次听了表妹的建议,把嫌贫爱富的污名扣在慕婳头上,以此证明陈四郎的无辜清白。 如此以后四郎也更容易结亲。 事情的确按照陈母的计划发展,慕婳声名狼藉,人厌狗憎,然慕婳突然转变,令陈家再没讨得任何好处。 儿子好似同她离心了。 陈母神色恍惚,絮絮叨叨说着经过,好似想证明她的无辜,即便她曾经犯了错,也是可以原谅的,毕竟她也是被人陷害,受人蛊惑。 慕婳漫不经心般听着,陈母不说这些内情,自己也能推测出八九分。 只是永安侯夫人就是简单想毁掉慕婳的名节? 她能这般轻松放过慕婳? 陈彻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着实听不下去母亲的诸多狡辩:“给儿子留点脸儿,娘,当儿子求求您,您出去行不行?”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 陈父看了看云淡风轻的慕婳,拽了陈母一把,“我们听你的,你好好同慕小姐说说,我和你娘做牛做马偿还她还不行?科举将近,寒窗苦读十余年,四郎不当自误。” “慕小姐不会在意我的性命,亦不会让你做牛做马。” 陈彻自嘲的一笑,慕婳看不上自己! 第四十四章 建议 陈父陈母松了一口气,只要四郎不把性命赔给慕婳,情况就不算太糟糕。 两人互看一眼,从彼此眼中见到如卸重负,互相搀扶着走出门去,他们并没见到儿子眸中的凝重和一闪而逝的惋惜。 “娘,您就让慕婳同四弟单独在屋里?” 陈三嫂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好奇般询问,向正堂瞄了一眼,想要进去一看究竟,“慕婳一身怪力,四弟吃亏怎么办?” 不知从何时起,陈彻两位嫂子,已改口叫四弟了。 陈母觉得这样称呼挺亲近,也就没多言,毕竟五个儿子去了三个,儿媳妇改嫁一个,剩下两个儿媳妇帮她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织布洗衣,为陈家付出良多。 儿媳妇能为儿子守寡,她已经很知足,尤其是三儿媳妇年轻貌美,嘴巴又甜,孝顺温婉,陈母偶尔露过口风把她留给四郎。 当然,她只是稍稍透露意图,让儿媳妇有个盼头,其实心里她更愿意四郎娶黄花闺女,名门贵女。 “三嫂说得对,四哥在慕婳面前会吃亏的,万一传扬出去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四哥只能娶慕婳了。” 陈小妹记得方才两位嫂子的建议,抓住陈母的衣襟,耍赖娇缠道: “我不想慕婳做我四嫂,她一点都不好,总是……还爱打人,根本配不上我四哥,娶慕婳还不如娶三嫂……” “住嘴!” 陈四郎在正堂中喝止道,“休要胡说!” 陈母立刻用手捂住女儿的嘴,拖着陈小妹飞快远离正堂。 被陈小妹点名提到的三嫂,此时脸颊酡红,含羞带怯,四郎到底会不会同意娶她呢? ****** 慕婳一直盯着陈彻,直到把陈彻看得头皮发毛,浑身不自在,才开口问道:“四郎,你家祖坟埋在何处?” 陈彻默然一瞬,“你问祖坟做什么?” 莫非她想给陈家祖坟上香烧纸? 只有陈家儿媳妇才……陈四郎猛然感觉脸颊有点热,理智上认为他们之间再没成亲的可能,然他的心还会因慕婳偶尔的撩拨而狂跳。 慕婳不曾定亲嫁人,他就有机会! 谁说彼此解除过婚约的男女不能再次缔结婚约? 慕婳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会为慕婳而欣喜,或是伤心,再或是心疼她。 陈四郎再不想欺骗自己对慕婳没有动心。 慕婳感叹般说道:“陈家养出你来,祖坟真是冒青烟了,我猜你家祖坟的风水一定很好,倘若离着宛城不大远的话,等我百年之后也埋在风水极好的地方,庇护后代多出几个才子,光是才子不够,要像你一样,精明干练,善良又不迂腐的大才。” 陈四郎:“……”就不该对慕婳有所期待。 见陈四郎面色铁青,仿佛要吃人似的,情绪波动剧烈,慕婳向椅子后背靠去,摩挲着方才从架子上取下来的书卷,“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意以后咱们做邻居?” “慕婳!!” “做什么?” 慕婳好奇抬眼。 女孩子的眸子依然清澈,映衬着陈四郎有些恼怒,有些感伤的倒影。 她还没开窍,是不是他依然还有机会? 前提是他能受得了慕婳‘毫无顾忌’的撩拨,忍受得慕婳‘懵懂无知’的魅力。 慕婳怕是从不曾注意到有多少男男女女在意过她。 陈彻颓然放弃了,“我估摸永安侯夫人不会就这么算了,你再好好想一想,以前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同我定亲,然后悔婚,除了败坏你的名声外,她应该……” 不忍再说下去,陈彻却听到慕婳的声音:“把我嫁得远远的,远离京城才是名声丧尽的女孩子的归宿,或是嫁个老男人,或是嫁人做续弦,最好前头妻子生了很多个儿女,家里家外一摊事,所嫁的男人看似光鲜,其实就是个绣花枕头!银样蜡枪头,最好是不能人道……” “咳咳。” 陈彻拳头堵住嘴唇,慕婳疑惑的看过来,他反而脸庞微红,仿佛有难言之隐不好明言。 提起那些话语也装作羞涩一点,行不? 慕婳咦了一声,眼里闪过一抹同情,令陈彻抓狂的同情! “没事,总会有解决办法的,我帮你寻几个偏方好了。”慕婳理解般颔首,煞有介事的安慰陈彻,“等我从京城回来,偷偷抄一个药方给你。” 陈彻呆若木鸡。 “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尽管放心就是,那张偏方有人成功过,对男子的隐疾很有好处。” “你是故意的?!” 陈四郎上前两步,恨不得堵住慕婳的嘴,以慕婳的聪明不该……不该故意曲解他的意图。 慕婳无辜般扬起脸颊,困惑般反问:“故意什么?” 胖丫站在门口,望着互相对视的两人,提醒道:“小姐,我觉得您误会陈四郎了,他不是银样蜡枪头。” 陈四郎回头,深沉的眸子死死盯着胖丫。 小丫头微微侧头,不安搅动双手的手指,“陈四郎没有隐疾,用不上您的偏方。” 哐当,门口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几缕茶水在门口蜿蜒流淌,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四弟……身体不适?” 慕婳强忍住笑,缓缓起身越过呆滞的陈四郎时,举起手臂,犹豫半晌才慢慢落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看向门口处俏丽般的人影: “给你两位嫂子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吧,她们不当为一句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耽搁青春年华,亦不该再为陈家做牛做马,女孩子不容易,嫁为人妇亦不容易,守寡……对女子来说就是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残。” 手掌感到陈彻肩膀紧绷的肌肉纹理,显然他是听进去了。 慕婳收回手臂,垂放下来,继续说道:“你的父母固然有错,但造成眼下局面亦有你一份功劳。” “……慕婳……” “我不是说静园门口那两首诗词。” 慕婳一句话便让陈彻住嘴了。 “他们未必理解你的志向和抱负,亦不可能帮上你,以后的仕途全靠你自己打拼经营,你不该因为他们不懂你,不明白人心险恶或是宦海艰难就不同他们说。” 慕婳稍稍顿了顿,望着门外,轻声道:“鸿鹄瞧不起燕雀,所以燕雀不可能知道鸿鹄的志向,当然燕雀永远做不了鸿鹄,但是起码它不会给鸿鹄添乱!” 第四十五章救人 “以后你也不愿意见到,你的父母和至亲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再做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顾盼生辉的女孩子唇边噙着自信的微笑。 陈彻再一次看呆了。 她这是在帮他?关心他? “毕竟像我这般恩怨分明的人太少了。”慕婳尾音高挑,一脸得色,“换一个人,陈四郎,你这关怕是很难过。” 慕婳走到正堂之外,在阳光下她是那般的耀眼璀璨,自夸的话语不显得突兀,只觉得她还算谦虚。 “似你这样的木头也太少了,明明是个女孩子,比男子的心还……大!” 胸襟宽广,恩怨分明,这是慕婳的优点。 然对被慕婳撩拨得春心荡漾的少年却是一道很难迈过去的坎儿。 陈四郎缓缓握紧拳头,慕婳,我会补偿你! 无论你需要,还是不需要。 不是因父母亏欠你,而是他想保护慕婳,那个令他心动,令他有时恨不得死死……禁锢在他怀里疼惜宠爱的女孩子。 咕噜噜,井口那边传来提水的声音。 慕婳看过去,一位妇人打扮衣着朴素的女子费劲摇动轱辘,她身体几乎探到井口……垂下几缕发丝黏在额前,纤细的胳膊费力去提盛满水将要被摇至井口的木桶。 突然,绑在木桶上的绳子断了,木桶瞬间掉落入深井中。 打水的妇人身体一歪,没能抓住木桶,却因惯性,头部朝下向深井中栽去。 “啊,啊。” 她高声尖叫,双手乱抓,期望能抓到什么稳住身体。 陈家这口井是深水井,跌进去的话,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陈父陈母他们怕慕婳报复,一早带着陈小妹躲到后院喂猪,割草去了。 前面只有还在正堂中的陈四郎和在正堂门口不远的弟妹,这两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担,都是没力气的。 三弟妹防备着她,虽然她们都是陈家的寡妇,可弟妹更年轻,平时更得公婆的喜爱,娘家也比她娘家更有脸面一些。 她们妯娌关系平平,偶尔还会互相下绊子,弟妹是不可能救下她的。 感觉手臂被人拽住,她赶忙借力稳住身体,趴在井口喘着粗气,“好险,好险。” 是谁帮得她? 当她看清楚面前站得少女时,露出惊讶之色,“慕婳……慕小姐。” 哽咽说不出更多的道谢话,她脸上浮现一抹愧疚和感激。 慕婳竟然在危机关头不计前嫌救了她一命。 因慕婳同陈四郎定亲的事情,她在外面没少说慕婳的坏话,去左邻右舍串门时,也总说慕婳嫌贫爱富,性情暴躁,偷听到婆婆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后,她更是把慕婳贬低到极致。 这些闲言碎语,慕婳不可能不知道。 慕婳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一抖麻绳,井里传来麻绳击打水面的声音,“走你!” 砰,落入井水中的水桶好似长了翅膀,伴随麻绳的晃动,飞出了井口。 不说一旁的胖丫,就是听见尖叫声赶过来的陈母等人也一起见证了奇迹。 陈四郎站在正堂门口嘴角微微翘起,眸中闪过不容错辩的欣赏,亦有一分自愧不如,以及淡淡的感激。 倘若是他,面对曾经败坏自己名声的人会施以援手吗? 在危难时,多想一会儿,那人就没命了。 慕婳……她尊重每一条生命。 不是胸襟宽阔,生性善良,又是什么? 她纯碎澄澈得令所有非议羞辱过她的人汗颜。 “我教你一种绑绳子的方法。”慕婳一手提着木桶,弯下腰来拽住麻绳,对陈家寡妇道:“易学简便的方法,承重力强,活结不容易开,学会以后,你再提水轻易不会再出意外,除非麻绳突然断掉了。” 陈二嫂抹着眼泪,哽咽连连道谢。 慕婳讲解一遍用麻绳打结的方法,问道:“可看明白了?” “……嗯,嗯。” “我还是再做一遍。”慕婳虽然见她连连点头,但明显她心不在焉,很显然心思没用在打绳结上面,抬头看向陈四郎,“你过来,好好看看,一会儿再讲给你嫂子听。” 陈四郎犹豫片刻,走过来且缓缓蹲在慕婳身边,难得乖顺听话,认真看慕婳的手指灵活在麻绳中穿梭。 她的手指有厚厚的茧子,比他嫂子手上的茧子还要厚。 陈四郎悄悄瞄向慕婳脸庞,以前慕婳顶着一张掉脂粉的白脸令人不敢近视,洗去脂粉后,慕婳明艳漂亮,然她的皮肤细看之下显得粗糙和暗黄,稍稍拉低她的好颜色。 “你看我做什么?该看得是绳子!” 慕婳熟稔般抬手给了陈四郎脑袋一下子,“我脸上有花?还是突然变漂亮了?” 女孩子都在意是否美丽。 既然她是女孩子,也要同多注意一点。 她记得几个保养皮肤的方子,当时还是……横竖能用上的,过不了半年,她脸上的肌肤一定会有所改善,变得粉嫩白皙! 陈父等人倒吸一口凉气,每次有人碰陈四郎的脑壳,四郎总会大发脾气。 万一四郎同慕婳发脾气……额,陈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容灿烂有点似傻兮兮的少年真是他儿子? 陈母脚边的小黑吐着鲜红的舌头,死命摇晃尾巴,呜呜低声叫着,盼望慕婳的手爱抚自己的狗头。 “四哥同小黑撒娇时,有点像呢,是不是,三嫂?” “……” 陈三嫂紧紧抿着嘴唇,慕婳和陈四郎谈笑风生,他们之间的默契熟稔,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慕婳到底是否动心还看不出,毕竟慕婳身上没有女孩子面对心上人时的羞涩,腼腆。 然陈四郎看慕婳的目光专注且隐隐发亮。 她多希望四郎能那般看自己呀。 慕婳再一次示范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道:“你若是要增强体魄,不如每日打水,一来可以让你嫂子轻松一点,二来……效果绝对比你方才练得庄家把式强。” “我练得有那么差?”陈四郎听出她的嫌弃意味,不服的反驳,“我只是刚开始练。” “下盘不稳,脚下无根,碰上高手……你就是被擒拿的命,增强体力还不如多做一些打水砍柴的活儿。” 慕婳背对着陈彻摆了摆手,“要不就多读几本书,留下点锦绣文章,铭传青史。” “你没有习武的天分,想要文武双全,等下辈子吧。” 第四十六章 偶遇 慕婳背影潇洒般消失在门口,陈四郎原地站了半晌,愣是没想过去送慕婳。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陈小妹愤恨不平的嘟囔,双眸却闪烁着一抹失落,慕婳都没有看她,只同四哥说话! “四弟。” “四郎,快放下,水桶我来提……” 在陈家人诧异惊讶的目光下,陈彻踉踉跄跄提着盛满水的水桶向一旁的水缸走过去。 几人飞快跑过去,他抬手阻止,咬着牙用没有受伤的胳膊提水,将水倒入水缸后,长出一口气,慕婳也是做惯提水的活儿,小小的慕婳只怕没有水缸高就要负责一家人的用水……莫名陈彻心头一痛,倘若他是慕婳,肯定比以前的慕婳还要偏激过分,死命报复永安侯府。 陈母犹犹豫豫的开口,“四郎,你别听慕婳的,她没按好心,这些粗重的活儿让你嫂子做就是,你的手是拿笔写文章的。” “是啊,四弟,我们能应付。”陈三嫂赶忙接口,“科举将近,你别为家务杂事分心,爹娘盼着你高中,况且你胳膊的伤还没好利索,本当静养的。” 陈彻背对着几人,轻轻叹息一声。 又被慕婳说准了! 她好似长着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清澈温柔,令人无所遁形。 “四郎爱吃的补品还在火上炖着,我这就去取过来。你快进屋歇息一会儿,看看书,做做诗都好。” “三嫂,你放手。” 陈彻用力扯开三嫂,不让她在靠前抢夺手中的水桶。 “四郎……” 女子面带一丝委屈茫然,楚楚可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些话,我该同两位嫂子说一说。” 陈彻下定决心,转身面向站在院子里的亲人,“爹娘,皇上鼓励寡妇再醮,她们还年轻,不该为兄守寡,亡兄又没留下血脉子嗣,不如放她们嫁人去。” “四郎,我……我不改嫁,是不是慕婳同你说了什么?她想报复我是不是?” “三嫂?” “你闭嘴!” 陈小妹彻底呆住了,面目狰狞的人就是她记忆中温婉善良的三嫂?以前三嫂不曾喝止过她,待她很温柔和善的。 陈彻淡漠的说道:“头嫁由父,再嫁由己,我们陈家不会强迫你改嫁,但我会同官府报备一声,圣上新政之一便是可以去衙门记录寻求改嫁的寡妇姓名,由官府安排改嫁事宜,于你和于陈家都有好处。” 一旦闹到官府,她就成了赖在陈家不肯改嫁的女人,对她的名声有损,陈彻更不可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了。 “四郎,你忘了我是如何待你的,你说过许诺我永远留在陈家。” “我是说过,然我说那句话时是把你当做嫂子!” 陈彻冷冰冰的,显得很是无情,丝毫没有因女子可怜哀求而动容,转身对看呆了父母道:“倘若你们真正为我仕途着想,尽快安排嫂子改嫁,或是放她们大归。” “四郎……”陈母舍不得家里少了使唤的人,“安排她们再嫁,咱们还要出一份嫁妆,家里着实是……拿不出银子,不如等你高中后再说,到时候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她希望用缓兵之计慢慢软化四郎的态度。 一旦四郎今年中不了,她还能继续使唤儿媳妇几年。 四郎高中,陈家就能跻身望族豪门,富庶起来后她完全可以买奴婢使唤,也就用不上她们了。 “爹娘不知,科举亦要查看品行,长年同寡嫂同处一室,上官许是认为我品行不端,做得再好的锦绣文章,考官都可罢黜。” 陈彻知晓怎么说才能让父母听自己的,继续说道:“人心险恶,爹娘本就不是个精明的,耳根子又软,这才出了我同慕……慕小姐的婚事变故,咱们家已经成了宛城的笑柄,你们还想让我名声更差一层?况且万一有人因不想我高中,放出我同寡嫂不清不白的流言,或是你们又因眼前的银子被谁利用了,做出一些我同她的亲密举动。” “那样的话,儿子可就真没法子参加科举了。” “您也不想我苦读十余年就这么……这么……” 陈彻的话语令陈母陈父打了个哆嗦,陈母犹豫问道:“有这么严重?你没吃过亏啊。” 慕婳又说对了,他把一切的困难都背在身上,反倒令父母不知前途艰险,再放任下去,见识浅薄的父母一定会拖自己的后腿。 还有小妹和小弟也当多用点心思教导。 “我慢慢同您两位详说。”陈彻率先走进正堂,坐在慕婳坐过的椅子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慕婳一颦一笑宛若还在眼前一般。 陈彻慢慢握紧放在桌上的书卷,那卷书是她拿过的,还赞他的字写得好。 ****** 向京城疾驰马车中,慕婳剥着栗子,望着外面春光明媚,上清水秀的景色。 官道两侧种植一派垂杨柳,柳叶随风轻轻摆动,宛若少女纤细的腰肢,柔软轻盈。 “就这么放过陈家?”胖丫愤愤不平,“就算他们不是主谋,可也没少败坏您的名声。” 慕婳回头看了气鼓鼓的小丫头一眼,笑道:“宽恕是一种美德。” “小姐……” “然我永远无法具备这项美德啊。” 慕婳遗憾般耸了耸肩,轻声道:“最难还得是人情债,我要陈四郎背负一辈子,替他的父母!” 她总不能当着陈四郎的面殴打陈父陈母一顿,不说陈四郎不会眼看着,就是她对上了年岁的老者也下不去手。 “宛城不利于我的流言蜚语最近已经少了许多,等太后娘娘的寿宴之后,宛城人会彻底明白,我——我有多重要!以前他们对我诸多中伤,明日我令他们高攀不起!” “小姐,您好不谦虚。” “过于谦虚,就是虚伪了。” 慕婳把栗子塞进胖丫的口中,笑盈盈的问道:“那你喜不喜欢你家小姐我啊?” 胖丫脸颊通红,手足无措。 突然,马车一顿,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慕小姐,马车坏了。” 慕婳伸手稳住胖丫前倾的身体,询问道:“损坏的严重吗?” “看光景一时半会修不好。”车夫内疚的说道。 慕婳下了马车,随着车夫检查坏了地方,一辆马车从旁路过,走出几步后停下来。 车帘挑起,露出少年昳丽如玉的脸庞,“慕小姐的马车坏了?不嫌弃的话,我稍慕小姐一程可好?” 第四十七章 无辜(求月票第一更) 少年温润如玉,温柔端方,不失亲切又很有礼貌,声音宛若溪流击打石头,清脆干净。 明明是邀请女孩子同坐一辆马车,听不出任何居心叵测。 一如世人对他评价,最为杰出的端方君子! 胖丫多看少年几眼,一身浅蓝衣服,袖摆宽大,美玉坠于发髻,飘然潇洒,风流天成。 “……柳公子。” 慕婳同样被柳三郎卓绝的容貌气质打动,说话都放低了戒心,“好巧,好巧啊。” 柳三郎唇边噙笑,“是很巧,我进京拜会一位长辈,慕小姐可愿意同行?” 车夫在此时实时的说道,“一会半刻怕是修理不好马车,损坏得太严重了。” 慕婳看了看脸庞黝黑的车夫,又看了一眼诚心相邀的柳三郎,压下心头的疑虑,和柳三郎同坐一辆马车,吃亏得人……绝对不是她! 虽说她不愿意同柳三郎接触太多,然柳三郎着实养眼,总是令她无法拒绝。 何况今日本就在陈家耽搁久了一点,午后再去拜访夏五爷显得很失礼。 驽马她在行,修理马车,对不起,她没做过,完全搞不懂。 在马车停下时,就从马车上下来的书童垂手恭敬的站在马车旁边,低眉顺目,极是老实。 只是眉清目秀的书童眉梢不自然的抽搐,默默念叨,慕小姐快答应下来!快答应下来! 否则还不知他家公子又给自己下怎样难搞的命令。 “麻烦柳三郎了。”慕婳从容跨入马车。 眼见马车只有一排座位,她稍稍一顿,柳三郎向左移动了一寸,温柔的笑道:“都是街坊,本该互助。” 是啊,他们还算是邻居呢。 书童再一次默默非议,就没见公子爷对别人这般‘煞费苦心’,不仅弄坏了慕小姐的马车,还隐藏在陈家门口盯梢,再制造‘偶遇’。 不是他知晓公子爷不喜女色,他都要怀疑公子爷对慕婳起了好色之心。 “慕小姐不是担心在下不轨吧。” 柳三郎端起茶盏,慢悠悠斜睨慕婳,“你一向爽快大方,怎还学得扭捏起来了?” 慕婳明知柳三郎用激将法,她还是‘中计了’,“我给了柳三郎你后悔的时间,回宛城后,你可不许说我占了你的便宜!” 柳三郎好笑般摇头,“慕小姐是女孩子,这话该我来说才对。” “可你长得比我好看嘛,要财有财,要貌又貌,还是众人称颂的君子典范,怎么看都是声名狼藉的我占便宜了。” 慕婳干脆利落的坐下来,浑然无察她离着他是那么近,手指在椅子上划过时碰触到柳三郎的袖口,慕婳不客气端起茶壶,用空放的茶杯斟茶,轻轻品了茶水,灿烂一笑:“不谢。” 柳三郎清澈温柔的眸子闪过一抹暗影,轻轻敲击马车壁,“走,去京城。” “是,公子爷。” 书童和胖丫自然坐在马车外面,谁也没提进马车中的话。 他们两个傻白甜还是坐在外面好,省得进去碍眼不说,一会儿,那两位人精子打起来了,他们也能早早躲开。 不是他们不保护各自的主子,而是那两位之间争斗用不上他们帮忙。 贸然插嘴只会给主子添乱。 明明和风细雨般说话,莫名奇妙就会偏向另外的方向,剑拔弩张,暗潮涌动! 等到马车走远,一直忙着修理马车的车夫直起腰,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咧嘴无声的笑了,柳公子出手真是大方啊。 车夫对西方拜了拜,祈求财运滚滚,顺便求神佛保佑柳公子追慕小姐成功。 柳公子和慕小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因要拜见长辈,不好让他等急了。”柳三郎脸上露出几分腼腆,气质越发显得温雅。 “没事……” 慕婳突然手臂僵硬住了,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不确定的问道:“方才你邀请我乘坐马车去京城,还是邀请我一起去拜见你的长辈?我记忆不大好,有点记不全你说过的话,何况你知晓我读书少,理解能力差……柳三郎你是君子啊,不会故意坑我吧。” 柳三郎腼腆的笑容越浓,眸子闪烁,温柔道:“都一样嘛,慕小姐不必担心。” “不一样,好不好?” 慕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说她最最讨厌君子了! 她拖着下颚琢磨着,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我真该骑白云去京城,骑马去京城不仅可以和胖丫同乘一骑,现在早就到京城了。” 不至于因为马车坏了,被柳三郎拿话套住! “你原本打算骑白云去京城?”柳三郎问道,不愿让慕婳想到脱身的计划,“就是你从木瑾手中得到的西北良驹?” 慕婳微微颔首,“出门牵马时,我突然想到木瑾弄丢英国公府宝马的事情,京城勋贵人家许是都听说了,我再骑白云去,好似故意落木瑾的面子,所以我……” “慕小姐,咱们不说知根知底,但也不是不了解彼此脾性的陌生人,你打算怎么落木瑾的面子,直说好了。” 柳三郎不信快意恩仇的慕婳怕木瑾丢脸。 她连朝廷第一勋勋英国公,以及新贵将门沐国公府都不在意,木瑾又算得了什么? “哎呀。”慕婳羞涩揉了揉鼻尖,嗔怪柳三郎太过坦诚。 柳三郎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你是打算太后寿宴的马球赛上……” “是啊,我交了几个好朋友,她们骑得马发挥不出优势,既然我有十几匹好马,借给她们骑也不算过分,还能凸显我们的友谊,进而替宛城争光!” 慕婳轻声询问多智的柳三郎,“我这么决定没有毛病吧?!” “在太后寿宴上?” “嗯哼。” “在满朝文武,权贵名门面前?” “嗯哼。” 柳三郎后背涌起一层的白毛汗,带了一丝恼意,“你还敢嗯哼?!” 慕婳喝着茶水无辜的说道:“本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说嗯哼岂不是骗你?你冷静冷静,深呼一口气……其实马球赛很简单,宛城闺秀一定会赢的。” 这根本就不是输赢的问题! 他大早晨起来着急进京……还不是想让慕婳少负担一些。 一片苦心都喂了狗,柳三郎揉着发紧的额头,可以想见英国公脸色有多难看了。 第四十八章 邻居(求月票第二更) 柳三郎感觉喉咙干涩,不自觉吞咽口水,琢磨好一会儿,低垂眼睫说道:“此次太后娘娘寿宴,京城百姓和朝廷上官员勋贵都很重视。” 慕婳微微颔首,意味深长的问道:“毕竟是太后娘娘六十整寿,自从太后娘娘归还皇上玉玺后,皇上也当适时表现出对太后娘娘的孝心,前两年那场大病,怕是连太后娘娘自己都没想过能活到六十整寿!” 两人目光撞到一处,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端倪,几乎同时露出会心的一笑。 柳三郎目光投向车窗之外,心头隐隐有股畅快身心愉悦,好似结交了志同道合的知己,有些话不需要明说,慕婳便会知晓。 心有灵犀是知己相交时最希望达到的。 他竟然同慕婳彼此有了默契? 就连他的兄长和母亲,甚至慕云都未必能跟上他的思路,慕婳明白他! 慕婳继续慢悠悠品着香茗,柳三郎用得茶叶清淡雅致,回味悠长,符合她的口味,不如……多喝一点,他总不会计较的。 “皇上二十岁登基,直到三十岁才亲自掌握玉玺,太后娘娘垂问政事长达十余年。” 柳三郎声音很轻,完全听不出他对皇帝和太后之争上有任何的主观意见。 慕婳宽茶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扯出一抹了然的甜笑。 柳三郎逐步向五年后的魏王世子转变啊,褪去质朴的衣衫,换上亲王世子的华衫朝服,仆从属下前蔟后拥,百官俯首帖耳,他将是怎样权柄赫赫而又风光无限。 肯定同现在文雅的君子风度不一样。 “太后娘娘摄政,国泰民安,六畜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太后娘娘并没辜负先帝的托付,当今有此娘亲,既是身体孱弱的皇上之福,又是大秦社稷江山之福。” 慕婳明确表露出对太后娘娘的敬意。 一个后宫的女人能用手腕震慑住先帝驾崩时的……乱局,辅佐自己的儿子坐稳皇位,近十年的摄政令大秦帝国繁盛昌盛,万民归心,太后娘娘着实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手腕和智谋不弱于男子。 正是前年那场几乎要了太后娘娘性命的重病令她归政皇上,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慕婳甚至怀疑再过几年,太后娘娘会不会废了皇上自立为皇?! 世间再出一个女皇帝。 不过慕婳的灵魂困在灵位上时,听过十年后的大秦帝国,比如今更繁盛富强。 当今陛下同样是一位千古明君。 扫六合,平八荒,缔造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 只是寺庙里求姻缘的女孩子比较多,她灌了满耳朵后宅八卦,如意郎君,女孩子对朝廷上的事极少提起。 即便偶尔说起,也都是说魏王世子有多厉害,做了什么惊天地的大事,或是说吏部天官陈四郎有多廉洁奉公,扫尽天下贪官! 再有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慕云又抄了哪个大臣的家?! 慕婳突然笑出声来,她认识得人都是未来的大人物,一个个都是金大腿,然而……她只想在旁边看他们风光就好。 倘若心情好,她可以画几幅他们青葱年少时的画像送给他们做个纪念。 柳三郎疑惑看过来,俏丽明艳的少女巧笑嫣然,显得极为是开心。 她的笑容带着点狡黠,带着点玩味,令他再难移开眼。 柳三郎并不意外慕婳敬佩太后娘娘,毕竟似慕婳这样的女孩子很难不佩服太后娘娘,从一个喂马的宫女走上太后的尊位,刨除他对太后娘娘的戒心,连柳三郎自己也对她充满敬意。 “你进京见的长辈是谁?”慕婳好奇的问道,“按说你不是该在宛城刻苦攻读吗?这时候着实不适合去京城,太后娘娘寿宴将近,京城上下正忙着筹备寿宴,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便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应对,不敢有丝毫大意。” 柳三郎沉默下来,这些事他何曾看不明白? 甚至他比慕婳看得更深,朝廷上一团和气,皇上和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暗地里多少纷争数都数不过来。 稍有不慎,一脚踏空,他所经营的一切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然他不放心……永安侯或是英国公报复慕婳,怎么办? 唯有亲自进京一趟,同那人交代承禀一番,慕婳才有可能无拘无束的参加马球比赛。 其中原因慕婳许是一辈子都不知道。 当然他没打算告诉慕婳,或是让慕婳感激。 慕婳心头一动,莫非柳三郎私下见魏王?! 魏王的事……她听说得不多,只知晓魏王有点志大才疏,不过魏王比当今圣上好似更得太后娘娘的欢心! 前世时,每年她都要给魏王送贺礼的,魏王的喜好比较特别……给魏王妃送贺礼是后宅女人安排,可给喜好特别的魏王送贺礼就要她亲自出面了,当时她被贺礼折磨得欲仙欲死。 好在如今她不用再费那份心思了。 今生她只是个宛城女地主,高攀不上贵极人臣的魏王。 慕婳下意识挪动身体,远离柳三郎。 柳三郎眸子微暗,淡淡说道:“只是向长辈请教一些书本上的难题,并不会在京城逗留多久。” 最后,他又加了一句,“拜望完长辈,慕小姐处理好事后,我还可以捎慕小姐一起回宛城。” “不……这就不用了……” 慕婳可不愿意回宛城还同柳三郎同坐一辆马车,“京城繁华热闹,我想多逛逛,在京城停留几日。” 柳三郎识趣的点头,云淡风轻的说道:“京城的确名胜风景极好,慕小姐久居关外想来没去过京城名胜,横竖我也不忙,咱们又是邻居,我带慕小姐四处逛逛,西山的红枫,北海的镜湖,还有京城城隍庙等等地方,我都很熟悉,能说出不少的典故。欣赏美景,有同行的邻居才能尽兴。” 邻居? 又是邻居?! 慕婳恨这个词。 “耽搁柳公子科举不好。”慕婳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努力挤出一抹担心来,“这次大比据说汇聚了天下所有的大才,竞争之激烈亘古未有,若想金蝉折桂,你不可大意啊。” “你认为我会输?”柳三郎自信回了一句,“输给谁?陈四郎?” 慕婳轻轻一笑,“没准哦。” 第四十九章 截人(求月票第三更) 陈四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同科六首状元! 慕婳不信任的目光令柳三郎如玉的面部稍显僵硬,没有一个少年愿意在自己在意的少女面前承认不如别人。 尤其是柳三郎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你们要做什么?” 马车外传来书童的惊呼声音,“公子爷,有人挡路。” 柳三郎眸子一怔,宛城离着京城不远,如今国泰民安,就算有山贼路霸也不能在宛城至京城一线拦路抢劫。 莫非是他暴漏了行踪? 令魏王妃发现了一丝端倪?! 唯有让魏王彻底在子嗣上绝望,他们出现才能撼动魏王妃,连魏王妃背后的太后娘娘都奈何不得他们! 太后娘娘几乎把魏王妃当做女儿般疼爱的。 “慕婳……”柳三郎只来得及伸出手臂,手却不出意外的抓了一个空。 慕婳嘴上嚷嚷:“是谁?谁敢挡路?!” 总算找到‘逃离’柳三郎的借口了,她怎能不兴奋呢? 此时在慕婳心里无比感谢挡住道路的匪人,暗暗决定等一会交手放水一点。 慕婳干脆利落挑起车帘,脚尖一点,柳三郎感觉马车下沉一寸,慕婳整个人已经飞出马车,轻盈潇洒的落在地上。 “锦衣卫?!” 看清楚堵住道路的汉子飞鱼服,腰间挂着绣春刀,以及垂在腰间的锦衣卫北镇府司令牌,慕婳想到了一个人——慕云! 这群人绝对不是假扮的锦衣卫,在京郊假扮锦衣卫?再胆子大的匪患都没这份胆量。 何况他们只是堵住马车并没做出任何攻击性的行动,反倒看清楚慕婳后,领头的男人一挥手,所有锦衣卫整齐划一跳下马来,毕恭毕敬的行礼: “见过慕小姐。” “慕小姐日安。” 声音还很洪亮,惊得在官道上行驶的马车纷纷驻足偷偷看着。 锦衣卫在民间的声望尤为不好。 自古以来特务机构的名声就没好过,抄家灭族少不了锦衣卫,打小报告也缺不了他们。 在民间传说中,他们就是蒙蔽皇上,迫害忠臣良将的罪魁祸首。 哪里有锦衣卫出现,哪里就有杀戮。 锦衣卫只留给百姓凶残的印象,然今日他们竟然恭敬向一个女孩子行礼? 那名女孩子虽然脸庞黑了一点,可眉目精致,颜色极好,通身的气派即便她衣着素净,还是能看出她出身很好,潇洒从容好似浑然天成。 慕婳的目光落在其中两人的腿上,那两人后背冷汗淋淋,早已经没了麻木痛感的腿好似又疼了一下,当日是夜晚,他们还蒙着面,这都被慕小姐看出来了? …… 真不愧是他们十三爷的妹子! “你们拦住柳公子的去路,所为何事?” 慕婳直觉慕云同柳三郎认识,起码他们是一伙的。 自从向慕云坦白她不是慢慢后,慕婳就没指望慢慢的二哥慕云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当日毫无留恋的离开静园,也意味着慕云不会再管慕婳。 任由慕婳自生自灭! 慕婳从不曾怪过慕云冷漠,换做她的亲人躯壳被孤魂野鬼占据了,她兴许还做不到慕云那般理智,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孤魂从亲人身体里抓出去。 “我是来见你的。” 慕云的生意从马车背后传来,慕婳立刻回头,一身劲装的慕云骑在马上,耀眼的阳光令慕云苍白病态的脸庞多了几分健康的光泽,病弱的美少年目含温柔,手中提着缰绳,胯下宝马良驹为慕云平添一抹硬朗。 一旁的路人抽气声音此起彼伏,从不曾见过这般漂亮的少年。 锦衣卫齐刷刷单膝跪倒,“恭迎十三爷。” “慕云。” 柳三郎眼见着慕云催马路过车窗,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慕云扬起嘴角,向安坐的柳三郎拱手谢过,“舍妹劳烦你照顾了,从今以后,慕婳有我这个兄长就足够了。” “还有一句,多谢柳公子的提醒,是你让我明白……” 稍稍停顿片刻,慕云即便同柳三郎交流,目光不曾离开过慕婳,她不是慢慢,但有什么关系? 慢慢也会希望她能自己说出委屈。 慕婳就是他的妹妹,只要他还活着,就要好好的保护疼爱她。 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她身边出现似柳公子这样的少年,我很不开心呢。” “……” 柳三郎哑口无言,食指烦躁般敲着马车墙壁,当日他多什么嘴,慕云放弃照顾慕婳,他还劝说慕云……难得一次好意却让此时的柳三郎后悔不已。 当时他劝说慕云,是因为他发觉慕婳太过吸引他的目光,令他心乱,他不愿意被一个女孩子所左右,又不想令他侧目的女孩子因为权贵威逼所凋零,才想着让慕云保护她。 后来一些列事证明,他想错了。 慕婳光芒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慕云骑马接近慕婳,他很不舒服,亦很不开心! 慕云是不是也因为复杂的情绪才匆忙从宛城赶过来,甚至不惜暴漏其锦衣卫十三太保的身份? 在通往京城的官路上,锦衣卫十三爷出现了,被都指挥使最为倚重的北镇府司司指挥使是慕云,这个消息怕是不用半日,永安侯府就会得到消息。 一向看不起慕云的永安侯会如何做? 柳三郎深吸一口气,肯定会是百般拉拢慕云。 如此一来,被慕云疼宠的慕婳应该很快会被永安侯夫人接回京城了。 慕婳可是牵制慕云最重要的把柄。 “慕云……不,二哥。”慕婳惊讶的问道,“你找我有事?” 她还肯叫他二哥?! 慕云的眸子闪过一抹水光,向慕婳缓缓伸出手臂,“慢慢……我带你回京,好不好?” 他知晓慕婳的坚强独立,很难有人影响慕婳的决定。 那句好不好带着几分的恳求。 他没能带真正的慢慢荣耀回京,始终是他的遗憾。 带着慕婳回京,是不是慢慢在天之灵不会怪他? 他的愧疚肯定会少一点。 单膝跪地的锦衣卫匍匐移开道路,跪在道路两旁,一个个低垂脑袋,头上的锦衣卫官帽亦是低垂,展现出臣服恭敬。 慕婳看清楚慕云眼里的恳求,心头一颤,让这么漂亮的少年失望……她狠不下心啊。 慕婳潇洒般翻身上马,直接坐在慕云身后,手臂向前一伸,一手环住慕云的腰,一手夺过缰绳,回头向柳三郎灿烂一笑,“我先走一步,驾!” 第五十章 故人(求月票第四更) 被慕婳单手揽在怀里的慕云身体僵硬如石块,眼睫低垂,感觉到身后女孩子吐气如兰,慕云的耳朵尖隐隐发热。 “慢慢……” “嗯?” 慕婳好奇的贴近慕云,他脸色红润得有些不正常,记起慕云从小受得磋磨不比慕婳少,慕云的身体状况着实堪忧,“你哪里不舒服吗?” 慕云看着拦在自己腰间的手,“莫非你……你是男子?!” 他着实无法接受慢慢身体里住着男子的灵魂,然慕婳表现出来的精气神,既不似女孩子,又不全然似男子。 “我当然是女孩子!” 慕婳一脸困惑,突然反应过来,故意紧了紧手臂,下颚拄着慕云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糟蹋慢慢的身体,我是如假包换的女孩子,从未想过再做男子。以后我会是个舒雅温柔的女孩子,是一位贤妻良母,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只在家里相夫教子,不会到处乱跑,或是插手外面的大事!” 慕云扯起泛白的嘴唇,他该相信吗? 肯定不会! 只是他还是别说实话了,省得打击到处处想做女孩子的慕婳。 “怎么?你不相信?” 慕婳心头有点沮丧,只要她说出那番话,胖丫不信,柳三郎笑得玩味,陈四郎……她没同说过,陈四郎也会怀疑的。 “我称你婳婳可好?”慕云不动声色偏移无法回答的话题,避开让彼此为难的问题。 “行啊。” 慕婳亦觉得自己不该叫慢慢,“我还是称你二哥,除了你以外,我没同任何说过我不是慢慢。” “慢慢的痛苦委屈和从小到大的经历,我都记得。永安侯夫人从来没有奶过她,也没在意过她,关外流放之地,能人还是不少的,我得能人看重指点一二,稍许变化也解释得通。何况退婚的事令我彻底醒悟过来,沉重的打击让我幡然悔悟,大彻大悟,改了以前冲动易怒的脾气,毕竟温柔腼腆的女孩子才招人喜欢!” ……慕云觉得横在自己腰间手臂的主人同温柔腼腆着实不搭边。 “倘若她们不信呢?”慕云问道,慕婳的改变不是拜过一个神秘的师傅就能解释得了,“永安侯夫人心机深沉,她外表仁慈和蔼,内则心狠手辣,你未必能取信于她。” “横竖我给了一个解释,永安侯夫人爱信不信。” 慕婳干脆直接的回道,“她不找上门来,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我会让她明白,毁掉一个女孩子的名节到底有多严重!” 从陈家知道详情后,慕婳觉得想要过轻松自在的日子,先要解决永安侯府和木家的极品们。 让她们付出沉重的代价,除了给小慕婳出口气外,他们从内心害怕了,才不敢再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来纠缠她。 “婳婳,你今日进京是去侯府?” “不是。” 慕婳坦诚的回道:“我同夏氏商行的夏五爷和夏七少年有过一面之缘,算是帮了他们一个小忙,听说珍宝阁木家有心同夏氏商行合作?我打算亲自登门同夏五爷谈一谈。” “夏家的男儿很重人情,诚实守信到是不错。”慕云消息灵通,低声道:“你不知夏家的一位小姐近日即将封妃,圣旨和给夏家的封赏很快就会下来,夏家有了恩封民爵后,肯定会千方百计同勋贵交好,轻易不会得罪背后有永安侯做靠山的珍宝阁。” 他担心慕婳会在夏家再次受辱! 一个侯府和木家的弃女,在京城又有凶残暴躁,刀砍生母传闻的不孝逆女,夏氏商行怎可能因为一面之缘就站在慕婳这边? 除非是他出面! 慕云暗暗琢磨夏家有何把柄? 夏家进宫的小姐还算得宠,牵扯到后宫的宠妃,一时还不能用强硬的手段。 当今圣上并非好色之主,然后宫佳丽亦不少。 夏妃最近风光正盛,加封贤妃。 同时宫中都在传,夏妃有生男之相,天生富贵,福泽深厚。 皇上如今有三位皇子,在多子多福的皇家,皇子略显少了一点。 最令人担心得是皇上登基后,一直没有皇子降生。 已有不少的传闻,皇上龙体不愈。 最近几年采选,内务府经常选好生养的女子入宫,所以夏妃才有机会入宫。 “夏氏想让自家的小姐在皇宫站稳脚跟,银子和人脉关系少不了。”慕婳漫不经心一笑,“人情其实在利益面前不值得一提,我不会天真到拿着顺手而为的救命之恩找上夏家,那只会自取其辱。双赢的买卖才能长久,当我给他们的好处大于珍宝阁,还怕他们不同我合作?” “我可是讲道理的人,从不拿武力和救命之恩去要挟人。” “……” 慕云抿了抿嘴角,到底是怎样的环境能养出她呢? 远远见到一座气势雄伟的城池,慕婳让马匹慢下来,望着京城厚重的城墙略有感伤。 她曾经在祖宗灵位前发过誓,光耀明媚,振兴家族。 亦答应过他们,等打完最后一仗带领袍泽兄弟去京城,享受京城的荣华富贵。 她完成对列祖列宗的承诺,战胜强敌,换来一顶国公帽子,令沐国公成为朝廷新贵。 沐国公举家荣耀回京,唯独少了她。 而她对袍泽却失信了。 没能陪他们一起埋骨玉门关,她一个人来到京城。 “婳婳……” 慕云感觉自己耳边湿漉漉的,她落泪了? 慕婳深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平复翻滚的情绪,喃喃的说道:“活着真好。” 活着可以亲眼见到帝国的都城,听到帝都百姓的声音,感受到阳光,等她寿终正寝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再向袍泽们赔罪。 “小姐,小姐。” 胖丫被锦衣卫带到京城城门口,见到慕婳后,胖丫直接从马上跳下来,快步走过去,拽住慕婳的衣袖,“您是一路揽着慕公子来得京城?” 慕婳微微颔首,“有问题?” 她亦见到胖丫是坐在锦衣卫身前的……慕婳面容一囧,慢吞吞下了马,干笑道:“二哥,我……我完全不知道,其实你腰再粗壮一点,我也揽不住,许是就能让你抱我了。” 胖丫怯声提醒:“您别说了。” 再说下去,慕公子更显得可怜。 此时城门口传来一阵欢呼声,“啊,是沐国公世子,是嘉敏县主。” 第五十一章 亲人(第五更) 一对盔甲明亮的侍卫簇拥两辆奢华的马车前行。 其中一位少年将军格外引人侧目。 慕婳看着近在眼前那个长身玉立,风姿出众的沐国公世子,又想起他缠绵病榻,气息微弱的病弱模样,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 沐世子微微侧头,脸上一片祥和,冠玉的俊脸哪有任何孱弱之态? 离她战死只过去不到一年,他已经能健康的骑马,护送沐国公夫人和嘉敏县主去寺庙上香了。 不知他们是不是会去曾经禁锢过她灵魂的寺庙。 慕婳在去西北玉门关之前,最先做得便是找到那个寺庙,一把火烧毁供奉她灵位的佛堂。 她不清楚灵位上还有没自己的灵魂。 也想不明白因果关联。 她只知道不能让灵位继续存在,再让灵魂在灵位上困上十年! 慕婳突然有种莫名的钝痛,在她心头渐渐蔓延开。 眼前这个健康英气的沐世子,和那个只能依靠在床头,病弱般笑着鼓励她的兄长是同一个人吗? 她怎么不认识他了呢。 倘若她不是借着这具躯壳重返人间,又恰好回到刚刚战死的这一年,是不是永远不可能亲眼见到这一幕? 是不是就不会觉得心痛。 不,慕婳微微仰头,上苍慈悲才让她此时重返人间。 她不曾畏惧死亡,亦不曾抱怨过谁,然此时心中的痛楚比当日战死疆场时万箭穿心更疼,比尸骨无存更令她痛苦难堪。 “婳婳。” 慕云不明白慕婳为何面带哀伤,忍不住伸手缓缓握紧她的手。 罕见得慕婳的手温度比他还要低,慕云清澈眸子染上一层阴霾,莫名觉得是沐国公世子令婳婳难过。 沐国公世子是朝廷新贵,颇受皇上的重视,因去年那场以少胜多的战役而名声大噪。 他在疆场上勇敢无畏,孤军深入,以及精湛的指挥天分,被帝国上下公认为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是未来帝国统兵征战的不二人选,将来的成就亦不可限量。 朝廷上已经隐隐有传闻,未来沐国公世子有可能会封王! 以慕云此时的实力同前途无量的沐国公世子显然不可同日而语,倘若沐国公世子令婳婳难过,他亦不会放过沐国公世子。 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向沐国公世子抛洒鲜花,香囊的女孩子很多,沐国公世子微微向表露钦慕之意的女孩子点点头,温柔的眸子好似落在她们每一个人身上。 自然激起女孩子们更加炙热的反应。 慕婳额前刘海遮挡一抹莫名涌上的泪痕,转身低声道:“我还要去拜访夏五爷,不好在城门口耽搁太久。” 随即她转过身去,快步没入拥挤向前的人群。 “二哥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不当此时出现在夏家,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这是她急速离去时,在慕云耳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语。 她是怕他为难,宁可一人独闯夏家。 莫名的慕云心头蔓开一抹痛楚,回头时正好同风光无限的沐世子目光撞到一起。 沐世子眼里闪过讶然,没想到锦衣卫会出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掠过慕云,望向一道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 “哥哥,你见到熟人了吗?” 马车车帘挑看一道缝隙,甜美的声音传出来,亦有半张绝色倾城的脸蛋时隐时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令旁人认为她是一名绝色美人。 沐世子默默摇头,许是眼花了吧,温柔笑道:“没什么。” “娘,您看哥哥又糊弄人。他肯定是见到美人了。” “最美的女孩子就是你,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比嘉敏县主更漂亮能干的女孩子?!” 沐世子笑盈盈的说道,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妹妹可是太后娘娘亲自册封的县主,刚刚回京便能在诸多闺秀中脱颖而出,独得太后娘娘垂爱。 “皇上都说妹妹是天下第一美人!” “……哥哥。” 女孩子放下帘子,娇嗔道:“不理你了,只会笑话我。” 退回马车中,她娇笑着依偎进身边一身素服,手腕上带着佛珠的女人怀里,撒娇道:“娘。” 清丽脱俗的眉眼流露出盈盈笑意,好似温暖的阳光能驱散一的阴霾。 正因为她的笑容令太后娘娘愉悦,她才能越过众多闺秀被封为县主,太后娘娘甚至钦定她的封号。 嘉,美也,善也,亦有幸福吉祥之意。 敏,才思敏捷。 由此可见太后娘娘有多看重这位嘉敏县主——沐桦。 揽住她的女人并没似往日一般爱抚顺着她,而是目光凝重。 “娘亲,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她一脸关切,低声建议:“倘若您不舒服,我们先回沐国公府,就别去寺庙烧香了。” 过了片刻,沐国公夫人才缓缓的开口,“你可知方才你哥哥在看哪?” 沐桦狐疑的摇头,“哥哥不是说了没什么吗?我瞄了一眼,城门口好似站着几名锦衣卫,许是因为他们,哥哥才分心了吧。” 沐国公夫人缓缓闭上眸子,不由自主捻动拨动手腕上的佛珠。 “娘为何一定要去寺庙烧香?”沐桦轻声问道,“今日父亲好似不大高兴,一直闷在书房中,他都没同我和哥哥说话。” 兄长一改往日华服美饰,一袭戎装加身。 沐国公夫人打扮也比往日去寺庙素雅许多,连她也只能穿着素雅的衣裙,不能佩戴华美精致的金银首饰。 “不必担心你父亲。”沐国公夫人拨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嘴角扯出一抹嘲讽,认真吩咐身边俏丽明艳女儿,“一会儿到了寺庙,记得按娘说得做。千万不可对灵位不敬,你多恭敬她一分,以后你得到的好处就多一分,娘和你哥哥也会多疼你一分。” 沐桦似懂非懂点点头,“死者为大,我断然不会在死者灵位前失礼。祈求她早日魂归极乐世界,不受永世论轮回之苦。” 啪嗒,沐国公夫人一时没能拿住佛珠,一直不曾离身的佛珠掉落在马车上,珠子四处散落。 沐国公夫人怔怔望着散落各处的佛珠,喃喃的说道:“出事了!” 第五十二章 恩师 沐国公夫人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撑着装饰奢华的马车墙壁,悬挂在马车上的宝石摇晃相击,传来清脆的响声。 清脆悦耳的声音盖住沐国公夫人喃喃的惊呼,“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什么?”嘉敏县主正伏下身子搜寻捡起散落的佛珠。 她记得很清楚,母亲很重视一直带在手腕上这串漆黑的佛珠,便是最隆重的场合,她也宁可用袖子把佛珠掩盖起来,也不会摘掉它。 “娘,您别着急,佛珠颗粒都掉在马车里了,一会儿等到了寺庙,我让仆妇仔细查找,佛珠绝对不会少上一颗的。” 嘉敏县主手中捧着两颗捡起来的佛珠,漆黑的佛珠隐隐有股暗芒,好似一双人眼儿。 “啪。”沐国公夫人狠狠打落女儿的手掌,佛珠再一次滚落。 “娘!”嘉敏县主先是一惊,随即被母亲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顾不上手腕不被母亲一巴掌打得红肿,连忙扶住沐国公夫人,冰冷的触感显示母亲身体状态很差,“您到底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沐国公夫人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神色复杂且用微凉的手指抚过嘉敏县主的脸庞,“桦儿,别怪娘,千万别怪娘,娘已经……已经尽力了。” 嘉敏县主心中疑虑更重,唇边却绽放出美好至极,温暖人心的笑容,“娘亲宠我,疼我,待我极好,我怎会怪您?” 稍微一顿,她眨着天真纯净的眸子,轻声宽慰道:“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倘若女儿嫌弃抱怨母亲不公允,便是女儿的错处了,是您给了女儿生命,抚养栽培女儿,女儿绝不会因……因您更疼爱哥哥,就认为您偏心,不疼我。” 说到最后,沐桦尾音中带出一抹娇缠来,“娘,女儿永远永远不会怪您,毕竟是您生下的女儿啊,没有您费尽心思谋划,哪来得我和哥哥今日?” 母亲虽是沐国公的正妻,然沐国公最是心疼侧夫人刘氏。 刘夫人生下沐国公庶长子。 倘若不是兄长争气,国公府哪里还有母亲和他们的位置? 早就被从小就同沐国公定亲,最后因娘家败落,不得已只能做妾的刘氏压得抬不起头。 沐国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冷静果决不少,“桦儿不会怪我,好,我也是为了你们啊。” 然而她的胸口还是沉闷,传来隐隐的剧痛。 “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嘉敏县主再一次建议道:“等您身体好转,我再陪您去寺庙多住几日,还愿烧香不必急于一时,这一年您时常布施贫寒百姓,拿出大笔银子为菩萨重塑金身,广佛寺香火逐渐鼎盛,也是因为您,今日您身体不适,不去寺庙,菩萨有灵的话,不会责怪您。” 沐国公夫人摇头道:“你不明白,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广佛寺……” 亲眼看看,到底出了怎样的意外! 否则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把你哥哥叫进来……”沐国公夫人止住口,拽住嘉敏县主,改口道:“算了,别告诉你哥哥,这件事……你不得同任何人提起。” “女儿明白。” 嘉敏县主所有所思般点头,乖巧般应喏。 马车里动静外面自然听不到,然骑在宝马良驹的沐国公世子再不似刚才温柔同向他投掷鲜花香囊的闺秀们互动,心不在焉般想着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还有那名锦衣卫看他的目光……隐隐泛着不悦。 他得罪锦衣卫了? 以沐国公府今日的地位,以及他很受皇上重视,倒也不怕锦衣卫下绊子。 然被锦衣卫盯上总是一个麻烦,他得想办法解决这桩事。 他已经被册为沐国公世子,又有倾世的战功护身,庶出兄长不再是他的对手,如同母亲所言,他不能给庶兄机会! 毕竟父亲更疼爱庶兄! 马车行驶出京城,沿着官道行驶,没有闺秀和百姓们的围观挡路,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 不过一刻钟功夫,马车来到京城西边的广佛寺。 以前广佛寺在京城只是一般的寺庙,香火不好不坏,自从沐国公夫人时常在此处礼佛,且为菩萨重塑金身后,广佛寺的香火一夜之间旺盛许多。 前来拜佛许愿的人多了起来。 广佛寺受菩萨庇护,求签灵验的事情渐渐在勋贵和百姓中间传开。 尤其是广佛寺新任主持是个佛法高深之人,听过他登台讲经的人总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还曾出现过佛光普照的神奇景象。 何况广佛寺求姻缘特别灵验,这让不少的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会去广佛寺求一只姻缘签,保佑自己嫁得如意郎君。 亦有勋贵朝臣家的女孩子恳求得菩萨垂青,似嘉敏县主一般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看重。 “你说什么?烧了?” 沐国公夫人声音拔高几分,不可置信望着知客僧人,“怎么会突然起火的?你们……你们都没能扑灭火势吗?” 嘉敏县主扶着母亲的手腕,此时不敢再说什么,低垂眼睑,恭顺温婉。 “你们为何不再起火烧了佛堂后,立刻给国公府送信?你们这群秃驴不知……不知佛堂中的灵位对我们有多重要……” “沐翼!” 沐国公世子缓缓紧绷的脸庞,恢复少许的冷静,看向出言喝止他的沐国公夫人,“母亲,孩儿知错了。” 沐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对知客僧人道:“佛堂**奉是我儿子昔日的袍泽灵位,乍然听说灵位被烧毁,他情绪有点失控,当初那场……那场战斗打得太艰苦,也太残了,世子他几番出生入死,是在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也因为牺牲的袍泽太多,我儿才修缮佛堂,祈求高僧用经文感化英魂中的煞气。” 突然,沐国公夫人惊恐般失声。 从广佛寺走出一中年男子,胡子邋遢,衣衫褴褛,双眼微醉,一副大醉未醒邋遢样子。 “娘,您认识他?”嘉敏县主察觉出母亲的异样,低声询问:“他是国公府的……” 沐世子揉了揉眼睛,身躯微微一顿,双手垂下来,犹豫半晌开口道:“叩见恩师!” 第五十三章 爱恨 邋遢黏在一起的胡子盖住男人大半张脸,他醉眼惺忪的眸子看到请安的沐世子时,猛然闪过一缕慑人的寒芒。 惊得沐世子后退半步,行礼的幅度更大几分,“师傅既然来到京城,为何不去国公府?哪怕您给弟子带个口信,弟子也会赶过去侍奉师傅左右。” “弟子?!” 男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我可不记得有受过你拜师礼,一介乡野草民不敢让风靡京城的沐世子侍奉。” “长青先生。” 沐国公夫人强打精神,轻轻推开嘉敏县主的搀扶,上前两步,把尴尬站在原地的儿子牢牢护在身后,低声道:“小儿拜长青先生为师,跟随您习武练兵的事情天下皆知。纵然小儿有得罪长青先生的地方,念在他年轻不懂事的份上,请先生莫要计较。” “哈哈哈。” 男人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湿润的眼角泪水越流越多,明明是大笑,听起来带有几分的苍凉悲痛,笑声令人不舒服,莫名沉重压抑。 “计较?我有什么资格计较?!” “长青先生!” 沐国公夫人作势扶住身体摇晃,仿佛宿醉未醒的男人,重重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表哥,过去的事已经不可挽回,您也不愿意让她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吧。” 男人身躯猛然一顿,缓缓垂下脑袋。 “毕竟她最在意翼儿。”沐国公夫人眼泪滚滚落下,哽咽道:“也一直记挂着我,不愿意让我们被刘氏那个贱人欺负。” “表哥,当日的事你不知晓,其实……” “你不必再说!” 男人颓然般打断沐国公夫人的话,抹去眼角浑浊的泪水,睿智洞察一切的目光令沐国公夫人心中泛起寒意,“广佛寺的火不是我放的,我亦没脸再见她的英灵!” “表哥……” “亏欠你的,我已经偿还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男人目光先是落在沐世子身上,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高,唯有气势却完全不同,记忆中的她那般洒脱,潇洒从容,敢说敢笑,同一群男人打闹在一起。 明明下得一手臭棋,偏偏爱找高手对弈,被她察觉让棋,她便大发雷霆。 可是不让棋的话,她连十招都撑不过啊。 每次同她对弈,他都需要耗费许多的精力,比同高手对弈都累。 然而在作战时,她严谨认真,雷厉风行。 不甚高大健壮的身躯给人稳重的感觉,令骄兵悍将们心甘情愿的追随她左右。 哪怕他们到死也不清楚,被他们推崇敬佩的少将军是个女孩子! 男人眨着眼睛,不愿再落泪,当目光移到沐世子身边的嘉敏县主身上时,勃然大怒,“她又是哪个?” 嘉敏县主感到一阵杀气袭来,莫名有股恐慌,绝色脸庞白上一分,然她还能保持往日的优雅风度,款款行礼,“见过长青先生。” 虽然她意外名扬天下的长青先生竟是一名邋遢的中年男人,但是长青先生的名头却是极为响亮的,据说他是当代鬼谷子的唯一传人,有神鬼莫测的兵法。 当今圣上几次下令寻找长青先生,但是为隐士高人的长青先生一直行踪飘渺,颇有看破红尘,不愿踏足官场的潇洒劲儿。 嘉敏县主竟是不知自己的兄长是长青先生的弟子,而且母亲好似同长青先生关系匪浅。 “你别吓唬她!”沐国公夫人拽住嘉敏县主,眸子躲闪不敢同男人相碰,“她什么都不知道,刚刚被我接回来。” 沐国公夫人顶着长青先生的冷笑,咬着樱花般柔美的朱唇,“她自然是我的亲生女儿。” “原来如此,啊,没了一个,再找回另外一个。” 长青先生面容凄苦悲凉,转过身体直接向广佛寺方向跪倒下来,双手合十,低声道:“大慈大悲的菩萨,信徒愿意以身为祭,求得菩萨垂怜,施展高深佛法,破除一切污秽,令生者永生,令英魂重聚……” “表哥!” 莫名沐国公夫人后背仿佛闪过一抹凉意,高声道:“您就不能让她安息吗?你当明白她杀气太重,没有高僧化解的话,灵魂会变成恶鬼,为祸人间!” 长青先生声音转为低沉,嘴唇轻轻蠕动,离着再近的人都听不清他到底念得是什么。 沐国公夫人却想把他的嘴堵上! 可是她更担心一向放荡不羁的长青先生说出不可说的秘密。 当日她也是查遍家里留下来的残缺秘法,又用酒灌醉长青先生,才补全了锁魂……耗费无数心力得到她的血和头发……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自己,只盼着她的英魂能得到佛法的滋养,化解她的杀伐之气,盼着儿子女儿都能过得好。 然而一向支持帮助她的表哥怎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呢。 她为此日夜被噩梦折磨,其中痛处又有谁知晓? 嘉敏县主看看神色呆滞的兄长,又看看紧张慌乱的母亲,轻轻咬着朱唇,笼在袖口的手缓缓握紧,她绝不要再回西北那处人家去了。 她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县主,谁也不能再轻视她。 倘若长青先生不识好歹,她……“娘亲。” 再一次搀扶住沐国公夫人,嘉敏县主对缓缓站起身的长青先生说道:“你若伤了我哥哥和娘亲,不管你是谁,纵然你有改天换地的本事,我仍然不会放过你!” 长青先生闻言惊讶回头,有一瞬间恍惚,好似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桦儿?!” 不是?! 虽然她们很像,然他在嘉敏县主的眸里看不到她的潇洒刚毅。 她是为征战而生的奇才,不在意战功富贵,不在意生死,只求对得住军人保家卫国的使命。 男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竟然拿一个被富贵腐蚀的女孩子同她相比? 他果然是老眼昏花,神智丧失了吗? “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长青先生留下这句话,飘然而去。 “母亲。”沐世子担心的问道:“用不用……” 沐国公夫人缓缓摇头,知晓儿子的意图,“他不会说出去的,毕竟这也是她的遗愿!” 除非她能重返人间,然而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第五十四章 大火(50加更) 沐国公夫人眼见长青先生远去,左手握着沐世子,右手牵着嘉敏县主,染墨般眸子盛满决绝,“你们是嫡亲兄妹,互相有爱,相互扶持,一定要记得……娘只剩下你们了,后半辈子的荣宠荣辱也都落在你们身上。” 为这双儿女,她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哪怕下辈子永坠轮回也无所谓。 沐世子沉默好一会,目光颇为复杂望向广佛寺,“母亲,咱们不进去看一看么?” “娘亲尽管放心,女儿一定辅佐哥哥,帮衬哥哥,让哥哥功成名就,令咱们沐国公府尊荣富贵。” 嘉敏县主掩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主动反握住沐国公夫人和兄长的手,咬着樱唇,同样坚决的说道:“唯有哥哥能继承沐家的一切,我就不会让刘姨娘那一方的人好过!我只会承认哥哥,庶出兄长同我无关。至于刘姨娘的亲生女儿,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娘亲,女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过两日太后娘娘还会派遣女官来国公府接我入宫,倘若我表现得好,太后娘娘许会把我留在宫中,陪伴她老人家渡过六十大寿。” 沐国公夫人眼前一亮,欣慰般点头,“如是能在太后娘娘身边,于你大有益处。你父亲也会更加欢喜,他一直期望……桦儿能似寻常的女孩子。” “妹妹骑射很好,京城贵女鲜少有人赶得上。” 沐世子接着说道:“咱们沐家本就是将门,女孩儿也都是高手,儿子听说刘姨娘蛊惑父亲让林妹妹也参加马球比赛。” “她是妄想!” 嘉敏县主得意般冷哼,“京城闺秀马球队中,我还是说得上话的,这一次太后娘娘寿宴,我定会拔得头筹,让那些小看我们沐家的人心服口服。” 沐国公夫人道:“你哥哥提醒得对,我就怕你父亲一时心软,不过纵然她加入也没什么,只要你能盖住所有人的风头,娘就满足了。” “桦儿,你也不小了,是该琢磨婚事,娘会给你挑个最好的男子。” 沐国公夫人抛开那些恼人的杂事,该给女儿选谁做夫婿呢? 除了皇长子已经成亲,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尚未大婚,还有英国公世子……这些都是极好的人选。期望女儿能风风光光出嫁,没能给……给她的一切,沐国公夫人全部的疼爱都给了眼前的女儿。 毕竟眼前的女儿才是她最为亏待的一个。 嘉敏县主一直……一直没有养在她跟前。 “娘。”说到亲事,嘉敏县主害羞起来,脸庞酡红,“哥哥还没娶嫂子,我不着急的。” 沐世子眼里闪过一抹怅然,“我总要三年后再娶的。” “为何?”嘉敏县主天真般的问道,“哥哥早已及冠,身上又有世子尊位,还有一品将军的官职,若论年轻一代的英杰,哥哥是独占鳌头,连英国公世子在哥哥面前都得暂退一射之地。” 倘若魏王有世子的话,还能同沐世子争一争。 然天下人都知道魏王生不出儿子,魏王妃和侧妃侍妾仿佛中了斜一般,生得全是女儿! 魏王府上共有九位小姐,还不算夭折的小姐。 “我找人给你哥哥批过命,他不宜早娶。”沐国公夫人抢先道,“好在我也想多留你两年,可以慢慢给你找婆家,女孩子的夫婿人选关系着你终身幸福,我得提前相看,多挑选几个慢慢查看他们的性情,倒是比给你哥哥选妻子更耗时。” 嘉敏县主羞涩道:“我听娘亲的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乖巧听话的女儿比那位总是冷着一张脸的人强多了! “不知沐国公夫人可要去寺庙进香?” 一直被忽略知客僧人稽首念佛,“主持正在闭关,夫人此番见不到主持了,不过主持闭关之前,曾留下一句话,叮嘱贫僧见到夫人时,同您说……” 沐国公夫人拢了一下衣袖,郑重其事的问道:“主持高僧有何训教?” 广佛寺的确因沐国公夫人而香火鼎盛,可此间寺庙的主持是真正得道高僧,佛法无边,他送给沐国公夫人的经书放在枕边,她便不会再从噩梦中惊醒。 沐国公夫人听高僧讲解佛法,心灵上回归平静,不再被往事所牵绊。 并且坚信她所做的选择是对大家都好的。 “主持说,天心仁慈,我佛慈悲,天道之下去九存一,绝处逢生亦未可知。还有一句是说给沐世子的,命里有时终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放下嗔贪吃念,方能求得一世安宁。” “……” 这对母子彼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恐。 心中有鬼,越是琢磨高僧的话,越是觉得心惊肉跳。 沐国公夫人暗暗咬牙,握住儿子的手臂,“你领我去燃烧过的佛堂看看,我……我总要亲眼看看,而且佛堂的灵位哪怕是烧成灰烬,我也要把灰烬找到,重新立个灵位。” 嘉敏县主好奇灵位是谁,见母亲和哥哥忌讳默深,疑问始终不敢开口。 如同娘亲的交代,娘亲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是娘亲最贴心的小棉袄,最孝顺乖巧的女儿。 知客僧人并不意外,在前面引路,向烧毁的佛堂方向走去,“那一夜也不知怎么天空突然降下一团火球,顷刻间佛堂起火,火势蔓延很快,贫僧等根本赶不及扑救,只是一个时辰,佛堂化为灰烬,烧得一干二净,佛堂里的灵位也都化成灰……” 沐国公夫人泪水盈盈,令知客僧人心生同情,唯一寄托对死者哀思的灵位被烧毁,她一定很难受,继续说下去的话,对夫人和小姐太过残忍,然那场天火和后续一系列奇怪的事……让寺庙里的僧人都觉得许是上苍的意志。 “那场火烧毁佛堂之后,慢慢停下了,缓缓熄灭。” 沐国公夫人身体一阵,嘴唇轻颤,“火是自己熄灭的?” 知客僧人点点头,“火灭之后,主持领着贫僧念诵经文,突然刮来一阵风,把灰烬扬起,打着旋不知刮到何处了,还在寺庙里的香客都看到那阵风,主持说供奉的灵位许是有大公德的英魂,上苍不忍其化作为淤泥,便将其卷到天上。” “沐国公夫人想要收集残灰,怕是来迟一步。” 第五十五章 初见(100加更) 连灵位的灰烬都没有了?! 沐国公夫人泪如雨下,双腿绵软,不是嘉敏县主在一旁支撑着,她直接就瘫软在地上。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节哀。” 知客僧人念诵佛号。 “大师,我想单独同我的儿女一起祭拜一下,不知您能否……” “女施主轻便。” 僧侣识趣远远走开,他不大明白已经是一片焦土的地方有何好祭奠的,重新制造一个灵位也不是很麻烦,为何沐国公夫人失魂落魄的,好似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跪下,你跪下。” “是,娘亲。” 嘉敏县主撩起裙摆,丝毫不嫌弃跪在一片焦土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身边人影晃动,沐世子同样跪下来,他身上的铠甲莎莎作响,明亮的盔甲好似敷上一层尘埃。 沐国公夫人缓缓跪下,嘴唇微动,无声说着什么。 嘉敏县主不敢东张西望,微微合上眼睑,一声不吭。 沐世子面色变了又变,摸了摸眼角的泪珠,目光渐渐转为坚定,如今他有健康的身体,有显赫的地位,再不是只能看着她的病秧子了。 论兵法战策,他不弱于任何人。 回京后,他几次同成名的将领沙盘推演,都是他大获全胜。 否则他也不会得到皇上的重视。 他不欠她什么,倘若他身体一直很好,不是在娘胎中被她夺走太多的养分,他得到的战功未必就比她差! 不过他还是记得她,永远感激她,再多已是不能! ***** “阿嚏,阿嚏。” 慕婳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根子,谁念叨自己呢? “小姐,小姐。” 方才小姐神色冷峻,亦有一分哀伤,胖丫不敢询问,默默紧跟上去。 慕婳唇边重新浮现出一抹微笑,轻轻抿了抿嘴角,“我没事!” 前尘往事,已经不重要了。 今生她只是慕婳。 只要他们不找慕婳的麻烦,她也不会主动同他们掰扯出对错来。 伤心心痛是一定的,但她还没小心眼去报复计较,毕竟在她战死前,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唯一让她意外得是沐世子竟然身强体健,完全不像一个缠绵病榻上的人。 解决小慕婳的麻烦,她就可以专心做个贤妻良母了。 至于疆场征战……期望沐世子能明白纸上谈兵永远成不了名将。 横竖朝廷大事不是她能操心的。 慕婳脚步重新轻盈起来,心头的钝痛立刻少上许多。 沐国公府的担子沉重且家中复杂,以如今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间的暗斗,新贵沐国公府邸很难独善其身。 好似她灵魂被禁锢时,极少听到贵女们说起沐国公世子,还有那位嘉敏县主。 算了,算了。 慕婳洒然一笑,已经决定不去过问,不去关心,何必再为他们费神? 何况她都重返人间,禁锢灵魂十年却又回到战死之时,事情不可能一成不变,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改变。 她也不能把以前听闺秀们的八卦当做事实。 “方才您离开时,我见到柳公子也骑马进京……”胖丫凑到慕婳身边,轻声道:“他一直看着小姐您,回宛城时,咱们一定不能同柳公子一起走。” 慕婳没想到柳三郎竟然肯骑马追过来,“莫非他的马车也坏了?” 胖丫一时语塞,隐隐有点同情柳三郎。 “同陈四郎父母相比,柳三郎的寡母才是……” 胖丫自小在宛城长大,听多了街头巷尾的八卦传闻,“才叫厉害,听说她当年带着三个儿子来得宛城,柳三郎刚刚出生,她还在月子中就赶路来宛城投奔亲戚,好不容易在亲戚家住下,谁知亲戚竟然把她卖了,说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做续弦。” “柳三郎的母亲直接操起菜刀杀到老男人家去,又是打,又是骂,吓得那老男人去了半条命。” 胖丫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后来官府衙役接到报案去捉拿她,小姐,您是不知道,她竟然拿出了边关的通牒,证明她是战死的烈士之妻,她的父兄都有战功于朝廷。别说只是吓坏了一个老男人,就是要了那个男人的性命,官府也会从轻发落。” 慕婳很感兴趣的问道:“那通牒上有没有写她是哪位烈士的遗孀?” 倘若柳三郎是魏王世子,她岂不是魏王的女人?! 还同魏王生了三个儿子。 谁说魏王必将断子绝孙的? 早知道有柳三郎他们存在,她当初还用钻山倒洞给魏王搜寻……那玩应吗? “对了,我记得柳三郎还有一个弟弟。”慕婳好奇的问道,这个弟弟绝不会是魏王的骨血。 魏王倘若知晓自己有儿子,还是三个儿子,一早就找来了。 胖丫继续说道:“她在宛城住了两年后又生下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不过谁都不知她同哪个男人有的他们。” 干得漂亮! 慕婳觉得敢给魏王带绿帽子的柳娘子真真是厉害,硬是让儿子们都随了她的姓氏。 “听说她偏爱长子,疼惜幼子,不过柳三郎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您同他一起回宛城,瞒不过柳娘子。” 柳三郎可是宛城诸多闺秀们的夫婿首选。 柳娘子曾说过,她的儿媳妇要仔细挑选,姿容性情差的女孩子绝不准许进柳家门! 胖丫认为小姐是最好的女孩子,柳娘子未必会觉得小姐好,毕竟小姐踹断了柳三郎的腿,当时柳娘子就曾经大骂过小姐一通呢。 慕婳道:“我绝不会同柳三郎一同回宛城!” 她攥紧拳头,自己已经一身的麻烦,可不想再牵扯进魏王和柳娘子中间。 “她就是你让我见的女孩子?” 清净的茶楼中,一位文雅的中年男人向窗外望了一眼,女孩子出落得不错,明艳又不显得媚俗,清纯又有朝气,身上有股有别于其她女孩子的……英气飒爽?! 柳三郎斟茶,腼腆的一笑,“您看她如何?” 中年男人儒雅沉稳,眸子有着同柳三郎神似的温柔雅致,一举一动颇有贵气,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公子,“我记得你说,不立业何以成家?” 柳三郎淡淡的回道:“所以我会参加今科科举,高中状元再去见她。” “以状元娘子为聘?”男人有点兴奋,目光却越发柔和。 柳三郎轻轻摇头,含笑道:“我不告诉你!” 一旁随侍的人眼里闪过惊讶之色,柳三公子不知主人身份,才敢如此大胆狂妄吧。 第五十六章 恶客(求月票) 柳三郎好似没有察觉出男人随从的异样,同男人相处,举止之间宛若亲近的晚辈对长辈恭谨,亦有几分难得的亲近。 他来京城很突然,然同男人相约的地点却是男人定的。 “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中年男子笑容和熙,有着不容人拒绝的善意。 眸子温柔,却好似能看透人心。 柳三郎自觉比他的功力还要差上几分。 “程伯父。” 他微微低垂眼睑,手指轻轻划过精致的茶盏,“心思不多,我走不到今日。” “这倒是一句实话。” 男人温柔的目光闪过一抹异样,一名长在乡间,无依无靠的男孩子,得不到家族扶植培养,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其中的艰辛,他只看案卷亦可体会到柳三郎的不易。 “你也不用费心猜测,我这次出府来本是听到一些风声,特意来看看……”姓程的男子唇边噙笑,“看一场热闹的,你突然来到京城,便顺便带你过来了。” 他指了指已经走向夏府大门的慕婳,“见到你的……” “咳咳。”柳三郎拳头抵着嘴唇,“程伯父请慎言,事关女孩子的名节,当慎之又慎。” 柳三郎目光不由自主投在慕婳身上,真是好巧呢。 慕婳离开后,他的盘算落空,正遗憾程伯父见不到慕婳,没想到程伯父的随从把他领到了离着夏家不远,足以见到夏府门庭的茶楼之中。 “邻居,他不是三郎你的邻居?!” “……” 柳三郎同恨邻居这个词。 男人朗声大笑,点点愉悦疼惜从他眼见处流淌而出,抬手压住柳三郎的肩膀,好似怕他恼羞成怒不再搭理自己,低声陪不是: “我只是好心提醒三郎一句,快些想明白她对你的意义,否则如此出众的女孩子会被别人抢走的,我可不想到时候……见你暗自神伤,为情所困。” “不过倘若你真心求我,我许是帮你把她抢回来哦。” “多谢程伯父提醒!” 柳三郎只感到浓浓的捉弄之意,怎么以前觉得程伯父不仅是一位可靠可亲的长辈,更是一位豁达眼界开阔的人。 同时柳三郎亦有几分欣喜,欣喜程伯父欣赏看重慕婳,虽然柳三郎不至于让程伯父出手帮忙抢亲,但有了这个保证,他是不是可以慢慢想,想明白自己心头对慕婳的真实感觉? “你从哪看出她是个出色的女孩子?” 柳三郎轻声问道,目光却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真正的温柔在意。 男人轻声嘟囔一句,“臭屁的小子!” “您说什么?”柳三郎追问。 男人改口道:“年轻真好啊,三郎,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爱慕女孩子,盼着同她说话,盼着同她相处,亦盼着旁人认为她是最优秀……” 他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眸子闪过一抹阴霾,“无论旁人是否认为她优秀,在我眼中她都是最好最完美的女子,可惜我无法为她终身不娶,不纳妾室。” “倘若有来世,她若肯原谅我今生的多情,我一准只守着她一人。” 柳三郎愕然好半晌,在他的认知中,有权有势的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 以前他从未想过未来的妻子是谁? 却也隐隐觉得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今日程伯父的话令他很新奇,同时把已经叩响夏家大门的慕婳不由自主带入妻子的角色……单看宛城闺秀对慕婳的‘爱慕’‘追捧’,柳三郎怕后院的女人许是都贴上慕婳了,郑重般点头,“男子专一也不错,家宅安宁啊。” 他可不想在外累了一天,回府还要同一群女人‘争宠’。 “三郎也这么认为?”程姓男子冠玉般脸庞闪过欣喜,“就知晓三郎懂我。” 柳三郎:“……” 从儒雅变得活泼的程伯父几个意思? 他还是别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 慕婳刚刚敲响夏府的大门,在门房的下人瞧见慕婳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一身素衣打扮,立即收起懒洋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找哪一位?” 敢敲夏家大门的客人,绝不是来找夏府奴才的。 肯定是哪位夏府的主子。 最近他们采选入宫的姑奶奶封妃,来夏府攀关系或是道贺的人不少,按说慕婳只带了一个丫鬟,门房的下人怎会这般谨慎? 慕婳心中泛起一抹狐疑,仍然爽朗直率的说道:“我来拜访夏五爷。” “……夏五爷?”门房仆从好似被吓住了一般。 “倘若他不在府上,见一见你们七少爷也是一样的。” 慕婳以为操持夏氏商行大半生意的夏五爷不在,夏七少年应当很容易见到。 夏七还在求学阶段,夏家长辈不会让他太操心家中的生意。 何况夏家姑娘已经封妃,夏七少年又似宗子,夏家长辈若是想要富贵长久,必然会从商贾转向仕途,夏七虽显得稚嫩一些,慕婳记得他好似是个秀才? 还是举人来着? 横竖是个读书人。 要不遇见狼群,也不至于吓得他不敢动弹了。 正在射箭的夏七手臂莫名一颤,射出的箭偏离把心,引得周围同族兄弟一阵嘲笑。 “意外,意外。”夏七红着脸庞狡辩,握紧弯弓,“下一次我一定会命中靶心!” “七哥自从西北回来,读书时候少,反倒练武时候多。” “是啊,为七哥不读书这事,大伯母没少呵斥他,打也打了,骂也骂过,可是七哥坚持练武,气得大伯父都差一点请了家法。” 离着科举越来越近,他们夏家公认的读书种子,竟然舍了书卷,练武练刀,夏七的转变令夏氏一族鸡飞狗跳,连他姑姑封妃的消息都没能让他的父母高兴起来。 “来了,来了,假冒五叔女儿的骗子来了。” “是吗?是吗?” “就在门口,我听到门口那个女孩子说找五叔。” 急冲冲跑过来报信的少年一脸兴奋,“五婶已经带人去府门口了,定要那个女骗子好看。五叔对五婶情比金坚,哪会冒出这么大一个女儿?老祖宗已经确认是女骗子了……” 一群少年立刻冲向门口看热闹。 “七哥,你不去?” “不去,五婶功夫很好,骗子得不了好。” 夏七继续摆弄弓箭,不过五婶比不上……比不上他的救命恩人! 第五十七章 筹谋 茶楼中,柳三郎见直接冲出夏府大门的夫人,“这是?” 这群娘子军直奔慕婳,根本不给慕婳开口解释的机会,其中领头的夫人手中提着一口宝剑,看起来极是彪悍悍勇,挥剑便向慕婳刺去。 “坏了,坏了。” 男人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夏家人误会了,误会那个女孩子是个骗子。三郎,你先别着急,让我来想想办法,如何让她脱身……” “不用了!” 柳三郎说不上失望还是钦佩,怅然道:“冲出来的人不是她的对手,与其程伯父担心她不得脱身,还不如担心……她又虏获多少颗芳心。” “什么,什么?”程伯父凑到柳三郎近前,意外的说道:“虏获芳心?” 明明都听到了,竟然还故意重复一遍? 程伯父一定是故意的! 趁此机会不如把宛城的事情说出来,柳三郎腼腆无奈的叹息一声,佯装耐着性子,心不甘情不愿同程伯父说起宛城的事。 直把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时而拍案叫绝,时而看向柳三郎的目光饱含深意。 那是柳三郎不愿意去思考的深意。 “这么说英国公此番损失惨重咯?” “魏王殿下若想一雪前耻,今年是最好的机会。” 柳三郎虽然不信慕婳会在夏府门前吃亏,亦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哪个女人比她更有力气,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心不在焉般应付着程伯父。 “主人,您用茶。”随侍声音有点尖儿,有意压低嗓音。 “你看看他呦!”程伯父淡淡笑着,“真是个傻小子,毫无寻常机灵劲儿,我看……只能等那边分出胜负,我再同他继续说话。” “好身手!” 他见到慕婳凌空回旋踢时,猛然站了起来,文雅的面容微凝。 柳三郎没有注意程伯父的异常,扶额听到夏府外女孩子连声惊呼,无外乎好厉害,好厉害,好帅气之类的称赞。 若论把招数耍得更好看,舍慕婳其谁? 她总能凭着漂亮的招数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当然还有少年的倾慕。 果然,夏府门前出现的少年一个个都看呆了,盯着阳光下好似能发光的慕婳。 她身手矫健,招数潇洒,从容不迫应对着袭来的宝剑,顾盼神飞之间,魅力无穷,令看过她的人心跳加快,有岩浆热血即将从心头喷涌而出。 “三郎,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方才我同您提过,她是永安侯府的四小姐,永安侯夫人的义女,姓慕名婳,钦慕之慕,美人如画。” 程伯父抿了抿嘴角,慕婳?! 他侧头看向随从,“我仿佛听谁提过一句,有个不孝女好似姓慕,永安侯?!对,他们府上三小姐颇为受英国公夫人赏识。” 对朝廷勋贵如数家珍,柳三郎佯装没有注意这些,继续向外张望。 “奴才一定查证清楚,是不是如柳……柳三公子所言。” 随侍见主人很关心慕婳慕小姐,连忙打保票,定是要查明真相。 程伯父眸子深邃,摇头道:“罢了,先不用查,等太后寿宴之后……慕小姐身手不凡,必会一鸣惊人。” 这话是说给柳三郎听的吧。 柳三郎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看不出他‘心机’被程伯父拆穿的窘迫,“只要公平竞争,没人能奈何她,包括被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的嘉敏县主!” 又小小给沐国公府刨了个坑。 柳三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慕婳因为沐世子而伤心。 见惯笑容洒脱,大气从容的慕婳,猛然见她暗淡感伤的目光,格外能刺痛柳三郎。 嘉敏县主是沐世子的妹妹又如何? 慕婳就一定比她差? “三郎可见过嘉敏县主?” “从没见过。” 柳三郎温润一笑,“您知晓我对女孩子一向敬而远之。” 那你还几次三番提起慕婳? 男人已经不想再听他狡辩下去。 “太后封她为嘉敏县主,不单单因她是沐国公嫡女,她在西北时……”程伯父轻轻咳嗽两声,“据说她曾经助战其父兄,端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柳三郎错愕片刻,笃定的说道:“程伯父,我把话放在这,公平比试,嘉敏县主绝对不如慕婳!” 见程伯父略有怀疑,柳三郎挑起眉梢,对慕婳的信心比对自己都充足,“要打赌么?” “赌注是什么?三郎若是输了,可愿答应我一件事?“ “好!” 柳三郎抬起左手,同程伯父手腕相碰,自信笑道:“我是不可能输的。” 定下赌约,柳三郎顺势起身告辞。 “你不继续看了?” “对已经知晓的结果,不必再看。” 柳三郎向茶室外走,听到身后程伯父低声提醒,“三郎,皇上并非看不上程门,看不上程澄的学识,而世间鸿儒有几个足够了,太多读书人只晓得捧着书卷之乎者也,不懂治国,不懂牧民,于国无益。” 他脚下微微一顿,“我知道了。” “还有你要多加小心,程门子弟并非好算计的,仔细他们反戈一击。” “嗯。” 柳三郎背对着程伯父摆摆手,步履优雅离去。 待他走后,夏府门口也分出胜负,毫无意外慕婳踢掉夏五爷夫人手中的宝剑,反手擒拿住她,狐疑的问道:“我要见夏五爷,您是哪位?怎么不让我说话?” “她是五叔的夫人。” 被慕婳帅气的招数迷得神魂颠倒的少年突然醒悟过来,赶忙上前,“您……您不是骗子,对不对?更不是五叔外室养得女儿!” 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稚气未脱,依稀从脸庞上看出同夏七少年颇有神似。 “夏九,你同她废话作甚?来找你五叔的女孩子不是骗子还能是好人”妇人感到胳膊疼痛,哎呦一声,“我同你说,你打错算盘了,仙人跳用错了人,夏五爷已经把一切都同我讲过,他从来没包养外室,你姿容不错,身手……也很好,明明可以做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何苦要做骗子?” 慕婳这才明白,敢情夏家把她当做骗子,打着夏五爷私生女名头的骗子! “既然夏五爷已同您坦诚相告,您何必提着宝剑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多亏是我,换个女孩子岂不是被您无辜打一顿。” 慕婳放开夏五爷的夫人,屈膝行礼,“方才多有得罪,我是为一桩生意来见夏五爷,他若是没空,我说过了,见七少爷也是一样的的。” 第五十八章 少年(150加更) “什么?” “你找七哥?” “你要见七弟?!”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少年少女们一脸的兴奋。 少年看慕婳的目光越发火热,少女们则羞红脸庞审视着慕婳。 突然爆发的热情,令慕婳身体略微有些紧绷,努力回忆掌握得夏家情报。 夏氏一族比邻而居,家族颇为团结,兄弟姐妹大多住在夏家的祖宅,因老祖宗尚在,不曾分家,何况夏家祖训就是不得分家,后世子孙若想搬离祖宅只有一个办法——净身而走。 慕婳听说过,据说连衣服都不能穿走一件,而且死后无法再入祖坟。 正是因为这条祖训,夏氏这些年所积累的财富相对集中,形成一个庞大的商业行会。 说是夏氏商行是北直隶排名前三的大商行,是因纸面上的实力,真论起一下子调动整个家族的财富资源,天下间怕是很难有商行比得上夏氏商行。 住在一起的夏家人难免磕磕绊绊,彼此明争暗斗,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矛盾反而容易化解,谁也不想赌气过日子。 夏氏子弟从小就厮混打闹在一起,反而更显得亲近。 无论嫡庶旁枝,一体序齿排名,只要显现才干,夏氏族老们便会加以培养,这也是夏家越来越强盛的根本。 前世时,慕婳就觉得夏家的实力不同以往的商行。 不过那时她是以少将军的身份,见得也是夏家重量级的人物。 这也是慕婳敢于登门同夏家谈合作的原因之一。 当初她力排众议选定夏氏商行,几次同他们合作。 夏氏商行没有让她失望,当然夏氏商行也因为她的支持默许,在西北一片扎下根基。 那场胜仗之后,重新开拓丝绸之路,夏氏商行凭着领先旁人的机会,实力应该又扩充不少。 只是没想到,前世夏氏族长几次三番邀请她去府上做客,她都因军务繁忙婉拒了,今生她算是领教夏家女人们的风采。 对敢于提宝剑杀出来的夏五爷夫人夏王氏多了几分好奇。 对了,夏王氏的娘家父兄是……对,是江湖人。 夏五爷当时走买卖时被夏王氏救了,然后……然后他们冲破层层阻拦,拜堂成亲。 这也是明明很有能力的夏五爷直到今日才掌握家族某一方面生意的原因,妻族没有足够的支持,那你就凭自身努力奋进在家族中赢得地位和权利。 夏家不会勉强家族子弟联姻,可若是不想让家族摆布你的婚姻,先拿出决心和实力来! 慕婳默默梳理了一遍自己所掌握的夏家资料,不是少将军了,怎么夏家少年少女更加诡异般的热情? “七……咳咳,七少爷也不再吗?” 慕婳只能这么猜测,那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令她有一抹的‘不安’,“那我改日再来好了。” “等等。”其中一个比夏七年长几岁的及冠少年站了出来,打量慕婳半晌,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他身后的少年们低声催促,“五哥,快点问啊。” 问什么? 慕婳觉得今日出门真应该看看黄历,从半道上坏了马车就诸事不顺,不过慕婳不得不承认,正因为眼前这些青春飞扬的少年,让她记起曾经纵马扬鞭,同袍泽一处打猎嬉闹的记忆,冲淡不少见到沐世子后的感伤。 “五哥,应该是她。” 挤在一起的少女中,站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梳着包包头,身穿殷红的夹袄,胖嘟嘟很是可爱,“我偷偷溜进过七哥的书房,看过他画得画像,七哥好凶啊,发现我偷看过画像,直接把我扔出去了。” 小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迈开小短腿跑到慕婳身边,仰着头,眨动圆溜溜的眸子,小脸红扑扑的,“你比七哥画上的人还好看呢。” 软软甜甜的小女孩令慕婳心头一软,放柔声音,“你也很可爱,是个小淑女哦。” 小女孩笑容更甜。 “大姐姐,熏儿喜欢你。” 慕婳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小姑娘越发依赖慕婳了。 另外找了一间茶楼,倚着窗口的柳三郎不由得握紧手中的书卷,嘴角抽抽了两下。 “公子爷,她还是个孩子。” 书童尽职的安慰自家公子,却被柳三郎深沉的目光弄得头皮发麻,只听柳三郎道:“回去把中庸给我倒背一遍。” “……” 书童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没事多什么嘴啊。 中庸啊,顺着背都很艰难,更别说倒着背了。 他可没有公子爷过目不忘和倒背如流的能力啊。 柳三郎一句话令书童缩到墙角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安慰他,在他‘伤口’上撒盐,低垂眼睑认真翻看备考时的书卷,别看他在程伯父和慕婳面前露出舍我其谁的自信,他清楚知道本科科举云集了不少的才子学子。 若想蟾宫折桂,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如同慕婳所说,本科的竞争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惨烈,有天赋的学子决不不少。 原本他没打算参加本科科举,因为他不需要同这些学子争斗进入仕途的机会。 就算他考中状元,又能代表什么? 然而他见不上慕婳对陈四郎的推崇,好似陈四郎必中似的,当然柳三郎也不觉得陈四郎会落榜,但是陈四郎想中状元,然后再同慕婳定亲……先过他这一关! 看夏府门口的状况,柳三郎抚了抚额头,慕婳认识夏氏子弟,还是夏家的宗子! 那群围着慕婳的少年,到底几个意思呢? ***** “你真是救了五叔和七弟的神秘女孩子?” 站出来的少年一脸不可置信,摸着脑壳道:“我偷偷向五叔打听过,五叔说您总会登门的。” “七少爷说过我?”慕婳不觉得骄傲得什么似的夏七少年会主动提起自己,毕竟夏七在危机关头表现得不太好。 而且他一直怀疑她是女孩子。 慕婳觉得夏七眼神不大好,她到底哪里不像女孩子呢。 “七弟倒是没说,不过……”少年们嘻嘻得笑了起来,“我们都向五叔(伯父)问过了,他不肯告诉我们,我们也不告诉他已经知晓一切!” 第五十九章 反击 少年们唇角大多翘起,夏七不说,当他们不会问吗? 夏七自以谁都不晓得的事,其实在夏家已经人尽皆知,单单瞒着夏七一人。 慕婳略有同情夏七少年,向明显有点尴尬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夏五爷夫人道:“我能不能见夏五爷?” “当然,当然。” 夏王氏一脸愧疚,一边作揖,一边赔不是,“是我莽撞了,您别见怪,总是听五爷提起您,说您功夫极好,以前我以为五爷夸大其词,闻名不如见面,您的身手功夫比我强太多太多。” 提着宝剑都被慕婳轻易拿下,夏王氏认为在江湖中怕是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到现在她手臂还隐隐发麻,出落颜色很好的女孩子力气不小,许是她已经手下留情了。 “只是五爷……现在不在府上,您先客厅用茶,我这就打发人去请五爷。” 夏王氏恳请慕婳进府,“我还藏有一些好茶,您可以尝一尝。”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五爷的救命恩人就这么离开,别说同五爷交代不过去,就是她自己这关也过不去。 慕婳微微颔首,“有劳五夫人了。” 顺便向站在一旁的女孩子们笑了一下,应该都是夏家的小姐,肤白貌美,丰胸长腿,莫怪夏家入宫的小姐能封妃。 女孩们大多羞答答垂下头,好似不敢同慕婳对视。 能打过夏王氏的女孩子,她们还真没见过。 慕婳可是被夏家的宝贝疙瘩,一向不解风情的夏七放在心头的救命恩人。 她们同兄弟们不一样,察觉出夏七对慕婳起了异样的心思。 夏府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院落亭台错落有致,既有小桥流水般的清幽,又有相对宽阔的建筑。 一点都看不出夏氏是大商贾,已经颇有名门的底蕴。 看屋舍的布置,以及往来下人就能看出一二,夏氏一族有着严谨的家风。 五夫人先是赶跑了身边的侄子们,省得他们的热情好奇令慕婳不自在,少年们虽然面露惋惜,然想到可以借此机会捉弄夏七,便不再多说什么,纷纷向还在射箭全然无知的夏七跑去。 夏府的小姐们还要上课,也不好久待,她们打算陪慕婳进客厅后再去上课。 夏府三夫人一身贵气,娘家富贵,嫁妆丰厚,在妯娌中一向掐尖,见慕婳衣着质朴,便向慕婳介绍夏府的布局,言辞间颇有显摆之意。 夏府的确有富甲天下之相,慕婳认真听着,眸子依然清亮,不曾因巨额的花费就露出惊讶。 慕婳的坦然令五夫人等人怀疑,她是见过世面的。 “三嫂,管事还等着你对账。”五夫人轻轻一笑,扶着三夫人的胳膊,低声道:“慕小姐是五爷的救命恩人,她由我来招待就好。” 慕小姐绝不是打秋风的人。 况且夏五爷曾经私下同她提过,救他们性命的小姐人品风流,举止优雅大气,绝非寻常女孩子。 夏五爷走南闯北多年,就不曾看错了人。 五夫人不愿让五爷推崇的女孩子在夏府受刁难。 “啊呀呀,江南运送来几匹好料子,丝滑细腻,连宫中都不多见。” 三夫人抿了抿金光灿灿的耳环,方才她们一起出门帮五夫人讨个公道,现在明白慕婳的身份,她担心慕婳攀附上夏家: “我准备给各房的小姐们做一件新衣衫,让她们入宫拜见贤妃娘娘时穿。” 她目光扫过慕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慕小姐是五爷的恩人,要不我也给你做一身?总不好让你空着手回去。” 跟在慕婳身后的胖丫胀红了脸,攥紧小拳头,小姐该多……多委屈。 一旁的夏府小姐们不敢指责三夫人不是,贸然上门的女孩子这次怕是要受点委屈了。 咦,胖丫见慕婳沉思着,看不出任何的不悦。 “来自江南的料子?宫中都不常见?” 慕婳的问题有点可笑。 三夫人嗤笑一声,笑容多了几分嘲讽和高高在上,她最是喜欢见一些穷酸因为富贵露出羡慕巴结的神色了。 五夫人狠狠腕了三夫人一眼,含笑对慕婳道:“前面便是客厅,咱们一起去进去吧,方才你踢掉我宝剑的那招是怎么用出来的?我都没想到呢。” 暗自示意三夫人闭上嘴。 三夫人果然眼里闪过懊恼,光看慕婳衣着朴素,竟是忘记慕婳在府门口的强悍,在众多妯娌中功夫最好,最不好惹的五夫人都被慕婳轻轻松松打败了,她更不是慕婳的对手。 “三夫人吧,你且等一等。” 慕婳叫住打算离去的三夫人,问道:“你说那番话是想羞辱我吗?认为我没银子买料子?做新衣服穿?” “……” 无论是夫人们还是小姐们都被慕婳的坦荡话语给镇住了。 她们想过慕婳动拳头,或是脑羞成怒拂袖而去,亦或是借着五夫人的话下了台阶,强忍下委屈,毕竟夏家最近正是风光,寻常勋贵朝臣都要让夏家两分。 三夫人满脸通红,原来丢脸得是自己! 慕婳绝对是故意的。 偏偏慕婳好似真心求教一般。 “这个……”三夫人不知该如何说才妥当,才能不给夏家丢脸,“我只是觉得年轻的女孩子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光鲜亮丽,慕小姐颜色好,不该辜负大好年华。” 五夫人暗道一声,活该! 慕婳恍然大悟,解释道:“原来三夫人是为我着想啊,倒是我误会你的好意,女孩子的确应该穿得漂亮光鲜,我也很喜欢华贵的衣裙,只是前几日我一个朋友意外故去,我不好穿金戴银,对朋友灵魂不敬。” 只是朋友故去,并不是亲人。 夏家总不能为慕婳穿得素雅就把人赶出去。 慕婳有情有义,反衬得三夫人长了一双富贵眼儿,只认衣衫,不认人情! 夏府小姐们眸子闪过钦佩,她们去勋贵人家时,总因为出身商贾或多或少受些委屈,原来受委屈后,还可以……似慕小姐这样‘反击’。 “另外三夫人得到的布匹是绿烟箩吧。” 慕婳直接点出布匹的名称,三夫人等人再一次被镇住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倘若贵府的小姐还想进宫,不给夏妃娘娘添麻烦,最好别穿绿烟萝做得衣裙。”慕婳展颜轻笑,“绿烟箩是江南出产最著名的布匹,但宫里却不见一寸,那是因为啊……” “什么?”三夫人忍不住问道。 “皇上不喜欢呗。”慕婳摊遗憾般摇头,“三夫人,您长点心吧。” 第六十章 失望 以天下财力供养皇帝,连皇宫都没有的布匹,其中肯定有缘由的。 后宫妃嫔的喜好,慕婳知道得不多。 但当今和太后娘娘的好恶,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今日正好碰上了,又听三夫人提了一句,我多了两句嘴。夏妃娘娘刚刚晋位,三夫人行事更应该谨慎一些,逞一时之快没什么,丢了夏妃娘娘的脸面,让旁人误会夏家只有世家名门之形,而无真正的底蕴,三夫人不觉得愧对夏家几代人的努力经营么。” 三夫人被慕婳训得抬不起头,四十多岁的人了,乖乖被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说教。 她不能否认,还得低头表示感谢,感谢慕婳的提醒。 否则慕婳把今日的事儿传到外面,她可真要被老祖宗罚跪祠堂了。 夏家的小姐们一向对惯会踩低捧高的三夫人没有办法,说又说不过她,今日慕婳轻易令三夫人闭嘴,令她们大开眼界。 其实夏府上的人都知晓三夫人品行不坏,只是稍稍有点势力而已。 正因为三夫人身上还有可取之处,老祖宗才不好对三夫人说教太多,毕竟人无完人,谁都有点小毛病,只要她不影响大局就行。 垂花门方向又走来一位被仆妇簇拥着的夫人,她身体微微发福,面容端庄严肃,一派长媳气度。从她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她也是一位清秀佳人,只是如今上了年岁美貌不在,也因见惯风雨,多年操持中馈,她显得极是沉稳,富有智慧。 周围的夫人们,小姐们纷纷屈膝,面容恭谨。 “大嫂。” “大伯母安好。” 慕婳恍然,来得这位就是夏七的母亲秦氏。 她恍惚记得秦氏出身勋贵,当日同夏家结亲,秦家为财,夏氏求得是一位能掌握中馈的长媳。 秦氏一眼就见到一身素衫的慕婳,小姑娘顾盼生辉,明媚动人,身上有股……特别的英气和不合符她年龄的沉着坦荡。 便是她在勋贵人家也很少见似慕婳这样的小姐。 毕竟女孩子心眼儿都很小,便是坦荡洒脱,也显得多了几分刻意。 “秦夫人。” 慕婳弯了弯膝盖,嫣然淡笑,既不显得过于亲近,又不会让人感觉她无礼。 秦夫人眼中极快闪过一抹异色,自己怕是还是小看了宝贝儿子的救命恩人。 “是……慕姑娘?” “我是姓慕。” 慕婳浅笑,身姿笔直。 秦夫人和蔼中透着感激,福了一礼,“早就听说五叔提过当日的事,多谢慕姑娘施以援手,不怕慕姑娘笑话,我只有小七这么一个儿子,他倘若出事或是受了委屈,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五夫人没听出话中的异样,连连点头道:“大嫂说得没错,夏七和五爷多亏了慕小姐相救,整个夏氏一族都感激慕小姐。” 三夫人一向被长嫂压制,晓得长嫂的厉害,加上她心思活泛,自然明白秦夫人也是怕慕婳借着救命之恩就缠上夏七。 听说秦夫人已经给夏七选好了媳妇,只等夏七今科高中就上门提亲。 除了五夫人外,几乎所有人都听出秦夫人话中的深意,虽然是感激慕婳,却从不提救命之恩,只用施以援手敷衍过去。 好似没有慕婳,夏五爷他们也会平安。 慕婳只不过赶巧锦上添花罢了。 “听秦夫人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当日施以援手有多重要。”慕婳浅浅笑着,漆黑的瞳孔清澈若一湾清泉,倒映秦夫人的人影,“顺便还挽救秦夫人半条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算是铸造不少的浮屠,功德无量。” 秦夫人显然意外慕婳牙尖嘴利,同她听说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她之所以来得迟一步,就是打听清楚了慕婳的出身。 竟然是永安侯的义女,在京城声名狼藉,她身上带着诸多的不孝恶名。 就是不提这些,秦夫人打心眼里看不上珍宝阁木家,论财力木家完全没法同夏家相比,夏家肯同木家合作,还是看在永安侯的份上。 夏妃晋升后,秦夫人眼界高了不少,就连永安侯也不似以往那般看重了。 夏氏旁支可娶慕婳,然她的儿子绝不能同慕婳有任何的牵扯。 “我们进客厅再详谈。”秦夫人避重就轻,仿佛感觉不到慕婳的锋芒,淡淡的说道:“夏家一向重诺守信,慕姑娘若是遇见难处,或是想解开慕姑娘和珍宝阁东家的误会,我倒是能同木夫人说上几句话。” 轻而易举点破慕婳的身份。 方才对慕婳很有好感的小姐们想不到她就是京城永安侯的那个不孝女?! 慕婳竟然凶残得砍伤生母,不敬养母,为保住互换身份的秘密,竟然差一点害死无辜的三小姐。 以前不利于慕婳的流言还被永安侯压制着,三小姐也总是说起同慕婳姐妹情深,可从慕婳被永安侯送出京城后,不利于她的流言传遍京城。 慕婳双手负在身后,摇头道:“我看对了夏氏子弟,却看错了他们娶进门的夫人。” 秦夫人皱起眉头。 “秦夫人既是知道我是谁,您也该知晓我住在何处。” 慕婳潇洒般转身,歉意般对五夫人扯了一下嘴角,“今日看来我是无法品尝五夫人的茶叶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五夫人品茶。” 五夫人看了看长嫂,在慕婳迈步离开前,挽留道:“慕小姐,五爷就快回来了,您可以……可以先去我的院落。” 秦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五夫人咬着嘴唇,开走两步来到慕婳身边,“你救了五爷是事实,无论外面有多少说你不好的闲话,你都是五爷和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感激你,能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慕婳看出五夫人的真诚,轻笑道:“帮忙倒是用不上,一来我不缺银子,二来我也没有结下解决不了的麻烦,不似……夏氏商行,大祸将临。” “你胡说!”三夫人冷笑道:“一个不孝女还敢吓唬我们?” 慕婳淡淡扫过去,三夫人喉咙似被捏住一般,喏喏无言。 “原本我想同你们双赢,可惜我有意成全,你们却非要吃亏才知道痛。” 慕婳只留给夏家人一个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背影,和一句令人发寒的话,“夏七的性命只值得秦夫人几句话,他的命真不值钱!” 第六十一章 买醉(月票200加更) 夏七是谁? 长房嫡子,备受老祖宗重视宠爱,倘若没有意外的话,夏七就是将来偌大夏氏家族的掌舵人。 说夏七的性命不值钱,意味着在场的人都是垃圾,更不值钱。 秦夫人自从执掌夏家中馈后,她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大嫂,我见慕小姐是个允文允武的好女孩,京城传言未必可信。” 五夫人虽是尊敬长嫂,一向很少同长嫂唱反调,今日却开口为慕婳辩解几句。 “五弟妹这话就不对了,慕婳身上的恶名还少吗?况且你也亲眼见了她,小姑娘不大,又是能打,嘴皮子也不让人。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处的,咱们府上最忌讳结交似她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仗着帮了五爷一把,就拽得跟什么似的。” 秦夫人斜睨帮自己说话的三夫人一眼,和蔼般对五夫人道:“五弟妹不常出门,不知其中的深浅,勋贵夫人们众口一词,又曾亲眼见她持刀行凶,应该不是虚言。” 五夫人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慕小姐会做出那样的事。” “五弟妹,你怎么就不开窍?莫非我们会糊弄你不成?”三夫人抿着发鬓,“咱们可是做了二十年的妯娌了,我和大嫂还不是都是为了夏家好,总不能见一个不孝的逆女成了咱们府上的座上客。” 五夫人沉默一会,抬起眸子直面秦夫人,轻声道:“方才慕小姐提醒过我,不该相信外人,五爷说慕小姐是好女孩儿,我相信五爷的判断。今日的事情,大嫂和三嫂都有不妥之处,怠慢慕小姐,你们以后会后悔的!” “熏儿。” 五夫人招手,方才在门口说喜欢慕婳的小姑娘小跑过来,仰着包包头,“娘亲,一会我还要去上课呢,不能陪娘亲玩哦。” “今日你不用去上课了。”五夫人牵起女儿的小手,“想不想似方才的小姐姐一样?” “想!”小女孩一脸兴奋,“我好喜欢方才的小姐姐啊,娘,您别伤心,您只是输给了一个比您厉害的小姐姐。爹爹不是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 “……” 这个熊孩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五夫人捏了女儿的脸颊,“先生教你们的道理应当听,但是熏儿,娘更希望你似慕小姐,坦荡爽朗,自尊自爱,而且无论处于怎样恶劣的环境,绝不妥协和默默承受委屈。” 一句话,令所有夏家小姐们陷入沉默。 倘若她们是慕婳,只怕只能把泪水往肚子里吞了。 “娘,娘,听说她来了?是吗?是吗?” 夏七飞奔过来,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灿烂的笑容好似令天地都失了颜色。 秦夫人心头一颤,很少见儿子如此兴奋,慕婳……到底有什么魔力?值得儿子如此? “她在哪?”夏七只见到几位女性长辈,和姐妹们,笑容渐渐淡去,“娘,您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 “厉害的小姐姐已经走了,七哥来晚了。” 五夫人拽了熏儿一下,熏儿吐了吐舌头,“小姐姐还说七哥的命不值钱……” “熏儿!”秦夫人开口,对垂头的儿子慈爱般的说道:“既然她有事相求,一定会再登门的。慕姑娘有些倨傲,看起来……” “她不会来了!” 夏七突然抬头,避开母亲的手,喃喃的说道:“她不是倨傲,是骄傲,是比你儿子更骄傲,更有本事的女孩子!” “小七,你去哪?” 秦夫人眼见夏七风也似向府门外跑去,追了两步,“慕婳根本不值得你……” 夏七已经没影了。 原来她叫慕婳吗? 很好听,很配她的名字呢。 夏七询问门房下人,向慕婳离去的方向追去。 在茶楼中柳三郎看清楚夏七后,微微向书童颔首,“你去办事吧。” “遵命公子爷。” 书童这才明白为何公子见到慕婳走出夏府而没有追上去,敢情是等着……等着夏家少爷啊。 公子爷又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书童快步走出茶楼,寻找机会,雇了几个小孩子,直接撞上夏七。 夏七少爷随手掏出一把银子递给被自己撞倒的小孩子。 “公子这是在找寻什么人吗?” 一个胖胖的妇人出现,扶起倒地的小孩子,小孩子捧着银子,甜甜叫娘亲。 夏七心急火燎,点头道:“我找一个女孩子,很漂亮,很有气势……总之是见过永远也忘不掉的女孩子。” “你说得那名女孩子,我仿佛见过。” 妇人巴拉巴拉形容一通,夏七越听越觉得她说得女孩子就是慕婳,忙问道:“她往那个方向去了?” “这个……”妇人略有犹豫,不大情愿告诉夏七,“她是女孩子,你不好追着她的。” 那神色好似夏七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夏七又掏出一把银票,“我同她早就认识,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因一点事有了误会,我着急向她解释清楚,婶子,你就帮帮忙吧。” “我不要银票。”妇人把银票推开,认真看了夏七半晌,才说道:“见你也不似坏人,我就告诉你,你说得那位姑娘往北城门去了……” 夏七直接把银票塞进妇人手中,转头向北城门追去。 妇人笑着数了数手中的银票,今日运气真好,遇见个冤大头! 隐藏在暗处的书童看得是叹为观止,骗子的手段越发高杆了。 ****** 一间不大的小酒铺,生意冷淡,白天酒客很少。 这家酒铺一般只做贩夫走卒的生意,他们大多是晚上才会登门。 可今日先是来一个比画上仙子还要秀气的女孩子,带着她小丫鬟要了五坛子陈酿,不大一会功夫,又有一位儒雅俊秀的公子走进来,直奔已经喝了三坛酒的女孩儿。 慕婳脸颊酡红,眸子水润微熏,慵懒依靠着窗户,眉宇间流淌出别样的风情。 柳三郎面色一僵,身体下意识挡住酒铺掌柜的痴呆目光。 “看起来,你去夏府并不顺利。” “哦。” 慕婳懒洋洋瞥过来,醉意微熏:“是三郎啊,来得正好,陪我喝酒!” 她伸手抓住了柳三郎,根本容不得他拒绝抗拒,直接拽到身边,柳三郎手中多出一个酒坛子,她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混合女孩子体香的酒气令他耳根子微微发红。 第六十二章 调——戏 慕婳纤悉的手腕压住柳三郎所有的抗拒,当然在胖丫眼中,柳三公子根本就没想过反抗远离自家小姐。 柳三郎你可是宛城众所共认的温润君子,守礼遵道,被当做君子的典范。 宛城有一句名言,想知道君子到底是怎样的品行? 看柳三郎就可以了。 然而如今柳三公子却眼见着慕婳靠近,不曾推开躲避,更不曾拿出以往坐怀不乱的君子风度。 慕婳继续靠近柳三郎,一歪头,好似长翘的眼睫划过柳三郎的脸颊,柳三郎仿佛羞涩般缩了缩手指,低声道:“你就是为夏家的事来此处喝酒?” “不对。” 慕婳轻轻推开柳三郎,恼怒般嘟囔,“靠得太近了,我是女孩子,你都不知道避开吗?” 被她调戏,还都是他的错?! 柳三郎有心辩驳,慕婳眸子眨着水雾,莫名心头一痛,和一个刚刚受挫折,又喝多的人计较那么清楚作甚? “是,是,是我的错,我应该避开你。” 柳三郎承认错误,令慕婳无比满意,身体从新靠向窗户,继续用微醉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你小看了我,我是谁?哼哼,有夏家难过的时候,而且她们也不值得我借酒消愁。” 一惯的张扬自信。 看来她并没受委屈。 柳三郎眼见外面跑过一人,汗水湿透了衣衫,焦急冲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寻找着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抬手伸向被慕婳靠着的遮挡阳光的竹帘。 “你这是……”慕婳脑袋昏沉,本能意识抓紧自己的外衫,上辈子养成的习惯,无论什么人靠近,都不能让他动自己的衣服。 柳三郎没有碰她,只是把卷起的竹帘放下来,隔绝外面夏七的视线。 竹帘挡住大半阳光,慕婳眼前一暗,朦胧间只见到一对倒映着自己影子的眸子,深邃幽暗,却带着一抹暖意。 慕婳颊边染红,罕见撇开目光。 总算像是女孩子了! 柳三郎暗暗松了一口气,倘若慕婳一直是那般强势懵懂,他……额,他嘴边多了一个酒瓶,“三郎,喝酒。” 他放心得太早了。 “我都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你为何放下帘子啊。” 慕婳一边说着,一边去想卷起竹帘,手腕却被提着酒瓶子的柳三郎抓住,“阳光太刺眼,晒得我有点头晕。” “会吗?”慕婳怀疑柳三郎别有居心。 柳三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冠玉的脸庞因方才的靠近还残留一抹红晕,极好掩饰了他此时的不自在。 “算了,就相信你一次。”慕婳抬手好奇般戳了戳柳三郎的脸颊,“晒太阳竟然会头晕?你也太娇弱了,将来怎么保护你未来的妻子。” 柳三郎沉默不语。 “呀,不会是靠你夫人反过来保护你?” 慕婳咯咯笑出声音,眉眼弯弯,明艳俏丽,权倾朝野的魏王世子将来靠世子妃保护,想一想还挺带劲儿的。 柳三郎哭笑不得灌了一口气,罕见抛开儒雅的做派,倘若是因为利益势力而成亲,娶到的女人不过就是他的妻子,倘若娶他喜欢的女孩子为妻,他怎会舍得妻子有任何的委屈? 他肯定会护着她,纵容她为所欲为,替她提前扫平一切威胁。 两人同时沉默,想着各自的心事,倒是不停把酒瓶子往唇边送。 慕婳摇晃了酒瓶子,轻轻踢了柳三郎小腿,“都怪你,酒都被你喝没了。” “再来十瓶!”柳三郎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能同喝醉的慕婳一般见识。 酒铺掌柜亲自又送上来十瓶的陈酿,“客官,小店小本经营,您看……” 这是怕他没钱吗? 柳三郎向怀里抹去,额,平时出门他也是带些银子的,可今日用银子的地方太多,又是慕婳的车夫,又是给自己的书童……柳三郎放下空憋的荷包,看向慕婳,她应该有银子?! “你借……” “借钱面谈。”慕婳无赖般笑道,“你说过请我喝酒的。” 谁说过请她喝酒了?! 这不是说胡话吗? 柳三郎被慕婳‘折磨’得没了脾气,虽然没有银子,但是气势依然不弱,对明显担心赖账的掌柜道,“不会少你一文钱,你先去拿酒吧。” “这个,这个。”掌柜既畏惧柳三郎的气势,又怕他真赖账,“要不您先抵押点什么?小人不是怀疑公子,而是前两日小人就吃过亏,以为是个豪客,却是个吃霸王餐的无赖。” “当然,小人不是公子是无赖。” “嗯,他比无赖强多了。” 慕婳在一旁笑嘻嘻的补刀。 “倘若我是无赖就先把你……” 慕婳突然再一次靠近,好奇的问道:“把我怎样啊?三郎?” 柳三郎抿着嘴角,扭过头去,在她面前,他好似就没占过上风,是因为当初他算计了她吗? 可被他算计的人多了,怎么偏偏拿慕婳没有一点办法。 “这块玉佩当做抵押,总够付你的酒钱了吧。” “够了,足够了。” 掌柜乐呵呵接过玉佩,不用看,已经手就知道是好东西。 “慢着。”慕婳摇摇晃晃站起身,轻轻巧巧从掌柜手中夺走玉佩,“不能让你占太多的便宜,玉佩……还是我收着,胖丫,给掌柜酒钱。” “是,小姐。” 胖丫递上去十两银子,慕婳又吩咐道:“再切一只鸡过来。” 掌柜尴尬的应承,那位小姐根本就没醉啊,账算得利落着呢。 慕婳理直气壮的教训柳三郎,“没有我在,你就要被他骗了,过日子要学会节俭啊,三郎!” 她摇晃着手中的玉佩,丝毫没还给柳三郎的意思。 “你心情不好,我不同你计较。”柳三郎没有再提归还玉佩的事,品着劣质的陈酿,“既然不是为夏家,那是因为什么?” 他其实更想问是不是因为沐世子。 慕婳愣了片刻,迷醉的眸子莫名显出几分哀伤,“做女孩子好难啊。” 她根本就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比如沐国公夫人,比如一向颇有贤名的秦夫人,她们怎么同她知道的不一样呢? ”我是不是找个男人同我生个孩子,才能明白做母亲的心思?“ 柳三郎手握紧酒瓶子,感觉到慕婳衡量的目光,却听慕婳又说,“你不行,你的事太多,太麻烦了。” 第六十三章 吃醋(求月票) 她可是慕婳,怎么可能为一点点小事就来酒馆买醉?! 何况她在夏府是完胜的,有夏家人排队登门道歉的时候。 甚至就连今日碰到的沐世子和沐国公夫人都伤不到她。 前世她无愧任何人,今生也只把他们当做熟悉一点的陌生人。 柳三郎被慕婳几句话撩拨得神思恍惚,一向好用灵敏的大脑成了浆糊,“你还没及笄,这就想嫁人了?!” “不行!你现在嫁人生子,绝对不行。” 他还没想明白呢,她怎么就打算嫁人了? 慕婳喃喃道:“为什么不行?你是我什么人?敢管我的事?” “……太早嫁人生子……” 他迅速寻找阻止慕婳嫁人的理由,好半晌才开口,“对你身体不好!对,太早生子的女人身体都不大好。” 慕婳趴在酒桌上,醉眼朦胧盯着面前摆着一排的空酒瓶,耳边仿佛回荡着那群人的笑声。 ‘少将军,你长得这么俊儿,等到去京城后,一准把京城的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没错,没错,我们少将军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少将军,你要活下去,活着去京城。’ ‘我还等着抱您的孩子呢。’ ‘京城的小姐没见到少将军该多遗憾啊,我们西北……也有貌比潘安的男人。’ 如今京城闺秀们痴迷沐世子,被沐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我很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慕婳喃喃的说道,手指在酒瓶子上点来点去,慢慢合上眸子,“乌鸦,平西,小北……我……我好想你们啊。” 莫名的柳三郎胸口很疼。 慕婳眼角渗出泪水,早就在玉门关外的陵园同他们道别,她把自己的宝刀都埋在了无名墓碑前,当做她一直陪着他们。 那座无名墓碑下,应该是她不周全的尸骨。 倘若她今日没有见到沐世子,也会想要小酌几杯,但不会喝得太多。 柳三郎缓缓抬手,手掌轻轻放在慕婳的后背上,感到手掌下传来的轻颤,她在哭啊,虽然没有落泪。 是谁让她这么痛苦? 这么思念? 柳三郎没听清楚慕婳的喃咛,慢慢靠近慕婳,唇角将要碰到她的发鬓,胖丫突然出声,“柳公子!” 他立刻远离宛若睡熟一般的慕婳,似烫到一般收回放在她后背手,端庄正坐,除了耳尖微微泛红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家小姐好像是醉了。”他甚至无辜费解的望着怒气冲冲的胖丫。 那无辜的表情都在说明一个问题,完全不知胖丫为何会动怒。 胖丫算是领教了柳三公子君子如玉外表下的‘无耻’。 方才她再不出声,柳三公子会不会直接亲上小姐? 柳三郎继续说道:“等我的仆从回来,我送你家小姐回宛城。” 依然显得正气凛然,毫无不妥之处。 胖丫不是柳三郎的对手,只能求助已经睡着的慕婳,低声重复道:“小姐说过,要在京城多住几日,就是回去也不会同柳三公子同乘一辆马车。” “你听错了!”柳三郎淡淡的否认。 “没有!”胖丫不敢看柳三郎如玉的俊脸,誓死捍卫自家小姐说过的话。 酒铺的门再次被推开,慕云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锦衣卫迅速包围住整个酒铺,掌柜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颤抖着嘴角,“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再不敢多要酒钱,再不敢拿往酒里参水,您……” 慕云手指凌空划了一下,再有锦衣卫上前堵住掌柜喋喋不休的嘴,不大且昏暗的酒铺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慕云走到慕婳身边,眸子闪过心疼之色,桌上的空酒坛子证明她喝了不少。 这间酒铺的酒能入口吗? 都是一些劣质的酒,劣酒饮用多了,后劲很大,明日慕婳怕是会头疼欲裂。 “慕云。”柳三郎抓住慕云伸向慕婳的手臂,“你……别吵她,一会儿我就带她回宛城。” “不必劳烦你。” 慕云手腕一抖,便把柳三郎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弹开了,“她是我妹妹。” 名义上没有错,柳三郎眼里闪过颓然,越发后悔提醒慕云的话了,早知道……“你怎么知道她在此处?你跟踪她?” 慕云淡淡的回道:“不是只有你才找得到她,也不是所有人都似夏七一样单纯!” 被柳三郎耍得团团转。 “若论找人,在京城能赶上你们锦衣卫的不多。”柳三郎半点也没有诡计被戳破的尴尬,明褒暗讽赞叹起锦衣卫找人的功力。 慕云扯动嘴角,“承蒙夸奖,以后我会比你先找到她。” 两人目光相互碰撞,在心里把对方当做最大的对手。 在宛城读书的陈四郎手拿书卷,却望向京城方向,陈家小院如同一口水井,太过狭小,已经不适合他了。 而夏七还在街上跑来跑去,夕阳余晖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无法淡化他脸上的焦急。 直觉告诉他,今日不找到慕婳,不同慕婳解释清楚,以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其实以前他母亲不是这样的,因姑姑封妃,母亲才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总是督促他读书科举,或是安排他拜访权贵。 夏七一点都不喜欢权贵间虚伪般的吹捧,和那些矫揉造作的小姐们。 慕婳到底在何处? 她肯定不会伤心躲起来,依然会是他记忆中洒脱俊朗的模样,总是说要做女孩子,她其实比他更不懂得女人的心思。 酒铺之中,慕云附身靠近慕婳,刚想把喝醉的她打横抱起,慕婳突然睁开眼睛,一抹嗜血般的警惕直接射靠近的慕云,她的身体极是自然做出防备反击的准备…… 慕云身躯一震,柔声安慰道:“婳婳,是二哥。” “二哥么?”慕婳戒心顿时少了许多,彻底看清楚面前的人,“二哥,你也来陪我喝酒?!柳三郎酒量太浅,他不行。” 慕云打横抱起慕婳,察觉她身体猛然僵硬,好似不知手脚该怎么放,看来她是第一次被男子这么抱住,“婳婳,二哥带你回家!” 柳三郎唇边含笑看着他们兄妹远去,眸子却是幽暗一片,迈进门来的书童差一点被公子爷身上的寒意冻住。 第六十四章 撒娇(250月票加更) 前世她酒量很好,几个男人都喝不过她,今生虽没有前世的好酒量,但也不差的。 此时她被慕云打横抱在怀中,她的酒立刻醒了大半,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手指勾住慕云的衣衫,慕婳犹豫挣扎的说道:“还是我抱着二哥吧,您身体不好,受不得累。” 说完,她腰肢一扭,翻身就要从慕云的怀里跳出去。 “婳婳不是要做女孩子吗?” 慕云温柔的嗓音令慕婳抬起微醉却依然清澈的眸子,慕云唇角含鼓励意味,“我相信婳婳会是一个最好的女孩子。” “先从在二哥怀里开始么?” 慕婳头有点晕,轻轻依靠在慕云胸口,喃喃的说道:“感觉不错呢。” 慕云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心猛然提起,顾不得此时的慕婳对他依赖,认真的说道:“除了二哥以外,任何男人这么对你,你都要把他打得他妈妈都认不出他来!” “哦。” 罕见的慕婳乖乖点头,继续蜷缩在慕云不是很宽阔的怀中,将脸颊彻底埋入他胸口,愉悦轻快的说道:“我听二哥的,不过我哪有那么残暴?我一般不揍人的,揍人是他们逼我。” 慕云实在很想就这么抱她一路走回去,可临近黄昏,街上的人很多,已经不少人向他这边看过了。 不是身后跟着锦衣卫,行人的目光怕是会更热切。 他的府邸离着此处还有一段距离,慕婳本身在京城的名声已经被永安侯那边败坏得差不多了,慕云不愿意怀里的人再多一个放荡,勾引义兄的污名。 不仅他不乐意,还在酒铺窗口站着的柳三郎怕是也不会眼看着他抱着慕婳穿行在街道之上。 “准备马车。” “是,十三爷。” 异常迅速,锦衣卫牵来马车,慕云万分不舍放下慕婳,便直接抱着他坐进马车里。 迈入车门前,慕云向窗口看去,依稀可见柳三郎异样温和的笑容,同寻常儒雅一般无二,然慕云却能清晰的感到柳三郎的敌意。 柳三郎的厉害,同他一起办过几桩事的慕云一清二楚。 “婳婳,以后小心柳三郎。” “嗯。” 慕婳继续享受做女孩子的福利,从她有记忆起,就没人拥过她。 虽然有袍泽们玩笑般互相拥抱过,甚至勾肩搭背一起玩闹,但袍泽和亲人是不一样的。 慕婳心跳得很厉害,虽然想念那些逝去的英魂,但她依然认为活着真好! “闭眼,睡一会儿,等回府后,二哥给你熬醒酒汤。” 慕云被她清亮的眸子看得有点囧,是因为有了慢慢的记忆吗? 她和慢慢一样,都是一个渴望被亲人宠爱疼爱的女孩子。 哪怕她比慢慢坚强,睿智,潇洒得多。 慕婳合上令慕云心酸的眸子,低声道:“醒酒汤我要喝甜的。” 慕云楞了片刻,一脸的欣喜,“行,二哥亲自给你做甜甜的醒酒汤。” 也就在此刻,她才把他真正当做二哥。 以前慕婳可不是这么理直气壮对慕云提出要求。 虽然只是二哥,但慕云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慕云购置下的府邸,一如他以前给慢慢说过的,周围多是功勋贵胄,以前曾经是前朝时还是某王爷的王府,后来太祖建国,把这处府邸分封给他的侄子。 宗室子弟降等袭,不成器者居多,又因为太后娘娘摄政长达十余年,狠狠收拾了一批不老实和荒唐的总室子弟,这处美轮美奂的府邸便落到了慕云手中。 得到府邸后,慕云又按照慢慢的喜好重新修葺一番,更加彰显府邸的奢华。 慕云发觉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微微皱着眉头,即便熟睡好似也不大安稳。 把慕婳轻轻放在千功床上,慕云站在床头,凝视滚到被子里,自动蜷缩成一团的慕婳,同慢慢很像。 慢慢睡觉也是如同猫儿一般团成一团。 “十三爷。” 门口传来属下的声音,慕云察觉慕婳皱紧眉头,抬手制止属下继续回禀,弯下身体,他仿佛能看到慕婳脸上的汗毛,轻轻说道:“婳婳,二哥会一直陪着你,不再让你孤单一个人。” 指尖轻轻点过她的眉心,慕云只听见慕婳嘟囔了一句,又继续缩在松软的被褥中。 她的眉头渐渐松缓,唇边多了笑纹。 慕云轻手轻脚的走出门,把禀事的随从带出老远,不悦的问道:“何事?” 随从莫名打了个寒颤,原来他打扰十三爷和慕小姐相处了! 简明扼要回禀他们得到的慕小姐去夏府的经过,毕竟是监察百官的锦衣卫,便是治家森严的夏府,锦衣卫仍然能探听到想探听的事。 “这么说,她连一口茶都没喝上?” “……” 锦衣卫低垂下脑袋,这不是重点! 面前这人绝对不是精明干练的十三爷。 慕云缓缓开口,“夏家老祖宗还有点脑子,知道训斥教导长媳,不过夏家……他们全族都算上,没一个人体察到皇上封妃的深意,倘若他们信了外面夏妃娘娘容易生养,天生福相的流言,辜负皇上厚望,夏妃离着失宠就不远了。” 几乎与此同时,柳三郎同自己的书童说了差不多对夏府的评价。 “今日咱们住在京城,过几日,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见程伯父一面。” 慕婳还在京城,柳三郎怎能放心离开呢。 书童轻声说道:“孟公子也进了京城,同他姐姐说要和离,连他姐夫都惊动了。而且您让我去打听永安侯府的动向……他们仿佛已经听说慕公子是锦衣卫司指挥使,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永安侯督促他夫人去看望慕大人,听说三小姐也会一同前往。”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颇有深意般无声笑了。 威严肃穆的皇宫,一间布置雅致的屋子,一头发花白的老太监撑着脑袋歪在榻上,小太监为他捶打着腿,一旁跪着几个回事的太监。 “皇上又去了程大学士府上?” “是。” 老太监穿着松软雪白的内衣,撑着额头不咸不淡的说道:“皇上还真是重视他这个师弟,几日不见都不行。” 在皇宫中,也只有跟随太后娘娘的王公公敢这么说。 回事的太监有说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事,老太监便让他退下去了。 太监倒退到门口时,随意说道:“王公公,慕云留了口信,说要……” 老太监一下子从榻上翻身而起,连鞋都没穿,直接站在地上,惊骇般问道:“谁?你是说慕云?锦衣卫的慕云?!” 第六十五章 开撕 “是,是,是慕……慕大人。” 回事的太监不曾见过王公公如此激动过,不自觉加上大人两个字。 不怪他不把慕云当回事。 慕云虽在锦衣卫中地位很高,但在他们眼里还是初露锋芒的小子,况且他们太监和锦衣卫本就不大对付,锦衣卫忠于皇上,而他们的老祖宗王公公却是太后娘娘的心腹。 曾多次为太后娘娘抵挡危险,据说王公公还是太后娘娘的同乡,不曾离开太后娘娘左右。 若论太后娘娘最信任的人,非王公公莫属。 便是当今圣上对王公公都礼遇有加,宫内宫外的事更难以隐瞒过王公公。 “老祖宗,您穿上鞋子。” 方才给王公公捶腿的小太监怯生生提着一双软底的布鞋上前,弯腰侍奉面容冷峻王公公,眼见王公公要出门去,侍奉小太监连忙去拿过外衫蟒袍。 令所有太监都无比羡慕的蟒袍。 这是太后娘娘特意为彰显王公公独特的地位而赏赐的,除王公公以外,旁人想都不要想。 “不用。”一向沉稳的王公公略显急促,“不穿蟒袍,云哥儿第一次肯私下见我,他……去拿件素色的袍子过来,快去!” “是,老祖宗。” 小太监麻溜得去找素色的外袍,心头默默记住慕云的名字,这人对老祖宗无比要紧,以后绝对不能得罪慕云。 到底慕云是何身份,令一贯冷血的王公公这般慎重对待? 回事的太监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请罪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耽搁王公公的大事。” 王公公被侍奉着穿上低调奢华的外袍,挽着袖口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算大事,他对我无比重要!” 跪地的太监浑身打着寒颤。 只听头上传来冰冷的声音,“让他刷三个月马桶,长长记性!” “遵命。” 门口的太监应诺,整个后宫的马桶,未来三个月都归没有最先回禀慕大人要见王公公的太监洗刷了。 刷完三个月马桶,王公公还会不会想到把他调回来都难说的。 也许他一辈子都要同马桶作伴了。 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在宫中传开,无论是谁,再面对传说中能令王公公动容的慕云时,都异常的谨慎小心。 “十三爷,王公公那边传话,说已经到了您指定的茶室。” 锦衣卫万万没想到慕云的背影如此之深。 此时慕云在厨房,背对着回事的锦衣卫,小心翼翼看着火上的瓷罐,往瓷罐中煮着的醒酒汤加上一点点糖,亲自尝一尝,皱眉道:“不够甜。” 一旁捧着糖罐的厨娘想笑又不敢笑,小声道:“要不再加一点?” 她就从来没听说过醒酒汤还得是甜的。 慕少爷真是个宠爱妹妹的好哥哥啊。 府里侍奉的仆妇全都是慕云新雇来的,大多都是从被他抄家的勋贵大臣家买来的仆从,他们畏惧锦衣卫慕十三爷,同时也感激慕少爷让他们免于同以前的主子一样的下场。 侍奉慕云尽心尽力。 他们老早就听说过,慕少爷有一个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妹妹。 今日他们总算是见到传闻已久的慕小姐了,虽然只看了一个侧脸,慕小姐一直是被慕少爷抱在怀里的,但是慕小姐侧脸也很漂亮,娇娇柔柔,软糯可爱。 倘若慕婳听到下人们的心声,只怕会让慕云把他们都扔到锦衣卫的诏狱洗洗脑子。 她最烦娇弱软糯这个词了。 慕云又加了一块糖,再尝一尝,微微颔首对厨娘吩咐,“一会给小姐端去的时候,在旁边多摆一个糖罐。” “是,少爷。” 厨娘连声音答应,再次感叹迈出厨房的慕少爷真疼妹子。 慕云带了几个亲信离开府邸,赶去同王公公约定的地点,他期望能在慕婳醒来前,再赶回来,看着她用了醒酒汤。 然而慕云没有想到,他刚刚离开没有半刻钟,标记着永安侯府的马车停在他的府门口。 从马车上跳下一个皓齿明媚,身穿驼色半袖,素色马面裙的女孩子。 她轻轻巧巧走到门房处,笑容亲切令人心生好感,“请问,你们府上主子少爷是慕云,慕少爷么?” “……你是?” 门房看女孩子虽是丫鬟打扮,然浑身的气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上一些,他们都是在勋贵人家待过的人,知晓看仆从便知主子的心性。 少女向马车方向指了指,笑道:“车上坐得是永安侯三小姐,他是你们主人嫡亲的妹妹。听说二少爷回京了,三小姐特意赶过来。” 妹妹?! 又是妹妹?! 门房不敢大意,他们从进府侍奉那一日起,就一直听慕少爷有多疼妹妹。 方才慕少爷抱回一个妹妹,这又来一个妹妹? 永安侯府三小姐的名声就连他们也是听过的,都说是个知书达理,善良文雅的佳人,倘若不是因为沐国公府的嫡女嘉敏县主回京,许是她也会被太后娘娘留在跟前呢。 两位名声很好的佳丽并没因为外面种种对比而不和,反倒她们成了不错的手帕之交。 如此,京城双姝的名头越发响亮,她们的风头更盛。 “慕少爷刚刚有事外出,真是不凑巧,不过……不过慕少爷的妹妹在府上。” “妹妹?!” 女孩子皱了皱眉眉头,试探的问道:“是慕婳吗?” “奴才不知具体姓名,不过她是慕少爷亲自带回来的。” “她算哪门子妹妹?!”女孩子眼里闪过厌恶嫌弃,爹娘在宛城丢了个大脸,连累了木少爷丢了西北良驹,为这事永安侯夫人震怒,直接把她的爹娘关了起来。 不是她苦求小姐出面,爹娘怕是会被永安侯夫人一顿棍棒打死。 “马车上的三小姐才是二少爷嫡亲妹妹,慕婳……不是……” “不许胡说!” 马车车帘微微挑起一道缝隙,极为悦耳好听的声音宛若仙乐一般飘出,“四妹妹一直是永安侯府的小姐,是我的妹妹,你不敬她,便是不敬我。” “这段日子一直是四妹妹照顾二哥哥,也不怪二哥哥疼惜她了。” 仆从光听声音就感到身心愉悦,温柔可人,通情达理,帝都双姝名不虚传啊。 第六十六章 心机(求月票) 永安侯三小姐必定是慕少爷的妹妹无疑。 门房的下人更加恭谨,哈腰恭迎道:“慕少爷不在府上,不过少爷说一会就回来,三小姐不如进府等少爷。慕小姐在后宅安歇,知晓三小姐到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仆从的谦卑令女婢极为有面子,慕婳即便一直照顾二少爷又如何? 小姐来了,二少爷眼里只会有三小姐。 慕婳就是个伺候少爷主子的丫头,还不如她呢。 三小姐柔声道:“那就劳烦你开府门,让我的马车进去了。” “杏儿,给管事一些银钱,买点糕点酒菜解解乏。” “哎。” 杏儿拿出几颗梅花形状银锞子递给门房的下人,甜甜一笑:“三小姐心地善良,对仆从尤其和善,也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子,同慕婳……” “杏儿!”三小姐声音严厉不少,依然清脆好听,宛若珍珠落在玉盘上一般,“你再直呼四妹妹的名姓,别怪我让管事妈妈罚你!” 杏儿的父母王仁夫妻如今生死未卜,就算侥幸活命,以后怕也没有以往的风光,她如何不记恨始作俑者慕婳? 她家为永安侯府付出良多,一向忠心耿耿,怎么她就只能做伺候人的奴才,而慕婳不仅可以姓主子的姓氏慕,还成为永安侯的四小姐。 真是不公平! 杏儿不敢再回嘴,低头道:“三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小姐满意的声音传过来,“倘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当遵重四妹妹,她这些年过得着实不易,代替我照顾二哥哥,便是母亲也念着她的好。” 再一次提起慕婳照顾慕云,下人们心领神会,许是慕婳就是侍奉慕云的一个丫头。 他们在原本主人府上听过慕婳,一个不孝的逆女,声名狼藉,跟京城双姝的三小姐没得比,慕少爷没准只把她当做侍妾……反正他们也不是嫡亲的兄妹。 府邸大门敞开,马车行驶进富贵堂皇的慕府。 三小姐听到下人们恭迎声音,唇边扯出一抹得意,然很快她便掩去得意,一如往日般温婉柔美,从马车帘子缝隙望出去,三小姐惊讶府邸的奢华布置。 果然慕云就是锦衣卫司指挥使,十三太保中名声最响亮,最得锦衣卫都指挥使看中的十三爷! 今日听到慕云真实身份时,不仅她吓了一跳,便是一向沉稳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母亲也摔了手中的茶盏。 谁都想不通,病歪歪的慕云到底是怎么加入锦衣卫的,不仅加入了锦衣卫,还是锦衣卫重量级的掌权司指挥使。 永安侯恢复爵位也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连永安侯都只能挂一个闲职,被众人轻视的庶孽竟然成了锦衣卫的十三爷? 永安侯不好亲自登门,便让其夫人先来探探口风,毕竟慕云一直是永安侯夫人养大的,永安侯很少注意这个可以说他人生污点的儿子。 三小姐是孝顺女儿,看出永安侯夫人的为难,便主动请缨,率先来看望慕云,凭着她细腻的心思和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性情,再加上令男人心动的美貌,她不信慕云能无动于衷。 她从不同慕婳相比,因为她自信,无论从哪一方面,她都是完胜慕婳的女孩子。 同暴躁偏激,冲动愚蠢的慕婳相提并论,简直就是拉低她的格调。 她真正的对手……只有嘉敏县主,连一些顶级勋贵人家的嫡小姐,三小姐都没看在眼中,那群人不过是出身比她尊贵一点罢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在她们中间独占鳌头。 当日沐桦因沐国公和沐世子的战功得到太后娘娘看重,封她为嘉敏县主,三小姐不觉得自己比沐桦表现差,只是没有能干的父兄罢了。 永安侯恢复爵位后,变得纵情声色,好似要把受过十几年的苦一下子都弥补回来,他在官场上却是毫无主见,谨小慎微,一个劲巴结英国公,生怕再惹下麻烦,爵位再被皇上给夺去。 两个嫡出的兄长,同永安侯一个德行,还指望她能嫁给英国公世子,保住他们一世荣华,他们根本就没心思在官场上奋进。 至于木瑾,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三小姐本也对木瑾期望很深,觉得一直把自己捧在心头,对她言听计从的木瑾是可以依靠的,然而木瑾去宛城不仅没能接回英国公采买的宝马良驹,还在宛城丢人现眼,把她也牵连进去了。 何况木瑾手指生生被慕婳折断,今年科考能不成参加还在两说的。 倘若木瑾错过科举,一个举人在京城什么都算不上,耽搁三年,谁能保证木瑾以后就能高中? 不过三小姐不打算对木瑾置之不理,毕竟木瑾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说慕云所拥有的权势地位后,三小姐深知机会来了! 她总算有一个能拿出手,且有本事的哥哥。 将来慕云若是就任锦衣卫指挥使,只怕连如今风光无限的沐世子在慕云面前都得多加小心,能当指挥使的人全都是皇上的心腹爱将,曾经执掌西北兵权的沐世子最怕得人就是监察百官的锦衣卫。 虽然进京后,沐世子远离同他出生入死的袍泽下属,做出一副不再联系下属的样子,这一切不过是让皇上和太后娘娘放心罢了。 “三小姐,请您下车。” “嗯。” 马车里伸出一只洁白无暇的手,一旁的仆妇很是吃惊,这只手怎么那般白皙细腻?光看手就能猜到三小姐的皮肤有多细腻华润,怕是真能掐出水来。 清淡怡人的香气袭来,令人不由得贪婪呼吸着这种独特的香气。 简直有身处百花丛中的感觉,暗香扑鼻,不觉得香得腻人,同时下勋贵小姐衣服上的熏香和涂抹的香水都不一样。 三小姐还没正式露面,已经给人以她是倾国倾城的印象。 同时勾起好奇心,有着特别的香气和一只白皙手腕的女孩子到底美成什么样? 在回廊柱子旁边,胖丫目光似要喷火,一群仆从都跑过去巴结三小姐了,把小姐丢到一边,而三小姐只是露出一只手就让她们一个个心驰神往。 胖丫跺脚转身离去,她要去把小姐叫起来,既然三小姐来了,大不了她陪小姐回宛城静园去。 第六十七章 应对(月票300加更) 慕云少爷还不如柳三郎,起码柳三公子不会让三小姐进门,更不会让侍奉的下人巴结讨好三小姐。 胖丫脸庞气鼓鼓的,脚步加快,几乎小跑飞奔,穿梭在一步一景,美轮美奂的府邸,眼前的美景,精致的屋舍再也击不起胖丫的兴趣。 她只想着在小姐发现三小姐被仆从簇拥逢迎前,让小姐远离慕云。 省得小姐再为善变的慕少爷伤心。 有她陪着小姐,慕少爷他们根本不重要! 来到慕婳歇息的房门前,胖丫稳了稳心神,轻轻推开门,来到床前,慕婳蜷缩成一团,正睡得香甜,不够白皙的脸旁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小姐柔和了许多呢。 小姐绝对不比什么京城双姝差,只是胖丫想到三小姐露出来的半截皓腕,奶白奶白的,晶莹细滑,再想到小姐受过的苦,直到现在皮肤还显得粗糙,破坏了小姐的天生丽质,胖丫抽气两声,眼圈微微泛红。 “喂喂,小胖丫,谁又欺负你了?” 慕婳缓缓睁开眸子,笑意盈盈的问道:“看我这位美人沉睡图,你竟然感动得哭了?!” 顺便拢起铺散开的青丝,慕婳撑起身体,“怎么?你家小姐漂亮吗?” “……您竟然装睡?”胖丫瞠目结舌,脸庞微微泛红,小姐,即便皮肤不够细腻,但浑身的魅力无人能抵挡。 不是假装出来的妩媚,而是令人心头痒痒的,小姐无意识就把人给迷住了。 哪怕是自夸都是那么好看。 “我们……我们走吧。” 胖丫狠了狠心,从小姐脸上移开目光,弯腰捡起鞋子,打算给小姐穿上,“这里不好,不如宛的静园,我不喜欢这里。” 慕婳接过鞋子,佯装不在意的问道:“谁招惹你了?还是说……” 想到一种可能性,慕婳感觉宿醉后隐隐疼痛的额头反倒更为清醒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便是她喝醉了,也总能很快清醒。 这也是上辈子多年做少将军练出来的本事。 毕竟她总不能因为喝酒或是不小心被人看出端倪,进而不利兄长和母亲……她几乎睡觉时都保持警觉,然而她的付出在他们眼里怕是一文不值,依然记恨着她在母亲肚子里抢了兄长的养分。 慕婳自己穿上鞋子,轻声问道:“永安侯府来人了?” 慕云大张旗鼓在京城展露身份,永安侯府的人不到才叫奇怪呢。 虽然锦衣卫在勋贵朝臣中名声不大好,专门打听消息,并向皇上打小报告,抄家时凶神恶煞,从不留情面,然锦衣卫监察百官的权利,令大臣们畏惧。 当今还是用锦衣卫比较谨慎的明君,换做先帝当政时,锦衣卫的权柄更盛,即便是当朝首辅在锦衣卫都指挥使面前陪尽笑脸。 根基不稳的永安侯恨不得见哪位权贵都叫祖宗,猛然发觉他儿子是锦衣卫司指挥使,如何不动容?如何不迫切想要挽回慕云的心? 胖丫咬着嘴唇,颇为意外小姐满脸的兴奋愉悦,她不懂小姐了,然而这样的小姐更显得潇洒,给她更多的信心,相信小姐战无不胜。 要比失落或是愤怒,亦或是感伤的小姐更让人心折。 “来得是三小姐。”胖丫见慕婳信心满满,低声道:“一群仆从都跑去巴结三小姐了,我看慕少爷未必如他说得,只重视小姐您。” 慕婳坦荡一笑,“不会的,二哥不是被美色迷住的糊涂蛋。他和他的慢慢在关外互相依靠,兄妹情深。” “可是三小姐长得很好看,名声很好。”胖丫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她的手很漂亮。” “一直精心保养,自然漂亮,不是说,她沐浴都要放一些牛乳,花瓣什么的。” 慕婳一点不意外三小姐的美色,能迷住英国公世子,还能在贵女云集的京城崭露头角,三小姐又其实一般的角色? “你不必为我担心,该畏惧的人不是我!” 慕婳穿上外衫,烦恼般拢这头发,胖丫想上前帮忙小姐梳理发髻,小姐很聪明,但是就是不会梳女孩子的发髻,总是把发髻弄得歪歪斜斜。 “慕少爷放了许多件衣服,首饰,我打开给小姐您看看?” 贵女闺房有的东西,此处一样不缺,没有的珍贵首饰,首饰盒中也装得满满的。 慕婳正在琢磨,听到门口有仆从的声音,“永安侯三小姐来了,她请你过去。” 声音虽是依然恭敬,但听着慕婳是客人,三小姐才是这座府邸的主子。 “不用麻烦再找衣衫和首饰。”慕婳没用胖丫帮忙梳理发髻,直接绑了个马尾,弹了弹衣袖,对着镜子嫣然浅笑,“我想早一些见见传闻已久的三小姐呢。” “小姐……”胖丫担心的说道:“她看起来是有备而来,收买人心,再加上她身边跟着的丫鬟也不是个省心的,您一定不能大意,被她蒙蔽了去。” “说不过,还打不过吗?” 慕婳眼角眉梢一挑,一抹凌厉染上眉间,“世上就没拳头解决不了的事儿,三小姐心思再多,手段和话语也没拳头硬。” “您是打算揍三小姐?” “看不顺眼,又惹到了我,还留着她?” 慕婳潇洒般推开门,迈步走出来,“横竖我名声已经很差了,多个暴力的名声,以后谁想再对我动心思,也要看他们能不能承担起后果,让她和木瑾作伴养伤,能加深他们的感情,我这是做好事呢。” 仆从缩了缩脖子,弯腰更低了一点,更加恭谨,眼前这位慕小姐,惹不起啊。 “三小姐在哪?” “客厅,前面的小客厅,奴婢领着您过去。” 女婢连忙在前面引路,慕婳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还赞赏一番园林的景色,看得出慕云对这处宅邸是用了心思的。 其中有不少的布置,都是按照慢慢的喜好。 这处府邸就是慕云给慢慢建造的家,可惜怡人已经没来得急享受,灵魂就消失了。 坐在小客厅的三小姐优雅从容的品茶,仪态端庄,一举一动宛若一副画作,令人赏心悦目。 她心头却暗暗心惊府邸的奢靡富贵,单是客厅里摆设的这座屏风,她在京城勋贵人家都不多见。 慕云这位兄长,她一定要从慕婳手中抢回来! 她才是慕云的嫡亲妹妹! ps求两张月票,恳求姐妹们支援。 第六十七章 惊讶 事实证明,血脉的牵绊不是低贱卑微的丫头可以撼动的。 三小姐曾听说在关外时,慕婳对嫡出的两位哥哥也很好,有好东西总是惦记留给哥哥们,然而回京后,待到互换身份的秘密大白天下,那两位永安侯夫人嫡出的儿子对慕婳可没有再多一分的关爱怜悯。 反倒是把三小姐当做嫡亲妹妹疼爱,四处找寻她所钟爱的好东西,说是用这些东西补偿她。 每当提起慕婳,他们总是一脸嫌弃,对三小姐说,慕婳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把丫头当做妹妹亲人看的人,绝对不是做主子的。 他们才是血脉相连,同根而生,互相扶持的血脉至亲。 无论在何处,三小姐都是最受瞩目的一个,也总能赢得旁人的好感善意,这也给三小姐无限的底气,慕云见到她之后,自然会感受到身体中血脉的呼唤,似兄长一般,只宠爱疼惜她一人,彻底把慕婳放到一旁去。 “慕小姐到了。” 女婢轻轻挑起珠帘,琉璃珠子互相碰撞,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浅浅的脚步声,随后传来风铃一般的笑声: “永安侯府的三小姐真是稀客呢,令我和二哥的寒舍屏蔽生辉呀。” 人未到,笑声已经到。 先发制人,一句话便把三小姐苦心经营的府邸主子形象毁了个大半。 此处是慕云和慢慢的家,慕婳绝不会容许被三小姐之流玷污了去。 慕婳喜欢以武力压得人不得不服,可不意味着她就是只会动拳头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人,前世她能取得那些成就,能同朝廷上朝臣掰掰手腕子,让沐家在西北一片拥有雄厚的实力,令朝廷不不好轻易动沐家军,这一切不能不提她天赋异禀,聪慧果敢。 她不懂女孩子复杂心思,然她的聪慧也不是寻常女孩子能对付的。 慕婳把眼前的绝色丽人当做心腹大敌看,自然更加慎重了,不让三小姐占一点的上风,从各个方面都要碾压三小姐,这是慕婳对自己敌人的基本态度。 心慈手软便是养虎为患,前世的敌人用累累尸骨证明慕婳的无情冷酷。 哪怕三小姐是个女孩子! 她可以对漂亮的女孩子怜香惜玉,对女孩子温柔一点,然三小姐显然居心叵测,有了小慕婳的记忆,她怎么可能不把三小姐当做敌人? 三小姐闻言皱了皱眉好看的眉头,看向门口方向,夕阳余晖映衬在步伐稳重的那道倩影身上,令她身上似多了一层鎏金色的光晕,三小姐一时看不清慕婳的容貌。 只觉得慕婳好似变了。 直到慕婳完全走进来,唇边含笑,眸子清澈明亮,脑后的马尾依然轻轻摆动,端是潇洒从容,落落大方。 三小姐听到身旁的杏儿抽气声音,“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慕婳?!” 即便被皮肤拖累了,慕婳的眉眼也是极好的。 以前的慕婳浑身阴沉沉的,总是用激愤的目光看人,时而暴怒,时而哀伤,又总是一身不合时宜的打扮,弄得她本有十分的颜色,因此降为五分,在小姐闺秀中间,她就是个笑话。 连杏儿这样三小姐身边的丫鬟都比不上。 今日慕婳步履矫健,身姿轻盈,腰肢不可盈握,眸若漆墨,唇边挂着清媚的笑容,爽朗干净,宛若玲珑剔透的水晶,再不负以往的阴沉晦涩。 倘若面前的人真是慕婳,三小姐心不由得往下沉了一寸,慕婳不似以往容易对付了。 此时慕婳也亲眼见到盛名已久的三小姐,小慕婳的噩梦,最恼恨又忍不住想要模仿的三小姐。 果然倾城是倾国倾城,娇媚如花。 皮肤是慕婳两辈子见过的女孩子中最好的,只怕连嘉敏县主都不如她。 俗语说一白遮三丑,白皙柔滑还透着几分晶莹玉色的肌肤让本就容貌出众的三小姐更加美丽。 “四妹妹。” 三小姐稍楞片刻,便恢复神智,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笑盈盈起身,快步走上去,欣喜的说道:“你大变样,我简直认不出你了。” 她伸出的手臂被慕婳轻轻挡开,露出一抹失望,然还强打精神,继续赞叹:“四妹妹也学会打扮了,你这样很好,气色也好,很漂亮。” 赞叹的话语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为慕婳的变化而欣喜。 好似她就是最最疼爱体贴妹妹的好姐姐,为妹妹光彩照人而高兴。 虽然没让三小姐碰到,慕婳手臂上还是涌起一片鸡皮疙瘩,莫怪小慕婳委屈,斗不过三小姐,就三小姐把假话说得无比真诚的本事,一般人都得跪! 女孩子都是三小姐这样吗? 前世她是少将军,父亲虽也有女儿,然她们一直在后宅中,同她不亲近,何况她也没世间去同异母的姐妹相处。 不多的空闲都用在身体孱弱,只能在后宅养病的兄长身上,同他说外面的趣事,说领兵作战时的艰难。 沐国公夫人倒是常常在她耳边提起,让她小心庶出的长兄,仔细他不安好心,亦说起姨娘有多得父亲宠爱,本能的慕婳便同后宅的姐妹们接触得更少了。 而庶出的女孩子对她也存着敬畏和一丝丝敌意。 “四妹妹,你怎么了?” 慕婳的目光令三小姐很不舒服,好似她一切的伪装都在慕婳面前……无所遁形,不,不是无所遁形,更贴切的说无论她做得多完美,多能取信于人,都无法影响到慕婳。 她就如同在戏台上表演的戏子,慕婳就是坐在台下看戏的贵人! 此时她才明白慕婳变化最大得不是学会了打扮,也不是气质上变得潇洒阳光,而是慕婳身上多了仿佛与生俱来的贵人气度。 慕婳令三小姐想到一人。 一位能摄政多年,从宫女走上太后宝座的太后娘娘。 当然慕婳还比不上太后娘娘,毕竟慕婳还没有及笄,气度上远远赶不上太后娘娘,可慕婳比太后娘娘多了少女的冲劲,以及已经被太后娘娘隐藏很深的锋芒。 慕婳好奇打量三小姐,坦诚的问道:“你这样同我说话,不累吗?” 继续求月票,求正版订阅支持。 第六十八章 暴力 三小姐面不改色,仍然和颜悦色,端着一副好姐妹的架子,提着绢帕掩嘴,双眸弯弯,笑意亲切,“四妹妹还是喜欢说笑,同四妹妹说话,自然一点都不累呢。” 她的故意显示帕子,在慕婳的记忆中,这条帕子是宫中的赏赐,因这条手帕,小慕婳曾经同三小姐差一点打起来。 当时三小姐含泪说把帕子让给小慕婳的,说是不能因这条帕子影响姐妹之情,帕子只是小物,姐妹才是互相扶持的至亲。 说得那叫一个动听真诚,自然遭到所有人的反对,一个劲安慰明白事理的三小姐,逼着小慕婳向三小姐道歉。 “这条帕子,你还用着?” 慕婳不负三小姐期望的询问,三小姐又用一种很感伤又很无奈的目光望着慕婳,“四妹妹还记得这条帕子?当时是我哭得太凶了,才把母亲和兄长们引了过来,你别记恨母亲,她也是无奈……” “不过是一条手帕,我还不至于耿耿于怀。我记得你说过,不能因这条帕子影响你和我之间的关系?” “……是。” 三小姐犹豫片刻点点头,慕婳变得不可掌握,她一时拿不准主意,不知慕婳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好。”慕婳身体向前,轻轻松松便把帕子从三小姐手中夺了过来。 三小姐甚至都没能感觉到慕婳的靠近,“四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刺啦,刺啦,慕婳直接把帕子撕成破布条,抬眼看向三小姐,“还有什么是你有,而我没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省得你总是一脸无奈委屈的看着我,同我解释来,解释去的。” “你太过分了!” 杏儿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指着慕婳道:“你有什么?从头到脚,哪一样不是永安侯夫人施舍给你的?去了宛城也不知道反省,一直惦记同三小姐争,真真是不知悔改!” “杏儿。”三小姐喝止道,“我说过不许对四妹妹无理,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可是小姐,您听听她说得是人该说得吗?不是奴婢不听您的吩咐,而是她不值得奴婢尊重。” 杏儿明显感到三小姐暗暗支持自己继续说下去,嘲讽般说道:“我真不明白,四小姐有什么?” 慕婳淡淡一笑,“我有得可多了,似你们这对主仆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当然对你们而言,我拥有你们最为缺少的东西。” 调侃的话语中透出骄傲自信,强大的气势迸发,令慕婳更俊儿上几分。 胖丫心领神会的问道:“是什么?” “品德和脸面。”慕婳笑眯眯的解释,“她们主仆啊,根本就是不要脸了吧。” 杏儿脸庞通红,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小姐都露出一抹阴郁,眼圈微微熏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滚落。 “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杏儿冲到慕婳面前,抬手向慕婳脸庞扇去,修剪得尖锐的指甲狠狠划过,恨不得直接挠碎慕婳脸庞上的嘲讽调笑。 砰,一声巨响,杏儿整个人飞了出去,凌空的身体正好撞到门口的珠帘,胳膊和右腿被珠帘缠住,哗啦啦,随着她身体重重落在地上,扯断琉璃珠子,乒乒乓乓珠子滚落一地。 “噗。”杏儿强撑起上半身,一口血喷出,鲜血染红了她的牙齿,狼狈中有几分狰狞,“你……你竟敢……” 慕婳抚了抚衣袖,继续端坐着,“三小姐只会用言语吓唬你,不舍得惩罚你,然我不一样,敢向我伸爪子的人,一般吐血都是最轻的。” 言下之意,她还手下留情了? 客厅中寂静无声,守在一旁伺候的奴婢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对慕婳更多了几分畏惧和敬畏。 不管慕婳身份如何,就这身手,她们一起上都不是个儿。 方才她们就没看清楚慕婳反击的动作,杏儿就飞出去了。 暴力,残暴,果真名不虚传。 慕婳锋利的言语固然被她怨怼的人脸上挂不住,然打在身上的拳头,那是实实在在疼得很,人毕竟是血肉之躯,知晓疼痛,受伤会吐血,会丧命。 “四妹妹,杏儿虽是丫鬟,但我同她主仆一场,一向把她看做……” “姐妹?” 慕婳接口道,“我可没有同杏儿这样的丫鬟当姐妹的喜好,倘若你还想认杏儿做妹妹,千万别同别人说,你我曾经是姐妹,哪怕是名义上也不行。” 她向胖丫看了一眼,“当然小胖丫除外,我从没把她当做丫鬟,她是陪伴我,帮衬我的好密友,就是手帕之交的意思。” 其实慕婳就算不解释,胖丫也不会多想,毕竟她身份同慕婳云泥之别,她做慕婳的丫鬟从没感到任何的委屈。 反倒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连往日最爱的才子美男子都不爱看了。 为了小姐,她敢直接怨怼如玉君子柳三郎,昳丽俊美的慕云。 然而慕婳当众向她解释,胖丫激动想落泪,体会到小姐所言的尊重,小姐一直尊重着每一个值得尊重的人,从不因身份高低便区别对待。 “慕婳……你……” 杏儿再次咳血,小腹一阵阵抽痛,是不是被慕婳踢坏了?“三小姐,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同慕婳没任何不一样。” 慕婳微微摇头,遗憾的说道:“真是没有记性,不知死活!还敢继续惹我?杏儿,是吧,倘若我没记错你是王仁夫妻的女儿,莫非王仁夫妻没回永安侯府?你没见过他们?还是说你非要逼我把你舌头拽出来,让你似你娘那样被掉在府门口?” 杏儿立刻收声,甚至不敢再向慕婳方向看上一眼,宛若那边坐着的少女是地府阎王,折磨人的本事令人胆寒。 她娘的舌头到现在还收不进口中,跟狗似的伸在嘴外,更恐怖是她娘一身的恶臭,怎么洗都洗不去臭味,连大夫都不知慕婳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慕婳慢悠悠的问道:“我这人恩怨分明,旁人如何对我,我必然十倍奉还!” “婳婳。”慕云心急火燎闯了进来,紧跟在慕云身后的门房下人脸上还留着巴掌印,“你相信我,我绝不就会……” 慕云被眼前的局面镇住了。 第六十九章 预言(月票350加更) 当慕云从和王公公会面赶回府时,听门房下人说他亲妹妹来了,并在府上的客厅安坐喝茶。 门房的仆从有意讨好慕云,满口夸赞三小姐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善良贤淑,真不愧京城双姝的名声。 仆从们丝毫没发觉慕云阴沉的俊脸,也没见到一直跟随慕云的锦衣卫露出看死人的目光,正喋喋不休的仆从被从天而降的耳光打懵了。 慕云少爷很少亲自动手。 然慕少爷打人真疼! 眼见着凶神恶煞般冲上来的锦衣卫,仆从腿一软,跪地连连告饶,虽然他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莫非是夸奖三小姐还不够好? 慕云失控般打了仆从,更显焦躁,每一次慢慢遇见三小姐都会被欺负,都会闹得明明有道理却成了慢慢成了胡搅蛮缠的一个。 三小姐一直是无辜的。 如今慕婳正在府中安歇,她已经不是慢慢了,可她有慢慢的记忆和所有承受过的痛苦回忆,在慕云心里一直觉得她也是慢慢。 只要三小姐慕媛出现,慕婳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连女孩子的心思都弄不明白,怎么同心思颇多的慕媛抗衡? 别说慕婳,有时慕云都对慕媛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慕云急冲冲往里走,真该同仆从早做交代,绝不准许永安侯的任何人进府,尤其是在他不在府上的时候! 今日给了慕云一个深刻到骨子里的教训,他低声吩咐,“要让所有人明白,上至权贵大臣,下到普通百姓,我慕云只有一个妹妹,也只能慕婳一人!” “是,十三爷。” 锦衣卫此时可不敢触慕云的眉头,连声答应下来,散步消息这种事,他们锦衣卫也很擅长,绝对能在一天之内,让十三爷满意。 不过永安侯到底是十三爷的亲爹,不管不顾真得好吗? 太后娘娘寿诞将近,各地都在上表恳请朝廷表彰孝子,当今也是个侍母极孝的大孝子,据说当今很是推崇和谐家庭,父慈子孝。 “二哥哥。” 慕媛柔柔的声音换回慕云的神智,三小姐慕媛见慕云望过来,扬起绝色的脸庞,笑起来时脸肌肤白中透着一抹樱花般干净的粉色,把少女的娇憨和柔美融合到一处,“我等二哥哥好久了呢。” 她撒娇般的声音很有分寸,既不显得太过矫揉造作,又让慕云感到很舒服,忍不住会去关爱三小姐。 慕婳摸着下颚,原来女孩子撒娇是这样得吗? 难怪前人说过,女人能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三小姐站起身,迎上慕云半步,又仿佛怯懦般不敢上前,笑盈盈道:“不过是我和四妹妹几句玩笑罢了,二哥哥也知晓,我们女孩子总是爱为一点点小事就拌嘴,可一会儿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说着还向慕婳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好似她同慕婳的关系很亲近。 她轻轻咬着樱唇,洒落进来的黄昏令她整个人如梦似幻,美得惊心动魄,“也是我这个做姐姐不好,没能让着点四妹妹,明知道她性情有点急,还随口同她开玩笑。不过,四妹妹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今日只是一条帕子,我还能找到同帕子一模一样的绢莎,府里也有宫中出来的绣娘,花色也能模仿出来。” “四妹妹。”三小姐又端起姐姐的架势,认真的说道:“这次还有补救的机会,下一次……下一次你再做这些事前,最好动动脑子,别在冲动了,否则会给侯府和二哥哥带来无穷的麻烦,影响二哥哥的仕途。” 多么深明大义的女孩子啊。 有礼有节,既然不过分疼妹妹,又不会推脱责任,想方设法帮惹事的妹妹解决麻烦。 顺带还帮着父兄消除隐患。 有这样一位妹妹,是慕云之福。 她可比只会惹事闯祸,不分轻重的慕婳强多了。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 慕婳意犹未尽的笑着鼓掌,“好,好,说得好,三小姐表现得更好呢。” 掌声渐渐停歇,慕婳唇边勾起一抹玩味,“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又是仿造绢莎,又是让绣娘仿造宫中赏赐的绢帕。一块帕子而已,宫中贵人未必会记得,而且……” 稍稍停顿片刻,勾起三小姐所有的好奇心,慕婳灿烂一笑,“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入宫或是出入勋贵人家了,谁会在意你用什么帕子呢。” “倘若你想留个念想,将来好回忆曾经风光之时。” 慕婳轻轻把散落在自己脚边撕碎的绢帕踢起,薄若纸张的绢帕条飞起,直接落在三小姐面前。 赤裸裸的侮辱,嚣张至极的打脸! 旁人就算想做也做不到提飞软软的帕子,也只有慕婳这样有身手有功夫的女孩子能办到。 三小姐顿时脸庞扭曲了一瞬,缓缓低垂下头,垂下流海都无法挡住她的哀伤和不被理解的痛楚: “四妹妹还是瞧不起我么?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洗脱在四妹妹眼里长在商贾人家的卑微?市侩?我也想……也想似四妹妹一样长在母亲跟前,从小接受世袭贵胄的教养,我也想的,可惜……” “啪。” 一杯还留有温度的茶盏直飞过来,三小姐稍楞片刻,任由茶盏砸在自己身上,茶水污了她华美的衣裙,哽咽道:“对不起,四妹妹,我不该再提起这些往事。” “二哥哥帮我劝劝四妹妹吧。” 三小姐向慕云求助,本期望慕云因为她这番话有所动容,然慕云理都没有理会她,极快走到慕婳跟前,缓缓蹲下身,抬头望向一脸震惊看着自己扔茶盏的手的慕婳,“……慢慢,不是,婳婳,有二哥在,没人能再让你难受了。” 慕婳没有理会慕云,依然盯着仿佛长出花一般的手。 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就失去控制用茶盏砸三小姐,明明她都想好应对之策了。 在三小姐说话一瞬间,慕婳的手仿佛被一股外力,不,还是隐藏在身体中的陌生力量所控制,她不由自主把茶盏砸向三小姐! 慕云握住慕婳的手,听到她轻声喃咛,“我不是慢慢的。” ps继续求月票,求来求去,就习惯了。 推荐书名:《重生麻辣军嫂》作者:沈灵飞 简介:当重生的无底线女侦探,遇上对她念念不忘、严肃正直的少校…… 顾少校: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一些旧帐没算清楚? 薛盼盼被清算完后扶着腰:顾正一,你表里不一! 这是一个女流氓重生后撩男+虐渣的欢乐故事。 第七十章 退却 她明明有当日被乱箭穿心的痛苦,有做少将军人前风光,人后艰辛的经历,也有和袍泽相处的温馨愉悦,纵马扬鞭的爽快,更有灵魂被困在灵位上的无奈和最终认命的觉悟。 还记得打扫佛堂的小和尚絮絮叨叨一些事,记得每日都能听到寺庙和尚的念经声。 她提前知晓慕云,柳三郎,陈四郎的未来成就。 明明小慕婳已经不在了,她只继承了这具躯壳和小慕婳的委屈和记忆,怎么突然间好似她成了另一个人? 以后她还会失去控制吗? 还是因为小慕婳对三小姐的执念太深? 此时慕婳听不到慕云的声音,看不到任何人,她直接起身,有几分茫然向外走去,甚至连三小姐都没空搭理了。 “二哥哥,四妹妹这是中邪了么?” 三小姐暗道,真是个好机会!凑到慕云身边,不无担忧的说道:“有句话不知该不该同二哥哥说,我知晓二哥哥一直同四妹妹关系亲近,最是要好不过,然二哥哥就没有察觉……察觉四妹妹性情同以往不一样了?宛城毕竟是个乡下地方,怕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她是变了!” 慕云唇边噙着一抹令三小姐心惊肉跳的阴冷笑容,宛若活阎王一般,浑身散发着冰凉的阴霾死气,三小姐猛然记起慕云是抄家无数,残忍无情的锦衣卫司指挥使。 “你再难在她身上讨得便宜,婳婳倘若不改变,你们……一个个都算上,巴不得把她践踏到泥地中,以满足你们自私自利的心思!” 没等慕云说完,三小姐后退几步,被打击得依靠着门框,眸子闪过失望痛楚,“二哥哥心情不好,我不会怪你,今日着实不是说话的好机会,容我们冷静几日,以后……以后再说罢。” 三小姐转身向府外快步离去。 身后传来慕云的声音,“谁再敢放永安侯府的任何进来,我剥了你们的皮!” 三小姐当做什么也没听到,顾不上惨兮兮趴在地上的杏儿,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耳边除了慕云的无情外,记得最深的一句话就是慕婳说她以后没机会进宫和出入勋贵世家了。 虽然慕婳的强势难缠令她意外,可是她仍然无法相信慕婳的威胁。 权当做是威胁了。 她可是永安侯府的唯一嫡女,许多名门公子对她都有好感的,怎么可能如同慕婳所言风光不再? 一定是慕婳故意吓唬她。 然而她的整颗心没着没落的,着实没底,慕婳好似铁口直断,能预测出未来。 难道永安侯府还会出什么变故不成? 三小姐急冲冲赶回永安侯,没有比较便看不出差距,以前三小姐认为永安侯已经很富贵了,纵然比不上英国公那样的顶级贵胄,在勋贵中也是有数的豪奢尊贵。 今日她见了慕云的府邸才明白,永安侯着实不算什么。 如此她更加痛恨慕婳。 慕婳终于拥有了令她嫉妒,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了。 以前她都是高高在上怜悯藐视一无所有的慕婳的。 “三小姐,您从二少爷那里回来了?” 永安侯夫人最为信任的李妈妈笑着迎上来,察觉出三小姐气色不好,心知怕是在二少爷面前没能讨到好处。 李妈妈陪着主子们一起发配关外,比同龄人显得苍老,两鬓已经花白,正因为她一路陪着主子,在侯府地位分外不同,即便是几位夫人嫡出的少爷小姐,对她也是多有礼遇。 据说李妈妈能当永安侯夫人的半边家。 三小姐停下脚步,掩藏起焦躁,尽量似平时一般,问道:“李妈妈,母亲屋里有客人?” 李妈妈抿了抿嘴角,“木夫人方才来过一趟,听说三小姐想吃酿酒汤圆,她怕旁人做不出三小姐喜欢的味道,亲自去厨房帮您做了。” “我是问母亲屋中是不是有人?” 三小姐察觉到这般无视木夫人有点无情,毕竟寻常时,她对木夫人这位养大自己的人还是很尊重的,“木夫人太客气了,明明是个客人,又是珍宝阁的老板娘,竟还为几颗酿酒汤圆亲自去厨房忙碌,我倒不是非要吃酿酒汤圆,以前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罢了。可万一累坏了她,我于心不忍。” “还是劳烦李妈妈亲自跑一趟厨房,你们是多年的老姐妹,有什么话都好明说,你就说我已经长大了,不爱吃甜软的汤圆了,让木夫人别再去做仆妇的活儿。” 三小姐感觉木夫人总是往厨房钻,总是在侯府给她做吃的,让她真正的母亲怎么想?让侯府的下人怎么看她? 岂不是让侯府上下都深刻记得她是在商贾之家长大的? 她身上有着洗不干净的铜臭味儿。 往日她还不觉得,今日见到慕婳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三小姐才发觉那正是自己所欠缺和追求的。 绝对不能让木夫人再拖累她了。 木瑾虽是听话,也颇有才华,然跟她亲生哥哥慕云根本没法比。 虽然慕云如今对她冷淡,但她相信自己总有一日会打动慕云,让她明白血脉的牵绊才是最最重要的。 李妈妈点头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正好想寻个机会同木夫人说点贴己话呢。” 顺势挡住三小姐进门的脚步,李妈妈瞄了一眼屋子,压低声音道:“侯爷正同夫人说话,出门前我听了一耳朵,提得是二少爷的事,张罗着为二少爷收拾院落,夫人也说,二少爷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像话,不能因为二少爷是锦衣卫,锦衣卫名声不好就不让二少爷回侯府。” 三小姐眼里闪过感激之色,不是李妈妈拦着,她一定会冲进门去,到时候见到父亲,一直盼着二哥哥能回府的父亲,她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无论如何她得先同母亲商量一二,才好回禀父亲。 李妈妈劝道:“三小姐为二少爷忙上忙下的,一路风尘,衣裙都染灰了,不如先去梳洗一番,等侯爷和夫人说完了夫妻之间的贴己话,三小姐再去请安也不迟。” 三小姐点点头,任由丫鬟伺候去重新梳洗了。 李妈妈轻轻抿了抿发鬓,酒酿汤圆已经吃腻了吗?慕婳那丫头发热时,连口肉汤都喝不上啊。 ps求月票求订阅。 第七十一章 养恩 以前的种种,李妈妈都看在眼中,然她只是个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中捏着的奴才,又能说些什么?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小姐撞得头破血流,追求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最终四小姐如同永安侯夫人安排得那样,偏激固执得走向绝路。 当然李妈妈也觉得四小姐性情不讨喜,然谁会在意她性情的好坏? 这年头惯是踩低捧高,人云亦云。 三小姐的性情就好? 李妈妈亲眼见过三小姐嫌弃木夫人,把木夫人精心为她准备的饭菜喂给卷毛京巴,但是在人前,三小姐永远是孝顺贤淑模样,人人曾赞她不忘养恩,谁又会在意三小姐私下是怎样的? 作为永安侯夫人的心腹,李妈妈自然是忠于主子的,毕竟主子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要李妈妈稍稍露出一丝一样,怕是永安侯夫人绝饶不了她。 她一路陪着主子的情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主子一旦怀疑她的忠诚,她必死无疑,李妈妈无声的叹息,自己知道的私密事太多了,不得不谨慎。 只是她无法完全忘记四小姐,从小一直很能干,种田,洗衣,做饭的小姑娘。 在她生病时,一直是李妈妈陪着她,听着她口中喃咛的母亲,母亲……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可惜主子却不曾来看过四小姐一眼,许是怕投入太多的疼爱,到时不好舍弃四小姐。 四小姐虽是性情冲动偏激了一点,却也是一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女孩子。 李妈妈见三小姐一脸颓废,怕是在二少爷府上没讨得好处,期望同四小姐一起长大的二少爷,能护着四小姐几分,轻易别被三小姐……哎,李妈妈再一次叹气,自己这份不落忍又有什么用? 永安侯夫人过得好,李妈妈才有地位和富贵。 只是在她心里还是希望有个爱护那个可怜可悲孩子的人,破坏……破坏主子的允婚计划。 当时听说慕婳同宛城才子陈四郎定亲,李妈妈暗暗为慕婳欢喜,哪怕陈四郎将来只是做个七品小官也好,起码慕婳不用再被主子摆布了。 然而她的欢喜却被主子一声声的念经声音打散了,始终清醒的记得主子拨动佛珠,专心念经时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慈悲。 很快慕婳主动悔婚,并在宛城得了个第一讨人厌的恶名。 陈四郎找上门去羞辱悔婚嫌贫爱富的慕婳,李妈妈以为慕婳肯定会让自己出境更加艰难,谁能想到慕婳突然觉悟了,不仅挽回局面,还把王仁夫妻给狠狠整治一通,当然这也激起主子的怒气。 李妈妈可不认为慕婳能斗得过自己主子,有二少爷做依靠,起码能安全一些。 然二少爷能不能一如既往的疼惜慕婳? 三小姐到底能不能取代慕婳在二少爷心中的地位? “李妈妈,听说三小姐回府了?” 木夫人是一位偏瘦的妇人,眸子始终隐含着雾气,纵然是衣衫奢华,也难改她怯懦的本性,不过她确实出落得漂亮,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倘若不是永安侯府即将遭难,没准永安侯夫人就安排她侍奉侯爷了。 她倒是个忠诚的,事事听主子吩咐。 其实似木夫人这样没有主见,又胆小怯懦的人怎么可能做下调换自己亲生女儿和侯府小姐的事?木夫人连想都不敢想,可惜世人不会仔细去想换子的原因,只会指责木夫人是个自私的人。 至于木夫人对三小姐的种种好,除了认为三小姐懂事聪慧外,木夫人更多是补偿的心思。 换子在侯府依然富贵时发生的,没有人会怀疑其中有猫腻。 慕婳虽然被夺爵的永安侯一家受苦十余年,只当做木夫人自私的报应,当做三小姐是天生的贵人命。 李妈妈笑了笑,瞥见木夫人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酿酒汤圆,说道:“三小姐正在梳洗,方才她听说你来了,一会儿定会来看你。” 木夫人羞怯般垂头,“我做了三小姐最爱吃的汤圆,趁热吃才好。” 李妈妈轻声道:“三小姐还得先去拜见永安侯夫人。” 顿时,木夫人脸庞煞白,手指轻轻颤抖,抚了抚身道:“我明白的,三小姐是该同夫人多多亲近。” 她再疼三小姐又有什么用? 三小姐是夫人的女儿啊。 “都说骨血至亲,纵然分开多年,母女感情仍然很深。”李妈妈接过承汤圆的瓷碗,招呼过来一个小丫鬟,把瓷碗递过去,“给三小姐送去。” 小丫鬟微微屈膝,乖巧的答应一声,端着汤碗离去。 木夫人直到小丫鬟身影消失,才发觉李妈妈看过来的目光,轻声解释道:“我怕她不知三小姐用汤圆时要再加一勺糖,三小姐从小就爱用甜的吃食。” “倘若木夫人不着急回府,不如同我一起坐一会儿。” 李妈妈用三小姐挡住木夫人的婉拒,“顺便我帮主子打听三小姐的喜好,省得下面的奴才不知深浅,怠慢三小姐。” 果然,木夫人再不提出府的事了,同李妈妈去了一旁的东次间,刚刚落座,木夫人一改往日的话少沉默,喋喋不休说着三小姐的喜好,事无巨细合盘托出。 李妈妈看了看外面有在当值,见是拜她为干娘的丫头,稍稍放宽心了一些,轻声问道:“木夫人可曾想念过四小姐?” 木夫人身体一僵,直到把唇瓣咬得泛白,“她不是挺好的。” “四小姐也是偏爱甜食,她呀最高兴过年时,只有过年,才有糖吃。” 李妈妈一辈子没有生养儿女,可木夫人这样对待亲生骨血的母亲,真真还不如不生下女儿。 莫非慕婳生来就是替木夫人还债的? 木夫人提着帕子擦拭眼泪,可怜又见,明明三十好几的年岁,哭泣起来宛若少女一般,泪水迷蒙,“我……当年都是我的错,一时贪念调换了她们。我对不住三小姐,对不住主子当日的恩典,四小姐脾气不好,这些年怕是没少惹主子生气。” 李妈妈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根本不用同木夫人再说下去了,木夫人根本心里就没有亲生女儿,不会管四小姐的死活荣辱!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支持。 第七十二章 厉害(月票400加更) 刺耳的笑声令木夫人紧张绞动手中的丝绢帕子,风韵犹存依然很娇美的脸庞浮现茫然之色,水润的眸子越发似能滴出水来,微微长着粉嫩的唇瓣,“李妈妈……” 她茫然,她无措,甚至不知李妈妈在笑什么。 隐约感到李妈妈的笑声令她很难受。 笑过之后,李妈妈深感自己冲动了,又端起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亲热般说道:“方才主子还说一会儿见你,你且等一等,侯爷突然去见主子,许是有些事要同主子商量。主子一直吃斋念佛,为少爷小姐祈福,不大理会事了,侯爷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总爱同主子商量。” 木夫人柔顺点头,“我等着主子的召见。” “我称呼主子可行,你再称呼永安侯夫人为主子,主子怕是又要恼了。” 李妈妈好心的纠正道:“主子都说你对三小姐有大恩,早早除了你的奴籍,珍宝阁木家也是京城比较有名望的商号了,你同我们这些伺候过主子的奴才不一样了,是堂堂正正的富家太太,称得上一句夫人的。” “可是……可是我还是主子……永安侯夫人的人。”木夫人慌忙解释,丝毫不敢簪越无礼。 好似离开永安侯夫人后,木夫人不知怎么主宰自己的人生。 李妈妈再一次暗暗叹息,木夫人是真得一直把永安侯夫人当做主子,这样的性情……只可怜了四小姐,有生母还不如没有! 以后木夫人始终唯永安侯夫人马首是瞻的话,四小姐还不得继续被主子摆布? “你不替自己着想,莫非就不想想你丈夫和儿子?他们一个是富商掌柜,往来非富即贵,木瑾少爷更是程门四君子之一,仕途看好……倘若这次不是手指断了。” “四小姐毁了瑾哥儿。”木夫人眼泪簌簌滚落,悲伤成河,“婳姐儿这丫头怎能如此狠心啊,不仅让侯府在英国公面前没了脸面,还把瑾哥儿好一通折磨,请回去的大夫都说不保证能让瑾哥儿的手指复原,他还要参加会试的。” 永安侯夫人曾经暗示过她,只要瑾哥儿能够金榜题名,就把侯府的小姐嫁给木瑾。 木夫人暗暗期盼着永安侯夫人能把三小姐嫁给瑾哥儿。 然而木瑾一趟宛城之行,不仅大丢脸面,手指被慕婳掰断了,彻底毁了木夫人的期盼,难道让三小姐再等木瑾三年吗? 三年后,三小姐年岁上也合适,然而三小姐容貌出众,才华横溢,这三年少不了贵胄人家的少爷向三小姐提亲。 倘若无法在今年就把婚事定下来,瑾哥儿娶三小姐只怕是无望了。 “她真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以前我还觉得她拿刀伤三小姐,是一时糊涂,这次瑾哥儿带伤回来,我听他说了经过,婳姐儿只怕是良心丧尽,我……我怎么生出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孽障?!” 木夫人对三小姐是真真疼爱,对儿子木瑾那也是极是看重依赖的。 木瑾是读书种子,更是木夫人所有期望的寄托,盼着三小姐和木瑾一直都在她身边,他们一家人富贵和睦生活一辈子。 李妈妈嘴角抽了抽,顺势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你能生出个四小姐,她同你真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像。” 木夫人连连点头,虽然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儿,辩白道:“早知道她会是个无法无天的孽障,我真不该生下她,省得让永安侯夫人跟着没脸,令三小姐为她收拾乱摊子。” “她竟然让瑾哥儿请人同她比试驽马,这是女孩子该说得话?” “我们瑾哥儿认识多是才华横溢的才子文人,舞枪弄棒的粗鲁之人上不得台面。何况她一个姑娘家同一群男人笔试,她是嫌弃败坏侯府的名声还不够?” 说到痛恨之处,温柔怯懦的木夫人也露出一抹杀气腾腾,“她到底还要连累三小姐几时?” 李妈妈低头望着手腕上的镯子,左耳进,右耳出,寻思主子应该在交代三小姐……如何笼络住二少爷,不知主子会不会用出最后那一招? ***** “侯爷,云哥儿的事,我会酌情考量,这孩子有点偏激,不喜人靠近。” 这是一道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动的声音,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穿着万字不断头的松香褙子,夹杂着华发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也只插了一只点翠簪子,朴素大方,端庄沉稳。 令坐在她对面的容貌儒雅,不曾似京城勋贵们身体发福的永安侯压力颇大。 他娶得是媳妇吗? 从成亲起,他好似就没明白自己的妻子,刚成亲时,他喜欢妻子的好样貌,然而妻子始终不咸不淡,对他的宠爱完全不当回事儿。 他便用纳妾宠爱别得女人来刺激她。 她却不管不问,只是把庶务搭理得清清楚楚,一副贤妻的做派。 当时有不少人都羡慕他娶了个贤惠大度的夫人,永安侯也是这么想,贤妻美妾,左拥右抱,还能府邸和谐,不是每个男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可当他的侍妾有喜后,永安侯夫人只说,嫡子不生,侍妾不能有孕。 然后那名侍妾便小产,一尸两命! 永安侯第一次感到心惊肉跳,过了好几日才缓过神来,后来永安侯夫人生下嫡长子,便不再管永安侯了,然永安侯从不敢因为侍妾就冷落了夫人,倘若没有抄家夺爵的事,他们可能就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每次有永安侯不好解决的事情,总是夫人出手,虽然手段狠辣了一点,却从不留后患的。 当日若是他肯听夫人的建议,不是自以为是涉足那桩案子,他们一家也不至被发配到关外。 外面都说永安侯一家能恢复爵位,回到京城是圣上英明,是文官们审时度势,查明真相。 然永安侯心中隐约有一丝感觉,其中少不了夫人的谋划。 否则他们刚刚回京,慕媛的好名声是如何人尽皆知? 心惊夫人的手段,永安侯本身又被抄家夺爵吓坏了,只想守着爵位安安稳稳享受富贵,便是知晓夫人对庶子慕云不好,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哪怕慕云如今是锦衣卫司指挥使! 永安侯颔首道:“我早就说过,后宅的事拜托给夫人了,全由你做主,本侯相信夫人不会亏待云哥儿。”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七十三章 对策 永安侯夫人一如既往平淡,搭在炕桌上手腕带着一串佛珠。 她所在的屋子总是有着淡淡的佛埏香味道,令人心旷神怡,烦躁的心绪好似一瞬间平静下来,当然少不了供奉的佛龛。 “侯爷尽管放心,云哥儿总不会不认侯爷,解开误会,他自然就会回府上了。” 永安侯夫人眉梢透出自信,隐隐又露出一抹倦容,永安侯叮嘱她注意歇息,得到一句:“侯爷也要仔细身体才是。” 怒气冲冲而来的永安侯,讪讪的离开,回京这段日子,他纵情风月,打着应酬的名义没少在青楼画舫流连忘返。 横竖府上的事,交给永安侯夫人也是一样的。 “母亲。” 三小姐怯生生站在门口,不敢亲近永安侯夫人,重新洗漱一番,三小姐更显得姿容出色,脸蛋的肌肤嫩若凝脂。 永安侯夫人缓缓勾出个笑容,向她招手道:“愣在门口作甚?过来让我看看。” 三小姐一身葱绿色衣裙,裙摆刺绣着活灵活现的荷叶形状花纹,清丽脱俗,亭亭玉立。 “年轻女孩子就该这么穿戴,我又让绣娘给你做了几身衣衫,一会儿再帮你搭配一些首饰。” 永安侯夫人疼惜般轻抚趴在自己膝头的女儿,眼里盛满了笑容,“总不会让你差嘉敏县主太多。” 三小姐低声道:“我给母亲丢脸了,方才在二哥哥府上,慕婳……四妹妹她教训了杏儿不说,还对羞辱女儿一通。” 把事情经过对永安侯夫人讲述一遍,三小姐偷偷瞄向不曾变过脸色,依然平淡若水的母亲,沮丧的说道:“不知四妹妹给二哥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二哥哥一直向着四妹妹,不亲近女儿,早知如此,女儿真不该去见二哥哥。” “慕云一向眼里没我这个嫡母,一直以为是我害了他生母的性命!” 永安侯夫人对慕云的冷漠并不觉得意外,轻声安慰失落的三小姐,“等以后他会明白一切内情,该感激谁,该怨恨谁。” “他对四妹妹可好了。” “往后他只会对你好,只把你当做妹妹疼爱。” 永安侯夫人轻轻抚摸三小姐泛着花香的柔软发丝,平静如水的眸子闪过一抹波澜,“倒是你四妹妹真是让我惊讶,看来木瑾和王仁夫妻说得话,未必都是推脱之词。” “四妹妹性情大变,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好似更有力气,也更加暴躁。” 三小姐还不如说直接被慕婳武力吓到了,慕婳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给人留下任何辩驳的机会,偏偏没有几个人打得过慕婳。 纵然她能说会道,也不如慕婳的拳头硬,何况慕婳也不单纯依靠暴力。 “母亲,您说四妹妹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这事儿,我会同木夫人商量一二。” 永安侯夫人笑容淡淡的,“腌臜的事儿,你就不必理会了,我让李妈妈留下木夫人就是为了慕婳,这孩子……性情偏激急躁,倘若真是被什么给蛊惑了,早早解决为好。” “今日的事,也给你一个教训,认真对待每一个女孩子,别以为她们都不如你,便骄傲轻敌,一步步都要谨慎。” 三小姐认真点头,把母亲教诲牢牢记在心上。 “不过今日你最后做得很好,没有同云哥儿硬碰硬。”永安侯夫人又表扬了三小姐,“没有万全的把握,后退一步未必就是示弱。我最怕你一时冲动,给了云哥儿掀翻桌的机会,彻底同永安侯府决裂,那才是最糟糕的状况,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三小姐见事不妙,主动离开,慕云也不好追出来继续纠缠她。 至于慕云撂下的狠话,三小姐权当没听到。 “我叮嘱你多看一些医书,你可记得?” “母亲,我一直有温习的医书,只是里面的配药什么晦涩难懂,我读医书很吃力。” 三小姐不解自己为何要去看医书? 又不是什么珍贵的医书孤本,只是几本常见的记载药材的医书,她就算是读懂了,也没人敢让她看病配药。 况且医女地位并不高。 永安侯夫人缓缓说道:“你若想得到云哥儿的疼爱,医书是必须要看的,你想取代慕婳在云哥儿心中的地位,少不了多用心思,唯有付出,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云哥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未必就比如今风光无限的沐世子差。” “娘,我这就回去苦读,您说的话,我一定牢牢记住。” 在母亲的疼爱保护下,她还用怕慕婳那些胡言乱语吗? 慕婳绝对不是母亲的对手。 “另外,过几日,我会把你四妹妹从宛城接回来。” “啊。” 三小姐大吃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笑盈盈道:“是呢,女儿也觉得孤单,有四妹妹一起玩闹,府上也能热闹几分。” 永安侯夫人微微颔首,“永远不要显露你真实的心思,慕婳放在府中,只会对你有好处,做得漂亮一点,大度一点。” 三小姐受教垂头,听到永安侯夫人又是感叹,又是惋惜的说道,“原本我也没打算让她在宛城住太久,毕竟关外的人……也该到了。如今她渐渐有脱离我掌握的意思,还是放在身边放心。” 声音很是低沉,不是三小姐靠得近,未必能听全。 关外? 谁要到了!? 横竖母亲不会害她的。 随后永安侯夫人又同木夫人亲热中透着担心交谈了几句,关心木瑾伤势,最后才提起慕婳的事,木夫人恭顺般连连应喏。 深夜,李妈妈侍奉永安侯夫人洗漱安睡时,放下幔帐时,听到已经躺在床上的永安侯夫人感叹,“为了媛姐儿,也只有选慕婳,她既是姓了慕……总要为侯府做一些事,以此报答我们对她的养育之恩。“ 李妈妈后背涌起一阵阵刻骨的寒意,忙低垂下眼睑,全当没听见这句话,主子的谋算鲜少有落空的时候,慕婳能抵挡摆脱主子吗? 夜风很凉,月色明亮。 慕云府邸,慕婳靠在回廊的柱子,抬头仰望天上的月色,慕云在一旁看了良久,缓缓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他们不值得你伤心,婳婳,二哥会陪着你。” 直到他生命的尽头! ps求订阅,求月票。 第七十四章 倾谈 月华盈盈若水,不如慕婳侧头凝望过来的眼神,慕云心头好似漏跳了一拍,略显病弱的脸庞晕染开一抹红晕。 真是个漂亮到极致的少年! 慕婳不再纠结她到底是谁了……反正她就是她,横竖她看那位三小姐也不顺眼,失控砸了三小姐一个茶盏,那就砸了呗。 隐藏在三小姐背后的永安侯夫人也不是个善茬,慕婳不知永安侯夫人在谋划什么,但是预感到并非好事。 “二哥太小看我了,过去是……不懂事,脾气也说不上多好,嘴巴比较笨拙,才让她们把我耍得团团转。” 慕云感到慕婳身上的不同,好似慢慢真正同眼前的灵魂融为一个完整的魂魄。 “当然,以前是太想要她们的疼爱,太急着证明……证明一切,反倒频频被她们抓住把柄,落入陷阱之中挣脱不开。” 慕婳眉梢浅浅扬起,好似勾住倾泻而下盈盈月华,冷静理智的水眸因这抹月色更显得澄澈,看破一切龌蹉,“我对她们早已无欲无求,再想算计我已经千难万难了,而且我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就从让珍宝阁木家破产开始……” 她始终记得来京城是做什么,不是为了突然出现的三小姐,而是联合夏家狠狠坑珍宝阁木家一笔银子,这是木家用慢慢宛若丫鬟辛苦伺候主子得到的财富。 听木瑾说要都留给三小姐?! 慕婳怎么可能让三小姐如愿? 纵然她不缺银子,也不是爱财之人,但她也不会把木家的财产直接送给三小姐。 慕云楞了一瞬,这才明白为何慕婳会去夏家,“宫里会有人让夏妃不好过,夏妃一旦失宠,夏家的气焰自然会降低不少。” 慕婳狐疑的望着慕云,手臂横在胸口,一手托着下颚,夜风吹拂她的裙摆,飘然潇洒,不是身穿衣裙,换做直裰的话……应当是一位俊美睿智的少年。 “二哥方才就是去见能给夏妃好看的人了?是谁呢?” 慕婳没指望慕云回答:“太后娘娘?皇上?不可能,二哥虽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离着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是太远,夏妃如今正当宠,皇上……皇上也很看重团结底蕴颇深的夏家,何况皇上再是一位温和的帝王,也不可能因一个臣子对自己的妃子下狠心甩脸子给宠妃看。” 慕云不置可否的笑笑,早知她是聪明,大局观很强的女孩子。 她对一些事的把握不弱于在朝廷上苦心经营的官宦。 “婳婳,你说皇上为何要宠爱夏妃?” “我记得皇上的新政之一,有鼓励帝国商贾兴盛的措施,在几家有资格提升商贾地位的大商贾之中,皇上怕是选定了率先在西北经营打通丝绸之路的夏家,何况夏家不分家,子弟相对团结,家中子弟能用得多,这些人都可报效皇上!” 如同她前世选择同夏家合作一样,皇上也看到夏家的长处。 倘若今世她还是穿着男装,许是就不会被夏七的娘亲当做攀附夏家的人了。 ……慕婳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慕云微微颔首,低声道:“那你猜到我去找了谁吗?” 慕婳放下心头闪过的疑虑,缓缓绽开笑容,“俗语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皇上不会对新晋的宠妃失去兴趣,太后娘娘是懒得理会夏妃,后宫中借着主子给后妃难看的大太监并不少。尤其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间……” 停顿片刻,慕婳轻声道:“在妥协和争斗中维持着平衡,他们都在尽力克制,又在彼此试探,互为依靠,天下最尊贵这对母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慕云斟酌问道:“你对太监怎么看?比如……” “太后娘娘身边的王公公?” “……” 同太聪明的人说话是轻松,但也很吓人。 慕云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我能入锦衣卫,多亏王公公给我机会。” 锦衣卫的名声不好,可巴结太监的名声更臭。 慕云不敢看慕婳,怕从她脸上看出鄙夷嘲讽。 慕婳凑近慕云,欣喜般问道:“你真认识王公公?二哥,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王公公?我对他很佩服呢。” 太后娘娘能够摄政十几年,其中最大的功臣不是在朝廷上同太后娘娘相呼应的首辅周大人,而是她身边的王公公。 就前世她了解到的状况,王公公替太后娘娘解决了许多的麻烦。 西北的沐家军能保持独立,几次得到朝廷上发下来的充足粮饷,其中少不了王公公的支持。 她没有机会亲自进京拜访王公公,他们曾经通过几封书信,王公公的笔力苍劲,落笔有根,颇有神韵,他鼓励她抗击蛮族,早日打通丝绸之路。 可以说她对维护帝国尊严,主战的王公公印象极好。 慕云身体后仰,避开慕婳过于热切的眼眸,“你是认真的?” “我从不骗二哥。”慕婳恳求道:“这次怕是没有机会了,下次我再进京,二哥一定要让我见见王公公啊。” “好……”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会做到,能从她口中听到敬重王公公,慕云本能挺欢喜。 “等等,你说下次进京?” “婳婳,你是要回宛城?”慕云冷了下来,“为何不住在府上?以后那些奴才不敢再慢待你。” 慕婳洒然一笑:“夏家得去宛城主动同我和解,何况我答应了宛城的朋友,要帮她们赢得马球赛,我说话一向算数,尤其是对朋友的承诺,无论如何都要做到的。” “况且二哥在宛城的任务也没完成吧,二哥都不在府上,此处再富贵奢靡,也不是我们的家。” 慕云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滋润他本以为僵硬冰冷的身躯,“我们明天一起回宛城,等太后娘娘寿宴后,再一起搬回京城,婳婳,可好?” 慕婳嗯了一声,有点不明白慕云为何这般激动? ****** 皇宫中,刚刚晋封的夏妃娘娘孤单一个人跪在慈宁宫外,月色下显得她纤悉的身影越发可怜,孤寂。 王公公对着湖水中轻轻撒着鱼饵,纵然是夜晚,金鱼依然在争抢着鱼食,“同敬事房说一声,停夏妃娘娘的牌子三个月!” 云哥儿好不容易求他一次,他怎能不把事情办得漂亮? 后宫最不缺少女人,皇上可用的人也未必只有夏妃! ps求月票,求订阅,预告,慕婳高光时刻又到了!!!!! 第七十五章 助攻(月票450加更) 京城最热门的八卦消息有两条,一是刚刚晋位的夏妃被太后娘娘惩戒,在慈宁宫门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并停止她侍奉皇上三月。 太后娘娘很少过问皇上的后妃,然所有人记得太后娘娘在十多年前,当着皇上的面杖毙过最为得宠的妃子,罪名就是蛊惑皇上! 不知夏妃怎么得罪了太后娘娘,让很少再出声的太后惩戒了一番。 更令朝臣和后宫妃嫔奇怪得是,一向对后妃和朝臣很是温和的皇上竟然沉默了,不仅没有去看望宠妃夏妃,令礼部暂停对夏妃娘家的封赏。 两位帝国最尊贵的人一前一后出手,令风光无限的夏家感受到世态炎凉,感觉莫名的恐惧,万一夏妃就此失宠,对夏家是不小的打击。 朝野上隐隐传出风声,有官员弹劾夏家为富不仁,倒卖军需粮饷。 但凡家里送女儿入宫的,总难以拜托后宫的影响。 女儿得宠,他们自然好过,女儿一旦失宠,颇有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夏家主事人果断着急所有夏氏子弟返回京城,共同商量对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夏妃失宠的原因,判断皇上是不是不再扶持信任夏家了。 同夏家一筹莫展相比,另外一条消息令永安侯府倒是多了几分喜庆。 锦衣卫十三太保之一的慕云,竟然就是永安侯的二儿子。 这几日永安侯再出门应酬时,感到旁人对他小心翼翼,亦有几分巴结讨好。 毕竟谁都不想得罪锦衣卫! 尤其是同永安侯相交的勋贵也不是在朝廷上有地位的,他们也只能勉强维持着祖上传下来的爵位,万一皇上哪日看你不顺眼,寻个理由就能夺爵抄家。 他们真没胆量得罪专门为皇上监察勋贵百官的锦衣卫,自然会结好永安侯。 就连名声极是响亮的永安侯三小姐也从慕云身上得到不少的好处。 起码在同伴中间,她越发得到推崇,总算有了同嘉敏县主互相抗衡的‘实力’,永安侯拼不过沐国公,然慕云同沐世子是旗鼓相当的。 在闺秀们聚会时,三小姐偶尔会提起自己这位二哥哥慕云,“其实我们都是知道二哥哥是锦衣卫司指挥使的,只是他不让我说。前两日,我还同二哥哥提过……” 三小姐满含慈悲望着几乎跪在自己面前哀求的柳小姐,温柔般搀扶柳小姐,宽慰道:“二哥哥一向疼我,等他不忙时,我同他说说,让你去诏狱看望柳大人。听二哥哥偶尔提起,柳大人的罪名不大,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儿。” 她的话语字正腔圆,极有感染力,好似慕云真对她讲过一般。 柳小姐流泪感激三小姐,“还请您帮忙在慕大人面前替我父亲求情,我父亲身体不大好,求慕大人多多照顾一二,我……我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三小姐。” 让一向看不起三小姐的翰林学士柳小姐如此低声下气,三小姐心头极为满足,这是慕云带给她的荣耀。 以后慕云成为锦衣卫指挥使,她得到更多人的尊重巴结。 同三小姐交好的闺秀,对她更加友好,从衣服首饰开始夸赞,三小姐即便得了母亲指点,眼角眉梢还是露出几分得意,倒也显得她更加娇媚。 以前看不起三小姐养在商贾之家的清贵小姐多了几分谨慎,虽不至于谄媚般奉承三小姐,但对她也露出几分亲近来。 这次聚会的中心,一下子落在三小姐头上,几乎人人都同她交好,人人都陪着她说话。 亦有好奇的闺秀向她打听慕云,毕竟慕云可是众所皆知的俊俏。 “二哥哥最疼我了。” 三小姐时而强调慕云如何疼她,说起慕云为她准备的首饰,礼物,惹得一众小姐惊呼连连。 就在三小姐最风光之时,一道声音传过来,一位清秀的女孩子走到三小姐跟前,“你是慕大人最疼爱的妹妹……” 三小姐微微颔首,眼前的女孩子有点眼生,端庄的问道:“你是?” “我刚到京城,我哥哥是慕大人的属下。”女孩子眨了眨眼睛,满眼的崇拜,“听我哥哥提起过您,慕大人每次都为您准备首饰衣服,还有许多稀奇的摆设,我真真是嫉妒您呀,我哥哥一点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糊弄我。” 三小姐得意抿了抿发鬓,原来是慕云的属下啊,那这个女孩子肯定也是来奉承她的了。 “不过后来我听说,您用两块点心就把锦衣卫的高手降服后,我一点都不嫉妒您了,慕大人疼爱您,真真是再正确不过。” 三小姐得意僵硬在脸庞上,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刚想开口阻止女孩子继续说下去。 可是女孩子眨着星星眼儿,道:“慕婳,我同你年岁差不多,你得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美人如婳,长得也漂亮,您受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像您一样,用点心教训他们。” “慕婳?!” 坐在三小姐身边的闺秀狐疑的说道:“你是说慕婳?” 想要拜师的女孩子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啦,慕大人唯一承认且疼爱的妹妹就是慕婳,慕小姐啊,她在锦衣卫中都很有声望呢,起码我哥哥见她一次,腿软一次。” 一声嘲讽笑声飘来,“我就说,以前没听三小姐提起过慕大人,怎么突然间就成了慕大人最疼爱的妹妹?原来……原来是弄错了啊。” 随着这句话落地,闺秀们或是掩嘴偷笑,或是同情中透着玩味看向三小姐。 三小姐有种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又羞又愤,强行压住火气,“你说得慕婳是我四妹妹,我是她姐姐,是二哥哥的嫡亲妹妹!慕婳同二哥哥没有……” “原来你不是慕婳?你竟然骗我!”女孩子眼里闪过恼意,连珠炮似的抱怨:“你怎能冒充慕婳小姐骗人呢?就算你是慕婳小姐的姐姐,也不该顶着她的身份骗人呀,说得跟真得似的,锦衣卫中谁不知慕大人只承认慕婳小姐?” “你太过分了,顶着慕婳小姐的身份,你不觉得亏心吗?” “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也不似个能拿点心教训我哥哥的女子。” ps不为小姑娘的神助攻投两张月票吗? 第七十六章 伤害 何时轮到她顶替慕婳的身份? 她可是永安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女,慕婳算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在女孩子的指责下,三小姐却是百口莫辩的。 方才她有多受闺秀们追捧,此时此刻她就有多难堪。 从小到大,她何时受过这样当面的屈辱? 宛若她就是个骗子,顶着慕婳身份的骗子! 方才对她拜谢连连的柳小姐此时却冷冷的说道:“以前我只因你养在商贾之家,觉得你身上有股矫揉造作之气,学了商贾的虚伪,不够真诚,一直不是很得意你。今日我才算看清了你,你根本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骗子!” 柳小姐世代书香,家中清贵,其父有点迂腐,但是却是最最正统的读书人家,看不上商贾的见钱眼开和市侩,她受其父影响,一直颇为轻视珍宝阁的大小姐,哪怕突然变成永安侯的三小姐,柳小姐仍然对她颇有意见。 今日柳小姐为父亲,在三小姐面前卑躬屈膝,听着三小姐安慰的话,以为是自己以前思想太狭隘,看错了三小姐的为人。 没想到三小姐竟然狐假虎威,一切都在自说自话,慕云根本就没承认过她。 “咦,你是柳大人的女儿?” 揭穿三小姐的女孩子听见旁人的议论后,恍然大悟:“你也被她骗了,是该感谢一人,但绝对不是她,而是慕婳慕小姐。我听我哥哥说,是慕婳小姐指出,柳大人是个耿直的人,慕大人才准备重新彻查你父亲的案子。” “啊。”柳小姐喜极而泣,失控般抓住女孩子的手臂,“你是说真的?” “当然啦,我哥哥一直陪慕大人一起住在慕大人专门为慕婳小姐购置下的府邸中,他还同慕婳小姐……” 女孩子嫌弃的轻声嘟囔,“被慕婳小姐灌醉过,真是个不争气的哥哥!我都替他脸红,比试身手不如慕小姐,赛马也不如慕小姐,最后连他引以为傲的酒量都不如慕小姐。” 柳小姐额头汗滴滴的,面前女孩子一脸崇拜的慕小姐,真是一个女孩子吗? 怎么听着不弱于男儿呀。 “慕婳小姐在何处?我想当面向她道谢。”柳小姐打断口中一直碎碎念,嫌弃自家兄长的女孩子。 看得出他们兄妹感情很好。 在外人眼中一直凶神恶煞,冷血无情的锦衣卫也会疼爱妹妹。 这让锦衣卫好似多了几分的人性光辉。 女孩子摊手道,一脸遗憾的说道:“我也想见慕婳的,可是哥哥不告诉她在哪。方才见你们围着……围着那个骗子,我还以为她就是慕婳呢。” 这句话令勉强打起精神的三小姐心头好似又挨了一拳,口口声声说三小姐是骗子的女孩子是三小姐前世的冤家,一定是的。 “慕云是我哥哥,这一点毋庸置疑。” 三小姐着实受不了旁人嘲弄的目光,以及脑袋上顶着骗子的帽子,正色道:“二哥哥绝对不会说出不认我这样的话,几个兄长都很疼爱我……” 极力证明方才指责她是骗子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骗子,完全在胡说八道。 “四妹妹慕婳的脾气,刚进京城的人大清楚,莫非你们都不记得四妹妹做过的事?” 慕婳的名声在京城不大好,众多闺秀突然想到以前慕婳种种不堪传闻,何况她们中大多都轻视过,甚至她们都曾经捉弄过急于想要融入贵女圈子的慕婳。 她们觉得同一个假冒千金小姐的慕婳一起会跌身份,自然很是排斥什么都不懂,什么规矩都不明白的慕婳了。 慕婳倘若得到慕云的疼爱,以慕婳那臭脾气会不会报复她们? 闺秀们更愿意相信三小姐也会得到慕云的疼爱,毕竟永安侯的几个少爷的确对三小姐都是很好的,总是见他们给三小姐带礼物。 三小姐眼见局面又被自己控制住了,缓缓的说道:“四妹妹一直照顾二哥哥日常起居,可二哥哥始终是侯府的二少爷,身边少不了奴才侍奉。何况我们侯府绝不会落人口食,做出有损慕家祖上声望的事。” 众多闺秀陷入深思状,慕云是不是把慕婳当做了丫头使唤? 她们都是做主子的,合心意的丫鬟自然会高看一眼,但谁也不会把伺候人的奴才当做亲人看。 “我能证明方才她说得都是实话!” 又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五官明艳中透着一抹潇洒的嘉敏县主缓缓走过来,向三小姐歉意的一笑,“对不住啦,媛儿妹妹,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无法见说了真话的女孩子被人误解。” “锦衣卫的确传出消息,慕云慕大人只承认慕婳小姐!” 嘉敏县主一身正气,正直且公正,“听说慕大人已经随慕婳小姐返回宛城,慕婳小姐才是慕大人的掌上宝珠。” 她的话分量要重得多,毕竟她可是嘉敏县主,身份地位远远高于方才指责三小姐是骗子的女孩子。 “我刚从宫中回来,偶尔听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嘉敏县主稍稍停顿,好似不知该如何开口,该不该说。 “县主听到什么消息了?可否让我等也长长见识,省得再被某些人糊弄了去。” “你……” 三小姐再次感到周围闺秀深深恶意,她风光时,她们自然都会捧着她,一旦她落于下风,这些人恨不得都来踩她一脚。 正因为说话的人是嘉敏县主,三小姐才不好似指责女孩子那样指责嘉敏县主。 何况嘉敏县主在太后娘娘跟前的确颇有脸面,不是她轻易能抗衡的。 三小姐深感憋屈郁闷,几次落于下风却还得笑盈盈同嘉敏县主交好。 “媛儿妹妹。”嘉敏县主体谅般轻轻提醒道:“倘若你失态生气的话,更会被看轻了去,此时慕大人重视慕婳,将来未必就不疼你。” 不用你来提醒! 三小姐不敢把心头的话说出来,还得感激向一派善意的嘉敏县主道谢,脸庞火烧火燎得,着实很没脸! 嘉敏县主扯起嘴角,向周围好奇的闺秀道:“夏妃娘娘被罚,据说是因为夏家秦夫人处事不当,这才让太后娘娘误会夏妃娘娘恃宠而骄,借故警告夏妃娘娘。” ps大家不为渣渣们的互相伤害投两张月票吗? 第七十七章 扬名 嘉敏县主带来这条消息,迅速压下方才的争论。 毕竟慕云再厉害,也是远远比不上太后娘娘教训夏妃的震撼。 再此之前,夏妃的娘家的确风光无限,夏大爷的妻子秦夫人更是许多勋贵朝臣府上的座上客,秦夫人以稳重端庄,说话行事颇有风度,赢得不少的好评。 原来秦夫人也有倨傲的时候? 还偏偏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借机惩罚了夏妃? 夏家男人倘若知晓是因为秦夫人惹来的祸事,秦夫人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不过这样隐秘的消息都被嘉敏县主知晓,太后娘娘肯定很是看中嘉敏县主……隐隐听说嘉敏县主还在西北时就曾经上过疆场,杀伐果断不弱于寻常男儿,是盖世将星沐世子最好的帮手。 太后娘娘一向喜欢独立,坚韧的女孩子。 莫怪嘉敏县主进京不久,便越过三小姐慕媛和魏王的几个女儿独占太后娘娘的喜爱,许是沐国公府传出来的消息是真实的。 嘉敏县主同她们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孩子不一样,曾经纵马扬鞭,上阵杀敌。 如此,嘉敏县主格外不同,地位超然了起来。 方才揭穿三小姐是骗子的女孩子突然左手拍了一下右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又知道什么了? 女孩子们的好奇心再一次被吊了起来,她让三小姐没脸,莫非还能让嘉敏县主…… 只见女孩子向嘉敏县主神秘的一笑,有几分感激的说道:“哥哥就是不肯告诉我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多亏你说出夏妃娘娘受罚的原因。” “我同你们说啊,秦夫人最近两日只见过一个人哦。” 清丽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再一次佩服般的说道:“她只对一个人言行有错,就给夏家招惹下祸事。” 嘉敏县主轻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起码对她而言,此人相当重要! 莫名嘉敏县主心头有几分慌乱,“秦夫人见过谁?” “这个人就是——慕婳啦!” 女孩子吊足她们的胃口,最后抛出了答案,“前两日慕小姐曾经去过夏府,听说受了一些委屈,当时我听我哥哥提过一嘴,我好生气呀,秦夫人也太倨傲了,竟然看不起慕小姐。不过我哥哥说我错了,慕小姐一点都没生秦夫人的气,反倒对秦夫人说……过几日秦夫人会亲自去宛城向她道歉。” 三小姐也好,嘉敏县主也罢,脸色齐齐变了一分,眸子闪过一抹幽暗之色。 慕婳,在京城声名狼藉的忤逆不孝女,竟然值得太后娘娘为她撑腰? 慕婳哪来得那么大面子? 何况慕婳又哪来得能耐预言秦夫人要为当日的轻视慢待付出代价? “你是胡说得吧。”三小姐绝不会相信听到的一切,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她都没享受到慕婳这样的待遇。 无论她是珍宝阁大小姐,还是永安侯府三小姐,秦夫人对她都是不冷不热,始终淡淡的,言谈间隐约显出几分的傲慢。 珍宝阁同夏氏的财富没法比。 而刚刚恢复爵位的永安侯府同夏妃的娘家在圣宠上也没办法相提并论。 何况夏妃娘家也要封爵的。 嘉敏县主有点听不得慕婳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许是巧合吧。” 小姑娘被质疑,小脸上满是委屈,“不是巧合,也不是我胡说,我从来不说假话的,不信你们出去问问看,夏府最近……最近一定会去宛城的。夏府的七少爷和夏五爷还曾满京城找慕小姐呢,我哥哥说,慕小姐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这是夏五爷亲口承认的。” “为秦夫人怠慢慕小姐的事,夏五爷顶撞了秦夫人,夏五爷的夫人也是直接同秦夫人表示不满呢。” 锦衣卫的消息就是灵通啊,连这样的事都能查到。 闺秀们大饱耳福的同时,不由得想到自己府上是不是也有锦衣卫的探子? 真是宁可得罪上官,也不能得罪无孔不入的锦衣卫。 “你别急,我相信你说的话。” 柳小姐还指望着锦衣卫慕云帮自己的父亲翻案,此时无论如何也会站在小姑娘这边,同时小姑娘那副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似骗人的。 “这样的消息,只要稍稍有点风声,我们很快就知晓真伪了!” 柳小姐理智的分析,令闺秀们点点头,只要看秦夫人是不是去宛城,不就一清二楚了。 一旦秦夫人真去宛城……闺秀们还是不明白,慕婳凭什么得到太后娘娘的维护? 那个偏激,暴躁,有点愚蠢,被她们轻易摆布的慕婳,怎么突然之间成了令她们仰望的重量级人物? 莫非对慕婳种种不好的消息都是假的? 三小姐脸色铁青,“我先回去了。” 不管最后这条消息是真是假,今日她都是很没面子,需要做点什么大事才能把面子争回来,否则她最近怕是如同慕婳的诅咒无法出门,更不会有勋贵人家邀请她了。 “是……是真的。” 气喘吁吁跑进来几个女婢,在各自小姐耳边回禀:“夏家老祖宗亲自去宛城,秦夫人等夏家的媳妇一个个都在随行之列,据说夏家给……给慕小姐准备的赔礼以及拜谢慕小姐对夏五爷和夏七少爷的救命之恩的谢礼就装了十几辆马车。” “城门口都被有夏家标识的马车给堵住了。” “好多百姓都在议论此事呢。” “夏家老祖宗可是许久不曾露面了,连夏妃娘娘晋位都没入宫,这次……这次反倒亲自去向慕婳小姐赔罪了。” 三小姐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味儿,才缓缓放过被自己蹂躏过的樱唇,“四妹妹也太没分寸了,几句口舌之争罢了,纵然占着道理,也不该让惊扰夏家老祖宗。” “你这话就不对了,夏家老祖宗出面赔罪,证明夏家知错能改,倘若因为她辈分高,就不把慕小姐当回事,岂不是仗着年老欺负人?” 柳小姐冷冷瞥了三小姐一眼,感叹道:“果然是商贾养大的,一股小家子气,珍宝阁木家养出你来,证明木家这辈子别想比上夏氏商行。” ps不为慕婳改善名声投两张月票吗?! 第七十七章 单挑(月票500加更) 柳小姐丝毫不给三小姐慕媛面子,一来她本来就同其父一般过于耿直,好恶总会挂在脸上,二来她还记恨着三小姐方才受自己的跪拜,欺骗自己! “媛妹妹即便长在商贾之家,但是品行也是信得过的。” 嘉敏县主这番强调,还不如不说! 品行信得过? 方才证明三小姐就是个骗子。 三小姐再一次凌虐自己的朱唇,暗暗发誓等到慕云承认自己后,非要让慕云抄了柳小姐全家不可! 到时候不让柳小姐在自己面前跪上三天三夜,她绝不会松口。 就算柳小姐按她说得做了,她也要让柳家家破人亡。 如此,才能用柳小姐的遭遇警示京城闺秀,三小姐才能发泄出胸口的郁闷。 三小姐倔强的眸子泪光闪烁,偏偏不让眼泪落下,既让人觉得她可怜,又有几分同情,好似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多说几句慕云疼爱她怎么了? 就算是扯谎,也是孩童般善意的谎言。 慕云总不会连父亲永安侯都不认了。 柳小姐淡淡的建议:“嘉敏县主也当小心,别太信任慕三小姐了。” 嘉敏县主嘴角弯出大度睿智的弧度,浅笑着再次为慕媛说话,一举一动显得很是真诚,同时也给人嘉敏县主这般聪明,三小姐纵然想欺骗她,也只会是三小姐自己找罪受,不会得逞的。 她们两人并称京城双姝,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有高下之分。 直言的小姑娘看了看安慰三小姐的嘉敏县主,狐疑的问柳小姐:“她们就是闻名已久的京城双珠?最最好的贵女?” 柳小姐微微颔首,一旁的闺秀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很想知道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有会说出什么来。 “见面不如闻名,一个明显就是爱慕虚荣的骗子,一个还为骗子找理由,非要说三小姐是情不得已,谁逼三小姐撒谎了吗?” “……” 众多闺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时暗暗为诚实的女孩子担心。 无论是三小姐还是嘉敏县主名声能如此响亮,都少不了各自家族的支持,父母为她们的谋划,以及宫里贵人的偏爱。 嘉敏县主笼住袖口,淡淡的回道:“我从不曾承认过自己就比姐妹们强上一头,不过是众人的抬爱罢了,同虚名相比,我更愿意和姐妹们为朝廷,为西北做一些事儿。按太后娘娘所期盼的那样,证明女孩子也是关心国政,并非只能在后宅之中虚度年华。” 她的气势完全压住在场所有的闺秀,令她们汗颜般微微低头。 “诸位姐妹们不妨扪心自问,谁又能没有一丝嫉妒爱慕虚荣之心?”嘉敏县主见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不让坦诚的女孩子再开口,主动说道:“人无完人,红尘中的人总有七情六欲,媛妹妹也不是故意为之,我们都明白媛妹妹的品行。” 三小姐死死咬着舌尖,嘉敏县主着实可恨! 借着踩她扬名,看似为她说话,可也落实了她是骗子和爱慕虚荣的名声。 这就是口口声声好姐妹该做的? “你说得对!”女孩子思索一会,抬起晶晶亮的眸子,大声道:“可是为了你自己的贪婪,虚荣等等欲望,就可以伤害欺骗旁人吗?” 嘉敏县主愣了片刻,唇边噙着尴尬的笑容,“你呀,还没长大呢,有些事等你及笄了,就会明白了。” 向跟随她的闺秀递了眼色,一直充当嘉敏县主好姐妹的闺秀上前拉住女孩子,亲切同女孩子契阔了一番,防止她再语出惊人。 ****** 宛城,阳光明媚,绿草茵茵。 一块宽阔的草坪上,十几匹马跑动,坐在上面的女孩子额头满是汗水,努力挥动手中的马球杆,追逐着马球,时不时传来女孩子们互相呼唤的喊声。 “慕婳,你看这一球怎么样?” “啊,按你说得,好难做到啊。” “完了,完了,我又把慕婳你交代的话给忘了。” “慕婳,慕婳,快过来。” 慕婳一个人坐在马上,认真看着面前十几个女孩子,眸光深邃,好似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慕婳吹响了哨音。 努力击打马球的女孩子们停下来,气喘吁吁的看向慕婳,既是渴望,又觉沮丧,“我们是不是表现得很差?” 明明慕婳都同她们讲过无数遍了,偏偏一打马球,她们又会一窝蜂似的乱跑,把慕婳交给她们的战术,驽马的技巧,以及阵型全都忘记了。 慕婳一定对她们很失望。 不知为何,女孩子们不希望见到慕婳对自己失望。 慕婳翻身下马,接过胖丫递过来的帕子,一个个把帕子递给同样下马来的女孩子,笑容一派真诚,温暖,“你们做得很好,完全打出了我们宛城闺秀的气势。” 擦拭汗水的女孩子们仿佛得到了最好的夸奖,好似已经在太后娘娘寿宴上扬名立万了,互相挽着手臂,追问道:“真的吗?” 慕婳微微颔首,“我可从来不说假话哦。” 此时对女孩们来说,鼓励远比训斥更有作用。 慕婳方才也在反思,自己给她们制定的计划有点太复杂了,毕竟她们是娇美的女孩子,不是以前她麾下的将士。 何况女孩子打马球,本也比男子少了一些激烈的。 不是轻视女孩子,性别不同,在力量,驽马上的差距显而易见,不是谁都似她一样,一直都当做男孩子。 女孩子们被慕婳表扬了一番,兴奋极了,围着慕婳叽叽喳喳说笑着,慕婳认真听着,稍稍指点她们在驽马上的不妥之处,既不让她们觉得尴尬,又能很好的接受自己的不足。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慕婳抬眼看过了去,骑在马背上少年们一身劲装,英气勃发,显得很是精神。 “就这水平还敢占据最好的草坪?” 一位少年的调侃,令随着他而来的少年们放声大笑: “女孩子还是老实待在家里为好。” “就是嘛,练马球,还想为宛城争光?不让宛城丢脸就不错了。” “同你们说实话,你们根本不如京城闺秀……” 砰,在草丛中的马球飞起,直接击向发声最大的少年。 少年躲闪不及,生生被马球从马背上砸下起来,哄笑声戛然而止。 慕婳拄着手中的马球杆,扬眉道:“继续笑啊,我看看还有谁?” ps不为悲催,情敌增加的男主订阅支持一下吗? 第七十九章 争锋 被马球砸中的少年直挺挺躺在草坪上,有松软的草丛垫着,倒是摔得不太严重,只是比起这个来,最令少年难堪得是他被一只马球砸下马?! 还是一个女孩子击打过来的马球。 太丢人了。 他不敢起身,整个人恨不得钻进草丛中,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就算他早有准备,面对慕婳击过来马球依然躲不开。 认识到这一点后,少年倍受打击,然而一双眸子却透过稀松的草坪看向慕婳,她撑着马球杆的姿势端是潇洒,笑容张扬,却不让人感到反感。 他们隐隐听说,宛城的孟公子竟为慕婳同妻子和离,并遣散侍妾,孟公子的府上闹得不可开交,孟公子甚至去京城寻求最疼他的姐姐姐夫帮忙。 以前他们不明白慕婳哪里值得风流的孟公子如此倾心,今日……少年脸庞微红,仿佛明白了一点,慕婳很漂亮,然漂亮女孩很多,她是最让人记忆深刻的那个。 方才还很张扬,嘲弄女孩子不该打马球的少年们不仅没人再笑,连话都不会说了,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僵硬在马背上。 而一旁女孩子们立刻来了精神,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虽然以前她们也曾痴迷过帅气俊秀的少年和才子,然此时慕婳帮她们出气的感觉着实比追逐那些俊美的少年更觉爽快。 好似炎热的夏日喝了一杯酸梅汤,这酸甜的感觉令人身心都很舒服。 有朝一日,她们也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少年才俊们另眼相看。 她们也会被少年们追捧爱慕。 不远处的丛林边缘,刚刚返回宛城的柳三郎马车再一次适时的‘坏了’,他下了马车,站在的地势相对草坪高一点的地方,状似望着打马球的女孩子,然他的目光却紧紧落在慕婳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三郎觉得慕婳好似比进京时更显得洒脱,不,不是洒脱,是更有人气。 以前她身上总有一分别扭的违和感,明明她就是慕婳,却犹如一个旁人一般处理着慕婳所有麻烦,如今她更能融进……全部灵魂好似回归本体,慕婳比前两日更……更迷人。 柳三郎心一沉,身边传来脚步声,惊得他不用再想下去。 回头一看,柳三郎楞了片刻,问道:“你们怎么碰到一起?” 陈四郎和慕云一前一后从树林中走出来,陈四郎干净的布衣多了几道口子,唇角和眼眶带有淤青,见到柳澈,陈四郎也是一愣的。 相反慕云不近不远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在京城多待几日,事情办完了?” 陈四郎看了看柳澈,又侧头看了看慕云,双手垂放在身侧,微微低下头去,浓密的眼睫盖住眼底失落之色。 只有早日步入仕途,他才有同慕云,柳三郎叫板的机会。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宛城有更要紧的事,我怎好再留在京城。” 慕云听出柳三郎意有所指,心情不是很好,稍显病弱的脸庞布满阴霾,平添一抹狠厉,然他的气势根本吓不住柳三郎。 柳三郎无辜般望着慕云,两人目光相碰,即便没有再交流,也都明白各自在京城没少动作,否则……否则他们又怎能放心回到宛城? 只是慕云耗费力气也没查出来柳三郎找过谁,背后又有怎样的关系。 不过慕云坚定不能让慕婳同神秘的柳三郎太亲近! “你妹妹拿马球砸人,好似他们还要比试一番,谁赢了,那片草坪就归谁使用。” 在你妹妹上不自觉加重语气,慕云看过去时,冰冷眸子立刻因为慕婳扯出一抹温柔,眼见着从地上爬起来脸庞红肿的少年,皱眉道:“活该!” 只要是慕婳做的,不对也是对的。 得罪慕婳的人,对得也是活该。 陈四郎抬手揉了揉脸颊。 柳三郎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陈四郎再次按了按太阳穴,仰头长叹,“有点疼啊。” 明明知晓慕婳脾气不好,一身的怪力,他这辈子别想打得赢慕婳,弄不好就会被慕婳揍一顿,然而他怎么好似变态就是想凑到慕婳身边去? 甚至被她打一拳,嘲讽他一顿,也觉得很……很幸福?! 果然他已经中毒颇深,被慕婳迷得没有理智了吗?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眸子里盛满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温柔,真正的温柔,“不是有点疼,是很疼,陈四郎,科举将近,你还是离着她远一点为好。” “我的事情不劳你柳公子费心。” “我不是为操心你。” 柳三郎缓缓勾起嘴角,云淡风轻的说道:“我是不放心慕小姐,怕她被你拖累了啊。” 你算了老几?! 慕云都没出声,好不好? 柳三郎不理会两人同时变了脸色,轻轻展衣袖,向草坪方向走去,人未到,温润的声音已经传到了,“我来做裁判,可好?” 该死! 陈四郎暗骂一声柳三郎太过狡猾,趁着他发楞的时候竟然跑去做裁判?! 慕云也是紧抿嘴角,显出一分对柳三郎的不满。 “你光顾着教训我,我看柳澈才是居心叵测,慕云,你最该对他严防死守!” 陈四郎愤愤不平的说道。 换来慕云冷冷的一瞥,“你们都没安好心,即便婳婳原谅你和你父母所作所为,我也不会轻易就放过你。陈四郎,你欠婳婳的不仅是名声有损,还有……还有她的半条命。” 陈四郎张了张嘴,讪讪闭紧嘴巴。 ****** 如玉般君子披着明媚的阳光,唇边含着温柔,缓缓走过来。 他身上的直裰底缓缓划过柔韧的小草,风姿儒雅,飘然从容。 对峙的少年和闺秀们不由得目光被他所吸引,柳三郎无论处在何处,总会显得鹤立鸡群,地位超然。 慕婳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你们倘若能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来做裁判。” 柳三郎温润的声音本身就透着公正的力量,他可是众人推崇的君子,再没比他更适合做裁判的人了。 倘若柳三郎都会偏心,裁决不公的话,宛城上下也就没有公正的人! ps求两张月票,求订阅。 第八十章 赌注 少年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柳三郎值得信任! 虽然每次柳三郎出现总能轻而易举夺走旁人爱慕的目光,但是同为少年的他们丝毫嫉妒不起来。 从中足以看出柳三郎的品行到底有多好。 “我们没有意见,同意柳三郎来做裁判。” 少年中站出来一位膀大腰圆的人,他要比周围的少年高出一头,不仅身体健壮,胳膊也比正常的少年粗上两圈,显得很有力气。 “是李家的大牛?!” “就是他!” 少女们围着慕婳,看出对方出战的李大牛,不由得替慕婳担心了。 “他们太卑鄙了,竟然让李大牛同慕婳比试?” “这一点都不公平。” “谁不知道李大牛他们家最擅长打马球?他爹还是京城颇有名头的东城球王呢。” “就是啊,李大牛从小就被他爹抱上马背,说是要子承父业,何况他今年已经在京城马球赛上初露锋芒,被很多人看好,没想到他竟然回到宛城,还加入宛城的马球队。” 换做平时,少女们自然为宛城马球队得到李大牛这样的悍将而欣喜,然而李大牛此时竟然要同慕婳比试,就算她们对慕婳有信心,可李大牛同慕婳在身高,力量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少年们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原本在马球比试上,少年就更有优势,他们还让实力最强的李大牛同慕婳较量,不过换个人,怕是没办法赢慕婳。 比起欺负女孩子,他们更不希望彻底输掉这一局,在女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胜之不武也是赢嘛。 慕婳淡淡扫过李大牛,示意为自己不平的闺秀们不必担心,慢悠悠上前,无视柳三郎,面对一众少年,道:“你们决定好了?就让他同我比试吗?” 人高马大的李大牛脸庞微微一红,挠着后脑勺,慕婳长得真漂亮,这般漂亮的女孩子……他太用力不大好,到时候赢了就是了,给慕小姐留一分颜面。 少年们怔怔望着自信的慕婳,突然有点担心李大牛了,慕婳那份自信到底打哪来得?她到底知不知道李大牛有多厉害? 慕婳见他们没有再改变主意,朗声道:“既然是比试马球,定输赢,没有彩头怎么成?” “你想要什么彩头?”少年中有人问道,“倘若我们赢了,你要……” “我当如何?” “……” 少年别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慕婳。 是啊,他们能让慕婳怎样? 原本这场比试对慕婳就不是很公平,对慕婳太残忍的话,他们会心疼的。 “你给我们清洗一天的脏衣服好了,女人嘛,就当是洗衣做饭,做些家务活儿。” “洗一天的衣服?” 慕婳得到少年们肯定的答案后,颔首道:“我比你们心狠啊,倘若我赢了,到太后娘娘寿宴之前,你们都要做我们的陪练,而且不能违背我的命令,我让你们在球场上做什么,你们就要按照吩咐去做。” “如何?你们可敢应下?” 少年们稍稍松了一口气,真怕慕婳说让他们洗半个月的衣服! 虽然他们认为自己一方不会输,可是万一……万一他们去河边洗衣服多丢人呀。 少年们纷纷点头,接下了赌注彩头。 “慕婳,你怎么不让他们明白,我们才不是给他们洗衣服的呢。” “他们连洗衣服的人都赢不了,不是更没脸吗?”慕婳浅浅一笑,“他们还是年轻啊,以后就会明白洗衣服是多么的幸福啊。” 莫名得少女们后背一寒,默默有点同情面前的少年,可是同时隐隐却很兴奋。 对慕婳更多了几分的信心! 被忽视良久的裁判柳三郎,一手拿着马球,向李大牛和慕婳道,“规则你们都明白,一守一攻,谁先进对方三求就算赢。” “三球啊,有点不公平呢。” 慕婳的话语令柳三郎眉梢骤紧,他尽力想让慕婳赢,慕婳技巧很好,若是先发制人的话,还是有获胜的机会。 然而慕婳却是不领情,直接道:“三球意外太大,不如以十球定输赢。” 坦坦荡荡的慕婳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三郎紧了紧手中的马球,埋怨慕婳,却也忍不住去看她。 李大牛古铜色脸庞泛红,“慕小姐,我……我很佩服你……” 慕婳翻身上马,利落坐在马上后向李大牛一笑,“既然佩服我,就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最好尽快进入自己最好的状态,否则你以后再上场打马球会有阴影。” “我不是开玩笑!” “……” 刚想因慕婳的善意提醒而大笑的少年们立刻闭上了嘴巴,莫名觉得慕婳不是再说笑,或是强撑,她真有可能击败李大牛? 还把李大牛的信心彻底打没了? 怎么可能? 慕婳可是一个女孩子啊。 李大牛眸子一凛,涌起无限的战意,爹爹曾经教过他,不得轻敌,球场如同战场,无论是谁,他都要全力以赴。 慕婳虽然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劲对手! 马背上慕婳,同站在马下的慕婳气势上是截然不同。 她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提着马球杆,缓缓催动胯下宝马,精致眉眼此时染上一抹肃杀,令人胆寒恐惧的肃杀,哪怕她唇边依然噙着微笑。 柳三郎眉头皱得更紧,慕婳身上这股舍我其谁的霸气就不是……绝不是永安侯夫人能养出来的。 倘若她早有这股气势,永安侯夫人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舍弃或是算计她。 慕婳骑马在草坪上溜达一圈,查看了草坪的每一处地方,旁人却觉得她骑马划分了自己的领域。 “可以开始了,柳三郎。” “……” 李大牛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高举马球杆,抛出一切杂念,认真看着柳三郎手中的马球。 柳三郎站在两匹马头中间,眼角余光再一次扫过从容冷静的慕婳,手臂一挥,高高抛出马球,快速后退,“开始!” 一旁的官道上停了一溜的马车,其中一辆的马车露出半张苍老的面容,“小七,骑在马上的女孩子就是慕婳,慕小姐?!” ps不为帅气的慕婳订阅正版吗! 第八十一章 实力(月票550加更) 夏七恍然未觉,一直盯着纵马驰骋的慕婳,一如那日所见,她牢牢抓住他所有的目光。 马车中,老夫人身边的秦夫人着实不忍见儿子如此痴迷一个女孩子。 只是畏惧老夫人,又刚刚被丈夫夏大爷埋怨了一通,自然不敢再怠慢慕婳。 秦夫人绝对想不到夏妃被太后娘娘训斥的原因竟然是她怠慢了慕婳,消息刚刚传出来时,秦夫人只当笑话听,当今颇为宠爱夏妃,怎舍得夏妃无辜被太后娘娘惩戒? 事实的真相比秦夫人预计到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不仅皇上漠视夏妃被罚,还停了夏妃侍寝的资格,更深一步暂停对夏家的封赏。 秦夫人当时就傻了,面对夏五爷等人的指责,她是百口莫辩的,后来不是老夫人帮她抵挡一二,她怕是就要交出管家的大权了。 虽然背后老夫人同样狠狠的训斥她一通,但是在众多妯娌面前,老夫人还是维护她,支持她的。 秦夫人始终认为一切都是巧合,慕婳,那个长在关外,声名狼藉的女孩子绝不会得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维护,就算被丈夫和夏五爷等人抱怨,她还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娶慕婳。 不提慕婳身份,就是慕婳那性情,哪个做婆婆得人能忍得了? 况且儿子是她养大的,是她全部的指望和依靠,可是儿子夏七却因慕婳而生她这个做母亲的气,还美娶到慕婳呢,儿子的一颗心就偏向慕婳,一旦慕婳进门,夏七还不得完全被儿媳妇慕婳给笼络去? 她辛苦一辈子,儿子却无视她,她怎能甘心? 秦夫人向草坪上张望一眼,不可否认慕婳在马上的英姿很吸引少年少女的目光,神采飞扬,潇洒干脆,同对面的男子比试马球也不落下风,然而已经成亲生子,花期已过,且被后宅的琐事磨平所有年轻时候幻想的夫人们未必会欣赏慕婳。 秦夫人可以向慕婳道歉,但是让她点头夏七娶慕婳……除非慕婳收敛一些,听话一些,甚至尊重她,这才有可能。 不,就算慕婳改变了,她还是不希望慕婳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毕竟慕婳身上的麻烦太多,夏七有更好的选择,即便是秦夫人娘家的侄女也比慕婳适合。 “小七,你祖母问你话呢。” 秦夫人略带不满提醒夏七,向老夫人谦恭的说道:“一见到慕小姐,他什么都忘记了。” “你还是没明白啊。”老夫人睿智的眸子闪过一抹失望。 “母亲……” 秦夫人慌忙起身,真怕老夫人对自己不满,一旦失去老夫人的支持,秦夫人在夏家很难站稳脚跟了。 “是我太强求了。”老夫人声音苍老,抬手压住秦夫人的手腕,向依然看着慕婳的夏七说道:“你去草坪那边看去吧,看得也清楚一点,常听你五叔说慕小姐骑射功夫了得,本以为他多有夸赞,今日一见,我才明白你五叔还是谦虚了。” “她这身纵马功夫,让我想起了……” 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扯动嘴角,倘若她还在的话,一定会非常喜欢慕婳的。 夏七只听到祖母让自己去草坪那边观战,扬起灿烂的笑容,“多谢祖母成全。” 抽打马屁股,夏七纵马快速向草坪疾驰而去,全然没听到老夫人最后的吩咐,“把你五叔和你爹叫过来……小七?” 一直养在她身边的孙子飞也似的跑掉了,微微摇头道:“这个臭小子,毛毛躁躁的,想娶慕小姐怕是要受些磨难了。” 秦夫人失声道:“母亲看好……看好慕小姐?她着实不是小七的良配。” “那你认为谁是小七的良配?” 老夫人声音依然慈祥,眸子深邃似能看透秦夫人的心思。 秦夫人心却是砰砰乱跳,咬了咬嘴唇,“当日是我怠慢了慕小姐,我愿意向慕小姐道歉,母亲,小七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盼着他好,慕小姐无论从出身还是性情,都不适合小七。” “不适合小七?”老夫人是重复了一遍,抬高声音笃定说道:“倘若能小七能娶到慕小姐,我宁愿折寿十年,就是在他们成亲之日,闭上眼睛,也不怕辜负夏家的列祖列宗了。” “母亲,您怎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马车外,成熟稳重,蓄着三缕胡须的中年男子紧张的说道:“是儿子哪里做错了?” 夏五爷说道:“大哥,母亲看人从来就没看错过,慕小姐身上定有可取之处,倘若大嫂不愿意让小七娶慕小姐,我也有儿子,比夏七还大上半岁,同慕小姐年岁也合适。” “不行!” 夏大爷快速否定,伴随他不行的还有老夫人沉稳的声音。 秦夫人眼前一亮,老夫人也说不行了,许是事情还有转机? “娘,您不能总是偏心大哥啊,小六子也是您孙子,就算没有小七得您疼爱,您也不能剥夺他娶媳妇。” 夏五爷反应极快,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利益,“大嫂觉得慕小姐没有闺秀该有的端庄贤淑,我和柔娘却很是喜欢慕小姐,她对儿子又有救命之恩,儿子拿小六子抵债,最是恰当不过,以后柔娘也不用再担心没人同她一起练武了,熏儿也不怕没有得力的嫂子照看,有慕小姐这样的嫂子,以后谁也不敢欺负熏儿。” 他摸着下颚的胡须,美滋滋想着,“儿子唯一担心得是熏儿以后看不上男子,不愿意嫁出去呀。” “五弟……”夏大爷从不知自己五弟还有无赖的一面,夏五爷以前在他面前摆出的老成持重,果断干练都是骗他的? “啊。” “啊啊啊。” “慕婳威武,慕婳威武!” 草坪那边传来女孩子好似要刺破苍穹的尖叫声,“慕婳,太厉害了。” 夏五爷眺望过去,季节赞叹:“果然漂亮,海底捞月般的击球,正中红心,别说是李大牛,就是他爹来了,都挡不住。” 慕婳从马肚子翻身重新坐在马背上,高梳起的青丝随着马匹颠簸而上下起伏,说不进的潇洒,道不尽的风流。 “我领先了!” “……” 李大牛气喘吁吁,谁能想到她能用出海底捞月? ps不为慕婳的风光投两张月票吗? 第八十二章 碾压 少年此起彼伏的喊声压不住女孩子的尖叫,但是同样表露出少年们对慕婳精湛骑术和球技的赞赏和叹服。 反正他们之中没一个人能做到。 等他们宣泄过后,少年们才发觉自己竟给慕婳喝彩?! 李大牛一旦输了,他们岂不是要有将近两个月都得听慕婳的? 他们可是男人啊。 “大牛,加油,加油。” “千万别输给慕……慕小姐。” 他们已经不以小娘子称呼慕婳了,此时恭敬一些,是不是慕婳赢了后,纵然还记得赌注,也能看在他们知错能改的份上少折腾他们一点? 怎么在下注之前,他们都忘记慕婳的难缠呢。 当日王仁夫妻和木瑾……少年们莫名一阵恶寒,温暖明媚的阳光都无法驱散心中的阴霾。 然而他们又不由得为慕婳漂亮潇洒,只能在他们梦中做出来的击球动作而喝彩。 有些击球动作连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李大牛完全成了陪衬慕婳的背景板,他用自己高大健壮的身躯陪衬出慕婳的灵动,身轻如燕。 柳三郎嘴角抽抽了两下,话本不对啊,不是反败为胜更能激起观众的热情? 除了第一球外,慕婳直接以碾压的姿态打得李大牛没了脾气,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大秦帝国人人喜欢打马球,在京城等重要的城镇都有马球赛,也有专门为打比赛而诞生的马球队,李大牛的父亲在京城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马球队,收入还颇为不错。 观看马球的人多是喜欢逆境决胜的刺激,越是到最后越刺激惊险。 可是慕婳直接杀死了比赛结果,这般强势碾压,柳三郎还怎么偏心慕婳? 为让马球精彩一点,是不是他要关照李大牛?! 柳三郎望了一眼四周的少男少女们,并没有因为悬殊的比分,双方不均衡的实力就失去了继续看比赛的兴趣。 他们一个个神色激动,目不转睛看着慕婳,生怕错过慕婳每一个精彩绝伦的动作……原来……柳三郎暗暗感叹,原来是这样啊,不看比分,只看慕婳嘛。 慕婳做出的击球动作,最最顶尖的人也不容易做出来。 有些人一生都使不出。 观众们当然可以忽略比分,只看慕婳。 柳三郎同样痴痴望着慕婳,她有这般的技巧和骑术,打马球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换做上疆场也足够……为何他会想到黄沙漫天,慕婳一身戎装,头戴将军盔甲领着一群黑衣黑甲的将士冲向敌军? 是太阳太刺眼,令他产生幻觉?! 就冲慕婳在马球上不留情面,一心争胜的做派,她在疆场上也会是一个果敢争胜的将军! “啊,柳三郎,小心啊。” “柳公子!” 闺秀们看到马球飞向发愣的柳三郎,出声提醒:“快闪开,快闪,啊,啊。” “是慕婳!” “慕小姐?” 慕婳的身体完全紧贴宝马的侧面,疾驰而过,抢在马球击中柳三郎之前,轻声说道:“别动!” 柳三郎感觉耳根子一热,听话般乖乖站着,没有移动分毫。 马球杆从他俊美脸划过,柳三郎甚至能闻到马球杆上的松木味儿,感受到马球杆挥动带起强劲的风。 马球杆去势很是有力,慕婳的声音却是异常温柔好听。 其中的强烈反差令柳三郎的心跳个不停,倘若他没有完全信任慕婳,是不是自己就会被马球杆击中脸庞,他的容貌怕是会被慕婳一杆子毁掉。 面容有伤,他还怎么……怎么当官? 柳三郎从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相信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子。 “没事了,柳三郎,你离着中心地远一点,下一次……我可懒得再赶过来救你了。” 慕婳腰肢一扭,身体翻上马鞍,别看她挥出马球杆时很用力,然在马球杆碰到马球之前,好似一下子卸掉所有的力量,轻轻击打在马球后侧,马球立刻转移方向,向天上飞起。 她趁势再次挥动马球杆,横着抽向马球,高飞的马球再一次转移方向,向球门飞去。 从救人,到抽球,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马球已经越过球门。 女孩子再次发出尖叫,蹦蹦跳跳表示激动兴奋之情,此时哪怕是最最淑女样的女孩子也抛去了矜持,变得热情奔放,完全释放所有的精力。 淑女? 明天再做也来得及。 此时此刻,她们只想享受青春的美好,宣泄激动兴奋。 同时,她们亦期望有朝一日,也能似慕婳一样……哪怕不淑女,也很好的。 至于少年们早已经抛掉赌注,输了又怎样? 输给潇洒,实力碾压所有人的慕婳不丢人! 倘若有人嘲笑……额,谁嘲笑他们,谁上啊。 横竖结果都一样,都是被慕婳碾压的无能之辈。 ***** 马车旁边,夏五爷哈哈大笑,“好厉害,这儿媳妇,我给小六子娶定了,当初柔娘救下了我,我以身相许。今日我又被慕小姐救过,用儿子娶慕小姐,算来算去还是我赚了。” “我说不行!” 老夫人从慕婳身上收回目光,坚决的说道:“倘若小七娶不到慕婳,夏家子弟都算上,谁也不许娶慕小姐。” “娘,您又偏心,小六子也是在您跟前长大的。” 夏五爷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为儿子争取一下,继续胡搅蛮缠,“大嫂不乐意,慕小姐这样的儿媳妇不是一般人能受得,我和柔娘……” “你别同我胡扯,你当明白为何我不准小六娶慕小姐。” 老夫人冷冷斜睨佯装糊涂的夏五爷,她自己生养的儿子,还不明白夏五爷的脾性,“慕小姐不做宗妇,夏家必乱!” 这般强势干练的慕婳,谁能压得住? 连饱经世故的老夫人都未必能做到让慕婳心服口服。 然而夏七娶到慕婳,夏家的实力会更上一层,甚至能达到顶峰。 成为真正传承百年的世族,纵然夏家富可敌国,有慕婳当家,老夫人也不必害怕皇上或是权贵夺走夏家的财富。 夏五爷沉默半晌,说道:“小七未必能娶到慕小姐,咱们还是期望同慕小姐合作……更靠谱一点。” ps被慕婳救了不开心的柳三郎需要月票平复心伤。 第八十三章 师傅 秦夫人听到夏五爷瞧不起自己的儿子,反倒抬高慕婳,心中不喜。 虽然她不希望儿子娶慕婳为妻,然不是娶不到,而是慕婳配不上夏七。 不过在老夫人和丈夫,以及对慕婳最为推崇的夏五爷面前,秦夫人不敢表露出这份不满来,寻思着既然夏五爷非要让小六子娶慕婳,不如成全了夏五爷。 夏家有今日的富贵,全靠守寡多年的老夫人,然老夫人到底上了年岁,又不大爱应酬,怕是已经不知外面的变化,还以老眼光看待一些事儿。 夏老夫人当家时,夏家只是商贾,后宫可没有颇为得宠的夏妃娘娘。 今上也不似现在一般,生儿子的能力颇受朝廷大臣的质疑。 寻常人家三个儿子不少了,可在皇帝身上却显得血脉单薄,选择储君的余地很小,尤其是三皇子还是个病弱的,不知能不能活过当今。 好生养的夏妃被当做为皇上抚育皇子的不二人选。 一旦夏妃生下皇子,并且顺利养大皇子,夏七身份自然就更高了。 秦夫人动了动嘴唇,轻声说道:“慕小姐人单势孤,单以她一个人来说,如何同商行合作?” 见老夫人沉默,好似在思考她的话,秦夫人继续说出心头的疑虑,“不说慕小姐,便是她的生父珍宝阁木老板都是巴望着夏氏商行,他走通了三叔的门路,商行才肯帮他运送一些货物。” 还不如去看慕婳,夏五爷直接转头看向草坪方向,以前他其实挺佩服事事周全的大嫂,如今他发觉大嫂的眼界也就那么回事,搭理庶务还成,想像母亲一样,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老夫人微微闭上眸子。 秦夫人没察觉出异样,自以为公正冷静的分析,“慕小姐背后是不是另有能人?慕小姐只是被顶在前面,不知咱们能不能同慕小姐……” “母亲。” 夏大爷听不下去了,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妻子再在母亲和弟弟面前丢人现眼,主动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去静园吧,如此也显得咱们正式一些,听五弟说过,慕小姐好爽大气,看在小七和五弟的份上,应当不会同咱们计较太多。” “何况……此时就是咱们想见慕小姐,只怕也见不到。” 单看因慕婳而狂热的少年少女们,他们未必能挤得进去。 老夫人微微颔首,“就按大郎说得办,有道是礼多人不怪,慕小姐是个好女孩,昨日商量的条件,不如再放宽一些。” 她突然睁开眸子,望着远处阳光下好似闪闪发亮的慕婳,已经年老的眼力看不清慕婳具体容貌,可是老夫人能清晰感到……“许是我们夏家的最大机会到了。” 尴尬的秦夫人微微一愣,机会? 夏家最大的机会不是夏妃娘娘? 老夫人好似看清楚秦夫人所想,声音低沉且严肃,“你们都要记住,咱们夏家立足的根本绝不是后宫的娘娘,当初我是不愿意她入宫的,现在依然认为她入宫限制了商行的发展,咱们家几代的积累,没准被……皇上拿了去。” 这才是真正的赔了女儿又破财。 直到见到慕婳,一直为夏家忧心不已的老夫人感觉天无绝人之路。 夏大爷一脸凝重,“娘的意思是,对慕小姐,如同对沐少将军?” 当日能同沐少将军,也就是今日的沐世子商定合作,是夏家这些年最重要的一步棋,他们没有在合作上赚太多的银子,少将军太过精明,不好糊弄,当然少将军总是说双赢,也不会让他们亏本。 夏家却在少将军频频在疆场上得胜后,得到莫大的好处,率先打通了一条通往西域的道路,虽然道路有点艰辛,不慎稳定,但是比起其余商行,他们领先了一大步。 在商业上,领先一步,那已经是很大的优势了。 “沐世子好似对咱们冷淡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咱们有不周全的地方?”秦夫人忧心忡忡,“上两次我去沐国公府,沐国公夫人对我也是淡淡的,母亲,他们是不是在避嫌?!” 西北那块的利益太大,太过惊人,沐世子因为战功成了最最耀眼的将星,以沐少将军以前统御属下的习惯,被沐世子用出的裨将什么的,绝对更愿意听沐世子的。 而皇上能放心吗? 老夫人和夏大爷同样若有所思,秦夫人说得有一点道理,然他们总觉得事情好似有点不对劲,却分不出如何不对劲。 ***** “最有一球了?!” 慕婳笑盈盈抬起马球杆,对气喘吁吁,一脸沮丧,失落的李大牛说道:“我今日打马球很开心,所以啊,教你一招吧,你可要认真看哦,我是绝不会重复第二遍的。” 的确,慕婳很久没有似今日这般开心。 总要给陪她打球的李大牛点奖励。 她这人一向是很公平的。 慕婳丝毫不觉得正因自己太开心了,玩得兴奋,把李大牛打球的自信摧毁了,打得李大牛怀疑人生。 柳三郎抚了抚额头,顺势托着下颚,他还是不够了解慕婳的实力,以及慕婳的‘恶略’性情。 “啊啊啊。” 果然因为慕婳这番霸气的言辞,女孩子们受了刺激一般,再次抬高声音。 现场教学?! 让对手心服口服? “啊,我谁都服,只服慕婳啊。” “没错,没错。” 连一旁的少年都在点头,热切的看着慕婳使出最最潇洒帅气的击球动作来。 已经赶过来的慕云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慢慢一直希望自己得到认可,今日她终于做到了! 而陈四郎再一次按了按自己的脸,还是觉得脸有点疼。 当然他有预感,以后被慕婳当面打脸的人绝对不少,他绝对不是最后一个,也不是被慕婳打脸打得最残的一个。 不过,突然冒出来的少年是谁? 陈四郎下意识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少年,看着好似有点眼熟,应该是偶尔碰过面,陈四郎确定少年绝不是宛城的人。 少年看慕婳的目光……真是令他讨厌啊。 马球飞入球门,慕婳看向少年们,扬眉笑道:“十比零哦。” 李大牛直接从马上翻滚,跪在慕婳马前,诚恳的说道:“师傅,求慕小姐收我为徒!” ps为慕婳收到的第一个徒弟求月票。 第八十四章 女孩(月票600加更) “师父,您收下弟子吧。” “师父,弟子一定乖乖听话。” “师父……” 李大牛大有慕婳不肯答应就不起身的意思。 他主动拜师,令欢呼雀跃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楞了片刻,随后都为慕婳欢喜,有种荣有于焉的感觉,不仅是慕婳得到认同,她们也觉得振奋士气。 少年们不敢埋怨在比试过程中太过‘残暴’的慕婳,让一让李大牛能死人吗? 慕婳太冷酷,太无情了。 让李大牛? 是不能死人,但是慕婳会不高兴,要胜就要全胜,碾压的胜利,慕婳是最喜欢的,从前世起,她就不懂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 赢就要痛痛快快的赢! 尊重对手最好的方式就是拼尽全力。 李大牛不仅让少年们输了赌注,未来两个月成为女孩子们的陪练,还要听从慕婳的调遣……他们当初脑子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就答应这样的赌注? 他们刚才为慕婳喝彩时,怎么就没想到一旦慕婳赢了……他们应该偷偷溜走的。 比试时,慕婳击打马球时帅气的动作,令他们忘记了一切。 此时李大牛还要拜师? 拜慕婳为师?! 虽然慕婳的确有本事教导李大牛,不仅教他,还能教导在场所有人如何打马球,可是他们是男人,拜一个女孩子为师是不是太没面子了? 少年们怔怔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慕婳,她好似见惯世面一般,没有因李大牛跪拜拜师就显得惊慌失措,或是得意洋洋。 柳三郎再一次拧紧眉头,慕婳应当以前也受过男儿的跪拜,诚心诚意的跪拜臣服,甘愿受她差遣,将所有的忠诚送到她手上……否则换一个女孩子绝不会有她这般平静自在。 她到底是谁? 柳三郎即便不是很了解曾经的宛城第一讨人厌慕婳,但对慕婳的性情略知一二。 那人同眼前的慕婳绝对……不大一样。 以柳三郎的心机早就该怀疑慕婳了,可是眼前的慕婳深深影响他判断,他理智精明的脑子在碰到慕婳时,不是去想慕婳的改变,而是……总是想着世上怎么会有慕婳这样的女孩子? 他的心也总是为慕婳所作所为而跳个不停。 慕婳紧了紧缰绳,收敛方才的气势,声音放轻了一点,“你要拜我师?” “求师父收下弟子。” 倘若方才李大牛还只是被慕婳高超的技巧打蒙了,一时冲动的话,此时他是真心拜师,脑子罕见的清醒,他爹都不如慕婳,他想赢他爹,赢京城那些高手,必须要得到慕婳的指点。 他爹曾经说过,打不过对手,就要想办法加入对方……呸,是该学习对方的长处。 李大牛说不上聪明,但直觉一向很准,慕小姐这般厉害,他跟在慕小姐身边,一定能一直赢下去。 太后娘娘寿宴的马球赛,闺秀们参赛不过是个噱头,是当今孝顺太后娘娘的噱头,真正令京城,全天下瞩目的马球赛还是男子之间的较量。 慕婳笑盈盈的强调,“我是女孩子啊,怎能教你打马球呢?” “……” 周围人听到慕婳的回答后,同时一脸蒙圈。 女孩子? 对,慕婳是女子,这话没毛病。 以慕婳的精致五官,谁也不会把她错认为男子。 然而慕婳,你现在才记得自己是女孩子吗? 方才打马球时,做什么那么凶残?动作那般潇洒? 许多是少年都做不出来的动作,你轻而易举就做出来了。 慕婳,你有没有考虑过受到打击和创伤的男孩子?! 此时你再提自己是女孩子,已经迟了……他们只会更受打击。 “噗嗤,噗嗤。” “对,慕婳是女孩子,不能教你们。” “而且慕婳是我们一边的,绝不会教你们这群瞧不起女孩子的人,哼。” “就是,就是。” 小姐们如同骄傲的孔雀,趾高气昂,尽情去嘲弄灰头土脸的少年们。 当然女孩子嫉妒攀比心要比男人更深一点,然而慕婳的胜利令再嫉妒心再强的女孩子都生不起嫉妒。 因为慕婳的胜利,让所有人无话可说。 而慕婳却给所有的女孩子长脸,只要是女孩子没有不觉得脸上有荣光的。 夏七再一次听到慕婳惊人的我是女孩子言论,嘴角微微抽抽了两下,同情般看着好似被雷劈过的少年,他们的表现比当初的自己也强不到哪去吗? 倘若你们见过慕婳刀劈野狼时的冷厉,坐在篝火旁饮酒灌酒的样子,他们怕是眼睛都要飞出眼眶去了。 “慕……慕婳。” 夏七惴惴不安下了马,微微扬起下颚,望着马背上的女孩子,她比当初好似更漂亮了,皮肤也白上一些,眉间也不似那日玉门关前隐晦感伤。 他一直不曾忘记过慕婳,然而慕婳会记得他吗? 记得被她救过的少年。 除了夏家七少爷的身份外,没有任何特别,只是长得好看一点的夏七。 他本以为自己也是英俊的,吸引女孩子侧目的年轻才俊,然而他方才略略扫了一眼,不说站在草坪一旁的慕云和陈四郎,他比不过。 方才做裁判的年轻公子,他身上那股君子温润的风度,夏七知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 不过周围女孩子们目光令夏七多了几分自信,“我听五叔提过你的名字,前两天,你去京城时,我……我听说后就赶去客厅,可你已经离开了。” 随后他找遍京城都没找到慕婳,后来听说,慕婳是永安侯府四小姐,夏七还特意去了一趟侯府,然而依然没有见到慕婳,反倒听说了慕婳许多不好的传闻。 那些不好的传闻,夏七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什么刀砍生母? 倘若慕婳要真是逆女的话,木夫人,永安侯夫人,以及名声显赫的三小姐还性命在? 她们肯定不知慕婳的厉害,才敢胡言乱语的。 “我记得你。” 慕婳在坐在马上已不适合,骄傲自信不等于自大骄纵,利落跳下马,随手把缰绳搭在马脖子上,不失礼貌的说道:“夏家七少爷,你怎么来宛城了?来泡温泉?还是游玩?” ps虽然本文的成绩很一般,但是我写的开心啊,感谢投票和订阅支持夜的姐妹们,谢谢,加更送上。 第八十五章 到来 慕婳问得无比真诚认真,绝听不出她的‘歹意’。 宛城最有名的就是温泉了,京城倒是有不少权贵和富商来宛城休闲游玩。 然而慕婳是不是忘记她在离开夏府时说过的话? 很明显夏七不是独身一人来宛城,更不是来宛城游玩的。 慕婳的心眼儿也很小,这一点上像是女孩子。 “……我代我娘向你赔罪。”夏七略显尴尬,深深向慕婳鞠躬,“母亲误会了慕……慕小姐,以为你是个……”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不敢再去看慕婳。 “婳婳。” 慕云直接走过来,下意识把柳三郎挤到一旁,“稀客啊,夏七少爷,你有事尽管同我说,我妹妹最近比较忙,没空应酬不相干的人。” 夏七更显得羞愧难当,他已经明白站在慕婳身边的男人是谁,锦衣卫司指挥使,慕婳的哥哥慕云。 京城都说,慕云把慕婳当做掌心的宝。 夏家最近诸事不顺,夏七猜其中少不了慕云的推手。 谁都不知慕云找过王公公,但是夏氏商行最近常常有锦衣卫出没,经营得很好的商铺,锦衣卫时常去走动,正常的客人谁还敢去商铺买东西? 到底是夏家理亏,慕云维护妹妹慕婳,夏家也只能忍着了。 慕云对他的轻视嘲讽,令夏七分外难堪。 慕婳看了羞愤莫名的夏七一眼,“你母亲秦夫人也在吧。” “……是。” 夏七不解慕婳是何意,记得祖母和父亲的叮嘱,向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指了一下,“母亲陪着祖母,她还在马车上,五叔他们也在。” 慕婳估摸此处和马车的距离,隐隐绰绰见到马车车帘撩起大半,笑道:“方才你一定很不舒服。” “不是……”夏七想要否定,却听慕婳道:“一直把你当做宝贝的秦夫人一准心疼你在我和二哥面前受得委屈。” 夏七紧紧抿着嘴角,委屈吗? 是有一点,毕竟夏七长在富贵之家,一切都有母亲和祖母打点,从没被人轻视过。 “你受到慢待,秦夫人会心疼。”慕婳向慕云甜甜一笑,“如今我也有二哥心疼我啦。” 慕云脸颊染上红晕,莫名心头又酸又是甜。 慕云,慕公子好……好漂亮,他的皮肤竟然可以似樱花般粉嫩。 既然慕云说了交给她,慕婳也有凉一凉夏家一群主子的意思。 慕婳让李大牛起身,却听他执着的说道:“我一定要拜慕小姐为师,今日你不收我,我……我就去静园门口跪着去,学堂中的夫子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至于,不至于啊。打马球的技巧又不是不传之秘,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不过是击球的技巧罢了,很简单,也很易学,我教你几招就是了,不用拜师,还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学什么重要技能呢。” 坦荡之姿,令人分外心折。 “未来两个月,你李大牛,还有你们……”慕婳目光扫向方才同自己打赌的少年,狐疑染上眉间,小声问慕云,“二哥,他们是怎么了?就是不愿意被我使唤,也不至于痴呆了啊。” 慕云拳头堵住嘴唇状似轻咳,不是痴呆了,是被你迷住了! 慕婳得不到答案,索性放下弄明白的心思,笑道:“做我们宛城女孩子的陪练,虽是辛苦一点,但是也能学到不错的技巧。” 李大牛知道有不少高手都不乐意教徒弟,教会了徒弟,还怎能凸显自己的实力,便是在马球上,也是一样的。 毕竟马球比赛中最耀眼的人只有寥寥几人。 谁得动作最潇洒,谁得分最多,谁就更受追捧和重视。 李大牛想到父亲他们的明争暗斗,呐呐的说道:“慕小姐肯无私的教我?”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话语,不过却更坚定他拜师慕小姐为师的心思。 “你们都掌握了技巧……”慕婳一手抱着胸,一手托着下颚,眸子清澈璀璨,映衬她唇边笑意,“马球比赛会更精彩,观众会更多,更能体会到看比赛的乐趣。” 帝国盛行马球比赛,能丰富百姓的生活,在慕婳看来,这项运动挺好的。 在赛场上她喜欢碾压对手,但若是她看马球比赛的话,更愿意看势均力敌的激烈碰撞。 少年得到慕婳的承诺,突然觉得赌注好似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虽然被慕婳指挥来,指挥去很丢脸面,然而他们若是能学到慕婳几分功力,是不是就能在京城赛场上扬名立万? 不说为宛城争光这样的空话,大话,就是潇洒有力的击球动作,也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让京城闺秀们知道他们的厉害! 尤其是这次比赛的奖励,可是非常丰厚的。 拔得头筹的话,足以够少年们吹嘘一辈子了。 “慕小姐,我们……我们明天就来做……陪练。” 少年们纷纷表态,有人甚至猴急得想现在就开始做陪练,偏偏还得到不少人的认同。 柳三郎摸了摸鼻子,情况变化太快,他都有点措手不及。 “明天上午,你们要准时出现。” 慕婳总不能自大到把夏家一群人直接撂到一旁,少年们点点头,既有兴奋,也有几分惭愧的离去。 “慕婳,你说明日,咱们怎么……怎么折磨他们?” “是啊,是啊,慕婳咱们要想个法子,让他们知道厉害。” 闺秀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眼里闪过兴奋的光芒,慕婳身体微微后仰,似恐惧女孩子们身上的恶意,“随你们,哈哈,随你们高兴。” 她毫不犹豫便把少年们给卖了。 闺秀们嘻嘻哈哈,一路欢声笑语送慕婳回静园,她们不紧不慢骑在马上,簇拥着慕婳缓缓前行,慕婳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被女孩子簇拥认同的感觉着实不错。 然而她的好心情,在见到等候在静园门口的妇人时,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尾随在慕婳身后的慕云和柳三郎,同时面容冷峻。 夏七惊讶道:“木夫人?她怎么……怎么会来静园?” ps被虐的渣渣又出现了,继续求月票 第八十六章 相认 “大哥和大嫂把小七保护得太好了,他还缺少必要的历练,不懂人情世故。” 夏五爷在夏七念出木夫人时,对身边的长兄道,“更不懂得追女孩子,我看他这辈子都未必能娶到慕小姐。” 只有夏七认识木夫人吗? 慕云他们谁不认识木夫人,可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 夏七对木夫人和慕婳的恩怨只是一知半解,他这一出声,围着慕婳的女孩子都会知道等在静园门口,柔弱纤悉,容貌清丽,风韵犹存的女人是谁了。 慕婳刚刚赢得宛城人的尊重,木夫人恰好在此时出现,一旦慕婳控制不住脾气,对木夫人做出什么来,她好不容易改善的名声会再次因不孝而被人非议。 最好就是稍稍遮掩木夫人的身份,等女孩子们离去后,慕婳再同木夫人详谈。 慕云催马上前,却被慕婳抬手阻止,“二哥,我知晓她是谁,她为何而来,我同她之间的事,二哥不方便出面。” “婳婳……” “二哥,这也是慢慢的心愿。” 慕婳这几句话彻底打消慕云插手阻止木夫人的心思。 闺秀中杨柳是最最崇拜亲近慕婳的一个,眼见着气氛有点不对劲,不愿让慕婳的伤心事再被撕扯开,笑道:“慕婳你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何况天色也不早,我们也该回家,明天……明天上午我们再碰面,到时慕婳你再教我们演练战术。”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好奇慕婳和木夫人关系的女孩子们说得,警告她们别太好奇了,毕竟她们求慕婳的地方还很多,同时候也提醒她们,慕婳方才曾帮她们出过一口恶气,让少年们狼狈而逃,总不能刚才对慕婳很友好,木夫人出现后,又向慕婳露出嘲讽。 谢莹点头道:“是呢,我也该回家了。” 纵然闺秀们还有想留下看究竟的人,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何况慕婳这般厉害,万一生气了,慕婳收拾她们可是很容易的。 她们才同慕婳改善关系,慕婳也原谅她们当初的捉弄,她们也不敢再突惹是非。 慕婳看了一言杨柳和谢莹,她们两个女孩子值得相交,可惜她们怕她尴尬,怕她对木夫人无礼,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啊。 木夫人同记忆中一般无二,说话时双眸总是泪水盈盈的,是个怯懦柔弱的女人。 她眸子中闪烁着失望,欲言又止的不满也没丝毫的变化。 好似慕婳出现让木夫人烦恼,让木夫人不知该怎么对慕婳。 永安侯夫人对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三小姐很疼爱,想法设法让三小姐过得更好,而同样是做娘的,木夫人却埋怨慕婳,慕婳不该不满三小姐所拥有的一切。 慕婳怎么可以对三小姐无礼,且抱怨永安侯夫人呢? “你们不想认识一下吗?” 慕婳淡淡的笑道,阻拦杨柳和谢莹等人,“她是珍宝阁的老板娘——木夫人,也是我的亲生母亲,以前在关外时,我一直认为永安侯夫人是母亲,回京后,才发觉我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虽然不如永安侯夫人亲生的三小姐尊贵,但是也是商贾富商之女。” “慕婳……” 杨柳眼圈微微泛红,自己的心仿佛泡在苦涩的酸水之中,慕婳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多少的非议和痛苦? 以前她们只讨厌慕婳,嫌弃她,可如今她们才发现在慕婳狼藉名声之下掩盖着多少的……多少的龌蹉腌臜事。 慕婳绝口不提在关外受过多少苦,生活有多艰辛贫穷,然闺秀们纵然不知险恶,也听说过关外是最最苦寒的地方,比帝国的西北还要穷困。 尤其是慕婳是以犯官之女身份长在关外的,只会更加辛苦。 而三小姐在京城过得什么日子? 她们时常去京城的女孩子还是知道一二的。 什么都不提,坦荡落落大方的慕婳更让人心疼啊。 马车之中,夏老夫人已经高看慕婳一眼,可现实却重重打了她一耳光,慕婳比她认为还要出色。 “慕小姐怕是已经想开了,不会再被亲情牵绊,不会再让愤怒和委屈毁了自己的一生。” 夏老夫人手中掌握不少慕婳以前的资料,也曾怜悯过慕婳这个被命运折磨的女孩子,同时也恨慕婳古怪的,冲动暴躁的性情,明明不是她的错,偏偏慕婳能让所有人都讨厌自己。 然而今日慕婳表现出来的特质,那些记载慕婳所做所为的资料一文不值! “慕小姐,她竟是承认木夫人?”秦夫人略觉意外,听说以前慕婳可是宁死不愿承认木夫人是她生母,否认她自己是商贾之女。 慕婳盲目眷恋追逐权贵,令人很是鄙夷失望。 夏老夫人失望的摇头,看来她还得亲自挑选孙媳妇,秦夫人以前看着精明干练,但到底摆脱不了眼界和局限,打理中馈和庶务,秦夫人是一把好手,对妯娌也能做到公平友爱。 可是再对她提高点要求,秦夫人就只能添乱了。 慕婳笑声轻快,丝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忿不平,翻身下马,走向木夫人。 “……婳姐儿。” 木夫人紧张的拽着衣襟,目光躲闪,不敢同慕婳对视,心头莫名有股胆怯羞愧,这是她在慕婳面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本木夫人在静园门口站了许久,她心头隐隐有些生气,慕婳太不知分寸了,竟然不让她进静园等候,恐怕如同永安侯夫人提醒她的那样,慕婳似被什么给迷了心智,惹上了脏东西。 毕竟慕婳的生辰就不好,术士都说是破家的祸水。 同慕婳同日出生的三小姐命格却是尊贵的,木夫人一手养大三小姐,对会撒娇,懂事,体贴的三小姐很是喜爱,总觉得三小姐才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不似慕婳,总用一种仇视的目光看她。 好似她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当时……当时也是逼不得已,为了救慕婳才……才壮着胆子,做了对不住主子永安侯夫人的事。 慕婳还活着,不都是她的功劳? 她也因此背负着愧对主子,亏待三小姐的罪孽。 慕婳缓缓勾起嘴角,“她们都是我的手帕之交,你不必再担心我过不好了。” ps为过得更好的慕婳求月票 第八十七章 逆转(月票650加更) 她感到脸庞似被人用力打过燥热难耐,本以为该深刻反省过错的慕婳,竟在宛城过得不错? 以木夫人所见到的,慕婳是被一众女孩子簇拥回来的,那群女孩子此时看她的目光隐隐有着仇视和不赞同。 其中两三个女孩子特别明显,极是鄙夷她。 慕婳很难融入贵女们中间,她总是被捉弄的一个,也总是脾气冲动暴躁,不讨喜,相比三小姐却很容易赢得贵人们的喜爱,令木夫人颇为有脸面。 三小姐柔弱乖巧,善良美好,同慕婳一比,三小姐处处都是优点,她才是木夫人所期盼的女儿。 然而今日慕婳却告诉她,结交不少的朋友,慕婳成为小姐们的中心,所有女孩子都围着慕婳,从她们的衣着打扮看,这群女孩子在宛城家世背景很深,有几个木夫人还比较眼熟,身份不低。 “木夫人,安好。” 杨柳直接从马上跳下来,不顾一身的酸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以前我们在京城见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杨小姐。” 木夫人规矩的回礼。 宛城最有名望的商贾,杨家家底殷实,还是宛城有名的大地主。 她咬着嘴唇怯懦般说道:“你同婳姐儿很要好?倘若婳姐儿做得不好之处,还请你别见怪,她……她的脾气不大好,每次发脾气时,你最好离她远一点,我怕她伤了你。” 慕婳身姿笔直,一直淡淡的笑着,仿佛木夫人说得是别人,她不是她口中的婳姐儿。 “这用不上木夫人您担心。”杨柳直接挽住慕婳的手臂,眼里盛满推崇亲近,尽力掩饰她的同情怜悯,“我可喜欢慕婳了,她是我这辈子最好,最为重视的朋友。惹她发脾气肯定是我做得不对,我不仅不能远离,还要主动向慕婳道歉求原谅。” 她向木夫人笑道:“我不怕慕婳发脾气,最怕慕婳不理我,不带我一起玩。” 一旁的闺秀们齐齐点头,同慕婳一起玩,不仅能看到少年们吃瘪,还很有面子,而且很刺激,在嫁做人妇之前,她们能享受这么一段的青春,以后都是值得回忆的,亦不觉得年少妙龄时再有什么遗憾了。 谢莹文雅端庄,她同样下了马,挽住慕婳另外一只胳膊,向木夫人炫耀道:“慕婳的字写得非常好,我父亲都让我向慕婳请教。木夫人也当听说京城最近两日流传很广的一首诗词……” 听到此处,陈四郎微微垂下脑袋,已经流传到京城去了吗? 慕婳……等同于‘败坏’他的文名,以后他找不到媳妇,是不是可以赖上慕婳? 木夫人闹不明白怎么一个个都向着慕婳? 不是她们该向她抱怨慕婳举止粗鲁,言行不当吗? “还在静园门口墙上,木夫人,你自己看吧。”谢莹指了指墙壁方向,真是好巧,最近都没下雨,只是字迹不如当初清晰了。 “她不识字!”慕婳淡淡的说道,“她以前是永安侯夫人跟前的丫头,虽是放了奴籍,但是她没再读书识字,倒是给三小姐请了不少的名师。” 谢莹恍然大悟,“那我念给木夫人听。” 木夫人脸庞火烧火燎的难受,成为珍宝阁老板娘后,她已经很久没收这样的慢待和侮辱了,“慕婳!” “英雄莫问出身,你明明可以做商贾的掌家娘子,却偏偏非要去做跪着的奴仆。” 杨柳和谢莹同时感觉手一空,慕婳轻而易举摆脱她们,走到木夫人面前,稍稍顿了顿,“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木夫人咬着嘴唇,眸子闪过一抹冷意,果然是要债的祸水,慕婳……绝对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婳姐儿,等大师给你念过经,你就能恢复神智了。” “变得像你以前厌恶的那样?”慕婳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一直盼我懂事,不再纠缠三小姐吗?怎么如今我不去找你们麻烦,再去奢求一些你们的垂爱,你反过来却说我中邪?” 看了一眼木夫人身边的和尚,慕婳清晰吐出一段经文,声音低沉,宝相庄严,颇有气势。 披着袈裟的和尚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然撩起僧袍,直挺挺跪下了。 所有人都被和尚跪地给惊呆了。 看向慕婳时如同看着某个奇迹。 这名和尚在京城很擅长驱邪,有不少勋贵人家都会找他去做法事,他的确很有两下子,不是完全骗人钱财。 “师傅。”小沙弥轻声道:“您怎么跪下了?” 和尚一脸严肃,“别多问,跟为师一起跪下!” 小沙弥不敢再多嘴,乖巧老实跪在师傅身后,偷偷看着面前漂亮的女孩子,能把师傅给镇住的人,太厉害了。 慕婳笑容重新绽放,“看高僧的架势,我不是中邪啊。” “当然不是。”和尚一本正经的说道:“女施主得佛祖庇护,慧根深厚,诸魔不侵。” 他说了一大通,只为能取悦慕婳,得到慕婳方才念过的那段经文。 那可是佛门宝典之一,非常重要的。 木夫人听见高僧言之凿凿的结论,一时没了主意,她本就不是机灵多智的人,花费大笔的银子请来的高僧竟然讨好慕婳……眼前的变化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处理不来。 “我只是如同你们所愿长大了,懂事了。”慕婳嘲讽般说道:“不再纠缠你们,你们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婳姐儿,你……你这不是长大了。” 木夫人快要哭了,嘴唇颤抖着,艰难说道:“我一定要治好你,高僧不行,我去再去找高人,一定会……” “你找几个高人来,结果都是一样,真正中邪的人不是我,高人对我没有用处,不如你让高人帮忙看一看,为何脑子糊涂,不疼亲生女儿,反倒帮着外人对付亲生骨肉。” 木夫人好似被人击中胸口,连连后退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西子捧心状,泪水盈盈,委屈痛苦一齐齐涌上来,泛白的嘴唇嗡动,“婳姐儿。” “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教过我,起码是你们让我明白想要什么,全靠我自己,指望不上你们的,同时也让我体会到何为步步紧逼,斩尽杀绝!” 慕婳扫过木夫人,“那个答案,我看等你落魄时,我再问比较好,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荣光吧。” ps为没有机会动拳头,不伐森的慕婳求两张月票,加更送到。 第六十八章 砸人 慕婳的声音很轻,脸上挂着微笑,然木夫人感到后背冰冷,俏丽的女孩眸子宛若最最寒冷的岩石,无情冷漠,看不出一丝的人气,好似能吸引人的魂魄。 她令木夫人胆寒。 本以为慕婳会对她再做什么,甚至她比以前冲过去保护三小姐时还要紧张,毕竟当时她能从提刀行凶的慕婳眼里看到挣扎不忍。 今日,木夫人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这孩子怎么就变得冷漠泯灭人性? 还威胁她享受最后的荣光? 慕婳是要做什么? 受伤的木瑾回京之后,说了慕婳不少的坏话,木夫人不大相信慕婳会变得残忍,但是也向儿子木瑾保证,一定要教训慕婳。 和永安侯夫人谈过,又听侍奉三小姐的丫鬟委屈般提起慕婳竟然威胁三小姐,木夫人更坚定给慕婳好看的心思。 她理直气壮找到静园,慕婳对她……竟然一改往日的暴躁易怒,便得令木夫人措手不及,甚至不敢上前了。 找过来的帮手高僧不顶用不说,还莫名奇妙抬高了慕婳。 这位高僧拿出侍奉传经人的架势对待慕婳,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哪边的? “婳姐儿,你先等一等,听我说两句。” 木夫人发愣片刻,慕婳已经走进静园大门,压下对慕婳威胁的恐惧,她来宛城一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被慕婳几句唬人的话给打发了去。 被永安侯夫人知道,定然会认为她没有尽力。 何况儿子木瑾也会怪她办事不利。 万一再让三小姐误会她疼爱慕婳,三小姐怕是会偷偷躲起来哭。 绝对不能让她在意的人失望,一旦她拿捏不住慕婳,木瑾和三小姐的婚事一定会有波折的。以永安侯夫人疼爱三小姐的心思,就不会希望三小姐有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小姑子。 谁破坏木瑾和三小姐的婚事,破坏她一家人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的愿望,谁就是她最大的敌人,哪怕那人是慕婳,她的女儿! 木夫人赶忙阻止慕婳: “我有事要问你,婳姐儿,我不怪你伤了你哥哥,可是你以后不能再伤人了,瑾哥儿不愿同你对簿公堂,旁人未必就不找你麻烦。何况你个女孩子,住在静园,我……我着实放心不下。” 说着说着,木夫人眼泪落下来,哽咽道:“我晓得你怪我,怨我,可是我没有办法对三小姐不好啊,婳姐儿,我……我也是疼你的,只是不知该怎么疼你罢了。” 慕婳懒得回头看木夫人,淡淡的说道:“你应该看到木瑾受伤了吧。” 木夫人提着帕子,惊讶道:“婳姐儿,你还想着伤我?不……不,一定不是真的,我是你娘,是你亲娘啊。” “嘭。” 一个马球直接砸向木夫人,啪叽,木夫人被马球砸了个跟头,鼻子染血,狼狈不堪。 “抱歉,手滑了。” 柳三郎温润好听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他一脸的歉意,不紧不慢向木夫人走过去,落日余晖拉长他的身影,“木夫人莫怪,最近我在练习打马球,可是控球不大好,这马球啊,总是四处乱飞。” 他一脸真诚,端着儒雅端方的君子风度,任谁都无法怀疑他是故意的。 就算他是故意用马球砸木夫人,旁人也更愿意相信柳三郎只是一时手滑了。 慕婳伸出去的手缓缓垂下,抬眼看着诚恳向木夫人道歉的柳三郎,倘若不是他手快一步,怕是她手中的马球杆就直接砸向木夫人了。 他是怎么看出她打算动手的?! 柳三郎恰好站在慕婳和木夫人中间的位置,唇边挂着歉意,眼中却是毫无温度的,“木夫人受伤了?我搀扶您去药房抓一些药吧。”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快把木夫人带离慕婳,当慕婳发觉言辞威胁不住脑袋有病的木夫人时,慕婳一定会动手的! 柳三郎不是同情木夫人,换个没人的地方,倘若慕婳对木夫人动手,他一定会递鞭子什么的,甚至帮忙望风,处理善后。 然在静园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慕婳占着道理,也不好揍生母一顿。 想要解决木夫人等人,柳三郎能给慕婳提供很多方法,让他们痛哭流涕,跪在慕婳面前忏悔过错。 被马球砸过的脸庞肿得很高,破坏木夫人的美丽,嘴唇亦是肿胀,看清主动承认错误的少年,如珠似玉,彬彬有礼,好似从古书上走出来的君子。 温文尔雅的少年比她的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木瑾更加出众。 她在京城都没见过有这般风度的少年,连她偶尔碰见的被木瑾推崇备至的同窗,论仪表和气度也不如他。 木夫人愿意相信少年的确是手滑了,并非有意用马球砸自己。 “你是?” “在下柳澈。” 柳三郎挂着谦虚的笑脸,“熟悉的人都喊我三郎,柳三郎。” “……柳澈?”木夫人隐隐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木瑾提过,又好像不是,不过既然她听过这个名字,证明面前的少年不是庸碌之辈。 单看他的风度,也不似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木夫人到底是同相公一起经商的人,长了一双富贵眼,“不必麻烦柳公子,我……我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她是相信柳公子是意外手滑,纵然不是手滑,她也愿意相信柳公子,不愿意给儿子增添一个难缠的对手。 横竖柳公子绝对不会认同慕婳,更不可能为慕婳就‘手滑’用马球砸她。 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我还是要……” “不用,不用,前面就是静园,婳姐儿就住在静园,我去静园中找些外伤药。” “……” 柳三郎有种不妙的感觉,儒雅的面具有点绷不住了。 他考虑得不够周全,唯一值得庆幸得是不用担心慕婳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吗? 慕婳慢悠悠的说道,“我的府邸,让谁进门,由我说得算,况且我很忙,没空应付不值得的人。” 被儿媳妇秦夫人搀扶着老妇人向慕婳笑着点头,诚恳的说道:“老身代表夏氏向慕小姐赔罪了。” ps柳三郎:我特么的心好累!慕婳:呵呵哒,某夜:继续求月票。 第八十九章 磨难 在夏老夫人出现时,夏七便乖顺的下了马,站在父亲和五叔身边。 夏五爷在柳三郎手滑用马球砸木夫人时,还曾小声对夏七说, “你想要得到慕小姐的好感,就得学会无耻……学着为慕小姐分忧,不让危险伤害到她。纵然慕小姐再强悍,她也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孩子,你总不会想着永远被慕小姐保护。” 虽然慕小姐和心思细腻沾不上边,但是夏五爷的话算是为夏七推开了另外一扇大门,该如何去赢得女孩子的好感,他不能再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富家小少爷了,得向慕婳证明,他亦有能力保护慕婳远离伤害。 似木夫人用心险恶,用柔顺的外表骗人,她们往往比饿狼还要厉害,让慕婳心烦意乱,甚至不快乐。 柳三郎用他的‘无辜’和‘真诚’,令人相信他绝不是故意的。 柳三郎也是爱慕慕小姐的,虽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但是夏七却因为柳三郎那一球,他有种发泄出郁闷的快感。 决定以后要向柳三郎学习。 不过夏七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容貌气质都要差柳三郎一筹,他就是装作无辜,别人也未必相信。 慕婳……她可未必喜欢君子。 夏七暗暗为自己打起鼓劲,如何都不能再比柳三郎差。 显然,夏七的亲人足够给他加分。 不仅有夏五爷随时指导,毕竟夏五爷当初追到自己救命恩人时就没少用手段,更重要得是夏七有个睿智的祖母。 夏老夫人适时表露显赫身份,又在慕婳面前陪着小心,对慕婳的态度是恭谨中透着几分亲近,好似慕婳对夏家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木夫人是认识夏老夫人身边的秦夫人的,一直以来秦夫人对人颇为冷淡,矜持沉稳,很少如同今日谦逊始终带在脸上。 夏老夫人更是很少露面的人,这位老夫人才是夏家实际上的掌控者,正因老夫人,夏家才有了今日的繁盛富贵。 在商贾中间,这位守寡多年的老夫人就是一个传奇。 同太后娘娘不大一样,但同样富有传奇色彩的杰出女人。 至今还有不少大商贾专程去夏府拜会老夫人,只是老夫人不大见客。 每当夏家做出重要决策,总是少不了老夫人点头。 今日,老夫人竟然专门来向慕婳道歉? 木夫人不知慕婳哪来得那么大面子。 杨柳等人同样吃惊不小,同时为慕婳欢喜。 她们所喜欢的慕小姐果然不是凡人啊,连夏老夫人都主动登门,还有什么是慕婳做不到的? “夏老夫人客气了,些许小事,误会罢了,我从没在意过,也请您别再放在心上了。” 夏老夫人这份抬举,她慕婳得领,并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声,盛名之下无虚士,夏老夫人出现得刚刚好,足以令木夫人不好再纠缠慕婳。 秦夫人感到夏老夫人的目光,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得上前去,直接在静园门口,向站在青石台阶上的慕婳屈膝,微微垂下眼睑,“当日我多有冒犯慕小姐,今日特意来静园向慕小姐赔罪,望慕小姐海涵,原谅我当初的失礼。” 完美的赔礼,秦夫人腰低得很深。 慕婳说道:“秦夫人,快快请起。” 夏七搀了一下母亲,向慕婳灿烂他一笑,已经慢慢学会帮助慕婳排解陷阱了,哪怕慕婳并不在意,亦或不需要。 “娘,为您儿子想一想。”夏七在秦夫人耳边压低声音,“当儿子求求您了。” 娶不到慕婳,会是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 倘若因秦夫人的原因,慕婳选择了旁人,他很难释怀,母亲是最疼他的人,可秦夫人却伤害了他最有好感的女孩子。 秦夫人莫非就看不到慕婳的好? 夏七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母亲看清楚那群虚伪的小姐,明白慕婳的坦荡,慕婳才是最最出色的女孩子。 秦夫人稍稍顿了顿,紧抿嘴角任由夏七搀扶。 夏五爷爽朗般失礼,“多谢慕小姐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五内,慕小姐若有差遣,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语铿锵有力,赤诚无比。 认识夏五爷的人都知道夏五爷说话极是算数,从来不曾违背诺言。 慕婳竟然救过夏五爷?! 木夫人彻底弄愣了,一向不被她重视的慕婳,竟然也能攀上夏家? 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被夏家以礼相待的人不该是品貌出众的三小姐? “夏五爷已经给过我报答了,当日的事不用再提。何况我一个宛城的土财主,哪有太过重要的事情需要夏五爷帮忙?” 慕婳对夏五爷明显带着一分的亲近熟稔,侧过身子,“远来是客,夏老夫人,秦夫人,夏五爷等等,请到客厅喝茶。” “打扰慕小姐了。” 夏老夫人第一个走进静园,随后陆陆续续的,夏家夫人们紧紧跟上。 夏五爷陪着兄长小声说着什么,紧随夏老夫人。 一众夏家仆妇端着给慕婳的赔礼鱼贯而入,一份份丰厚的赔礼,令木夫人看直了,南海的东珠,塞外的香料,西南的翡翠玉石,江南的丝绸等等,每一样都不是只用银子能买到的。 这些礼物都给了慕婳? 木夫人记得夏五爷说过,慕婳救过夏五爷,倘若慕婳能让夏五爷同珍宝阁合作的话,木家的财力会更上一层,进而木瑾也会多些银子结交同窗,木瑾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更有体面,许是三小姐能早日嫁过来。 夏家主子中没有一个人看木夫人一眼,太太们也没一个同木夫人说上一句话,就连认识木夫人的夏家三太太都没敢闹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毕竟她不如秦夫人,万一得罪了慕小姐,她没准直接就被关起来了。 三太太此时恨不得竭尽所能讨好慕婳,做不到的话,她宁可慕婳没有看到自己。 木夫人擦拭鼻血,还想对慕婳说什么,静园的大门缓缓的关上了。 把她所有的期盼和心思都挡在了外面,很明显,慕婳不欢迎她! 杨柳笑着说:“我娘常说,活得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今日……我竟然见到一个奇葩,木夫人您还是先去看看伤吧,以免以后见不到慕婳的风光。” ps对渣渣们的折磨才刚刚开始,木夫人不是要脸,要银子吗,慕婳会让她一无所有的! 第九十章 驱逐(月票700加更) 这句话落在木夫人耳中异常的不中听,刺耳,白痴都能听出杨柳对木夫人的恶毒般‘诅咒’。 木夫人脸色更显的苍白,显得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的鼻血鲜红,整个人阴气沉沉,狼狈不堪。 她生气了! 然而谁会在乎木夫人是不是生气? 杨柳等人完全是偏向心疼慕婳的,她们好不容同慕婳改善了关系,不再受外面的流言欺骗,自然而然会帮着慕婳。 闺蜜好友不就是用在做这样的事吗? 她们总不会像木夫人这样无耻,一边享受着慕婳带来的好处,一边又瞧不起慕婳,在关键时候甚至亲自捅慕婳两刀。 脾气相对泼辣的杨柳不是顾及木夫人到底是慕婳的生母,她的话会更难听! 就是眼前的妇人让她们所喜欢的慕婳陷入痛苦之中,如今慕婳终于摆脱了木夫人的纠缠,木夫人还有脸面去静园? 杨柳觉得换做是她,被木夫人这般坑,她……她未必能挺得多,毕竟亲自伤害自己,不承认自的人竟是亲生母亲。 母亲不都是女儿的保护者,为儿女撑起一片天空? 即便更重视儿子,但很难相信世上竟然有木夫人这样的母亲,当然偏僻的,偏远的地方肯定有,只是木夫人的所作所为比那些因为生出女儿这样的赔钱货直接摔死女儿的母亲好不了多少。 直接摔死女儿,固然残忍。 木夫人却令所有人心寒不齿,投胎做了她的女儿,真是霉运缠身啊。 “我……你们真的误会我了。” 木夫人着急解释,柳三郎温润的笑着再一次挡在她身前,“您的伤口还是要上一些药的,万一破相了,对您以后不好。” 杨柳等人借此机会,冷笑着骑马离去。 闺秀们或是看热闹的人已经走光,然而柳三郎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不会因为只剩下木夫人和慕云两人就有所改变。 他就是一个把温柔和君子风度刻入骨子的人。 木夫人推辞不过,有心同柳三郎这样杰出的俊杰攀谈,缓缓的说道:“那就麻烦……” 柳三郎眸子闪过极快的亮光,倘若他让木夫人再出点意外,慕婳那边会少许多的麻烦吧,“宛城的药铺,我都认识的,我请最好的大夫给您看看。” 笑容温和,目光温柔,没有任何的攻击算计,他宛若一尊仁慈的神邸,木夫人不由得脸庞微微泛起红晕,心头多了一丝紧张和慌乱。 也许他还能从木夫人口中,当然是一定能从已经被他迷得有点恍惚的木夫人口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比如慕婳曾经做过的刀劈生母的事儿。 他无法眼看着慕婳再背负着这样的恶名,就算木夫人被慕婳砍了是罪有应得,柳三郎也会找到比意外更好的理由为慕婳翻案。 只论算计人心,柳三郎自信没有几个人能算计过自己。 正常情况下,被他算计的人就算倒霉透顶,也感觉不到是他设计的,一样对他颇有好感和信任。 唯一的例外——便是慕婳了。 他竟然对算计慕婳产生了愧疚,而警觉的慕婳总会想着远离他。 “不用麻烦柳公子了。” 慕云站出来阻止已经落入柳三郎圈套而不知的木夫人。 柳三郎:“……” 他看向慕云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和隐隐的无奈,你们兄妹是故意的吧,慕婳就不说了,她一向做事出乎他所有的算计,可你慕云怎么也跟慕婳学? 慕云绝不是挽救木夫人,而是……慕云就是不愿意让他得逞。 “云少爷?!”木夫人仿佛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您是二少爷?这些年没见,您比小时候更出色了,前两日我才听三小姐提过您。” 木夫人完全撇下柳三郎,无视柳三郎略显阴沉的脸色,直奔慕云马前,抓住慕云垂在马背上的衣摆,叹服般说道:“听三小姐说,二少爷已经是锦衣卫司指挥使了?!为您高升的事,三小姐可高兴了,满口以您为傲,三小姐纯真美好,对至亲极好,总是盼着自己的哥哥能仕途顺利,步步高升,以前她就为瑾哥儿入读程门费了不少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有了三小姐帮忙,木瑾才能进入拜师程澄大儒?” 慕云嘴巴也是很毒的,淡淡的回道:“莫怪木瑾言行宛若癫狂,原来他靠着三小姐啊,木夫人不妨同我说说,慕媛是如何让木瑾通过程门考试的?是不是主持考试的人是慕媛的裙下之臣?!” “……您是三小姐的亲哥哥,怎能这般说自己的亲妹妹?” 木夫人惊讶般长大嘴,仿佛不相信这样侮辱三小姐的话语是从慕云口中说出来的,“你们是骨血至亲,不是应该互相扶持帮衬?二少爷,您这么说三小姐,三小姐听见……她会很伤心的。” 慕云把自己的衣摆从木夫人手中抽走,瞄了一眼柳三郎,木夫人长了一双富贵眼倒也是好事,比起只是隐隐听说的柳三郎,他锦衣卫司指挥使的名头足以让木夫人动容。 果然,他一出声,木夫人就扔下君子如玉的柳三郎飞奔过来。 三小姐慕媛的性情怕也是学了她。 相反慢慢……慢慢却是最最纯粹无辜的孩子,不溶于这些人,所以她们才会齐心合力毁掉慢慢。 不过现在的慕婳已经不是她们能毁去的。 “木瑾和慕婳也是嫡亲兄妹,我只听木瑾对慕婳百般指责,万般看不起,可从没见过木瑾疼爱帮衬过她。” 木夫人咬着嘴唇,呐呐的说道:“那不一样,婳姐儿脾气不好,伤了瑾哥儿的心,可三小姐不一样,她有着一副水晶心肝,七窍玲珑的心肠,最是爱帮着父兄了。” “慕媛一定没同你说过,我只承认婳婳!” 慕云大手一挥,冲过来好几个锦衣卫,“把她送回永安侯府,直接告诉永安侯夫人,她还想在住在京城享受富贵,头上还想顶着永安侯夫人的名头,就别再对婳婳动歪门邪道的心思,否则……锦衣卫的诏狱随时恭候着永安侯一族入住!诏狱中的差役一直很想伺候她呢。” ps为无权无势,无身份的柳三郎求两张月票。柳三郎:“等我变身后,看你们这群渣渣高攀不起。”慕婳:“我什么都能干,做什么要抱大腿?我还嫌弃你们碍事呢。” 第九十一章 吓人 “二少爷,您不能,不能这么做……” 木夫人纤细柔弱的身躯在身材高大且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面前更显得娇小无助。 她手臂被锦衣卫反剪,身体动弹不得,依然睁着水盈盈的眸子,哽咽道: “二少爷不该威胁夫人的,不该啊,您误会了三小姐……一定是婳姐儿败坏三小姐的名声,您现在还不明白,以后……以后您会后悔……” 慕云一个眼神甩过去,抓住木夫人的锦衣卫连忙掏出一块粗布直接塞进木夫人口中。 他们还是小看了木夫人的执着,一个娇弱的妇人被抓了还要败坏慕小姐,到底这人是不是慕小姐的亲娘? 十三爷都没怀疑过慕小姐的生母另有其人? 潇洒大气,深不可测的慕小姐怎么都不像从柔弱纤细的木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还是说木夫人在怀慕小姐时得到佛祖的庇佑,神灵的指点? 他们不敢再让十三爷不快,赶忙拽着木夫人去京城,甚至为让十三爷和慕小姐满意,一路上他们探讨着如何更有气势的威胁永安侯夫人! 怎么更有气势的闯进永安侯府。 十三爷的威胁足够有分量,他们也不能给十三爷丢脸。 “要不,我们直接杀到后宅去?” “把绣春刀抽出来,直接冲进去,见人阻挡就直接抓走。” “对,对,还要先回去换一身衣服,我记得前两日崭新的飞鱼服刚刚做好,我们……都穿着最新的官服去。” “再叫上在京城的兄弟?” “没错,人多有气势嘛,也显得咱们十三爷地位崇高。” “为慕小姐出气一定要带上我。” 被慕婳教训过的锦衣卫纷纷表态一定会尽全力的,这可是结好慕小姐最好的机会了。 不说慕小姐本身实力高深莫测,令他们心服口服,也不提十三爷对慕小姐毫无原则的宠溺,就是今日夏家主子一起登门向慕小姐赔罪,已经足够吓人了! 尤其在夏妃失宠的时候,夏家人不为夏妃复宠想办法,撂下京城的一摊子事,一起去宛城见慕小姐,哪怕最白痴的人都能想到,慕小姐在夏家那位老夫人眼中比后宫中的夏妃更重要。 十三爷有慕小姐这般强悍高深的妹妹,就任指挥使怕是早晚的事。 而且慕小姐绝不会平庸的过一辈子。 在锦衣卫中,跟对人很重要,以前他们只认为十三爷有前途,如今锦衣卫们中隐约流传着十三妹……嗯,十三爷妹子同样凶残的传说。 别说一直跟着十三爷的他们,就是不少的锦衣卫都想调到十三爷这边来,其余太保们对十三爷一样很客气,自知自己没晋升锦衣卫都指挥使希望的太保都向十三爷示好。 虽然不知示好是真是假,但是十三爷在锦衣卫中地位提高了不少是不争的事实。 在锦衣卫中愿意为十三爷出力的人绝不在少数。 ****** 那边锦衣卫在商量如何更有气势的威胁永安侯府的招数,这边慕云慢悠悠对柳三郎说道: “你想知道什么事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同木夫人这样的蠢货动心眼,多丢你柳三郎的脸面?” 刷得一声,柳三郎打开捏在手中的扇子,潇洒般扇动两下,深邃的眸光好似被扇子带出的风吹拂散去,“在下一介白身,不敢劳烦十三爷。” 他缓缓露出笑容,向静园方向看了一眼,“你带给永安侯夫人的话说得很重,锦衣卫不敢弱了你的气势,不过对永安侯夫人未必有用,况且……木夫人虽是蠢了点,听她的话音仿佛知道一些隐情。” “慕十三。” 柳澈的话语突然沉重且严肃了许多,“慕小姐永远也无法否认自己的亲生父母,你也一样,永安侯始终是你父亲,她是你嫡母!” 慕云抿了抿嘴角。 “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选择亲生父母是谁。”柳三郎目光深远,不紧不徐把玩扇子,潇洒般合上扇面,扇骨轻轻敲打掌心,“你妹妹都弄明白的事,你也该想明白了。” 慕云皱起好看的眉头,“婳婳?” 柳三郎转身走向不远处隔壁的柳宅走去,地上的影子修长,夕阳洒落,令他身形略有模糊,声音也好似模糊了一般, “唯一能做到得就是让他们变得迎合我们,改变我们在家族中的分量,当我们掌握住他们的命脉时,是不是把他们当做父母,也变得不重要了。” 慕云的威胁固然足够强悍,但是却无法改变永安侯。 可是慕云若是掌握永安侯府邸,即便永安侯夫人还有嫡母的名分在,慕云都能做到……保护慕婳不受一点的伤害算计。 慕婳……那样的性情未必就适合后宅。 柳三郎不得不为不像女孩子的慕婳操心,偏偏慕婳非要去体会做女孩子的感觉。 不是因为慕婳,那个该死的,吸引他的女孩子,柳三郎绝不会同慕云说这些。 因为慕云怎么同永安侯相处,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从来不是多事的人。 相反他喜欢看旁人在世俗中挣扎沉沦,感觉那人有用,他就拉一把,倘若那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就当做看乐子了。 柳澈走进家门,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听着屋中母亲柳氏关爱长兄和幼弟的话语……他根本不是君子,也称不上好人,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亦付出许多,割舍下多余的情感,甚至抛下跟不上他向上攀爬的人。 然而慕婳的出现令他突然体会到莫名的情愫。 静园客厅,慕婳请夏家众人落座,歉意的笑道:“不知你们今日会来,家里没有热水,泡茶还需要一会儿。” 秦夫人微微撇嘴,静园的下人太少了,好似也没什么规矩,慕婳身边的丫鬟一直警戒般看着她们,一点不知该怎么应酬贵客。 从中看出慕婳不懂管家。 客厅的布置杂七杂八的,说炫富吧比暴发户强了一点,然而比勋贵之家的摆设差上许多。 慕婳坦荡一笑,“不好让夏老夫人干坐着,不如闲聊几句,夏氏商行在西北的生意不是很顺利吧。” ps慕婳:“我不懂很多,依然吓死你。”秦夫人:“大人我错了。”某夜:“继续求月票。” 第九十二章 能力 语气平淡,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儿。 明明是一句带有疑问的话语,落在夏家一群人耳中,怎么听起来慕婳笃定商行出了问题? 慕婳那副坚定商行出问题的样子,着实……着实令在坐的太太们很不好受,脾气最是‘直爽‘的三太太不屑般扯起嘴角,忍不住开口道: “慕小姐住在宛城,消息不大灵通,夏氏商行底蕴深厚,绝非一般小风小浪就能……” 还没等她说完,夏三爷开口道:“闭嘴!” 转而他向慕婳歉意般解释,“她一直在后宅相夫教子,不知具体的事儿,慕小姐千万别怪她,她只是脾气不大好,眼皮子浅显,其实她人不坏的。” 三太太被丈夫一顿贬低,当着慕婳的面? 她本意可是称赞夏氏商行的,三太太身后的仆从轻轻拽了她一把,三太太这才看到夏老夫人略显凝重,夏家主事的爷们也都面色微凝惊讶,有几个不停用目光交流。 莫非又被慕婳说准了?! 夏氏商行果真出现经营上的麻烦了。 三太太讪讪般低头,不仅她不知,连秦夫人都未必知道,可只有她出声,再一次闹个没脸,慕婳只怕是更瞧不上她了,进而老夫人回去肯定会收拾她。 “太太夫人本就该相夫教子,外面始终是男人爷们该分担的,男主外,女主内嘛。” 慕婳没有乘胜追击,或是对三太太表示出不满不屑,“其实三太太话也不算全错,夏氏商行底蕴深厚,西北那边一点小麻烦影响不算太大。” 她一点都不担心夏氏商行会经营不下去。 可她为三太太的‘开脱’,让三太太心头颇为不是滋味,慕婳说这番话,许是因为都是女人? 或是慕婳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三太太被慕婳彻底无视了,任由她上蹿下跳,慕婳也只会同夏老夫人那个层次的人交流, “慕小姐。” 夏老夫人直接开口,“既然你方才说出那番话,想必以慕小姐的聪慧也当明白西北商路对我们夏家有多重要,前期我们向西北投入不菲,然少将军……” 说到此处,夏老夫人只是下意识认真看了一眼慕婳,看不出慕婳有任何的变化,“就是因为战功被皇上册封为世子的沐少将军,他来到京城后,便清理……不是,也说不上是清理,他很少再关注西北的政务军事。” 其中的原因,夏老夫人不敢深想,涉及到皇上对将领的猜忌和重用,已不是她该推测的,沐世子既然能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保住沐家的根基,进而兴盛沐国公府,他心中定然有所计较。 沐世子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夏老夫人虽然没有同他见过面,但从夏家和他合作后,可以看出沐世子不仅在军事上颇有天分,在政治上同样敢同皇上和太后娘娘博弈,既留下忠君爱国的名声,又把西北大权紧紧握在手上。 就夏老夫人知道的,曾经皇上派了几个钦差大臣去西北,结果无一例外,这些人回京后满口称赞沐少将军的忠诚,什么都没调查到,当然他们也都没有能力插手西北的军务。 如今沐世子同当初的行事好似略有差别,焉之不是沐世子故作疑阵,另有布置? 夏老夫人嘴角的皱纹稍稍重了几分,长叹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们夏家同沐国公府一向合作愉快,此时不好再上门去麻烦沐世子,毕竟当时……我们约定好的事情,沐世子都做到了。只是夏家不争气,打通不了道路。” “不是老身夸赞沐世子,倘若他不去做将军,来做商贾,也是一等一的精明商贾,做到首富也不奇怪。” 那份合作合同,始终是夏老夫人心头的痛! 现在夏家陷入困境,还不能去沐国公府说理,毕竟沐世子完全是按照约定做的,无懈可击。 夏老夫人语气中隐含着钦佩,亦有一分沮丧,她已经高看沐世子了,可依然被那只小狐狸给算计了。 这让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夏老夫人颇觉难堪,有点廉颇老矣的失落感。 慕婳唇边含笑,夏家终于明白合同上的漏洞了,他们脱离沐家,彻底倒向皇上……她已经不是少将军了,对沐国公府仁至义尽,没亏欠沐家任何人。 今生她是慕婳。 不过前世留下的暗门,能用则用。 “沐国公府在西北经营三代,大小战事经历了无数次,沐家为西北安宁,牺牲颇多,可也把根基牢固扎在西北,对西北周边番邦和通向西北的道路了若指掌。” 慕婳眸子闪烁,“做将军哪会不了解西北的民俗,地势地貌?哪条路是近路,哪条路是看似太平,其实布满沼泽陷阱。” 当日为探出这些道路,她没少费心思,有次差一点就被沼泽吞噬了。 她战死得太早,他们有点急不可耐接收一切,根本就没看她留下的手书,或是有她所有谋算的书卷。 书卷应该会烧掉的,他们容貌上再相似,写字的笔迹也会略有不同。 不过当日,为了能让兄长以后恢复身份,她努力临摹兄长的字! 然而统兵多年,她临摹得再像,在笔锋间还是隐隐透着锋利肃杀,腕力也比兄长要好,笔力苍劲,倘若认真辨识,未必看不出一丝的端倪。 所以那些书卷绝对不会留下,她给部署写的书信也会被他们尽快毁去。 同她亲近的部署都战死了,留下来的遗物都由他们处理。 夏老夫人苦笑道:“慕小姐比我们更了解西北啊。” 她也怀疑慕小姐为何会去西北,还救下了夏五爷和夏七,但是夏老夫人不敢询问,听夏五爷叙述经过,夏老夫人怀疑慕小姐同在西北战死的英魂有关。 慕婳的资料太少,都是一味的指责慕婳不忠不孝,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任何人都不了解慕婳的成长经历和在关外的生活。 “我可以给您指一条近路,而且很顺畅,没有任何陷阱,但是夏氏在这条路上赚到的好处,我要占两成,另外,你们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慕婳淡淡的说道:“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不着急。” ps女主前世真有能力,今生很装逼,哈哈,为装逼成功的慕婳求月票。 第九十三章 威胁(月票750加更) 不着急?! 慕婳的确不需要着急,反而是夏家耽搁不起。不说前期的投入,就是一旦让皇上失望,无法完成皇上交给夏家的任务,夏氏商行怕是真会完了。 商贾再钱,都没权利重要。 单单是锦衣卫去商行走动,都让商行收了不小的损失。 夏老夫人口中说着不赞同女儿入宫,然而她怎会不去担心已经成了夏妃的女儿? 娘家争气一点,夏妃在后宫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三太太眼珠子转动个不停,心里默默盘算着慕婳所说占两成收益,到底慕婳能从中拿到多少的银子? 具体有多少,她不大清楚,但是她隐隐听丈夫提过,未来几年夏氏商行的重点将会放在西北,彻底贯通丝绸之路。 西域那边的香料首饰等等物品不比海上贸易差。 所以说老夫人倘若答应慕婳的要求,慕婳每年最少有两万两银子的纯收入? 而且这项收入将会越来越多,且长长久久。 夏氏商行存在,慕小姐这份收入就少不了。 夏家从不屑与做假账欺骗合伙人,做生意一向很讲信任,三太太曾经为此非议过,但夏老夫人坚持,谁也不敢反对。 三太太突然意识到慕婳是一尊金灿灿的金银砌成的人儿,娶慕婳等同于娶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她也有儿子的,年岁虽然比慕婳大了几岁,但还没定亲……虽然已经双方有意联姻,但她选定的人家显然不如慕婳……不如慕婳值钱! 凭什么好处都让夏七占了去? 儿子一旦娶到慕婳,在夏家的分量会更重,即便不能分家,儿子也可以掌握最最重要的生意。 以前她觉得慕婳贫穷,看她是怎么都不顺眼,如今……慕婳狐疑看了一眼三太太,有点不明白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三太太,怎么用一种炙热的目光看自己? 三太太眼睛是抽了吗? 在慕婳望过来时,三太太愣是挤出自认为比较慈爱的笑容,“慕小姐,方才是我不对,您千万别见怪。我看静园装饰挺好的,您一定废了不少的心思吧。” 巴拉巴拉把慕婳从头称赞到脚,竭尽所能的赞美慕婳。 听起来有点虚伪,但是慕婳却蛮喜欢的,太过直白的称赞也是很顺耳的。 一直衡量轻重的夏老夫人抚了抚额,自己这个三儿媳妇啊,该说她什么好?这也是另外一种精明。 秦夫人对三太太的谄媚慕婳颇为不屑,开口道:“我竟是不知三弟妹这般喜欢慕小姐,还是先听一听母亲是如何打算的,毕竟慕小姐想凭一条道路就拿走纯利的两成,还要让我们帮忙做一件事,只怕有点……” 她不相信夏老夫人和夏大爷他们肯答应慕婳苛刻的条件,这条件同慕婳从夏家明抢银子有何区别? 就算西北生意不顺利,夏家底蕴深厚,犯不着求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秦夫人就不信夏家离了慕婳,就找不到更好的商路。 “慕小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知晓一点点东西,便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不知你从哪里听说过夏家在西北有了点麻烦,然而我要告诉你得是……” 秦夫人坐直身体,端庄沉稳,气势十足,看慕婳的目光透出一点笑意,好似在嘲笑慕婳不自量力和恬不知耻,竟然讹诈到夏家头上去了,“夏氏商行行商多年,上门来的人千奇百怪,倘若一点风吹草动,某人说点什么就向凭空占去利润,夏氏商行也没有今日了。” 慕婳微微颔首,仿佛很认同秦夫人的话语,“是啊,夏氏商行若是秦夫人您说得算,也就没有今日了!” 秦夫人眼角的皱纹抽搐两下,压住火气继续端着架子,“这就是慕小姐所学的礼仪吗?被我戳破你的手段,这就是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慕婳指了指自己,笑语嫣然道:“倘若我恼羞成怒的话,绝不是秦夫人您这样的说个不停,我会……” 啪啦,慕婳的手轻轻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哗啦啦,方才还坚固的桌子散架了,在桌面上竟然残留这一个清晰的掌痕。 夏家一众人都蒙圈了,说动手就动手的慕小姐有点……有点可怕啊。 五太太双眼放亮光,“好功夫!好功夫。” 顺势为蒙圈的妯娌们解释慕婳使出这一手功夫有多难得,力道控制有多精准。 三太太等人只觉得脖颈子发凉,她们根本不想知道这些,好不好?! 一言不合就拍碎桌子,慕婳到底几个意思? 还能不能好好商量说话了。 秦夫人手臂抖个不停,再不见方才大家主妇的风范,“你……你……” 可她再犀利的话语也不敢说,毕竟破裂开的桌子还在眼前地上凌乱的散开,话语再厉害,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切肤之痛。 夏老夫人方才没有阻止秦夫人,此时却是突然抬头看向慕小姐,她神色依旧平静,双眸清澈幽深,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或是得意,或是玩味。 如同她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全然不曾觉得用一张破碎的桌子就吓住秦夫人等人有何好自豪的。 慕小姐心机之深,胆略之足,夏老夫人平生仅见。 她才多大啊? 慕婳同夏老夫人望过来的目光碰到一起,笑道:“这张桌子就不用你们赔了,夏老夫人,您的赔礼我收下了,你们请回吧。” 她缓缓起身,向夏五爷点点头:“以后我再回请夏五爷喝酒。” 她是不着急夏老夫人的答案,但很厌烦夏老夫人这种试探,既然她在秦夫人开口前,没有阻止秦夫人,她不介意另外找个聪明的人。 也不是非得依靠夏家不可! 慕云恰好走进客厅,一眼便见到地上的桌子残片,以及蒙圈的夏家人,扯了扯嘴角:“婳婳你又吓人。” “二哥知道我只喜欢听好话,偏偏秦夫人以为我骗人,所以……”慕婳笑嘻嘻的解释,“我记得二哥是锦衣卫司指挥使?” 慕云不明白慕婳想说什么,问道:“有事?” 慕婳笑容灿烂,“你们锦衣卫缺银子吗?” ps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九十四章 失去 缺银子吗? 慕云奇怪慕婳的问题,然配合般回道:“谁不缺银子?纵然是富可敌国的商贾也不会嫌弃银子多,烧手!” “即便当今圣上天下之主,也有银子不够用的时候。” 这句话一出,夏老夫人后背一阵阵的发寒,慕婳背后还站着慕云! 眼前这位略显孱弱的少年是锦衣卫十三爷,足以让夏家伤筋动骨的人物。 夏老夫人暗暗后悔真不该放任秦夫人说出那番话,明知道慕小姐是个骄傲的人,倒也不是她用秦夫人去试探慕小姐,而是这个决定……很难下啊。 这不是同沐少将军谈合作,慕小姐再厉害,她再高看一眼慕小姐,也不能把慕小姐当做同沐世子一样的人物。 夏老夫人知道对西北的投入,亦能轻松算出夏家获得的利润,平白分给慕小姐两成,她也得好好琢磨一番,也会隐隐心疼,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而慕小姐直接恼了,甚至没有留给夏老夫人解释的机会。 “那我送二哥一笔银子,嗯。”慕婳托着下颚思考半晌,夏老夫人等人不由得涌起一股眼前的银子飞走的慌乱感。 慕婳突然意识到一点,锦衣卫插足西北未必就不好,一来可以规范一些事儿,省得宵小作乱。二来皇上在西北的实力大涨,足以动摇沐家的根基,等到沐家在西北被淡化到极致,沐世子很难有今日的风光。 三来锦衣卫最擅长打听消息和情报,慕婳始终对西域诸多藩国不放心。 当初那场大战让他们臣服,然而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等他们养精蓄锐之后,西北许是还有仗可打,就算他们彻底臣服帝国,北边的鞑靼对西域也是虎视眈眈的。 锦衣卫把这些情报传回朝廷,也算给皇上提个醒。 预防战事再起,帝国这边没有任何准备。 沐世子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最后,慕婳把这份功劳和银子送给慕云,二哥很容易会得到皇上的看重,慕云许是比她记忆中更快接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有了西北这块……以后就算皇上抛出慕云当平息大臣愤怒的替罪羊,皇上也会琢磨琢磨的。 当今圣上并不是昏君,相反他是一位有着雄才大略的明君。 “婳婳?!” 慕云眼看着慕婳眸子不停闪烁,时而认真,时而愉悦,时而深邃,时而有着一种坏坏的感觉,无奈扶正她鬓间的钗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即便没有银子,二哥也帮你。” “慕小姐,且等一等。” 夏老夫人不能再迟疑思考了,拿定主意赶忙阻止慕婳:“您提出的要求,我答应,我全都答应下来。无论慕小姐说得占两成利润,还是您要求我们办到的事,我都答应您。” 慕婳看过来的眸子平静中带有犹豫,好似琢磨该不该答应下来,正是慕婳这份迟疑,令夏老夫人无比紧张。 诚然夏家以全族之力能找到一条更稳定的商路,然而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最为重要皇上的耐心有限,他们再做不出成绩来,夏妃还得继续失宠! “夏老夫人没有去过西北,那边不是您投入就能有所斩获。” 慕婳明了般说道:“你若不信的话,可以去试试看。” 夏老夫人:“……” 女孩子到底长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慕小姐。”夏老夫人不敢再东想西想,诚恳的说道:“不必试了,我相信慕小姐所言,还请慕小姐……您指一条明路。” 她甚至站起身面向慕婳,腰也微微弯曲。 秦夫人面容失色,浑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进门好些年,从未见过老夫人如此谦恭诚恳,夏家的女人们纷纷起身,恭谨站在老夫人身后,夏五爷等人亦是向慕婳表现出足够的诚恳和歉意。 夏大爷狠狠腕了秦夫人一眼,示意回去再同她算账。 身为人子,他没能让母亲安享晚年,还要为他夫人收拾乱摊子,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毕恭毕敬,他着实愧对母亲。 慕婳避让开夏老夫人,“我没有怪过您的谨慎小心,毕竟以我如今的身份,你有所迟疑也不奇怪。” 夏老夫人异常紧张,这般知书达理的慕小姐不够真实,生怕听到慕小姐说出但是…… 越是怕什么,越是会出现。 “见到二哥后,二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慕婳唇边含笑,她绝不会因为上辈子的遭遇,就对慕云失去信任,或是只想从慕云得到好处,而不想为慕云做些事情。 慕云能接受她不再是慢慢,却依然陪着她,想要保护她,慕婳早就把慕云当做亲人了。 况且慢慢也希望慕云这辈子能过得好。 虽然慢慢好一直苛待慕云,但慢慢心里是一直把慕云当做哥哥的,只是慕云的分量不如那群不值得慢慢付出的人重要。 小姑娘被蒙住了心,分不清谁是真心。 “我也得为二哥的仕途着想,方才夏老夫人也听见木夫人的话了,三小姐能帮衬二哥,让二哥在仕途上更近一步,我总不能被三小姐比下去了。” 慕婳眸子闪烁,勾起嘴角:“秦夫人该听说,我最是愿意同三小姐一争长短的,甚至为了赢三小姐,有时会失去理智。” 以前的慕婳绝对会这么做,然而夏老夫人不信眼前的慕婳会失去理智,那位永安侯的三小姐根本就不是慕婳的对手。 托词,都是托词! 慕云心头一暖,扬起昳丽的脸庞,点头道:“以后我的仕途就拜托婳婳了,婳婳一定能帮上我的。” 慕婳微微一愣,洒脱般笑道:“没问题,一切交给我吧,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二哥的起点哦。” “……” 你们这对兄妹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人了? 知道你们兄妹情深。 可是慕云你依靠妹妹,不觉得丢面子? 偏偏慕云脸上挂着满足笑容,好似被慕婳帮忙是多荣耀的事儿。 这两人不是再说大话? 锦衣卫指挥使什么时候是那么好做的?! 三太太眼珠再一次转动了一圈,既然老夫人这般在意慕婳,证明慕婳很有能力,她是不是也可以期盼儿子也能借着慕婳升官发财? ps继续求月票,一个迟疑牺牲很多。 第九十五章 翻倍 慕婳这样的儿媳妇哪找去? 听老夫人和五爷提过一嘴,慕婳在宛城还有一大片良田,这些都是慕婳的嫁妆呦,倘若慕婳能帮助慕云在仕途上进步,三太太不爱读书的儿子是不是也可以进入官场? 突然三太太觉得进入官场比在夏家主持管理生意更好。 就算慕婳帮不上忙,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慕云总不会眼看着妹婿是个白丁,指望舅兄不丢人呀。 三太太默默想着如何给儿子创造有利条件了,她暗暗鄙夷大嫂秦夫人,以前觉得长嫂挺精明的,怎么就同慕婳不对付? 慕婳初次到夏府,她是没看上慕婳,但是眼下的状况,慕小姐这样的女孩子简直就是千里挑一,大嫂还死心眼看不上慕小姐,往日的精明都是假的不成? 夏老夫人被相亲相爱,互相信任的兄妹郁闷得差一点呕血,尴尬般说道:“慕小姐,我们夏家宁愿多给您两成……是,两成利润。” 下了下狠心,夏老夫人当机立断再增添筹码。 这句话令夏大爷等人动容,连最重视慕婳的夏五爷都不由得很惊讶,毕竟他是知道夏家在西北那边到底付出了多少,一旦有盈利后,这笔银子数目何其庞大。 夏大爷再一次狠狠腕了自己夫人一眼,这个败家的娘们,她一番话就让夏家多付出了一倍的代价。 这笔银子完全可以省下来的啊。 然令夏家所有人震惊的条件根本无法打动慕婳,从她没有丝毫动容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慕婳不在乎银子的多少。 夏老夫人暗暗吃惊,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这么一笔数量庞大的银子,她竟然没有任何异常,好似她见过更多的银子从手上流过……还没来得急仔细琢磨,就听慕婳歉意般婉拒,“夏老夫人,着实对不住了,我觉得银子再多,也没有我二哥重要。” 慕云此时心差一点飞出胸膛,恨不得握拳对天咆哮两声。 “婳婳……” 他反倒眼角有点湿润,越发显得他弱不胜衣,容颜俊美。 “二哥,咱们不哭。” 慕婳抛下宛若被雷电劈过的夏老夫人等人,手臂搭在慕云肩头,轻轻安抚着,小意温柔的模样……这不是颠倒了? 明明慕婳比慕云矮上一个头,可画面却诡异的和谐。 慕云垂下眼睑,罢了,婳婳高兴就好。 胖丫遮住眼睛,就小姐这样的……还想做女孩子? 真是可怜,慕云少爷。 不过焉知慕云少爷不是乐在其中? 真正可怜的人是被震惊得不会说话的夏老夫人等人吧。 夏老夫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恢复冷静,深深吸了一口气,知晓今日怕是谈不下去了,淡淡的笑道:“我们在宛城也有一处别院,正好我想远离京城清静清静,最近几日就住在宛城,慕小姐,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夏老夫人慢走。” 慕婳很有礼貌的送夏老夫人,唇边一直挂着亲近却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略显虚伪,却不会让人挑出毛病,把夏老夫人送到门口时,又说道:“最近一段日子,我时常去练习马球,还有一些地图需要描绘,只怕没什么空闲时间。” 夏老夫人身体一顿,回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笑盈盈向他们挥手告别的慕婳,眯了眯眼睛,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慕小姐尽管去忙自己的事儿,我等慕小姐闲暇时再来拜访,对了,老身几个孙儿都爱打马球,不知能否请慕小姐指点一二?” “倘若他们不怕被我欺负,尽管过来一起玩。” “那就多谢慕小姐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一个妙龄少女,隔着不远的距离应酬着,彼此试探,亦认为对方绝非平庸之辈。 三太太赶忙说道:“我不成器的儿子最是爱打马球了,只是技巧拙劣,好几次在马球赛上都是被嘲笑的,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了慕小姐这样的高手,您可以定要多多指点他啊。” 语速很快,不等慕婳答应,三太太向身后喊道,“五郎,五郎,快过来,见见我给你找得名师。” 夏五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早已及冠成年,皮肤黝黑,面容不如夏七俊朗,略微显得有点羞怯,“这个,这个。” 他可知道七弟的心思,怎好夺兄弟的心上人?! 他何时爱打马球了? 娘亲不总是说打马球的人都没出息吗? 夏五见笑眯眯的女孩子,不由得心头一热,慕婳今日带给他的震撼这辈子自己都忘不掉,不过慕婳……他真的不敢想,万一惹毛了慕婳,会不会被t一拳打死? “我儿子就是害羞,慕小姐别介意,平时他话很多的。” “是啊,是啊,小姐姐,五哥话可多了,他一个人能说一个多时辰。” 熏儿从五太太身后露出小脑袋,俏皮般皱着鼻子,“我们都叫五哥话唠……” “哎呦。”熏儿不解的看向眼睛明显抽筋的五太太,天真懵懂的问道:“娘掐我干什么?五哥话唠的诨名还是您取的呢。” 五太太:“……” 这坑娘的蠢闺女,绝对不是她亲生的。 她已经能感到三嫂锐利的目光了。 “熏儿……呵呵,娘只是……只是……” 五太太本就不擅长说谎,此时所有人都看她,她更显得紧张,“我只是看熏儿能不能感觉到疼。” “噗嗤。” 三太太忍不住笑出声来,夏老夫人面容也露出一点喜色。 慕婳看着熏儿,眸中的笑容真诚许多,经过这一番变故,她同夏家的关系倒是显得亲热了不少。 夏老夫人敏锐感到慕婳很渴望亲情,眉头微微一挑,来日方长,她找到了让慕婳软化下来的方法,他们夏家纵然也有一些不和谐,但是比起斗得惨烈,不顾骨肉亲情的家族好上太多了。 等夏家人上了马车远去,慕婳慢慢放下同熏儿告别的手,轻声道:“以后我一定生七八个孩子,再让他们给我生十几个孙女孙子!” 慕云:“……” “二哥,你也要多给我生几个小外甥,外甥女才好。” 慕婳笑盈盈承诺,“我一定把他们当做亲生的看待,把他们教得上马能打仗,下马能作诗!” 第九十六章 舍弃(月票800加更) 慕婳希望孩子多,然有人却希望没有眼前没有这些没用的东西! 永安侯中,永安侯夫人坐在临窗的炕上,面沉如水,手指不停拨动佛珠。 在她面前站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永安侯夫人一眼,更是不敢辩解解释,其中一人的身上还残留着茶叶和水渍,在他脚边残留茶杯碎片。 屋子里一片死寂,原本挂在回廊上永安侯夫人最为喜欢的鸟雀也被伶俐的丫鬟提走了。 “啪。” 永安侯夫人狠狠拍了一下炕桌,扑通,扑通,留在屋中侍奉的奴婢匍匐于地,便是最得脸面的李妈妈都不敢轻易上前劝说,同样恭顺般低垂脑袋。 谁能想到锦衣卫竟然堂而皇之的冲进侯府? 他们那一身崭新的飞鱼服和手中闪烁着寒芒的绣春刀,足以令侯府的所有人不敢妄动。 仆妇和侍卫都被锦衣卫吓傻了,一个个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同锦衣卫抗衡,保护侯府和少爷小姐们了。 而大少爷慕风,三少爷慕雷表现极是窝囊,以前侯府被抄检时,他们已经有了记忆,再见到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破门而入,气势凶凶的模样,这两位嫡出的少爷直接钻到了床底下去。 让锦衣卫好一顿嘲笑。 说他们连慕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种话传入永安侯夫人耳中,怎能让她不动气?! 李妈妈悄悄扫了一眼两位少爷,在关外的日子虽是艰辛,但夫人没少教导他们,只是他们的性情更像侯爷,教都教不过来。 何况永安侯夫人生三小姐时坏了身子,再赶上侯府夺爵抄家,夫人忙强忙后的,统筹安排,好不容易熬到发放之地,立刻大病一场,以后身子骨也不大好,精力不济,对少爷们的用心少了一些。 “娘,您消消气。” 门帘挑开,三小姐穿着一袭嫩绿缠枝褙子,青春美好,身段妖娆似杨柳一般,她芊芊玉手中捧着上好的羹汤,笑盈盈说道:“就是您要教训哥哥们,也得有力气才行啊。” 慕风和慕雷同时松了一口气,三小姐出现令屋子里的气氛都和软了不少。 永安侯夫人最疼三小姐了,对女儿的看重还在他们之上。 李妈妈顺势道:“是啊,主子,单看三小姐这份孝心,您多少用一点吧。” 永安侯夫人冷硬的面色和软了一点,粉嫩的女孩儿令她心情好上了一些,微微颔首接过羹汤,勺子轻轻搅动,问道:“你可去看了木夫人?” 三小姐眼里极快闪过一抹嫌弃,脸上重现笑容,“她受了惊吓,女儿安慰她好一会呢,女儿还特意吩咐厨房给她炖了一些压惊安神的汤药,过来看望娘亲时,木夫人刚刚睡下,今日她怕是要住在侯府了,我已经吩咐丫鬟好生伺候她。” 木夫人极是缠人,三小姐不想回忆过去一个时辰的经历。 也亏着锦衣卫冲进侯府,撂下狠话,并扔下木夫人时,三小姐和永安侯夫人去了英国公府上做客,否则……木夫人当时一定会纠缠着她。 自从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便很难再把木夫人当做母亲或是养母看待了,木夫人就是她的奶娘,永安侯夫人给她找得伺候侍奉她的仆妇! 她最近极力洗清身上沾染的商贾铜臭气,更不愿意同木夫人纠缠太多。 永安侯夫人却不准许三小姐无视木夫人,让她好好对待木夫人,起码在人前不能失礼,三小姐明白母亲的苦心,然而同神经兮兮,胆小怯懦,没有丝毫主见,只想着给她做吃的喝的木夫人相处,着实太烦心。 三小姐想知道的事情,木夫人不明白。 她想做的事情,木夫人帮不上忙,更不会开解她,还在她耳边不停念叨着以前一家人幸福的生活,自从她成为永安侯三小姐,得到亲生母亲的指点后,她从不觉得以前在木家的生活有什么可回忆的,更说不上美好。 木夫人还想把木瑾和她拉在一起,说是以后他们一家人都会永远生活在一处。 木瑾……怎比得上英国公世子? 今日三小姐又去了一趟英国公府,帝国勋贵第一人的府邸,她不是第一次去,但是每一次都给她不同的震撼。 儒雅俊美的英国公世子一举一动都是那般迷人,成熟稳重,睿智从容,他随意般给三小姐的惊喜,十个木瑾也比不上。 那些珍玩,那些吃食,处处都彰显出英国公府的富贵尊荣。 往来的宾客香飘鬓影,衣冠楚楚,三小姐因为得英国公世子的青睐,有不少人都主动向她示好。 英国公世子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富贵,还有地位和尊严。 木瑾以后就算能高中状元又如何? 英国公世子养着好几个进入翰林院的状元呢,往年那些状元在他面前如同仆妇一般谦卑,显得英国公世子卓尔不群,权势煊赫。 “母亲,木夫人以后怕是帮不上忙了,二哥一句话就直接打发了她,还让锦衣卫脑上门来。”三小姐轻声说道:“她该是得罪了二哥哥,否则二哥哥也不会……这般不顾骨肉至亲。” 李妈妈手腕一颤,这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扣在木夫人头上? 三小姐只怕不愿意再应酬木夫人了。 李妈妈低头不敢看自己主子,只把自己当做一根木头桩子,三小姐舍弃的东西正是四小姐渴求的,主子对三小姐是很好,为三小姐百般谋划,但是若论真心怕是比不上木夫人。 一旦三小姐不听话或是不顶用……主子未必还会如今日这般疼爱三小姐。 看两位嫡出的少爷在主子面前唯唯诺诺,主子却毫不在意他们,三小姐还没有觉悟吗? 主子的心比岩石还要坚硬! 慕风慕雷连忙推脱,顺着三小姐的话说是木夫人惹下了祸事,让慕云震怒……他们是被慕云迁怒了。 永安侯夫人放下汤碗,看了看面前的两儿一女,再一次捻着佛珠,眼睑轻轻低垂下来,“这件事不怪木夫人,一会儿我还得亲自去看看她,她是被我给连累了,云哥儿,他……令我很失望。” ps继续求月票,永安侯夫人会反击哦,不过来多少都是被慕婳虐的,哦呵呵,俺可是亲妈,亲妈! 第九十七章 警告 三小姐敏锐感到母亲的不悦和失望,同亲生母亲相处时间不多,永安侯夫人的厉害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还没见过母亲有失算的时候,正因为永安侯夫人给三小姐高深莫测的感觉,三小姐不敢不听母亲的吩咐,在母亲面前显得极是柔顺。 永安侯夫人要对慕云动手了? 慕风上前一步说道:“母亲,一切都是木夫人办事不利,她把事情办砸的,惹了二弟不快不说,请去的高僧也留在宛城,说是要向慕婳……” 永安侯眉头一皱。 李妈妈赶忙说道:“高僧一准看出四小姐不凡来,到底是在夫人跟前长大的,慧根纵然是比不上三小姐,受了夫人的熏陶,四小姐身上也有些许佛性。” “你不必替他们遮遮掩掩。”永安侯夫人淡淡瞥了过去,两个儿子顿时成了鹌鹑状,这就是她的儿子?! 指定是永安侯那个没用的男人血脉占了主动,慕家的血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永安侯夫人略略感到胸闷,得为两个儿子选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才行,不过横竖她也没指望儿子争气出息,她要做得事……还得看慕媛和上苍的意志。 “在府上说一说,还有李妈妈帮衬你们,换在外面,你让旁人如何想?” 永安侯夫人教训两个儿子:“你们给我记住了慕婳是咱们府上的四小姐,你们名正言顺的妹妹,比你们的庶妹更重要,以后再让我听见你们指名道姓的叫她,别怪我请家法教训你们。” “是,母亲。” 慕风慕雷连声答应下来,悄悄看三妹妹一眼,三小姐笑容灿烂,还向他们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被母亲骂了吧,早就说过四妹妹也是亲妹妹嘛。 三妹妹善良,太好心了。 一旁的李妈妈心底再一次泛起寒意,三小姐已经……同主子期望的闺秀越来越像,看不出女孩子真实情绪,而主子绝对不会放过四小姐了。 原本她以为这次木夫人受挫,慕云完全护住四小姐,主子兴许会因谨慎,改变主意,毕竟主子身边还有庶女可用,不是非得四小姐不成。 虽然李妈妈这么想有点对不住侯府的庶女,可她到底不忍心慕婳再被逼进火坑中去。 ……她想错了,主子反倒因此更有斗志,非要达到目的,彻底掌握住慕婳不可! 可怜的四小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李妈妈心思颇为复杂,听到永安侯夫人低沉的话语,“你们多同媛姐儿学学,你妹妹都比你们懂事,看得明白!” 慕风慕雷讪讪的一笑,“您说她是四妹妹,她就是四妹妹。” 慕婳那样的脾气,他们还真是看不上啊。 以前吃惯了慕婳在关外做得饭菜,觉得慕婳手艺不错,回到京城后,慕婳做得菜色和做得香囊根本比不上厨娘和绣娘。 他们在关外吃的饭菜如今连侯府的狗不爱吃。 皮肤黑漆漆,浑身脏兮兮的慕婳,他们想一想都觉得有这样的妹妹太丢人。 他们的妹妹该是慕媛这样的性情,模样。 连他们庶出的妹妹也比慕婳要强上一点,没有慕家真正贵族血统,慕婳就是长在他们身边,也改不了她一身奴气。 “母亲,要不我和哥哥们去把四妹妹接回来?” 三小姐试探般的问道,“看木夫人恐惧的样子,她怕是不敢再去宛城了。” “你们不用去!”永安侯夫人修长的指甲轻轻划过茶杯的纹路,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会让她自己主动回到侯府,还要向我……不,向木夫人磕头赔罪!” 李妈妈后背绷紧,忙低垂下头去,生怕主子看到自己的异样。 而慕家两位少爷不由得喜笑颜开,好似即将见到慕婳哀求恳求是一件很高兴,很有脸面的事儿,就是被永安侯夫人彻底调教过三小姐眼里也几极快闪过看笑话的意思。 她的生母永安侯夫人可不像木夫人那般没用,生生被慕婳吓出毛病。 “一会儿,你们父亲也会过来,你们若是不想被侯爷抓住问责,就先去书房读书,哪怕你们看不进去,装装样子还不会吗?” “母亲……” “哼。” 永安侯夫人挥了挥衣袖,“还不快走?!” 慕风慕雷躬身倒退离开,永安侯夫人看到儿子这般没用且无能,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真不该生下这两个孽障,关键时指望不上,寻常时只晓得享受,根本不知努力奋进,倘若他们争气一点,我……我又岂会受一个庶孽的气?” “少爷们是孝顺的,慢慢教导,少爷总会明白您的苦心。” 李妈妈替永安侯夫人捏着肩膀,永安侯夫人享受般半合双眸,缠在手腕上的佛珠继续捻动着,“媛姐儿,你也回去吧,好好照顾木夫人。” “……女儿想留下陪您。” 三小姐上前,李妈妈识趣的退到一旁,三小姐代替她为永安侯夫人按摩肩膀,“今日英国公世子……送女儿一串十八子手链,女儿不敢收下,可他硬是套在女儿手腕上。” 她皓白以冰雪为肌肤的手腕上带着一串没有任何杂色的碧绿通透的手串,一颗颗珠子珠圆玉润,仔细一看其中好似蕴藏着光华。 李妈妈低声惊呼:“这是去年太后娘娘赏给英国公府的,外面都说英国公世子送给了世子夫人,没想到世子一直留在身边,今日又送给了三小姐。” “是吗?”三小姐面露一丝的羞怯,妙目闪烁,抿着嘴角:“早知这般贵重,我如何都不能要。” “摘下来!” 永安侯夫人突然睁开眸子,严厉的说道:“快些给我摘下来!” “……母亲。” “慕媛,摘下手串!” 永安侯夫人直接一把拽过三小姐带手串的手腕,狠狠一扯,珠子散落,三小姐惊呼,“好疼。” 皓腕上留下被绳子勒过的痕迹,三小姐委屈的红了眼圈。 永安侯夫人看着散在地上的珠子,目光复杂,低声道:“你若不想被抬去英国公府做且妾,以后就不要收英国公世子任何礼物,也要尽量远离他。” 第九十八章 下药 永安侯夫人的话语极是冰冷阴森,三小姐娇花一般的身躯微微轻颤: “母亲……我听您的,以后绝不会再要英国公世子送的礼物了。” 以前母亲明明不是这般说的,怎么今日突然会说要做妾? 做妾从不在三小姐的考虑范围,哪怕是给英国公世子做妾,英国公府再让她朝思暮想,她也不会以侍妾的身份住进去,要做就要做英国公府的女主人! 不是知晓英国公世子同其夫人貌合神离,世子夫人又是病怏怏的,三小姐绝对不会主动去接近英国公世子,更不会百般讨好英国公夫人。 “你光看到英国公府奢靡,却看不到……看不到魏王府的富贵!” 永安侯夫人神色微微一变,“比起魏王殿下来,英国公也不算什么了。媛姐儿,我让你展现才华,亲近英国公夫人只是想让她称赞你几句,把你的名声传到太后娘娘耳中。并不是让你和英国公世子……” 三小姐面容一窘,“可是魏王殿下比英国公世子年岁大得多。” 永安侯夫人看着三小姐,嘴唇蠕动半晌,李妈妈一直侍奉主子,自然知晓主子此时想说的话,愚蠢! 就是这两个字! “魏王殿下没有世子,堂堂魏王府不可能没有继承人。”李妈妈轻声提醒三小姐,“去做英国公世子的继室远不如做魏王世子的嫡妃。” 三小姐张大了嘴,吃惊道: “魏王殿下打算放弃自己生下亲生儿子?以前京城有不少过继的消息,只是魏王妃一直不肯点头,魏王殿下也觉得自己还能生出儿子,每一次的提议都无疾而终。” “魏王妃再得太后娘娘喜欢,魏王殿下也不能就此断子绝孙,魏王是太后娘娘跟前养大的,同其余宗室王爷到底不一样。” 永安侯夫人嘴角微微扬起一定弧度,“况且旁人不知,我一直记得魏王殿下有亲生骨肉!” “啊。” 三小姐这一次彻底被母亲吓住了,“怎么会?魏王殿下不是对魏王妃情根深种吗?何况以魏王殿下的身份总不会在外面养外室,魏王的儿子,怎么不养在魏王府?要知道魏王殿下想儿子都快想魔怔了,什么生子的秘方都试过。” 前两年最赚钱的营生就是给魏王提供生子的秘方,当时动静闹得很大,几乎有儿子的人家都去魏王府贡献生子的秘方。 他们把魏王府堵了三天三夜,提供的秘方更是千奇百怪,据说魏王还都一一试验过,只可惜生出来得都是女儿,没有一点的效果。 后来还是皇上看不下去了,警告魏王不许再为生儿子胡闹,且大动干戈满世界悬赏生子秘方,当然魏王可能也因为诸多秘方不好用,便不再以赏银的方式收集秘方了。 如此京城才平静下来。 倘若魏王早有儿子,他还折腾什么? 永安侯夫人淡淡的说道:“这事,只有几个人知道,除了我以外,那些人都已经故去了吧,媛姐儿,你知道这事就好,千万不可往外说。” 三小姐点点头,“女儿知晓轻重的,不过魏王殿下的儿子……也不小了?” “算年岁,他已经及冠成年,比英国公世子年轻得多。” 这句话令三小姐俏脸微红,魏王容颜俊美,贵气逼人,曾被誉为帝国第一美男子,年轻时魏王吸引了几乎所有女孩子的爱慕,料想魏王的骨血也定然不凡。 比起已有二十多岁的英国公世子肯定更讨女孩子欢心。 “就算魏王找回儿子,他也未必能看上女儿。”三小姐一派娇羞,声音软糯,轻轻咬嘴唇:“还有沐国公府的嘉敏县主,她比我……更得太后娘娘欢喜。” “她?!” 永安侯夫人眸子闪过一抹慎重,“她倒是你的主要对手,不过只要你按照我说得做,你就是未来的魏王世子妃。” “娘。”三小姐拽着永安侯夫人的衣袖撒娇,“女儿不想嫁人,愿意一直陪着母亲。” “看你过得好,我也能放心一些。” 永安侯夫人宠溺般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一如既往的慈爱,她没能得到的东西,唯有指望女儿了,“以后不许再说不嫁人的傻话,媛姐儿嫁得好,才是对我最大的孝顺。” 三小姐似懂非懂般点头,清纯且美好,如珠似玉的容颜好似蒙上一层珠光,“二哥哥那里……” 到底慕云还是有作用的,不过让慕云长点记性,更符合三小姐的心意。 必须让慕云明白,她才是嫡亲的妹妹,慕婳根本不值得慕云维护。 永安侯夫人缓缓道:“他倒是长本事了,真以为我拿他没有办法?到底我才是他嫡母,说出大天去,他不敬我,我就敢去衙门状告他不孝,只要今日他让锦衣卫威胁侯爷的事情传开,那群早就看锦衣卫不顺眼的文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只是我见他好不容易有今日,侯爷又是一个心疼儿子的人,这才强压下火气。” “媛姐儿也见过太后娘娘,深知太后娘娘的性情,娘娘最是不喜不孝的人,尤其是庶孽夺权,欺压嫡子。” 虽然太后娘娘是从宫女一步步升上去的,但她坐上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后,便看不上小妾了,曾经出手整治过不少不规矩,不本分的大臣府上的侍妾。 但凡有嫡妻到太后娘娘跟前诉苦,总能得到太后娘娘的支持。 “慕云倘若不知见好就收,我必然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不过现在……先给他个教训,一会侯爷过来,我会同侯爷商量商量该如何让云哥儿懂事,认清他是慕家的子嗣,当以家族为重。” 说是同侯爷商量,还不是她拿主意,永安侯听命行事? 三小姐彻底放心下来,“娘,我去看看木夫人清醒了没有?” 永安侯夫人点点头,三小姐离开屋子后,她低声吩咐:“给木氏的汤药……你可准备妥当了?她被慕婳吓唬,肯定会大病一场。” 李妈妈低头道:“已经安排好了,只是……这段日子怕是要辛苦三小姐了。” “她辛苦今日,换得一生的荣华富贵,媛姐儿会衡量轻重。” “主子说得是。” ps为即将变身的柳三郎求月票。 第九十九章 爬墙(月票850加更) 清晨鸟鸣,露珠凝结,在柔韧的草叶上滚动,朝霞晕染开,干净的阳光倾洒,驱散一切黑暗。 “啊。” 慕婳站在书房门口,抬高手臂活动一二,呼吸早晨清晰的空气,望着庭院中有着大大树冠的槐树发呆。 “您又是一晚上没睡?!” 胖丫不满的声音从慕婳身后飘过来,带着几分指责,更多是心疼,“您还提醒云少爷仔细身体,不要熬夜,可您倒好,白天去草场那边指点小姐们练习马球,还要……还要折腾少爷们。” “什么是折腾他们?” 慕婳申辩道:“明明是我赢了赌注,让他们捡马球,顺便为杨柳她们牵马,怎么了?我看他们都挺开心的,何况我也没少指点他们球技。” 胖丫想到少年们痛并快乐着的郁闷,也不得心道,好爽! “小姐,您又转移话题?” 慕婳趁着胖丫发楞轻手轻脚的移开一段距离了,马上将要穿过月亮门,谁知胖丫突然清醒过来,并且追了过来,慕婳摸了摸鼻子,女孩子都像胖丫这般唠叨吗? 她的耳朵又要受苦了。 “您这要去哪?今日杨柳小姐有事,您不用过去指点她们马球。”胖丫双手插着腰,一脸严肃,不是她风不清主仆,或是仗着小姐好说话就簪越,不敬小姐,而是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厨房炖着不烫,一会儿我给您端过来,您用了补汤后,必须去歇息睡觉。” “您已经熬了好几天了,三天之中,连一个时辰都没睡过。” “您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不能这般没日没夜的操劳糟蹋。” 胖丫更多是心疼,她却帮不上小姐忙,甚至小姐在书房里看书和绘制的地图,她看都看不懂. 以前还有云少爷帮忙看着小姐,小姐总不好太过分,然最近两日慕云少爷总是出门,很忙碌的样子,就算回到静园,云少爷也是一脸的疲倦,看着越发清瘦了。 她不好把小姐的事情说给云少爷听。 小姐私下里提过一句,云少爷怕是遇见不小的麻烦了。 小姐整夜在书房忙碌,就是在帮云少爷吧。虽然小姐什么都不说,胖丫坚信小姐一定能帮上云少爷。 听着胖丫碎碎叨叨的念着,慕婳想到了夏五……真是不愧话唠之名,她如何都想不到人不可貌相,明明是个憨厚沉默的少年,怎么就那么能说呢? 开始她还觉得熏儿言过其实,可夏五陪着夏七一起来练习马球后,很快展现出真实的本质,就连打马球时,他的嘴也没闲着,说得慕婳都想把马球砸到他的脸上,让夏五闭嘴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都听你的。” 慕婳举手投降,“我肚子好饿哦,胖丫,吃了早膳,我就去补觉,以后我再也不熬夜了。” 胖丫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去厨房准备膳食,这次一定要给小姐补一补。 等到她走后,慕婳再次抬头看了眼槐树,这株槐树的树冠有一下半延伸到隔壁的院落,隔壁应该是柳三郎家。 最近不仅慕云忙碌,慕婳连着好几日没见到柳三郎了。 柳三郎如同陈四郎一般在家里温书? 慕婳默默摇头,柳三郎那双自信的眸子好似突然凭空出现在眼前,他应该不是在读书备考,肯定是图谋不轨,不知在算计谁呢。 “嗨,慕小姐。” 慕婳听到熟悉的身影从槐树上传出来,向上看去,柳三郎就是爬树也是儒雅的,一派君子风范,全无偷窥芳邻的猥琐。 她是不是先惊叫一声? 柳三郎一翻身坐在槐树粗大的树丫上,拨开树叶向下看去,正好把仰望的慕婳看个清楚,这丫头几日不见,皮肤白了一些,也仿佛细腻了不少,显得她更加漂亮。 难怪他总能听到宛城少年们议论慕婳怕是宛城第一美人。 只是慕婳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时隐隐浮现着血丝,明显是熬夜所制。 白天去打马球,晚上还要熬夜,他有看到书房的灯光彻夜不熄,“你不是要做个女孩子吗?又不科举,用得上晚上还熬夜苦读?” 慕婳都已经这么强了,还在努力苦读,这让男人怎么活? 何况慕婳明明长得很漂亮,只要稍稍施展魅力就能让少年们或是少女们为她做事,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依靠算计任何人。 “咦,你怎么知道……” 慕婳吃惊指着柳三郎,“你偷窥我多久了?啊,你……你……” 好有趣啊,柳三郎竟然有这样的爱好吗? 她眼里佯装惊慌实则很感兴趣的目光到底几个意思? 莫非她还想偷窥别人不成? 柳三郎正色道:“你别想偏了,我最近读书到深夜,总能看到你书房烛火。何况夏日炎炎,我喜欢在树上读书,所以也看到你在书房……忙碌绘制地图。” “在树上读书?” 慕婳恍然大悟,难怪她总觉得槐树上总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柳三郎藏在树上,不是她今日盯着槐树看了很长时间,柳三郎怕是不会暴漏行踪。 柳三郎后背靠在树干上,笃定般问道:“慕小姐是在绘制西北地形图?” 什么都瞒不过他! “三郎你比我二哥更适合做锦衣卫。”慕婳从旁边搬了个梯子,搭在树干上。 柳三郎震惊于慕婳搬梯子时动作麻利轻盈,沉重的梯子在她手中跟一根小草似的. “仰着头同你说话,累得脖子疼。” “……” 柳三郎很想说一句,你上来啊,树上风景更好,有树叶遮挡,晒不到,还很凉快,同慕婳并肩靠在树上的感觉……柳三郎突然意识到自己胡乱想些什么,万一惹毛了慕婳,她直接把他从树上踹下去怎么办? 柳三郎默默顺着梯子从树上爬下来,淡淡的说道:“梯子就摆在这里,以后来往方便,省得我还得解释为何同锦衣卫司指挥使总是碰面,我和慕云有很重要的事要一起处理。” 说话时,柳三郎目光真诚且认真,看不出一点点的杂念。 慕婳没多想,点头道:“你不嫌弃麻烦就好。” 有门不走,非要爬墙,柳三郎的爱好果然特别。 ps为心塞偷窥的柳三郎求月票, 第一百章 小人 慕婳看了一眼风度翩翩,手中握着书卷一派儒雅的柳三郎,“你同二哥有事要做,我相信,但是……” 她特意停顿片刻勾起柳三郎的注意力,灿烂一笑:“至于三郎说不好解释同锦衣卫结交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他还需要向旁人解释?! 不算计旁人就不错了。 柳三郎绝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慕小姐很了解在下嘛。”柳三郎全无被慕婳戳破谎话的恼羞成怒或是愧疚,倒像是找到了知己,微微躬身,“在下很是荣幸。” 慕婳:“……你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谁愿意了解柳三郎? 别用一副看知己的目光看她,好不好? 虽然柳三郎是个俊美的少年,慕婳宁可同话唠夏五相处,也不愿亲近柳三郎。 这人太危险了! 柳三郎嘴角弯出弧度,“以后要在官场宦海博弈,厚脸皮是必不可少的,能得到慕小姐认可,以后我不怕在官场上吃亏了。” 随后,他还连连点头,极是认可自己的一番努力。 然而慕婳有打柳三郎一拳的冲动,甚至拳头都握紧了,什么时候厚脸皮是夸奖? 还有什么是得她承认就不怕在官场吃亏? 莫非在柳三郎眼中,她也是道貌岸然的官场老油条? 她明明就是个娇媚的女孩子! “慕小姐走那么快是要为我张罗早膳吗?”柳三郎对着转身离去的慕婳,笑意充斥眸子,慵懒的说道:“我不挑食,慕小姐随便做两道菜色就好。” “今日厨房特意做了豆浆,小葱拌豆腐,煎豆腐,油炸豆腐丸子,保准让柳公子您满意。” 豆腐?! 柳三郎后背皮肤隐约感到一阵的瘙痒,自己对任何豆腐做的东西都过敏,然而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知晓这件事。 似他整日端着君子架子的人,岂能让旁人看出他的喜好。 察觉到慕婳知道他不能碰豆腐这件事,并非故意试探自己,柳三郎笑容淡了几分,“这样隐秘的事情,慕小姐都知道,是慕云告诉慕小姐的?” 转而来试探她了? 慕云根本不可能告诉她,因为连慕云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还是她灵魂被困在灵位上时听到的八卦,也就是几年后,有一位美人做了一道菜进献给皇上,魏王世子恰好陪皇上用膳,结果就是……皇上和魏王世子不知那道菜所用的食材是豆腐,两人双双中毒一般皮肤起了红疹子。 此事惊动朝野上下,这才传出魏王世子不能吃豆腐。 可以确定柳三郎就是魏王世子了。 ……魏王怕是很快会找上门来,只是慕婳最近同宛城的少年少女们相处,听了不少的八褂消息,柳三郎完美得如同古书上走下来的君子,再挑剔的人都无法说出柳三郎不好。 然而柳三郎的母亲柳氏在四个儿子中,最不喜欢他,虽然柳氏偏心不是那般明显,然柳三郎在家里时常被忽略。 柳三郎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他们三兄弟都是魏王的骨血,偏偏最后魏王世子落到他头上,慕婳隐隐猜到在争夺世子位时,肯定又有另外一番的血雨腥风。 不过敢同柳三郎抢什么的人,还真是不怕死呀。 “我二哥是锦衣卫,监察百官的锦衣卫司指挥使,他才不会无聊到关心你能不能吃豆腐。” 慕婳眼见着柳三郎突然靠近自己,俊美的脸庞令人窒息,莫名慕婳心跳加快,“柳公子……离我远一点。” 她好似被盯上了。 “不是慕云,慕小姐能不能告诉在下,你从何处得知这件隐秘的事儿?” 柳三郎唇边噙着微笑,稍稍显露洁白的牙齿。 慕婳上半身微微后仰,有点窘然,这就是被男子控制住的感觉吗? 正常女孩子是要娇羞呢,还是羞涩呢? 到底该怎么办? 算了,慕婳还是按照她自己的方式解决眼前的窘境,突然慕婳主动靠向柳三郎,这突然而来的举动,让自以为掌握慕婳的柳三郎一愣,随后他感到肩膀重重挨了一拳,身体不由控制后退两步,肩头酸痛,想也知道他的肩膀一定留有淤青。 “我不习惯同外人这般亲近,柳公子,不想下次胳膊被我打断,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慕婳收回了拳头,冷漠般恐吓。 柳三郎低沉的笑声满是愉悦,放松,亦有几分得意,慕婳被他笑愣了,这人不是傻了? 挨揍还要笑? “以前你踢断了我的腿,今日你又打伤我肩膀。”柳三郎故意垮下被慕婳砸过的肩头,扬起一双清澈黑瞳,“慕小姐要对我负责……” “啪嗒。” 胖丫端在手中的汤碗落地,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负责? 小姐又对柳公子做了什么? 万一柳娘子杀过来怎么办? “哦,被看到了。”柳三郎面不改色,依然是那般从容不迫,“她就是证人。” 慕婳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儿,“柳公子再说下去,我完全不介意养你一辈子,不过以后你怕是只能整日于床榻为伴了。” 两人相视而笑,同样都站直了身体,好似随时都会拔剑交手一般。 胖丫抚了抚额头,小姐想做女孩子还要再继续努力,女孩子一般没有这么凶残的。 但是柳三郎也不会这般对女孩子。 宛城心仪他的女孩子很多,柳公子一直是完美婉拒女孩子的爱慕,同任何人都不亲近。 慕婳低声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 “告诉你一声,慕云有麻烦了。”柳三郎变得郑重起来,“朝廷上有不少御史上书说慕云不孝永安侯,顶撞恐吓嫡母。” “嗯?” “永安侯上书辩解,慕云只是一时糊涂,受了小人的蒙蔽,慕云并没有做不孝的嫡母,为慕云百般开脱。” “永安侯说的小人是……”慕婳扯了扯嘴角,“是说我吧。” 柳三郎莫名有一分心疼,继续轻声说:“木夫人重病在床,被三小姐留在侯府养病,据说三小姐日日在床前侍奉她。” 慕婳淡淡一笑:“那还真是辛苦三小姐了,照顾病人很辛苦的,万一把病气过给三小姐,木夫人只会更恼恨我了。” 第一百零一章 强悍 慕婳是小人,挑拨慕云和永安侯府父子关系的小人。 借着儿时同慕云的一点点情分,慕婳便要搅和得永安侯府鸡犬不宁,恩将仇报成为慕家乱家的根源。 相比较在木夫人跟前尽孝,孝顺且善良的三小姐,慕婳就如同祸水一样令人讨厌。 柳三郎目光隐含担心等等情绪。 慕婳肯定很不少受,毕竟她被永安侯夫人算计,刚刚扭转的糟糕名声又会一落千丈,现在宛城的闺秀们亲近慕婳,这样的消息传到宛城来,又有几个人肯站在慕婳这边? 人都是自私的。 慕云差事缠身,很难分出心思来帮慕婳,就算慕云撇下一切,他又能做什么? 永安侯可是慈父的代表,为慕云上书辩解,永安侯夫人也成为一位慈爱的嫡母,只要还有父子关系,慕云很难同永安侯彻底撕破脸,众所皆知父为子纲,三纲五常是朝廷立足的根本。 除非慕云只做皇上的走狗,毫无人性,罔顾人伦。 柳三郎相信慕婳绝不会希望慕云落到四面楚歌,只能依靠皇上的地步。 皇上会保护慕云,然皇上也能随时抛下慕云,或是令慕云做一些遗臭万年的事! 哪怕皇上是明君。 拥有雄才大略的皇上一样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事儿。 柳三郎瞳孔微缩,眼前的女孩子巧笑嫣然,一双微微泛着红血色的眸子平静,其中没有半点的挫败和难过,好似在听旁人的故事,落入算计圈套的人绝对不是慕婳。 更没有以前的恼怒,疯狂,亦或是不绝于耳的咒骂。 “慕小姐。” “三郎竟然担心我?” 慕婳粉嫩的唇瓣微微弯起,很稀奇亦很惊喜,她对柳三郎没什么用处啊,相反还总是故意气一气他,“这么说你不计较我踹断你的腿了?” 魏王世子心狠手辣,被这样的仇人惦记上,慕婳虽是不怕他,但很麻烦的,几次三番她都在他面前不占上风,还是因为到底欠着柳三郎的人情。 柳三郎脸上的儒雅挂不住了,几乎完全崩裂,“……我早就不在意你伤了我。” 他到底为何要替没心没肺的慕婳操心?! “永安侯使出来的手段……”慕婳稍稍停顿片刻,“如此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柳三郎楞了片刻,“没什么稀奇的?” 慕婳坦然笑道:“不就是装慈父吗?纵然占着大义又如何?永安侯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御史和文臣集团看不上锦衣卫的原因,并不是二哥不孝永安侯!” “他就这点本事也难怪当时那么明显的圈套都能坑掉他祖传的世袭侯爵。” “真够可怜的,堂堂开国列侯,爵位的传承全凭旁人施舍,今日他是永安侯,明日许就是个白丁罪臣了。” 胖丫双眸呈现蚊香状态,完全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然小姐脸上好似笼罩一层光晕,睿智且从容,令人心折。 纵然站在柳三郎跟前,也丝毫没有降低小姐的光彩,相反柳三郎认真倾听的模样,以及他流露出的些许欣赏赞叹,更显得小姐与众不同。 “原本最近我不打算再进京的,着实懒得理会他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人,不过再懒得搭理,他们总是跳出来也挺让人心烦的。” “你打算进京?” “我想当面问他一句,还想不想做永安侯?倘若他思念关外的清净日子,我打算成全他!” “……他是永安侯。”柳三郎忍不住提醒慕婳,“朝廷上还是有一些人脉的,他恢复爵位后,处处谨慎小心,想要再让他失去爵位没以前容易了。” 慕婳点点头,云淡风轻的回道:“那就多废点力气。” 柳三郎重复:“多废点力气?” 她肯定不是动拳头,莫非她手上有永安侯的把柄? “你二哥慕云……我认为他还是承爵更安全一点。” 只要是列侯,自然就是勋贵圈子中的一员,慕云承爵后在锦衣卫的地位会更加超然。 柳三郎怕慕婳意气用事,解释道:“你不觉得让永安侯最看不上的儿子继承他的一切,会让害你的那些人心痛?” 比如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爵位配不上我二哥!” 慕婳掷地有声,“我二哥凭什么为慕家光宗耀祖?他们配吗?我同三郎的想法不一样,你认为永安侯夫人他们看二哥承爵,会难过伤心,被二哥辖制会郁闷,我毁去丹书铁券,令他们永远不能再仗着永安侯的名头行事,对他们的打击更深。” “毕竟爵位在,慕家就在,他们还可以继续占二哥的好处!” “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祸水,是丧门星,是个无情无义,恩将仇报的逆女,我肯定要对得起他们说出去的话呀。” 柳三郎宛若被雷劈过一般,眼前的慕婳真是女孩吗? “倘若永安侯这次认栽呢?”柳三郎继续问道。 慕婳坦然一笑,“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给侯府定下的末日不再此时,而是在三小姐……嗯,定亲之后。” 他们让小慕婳退亲悔婚,她便要让他们尝一尝被人抛弃,毁亲后的痛苦。 柳三郎缓缓竖起拇指。 慕婳突然想到上一次进京路上碰到的意外,上一次多亏二哥突然出现,慕婳躲过了跟着柳三郎去见他口中那位可敬的长辈,这一次……她绝对不要再同柳三郎同车了。 抢在柳三郎出声之前,慕婳紧张的说道:“时间紧迫,我骑马去。” 柳三郎含笑点头,“正好我也打算骑马去京城一趟,宛城到京城这一路不大太平,不如我们同行,互相也有个照顾。” 以前胖丫从来不认为君子柳三郎是个‘无耻’‘说谎’的人,然而今日他突破了胖丫的认知,不太平? 怎么可能? 宛城到京城哪里不太平? 整个大秦帝国就属京城最安稳,京畿重地啊,任何盗匪都不敢来此处生事。 自信神采飞扬慕婳立刻目光呆滞,“柳三郎您是君子啊。” 哪有这么胡扯的? 就不怕外面人看穿他是个伪君子? “君子六艺,其中就有骑射一项,我骑马去京城,有毛病吗?” 柳三郎无辜望过来,“咱们说定了,明早我来找慕小姐,咱们不见不散!” ps柳三郎:“慕婳这么强,让我怎么混?怎么吸粉?”慕婳:“你还打算吸粉?”某夜:“我是女主亲妈,不过柳三郎不弱于慕婳,他也很强大,只是被慕婳吓到了,现在他不懂慕婳骨子里的倔强和骄傲,以后他就会明白的,所以他的人生也会有所不同。“ 为剧透的某夜继续求月票,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一百零二章 嬉闹(月票900加更) 谁同他约定好了? 还不见不散?! 慕婳再一次清醒的认识到柳三郎的厚颜无耻,然而柳三郎那无辜的俊美模样,令人着实不忍心拒绝,美色误国真不是虚言。 起码以如今慕婳无法拒绝他。 “一起去京城可以,但是柳三郎,事先说好,我绝不见你的长辈,无论是慈爱的,敬爱的,还是讨厌的等等,我绝对不会去见!” 这是原则问题,慕婳还是要事先阐明,省得再被柳三郎哄骗过去。 “长辈?!”柳三郎佯装惊讶,随后脸庞晕染开一抹淡淡的羞涩,轻声问道:“慕小姐是在提醒我吗?现在见长辈会不会太……慕小姐越来越像女孩子,懂得迂回……” 柳三郎见到迎面而来的拳头,佯装惊慌向旁边一跳,“不许打脸,慕小姐是女孩子。” 往旁边躲闪时好似还崴了脚,柳三郎嘴角疼得微抽。 慕婳噗嗤笑出声来,“真该让那些奉你为君子典范的人看看,三郎你到底哪里像是古之君子?” 他故意这样的,就为逗她开心吗? 然而柳三郎根本不明白,无论是永安侯府那群算计她的人,还是去京城会再碰到的沐国公府的人,她都没把他们当回事儿。 因不值得的人生气,简直就是自虐。 她肯进京的根本原因还是为慕云,她和慢慢的二哥! 笑声爽朗的女孩子,令人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柳三郎弯腰揉了揉脚踝后重新站直身躯,摆出一个手持书卷,儒雅潇洒的样子,悠远深邃的眸子淡然望过来,“我哪里不像呢?” 是啊,他就是个君子! 慕婳笑声却是更响亮了一点,主动拍着柳三郎的肩膀,胖丫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小姐怎么又忘了不该去拍男人的肩头啊。 小姐明明对旁人不这样了,怎么总是对柳三郎……忘记了呢。 “谁说君子不能脸皮厚?谁说君子不能算计?” 慕婳根本没察觉到胖丫的担心,笑道:“三郎,我看好你!” 不是为她听到过的消息,不是因柳三郎是魏王世子,就算她不知一切,她依然会看好柳三郎。 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亦有野心和手段。 倘若他不能成功,那只有一个可能,老天爷把这妖孽早早收回去了。 “走,我请三郎你用早膳。”慕婳爽快挥手,拽住柳三郎的胳膊,向客厅走去。 柳三郎却是低头看着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骨节因为劳作而略显凸出,皮肤不够细腻,总之他能挑出这只手很多的缺点,然而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一点点,慢慢的流淌到心头。 除了慕婳以外,他还能接受别的女孩子这般无所顾忌的对自己? 不,他更应该操心得是……除了他之外,慕婳还这般对待过哪个少年或是少女! 他得想个办法,如何让慕婳只这般对自己。 慕婳瞥见柳三郎皱眉沉思,有点抗拒,亦有点苦恼,以为自己方才说得全是豆腐把他吓坏了,轻笑:“你放心,我绝不给你吃豆腐!” 吃豆腐? 哈哈,慕婳又再一次大笑,拍着柳三郎的胳膊,“你不能吃豆腐的习惯,好啊,大好啊。” 柳三郎被慕婳笑得一脸蒙圈,不过能让慕婳真正开心起来,能不能吃豆腐,也是无关紧要了。 慕婳觉得蒙圈的柳三郎着实俊俏可爱,那迷蒙的小眼神,哎呀,真是能令人怜惜呢,她好似又找到了作画的素材。 等柳三郎功成名就,她就带着画作当贺礼送过去。 也许未来她还能开个画展? 让所有人都知道魏王世子也有青葱年少迷茫,出糗的时候。 大秦帝国文武并重,在太后娘娘摄政时,不少书画名家都曾在文会上展出过自己的作品,还请人鉴赏解析,甚至有不少作品被卖出了高价,引得文人骚客纷纷效仿。 一时之间,各地文会大盛,进而让各地教化有了明显的进步。 读书的,作画的人越来越多,百姓也更愿意让孩子去私塾学堂读书识字。 魏王世子这幅表情的画作值多少银子? 慕婳再看柳三郎时,如同看一座金矿。 莫名柳三郎后背一紧,“慕小姐……你又要算计谁?” 慕婳佯装听不懂干笑两声,认真说道:“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今日我同三郎说说,吃豆腐的由来和典故。” 直到客厅,丰富的早膳已经摆好,柳三郎目光呆滞坐在桌旁,一脸生无可恋。 胖丫在一旁忙来忙去,儿时看向柳三郎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笑容。 慕婳利落洗干净手,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因为前世时常同下属混在一起,用膳很快,风卷残云,慢一点,许是没有吃完就要领兵出征了。 尤其是早膳,她总是吃得最快,顺带还可以吐字清晰说着今日的操练计划。 所以哪怕她口中塞满食物,慕婳依然做到吐字清晰,“三郎啊,该操心的人是为你未来的夫人,你长得俊俏,多少女孩子都爱慕你,想要吃你豆腐呢。” 柳三郎捏着手中的小花卷,学着慕婳的样子,狠狠且大大咬了一口,突然觉得这般用膳,很是香甜,把食不言,寝不语完全抛在脑后,接下慕婳的调侃,认真的说道:“这世上敢冒犯我夫人的人怕是不多。” 还想吃他豆腐?! 先不说能不能吃到接近他,就是……就是他夫人,柳三郎看了慕婳一眼,不怕被夫人一拳打死吗? 不过她对女孩子一向温柔,没准还会借此去亲近爱慕他的女孩子? 这关系混乱得令他精明的脑子打结。 慕婳楞了片刻,笑声低沉了一些,“三郎是个疼夫人的好男人啊,这话说得霸气,有股狂狷霸道的派头,谁冒犯夫人,就让谁好看!” 柳三郎:“……” 胖丫同情般看了眼柳三郎,真是可怜啊,碰上小姐,柳三郎郁闷的时候指定不少。 “对了,我听说你家藏书很多?” 柳三郎娶谁,是否宠夫人,同她没关系,慕婳也不会羡慕尊荣备受宠爱的魏王世子妃,“我能不能去找两本书?” 柳三郎道:“书名是什么?” 慕婳道:“藏书你都看过?” 柳三郎淡淡的笑道:“只是略有涉猎罢了。” ps 继续求月票,月票支援一下下,要被拉开了。朝代架空,架空哦,夜很喜欢这种氛围,不愿意写太苦大仇深,压抑的东西,慕婳是开心的,潇洒的,不会因为仇恨和委屈什么的,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她的日子过得逍遥着呢,虐渣只是享受生活中的一部分。 第一百零三章 心塞 柳家藏书很多,光慕婳听说就有上万卷,肯定还有一些珍藏,柳三郎才多大? 他既然说有所涉猎,慕婳相信他是都看完了。 难怪他身上一直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不得不佩服他博闻强记,博览群书。 “我找一本前朝遗秘,记得是前朝的一位太监写的。” 慕婳也记不大清楚了,毕竟她也读过一些书,但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了练兵上,对她而言,时间有限,而且老天爷不是特别偏爱她,给了她力大无穷的气力,并没给她过目不忘的记忆。 她真正坐下来读书的时候很少,就算是读书也多是阅读一些关于西北和西域的书卷,何况慕婳本身性情活跃,不大喜欢读书,更愿意纵马扬鞭同部署外出。 柳三郎眉梢微微跳动,“太监写的?还是前朝的太监?” 没想到慕婳竟然会看这种书?! 一般太监写的书大多涉及皇朝隐私,记载了一些后宫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样的书卷历朝历代都禁止散播的,当今虽是开明,但也不大愿意民间传关于后宫妃嫔的消息,哪怕是前朝的后宫。 所以此书也被列入禁书。 然而这世上总有一些屡禁不止的书,不少轻浮的公子偏爱这类秘辛,这类遗秘总有人收藏。 慕婳不解的反问:“你看不起太监?他们就不能写书了?” “……不是。”柳三郎捏紧筷子,“你怎么会对前朝秘辛感兴趣?” 那些事完全同慕婳无关。 慕婳笑道:“我记得这本书上记载了一些事,事关慕家的祖上,总要多了解几分,才好上门去啊。” 永安侯夫人再端着祖上怎样怎样,慕婳直接甩她一脸证据! 柳三郎恍然大悟,“我记得谢夫子好似藏有这本书,明日我去谢家讨来,再……” “谢莹的父亲?” “嗯。” “不用麻烦你了,我同谢夫子不熟,可是我同谢莹是密友,我直接去她家借阅就是了。” 她和谢莹关系这般亲近,还用上柳三郎去谢家借书? 柳三郎略觉心塞,方才是不是被慕婳嫌弃了? “关于慕家永安侯祖上如何发迹的,我知道一点点。”柳三郎连忙解释:“不去谢家借书,我也可以讲给你听。” 其实他还是很有用的! 能帮上慕婳! 慕婳不领情的婉拒:“我认识字,自己看书就好。而且谢莹总是要请我去她做客,除了借书之外,我还能同谢小姐交流一番。” 你唇边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你是女孩子! 柳三郎确定自己很心塞了,以谢夫子和谢莹那爱字成痴的脾性,慕婳肯定会得到极好的招待,没准还能同谢小姐并肩在一张宣纸上写字,他都没同慕婳一起写过字,填过词,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抢先? “我正好也有几个问题向谢夫子请教,不如一会儿,我们一起去谢家拜访谢夫子。” “嗯。” 慕婳不以为意点点头,随后又狐疑的问道:“你爬树过来时,不是说不好向旁人解释你同二哥的关系,我和你一起去谢家拜访,你就不怕旁人知道你和我二哥是认识的?” “此一时,彼一时。” 柳三郎一派冷静,“我同慕小姐是邻居,恰好同时拜访谢夫子,便顺路一起去谢府,旁人能说我什么?” 他是同慕婳一起去,不是同慕云! “听着挺像那么回事儿,不过都是些歪理。”慕婳撇嘴,突然笑眯眯问道:“有一日我搬离静园,去别的地方居住,三郎你还能打着邻居的歪理吗?” 柳三郎手指轻轻敲打桌面,郑重其事,浩气凛然的说道:“一日为邻,即便你不在静园,我依然会照顾你的。” 谁要你照顾?! 慕婳托着下颚,继续问道:“倘若你的邻居是个大美人,贤良淑德,美好善良,你还会记得我吗?” 她这是吃醋试探吗? 柳三郎心头狂跳,耳根子有点燥热,从慕婳明亮的眸子移开目光,喃喃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慕婳慕小姐。” 令他无措,令他费解,亦令他魂牵梦萦的慕婳。 “是啊,除了我以外,谁敢踹断你的腿啊。” “……” 柳三郎隐隐后悔当初为何要设计慕婳,这明显要被慕婳计较一辈子。 慕婳得意般眨了眨眼,以后他做了魏王世子,她许是会因为这一脚而声名大噪,踹断魏王世子的腿,依然活蹦乱跳的,天下间只有她一个人啊。 会不会有人来问她得罪魏王世子是何感觉? 慕婳最爱看柳三郎一脸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模样了。 “人活在当下,除了权利欲望之外,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 慕婳罕见同柳三郎宛若知己般谈心,也许柳三郎方才的样子太可爱了:“我记得所有的痛苦悲伤,亦会有郁闷之时,但是我不愿意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完全以复仇为主,他们不过是我在享受人生时,遇见的微不足道的绊脚石罢了。 把对他们的仇恨看得太重,反倒抬高了他们的地位。” “当你站在权利的顶峰,你也会明白在追逐攀爬的过程中失去了不少的享受。” ……据说魏王世子曾经到过她灵魂被困的寺庙中上香,不过灵魂状态,根本看不到面前的一切,只有耳朵能听到声音。 “当然权利带给你至高无上的享受尊荣也是无可比拟的。” 慕婳不觉得站在权利顶峰的人就会因为孤单后悔,充其量会有隐隐的遗憾,不过魏王世子绝不会孤单一人,他身边必然充斥着数之不尽的美人。 至于什么真爱他,还是爱他所拥有的权利地位,这重要吗? 没有权利的柳三郎依然会吸引女孩子爱慕。 成了魏王世子的他只会更加迷人。 他和权利地位是一体的。 柳三郎目光灼灼,不是第一人同他说这些话,以前他对此都嗤之以鼻,今日却好奇慕婳的答案,“你会怎么选?” 慕婳深思片刻,“活在当下,及时享乐,然我若是你……亦不会放弃追逐权利的野心。” “你的意思是既要权利,也要享受生活了?” 慕婳认同般说道:“对别人很难,但对才华横溢的柳公子来说,并不算太难平衡,是不是?” 第一百零四章 气死 柳三郎哑然失笑,她还真相信自己的实力啊。 用过早膳,慕婳又问起柳三郎一些问题。 通过交流慕婳越发肯定柳三郎不同凡响,他竟然连西北西域等地的民俗都知道,还能精准判断出朝廷下一步的重点。 似他这样的人,不提他是魏王殿下的儿子,就是寻常书生,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 陈四郎虽也学识不凡,比柳三郎到底在眼界和心胸上差了些许。 “有些东西是我伯父所教。” 柳三郎用学识打动了慕婳,慕婳主动带他去书房,把她最近绘制的地图递给柳三郎,已经看出二哥和柳三郎关系匪浅,慕婳希望听一听柳三郎的意见,集思广益,也可让计划更完美。 慕婳眉头轻轻一皱,上辈子长青师傅教过她一些道理,领她登山看海开阔眼界,如此她才能做一个真正的少将军,从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长青师傅尽全力培养她,同柳三郎口中那位伯父是何其相似? 既然是伯父,绝不可能是魏王殿下! ……会是谁? 他为何要培养柳三郎? 越看地图,柳三郎越是狐疑慕婳的身份,她懂得比自己还多?!起码在西北这一片地形地貌上,她同沐国公世子不差什么。 慕婳扯了扯嘴角,那人明显对柳三郎没有恶意,反倒是倾力栽培,柳三郎这般聪慧,倘若有恶意还能看不明白? 柳三郎用不上慕婳操心,当然慕婳也不会为个厚脸皮的邻居浪费心思。 “你觉得如何?有没有想凑上一脚?”慕婳从柳三郎手中抢过地图,双手背在身后。 “你不知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柳三郎坦荡的交代,“就是你把地图烧了,我也能一丝不差重新描绘出来。” “言下之意,你完全可以复制地图,然后占为己有?” “是又如何?” 柳三郎同慕婳目光相碰,认真的问道:“杀了我,灭口?” 慕婳一脸肃杀,眉宇间充斥着杀意,便是最亲近她的胖丫都觉得心惊胆战,柳三郎一直看着他,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柳三郎控制住反抗躲闪的意识,直挺挺站在原地。 他不信慕婳会动手灭口! 相信面前的女孩子有一颗水晶般澄澈的心。 碰,柳三郎脑袋挨了一下,仔细一看,慕婳把地图卷成筒敲在他头上,一点都不疼,柳三郎唇边扯出一抹淡笑,他赌对了。 “灭口?太麻烦了。”慕婳语调颇为玩味,“为你就触犯帝国刑律,当我活够了吗?动不动就是灭口啊,杀人啦,一点都不尊重生命,这世上没有比性命更宝贵的东西了。” 唯有死而复生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慕婳不愿意再体会死亡时的绝望和阴冷,也不愿意再去回想灵魂被困在一寸见方的灵位上时的束缚无奈,活着多好,代替慢慢,还有她那群同生共死的袍泽去看看他们拼死守护下的帝国。 “这份地图不全,你就是一丝不漏的复制出来,也找不到通往西域的近路。” “……你到底是不相信我。”柳三郎略觉伤心,亦有几分释然。 慕婳扬眉问道,“你充其量不过是我的一个邻居,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从来慕婳的警觉性都很强的,即便是上辈子,她也没把一切都告诉兄长,还有一些隐藏的东西连她所尊敬的长青师傅都不知道呢。 她留下的都是她愿意交出去的,不愿意给出去的东西,别人休想占上半分。 “眼下我只是秀才,不适合加入其中。”柳三郎深思熟虑之后,果断的拒绝:“看夏老夫人频频让孙子孙女亲近你的态度,夏家很需要你手中的地图,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我打算留做二哥的进阶之梯,锦衣卫做这门生意,皇上会满意的。” “锦衣卫虽是缺钱,但是他们的长处是打听消息,检查百官,或是监视西域诸国,这些夏家做不了,然而论做生意,重新贯通古时丝绸之路,没有比夏氏商行更适当的人选了。” 柳三郎笃定的说道:“你没有拒绝夏五和夏七等人去草坪找你打马球,也是想到了这点,帝国需要情报,亦需要军费粮饷!” 没有银子怎么打仗? 慕婳太清楚一场对外战争的消耗有多巨大,皇上是一位仁君,绝不会为征战就盘剥百姓,所以筹集军费必须要银子,而来钱最快的就是经商。 皇上宠爱夏妃就有夏家善于经商的原因。 夏老夫人离去后,慕婳认真思考过,这个项目离不开夏家,只不过条件可以再提得苛刻一点,让秦夫人记住教训! 慕婳想要这项计划更完美,少不了商贾的参与,而夏氏商行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项计划交给锦衣卫后,皇上也会重用夏家的。 为何不能是慕婳借此换得好处? 她要享受人生,少不了银子! “我听说秦夫人被夏老夫人打发回京了,会在夏家家庙里清修一段日子。这件事宛城和京城都传遍了,秦夫人最近两年到三年之间,别想再掌夏府的中馈。” “夏七娶亲,夏老夫人相中孙媳妇的话,大有可能直接把夏家中馈交给新进门的孙媳妇。” 柳三郎见慕婳略显心不在焉,不觉得有些气馁沮丧,“我方才说得话,你听到了吗?” “我竟然不知三郎你也喜欢打听后宅夫人的八卦消息。” 慕婳一脸惊讶,秦夫人的遭遇,她不止听一个人说过,杨柳和谢莹她们都说夏老夫人这么做是让自己消气。 可慕婳不明白自己该生秦夫人的气吗? 一直欺负秦夫人不是她吗? “秦夫人被打发回京城,是夏老夫人睿智果断,给她个教训,让夏家更加和睦,同我有何关系?何况我得多闲得无聊生一个手下败将,嗯,连敌人都算不上的秦夫人的气?她在我跟前何时讨得好处?” 慕婳真诚的建议,“你还是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别耽误你的天分。” 柳三郎拂袖而去,“我走了!” 再不走,被慕婳活活气死吗? ps继续求月票销量下章就去京城了。 第一百零五章 龙驹(月票950加更) 再被慕婳嫌弃,柳三郎依然按照约定准时出现在静园门口。 等候同慕婳一起骑马进京的机会。 已经冲书童蜕变成马童的少年微微低头,天知道,少爷在静园门口站了多久?不就是怕慕小姐偷偷先走? 便是去见少爷最信任和推崇的程伯父,少爷都没如此慎重过。 临出门之前,少爷还专门换了一身蔟新的直裰,昨夜时,少爷还亲自为骏马梳毛,擦拭马鞭,甚至出门前照了很久的镜子……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不算违心的说出,少爷天下第一美男子这话。 今日少爷同往日的儒雅不一样,骑在马上出了与生俱来的贵气外,还多了一抹潇洒的英气。 “柳三郎。” 慕婳准时骑马出了静园,一眼便见到温润如玉,精神极好的少年,真是俊美得令人窒息,他乌发上还沾着露水,“你等了多久?” 柳三郎捏着亮闪闪的马鞭,淡淡一笑:“时辰不早了,咱们先赶路吧。” 这般丢人的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从来他就没有如此焦急无措的等过任何一个女孩子。 慕婳看了一眼柳三郎胯下的宝马,颇为遗憾的耸肩,“还以为能胜你一筹,这匹宝马,你从何处得来的?” 她不善诗词,但是擅长识马,柳三郎这匹马比她所骑的西北良驹还要出众一些,速度非比寻常,不过只是耐力差了一点,不过从宛城到京城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完全不必考校骏马的耐力。 柳三郎唇边闪过一抹得意,没有好马,敢同慕婳同行?看来他提前从程伯父手中要到一匹好马的策略成功了。 然而慕婳看他的马眼神能不能别那么热切? 比看他都专注。 柳三郎轻轻咳嗽两声,争取把慕婳的目光从马上转移过来,他争不过宛城打马球的少年少女们,为慕婳精湛的球技所倾倒的爱慕者,莫非他连一匹马都不如? 就在柳三郎心里这般想着,被他骑着宝马鼻孔喷气,好似在回应柳三郎一般,自顾自迈开马蹄,跑到慕婳跟前,底下名驹的骄傲蹭着慕婳的小腿,慕婳身手摸了摸它的马头,“可惜了。” “你这话是何意思?”柳三郎不解的问道,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慕婳依然没有看柳三郎,“它被你骑可惜了啊。” 名驹扬天嘶鸣,回应慕婳。 不是慕婳移情别恋,而是柳三郎的马太好了。 前世她骑过很多的好马,却从没骑过这等资质的宝马,按说这样的马十年八年都不带出现一匹,大多是进贡上去了,除了皇宫的主子外,没有人能可以得到。 在相马的圈子中,这种名驹直接被称作龙马的。 莫非这匹龙马是魏王殿下送给柳三郎的? 这么说他们父子已经见过面? 那魏王还真沉得住气啊,直到现在还没找过来。 还是说魏王妃不让? 慕婳甩掉脑子里的好奇,恋恋不舍的说道:“等从京城回来,三郎能不能把这匹马借我骑一会儿?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带起它全部的速度。” 柳三郎缓缓的开口:“这匹马是我借的,去京城也是为了还马。你想骑的话……” 眼见慕婳脸上闪过的失望之色,柳三郎突然又不忍心拒绝她了,可让他承认自己比不过一匹名驹有吸引力? “要不我带你一程?咱们可以同乘一骑。”慕婳热切的的建议。 “……不行。” 柳三郎说得干脆,声音却是犹豫迟疑的,能同慕婳亲近固然很好,然他还记得慕婳是如何带着慕云进京的。 他倒不是不能牺牲一下,可是慕婳到底是女孩子,他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毁了她本就不大好的名节。 慕云为压下和慕婳同乘一骑的事情没少费心思,他们还是名份上的兄妹,勉强交代得过去。 柳三郎和慕婳是何关系? 只是邻居而已。 口口声声要做女孩子的慕婳却是全然没有做女孩子的自觉,让她身边的男人为她操碎了心。 慕婳突然意识到男女始终有别,看到名驹后,她又完全忘记自己如今是女孩子了,“柳三郎,谢啦。” 向柳三郎灿烂一笑,隐含淡淡的感激。 方才柳三郎表现得很君子啊。 “我也不是非要把它还回去……倘若你着实喜欢,我……” 被慕婳道谢的声音弄得他心思荡漾,让慕婳开心不是最重要的? 他同一匹马较劲? 多丢人! 何况若是吃醋的话,他不得整日泡在醋坛子之中? “不用了。”慕婳爽朗一笑,“龙驹,我的确不适合骑,我也提醒三郎一句,尽快把龙驹还回去,你骑龙驹去京城,太过显眼。” 以如今柳三郎的实力还不足以骑龙驹,没有与之匹配的身份,骑龙驹只能招惹祸事。 方才慕婳被龙驹吸引并没想太多,冷静下来之后,慕婳大有深意看了沉默的柳三郎一眼,“雏鹰展翅终有时,三郎你别太着急了。” 拨转马头,慕婳扬鞭向京城方向而去。 柳三郎停顿片刻,亦追了上去,龙驹的速度非同一般,纵然慕婳先行一步,柳三郎很快赶上慕婳,同她并肩前行。 不过慕婳的骑术比柳三郎要好,纵然她的马比不过龙驹,但经过慕婳调教,也能同龙驹一较高下,不会被落下。 两匹骏马在官路上追逐着,马背上是罕见的俊男和美人,一路上极是吸引路人的目光。 儒雅俊美的少年望向身旁的少女时,总有一种莫名的温柔。 而少女精致眉眼中偶尔露出凌厉,又同少年相得益彰。 官道旁,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望着两道人影远去,“龙驹吗?还是我看错了?” 一旁侍立的抱剑少年微微垂头,却听到主人喃咛,“嘉敏县主吗?真想见一见她比方才骑马而过的女孩子高到何处?” 进入城门,慕婳再一次被京城恢弘的城墙所震撼,降下速度,她操纵马匹,“我们就在此地分开吧,你去办你的事,我去永安侯府!” 不等柳三郎开口,慕婳摇了摇食指,“你不许跟着我,也不许去永安侯周围晃悠,赶紧去办你的事儿。” 柳三郎沉默片刻,“一切小心!” ps撒花庆祝重量级人物纷纷登场,不是极品哦,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零六章 相认 慕婳扬起笑脸,明媚靓丽,瑰丽中隐含一抹看破一切的潇洒。 她向柳三郎挥了挥手,等到拨转马头后,明媚的笑容渐渐淡去,到底还残留着慢慢的爱和恨,又是第一次踏足永安侯,总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这也是她不愿意柳三郎跟去的原因。 慕婳握紧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没入往来的行人之中,有慢慢所有的记忆,她根本无需打听永安侯府落座于何处,转过几个弯角,一座齐整的五进院落进入眼帘。 刚同慕婳道别的柳三郎翻身跳下龙驹,拍了拍马头,轻声喃咛:“她不会吃亏的,一定不会吃亏的。” “公子爷,咱们是不是先去茶楼?” 侍从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柳三郎的声音,“你去侯府门口看看状况,我答应她不去,可是没答应不派人过去。倘若永安侯府太欺负人,你尽快给我送信。” 到底还是不放心,哪怕知晓慕婳是个强悍的人。 永安侯府不同于其他人,极为容易牵动慕婳的情绪,而慕婳激动起来,不分敌我的,往往受伤最重的人就是慕婳。 柳三郎即便不能跟去,也要派给眼线过去,以防万一。 他牵着龙驹缓缓向茶楼走去,略显心不在焉。 “咦,这匹马,这匹马不是……” 突然,柳三郎面前站了一位身穿宝蓝色直裰,面容俊雅,贵气的中年男人,“你从何处得来?!” 男人从龙驹上移到面前少年的脸上,惊讶般睁大眼睛,手中的扇子轻轻敲打额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一定是见过你的。”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旁人不知道男人是谁,他却是知道的,设想过无数个同男人碰面的场景,然而却没想到会是此时。 他一心为慕婳担心的时候。 仰头看了茶楼的二楼,窗户紧闭,看不到里面有人,柳三郎面无表情绕过挡路的男人,冷冰冰的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和你从未见过。” 此时他没心思去应付眼前这人。 程伯父是不打算出现了,所以……才提醒魏王殿下过来? 柳三郎不知自己在宛城还能留几日,是不是还能见到慕婳,没有他在一旁看着,宛城的少年们不会越发痴狂追捧慕婳? 莫名奇妙的他心情很不好,自然不耐烦应付魏王。 他的生父! “不对,不对。” 便装出行的魏王眼见着少年前马前行,他的身影即将没入人群中,突然,魏王狠狠敲了一下自己额头,“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一群同样隐藏在暗处的侍卫拨开来往的行人,堵住柳三郎的去路,亦有几个人断了柳三郎的后路,其中一名身份高大的侍卫说道:“王爷请公子留步。” 换了旁人,魏王府侍卫绝不会这般客气。 柳三郎的气度令他们不敢太过分,看得出面前的公子绝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王爷?不知是帝国哪位王爷?” 柳三郎知晓躲不掉了,这次碰面是早就安排好的,许是从他得到龙驹后,一切已经不由他自己控制,这种一切由旁人安排的感觉,让柳三郎很不好受。 然而他除了接受外,此时根本没有能力抗拒! “你……你姓什么?”魏王声音轻轻颤抖,隐含着急切,又有几分不可思议,“你娘是不是姓柳?她是柳季红对不对?!” 柳三郎侧头看了魏王一眼,一改方才的冷漠和不悦,恢复平时的温润如玉君子风范,“家母守寡多年,不认识王爷贵胄,不管您身份如何,还请甚言,休要提起家母名讳。” “……” 魏王眼眶湿润,差一点落下泪来,眼前这位少年,是柳季红的儿子?! 也有可能是他的,他的儿子啊。 莫怪他觉得眼熟,看着似曾相识,他的儿子怎能不像他? 柳三郎唇边噙着淡淡且疏远的微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不。”魏王快步上前,好似抓住人生全部的希望,握紧少年的胳膊,嘶哑的说道:“你不能走,孩子……孩子……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直快被逼疯的魏王因为激动,脸庞充血一般,呼吸急促紧张,眼睛一番,昏厥过去。 柳三郎只是下意识扶住魏王一把,这就是他的生父? 魏王这般不堪,会不会被慕婳笑话?! 柳三郎永远无法体会,没有儿子的男人所承受的非议和压抑的心情,何况魏王明明知道自己是有儿子的,当初却是亲手毁了一切,舍弃了救过他性命,给他生下儿子的柳季红。 他一直以为他们母子已经死了,突然知道儿子还活着,他哪能不激动? “你对我们王爷做了什么?” 侍卫只见到魏王突然昏厥,以为柳三郎使了暗招,几人扶住了魏王,另外几人彻底围困住柳三郎,“拿下他,他是刺客,意图不轨行刺王爷。” 柳三郎好笑般摇头,拿下他?! 是不是什么人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当他是文弱公子,好欺负的? 在慕婳面前示弱,不意味旁人随便都能动他。 柳三郎冷静躲开袭击过来的侍卫,身手灵活,动作潇洒,轻而易举突破王府侍卫的包围,直裰轻轻摆动,一派飘然。 “够了!” 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你们竟敢同你们小主子动手?一个个都活腻歪了吧。不怕魏王殿下清醒剥了你们的皮?!” 侍卫们方才被柳三郎轻易放倒,心头正憋着火,听到一句小主子?顿时有几个没有站稳,噗通直接摔倒,趴在地上仰望柳三郎,小主子是他们理解那种意思? 王爷有儿子了?! 柳三郎认识突然出现的人,“你是……你是程伯父身边的人?” “奴才赵无庸叩见柳公子。” 方才威风八面喝止魏王府众多侍卫的国字脸的男子规规矩矩的跪下来,“主子在茶楼等您,还请公子爷移步。” “你把这匹马交还给程伯父,我就……”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就不过去打扰了。” 柳三郎挥了挥衣袖,向城门口走去。 哼哼,他也是有脾气和骨气的。 茶楼中,默默饮茶的儒雅男人轻笑般摇头:“还是年轻气盛啊,程师弟,你说是不是?” 第一百零七章 到来 一袭夫子打扮的人差一点扔掉手中的黑棋,再无法集中在棋盘之上,坐直身体顺着茶楼的窗户向外张望,是他?! 柳三郎,宛城有名的才子,在京城也颇有名望。 今年有可能拜入他门下,随后他又听说柳三郎恃才傲物,看不起程门四君子之一的木瑾,为一个不孝的女孩子贬低木瑾,引得他坐下诸多弟子不满,弟子们扬言要整治柳澈,为木槿出一口气恶气。 程门弟子多是很团结,程澄曾经欣慰弟子们的友爱和睦,然而此时他却担心弟子们对柳三郎下手了。 魏王殿下到底有多期盼儿子,没人比一直跟在皇上和魏王身边的他知道得更清楚。 万一柳三郎有个好歹,魏王能拿刀同他拼命。 为了一个木瑾,完全不值得得罪魏王。 哪怕柳三郎只是魏王其中一个儿子! 况且坐在他对面的人——当今天子看起来比魏王殿下更了解柳三郎。 天子温润仁慈,对朝上大臣极为宽容,有时候内阁学士激动起来,能把口水喷皇上一脸,然而程澄根本不了解过去十年余年一直以龙体不愈,无法主政天下的皇上,单把皇上看做仁君,显然不合适。 皇上的志向怕是比太后娘娘更高。 在太后娘娘摄政的十余年中,皇上到底读了多少书,走过多少的地方……甚至皇上笼络多少的奇能义士,连太后娘娘都摸不准。 皇上对晚辈很少有如此在意。 “臣羡慕柳公子的年轻。”程澄斟酌般说道。 对面的儒雅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温润的眸子微微眯起,轻轻把捻在手中的棋子放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年轻意味着气盛,天不怕,地不怕,他又是个骄傲的,容易得罪人,往后他入朝为官,倘若得罪了师弟,还请看在愚兄的面子,别同他一般计较。” “臣不敢。”程澄慌忙起身,暗忖是不是他弟子们报复柳三郎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今日皇上才特意令他提前见到这出父子相认? 皇上表明对柳三郎特别疼爱。 男人笑着扶住程澄下拜的动作,低声笑道:“师弟不必紧张,你同我之间还用请罪?” 话是没错,皇上语气也很和蔼,可程澄就是感到莫名的心慌意乱。 他好似从未看懂过皇上,明明以前同在父亲身边学习时,皇上性情……远比今日好明白。 “臣觉得只要柳公子恢复其身份,朝野上下无人再敢招惹柳公子。” “他同朕说过,要参加本科会试。” 皇上无奈般摇头,“朕如何劝他,他都不肯改变主意,朕只能等会试之后,再让魏王招上门去,更恰当一点,省得他以魏王之子身份高中,旁人却攻讦他高中有猫腻,攻讦他以宗室子弟的身同学子争利。” 科举毕竟是寒门子弟唯一进阶的机会,也是他们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 皇上亲政后有意识的扩大寒门学子应试的人数。 程澄后背微微发凉,颔首道:“柳公子文采斐然,不愁无法高中,若是他不走科举,才是帝国损失。臣谨记皇上的吩咐,绝不会把今日的事情透露半句。” “我相信师弟。” 皇上继续说道:“咱们先把这局棋下完。” 柳三郎根本没理会赵无庸的话,既然没进茶楼,也没去看昏厥的魏王,扔下龙驹,直接出了京城。 程澄愕然,柳三郎这也太倔强了,简直就是任性到目无帝王,便是魏王殿下都不敢拒绝皇上的传唤。 皇上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三郎这孩子,生朕的气呢,下次再见他只有等到琼林宴了。他这倔强的脾气,让朕怎么不放心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朕怎么教他,他都听不进去。” 他宛若操心儿子的可怜父亲,无奈中隐隐流露出一抹骄傲。 程澄发觉皇上对柳三郎的宠爱还在三位皇子之上,在皇子们面前,皇上一直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许是三位皇子更亲近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膝下承欢,皇子们对严父一般的皇上更多几分的敬畏和疏远。 他们可能认为皇上不如太后娘娘,毕竟皇上登基十余年一直在养病,太后娘娘却是大权在握,差一点都能废了他们的父皇自立了。 最近两年,皇上才亲政,但在朝廷上太后娘娘的影响力依然存在。 太后娘娘能决定谁做储君太子! 皇上是个孝子,自然会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 不过程澄深知皇上不是个简单无能的人,今日他见到的一切,焉知皇上不是故意做给他看? 莫非柳三郎将会是皇上竖起的靶子?! 又是考校皇子们的心胸眼界,以及气度的磨刀石? 温柔雅致的皇上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 慕婳自然不知柳三郎已经同魏王碰面了,她一个人来到永安侯府门口,抬头看着高悬的匾额,永安侯府四个字金灿灿的,阳光一照,颇为耀眼。 门房早就看到府邸门口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姐,先是惊讶于她的美貌,气度不凡,女孩子无比眼熟,虽然皮肤白了一点,但还是能看出她就是……四小姐慕婳! 有了这项认知,门房的仆从眼里流露出一抹的鄙夷,装得还挺像的,四小姐慕婳就是个笑话,曾经在侯府的仆从中传过她不少的闲话。 换做平时,他们定会上去嘲讽慕婳两句,比如耐不住宛城的寂寞贫苦,又厚着脸皮贴上侯府? 然而有了锦衣卫撂下的狠话,虽然夫人和侯爷都说二少爷是无辜受了蒙蔽,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轻易得罪慕婳。 机灵的仆从觉得四小姐同离开侯府时大不一样,不是说四小姐打扮更得体,单看四小姐眼神就莫名觉得四小姐不好惹,宁可对四小姐恭敬点,也不要轻易招惹四小姐。 “我是慕婳,特来见永安侯,你们去同传一声。” 慕婳的声音清亮,眸子平静,轻而易举压下门房仆从的窃窃私语。 她见到早有人进去通报了,慕婳表明身份,掷地有声:“还可以告诉是三小姐一声,我慕婳回来了!”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一百零八章 转变(月票1000加更) 早有仆从给永安夫人送信了。 “慕婳?你是说慕婳来了?” “是,主子。”李妈妈毕恭毕敬的垂头,“就在侯府门外。” 永安侯夫人跪在佛龛之前的蒲团上,一手捻动佛珠,一手按在供奉着的佛经,“这孩子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似喃咛,似抱怨,又好似无奈亲昵。 李妈妈四肢都似僵硬了一般,暗暗为站在门口的慕婳担心,主子这口气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 “收拾个院落,把一切都安排好,省得婳姐儿住进来后,手忙脚乱的。” 永安侯夫人抬起胳膊,李妈妈挤开侍奉在一旁的小丫鬟,主动且殷勤搀起永安侯夫人,小心翼翼的笑道:“您早提过四小姐回府的事,我早早就开始预备下了,簇新的衣衫,精致的首饰,以及侍奉四小姐的丫鬟婆子等等,都安排妥当,只等四小姐。” “你办事,我很放心。” 永安侯夫人好似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夫人,腿脚行动迟缓,重量几乎都压在李妈妈身上,缓缓坐到临窗的大炕上,刚想说话,房门口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母亲,是四妹妹回府了吗?” 门帘挑开,如珠似玉的三小姐笑盈盈进门,“真没想到,前两日您才说接四妹妹回府,今日她竟然就到了。” 李妈妈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四小姐是主动上门来的。” 三小姐:“……” 永安侯夫人淡淡的说道:“不管怎样,以后要同你四妹妹好好相处,别总是为个宫花,帕子,或是小玩应起争执。你是姐姐,又是见过世面的,多让着点婳姐儿。” “娘,女儿哪次不是让着四妹妹?”三小姐依偎过去,“就是您不说,女儿也不会亏待了她。” “你一会去告诉木夫人一声,你四妹妹回来了,以后她们母女多了见面的机会,误会定会少上一些。” “还是您想得周全,我听到四妹妹回府的消息,立刻就跑过来了,竟然忘记通知木夫人。” 三小姐哪里是来迎接慕婳的? 李妈妈默默想着,怕是来看四小姐热闹的,毕竟夫人亲自出手,四小姐又会被刺激得好似发狂一般,这样也更能凸显三小姐贤淑文雅。 “等见了四妹妹,我亲自领她去见木夫人吧。” 永安侯夫人转念一想,戳了三小姐的额头,“就依你!”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永安侯夫人还没见到慕婳,问道:“她怎么还不进来?” 李妈妈来报信时,就已经让门房的下人带慕婳从角门进来了,按说慕婳早就该在门口了,“我亲自去看看。” 找急忙慌向屋外走去,永安侯夫人捻着佛珠,面色阴沉了几分。 慕婳在房门外等候同李妈妈亲自去把慕婳带进去之间,差距太大了。 一向得她重用的李妈妈办事也不靠谱了? 还是说李妈妈因为照顾慕婳几年,就对慕婳心软?! 永安侯夫人并没有怀疑李妈妈对自己的忠诚,李妈妈有点心软也符合她的预判,不过她也得找个机会敲打李妈妈一番,让她明白,心软可以,但是绝不能对慕婳心存不忍,慕婳从头到尾的人生,她都已经安排好了,谁也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赶到侯府大门,李妈妈才算见到了慕婳,一路上,她以为早就该见到四小姐的,谁知四小姐依然站在侯府门口,一旁却跪着请她入府的奴才。 这是怎么回事?! “李妈妈恕罪,奴才说错了,惹四小姐不快,正向四小姐请罪。” 门房有人黑着眼圈,有人脸庞肿得很高,明显是被打出来的痕迹,伤痕更像是他们自己打的。 李妈妈更觉得意外,倘若是四小姐打得,她反倒不意外了,毕竟四小姐那沾火就着,最怕奴才看不起她的性情,只要奴才稍微露出一丝丝的异样和多说几句闲言碎语,四小姐准保亲自动手教训不听话敢嘲笑主子的奴才! 四小姐不明白,越是把自己当做主子,越是不该亲自动手。 她这样只会惹下更多的非议,更让奴才们敌视和笑话。 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尊重! 然而今日,四小姐好似突然长大了,懂得如何做主子。 “是李妈妈?!” 慕婳记得她,这位略显苍老的妇人,却是永安侯府上下,唯一对慢慢还有一分善意的人。 虽然她能给慢慢的帮助和维护是那么的脆弱,但是慕婳记忆深处,李妈妈是唯一肯在慢慢生病时候抱着她的人,也是除了二哥外,唯一一个帮慢慢干活儿的人。 “……四小姐?您是四小姐?!” “多日不见,我看李妈妈身体还硬朗,气色也不错。” 慕婳落落大方,浅浅的微笑浮上唇边。 眼前明媚的女孩子是四小姐? 李妈妈失控般揉了揉眼睛,四小姐五官相貌不比绝色三小姐差,洗去脂粉,打扮得体的四小姐是个美人,她早就预料到了。 然而偏激阴沉,总是恨恨不平的看着一切人的四小姐怎么突然变得……变得沉稳大方的? 四小姐一直拒绝李妈妈的任何好意,总是如同固执的小孩子一样端着主子小姐的架子,冲她乱发脾气。 李妈妈不仅觉得四小姐可怜,亦有几分埋怨四小姐不懂事,随意践踏她的好意。 今日她竟然和言语色同她说话? 慕婳记得做过的事,仿佛清楚李妈妈的心思,“以前不懂事,总觉自己是侯府的主子小姐,让李妈妈吃了点苦头,你没有在永安侯夫人跟前说我的错处,李妈妈,我……我记下了。” 倘若李妈妈跟着那群人一起作践小慕婳,许是那个傻姑娘早就被折磨得精神错乱了。 “不,四小姐……我……” 李妈妈连忙从慕婳身上移开目光,微微垂下头,端起冷硬的心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主子一直念着您,这会儿正在客厅等四小姐,您……快点进府吧。” 随后她还是多加了一句,轻声道:“三小姐也在,她和永安侯夫人是嫡亲母女,形影不离。” 慕婳说道:“永安侯夫人误会了,我这次登门是来找永安侯,至于夫人……怕是没空见她啊。”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一百零九章 拳头 李妈妈不知别人听到慕婳没空见永安侯夫人感觉如何,她整个人似挨了一记闷棍。 永安侯夫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四小姐主动上门不是来见她! 如同自以为算无遗漏布置好一切,谁知她以为的猎物根本在陷阱旁边悠然而过,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李妈妈只要一想到消息传进后宅后,永安侯夫人漆黑阴沉的面色,很是紧张,亦为面前的四小姐担心。 这般惹怒永安侯夫人,四小姐能否全身而退?! “四小姐说笑呢。”李妈妈连忙打圆场,警告身边的奴才不要乱说话。 回应李妈妈的奴才一脸哭苦瓜相,谁还敢乱说话? 他们就是说了一句闲话,完全没有似往日那般瞧不起四小姐,可是四小姐只是挥了挥手手,他们双腿就麻木了,只能跪下向四小姐道歉,噼里啪啦自打耳光,还得无比认真。 在腿麻之前,他们好似看到四小姐手中扔出几颗豆子,也有可能是眼花了,毕竟他们认知中不存在用豆子就能让他们腿麻木,再也站不起来的念头。 有这样本事的人,决不能可能是四小姐。 慕婳道:“我最近在宛城交了不少的密友,他们可喜欢我啦。” 她好似一个炫耀的小孩子,李妈妈听着心头一酸,却不敢让自己落泪。 “我们约好一起打马球,着实没空见永安侯夫人,所以李妈妈,我并不是说笑。” 慕婳双手背在身后,提起永安侯夫人如同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也可以给她带一句话,我耐心有限,别再来烦我,否则我发疯,连我自己都害怕啊。” “……” 李妈妈顿时觉得心惊肉跳,四小姐是认真的。 然而永安侯夫人不去烦四小姐? 先不说她不可能放弃四小姐这颗最好用的棋子,就是不去烦四小姐,四小姐就会能忘记以前那些不快? 忘记三小姐和夫人做的事? 李妈妈不信四小姐会不计较,别看四小姐面上不在意,心头一定恨死了夫人,再不会去渴求夫人的疼爱。 别问李妈妈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就是知道四小姐如今很是危险,比以前更难以掌握。 “夫人让李妈妈领四小姐快些进府。” 永安侯夫人再派了身边大丫鬟石榴,李妈妈知晓这是主子在警告自己,纵然于心不忍,“四小姐还是见一见夫人吧。” 她绕过正门,走向后门,只有奴才才会走的后门! 慕婳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无辜的说道:“原本我真不想惹事,只想同永安侯坐在书房,聊上两句,可是总有人想给我下马威。” “既然侯府不懂得上门是客的道理,就让你们口中的四小姐好好教教你们规矩!” 慕婳握紧拳头,大步从侯府正门而入,“你们记住了,我真不想欺负人。” “砰砰砰。” 所有敢于阻拦慕婳的人全部倒地不起,她比前两日来得锦衣卫还凶残,直接闯进侯府去。 李妈妈骇然般瞠目结舌,四小姐疯了吗? 就这般直闯世袭侯府?! 永安侯夫人有一万个法子让她身败名裂。 按说四小姐应当迂回婉转一些,先破除永安侯夫人的圈套,可是四小姐却不管不顾到闹得如此惨烈。 四小姐闯进去是解气了,立威了,然而该如何收场? 就算二少爷赶回来也未必救得了大闹侯府的四小姐。 李妈妈追不上慕婳,也怕被慕婳打伤,只看倒地的仆从,她就觉得身上隐隐作痛,提着裙摆,小跑赶回后院报信,听到永安侯夫人和三小姐母慈子孝的谈笑声,她知道消息还没送回后院。 屋中传出来的笑声,是故意做给四小姐看的。 可是如今仿佛挣脱所有束缚,百无顾忌的四小姐还会在意? “咦,李妈妈就你一个人?四妹妹呢?” 正趴在永安侯夫人怀里撒娇的四小姐眸子很快闪过诧异之色,本以为又可以见到慕婳失落且愤怒的目光,可是进来得只有匆忙的李妈妈,“四妹妹还在门外?” 她继续窝在母亲怀里,轻轻撩了一下垂到肩膀上的珍珠耳环,清纯中带有几分妩媚。 “主子,四小姐说是来找侯爷,直接从正门闯了进去。”李妈妈到底还是帮慕婳隐瞒了几分嚣张和狂妄,不提打奴仆这茬,着急的说道:“我瞧四小姐怕是有要紧事……” “这孩子!” 永安侯夫人面色微被变,完全忘记三小姐还在自己怀里,直接站起身,“着实……脾气着实太暴躁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先同我说,冒失的去见侯爷,岂不是让侯爷以为我教不好女儿?” 砰,等永安侯夫人和李妈妈回头时,只见到三小姐狼狈从地上爬起来,耳上染血,方才永安侯夫人突然起身,她一时不查,因为耳环拽伤了耳朵,有因为耳朵上出血疼痛,一着急三小姐直接从炕上摔到地上。 “娘。”三小姐低垂脸颊,自己也觉得自己太丢人,“女儿……方才只是意外。” 李妈妈不敢看狼狈的三小姐,心中却想着飞扬自信,潇洒从容的四小姐,哪怕是四小姐硬是闯侯府,拳打脚踢挡路的奴才,都是那般……那般的动作潇洒。 三小姐好似比不上蜕变的四小姐。 “你何时能改得了这毛躁的毛病?” 永安侯夫人走过去,提起帕子轻轻擦拭三小姐染血的耳朵,眸光深沉,一抹失望极快的闪过,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准,木夫人对三小姐的培养! 以木氏的愚蠢和庸俗,再好的苗子落在她手上也得被养歪了。 三小姐声音软糯,宛若小猫儿在叫唤一般,“娘,我是没想到四妹妹会去见父亲,怕四妹妹惹父亲不快,咱们都知道父亲最近为外面的事情烦心,可是四妹妹却不知道啊,万一父亲罚了四妹妹,我……是既担心父亲,又担心四妹妹,一时不慎才……娘,四妹妹应该会没事吧。” 李妈妈暗赞三小姐说瞎话的本事,三小姐是巴不得四小姐有事。 “一会儿去看看不就是了?” 永安侯夫人为三小姐上了一些外伤药,叹息道:“我更怕木夫人听说婳姐儿去见侯爷,做出傻事来。” ps能用拳头,绝不同渣渣们讲道理,拳头打人疼,讲道理?呵呵哒,渣渣们怎会觉得痛呢,她们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第一百一十章 祖上 凭着对侯府的记忆,慕婳很容易就来到永安侯常常歇息的院落。 至于拦路的仆从? 慕婳轻轻松松吹了一下拳头,在她走过的路上躺着许多哎呦哎呦的仆妇。 稍稍在院落门口停顿片刻,她对永安侯只有些许模糊的记忆,毕竟她是女孩子,同父亲永安侯算不上亲近,再加上她降生后,永安侯爵位被夺,全家发配关外,倍受打击的永安侯伤心难过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多出来的一个女儿? 哪怕这个女儿是嫡女。 到关外后,成年男子和女人关押的地方不一样,小慕婳只有在给父兄送饭时,才偶尔碰过一面。 当时已经对回京享受富贵完全绝望的永安侯好似对慕婳还不错,给她买过一包糖块,可是很快慕婳就被沉重的家务活拖累,再也没有给父亲送饭的机会了。 她没有多想,很认真为父兄准备饭菜,把好东西都留给他们。 他们吃着她做的饭菜时,肯定感叹永安侯夫人把自己的口粮节省下来留给丈夫和儿子,从不曾想过慕婳有没有吃饱。 永安侯夫人倘若早对互换身份的事情了然于胸,她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冒牌货同自己的丈夫儿子亲近? 慕婳缓缓推开院落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然而天真的小姑娘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的至亲,等到真相大白后,她面对猛然间的巨变,渴望得到东西被三小姐轻轻松松占据,慢慢怎能受得了? “慕……慕婳。” “……四妹妹?!” 她踏入屋中,首先听到从桌子下传来颤抖的声音,带着紧张和哭腔,“四妹妹,你竟然敢直接闯侯府?你不想活……” “你们先出来。” 慕婳挑开覆盖在桌上的桌布,向下看了一眼,侯府唯一的两位嫡出少爷,她的大哥和三哥抱在一起,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还是你们特别喜欢桌子下的风光?” “或是知晓我心情不好,想起前尘往事,特意钻到桌子底下故意逗我开心?” “真是难为两位少爷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你们这副窝囊样,令我觉得自己以前好傻,好蠢!” 他们哪里值得小慕婳的付出和牺牲?! 她可以容忍至亲不聪明,也可以容忍他们自私自利,但是绝对无法忍受似永安侯少爷一般胆怯,毫无担当。 “我们才不是为了讨好你才钻得桌子。” “就是,就是,你又不是我们妹妹,讨好你做什么?” 随后两道尖锐的声音嘹亮高亢,挡住他们的桌子突然宛若溃堤一般哗啦啦碎掉了,木屑撒了他们一身,更让他们恐惧得是手指被慕婳踩住。 “啊,好疼,好疼。” “要断了,要断了啊。” 慕婳是不是有断人手指的爱好?木瑾的手指可是好不容易才请大夫接好的,不过大夫说过,就算康复后接好的手指远不如没受伤时灵活。 木瑾为此发泄般砸了整座书房,咆哮咒骂慕婳。 他可不是左右手都会写字的陈四郎。 最近他们听说木瑾已经去师门求助了,一定要让慕婳以及曾经嘲笑过他的宛城才子们好看,据说陈四郎还是柳三郎什么的被慕婳美色迷惑,不顾同为才子的木瑾脸面,说了不少奚落木瑾的话,更是让木瑾丢了英国公的宝马。 英国公府和木瑾的师兄都会插手此事。 “慕婳放开我……” 慕风他们仰头看清楚踩着他们手指的女孩子,两个同时愣住了,完全忘记手指的疼痛,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真是慕婳?!” 清水濯芙蓉,天然去雕饰,他们不曾想过村姑一般土里土气的慕婳会是一位靓丽绝俗的佳人。 “永安侯呢?” 慕婳冷冷的问道,“总不会也学了你们两个躲在女人的裙摆下。” “你们往哪看?” 砰砰砰,慕婳抬腿直接把两人当球踢远,真应该让永安侯夫人来看看她的儿子,到底有多出息,竟然……竟然敢调戏她? “哎呦,哎呦。” 两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被踹中的位置自然很疼,然而他们还是舍不得从慕婳身上移开目光,慕婳同他们见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宛若带刺的花朵,又犹如高岭之花,越是不能碰,越是想去碰触。 哪怕被花刺扎到,他们也心甘情愿。 慕大少爷躺在地上缓了口气,缓缓爬起来,整理衣袖,端上亲近的笑容,“四妹妹,欢迎你回府上来,奴才们惹你生气了,你尽管教训就是。” “是啊,四妹妹,我们可以为你出气。” 不甘落后的慕三少爷刚忙开口,腆脸讨好般说道:“以后千万别冒冒失失闯进来,吓得我们以为出了飞贼。” “你们不知道吗?”慕婳淡淡的说道:“我一向喜欢自己动手!自己揍人才爽快。” “……” “你们两个!” 永安侯声音从门外飘进来,“丢人,我怎么养出你们这两个没用的废物?!” 他知晓儿子们不争气,可是万万没想到,遇见危机,儿子最先做得竟然是钻到桌子底下去,简直就是丢尽慕家祖宗的脸面。 “没骨气的废物!让本侯如何有面目见列祖列宗?” 永安侯面上着实下不来,跩开房门,拿着扫帚冲进来,狠狠抽向两个儿子,“本侯打死你们这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你们不配做慕家的子嗣,想当年你们祖宗随着太祖征战天下时,是何等的威武,何等的不屈?” 他们被永安侯追得上蹿下跳,口中嚷嚷着:“父亲息怒,父亲息怒。” 这能怪他们吗? 抄家夺爵的记忆太深了,深得只要一想到当初的凄惨,他们就再也站不住了,况且在关外,他们虽然也读书,但私塾里多是犯官后裔,学好不容易,学坏很容易啊。 他们力气不大,又没什么银子,只能做帮闲,骨气什么的能当饭吃吗? 慕婳站在一旁,轻轻勾起嘴角,“我倒是认为侯爷的两位嫡子颇有令祖风范,不过他们尚且赶不上慕家祖上!”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终见(月票1050加更) 永安侯身体微微发福,回京之后沉迷酒色和种种他口中为光复侯府荣耀的应酬,耗费他不少的精力,毕竟身上有世袭侯爷的爵位,本身相貌不凡,到是很有几分贵气,派头十足。 “你是……” 永安侯纳闷皱紧眉头,眉眼看着挺熟悉,可就是想不出面前的女孩子是哪个。 她就是闯进侯府的歹人?! 何时他们侯府的侍卫和奴才这般不顶用?连一个柔弱俏丽的女孩子挡不住。 他是不是太相信永安侯夫人了?锦衣卫闯进侯府,她阻拦不了,莫非她连一个女孩子都对付不了? 本来正同歌姬们调情的永安侯猛然听到仆从汇报,扔下一切匆忙赶过来,并没听仆从说清楚闯进侯府,打伤很多仆从的人是谁。 横竖他身边左右都有侍卫保护,永安侯不觉得自己会有危险,何况他毕竟是永安侯,躲起来被外人听到哪还有面子? 他还如何在朝廷上立足? 永安侯领着侍卫冲冲赶到,就听到两个嫡子被吓得钻了桌子,又听到嫡子哀求求饶,顿时觉得大丢颜面,操起扫帚冲了进去,想着维护侯爷的尊严,慕家祖上的荣耀。 “你不认识我?”慕婳玩味般问道:“真得不认识我了?!” 尚未及笄的女孩子相貌出众,隐隐透出一股令人惊讶的凌厉之色,可以想见等将来她长大,会是何等惊人的美人。 柔顺的美人,永安侯见不过不少。 永安侯夫人那种贤淑端庄的女子,他也不觉得惊艳,唯有面前的女孩子,令他心生警觉,却又移动不开眼睛。 “本侯认识你……” “父亲,她是四妹妹啊。” 慕大少爷开口道:“就是……就是被木夫人换了的女儿,她一直随着我们在关外长大。” 说到此处,慕家两位少爷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以前三妹妹在眼前,觉得三妹妹哪都好,也指望三妹妹将来能嫁给勋贵,保证他们一辈子富贵荣华,此时他们面对改头换面,靓丽强悍的慕婳,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有几分愧疚。 “她是慕婳?!怎么可能是慕婳?” 永安侯比两个儿子好不了多少,一向对美人,他都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慕婳虽然年幼,但是已经初展风华。 比他寄托厚望的三小姐,也不差什么。 “侯爷,就是她闯进侯府,打伤了许多……” “废物!” 永安侯半转身抬手狠狠扇了多嘴的奴才一记耳光,借此机会快速衡量得失。 虽然他上书保住了慕云,显示了一番存在感,然永安侯知晓自己离不开庶子慕云,听说慕云宁可同慕婳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府,原本他听从永安侯夫人的建议,说一切都是慕婳挑拨。 今日见到慕婳后,他有了一个念头,慕云不会是喜欢上慕婳?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倘若他把慕婳留在侯府,慕云既有可能主动回到侯府,同他共需父子之情。 就算慕云只把慕婳当做妹妹看待,以慕婳的姿色也不愁嫁不出去。 做不了正妻,还不能送给英国公等权贵做个爱妾? 一如他对庶女的安排,慕婳从哪方面看都比唯唯诺诺的庶女强。 “她是本侯的女儿,堂堂四小姐,绝不是闯进侯府的贼人。” “……” 被打了耳光的奴才不敢再辩解,低头退到一旁。 永安侯挤出一丝自以为慈爱的笑容,“是婳姐儿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多日不见,婳姐儿变得本侯都认不出了。” 慕婳扯起嘴角,认真的说道:“侯爷比慕家祖上的见风使舵还差了一点,不过脸皮倒是有得一拼,他们比侯爷差远了。” 被慕婳点到的慕家少爷哭笑不得,这是慕婳贬低他们,还好没有再动拳头,不痛不痒说两句哪有她踩在手指上疼? 横竖他们被贬低的时候还少么? “慕婳!” 永安侯渐渐敛住笑容,正色道:“你没读过几本书,不知祖上的丰功伟绩,不可乱说,我们祖上是太祖麾下悍将,立下不是战功的。” “侯爷,侯爷。” 慕婳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莫名心头一紧,是永安夫人?! 永安侯夫人两鬓斑白,眼角眉梢多是皱纹,在关外吃苦多年,她也逃不开岁月的侵蚀,不过她身上流露出的沉稳,处变不惊的成熟给她平添几分的魅力。 从五官上依稀可见她年轻时是个绝色。 她缓缓走进来,深邃的眸子在看到慕婳微微一缩,笼在袖口的手指不由得扣进肉中,面上很快露出一抹似悲似喜的表情,“是婳姐儿?!” 提着帕子擦拭眼角,她似想上前,又怕被慕婳推开,“……我该相信的,相信婳姐儿已经变了,变成漂亮出色的大姑娘。” 慕婳一直笑着,看着永安侯夫人,无喜无怒,无悲无愤,好似永安侯夫人是一个陌生人,不,就是一团空气。 她眼里根本就没永安侯夫人! 完全把永安侯夫人忽略个彻底。 永安侯夫人直觉惊人,自然能感到慕婳的无视,心头不由得有几分火气,如同……如同在她面前一样,好似回到了年轻时,无论她自己做得多完美,也挡不住她的光芒。 所有的一切赞扬都是她的,所有的好东西都是她的。 一同跟进来三小姐彻底怔住了,想要尖叫,想要发泄,想要否认面前的女孩子是慕婳! 是谁改变了慕婳? 慕婳不需要做什么,她只要出现,旁人的目光很难再落在三小姐身上了。 哪怕她和慕婳一样都是美人,可慕婳身上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令绝代佳人在慕婳面前黯然失色,明明有十分的光彩,只能展现出五分来。 三小姐记得木瑾说过,慕婳被妖魔缠身了,一定是,慕婳是被狐狸精附身了。 “我变了吗?”慕婳清澈眸子看过来。 看过来又如何? 她眼里依然没有永安侯夫人和三小姐。 三小姐柔顺美好,婉约舒雅,莫怪能风靡京城,还同嘉敏县主并称京城双姝。 永安侯夫人微微颔首。 慕婳笑容绽放,“还要多谢永安侯夫人,没有你和三小姐几次三番的设计陷害,我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所以我的谢礼您一定要收下啊。” ps继续求月票,嘿嘿,慕婳的谢礼应该会暴力吧,突然发觉永安侯夫人她们真是战五渣啊,武力值破表的慕婳真有点所向披靡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耳光 谢礼? 三小姐莫名想到木瑾被慕婳折断的手指,以及王仁管家夫妻凄惨的样子,更是想起来慕婳的警告,自觉不自觉就向永安侯夫人身后躲去。 慕婳太凶残,不是光打嘴炮,或是用一些阴损的小手段,慕婳根本懒得动嘴,直接动手打人,任何的辩解和言语上的攻讦对慕婳都没有任何效果! 佯装姐妹情深? 慕婳动拳头。 佯装想念慕婳? 她还是动拳头。 找到令慕婳畏惧的人,不敢轻易出拳? 三小姐一时之间想不到有谁令慕婳畏惧,退让,毕竟慕婳可是连自己名声都不顾的,名声好坏好似根本影响不到慕婳。 否则慕婳也不会直接凭着一股蛮力冲进侯府。 正常的女孩子谁敢似慕婳这般肆无忌惮? 没有人! 三小姐暗骂一声,慕婳就是个疯子! 除非能在武力上同慕婳抗衡一二……否则最好躲开慕婳。 永安侯夫人显然不如三小姐了解慕婳,皱眉不赞同的问道:“婳姐儿是怎么说话呢?你是在威胁我吗?” “出落得是比以前好了,你的脾气却也更是无法无天,你这样……这样让我如何同木夫人交代?” “侯爷,以前我一直心疼她,看来为侯府和慕家祖上的脸面,我得下狠心好好教导婳姐儿一番了,让她明白规矩和涵养,省得她出去既丢了侯府的体面,又让木夫人伤心。” 永安侯本就想把慕婳留在侯府,觉察到永安侯夫人也有此意,点头道:“婳姐儿一个女孩子,不好一直住在宛城,身边只有奴才侍奉,没人管教也不成。” 永安侯夫人转头看向慕婳,颇为复杂的开口:“以前我一直顾及木夫人,无法管教你,今后你是我侯府慕家的女儿,我不能再对你放纵……放纵你任性妄为,就是害了你,丢慕家祖上的脸……” 她一派表现还没做完,感觉眼前一暗,随后脖子突然好似被勒住了一般,“慕婳,你。” 慕婳动作怎么这般快? 只是一眨眼,慕婳已经到了她眼前,甚至轻轻松松抓住她的衣领,她根本挣脱不来,而且令她心升寒意得是慕婳那双漆黑无亮的眸子,好似能慑人魂魄一般,并散发着屡屡冷气,不,是杀气。 慕婳要杀了她! 莫怪慕婳眼里没有她,怕是在慕婳看来,她同死人差不多,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些她动过的心思,即将设计的陷阱,根本无法影响到慕婳。 这个念头令永安侯夫人沮丧,好似自己费尽心思的‘成果’,一下子便被否定了。 “我老早就想做一件事了,想着问一句话。” 慕婳轻而易举就让永安侯夫人动弹不得,面前这个端庄的女人就是造成小慕婳一生悲剧的元凶? 慕婳白眼仁中顷刻间布满了赤红的血丝,手背上青筋凸显,肃杀且疯狂,俏丽的脸庞笼罩着肃杀寒芒,令永安侯等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上前去解救永安侯夫人!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慕婳疯了! 慕婳完全不介意和永安侯夫人同归于尽。 原本慕婳一身蛮力让人畏惧,不顾性命的慕婳更加可怕。 横得怕楞的,楞得怕不要命的。 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谁敢同这样疯子较量? 能退则退,明哲保身要紧。 就连三小姐也稍稍推开两步,嘴唇蠕动,却不敢冲上去阻止慕婳。 “看到了,一切阴谋诡计在强硬的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慕婳笑容阴冷阴冷的,显得阴沉恐怖,“你落在我手中,你的口才再好,再擅长阴谋又如何?能让你从我手中脱逃出去?” “慕婳……你疯了,你就不想以后……” 永安侯夫人口发觉好似自己所擅长的东西不能威胁到慕婳,念头快速闪过,柔声道:“婳姐儿,娘错了,你别冲动啊。” 慕婳听到娘这个词突然忍不住大笑,眼角有点潮湿,“我没做过母亲,但是知道你侮辱了母亲这个词!” 啪,一记耳光落在永安侯夫人脸上。 耳光声音响亮,掌痕清晰。 所有人都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好似这记耳光打在自己的脸上一般,很疼,很脆! 在耳光没有落下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慕婳疯了,却也没有人笃定慕婳会敢打永安侯夫人。 不提永安侯夫人一向高深莫测,就是她本身还是慕婳名义上的母亲。 以孝立国的大秦,怎么会出现慕婳这样忤逆父母的逆女?! 三小姐隐隐为母亲心疼,心头却有一股邪恶的念头,盼着慕婳再打永安侯夫人两记耳光,这样……慕婳就不能得好了。 母亲一定会为今日向慕婳疯狂报复,母亲那些手段,许是当面对慕婳不管用,但是在人后,定会让慕婳自决天下,身败名裂! 永安侯夫人从未受过这般对待,哪怕在侯府抄家时,也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指头,今日却被她一向看不起的棋子慕婳打了? 挨了耳光的脸庞红肿,很疼,火烧火燎的难受,更多得是难堪,慕婳脱离她掌握的难堪,她连一个黄毛丫头都制不住! 她嘴唇哆嗦,想要开口,却又紧张看着慕婳的手,这死丫头真敢打自己?!有可能还不仅仅打自己一下。 万一慕婳真弄死了她,就算慕婳以后为她偿命,万劫不复,她也不复活。 她不能死! 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呢。 永安侯夫人紧抿嘴唇,不再刺激慕婳,视死如归一般缓缓闭上眸子,母亲?慕婳哪里懂得做母亲的心思啊。 正因为她是一个好母亲,才会那般安排,除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外,哪个做母亲会疼别人? 似木夫人那样的人太少了! 慕婳的手敷上永安侯夫人的脸庞,她是觉得开心解气了,然慢慢……好似不曾远离的小慕婳在她心头哽咽哭泣。 “为什么呢?只有你的女儿是人,别人……哪怕是奴才生的女儿就不是血肉之躯了?就不需要父母的关爱?”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看不起我的生慕曾经是你的陪嫁丫鬟,甚至可以鄙夷我血脉中流淌的奴才的血。” 永安侯夫人眼睛闭得更紧,握成拳头的手亦在微微颤抖。 ps为慕婳这记耳光求月票,求订阅,不得不说打人永远比骂人更爽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找死 倘若方才永安侯夫人闭上眸子有一点点赌气无奈的成分,此时莫名不敢再睁开眸子。 她没错! 慕婳算什么? 奴才秧子而已,是她给了慕婳高贵的身份,慕婳应该感激她。 不是她,慕婳一样也是侍奉侯府的主子,一样是个奴才,现在慕婳是侯府小姐,木家和慕婳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慕婳凭什么不满足?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做到不就是了? 心头落下小姑娘的眼泪,温热粘稠的感觉,令慕婳变得不像自己,可是她并不想摆脱慢慢这份复杂的爱恨难解的感情。 慕婳声音清晰,却有种莫名的沉重压抑,“既然你无法给我想要的亲情,母亲一般的疼爱维护,为何还要把我引上歧路?继续做你亲生女儿的踏脚石?这些年,我付出得还不够多?她得到的还不够彰显你是一位疼爱女儿的慈母?” 三小姐脸庞微红,仿佛羞愧般垂下脑袋,从她紧紧抿着嘴角可以看出不是惭愧,而是痛恨,痛恨慕婳捅破一切的虚伪。 她本来就是侯府的女儿,凭什么不能享受侯府的尊荣? 慕婳跟着侯府去关外,就可以占据她的身份地位?! 她才是永安侯夫人骨血相连的女儿。 至于木夫人更疼她,她只会觉得厌烦,而且慕婳没有本事得到生母和木瑾的疼爱,同她有什么关系? 是慕婳自己没用! 说得好似她们亏欠了慕婳。 “我已经去了宛城,没打算再进京同你们这群人狼心狗肺的人分辨什么,永安侯夫人倒是一直惦记我啊,一会让人鼓动我同陈四郎定亲,一会儿又让用银子让陈四郎没有见识的母亲欺负惹怒慕婳……我甚至怀疑陈四郎的胳膊是不是你指使奴才弄断的,以此达到我想要回京就得毁婚抛弃陈四郎的目的。” 慕婳本是顺口一提,突然觉得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何况就算陈四郎胳膊断了是意外,慕婳完全不介意为永安侯府惹下未来天官的怒火! 据说未来天官六首状元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主儿。 曾经自助陈四郎求学的人都得到丰厚的回报,而那些看不起轻视陈天官的人,大多仕途坎坷,在宦海蹉跎一生。 “三小姐身上倘若背着一个嫌贫爱富的悔婚名声,永安侯夫人怕是会着急得睡不着觉。” “我却是不一样的,你恨不得我身败名裂,满身丑闻。” 慕婳轻轻推开宛若木头一般的永安侯夫人,一巴掌足够了,再多……慢慢会哭得更凶,小姑娘还是心肠太软了! 影响她的情绪,对永安侯夫人都有点下不了手。 没有人关心疼爱的小姑娘,她愿意疼惜,愿意她永远住在自己的心头,感受她的喜怒哀乐,甚至愿意倔强中带着太真,偏激有点善良的小姑娘影响她的情绪。 以后多扇永安侯夫人几次,慢慢就会习惯了。 不过慕婳一下子把三小姐拽到眼前,眼里闪过一抹光芒,“三小姐真是个美人,皮肤细腻得能掐出水来。” “……四妹妹,你要做什么?” 三小姐后悔怎么就没躲慕婳这个疯子远一点? 更没想到慕婳轻易放开永安侯夫人,凭她方才那副疯狂要吃人的样子,怎么都不该只打永安夫人一记耳光,简直同慕婳的凶残不相符,不是应该狠狠暴打永安侯夫人一顿吗? 哪有突然间放手的? 慕婳令三小姐猜不透,亦看不透。 “你知道我的,嫉妒心重,最看不得比我漂亮的女孩子。” 慕婳轻轻从三小姐头上抽下金雀衔珍珠的步摇,珍珠穗在三小姐脸上滑过,“你不是说过对不起我,想要补偿我吗?既然三小姐如此大方,就把你在京城木家精心保养的细皮嫩肉还给我吧。” 步摇的尖端轻轻点在三小姐的脸上,三小姐心头一凉,“不,不,不要,不要毁我的容貌,慕婳,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母亲,父亲,救我,救我。” “哥哥帮帮我,帮帮我啊。” 三小姐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她根本无法摆脱慕婳的禁锢,始终感到锐利宛若刀子一般的步摇尖儿再脸上游走,慕婳只要轻轻一划,她整张脸怕是就毁了。 慕婳没有立刻动手,就是为享受三小姐的无助,谁敢帮三小姐? 永安侯? 他不敢! 三小姐嫡出的兄长? 他们又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亲生父母和兄长又如何? 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你别怕,我只想要你一张脸皮而已。” 慕婳手腕轻轻一抬,并非故意吓唬三小姐,早有决定毁了三小姐引以为傲的容貌,然而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断喝,“孽种,你给我住手!” “倘若你敢伤了三小姐,我……我同你拼了。” 人得潜力到底有大? 母爱的力量到底有多伟大? 慕婳竟然没看清楚来人的动作,只觉得身体被重重的撞开,她后退两步,看清楚死死护着三小姐的人,不出所料,自然是全心疼爱三小姐,无视亲生女儿的木夫人! 身体病弱的木夫人还没完全恢复,脸庞凹陷,有着病态的苍白。 她消瘦的身躯挡在三小姐面前,往日泪水盈盈的眸子此时泛着敌意,狠狠瞪着慕婳,“孽障,孽障,反了天去了,你竟敢伤她?” 慕婳低头看了一言手腕上凤钗弄出来的划痕,一道不深的伤口,手指在伤口处沾了一下,有血?! 很疼?! 木夫人救下三小姐,还趁着慕婳愣神之时,抓住步摇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伤痕。 浅浅一道血痕对前世在疆场摸爬滚打的慕婳不算什么。 慕婳是真没想到木夫人会这么做,她不是躲不开,只是在那一刻,突然有种不想躲的念头,这道伤口可以割裂一切,让该死心的小姑娘彻底死心。 让小姑娘再一次经历这样的局面,有点残忍。 慕婳心疼慢慢,不想这么做,然而木夫人永远第一选择就是三小姐。 谁都不能伤害她的掌上明珠! “木夫人,呜呜,呜呜。” 三小姐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几乎躲在木夫人身后,轻声哽咽道:“您终于来了,娘……” 这个词令木夫人仿佛突然有了不限的动力,“慕婳,快向三小姐跪地认错赔罪!” ps不得不说,木夫人作死的本事一等一的好,好吧,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互虐(月票1100加更) 慕婳从手上的划伤移开目光,自然没有忽略躲在木夫人身后的三小姐得意,“是该有人跪下的。” 躲在木夫人背后的三小姐双腿一软,向前跪伏,恰好压住站在三小姐身前的木夫人,木夫人原本身体瘦削,根本挡不住三小姐,她们母女几乎同时摔到地上。 “三小姐,三小姐,你怎么了?!” 木夫人给三小姐做了半个垫子,顾不上她自己腿被磕伤,木夫人连忙去看伏在后背上的三小姐,“媛姐儿,没事吧。” 三小姐喊疼的声音让木夫人方寸大乱,“腿,我的腿废掉了,好疼啊。” 木夫人抱住三小姐的肩膀,泪如雨下般安慰,再顾不得称呼,一如媛姐儿小时候受伤哭泣,木夫人说道:“不疼,不疼,娘帮你揉一揉,媛姐儿就不疼了。” 她的手摩挲着三小姐的膝盖,“吹一吹,痛痛都飞走。” 慕婳把其余步摇上的珍珠捏成粉末,随后把光秃秃的步摇扔出,步摇从站在门框旁的永安侯夫人脸庞飞过,深深没入门框中,只露出一个金雀簪头,精雕细琢的金雀双眼是一对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红得耀目,好似突然拥有了神韵,嘲讽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缩了缩脖子,看到步摇没入的深度,向一旁斜跨一步,远离自己的夫人,看得出慕婳对夫人和木氏是恼恨到骨子里去了。 三小姐哭着甩掉木夫人的手,转而向永安侯夫人求助,“娘,我好疼。” 木夫人失落般咬着嘴唇,缓缓放开三小姐。 永安侯夫人眸光深邃,似在看向自己求助的女儿,又似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不要你管,我的腿若是站不起来,都是你……都是你的害的。” 三小姐的腿除了疼痛外,只剩下麻木,好似完全失去了知觉,用尽力气也难以移动分毫,不敢冲着慕婳吼,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木夫人身上,“都是你,都是你生出来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孽种?逆女?” 慕婳饶有兴致的接口,唇边噙着笑容,意气风发的说道:“我觉得她生出来一个优秀的女孩子。” 永安侯夫妻几乎同时看向慕婳,女孩子自信飞扬,顾盼生辉,有种莫名的潇洒,令人心折信服。 永安侯夫人抚了抚自己的脸庞,上扬的嘴角扯动脸上的红肿,“婳姐儿,你闹够了没有?你这丫头到底受了谁得挑拨?竟然这般任性胡来?” “打伤奴才就算了,你竟然……”永安侯夫人眸色复杂,严声吩咐:“今日的事情,谁敢对外提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 仆从互相看了看,夫人这是要为四小姐遮掩? 夫人挨那一记耳光岂不是白挨了? 况且三小姐的腿还伤着,万一三小姐站不起来……也是三小姐站不起来,以后夫人还得指望四小姐。 以前四小姐不好看,可眼前的四小姐竟不比健康的三小姐差一分呢。 永安侯夫人咬了咬嘴唇,语重心长解释:“不养儿不知父母心,婳姐儿,我从来就不知道你对我的误会这般的深!?在关外,你也知道我身子骨一直不好,便对你疏忽了一些,我常常同李妈妈说,最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受苦。本想回京后补偿你,多多疼你,谁知刚回京城就爆出换女的事儿。” “我一着急,就病倒了。” “都是这群没心没肺的下人仆从,妄图揣测我的心思,以为我只疼亲生,不疼你。其实在我心里血缘固然重要,可是养在身边才有深厚的感情。” “娘一直想疼你,陪伴你……可是你已经被仆从挑拨得失去了理智,我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媛姐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再疼你,也不能不管媛姐儿。许是我没注意到敏感脆弱的的你,让你同她闹得水火不容,搅和得侯府没一刻安宁。怕外人看你热闹,坏了你的名声,我才忍痛先把你送到宛城,寻思等你冷静一二,亲自去宛城接你回来,顺便解开你和我之间的误会。谁知你竟然不声不响就同一个寒门学子定亲了,你肯定不知消息传回侯府时,我有多伤心,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 永安侯夫人向李妈妈打了个眼色,李妈妈犹豫片刻,扶住她并看向慕婳,“夫人真是为您的婚事操足了心,说到退亲,还真是夫人的意思,只是王仁夫妻把事情办砸了,夫人没想到一个寒门学子敢于闹上静园去侮辱四小姐。” 陈四郎不是一般的寒门学子,他骄傲得很,自然不怕永安侯。 李妈妈的话虽然偏着永安侯夫人,但却没有让她太满意,可是只有李妈妈说得话,慕婳才能听进去一二。 永安侯夫人泪水盈盈,向慕婳伸出手去,“婳儿方才那一巴掌打醒了我,你方才的责问也让我明白,我做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你。你……你怎会认为我把你当做丫头使?怎会认为我不疼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同你说明白,你还小,不懂我的心。” 慕婳平静般望着永安侯夫人,几句肺腑之言就想哄她抛弃一切的怨恨? 继续被永安侯夫人利用?! “你错了?你想如何补偿我?” “我……” 没等永安侯说下去,便被三小姐的叫声打断了,“娘,把幕婳拿下,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要给我报仇啊,倘若我再也走不了,我要……我要她比我痛苦一百倍。” 三小姐叫嚣着,隐隐有种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挣扎向永安侯靠近,失去双腿的恐惧已经压倒一切,她好似要被母亲抛弃了。 “娘,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这是三小姐唯一还握在手中的东西了,“慕婳打了你,打了我,目无尊长,不孝忤逆,您怎能帮她遮掩?该让京城的小姐们都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 “住嘴!” 永安侯夫人眸子闪过一抹厉色,抬手狠狠给三小姐一记耳光,心痛极快闪过:“我教过你友爱,她是你妹妹!纵然做错了事,你也应该帮她遮掩一二,为她善后。媛姐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ps我更喜欢渣渣们互相伤害,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极品 “来人,扶三小姐回去!” 永安侯夫人冷漠般甩开三小姐的手,无论如何不能再让慕媛留在此处刺激慕婳。 耳光落在三小姐脸上,却好似落在木夫人脸上。 木夫人看向慕婳的目光满是仇视。 慕婳转而望向一家之主永安侯,“让不相干的人退下去如何?我今日来侯府,不是听尊夫人一番撕心裂肺深情表白,也不是来被木夫人怨恨,我有事同侯爷商量。” “……” 永安侯夫人等人纷纷愕然,自然听得出慕婳话语中的嘲弄和轻视。 一切纷争都影响不到慕婳,她打了人,看一场亲生母女之间的内斗……便让她们退下去? 她们好似戏子的感觉。 “倘若侯爷不是一家之主,找能管事的人过来。” 慕婳坐在一旁完好的椅子上,瞄了一言面色阴沉的永安侯夫人,“你尽管去外面说我打了你耳光,我不在意的,亦不想要你的愧疚和补偿。不过侯爷许是会阻止你,侯爷还想要慕家祖上脸面的话。” 她自然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名声好坏影响不到她,可是她却不愿意慕婳这个名字被人鄙视。 再为出口气打永安侯夫人耳光前,慕婳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有料到永安侯夫人会掌掴三小姐,这一巴掌着实太精彩,也太解气了。 还有比她们亲生母女互相伤害更好的结局? 永安侯夫人抿了抿嘴角,在外人面前她一向给永安侯面子,慕婳好似掌握侯府的命脉,让她拿不准是真是假。 “我先去梳洗一番,侯爷同婳姐儿说完话,一定要留住婳姐儿,我……还有许多贴己的话同她说,我们母女的误会太深了,需要尽快解开,否则婳姐儿会伤人伤己。” 永安侯爷点点头。 三小姐已经被李妈妈等人搀扶下去了。 木夫人呆呆站在原地,目光却是一直离不开三小姐,想要跟过去,又记得三小姐方才推开她,苍白的脸庞堆满了颓然落寞。 慕家少爷溜边走出门去,永安侯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胸膛走到椅子旁,刚要坐下,听见慕婳玩味的声音:“何时木夫人是侯府主事人了?她同侯爷关系匪浅?” 木夫人年轻时,永安侯许是有点心动,此时木夫人徐娘半老,虽是风韵犹存,然而永安侯提不起兴趣,他已经被年轻貌美的少女养刁了胃口,木夫人大病初愈的样子,令永安侯更看不上了。 “还不退下!” 永安侯冷哼一声,木夫人没教好慕媛不说,还生出了慕婳,这个麻烦,简直是罪大恶极。 木夫人病弱的身躯轻颤,宛若弱柳残花在强风中摇摆,下意识应喏。 仿佛一瞬间,她又是侯府的奴才,主子一声断喝就能要她的性命。 她唯唯诺诺,谦卑倒退出门,然而她的亲生女儿慕婳却能沉稳坐在永安侯对面……不得不说,木夫人心头打翻了五味瓶,种种滋味不能同外人说。 慕婳悠然的说道:“侯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连杯茶都没有?” 永安侯拿不准慕婳的底牌,又畏惧慕婳那恐怖的蛮力,不讲道理的动手打人,他虽然不聪明,但也察觉慕婳对木夫人不满,有意折腾木夫人,永安侯不敢对慕婳,但对木夫人,他不需要客气,顺带还能打一打慕婳的脸,到底慕婳是木夫人生的女儿: “你去端两杯好茶过来,以前学得规矩是不是都忘了?纵然脱了奴籍,你也最好记得,你曾经是侯府的奴才,丢了主子的脸面,本侯仍然能让你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奴才……奴才不敢。” 木夫人张口结舌,满脸通红。 “侯爷是在威胁我?吓唬我?” 慕婳丝毫没有生母被侮辱的愤怒,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一下一下,永安侯猛然感到好似敲在自己骨头上,干笑了两声,“婳姐儿,你是本侯的义女,侯府四小姐,同他们那群下贱奴才不一样。” 慕婳做沉思状,永安侯越发觉得心惊胆战,万一慕婳发狂,谁能救下他? 气氛略显凝滞,永安侯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木夫人却是呆愣愣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慕婳。 “婳姐儿,婳姐儿想什么呢?” 永安侯率先打破沉默。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做永安侯府的四小姐并不比做商贾之女好上多少,我衡量了半晌,为一个清白的名声,还是请侯爷在族谱上划去我的名字。” 永安侯脸骚得慌,“你……你,这是第几次侮辱祖上了?慕婳,本侯虽是不争气,可是咱们祖上是太祖的重臣,名声显赫,门第高贵。” “侯爷的高祖父的确很有名,不过他不是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而是一个街头混混,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他先是拜祸国殃民的九千岁大太监为祖父,侯爷高祖的干爷爷败坏了前朝江山,民不聊生,竟天真到为了延续他断掉命根子,食用男童的脑髓,在他的床底下密室中有着数以千记的孩童尸骨,不知其中被虐杀的男童有没有谁死在侯爷的祖宗手中? 许是这个法子就是混混出身的令高祖想出来的。 后来在外族入侵时,他不知奋勇抵抗,维护河山,改名换姓做了鞑子郡主的男宠,据说还同鞑子首领不清不楚,侯爷的祖宗有什么值得令后世子孙骄傲自豪的。” “……” 永安侯张了张嘴,脸色如同猪肝。 “虽然只是传说当时鞑子首领好男色,看上不少自己女儿的男宠,召见他们侍寝,但是侯爷的高祖一定是能靠近鞑子首领的人,否则也偷不到绝密情报。” 慕婳玩味的说道:“不是说男人在行房时最容易松懈,口无遮拦吗?美人计也是很重要的一条计谋,侯爷的高祖显然深知其中的道理,这才能打听到布兵图,让本朝开国太祖顺利避过陷阱。” “你……你胡说!” “侯爷,你别急,最精彩的还没说到呢。” 慕婳看了前朝太监写的秘辛,说得都是书中的记载,但是那人是不是永安侯祖宗还是值得推敲的,毕竟当时九千岁的干孙子不少,也该让他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 ps继续求月票,肌肉显示完了该智商碾压了,嗯嗯我真是亲妈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威胁 “侯爷的高祖父,一会姓木头的木,一会姓沐,水木的沐,这爹娘换了一茬又一茬,真应了那句话,爹娘有无数个,哪个有用用哪个。” “最后传到侯爷头上的慕,还是……”慕婳停顿片刻,轻声道:“是战功赫赫,太祖的爱女文秀公主赏赐的。” 同文秀公主战功齐名得是她的花心,文秀公主从来不要太祖赏赐,只求太祖能准许她把喜欢的男人纳入府中…… 为帝国脸面,这段记载已经被先后登基的三位皇帝美化过了,史书上只留下文秀公主的疆场上的英姿。 正是因为皇家的脸面,永安侯才能在史书上洗白了。 慕婳也不知道永安侯祖上在前朝末年所作所为是不是真实的,他当时毕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谁会在意一个太监的干孙子?一个鞑子郡主的男宠?或是鞑子首领的**?! 就算偶尔有一些记载,也多是毁于战火。 帝国建立之前,太祖先是打败入关的鞑子,随后又是各地义军的混战,人口锐减,文献户籍被烧毁不知多少,许多人或是事已经无据可考了。 慕婳拿出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向永安侯递过去,“侯爷不妨看看,我看了许多本书,整理出来的,侯爷若有不明白之处,侯爷不妨提出来,我可以同侯爷详解一番。” 永安侯眼见着面前递过来的纸张,薄薄的纸张犹如沉重的高山,几乎压得他喘不过去气来。 额头冷汗淋淋,永安侯干涩的喉咙滚动,一旦慕婳说得这些被张扬出去,慕家便彻底的毁了,文臣绝对不会同永安侯府结交的,文臣勋贵比任何人都爱惜羽毛。 罪不及后代? 家里出一个荡妇都能被乡亲邻里指着鼻子骂上几年,家里的其她女孩子的品行都会被怀疑,何况永安侯的祖上做过的那些事了。 他虽然恢复了爵位,然而丹书铁劵一直在皇上手中捏着,侯府的地位并不稳妥。 所以永安侯才格外看重依靠慕云,看重三小姐能嫁给英国公世子。 “看看吧,总要看清楚侯爷祖上的丰功伟绩。” 慕婳直接把纸张塞给永安侯,又向已经听傻了木夫人道:“茶水还没送来?也太慢了,永安侯夫人管家的本事也不怎样,下人仆从一个个懒惰木讷,没见到侯爷也渴了吗?” 永安侯不停擦拭额头的冷汗,上面写出来的东西比听慕婳说还要恐怖,“记载这些……这些书,你是从哪来翻出来的?” “侯爷更想问这些书还在不在吧。” 慕婳向永安侯扬起笑脸,“侯爷尽管放心,这些书我都保存得好好的,您别担心有什么人能从我手中毁掉书卷。” 赤裸裸的威胁! 没入门框的步摇和地上的珍珠粉印证慕婳的强悍,除了满足慕婳的要求之外,永安侯派去偷到书卷的人怕是连静园的门都进不去。 整个侯府的侍卫都禁不住慕婳的拳头。 向旁人救助? 他怎么敢把这样的丑事告诉给旁人?同样是把柄落在旁人手中,慕婳掌握住把柄,总比朝廷上那些老狐狸要好一些。 永安侯咽了咽口水,“快去泡茶,把本侯珍藏的极品大红袍拿出来,端给婳姐儿喝。” “快去啊,傻啦吧唧的废物。” 永安侯冲木夫人叫嚷,倘若知道木夫人能生出慕婳来,他早就该把木夫人弄死……不,直接收了木夫人,让慕婳真正成为他的女儿。 慕婳绝对比被他看重的三小姐有用。 三小姐同慕婳相比,完全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要心机没心机,要智谋没智谋,如今看着连容貌都不能压慕婳一头了。 木夫人眼泪滚落,她不够聪明,是否受侮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每次来侯府看望三小姐,她都尽量谨慎小心,带着几分的谦卑,但是她做了多年的木夫人,儿子木瑾颇为争气,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主子身边的丫鬟。 “这就是你要得?慕婳,你……你总是说我不疼你,你可有把我当做你的母亲?” 木夫人扬声责问道:“三小姐绝对不会让别人侮辱我,而你却巴不得人人都来羞辱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女儿,我真该……不管你死活。” “我听着这话略觉得刺耳。”慕婳淡淡的,问永安侯:“在永安侯府,什么人都能指着我鼻子教训我了?” “下去!滚下去!” 永安侯严厉声道,“以后不许他们木家人进侯府半步,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几个仆从上前拽着木夫人往外走,木夫人挣扎显得那般无用,“慕婳,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声音凄厉,宛若杜鹃啼血。 “木夫人认为我是多余的,失去从我身上得到的好处,你也不会伤心难过,毕竟没有我这个女儿……你和你的宝贝儿子木瑾许是就给人做奴才的贱命。” 慕婳说话声音不大,语气笃定,好似她的眼睛已经看到未来再次为奴的木夫人。 “一旦他们自卖自身,永安侯看在昔日的主仆情分上,当收留他们才是。” “……” 永安侯后脊柱窜起阵阵凉意,梳洗打扮一番永安侯夫人正好走到门口,见到木夫人被仆从扔出侯府,也听到了慕婳这句淡淡的满是威胁的话。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稳住情绪,低声道:“婳姐儿这是在说谁?你的脾气就不能稍稍收敛一点?非要弄得剑拔弩张,惹外人误会你的性情暴躁。” 永安侯夫人苦口婆心,充满教导女儿的诚意。 慕婳突然笑了,没有任何多余的感动和求母亲垂爱的情绪。 “侯府历来对仆从宽和,只要在侯府做过差事,求到侯府来,我和侯爷总是能帮就帮,毕竟慕家祖上也是乐善好施,诗礼传家的……” “咳咳。” 永安侯的咳嗽声打断了永安侯夫人的话,手中捏着祖上的斑斑劣迹,再听永安侯夫人这些话,如同剜心剥皮一般难堪。 永安侯夫人觉察到不妥,却又弄不明白原因,以前提起祖上,侯爷总会很高兴。 慕婳让端茶过来的丫鬟进门,接过茶盏轻轻抚了抚杯盖,“无知就是福啊。” ps继续求月票,推荐《步步骄》乱世枭雄vs重生贵女的强娶之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机(月票1150加更) 慕婳悠然品茶,眼见着茶叶嫩芽缓缓展开,茶水嫣红透亮,唇齿留香,起码永安侯没有拿次一等的茶叶欺骗她。 永安侯少见的严厉,令永安侯夫人一头雾水。 成亲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侯爷丝毫不给她面子,尤其还在慕婳面前,她更觉难堪。 “以前我听说永安侯夫人是贤惠善于管家,今日来永安侯所见所闻,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慕婳瞥了永安侯夫妻一眼,又在她们夫妻之间添了一把火,“木夫人在侯府养病,外面都说侯爷窥视人妻,风流好色呢,永安侯夫人纵容木夫人在侯府随意走动,方才这间屋里都是侯府正经的主子,她似客非客,似主似仆的人直接闯进来,对着我大吼大叫,又自称三小姐的娘亲。” “夫人您何时自请下堂了?” “木夫人何时同木掌柜和离改嫁?” 永安侯风流是风流,但对木夫人真心没有任何念头,明知慕婳这是挑拨离间,但是他还是不痛快的狠狠瞪了永安侯夫人一眼,“本侯说过了,以后不准木氏登门,媛姐儿若是还惦记着她,就让她陪着木氏做一辈子母女去吧。” “侯爷……” 永安侯夫人强行压下紧张,低声道:“到底她养了媛姐儿一场,咱们媛姐儿是个心软的,难免对她多些挂念,以后我会注意媛姐儿的,媛姐还是最尊敬侯爷。” “夫人要记得在咱们身边长大得是慕婳。” 永安侯把手中的纸张递过去,努嘴示意她仔细看一看,慕婳手中可是有着慕家的把柄,此时别说是三小姐,就是永安侯的嫡子该舍也要舍了。 “婳姐儿自己一人住在宛城,为父着实不放心。”永安侯转向慕婳,端着慈父的样子,“以前还有你二哥同你互相照顾,最近云儿一直在锦衣卫衙门忙着公务,再让你住在宛城已是不妥当,你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搬回侯府,有兄弟姐妹们陪伴……” “这不可能!” 永安侯夫人看清楚纸张上的字后,失控的说道:“慕家祖上怎么可能是面首**。” “夫人!”永安侯气得胡须乱颤,往日看自己夫人稳重干练,今日怎么屡屡犯错?“你大嚷大叫做什么?怕外面人听不到?” 就是外人不知,府里多少的仆从,这些人的嘴就没一个严实的。 万一传出去了,他还有脸出门? “婳姐儿,你母亲年岁大了。”永安侯对慕婳犹如春风般温暖,“媛姐儿是个不顶用的,眼皮子浅,远不如你识大体,懂规矩,不如你帮夫人把侯府这摊事操持起来,省得侯府下人没个规矩,也让看不起为父的人知道,为父养了个好女儿。” 永安侯夫人脸色变了又变,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最近在宛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不适合回侯府。” 慕婳态度暧昧,说是拒绝又有点心动,给永安侯留下一丝的争取空间,“我的脾气不好,总是惹三小姐生气,如同夫人说过,闹得家宅不宁,岂不是辜负侯爷的拳拳爱女之心。” 永安侯夫人看向慕婳,眼里闪过警觉之色,面前的女孩子带着笑,威胁嘲讽意味十足,谁说她只会用拳头? 她的拳头令人恐惧,手段亦令她防不胜防。 还能用话语挑拨侯爷仇视慕媛,还有什么是慕婳不敢干的? 最要命是这份记载慕家祖上的生平,传扬出去慕媛还想嫁给魏王世子?她的儿子只怕也娶不到名门勋贵的女儿了。 “媛姐儿该让着你,你是同我们一起受过苦的,当日在关外这份情,比血脉情分更重。” 永安侯眸子微微湿润,颇为感慨的说道:“你就是我的女儿,谁也不能否定你。” 他大有为慕婳拼命的架势。 慕婳感到自己心头一颤,还是慢慢留下的感情作祟,真是个傻丫头,永安侯夫妻只要一点点认可,她就满足了,高兴了。 “这座永安侯府,有慕媛,我绝不会住进来!简单的说,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为让三小姐体会被亲生父母舍弃的滋味,慕婳不介意推迟自己周游帝国的日期,回侯府住上一段日子! 她就是这么的讨厌啊。 永安侯眼珠子滴流乱转,快速衡量轻重,慕婳除了掌握他的名门外,背后还有慕云,三小姐慕媛有什么? 只有些许可能嫁给勋贵世子。 “侯爷,她们姐妹的事情还是交给妾身来处置吧,总不能偏疼一个,冷落一个,这样一来她们姐妹的关系何时才能好转?” 永安侯夫人抢先一步开口,扬了扬手中的纸张,扯了一下嘴角,再一次牵扯到嘴角的淤青。 慕婳下手很重,不会破相,但是能让她疼个十天半月,涂抹最好的外伤药也没办法消肿。 她绝不敢顶着一张被打耳光的脸出门见客,恰好她的脸庞……在太后娘娘寿宴前是好不了的。 “我记得婳姐儿以前不喜读书。” “啊。” 慕婳翘起二郎腿,鞋间一点一点,笑道:“我又喜欢读书了,不行吗?夫人只看到我刁钻任性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我冷静知性,是个有魅力的女孩子。” 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频频点头,“是啊,是啊,咱们婳姐儿是越来越出众了。” 她根本就不是慕婳! 永安侯夫人可以肯定这一点,慕婳不可能变得这般犀利,附身慕婳身上的妖孽一定要早日除去。 “夫人可看完了?”慕婳指了指永安侯夫人手中的纸张。 “我没想到侯爷……祖上竟然……不过,怕也是以讹传讹,做不得准。” “你只看到这些?” “……莫非还有隐情?” 永安侯夫人被慕婳黑亮的眸子看楞了,好似她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文秀公主过世多年,又没有子嗣留下,她以战功换男人的彪悍也多淹没于历史中,无人再提起。 “侯爷能够恢复爵位,多亏次辅为首的文官为侯爷翻案,向皇上陈词,然而侯爷祖上同一些人是生死大敌。” “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你们看不懂,着了别人道,别怪我没提醒侯爷。” 慕婳起身慢吞吞向外走去,飘然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夫妻二人,和一地鸡毛的永安侯府。 ps继续求月票支持,谢谢。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献计 迈出永安侯,慕婳抬头看了一眼明媚耀眼的太阳,心情极好且倍感轻松愉悦。 最后说得那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要让他们夫妻冥思苦想,疑神疑鬼。 想到此处,慕婳笑容更加灿烂一些,开头给他们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他们便不会怀疑她说过的话,让他们翻来覆去琢磨去吧,省得永安侯夫人无聊只盯着自己。 虽然没能毁三小姐的容貌,但原本慕婳就没真心想让三小姐的容貌毁在自己手上,三小姐固然惹慕婳讨厌,但远没到亲自毁她容貌的地步。 况且,她不希望慢慢干净的手再染上至亲的鲜血,那也非慢慢所期望的。 只是他们互相伤害造成的毁容什么的,同她慕婳一点关系都没有哦。 不过她对打了罪魁祸首永安侯夫人的耳光是无比解气且满意的,后面也有挑拨永安侯夫妻关系的话语,但是远不如扇永安侯夫人令慕婳心情愉快。 果然她还是更喜欢暴力,那种畅快远远超乎想象。 不是慢慢心中残留的感情阻止,她还想再再打两下,还有木夫人……可惜,这次没有打到木夫人,下一次绝对不能再这么放过木夫人。 慕婳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永安侯,旁人都以为她回到侯府就会被永安侯夫人摆布? 错了,当她住进侯府时,就是永安侯府的末日。 “出来,你们都出来!” 慕婳紧了紧缰绳,看向藏身的方向,几个身穿便服的锦衣卫讪讪走过来,单膝跪下,“见过慕小姐。” 他们到底有多天真能自以为是瞒过慕小姐。 “二哥叫你们过来的?” “是,十三爷脱不开身,被指挥使留在衙门,便让我们一路保护慕小姐。” 锦衣卫想着一路上的见闻,回去该怎么说慕小姐和柳三郎一同进京的事?他们本想继续监视柳三郎,谁知被突然出现的东厂人马阻止。 京城水太深,他们不敢继续跟下去,赶到侯府后,就听说慕小姐在侯府中大杀四方,打了永安侯夫人耳光……即便永安侯夫人没有让奴才闭嘴,他们也不会让这样的消息外泄的。 “二哥最近很忙?” 慕婳微微皱起眉头,听柳三郎提过二哥有点麻烦。 “十三爷让您不必为他担心,侯府这点伎俩,伤不到他,他还能对付。” 锦衣卫仍然毕恭毕敬,然眉头亦蔟有几许忧虑,慕婳低头看了个一清二楚,从藏在马鞍下的包袱中掏出一个卷轴,递给锦衣卫:“拿回去给我二哥。” “这个是?” “顺便告诉我二哥一句话,自古忠孝难两全,但忠在前,孝在后,身为男儿当舍小家,保全国家,永安侯有尚有两个嫡子,庶子几人,我见他身体康健,无需二哥舍弃国家尽孝。” “……” 锦衣卫木讷的点头,慕小姐的意思是十三爷舍弃永安侯府? 这个卷轴能让皇上认同十三爷于国的贡献? 慕小姐太厉害了。 十三爷让他们收集那些御史的情报也许用不上了,好似也无需同永安侯彻底反目成仇。 虽然十三爷不在乎,可是他们也不愿意让十三爷背负不孝的名声。 慕婳轻笑出声,“我二哥会明白的,把我的话带到就好了。” “明白,慕小姐。” 锦衣卫眸子闪过崇拜之色,看看十三妹,不,是十三爷的妹妹,再看看自家只会撒娇的妹子,差距蛮大的。 不过他们还是更疼惜自家的妹子。 慕小姐适合仰望! 慕婳拨转马头,纵马离开京城,留下一句话:“你们不必保护我了,帮我看着二哥,提醒他吃饭睡觉,还有吃药!” 慕云的身体一直是她最担心的事,虽然慕云总说自己没事,慕婳直觉慕云的病怕是不简单。 她又不是大人物,总有锦衣卫在暗中保护,妨碍慕婳同女孩子们相处,锦衣卫到底没什么好名声。 ***** 慕云慢慢展开画轴,上面清晰的描绘出西北通向西域诸国的地貌,其中标注出一条畅通的商路,“婳婳。” 锦衣卫又活灵活现把慕小姐的话带给十三爷,又轻声把侯府的一番变故说了一遍,重点提了慕小姐打永安侯夫人耳光的事,“属下做了安排,这样的风声绝不会传出去。” 慕云站起身,整了整锦衣卫司指挥使的官服,“随着我入宫,叩见陛下。” 既然慕婳愿意同永安侯夫人玩两把,有他在一旁照看婳婳,她一定会玩得很尽兴。 他那位嫡母选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赢得对手! 可悲可叹。 慕云也觉得手有点痒,扇嫡母耳光,也能为生母和他多年受得磨难出一口恶气。 堂堂男儿他竟比不上婳婳,不过哪个男儿笃定自己一定比得上婳婳? “东厂的人在何处把不许你们继续跟踪柳三郎?” “离着京城最大的茶楼不远。” “你们可看到了旁人?” 慕云骑马向皇宫赶去,顺便询问派去保护婳婳的锦衣卫,眉头越皱越紧,能调动东厂的人……怕是只有皇上了。 柳三郎同皇上早就? 慕云默默放弃彻查出真相的念头,涉及到皇上和太后娘娘,小小的锦衣卫司指挥使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他的实力不足以插足其中捞取好处,或是能全身而退。 不过慕云对柳三郎更加慎重了。 长寿宫中,当今天子慵懒般歪着,一边听着太监的回禀,“魏王殿下直接闹到太后娘娘跟前,说是等不了,今日就要去找柳三公子。” “随他闹去。” 当今天子微微合上眸子,“得不到母后的应允,魏王再过来时,你们帮朕挡住魏王,该说得,朕已经同他说过了,他若不按照朕的意思,这辈子他都认不回儿子去。” “皇上,慕云求见。”小太监轻声通禀。 “哦。” 天子一扫方才悠然,一下子坐直身体,“他有何事?” 莫非程澄无视他的警告,对三郎动手了? ****** 慕婳独自一人骑马返回宛城,没有柳三郎,一路上慕婳有点无聊,好似景色也不如来时好看了,在一条岔路口,慕婳蹙眉勒紧了缰绳,地上有掩藏过的痕迹,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ps继续求月票,求大家支援,精彩即将到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设伏 慕婳本不是多事的人,然而莫名她有种预感,出事的人也许她是认识的。 那就不能不管。 慕婳跳下马来,蹲在掩盖痕迹的地方仔细辨别,拂去地上的草芥浮土,看清楚地上沾染的血迹以及打斗的痕迹,事情有点麻烦。 突然,慕婳灵活向旁边是闪去,躲过从背后射来的飞箭。 砰砰砰,一连射出几箭,慕婳左躲右闪避让开。 “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你别想再离开了!小妞,陪本大爷玩一玩,如何?” 虽是问话,却透漏出志在必得的强迫戏弄。 有朝一日,她竟然碰到劫色的人……还是做女孩子好呀。 慕婳血脉中隐隐有股沸腾的感觉。 多久? 有多久没有面对未知的凶险了? 她喜欢泡茶赏花的日子,喜欢同女孩子们一起嬉戏说笑。 然而在她心灵深处依然记得曾经纵马疆场的豪情畅快。 “你想留下我?啧啧,你完全不够资格!” 慕婳直接快步冲向隐藏射箭的人,射箭的人眼前好似闪过一道残影,没等他再射出飞箭,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拳,身体向后飞去,碰,后背撞到石头上,然后又重重的落在地上,五脏六腑好似移动位置一样,传来剧烈且火烧火燎般疼痛。 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 身手好到令精通武艺的男人都觉得恐怖。 他喜好美人,见到漂亮的女孩子不由得起了色心,慕婳又是单独一人赶路,想着不如掳走慕婳,一个女孩子还不是任他摆弄? 表现得好,收了女孩儿做个丫鬟,表现得不好……满足后直接杀了,也没人找到他头上去。 没准还能从女孩子家里坑出一笔银子。 他打算得很好,结果就是他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仰头看着缓缓走进的漂亮女孩子,“你……你别过来。” 他再也兴不起任何的欲望,只感到彻骨的恐怖。 “没有那玩应儿,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祸害女孩子了?” 慕婳很讨厌他眼里方才闪过的欲望,那是男人对女人疯狂的占有欲望,这人是个色鬼! 劫色的事怕是不是第一次做。 “啊。” 男人凄惨的大叫一声,捂着染血剧痛的下身满地打滚,哀嚎痛哭。 慕婳语重心长的说道:“任何强迫女孩子的男人,都不是好人,天不罚你,我来!” 倘若今日不是她,换个旁的女孩子,是不是就要被他掠走玩弄一番? 破了身的女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慕婳再一次挥动拳头,一拳打昏哀嚎的男人,“你太吵了。” 撇下下身抽搐却昏迷不醒的男人,慕婳快步向岔路深处跑去。 岔路丛林中,慕婳看到了更多的鲜血,被刀剑划出痕迹的树木,以及满地的落叶残肢,还有几具冰冷的尸体。 慕婳将脚步尽量放轻放慢,她虽然激情热血未冷,但已没有为陌生人出头的心思。 今生她不需要再守护百姓,不是被部署将士们拥趸信任的少将军。 她还是别牵连进麻烦中比较妥当。 慕婳有心悄然退去,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没想到程门弟子竟然也会做买凶杀人的事,主使的人是谁?木瑾?” 是柳三郎! 慕婳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木瑾买凶要杀柳三郎? 就因为柳三郎帮她说过两句公道话? 木瑾到底有多丧心病狂? 既然涉及到柳三郎,本就是她认识的人,还同她是邻居,麻烦又是因她而起,慕婳无法眼看着柳三郎陷入危险之中。 何况她对端方君子柳三郎在强敌面前的表现很感兴趣……魏王世子若是死在此处,帝国少了一个英杰。 慕婳把最擅长用的双刀插入玉门关墓地,陪伴她的兄弟袍泽。 她一心做女孩子,身边并没有防身的刀剑。 好在慕婳手中还有长鞭,对付一群人应该不成问题。 “我们也没有想到,一向儒雅的柳公子竟是个剑道高手,这笔生意,算来还是我们吃亏了。” 本以为就是教训个文弱书生,柳三郎不仅冲出他们的包围,有几个兄弟甚至死在柳三郎手中的长剑上,“早知道柳公子这般厉害,我们绝不会接这单生意。不过我的弟兄不能白死,柳公子,你束手就擒……” 柳三郎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处,微微扯起嘴角,“木瑾给你们多少银子?” “为兄弟报仇后,我自会同木瑾他们多要银子,雇主的事,你就不必问了。” 领头的人感到耳后传来一道劲风,他下意识想躲,发现根本躲不开,不是飞箭,而是鞭子,空中鞭影舞动,密不透风得把男人包裹进去。 “啊,啊,啊。” 男人的衣服被鞭影绞碎,身上留下不少鞭痕,鲜血淋淋,“谁,是谁?!” 慕婳挥动着鞭子,将面前五六个男人抽得鬼哭狼嚎。 柳三郎也没闲着,手中长剑借机刺向最近的敌人,噗,鲜血飞溅,柳三郎闪身多开,配合慕婳,柳三郎用长剑快速解决面前的敌人,让他们无力再战。 慕婳抽回长鞭,方才同柳三郎联手破敌的感觉不坏。 他们不需要交流,便能配合得很默契。 当然是柳三郎配合她,慕婳好几次差一点就抽到他身上。 柳三郎同样把长剑收回腰间,避让开地上哀嚎的人,听到谁喊声太大,便一脚踩踩过去,世界立刻清净了不少。 他衣玦飘然,面容冠玉,双眸炯炯有神,方才一番打斗丝毫无损他的风度,完全可以再去参加诗会,以文会友。 慕婳一手托着下颚,眸子闪烁着,莫名柳三郎心头一紧,然后面露感激,风度绝佳向慕婳道谢 “慕小姐救命之恩,在下定会回报。” “……回报?” 慕婳盯着柳三郎,淡淡的笑道:“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柳三郎道:“以身相许,如何?” “我救下过不少的男孩子,倘若人人都对我以身相许,我岂不是会嫁很多次?不,把不少的男人收进后宅。” “……” 笑容僵硬在柳三郎脸上。 “救你一命而已,多大点事?”慕婳坦荡一笑,眉头却是微不可见皱紧,一把抓住柳三郎的胳膊,“快跑!”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章 失算(月票1200加更) 慕婳刚刚拽着柳三郎跑出去两步,柳三郎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破苍穹的爆炸声,卷起的气浪冲击而来,柳三郎和慕婳同时向前扑倒……轰隆隆,柳三郎感到自己的耳朵除了爆炸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向后看去,原先他们站着的地方,已经炸出一个大坑。 “这是……这是什么玩应?” 怎么有这么大的威力? “是红衣火炮吗?可是红衣火炮整个帝国只有五十门。” 慕婳从地上爬起来,骂了一句:“该死的,他们骗我!” 倘若有红衣火炮,上辈子她许是就不用战死了。 朝廷对红衣火炮控制得异常严格,她同朝廷扯皮三年,才勉强让皇上和朝臣同意在西北按上两门红衣火炮,他们说火炮多珍贵,只能用于战场上,她到底没有等到火炮,可是这般珍贵的火炮,竟然用来杀人,杀柳三郎! “慕婳。”柳三郎紧跟慕婳向前奔跑,气喘吁吁的说道:“抱歉,抱歉把你牵扯进来,你……他们是要我的性命,你去那边躲一下,我来引开他们。” 柳三郎甩开慕婳的手,眸子微沉,转身就要引开后面的追兵,连红衣火炮都用出来,绝不是木瑾雇佣来的人能办到的,他不能再把慕婳牵扯进危险之中。 “你往哪里去?”慕婳手如同钳子一般死死握住柳三郎,“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你以为你引开追兵,他们就会放过我?” “我估摸着我的容貌早就被他们看到了。” “慕婳。” 柳三郎那句对不起卡在喉咙之中,轻若蝶翼的长睫盖住眼底的懊悔。 “别再废话了,咱们走!” 虽然后面的追兵很猛,从他们行进速度和彼此配合来看,这群人绝不是方才围攻柳三郎的人可比,这些人更冷血,宛若阎罗,冷漠收割着性命。 柳三郎到底得罪了谁? 一路狂奔,慕婳的好奇在脑里转个不停。 柳三郎发觉慕婳逃跑的线路选择很有讲究,逐渐拉开同后面追兵的距离,虽然他们的衣服被丛林挂坏了不少,但是正因为丛林树木遮挡,减缓了追兵的速度,甚至让红衣火炮失去作用。 毕竟火炮再犀利也无法做到快速移动。 她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 “咦,咦,后面好像有人帮我们。” 慕婳听到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减慢脚步,喘了一口气,“黑衣人,真是没有一点的意外,为何杀手什么都是一身黑衣?能不能有点稀奇感?” 半夜出门黑衣比较隐秘,如今太阳还没落山,黑衣比任何颜色都显眼。 柳三郎同样回头看过去,阻挡黑衣人的是几个身影快速且鬼魅的人,他们倒是没有穿黑衣,衣服的颜色寻常,布料寻常,然而他们衣衫的袖口……听到慕婳惊讶的说道:“逆鳞侍卫?” “你也知道?” “多新鲜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逆鳞侍卫?!” 慕婳白了柳三郎一眼,“龙有逆鳞,碰之既死。逆鳞侍卫因此得名,据说他们隐在宫中,专门保护皇上,还有太后娘娘。” “不对,保护太后娘娘的逆鳞侍卫被改了名字,是凤鸣侍卫,取凤鸣九天之意。” 慕婳早就听过这些人的大名,据说他们都是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高手,号称天下最最精锐的存在。 “啊,果然都是精锐,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能亲眼见到逆鳞侍卫!” 有逆鳞侍卫,他们应该不用再逃命了。 可是逆鳞侍卫为何现身在此处? 单凭魏王殿下的面子未必能让皇上动用逆鳞侍卫。 “不,不好。” 慕婳发觉他们如今处在一个不算很陡的斜坡旁,拉着柳三郎打算换个安全点的地方看逆鳞侍擒杀黑衣人。 天不随人愿,她看逆鳞侍卫太激动了,没看一脚下,脚踝被石头隔了一下,身体一歪,突然见到空中飞过来一颗黑漆漆的丸子,慕婳本能感觉到危险,使劲推开柳三郎,她利落倒地向一旁滚去,想要躲开那颗丸子。 柳三郎先是被慕婳推了踉跄,见到铁丸子即将落地,慕婳不认识这东西,柳三郎却是认得,而且慕婳即将滚到斜坡……柳三郎此时记不起自己的雄心壮志,记不得一切,他只记得不能让慕婳有危险。 “柳公子,请随属下……” 逆鳞侍卫冲过来保护柳三郎,然而柳三郎却比他动作更快,再一次抽出长剑,对着即将落地的铁丸子砸去,而他动作甚至比长剑还要快,飞速跑到慕婳身边,没有任何犹豫的,柳三郎直接趴在慕婳身上。 “柳公子!”逆鳞侍卫大吃一惊,高声喊道,“危险,危险。” 完了,柳公子有个好歹,他们如何同主子交代?! 铁丸子因为长剑的撞击,在空中爆炸,不如方才的爆炸威力大,然而卷起的气浪足以把柳三郎和慕婳一起冲下斜坡。 柳三郎低声道:“慕婳,你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随后,他感到气浪冲入自己的大脑,令五感消失,眼前一黑,失去所有的知觉。 **** 柳三郎感到自己站在一片灰蒙蒙的地方,天空是晦涩的,大地无边无际,一片压抑的灰暗,好似整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其实他已经习惯孤独,曾经享受着这份孤独。 然而如今他却迫切希望自己能见到……找到那个女孩子。 是谁? 那个他必须找到的女孩子是谁? 他急速奔跑,跑了许久,却发觉周围好似没有任何变化,他一直还是留在原地。 阴冷粘腻的风缠绕着他,令他的心逐渐沉入谷底,为什么? 他算到了一切,为什么会出现意外? 他还是不够强吗? 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他对着晦涩的天空高喊,突然晦涩的天空好似闪过一颗绿豆大小的光点,灰暗的薄雾后因光点浮动一个人影,是她吗? 她还活着。 “慕……慕,慕婳!” 柳三郎喊了一声,一下子坐起,追逐的人影消失了,而神秘的光点化作一团火焰,橘红色的,温暖的火焰,照亮眼前的一切。 “我在呢。”慕婳往火焰里加了几根柴火,扬起笑脸:“你梦中竟然有我?” ps求月票啊,最近月票好少好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表白 慕婳笑语嫣然,双眸弯弯如同天上的弯月。 柳三郎按着太阳穴,别开目光,用沙哑干涩的声音问道:“这是哪?” “诚如你所见到的,荒郊野外!” 慕婳指了指周围环境。 柳三郎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此处是一块空地,离着他们滚落下来的斜坡说不上远,“是你把我背过来的?” 慕婳嗯哼了一声,起身走向柳三郎,抬手摸了一下柳三郎的额头,长出一口气:“总算是不烧了,方才你一直发热,我一直怕你烧坏了脑子。” 不算柔软的手放在额头上,柳三郎耳朵隐隐泛红,整个身体好似又烧了起来,面对近在咫尺的女孩子,轻声问道:“这一回儿换你报恩……” “报恩?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吗?” 慕婳一脸嫌弃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柳三郎愕然。 “你突然跑过来压在我身上,让我……让我打算很好的策略落空。” 慕婳狠狠弹了发呆的柳三郎额头,“我本来可以甩出鞭子直接缠绕在树上,你突然跑过来,我没法甩鞭子,结果你竟然被爆炸的气流冲击昏了,我为保护你,不得已才从斜坡上滑落下来。” 柳三郎尴尬揉着额头,眼睫轻轻颤抖,“这么说是我给你添麻烦?” “也不算麻烦。”慕婳不明白柳三郎为何不太高兴,莫非柳三郎爱好特别,最爱英雄救美然后以身相许的戏码? 不过她对此没什么兴趣,柳三郎叫着她名字清醒过来,也没让她觉察到异样,只当是柳三郎昏厥前一直力求保护她才会如此,问出那句梦中有她,大多是抱着取笑的心思。 “背你到此处的人,不是我。”慕婳继续把柳三郎昏迷后的情况讲了一遍,“我们沿着斜坡慢慢向下滑动时,逆鳞侍卫赶了过来,扔下特定的绳索,我抓着绳索落下来,毕竟上面还有刺客,底下虽都是树木丛林,相对更安全。” “随后逆鳞侍卫中的两人同样顺着绳索落下,他们主动背起你。” “知道你只是晕过去后,他们都是长出一口气的样子。” 慕婳仔细端详柳三郎,他肯定还有不少的背景靠山没有暴露出来,他不单单只是魏王殿下的儿子。 如今柳三郎名头不小,君子名声更是冠绝宛城,他以才华和气度取胜,这些绝不是柳三郎的全部实力。 难怪魏王世子以后是让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大为看好的宗室子弟,连皇子对他都是尽量拉拢,皇子对朝臣宽和有礼,旁人会称赞皇子礼贤下士,但皇子交好魏王世子,旁人会觉得那是魏王世子应该得到的尊重。 慕婳记得有个嘴碎的小姐去拜佛时总会提起魏王世子,风光霁月的魏王世子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但是任何人在魏王世子面前都是战战兢兢的,慕婳能从那位小姐的口中感到魏王世子同朝臣在执政能力和谋划上的差距。 有些人总是自持身份把高傲显露在脸上,魏王世子却是把骄傲刻到骨子里,他会对你和颜悦色,甚至鼓励下属,然而你能清晰感到他的高傲,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柳三郎年轻的脸庞难掩青涩,虽然他尽力隐藏,但是他不是及冠的魏王世子,而是一个少年。 他即便是妖孽,但还达不到少年既人生巅峰的地步。 柳三郎依然有着少年人的冲动热血,顾虑不周的特质。 倘若他真成熟得同老头子一般,慕婳反倒看不上他了,十几岁像是六十几岁,那多无趣啊。 “所以是逆鳞侍卫背着我?” “听着怎么三郎有些遗憾?” 慕婳翻了柳三郎一眼,埋怨道:“你不能指望一个女孩子背着你穿越丛林,我就算还有力气,也不能为你坏了名节,我将来还要嫁人的。” 柳三郎眸子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芒,嫁人?! 她还想嫁给别人? 在方才那个孤单的梦中,她是唯一的亮光,一瞬间柳三郎明白自己的心思,对慕婳的好奇是有,赞赏也有,甚至有一分补偿的意味,但是更多得是他对她……已经动心了。 再多的借口理由都无法掩饰他对慕婳的爱慕之情。 也许现在还很浅,也许深到令他害怕的地步。 虽然慕婳不领情,但是柳三郎在危险时,第一个想到不是如何退到安全地方,由逆鳞侍卫保护,而想着去救慕婳,把她护在身后,不让她面对任何的危险。 当时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后果,醒来之后,他见慕婳平安无事,亦不觉得后悔。 只是下一次……他要算得更精准。 “逆鳞侍卫呢?” “打水,猎野物去了。”慕婳一动身体,离着柳三郎太近了,她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了。 柳三郎望着燃烧的火堆,轻声说道:“我同你说过的那位长辈,你还记得吗?” 慕婳老实又真诚的摇头,柳三郎是说过长辈,程伯父,还是哪位伯父或是师傅,但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听过就忘了。 “他自称姓程,程门的程,程澄大学士的程。”柳三郎声音越发轻了,“我觉得他应该姓嬴,皇帝的赢!” 是皇上?! 慕婳先是惊讶,随后又觉得除了皇上之外,旁人也派不出逆鳞侍卫来,一切都证明,对柳三郎影响很深的人是当今天子。 以仁慈,博爱,孝顺,但龙体病弱闻名的天子! “今日去京城我本是要去见他的,在茶楼门口碰见魏王,他说出我娘的名字,也知道我是谁。” 柳三郎回头认真看着慕婳,目光深邃宛若漩涡,慕婳不自主同他对望。 “原本我打算科举之后再回京城……今日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你也明白他们不是木瑾甚至是程门那些人能请动的。” 慕婳点点头。 柳三郎停顿片刻,“这一次是我输了,没算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可他们既然敢来刺杀我,我不愿就这么算了。” 慕婳再次点头认可柳三郎是该报仇。 “我知道你同陈四郎定亲,是认为他能带你回京城。我不知你为何改变,但是你的归宿始终在京城。” 柳三郎低沉的说道:“你同我一起回京,可好?” ps真相是残酷的,为柳三郎注定悲剧的表白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解风情 火堆发出啪啪啪的清响,明月高悬,夜风卷动树叶,周围却又显得那般寂静。 柳三郎一直望着慕婳,等候她的答案。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焦急,一如往日沉稳,经历今日连番变故,他并没有因为失算而懊悔太久,反倒击起他更强的报复心。 其实本意上他也有让皇上惩戒程门的心思,甚至有计划让自己稍微狼狈一点。 然而他没想到在慕婳面前,他是个只能添乱的人。 别人能不能忍,他不知道,横竖他忍不了。 哪怕放弃一些东西,他也要去京城捉出幕后主使,让慕婳明白,他有保护她的能力。 慕婳一直沉默,柳三郎紧张几分,手心全是冷汗,许是科举放榜时,他都不会有如此紧张的心情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必然高悬在榜首,然而却不知慕婳的答案。 慕婳不可能在宛城或是乡间过一辈子,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总会名扬天下,出入勋贵朝臣府邸。 慕婳狐疑的问道:“让我同你一起去京城?请我做你的侍卫?” 柳三郎千算万算,想过慕婳会拒绝,但是绝对想不到慕婳这种答案。 仔细想一想也不意外,慕婳说是要做女孩子,说是要嫁人,但是她好似天生少了女孩子那份对男女之情的敏感。 她对他,对陈四郎,对夏七,以及所有宛城少年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更亲近他一点。 慕云是她二哥,比他们更占优势,然二哥这个身份,慕云不想办法解决的话,会是他一生的拖累。 柳三郎缓缓抬起手臂,指尖碰触慕婳眉心的位置,轻轻点了一下,“我不需要女侍卫,侍卫辛苦,且危险。” 他舍不得慕婳。 慕婳感到他指尖的温度,莫名心跳露了半拍,除了慕云外,她没同任何男子这般亲近过,前世她虽是同袍泽兄弟勾肩搭背,但是她知道那是兄弟之间的默契,此时有点不一样,他的手指好似带着一点点别样的情愫。 这份认知,令慕婳有几分惧怕,又有点兴奋。 这是她前世没有体验过的。 “同我一起回京?”柳三郎再一次问道。 声音磁性颇为撩人,然慕婳却回道:“三郎以为我回不去京城?为何要同你一起回去?!就算当今天子是你伯父兼师傅,又如何?” 她从未指望过别人帮忙,或是去抱谁的大腿。 倘若她有那么一丝丝的依靠别人的念头,在慢慢身上清醒后,会被慢慢身处的处境给吓死的。 她会想尽办法,厚着脸皮向陈四郎道歉,讨好柳三郎,甚至会用尽心思照顾慕云。 矜持点的女孩子会在他们之中选一个。 慕婳笑了起来,方才他们之间似有似无的暧昧被她清脆自信的笑声吹散。 她是不会同他一起回京了。 柳三郎贪恋般看着慕婳,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明媚,干净。 他缓缓支撑起身体,走到火堆旁边,随意捡起一根柴木扔进火里。 火光猛然燃烧得更旺,照亮他的脸庞。 “我在京城等你!” “嗯?” 慕婳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柳三郎侧面对着她,光看侧脸,他也好看,五官更显深邃,“京城太乱了,太后娘娘寿宴之前,我不会去了。” 柳三郎进京后,京城这潭水怕是会更加混乱。 他携怒气入京,皇上和魏王总要补偿他,柳三郎如同方才爆炸的铁丸子一般,非得在朝廷上炸出一个坑,不少的官员因此牵连进去。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 “你不相信我的话?” 慕婳声音拔高了几分。 柳三郎恢复以往的君子风度,“我相信你说的话。” 可他语气中疼哄,敷衍的意思是怎么回事? 还是方才的柳三郎可爱一点,此时坐在火堆旁,安静美好的君子柳三郎令她反而有点颓败的感觉。 “那群逆鳞卫是不是猎不到野物,不敢回来了。” 慕婳打破寂静的僵局,柳三郎抬头仰望夜空,判断时辰,还不到子时,看来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太长。 璀璨的星辰闪烁明亮,一如慕婳的眼眸。 “他们是皇上的人,除了保护皇上之外,他们更懂得何时该出现,何时该隐匿起来不让皇上察觉到他们。” 毕竟柳三郎是在逆鳞卫眼前抛却生死去救慕婳的,虽然慕婳有足够能力自救,但是逆鳞卫比慕婳这个女孩子更明白,他醒来后,第一眼想见谁。 他们躲得远一点,只是不想破坏他的好事,然而他们怕是想不到,慕婳……是这样的女孩子啊。 柳三郎轻声喃咛:“希望他们躲得足够远,没有看到,否则……” 他一定会被皇上‘嘲笑’的。 “就算他们看到了也没什么。”慕婳手撑着下颚,回道:“我们又没做什么事,没说犯禁的话。” “……” 柳三郎默默叹息一声。 “怎么让他们出现?”慕婳好奇的问道,“早知道他们只是躲起来,该我去猎杀野物的,太耽搁时间了。” “柳三郎,你是不是也饿了,渴了?” “嗯。” 柳三郎在慕婳目光下,不由得点头承认自己饿了。 她这般迟钝,意味着还没有人真正敲开占据她的芳心,他还有机会的。 衣裙因为奔跑翻滚而凌乱,她身上披了一件外袍,慕婳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略显娇小。 柳三郎知道她有多么坚强,不,应该是强悍,倘若在此时他们再遇见黑衣刺客,他许是会被杀死,慕婳绝对不会。 “你手伤了?” 柳三郎本想做君子,不去看慕婳暴露的胳膊,转移视线时,却看到慕婳手腕处的划伤,那不是树木刮出来的,明显是尖锐的东西划伤,她还没有上药! 慕婳顺着柳三郎的目光看去,“你说这道伤口?过两日就会好的。” 一点点小伤,连小伤都算不上,不值得大惊小怪。 “谁伤得你?”柳三郎漫不经心般问道。 “应该算是木夫人,她为保护三小姐,抢我手中的步摇时,在我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 慕婳如实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今日打了永安侯夫人耳光,还差一点划花三小姐脸。” ps为婳婳稍低的情商求月票,她唯一的缺点是不解风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决定(月票1250加更) 提起打永安侯夫人耳光,慕婳直到此时还显得极是兴奋,同柳三郎绘声绘色说起她在侯府如何的凶残,如何恐吓三小姐,又是如何用似是而非的慕家祖上黑历史威胁永安侯。 “我猜他们一定在疑神疑鬼慕家的祖宗到底得罪了谁,他们夫妻会不会吵起来?别看永安侯夫人能影响永安侯,一旦永安侯认真主事,永安侯夫人根本奈何不了永安侯。” 她没有任何隐瞒的陈诉,听得柳三郎直皱眉。 正常的女孩子不是应该露出受伤的模样,或是让听者觉得她是被亲人伤到极致才反抗的,她才是那个真正受到伤害的人。 柳三郎轻声说道:“不怕我误会?” 毕竟她是打了长辈的耳光,威胁永安侯,就名分上说,他们是她的父母,而木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慕婳给生母木夫人扣了个红杏出墙帽子,甚至对永安侯把木夫人当奴才时,她反倒火上浇油。 “误会?”慕婳琢磨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太兴奋,太坦白,她在向伙伴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眸子闪烁:“随便啦,你愿意误会就误会好了。” 柳三郎鯁了一下,她不怕他误会,因为他不重要,对慕婳来说根本不重要! 这项认知,令他心头燃烧着一团火。 然而他又能对慕婳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任由他心头这把火越烧越旺。 柳三郎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把盒子向慕婳抛扔过去,慕婳轻而易举的接下来,闻起来是外伤药? “仔细上药,女孩子的身上不该留下伤痕。” “你从哪里得来的外伤药?” 看起来外伤药挺高级的,慕婳不觉得一般人能有这样品质的外伤药。 “伯父送的。”柳三郎随意回了一句,目光从慕婳手上的伤口移开。 木夫人么?! 单说木瑾雇佣地痞流氓来围堵他,足以让木家倒霉了。 柳三郎暗暗想着如何让木家家破人亡的同时不牵连慕婳,只怕很难,不过他完全不需要担心慕婳善良到原谅木夫人。 慕婳巴不得自己亲手毁了木家。 “你不必担心京城的纷争会牵连到你,即便他们看到你同我一起,他们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柳三郎眸子阴沉且隐隐泛着愤怒。 慕婳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是幕后是谁?能动用红衣大炮,又有那种铁丸子……武力不弱于逆鳞卫,柳三郎你去京城也当小心。” 即便有皇上和魏王撑腰,指使这股力量的人也非如今的柳三郎能抗衡的。 当今天子是一位仁君,他更喜欢用怀柔的手段理顺朝臣的关系,对有能力的臣子即便是冒犯了圣颜,也不会责怪他们,这样的结果是,朝廷上政通人和,君臣一心,坏处就是受重用的臣子在皇上面前很放得开! 对陛下的敬畏少了。 为柳三郎,皇上会改变多年的性格? 慕婳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会找个几个有分量的替罪羊,既让柳三郎出气了,又惩戒警告了真正的主使,令朝廷后宫依然是一团和气。 从帝王的角度考虑,皇上这么选择是最正确的,然对柳三郎……也不能说不公平,这次遇险后,他得到的好处和补偿足以让所有人眼红嫉妒。 也许柳三郎就是凭此越过两位兄长成了魏王世子。 柳三郎上升空间巨大,在相对弱小时后退一步,是为了以后更近一步,等到柳三郎足以同幕后之人抗衡时,他就可以报今日的一箭之仇了。 理智上说这样的局面对柳三郎是最好的选择。 “无论是谁,我总要让他们立刻付出代价!” 柳三郎笃定的声音,令慕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看出柳三郎不似说好听的,慕婳突然笑道:“三郎让我刮目相看,你的选择很让我意外,不过我喜欢你的选择。” 仇怨还是当面直接报复比较好。 即便不够理智,不够识大体,可什么是识大体? 接受几个替罪羊? 还是接受幕后之人的补偿?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倘若不牵连慕婳,他一定会做出理智的选择,不会似现在冲动大于理智,不让幕后之人受到教训,她不敢去找他麻烦,却能让慕婳麻烦不断。 脚步声音响起,逆鳞卫提着几只野兔,几个盛水的水壶走过来。 他们先是看柳三郎一眼,随后又看了看慕婳,略觉得不解,慕婳怎么坐在石头上,而柳公子在火堆旁,他们到底谈了什么? 显然他们并不大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放风。 柳三郎暗暗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道:“今日多谢几位相助。” “不敢当,不敢当。” 逆鳞卫本是骄傲的,除了陛下外,他们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连太后娘娘都无法让他们动容,然而他们记得……记得皇上听说柳公子有可能遇见危险后的焦急,柳三郎对皇上主子而言,绝不仅仅是他是魏王的儿子,是皇上的亲侄子。 何况他们做得不算多,该他们做的事,都被坐在石头上的女孩子做了。 他们只来得及背着柳公子。 柳公子更希望被慕小姐背着,希望他们根本不存在……慕小姐那令人恐惧的判断力和身手,想来就是同柳公子独处,吃亏得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件事是不是要向皇上禀告?! 皇上既然关心柳公子,应该会想听一听柳公子在意的女孩子,毕竟柳公子冒着生命危险,不顾生死扑向慕婳时,证明了一切! 柳公子不是他们,他们可以义无反顾为皇上献上一切,那是他们的使命,他们从小一直接受为皇上抵挡一切危险的训练。 人在危险时,总会有一刻的犹豫,一刻的迟疑,身体本能逃避危险,偏偏柳公子直接冲上去了,速度之快,他们都没追上! 倘若这样都不算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不过柳公子知道他做得一切其实是给慕小姐添乱了吗? 逆鳞卫不敢继续想下去,听到柳公子的声音,“我饿了。” 他们连忙剥野兔皮,一会儿野物烤好,柳三郎选了最好的地方,用小刀切好,“慕小姐,请用。” ps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道别 柳三郎亲自把切好的烤肉送给慕婳,顺便把水壶递过去。 一旁手上粘着野兔毛的逆鳞卫讪讪拿掉兔毛,横竖柳公子高兴就好,拿他们的劳动成果去讨女孩子欢心,这不是必然得吗? 慕婳好久没尝过烤野兔的味道,一天之中又是状况频出,耗费不少的体力,慕婳本身也没有在柳三郎伪装的心思,擦了一下手,拿起切好的烤肉如若无人享用起来。 逆鳞卫的手艺不错,慕婳好似回到前世和兄弟们在一起烤肉时的畅快,下意识向逆鳞卫比划了一个很好吃的手势,柳三郎眉头皱得更紧,逆鳞卫们睁大眸子,这手势?好似只有在军方才盛行。 柳公子爱慕上的慕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你也吃啊。”慕婳用了几块之后,拿着鹿皮水壶喝水,斜睨一眼明显愣神的柳三郎,“再难也不能不吃饭,不进食,你脑子也不会灵活,明明能想明白的事,反而想不通了。” 她以为他是为幕后黑手深思? 柳三郎挑拣了慕婳吃剩下的烤肉,丝毫不觉嫌弃放在口中,佯装很好吃的模样,随后同样向逆鳞卫比划了慕婳方才的认可他们手艺的手势,同样很熟练,好似柳三郎做过无数遍一般。 逆鳞卫心中的怀疑少了,慕小姐懂得这些都是听柳公子说的。 只是像柳公子这般追求慕小姐,这辈子还有指望吗?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轻声说:“你不必如此,我不在意的。我会什么,我拥有什么,永安侯府那些人根本不配知道,倘若为了怕他们怀疑就改了性情,我虽是活着,也不觉得畅快。” 她也只在意过慕云而已,慕云如今好似也想开了,慕婳更不怕因为她和慢慢的不一样,引起永安侯夫人等人的怀疑。 柳三郎淡淡回道:“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是我就是想让你少一些麻烦。” “你还真好心呢。”慕婳笑容明媚了几分,把另外一件披风盖在柳三郎身上,“今晚我们怕是要睡在荒郊野外了,我会帮你守夜的。” 柳三郎:“……慕婳,我是男人。” 慕婳目光怪异,突然明白她又挫伤男人的自尊心:“啊,要不下半夜……已经过了子时,算是下半夜了,你愿意守夜就守夜好了,我去睡觉,明早叫醒我。” 他的自尊心真强,莫非女孩子就只能依靠男人,被男人保护? 依靠男人的念头,慕婳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在脑子里闪过。 算了,反正睡觉是享受,慕婳也就不同柳三郎争了。 慕婳整个缩进披风中,发丝散开,宛若蔓藤一般铺散在相对平坦的石头上,她背对柳三郎,“我看过这地方没有狼和老虎,守夜时你最该注意得就是别让火堆熄灭了,时不时扔进火堆一些我放在一旁的长叶草,这种草的味道能驱散蚊虫。” “……” 柳三郎闷闷应了一声,说不出的郁闷,又不能责怪慕婳,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逆鳞卫一个个面无表情,如同柱子一般稍稍站在远处,他们目光冷漠,好似不会丝毫,然而柳三郎却能感到他们心头的笑意。 他们一定听到了。 柳三郎赌气一般扔了一把长叶草进火堆,猛然燃烧起来的怪异味道呛得他咳嗽起来,柳三郎想到慕婳,忙捂住口鼻,强行压住咳嗽声,一是怕吵醒慕婳,二是不想让慕婳觉得他这点事都做不好。 慕婳闷笑声适时飘入柳三郎的耳中,不含恶意的嘲笑,可是笑声仍然令柳三郎不舒服,好似他比慕婳年岁小,一直需要慕婳照顾,明明他比慕婳要大上两岁呢。 柳三郎坐在火堆旁,怔怔望着熟睡中的慕婳,目光颇为复杂,直到天边鱼肚泛白,天际露出一线霞光。 他竟然就这么看一个人看了大半夜? 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慕婳,柳三郎自己都不相信有朝一日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他明明该去想……想报仇,想魏王,想皇上,打算好一切的。 皇上这次是拦不住魏王了。 柳三郎能想到如今怕是魏王已经冲到宛城去了。 “今日之后,我该称呼你为赢公子了。” 慕婳慢悠悠翻身而起,手指穿梭在散开发间,五指从顶端到发梢,把手指当做梳子用,柳三郎见她使劲拽着黏在一起的头发,都觉得头皮疼,开口道:“沾点水会容易一点。” 慕婳笑道:“哪用那么麻烦,何况我不敢让魏王殿下的儿子,王府的王子给我打水去。” 手指有狠狠拽了两下,慕婳草草梳了个马尾长辫,吊得挺高,发辫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而晃动,显得很精神,有雌雄莫辩之美。 “你依然可以叫我三郎。” “不敢,不敢。” 慕婳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疏远,是彻底的疏远,好似她随时随地都会远远的遁去,不再出现,只会残存在柳三郎的记忆中。 把披了一夜的披风留在石头上,慕婳看了看自己满是褶皱和破损的衣裙,还可以见人,衣裙只是在袖口处被刮出几道口子,还有里面的亵衣掩体,裙摆倒是被扯开好几道,却也不会露出小腿。 慕婳辨别了一下方位,向柳三郎道:“我先走一步,以后……有缘再见。” 纵然她去京城,甚至去侯府,怕是也没机会进入魏王府,永安侯府地位低了一些。 哪怕他们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围绕在他身边会有许多人,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对待魏王世子,魏王殿下也不会让她这样尴尬的出身缠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再碰面时,魏王世子能向慕婳微微点头,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甚至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慕婳也不想挤进去。 她潇洒挥了挥手,转身离开,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竟然追了上来,仿佛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回头,漆黑的眸子闪过尴尬。 朝阳映衬着柳三郎挺拔的身姿,令他分外柔优雅。 “你还有事?” 她笑着问柳三郎。 她永远不知此时在他眼里,她有多美过天边的朝霞,美过一切风景。 “我尚未及冠,但是伯父已为我定好字——拙谨,你可以叫我拙谨。” ps月底了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爆发 “你可以叫我拙谨。” 柳三郎一派真诚,他怕慕婳就此消失,隔断同他一切的联系,又怕那日的梦境成真,他一个人孤独活在晦涩的世界中。 叫三郎,太亲切,慕婳显然不会亲密称呼魏王的儿子。 直接叫名字? 好似也不妥当。 还没及冠,连字都取好了,皇上到底有多重视他呢。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智若愚。” 慕婳轻声的感叹,柳三郎无论走到何处,都是瞩目的焦点,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皇上却希望用字掩盖他的一些锋芒风华。 质朴无华,谨言慎行。 “皇上对你期望很深……”慕婳沉吟片刻,突然眸子闪过一抹灼人的光亮,“也许你能如愿以偿,皇上未必就不会替你讨回公道。” “他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可用的宗室子弟。” 柳三郎嘴角微上扬,同时他以皇上这样的长辈自豪,从偶尔遇见后,皇上教了他许多。 他有今日,除了本身天资过人外,更是离不开皇上的教导。 “但是你却把主意打到了皇上身上?” “……你发现了?” 柳三郎知晓慕婳一定会发觉昨日的隐情,想着解释,却在她玩味的目光下无从说起。 “该称赞你有恃无恐呢?还是该说你天真?!竟然想到用自残的法子换得上位者的同情或是震怒,来达到你的目的。” 慕婳对柳三郎略有失望,不过柳三郎面对魏王妃以及太后娘娘,他还真得只能依靠皇上! 这是条捷径,有几个人似慕婳,有捷径不走,非要依靠自己? 她也就是打算在帝国美景中耗费一生,永安侯那群人不足为惧。 若是她还是上辈子的少将军,一样会走捷径,能借势也绝对不会含糊。 “你笃定皇上会疼你?甚至不惜违背皇上多年给朝臣留下的明君印象?” “嗯。” 柳三郎笃定点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疯狂到非要杀死我的地步,不过皇上依然派来了逆鳞卫,你说他是不是疼我?” 慕婳突然觉得没有见到当今陛下,注定名垂青史的明君,开疆拓土,创造帝国盛世的皇上有些遗憾,可她依然不愿意同柳三郎一起去见所谓的‘程伯父’。 “我相信皇上真心疼你,真心维护你。”慕婳望着英俊挺拔的柳三郎,轻声说道:“昨天的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可以借势,利用一切,但是事关性命,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为好,否则意外发生时,只能听天由命了。”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 “拙谨,我走了!”慕婳这次转身后,急速离去。 她的身影迅速消失,柳三郎如同木头一般站了大半个时辰,轻声道:“倘若我足够强,就不会有意外!” 被慕婳救下的感觉既有甜,又有几分难言的苦涩。 无能为力的柳三郎死在了昨日的红衣火炮之下! ***** 慕婳偷偷从后门的院墙上翻了进去,她这身满是褶皱的衣裙走正门,被路人看到显然还得浪费一番口舌解释一通。 何况她总不能说被柳三郎牵连遇见了刺客,他们在荒郊野外睡了一夜。 虽然还有逆鳞卫在,但是她毕竟是女孩子啊。 她特意起早就是怕被路人看到了。 好在静园后门的街道几乎没有人,她速度又很快,完美回到静园。 慕婳刚刚踏进闺房的门,胖丫一下子冲过来,“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白云自己跑回来,我……我知道小姐您遇见了危险,可是却不知去哪找你。” 胖丫一边抹眼泪,一边诉说自己如何担心慕婳,下定决心道:“以后小姐不能再扔下我,您去哪,我就去哪。” 哪怕因此丧命,她也要和小姐同生共死。 这就是被亲人担心的感觉? 她从未体会到,每次出征回来,他们总是会询问战果如何,母亲也总是抱怨父亲太宠姨娘,担心兄长在屋子里闷出病来。 他们不曾问过她是否受伤,是否有经历了生死搏杀的凶险。 “好,我被保证下一次,我一定带上你。” 慕婳轻轻抹去胖丫眼角的泪水,小丫头怕是一夜没睡,脸颊都显得尖了,双眼红得似兔子,一股暖流滋润心田,“也许带你去京城,我就不会去看个究竟……” 带着胖丫,慕婳首先要考虑小丫头的安全,肯定不会因为发现异样就去岔路深处,也就不会听到柳三郎的声音而现身相救。 倘若没有她,柳三郎会死? 慕婳不觉得自己重要到影响柳三郎生死的地步,柳三郎许是没有说实话,他应该还有保命的手段,对心机颇深的他来说,保住性命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会受点伤,进而惹皇上震怒?! “我去给小姐准备吃的。” 胖丫再一次有了活力,并没问起小姐失踪这一夜去了哪,又同谁在一起,甚至好似没有看到小姐衣裙上的口子和褶皱,以小姐的实力,总不会吃亏的。 慕婳拦不住她,先去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裙后,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慕婳端起米粥喝了一口,就听胖丫道:“昨天发生大事了。” 慕婳投过去疑问的目光。 “您一定会很意外,柳娘子……她同魏王殿下成过亲!” 咽下米粥,慕婳平淡不惊的问道:“魏王殿下找上门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 他们成过亲? 这么说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魏王殿下只是派人过来,不过魏王府的人都被柳娘子打出门去了。”胖丫咂舌道:“昨天咱们家前面可热闹了,不是担心小姐您,我早就挤过去看热闹了。” 静园的位置极好,是柳家邻居,有些消息,比围在外面的人更早知道。 胖丫继续道:“开始我以为柳娘子和魏王殿下生了柳四郎,后来我听到隔壁柳娘子拍着桌子说,魏王注定断子绝孙,她的三个儿子永远姓柳!” 慕婳让激动的胖丫坐下来,“你慢慢说。” “您怎么一点都不意外?怎么一点都不激动?”胖丫哪还坐得住,整个宛城就没有坐得住的人了。 魏王殿下的儿子竟然是柳家三位郎君? 许多人都想着如何赶过去攀附关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详情(月票1300加更) 慕婳只能学着胖丫的模样,佯装激动惊讶:“他们竟然是魏王殿下的儿子!” “您装得一点都不像!” 胖丫嘴角抽抽了两下,捂着砰砰砰乱跳的胸口,“幸亏您同三公子化解了恩怨,否则就算魏王殿下不为三公子出气,旁人也会为讨好魏王殿下而害小姐。” “柳娘子替魏王殿下生了儿子的消息传开后,杨柳小姐和谢小姐都有派人过来,她们很担心小姐您。” 至于平时那些围绕着慕婳的小姐少年们,除了李大牛外,就没有任何人有所表示了,恐怕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不敢同慕婳太亲近。 这还是看在柳三郎是一位以德报怨的君子,没有过于责怪慕婳的份上。 胖丫嘀咕了一句,“他们若是知晓您同柳三郎一起进京,知道……”胖丫隐隐能感觉出,柳三郎有意亲近慕婳,许是还到不了爱慕小姐的地步,但绝对不讨厌,不曾记恨过小姐。 “对了,小姐。” 胖丫突然说道:“令我诧异得是,孟公子……他昨日亲自登门拜访,知晓您不在静园之后,他说倘若有人找您麻烦,让您尽管去找他,他会帮您的。” 孟公子? 他是谁啊。 慕婳放下了筷子,狐疑的问道:“我认识他吗?” 同胖丫大眼瞪小眼,胖丫同样一脸费解,“孟公子是宛城第一名公子,孟家底蕴颇为深厚,他的两个姐夫……” 慕婳点点头,表示还记得这位孟公子,“没想到他竟然主动帮忙,他不怕得罪魏王?看来他是有所依仗的。” 但是孟公子知不知道柳三郎背后不止有魏王,还有皇上呢? 他姐夫再厉害,也只是皇上的臣子! “虽然孟公子上门来是一片好心,但是小姐您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 胖丫咬着嘴唇,犹豫片刻才说道:“孟公子家里已有一妻两妾,据说还有几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这些女人也不大重要,毕竟孟家就孟公子一根独苗,广纳姬妾也能尽快给孟家延续香火,孟家有钱有势,孟公子也不是欺男霸女,旁人只会羡慕他艳福不浅。” 慕婳点点头,世道就是如此,有钱有势的男人可以妻妾无数,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没人会认为他们不对。 太后娘娘辅政时也没办法改变男尊女卑的状态。 “倘若不是魏王殿下找上咱们隔壁柳娘子的消息太震撼,孟公子为一个女子,闹着同妻子和离,且遣散府上所有姬妾的举动将会是宛城热议的焦点。” 慕婳按着眉心,“我仿佛听杨柳提过一嘴,说是孟公子不惜为这名女子闹着绝食,也不知孟公子心仪的女孩子是怎样的,不过他这么为爱情同妻子和离,又遣散姬妾,说不上是不是好事。” 和离的女子到底名声不好听。 被孟家养起来的姬妾怕是更会被发卖了。 “孟家怎么都是诗礼传家的大家族,不会眼看着他闹得太过分。” “您这么说,是没听到另一条消息,据说孟公子的姐夫支持他,孟老爷是个大孝子,孟老夫人把孟公子疼到骨头里去,孟公子在老太太跟前说一不二,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即便孟老爷不同意此事,有孟老夫人在,孟公子总能如愿以偿。” 胖丫那略带担心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慕婳惊讶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让孟公子魂牵梦萦的女孩子,是我?” 胖丫谨慎且认真的点头,“我觉得有八成可能。” “可是我只见过他两面,都没说上一句话。” “小姐。”胖丫脸上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无奈,“您是不容易忽视的女孩子,何况您曾经救过孟公子。” 救命之恩应该是记忆最为深刻的。 慕婳讪讪一笑,“哈,又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戏码?他们怎么就不想用银子报答救命恩人呢。” “孟家不是出不起银子,只能让孟公子牺牲的人家。况且我只是顺便为之,总不能看着奔腾的宝马伤人,只要是有能力救人,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她还一肚子委屈呢,昨日才被柳三郎提点过,今日孟公子又给了她一个惊吓?! 许是胖丫想多了,在小丫头的眼里好似自家小姐是最好的,谁都会爱慕上慕婳似的。 “我们还是聊一聊柳娘子和魏王殿下的事吧,你方才说他们成过亲?” “这消息是从魏王府那边传过来的,有八成的可能性,据说当初魏王殿下代替皇上巡视边境时,曾差一点死在蛮夷手中,多亏柳娘子相救,魏王殿下养病期间,便同柳娘子亲亲我我,等他伤势好转,便向柳家提亲,他打算正式迎娶柳娘子为妻。” 慕婳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这些被女子救了的男人脑子都是一根筋吗? “柳娘子也喜欢英俊威武的魏王,他们很快就在边关举行了婚礼,相处了大约三年,魏王结束巡视,被提前召回京城,当时柳娘子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二儿子尚在襁褓,刚刚出生没多久,因柳娘子做月子无法同魏王一起会回京,魏王保证他很快会让人接他们母子。” 胖丫声音低沉了许多,“结果魏王殿下一去不回,柳娘子相信魏王殿下不会辜负她,辜负她的救命之恩,又等了两年,边关传来消息,说是魏王在京城大婚了,迎娶太后娘娘的侄女为魏王妃。” 慕婳淡淡的说道:“救命之恩是靠不住的,也抓不住男人啊。” “柳娘子是个要强的,她手持魏王殿下当时写下的婚书,带着两个儿子进京寻夫。”胖丫缓了一口气,见小姐也是感兴趣,继续说道:“魏王舍不得魏王妃,又不忍辜负柳娘子,提前把柳娘子安顿在京城的别院中,说是他会处理好一切,柳娘子再一次相信魏王,以为她有婚书,又对为魏王有救命之恩,就算魏王妃是太后的侄女,她才是魏王正妃!” “有孕在身的魏王妃找到柳娘子,看到她的婚书说了一句话,魏王不告而娶,柳娘子只能做侧妃。” 慕婳轻声感叹一句,“好一个不告而娶,太后娘娘只推说没有收到魏王的书信,柳娘子就只能做妾了。” ps月底了,请求月票支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推手 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一句不告而娶,就能让柳娘子手中的婚书成为一张废纸,不再是她和魏王婚姻的证明。 一般状况,父母不愿让儿子失信,然而魏王娶的人是太后娘娘最为疼爱的女孩子,一直把她当做女儿在抚养,而魏王又是一直养在太后娘娘跟前,同皇上亲若兄弟。 那时候又正好是太后娘娘辅政之时,皇上都只是太后娘娘的一个傀儡,在深宫中养病,只要魏王足够聪明,他自然知道如何选才对自己最有好处。 所以他佯装不清楚柳娘子出京后会发生意外,以为有身孕的魏王妃能为他生出儿子来,便不在意柳娘子和他的儿子。 “当时柳娘子离京时,已经怀上了柳三郎?” 慕婳暗暗估算了一下时间,柳三郎正好是在柳娘子还住在魏王府别院时怀上的,所以魏王真是个典型的封建男人,即便做出选择,仍然还可以同柳娘子温存,进而让柳娘子怀孕。 胖丫道:“据说柳娘子在最最危险时,生下了柳三郎,因此坏了身子,柳三郎先天不足,以为养不活,多亏他们碰到一位贵人,一对猎护夫妻救了他们,其中猎户还帮柳娘子找到了一位好兄弟,那人懂得医术,治好了柳娘子和柳三郎。” “只是魏王派人来找柳娘子,消息已经传得如此详实了?连救下柳娘子的贵人都传遍宛城,背后倘若没人推动,我是一点都不信。” 慕婳脑子里出现柳三郎的影子,这一切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把柳娘子塑造成一个可怜可敬的幸运女人,赢得世人的同情,以此对抗权势滔天占据上风的魏王妃。 别说民意没有任何作用。 就柳娘子富有小说话本似的经历,百姓会更支持柳娘子。 百姓做不了什么,甚至不敢当面威胁魏王妃,但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一直都很仁慈,注重皇室在百姓中的声望,百姓认为柳娘子可怜,又有传奇的色彩,魏王就不能不给柳娘子一个交代。 何况魏王如今最缺得是儿子! 亲生儿子! 恰恰柳娘子独自为魏王抚养长大了三个儿子,大郎,二郎,三郎都是很优秀的男孩子。 柳三郎的长兄虽然不如他有名望,也是一位宽厚诚实的人,他在宛城交友广阔,比柳三郎更觉得亲近。 三个儿子再加上百姓的同情,柳娘子已经具备同魏王妃抗衡的本钱。 太后娘娘是个做大事的女人,她虽然疼爱魏王妃,但不会任由她胡闹下去,破坏皇室的名誉。 慕婳觉得柳娘子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唯一令人非议的就是柳娘子生下了四郎,这个孩子绝不是魏王的儿子! 以女子的立场,柳娘子做得漂亮,魏王抛弃了她,她亦可以放弃魏王,爱上旁人,可是如今魏王找上门来,柳娘子现在拒绝,以后还能拒绝得了? 就慕婳知道的,柳三郎会是魏王世子,证明他们母子总会回到魏王府去。 那柳四郎该如何在魏王府生活? 胖丫听到慕婳的叹气声音,“小姐,您怎么了?” “只是觉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说得真是太确切了……” 门口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慕婳问道:“莫非魏王殿下又派人过来了?” 这样一出大戏,起码要唱上好几日。 她这个柳娘子的邻居,肯定要享受不到清幽的日子了,是不是可以在门口支个茶棚,赚点银子? “小姐,小姐。” 守门的侍从快步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您快去看看吧,孟家少奶奶带着姬妾上门来了,后面还跟了不少宛城的百姓,孟少奶奶……她直接跪在咱们家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胖丫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能迷住孟公子的女孩子只能是自家小姐。 “孟少奶奶疯了不成?她这么跪下来,就是在破坏小姐的名誉?” 胖丫突然意识到孟少奶奶此举的深意,跺脚道:“她不去求公婆主持公道,不回娘家求助生身父母和兄弟为她出头,她领着一群人来找小姐?这不是把小姐放在火上烤?让百姓们认为是小姐勾引了有妇之夫?” “太过分了,她太过分!” 胖丫知道自家小姐同孟公子没有任何私情,也没有做出勾引孟公子的事,可旁人未必知道。 这事不是摊在小姐头上,胖丫也会认为吸引孟公子抛妻弃姬妾的女孩子是狐狸精! 是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孩子。 慕婳安慰了胖丫几句,“不急,不急,我又没有做亏心事,不怕她登门。” “可是她这么跪在静园门口,很影响小姐的名声,您刚刚扭转了一些不良印象,她这么做,绝对会让很多人骂你。” 胖丫快哭了,抹了抹眼角,为小姐委屈,“小姐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有麻烦事找上门?您一旦过得不好,永安侯夫人肯定会很高兴。” 慕婳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一如既往的自信骄傲,“咱们先去看看孟少奶奶,总不能让她一直跪在门口。” “……小姐,您先不要出门了,我去把孟少奶奶领进来。” 胖丫担心门口同情孟少奶奶的百姓会失控的骂小姐,而小姐万一犯起倔来,同百姓们动手,那岂不是让小姐陷大的麻烦? “不用。” 慕婳不是不明白胖丫的担心,她是喜欢用拳头解决所有的问题,然而她的拳头只打该打的人。 “我先要弄明白孟少奶奶的打算,她是走投无路来求我,还是故意示弱利用百姓和舆论算计我。” “这有区别吗?”胖丫问道。 “区别大了,倘若她是来求我,我会帮她,若是她别有用意……”慕婳不紧不慢向静园门口走去,“自有她苦头吃。” 静园隔壁柳宅,柳娘子柳叶眉竖起,拍着桌子道:“你说什么?慕婳……竟然勾得孟公子神魂颠倒?让孟公子抛弃妻子?” “她们都摆着一副无辜的模样,专门勾引有妇之夫!” “贱人就是矫情!” ps继续求月票,月底了,求啊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八章 麻烦 没有一个嫡妻原配会喜欢慕婳。 柳娘子对慕婳的印象更加恶劣,不提慕婳这段日子折腾出来的种种是非,就是今日孟少奶奶去静园下跪的事儿,柳娘子看不起孟少奶奶,同样讨厌勾引孟公子的慕婳。 在男人三妻四妾大行其道的年代,女人们更容易原谅丈夫,而更愿意去仇视抢夺丈夫的女人,甚至同她不死不休。 当年柳娘子知道魏王殿下身份后,不是没想过英俊的魏王殿下将来会有姬妾,她从来没有相信在情浓时,魏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 正因此柳娘子才格外在意婚书,在意魏王对她正妃地位的保证。 然而她就算有婚书,仍然让那个贱人占了正妃的位置。 她没权没势,虽然父兄颇有军功,但是比起有太后娘娘做后盾的魏王妃,她根本没有任何能耐同魏王妃争什么。 当年柳娘子迅速做出判断,抢在魏王妃被她气得有小产症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魏王妃身上时,她领着儿子仓皇逃出京城。 可就是这样,她仍然没有躲过追杀,几次险象环生,生下三郎后,她差一点折进去大半条命,不是得恩人相救,她和三郎,甚至两个儿子都得死! 这一切都是魏王妃,虚伪做作的魏王妃造成的。 如今在柳娘子眼中,魏王妃同慕婳是一样的贱人! 她们都用无辜委屈或是大度的外表勾引男人,让男人抛弃家中的妻子,她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占据正室的位置,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一切。 “隔壁静园有麻烦,也可转移宛城百姓的注意力,省得她们一个个闲着没事总在我门前晃悠!” 柳娘子也不得承认正因为出了孟少奶奶下跪的事,才让她能安静片刻。 她早就说过,自己是个寡妇,丈夫早早就死了! “娘亲,我见魏王府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柳大郎是面容清俊,气质醇厚,给人以稳重的感觉,他是柳娘子最疼爱倚重的长子,他降生时,魏王还同柳娘子正是情浓时,柳娘子对他格外偏爱。 而且柳大郎的相貌更似柳娘子,不是说男生女相,而是轮廓更像母亲。 在边关长大的柳娘子容貌比不得闺秀小姐们秀美,五官更显得深邃。 “大郎,你同娘说实话,你想回魏王府吗?” “……” 柳大郎稍稍楞了片刻,果断的说道:“娘认为儿子是嫌贫爱富的?知晓娘遭受的磨难后,儿子对魏王只有深刻的恨意,儿子姓柳,永远都是娘的儿子!” “好,好。” 柳娘子颇为欣慰的连连点头,长子并没有辜负她的偏爱和疼惜,“在你们三个中间,我相信大郎和二郎,你们绝不可能认魏王……唯有三郎……” 她顿了顿,面容颇是复杂,“三郎太聪明,也太像魏王。” 不仅容貌相,气质也似有似无带着生而高贵的骄傲。 尤其是三郎那双温润的眸子,好似能看破一切,柳娘子弄不明白三郎,他真是个无欲无求,清淡雅致的君子? 她格外不喜三郎,哪怕三郎从未做过什么,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也不让她费心。 十根指头有长短,在四个儿子中,总有她不喜欢的儿子。 柳三郎恰好就是。 “母亲,三郎昨日没有回来。”柳大郎低声道,话语里流露出一抹焦急担心,“三郎会不会出事了?以前他也时常进京,这次好似大不一样。” 柳娘子不由得担心起来,“他有没有说过何时回来。” 有时柳三郎会在京城多停留几日,一般离家前都会留下几句话。 “二郎说是三郎留话,晚上定然回来。” 柳大郎眉头紧紧皱起,试探的问道:“娘,咱们好好在宛城住着,这些年一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不是魏王府派人过来,儿子都不知道您和魏王曾是夫妻。” “三郎相貌随了魏王,更像是皇家人。”柳娘子带有几分懊悔,“我早就提醒过三郎,不让他进京,他偏偏不听,肯定是他碰到魏王,被魏王看出几分端倪。” “这也不能全怪三郎,娘,我和二郎都是举人,今科也会参加会试,儿子有信心能高中,等到琼台宴时,总会碰到魏王,只不过是提前几日。” “哼。” 柳娘子依然不满,“不是他总是往京城跑,未必就会招惹魏王主意,毕竟你和二郎更像我,哪怕碰到魏王,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也未必能认出你们。” 她一直不大支持柳三郎科举,就是怕柳三郎高中,入朝为官。 只要柳三郎进入魏王视野,柳娘子就瞒不住了。 她支持大朗二郎入仕,却希望三郎做个闲人,看淡一切世俗名利。 三郎也好似对科举不大感兴趣,柳娘子放了一半的心,知道瞒不了魏王一辈子,她也没打算不再露面了,柳娘子想大朗二郎展现才华后,柳家积攒下底蕴,在魏王过继儿子之后,她再告诉魏王,他是有亲生儿子的。 柳大郎扯了一下嘴角,魏王认不出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绝对不是夸奖,“要不我去找找三郎?” “你是说进京吗?” “总要确定三郎是平安的。” 柳大郎郑重的点头,“倘若魏王是因为三郎找上门,魏王妃最先对付的人就是三郎,她也最恨揭开一切秘密的三郎。我担心她对三郎不利,太后娘娘不再辅政,皇上却是个孝子,太后娘娘依然能把持一半的朝政,据说皇上把魏王妃当做表妹看,皇上许是会纵容魏王妃对三郎不利……” 柳娘子既担心三郎,更怕长子遭遇不测:“我也担心三郎,可是大郎啊,你此时不能进京,娘,不能再失去你了,你是长子,家里离不开你。三郎他……他应该会平安,魏王总不能眼看着亲生儿子被魏王妃害死。” 柳大郎还想再争取一下,柳娘子扬声问道:“门口怎样了?孟少奶奶还跪着?” “回主子的话,慕小姐走出了静园。”门口的小丫鬟低声说道。 “她……她想对孟少奶奶做什么?” 柳娘子弹了弹衣袖,“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倘若慕婳敢对孟少奶奶动粗,我定会让她后悔!” ps继续求月票,谢谢。 第一百二十九章 哀求(月票1350加更) 慕婳还没走出大门便听到外面百姓嗡嗡的议论声,跟一群苍蝇似的,惹人心烦意乱。 慕婳心情本就说不上好,听到多是指责她的议论,更有几分烦躁。 任何人摊上她这样无妄之灾,心情都不会太好。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没同孟公子说过一句话,偏偏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成了狐狸精,抢人丈夫的恶毒女人。 慕婳只是好心的救了孟公子。 莫非她的善良,还成了罪过? “孟少奶奶小心啊,慕小姐……慕小姐力气可是很大的。” “就是啊,想想王仁夫妻的凄惨样子,孟少奶奶最好还是别惹慕小姐了。” “我就是看不上勾引别人丈夫的女人!” 这句话倒是得到围观女人们的一致认同,能有时间来看热闹的女人,多是家境比较好,年岁也比较大的妇人。 起码她们不必日夜不停劳作换取口粮,家中还有几个闲钱,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不愁适吃喝,又因为她们大多娶了儿媳妇,家务完全可以甩给儿媳妇,她们才有时间看别人的热闹。 这群中年妇女最爱做得就是抓几把瓜子凑在一起,说着左邻右舍的消息,彼此交流一些小道消息,桃色绯闻。 她们早已年华不再,最怕丈夫突然闹着和离,孟少奶奶比起慕婳来说更显得无助,她们感同身受般极是同情孟少奶奶。 即便对慕婳的印象有所好转,但慕婳毕竟做过许多过头的事儿,她们可不会因为慕婳长得漂亮,就忘记以前的一切。 正因为慕婳长得漂亮才引得她们的嫉妒,漂亮的女人都是不安于室的,都是勾引男人的的狐狸精,大多数相貌平庸的女子都是这般认为的,只有贤惠大度的女人才是好女人。 一般这样的好女人相貌上都是平平。 不过当她们见到慕婳时,倒是纷纷停住了口,慕婳威名在外,她们再是同情孟少奶奶也不敢同慕婳硬碰硬,万一惹恼了慕婳,被慕婳揍了怎么办? 何况她们只是小富之家,还是颇为敬畏永安侯府的名头。 孟家最后同意孟公子同孟少奶奶和离,除了孟公子坚决外,也有永安侯府比孟少奶奶的娘家更显赫的原因。 虽然文臣和勋贵圈子不一样,他们很少有所交集,但在皇上新政的影响下,不乏文臣和勋贵联姻的事儿,多一条门路渠道,对家族总是有好处的。 况且孟公子指天发誓,娶了慕婳之后,再不沉迷美色,用心读书,一心举业。 他这份决心,软化了孟老爷,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光宗耀祖? 女婿再厉害,传承家业的人始终是儿子! 跪在地上的孟少奶奶听到大门传来的响声,缓缓抬起头,看清楚走出来的女孩子,心头凉了半截,她就是慕婳? 相貌比她来说好得太多了。 比她年轻,比她妖娆。 难怪孟公子一见倾心,再见之后就非慕婳不娶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又会多个姐妹,丈夫纳了也就纳了,顶天在新进门的妹妹得宠时,她退让几分,悉心照顾慕婳一些,既可讨好公婆,也能让丈夫明白自己的大度贤惠。 每个纳进门的妾都是孟公子的心头肉,然而过不了半年,孟公子就把心头肉抛到脑后去了。 孟少奶奶到时候有得是法子让昔日得宠的姨娘苦不堪言。 但是这次不一样,她如何都想不到,丈夫竟然为了慕婳要抛弃她。 孟家承诺除了她带来的嫁妆如数交给她外,还会额外补偿给她一部分银子和田产,等到她再嫁,孟家还会送上一份丰厚的贺礼。 可是她就是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先是被丈夫抛弃,随后也被孟家抛弃。 纵然她有了许多的家财,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可她的丈夫没了,家也没了。 她再嫁的男人绝对不如孟公子。 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侍奉公婆,伺候孟家老太太,无微不至侍奉且柔顺对孟公子,她可以说做到了一切媳妇该做的。 她不愿意就这么离开孟家。 “慕小姐,我……我求求您。”孟少奶奶向慕婳重重磕头,“不要夺走我丈夫,我离不开他,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 慕婳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体态娇柔,面容秀美,虽然不如她明艳,但孟少奶奶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婉约气质。 看起来她是一个柔顺,宛若菟丝花一般的女人。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即将失去缠绕供养她的大树,她只能去恳求,用自己的可怜博得一丝丝怜悯,让她可以继续留下来。 慕婳笃定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也许会同情她们,但是她绝不会认同她们的生活状态。 当然慕婳也不会把自己的理念强加到她们头上。 过十年后再看,也许反而她们活得更好。 慕婳相反撞得满头包。 然而即便撞得满头包,慕婳也会按照自己的意念走下去,无论何时,她都不会向任何人妥协,或是去求谁。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柳宅门口,比起隔壁静园门口的热闹,这辆马车是那么的不显眼,除了在马车上坐着一位抱着宝剑的俊美少年。 “没想到,我只是来看看魏王的儿子们,竟然意外看了一场热闹。” 一道沉稳的声音从撩起一角的马车帘后传出来,“她就是当日同柳三郎一起进京的女孩子?!” 询问般的语气经过她的口中却显得很笃定。 少年回道:“她是慕婳慕小姐,永安侯的义女,昨日曾同柳三公子一起遇险。” 女子撩起帘子,努力睁大眸子,“她是见过一面就让人很难忘记的女孩子,哪怕我只有一只眼睛能用。” “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怀疑那位跪地哀求妇人的丈夫会抛弃她,转而娶慕婳。” 女子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不过我估摸柳三郎只怕会很不高兴。” ***** “孟少奶奶,你先起来。” 面对孟少奶奶磕头哀求,慕婳依然显得很从容,既没有慌张,也没显出内疚,这反倒让人认为慕婳冷血不近人情。 “慕婳你这个贱人,你去死吧。” 从看热闹人之后,腌臜之物猛然扔向慕婳,“贱人,去死!” ps月底了,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章 冲动 腌臜之物宛若从天而降,有实物,亦有一桶的脏水。 泼出脏水的人有把子力气,起码能把脏水泼到慕婳身边。 “慕小姐,小心,小心啊。” 一直跪着的孟少奶奶直接仆向慕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慕婳,“你……我不怪你的。” 她的声音很轻,苍白的脸庞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始终她不如慕婳。 即便是怨恨慕婳夺走了她的一切,但也得承认,慕婳比她更吸引孟公子的目光。 她对后宅姬妾的手段和心机显然无法影响到慕婳。 慕婳一把将孟少奶奶拽到自己身后,带着孟少奶奶轻而易举躲过脏水,在破鞋,臭鸡蛋等等腌臜之物袭击下,慕婳潇洒一一躲过去。 那些脏东西连慕婳衣裙都没沾上一分。 围观百姓看得是目瞪口呆,先是吃惊孟少奶奶竟然挺身保护慕婳,而后更是亲眼见到慕婳的身手有多灵活,这么多杂物扔出来,慕婳都能安然无恙。 慕小姐除了力气大之外,真有功夫呀。 难怪她当初能救下孟公子。 慕小姐是有本事的女孩子。 “姐姐。” 方才怒骂慕婳的声音,喊孟少奶奶为姐姐,两个十四五岁的双胞胎少年拨开人群冲了过来,担心的问道:“姐,没事吧。” 另一个怒视慕婳,高声道:“这次是你运气好,下一次……下一次……” “哎呦。” “慕小姐,请放手。” 慕婳直接擒拿住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少年,少年方才指着慕婳的胳膊被反剪在身后,他竟然移动不了分毫,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慕婳的钳制。 孟少奶奶不是宛城人,她娘家离着宛城不远,更接近京城。 她的父亲颇有学问,是程澄创建的帝都书院的教书先生之一。 两位少年虽然不是程澄入室弟子,但也是书院的学生。 “贱人,你除了有一身蛮力外,还有什么?” 被慕婳控制的少年毫无书生的儒雅,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早就听木瑾师兄说过你,慕婳,你就是贱人,目无父母,欺凌姐妹,如今勾引有妇之夫,木瑾师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还会什么?” 慕婳弯起两道好看的柳叶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会得可多了,最拿手的就是揍人!你木瑾师兄没有提过吗?但凡惹我不痛快的人,都被我打得皮青脸肿。” “慕小姐,不要,别伤害我弟弟。” 孟少奶奶声泪俱下,哀求慕婳,“他还小,不懂事,慕小姐,求您放过他吧。” 不是宛城的人,永远不知慕婳的恐怖。 孟少奶奶听过慕婳不少的传闻,最让她心惊肉跳就是慕婳冷酷无情掰断木瑾的手指,那可是她嫡亲的哥哥,即便他们兄妹有矛盾,慕婳也太狠辣了一些。 木家有足够的银子给木瑾请大夫,治疗木瑾的伤势,可孟少奶奶的娘家未必能拿得出大笔的银子,毕竟她娘家父亲只是个教书先生。 这也是她在婆家格外势弱的原因,当初她能嫁给孟公子,除了性情柔婉体贴之外,最让孟家看中得就是她不惹事,不嫉妒,孟老太太认为娶个太厉害的女子会辖制孟公子。 她是在上香时碰到孟老太太,以善良柔顺打动孟老太太,这才能嫁给孟公子。 “姐,不要求她。” 被慕婳钳制的少年不服气的嚷嚷着。 慕婳手上再次用力,少年脸色大变,剧烈的疼痛令他额头冒出汗水。 “你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慕婳不慌不忙的说道:“既然你听木瑾说过我很残忍无情,你还敢来招惹我?不仅拿脏东西丢我,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当我不会折断你的胳膊?” “嗯?!” 慕婳最后这一声犹如钟鸣一般落在少年的心头,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只是个在书院中读书的少年,也曾有过指点江山的豪气,可是那些也只是在课堂上的空谈。 少年感到慕婳是真正的强势,能操纵他的荣辱,进而生死。 在这一刻,他好似能听到胳膊折断的声音,慕婳明明比他年岁还小,更是一个女孩子。 她那一身令人恐怖的锋芒从何处而来? “慕小姐,求求您,求求您。”孟少奶奶再一次跪下来,这一次跪下比上次跪在静园门口真挚上许多,“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找慕小姐麻烦,别伤害我弟弟。” “……姐姐。” 慕婳看着孟少奶奶,认真的说道:“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女孩子的膝盖比男人更珍贵,我不喜欢你跪着求我。” 随后她又对被自己控制的少年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依靠你姐姐的苦苦哀求?” “我……我……”少年感到胳膊仿佛已经没了知觉,咬着嘴唇道:“你尽管折断我胳膊,我……是不会向你求饶,士可杀不可辱,为我姐姐出头,我心甘情愿。” “小弟。”孟少奶奶哭声尖锐,“慕小姐要怪就怪我,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愿意,愿意代替小弟受罚。” 她慢慢的起身,抓住慕婳的胳膊,双胞胎另外的少年同样说道:“扔东西和骂你贱人也有我一份!” 姐弟三人视死如归。 慕婳眸子闪烁过一抹复杂,隐藏很深的羡慕。 这份真挚的亲情,她永远也体会不到。 慕婳松开钳制的少年。 “小弟。” 孟少奶奶和另外一个少年连忙过去扶住弟弟,焦急检查他的胳膊,“你没事吧,快看看胳膊还能不能动,有没有伤到筋骨?” 孟少奶奶很是担心,慕婳的手段层出不穷,上次把王仁的媳妇吊住,都以为她没救了,可是慕婳却让她活过来,只是身上带着一股臭味。 宛城传遍了慕婳的神奇,这也是对慕婳怀恨在心或是依然不喜欢慕婳却不敢再去招惹慕婳的根本原因。 有时候暴力比话语更管用。 少年活动着胳膊,依然有点麻木,看着负手站着的慕婳,她好似不是木瑾师兄口中的不讲道理,不学无术且疯狂残忍。 “冲动鲁莽,你扔东西时,没有看到你姐姐也在我身边?!” 慕婳微微摇头,“没弄明白原委就来指责我,以后你若为官,是你治下百姓的灾难。” ps写这些女人就是想让慕婳改变她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处置 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任何一个读书人终极目标都是步入官场,官场才是证明读书人的价值所在。 孟少奶奶之所以在婆家地位不高,最根本原因就是娘家不给力,甚至还若有若无依靠孟家,这一次孟家的决定,深深让孟少奶奶的两个兄弟明白,没有实力,就无法保护姐姐。 书本上所说的正义和道德,在强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少年们迫切希望将来能步入官场。 听到慕婳说他们只能做个糊涂官,少年揉着胳膊,一脸不满,嘟囔道:“我只是气急了,才会向你扔东西,我姐姐跪在你面前……我承认我一时冲动,没想到姐姐会挺身保护你,但是你……” 再以贱人称呼慕婳,显然不大适合。 “但是你勾引姐夫,让他抛弃我姐,是证据确凿。孟家上下都知道我姐夫和离再娶的女子就是你!” 慕婳扯了扯嘴角,嘲讽的意味更浓。 孟少奶奶拽了拽二弟的袖子,“平安,别再说了。” 她这对孪生弟弟,先出生的小名叫吉祥,后出生的小名叫平安,小名不够高雅,却代表父母对他们的爱护之情。 “为何不能说?明明就是她的错,姐姐就是太软弱,才让她欺负到你头上去。” 平安相对比兄长冲动,虽然奈何不了慕婳,也被慕婳教训过,但是他还是要把心头的不满说出来,“你们一个个都纵容她,这才让她同姐夫越来越亲近。” 慕婳突然出声道:“你还叫为了一个女子就抛弃发妻的男人做姐夫?” “……我。”平安脸庞多了羞愧,嘴硬道:“只要我姐和他还没和离,他就是我姐夫!” “原本我有打算请你们姐弟进静园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慕婳声音渐渐转冷,明艳的脸庞也好似笼罩上一层寒霜,“原本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当初我救下孟公子,从未想过借着救命之恩就嫁给他,孟公子怎么想,我管不到他头上,但是我就不会同他成亲,无论他能不能和离。” “……你这是何意?”孟少奶奶还残留着泪水的眸子闪过一抹喜色,“慕小姐肯……肯退出了。” “我从未有过插足,何谈退出?” 慕婳似笑非笑扫了孟少奶奶一眼。 直到孟少奶奶低头,自知说错了话。 慕婳才继续道:“我最近忙着自己的事儿,有时间就在草场那边同杨柳她们练习马球,我从未同孟公子私下单独见过面。不是孟少奶奶今日闹出这出长贵静园门口的闹剧,我竟想不起孟公子是何许人也。” 慕婳唇边噙着一抹肆意,“你想继续留在孟家,那是你和你相公的问题,我一个局外人不该多说,不过……” 话锋一转,慕婳缓缓的说道:“倘若你只能依靠旁人的同情留在孟家,你的婚姻迟早会出现问题。一旦有问题,不去同你相公争执,却只能恳求女孩子退让,你觉得你能成功几次?这件事明显是你相公想入非非,你一直住在宛城,我不信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 “我……我……” “你奈何不了你相公,保不住地位,却来为难无辜的我?” 慕婳冷冷说道,“别以为我会因同情你就不敢下手!” 孟少奶奶娇柔的身体打了个寒颤,感到慕婳气势直压过来,凌厉冷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亦没胆量辩解一二。 “你回去给孟家带个话,明日我亲自上门的拜访!” 慕婳目光扫过看热闹的百姓,那群方才叽叽喳喳说支持孟少奶奶的妇人一个个耷拉下脑袋,不敢同她目光相碰。 其实慕婳根本就没看她们,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一直感觉有一道若有所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向直觉很准的慕婳,不由得上心了。 可是环顾一圈,还是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莫非是隔壁邻居柳娘子?! 这还是慕婳第一次见到柳娘子,她说不上端庄娟秀,也说不上年轻,显然当年那次追杀,令柳娘子的身体元气大损,然而柳娘子的五官深邃,有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她看向慕婳的目光颇为复杂。 慕婳稍稍向她微微颔首,柳娘子嘴唇动了动,好似哼了一句,转身快步走进柳宅。 真是个性情古怪的女人。 不过跟在柳娘子身边的少年却是很有教养向慕婳拱手道别,紧跟着柳娘子,他应该是三郎的长兄,以仁义宽厚闻名宛城。 “小姐。” 胖丫小声提醒慕婳,自家小姐好似又走神了。 慕婳自嘲般摇头,转身迈进静园,“孟少奶奶还想下跪的话,最好跪得远一点,别挡在静园门口!” “你……太无情了,我姐还不够可怜吗?” 平安大声控诉,“都是女人,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 “既然都是女人,她为难我就值得同情,我不接受就是残忍无情?”慕婳脚步没有停下,淡淡的说道:“把你扔在我门口的脏东西收拾走,再去打几盆干净的水清洗一遍静园门口。” “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吩咐?我不是你家的奴才。” 平安梗着脖子嚷嚷道,慢慢的声音骤然低下了下来,慕婳看过来的目光有点渗人,“收拾就收拾,不过我不是怕了你……” 哐当,静园的大门缓缓合上,平安等人碰了一鼻子灰。 慕婳根本就是懒得搭理他们! 不想收拾腌臜之物? 慕婳能直接找上平安他们家去,他们家绝对招架不住这样的煞星临门的。 ****** “哈哈,哈哈哈。” 马车里传来女子放纵轻快的笑声,马车外抱着宝剑的少年冰冷的面色亦有了几分冰雪融化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 他不明白女子为何而笑,但这是主人最近几年最开心的笑声了。 只要主人开心就好。 “我喜欢慕婳,真得很喜欢她。” 笑声之后,女子声音低沉下来,在慕婳看过来之前,她放下了车帘,呼吸都尽量放轻,就怕慕婳察觉到自己。 “我没见过嘉敏县主慕桦,但是我想我找到了能让我停留在京城的女孩子了。”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选(月票1400加更) 马车外的少年心头一紧,他惊愕般看向静园方向,主子寻找的女孩子就是慕婳慕小姐? 她能胜任吗? 主子这个人选还真让太后娘娘和皇上震惊! “您的决定,对嘉敏县主不大公平。”少年不无忧虑的说道,“您去过西北,应当知晓嘉敏县对沐国公世子的帮助,隐隐绰绰有风声,县主在那场战役中的决策才是取胜的关键。” 嘉敏县主在西北名声显赫却是不争的事实。 “太后娘娘和皇上更愿意见您选择嘉敏县主……” “够了!” 一声冷哼打断少年的话,“你要明白,选择的人是我,我喜欢谁,她就是不如他们的心意,我也会选她!他们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只能接受!” 少年垂下头颅,低声道:“不敢惹主子生气,属下只是不想主子同太后娘娘再起无谓的冲突,毕竟太后娘娘最疼的人始终是主子您。” “她是疼我,却也找了一个我的代替品,魏王妃……皇上看不上她,她便退而求其次找上了魏王,破坏了好好的一段姻缘,让魏王的三个儿子受尽疾苦磨难。这一次更是因为柳三郎动用了太后娘娘留给她的保命手段。” “她已经被太后给宠得狂妄无知,柳三郎也是她能随意碰的?” 女子缓缓闭上眸子,眼角流泪不止,提起帕子擦了擦,方才看慕婳太过认真,致使眼睛太疲倦,得闭目修养三个时辰才能止住泪水。 “您的意思是柳澈……” “皇上的深意我一时还猜不到,不过这次魏王妃是踹到铁板上了。我主动出京来见柳娘子,也是不想被太后拉过去替魏王妃求情。” “到底有太后娘娘在,皇上如何也会留一些情面,魏王妃出动了最后的底牌,可是皇上连逆鳞卫都派出去了,太后娘娘抓住这一点,皇上也不好解释。” 逆鳞卫自见国以来就只保护皇上,连太子储君都享受不到逆鳞卫的保护。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铁律。 “你不明白皇上。” 女子把纱布一层一层缠在双眸上,挡住透过马车的光线,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可以容忍太后摄政多年,甚至直到现在还准许太后偶尔干涉朝政,这是因为皇上明白只有这样才对帝国有益,也没有碰触到皇上的底线,倘若太后还察觉不出皇上已同登基时大不一样,她离着真正在慈宁宫养老已经不远了。” 哪怕太后摄政十年,差一点做了女皇帝。 她也更看好宽和雅致的皇上。 越是宽和的人,一旦被真正激怒,后果往往是惊人的。 她不是不能插在太后和皇上之间,然而她可不愿意替看不起又不喜欢的魏王妃惹怒皇上。 因为厚厚的纱布遮挡,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一天十二个时辰其中有一大半生活在黑暗之中,她已经很适应黑暗,除了眼睛外,她的嗅觉,听觉,触觉都是极为敏锐的。 马车又是她亲手布置,无需摸索她能找出任何需要的东西。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唇边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听说三郎被慕婳救下过?” “据说是这样的,不过属下也听说柳公子也曾誓死保护慕小姐。” “我估摸逆鳞卫是挑好听的说,慕婳那手深不可测的功夫,便是我在全盛时都未必能打得过她,柳三郎真要去保护慕婳?他不添乱就不错了。” 她再一次笑起来,“我今日不方便见柳娘子,你去找个地方,我们在宛城多住几日,慕婳去孟家的热闹,我绝对不能错过。” “你说慕婳救过夏七,救过孟公子,也救过柳三郎……我估摸她将来还会救不少的人,刨除年岁大的,风华正茂的少年怕是很难抵挡慕婳的魅力,他们会不会都想借着救命之恩娶走慕婳?” “慕婳不会喜欢魏王府,她又不在意魏王所代表的权势,魏王妃和柳娘子还有得争斗,魏王一下子多出三个儿子,选谁做世子也需要一番龙争虎斗。慕婳一定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这样一来柳三郎就不占优势了,他真是可怜啊。” 说得是可怜,然而语气怎么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感觉? 少年此时真有些同情柳三郎,一旦主子选定慕婳,柳三郎面前将会落下一座一生不可逾越的高山。 希望柳三郎对慕婳的爱慕还没深到非卿不娶的地步。 已经抵达京城的柳三郎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是谁在念叨他? 莫非是慕婳? 念头转过,他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甜意,被逆鳞卫‘强迫’的心情骤然好上许多。 同慕婳道别之后,他本计划立刻返回宛城,结果一直充当柱子的逆鳞卫跪在他面前,说是他们临行前,皇上有命令,无论如何都要把柳三郎请回京城。 逆鳞卫唯皇上之命是从,倘若柳三郎不肯回京,他们会在柳三郎面前自尽而亡。 他们到底救了柳三郎,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柳三郎如何都不能眼看着逆鳞卫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自尽。 柳三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被逆鳞卫请回京城。 一路上他脸色阴沉得很,进京后,说什么也不肯去皇宫见皇上,大有逆鳞卫再相逼,他也自尽的意思。 当然谁都知道志向远大的柳三郎绝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就自尽的。 逆鳞卫也不敢再逼柳三郎,分出两人陪着柳三郎住进皇上在皇宫外秘密买下的别院,剩下的逆鳞卫进宫复命。 刚刚迈进别院的大门,柳三郎就看到太医急冲冲跑出来,毕恭毕敬的行礼,“见过柳公子。” 太医慎重的程度不亚于见到得宠的皇子王孙。 在柳三郎进京前,京城已有了风声,魏王是有儿子的,其中一个还颇受皇上的宠爱,太医见到护送柳三郎的逆鳞卫,皇上又亲自吩咐他一定要好好为柳公子检查身体状况,千万别留下什么暗疾隐患。 太医明白柳公子以后的地位怕是很高,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我没事,不用把脉了。” 罕见他抛开君子风范,学着慕婳的任性了一把,直接把太医和逆鳞卫关在门外。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帝王 以前柳三郎断然不会任性,无论对谁都是一派儒雅,君子派头十足。 慕婳显然影响到他,会有率性而为的时候。 直接把太医和逆鳞卫挡在门外,同时表露出被勉强不悦的情绪。 太医尴尬的笑了笑,脾气不小,柳公子比起真正的凤子龙孙脾气还算好的,魏王殿下本就是个极为难伺候的主儿,“柳公子很像魏王殿下……” “砰。” 屋子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太医再一次摸了摸鼻子,魏王抛弃他们母子十几年,除非爱慕富贵,贪图魏王权势的人,否则即便是魏王的亲儿子也不会毫无芥蒂同生父相认。 以前柳公子在京城都甚是有名的。 “怎么?三郎还气着呢?” “……陛下。” 太医吓傻了,甚至忘记了向至高无上的君主行礼,一旁的逆鳞卫也呆愣片刻,他们反映比太医快,跪伏下来。 皇上唇边挂着温雅的笑容,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宛如风流雅士。不知他身份的人,绝对想不到他就是整个帝国名正言顺的主人。 “皇上……” “三郎是生朕的气,太医你别同发脾气的少年一般计较。” “臣不敢。” 皇上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太医也无法忽略他的身份,皇上说柳公子时候隐隐表现出来溺爱……令太医震惊,这是皇子和公主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皇上对他客气,他却不能对皇上无礼,“方才臣看了一下,柳公子身体应当无恙,臣一会开个温补的方子,想来问题不大。” 侍奉在一旁的公公向太医点点头,太医识趣的退了下去,拐过回廊时,太医回头正好看到皇上轻轻敲门,温言细语般说着什么…… 咳咳。 太监的轻咳声音惊醒太医,隐隐约约听到皇上温和的笑声,“好了,三郎,快开门吧,就算你怪我,也要当面同我说。” 太医宁可自己没听到,皇上的确待臣子温和,对皇族兄弟也很和善,并非唯我独尊的性子,然而他到底是帝国的主宰,总是有着帝王的傲气尊严。 此时的皇上,宛若哄着耍脾气的儿子的父亲。 这事万一传出去,皇子们会如何想? 魏王殿下又如何想? “魏王妃跪在宫门口有一个多时辰了。”太监轻声道:“太后娘娘也传话过来说是请皇上去慈宁宫,皇上听说柳公子入京后,直接从宫里赶过来,扔下京兆府尹等朝臣和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掌印都督。” “最近颇受皇上重用的沐国公世子也被训斥了一通。” 太医心头一凛,恐怕京城如今人人自危了,万一皇上和太后娘娘……太监似有似无的叹息:“就看柳三公子气性是大,是小了,你是专门为皇上诊脉的,杂家才同你多说两句,今日你所见所闻,最好都烂在你肚子里,对谁也不许提起。” “是,是,谨遵公公吩咐。” 太医连声应承下来,心头微微一洒,就是他想同别人说,别人也要相信啊。 皇上对柳三公子……还是不要去琢磨了。 赶紧伺候给三公子熬补药为上。 ****** 皇上把姿态摆出来,柳三郎也不好再任性,很快打开房门,同皇上一如既往温和慈爱的目光相视片刻,柳三郎主动下跪,“拜见……” 没等他的膝盖碰触到地面,皇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这就是朕隐瞒身份的原因,跪拜朕的人太多了,三郎,朕不希望在咱们私下相处时,你也要跪朕。” 柳三郎没有强行下跪,缓缓直起身体,轻轻掀了一下眼睑,“您同我相遇时,就知道我是谁的儿子?” 皇上文雅一笑,坐在屋中摆设的椅子上,亲手倒了一杯茶,“很好,还是温的,上品毛尖,我记得三郎最爱用了。” “……皇上。” “伯父!” 皇上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水,轻声说道:“你把我当成皇上的话,朕还需要向你解释?” 无言的霸道令人不敢忽视他是一国之主。 柳三郎紧紧抿着嘴角,片刻之后,恢复往日的仪态,坐到皇上面前的椅子上,唇边挂着同皇上极为相似的温和,“伯父。” 皇上手臂仿佛一顿,又好似没有任何异常,“朕一直知道你是谁,就如同你怀疑我的身份,后来三郎也猜到我是谁了。” 柔和的话音突然一转,皇上手指泛白,重重把茶盏扔到桌面上,温柔的眸子闪过一抹恼怒,“你生气?我还生气呢。” “伯父。”柳三郎蔫了许多,闷闷的说道:“我没生您的气,哪怕猜出您的身份,您是因为魏王而善待我,我也认了,您教了我许多……” “不是这些!” 皇上手指扣着桌上的海棠花纹路,目光却落在茶盏上,“魏王的确是母后养大的,但是皇室子弟并非只有魏王一人,况且他的儿子不是只有三郎你一个。” 柳三郎脸庞立刻白上一分,仿佛感到他的话有点重,皇上缓和了语气,“我疼你,教导你,只因为你是柳澈,值得我倾尽心血栽培,同你是魏王的儿子关系不大。” “三郎,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 皇上的脸色很难看,手臂隐隐轻颤,低垂的眼睫覆盖眼底的暗潮汹涌,好似极力压制着愤怒,“有什么事不能同朕直接说?偏偏用决绝的手段?” 柳三郎垂下头,嘴唇蠕动,说不出反驳的话。 “当朕听说他们动用红衣大炮,动用了霹雳弹,你知不知朕有多担心你?哪怕朕早早就把……” 深深吸了一口气,皇上略显孱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情绪太大的波动,稳住心神:“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拙谨,你给朕记住,清清楚楚的记住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是为朕着想,还是怕朕为难,下一次再用今日的自残手段,朕先……先宰了你!” “伯父,我……我错了。” 柳三郎立刻起身,几步走到皇上身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有过一次意外,他还不怕吗? 他怕伯父对他失望,更怕再次因为意外牵连到慕婳。 ps继续求月票,月底了大家都该有票了,投给我吧,这个月我很努力。另外本文皇上和柳三郎不是娇女里的乾元帝和三少,人设完全不同,彼此感情不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求助 皇上煞有介事般望过去,柳三郎却是面不改色,还挑衅回望过去,意思是他说得有问题? 哑然失笑,皇上慢慢品茶,眼里的玩味意图更浓,不过此时显然不适合说起那个女孩子。 逆鳞卫的回报说优秀的女孩子,他总能亲眼见到,也许就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之上,不是说慕婳马球打得也很好么? 他本以为这世上最特别的女人就是太后了。 只是太后太渴望权势,慕婳……皇上眸光深谙上几分,“你在京城多留两日……” “伯父,我身上没事,家母不知我在京城。” “朕派人给她送个消息。” 皇上抬手压了压柳三郎反驳的话,“总要让你看到朕会护着你,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任何参与行刺你的人,朕都会让他们明白一点,朕愤怒起来连朕都害怕。” “陛下,太后娘娘心口疼,请您立刻回宫。” “嗯。” 不清不淡的嗯了一声,皇上站起身,遥望皇宫方向,“三郎,你要相信朕!明白吗?任何人都有可能存了害你的心思,朕不会,永远不会。” “……” 柳三郎既没有流露出感动,也没佯装甘愿为皇上赴汤蹈火的神色,在皇上离开之前,轻声说了一句:“我记住了。” 不是相信,是记住! 皇上背对着他扯了一下嘴角,这次遇险,柳三郎更显成熟。 ****** “小姐,还要去孟家?” 胖丫追上慕婳,略显担心的说道:“听说孟家那位老太太性情有点霸道,但凡涉及到孟公子的事,老太太一颗心偏得都没边了。” “我可不是去同孟老太太讲道理的。”慕婳唇边勾出一抹淡笑,“孟公子被我救下是事实吧,救人既然对孟公子来说是一段恩情,我怎么也要讨要一些银子回来。” “必须规范一下大家的念头了,救命之恩是大恩,但是不止只有以身相许这个办法,孟公子又不是天仙绝色,倾世美男,我觉得银子更实惠。” “孟少奶奶今日在景园门口闹这一出,孟家不该多赔付我一些银子吗?她现在还是孟家少奶奶,那两个少年也一直张口闭口的叫孟公子姐夫,做姐夫的不替小舅子解决麻烦?” 胖丫眼睛一亮,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小姐不会对孟少奶奶做什么了,败坏小姐名声,我不喜欢她!” 任何破坏慕婳名声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你还不大了解我。”慕婳淡淡的说道:“不是孟少奶奶起码对自己兄弟那份真心,他们兄弟也是真心维护姐姐,你当他们三人能轻易在我门口惹事而全身而退?” 换个父子,或是父女,慕婳都不可能只让少年清扫干净脏物。 “他们也足够愚蠢,这事若是被慕云少爷知道了,直接把他们抓到锦衣卫去。” 胖丫轻快的说道:“慕云少爷就是太相信小姐不会吃亏,才把府上的人抽调走了,否则……有他们好受的。” 慕婳心头的那丝丝感伤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上辈子没得到的东西,起码这辈子她拥有了一个好哥哥。 通过慢慢残留的感情,她感觉到慕云对自己的关心维护。 只是他们都还很年轻,亦都很弱小,展露出来的实力,不足以震慑世人,不过没关系,他们总有成熟之时,等到慕云身居高位后,她肯定不会再被麻烦的事情纠缠了。 月朗星稀,微风徐徐,清冷的月华静静洒落,映衬着万家灯火。 静园除了书房的灯还亮着,其余地方皆是一片漆黑,胖丫早早就睡了,小姐昨日没有回来,她担心了一整夜,见到小姐,她找到主心骨,何况明日还要去孟家讨要救下孟公子的银子,她得帮小姐壮壮声势。 慕婳一人趴在书桌上,手中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她把地图给了慕云,也当抽出时间制作一份新协议,同夏家合作的协议,慕婳不会因为秦夫人针对自己就丧失判断,合作伙伴有很多,但是论最适合的人选只有夏家。 夏老夫人用事实向慕婳证明合作的诚意,首先秦夫人暂时没有办法干扰这门生意,其次夏七和夏五都是优秀的少年,热情开朗,虽是稚嫩,但慕婳很喜欢他们身上那份少年人的意气,再次夏五爷是西北那边负责人,夏大爷已经彻底放权给自己的弟弟,明知道夏家是想通过夏五爷同慕婳再谈合作的事,慕婳却不觉得自己被设计了。 本身她对夏五爷更加信任,在她没有办法全心顾及这门生意时,找一个值得信任的商业伙伴是必不可少的。 不过此时慕婳在提出的条件要比最开始苛刻上不少,但也不会让夏家没得赚,毕竟他们是合作,慕婳并非打算掀翻桌子,让夏家同她拼个鱼死网破。 “当当当,当当当。” 静园的大门方向传来清晰的敲门声,慕婳放下毛笔,仔细倾听片刻,的确是来敲静园的大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来静园? 慕婳没有叫醒胖丫等人,自己一人走到大门口,隔着大门问道:“是谁?有何贵干?” “呜呜呜,呜呜,慕婳,是我。” 门外传来女孩子的哭泣声音,慕婳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听声音女孩子的年岁不大,动手撤去门栓,不管她是不是认识门外的人,能帮忙的,她轻易不会推辞。 大门打开一半,慕婳见到人影快速飞扑过来,“慕婳,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哥哥,他是被冤枉的,他怎么可能奸杀女子?” “他根本就不认识死去的女子。” “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说的话,说我的证词不足以取信,我真的没有说谎,没有啊。” “嫂子却说我当时同她在一起,根本就没见到我哥哥。” “我不知道找谁,不知道谁能救我哥哥。” “可是我知道,我哥哥想见你,他最想见你,又害怕见你。” “我爹娘已经病倒了,他们不让我来求你,说你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帮我哥哥,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找谁,哪怕你去监牢里看一眼我哥哥也好。” 慕婳看清楚面前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你是陈家小姑娘?陈四郎奸杀了女子?!” ps我说过铺垫完成了,爆发开始。继续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迷妹(月票1450加更) 小姑娘极是狼狈,鼻涕和泪水凝固在脸上,许是赶夜路的原因,连鞋都丢了一只,身上的衣裙也染了不少的泥土。 慕婳是认识她的,陈四郎唯一的妹妹,曾经很鄙视瞧不起自己。 “你先别急。” 慕婳只听到出事的人是陈四郎,还犯得是奸杀案子,看了一眼小姑娘脚丫上的水泡,弯腰把陈小妹打横抱起,“我们进去再说。” 陈小妹早已经被一些列惊变弄得六神无主,四哥被凶神恶煞的官差抓走之后,陈家乱作一团,父母直接倒在了床上再也起不来身,最得她信任的三嫂,往日最疼她的三嫂竟然在官差面前指正她说谎。 她没有同四哥哥一起。 而另一位嫂子到是能帮上忙,哪怕她已经定下大归的日子,依然还在床榻前侍奉曾经的公婆,但是却也不能指望一向沉默寡言的她太多。 陈家最小的儿子除了哭泣之外,什么都帮不上忙。 陈小妹靠在慕婳怀里,第一次感到安心,眼泪落得更凶了,抬眼正好看到慕婳投过来的关爱眸光,心头似被针扎一般的疼,“对不起,对不起。” 她对慕婳不好,当日说了向四哥说了许多坏话,其实慕婳没有她说得那么坏,虽是脾气不好,也不大看上得他们,但是每次来陈家也都会带一些礼物。 当时她觉得慕婳送礼物过来是施舍,就是嫌弃陈家贫穷,连一盒点心都买不起。 虽然他们家的确买不起,她也很想吃香甜的点心,但是就是不愿意领慕婳的情,在三嫂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更加丑化慕婳。 可是如今在陈家陷入绝望之时,慕婳不仅没有落井下石,或是把她拒之门外,反而抱着她。 一阵阵都后悔啃咬着她的心。 即便慕婳当初有对不住他她父母的地方,可是陈父陈母错得更多,慕婳同四哥的婚事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别哭了,我年岁比你大,经历比你多,自然不会过多计较以前的事。” 慕婳的确不计较那些事,而慢慢外刚内柔,外表比谁都刁蛮,其实根本就是个心软得不行的女孩子,慢慢也不会漠视陈小妹。 “你哥哥一定是被冤枉的。” 慕婳给了陈小妹信心,抱着她走进闺房,“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饭?我去给你煮一碗面。” 佯装轻快的说道,“我只会煮面,你没得选了。” “不,不用。” 陈小妹拽住慕婳,“我不饿。” 就在此时,她肚子传来咕咕噜噜的叫声,顿时她脸庞微囧。 “你不吃东西,会饿得难受,而你四哥也不会因为你不吃饭,就能洗清冤枉。” “……你相信我四哥没有做那样的……不好的事?” “嗯。” 慕婳郑重其事的点头,继续安抚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我向你保证,陈四郎不会有事。” 陈小妹一头扎进慕婳怀里,嚎啕大哭,“终于有人相信我了,相信我四哥没有做坏事。” 看得出陈小妹是在绝望之后才找上慕婳的,以前她那么讨厌慕婳,在陈四郎出事后,绝不会第一个找慕婳帮忙,反而会找一些陈四郎的同窗,或是朋友。 陈四郎贫寒的身世,平时还好,在他明显得罪人,落难的时候,只怕谁都有顾虑,不肯帮陈四郎,相帮陈四郎的人又没有能力,陈四郎不是柳三郎,他和富家官宦子弟的交情很淡。 慕婳轻轻抚摸陈小妹的后脑勺,安抚着她的情绪,脑子里迅速整合方才陈小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官府有何证据指证你四哥?听你方才话中含义,这几日陈四郎一直同你一起?” “四哥说动父母在科举前把两位嫂子嫁出去,最近几日四哥忙着物色人选,有时会带上我,说是顺便教导我一些规矩。” 陈小妹恋恋不舍从慕婳怀中抬起头,今日她才发觉慕婳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比三嫂的怀里还要舒服,三嫂……三嫂怎么能说谎? 慕婳暗暗点头,陈四郎时间很紧张,他已经没有空闲的时间专门掰正明显有点被带歪的妹妹,只能见缝插针,尽快让妹妹变成一个好姑娘。 在陈小妹这样尴尬不大不小尴尬年级,一旦性情定型,以后只怕再改起来会很难。 “当当当,当当当。” 大门再一次被敲响,陈小妹下意识向慕婳怀里躲去,“我……他们是来抓我的。” “你做了什么?” “他们说我四哥的坏话,说我四哥人面兽行,我一时不平,就拿石头砸向他们,好似把他们的头打破了,我害怕极了……我不是有意砸人,是……是他们太过分了,说我四哥和嫂子们……” 慕婳被陈小妹拖着,自然没有办法去开门,外面的动静很大,胖丫等仆从披上衣衫,赶过来后,胖丫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她……她不是陈四郎的妹妹么?” 竟然全心信赖般依偎在小姐怀里? 胖丫怀疑自己还在梦中,以前这丫头一直很讨厌小姐,每次见面不嘲讽小姐两句,陈小妹就好似浑身不舒服。 门口敲门的动静越来越大,左邻右舍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柳娘子因为三郎还没任何音信,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同时又想着魏王和魏王妃,听到敲门声,她心情越发不好,坐起身来道:“去看看,隔壁的慕婳又在折腾什么?能不能安静一点了?” “主子,敲门的人都是凶悍的仆从,好似在找一个女孩子。” “男人?这已经是第几个找上慕婳的男人了?” 柳娘子狠狠拍了一下床榻,面容有几分不悦和狰狞,不过想到她最小的儿子,好似也没资格说慕婳水性杨花。 “真是个祸胎!谁家招惹她,是倒霉了。” 隔壁的静园,陈小妹已经躲在慕婳怀里,小身体吓得瑟瑟发抖。 慕婳虽然不赞同陈小妹直接用石头那些说陈四郎罪该万死的人,但是她好似比陈小妹更暴力,好不到哪去,“你不是要学拿石头砸人,而是要学会,即便砸了人,他们也不敢找上门!” 胖丫默默扶额,这是要陈小妹同小姐学吗?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狠话 陈小妹眸子闪过激动,隐隐泛着崇拜之意,后悔内疚般说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以为你不好,看不上我四哥,其实四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在妹妹眼中,任何女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兄长。” 一如曾经的她,虽然兄长病弱,但是也不认为西北那些名媛能配上哥哥。 所以她以兄长的身份出现时,总是高冷的,对名门闺秀敬而远之,当然也怕被人可看穿身份,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陈小妹依然很愧疚,“都是我不好,让四哥误会了你,你不知道,自从你去过我家之后,四哥很少再笑了,他纵然嘴上没说,我和爹娘都看得出他很在意这门婚事。” 由于他们这些自以为对四哥好的家人,四哥哥错过了最适合的女孩子,倘若慕婳做她四嫂该多好啊。 “陈四郎是不高兴,可不是因为我。”慕婳再一次摸了摸陈小妹的脑袋,轻笑道:“你四哥是个骄傲的人,他不高兴啊,是因为被人算计了,也不高兴我竟然给他写了一首诗。” 陈小妹连连摇头,“不是,不是的。” 想要为四哥解释,可是见慕婳笃定的模样,又转而同情四哥,‘可怜’慕婳,这得又多迟钝啊,连她都看明白的情愫,慕婳竟是丝毫不曾察觉。 所有对慕婳心生好感的少年都会郁闷的吧。 “小姐,外面的人,您看怎么处置?”胖丫同陈小妹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目光,显然她们不打算提醒慕婳的。 爱慕之情也不是能说明白的,需要靠慕婳自己去体会。 “同他们说,用左手敲门,我就剁断他的左手,用右手敲门,我就剁断右手,堂堂大男人,只会欺负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我都替他们脸红!” “……” 胖丫心说真是小姐一向作风啊,简单粗暴,但是却很有用! 毕竟小姐凶名在外。 来为自家主子少爷讨回公道的仆从可能一时没看清楚静园的匾额,任谁都想不到一向同陈家势不两立的慕婳肯收留陈小妹。 还保护陈四郎的妹妹。 “你再去记下他们主子少爷的名字,等再去打马球时,我让他们的主子多活动活动,省得他们还有精力说人是非!” “……是。” 胖丫不知该不该同情被小姐指使的团团转的少年们,谁让你们输了呢。 不过每一个被小姐重点关照过的少年,虽然过程很辛苦折磨人,但是他们骑马的技巧都有所进步。 按照小姐话说,磨难令人成长! 京城周围这群少爷的骑射,在慕婳看来只是虚有其表,长在边陲的人都能做他们的老师,慕婳的骑射在边陲都是数一数二的,她只要稍稍指点少年们两招,少年们哪有不长进的道理。 严师出高徒嘛,慕婳只承认自己是严厉的师傅,绝不会承认自己有恶趣味。 陈小妹听完慕婳的吩咐,残留着泪水的眸子亮晶晶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嘟囔:“莫怪四哥总是让我同慕姐姐学,慕姐姐太厉害了。” 已经直接叫慕姐姐了。 陈小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促成四哥和慕姐姐,不过现在看,四哥有点配不上慕姐姐,这世上没有少年配得上。 她还要敦促四哥继续努力奋进,早日高中,做大官。 哪怕陈四郎还在大牢里关着,尚未洗清罪名,陈小妹相信慕婳能证明四哥的清白。 陈小妹双眸宛若星星一般,胖丫撇嘴,轻声嘟囔一句:“我家小姐可不是一般人都能学的。” 不是她小看陈小妹,想要成为小姐第二? 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陈四郎太相信自己的妹妹。 陈小妹听到了这句话,暗暗下定决心紧跟慕姐姐,就算不能成为慕姐姐这样的女孩子,也要学到她五分。 慕婳明显感到胖丫和陈小妹之间好似有点不对劲,只当是女孩子们之间的小矛盾,不以为意的笑道:“我还在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女孩子呢,咱们一起努力学习。” 陈小妹:“……慕姐姐好谦虚啊。” 胖丫抿了抿嘴角,“这不是谦虚。” 真得不是谦虚,谁家小姐半夜被一群仆从敲门,反而撂下狠话去威胁上门的恶仆,而且还相当的管用?! 胖丫去门口传小姐的话,隔着大门,胖丫都能感动门口凶神恶煞的仆从有多惊恐? “啊,竟然是静园?” “天啊,是慕小姐住的静园?” “我会被少爷骂死的。” “我家少爷有可能会打死我,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胖丫慢悠悠的说道:“我家小姐喜欢清静,你们再吵闹的话,小姐歇息不好,可就……” 剩下的威胁话没说比说了还要恐怖,胖丫这一番狐假虎威,足以震慑住他们,片刻功夫,门口恢复寂静,仆从慢慢后退,转身向主子家跑去。 胖丫趴在门缝看着外面已经空无一人,夜晚重新恢复了平静,满意的勾起嘴角,小姐凶悍名声在外也不是不好,别人家的凶悍小姐担心没人敢娶,自家小姐嘛,最犯愁得是选哪一个好。 她一定要帮小姐参谋个最适合的少年。 因为小姐值得最好的少年。 “咦。” 正当胖丫心满意足准备回去向慕婳复命时,远处跑来几匹骏马,马背上的男人穿得是御林军的服饰,手中持有令箭,否则大半夜他们进不来宛城。 他们越过静园,停留在隔壁的柳宅,拿着令箭的男人下马敲响柳宅的大门,值夜的下人立刻问是谁? “在下奉皇上命令,专程来向柳夫人送个口信。” “……皇差?” 柳宅可以拒绝魏王殿下的人,还没胆子拒绝皇差,“大人请稍等。” 御林军出身的侍卫大多都是功勋子弟,有不少身上都带着世子的爵位,功勋子弟很少参加科举,把子弟送到皇上跟前做侍卫,才是他们晋升的正路。 “不必麻烦柳夫人了接下圣旨,皇上只说,柳三郎柳公子还要在京城多住两日,请柳夫人勿要挂念。” 胖丫暗暗咋舌,没想到柳三郎竟然……认识皇上,还让皇上派人来给柳娘子送口信,她回到慕婳跟前,此时慕婳正带着小尾巴陈小妹在厨房煮面条。 ps本月最后一天继续求月票,谢谢 第一百三十七章 轻重 慕婳着实弄不明白,陈小妹怎么就缠上了自己? 连她去厨房煮碗面都要跟着。 如同熏姐儿一般,陈小妹只比熏姐儿大上两岁,可都愿意在她身后当个小尾巴。 “慕姐姐,水还没开,不能煮面。” “慕姐姐,菜刀不是这么用的。” “慕姐姐,你一定没做过饭,没烧过柴火。” “慕姐姐……” 陈小妹摆手道:“算了,算了,按照你想得煮面吧,无论多难吃,面条成坨,我也会把面都吃掉的。” 只要是慕姐姐做的,再难吃,她也不嫌弃。 慕婳眨了眨眼睛,看着手中软趴趴的面条,她连唯一能拿出手的煮面都被嫌弃了,做饭也不容易啊。 胖丫赶忙上前接过面条,幽幽叹息一声,小姐总算是在一群为她着迷的女孩子面前暴露缺点了,小姐去厨房,总会有不好的事。 “哈哈,哈哈哈。” 慕婳干笑两声,上一次她煮面时,差一点把厨房给点了,按照胖丫她们说得,既然切菜,做面,生火等等慕婳都做不好,何必非要说自己会煮面呢? 只是把面扔进锅里,长手的人都会做。 “小姐,您先回去等着吧。”胖丫还是很给慕婳面子的,“杂物交给我们做就是,您有更要紧的事。” “对了,方才我在门口瞧见皇上派人给柳娘子送信,说是柳三郎在京城。” 胖丫随后说了一句,“有点怪异呢,柳娘子拒绝魏王殿下,不许儿子们踏出门,柳三郎却不受柳娘子的约束,小姐看,柳三郎会不会碰到魏王殿下?” 慕婳喃喃说了一句:“皇上果然疼他!” “您说什么?”看到水沸腾,胖丫把面扔进热水中。 咕嘟嘟的水声盖住慕婳的声音。 慕婳笑着摇头,眼里闪过一抹羡慕,“我是说,柳三郎运气真好。” 能得到一个帝王的宠爱和信任,皇上是把柳三郎当做亲近晚辈看待了,莫怪以后柳三郎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屹立不倒。 皇上对他的疼爱足以弥补柳三郎没有在父亲关爱下长大的遗憾,慕婳不知他们是何时认识的,以柳三郎的性子推测,应该是在几年前,他们肯定相处不短的时间了。 “慕姐姐……” “没事,没事。” 慕婳拉起担心的陈小妹,“明日一早,我先去一趟衙门,看看你四哥。” “他们说我四哥是重犯,不让我去见四哥。” “这世上啊,只有银子是人人都喜欢的好东西。” “慕姐姐也爱银子?” “我当然爱银子!” 慕婳对自己的贪婪毫不掩饰,不过想到陈小妹还是个需要塑造三观的女孩子,低头看着陈小妹,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是自己的银子,少一分,都不行,不是自己的银子,我也不会去奢望从天而降。” “赚得银子,喜欢富贵,想过上好日子,没什么可丢人的。” 慕婳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欲望也是令人前进的动力,唯一需要记住得一点,不能因为自己的欲望去伤害别人,不能因贪财而去做那些害人性命的事。” “我记住了慕姐姐。”陈小妹恨不得把慕婳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旨,把她的话记在本子上。 慕婳摸了摸陈小妹的脑袋,先教导她善良,再教她点狡诈,等陈四郎洗清冤枉后,她是不是该向四郎讨要教导陈小妹的束脩费? 转念想到陈四郎被坑进监牢的原因,陈四郎不向她讨要好处就不错了。 陈四郎人缘并不怎么好,但足够精明,同龄人很难算计到他,倘若他是那么容易算计的,他走不到今日,更不可能做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 能中状元的人,除了文采卓绝外,不可能只是个死读书的人。 文人相轻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文人为名,为利,彼此之间的争斗并不比刀光剑影的疆场弱,有时候文人用心更加阴险。 陈四郎这次没有躲过去,除了陈三嫂做了伪证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陈四郎得罪了不是他此时得罪不起的人或是势力。 夜风凉爽,月华若水。 陈小妹吃着面,慕婳撑着下颚想着心事,眸光越来越深,陈小妹脸庞红扑扑的,口中含着的面条都忘记下咽了,四哥……四哥能娶到慕姐姐么? 毕竟慕姐姐这般漂亮,比月宫里的嫦娥仙子未必差上多少。 月色格外偏爱慕姐姐,令她身上凝聚了比别人更多的月华,沉静而高雅,美得令人迷醉。 “我可以同慕姐姐一起睡吗?” “不行。” 胖丫在一旁拒绝陈小妹的恳求,“小姐晚上还有事做,你不能打扰。” 慕婳淡淡笑道:“我的确有点事没做完,你先去睡吧,养足精神明日才好去见陈四郎。” 陈小妹咬着嘴唇,闷闷的应了一声。 慕婳也不是完全骗陈小妹,同夏家合作的协议还没完成,此事不能再无限拖延下去,否则不仅他们无法再合作下去,没准还会同夏家结下仇恨。 毕竟夏家已经表明了态度,慕婳总要有所回应。 这就是人情世故,慕婳不能不谨慎,今生她只是根基浅显的永安侯义女,不再是在西北纵横的少将军。 身份不同,承担的责任不一样,拥有的待遇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您明日要去见陈四郎?孟家的事……”胖丫也很同情惋惜陈四郎的遭遇,但是小姐的名声更重要。 慕婳按了按额头,感觉到陈小妹的紧张,陈小妹的手拽住慕婳的衣襟,“慕姐姐。” “明日我们一起去见陈四郎。”慕婳笑盈盈保证,陈小妹感激般点点头,“我……谢谢。” 胖丫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主动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陈小妹去歇息了。 小姐看似凶悍刁钻,其实比谁都心软呢。 只要碰到兄妹感情好的,小姐的心更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去孟家只关系到慕婳的名声,可不尽快救出陈四郎,会耽搁陈四郎一生,以后就算他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也会错过这次科举。 慕婳当然不希望未来的天官大人因为她而改变人生轨迹。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探监(月票1500加更) 天色大亮,宛城县衙门口出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慕婳绕过县衙正门,直接去了关押犯人的监牢,只是听陈小妹说了几句,她还无法掌握案情。 她想帮陈四郎洗清冤枉,最需要详细了解案情。 宛城县衙的大牢不大,民风淳厚的好处就是作奸犯科的犯人较少,陈四郎是不多被关押进牢房的重犯,不是说宛城就没有犯罪,而是基本上都是县官大人几句话就能判决的纠纷。 “你是……慕小姐?” 看守大牢的差役认出慕婳,差役毕竟算是官府中人,消息要比寻常百姓灵通上许多,慕云是锦衣卫司指挥使在宛城官场上传播的很快,而且慕云曾经说过,慕婳是他唯一的妹妹。 慕婳的身份足以让任何官差对她毕恭毕敬,别说他们这些底层小吏,就是宛城县令见到慕小姐也得客客气气的。 “我打算进去看一看陈四郎。” “……” 官差面上扯出一分为难,弯下身子,低声道:“按说我不该阻挡慕小姐,然上差有交代,任何人都不许探视陈彻。” 紧紧握着慕婳衣袖的陈小妹眼圈泛红,泪水又要落下来,还记得慕婳来之前叮嘱过自己的话,要坚强,不要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慕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给差役,“我同陈四郎的恩怨,宛城上下都是明白的,曾经他狠狠的侮辱过我一通,此时他落难,我如何也要亲眼见到,才能消除心头的恶气。” 陈小妹震惊极了,动了动嘴唇依然拽着慕婳。 差役露出了然之色,慕小姐是来落井下石的?这到是可以通融一二,何况又有银子拿,看银票上的数目足以证明慕小姐出手很大方,若是可以以此结好慕大人,对他来说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就算他听从上官的吩咐不让慕小姐探望陈四郎,等到慕小姐直接去见上官,上官也会答应慕小姐的要求,好处却再也落不到他身上了。 差役谦卑般收下银票,“慕小姐倘若只是进去说几句话,我到是可以放您探视陈四郎,千万别停留得太久,被上官知道,我交代不过去。” “我不会让你为难。”慕婳连声保证不会耽搁太久。 官差又道:“最好是你一个人进去。” “我……” “你留下!” 慕婳直接把陈小妹交给胖丫,在她耳边说道:“我说过的话,永远做数。” 陈小妹点点头,慢慢松开慕婳。 差役殷勤引着慕婳进入监牢,昏暗潮湿牢房泛着一股浑浊的味道,苍蝇蚊子到处嗡嗡乱飞,空气中还泛着尿骚臭味,慕婳皱了皱鼻子,陈四郎出身贫寒,也是个干净少年。 这样的环境,他能受得了吗? “因为陈四郎犯得是奸杀案子,证据确凿,只等大老爷过堂宣判,他被关押在牢房深处,慕小姐小心脚下,牢房的路不大平整。” 慕婳微微颔首,牢房路上的坑洼影响不到自己,问道:“陈四郎可曾认罪?” “没有。”差役摇头道:“连一向看重信任他的青天大老爷都……他再沉默下去,只会吃更多的苦头。” “被奸杀的女子身份可曾确定?是咱们宛城的女孩子?” 慕婳声音有种愤怒,“我最是忍不了奸杀的案子,那名不幸的女孩子太可怜了。” 差役道:“说是从京城来宛城投亲的,亲戚没有找到,临近傍晚正好碰到陈四郎,结果陈四郎见她年轻貌美就起了歹意,把她拽入小树林中……哎,不是在女子身上发现陈四郎的贴身之物,我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贴身之物?” “就是陈四郎的扇子,扇子可以偷走,可是他贴身亵衣也被留在案发之地,总不会有人偷他的亵衣。” 差役随口说着案情,并没察觉到从他口中,慕婳探得多少的有用情报,已经陷入牢狱的陈四郎未必有差役知道得多。 “既然死去的女子没有找到亲戚,她的身份如何确定?此案应该有原告……她从京城而来,这么说京城她还有亲人?” 眼见着即将走到牢房深处,慕婳放慢脚步,捂着鼻子佯装无法接受脏乱和腌臜的环境。 差役道:“原告的确是京城人士,是她的一个表兄弟,听说还是读书人呢,他不放心表姐来投亲,随后跟了过来,正好衙门发现尸体,他过去看了,确定死者就是他的表姐。” 京城,又是京城! 慕婳隐隐觉得此事怕是牵连不小。 有人想借此机会毁掉陈四郎。 “到了,慕小姐。” 差役提醒慕婳,随后冷声向黑漆漆的牢房喊道:“陈四郎,有人来探望你。” 黑漆漆的牢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稍后又传来铁链叮叮当当的脆响,陈四郎沙哑的问道:“是慕婳?!” 完全不似问句,差役认为是自己方才叫了慕小姐被陈四郎听到了,慕婳却明白,陈四郎一直在等她,相信她一定会来监牢探望自己。 “我想单独同他说两句话。” 慕婳有甩出一张银票,这一次的银子数目让差役无法拒绝,此时差役即便怀疑慕婳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依然会被银子打动,“慕小姐您得快点。” 差役慢慢走远了,他本身也不愿意在牢房多待。 哗啦啦,锁链再次发出碰撞的响声,陈四郎勉强站在牢房门前,“慕婳,果然是你。” 他脸色苍白,身子瘦削,弱不经风似的,包裹他身体的衣服染着血迹。 “你……你受伤了?” “是他们用了大刑。” 陈四郎扯了扯嘴角,眉头因为疼痛而仅紧紧皱起,手臂被枷锁困住,令手臂伤势更重,“幕后的人就算无法要我的性命,也想废掉我的胳膊。” 他唇边苦笑更浓,“看来我这双手还真是多灾多难,不能再留下千古传诵的诗词了。” “我说过,你的手不会有事。”慕婳上前一步,狠狠一拽牢门上的锁头。 哐啷,坚固的锁头如同豆腐一般被扯成两半。 陈四郎吃惊的说道:“你……你这么做,也会被关押起来……” “不过是多撒点银子罢了。”慕婳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赚银子就是为了花出去的,让自己可以率性而为。”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三十九章上药 赚银子不就是为花吗? 慕婳从不吝啬银子,“两张银票能节省不少下不少的时间,正好用来办正事。” 她凭着慕云和在宛城建立起来的威信,即便不用银子,也可进入牢房,但是需要耗费不少的口舌,也要去见一些人。 这些说不上麻烦,远比直接往外扔银子耗费时间。 “我都记下所用银子,等你出去后,记得还我!” “……好。” 陈四郎鲠了一瞬,却也点头答应下来。 “让我看看你伤口。” 慕婳环顾一下牢房的状况,那也算是给人睡觉的干草?湿哒哒的不说,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污,不知多少受刑的犯人用过干草。 绿豆大的光点无法照亮整座牢房,昏昏暗暗的,再加上刺鼻的气味,长期在牢房中生活能把正常人逼疯。 慕婳扫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坐下的地方。 陈四郎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眸色变了又变。 “你坐在我帕子上。”慕婳勉强挑选了一个相对干净一点的地方,把胖丫叮嘱了好几次要带着的帕子铺在地上。 一块干净的,丝绸的帕子被随意放在牢房的地上,地上的脏污好似一瞬间脏了洁白的帕子,一如慕婳,她不该出现在阴暗逼仄的牢房。 应该坐在奢华明亮的花厅,同香飘鬓影的夫人们应酬,接受她们的恭维和奉承。 “楞着做什么?快让我看看伤口。” 见陈四郎没有任何反应,慕婳只能强压着他坐下来,“你以后别再睡在干草上头了,以防你身上的伤口感染。” 说着说着,慕婳的手覆上陈四郎的额头,果然有点发热。 陈四郎坐在帕子上,慕婳蹲在他身边,干净的裙摆沾上许多的尘土,陈四郎心头涌上莫名的滋味,她的手心那般柔软细腻,让他想要沉醉,然而他不能……他扭过头,主动脱离她的手心。 “我没事,这点小伤,没事的。” 陈四郎突然啊了一声,很快闻到清凉的药味,火烧火燎的伤口随着药香蔓延渐渐转为清凉,很是舒服。 “你说两句我很疼,我难受,就伤了你的自尊心?” 慕婳也不由得抽了口气,早知道有人不让陈四郎好过,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把他折磨到伤痕累累的地步。 原本骨节分明的手指肿胀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关节凸出,残留着棍棒的夹痕,鞭伤从手腕延伸到手臂上,一道道伤痕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慕婳在疆场上看过比这更惨的伤,然而见到他身上的伤,隐隐有几分心疼,仔细又熟练在他手腕,指骨等要害地方摩挲着,问道:“疼吗?” 陈四郎死死咬着嘴唇,人在绝望之时,总会被突如起来的关怀所感动。 他知道慕婳并不懂得自己的爱慕,也不是回应自己,只是单纯的可怜同情他,然而他还是感到心头隐隐有股触动,承受的苦楚一时之间好似不再难以接受。 “还好,骨头和手筋都没受太大的影响,只是伤口比较吓人。” 慕婳庆幸般长出一口气,她最怕就是差役借着上刑时给陈四郎来一个暗招伤了他的筋骨。 “看来你同差役的关系还不错,鲜血淋淋的伤口足以糊弄上官。” 陈四郎扯了一下嘴角,低声道:“我答应教他儿子读书识字,把我从小到大誊抄的书卷送给他。” “聪明!” 慕婳连连点头,“四郎果然聪明,你就算是犯了重案,学识依然是出色的,你的书卷笔记都是无价之宝,尤其是对收入不丰又想让儿子读书有出息的差役而言,甚至比给他些许的银子更能打动他们。” 目光相碰,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慕婳的笑容是赞赏,陈四郎有几分苦中作乐的感觉。 “你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那个女子……”陈四郎的笑容渐渐淡了去,“绝非她表兄所言的小家碧玉,倘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是妓女。” 慕婳用干净的纱布缠上伤口,“你厉害啊,连她是妓女都知道?” “我没去过青楼!”陈四郎别扭般的强调,“从来没有去过!” 慕婳笑了笑,哄着道:“我知道,我知道四郎是个认真苦读的好学子。” 陈四郎哪里听不出她的调侃敷衍? 明明是在牢房中,慕婳轻松自在的口吻却让危机四伏的危险不再显得紧迫,陈四郎紧绷的肩膀松缓了不少,“当时我看了她的尸体一眼,面白肌嫩,不是做惯苦活的女子。” “寻常姿色的女子哪敢诬陷陈四郎?”慕婳认同的点头,“到底是京城附近,除了妓女之外,他们的确很难找到适合的,不被人轻易看出破绽的女子。” 帝国京城的治安是很好的,皇上和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轻易不会出现拐卖杀害良家女子的事件。 “宛城的百姓怎么说?” 慕婳唇边勾起笑容,“你放心,百姓还不知道你犯了案子。” 陈四郎皱眉,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宛城能抢他风头的人不多,慕婳算是一个,肯定是慕婳又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把宛城百姓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消息还没扩散开的话,对陈四郎下一步计划还是比较有利的,起码民间的议论不会牵扯到太多,对他父母来说是很有好处的。 他知道父母不顶事,连番的打击已经让他们几乎承受不住,再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的话,陈四郎不知他们会不会先于自己走上死路。 “柳娘子的前夫找上门了。” “……” 陈四郎默然一瞬,眸子闪过一抹深意,“柳三郎的生父是不是权贵?地位和身份很是惊人。” “魏王殿下。” 慕婳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异样,说得魏王殿下好似寻常人。 陈四郎说道:“这么说他还是一位王子?以后魏王世子的爵位怕是落在他头上了,他的兄弟都争不过柳三郎。” “是啊,他足以继承魏王的一切。” 慕婳抬头看向陈四郎,“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柳三郎就是魏王世子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陈四郎垂下眼睑,低声道:“这一次我许是还要欠柳三郎一份恩情。” ps感谢大家上个月的支持,本月还是要求月票的,加更继续,恳请大家支持。 第一百四十章 齐心 恩情是恩情,陈四郎会牢记帮过自己的人,在以后他有能力的时候,报答恩人,然而他绝不希望用退出来回报柳三郎。 别以为他看不穿柳三郎已经动了心。 如同他一般,对慕婳从轻视到倾慕许是只用了一天?或者是两天? 横竖他知道自己第一次体会到爱慕一个女孩子酸涩又甜蜜的感觉。 好在慕婳不是爱慕富贵的女孩子,否则他再多爱慕也弥补不了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不提柳三郎是不是魏王世子,就算柳三郎成不了世子,单凭他是魏王的儿子,就不知比陈四郎此时高出多少。 何况柳三郎是一位学识渊博,交友广阔的如玉君子,比陈四郎的人缘要好上许多,在才学上,虽然他们没有正式比试过,陈四郎从不敢小看柳三郎。 “你也认为陷害你的人来自京城?” 慕婳推了推愣神想着什么的陈四郎,“这一次算计你的人,只怕同木瑾有关,当然你替我说,顶撞木瑾,固然是他恼恨你的原因,根本原因就是这些年的科举考试,程大学士门下弟子独占鳌头,几乎有一半的贡士都出自帝都学院。” “单凭木瑾,他布置不下这般严密的圈套。” “昨天听你妹妹说你深陷牢房,我特意查了一下最近几年的科举录取名单。程门风无限啊。” 慕婳认真的分析:“上次科举三甲都是程门子弟,这三年有不少慕名而去帝都书院学习的考生,程门虽会补贴一些贫寒子弟,但是大多数学子的束脩都是极高的,寻常富庶人家都未必负担得起。” “应该有不少的人家为供儿子去帝都书院读书而倾尽家财,这笔银子束脩都大多落在两袖清风的程大学士手中,足以支撑他笼络朝臣,而他在朝廷上的庞大势力,在文官中的影响力,又反过来让他可以招收更多的学子。” “考生和官员形成一个链条,用师生情谊和利益把他们紧紧捆在程门。” 慕婳对名声显赫的程澄多了几分的佩服,此人不单单是皇上的师弟,虽然他不曾在朝上为官,但对朝廷的影响力绝对不小。 陈四郎同样抛开脑中的情愫,接着慕婳的话,“我不是程门的人,也没打算进入帝都学院,所以我妨碍他们再次包揽本科前三名的意图,他们没有信心在才华和文章上压我一头,又不敢在皇上最为看重的科举上作弊。他们也只能在科举前提前动手了。” 停顿片刻,陈四郎说道:“木瑾一定会大肆宣扬我的才学有多好。” 慕婳却道:“传说他在程门颇有地位,然而距离程门的核心还很远,除非他这次能高中,甚至他能拉拢到英国公或是永安侯……程门才会真正接纳他。” 可是木瑾丢了英国宫的骏马,虽然英国公没说太多,对永安侯府冷淡不少,不是因为英国公世子心仪三小姐,两家极有可能不再走动。 慕婳前次进京去过侯府,永安侯对木夫人一万个看不上,对他称赞过的木瑾变得很冷漠,这一切都被程门的人看个清楚。 木瑾想要得到昔日同窗师长的看重,少不了多为师门做一些贡献。 针对陈四郎的计划以及在回京的路上截杀柳三郎……其中少不了他的贡献。 只是程门的人想不到柳三郎竟然是魏王殿下的儿子! 陈四郎赞同般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一旦计划失败,木瑾是最好的替罪羊,程门只需要把他驱逐出师门,以证程大学士的正直。” “皇上是一位明君,他还能信任……不,该说容忍程门操纵科举多久?”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暗芒,科举取士是为国选才,可不是为程门广招门徒,“柳三郎好似以前对程门做过一些事……看程门对你所用的手段,亏着他魏王儿子的身份大白,否则今日,你可能会同他一起被关进来。” 程门对柳三郎的恨意更深一些,毕竟陈四郎只是让程门学子有可能拿不到状元,但是柳三郎却在暗中联合慕云意图动摇程门的根基。 看不起木瑾可以,但慕婳却不敢小看经营多年的庞然大物程门,许是这些事程大学士并不知情,只是他亲近信任或是掌管程门一些俗物的人操办的。 但已经足够令人心寒。 “就算柳三郎不曾暴露他是谁的儿子,他也不会如我一般身陷牢狱。” 陈四郎从不认为柳三郎比自己强,然而此时也不得承认一点,“柳娘子和柳三郎的兄长们不会做出……做出陷害亲人的蠢事!就算柳娘子有所偏心,一旦柳三郎入狱,柳娘子也不会六神无主,起不来床,只是哭泣。” “我早就该识破三嫂的伎俩。” “四郎……” 慕婳略显尴尬,倘若她不同柳三郎说那番话,还对陈四郎抱有几分期望的陈三嫂不会轻易诬陷偷盗陈四郎的贴身衣物。 “不怪你!”陈四郎叹息一声,“是我没有早察觉到危险,迟早有这一日,我只恨自己以前没有多注意,以为都是亲人……总会有一分的情分在,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也没有让我爹娘自己立起来。” 陈四郎不在家,他爹娘愣是没有发现陈三嫂同谁暗中联系,也没在意陈三嫂偷偷拿走他的贴身衣物。 怪罪慕婳显然不适合。 就算他躲过这次,以后进入仕途,他许是会被父母这一刀捅得更深,更疼。 陈四郎一脸坦荡,毫无勉强,慕婳眼里闪过激赏之色,前途远大的人,在困境还是得意时,总能保持自己的判断,不曾怨天尤人,也不曾把一切的不幸推到旁人头上。 不时冷静的自省,可以避免将来再陷入险境。 “我过两日再来看你。”慕婳又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陈四郎,“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不爱银子的人,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喝干净的水和吃干净的食物,否则洗清冤枉那日,你反倒丢了性命。” 陈四郎手臂一顿,还是接过了银票,“我还要高中状元,死不了!”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 援手 陈四郎收下慕婳赠与的银票,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出去,亦能报答慕婳,偿还今日慕婳付出的银子。 而慕婳恰好最欣赏陈四郎这份洒脱和自信。 她尤其不喜欢看不清现实的人。 “记得上药!”慕婳把所剩的外伤药都留下来,“这瓶外伤药应当是进贡给皇上的,给你用正好合适,你可以提前体会到皇恩浩荡。” “嘿,柳三郎送你的外伤药?”陈四郎反问道:“你受伤了?” “被木夫人的簪子划了一下,没什么事,你的手很重要,别再让伤口感染溃烂了。” 慕婳向陈四郎摆摆手,走向监牢门口。 既然有了怀疑的对象,她不用再留在监牢中忍受这股味道了,况且她在监牢里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旁人多余的猜测。 只要陈四郎稳住,她在外面有足够的时间找到破绽。 即便如今他们势弱对付不了庞然大物的程门,慕婳也有把握先帮陈四郎洗清冤屈,当然就慕婳而言,她还真不愿意再费心费力同程门斗个你死我活。 她已经不是少将军了,还为朝廷操那份心作甚? 帝国国泰民安,君明臣贤,远不是国难之时,不用小女子共赴国难。 上辈子她就是操心太多,这辈子舒心一点,轻松一点更好。 慕婳的身影出现后,差役长出一口气,脸上带着谄媚般的讨好,殷勤的问候:“慕小姐可曾出了胸口的恶气?用不用小人……” 紧跟过来的陈小妹微微一怔,却听到慕婳冷冷的拒绝,“不用了。” “慕小姐着实太善良了一点。” “并非是我善良。”慕婳似笑非笑,眸子闪过一抹玩味,好似能看透差役的心思,“你以为我需要你帮忙出气?” “……当然不用,不用。” 差役反应过来,慕小姐不是怜悯陈四郎,而是更喜欢自己报复陈四郎,不愿意借助旁人的帮助。 “我看你还蛮顺眼的,多一句嘴。” 慕婳离开之前说道:“陈四郎名声在外,出身寒微,但未必就没交下几个有能力的朋友,他们许是帮不了他洗清冤枉,但让欺辱过他的小吏丢了差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差役感到一阵的凉意,努力回想是不是得罪了陈四郎。 “与人方便,将来也能结下一份善缘,陈四郎逃脱不了牢狱之灾的话,对人宽容一些,以后也能有福报。” 差役连连点头,慕婳看得出他并没有听到心里去,因果循环影响不到他们的心思,长叹一声:“牢房里有过死人,亦关押过枉死的冤魂,哎,弥漫一些的鬼气阴气,倘若再不做一些善事,善待囚徒,我看你……” 慕婳欲言又止的摇摇头,“你好自为之。” “……慕小姐。” 差役这一会才真正的紧张起来,做他们这样的小吏,哪会不知衙门中的阴暗?冤死的人绝对有,再清明的县令都免不了为上面的交代和吏治教化做一些不可明言的事。 有时候为尽快破案,对犯人屈打成招。 万一冤魂找上他们……他们多冤枉啊,都是听上面的吩咐,他们只想糊口罢了。 慕婳拉起陈小妹的手走远了,留下六神无主的差役,记得当日慕小姐曾经念诵过往生经,还是什么经文,曾经引起宛城百姓的共鸣。 莫非慕小姐看到了什么? 差役隐隐明白慕婳嘴上说报复陈四郎,心头对陈四郎还是多了一分情愫,毕竟他们曾经定过亲。 他是不是得对陈四郎稍微好一点? 证据是证据,慕小姐身后可是站着慕云少爷,站着整个锦衣卫。 倘若对陈四郎过于落井下石,锦衣卫拿上官无法,有得是手段让他们苦不堪言,随便按个罪名,他就得家破人亡。 差役打了个哆嗦,大热天后脊柱蹿起阵阵凉意,快步走进牢房,陈四郎盘坐在地上,一改颓废,双眸漆黑有神,好似两簇火焰。 “锁头怎么坏了?” “慕小姐扯坏的。” 陈四郎薄唇微微弯起,“她的力气大得很,我拦不住她。” 你是根本就没有阻拦! 差役暗暗腹议,却不敢真去找慕婳的麻烦,只要不做出截囚的事,他们可以当做门锁是自己坏掉的。 陈四郎扔出两张银票,“找两床干净的被褥,还有清水。” “……” 许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许是因为慕婳的话,陈四郎在监牢中的待遇好上许多,陈四郎还让差役准备了一些笔墨和纸张,他也要自救,不能丧失期望。 “慕姐姐,我四哥哥怎么样了?” “还好,我看他精神很好,虽是受了点苦,但圣人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陈四郎熬过这场牢狱之灾,以后他会站得更稳,心性上也会更加沉稳。” 陈小妹听不大明白,却是点头认可慕婳的话,“那我以后可以给四哥送饭食吗?” “当然可以。”慕婳又掏出几张银票,塞给陈小妹,“你多做一些有补养身体,补气补血的饭菜或是去药房抓一些补药,炖好后再给陈四郎送进去,差役若是不让你进门,你就报我的名字。” “慕姐姐已经帮我很多了,我怎能还要您的银子?” 陈小妹感到银票烫手,想要推辞,却发觉她根本无力推开慕姐姐。 “以后这些银票,我都要向陈四郎讨回来的。你先用着,只当我借给你四哥,以后让他连本带利的偿还。” “可是四哥还不上……” 陈小妹只求四哥能顺利出狱,已经不敢指望陈四郎能高中了,起码在本科是够呛,她方才听差役说四哥受了刑,手上的伤怕是一辈子都养不好。 “你太小看了你四哥。”慕婳笑道:“就算他不读书,依然能赚到不少的银子,不过他还是继续读书吧,否则帝国会少了一个有志向,有能力的名臣。” 柳三郎和陈四郎都站在朝廷上才是帝国之福。 “我先送你回去,顺便我也想见见你三嫂,她应该还没大归吧。” “三嫂没有离开。”陈小妹完全偏向慕婳,“我怕慕姐姐说过不过三嫂。” 慕婳淡淡的笑道:“只要她还在陈家,我就可以让她承认一些做过的事儿!” ps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决 再次来到陈四郎的家中,慕婳感到一股莫名的压抑。 “四哥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爹娘对他寄托全部的希望,一旦四哥出事,他们再难承受丧子的打击,我们这个家怕是就要散了。” 磨难使人成长,陈小妹比以前成熟上许多,“慕姐姐,不管四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你,我……我都记得你的好。”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温暖和维护。 慕婳嘴角微扬,星眸灿烂,“你四哥欠我的人情债多着呢,我断然不会让他轻易赖债。” 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却以调侃要债的方式说出来,陈小妹再难维持严肃,“我会帮着慕姐姐。” 让四哥早早还债。 房门突然打开,陈母隐隐的哭声传出来:“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般害四郎?啊,你害了四郎,等于要了我的命,我同你拼了……拼了!” “老不死的,你住嘴吧。” 陈三嫂声音尖锐刺耳,显然已经被激怒,“还敢说你对我好?当初明明我以为说亲的是四郎,我娘家才允婚,然而你却用四郎诓骗我,下定时改成了陈三郎,不是当时毁婚不好,我才不会嫁给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木头疙瘩。” “是你们骗婚在前,然后害得我成了寡妇,守寡后你们根本就把我当做丫头用,还用四郎肯娶我糊弄我……你们根本就没有诚心对待过我,却指望我为你们陈家劳心劳力?你当我是没用的大嫂?!” “你……你……” 陈母无力哽咽低泣,说不上一句话。 还有这样的事? 竟然用陈四郎骗婚?! 陈父陈母也足够极品了。 陈小妹羞愧般垂头,着实不愿意见父母在慕姐姐面前丢人现眼。 慕婳轻声叹息:“骗婚的事,你爹娘到是熟练啊。”纵然对陈小妹有所善意,她也忘不了慢慢是怎么死的。 为人子女放纵父母乱来,不曾劝解管束无知的父母,活该丢人! 砰,好似重物撞击的声音,陈小妹心头一紧,赶忙冲进去看个究竟,慕婳迟到一步,迈进门后,正好见到陈小妹搀扶起陈母。 陈母额头撞出个大包,眉角被箱子角划伤,鲜血直流,哎呦哎呦的喊疼,然而她见到慕婳站在门口,立刻住口,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陈三嫂本有点担心自己方才一推把陈母弄伤了,毕竟她不想再在陈家耗着,亦怕被陈母缠上。 见到慕婳之后反倒松了一口气,她主动说道:“慕小姐安好,你也是来向他们讨个公道吧,我早就劝过他们别再害人,可惜他们不肯听。” 说到此处,她还微微摇头,眼里流露出对他们的不屑。 慕婳越过拘谨急促的陈父陈母,落在陈三嫂身上,淡淡的说道:“听说你指证陈四郎当日独自一人外出?” “……” 陈三嫂立刻变了脸色,眸光闪烁,强行镇定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该说得我都同官差说过了。” 觉察到慕婳的眼眸微微泛起冷意,陈三嫂舌尖发木,嘴唇微微打颤,“我着急回娘家,以后有功夫再同慕小姐说话。” 她拿起早早收拾妥当的包袱,向门口走去。 陈小妹抿了抿嘴角,只是专心照顾受伤的母亲和震惊的父亲。 慕婳让开门口,陈三嫂稍稍感到一抹心安,依然脚下走得飞快,争取早日逃离陈家,逃离慕婳的目光。 “你娘家知道你犯得事吗?” 慕婳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却宛若钉子一般钉进陈三嫂的耳中,她的脚步不由得一顿,以前怕慕婳突然动手打人,今日慕婳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父母养你大怪不容易的,虽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为娘家带来荣耀,他们更不愿意看到你为娘家抹黑,牵连你出嫁的姐妹。” 这句话让陈三嫂再也迈不出脚步,慕婳动手,她可以大喊大叫,慕婳讲道理,反倒让她心惊胆战起来,好似她的致命把柄就攥在慕婳手上! 陈小妹眼里异彩连连,昨日见识过慕姐姐的悍勇,以武力威胁人的一面,今日她才明白慕姐姐不是只会动拳头。 “慕小姐是何用意?朝廷上鼓励寡妇再醮,我大归回娘家很快就会出嫁,怎会连累娘家?又怎会连累已嫁做人妇的姐妹?” 陈三嫂转过身面对慕婳,却不敢看向慕婳泛着深幽冷静的眸子,主动提问起,她这句话也把主动权拱手送到慕婳手上。 对付陈三嫂这样的女人,慕婳本用不上这许多的心机,然她不愿意在陈家待得太久,更不愿意见到逼死慢慢的帮凶之一陈父陈母。 她肯帮陈四郎,固然认为陈四郎人才难得,的确冤枉,同时还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今日陈四郎被程门算计,总有她一分原因在内。 陈四郎可以不计较,慕婳却不能完全不管他。 前世今生,她唯一不曾改变过得就是恩怨分明! 慕婳勾起唇线,“帝国律例做伪证亦是犯罪,根据情节轻重,或是仗责,或是流放,或是在面上刺字。” 陈三嫂嘴唇抿紧紧的。 “你诬陷破家的小叔子,一旦官府查明,你早已出嫁的姐妹怕是再难在婆家立足了,不被婆家休掉,已经是婆家善良心软。” 虽然慕婳不齿连坐,家里一人犯错,好似所有人都是坏人,然而帝国的风气就是如此,她无力改变扭转人们的意识。 “我没有说谎,当日……当日……”陈三嫂继续狡辩,“是不是陈小妹胡言乱语?她年岁还小,又是爱说谎的。” “我才不是说谎的坏孩子。”陈小妹高声辩驳。 “没有说谎?你当时同陈四郎说了多少败坏慕小姐的谎话?说她傲慢,对你凶狠的,对父母无礼,还指使他们似个仆妇一般伺候慕小姐。” 陈三嫂唇边泛起嘲讽,陈小妹低垂下头,不敢去看慕姐姐,她也恨死了当时说谎话的自己。 慕婳身姿笔直,淡淡回了一句,“她说谎是父母没有教好,但是她没有触犯帝国律法,然而你……你以为有人给你保证,官府就查不到你头上么?还是你认为你的秘密可以挡住锦衣卫的盘问?” ps继续求月票,求月票a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交代 锦衣卫?! 陈三嫂失声道:“这不可能!锦衣卫怎么会查陈四郎的案子?” “你一定是骗我,故意吓唬我的。”陈三嫂面色苍白,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可不是被慕婳吓到的蠢货。 何况那些人承诺过她,也给了她十足的好处和信心。 锦衣卫在民间名声不好,然而却给百姓十足的震撼,面对锦衣卫,百姓们是没有任何底气。 “陈四郎不是官员,连秀才都不是,怎可能出动锦衣卫?” 陈三嫂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冷静,让自己显得富有智慧,绝非寻常宛城民妇可比,唇边展露出一抹嘲讽:“慕小姐就算是想替陈四郎脱罪,也不该为难我,进而拿着锦衣卫吓唬我,我向衙门说过的证词不会因慕小姐的威胁而改变。” 大有慕婳打错算盘,陈三嫂聪明的一下子就戳破慕婳的陷阱。 一阵轻笑声响起,慕婳笑容绽放,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蠢人不可怕,最可怕得是人蠢,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一般而言蠢人都明白那些人不该招惹,比如陈父陈母,所以他们即便愚蠢还可以无病无灾的活下去。可是你……你连案子的内情都没弄明白,听到旁人许你好处,你便觉得自己可以报复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 慕婳停顿片刻,借此让陈三嫂的注意力重新集中,被她指为蠢人的陈父陈母面带几分的难堪,他们不敢同慕婳申辩的。 儿子陈四郎已经同他们恳谈过,他们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不想失去四郎这个儿子,他们只能永远在慕婳面前低上一头,为他们曾经的算计而付出代价。 “锦衣卫的确不会插手一般的奸杀案,陈四郎也不值得锦衣卫出动彻查。” 慕婳先是肯定陈三嫂的判断,随即又道:“不过这桩案子并非寻常,想要明白这桩案子的重要,你先要明白程门。” “让你陷害陈四郎的人肯定表明了身份,你认为他们高不可攀,他们可以主宰百姓的生死,让陈四郎百口莫辩,只能认命,其实他们也只是程门的学子,这个天下说得算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而他们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更无法掌握所有年轻学子的思想!” 慕婳眼中流露出一抹锋芒厉色,寒若冰,冷若霜,让陈三嫂心惊胆战之时,有种慕婳站在高处,俯视一切的感觉。 她,或是陈家都是蝼蚁,程门也只是一只较大的蝼蚁罢了。 慕婳哪来的自信? “木瑾还是程门四君子之一,你见过我怕他么?” “……” 陈三嫂有种被看透心事的窘迫,慕婳还真没害怕过木瑾,恰好同她暗中联系的人就是木瑾。 “于皇上来说,这不单单是一个有状元之才的才子遭到陷害诬陷,关系到读书人做官,做人的准则,关系到帝国的未来!” “足以动摇帝国根基的大事,皇上又岂会不重视?” “锦衣卫又岂能不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 陈三嫂面容煞白毫无血色,“皇上在深宫大内,他怎么可能知道这桩案子。”底气依然不足,慕婳层层推进,足以令她动容畏惧。 “陈四郎依靠你吧,他只能依靠一个算计过的女孩子,慕小姐的脾气真是好啊,倘若是我,不对陈家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根本不会去关注陈四郎是不是被冤枉了。” 她的嘲讽并没让慕婳有任何的改变,仍然不疾不徐,冷静淡然: “所以你只能拿着包袱回到娘家,等到事发之后声名狼藉,牵连父母姐妹。你看重陈四郎,是因为他相貌英俊,将来许是能入仕为官,而我肯帮陈四郎,看重得是他的双手,他有一根足以让皇上侧目,天下震动的笔杆子!” “陈四郎运气很好,柳娘子就在宛城,魏王殿下的儿子也住在宛城,魏王和皇上,以及太后娘娘对宛城少不了关注,而且……” 慕婳眸子亮了一瞬,含着玩味的笑,“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柳三郎也被程门算计了,为儿子已经有点疯魔的魏王殿下肯定会为柳三郎出口恶气。” 她缓缓的问道:“你还认为木瑾能硬抗住魏王殿下?你也可以继续嘴硬下去,当你面对锦衣卫时,希望你还能维持住今日的言论。” “不……” 陈三嫂双脚一软,瘫软在地上,魏王和木瑾谁轻谁重,哪怕最蠢的百姓都能明白的道理。 “慕小姐,你那么善良,一定会帮我,你连陈小妹都可以宽容,原谅陈四郎,我……我只是不平罢了,没伤过你。” “你错了,我从来没有原谅过陈四郎。” 慕婳轻轻甩开陈三嫂的拉拽,她无法代替慢慢原谅任何伤害过慢慢的人,“我也不是善良的人,更不会为证明善良就做出违背心意的事儿。你为你的不平,却毁掉了一个人,这不是不平,这是犯罪!” 慕婳永远也不明白,总会有人为了嫉妒,不平而去伤害别人?就不能从她们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就不能正视自己同旁人的差距?! 与其总是攀比,嫉妒不满足,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天道酬勤,老天爷不会辜负认真生活的人! “陈小妹,你来照看她,等县令再次审案时,让她去县衙。” “是,慕姐姐。” 陈三嫂嘴唇蠕动,眼里闪过一抹期望,想必另有主意。慕婳宛若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直径向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慕小姐。” 陈父陈母哆哆嗦嗦的起身,扑通跪在地上,向慕婳磕头,“谢谢,谢谢慕小姐大恩。” 他们惭愧得不敢抬头,更不敢多留慕小姐一刻,除了磕头外,甚至不知该怎么表达感激之情。 慕婳的步伐不紧不慢,没有因为他们磕头而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陈家门口,她已经达到了目的,吓住陈三嫂,之所以没有让她立刻更改口供,也是怕程门那边得到消息,再做出灭口的事。 对木瑾的人品,慕婳完全是信不过的。 把陈三嫂留在陈家,也能避免陈三嫂会娘家后牵连娘家人。 在程门子弟眼中,妨碍他们的人都该死,百姓的性命如同蝼蚁,随意可以抹去! ps解决一个,优点简单,但是一个小炮灰根本不需要力气。继续求月票,还有一更。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再遇 “小姐,我们这是进京去?” “陈三嫂比我想得容易解决,时间尚早,我们去一趟孟家。” 慕婳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现在还不到正午,宛城到京城骑马的话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她要在京城待上几日,只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京城就行。 她在京城可以先去慕云府上暂住,何况陈四郎的案子原本也要慕云配合,慕婳并非完全吓唬陈三嫂,走出监牢后,她就想过利用这桩案子狠狠打击木瑾,进而打击程门,毕竟她可是很记仇的。 “她答应去衙门改口供?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让她幡然悔悟了,肯说真话。” “不是我厉害,陈三嫂毕竟见识不深,对锦衣卫有所畏惧,又不害怕牵连娘家,这才改了口,换一个人,没准会拼个鱼死网破,死活不肯改口,那样话……” “小姐会麻烦很多?” “不,那样的话,对我而言,很简单。” 慕婳勾起嘴角,挥了一下拳头,胖丫默然,原来是揍到她改口啊。 可这算不算屈打成招? 慕婳笑道:“等从孟家出来,再去找一下仵作,听听他怎么说,我猜,他的说法同衙门是一致的,不过我还是要亲耳听他说一遍。” “为何?小姐懂得仵作的活儿?”胖丫没有说出验尸的话,光听都觉得渗人。 “不懂。” 慕婳好笑道:“你当我什么都懂?什么都精通?我是一个女孩子,不是神仙,何况就算是神仙也不是全才。” “那您能说动仵作?” “我不懂的验尸,许是能从仵作的神态上发现一些端倪,一个人是不是说谎,总能从他外表上看出一二来。我没指望仵作突然良心发现,若是可能,我想看一看他呈给县令的尸检报告。” 胖丫点点头,星星眼道:“小姐依然厉害呢。” 慕婳扯了扯嘴角,前世她被许多人推崇信赖,今生她竟然还有胖丫,不得不说被别人崇拜的感觉不坏。 “您小心。” 慕婳见到迎面走来一个蒙着双眸的妇人,连忙向旁边避让了一下,在蒙眼妇人即将踩到道路上的坑洼时,出言提醒,并主动伸手虚扶妇人一把,“一个人上街?家人没有跟着您?” 妇人反而一把握住慕婳的手臂,纱布盖住大半的脸庞,却挡不住她本身的秀色,慕婳觉得她是少女时一定是个美人,就算是此时,她也是个美妇人,时光仿佛格外偏爱于她,在她眼角眉梢很难看到皱纹,皮肤也显得细腻白皙。 这是让一心保养修补自己皮肤的慕婳最为羡慕的。 大热天不该出门,可是一件件的事让她频繁往来京城和宛城,就算做好护理,涂抹秘制的胭脂,对皮肤有点黑和粗糙的她来说,效果并算太好。 妇人的声音不紧不慢,流露出令人亲近的感觉,“有人跟着我,方才我打发他去买栗子了。” 慕婳听到有马车行驶过来,扶着蒙眼的妇人站在道路一旁,寻思她是不是多等一会儿?等妇人的仆从回来后再离开。 妇人身上的衣裙虽是半新不旧,花色也很质朴,头上也只挽着一根银簪,但是慕婳看得出妇人出身极好,气质也很好。 宛城何时搬来这么一位高雅沉稳的妇人? 一道甜美的声音让慕婳思绪回笼。 “呀,是四妹妹,真是四妹妹啊。” “是呢,是四小姐。” 马车在慕婳面前停下来,撩起的马车车帘露出半张宜喜宜嗔的娟秀脸庞,她亦做妇人打扮,衣衫华丽,头上插满了钗环。 慕婳微微皱眉,面前的艳丽妇人应该是认识的,“你……是二姐?” 永安侯府的二小姐慕姒! “是我啊,四妹妹。” 她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亲热挽住慕婳的手臂,“我回京后,听说四妹妹搬来宛城,特意撇下母亲她们,来宛城看望你。” “我成亲前答应过你,给你带江南最好的绣品。”二小姐根本没有给慕婳任何拒绝的机会,“有帕子,有衣裙,还有几件珍珠衫,都是用得上好珠子,准保晃花你的眼儿。” “二姐。”马车上传来三小姐的悦耳声音,“让四妹妹上马车吧,在路上谈笑不大好。” 三小姐手中的扇子挡住大半的脸庞,轻蔑般扫了一眼在慕婳身边的眼瞎妇人,果然眼瞎的妇人同慕婳才是最相配的。 何时慕婳眸子也瞎了才好呢。 “也对,我光顾着欢喜了,四妹妹,咱们有一年没见了,看我欢喜得都忘了规矩,本不该在街上抛头露面。” 说着就把慕婳往马车上拽,然而她扯了一下,却没让慕婳移动分毫,不觉得诧异的说道:“四妹妹怎么不走?” 她看了一眼蒙眼妇人,“四妹妹不必管她,又不是认识的人,我留下个仆从送她回去。” 盲眼妇人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莫名的慕婳感到一股气势扑面而来,这名妇人显然不是寻常人。 她直觉一向很准。 慕婳缓缓从二小姐手上抽回自己的手臂,淡淡的说道:“我还有要紧的事,着实没空同你们叙旧。” 永安侯府二小姐的生母是永安侯夫人的庶妹,当日她来看望姐姐永安侯夫人,不知怎么就同永安侯爷好上了,永安侯夫人只能接受庶妹进门,据说她不仅没有怨恨庶妹,还对她非常体贴,处处善待已经做妾的庶妹。 只是庶妹在生下女儿后,血崩而死。 二小姐几乎是永安侯夫人一手养大的,她比慕婳大两岁。 在永安侯府抄家时,她也被发配关外,然而她比慕婳幸运得多,很快得到永安侯夫人娘家一门远亲的看重,有个自梳的姑奶奶想要养个女孩儿。 一眼便瞧中了她,这位颇有家财的姑奶奶带走了二小姐。 慕婳同她熟络起来,还是在回京之后,她是难得对慕婳有善意的人。 当然更多的善意,在慕婳现在看来有显摆炫耀的意思,毕竟慕姒远不如三小姐,却比小可怜慢慢强得多,也幸运得多。 她所嫁的夫家也很有家底,是江南的富户,夫君还是举人,这门婚事是由抚养她长大的人定下的,永安侯夫人也没反对。 “天色虽然还早,但你和三小姐总要找个地方安置。” 慕婳向握着扇柄的三小姐缓缓勾起嘴角,“静园是我的产业,你们住不进去呢。” ps三更送到,继续求月票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信物 哪怕有扇子的遮挡,三小姐还是暴露了一丝丝情绪。 慕婳觉得她比以前表现要好一些,没有弄清楚状况之下,绝不会装委屈或是表现出额外多余的情绪。 冷静和判断是三小姐最为缺少的。 “最近两日来宛城的闺秀挺多的。”一旁的蒙眼妇人淡淡的说道:“这就如同闻到鱼腥味的猫儿,闻着魏王的味儿就找来了。” “噗嗤。” 慕婳笑出声来,这妇人的嘴狠毒啊。 三小姐握紧扇子柄,眼角受刺激一般轻颤,得知静园就在柳宅隔壁后,三小姐连着摔碎了两个茶杯,连永安侯夫人都不自觉扯断了佛珠,足以证明这个消息有多让她们惊讶。 她们有多后悔。 三小姐一直以为慕婳去宛城那样的乡下地方,再难翻过身去,可是慕婳不仅可以时长进京,因为慕云的关系,慕婳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不会再认为慕婳是一个不孝顺生母,鸠占鹊巢的逆女。 最让三小姐难受得是慕婳竟然就住在柳娘子隔壁,有可能认识柳三郎……这是三小姐求都求不到的机遇。 偏偏被她自以为是的放过了。 永安侯夫人还要同永安侯商量一些事,不放心三小姐去静园,恰好已经出嫁的二小姐随着丈夫进京备考,住在永安侯府,永安侯夫人便让她陪着三小姐去静园住一段日子,并暗暗叮嘱二小姐,慕婳和三小姐之间有些矛盾,需要二小姐慕姒来说和。 慕姒突然被嫡母兼姨母委以重任,自然愿意效劳,毕竟抚养她的姑姑不如恢复爵位的永安侯府。 当时抱她离开时,她也有了记忆,偷听到事情的原委,姑姑相中的女孩儿不是她,而是还在襁褓中的慕婳! 永安侯夫人推说舍得,再三拒绝了姑姑的提议,她是姑姑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有时候慕姒怀疑嫡母有多疼四妹妹? 竟然忍心让她在关外受苦,而不愿意让姑姑带慕婳回京城享福,后来慕婳身份大白,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嫡母的用心。 她看似开朗却并不愚蠢,嫡母的用心让她胆寒,纵然她同情慕婳,也不敢太多表现出来,她怕嫡母让自己的婚事再生波折。 “可惜啊,闻到味儿来得猫儿再多,也抢不走最好的那个。” 妇人把手腕递过去,慕婳却是看着她,并没有如她所搀扶住她的手腕,等同于变相婉拒她的好意。 “对了,你是认识柳三郎的,不需我带你去柳宅。” “……” 慕婳面容平静,看妇人的目光一如方才,而三小姐却是惊讶极了,寻思妇人的身份,同时怨恨慕婳果然认识柳三郎! 慕姒在一旁专心想着心事,她已经嫁做妇人了,柳三郎对她并不重要。 “我不想做猫!”慕婳淡淡一笑,后退一步,“更不想被您盯上。” “被我盯上不好?” 妇人缓缓收回了手腕,嘴角扯出一道弧线,“你不用听听我能给你的好处?慕婳,先别着急拒绝我,否则你以后会后悔的。” 慕婳眼眸璀璨,自信始终噙在唇边,清浅的笑声从她口中飘出,“权力越大,地位越高,责任越大。” 她向妇人扬起眉稍,俏皮的说道:“我才不上当呢。” “哈哈,哈哈哈。” 妇人笑声朗朗,虽然蒙着眸子,但慕婳却感到她盯着自己,自己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 “我明白这一点时,失去了很多东西,失去了最在意的人。” 笑过之后,妇人唇边的笑容渐渐收敛,“当时我二十岁,你比我强。” “接着。”妇人把缠在手腕上的一串碧玺抛给慕婳,力道把握恰好,正好落在慕婳的手上。 “我眼睛虽盲,但心没盲。这串珠子你用得上,当做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只要你拿出这串珠子,皇宫大可去得。” 慕婳听到最后这句话,想把珠子扔回去。 方才还步履小心的妇人飞身而起,踩着房屋急速离去,一串笑声飘进慕婳的耳中:“我送出的东西,哪能让你轻易扔还给我?况且你不是要去京城?珠子你用得上!” “……我不用珠子一样去得了京城,解决得了麻烦。” 慕婳有种被强迫的感觉,但是却不反感身份神秘,身手不弱于她的夫人,帝国何时又过这样的女人? 刨除她与生俱来的怪力,单论身手,慕婳怕是还要差她一筹。 慕婳对珠子一脸嫌弃,好似接下了个烫手的山药,可是坐在马车上的三小姐却是死死咬着嘴唇,眼睛盯着不红不黑,不透亮看着极是廉价的珠子,冷笑道:“四妹妹不会相信一个疯妇的话吧,这串珠子不知是哪个脏的,臭的带过的,凭着珠子进入皇宫?真真是笑死人了。” “我劝说四妹妹还是早早扔下珠子为好,省得丢了父亲的脸,永安侯府的小姐可不能没见识到相信疯子。” 三小姐还记得母亲临行时的交代,软言细语说道:“四妹妹若想进宫去,完全可以等太后娘娘召见,下次我再入宫,可以带四妹妹一起去。” “皇宫戒备森严,我就没听说谁能凭着珠子随意进入的。” 慕婳宛若没有听到一般,低头仔细端详手中这串珠子,外表看起来珠子很一般,稍微有点家底的妇人都不会带不透亮的珠子,然而珠子握在手中,不紧能感到丝丝的清凉,还有……慕婳把珠子放在合拢的手心,避开阳光,果然……珠子莹莹发亮,比最好的夜明珠照明效果还好。 而且珠子里面竟然浮现着几个字。 一颗珠子的价值怕是都要上万两银子。 “四妹妹,你中魔了?”三小姐咬着嘴唇,心头说着那人是疯子,是疯子,可是依然想把慕婳手中的珠子夺过来,“她是疯子,是个疯子。” 砰得一声,支撑车厢的马车车辕突然断裂,车厢失去支撑,重重落下,三小姐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她整个人已经滚出了车厢,“啊,我的腿,我的腿……” 她的腿被坏到的马车压住,鲜血在月白色华美的衣裙上漫开。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六章 倾慕 三小姐花容失色,“我的腿,我的腿!” 一旁的二小姐慕姒赶忙上前,却听慕婳道:“你最好别碰三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慕婳说完,一道清浅的声音传来,“有人受伤,不急着救人,反倒不让旁人去救伤者?” 一位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的少年走过来。 慕婳下意识觉得剑眉间蕴含清贵之气的少年有点眼熟。 胖丫在旁边低声道:“小姐,他是柳二郎,时常去江南游学,显少待在宛城的柳二郎,听说他也是前两日才回到宛城,据说他即便在宛城,也时常不在柳宅,总是外出说是要寻找诗性。” 这句话自然也被三小姐听到了,梨花带泪的面容更加婉约凄美,宛若一朵即将凋零随风摇摆的娇花,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皓齿轻轻咬着嘴唇,越发显得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柳二郎把肩头背的书箱交给一帮的书童,快步走到三小姐跟前,酝酿好情绪的三小姐抬起盈盈水眸,泪光点点,欲语还羞,脆弱中蕴含坚强,“公子,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四妹妹并非不帮我,她只是怕我……抬不起车厢再被砸伤。”三小姐娇艳的唇瓣因忍痛说出这番话而好似失去了光泽,忍者剧痛依然为妹妹辩解:“寻常时,她对我很好的。” 她还向慕婳展露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似安慰慕婳别担心,她是姐姐,没有误会慕婳。 本以为慕婳会激动,或是跳出来急于否认一切,再多加挑拨几句,她不信慕婳不动拳头,到时候柳二郎就知道慕婳是什么人了。 柳家没有人会欣赏喜欢慕婳,哪怕慕婳一直住在静园,是柳家的邻居。 “她还能抬不起车厢?”柳二郎显得很不屑,“她都能踹断三弟的腿,一身蛮力惊人,她根本就不想帮你,也只有你才把一个野蛮的人当做姐妹!” 柳二郎使劲抬起车厢,慕姒趁此机会把三小姐的伤腿从车厢底下移开,柳二郎缓缓放下沉重的马车车厢,长出一口气。 三小姐咬着嘴唇,哽咽道:“不会的,四妹妹才不会见我受伤而不救我,公子,你不要乱说,或是听外面的人胡乱编排我四妹妹的不是。” “整个宛城谁不知道静园的慕婳动不动就发怒,我看她这里有病,脑子也不清醒。” 柳二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三小姐眼里很快浮现出一抹得意,固执的说道:“我不信你说的,更不信四妹妹伤了柳三公子。” 这是故意提起柳三郎受伤的事了。 提醒慕婳曾是柳宅的敌人。 敢于踹断魏王儿子的腿,三小姐不信爱子成痴的魏王会无动于衷。 因为柳三郎被袭击的事,纵然太后娘娘装病向皇上求情,皇上都没让跪宫门请罪的魏王妃起身,直到魏王妃跪得昏过去了,皇上只是传话让魏王妃清醒后继续跪着! 一向敬重宠溺魏王妃的魏王竟然一声不吭。 而朝廷上几个官员的变化却被魏王妃被皇上狠狠处置遮掩住了,关心的百姓不多,然而官场上的官员却明白,皇上对他们的处置,更多是剪除魏王妃甚至是太后娘娘一系的羽翼。 不是没有御史上书为他们求情,指责皇上过于宠爱柳三郎。 他们固然有错,但错不至死。 一向温雅的皇上这一次极是强硬,接到御史的折子后,直接勾决下了锦衣卫昭狱的罢官臣子,罪名就是谋害皇家子嗣! 这样的罪名足够让他们抄家灭族了。 皇上的坚决态度,令朝廷上顿时沉寂下来,哪怕首辅等阁老都不敢在此时触怒龙颜! 柳澈,柳三郎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令朝廷上的大臣铭记。 这比他是魏王殿下的儿子还要令百官心悸。 永安侯回府说起这件事时,都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羡慕,几分郑重,叮嘱三小姐千万不可得罪柳三郎,不过他言下之意,倒也期望三小姐能凭着魅力迷住柳三郎。 三小姐听到偶然遇见的公子是柳二郎,心中本就是窃喜,又听说慕婳曾经狠狠得罪柳三郎,更觉得高兴了。 不过她的姿态却是要做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四妹妹脾气是爱着急,可是……可是她不该踹断三公子的腿……四妹妹,你说呢?” 三小姐向慕婳原先站得方向看去,额角隐隐抽痛,慕婳早就离开了,不声不响,不,是根本不在意她的一番的作态。 不是她的错觉,慕婳眼里好似再没有她了。 三小姐再一次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柳二郎锁紧眉头,显然他一样很意外,“我送你去静园,正好我就住在静园隔壁。” 三小姐稍作推辞,便点头答应下来,“麻烦柳公子了。” 在需要讨好的人面前,三小姐总是表现得很得体,仪态十足,端方秀美。 慕姒连同永安侯府的仆从抬着腿受伤的三小姐,一路上听着三小姐和柳二郎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并以此为契机,他们甚至讨到人生理想,对某些事的看法。 他们的观点竟然罕见的一致,这令柳二郎对雅致温婉的三小姐顿生好感,他明亮的眸子在到达静园时,已有了一丝的欣赏和爱慕。 三小姐暗暗得意,昔日她的一番刻苦并没有白费,男人就喜欢知性聪慧的女子,既可做解语花,同她攀谈又不会感觉无趣。 她便是以此得到英国公世子的好感。 “你说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慕姒被静园的仆从拒之门外,“四妹妹方才不是说笑?她竟然真敢不让我们住进静园?” 她再三确定之后,看向隐含恼怒的三小姐,“三妹妹看此事……此事该怎么办?” 慕婳这么做也太决绝了,就不怕永安侯夫人么? 她没在嫡母身边长大却隐隐明白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嫡母,嫡母的算计不是她能应对的。 “四妹妹还是小孩子脾性,罢了,罢了,我们做姐姐的,还能同她一般计较?” 三小姐摸了摸自己的伤腿,血染红衣裙,看起来伤势很严重,到底读过几本医书,她知晓伤口只是看起来严重,“我还是先去药房,等上完药后,再找地方住下来。” 她歉意向柳二郎道:“给公子添麻烦了,公子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我自己就解决。” “三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去我府上?让仆从去请大夫,省得三小姐来回折腾,让腿伤口更严重。” ps继续求月票,一会还有加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进入(求月票) 柳二郎的建议,正中三小姐下怀。 她思索良久,抬起会欲迎还拒的眸子,轻轻咬下唇,“我去打扰贵府不大适合,二姐,你让人把我抬去药房吧。” 这是个坚贞的女孩子,不愿给旁人添麻烦,亦不愿意落下口实。 柳二郎感到胸口猛然跳动一瞬,同兄弟们不一样,他看不上慕婳,反而欣赏柔弱中透着强韧,文雅中又有几分活泼,见识广博的女孩子。 常年在江南求学,更倾慕婉约温柔的江南闺秀。 三小姐不仅有江南女孩子的性情,还有江南女孩儿没有丰盈的身姿,单单身高上她比江南大多数女孩都要高出一头去。 柳二郎清浅的笑着:“怎么不合适?我娘是个好客的人,最喜欢三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她常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生了四个臭小子!” “可是……”三小姐微微垂着粉面,好似被柳二郎的魅力所迷惑,不敢同俊美逼人的柳二郎对视,“我担心令堂不喜欢我。” 二小姐慕姒默默别开目光,又不是外来儿媳妇进门,柳娘子就算不喜欢三妹妹,有怎样? 三小姐也好似察觉到说错了话,泛着桃花的面容一下子充血似的羞成红布。 “我娘不喜欢锋芒毕露的女孩子,最喜欢三小姐这样文雅沉稳的。”柳二郎吩咐仆从再一次抬起三小姐,一道少年清越的低吟传入三小姐耳中,“谁会不喜欢你呢。” 三小姐嘴角微微上扬,也就不再推辞了。 结果比想得要好,进不去静园,她竟然可以直接去柳宅。 都是魏王殿下的儿子,她看二郎比柳三郎强上许多。 肯定是魏王妃太过狠辣惹恼了皇上,并不是柳三郎有多重要。 帝国爵位传承,立嫡立长,如何世子爵位都落不到排行在三的柳三郎头上去,何况不是柳三郎相貌上随了魏王八分,都有人怀疑柳三郎到底是不是魏王的骨血。 魏王妃也是这么同太后娘娘说的,毕竟柳娘子怀上柳三郎时是在京城,时间上稍微尴尬了一点。 “真是奇怪,马车圆轮怎么会突然裂开?” 三小姐眸子微暗,“我也太早倒霉了。” “我看过是被人割断的。”柳二郎冷声道。 “啊。” 三小姐吓得花容失色,随即摇头道:“不可能是四妹妹,我和二姐姐从京城专门来看望她,过两日母亲安排完侯府的事后,也会赶到宛城来接她回京,她就算不愿意见我,也不用做……做这样的事。” “马车就算是坏了,也绝不是四妹妹弄坏的。” 三小姐任性般的强调,阻止柳二郎继续举证,“她是我妹妹,我绝不会相信她对我起了歹毒心思。” “谁?谁起了歹毒心思?” 听闻二儿子回来,又带来回来一个陌生的小姐,柳娘子在屋里坐不住了,走到正堂门口,见到仆从抬着一个面容瑰丽的女孩子,“这是怎么闹得?” 柳娘子担心女孩子的伤是二郎弄的。 三小姐看向柳娘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恭敬,柔顺般说道:“柳夫人好,我坐得马车突然坏了,压伤了我的腿,多亏二公子路过帮我抬起车厢,还让我来贵府处理伤口。” “母亲,她是永安侯府三小姐。” “她是慕婳……慕四小姐的姐妹?” 柳娘子对三小姐印象不错,但是听明白她的身份,面色不由得冷了下来,“静园就在隔壁,你怎么不去……” “娘。” 柳二郎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袖,低声解释,“就是慕婳弄坏了马车,慕婳不让她进门,我无法眼看着一个受伤的小姐只能去要药铺处理伤口。” 三小姐把柳二郎的话听个一清二楚,此时她到是没有再替慕婳辩解,微微低头,“打扰柳夫人了。” 原来他们方才说起了歹毒心思的人是慕婳?! 以慕婳那脾气,到是有力气弄坏马车。 柳娘子扯了扯嘴角,“不是我不满慕婳慕小姐,她的脾气也该让你母亲多多管束,不是动拳头,就是整日在外面疯跑,偏偏还同少年们一起,哪里像个女孩子?她还曾经踹断过三郎的腿,不是三郎不计较,我非上门去同她说说道理。” “柳夫人。” 三小姐示意慕姒把自己搀扶起来,她一脚着地,虚抬伤腿,满脸歉意的说道:“我代替四妹妹向您陪不是,其实……” 她欲言又止,好似不知该怎么开口,“我母亲也管不了她,母亲说重了管教严了,怕她生母心疼,以为母亲亏待了她,说轻了,四妹妹又把母亲的话当做耳旁风,母亲无奈只能让我以姐姐的身份再旁劝着点,照看她一些。” 柳娘子也听过一些关于慕婳的身世,扯了扯嘴角,“天意弄人,只可怜了你和慕婳,哎,你们都是无辜的。” 三小姐道:“四妹妹吃苦比我多,我该让着她一点。” 此时她不敢再提被慕婳占据身份的委屈了。 柳娘子道:“你先进来吧,我让人去给你叫大夫。” 三小姐点头道:“多谢柳夫人,等四妹妹回静园,我再去静园,肯定是仆从撒谎,四妹妹怎会不让我进门?” “慕婳做什么事情,我都不意外,她无法无天惯了,永安侯夫人管不住她,你更看不住她。” 柳娘子嘴角瞥了一下,“你这般娇弱,还是离着慕婳远一点好。仆从不敢在这事上说谎,慕婳早就打服了静园的仆从,还风靡整个宛城。” 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嘲讽,柳娘子知道宛城的少年闺秀们都喜欢同慕婳玩,连她那个看不出深浅的君子儿子柳三郎都对慕婳刮目相看。 她养大的儿子不亲自己,反倒同慕婳有说有笑的,柳娘子对慕婳的芥蒂更深一层。 三小姐最是听不得慕婳好,可却不能不继续听下去,好在柳娘子不得已慕婳,可就是这样,她也把下嘴唇咬出一圈牙印齿痕,尝到淡淡的血丝。 ****** “小姐,我们就这么走了?” 已经走出老远,见不到三小姐等人,胖丫才回头,“不用解释一下吗?” 慕婳笑道:“时间紧迫,我没空看戏,况且躲在房顶上的人做了我想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解释?同谁?柳二郎?!我为何要向他解释?” ps加更送上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亲热 身份神秘的夫人打断马车车辕,让车厢落下,令三小姐受伤这件事,慕婳完全不介意背上这口黑锅。 她只不过比慕婳抢先一步罢了。 至于柳二郎是否误会她歹毒? 有意义吗? 慕婳本就没想过依靠魏王的儿子,依靠别人,活得再精彩始终再犹如无根的浮萍,远不如凭着自己的能力过好每一天。 对她有偏见的人,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始终都无法改变,况且不明白慕婳为人是他们的损失,不是慕婳错失了什么。 “我看柳二郎挺在意三小姐的。” 慕婳点头认可胖丫的判断,胖丫见到慕婳勾起嘴角,嘟囔了一句,“您看别人到是挺明白的。” 有多少少年的心挂在小姐身上? 小姐是不懂呢? 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许是都有。 “您说那人到底什么身份?”胖丫只是沉默一会儿,见到慕婳手腕上缠着的珠串,“珠子同小姐挺相配的,您手腕上一直空空的,佩戴这串珠子正合适。” 慕婳眼里划过一分无奈,“我不是想带珠子,而是怕放在别处,弄丢了珠子,等再碰到那位夫人,我还可以随时归还。这串珠子……挺值钱的。” 胖丫长大了嘴,在小姐口中值钱的珠子肯定价值不菲,单从珠子上看,完全看不出来啊。 孟家大门紧闭,慕婳轻轻敲响孟家大门,“当当当,有没有人啊。” 少刻,侧门打开,门房的下人一脸不耐烦,“谁?啊,是……是慕小姐?” 下人揉了揉眼睛,听少奶奶哭着说,今日慕婳会亲自登门讨要银子,别说主子们,就是他们下人都不相信,然而慕小姐真得来了?! 听说慕小姐力气很大,功夫很好,下人不敢对慕小姐不敬,何况孟家的小祖宗少爷对慕小姐神魂颠倒,他们更是万万不敢得罪未来的少奶奶。 “我时间不多,一会儿还有要事需要进京一趟。” 慕婳淡淡的说道:“向孟家能做得了主的人通传,我不想耽搁功夫,一个个见孟家的主子,想来你们家少奶奶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仆从连连点头,“慕小姐稍等,小人这就去给老爷和老太太送信。” 还是先去后宅给老太太送信要紧。 慕婳又等候片刻,大丫头打扮的女孩从侧门走出来,笑盈盈屈膝,“见过慕小姐,老太太请您进去。” 很有礼貌的丫鬟,穿戴也很讲究,皓齿明眸,举止有度,是个被调教得很好的丫鬟,足以看出她侍奉的主子也是个明白人。 这同外面传说得偏心孙子没边的孟家老祖宗不大相符。 孟老太太也是守寡多年,拉扯大孟老爷,保住孟家基业,也算是个厉害的。 慕婳觉得奇怪,怎么男人的寿命都不长? 她已经碰到好几个守寡的老太太了。 夏老夫人是一个,即将见面的孟老太太会不会也给她惊喜呢? 孟府占地很广,亭台楼阁,一步一景,彰显出孟家在宛城的地位,被宛城百姓称为宛城第一家。 打帘子的丫鬟挑开珠帘,慕婳微微低头迈进正堂,古朴古香,凉爽整洁,令人心情愉悦,忘记外面的炙热。 孟家倒也不是一味的炫富,陈设雅致,低调奢华。 铺陈碧绿凉席的罗汉床上坐着头发花白,年约六十多岁的老夫人,鹤发童颜,老太太显得富态而慈祥。 她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慈爱,“慕小姐?来,坐到我身边来。” 那股子亲热劲,好似慕婳不是第一见她。 “去把冰镇梅子汤端过来。”老太太吩咐一旁的丫鬟,“在端个果盘,我记得井里还冰着西瓜。别去拿用冰镇过的西瓜,太凉了对慕小姐身体不好。” “孟老夫人。” 慕婳虽然不至于主动坐在她身边,面对她给予的善意,唇边也多了一抹笑,恭敬的请了安,站在一旁,任由老太太打量。 孟老太太眯着眼睛,女孩子沉稳冷静,自有一派气度,比之出色的姿容,她更看重慕婳的沉稳。 “哎。” 她长叹一声,有着几分遗憾怅然,“慕小姐今日来是要银子?” 慕婳没想到孟老太太只凭着一面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笑道:“原本我没把救下孟公子当回事儿,然而孟少奶奶她们去了我家,所有人都知道我救了孟公子,孟少奶奶的意思好似我不提出要求,就让孟公子以身相报,我思来想去,还是银子重要!” 孟老太太扯了一下嘴角,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抬起手臂亲近般点了点慕婳,“你这丫头,着实有趣。” “我孙子眼光真好,一眼就相中了你,他这一点像我早去的老头子,当初他也是一眼就看重我。” 慕婳道:“您老这是这是自夸吧,您孙子没人夸,自己夸一遍,嗯,也是可以的。” 孟老太太笑容更深,手扶着罗汉床的边缘,头上的钗环因她的笑声而轻轻颤着。 屋里屋外侍奉的丫鬟仆妇都露出震惊之色,老太太可是许久不曾这般笑过了,还是在不是熟悉的慕小姐面前,除了孟少爷外,很少有人能逗笑老太太。 听闻慕婳进府,孟少奶奶匆忙赶过来,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孟老太太的笑声,她脸色越发显得苍白,咬着嘴唇停在原地。 从静园回来之后,哪怕孟老太太没有多说她一句,孟少奶奶很清楚老太太对自己很失望,甚至不愿意再说教管束自己。 老太太这般喜欢慕小姐,是不是她很快就要被赶出去了? “慕丫头,你想好了,是要银子呢?还是要我们孟家的一个承诺?” 孟老太太笑容渐渐淡去,声音低沉:“不是老身自夸,孟家的世交很多,许是将来能是一份助力。” 慕婳坦荡一笑,“我还是选银子!” 她们眸光碰到一处,彼此心领神会。 “慕丫头是怕麻烦。” 孟家助力固然难得,那也同孟家牵连太深了,以后孟家有麻烦,她许是还要帮忙。 仕途朝廷险恶,慕婳可不愿意同孟家绑在一起。 “银货两讫,干脆利落。”慕婳爽快的说道:“世上更多是不明事理的人,倘若都如同您这般,我也不会到孟家来。” ps孟老太太也是个明理的人,不想写无知愚昧的老太太,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九章相求 站在门口的孟少奶奶面无血色,明白慕婳指得就是自己! 她怎么就让自己越活越卑微? 怎么就在别人口中是不懂道理的人? 曾经她也是自信的女孩子,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她把曾经的自己丢哪去了? 孟少奶奶不知,慕婳其实是察觉到门口有人影的。 她抬起头,对上孟老太太那深邃的眸子。 慕婳,这丫头到是好心。 孟老太太说过劝过孙媳妇,可孙媳妇一心向大度贤良上头使劲,对宝贝孙子柔顺谦卑得不可思议,她到底是更疼孙子,也就歇了那份心思。 慕婳这些重话许是能让孙媳妇有所觉悟,否则……她还是会答应孙子和孙媳和离的,这也是为了孟家的将来着想,即便对孙媳妇不公平,可孟家远比她亲自选定的孙媳妇重要。 “谣传害死人,慕小姐同我听到的大不一样。” 孟老太太彻底放松下来,她方才还真怕慕婳冲进门来就是一通乱嚷嚷,对倔强偏激的女孩子,她也很无奈。 然而冷静洒脱的慕婳更让她震惊,也让所有有良心的母亲心疼。 孟老太太方才又是张罗西瓜,又是看重慕婳倒也不全是客套,她一见慕婳就不由得心疼这丫头。 她也是真自豪孙子的眼光,可惜自己的孙子配不上慕婳,女子强一些不怕,可孙子……哎,太弱了,男女双方差距太大,女方会渐渐看不起孙子,这样的日子怎能过好? 慕婳淡淡一笑,“您和传闻中偏听偏信,只疼孙子的老太太不一样。” 一老一小相视而笑,孟老太太再次让慕婳坐在自己下手处时,慕婳没有再拒绝。 落座之后,慕婳感到肩膀上搭上一只苍老又温暖的手,耳边传来老太太慈爱的声音,“慕丫头打算要多少银子?说出个数目来,老太婆双倍给你。” “双倍?为何?” 慕婳眼里闪过惊讶,“哪有您这样给银子的?” 孟老太太顺势揽住慕婳的肩膀,瘦弱的小姑娘承受太多非议,好似别人对她不好是正常,对她好才怪异。 “外面不都说我是个糊涂任性的老太太?你救了老太婆的命根子,老太婆的命值多少银子?” “……您不用如此,我不太缺银子。” 慕婳反倒有点不安,前世今生都没受过长辈这般亲近的对待,“拿个千八百两堵上外人的嘴,我最是不耐烦什么以身相许的戏码,也不看恩人愿意不愿意,您说这是报恩呢?还是结仇呢?” “还有不少为报恩给儿女定亲的,十年后,若是两家地位不相符,只会让两家都不满意,当初的那分恩情也转为仇恨。或是孩子没有长大,先夭折了,这不是让另外一家承担克夫克妻的名?” 孟老太太连连点头,“说得没错,我也不喜欢这种论调,说动心就动心,何必非要说是报恩?夫妻两人最重要得是相知相许,哪有指望恩情过一辈子的。” “那您还答应孟公子?” 慕婳不在见外,直言抱怨,“您看,您给我添了多少的麻烦?又让外面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说长到短,我虽是不在意流言蜚语,听多了也会不舒服。” 孟老太太脸上闪过窘然,尴尬笑了两声,“要不我多给慕丫头点银子当做赔罪?外人有一点没有说错,我是真疼孙子,你别看他是个花心的,其实同他祖父最像了,在他遇见我之前,也是风流成性,他娶了我之后,就再没二心。” 慕婳感到孟老太太说得特别动情,不由有几分恍然,她会不会碰见一心一意对自自己的丈夫?! 以前只想着为生孩子嫁人,好似找个情投意合的丈夫也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老头子比孙子幸运……”孟老太太看了一眼门外,重重叹息一声,“慕丫头,你帮帮她吧,我对她是没有办法了,况且我不适合说得太多。” “我不求她一下子能明白过来,起码能有所长进,这样我也能放心孙子和她过一辈子。” 慕婳一头雾水,“帮她?怎么帮?!让她学我?” 孟老太太默然,慕婳握紧了拳头,“您就不怕您宝贝孙子挨揍?” “咳咳。”孟老太太用咳嗽掩饰尴尬,“我不是说让你教她打人,而是让她明白女人该有的决断和自尊,我们是依附于丈夫过日子,完全依靠男人,只会让男人轻易舍弃。” “您说这些,我也是今日第一次听说,以前我也不知道。” 慕婳眼里闪过对孟老太太的崇拜之色。 跟进来的胖丫抿嘴偷笑,孟老太太脸色一会儿红,一会白,着实精彩,偏偏慕婳还一脸赤城,显得真情实意,绝对不是故意挤兑她。 “什么都不知道就把我孙子迷得神魂颠倒?”孟老太太咬牙切齿,“我孙子也不是蠢的……” “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此时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起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少爷,少爷嚷嚷着不让他娶慕小姐,就……就去死!” 孟老太太一下子站起身,面色越发难堪,“混账东西,你们……你们就任由他闹腾?他老子呢?有没有赶过去?” 这就是亲祖母啊,无论孙子做得有多出格,最在意得还是孙子。 慕婳心头隐隐有一分羡慕,虽然知道孟老太太这样盲目的宠溺不好,可是被长辈溺爱的孟公子却让她都嫉妒呢。 “您慢点。”慕婳扶住孟老太太,淡淡的说道:“既然有小厮报信,我看孟公子一时出不了事。” 语调冷静,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孟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他让我惯坏了。” 这点她承认,但是该宠孙子时,总会忘记被孙子气得倒仰的状况。 “方才听您说了夫妻之道,我受益良多。” 慕婳身姿笔直,宛若松柏,“我不愿欠人情,孟公子交给我处置,可好?” 孟老太太心折慕婳的风度,下意识相信经过慕婳调教,孙子肯定会有所长进,不过孙子肯定会大吃苦头…… 心思快速转过,孟老太太重新坐下,摆手道:“罢了,罢了,慕丫头就好好教导他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凑热闹了。” ps还是求月票,以后这些人都是慕婳的助力,慕婳在改变一些人或事情: 第一百五十章 自杀 慕婳眉眼弯弯,唇边噙着清浅的笑容,“那我可多要些银子了,您到时候别心疼,认为我贪财。” 张口闭口提银子,本会显得很市侩,然而慕婳却不会给孟老太太市侩的感觉。 孟老太太知晓夏氏商行一群人住在宛城的目的,虽然不清楚慕婳有何依仗,却明白绝不是因为慕云,夏老夫人才对慕婳刮目相看。 夏家是想给慕婳送银子用,都找不到门路。 慕丫头还会缺银子使? 慕婳并非用表现得贪财显得自己特立独行,或是真性情,而是她在用银子严格划出一道界限,不让孟老太太靠近,她也不会亲近孟家任何人。 这丫头戒心真重! 也足够谨慎。 孟老太太眼里划过一抹疼惜,亏待慕婳的人绝对心盲眼瞎,“你要少了,老太婆还不乐意呢,便是把我棺材本都给你,也使得。” “那可不行,您还是留给孟少爷吧。” 慕婳尊重老人,又喜欢孟老太太,不会亲近孟家,也不会索要太多的报酬银子,在孟老太太身上,她感到怎么做一个祖母。 诚然孟老太太对孙子极是溺爱,好似没有任何底线,其实她对孟公子是有过规划的,对孟公子的教导都隐藏在浓浓的溺爱中,莫怪旁人说孟老太太是个偏心的人。 一般人瞧不出孟老太太对孟公子的本心。 慕婳眼珠一转,“既然您不打算插手,您就在此歇息等我的好消息。” “慕丫头,你且记得,那是我唯一的孙子,我们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你可悠着点。” 慕婳乖巧的点头,“我一向讲道理,从不乱用拳头,只要孟公子听得进去话。” 言罢,慕婳留下一串笑声,随着报信的小厮向孟公子上吊的院落走去。 孟老太太心头一紧,莫名为孙子的担心,万一慕丫头打坏了孙子,可怎么好?可是她下不了狠心,好不容易慕丫头看在银子的份上出手,她……还是眼不见为净。 冲着怔怔站在门口,不知思考什么的孟少奶奶,孟老太太道:“你还不快点跟上去?好好看看慕丫头是如何降服我那宝贝孙子,只要你能学上慕丫头两分,有她那份豁达潇洒,还怕他不对你死心塌地?” “祖母,您得意思是相公娶不到慕小姐?” “慕丫头不是他能配得上的,必将展翅飞翔的雄鹰,也不是我们孟家能承受的。” 孟老太太话语中隐含着赞赏,“我养大了几个孙女,亦把她们嫁入名门官宦之家,她们婚后夫妻和睦,婆家对她们极是满意,本以为我已经教导出来的孙女是顶顶好的,她们比不过慕丫头。” 随即摇摇头,孟老太太叹息:“也不能说比不上,在管家上,慕丫头肯定不如我孙女。世上不可能出现两个性情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生姐妹,容貌很相似,性情上也有不同。” 孟少奶奶脑子灵光一闪,感激的说道:“您不是让我做个相公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而是让我学慕小姐的凤仪,不是慕小姐怎样,我就怎样,许是相公不会再闹着和离了。” “还不算太糊涂。”孟老太太心说,就是模仿,孟少奶奶能模仿得了? 照猫画虎,画出来的老虎始终不是百兽之王的猛虎。 “我这就过去。”孟少奶奶精神一震,不再暮气沉沉,多了几分的生机,“您放心,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她也想早日找回失去的自己,这次慕小姐是个心胸开朗的,原谅她的小心思,下一次她未必再有这样的好运气。 不想离开孟家,不能依靠别人施舍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最重要还是她能否立得住。 不仅要学慕小姐,还要向孟老太太学,总有一日,只有她主动离开,再不让孟家把她赶出去。 孟少奶奶虚浮的双腿猛然有力了许多,脚步也从快走,转为小跑,而后更是不顾闺训般奔跑起来,风声在耳边划过,她身体好似轻快了不少,缠绕在她身上无形的束缚一点一点断裂。 孟老太太唇边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对身边的大丫头道:“去把我最宝贵的木盒取来。” “您真要动棺材本?”大丫头侍奉良久,忍不住劝说:“奴婢看慕小姐不是个贪财的……” “那些东西给了孙媳妇,可惜了,灵物之有钟灵敏秀的女孩子才配得上。何况我得感激慕丫头,她不仅会让我的宝贝孙儿变得成熟向上,还给我调教出一个孙媳妇。我总不能比在宛城住着的夏老夫人差,她呀就是毁在目光短浅的儿媳妇上头。” 孟老太太盘算着怎么拉近同慕婳的关系了,“慕丫头看似冷硬无情,其实啊,丫头心软,只要对她一分好,她是要回报一分的,可她回报的一分,比你付出的一分要多得多,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陈家那么败坏她的名声,陈四郎落难,也只有她护住了陈四郎的妹子。” “不过陈四郎才叫可怜,明明都已经抓住慕丫头,最后又被父母连累,他呀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大丫头已经去里间找盒子了,听到老太太这句话,笑着附和:“奴婢听着您在幸灾乐祸?慕小姐总要嫁人的,万一不如陈四郎,或是咱们少爷……” “她是一颗放在哪里都会闪闪发亮的宝石,再经过一些打磨,必然璀璨耀目。” 孟老太太半是羡慕,半是感慨,着实不明白永安侯夫人到底有多恨慕婳?竟然看不出慕婳的资质? 只要稍稍关心慕丫头,永安侯府必会因慕婳荣耀百年,奠定雄厚的根基。 而慕丫头的亲生母亲……孟老太太嘟囔一句,“蠢不可及。” ***** “你们别拦着我,娶不到慕小姐,我活着还有何意思?” “云想衣裳花想容……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月下逢。” 慕婳对心急火燎的小厮道,“先别急,我再听听孟公子念诗。”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不负如来,不负卿。” 孟公子决绝般喊道:“慕小姐,来世再会。” 哐当,慕婳一脚踹开被孟公子插上的房门,淡笑道:“来世我必不见你!” ps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五十一章 用心 孟公子正准备把脖子伸进悬挂在房梁上的麻绳中,堵着的门被慕婳一脚踹开,孟公子看过去,眸光闪烁,慕小姐那一脚真是太帅了。 他都恨不得那一脚踹到自己身上去。 至于慕婳说什么下辈子不见的话,他根本就没往心中去,横竖他没打算死,只不过听说慕婳到了,趁此机会逼一逼祖母,好早日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顺便也向慕小姐证明,他的感情有多真挚,为了娶到慕婳连性命都不要了。 孟公子都有一点为自己的决心和真诚感动。 房门勉强挂着,慕婳站在门口,逆光显得她身影高挑,美眸宛若一块剔透的黑曜石,有神极了,眼睫如同浓密的扇子,一眨一眨,好似能挠到人心头上。 孟公子呆愣楞望着慕婳。 “你想死?!”慕婳问道。 孟公子没有任何的反应,仍显呆头呆脑。 慕婳看了阻止孟公子上吊的小厮,“你家公子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小厮默默低头。 “我问你是不是想死?” “……没有娶到你,我宁愿去死。” 孟公子声音洪亮,气势惊人。 慕婳笑道:“我明白了。”明了般点头,旋即她突然箭步上前,直接一个跃起,直接跃上孟公子所站的桌子上。 她突然靠近,孟公子摈弃凝神,心头迅猛一阵,同时感到脖颈子隐隐发愣,莫名有股恐惧。 “你知道死亡的感觉吗?” 慕婳慢声细语,宛若黄鹂的声音却泛着冷意,孟公子缩了缩脖子。 “死亡时,灵魂抽空了,看不到人或是事,一片黑暗,孤独般处在冰冷的环境中,没有人能同你说话,你也听不到任何的话。” “当死亡降临后,你只会觉得自己没有活够,世上任何人都不再重要了。” 当初慕婳战死疆场,虽是无悔,但在死亡真正降临时,她还是觉得有憾的,无比渴望能继续活下去。 “上吊的人会因为颈部的勒痕,舌头伸出很长。” 慕婳的话语已经让孟公子一身的汗毛倒竖,有意无意躲闪在眼前的麻绳,突然他尖叫一声,“慕小姐,你想做什么?” 他的脖子已经被慕婳的手掐住,眼前仍然是慕婳明艳的脸庞,可此时他感到慕婳很危险。 “往生经上说,自尽的人去地府都会被判重罪,他们轻视自己的生命,辜负上天让他们投胎为人的恩赐,阎罗和鬼差会代替杀上苍教训自尽的人。” “而且自尽的人很难再转世为人,受到惩戒之后,往往被打入畜生到,以后只能做牲畜,被人驱使和猎杀。” 孟公子面如金纸,磕磕巴巴说道:“慕小姐……” “看在你爱慕我一场,我着实不忍让你下辈子落入六畜道。”慕婳声音很轻,“我送你上路吧,反正你自尽的事是事实,就是去衙门中,我也可以判为无罪。” 慕婳手上用力,逼孟公子不得不把脖子向吊绳上移动,“不用怕,你好好体会一下死亡的滋味。” 孟公子使劲也无法挣脱慕婳,当脖子感到麻绳的纹路时,手臂挥舞挣扎,“慕小姐,你是故意吓唬我的,对不对?” 话语中隐含着一抹期望,孟公子觉得这也许是慕婳给自己的考验。 “一定是故意吓唬我!” 回应孟公子得是慕婳轻浅的笑声,“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吓唬你。”粗鲁般将孟公子的脑袋塞进套环中,慕婳双脚用力,踢翻了踩在两人脚下的椅子。 慕婳一个人轻飘飘落在地上,而孟公子的身体吊在空中,身体摇摆。 一旁的小厮和仆从都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竟是谁都想不起去解救公子爷。 孟公子感到呼吸艰难,使劲长大嘴巴,“啊,啊。” 他不想死,可是他除了啊之外,说不出任何的话。 脑子里早已经忘了对慕婳的爱慕之意,只有一个念头谁来救救他。 在他即将陷入黑暗中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慕小姐,放开相公,你不能这么对他。” 是他的妻子? 慕婳冷冷的说道:“他都不认你做妻子了,为了一个他不了解,不清楚性情的女子闹着同你和离,全然不顾你多年的陪伴,这样的男人本就该死,你竟然还替他求情?” 孟少奶奶咬着嘴唇,虽然是紧张,但她明白慕小姐是个善良的人,又同老太太相处得好,绝不可能真让孟公子就这么吊死。 指责她的话,更像给她机会,向孟公子证明她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无论孟公子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原谅他。 “他到底是我相公。”孟少奶奶含泪道,“他纵是有错,罪不至死。以后……以后我会慢慢同他说明白的。”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并没阻止孟少奶奶扑到孟公子身边。 孟少奶奶双手抱住孟公子双腿,用尽力气想把孟公子放下来,纵然做不到,也要让孟公子的脖颈不再被吊绳勒住。 孟公子昏花的眸子同身下的女子对视,好似他从未发现那双柔顺的眼眸中的坚强和亮色。 慕婳抬手射出袖箭,碰碰两箭,麻绳断掉,孟公子身体猛然下落,同孟少奶奶跌倒在一起,两人四肢交缠,很难分开。 “你现在还想死吗?” “……不。” 孟公子大口大口呼吸着,骨子里残留方才濒死时的恐惧,向自己妻子身边缩去。 慕婳笑盈盈的问道:“你还要娶我吗?” 孟公子连连摇头,以前妻子柔顺没趣,慕婳明艳动人,可现在他发觉还是柔顺的妻子更好。 “你已经拥有很多了,珍惜眼前的人和今生的幸福,不知珍福的人,永远也成不了鼎立门庭的男人。” 慕婳转身离去,背影依然是潇洒的,她好似只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孟少奶奶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的果决,而孟公子长出一口气,门口传来孟老太太的声音,“我早说过,慕丫头不是你能降住的。” “祖母……” 孟少爷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双脚无力,孟少奶奶却没有似往日一般扶起他,站在一旁略显冷漠。 孟老太太还是心疼孙子的,“你娶不到她,倘若你连让慕丫头正眼瞧你都做不到的话,我都替你丢人。” ps感谢姐妹们昨日的打赏,继续求月票啦。 第一百五十二章 陷阱 “小姐,您没拿银子啊。” 胖丫和慕婳已经走出孟家有一阵了,才醒悟过来没向孟老太太拿银子。 慕婳噗嗤笑出声,“让老太太亲自送到静园不是更有脸面?小丫头,孟老太太除了溺爱孙子这一点令人诟病外,其余时她都是个睿智的老人。” “你放心,孟老太太不会赖银子的。” 慕婳向仵作家方向走去,含笑轻松的眸子骤然瞳孔微缩,旋即恢复平静,继续说道:“倘若她不给我银子,我可以再去孟府一趟,同孟老太太聊天挺有趣的,顺便也可以见一见孟少奶奶驯夫。” 胖丫丝毫没有察觉到慕婳方才的异样,“小姐的意思是孟少爷不会再闹着和离了?” “我猜要闹和离的人许会是孟少奶奶,不过也难说,孟少奶奶毕竟不是有孟老太太溺爱的孟少爷,万一闹得太过分,孟少爷不愁娶不到夫人。” 慕婳默默叹息,男人总比女子容易,选择也多。 “前面就是仵作家了。”胖丫指着前面一座独门独院的屋舍,“听说县衙的仵作就是住在这的。” “咦。” 慕婳突然停下脚步,懊恼般说道:“我竟然忘记给二哥带的书卷了,明明二哥叮嘱过我一定要给他带去,他说有急用。” 胖丫道:“要不我回去替小姐取来?” 慕婳点头道:“你骑马去,还能快一点赶回来,我同县衙仵作谈完,在那边的大槐树下等你。” 看了一眼大槐树的方位,胖丫点头上马,同慕婳相处久了,胖丫也有了一身不错的骑术,她骑马向静园方向疾驰而去。 慕婳转身敲了敲大门,大门缓缓打开,庭院中没有任何的动静,“有人在家么?” 屋舍中传来女人的声音,“是谁?进来说话吧,我的腿伤了,动不了。” 慕婳侧头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身后某处,迈进了仵作府邸,穿过不大但整齐的小院,走到房门口,再一次问道:“我可以进来么?” “进来吧,我相公也在家,你是来找他得吧。” 女人的声音略显急迫,“快进来吧,相公在里面午睡……” 慕婳迈进房门,还没来得急看清说话的女人面容,便觉面门刺来一剑,慕婳向旁边躲闪,一道黑影再一次挥舞宝剑横劈向慕婳。 慕婳也没问来者是何目的,直接同穿着黑衣的男人交手,她的拳头虽是迅猛有力,始终不如手持锋刃的男人,何况男人还有同伴,见男人奈何不了慕婳,从暗处跳出来,帮助男人擒拿慕婳。 慕婳不慌不忙,看准机会从其中一个男人手中夺过宝剑,抬起一脚顺势把那人踹远,男人向后倒退很远,摔倒在地上,口呕鲜血,大口大口的血从口中喷出,再也站不起来。 另外两人显然楞了一瞬,没想到慕婳如此强悍,不由得加上小心,然而他们方才打不过赤手空拳的慕婳,此时慕婳手中已经握有宝剑,更是凶悍难以抵挡。 两人节节败退,可就是两个打慕婳一个,他们每人身上都带伤。 彼此对视一眼,这还是女孩子吗? 几乎同时,两人跳出圈外,快速冲向倒地不起的同伴,一人架起同伴,一人把困住手脚的女人推向慕婳。 慕婳收了宝剑,扶住了妇人,再想去追时,三人已经破窗而出。 妇人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慕婳用宝剑割断妇人手上的绳索,问道:“他们是谁?” “小妇人不知道啊,方才他们突然冲进来,直接把我和相公捆绑起来。”年约四十左右的妇人泪如雨下,好似抓住最后救命的浮萍,紧紧握住慕婳的手,“方才他们逼我说得那些话,我不说的话,他们就要杀了我。” 慕婳安慰惊慌失措的妇人,“我没有怨你,就算你不出声,我也会进来的,对了。你方才说仵作还在里屋?” “啊,相公,相公。” 妇人撇下慕婳直奔里屋,慕婳眉头微皱,紧跟着妇人的脚步,挑开棉布帘子,一眼就见到临窗的大炕上躺着一人。 他后背冲着门口,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妇人已经冲上去了,口中叫着相公,慕婳再次往前一步,“我帮你把他的绳索……” 突然妇人回头,向慕婳吹出白色粉末,慕婳完全来不及躲闪,毫无防备之下,感到头昏沉沉的,“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慕小姐,我们早就在等你了。” 妇人得意的一笑,“你也真是厉害,原本我们不打算用这一招的,可是他们三个男人竟然都打不过你。” 宝剑插入地上,慕婳扶着宝剑,勉强维持住摇晃的身体,脸上苍白,双眸无神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有什么……目的?” “我们是谁,慕小姐就不比过问了。” 妇人发觉慕婳已经没了反抗能力,却谨慎试探般抓住慕婳的胳膊,慕婳无力的挣扎:“放开我。” “慕小姐长得这般漂亮,我都舍不得呢,不过谁让慕小姐多管闲事?有人找我们让慕小姐背上人命官司。” 慕婳涣散的瞳孔看了一眼炕上的男人,“他死了!” “他就是县衙的仵作,慕小姐要找的人。”妇人越发得意,啧啧两声:“他是被慕小姐一剑捅死的,只为让他做假证,令陈四郎脱罪。” “不……我没有杀……” 门口传来男人的声音,“你还同她废话?这个臭丫头竟然把二当家踹吐血,二当家说了,一定要让她尝一尝自己宝剑的厉害。” “哈哈,二当家虽是吐血,可却是个有艳福的,慕小姐是个大美人,足够二当家乐呵几天了。” 方才逃走的两个男人走进里屋,其中有人捏住慕婳的下颚,手在慕婳脸颊上摩挲,“长得的确水灵,可惜命不好,有人出重金要你身败名裂。” 慕婳眸子缓缓闭上,“是木瑾,你们是他派来的。” 随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般昏了过去。 妇人抢在同伴之前,抱住慕婳,道:“二当家现在还不能碰她,总要给出银子的人一个交代,当时都谈妥的。”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后 男人眸子闪过一抹惋惜,大抵觉得还是银子要紧,以后还有机会报今日之仇,贪婪般捏慕婳脸蛋一把,哼了一声:“走吧。” “还是要再布置一下,省得慕小姐在衙门中脱罪。” 妇人打横抱着慕婳,低头时正好见到怀里年岁不大的女孩子眼睫不安的颤抖,心头一颤转瞬便散去了。 “我先带她离开,这里交给你们了,多留下一些证据。” 男人点头示意明白。 等到他们一行人走远,又有人推开仵作的大门,一位清俊的少年走进去,在屋子里停顿片刻后,又仔细检查气绝身亡的仵作后,悄无声息离开了。 对屋中残留下的证据没有做任何的改变。 少年很快回到停在槐树下的马车旁边,隔着帘子低声说道:“来迟一步,慕小姐怕是被人掠走了。” “他们是用了迷药才带走慕婳得吧。” “的确如此,屋中还残留着迷药的味道,应该是那群人,属下推测他们刚走不久,属下是否追过去?” 马车中寂静片刻,飘出一个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真当朝廷拿他们没有办法?” “让人给京城的柳三郎送个消息,就说慕婳出事了,落到了江湖人士手中。” “主子,您这是……” 马车帘子挑开,眼睛缠着纱布的夫人熟练般跳下马车,少年止住了话,“他们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有个畜生都不如的亲哥哥,又身处群狼环绕的永安侯府,慕丫头能活到今日,着实算是她坚强。” “你不必跟着我。” 女子阻止少年,“你去京城看看,皇上是不是还有别得安排,慕丫头那边我亲自去照看。” “主子的身体不好,还是属下去救下慕小姐。” “你不行。” 女子手指点了点少年的双眸,虽然眼睛看不到,可她的心却是从未盲过,“你心里看轻了慕婳,而且这丫头,除了我以外,还真没人管得了她,胆子也太大了!” 少年面色一囧。 女子向东边追去,少年耳边传来女子最后的吩咐,“看好慕婳的丫头,她肯定不愿意让胖丫出事。” 否则慕婳就不会察觉到异样后,把胖丫打发走了。 ***** 京城,皇帝私宅,消息灵通的官员和名门子弟都清楚魏王殿下的三子柳三郎就在这座宅邸调养身体。 为柳三郎遇袭的事,皇上大发雷霆,完全不顾太后娘娘的面子,重重申斥魏王妃,旁人认为魏王妃只是跪宫门,最多折损了颜面罢了,然而清楚魏王妃性情的人都清楚,魏王妃是最要脸面的。 何况魏王妃暗中的损失,除了魏王妃之外,外人根本不清楚到底有多严重。 据小道消息,皇上有意以魏王妃不慈的名义,剥了她魏王正妃的诰封,转而册封替魏王养育三个儿子的柳娘子为正妃。 太后娘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皇上这么做的。 然而这也无形中抬高了柳三郎的地位,官员们,勋贵们,甚至连皇子殿下都想亲眼见见柳三郎。 因此皇上隐藏得很好的私宅门前车水马龙,拜会柳三郎的人就没间断过。 见过柳三郎的人,无论带有怎样的目的和偏见,出门后对他都不由得真心称赞,赞得最多就是,他是个风光霁月的端方君子,文雅清贵,见识广博,完全不似在宛城长大的,好似从古书上走出来的世家子弟。 莫怪他能被皇上如此看重。 “三少爷,门外有人投信过来,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信件还需您亲自验看。” 在皇帝私宅中侍奉多是内侍和宫女,魏王是皇帝的兄弟,自然也可享受太监的侍奉,不过魏王为避嫌,身边从不留太监。 皇上特意拨给柳三郎两个得用的内侍,柳三郎并没有拒绝皇上的好意。 倘若柳三郎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和他碰过面的人总会心情愉悦,方才柳三郎就送走了同自己相谈甚欢的皇长子。 柳三郎接过书信后,只看了一眼,唇角噙着的如沐春风般笑容立刻消失了,捏紧信纸,问道:“投信的人在何处?” “奴才不知……他……三少爷,您这是要出门?皇上交代过,您的身体需要修养……” 好伺候的三公子怎么突然不管不顾向府外走? 内侍连忙追上去,“皇上不让您离开府邸,三公子……” 柳三郎此时一颗心都为慕婳的消息悬着,儒雅的脸庞闪过阴郁,脚步越走越快,刚刚迈出大门,又同身穿长衫,好似教书先生的皇上撞到一起。 “三郎。” 皇上合上手中的扇子,佯装没见到柳三郎脸色有异,随意拿扇子敲了一下柳三郎的额头,“你这般着急是来迎接我的?” 语调中隐含着一抹调侃和受宠若惊,往日温柔的眸子闪过点点笑,并伸手挽住柳三郎,“走,陪我进府,我听听今日又有谁来见你了。” “最近三郎的名头可是不小啊,连在深宫中的朕都听到许多称赞三郎的话。” “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皇……伯父,我一定是要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 柳三郎没空也没心思再同揣着明白当糊涂的皇上周旋,身体一扭便离开皇上的束缚。 “你且站一站。” 皇上唇边的笑容淡上许多,“朕有些话要同你交代,你放心,朕向你保证慕小姐绝对出不了任何意外。” 柳三郎站在府门口,身姿如同松柏笔直。 皇上叹息一声,和颜悦色的说道:“三郎啊,你又在怀疑朕了,什么时候你才能记得,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柳三郎回头同皇上的目光碰到一起,皇上眼中的怜惜和温柔令他失神片刻,抿了抿嘴唇,“我可以留下来,但请伯父派人先去支援慕……慕小姐,她毕竟是因为我才得罪了人。” “只是恩情?” “……” 柳三郎固执不再开口。 皇上突然又笑了,“三郎要尽快想明白才好,否则你的对手可就不仅仅只有宛城少年了,一旦她选定慕婳,你和她之间,连朕都觉得头疼呢。” ps加更送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五十四章皇子 柳三郎剑眉稍稍一挑,皇上口中这个她,或是他是谁? 不会又是痴心于慕婳的人吧。 莫名柳三郎心头涌上一阵无力,他可以完美面对任何人,但是面对慕婳,总有几分无力感,偏偏他还不愿意远离慕婳。 皇上眼角含笑,拉着柳三郎的胳膊重新进入宅邸,随口吩咐:“让慕云领人走一趟。” 柳三郎脚步微一顿,随即松缓下来,皇上眼角的笑纹路更深,“怎么?旁人你信不过,慕云还信不过么?我记得慕婳是慕云的妹妹。” “不是亲生妹妹,他们是干兄妹。” “哈哈。” 皇上笑得咳嗽起来,略显文弱的身体轻颤。 一旁伺候的赵公公担心的看过去,皇上龙体不好,不易大喜大怒,面对再困难复杂的政务,皇上都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每同柳三公子碰面,皇上欢喜时候居多。 柳三郎再次高挑眉毛,纯澈的眸子闪过一抹理所当然,这幅模样更是让皇上开怀不已,便亲昵般揽住已经到他耳朵的柳三郎,向屋中走去,“是干兄妹,就算是干妹妹,也是妹子。” 说得他很在意慕云和慕婳的关系似的。 进屋后,皇上随意坐下,唇边依然噙着一抹戏谑,柳三郎两道剑眉微微簇起,主动为皇上端茶,“您有何吩咐?” 皇上接过茶盏,轻轻宽了宽,“朕还以为你会问谁看上了慕婳,莫非三郎不想知道?” 柳三郎同样随意的坐在皇上下手处,姿态多了一分的慵懒,只要慕云赶过去,慕婳就算落入江湖人手中,也出不了大事。 况且他怎么都不认为谨慎干练的慕婳会中迷药那等下三滥的招数,指不定慕婳在算计什么。 方才接到书信后,他有点着急,只想着早早赶过去,此时冷静下来,他想通许多忽略的事儿,不过慕婳那种冒进的性子是要改一改,为了一个陈四郎至于冒险至此吗? 柳三郎念头电光火石般转动,心头颇不是滋味,“无所谓了。” 无论谁看上慕婳,都是他的敌人,而最后赢得人只能是他! “你这份信心……”皇上抿了一口茶,“好是好,可就算你是魏王世子,将来继承魏王的爵位,只怕也不成。” “伯父,这是何意?” 魏王世子也不成? 柳三郎猛然脸色一变,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寒光,唇边却是噙了一抹淡笑,“您不会是想让未来太子迎娶她吧,她去做太子妃?她那样的脾气,做太子妃显然不适合。” 皇上佯装没听出柳三郎对太子的看轻,低头看着茶盏中漂浮的嫩绿茶叶,“皇长子来过了?” “方才刚走,伯父若是早到片刻,许是还能同皇长子碰面。”柳三郎不疾不徐的说道:“昨日二皇子也来过,还给我提了不少的补品,三皇子身体孱弱,却也差人给我送了礼物,我能得三位皇子垂爱,着实令我受宠若惊,感动非常……” 皇上手很稳,茶杯中的茶水平静无波,浅淡中透着一抹随意:“这么说两位皇子你都见过了,你认为他们哪个适合太子之位?” 柳三郎仿佛没有察觉出皇上这话说得有多么不适合,转而认真的思考起来,一旁伺候的赵公公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拿回玉玺主政后,朝廷上请立太子的奏折好似雪片一般飞向御案,皇长子和二皇子年岁只差半年,生母地位相当,同是四妃,外家实力也几乎相差无几,因此各有支持者。 就连身体孱弱,同储位没有任何希望的三皇子都有几个大臣看好。 皇上一直对请立太子的奏折视而不见,内阁大臣几次想提起立太子的事,都被皇上推了,皇上也没询问任何人立谁为太子。 今日皇上竟然问柳三郎? 赵公公偷偷睨了淡雅清贵的三公子一眼,心头转过无数个念头,却又觉得抓不住,只记得以后可不能得罪柳三郎。 “皇长子宽厚仁爱,体恤朝臣,有仁君之风,有陛下五分风姿。” 柳三郎漆黑的眸子微缩,坦然同看过来的皇上对视,“二皇子威武伟岸,刚强从容,心胸开阔,见识广博,他若为太子,定能为陛下分忧,开疆拓土,安抚百姓。” “我没见过三皇子,但观其手书,字迹工整,字体飘逸,自有一番气度,他一直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想来才学见识都是极好的。” 正因为三皇子身体孱弱,太后娘娘才格外怜惜他。 三位皇子都还没有娶亲,也都是刚刚及冠的少年,想要争一下从龙之功的大臣多是暗暗思量,把女儿送到哪位皇子身边。 其中皇长子和二皇子暗地里争得很凶,明面上却是一派兄友弟恭,和睦无比,当然他们争也不会轻视了三皇子,史书上河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不在少数。 皇上龙体也不好,同三皇子一般孱弱,可是皇上不也安安稳稳坐在帝位上? “狡猾的三郎。”皇上扯出一抹笑容,“说了等同没说,罢了,这样的事本不该问你。” “这您可冤枉我了。” 柳三郎直接喊起委屈,“我见哪个皇子都好,都适合做储君,在我看来,伯父选谁都可行,都不会弄得天下大乱。” 皇上眉梢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同样大有深意的说道:“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好孩子,都适合,朕才为难啊,若说他们没有缺点也不尽然,毕竟人无完人。皇长子宽厚有余,魄力不足,二皇子锋芒毕露,刚愎自用,三皇子……才学见识都不弱于两位兄长,在韧性上比老大和老二更胜一筹,然而他的身体始终让朕不放心。” “他们倘若能合成一个人,朕不用再犯愁了。” “可惜啊,世上没有万全的。” 皇上睨了柳三郎一眼,淡淡说道:“他们都适合,亦都不适合。” 赵公公头都快缩进胸口中去了。 柳三郎诧异般抬了一下眼睑,“是不是每个做父亲都如同伯父一般谦虚?总是看到儿子的不足?” 皇上缓缓勾起嘴角,“不,我一向是看到儿子的优点,而且以儿子出色为傲!” ps姐妹们求月票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深意 柳三郎惊讶一瞬,随即重新垂下眼睑,有几分期盼,亦有几分惶恐,“不知魏王是不是如同伯父一般。” “他啊,大事算不上糊涂,家事上也没弄明白过,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太平王爷,如今柳娘子养大了你们三个,他无需再犯愁无人继承香火,不用再被人鼓动着过继子嗣承爵,对你们三兄弟总会高看一眼。” 皇上扯了扯嘴角,显得很了解魏王,“三郎到不用担心魏王不看重你。” “只要您依然信任看中我,想来也没什么人不长眼同我作对。” 他唇边略显苦涩,很快笑道:“除了程大学士,伯父的师弟之外,朝臣对我极是客气。” 皇上淡笑没有说话,却听到柳三郎继续好奇的问道:“陈四郎被冤枉入狱,慕婳遭江湖人士陷害,如今生死未卜,伯父还打算继续容忍程大人暗中操纵科举多久呢?” “哎。” 重重叹息一声,皇上摇头道:“你这脾气还是少磨砺,朕以后得多交给你点差事,磨砺你的性情。” 柳三郎做出低头受教的模样。 “有时人在局中,由不得自主,程师弟难道不知再这般下去,朕会不高兴吗?可是名和利牵绊他太深,总想着慢慢解决,然而他的门下醉心利益的人却是对他阳奉阴违,越发想在霸占科举的榜单,排挤有才学却不是在京城书院读书的学子。” “这完全同朕设立的京城书院初衷不同,原本朕指望着给程师弟一些优待,多给京城书院几个高中的名额,让京城书院借此机会多招收一些寒门学子,或是有一技之长,并非只肯在四书五经上下苦功夫的学子。” 皇上眸光深邃,话语很轻,“帝国虽是繁盛,同我所想还有不少的差距,三郎,你可知我期望帝国是怎样的?” “孔子所言世界大同?” “不。” 皇上摇摇头,眉头蕴含一抹惆怅,“世界大同只存在于书中,我亦不会去想不切合实际的东西。” 柳三郎听得一头雾水,皇上却在唇边蔓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以你的聪慧,总会明白的,亦能体会到朕的苦心。” “如同这次的事,三郎可知程门学子有多少?同京城书院有关联的书院又有几座?” 皇上语气重了几分:“朕可以告诉你,本届科举超过七成的学子都或多或少同京城书院有关,朕倘若为一时之气,对程门连根拔起,朕手中握有重兵,不怕读书人造反,可是朕不忍心,不忍心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毁于一旦。在他们身后亦有多少父母长辈,期盼他们通过科举改善家庭环境?” “这不单单只是科举学子的事,涉及到帝国千千万万的小家。” “百姓小家不安,国家何安?” 柳三郎站起身来,对侃侃而谈的皇上充满了敬意,皇上是真正的明君仁君,他那双温柔的眸子不是懦弱,而是尽力关爱着帝国每一个人。 哪怕那些大臣不如他的心意,他也总是宽容对待朝臣,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 皇长子宽厚仁爱,却没有学到皇上的精髓。 “朕猜到这届科举是立国以来竞争最激烈的一次,应试学子才学之高,是往年之最,朕希望能从这届龙虎榜榜单中选出真正的人才,人才始终才是帝国能否屹立的关键,也是朕能否实现……实现最终目标的关键。” “伯父,是我着急了。”柳三郎深受触动,低头承认,“眼界太小,太计较得失,以为程门……” “三郎,你今年才多大啊,你若是不经朕的历练就明白一切,朕反而不敢重用你了。” 皇上向柳三郎连连摆手,“年轻意味就会有冲动,有朕看着你,你纵是犯了错,也能及时扭转过来,朕给任何年轻人犯错的机会。” “朕对害群之马绝对不会姑息,但也不会一刀切断帝国未来十年的精英。” “陛下圣明!” 柳三郎心悦臣服,伯父表明身份后,他发觉伯父对自己的栽培意图更加明显,以前有些点到即止的指点,此时也会以皇上的身份交代得很清楚。 他不明白皇上的深意,但对皇上是诚心佩服的。 太后辅政十年,百姓只知太后,不知皇上。 在这十年中,皇上并非龟缩在深宫‘养病’,只做太后娘娘的傀儡。 皇上有多少张底牌,怕是连太后娘娘都未必全能看清楚! “圣明不敢当,朕也不愿意当,毕竟……”皇上没有继续说下去,笑盈盈看向柳三郎,“年轻人才是帝国的未来,你们强,帝国才会越强。” “三郎啊,朕该同你说的,已经说完了。”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柳三郎有点摸不清皇上的思路,“伯父?” “你不是着急去救慕婳么?” “啊。” 柳三郎反应过来,拱手向皇上行礼道别,一溜烟的跑掉了。 皇上笑着连连摇头,“你说,三郎会明白朕的意思么?” 赵公公眨了眨眸子,明知道皇上在问他,可让他怎么说?就是皇上方才对柳三公子这番推心置腹的教导,连三个皇子都没享受过。 “奴才只觉得柳公子不会让您失望。” “正是这个道理!” 皇上唇边多了一抹骄傲,“他聪明得紧,还会同朕玩心眼呢,朕说得那些话,即便他没有全部猜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三郎太谨慎,太小心,他不敢表现得太多,敬佩朕是真的,亦防备朕。” “朕怎么说,他都不会完全信任朕。” 皇上笑容渐渐淡去,温润眸底盛着感伤。 ***** 一处僻静的民宅,妇人抱着慕婳跳下马车,很快闪身进入民居,刚在门口站定,房门从里面打开,木瑾迎了过来,“成功了?” 看到昏厥的慕婳之,他悬着的心才完全落下。 木瑾恶狠狠瞪了慕婳一眼,好似同她有血海深仇一般,“死丫头也有今日?哼,把她抱进去吧。” “我们二当家被她所伤,二当家的意思是让她侍候两日。” “……” 木瑾眉头皱了皱,略显犹豫。 妇人低声道:“倘若不能让二当家消气,怕是会对木公子不利。” 木瑾淡淡的说道:“留她性命即可。” ps继续求月票,皇上的每句话都有深意哦, 第一百五十六章狠辣 屋中并非只有木瑾一人,圆椅上还坐着两人,一人目光阴沉,浑身透着一股阴郁气息,另外一人长有一双桃花眼,身材单薄,五官略显阴柔。 他们都穿着书生的长衫,头戴方巾,手中也都拿了一把扇子。 “木师兄恨极了她,竟舍得把嫡亲妹妹给个江湖草芥糟蹋,哎呀呀,我真是可怜慕小姐。” 阴柔的男子眨着桃花眼,口中说着可怜,并没有阻止木瑾的意思。 “死丫头不仅不听话,还弄断了我的手指,让我丢了面子,令三妹妹伤心你难过,着实可恨。何况她既然没有把我当成哥哥,我还认她这个妹妹不成?她心思歹毒,无情无义,根本不配做我妹妹!” 木瑾面色阴沉,眸子闪烁着浓浓的恨意,大有吃了慕婳的心思。 “那我就先带慕婳去见二当家了。” 妇人扯出了个笑容,眸光极快闪过一抹同情,摊上木瑾这样的哥哥,慕婳也是倒霉了,可他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江湖人士,管不到出银子的人身上。 二当家可是色中饿鬼,娇娇弱弱的慕小姐只怕得被折磨去半条命。 有功夫的女孩子往往更会激起男人的凌虐之心。 木瑾摆了摆手,示意妇人快走,好似多看慕婳一眼都嫌烦躁。 然而妇人正要转身时,突然怀里的慕婳睁开眼睛,亮若星子,清澈得惊人,完全没有中了迷药后的浑浊。 “原来你如此恨我啊。” 慕婳轻而易举从妇人怀里跳到地上,唇边勾起一抹令木瑾恐惧的淡笑,“真好,我也怨恨着你,这一次我总算是不必再留手了。” 木瑾血脉中血液好似突然凝固了一般,身体僵硬,倒退了两步,指着慕婳道:“你没中计?” 慕婳宛若听到了一个笑话,笑着说道:“你设下的圈套破绽百出,倘若这样的陷阱都能把我迷翻,我师父会骂娘的。” “师父?你师父是谁?” 妇人面露惊恐之色,木瑾这些书生不明白,她可是亲自把能迷昏几个强壮男人的药吹向慕婳的,江湖上隐士高人亦有不少,有些高高在上的前辈隐士,哪怕是他们也不敢得罪的。 能把慕婳教导得如此出色,她的师傅绝非泛泛之辈。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说出来吓死你,我更愿意打出自己的名号,省得你们这群号称侠客的江湖义士再找上来,我时间宝贵,没空同你们耍。” 一路装昏,慕婳不仅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还知道他们老巢的确切位置,至于那位想要她伺候的二当家? 在慕婳心里已同死人无异了。 慕婳看向惊慌失措的木瑾,“你想栽赃陷害我杀人?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杀人的。” 慕婳身影一闪,宛若在众人眼前留下一道残影,木瑾等人脑子还残留着慕婳唇边的灿烂微笑,下一刻慕婳已经越过妇人,直奔陪着妇人一起进门的男人。 这人也是在仵作家袭击过她的。 当时她放了男人一马,没想到他们反而想着怎么折磨侮辱她? 鬼魅般的身影闪到男人身后,在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之前,慕婳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你方才捏我的脸了?还想让我伺候你?” “不,不,慕小姐……” 男人吓得汗毛倒竖,这才明白慕婳的可怕,原来方才慕婳根本就是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要他们性命,此时他感到危险,性命攸关的危险! 慕婳勾起嘴角,“迟了!” 双手一个用力,男人的脖子和脑袋扭曲成活人不可能扭到的程度,离着慕婳最近的木瑾听到脖颈被扭断的脆响,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砰,趴在了地上。 慕婳缓缓的松手,方才还宛若铁塔的男人软绵绵般软在地上,身体平躺在地上后,五官缓缓渗出血来,滴滴答答,令人毛骨悚然。 妇人比木瑾强不了多少,扑通跪伏在地上,砰砰砰,磕头求饶:“慕小姐,我错了,我错了。” “闭嘴!” 慕婳声音清冷,求饶的妇人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除了磕头外,再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杀人了,还有好几个人证。”慕婳居高临下看着木瑾,“你不去报官吗?” “我……我……” 木瑾磕磕巴巴说不出完整的话,想要在慕婳面前强硬一点,可倒在他面前的七窍流血的尸体,打消了他所有的反抗念头。 “我是木家独子,是你亲哥哥。”木瑾见到慕婳向自己走进,身体颤抖向后爬去,“爹娘还指望着我养老……慕婳……你不能……” 慕婳淡淡的笑道:“为父母着想,我觉得还是早早替木家清理门户比较妥当。你方才说是我惹三小姐伤心,不知我把你送去西北当军妓,三小姐会不会替你掉一颗眼泪。” “三妹妹?”木瑾仿佛一下子有了气力,“你怎么不明白,慕婳,倘若你乖乖的,不去同三妹妹争,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娘也会善待你。” “乖顺得任由你们羞辱?费心心思讨好,只能得到三小姐不要的一点点怜爱?以前我许是会在意,然而如今,看清楚你们之后,我很庆幸,庆幸你们不在意我!同你的名字同在一份族谱上,是我毕生之耻!” “慕小姐……” 一直坐在一旁的阴柔男子开口,“且慢动手,木师兄身上有功名,江湖人士手上都不干净,你杀了也就杀了,可你若是对木师兄动手,就是同我师门为敌了,何况大秦律例,击杀有功名的读书人是要被凌迟的,况且你和木师兄到底是血亲,无论是何原因杀兄都是忤逆重罪。” 他缓缓合上扇子,警告慕婳,“你该考虑后果。” 一边阴沉的男人面色很是不悦,虽是震惊慕婳的手段,但他们也有依仗,师门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每次在外行走,只要提起程门来,官员总会对他们很恭敬。 “同她废话做什么?我就不信她能逃出去。” 阴沉男人把茶杯重重扔到地上,“我早就说过他们不顶用,还是要用我们的人。” 从房梁上跃下五六个少年,呈扇面包围住慕婳。 ps又是三更,继续求月票a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胜利 突然涌过来的人令木瑾一瞬间来了精神,虽然他不知这些人到底为何潜伏在屋中,不知师门有这些高手,但此时显然不是追究这些事的好时机。 木瑾为在两个师弟面前无能拙劣的表现而懊恼不已。 也越发仇恨慕婳。 围过来的少年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剑,步伐稳健,隐隐按照五行方位移动,他们显然配合得很有默契,把慕婳团团围住。 桃花眼的少年重重一叹,“慕小姐明明是个明艳无双的美人,偏偏为陈四郎出头,倘若慕小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也不至于兵戎相见。换个地方相见,我一准对慕小姐献上一片爱慕。” 本以为慕婳会露出惊恐异色,他们看过来时,慕婳依然沉稳,甚至微微点头好似在赞同少年的话。 “是可惜了。”慕婳握紧拳头,“程门训练出他们不容易,培养出他们肯定耗费不少的银子,今日却折损在此处,以后你们拿什么来威胁人?” “……” 方才不曾在意慕婳的两位少年屏住呼吸。 慕婳唇角勾起,“换个地方,你们只是败得更惨而已,没有任何的意外!” 砰砰砰,慕婳主动迎上持剑的少年,五行八卦的阵法?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师傅最先教她得就是阵法,也因为她记忆力惊人,再加上算数极好,这才打动师傅,否则一向冷傲潇洒,游戏红尘的师傅又怎会收下她? 在玉门关外,曾经在京城现过身的男人,他身上的长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邋里邋遢,胡须凌乱,发髻歪斜。 他看清楚漆黑的墓碑,双眸闪过一抹泪光,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摸墓碑,“我来迟了,是我该死,竟然把你扔下了。” “乖徒儿永远不会知道,我为何收你为徒。” 刚开始他是不得收下她,可是后来他为徒弟而骄傲,为师门找到传承人而不再无愧师傅的嘱托,她做得比他想得好得多。 然而她竟然战死了! 最重要得是她的战功成了别人的,那群人享受着她用生命换回来的荣耀,而她只能一个人长眠地下,甚至连一块功名碑都没有,没人知道这里安葬着帝国的英雄,没人知道她为西北百姓的安宁做过什么。 西北百姓供奉的长生牌位上永远不会有她真正的名字! 亦没有人会记得来祭拜她。 男人抬手轻轻抚摸无名的石碑,一下又一下,灵位烧毁了,她也能转世投胎去了,百姓和皇上好骗,上苍难以欺瞒,总会给她安排一个幸福的来世,有真心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也许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师傅。 “你不该是女孩子啊。” 男人眼角泪水滚落,双手伏着地面,突然仿佛感到了什么,男人发疯一般拨开手掌下松软的泥土,手指指甲被泥土石块掰断,指尖染血,他依然用双手挖着泥土,直到看清泥土下埋着的东西…… 男人向后倒去,哐当,四肢呈现一个大字,胸口宛若风箱一般起伏,被邋遢的胡子挡住大半的俊脸露出笑容,从知道她战死后,他就不知怎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惊动了枯树上的乌鸦,残阳染血,一座座墓碑宛若丛林,蕴含肃穆杀气。 “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亏待你,不会的。” “无论你成了谁,你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 “这一次,让师傅守护你一辈子!” 男人扬头看着被夕阳晕染成一片红艳的天空,喃喃的说道:“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 “慕云?!” 焦急直奔宛城的慕云勒住缰绳,看向挡路的俊秀少年,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容不得他忽视,可此时婳婳的安危最是要紧,简单直接的问道:“你是谁?” 少年一脸冷漠,好似没什么能令他动容,“慕小姐已经不在宛城了,她被贼人带去了另外的地方,你想见慕小姐的话,就跟我来。” 言罢,少年也没看慕云是否跟上,打了个口哨,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跑过来,少年利落上马,策马扬鞭而去,只留下漫天的尘土。 “十三爷……” 簇拥着慕云的锦衣卫着实没见过这样报信的人,那一身的傲气好似锦衣卫司指挥使也不算什么了不得人物。 “属下恐怕他不安好意,咱们还是先去宛城摸清状况……” “不,跟上他!” 慕云提起缰绳,追着少年而去,哪怕前面是陷阱,只要是婳婳的消息,他也会毫不犹豫跟上去。 锦衣卫互相对视一眼,同样不敢耽搁跟上慕云,二十几匹骏马飞速跑过,路上的行人慌忙避让,在漫天的尘土中咳嗽个不停。 看清楚是锦衣卫,他们把张口欲骂的话语重新咽下。 ****** 砰砰砰,民居内传来不小的打斗声,一直掩藏在门外的妇人拆掉蒙着眼睛的纱布,好在已经是黄昏,阳光柔和不会刺激眼眸,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翻墙而入,慕婳一个人太危险了。 可是等到她靠近房门时,打斗声已经停歇,女子眸子闪过一丝慌乱,顾不上掩藏身形,直接推开了房门。 她突然出现,让屋子里的一众人大吃已经。 “您来得正好,我正愁去哪找你呢。”慕婳在手腕上解下珠子,“这玩应太珍贵,我带不适合。” 女子嘴角抽抽了两下,看清楚屋中的局面,默然一瞬,怎么会这样呢? 她哪怕知晓慕婳很强,却从未想过慕婳强大至此。 看来在她全盛时期也打不过慕婳。 她对随从说了大话,有点打脸呢,可是这样的打脸,她期盼多经历几次。 木瑾,他的两位师弟狼狈趴在地上,一具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男子尸体倒在门口,五个少年蜷缩着身子,他们手腕上留着一道剑痕,从伤痕的深度推断,他们的双手手筋被挑断了,以后再也无法持剑。 墙角墙壁上紧贴着一个妇人,就是抱走慕婳的妇人,此时她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墙壁中去,她哪里是抱走一位小姐? 根本就是抱来一位杀星! 而慕婳却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品着茶,对趴在她脚边的少年道:“方才说到哪了?” ps继续求月票啊,求月票鼓励。 第一百五十八章红莲 女子眼角笑纹很深,大步走到慕婳身边,寻了一把椅子坐下来,不客气的开口:“我一路尾随而来,口渴了。” 不知为何慕婳对面前的妇人莫名多了几分亲近,倒也没着急当着眼前这些无关人士,就把手串还回去。 “你去再去煮一壶茶来。” 慕婳冲着贴着墙壁的妇人命令,妇人连声称是,并连滚带爬的出门,庭院里没有外人,可她愣是不敢偷偷跑掉,心急火燎去厨房烧水煮茶。 “你可以叫我姑姑。”坐在慕婳旁边的女子眼里浮现盈盈笑容,“先这么叫着,过一阵,等你去京城,我收你做徒弟。” 慕婳眉头微微一凝,飞速摇头,认真的说道:“我已经有师傅了。” 女子一脸挫败的表情,好似有一股怒火无处发泄一般,“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拒绝我好几次了!你师傅能比我地位高?本事大?” “你还敢点头?!” 女子往日平和的心境越发火冒三丈了,“你师傅是哪个?竟然敢同我抢?我之所以说回京城再收你为徒,是因为我收徒弟要普天同贺,要有最最隆重的仪式……” “姑姑,我还是叫您姑姑吧。” 慕婳并没有为女子那句普天同贺打动,横竖她是不会再拜师的,长青师傅许是没有姑姑地位高,但是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哪怕她已经换了身体,依然尊敬长青师傅。 跪趴在地上的木瑾等人微微撩起眼睑,又飞速的垂低下来,唯有帝国册立太子才会普天同贺,眼前的女子到是挺能吹牛。 女子认真看了慕婳一会儿,“姑姑就姑姑,你师傅真是走运,有你这么个孝顺的好徒弟。” 能抗住她的诱惑,慕婳的品行的确是极好的,她有点生气,更多是满意。 “你们看什么?还不交代清楚程门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慕婳拿起桌上阴柔男子遗留下的扇子,一下一下敲打着阴柔男子的头,“你方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 阴柔男子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桃花眼中泛着委屈,却又不敢躲开,狠了狠心,道:“程易,程大学士是我伯父。” “难怪你比木瑾地位高,叫他师兄,心里却瞧得起他。” 慕婳目光瞥向脸带怒气,却被她一拳打出熊猫眼的男子,他年岁同木瑾相仿,直到此时周身的阴沉还未散去,“你呢?方才就是你摔杯为号,让他们过来袭击我的,陷害陈四郎,是不是你计划的?” 看得出,那人才是木瑾和程易的主心骨,也是慕婳铤而走险寻到的幕后主使。 “不说?” 慕婳见他紧紧抿着嘴唇,即便跪着也有着一股傲气,“好,真是太好了,实话同你说,我最喜欢骨头硬的人了,我还有好多手段没用上……” “婳婳。” 慕云直接冲了进来,同样被眼前的局面弄得一愣。 “二哥?”慕婳扬起真诚的笑容,起身主动迎上慕云,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来此地?” 慕云目光仔细打量慕婳,“先不用说我的事,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慕婳笑道:“怎么可能?二哥也太高看他们了。” “咳咳。” 女子轻声咳嗽,对慕云道:“你就是锦衣卫的十三爷?” 她的声音颇有威势,慕云见过许多帝国大人物,连皇上都见过,眼前三旬左右的女子,让慕云心存警惕,不敢轻视。 “在下锦衣卫司指挥使,不知您是……” 领路过来的少年站在女子身侧,恭顺般微微垂头。 慕云谦虚道:“外人不知深浅,才以十三爷相称。” “二哥,她是我新认下的姑姑。” “……姑姑?” 慕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按照婳婳谨慎性情,不会轻易再认什么姑姑,哪怕那人能给婳婳很大的好处。 这位女子到底用什么打动婳婳。 “他是我二哥。”慕婳把慕云介绍给女子,“是我最重要,也是我唯一认可的亲人。” 身体软成一团的木瑾缩了缩身体,没有人在意他,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同面容昳丽的慕云相比,他好似一层刷了一层白釉的残次品,外强中干,毫无地位。 然而这一切都是慕婳造成的。 不是慕婳突然出现,他还是珍宝阁大少爷,程门的四君子。 他依然可以同三妹妹花前月下,宠溺着三妹妹,断然像今日一样三妹妹对他失望至极。 “姑姑和二哥要好好相处啊。” 慕婳说出了最大的愿望,缓和他们彼此的试探和隐藏在暗处的剑拔弩张。 “您到底是哪一位?” 慕云把慕婳拽到自己身后,直直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 “你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娘娘,甚至见过魏王,亦在京城见过不少的宗室子弟,皇族郡主,你还不明白我像谁?” 慕婳脑子好似被雷劈过一般,想到了一人,只在宫中和勋贵圈子留下几个重要的传说,消失了十多年的人——红莲长公主! 太后娘娘唯一的亲生女儿。 她降生时,漫天红霞,灿若莲花,先帝便以红莲为她的封号。 从出生到先帝过世,她一直是皇宫中最为得宠的公主,天之骄女用在她身上丝毫不过分。 先帝对她的喜爱,可以称得上是溺爱了。 曾经先帝酒醉后对群臣说,倘若红莲长公主是男儿的话,必然会被册为太子,这句话引起不少皇子的不满,哪怕当时的太子殿下,红莲长公主的嫡亲兄长,当今圣上都隐约流露出不悦。 先帝驾崩后,太子继位。 据说红莲长公主对太后娘娘把皇帝当做傀儡,把持朝政极是不满,曾经在十余年前发动宫变,意图逼太后娘娘把玉玺交还给皇上,力主请皇上亲政。 最终的接过是红莲长公主失败了。 好像是皇上告得秘! 这让本是最尊贵的太后娘娘同红莲长公主势如水火,母女之情几乎断绝。 红莲长公主就此不知所踪。 这些事都是她做少将军时打听到的,偶尔也从师父口中听过红莲长公主的名字。 红莲长公主猜出自己身份的慕婳做了禁声的手势,“好像又有人来了。” ps继续求月票,最近几日很忙,只有两更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挨打 柳三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诸多的皇宫侍卫。 一群彪悍的侍卫簇拥他,立刻让柳三郎身份抬高许多,不再是宛城的如玉君子,好似出自煊赫勋贵世家的尊贵公子,风光霁月的俊美流露出清贵之色。 红莲长公主扯了一下嘴角,“三郎去一趟京城,简直大变样啊。” 柳三郎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屋中的局面弄楞的人,虽是奇怪坐在椅子上身上隐隐透着威严气息的女人身份,然他没有回答她的调侃,更是忽略她话语中的亲昵。 “我就知道会这个样子。” 直接向慕婳扯出一个完美温润的笑容,眸子漆黑明亮,盛满信任中偶尔闪过一丝挫败。 慕婳这般强悍,让男子该如何做?! “你不在京城养伤,怎么也跑出来了。” 慕婳爽朗般大笑,飒爽活泼,“你家现在可热闹了,你两个兄长整日忙个不停,对了,你二哥许是还把三小姐带去柳宅,横竖我是不会让三小姐迈进静园一步,三小姐就在你家住下了。”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随二哥去罢,我这会儿是邀你一起进京。” “这会儿是邀请,不是你带我进京了?”慕婳觉察到其中的差别。 慕云眸光如刀,狠狠落在柳三郎身上,无声的问道,你要做什么?拐走婳婳吗? 一旁看好戏的红莲长公主慵懒般靠向椅子,去烧水沏茶的妇人颤颤巍巍端着茶盏进门,自然被吓了一跳,方才还显得空旷的屋子,怎么突然间涌出这么多人? 看清楚慕云身上的锦衣卫大红官袍,以及站在门口身穿飞鱼服,带绣春刀的锦衣卫,她感觉双腿又软了,托茶盏的盘子端不住。 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慕小姐已经够可怕了,怎么还牵扯到锦衣卫? 早知会是这样,他们打死也不会接这单生意,本以为只是对付一个孤苦伶仃,又有些本事的女孩子。 “你说什么?三妹妹被谁带走了?” 木瑾宛若被挖走心头肉一般的痛苦,忘记慕婳的威胁,挣扎爬起来,疯魔一般扑向慕婳,“你不许侮辱三妹妹清誉!” 跪趴在地上的程易发出嗤笑来,满是鄙夷,木瑾简直是丢进程门的脸,倘若有幸活着回去,一定要同伯父说一句,如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木瑾。 慕婳身边站着慕云和柳三郎,两人虽是用眼神无声的你来我往的交流着,彼此互不相让,颇有剑拔弩张的意味,他们谁都没有忽略保护慕婳。 慕婳用不上得另说,该男人做得事,他们总能都被慕婳自己完成了吧。 慕云抢先一步挡住木瑾,只是轻轻一推,木瑾又跌坐回地上。 木瑾双眸赤红染血,悲愤般说道:“慕云,慕二少爷,三妹妹是你的亲生妹妹,你就眼看着死丫头侮辱三妹妹?你到底有没有心?完全不顾三妹妹对你的好。” “死丫头,你到是给慕云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不顾父母,嫡亲妹妹一个劲偏向你。” “这话我认为你该去问三小姐。” 慕婳皮笑肉不笑,“三小姐到底怎么了让你恨不得把亲生妹妹送给江湖草莽糟蹋?恨不得我背上杀人的罪名,被衙门官差捉去砍头。” 慕云眸子锋利,连一向端着君子风度的柳三郎眼里都冒着摄人的寒光。 端茶进来的妇人把茶盏递给红莲长公主后,乖巧的跪在墙角,深深低头不敢言语,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的完了。 木瑾理直气壮的嚷嚷,“你拿什么同三妹妹比?她温婉大方,处处替我着想,宽慰母亲,她就是最完美瑰丽的女孩子,而你……你忤逆不孝,掰断我的手指,竟为了一个贱民陈四郎,同我师门作对,你没有把我当做哥哥,我又为何要把你当成妹妹?” “况且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啪,木瑾脸庞重重挨了一记耳光,他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在撞到门上,哇得一口鲜血喷出,猩红的血飞溅,随之吐出几颗大牙。 “畜生!” 这句话是红莲长公主说的,以后畜生就是木瑾的代名词了。 打人得自然不是慕婳,她前面当着慕云和柳三郎。 “又被姑姑抢先一步,真是的,我觉得还是不认你这个姑姑好,您让我都没机会亲自动手了。” 慕婳满口的抱怨,一脸的遗憾,她永远都不习惯躲在人后,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面对解决一切难题的人,她是顶在最前面的。 红莲长公主低头吹了一下茶水,“我怕这畜生脏了你的手!” 旋即向身后的少年看去,少年会意般点点头,闪身走出房门,轻而易举提起被主人一记耳光打掉半条命的木瑾,向外走去。 木瑾昏头昏脑的却感受到莫名的危险,无力挥动胳膊,“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啊。” 他的门牙被打掉两颗,说话漏风,“我是珍宝阁的大少爷,爹娘有银子,还是程学士的入室弟子,你们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我同英国公,永安侯都能说上话。” 少年冷冷瞥了一眼,轻声道:“你说得英国公和永安侯,在我家主子面前都得跪地磕头,至于程大学士,他敢对主子无礼,主子照样敢扇他耳光。银子?我家主人最不缺得就是银子,帝国在西南的银矿有一半都是主子的。” “……” 木瑾一脸不可置信。 慕婳抿了抿嘴角,“姑姑,别把他弄死了啊。” “留着他做什么?” “解闷啊。” 慕婳理直气壮的说道:“只想要他性命的话,他还能到处蹦跶?” 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她还没替慢慢报仇,不是木瑾死了,就算是报仇的。 要让木瑾一家这辈子都活在痛苦悔恨之中。 人死了一了百了,再疼也是一刀而已,钝刀子割肉,今日割一刀,明日割一刀,才是真正的折磨人。 现在弄死木瑾,他永远不可能认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无法体会品尝慢慢当时的痛苦。 红莲长公主扯起嘴角,“放心吧,我的人会教他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六十章推脱 得了红莲长公主的承诺,慕婳便把木瑾撂到一旁,横竖她只要木瑾别断气了,至于他受多少的苦,慕婳是不会关心的。 慕婳嫌弃般瞥了一眼柳三郎,就是因为他突然冒出来,再一次打断了慕婳对幕后凶手的盘问。 “噗嗤。” 红莲长公主笑声令柳三郎有少许不自在。 慕婳太偏心了,只有他赶来是耽搁盘问? 慕云和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不是一样插科打诨? 不过柳三郎是什么人?丝毫没有把慕婳的嫌弃放在心上。 “你就是问出他们的姓名,凭他们的身份,很难让他们入罪。”柳三郎自从明白皇上的打算后,他就知道,皇上是打算留下大部分学子。 只诛首恶,其余不论。 何况程澄到底是皇上的师弟,念着一份师出同门的香火情分,皇上也不会对程澄如何,毕竟他的学问是实打实得很好。 皇上还想借着程澄树立起另外一个当代圣人,以程澄的口传播皇上的想法,影响天下读书人。 皇上始终是站在帝国主宰的角度看待人或是事。 “我请慕小姐去京城就是为商讨如何能让陈四郎洗清冤屈,风风光光走出牢笼。” 柳三郎拿着陈四郎做借口,“他毕竟是被我们连累的。”一瞬间又暗暗把慕婳划拉到自己这边了。 慕婳没注意这些字下的含义,微微颔首道:“我原本也打算去京城的,谁知正好碰上他们杀了仵作,还意图陷害我杀人。” “真把我当做没杀过人,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 慕婳嘴角勾起,一抹凌厉之色好似裹住一层的血光。 柳三郎莫名感到后背一凉。 红莲长公主唇边的笑容淡去,眉头微锁紧,眸光好似落在慕婳身上,又好似想着别得事儿。 慕云低声提醒:“婳婳,你是女孩子,在关外流放之地,你我经历了一些事,但这些不适合在外人面前提起。” “哦。”慕婳点点头,“下次我不说了。” 慕云悄悄打量红莲长公主,眼中闪过一抹十足的戒心。 柳三郎被外人这个词刺得有点肝疼,“慕小姐决定同我一起去京城?共商大事了?” “慕十三爷还有锦衣卫的差事,何况读书人一向抱团,最是看不上锦衣卫,往往锦衣卫一出面,读书人会一心对付锦衣卫。” 柳三郎遗憾的说道:“这一次的事,十三爷还是尽量不出面为好。” “……” 慕云鲠了一下,不悦的皱眉,却无法否认柳三郎的话。 红莲长公主慢悠悠的说道:“魏王的儿子也不是很适合出面,程澄也算是魏王的师兄了,当初程澄的父亲经常入宫教导皇子公主们读书。他是太子太傅,同样也是魏王的启蒙老师。” “此言差矣,我姓柳,名澈,并非魏王殿下的儿子。” 柳三郎一派端方,儒雅清高,果决般说道:“魏王殿下同家母的前尘往事,不是晚辈可以过问的,我以宛城读书人的身份为同窗喊冤,同魏王殿下何干?” 红莲长公主抿了一下嘴角,嘟囔道:“所以说我最烦你们读书这张嘴了,明明你就是魏王的儿子,偏偏说出一番道理来,怎么都能占到便宜。” 慕婳点头表示很理解红莲长公主的心情,一老一小相视一笑,彼此好似更显得亲昵上几分。 柳三郎明明占据了上风,反倒预感自己前景堪忧。 记起皇上那句她来……看来皇上指得就是面前这位夫人了。 还好不是男人。 但是这位夫人只怕比男人更让人头疼。 “你们站到一边去,别耽搁我问话,再拖延下去,不仅把我的气势拖没了,我只怕是根本进去京城!” 慕婳直接命令锦衣卫司指挥使慕云和魏王的儿子柳三郎,再一次惊呆了趴在地上的两人。 红莲长公主笑盈盈望着,心情愉悦极了。 慕云和柳三郎互相看一眼,沉默片刻,乖乖迈开脚步,站到了一旁,不再干涉慕婳审案。 “我说!”阴沉男子感到慕婳的目光,方才的视死如归统统抛开,他可以在孤女慕婳面前逞英雄,然而如今慕婳身边站得人,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何况慕婳可以让慕云和柳三郎乖乖听话,让……许是消失多年的红莲长公主都以慕婳为主。 他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蚂蚁。 坦言道:“我不是程大学士的亲戚,也不是他的学生,只是在京城书院做点杂事,以前受过木瑾一些银钱上的好处,在书院中被木瑾关照过,听说木瑾被慕婳掰断手指,又被陈四郎斥责,木瑾大失颜面,我便凭借在早些年在江湖的经历,和我父亲留下的些许人脉报答一下木瑾。” “我父亲本是江湖人士,早些年在北直隶一带颇有威望,后因为兄弟比武助拳,吐血而亡。父亲临终前逼我发誓,不许在走他的老路。” “我母亲散尽家财,宁可去书院做浆洗的活计,也不愿意再同江湖绿林有所牵扯,我是在书院长大的,只是我脑子笨,读书不成气候,只能在书院做一些杂事。”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极其动人,把一切罪责都揽到他和木瑾身上,将程门摘了个干干净净。 言罢,他缓缓比上眸子,一副任由慕婳处置的样子。 “陷害陈四郎奸杀女子的事,是你安排的?” 慕婳淡淡的问道。 “不是。”他摇摇头,“我只负责带出他们五人,帮木瑾擒拿你,其余事我都不清楚,程易也只是被我拽来奏热闹,他总惦记要看他们五人的功夫如何。” 他唇边益出一分苦涩:“没想到慕小姐身手了得,他们演练祖传剑法和五行阵都奈何不了慕小姐。不仅没能擒下慕小姐,反倒被慕小姐挑断了手筋。” 柳三郎看了一眼已经被锦衣卫弄出门外趴着的五个少年,又看了一眼残留在家具上的剑痕,当时一定是刀光剑影,凶险无比。 总不能慕婳身手高强,没有吃苦,就把这件事轻轻放过。 他想把程门摘干净? 还要看柳三郎答不答应。 ps今日两更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惩戒 啪啪啪。 掌声响起,众人闻声望过去,慕婳含笑鼓掌,她黑如漆墨的眸子印着阴沉男人欲盖弥彰的身影,“你一推三六五,过错都推到木瑾头上去了。” 男人说道:“绝不敢蒙骗慕小姐。” “你说出这番话,当我会相信?还是你觉得我好糊弄?” 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慕婳抬起一脚直接踹在他肩上,咔吧一声,男人闷哼呼疼,捂着碎裂的肩胛骨,阴沉的脸庞满是冷汗。 不仅是他,旁人听到那清脆的响声都觉得骨头疼。 慕婳从来就不是打嘴仗的女孩子,更不会有耐心同敌人摆事实,讲道理,争出个高低胜负,一言不合,她就会动手。 “你是瞧不起我吧,一定是的,认为我只是个粗鲁的女孩子,没带脑子,你半真半假的说上一通话,我就会相信你一切同你没有任何的干系。” 慕婳再一次抬脚踩住男人另外一只手的大脚拇指, “你说你读书不成?指腹的茧子从何处而来?你说你只是书院的杂役,程大学士的侄子对你态度谦和,隐隐以你马首是瞻。” 她脚下用力,男子汗水片刻湿透了衣衫,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地面。 “我方才废了你持剑的手臂,而你这条写字的手……”慕婳居高临下,轻声问道:“我听师傅提过,只要废了人的大拇指,便再也提不起笔来,我一直没碰到过读书人,也不知师傅说得准不准,不如在你身上试验一把?” “不。”男人面容惨白,“慕小姐,我说得句句都是……不,慕小姐请脚下留情,我……是,陷害陈四郎的计划是我想的,那女人是我让木瑾找来的,她不是良家女子,只是青楼中的一个丫头,染了脏病的妓女。” “木瑾用十两银子给她赎身,等同买下她的性命,命她宛城,制造机会偶遇陈四郎,这些事都是木瑾一手操持的,我并没有说谎。” 慕婳冷笑道:“十两银子就买下女子的性命?脏病怎么了?不是你们这群臭男人好色,她会染上脏病吗?你嫌弃妓女腌臜,怎么就不去想想你们在她们身上取乐的事?” 女子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 她只能顾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其余的事,她根本管不了,但是她对残忍的现实无奈,不等于看到无辜的女子被人当做工具随意的践踏。 哪怕那个枉死的女子是个卑贱的青楼女子。 男人的拇指生生被慕婳踩断。 红莲长公主眸子闪烁,柳三郎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意外。 果敢洒脱的慕婳令人心折,然慕婳的善良大度却令柳三郎心动,她尊重每一条生命,尊重每一个人,又不会因为善良而没有底线和准则。 男人拇指被废,突然大声哀嚎哭泣,同方才被踢碎肩胛骨时完全不一样,赤红的双眸浮现着疯狂和怨恨。 “我喜欢你的眼神,这才对嘛,否则我欺负你,又有什么意思?当你用无辜的女子的性命做陷阱时,女孩子死前的目光肯定和你一样的。” 慕婳丝毫不畏惧他染血的眸子,也不怕男子寻她报仇,声音一如既往的清亮恬淡,“她在你眼里是腌臜且为微不足道的蝼蚁,你……也是我眼中的蝼蚁!” 男人低吼道:“就为了一个青楼贱人?你竟然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他说不上是后悔,还是悲伤委屈。 这辈子从没想到会因为一个卑贱的女人而失去一切。 “柳三郎,你去找个笔把他方才说得写下来。” 慕婳毫无自觉的吩咐,而魏王殿下的儿子,皇上最为看重的侄子,二话没说出门去找笔墨,甚至不曾吩咐跟他一起到宛城来的仆从。 皇宫的侍卫们也见过不少的京城贵女,连被太后娘娘称赞的嘉敏县主都没这等气魄,骄纵的魏王妃都不敢直接指使魏王殿下。 柳三郎是个软弱的人? 别逗了! 侍卫们一直跟在柳三郎身边,虽然不清楚柳三郎君子面容之下的心情,但是能同皇长子等皇子,朝臣侃侃而谈,不卑不亢,他绝对不是听话的。 皇上有时都奈何不了柳三郎啊。 “你把他的口供送去县衙?”慕云的锦衣卫身份不适合做口供的证人,可以说在场的人中,只有柳三郎是最合适的。 无论何时,婳婳总能维持清明,迅速做出最为有利的决断。 “宛城县令同程门中人关系匪浅,没有他默许,陈四郎明显疑点重重的案子,不会做成证据确凿的铁案,我记得他以前很欣赏陈四郎的,还曾主动帮助过陈四郎。县令一反常态的原因,不是他不喜欢陈四郎的才学了,而是有人保证会给他更多的好处。” 慕婳睨了一眼程易两人,“把证据送给宛城县令,他也会当做没有看到,或是认为我私设刑堂逼供。” 此时柳三郎已经拿着写满口供的纸张走进来,在证人处清晰般写着他的名字,他没等慕婳再吩咐,弯下腰抓起男子的拇指,沾着地上尚未干涸的鲜血,在纸张上按下指印。 旋即柳三郎递给慕婳,一如他只是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儒雅依然,君子依然。 然而无论是侍卫,还是锦衣卫,都不由得心头冒着凉气,看向风光霁月的柳三郎目光中带着一抹慎重。 锦衣卫以严刑逼供闻名,还是不如柳三郎宛若寻常让人按手印。 慕婳收好纸张,“你派两个人押着他们,咱们立刻动身去京城。” 柳三郎点头道:“的确该去一趟京城书院了。” 两人目光相碰,慕婳见到他眼里的温柔和纵容,这感觉……有点奇妙的感觉,随之柳三郎恢复寻常,慕婳也只当自己看错了。 “姑姑,你再派个人去把陈四郎在牢房中写的东西拿过来,要悄无声息的,别惊动了县官。” “好。” 红莲长公主绝对是有热闹不怕事大的主,自从同太后娘娘对抗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似今日这般兴奋了。 她挑中的女孩子,不闹则以,一闹必然震惊天下! 这才是她选的继承人! ps小鱼小虾而已,必须碾压的。求月票 第一百六十二章报仇 陈四郎倘若继续在大牢中悲伤秋月,他也不会是慕婳听过的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了。 红莲长公主的人可以悄无声息进入宛城大牢,找到陈四郎,并拿走他所写的文章,唯一帮不上忙的人只有慕云。 他锦衣卫十三爷的身份太耀眼,总会得很多人的注目,显然不适合。 “二哥,你帮我打听一下……”慕婳指了指靠在墙壁上的女子,“问清楚她口中的二当家在何处?” 柳三郎微眯眼眸,一道寒芒射出来。 慕婳不是不能对女子动手,而是不让二哥为自己做点什么的话,二哥心情肯定不大好。 “问清楚你待如何?”慕云丝毫不怀疑手下逼得口供的能力,“二当家在江湖上算个人物,在我面前他就如同土狗,随便处置了也就是了。” 慕婳摇摇头道:“横竖我同柳三郎一起进京,就算城门关了,柳三郎也有本事叩开城门。” 柳三郎微微颔首,证明慕婳所言非虚。 红莲长公主怔了一瞬,神色晦暗不明。 慕云难掩震惊,皇上到底有多宠柳三郎? 那可是帝都的城门。 城门落了锁之后,任何人没有皇帝的首肯都进不去京城。 红莲长公主送给慕婳的手串可以进得去皇宫,却无法让落锁的帝都城门重新开启,毕竟她只是长公主,而非帝都的主人——当今圣上。 柳三郎这份恩宠,不单单是皇上宠爱看重他,更多得是皇上很信任柳三郎,愿意把这份连皇子都没有荣耀交到柳三郎手上。 “最近两年,皇上不再纵容御史对他说三道四了,以前皇上哪怕多宠爱哪位后妃多几日,御史都会上折子说皇上不该偏宠后妃。” 红莲长公主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皇上把出入京城的特权给三郎,御史台少不了上书信规劝。” “您多年远离京城,没有再见过陛下,自然不大了解陛下。” 柳三郎勾起嘴角,毕恭毕敬的说道:“御史仍然有闻风奏事之责,他们思虑不周全,说错了话,皇上对御史多有宽容,皇上这份宽容,令御史们认识到以前妄图干涉皇上决定是错误的,御史台已经很久没有呈上奏折规劝陛下。” 红莲长公主幽幽长叹一声,“皇上让我都不敢认了。” “皇上乃天子,龙威虎步,万民敬仰。” 柳三郎流露出敬佩之意,敬佩皇上的深谋远虑,和皇上的心胸,然而倘若哪位大臣觉得皇上孱弱,好糊弄? 那人绝对小看了皇上。 孱弱宽和,不意味着皇上就准许大臣们忘记君臣之道。 慕婳道:“我只是要二哥找到二当家而已,你们怎么扯到皇上头上去了?这话题偏得都没边了。” 略带几分抱怨令柳三郎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二当家?” “你跟着去看不就明白了。” 慕婳故意卖个关子就是不愿意把话都说明白了,让柳三郎意外吃惊的画面一定很美。 在他们说话斗嘴的功夫,锦衣卫已经问明白二当家藏身何处,被惊变喝傻的妇人,交代极为详尽,根本没让锦衣卫耗费多余的力气。 慕婳率先从屋子里走出去,柳三郎和慕云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抬脚追上去,红莲长公主轻笑一声,“看到没?他们两个是人杰了吧,不是一样跟在慕丫头身侧?就他们这份眼力,你也要多学学他们。” 已经返回主人身边的少年扶着长公主向外走,并没有回主子的话,他无需跟着慕小姐,他的主人永远都是长公主! “你把木瑾安排好了?” “您放心,他死不了。” 少年低声保证,“慕小姐对木家好似另有安排,否则也不会再同夏老夫人谈合作事宜了。” 红莲长公主微微一笑,“只要木瑾不死,别让我同慕丫头无法交代就行。这畜生着实让我心烦,还有那个三小姐……” “主子,这事您最好别再插手。” “哼,不插手?让永安侯夫人继续算计慕丫头?”红莲长公主冷哼连连,“我都没记住这么个小角色,竟是能嫁给永安侯,还想让她女儿嫁去魏王府不成?她想攀附魏王的儿子,我是不管的,但是她再敢伤慕丫头,我绝不容她!” “慕小姐只怕更希望自己亲自教训永安侯夫人,她不是指望您帮忙或是保护的小女孩。” 少年不信主子看不明白,只是主子太喜欢慕小姐,容不得旁人亏待慕小姐一丁点。 红莲长公主语气里带有几分难以释怀的思念:“帮她,她会生气,不帮她,我会心疼,哎,想我似慕婳这般大时,父皇怕是对我也很头疼吧。” 她总算明白父皇当时为何既是无奈又是心疼的看着自己,不过当日她虽是也做了几件事,还真比不上慕婳。 唯一值得炫耀的事,却是那样的结局,她只能离开京城,浪迹天涯。 等慕婳得到传承之后,她的光芒会更加耀眼,许是会直追开国长公主。 ***** “就在前面了。” 锦衣卫骑马在前面引路,很快来到另外一处民宅,恭敬的回禀:“属下已经派人提前来盯梢了,那人包扎好伤口后,一直没有出门,据盯梢的人说,他还叫了两个粉头……” 察觉到这些事不该同还是女孩子的慕小姐说,锦衣卫抿了抿嘴唇,不等慕婳和十三爷吩咐,让锦衣卫包围住民宅,驱散四周的百姓。 “去敲门。” 夕阳余晖洒在慕婳身上,衬得她眉眼精致如画,黑瞳仿佛撒了一层金子,瑰丽柔和。 慕云向锦衣卫颔首,锦衣卫一脚踹开大门,习惯凶悍抄家的锦衣卫哪里会敲门呢? 还是踹门才是他们锦衣卫的作风。 他们直接冲进去,把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究竟的江湖好汉全部按倒在地上,迅速熟练极了,他们也希望在十三爷面前显一下本事。 二当家气冲冲跑过来,他裸着肩膀,正同粉头开心,却突然闯进一伙人惊扰了他的好事,“你们活腻歪了不成?敢打扰……” 看清楚门口马上坐着的女孩子时,二当家顿时汗毛都竖起来,“慕……慕婳?” 第一百六十三章正中 骑在马背上的女孩子给他的印象太深了。 不仅因为慕婳是漂亮的,更是因为慕婳把他打到吐血。 慕婳从锦衣卫手中要来弓箭,在二当家出现在门口那一刻,拉开弓弦,弓弦宛若满月,搭在弓弦上的箭翎尾羽轻轻抖动,擦得银亮的箭尖被残阳镀上一层鎏金色,仍然显得寒芒闪烁,杀气腾腾。 二当家本能感到危险,死亡从没有离他如此之近,他甚至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他本该转身便逃的,脚步移动不了分毫。 慕婳如同猎人,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的猎物,甚至避无可避,勉强挤出讨好的笑脸,期望能用自己的谦卑换得猎人的宽恕。 柳三郎握紧缰绳,耳边传来慕婳低咛,“其实我最拿手不是拳头,而是射术。” 当初为练出百步穿杨的射术,她迟了不少的苦,手臂悬铁球,在日头下一站就是两个时辰,汗水泪水不知流了多少。 她明明不需要受这样的苦楚,应当似庶妹们一般坐在清凉的楼阁亭台中赏花做诗,不是没有抱怨过,然而见到母亲含泪委屈的眸子,兄长愧疚的目光,她只能咬牙忍下来。 慢慢的,她喜欢上训练的感觉。 好似一切尽在掌握,掌握自己的性命,亦能夺走别人的性命。 赏花扑蝶的女孩子只能由父母兄长安排嫁人。 慕婳勾起嘴角,“可惜了,我的弓箭下不留无名之辈。” 好在她将那把弓箭留在墓碑前,否则那些死在她弓箭下的蛮夷首领,副将会感到无限委屈,二当家……连跟草芥都不如。 嗖,慕婳放开弓弦,箭翎急速冲向告饶的二当家,好似只是眨眼的功夫,又好似比眨眼更快,二当家作揖向慕婳告饶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即二当家低头看向自己下身,仿佛在诧异小腹下怎么多出只弓箭? “啊。” 剧烈的疼痛令二当家反应过来,他那玩应中箭了,随着二当家的哀嚎,鲜血这才慢慢晕染开,染湿了他的衣衫。 柳三郎闭了一下眸子,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慕婳怎么偏偏最爱让男人做不成男人? 上一次她一脚踩断了调戏掠人的贼子,这一次又直接一箭……额,二当家那活儿被慕婳射下了。 二当家哀嚎着捂着小腹,在地上翻滚,碰到伤处,那支箭翎又往下沉了一分,天下又多了一个太监,肉块从染血的下袍滚落…… 簇拥着慕婳的男人同时感到小腹一紧,看向慕小姐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敬畏。 这动不动就给男人去事的作风,哪个男人不怕? 这可比言语的威胁厉害多了。 慕小姐这样的性子,还嫁得出去吗? 敢娶慕小姐的男人都是勇士,得多想不开啊,不,娶了慕小姐,等同于娶回家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此后他再不敢在外面胡来了。 完全可以修身养性了。 慕婳勾起嘴角,把弓箭扔回锦衣卫手中,转身对眸子沉沉的慕云道:“二哥可有门路把他送宫去?” “送进去侍奉宫妃。” 慕婳笑盈盈的说道:“送去给宫妃刷马桶,否则把一个太监留在外面,他会被人歧视嘲笑的,万一扭曲了性情,许是会有不少女孩子遭殃。” 刷马桶? 岂不是说得刷一辈子马桶了。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呸呸呸,他们怎么能把慕小姐想成寻常狠辣的女子? 慕云微微颔首,“总管太监总能给我这个面子,不过他这身功夫也得废了才好,省得他仗着功夫冲撞了贵人。” “二哥办事,我放心。” 慕婳灿烂般一笑,眼角扫过儒雅温润的柳三郎,好奇的问道:“你就不觉得我残忍?” 柳三郎慢条斯理的抖着缰绳,“残忍?不觉得,他还能去宫中刷马桶已经是不错的结局了。” “……” 慕婳感到后背一股寒意,虽是好奇,却一点都不想打听柳三郎的打算。 君子如玉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看天色尚早,纵马疾驰的话,应该能在关上城门前,赶到京城。”慕婳略有遗憾,“可惜了。” 又说可惜了,是可惜不能让他麻烦更多吧。 只要他敲开帝都城门,随后几日定是少不了麻烦,本就着实耀眼的他,会更受瞩目,以后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上。 “你坑起我来,一点都不含糊。”柳三郎斜睨慕婳一眼,“我记得京城西郊有一个山坡,那里中满了梨树,黄昏时景色格外漂亮,我们可以先去欣赏梨花,山坡下还有一眼甘甜的清泉,用来泡茶最适合不过。” 慕云脸若锅底,“婳婳,不会去的。” 当着他的面直接拐婳婳去欣赏景色? 柳三郎是不是真把他当做无能之辈了。 慕婳愕然片刻,“服了,柳三郎,我服了你了。” “哪里,哪里。”柳三郎不顾慕云投过来的眼刀,温润一笑:“我知晓慕小姐舍不得令我为难,下一次,我们一定去京城西郊赏景,就这么说定了,今日还是先去京城吧。” 不等慕婳是否点头,柳三郎率先拨开马头,先行一步。 慕云咬牙追了上去,“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婳婳何时答应同你一起赏景了?” 他们带走了沉默的锦衣卫和皇宫侍卫,少刻功夫,方才还被人簇拥着的慕婳,一个人呆愣般骑在马上,她又被柳三郎算计了么? 她反倒没觉得太生气,二哥却气得不行。 和柳三郎说话,真要加倍小心才行,一不留神,她就有可能答应一些邀约。 信守承诺恰好是慕婳的优点之一。 柳三郎看到这一点,才几次三番做这样的事吧。 “不忍令他为难?哪有哦,他同我有什么关系?” 慕婳提起缰绳,策马直追前面的两人,晚风拂过脸颊,凉凉的,柔柔的,很舒服,残阳映衬她唇边越来越深的笑容,前方奔驰互相较劲的慕云和柳三郎,意气飞扬,洒脱自由,才是少年该有的精神。 以前慕云和柳三郎都太少年老成,心机深沉,计较得失,他们少了许多少年人的冲动和激情。 慕婳更喜欢见显露少年豪情的二哥,至于柳三郎……她突然想到在柳宅做客三小姐,会不会失望柳三郎不在家呢。 ps继续求月票,可以记一下女主到底弄了几个太监,嘿嘿 第一百六十四章婚约 永安侯夫人绝不会满足把精心培养的三小姐只是嫁给魏王的儿子。 柳三郎的年岁同三小姐更般配一些,何况柳三郎背后还站着皇上,魏王倘若不傻的话,一定会选皇上最看重的儿子做世子。 毕竟魏王要认回儿子,必然会得罪魏王妃,进而惹得太后娘娘不悦,当前唯一能同太后娘娘较劲的人也只有皇上了。 京城永安侯府,永安侯最近出了必要的上朝,几乎都待在书房,翻箱倒柜寻找祖宗留下的手札等书卷,然经历过一次抄家,又在关外流放十余年,永安侯府不少祖传的物什,早就散得没了踪影。 永安侯脑上顶着敞开的书卷,颓然坐在书架旁的矮椅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想到慕婳留给他的‘证据’,他就觉得心惊肉跳。 先不说祖宗做得着实不光彩,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翻出来固然让他没脸,但还不至于有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慕婳最后那句祖上得罪过的后人依然健在,还有意寻仇,才是永安侯不安的根源。 听慕婳的意思此人官职不小,颇有能力让永安侯再次被抄家夺爵。 “侯爷,侯爷。” 守在书房门口的小厮探头探脑,最近侯爷太反常了,以前看到书就头疼,最近却像是住在书房一般。 “何事?”永安侯高声道:“没见本侯正忙着?有事直接去后宅回夫人。” 一日没有确定慕婳所言真伪,他一日就放不下心。 “夫人还没回来。”小厮面带几分为难,“夫人让三小姐和二姑奶奶去了宛城,夫人自己回娘家去了,说是掌灯才能回来。” 二姑奶奶就是慕姒,永安侯闪过二女儿的俏丽身影,突然记起二女儿的生母,是个温柔内向的女子,羞怯动人……可惜命不长,生个孩子还能香消玉殒。 倘若当初夫人娘家那边自梳的姑奶奶抱走慕婳,他是不是就不用似今日这般为难了? 慕姒绝不会如同慕婳一般难缠。 可惜……夫人当日以嫡女不能交出去为由,转而送去了慕姒。 小厮继续道:“门口来了一对父子,听门房的哥哥说,他们穿戴很是寒酸,可是口气却是很蛮横……口口声声说是侯爷的亲家……年少一点的男子说是您的女婿。” “什么?” 永安侯一下子从矮凳上蹦起来,“竟然敢到侯府行骗,来人,拿下他们送到衙门去……本侯……” 好似想到了什么,永安侯宛若泄了气的皮球,“慢着,慢着,他们有没有说从何处而来?” 能在永安侯跟前当差的小厮都是机灵的,这样的事绝不是骗子那般简单,躬身道:“听着是关外的口音,年少那人口气极大,口口声声说是同三小姐定亲了,他还说不是他们家给了侯爷回京的门路,侯爷这辈子都回不来京城!” 那口气如同永安侯府的大恩人一般。 正因为他们父子太有底气,身板又很硬,侯府门房的仆从只能先对付着,赶忙让人向侯爷报信。 永安侯眼角抽抽个不停,几乎破口大骂,“媛姐儿没同混子定亲,谁再敢说他是媛姐儿的夫婿,本侯撕烂她的嘴。” 本来媛姐儿能嫁给英国公世子,永安侯已经很满意了。 听夫人后来隐约流露出的口风,媛姐儿会嫁得会更好,永安侯知晓自己的夫人,总能达到目的。 永安侯想着媛姐儿会不会嫁给皇子? 倘若他将来的女婿能登上帝位,他岂不是会成为国丈? 到时候就不是他怕祖上的仇人找上门来,而是仇人的后人胆战心惊。 此时有人上门来说是同三小姐定亲了,永安侯如何能不怒? “奴才已经让门房们都闭嘴了,只是他们父子再在府门口乱嚷嚷,被左邻右舍听去了,对三小姐着实不利。” 永安侯暗暗咬牙,闷闷的说道:“同他定亲的人是慕婳,不是媛姐儿啊。” 当时侯府的三小姐还是慕婳,当然同慕媛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两位小姐却是身份掉包了,慕媛被证明是侯府的女儿,慕婳只是商贾木家的女孩。 慕媛被认回侯府后,自然成了三小姐。 最后永安侯夫人虽然也收慕婳为义女,慕婳却因为真实的生日迟了慕媛两日,而成了四小姐。 “你们先去把他们父子安置在西跨院,找几个嘴严忠诚的婆子好好侍奉着,无论他们说出什么话,都先应承下来。” 永安侯按着胀痛的额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倘若慕婳如同当年好摆布,直接把慕婳嫁过去这桩麻烦就解决了。 可偏偏慕婳手中握有他祖上的把柄,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打人,一般人奈何她不得。 同慕婳讲道理……她肯不肯听另说,一旦惹恼了她,永安侯觉得自己都未必能躲过慕婳的拳头。 “他们万一问起侯爷?” “蠢货!” 永安侯跺脚道:“你不会说本侯不在府上?不会说本侯出门应酬去了?” “奴才明白了,侯爷息怒。” 小厮暗暗腹诽,果然这才是侯爷,一旦有事,侯爷总是远远躲开,直到事情解决后,侯爷才会出现。 还得依靠永安侯夫人打发走那对父子。 四小姐在侯府伤人无数,仆从老实了不说,根本不敢再打四小姐的主意。 永安侯夫人还能让四小姐代替三小姐这个侯府正经的嫡女嫁过去? 怕是很难吧。 从关外赶过来成亲的父子被侯府仆从请进了西跨院,其中年轻一点的男子眼睛都不够用了,丫鬟漂亮极了,比画上的仙子还好看。 “看你那点出息!” 上了年岁,满口大黄牙的老者故作矜持,可是眼睛也一直在丫鬟身上打转悠,“你以后可是永宁侯的三姑爷,侯府响当当的主子,侯府的富贵起码有咱们一半,等见到三小姐,你就明白什么是天仙绝色了。这些丫鬟……不值得一提。” “爹,我就是看看。” 青年面容憨厚,嗓门很大,嚷嚷道:“我听说侯府小姐都有陪房丫鬟?嘿嘿,到时候我送爹两个暖被窝……” 在一旁侍奉的丫鬟又羞又气,却畏惧永安侯的吩咐,不敢乱说。 第一百六十五章建议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永安侯府的门房下人才见到夫人的马车,两盏引路的灯笼时隐时亮,在夜风中摇曳,光点漂浮,一如根基尚浅的永安侯府。 马车进入二门,李妈妈先从马车上跳下来,扫了一眼恭候在马车周围的仆妇,皱了皱眉,早有识趣有脸面的婆子上前福了一礼,“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果然是出事了。 李妈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样压低自己的声音,“夫人今日有些困乏,倘若事不大,明日再回了夫人。” 眼下之意是永安侯夫人在娘家颇为不痛快,心情很是不好,便是李妈妈都不大敢在此时触夫人的眉头。 婆子几乎趴在李妈妈耳边嘀咕了两句。 李妈妈五官几乎挤在一处,“怎么会?不是说他们得等太后娘娘寿宴后才到么?夫人派去的人怎么没拦住他们?让他们就这般大咧咧的进京?” “奴才也不知,许是走岔了路?侯爷那边还等着夫人的消息,已经派了好几个小厮过来问夫人了。” 婆子也知道点内情,永安侯夫人派去‘迎接’亲家的人就是她娘家兄弟,谁知娘家兄弟刚出京没两日,还没完成夫人的吩咐,那对父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这事一旦不好,她兄弟固然没了性命,他们一家怕是在夫人手上难逃活命。 “李姐姐知晓我兄弟是个老实的,他不敢违背夫人,这一次……着实是赶巧了,谁能想到挨千刀的他们提前动身?”婆子抹着眼泪,哀求道:“咱们从小一起长大,还请李姐姐在夫人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李妈妈根本没心思同她废话,压低声音道:“快收了眼泪,我还要回禀夫人,若是因你兄弟害了三小姐,就算我帮你求情,夫人也不会开恩。” 夫人对三小姐抱有怎样的期望,没有人比李妈妈更清楚了。 为了三小姐,夫人做了多少事儿? 可是夫人精心栽培的三小姐不如嘉敏县主,亦不如被夫人利用轻易舍弃的四小姐,夫人在娘家听到四小姐的消息时,脸色阴沉得极是难看。 李妈妈不敢耽搁,几步走到马车旁边,低声唤了一句:“主子。” “我这半天不在家,府上就出了事?” 永安侯夫人声音透着疲倦,面色阴沉走下马车,“无论闹出何事,等我喝口茶再回。” 在娘家她费劲口舌,都没能让弟妹点头,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初不是她说服母亲,弟媳一个丧母长女能嫁给她兄弟? 如今只不过想要弟媳嫁妆中的医书罢了,她竟推说是祖传的医术,不能传给外人。 真是笑话,她亲生女儿可是管弟媳王氏叫舅母的,怎么就成了外人? 归根到底,弟媳还是想为儿子求娶媛姐儿。 永安侯夫人也是看重娘家外甥,可媛姐儿如何能嫁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外甥?以后她自然会关照外甥,提携娘家,却不能牺牲媛姐的终身。 她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侯府的,总有法子让弟媳妥协。 李妈妈扶住永安侯夫人,轻声道:“是他们,关外那对父子提前进京了……” “什么?!” 永安侯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胸口的郁闷之气又加重一层,几乎堵得她喘不过气来,“该死的,奴才是怎么办事的?竟然……竟然……” “主子,主子。” 李妈妈连忙摩挲着永安侯夫人的胸口,为她顺气,有用眼神叫来两个大丫鬟撑住夫人的身子,“您先别着急动怒,他们直接找上侯府,那事还没传扬开去,总会有办法遮掩一二的。” 永安侯夫人眸子闪过一抹狠厉,狠狠推开搀扶自己的大丫鬟,“立刻,立刻派人去静园,就是绑也要把慕婳给我绑回来。” “……” 婆子丫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缓缓向外走。 侯府有得是擅说辞的人,有不占理也能强辩两分的,亦有嘴皮子利索的吵架王,可她们再能说又有什么用? 就算慕婳名分上是永安侯夫人的义女,四小姐说不来,她们凑在一起都打不过四小姐啊。 夫人让她们把四小姐绑回侯府,她们哪有那本事? 平时她们说说闲话,玩点小心眼还行,她们会得那些都奈何不了四小姐。 李妈妈扶着永安侯夫人进门,眼里闪过犹豫之色,永安侯夫人一个人坐在炕上生闷气,瞥了她一眼,“你有何话要说?” “我……”李妈妈跪在夫人脚边,为主子脱去鞋子,换上在家穿得软鞋,低声道:“四小姐怕是很难回府了。” “哼。” 明显感到永安侯夫人如刀子一样的目光,李妈妈跪直了身子,“奴才跟了主子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是主子的奴才,万万不敢有任何异心,时刻都记着主子。四小姐同以前不一样了,主子再用以前的法子,只会把四小姐越推越远。” 永安侯夫人闭了一下眸子,“你是让我再选一人?” “奴才是觉得四小姐没准对三小姐以后会有好处,把四小姐嫁到关外去,首先二少爷就不会同意,况且四小姐那性子,一旦闹起来,三小姐的婚事怕是……主子,四小姐求得是什么,您比奴才清楚,侯府庶出的小姐还不是随着您安排?” “侯爷怕是也些看重四小姐了,反倒对庶出的女儿不大在意。” “五小姐,六小姐年岁小了一点,可也能把这门婚事拖上一拖,等到三小姐嫁入高门,还怕他们在拿以前的事做文章?” “悄无声息毁了这门婚事,甚至说动二少爷,直接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都不是难事。” 李妈妈缓缓低头,“奴才是有点心疼四小姐,可是奴才是您的奴才,一心为主子着想,奴才看主子少了以前的冷静,您遇上四小姐总是……总是太意气用事了。” 她真没见过主子会那般恨着四小姐。 “此时咱们最怕把这门婚事张扬开,奴才不敢说了解四小姐,然能肯定,四小姐绝对有本事把这事闹到人尽皆知,到时候……三小姐不嫁都不成了。” 永安侯夫人长叹一声,“让我再琢磨琢磨。” 第一百六十六章手段 李妈妈侍奉永安侯夫人洗漱歇息,毕竟天色已晚,永安侯夫人又是妇人,不方便见那对父子,况且永安侯夫人精力倦怠,经过李妈妈一番劝解后,她的确需要好生考虑。 倘若她还是用老方法针对慕婳,肯定得不了好处,没准还得被慕婳弄得灰头土脸。 永安侯夫人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谋算上自是不弱的,以前是没想到慕婳性情大变,同时又因为慕婳反抗激起她的怒火。 她沉迷于让慕婳听命,差一点忘记她还有要事……媛姐儿的婚事才是她头等大事,慕婳再出众也是女孩子,婚事总会得她点头。 同慕婳闹得太厉害,不仅影响媛姐儿的婚事,更会让勋贵圈子命妇说颠三倒四,当年她所做得那些安排,并非是没有看不明白的人。 能在宅门中立足主持中馈,打理庶务的夫人哪有蠢笨的? 真正愚蠢的夫人也坐不稳位置。 永安侯夫人想着想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枕着胳膊,喃喃自语:“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们以前不提,只因为我们同英国公交好,婳姐儿性情不得她们心,她们没有必要为个黄毛丫头得罪我。” 李妈妈轻轻帮着永安侯夫人捶腿,低垂下脑袋,今日她说得已经足够多了,再多说便会引起主子的怀疑。 然而一旦慕婳有了个强硬的靠山,见风使舵的人就会多起来。 永安侯夫人定然会名声有损,媛姐儿嫁进魏王府将会难上加难,慕婳反而会得到勋贵夫人们的同情,没准能攀上高枝,再反过来对付她。 “你提醒得很有道理。”永安侯夫人主动抬手,拉李妈妈坐在自己身边,李妈妈年岁只比她大两岁,可似比她大上五六岁。 她经过抄家等于变故,已比同龄人显得苍老,李妈妈更老于她。 “这些年你跟着我受苦了,前一阵子我冷落你,你别怪我。”永安侯夫人拉着李妈妈的手,“是我迷了心,魔怔了。” “奴才只是尽了本分,主子对奴才的好,奴才这辈子都记得。” 李妈妈热泪盈眶,赶忙阻止永安侯夫人继续说下去,“奴才只盼着主子能顺心,三小姐能太平富贵,别的……奴才连个亲人子侄都没有,还能盼着什么?” 永安侯夫人鼻子也感到一阵酸涩,“过两日,你挑个懂事,老实孝顺的小丫鬟放在身边吧,不让她侍奉你,也要有个人陪你说说话,我再送你百亩良田,你跟了我这么久,总不能眼看你晚景凄凉,没个落脚地方。” “多谢主子隆恩。” 李妈妈跪下碰碰给永安侯夫人磕头,“奴才为主子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好了,好了,别说什么死的话,以后媛姐儿出息了,她也不会忘了你。” “三小姐聪明伶俐,容貌无双,总能得偿所愿。” 李妈妈又狠狠的恭维了三小姐一通,永安侯夫人唇边多了一抹真挚的笑容,媛姐儿在慕婳面前没讨到便宜,她依然有信媛姐儿会嫁入魏王府。 只待她解决了那桩婚事,既然慕婳不适合了,就只能在庶女们挑选一个合适的,至于慕婳……没有这对父子,总还有别的男人。 永安侯夫人眯起丹凤双眸,“你帮我多看着点府上的小姐,省得一个个都学婳姐儿,再闹出个什么来。” 李妈妈连声应是,挑暗了烛火,缓缓退出门去。 侯府回廊早早挂起灯笼照明,映衬着天上的繁星,永安侯府一派花团锦簇,富贵荣华。 夜风挂过,李妈妈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她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望着在摇曳的灯笼,李妈妈长出一口气,总算让主子暂时收手,打消针对四小姐。 “李妈妈,我代替公子谢谢你维护慕小姐。” “……” 李妈妈再次打了个激灵,回头看去,在夫人窗沿下花圃中,窜出来一个宛若灵猴一般的女孩儿,年岁不大,相貌寻常,看不出任何出挑的地方,给人以见过就忘的感觉。 连掌管侯府所有仆妇的李妈妈都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您不必害怕,我只是公子爷派进来帮衬您的人。公子爷吩咐过我,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同我说。” “公子……他是要什么?” 李妈妈声音颤抖,前两日突然有人找上她,让她说动永安侯夫人放弃针对四小姐,神秘的公子爷竟还知道关外那对父子同永安侯府有婚约。 让李妈妈说动永安侯夫人换个女孩子履行婚约,只要不是四小姐就行。 “公子爷只希望慕小姐能开心自在,不被鸡鸣狗盗的腌臜事束缚。”女孩子唇边多了一抹微笑,令她平凡的脸蛋多了几分颜色,“公子爷不会对侯府不利,只要永安侯不再针对慕小姐。” 至于慕小姐会不会针对侯府,公子爷是不会过问的。 女孩子伏了一礼,脚步轻盈离去,李妈妈一闪神之时,女孩子已经没了踪影,好似女孩子从未出现过。 李妈妈眼里闪过挣扎之色,按说她应该同主子说的……可惜她不敢啊,神秘公子明显是要护着四小姐,万一惹恼了公子爷,她怕是想死都难。 何况她远房的侄儿还在公子爷手中攥着。 对四小姐,她也是真心心疼,若是只涉及四小姐,她帮帮忙也不是不成。 ***** “二哥,你不能再喝了。” 慕婳抬手压住慕云端着酒杯的手腕,狠狠瞪了一眼酒桌对面柳三郎,“有本事你同我划拳拼酒啊。” 柳三郎脸庞微熏,眸子闪亮,勾起嘴角道:“你当我是傻小子么?明知道酒量不如你,还主动送上去?划拳的话,我甘拜下风,不过若是用诗词……” 慕婳轻声吐出两个字,“无耻!” 划拳她不怕,可是拼连诗,她肯定不行。 柳三郎好似得到了不得称赞话语,得意般慢慢品着酒。 亭台水榭中,微风袭袭,湖面倒映弯月繁星。 九折曲桥旁站着四名皇宫侍卫,另外一边站着锦衣卫,各自拱卫着自己的上官。 来到京城后,柳三郎便以同慕婳商量明日去程门的事宜为由,住到了慕云购置的府上,又说水榭风景好,邀请慕云喝酒赏月。 然而在酒桌上,慕云完全不是柳三郎的对手,很快被柳三郎灌得醉醺醺。 第一百六十七章闹事 慕云本身不擅饮酒,身上又有隐疾,本以为能凭着划拳同柳三郎相当,谁知完美君子的柳三郎竟然是个划拳高手。 “二哥先去歇息吧。” 慕婳着实对厚脸皮的柳三郎没有办法,打不得,说不得,又不能把柳三郎赶出去,先扶住醉醺醺的慕云走出水榭。 柳三郎嘴角微勾,“一会儿陈四郎的手书送到,还请慕小姐借我一观,我很是欣赏陈四郎的文章,经历监牢的磨砺,他的文章怕是增进不少。” “你还要需要看他的文章?”慕婳的身体撑着慕云,回头诧异般看向柳三郎,“你不会还准备科举吧。” 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魏王骨血,魏王是除了皇上之外,皇族宗室最显赫的人,许是因为魏王同柳娘子的事惹太后娘娘不快,但是没有人能否定魏王的地位。 魏王的儿子参加科举,这不是明晃晃同仕子们争不多的机会? 柳三郎又得皇上看重,随随便便找个理由,柳三郎都可得到封赏,何苦非要去参加科举? 魏王妃这么一闹,柳三郎参加科举显得就不适合了。 柳三郎举着酒杯,银白的月光令他俊美宛若仙人,“皇上说这届科举许是千年来学子竞争最为激烈的一次,可以位列科举龙虎榜上的名字都会是未来帝国的名臣。” 慕婳倒吸一口凉气,这般竞争激烈的科举,陈四郎不仅突出重围,还成就旷古烁今的六首状元,他的才学到底有多好? 以前她是不是还是小看了陈四郎? 不过让陈四郎这么个大才子,帝国未来名臣欠她一份天大的人情,慕婳感觉挺有趣的。 没错,只是有趣。 她没有想过被陈四郎所庇护,就算她称呼红莲长公主为姑姑,同样没想过让红莲长公主做靠山一般。 红莲长公主令她亲近,她便认了个姑姑。 一如她觉得自己该帮陈四郎一把一样,慕婳只做让自己问心无愧的事。 柳三郎仰头,喝干了美酒,“我该同他们比一比,到底谁才是科举龙虎榜上的魁首。” “可是你中了状元……外人也会认为考官是看在魏王殿下的面子,皇上因为偏疼你才点你为状元的。这样的非议会成纠缠你一辈子,无论你将来位居高位,还是才学得到世人的称赞,都无法洗去这事的影响。” 慕婳玩味的一笑,“三郎你不在意?” 柳三郎黑亮的眸子好似倒映着天上的月色,“不知我心者,为我何求。” “我不懂,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旋即干笑了两声,慕婳扶着慕云快速离去,没有再回头去看柳三郎,她还是感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如影随形。 锦衣卫因为慕云回屋歇息,从水榭旁离开。 只有保护柳三郎的侍卫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柳三郎自斟自饮,欣赏着皎洁的月色,和月夜下的湖水景色。 一直侍奉他的书童蹑手蹑脚走进,“公子爷……” 书童凑到柳三郎耳边低声耳语几句,柳三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小书童垂手站在一旁,柳三郎缓缓扬起嘴角,“给皇上带个口信,长公主已经回京了。” 宛若柱子一般侍卫低声应诺。 最后柳三郎没有等到陈四郎的手书。 清晨,慕婳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不是她不愿意给柳三郎看,陈四郎的手书等同于陈诉自己的冤枉,天下人都可以看到。 慕婳自己都没拿到手书,她怀疑红莲长公主没准直接把陈四郎的自白书直接交给了皇上。 红莲长公主好似同皇上兄妹感情很深的样子。 不过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也不少,否则红莲长公主也不会宁可浪迹天涯,也不回京享受富贵了。 慕婳挺好奇当初红莲长公主发动宫变逼太后娘娘交出玉玺时,皇上带着怎样的心态向太后娘娘告密。 是怕红莲长公主成功后,成为另一个皇上无法压制的妹妹? 还是皇上是大孝子? 慕婳隐隐察觉当初的宫变并不简单,不过宫变时,她还没有出生,后来为政治目的,她还做少将军时简单的了解一番。 只清楚红莲长公主失败了,皇上病情加重,而太后娘娘说出了没有红莲长公主这个女儿的狠话…… 作为少将军只需要了解结果就行。 慕婳此时完全可以八卦一下。 “今日去帝都书院?”柳三郎轻声询问,剑眉微微皱起,“女孩子想进去帝都书院,才学需要得到书院的认可。” 慕婳不高兴了,整理着马鞍,“你那是什么眼神?” 柳三郎明眸含着一抹清浅的笑,歉然道:“我忘了慕小姐曾经留下过名篇诗词,前一阵子京城传遍慕小姐所写的劝学诗,可惜事关陈四郎的脸面,读书人很喜欢这首诗,认为诗词大气磅礴,简单易懂,他们很少提起这首诗被写出来的缘由。” “也就是说他们认可诗词,不认可我喽。” 慕婳并不在意自己名声没有传扬出去的事儿,只要陈四郎记得就行,“我又不指望名声活着,名声越好,活得越累,不得自在。” 她瞥了柳三郎一眼,“如同你一般,整日拿乔,无趣极了。” 柳三郎笑道:“我不觉得没趣……” “婳婳。”慕云快步走过来,脸上还残留着宿醉后的颓然。 “二哥,你怎么不多歇息一会儿?” 慕婳心头掠过一抹阴影,慕云的身体好似变得更差了,脸上笑容依旧,“你不必同我去书院,专心为皇上办差。” 慕云道:“你自己一个人成吗?” 就是锦衣卫的身份让他无法似柳三郎一般,始终陪在婳婳身边。 他跟过去,只会让局面更复杂,况且皇上未必愿意见他去找京城书院的麻烦。 “京城书院的学生和护院武者都算上,他们都打不过我。” 慕婳神采飞扬,翻身上马,“他们若是敢用话语羞辱我,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好过,况且这件事是我们占道理,读圣贤书的学子总不能颠倒黑白。” “柳公子。” 慕云转而面对柳三郎,郑重的说道:“我先把婳婳交给你,你帮我看着点她。” 柳三郎利落上马,“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她。” 第一百六十八章世子 当今皇上曾在亲政前就在帝国范围内设立十余座书院,亲政之后,皇上专门拨出银子资助进入书院读书的寒门子弟。 一时之间,皇上贤名大盛,帝国习文之风越强。 京城书院因在帝都,皇上眼皮子底下,又有程澄亲自传道受业,无论从地位还是名气都是最强的。 书院坐落在离着京城只有十里路的青芒山上,风景极好,环境清幽,极是适求学。 慕婳早早来到青芒山脚,微微仰头沿着蜿蜒的阶梯看向山顶处的书院,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快得抓不住的念头,总觉得她好似忽略了什么。 待要仔细思索琢磨,却听前面后面的行人热切的期盼的话语。 “真没想到,今日程大学士竟然邀请到沐国公世子来书院增广堂讲说西北一战。” “是啊,是啊,程大学士真是了不起,说是读书人也当知晓兵事。” “最重要得是沐世子肯来帝都书院讲解最后一战,世子爷只单独同皇上说过详细的经过,世子爷那一战打得太精彩了,我虽是读书人,本是看不上只会好勇斗狠的武将,然我对身先士卒,英勇忠义无双的沐小将军是佩服的。” 学子的话得到周围人的认同,同伴连连点头。 “沐少将军的英勇果决不是寻常武将可比。” 慕婳听着学子们对沐国公世子的称赞,轻轻抚摸白云的柔顺鬃毛。 又听学子声音渐渐转为兴奋,“据说嘉敏县主也会来书院?” “县主亦被程大学士邀请,可直接进入书院,然嘉敏县主说不能乱了书院不准女子进入的规矩,她愿意勇闯三关。” “书院这次不仅汇聚了京城的读书人,还有好些个名门闺秀,她们都是来替嘉敏县主助威的。” “我听说嘉敏县主闯关成功后,会向程大学士提出一个要求。” “不是县主提出要求,而是这个要求是对她闯关成功,才学惊人的奖励。” “以前也有女孩子为这个奖励来书院闯关,可是她们都失败了。我觉得唯有嘉敏县主能顺利闯关成功,旁人……我不是小看女子,她们眼界和心胸都太窄小了一点。嘉敏县主不仅容貌绝俗,还曾经帮助过沐世子退敌。” “这种传言不大靠谱吧,嘉敏县主就是再出色,她还能强过沐世子不成?” “不是强过沐世子,而是帮衬沐世子,据说她是个极为聪明的,沐世子和沐国公在外征战,军需粮饷全是嘉敏县主调派的,这一点沐世子当着皇上和百官的面承认过。” “这就难怪嘉敏县主名声显赫了,没有闺秀能同她比肩。” 学子们说说笑笑向书院走去,经过慕婳身边时,总会下意识停顿一瞬,马背上的女孩子着实漂亮,她唇瓣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都没见过嘉敏县主,纷纷暗中推测她是不是嘉敏县主?不由得多看两眼。 慕婳反倒不着急去书院了,翻身下马,慢悠悠向书院山门走去,身姿笔挺,隐隐有股肃杀之气,更是让学子们侧目。 柳三郎眸子微微一动,不近不远的跟在慕婳身后。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一样的鹤立鸡群,一样的从容潇洒,赶过去书院的学子和闺秀一双妙目落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柳三郎对京城闺秀来说是陌生的,但京城书院的学子也有几人认出柳三郎。 以前宛城柳三郎就颇受学子们侧目。 闺秀们的消息显然比较灵通,柳三郎和慕婳还没走到山脚,闺秀们便从仆从口中得到打听来的消息,捏着帕子,小脸羞涩,“他就是柳三郎?!” 长得果真俊俏,更难得是他温润的气质。 慕婳感到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脚下不由得加快脚步,想着拉开同身后柳三郎的距离,她可不想被闺秀们误会,或是被无辜怨恨。 想法虽好,慕婳走快几步,柳三郎也走快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远。 “慕小姐也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慕婳头都没回,不冷不热的说道。 柳三郎快跑两步,直接追上慕婳,同她并肩前行,围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骤然多了起来。 “书院三关,有围棋,诗词,以及问心。” “围棋?” 慕婳突然脸庞微红,“怎么会有围棋?下棋好的人,品行就一定好?” 柳三郎侧眼看过去,“程大学士和皇上最喜围棋,书院中的学子几乎每一个都擅长围棋,高手很多。” 慕婳脸庞闪过挫败,对任何事,她都很有自信,围棋却是她的软肋,同师傅下棋时,师傅让四五个子,她都会输得惨不忍睹。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慕婳眉头纠结成疙瘩,突然向柳三郎灿烂一笑,“你会帮我对吧。” 柳三郎:“……” “我硬闯进书院也不是不成,没错,我就该硬闯进去的,不是非要过通三关,我又不是嘉敏县主。” 慕婳拢在袖口的手缓缓握紧拳头,面前停着标着沐国公府标志的马车,侍卫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马车。 “我可是来掀翻京城书院的坏人,没听说上门找麻烦还用过三关的。” 柳三郎感到慕婳身上隐隐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不同于她面对木瑾和三小姐那般明显的厌恶。 英俊儒雅的沐国公世子领着侍卫走过来,慕婳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停在原地。 “三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沐国公世子主动向柳三郎示好,合身明亮的软甲衬得年轻将军越发英武不凡,“没想到三公子也会来书院,正好,小妹早就想结识三公子了,我今日做个中人,介绍你和小妹……” 当沐世子瞥向慕婳方向时,猛然睁大眸子,完全忘记下面要说得话,俊雅的面容微变,喉咙隐隐干涩。 一般而言,柳三郎出现时,在他身边的人总会暗淡无光,不会有人记得柳三郎身边有谁,然而今日柳三郎身边的漂亮女孩子无法令人忽视。 除了她是同柳三郎一起出现的女孩子外,她本身的气度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慕婳淡淡一笑,“久仰沐世子大名,今日一见,沐世子神采不凡,玉树临风。”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六十九章相似 “这位小姐贵姓?” 沐世子眸光几乎凝在眼前的女孩子身上,早就忘记了他是来结识柳三郎的,意识到专注看女孩子失礼,轻声说道:“我见小姐面善,好似以前见过。” “我见沐世子也很面善。”慕婳笑容浅淡,平淡的说道:“许是上辈子见过。” 慕婳从沐世子身边从容走过。 沐世子心头猛然一颤,心尖儿隐隐泛起痛楚。 “哥哥。” “哥哥。” 嘉敏县主从马车上下来,激起周围一阵阵赞叹声,即便是闺秀们都认同嘉敏县主的容貌绝俗。 嘉敏县主拽了拽沐世子的衣袖,俏皮的问道:“被方才那位小姐迷住了不成?母亲再也不用担心哥哥找不到媳妇了,哥哥明明也有心动钟情的小姐么。” “休要胡说!” 沐世子厉声打断嘉敏县主的调侃。 “哥哥。”嘉敏县主被喝得一怔,软糯般说道:“我是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让那位小姐名声有损,我怕哥哥忘了我们来京城书院的原因,程大学士派人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沐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妹妹应该听母亲说过,在两三年内我不会娶妻。我方才只是不想引起没有必要的误会,耽搁了别人。” 柳三郎突然插嘴道:“世子家中是否有长辈过世?” “柳公子这是何意?”沐世子略带几分不悦。 “是在下孟浪了。”柳三郎向沐世子深深一躬,“听闻沐世子三年不会娶亲,我以为是您家中有长辈过世需要守孝,又仔细看过沐世子的衣着,才恍然大悟是我想差了。” 沐世子身上披着合身的软甲,内衬一件暗红锦缎长衫,头戴镶嵌东珠的紫金冠,富贵堂堂,俊伟不凡。 其妹嘉敏县主更是如同神妃仙子一般,明艳高贵。 沐世子面色顿然一囧。 柳三郎抬高声音,“慕婳,等等我。” 沐世子眸子闪过惊愕,虽然他尽力想掩藏,然柳三郎却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已走出五六远的慕婳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柳三郎,“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唤我闺名,显得我同你很亲近似的。” 柳三郎越过震惊的沐世子和嘉敏县主,快步走过去,“你我两家比邻而居多年,情分自是不同。” 一句话令注意这边的闺秀们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柳三郎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居妹子吗? 多年?! 慕婳搬去宛城还没有半年吧。 “一会儿,我帮你下棋。”柳三郎抢在慕婳开口解释前,低声说道:“虽然我们是来找麻烦的,但是你打进书院去,总是不太好。何况陈四郎落难,原因我也要承担一部分,当对他尽一份心力。” “我竟不知三郎你是个善良热心的人。” 慕婳挑起眉稍,颇为怀疑他的用心。 “能让陈四郎欠下人情的机会不多啊。” 柳三郎任由慕婳打量,面上一派磊落,“慕小姐吃肉,总得让在下喝一口汤不是?我不指望在科举上陈四郎让我一次,将来在朝堂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经过这次磨砺,陈四郎心智韧性都会有所增进,他前程光明得很,许是未来我尚需要陈四郎帮扶一把。”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他尚在弱小时,结下个善缘,是再不明智不过的事了。” 他能找出一万个理由来,可慕婳是不是相信……盈盈浅笑的慕婳显然不大相信。 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慕婳突然问道:“你围棋下得怎样?” “我的围棋是伯父亲手教导,几次同伯父下棋,都是我赢。” “皇上可是众所皆知的高手。” 慕婳曾经了解过皇上的喜好,低声说道:“这么说你肯定能赢下嘉敏县主了?” “你不想让她进入书院?” 柳三郎眼里划过一抹异色,慕婳轻笑道:“你若能让她溃不成军,今日我陪你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柳三郎漆黑的眸子突然明亮上几分,“你不会骗我吧。” “我何时骗过你?!” 慕婳翻了一下眼皮,听出柳三郎话语中有佯装可怜的成分,“二哥酒库里藏着好酒,我把美酒都搬过来。”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我会让嘉敏县主知晓男子的厉害!” 他是在慕婳面前没了男子的体面,但是慕婳只有一个,嘉敏县主显然不够资格强压男子的风头。 他们一边交谈,一边向山上书院走去,两人并肩前行,步伐协调,英俊少年和明艳少女一起出现总能吸引旁人的目光。 慕婳巧笑嫣然,柳三郎儒雅风流,即便他们走在一处,也不给人以私相授受的感觉,反而觉得他们光明坦荡。 嘉敏县主从来柳三郎身上收回目光,柳三郎看那名女孩子温柔专注目光令所有有心嫁给柳三郎的女孩子绝望。 柳三郎温柔雅致,好似对每个人都很温柔有礼,但是嘉敏县主却能感到其中的不同。 “您怎么魂不守舍的?昨日没歇息好?” 嘉敏县主眼角余光扫过众人……竟然没有几个人看过来,大多数人都追随已经走远的柳三郎和慕婳。 是慕婳?! 乍听起来同她的名字极是相似。 沐世子喃喃嘀咕,上辈子见过?真是上辈子见过么? “哥哥!” “啊。” 嘉敏县主暗中掐了兄长的胳膊一把,笑容依然甜美,声音却是很低沉,“您再发呆下去,旁人会看出异样的,这次你去京城书院讲解兵法,无论是父母,还是皇上太后娘娘,都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不满沐国公府的人一直盯着你,哥哥万万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沐世子注意力重新凝聚。 “不管那个女孩子是否认识哥哥,此时哥哥都不该在意她,也许她是咱们的敌人故意来分哥哥心的人。母亲常说,人心险恶,哥哥你自己也当谨慎。” 沐世子打了个冷颤,“妹妹提醒得对,是我太不小心了。” 嘉敏县主灿烂的一笑,“你是我哥哥,嫡亲的哥哥,我不帮你,帮谁?” 沐世子眼前一花,她也那么说过的,可是她不明白,他不需要她的施舍……同样是妹妹,眼前这个比她讨喜贴心很多。 第一百七十章 秘密 她身上的铠甲是他取下来。 万箭穿心的箭头也是他亲自拔出的。 沐世子还记得惨烈到几乎每一寸草地都染血的疆场,浓重的血腥气息,断肢残骸,尸骨成堆,当时他几乎被眼前的一切刺激得呕吐。 她竟然是个残忍冷血的人! 从埋藏她的尸首后,沐世子连着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精神恍惚总觉得她的灵魂一直纠缠着他。 后来母亲才说破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灵魂已经被母亲送去寺庙中净化去杀气了。 朝廷上封赏下来后,沐世子成为人人称赞的将星,他应酬多了起来,众人倾慕敬仰的目光安了他的心。 谎话说了一百遍,也成了真话! 最后的玉门关鏖战,若是他来指挥,许是战果会更大,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帝国将士血染疆场。 她在沙盘上的推演总是输给他的。 母亲说他才是天生将才,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他曾经暗地里给她出谋划策,她亦总向他请教兵法。 连他的手下败将都能得胜,他出征岂不是会令蛮夷望风而降? 沐世子的眸光渐渐坚毅自信起来,自己好傻啊,竟被一个陌生的姑娘所影响,方才那位小姐不可能是她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还在,又能如何? 她该明白没有沐家和父母,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才是沐国公府的继承人,未来的帝国上将军! “我期望她还在,亲眼见到我立下战功,开疆拓土,封狼居胥的伟业。” “……哥哥。” 嘉敏县主弄不明白兄长又想到哪去了,隐隐约约明白一点,但是她却不愿意深想,亦不愿意去打听,这是她和父母,兄长之间的默契。 既然母亲不想让她知道,她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本能的她觉得一旦查明真相,亲情将会变得很可笑。 嘉敏县主颔首道:“整个帝国谁不知兄长之名?谁不知兄长在兵法上的才干和天分?皇上对您抱有很大的期望,只要您再立下战功,皇上就把消失五十年的帝国上将军军衔封给兄长。” 沐世子唇边多了一抹得意。 上将军是他奋斗的目标!对这个至高荣光的官阶,他志在必得。 “程大学士主动邀请兄长进书院,足以证明兄长的才华了。“嘉敏县主又说道,“不是谁都机会面对学子们讲学,除了苦学多年的鸿儒外,哥哥是讲学中最年轻的一位,不是皇上……皇上忙于政务,皇上都有可能亲临。” “二皇子殿下会来。” 沐世子微微勾起嘴角,“当日我陪二皇子见柳三公子时,二皇子还曾向我提过妹妹呢,你们在太后娘娘的宫中见过?” 嘉敏县主娇嗔道:“只是见过一面罢了,他是来见哥哥的,同我有何关系?” “好,好,没有关系,他是来见我的。”沐世子微微颔首,“咱们先去书院,小妹当有所准备,书院设下的三关难倒了不少才女。” “哥哥放心就是,我是不会输的。” 嘉敏县主信心十足,勤学苦练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 今日之后,京城双珠会变成她一枝独秀,艳压群芳。 慕媛还想同她相比? ****** 青芒山顶,书院门口,慕婳望着书院的匾额,“这字?” “皇上亲手所书。” 柳三郎轻声说道:“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不似皇上往日的笔法。” “帝国书院就当有此霸气!” 慕婳赞道,“我对陛下越来越敬佩了。”这位孱弱的帝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柳三郎略显不开心,他自知比风度还不是伯父的对手。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慕婳缓缓念出书院门口贴的对联,眸子闪烁一抹诧异,“这也是皇上写的?” “整个帝国书院,学堂门口都贴着这幅对联,只有京城书院这幅是原稿,皇上亲书,其余的书院门口多是拓印的。” 慕婳读书不是太多,听清柳三郎的解释后,淡淡一笑:“通俗易懂,道尽求学的根本,着实是一副好对联。” “三公子?是柳三公子?!” 本是来迎接沐世子的书院学子连忙向柳三郎行礼,“没想到三公子今日会来书院,我这就进去禀告老师。” 没等柳三郎言语,说话的学子转身一溜烟的跑掉了。 慕婳低笑道:“柳三郎名声显赫啊,你猜程大学士会不会亲自出门来迎你?倘若他亲迎,怕是皇子都比不过你了。” “我不喜欢因为伯父而受到礼遇。”柳三郎淡淡的,自嘲般说道:“然世人只看到伯父,他们眼中我只是个运气特别好,有一点才华的小子。” “旁人不知伯父疼爱于我,程大学士被伯父提点过,他肯定会谨慎待我,但是他不会亲自来迎我,毕竟他是鸿儒,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我还入不了他的眼儿,没有伯父的原因,他甚至都不会见我一面。” 柳三郎侧头看了一眼慕婳,“不过今日注定让京城书院震动,吓住程大学士的人不是我。” “你的意思是嘉敏县主?” “……” “哈哈。” 慕婳好好欣赏了一番柳三郎的窘态,爽朗的大笑,“为不让柳三郎失望,我是不是要更显出本事呢?” “不过,我还想先看看嘉敏县主勇闯三关。” “横竖陈四郎的事情也不着急。” 柳三郎不知该不该同情在牢房中的陈四郎,心头却说,干得好,陈四郎本来就不重要! 然慕婳对沐世子和嘉敏县主的不同态度,令他不得不在意。 “三公子,老师请您进入。” 程门的大师兄领着诸多师弟走出书院,不卑不亢的说道:“您来到京城书院,令书院蓬荜生辉,老师在博学堂等您。” 程门出名的,还在书院的杰出学子齐齐出迎,这已经算是极高的礼遇了。 此时嘉敏县主和沐世子也到了书院门口,眼见柳三郎被学子簇拥,程门的学子对其极是恭敬。 沐世子眸子微微一暗。 嘉敏县主眼里却是闪过惊讶诧异,看向云淡风清的柳三郎目光带着一抹奇异的亮光。 第一百七十一章代替 嘉敏县主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英伟不凡的男人不知见了多少,无论是兄长沐世子,还是英国公世子,以及勋贵重臣之子大多仪表堂堂,三位皇子亦是人中龙凤,风绅俊秀。 然而他们都比不上柳三郎。 无论是在容貌上,还是气度上。 被学子众星捧月一般的柳三郎雅致到极致,矜贵昳丽,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是要黯然失色的。 他只是魏王殿下的一个儿子之一,却有远超皇子的凤仪。 柳三郎低声同身边漂亮飒爽的女孩子说了什么,惹得女孩子笑声郎朗,而柳三郎眸中也是点点笑意。 “慕婳?”嘉敏县主低声道:“哥哥,她就是永安侯府那位四小姐,是永安侯的义女,听说她娘木夫人贪图侯府富贵,把亲生女儿同侯府三小姐调换了,真相大白之后,永安侯夫人认回亲生女儿三小姐慕媛,也没忽略了她。” “只是她同三小姐和亲生的父母兄长,以及义父义母关系不是太和睦。” “前一阵子我到是听说锦衣卫的十三爷慕云最为看重她,隐隐听三小姐话说,他们关系暧昧亲昵。” 嘉敏县主隐含一抹惋惜,眉稍透出同情之色,“有慕十三爷这番表态,以后谁还敢娶她?她的性情据说也不大好,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 “可怜?没人敢娶?” 沐世子心头涌起一个念头来,“看她尚未及笄,再过上两年,等这些事淡化了,她并不会愁嫁。” 嘉敏县主看了兄长一眼,淡淡一笑:“兄长说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二少爷和慕四小姐的婚事自是由永安侯夫人做主,他们倘若不愿,外面人指定又会说东到西的,他们情分再深,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 “三公子,您是说真的?您要代替书院的学子守关?” 程门大师兄刚硬的脸庞露出震惊之色,他早在上次科举已经高中举人,当年是程澄硬以磨砺他的文章为由,压着他没有参加会试。 三年磨一剑,他的才学文章越发沉稳成熟,打磨去不少的棱角,是本届科考考官最为欣赏的类型,今科他被点为状元的呼声很高。 柳三郎点头道:“程大学士不会反对吧,我的围棋是皇上教出来的,想来不会令京城书院蒙羞,你们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叫守关的人同我一较高下。” “不……不……” 程门大师兄可是很清楚恩师对柳三郎有多忌惮慎重,他醉心学问,不管一些纷争,却也隐隐听到师兄弟们对柳三郎做了一些事,结果是老师勃然大怒,重重处罚了惹事的师弟,直接把师弟逐出门墙,永远不再承认他! 程大学士很少对弟子如此严厉。 他这番严厉的举措狠狠震慑了诸多弟子,也让柳三郎成了不可碰触的贵人。 不过他们为出一口恶气,证明程门依然强势,便派人去谋算陈四郎。 对付不了柳三郎,他们还对付不了寒门学子,没有任何背景的陈四郎? 每年像陈四郎这般不知好歹的寒门学子,他们收拾了不少。 程门的威严和地位就是在一次次教训狂生中树立起来的。 只是最开始他们找错目标,没有调查清楚柳三郎的身世。 “你可以进去询问程大学士。”柳三郎风度翩翩,“我在此地等消息。” 程门大师兄思索片刻,转身走进去书院。 柳三郎低声道:“我不大相信程大学士的话了。” 慕婳眉头微微皱起,颔首道:“看得出来他对弟子们的控制很严,没有他默许,他们……他们连一点小事都无法决定。”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慕婳虽是武力惊人,脑筋同样灵活,对朝政和群臣冷静的判断。 只有一点不好,似有意,似无意忽略他的倾慕之意。 “你猜程大学士会不会同意?”慕婳悄声询问,柳三郎暗暗翻了白眼,矜贵般冷哼一声,慕婳笑着说道:“还真生气了?我这不是闲着嘛。” 闲着就拿程澄肯定会同意的问题来问他? “知晓你是皇上最宠的子侄,连程大学士都恨不得同你搭上关系。” “嗯哼。” 慕婳以前怎么没发觉他这般别扭傲娇呢。 不大一会儿功夫,程门大师兄赶到门口,含笑道:“老师说三公子是请都请不到的高手,能代替我们守关再好不过了,老师和几位擅长围棋的人在棋轩等三公子。” 柳三郎道:“我同嘉敏县主对弈可不会手下留情,棋盘上无交情,这也是伯父教导我下棋时,说得第一句话。” “……当然,当然。” 连皇上都搬出来了,他们还敢说什么? 期望嘉敏县主不要输得太难看了,期望自信能闯过三关的嘉敏县主有真本事。 柳三郎能把嘉敏县主杀得打败,她一定会陪柳三郎痛饮一番,倘若让嘉敏县主不敢再拿围棋……她还会再报答柳三郎一二。 虽是对前生的选择无悔,但总觉意不平。 何况她本就不是心胸豁达之人,她可以容忍沐世子占据那些功劳,当初她领兵征战主因本就不是为了那些功劳,可是她没有办法认同沐国公夫人再三的欺骗,嘉敏县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倘若同嘉敏县主比试骑射等等,她都可以自己亲自动手,偏偏是围棋……慕婳最不拿手了,又不想见嘉敏县主得意,也之能求助柳三郎。 求人的感觉……还不坏得说。 她已经是女孩子了嘛。 “什么?你说柳三郎是第一关的守关者?” 嘉敏县主听到程门学子的话,诧异的说道:“怎么会?我同柳三公子下棋?” 沐世子笑道:“这是好事啊,能同他对弈的人不多。”没准妹妹能以高超的围力让柳三公子刮目相看。 “程大学士已经同意柳三公子的请求,嘉敏县主还想过三关的话,请先做好准备。” “好,我晓得了。” 嘉敏县主恢复从容,问道:“方才同柳三公子一起的女孩子也会进书院?” “她?她选了另一条路。”程门学子暗暗摇头,“明明是一位佳人,偏偏要闯武阵,护院们倘若一个失手,怕是她要在床上躺上半个月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抢夺 另外一条路? 嘉敏县主和沐世子几乎同时一愣,“是哪一条路?很艰难吗?” 来迎接他们的人同样是程大学士最倚重的弟子之一,分量也只比程门大师兄稍差一筹,然他也只是在文章上差一点,在程门的地位并不低。 因为他擅于察言观色,冷静果决,要比一心只想科举文章的大师兄更得程澄的倚重,时常会让他办一些不可言喻的事。 “王兄。”木世子询问道:“除了闯三关外,还有另外一条路?” 王朋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曾言文武并举,不可偏重一样,重文亦要重武。老师深以为然,京城书院毕竟是读书人齐聚之地,如同嘉敏县主一般凭才学进入书院,倘若武者想入书院,就得凭自身的本事了。” “朝廷上有不少的武将将军都想进入书院,可惜他们……他们都败在了老师设下的关卡之下,无一人能通过。” “沐世子是近年来第一位能在书院讲解战法的将军,您也是老师主动邀请的第一人,不必通过考验。” 沐世子脸庞微囧,说得好似他亦通不过一样。 从京城书院建立到今日,就没有一个武人能通过的,他们都被阻止在京城书院之外。 这也让朝廷上的武官很没面子,然而京城书院地位就是那么超然,越发成为读书人心中的圣地,皇上又颇为宠信程澄,令明显‘技不如人’的武将们无可奈何。 所以沐世子被邀请进入京城书院讲学,才引得京城轰动,武将们都仿佛找回了一分脸面,期望沐世子能用才学和战功教训教训那群文人学子。 王朋流露出一抹傲然之色,“嘉敏县主过三关固然艰难,慕小姐想通过另外一条路,那简直是难于登天。慕小姐到是个有信心的,自以为比朝廷上的武将功勋还要厉害。” 既然她想送死,京城书院也不会阻拦。 “我们原本看在柳三公子的份上,让慕小姐进入书院,可是她不知好歹,听闻另有一条路,便要求闯关,连柳三公子都阻止不了她!” 言谈中,他对慕婳自负颇为不屑,一个女孩子要不学嘉敏县主,要不就老老实实充当柳三公子的随从进入书院,偏偏走上死路。 原本他们程门对慕婳也没有太好的印象,毕竟慕婳种种不孝的名经过木瑾在书院宣传,已经深入人心了。 慕婳就是狂妄无知,任性卑鄙的女子。 长得漂亮也难以遮掩她品行上的卑劣。 “我们能去看看慕小姐闯关?” “那边还要准备一下,得耗费一些功夫。”王朋缓缓的说道:“柳三公子的意思,是先请嘉敏县主闯关。” 嘉敏县主点头道:“我先去同柳公子对弈。” 慕婳这么做是来抢她风头,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慕婳的诡计得逞。 不仅要顺利闯过三关,她还要赢得漂亮! 此时,柳三郎一脸冷峻,身边充斥着生人勿近的冷意,慕婳仿佛毫无察觉,笑道:“你可答应我要尽全力的,别见到嘉敏县主后,你突然怜香惜玉了。” “慕婳,你……” “柳三郎,你该知道的,我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 慕婳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望着京城书院的匾额,“这么多年都没有武将进去过书院,凭什么?莫非习武就不如习文?” 她如何也要为同样刻苦练武,苦读兵书,同士兵一起风里来雨里去训练的武将讨个公道,他们不是只有蛮力的武夫。 不是只有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才是清高的,没有武将,帝国边境就不会有如今的安宁。 皇上虽是说文武并重,这些年太后娘娘辅政,武将的地位始终不如文官。 慕婳宛若出鞘的长剑,凌厉而尖锐。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眼角余光扫过走过来的沐世子,说道:“沐国公世子已经接受书院的邀请,有沐世子还不够?” “当然不够!” 慕婳也见到沐世子和嘉敏县主,倒不是非要令沐世子没面子,倘若她还是少将军的话…… “我若为沐国公世子,断然不会接受程大学士的邀请,不是拒绝去书院讲解战法,沐国公世子应当亲自闯进书院去,让天下读书人明白,武人所承受的磨难不必读书人少,而在生死关头,他们更危险。” “我所说的话,许是得罪很多的读书人。” 慕婳眸若晴空,浩瀚深邃,“但是我还是要说,帝国能有今日的太平,有一大半的功劳要记在戍边的将士们身上,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把蛮族拒于国门之外,读书人还想安静的读书?” 她没有否认文臣的作用,但是那些征战的将士被误解太深了,没有人看到他们的牺牲。 慕婳从不怕为国牺牲,但是她希望那些追随自己拼死搏杀,最后埋骨玉门关的英雄们得到认可和承认。 沐世子来京后的表现,令她很是失望。 他竟然不去为那些战死的人讨封赏,连死后的荣光都无法帮他们争取,慕婳又岂能不伤心?! 朝廷凶险,沐世子根基不稳,不该同文官为敌,可沐世子的丝毫无所作为,让她更坚定今日闯进书院的决心! 不是为了落谁的面子,唯有震撼,震撼读书人和这些赶过来看热闹的勋贵大臣,他们才能正视许是没有留下具体姓名的普通士兵。 不当只有将领得到赏赐。 沐世子脸庞顿时骚得慌,莫名感到愧疚不已。 嘉敏县主看向慕婳的目光隐含一抹很深的忌惮,这位四小姐绝非慕媛所言无能,慕婳才是她的大敌。 不过她的嫉妒恨意不会让旁人察觉,嘉敏县主脸上浮现出一抹的佩服之色,“说得太好了。” “哥哥,她说出了咱们没有办法说出的话呢。” 嘉敏县主语调清晰,向慕婳微微屈膝,“多谢慕小姐为战死的将士们直言,我兄长为他们夜不能寐,几次想要为他们请功,然而……兄长已不是当年的少将军,他肩膀上承担了太多人的期望,一举一动都不能莽撞,需要顾虑再三,哥哥常说,反倒不如以前自在。” ps这是一个金手指无比粗壮的文,女主慕婳无需抱腿,她就是本文最大的金大腿,我喜欢有玛丽苏倾向的女主,出色耀眼,嚣张骄傲。 第一百七十三章逼将 嘉敏县主虽是低头向慕婳拜谢,然腰背挺得很直,生得极好的眼睛,亮晶晶,好似天上的繁星璀璨,直挺挺的鼻梁,柳叶双眉却有一股英气扑面而来。 她即便弯腰,亦让人不容小看,她天生就是天之骄女,飒爽果敢,明理沉稳。 柳三郎眯了咪眸子,笑容云淡风轻。 慕婳暗中按了一下柳三郎的手腕,柳三郎欲出口的话重新压回口中,好不容易让慕婳陪他饮酒,总不能为个抢风头的嘉敏县主,把到手的好处弄没了。 他还是‘听话’一点为好。 慕婳眼角余光都没看她一下,“既然沐世子有此苦心,不如他先闯关如何?以证帝国将星名不虚传。” “我愿意让沐世子先来。” “……” 慕婳一句话把沐世子逼到了尴尬的地步,倘若他不去闯关,证明嘉敏县主说得那番话不过是逼不得已的托词,于嘉敏县主和沐世子的名声都不大好。 可倘若他闯关,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一旦闯关失败,他的脸面往哪里放? 旁人却没有看出沐世子的尴尬,许是即便看出来了,也不会认为沐世子胆小无能,毕竟经过帝国的宣传,沐世子战功卓著,以武勇冠绝当代。 千军万马中生死搏杀,沐世子都没怕过,身陷重围,血战到底,沐世子都没想过投降畏惧,书院闯关虽难,还能比疆场上难度大? 嘉敏县主面带一分的为难,“我哥哥本也是要亲自闯关的,然他身上的旧伤尚未痊愈,用不得内劲,太医说他还得将养个一年。” “娘亲一直很担心哥哥的伤势,在家里都不让哥哥多活动。哥哥身上伤痕累累,让人看着就能感到疆场的残酷,以及那些为帝国奋战的将士们大为不易。” 嘉敏县主贞洁自守,自有一股气度,令人不由得心折。 沐世子方才微熏的脸庞此时倒也显得好似大病未愈,略显单薄孱弱的身躯给人病弱的感觉。 他就是以这样的身躯大败敌人?! “了不起,沐世子果然是少年英雄。” “英雄再世,冠军侯重生。” 一句句的称赞汇聚,沐世子身姿挺拔,眸光刚毅,颇有铁血将军的风范。 慕婳等到众人呼喊声音渐渐停下,扬眉笑道:“那不如请嘉敏县主代沐世子闯关,如何?我虽是不在京城,可也灌了一耳朵嘉敏县主不弱于男儿的话,说是嘉敏县主对沐世子帮助甚大,而且你也精通骑射,寻常男儿都不如你。” 她缓缓展开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孝悌聪慧的嘉敏县主肯定不会让沐国公府面上无光。”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慕婳一向如此犀利,她根本不需要同嘉敏县主或是三小姐斗嘴,再也没有比用事实证明更直接了。 不是柳三郎小看嘉敏县主,单以身手骑射上说,嘉敏县主比慕婳差远了。 真正做到让男儿惭愧拜服的人,只有慕婳一人。 嘉敏县主暗中捏着手帕,快速衡量半晌,幽幽一叹,“有许多朝廷大人都没能闯过去,他们都是久经战场,骑射具佳的前辈,我的骑射功夫也只能在脂粉中数得着,尚未出师,远不如拼杀的将军们。” 自谦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一时没有面子,但总好过闯不过去丢人现眼。 何况嘉敏县主轻而易举就把那些闯关失败的将军们拉到自己这边,慕婳不自量力闯关……万一成功了,也会引得将军们不满,甚至会让男子的自尊心受挫。 柳三郎许是会看重英姿飒爽的女孩子,但绝不会倾慕上处处争强好胜,不顾男人体面尊严的女孩子。 当然嘉敏县主未雨绸缪,她不觉得慕婳能成功。 她向柳三郎看去,期望能发现点什么,谁知柳三郎嘴角抽了两下,眸子依然温柔的望着慕婳。 柳三郎心说,嘉敏县主还不知慕婳的厉害,男孩子的自尊心在慕婳面前,那就是一堆渣渣。 慕婳嘲讽一笑,“沐世子体弱不能闯,嘉敏县主自知实力不足不敢闯,哎,既然都不闯关,说那些有的没有作甚?” 嘉敏县主大度般说道:“我和家兄就等着慕小姐的好消息了。” 咄咄逼人的慕婳,嘉敏县主一派大方,倒也不算是太丢面子,比之三小姐还强上不少。 “听说柳三公子要做守关者?”嘉敏县主不再同慕婳纠缠,她本是名满京城的贵女,同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孩子计较,太跌身份了。 她笑盈盈说道:“早就想同三公子一较高下,今日总算能如愿以偿了,三公子一番苦心,让我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人同时露出一抹玩味笑容。 柳三郎说道:“我来守关是不愿嘉敏县主轻易过关,嘉敏县主想多了。” “……” 隐藏在人群中的皇上用扇子挡住唇边笑容,“他一点都不给女孩子留面子啊,以前他对人很温柔,即便对人有再多的不喜,也会端着君子风度,不让人太难堪,今日他怎么……” “哦。”皇上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原来是为她。” 慕婳就在一旁站着,柳三郎又岂会给任何女孩子留脸面? 虽然慕婳还不懂吃醋,但起码她会觉得不舒服,何况该有的表现作为,柳三郎也不会落下。 嘉敏县主干笑两声,“我是为能同柳三公子对弈而欢喜,王学子,棋室可准备妥当了?” 王朋有点同情嘉敏县主,点头道:“恭候嘉敏县主和柳三公子大驾,你们两位都是高手,没准为书院留下一张镇院的棋谱。” 柳三郎说道:“把棋盘搬到书院门口,我同嘉敏县主就在此地对弈。” “三公子……” “慕小姐不进书院,我亦不进书院。” 柳三郎表态道:“毕竟我和她是一起来得京城书院,又为同一桩事,同嘉敏县主对弈只是顺势而已,我和她当一同进退。” “况且我不愿错过慕小姐闯关。”柳三郎直接跪坐在书院门口的台阶上,衣诀轻摆,飘然高雅,“肯定比我同嘉敏县主的对弈精彩!” 第一百七十四章造势 书院的学子一脸为难,迎接柳三郎的学子脸上露出一抹不悦。 即便是柳三郎的父亲魏王殿下都未必丝毫不给京城书院面子,王朋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正想如何缓和尴尬时,嘉敏县主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亦有此意,在书院门口对弈,既能享受同柳三公子较量的乐趣,也不会错过慕小姐闯关。” 嘉敏县主向投过关切目光的沐世子轻轻一笑,步伐轻盈走上前去,跪坐在柳三郎对面,她眸子晶晶亮,眉间凝聚着一抹英气,坐姿着实漂亮。 “这边风景很好呢,一会儿对弈,还望三公子……” 她的笑容俏丽活泼,“莫要手下留情,痛痛快快对弈一场才好。” 柳三郎眸子一直低垂,宛若对面的女孩子无论怎样表现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声音平稳无波,古井一般: “我更喜欢速战速决,嘉敏县主当把心思用在棋盘上,否则……于你不好。” 嘉敏县主指甲扣进手心中,笑盈盈的说道:“我未必会输!” 已经带出一分的锋利。 在庄子上,她不能外出,不能见人,只有围棋书卷为伴,从她能拿得住棋子,就开始独自一人打棋谱,有时候甚至整日整夜的打棋谱,她敢于来京城书院可是有着必胜的把握。 从前一切的辛苦,就是为了今日的荣光。 她绝不准许自己失败。 “即便我天分不如三公子,然勤能补拙,我的棋力不会让三公子失望。” “有些人是天才,有些人通过苦练勤学有不弱于天才的成就。”柳三郎依然不曾抬眼,身姿跪得笔直,“我知道一人,她既有天分,又不缺苦练,当见过她之后,旁人便很难入眼了。” “……” 嘉敏县主沉默片刻,心头恨死了不给面子的柳三郎,倘若不是皇上对他另眼相看,她会稀罕他?! 都说他是端方君子,可哪个君子会这般无礼的欺负一个女孩子? 柳三郎甚至闭目养神,连眼睛都不睁了。 嘉敏县主原本以为柳三郎会看重飒爽自信,神采飞扬的女孩子,结果她一番作为完全是给瞎子抛眉眼。 “县主,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县主的果子。” 一个声音奸细,下颚刚刚静静,面容白皙的少年手捧一个果盘走过来,轻轻把果盘放在嘉敏县主旁边,“南边运来的果子,清脆甘甜,请县主品尝。” “你家公子是?” 嘉敏县主顿时感觉好上不少,不是她魅力减弱,而是柳三郎眼睛被糊住了,少年随侍笑声故意往下压了压,“公子不让奴才说,横竖是县主殿下的熟人。” “那就多谢你家公子了。”嘉敏县主坦荡收下果子。 柳三郎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喃咛一声,“皇子么?” 很轻很轻,却令少年仆从和嘉敏县主同时一怔。 少年仆从向柳三郎弯腰,快速退了下去。 嘉敏县主眉头微微皱起,打量柳三郎的目光更加慎重几分。 有一个就有两个,嘉敏县主毕竟是京城名媛,名声响亮,出落得漂亮,家势也不是慕婳和三小姐能比的,有不少年轻的公子和风流名士派遣仆从给嘉敏县主送果子,送花。 隐藏在人群中的皇上手中轻轻摇动扇子,潇洒文雅,宛若一个文人名士,丝毫看不出当皇帝的贵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很好,很好。” 这才是他所倡导的民风,不让女子过于拘在后宅。 没有他和太后娘娘的推波助澜,嘉敏县主也不会有此名声,备受追捧,被当做勋贵重臣所出小姐的典范。 嘉敏县主就是皇上竖起来的一个榜样,同时皇上亦在恩宠封赏西北一战的幕后女英雄! 皇上看向嘉敏县主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手握紧扇骨,唇边噙着期许的微笑。 “三郎啊,即便珠玉再侧,也不当忽略嘉敏这丫头。” 书院中程澄已经得到消息,额头不由得落下几颗汗水,邀请沐世子来书院,本意是讨好皇上,补救程门和书院在针对柳三公子上的过失,同时让皇上明白程门是忠诚的,他程澄可以为皇上做许多的事。 嘉敏县主闯三关对程澄是个意外的惊喜。 他是唯一一个比较了皇上心愿的人,自然不会过于为难嘉敏县主,所以指派的收守官者都不是顶尖的,就是为了让嘉敏县主过关。 然而柳三郎突然冒出来说要做守关者,嘉敏县主是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拜倒在她群下的少年数不胜数,程澄原本以为柳三郎也是嘉敏县主的裙下之臣。 然而听王朋等人的回报,他想错了。 柳三郎就算有倾慕的女孩子也不是嘉敏县主。 “慕婳?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程澄自然没有听过慕婳的名字,似他这等地位身份的大人物,他也只是知道永安侯而已,慕婳和永安侯府的恩怨,还传不到他耳中。 “是同柳三郎一起来的。” “既然她想死,就如她心愿!” 程澄冷着脸道:“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以为我会因柳三郎而破坏书院的规矩?想用书院扬名,她还真是天真呢。” “柳三公子和嘉敏县主的棋局?” “也成全他们。” 程澄快速做出决断,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桌子,“能进入书院的人始终是少数,在门口下棋,众人观战,皇上也会满意。” “老师英明。” 王朋等人称道一句,退了出去。 只要皇上的心还在书院,他们就不怕任何人。 木瑾品行不良,他也是书院的学子,程澄的入室弟子,木瑾自当有书院来处置,还轮不到慕婳几次三番的羞辱伤害。 他们和木瑾同窗多年,总有几分香火之情,既是程大学士发话,为慕婳闯关做准备的学子纷纷拿出所有的劲头,力求让慕婳明白书院是高不可攀的。 王朋亲自把棋盘摆在柳三郎和嘉敏县主之间,玉石的棋盘,翡翠棋子,即便炎炎夏日,在棋盘上对弈也不觉得炎热。 捏在手中的棋子隐隐传来一丝冰凉,来带着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柳三郎睁开眸子,看向站在书院门口的慕婳,我先开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五行 慕婳觉察到柳三郎的目光,回以浅浅的微笑。 如同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同样她不认为柳三郎会输给嘉敏县主。 她站在书院门口,站姿笔直,承受着旁人的打量,毕竟她可是第一个打算硬闯书院的人,还是个不自量力的女孩子。 他们是为嘉敏县主来的,却更关注慕婳。 无疑嘉敏县主是完美的,完美得挑不出错来,意味着嘉敏县主没有可以议论的地方,慕婳却不一样,京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好似就没停下过。 虽然负面的消息居多,非议她的言论更是喧嚣于世,然而每一个人见过慕婳后,都会升起几分疑虑,慕婳是否如同传言那般不堪? 她只要静静的站着,就给人很强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沐世子此时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落在嘉敏县主身上,另一半不由自主去看慕婳,眸中从未浮现过他身影的慕婳。 莫名的熟悉亦有一分心慌意乱,沐世子缓缓闭上眼眸,暗暗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棋局无疑是很精彩的,嘉敏县主的棋力不凡,棋风凌厉,杀招频现,完全不似个女孩子。 柳三郎棋风稳健,布局很深,看似随意步下的一子,往往再走十几手才会显露杀机,体现真实的作用。 书院早有人在空地竖起大大的棋盘,把特定暗中镶嵌磁铁的棋子,按照他们的落子一个个摆在大棋盘上,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清楚这局棋。 此举大大方便了爱棋之人,或三或两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皇上亦是仰头看着大大的棋盘,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无奈, “辣手摧花,哎,三郎怎么就不明白何为怜香惜玉?同他对弈的人,不是我,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说到最后,皇上反而露出点点笑意。 “不过嘉敏县主棋力不俗,远在众人之上,还能同三郎交战片刻……等到三郎左上角的布局完成,她怕是……” 就在此时,书院的大门再次打开,从书院中走出一群人,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被盔甲所覆盖,面部亦被从头盔上垂下的面罩挡住,踏踏踏,靴子重重踏在地面上,犹如地动山摇。 他们按照五个方位分列,身上的盔甲亦是五种颜色。 还在议论棋局的人惊讶极了,有见识的人失声道:“五行阵?!” 按照五行金木水火土排演阵法,无人可单独破阵。 皇上眸子深沉上一分,笑容渐渐的淡去。 “皇上,长公主到了。” “嗯?” “皇兄您还真是信得过程澄。”红连长公主狠狠瞪了一眼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侍卫面无表情,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接近皇上。 哪怕他们都认识红莲长公主,甚至有几个人是红莲长公主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的主子是皇上! 皇上道:“放她过来。” 侍卫这才退开。 红莲长公主反倒没有移动脚步,把眼前儒雅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皇兄好似同记忆中不大一样,具体何处不同,她又说不出。 砰砰砰,战鼓敲响。 红莲长公主无法再深想何处有异样,许是主政天下的皇上总该同刚登基时不一样。 “皇上竟然把这样的盔甲交到程澄手上,把阵法交给他,让他和一众文臣去刁难武将。您就不怕武将寒心?没有将士,皇上以为凭文臣就能让天下安稳?” 皇上眸子清澈,含笑道:“你我分别十年有余,见皇妹风采依旧,朕心甚慰。母后这些年嘴上不提,心里一直念叨你,每次你寿日,她老人家总是亲自下厨做一碗长寿面,放在眼前,直到长寿面彻底变凉。”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一旦慕婳受伤,您别怪我直接领人冲进书院去,当年我就该对程呆子狠一点……” “皇妹放心,朕绝不会拦你。” 帝王唇边笑容越深,程呆子怕是巴不得被红莲长公主教训一顿。 他甚至伸手按住红莲长公主的手腕,“她是你选的人,你信不过她么?” “可是……可是……”红莲长公主面露担心,“多少名将都失败了,她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样的阵法对她来说,太残酷了,程呆子一准没安好心。” “应该出不了大事。” “皇兄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心疼慕丫头,我心疼。”红莲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就不信你的儿子被围攻,你不担心不心疼。” 皇上嘴角微垮,失望的说道:“他们没一个有慕婳的勇气,别说闯关了,连想都不敢去想。” “柳三郎呢?” “……他?” 皇上稍稍一愣,意味深长的说道:“朕看他也不会直接闯阵,这孩子心思太重,永远不会用直接刚烈的法子。” 看了一眼竖起的棋盘,柳三郎刚刚落下一子,皇上淡淡的说道:“他的心乱了!” 不乱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把棋下到左上角,这明显是一步臭棋。 另外一边,慕婳望着面前的五百人,淡淡一笑:“五行军阵,金木水火土,到是挺好看的。” 从她脸上绝对看不到任何慌乱和惊讶。 五百人列阵而来,杀气腾腾,是人都会害怕,因慕婳一句感叹,让铺面而来的杀气顿时消散了一大半。 王朋手中捧着令旗,倨傲般问道:“我代替恩师再问一遍,慕婳,可是你要闯武关?” 慕婳道:“不闯关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你这不是废话么。” “……” 王朋脸上肌肉一僵,暗自骂了一声不知死活的蠢货,“他们手中是刀剑,你亦可以选个兵器,只要能熬过半个时辰,就算你闯关成功。” 半个时辰? “开什么玩笑!” 围观的人注意力全部被这边吸引,再也无人去关注棋局,哪怕极为爱棋的人,也都看过来,毕竟这边声势更大,已经是以命相敌了。 “谁能坚持半个时辰?五百人打一个?” “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可别这么说,书院的规矩历来如此,对谁都一样,自然也不去为慕小姐破例。” “我看慕小姐是想出名想疯了。” 慕婳在兵器架子上拔出一杆长枪,慢慢压下枪头,冷厉的说道:“疆场苦战,半个时辰太久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赢了 最后一战,她就是陷入绝境的鏖战。 旁人认为这五百人的威胁巨大,在真正经历过绝境考验的慕婳眼中,这些人除了身上的盔甲好一点外,并不算太大的威胁。 前世朝廷的支援不多,她几乎每一次出战都要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早已经习惯以寡击多。 这点阵仗还真吓不住她。 慕婳持枪的动作流畅自然,好似做了几百上千次一般。 红莲长公主一心都悬在慕婳身上,生怕慕婳有个意外,而站在红莲长公主的皇帝抿了一下嘴角。 慕婳迎向面前的敌人之时,柳三郎扔掉了捏在手中的棋子,嘉敏县主的棋力出乎他意外的难缠。 他向慕婳承诺碾压的胜利需要费一些功夫。 无法做到速战速决。 慕婳那边比武了,他无法不去关注。 “柳三郎公子身上不舒服?”嘉敏县主体贴的问道,“让人封盘如何?” 嘉敏县主知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慕婳吸引过去了,她这边是胜是败都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慕婳所干扰。 “不用,可以继续下。” 柳三郎直接站起身,站得高自然能看到慕婳同五百人交手的情况,眸子盛满担心,以及一丝的无能为力。 他劝不住慕婳,又没有十足的实力维护慕婳。 莫非他只能在最近的地方看着慕婳? 嘉敏县主声音有几分不悦,“你不在棋盘旁,让我同谁下棋?既然你想观战,不如等慕小姐闯关有个结果,咱们再继续。” “我说不用。”柳三郎目光一直落在枪挑五百人的慕婳身上,他看得出,慕婳很危险。 即便慕婳很强,同她敌对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人数上的差距太明显了。 “我下盲棋。”柳三郎高声道:“横五竖八,落子。” 啪,早有柳三郎的书童拿起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轻声对面露怒气的嘉敏县主做了个继续的手势,“请。” “三郎这是多瞧不起嘉敏县主啊。”皇上连连摇头,同样只是撇了一眼,便继续看向慕婳。 陷入重围,险象环生,然而慕婳沉稳冷静,手中的银枪上下翻飞,不让任何人近身,哪怕这些人不停按照五行阵法变化,依然拿不下慕婳。 她纤细的身影宛若鬼魅,声东击西把女子脚步灵动发挥到极致,紧紧束住的腰肢时不时因为迎战扭出不可思议的角度,令围观的人都想去摸一摸她的腰到底如何的柔韧。 只是片刻,方才诋毁慕婳的人都停住了口,眼里流淌出钦佩之色。 慕婳是有真本事的。 而且她以一敌百的战法,看得人血脉膨胀,热血沸腾。 历来孤胆英雄总是备受推崇的。 何况慕婳还不落于下风,每一次她手中的枪头扫过,总能逼退好几个敌人。 银亮的枪尖好似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光圈,但凡被光圈碰到的人,或是踏足光圈的人都会被搅碎一般。 “公子,嘉敏县主落子了。” 书童报出了棋子的位置,柳三郎眸子不错神看着慕婳,随意说出一个方位,落子后再一次堵住嘉敏县主在棋盘上的反攻。 嘉敏县主死死咬着下嘴唇,再强的心境也被柳三郎破坏殆尽。 勉强又落下两子,嘉敏县主再也拿不稳棋子了,除了柳三郎一心二用同她下盲棋的打击外,慕婳那边的交战同样牵扯着她的心。 周围人不是高声喝彩,就是担忧般惊呼,好似同慕婳化作一体,一同对抗强敌。 气势已经完全落在慕婳身上,她再在这边下棋,犹如垂死挣扎,惊不起任何浪花。 嘉敏县主恨极了慕婳,然而慕婳一来没同她交手,二来也没同她搭话,她们两个各走各得路,颇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感,全凭自己的本事取胜。 慕婳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抢走她所有的风头。 她还能说什么? 嘉敏县主唇边噙着一抹苦笑,缓缓放下棋子,叹息一声:“柳三公子棋力高超,远胜于我,我认输。” 最后嘉敏县主又补上一句,“我亦担心慕小姐,着实没有办法下棋,下一次……下一次再向柳公子讨教,应当……” 嘉敏县主似被捏住喉咙,狡辩再也无法出口,因为她发现没有人在意她的输赢,他们甚至连听她说话的心思都没有! 周围人无论你男人,女子,无论读书人,还是勋贵子弟,无论是商贾,还是市井百姓,所有人热切的目光都落在慕婳身上。 连她哥哥沐世子都不例外。 就好似整个天地间,只有慕婳一个人。 嘉敏县主眸底泛起水光,又羞又怒,亦有不为人知的委屈。 显然她此时就是委屈般的哭泣,也不会有谁在意,更不会有人安慰她。 “啊,小心。” “天,慕小姐受伤了。” 红莲长公主几乎要跃身而起,一只柔软,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她肩头,“关心则乱,慕婳这是计谋,你且仔细看下去,这一关她能闯过。” 皇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但红莲长公主躁动的心却突然平静下来,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兄长,他一脸肃穆,漆黑的眸子好似隐藏着别样的东西。 红莲长公主眨眼之时,好似她方才看错了,想到这些年京城传过来的消息,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还是我皇兄么?” 皇上温柔笑道:“你永远是朕的皇妹,这一次换朕来保护你。” 衣裙上染血,慕婳唇边笑容越浓,手中长枪再一次翻飞挥舞,有万夫不当之勇。 用上平生所学,拿出前世深陷重围拼命的气势,包围她的人,强是强,可到底少了疆场的淬炼,少了那份拼死搏杀出来的胆气。 他们注定失败。 慕婳明白他们所有的套路,而他们把慕婳当做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根本不清楚慕婳曾经做过什么,有怎样的本事。 前世她叱咤风云,纵横西北,今世就算想要当个安静的女孩子,但镌刻在她骨子里的狠劲不曾改变。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谁。 刷刷刷,连挑几枪,使出全部气力,直接震飞了很多人,破开阵法一角后,他们在难组成阵法,慕婳犹如冲入羊羔群的猛虎,杀了个痛快! ps慕话的人设很苏,请大家不要忽略她到努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各异 阵法讲究配合,一角坍塌,整个五行阵便难以维持了。 慕婳又有万夫不当之勇,本身力气极大,疆场上生死磨砺出来对战机的把握深入骨髓,借此机会,一枪横扫一片,围攻慕婳的人再难组织起攻势来。 只有挨打抵抗的命。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书院学子一个个面色大变,王朋等人更是额头冷汗淋淋,万一让慕婳成功,书院的脸面就被踩在脚底下了。 年轻的学子虽是看不上武夫,但对伸手矫健,无所畏惧的慕婳心生一分敬佩,亦隐隐有几分倾慕之意,毕竟慕婳太漂亮了。 人是复杂的,有人喜欢慕婳,自然就有人讨厌。 讨厌慕婳不安分,不似温婉柔顺的女孩子。 不可能虽有人都喜欢慕婳,当然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对慕婳无动于衷。 “停下,停下。” 王朋手中摇晃令旗,高声叫道:“都停下来!” 再不停下,这些人都得受伤,他算是看明白了,慕婳受伤了,也不会让围攻她的人得好,这些身披盔甲的人名义上属于书院,以维护书院为由,住在书院,其实他们……他们的俸银都不是书院出的。 王朋替老师办过一些事,隐隐绰绰明白这些人怕都是属于陛下。 谁都不明白富有四海的皇上为何要在书院藏兵,故意刁难朝中将领,皇上的心思哪怕是程澄都难以彻底的摸准。 再打下去,可就不是书院丢脸不丢脸的问题了,有可能让皇上蒙受损失。 王朋的声音令身穿盔甲的男人一个个稍顿,不打了? 太好了! 他们早就被慕婳冲杀得没有任何继续打下去的心思了,输给女孩子很丢人,然而被慕婳那双眸子盯着,他们感到随时都会阎王捉去。 他们停手后,慕婳只是把银枪一横,没有说一句话,再一次冲杀起来。 “哎呦呦。” “天,她疯了不成?” 一群被慕婳打趴下,抱着受伤的胳膊或是腿在地上翻滚的人欲哭无泪,“不是说已经不用再打了吗?” 红莲长公主一脸傲然,好似出尽风头是她自己一般,此时她真是怎么看慕婳,怎么喜欢。 皇上眸子暗淡了一瞬,重新恢复往日的温润平淡,轻轻叹了一声:“缺少历练终究不过是虚有其表。” 王朋使劲摇着令棋,失态般跳脚,“停下,慕婳,你停下!” “没有用的。”柳三郎踱步走过来,双手负在身后,雅致淡薄,风姿卓绝,“不把所有人都打倒,慕小姐不会罢手,何况慕小姐不是书院的人,她自然不会听……” 柳三郎看了一眼王朋手中的旗子,“好好的东西,在你手里就是一面投降的旗子,而落在别人手中最起码能指挥将士死战到底。” 王朋脸庞热辣辣的,骚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慕婳的拳头,柳三郎这张嘴,几乎把京城书院的脸面彻底按在地上,使劲得摩擦摩擦。 倘若老师想不到体面的法子,书院怕是要封山门几年了。 被一个女孩子弄得封山门遮羞。 只会更加丢脸。 如同柳三郎所言,慕婳把所有人都打倒,再也爬不起来,才停下手中的银枪。 “我这算是过关了吧。” 慕婳没有摆出个潇洒无敌的架子,将银枪重新放回兵器架上,抿了一下鬓角,“你们不会再有异议了。” “……慕小姐,厉害。” “慕小姐完胜。”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赞叹声直冲云霄。 不知有多少人拍红了巴掌,多少人热泪盈眶,亦有些人看慕婳眼中透着恨意。 京城的百姓享受太平,被重兵拱卫的京城没有被任何蛮夷或是匪患攻击过,这样战斗的场面,他们从未见过,但是享受太平,不意味着不会被热血刺激的战斗而感动。 慕婳孤胆英雄一样横扫五百人的情景深深印在他们脑海中。 男儿总是热血的,皇上也不曾压制过百姓热血报国,此时很多人都有当兵的冲动。 也许只是一瞬间的冲动。 闺秀们心思相对复杂,慕婳帅气得不似女孩子,她异常有杀伐的气势,好……好动人啊。 一时之间,向慕婳身边飞去的鲜花不计其数,还有一些做工精致的香囊。 皇上嘴角微扬,三郎的脸色一定很黑吧。 慕婳这是抢走了所有人的风头,连一向自视甚高的柳三郎都做了微不足道的陪衬。 他可是一心二用下得盲棋啊。 “二殿下,皇上在那边,正同一夫人交谈。” “嗯?” 二皇子目光从慕婳身上移开,“父皇还真爱微服私访,他不愿意见到我。不过能让父皇刮目相看的女人……给我盯紧了。” “属下明白。” “还有这个慕婳。”二皇子赞叹般说道:“也给本殿下看紧了,并且打听清楚她是从哪冒出来的,本以为出了一个嘉敏县主,没想到还有比嘉敏县主更出色的。” “属下认为嘉敏县主刚刚好,慕婳锋芒锐利,好强争胜,怕是不得贵人们的喜欢。” 一个谋士打扮的青年风度翩翩摇着羽扇,颇有指点江山的智者做派, “她这次算是狠狠得罪京城书院,不懂得退让,不懂得藏拙,甚至不够聪明,京城书院是一株苍天大树,她算什么?一个女子胡闹狂妄,不守妇道,三从四德全然无修,如何能做正妻?” “属下以为嘉敏县主才是殿下良配。” “谁娶慕婳,谁会被笑话一辈子,夫纲不振,丈夫拿妻子没有办法。” 二皇子英俊的脸庞闪过一抹玩味,“陆先生所言,我记下了。” 柳三郎已经走到慕婳身边,把外伤药递了过去,他眼中的关切担心瞒不过人,慕婳爽朗笑着摆手,推开外伤药,好似她身上那点伤口算不得什么,根本不用上药。 “没想到柳三郎竟是心仪慕婳?” 二皇子再次扯了扯嘴角,他当然不会同自己这个堂弟抢慕婳了,反而会帮堂弟一把,让堂弟对他感恩戴德。 女人?! 等他登上皇位,还会缺女人?! “再派个人过去,给嘉敏县主送点东西。” “遵命,二殿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歹毒 “不行,你得上药。” 柳三郎嘴唇抿成一道线,执着且固执站在慕婳身边,深沉让人看不透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染血的衣裙。 慕婳还是挺享受旁人的称赞,本来她就是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该风光时,就要风光。 “再等一会儿……” 柳三郎直接摇头,慕婳无奈道:“好,我去上药。” 她嘟囔着走到一旁,“一点小伤还用得着上药?这点伤口根本不叫事。” 柳三郎眸子越发阴沉,这叫小伤的话,她到底受过多严重的伤? 永安侯他们一家亏待了她? 慕婳去上药了。 书院中,程大学士面容严肃,他身边的学子一个个面如土色,在慕婳陷入重围时,他们纷纷出言嘲讽慕婳,趾高气昂打赌慕婳撑不过片刻,最后的结果却是慕婳赢了。 赢得极是漂亮! “敢问老师,是否准备下一局?” 程澄宛若没有听到,手紧紧扶住赤红的围栏,为看慕婳丢人,他领人攀上书院最高的宝塔,可以把书院内外尽收眼底。 慕婳闯过第一关,虽是收了轻伤,肯定会继续闯下去。 此时书院执事的人怕第二关也拦不住慕婳。 万一被慕婳连着闯过三关,该怎么办? 把一个女孩子迎进书院? 这让他们这些人脸面何存? “老师,沐世子射术无双,曾有第一神射之称,下一局不如请沐世子守关。” 有脑子灵活的人想办法阻止慕婳,其实这三关,第一关最难,第二关次之,第三关只是考验战法而已,几乎所有懂得兵法的将领都能过关。 只是以前没有任何人通过第一关。 这才让勇闯三关被传成一关比一关难。 射术也是君子六艺之一,学子们也有射术课程,但是看慕婳方才的凶残,他们不觉得自己的射术能同慕婳一较高下。 “沐世子不是书院的人,让他守关,会不会被人议论?认为咱们书院怕了慕小姐?” 一群人似看白痴一样看说话的人,眼头真是一点都不亮,大实话能随便说吗? 他们不是怕了慕婳,还用请沐世子出面? 只要沐世子出面,等同他们欠了沐国公府一个人情,人情是那么好还得? 可是比起还人情,还是不要再让书院丢脸下去了。 “方才老师不也同意柳三公子和嘉敏县主对弈,对外只说是沐世子见对手难得,借机同慕小姐切磋一二。” “万一沐世子他输了呢?” “咳咳。” 提出沐世子代替书院出战的人连声咳嗽,“怎么可能?沐世子怎么可能输给慕小姐?万一他真输了,我想书院中派谁出战都是输,还不如敞亮一点直接请慕小姐进书院来,听一听她的要求。” 几人同时陷入沉思,拿眼神示意恩师下决定。 事关书院的名誉,唯有程澄能做决定。 程澄缓缓闭上了眸子,“去同沐世子说一声,他若是愿意代书院出战,程某不忘他今日援手之恩,倘若他不愿……寻常的难度已经难不住她了,她想过第二关,同书院学子比已经不适合,射术上得让我们惊讶,承认她射术千古一绝才行!” 书院的学子谁上都是输,哪一个都不比上慕婳,直接让慕婳同古往今来射术高强的人比。 正中红心什么的,肯定不会让他们惊讶。 “老师英明。” 学子们显然都想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要他们不惊讶,慕婳做不出惊世骇俗的事,他们就可以当做寻常,不让慕婳过关。 当然这么做难免被人非议,可是比起书院的面子和尊严,流言总有散去停歇之时。 “明日在书院办几场讲解古圣贤的课程,重点讲解一些科举应试如何破题……总之你们要让京城百姓明白,京城书院大儒极多,为帝国培养出许多的才子和文臣。” “学生谨记老师的教诲。” 学生们齐齐鞠躬,眼里闪过拜服之色。 学生不明白,他这次就算补救恰当,终究在皇上面前丢了分数,书院的精锐尽出,又披着皇上特意送过来的铠甲,竟然还是挡不住慕婳。 柳三郎出现在书院,皇上肯定也在人群中吧。 他这位师兄又该如何想自己? ****** “哥哥,哥哥。” 嘉敏县主不去看风光无限,被人追捧的慕婳,转头去见兄长如同白日见鬼一般,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瘦削的身体颤个不停,嘴唇泛白,甚至传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您这是怎么了?” 她忙扶住沐世子,冰冷的触感一瞬间窜入她心头,“哥哥身上怎么这般凉?” 沐世子好似听不到,看不到,失去五感,木讷般喃喃道:“我一定是做梦,一定是的。” 绝对不可能。 她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面容不一样,性情也不一样,可是她那些招数和气势却几乎是一模一样。 任何时候,她都是那样无可畏惧,爽朗的笑着迎战。 很多人愿意追随她左右,哪怕那些人最后知道她是女孩子,依然誓死追随她。 “哥哥。” 嘉敏县主狠狠捏了沐世子一把,低声提醒道:“书院派人过来了,这事只能哥哥出面。” 指甲如针,狠捏一下,沐世子骤然清醒了几分,看向妹妹,她才是他的妹妹! “我真该听母亲的话,一把火烧了她的。” 他一时心软才把她埋在玉门关外。 “沐世子考虑得如何?”程澄派来的人讲述了一遍,“程大学士说了,沐世子只要尽力就好,无论结果如何,程门和书院上下都会感念沐世子援手之恩。” 嘉敏县主在旁听着,眸子晶晶亮,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哥哥的射术天下少有,如何都不可能输给慕婳。 “家兄很愿为书院效劳。”听沐世子半晌没有言语,嘉敏县主主动开口:“只是家兄同一个女孩子比试射术,着实有点以大欺小了,家兄心怀仁义,还需书院出面说两句。” “不。” 沐世子面白如纸,摇头道:“我不会同她比试射术,程大学士另请高明吧。” 嘉敏县主闹了个到大红脸,羞愧般不敢去看来人,“家兄身上不大好,呵呵,精神亦有些不济。”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应战 书院的人面色不是一般难看,全然没听嘉敏县主的解释,冷笑一声:“今日书院事多,怕是没办法请沐世子去讲解兵法了,既然沐世子身体有恙,沐世子早早回沐国公府歇息了罢。” 一甩儒袍,来人快步离开。 “哥哥,您害死我了。” 嘉敏县主恼怒道:“就算你不愿意同慕婳比试,也不该当面让他们下不来台啊,您也是练箭多年,本当大显身手的,怎么就不敢同慕婳比试?” 沐世子微微低头,眼睑半闭半睁,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慕婳姿容明艳,有着女孩子少见的爽朗,她大笑时,堪比阳光般耀眼澄澈,嘉敏县主都不得不承认慕婳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哥哥不是爱慕上她了吧?” 嘉敏县主的推测,令沐世子更加局促不安,忙不迭的否定,“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爱慕上她?她……她是噩梦,是我的噩梦。” 许是在慕婳闯关前,他还有一分心思,想着把慕婳纳进去,用来宽慰父亲……然而见识过慕婳的身手,他恨不得慕婳根本就不曾出现过。 沐世子抬起手臂挡住炙热的阳光,也挡住慕婳望过来的目光,“小妹,我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因为我没有把握赢下她。” 一遍遍在心里说慕婳不是她,可是只要见到慕婳,他就想起她,根本没有办法拉弓射箭。 嘉敏县主惊讶道:“没有把握?哥哥不是在说笑?在西北死在你箭下的大将不计其数,母亲说过你曾经三箭射死过鞑靼的哲别,能冠以哲别的人都是射术精湛的人。慕婳还不曾及笄,就算她天分再高,还能强过兄长去?” “她一身武功不俗,也是勤学苦练得来的,一天就十二时辰,她哪来的时间练射箭?听三小姐说过,永安侯府在关外过得很苦,她还要种地砍柴,喂养鸡鸭,煮饭洗衣。” 沐世子因为这句话脸庞稍稍多了一分血色,也许世上会有那么巧的事。 死而复生太荒诞,母亲净化她灵魂,她怕是随着那场大火魂飞魄散了。 “我们还是先回府去,今日我的确太累了,等养好精神,我再亲自向程大学士请罪。” “……也只能这样了。” 嘉敏县主咬着嘴唇,再一次瞄向慕婳,不知柳三郎说了什么,慕婳笑容绚丽,更美上一分。 “父亲和我备受陛下重视,陛下不是以射术就重用我们,皇上看重得是我们领军治兵之能。” 沐世子的理智渐渐回笼,压低声音道:“咱们可不怕程大学士,以前只是不愿得罪他罢了,程大学士若是因为我不肯代替书院出战就同我翻脸,他未必能得到好处。” “……我不是担心这件事,哥哥和父亲地位稳固,就哥哥立下的战功足以让我们荣耀百年了。” 嘉敏县主闷闷的说道:“我要留下来,看慕婳能不能闯过第二关。” “她闯不过去,程大学士不会让书院彻底没脸。”沐世子咬牙切齿般说道,“如此锋芒毕露,站得越高,跌得越狠。她再本事,也是个女孩子,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嘉敏县主动了动嘴唇,想要反驳,却也无力说什么,当今帝国就是这样,她已经算是过得比较自在的女孩子了。 永安侯和木家没有沐国公府的地位,他们保护不了慕婳。 况且三小姐慕媛才是他们最珍爱的女儿。 慕婳不被他们算计就不错了。 ****** “程大学士的意思是,让慕小姐独自一人展现射术?还要做到令人震撼,才是过关?” 柳三郎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嘲讽戏弄,“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慕小姐的双手捆上?哦,你们怕是没有把握,担心慕小姐捆住双手仍然能射中箭靶。” 书院的学子有些人羞得不敢抬头,也有学子愤恨不平看着为慕婳出头的柳三郎。 慕婳托着下颚,做深思状,“算了,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不爱同无能怕输的人计较太多,更愿意直接把他们的面子扯下来,让他们心服口服。” “慕婳……” “你不信我?” 柳三郎黑瞳微缩,面前的女孩子坚强倔强,自信从容,好似任何难题都难不倒她。 他缓缓提起手臂,即将碰到慕婳脸颊时,他猛然收回手,尴尬道:“你脸上有脏东西,左腮……” 慕婳眨了眨眼睛,随意在左腮抹了一把,“还有吗?” 柳三郎仔细的看了半晌,摇头道:“没有了。” ****** “噗嗤。”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皇上用扇子挡住自己的嘴,“三郎啊。” 红莲长公主冷哼一声,不满的嘟囔:“他刚才要做什么?调戏婳丫头?” “他们都是孩子,青春冲动,情难自禁。” 皇上低笑道:“朕相信三郎的性情和节操,他绝不会做出有损慕婳名节的事,朕反倒担心慕婳,你眼中千好万好的女孩子会伤到三郎。” 说到最后,笑已止住。 率先动心的人便失去主动,付出也会更多。 倘若得不到慕婳的回应,柳三郎会被情所伤。 “情殇,情殇,朕期望三郎这辈子都不要经历这样的伤痛。” “皇兄是何用意?” “朕宁愿三郎风流一点,广纳姬妾,一辈子不动心,不懂情。” “……您对三郎?” “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情分自是同寻常宗室子弟不同。” 皇上淡淡瞥了红莲长公主一眼,“你不必试探朕,朕知道他是魏王的儿子,朕亦有可继承江山社稷的皇子。” 红莲长公主微微颔首,可又隐约觉得不大对劲。 今日之前,她想着皇上把柳三郎当做皇子们的磨刀石,用偏疼偏宠让柳三郎成为朝野上下的靶子。 然而听方才这番话,红莲长公主有些拿不准了。 “既然慕小姐没有异议,便随我们去书院的射箭场吧,弓箭等物什都给您准备好了。” “我看书院门前很开阔,拿来射箭也适合。” “这不行,请慕小姐必须到射箭场。” 慕婳浅浅一笑,抬高声音道:“我若不去射箭场,是不是就算我闯关失败?让你们震撼没有太大的难度,让所有人惊讶才能证明我的射术!” 第一百八十章隐忧 书院的学子再一次瞠目结舌,世人常常以狂生称呼他们。 言行放纵,仗剑指点天下的狂生比慕婳还显得谦逊一点。 “狂妄,狂妄……” “是吗?” 慕婳含笑反问一句,衣裙上血迹未干,令说慕婳狂妄的人闭嘴。 一个女孩子刚刚打趴下五百个男人,还谦虚的话,那也太虚伪了。 “你们设下要求,我只提出在书院门**箭,这就是狂妄了?” 慕婳淡淡的笑着,“倘若我把书院的匾额射下来,你们会怎么说?” 书生沉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我们同慕小姐只能不死不休了,我奉劝慕小姐一句,别挑衅你不该挑衅的强大的敌人。” 书生一甩衣袖,领人离开。 倘若这句话换做前世,慕婳说不得就做了,今生她不愿意招惹过多的是非。 她今日来书院就是让程门没脸,帮陈四郎喊冤,敌人只是程门子弟的某些人,她无需同整个帝国读书人为敌。 踹断京城书院山门的事,还是不做为好。 否则皇上都未必容下她。 书院大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往外搬东西,多是射箭所用的物什。 能进去书院的人到底是少数,见到物什堆放在书院门口,围观的人爆出震天的叫好声。 此时京城传遍慕小姐单挑帝都书院的事儿,正有许多人骑马向书院赶过来。 有文官,亦有武将。 虽然来得多是品级不高的官员,但是有句话不是说不到京城不知官小吗? 品级不高也只是对满朝重臣而言,他们中随便一个出京外放,都得是实缺的要员。 而且他们来书院,不单是为看热闹,更肩负着为顶头上司,派系大佬打听消息的任务。 最先他们听说得是沐世子去书院讲解兵法和陈述最后战役的详情。 谁都明这是皇上提升沐世子的地位,为将来对沐世子委以重任奠定基础。 从皇上几次破格提拔恩宠沐世子就可看出来,皇上在对外征战上是有想法的,并非想遵循太后娘娘辅政时的防御,以安抚蛮夷鞑子为主。 沐世子回京后一直很低调,好似对皇上的恩宠感恩戴德,对勋贵文臣也多有尊重,反而疏远了一些曾经的部属,沐世子这么做并没有令文臣勋贵完全放心,反而人为沐世子所图不小。 毕竟从以往的状况看,他还只是少将军时就没少同他们争斗,态度往往无比强硬,铮铮铁骨,无所畏惧。 有时沐少将军亲笔所写的奏折都能感到杀气腾腾,惊得胆小的文臣一身冷汗。 做了世子的他,又被皇上看重,绝无可能突然变得胆小起来。 正因为怀着试探沐世子真实意图的心思,今日书院门口才格外热闹。 只是让朝廷上大佬们失望得是,他们没有看到沐世子卓越的表现,反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慕婳。 他们不明白这个女孩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当然一品超品诰命们和闺秀们会觉得这名字耳熟,可不敢相信在书院门口掀起热潮的女孩子就是曾经声名狼藉的那个忤逆不孝女。 隐隐听说皇上也微服私访去了书院,大臣们哪还坐得住? “我看今日之后,婳丫头得誉满京城了。” 红莲长公主骄傲得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般。 皇上淡淡笑道:“该说是名满京城才是,有赞誉,亦有诋毁,慕婳不再是只能窝在宛城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有很多人记住她,关注她。自然而然少不了一些纷争,女孩子之间明争暗斗,虽是格局不大,但是……亦能斗出几分生死的味道。” “如同陛下的后宫之争?听说您从未宠爱哪个宠妃超过一年。” “朕也从未冷落过她们,当日朕便说过,不愿意在朕身边的宫妃,只要确定没有身怀龙嗣,朕可放她们出宫返回家乡。” 也许出宫后无法再嫁人,但是家乡总比皇宫中安全。 皇上暗暗保证过,可以给他们再造身份,并不禁止她们再嫁。 就连不曾进过他身的女人都不肯离开皇宫。 他开恩放出宫女,那些宫女哭得震天响,宁可死在宫里也不会出宫去。 每次皇上都不欲采选女子入宫,可每一次大臣和百姓的热情是他挡都挡不住的。 “有时候朕不知,她们入宫是为伺候朕呢,还是为从朕身上讨去好处。” 皇上唇边噙着一抹苦涩,“是朕推行的新政无法让她们过上安稳的日子,还是朕想给女子们的……” “总要慢慢推行下去的,我认为您做得没错。” 红莲长公主低声道:“总不能因一点点挫折,就倒退回父皇在位之时,您重视嘉敏县主也是想树立一个标杆,可惜她……她挑不起这副担子。” 声音猛然轻快上几分,红莲长公主道:“相反我的徒弟,婳丫头,允文允武,做得比我们所设想最好的结果还要好。皇上看看周围的人,无论男女,谁不佩服婳丫头,起码在这一刻,女孩子们是骄傲的,不比男子娇弱。” “你说这么多是为慕婳求情吧。” 皇上遥遥望着慕婳正拉伸弓弦,做着最后的准备,她拉动弓弦的姿势……皇上眉头微皱起,眸光又沉了一分,“朕不会理会程师弟的诉苦,不过朕也不会恩赏慕婳,这丫头锋芒太盛了……” “我看陛下是心疼三郎,故意挫一下婳丫头。” “……” 皇上眼里划过一抹被戳中的尴尬,低声问道:“皇妹不再想一想?婳丫头不太适合接下皇妹那一摊子事儿,她勇则勇矣,却少了几分练达。” “您该明白,谁做我的继承人,由我说得算。” 红莲长公主勾起嘴角,“婳丫头同三郎是不可能的,趁着三郎入情不深,皇上还来得及阻止,一旦……除非婳丫头终身不嫁,可我不希望婳丫头因为我而无法嫁人,没有丈夫陪伴。” 皇上低头不知再想什么,轻声说:“且看看罢。” 慕婳拉动弓弦,又试了试强弓的力度。 一旁书院派来的人不屑的问道:“慕小姐,我们可都等着呢,你磨蹭个什么劲儿,我们还能在弓箭上玩花样?” ps这是隐藏以后线索的几张,重要的人物性格就此奠定了,除了慕婳之外,我还想写皇上,长公主等人,他们都是最重要角色,存在感非常强。 第一百八十一章坏坏 旁人随着书院的人起哄慕婳。 柳三郎剑眉拧成一道剑峰,拢在袖口的手握紧拳头,目光扫过起哄的人群,但凡他目光所过,喧哗声音小上不少。 人群中的官吏面露惊讶之色,柳三郎儒雅俊秀,浊世佳公子,令人心折的君子风度,然此时他挺拔的身躯,温润的眼眸隐隐浮现沉雄之资。 二皇子瞳孔微缩一瞬,勾起嘴角:“不愧得父皇看重,太有意思了,我们这些做儿子在父皇面前怕是都没他有脸面。” 隐隐有几分嘲讽柳三郎抱上了皇上的大腿。 三位皇子同皇上不亲近,更是太后一手养大的,每日除向皇上请安外,便少有同皇父说什么话了。 二皇子内心深处颇有些轻视皇父,被皇祖母捏着玉玺十余年,古往今来的皇帝也只有当今,就算皇祖母最后交出的玉玺,父皇仍然对太后多有让步。 只有在柳三郎遇袭的事情上,皇上罕见顶撞太后,不顾太后求情重重责罚魏王妃,趁势剪除魏王妃不少的羽翼。 本以为皇上会一鼓作气,给朝廷上的后党一个教训,结果皇上却又无为起来了,又做回了太后娘娘听话的儿子。 似这样无能孱弱的父皇,他怎么亲近得起来? 相反皇祖母是个令人心折的女人,强势睿智,冷静专横,她辅政多年,在朝廷上的大臣愣是没有一人敢说胡说。 皇上总是宽容臣子。 “他还是没弄明白,父皇是万民主宰,皇祖母是握着父皇手的那人。” “……” 随从沉默,谋士面容平静,好似这样的论调不是二皇子第一次说。 ***** “咔吧。” 慕婳直接把硬弓掰折了。 看到被慕婳扔到地上两半的硬弓,书生们默默缩了缩脖子,这得多大的力气? 方才那五百人败给慕婳,他们输得不冤。 书院的人怒目而视:“你这是何意?” 不是慕婳方才震慑住了他们,他们早把贱人骂出口了。 “你们把我当做白痴,以为我看不出弓箭上的猫腻?” 慕婳从会走路,就学会拿箭,同弓箭相伴多年,上一世的手比今生茧子还多,“这把弓硬度不够,用得是空心木,弓弦过紧,失了精准,掌握不好力度,很容易硬功变形,蛮准也射不中靶子。” “你胡说!” 书院的代表一脸激愤,大怒道:“无知小女子竟敢冤枉人?帝都书院堂堂正正,岂会做惹人非议的事?” 慕婳仰天长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也没想到哇,本是听过斯文败类这个词,没想到今日就在此处领教了。” 不管是不是书院的学子,每一个读书人脸上都热辣辣的。 这些人为难一个女孩子就算了,把第二关设计得艰难无比也无所谓,还无耻的在弓箭上做手脚,说是斯文败类,真有些轻了。 慕婳又随手抽出拿过一个硬弓,在手中掂量了两下,“这也是个有猫腻的,你们既然如此害怕输给我?” “不是,我……”书院的人呐呐无言,恨不得把做龌蹉事的人撕碎。 输给慕婳也好过用这些损招。 刚刚凝聚到一起士气一下子又散了个干净。 紧接着慕婳把书院所有的弓箭都折断,残破的弓箭扔了一地,这些断弓犹如一记记耳光重重落在京城书院所有人脸上。 很疼,很响亮。 他们没有办法躲,亦没有办法狡辩。 在书院高处眺望的程大学士面容铁青,簇拥在他身边的学子一个个同样抬不起头来。 “你们真在弓箭上下了暗招?” “……老师,这……应该没有。” 他们也不大确定,毕竟想为书院好的人太多了,盼望着慕婳输的人也不在少数,把弓箭送到慕婳面前的过程中,有大把的机会掉包。 “我教导出来的学子不可能这么蠢,明知道我们占据优势,还做出令人诟病的事。” 程澄紧咬着牙关,心思全都落在慕婳身上,此时他已经顾不得皇上会如何想了,“慕婳,是我小看了她。” ***** 慕婳掰断所有的弓箭后,以不相信书院为由,意味深长的拒绝书院再提供弓箭,有前面的变故在,书院的人也不好反对。 何况周围所有人一面倒得支持慕婳,鄙夷书院的下作,输不起。 更是有那活跃的武将操着大嗓门为慕婳摇旗呐喊,能让那群丘八们吃瘪,哪怕慕婳是女孩子,武将们最瞧不起的女孩子,他们本能模糊了慕婳的性别。 不说慕婳那身以一抵百的功夫,就是掰断一地的弓箭,哪是女孩子能做到的? 武将们眼珠转了又转,让儿子娶慕婳进门,以后一定能生出天资卓绝的孙子,门楣家业不愁无人继承。 将门比书香门第还怕子孙能力不足,无法鼎立门户。 慕婳从自己马上拿出弓箭,听到柳三郎低声的问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猜!”慕婳暗暗揉了揉手腕,一股气掰断所有的弓箭对她手腕也是不小的损伤,手腕都有些红肿了呢。 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我就当你是故意的。” 宛若在看一个机灵胡闹的小姑娘,不管这一关输赢,慕婳让程澄学子的名声跌到谷底,输不可怕,发愤图强再赢回来就是。 可是输不起,还敢说自己是圣人门徒? 程澄还敢说自己是孔孟之后,儒学另一尊鸿儒? 小小的伎俩,往往能取得巨大的影响。 他喜欢坏坏的慕婳。 “不过你让他们震惊才算赢,你有把握吗?” “你去一边看着我大显身手。” 慕婳向一旁努嘴,柳三郎眸光微怔,慕婳这般亲近,是好,是坏? 他是不是在慕婳面前硬气一点? ……决定了,柳三郎一本严肃的说道:“好,我都听你的。” 他踱步到就近的位置,认真看着慕婳射箭。 柳三郎的书童低垂下脑袋,公子爷在慕小姐面前越发没骨气了。 这让那些被公子爷暗中处理的人不得哭死呀。 百丈开外,已经竖起了靶子,慕婳估算了一下距离,抬手就是一箭射出,根本没有瞄准,可飞箭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重重钉在把心。 靶子晃动两下,砰得一声,向后倒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服不服 慕婳再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恐怖的力量。 书童隐隐担心自家公子爷以后若是同慕小姐吵架,会不会又被慕小姐踹断腿? 周围人发出惊叹声,而书院的学子们轻蔑撇嘴,“不过如此……” 话没说完,就见慕婳再次抬起手臂,又一箭射向即将落地的靶子,新射出的飞箭正好落在扎在中心的箭上,啪啦,后飞来的箭把第一只箭从尾部劈成两半后,精准的落在把心上。 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眼睛转得慢的人甚至没看清射在靶子中心的箭已经换过了,哐当,靶子倒地,正中把心的飞箭翎羽晃动。 慕婳勾起嘴角,看向有部分人看待了书院学子,问道:“服不服?” “……” 当初他们说好是震惊,可不是服不服?! 慕婳太欺负人了!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众人高呼:“服,服,服。” 以骑射见长的武将都未必能做到,慕婳露这一手,比抛射酒瓶什么难多了。 也不是江湖卖艺的杂耍可比。 京城街头有不少这样卖艺的人,射飞出的酒瓶子,蒙上眼射人等等,他们已经看得太多了,可是慕婳射出了花样。 最让人啧啧称道得是慕婳那股潇洒劲儿,举重若轻,仿佛射出这两只飞箭只是练练手而已。 柳三郎宛若第一次认识慕婳,眼角微抽,嘟囔道:“她还敢说我装模作样?”有着一分的委屈,两分的无奈,三分的叹服。 对呼喊叫好声置若罔闻,慕婳低头摩挲手中的弓箭,“服不服?” 随后慕婳再次举起弓箭,瞄准书院的学子们,箭尖闪烁寒芒,一股杀气从弓箭上流淌出来,谁都不敢动弹。 有人高喊话:“慕小姐用箭威胁算什么本事?” “不服,不服!” 有一个人壮胆,自然有许多学子跟上呐喊对抗慕婳,争取挽回败局。 只听慕婳笑声朗朗,“我若是威胁你们,绝不会用飞箭。” 慕婳抬高手臂,飞箭连珠射向空中,啪啪啪,十几日飞鸟落下,大多是一箭双雕,还有的飞箭上插了三个,四个飞鸟。 飞鸟的羽毛,鲜血撒了一地。 闺秀们大多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飞鸟惨死。 “万胜,万胜。” 群情激动,喊声歇斯底里。 “竟然都是射中了右眼?”红莲长公主喃喃说道:“婳丫头一次次让我意外,以为我已经看到她的极限,她展现出来的才华不是全部。” 皇上缓缓闭上眸子,喃喃道:“太像了。” “皇兄,您说什么?” 红莲长公主听得不够真切,好奇追问了一句,瞧见皇兄唇边的苦涩,莫名心头一紧。 慕婳笑盈盈的问道:“这一回呢?服,亦或不服?” “……” 书院的书生们齐齐沉默下来,为书院脸面,他们可以嚷嚷着说不服,然而他们除了是书院的学子外,更是自持守礼的人。 他们没有办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天命在吾,不再汝!” 慕婳的声音回荡,仿佛能压住一阵阵的喝彩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天命?! 略显得大逆不道,真正拥有天命的人是帝国的皇帝。 二皇子眼里钦佩之意散去大半,还是那句话,慕婳太张扬,太爱出风头。 “可是不就是天命嘛,老天让慕小姐胜!” 柳三郎站出来,抬高声音道:“否则天上又怎么会碰巧飞过一群飞鸟?没有老天安排的这群飞鸟,我们又岂能见到慕小姐神乎其神的射术?又怎会知道帝国亦有如此出众的女孩儿?”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旦帝国有危险,慕小姐等女孩子定会同我等男儿一起上阵杀敌,并肩为帝国而战!” “我等堂堂男儿胸怀天下,志在四海,莫非还容不下,不肯承认一个女孩子是优秀的?” 柳三郎整了整衣袖头冠,向慕婳郑重一礼,几乎是一躬到底,“柳澈拜服,还望慕小姐指点在下射术。 慕婳轻轻一笑:“拙谨……你不必行大礼。” 她说出去的话,就不怕引起震动! 红莲长公主扯了扯嘴角,原本柳三郎在读书人和学子们就颇有君子名声,此时出言解读一番天命之说,轻松化解慕婳那句天命在吾的不妥。 他又是宗室子弟,魏王亲子,皇上为他都曾震怒过,他都不计较慕婳无心之失,别人更没有理由拿这句话做文章。 何况柳三郎给慕婳行礼,怎么看着似拜师? 不对,不是拜师! 有眼尖的看到柳三郎叠在一起的手,那是……夫妻相拜时……看错了吧。 皇上眼睛撩开一道缝隙,望着慕婳和柳三郎,一道莫名的情绪闪过。 “慕小姐,我等拜服。”一道恢弘沉稳的声音从书院中传出,人未到,声音已经传遍了。 “恩师。” “大学士。” “程先生。”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站在书院门口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没有人近中年后的身体发福,身材不高,结实有力,一张冠玉的脸庞,留着三缕胡须,宽大的袍袖衬托出他儒雅的气质,给人以学富五车,见识广博之感。 程澄拱了拱手,道:“第二关,慕小姐的射术令我等大饱眼福。” “我还以为程大学士还要在书院多待一会儿呢。” 慕婳拱手回礼,“不是闯关漂亮,您怎么也当称赞我一句赢得漂亮。” 红莲长公主低声吩咐跟随左右的少年,少年微微颔首,领命向慕婳走过去。 程澄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极好。 慕婳挑起眉稍,此人不简单啊,程澄出现后,书院颓败的气势又重新振作起来,那些学子们的眼眸重现坚毅。 “柳三郎,你不许再插嘴了。” 慕婳一句低言警告令柳三郎收回迈出的腿,轻声说道:“慕婳,他是程澄,这里是京城书院。” 柳三郎从不曾小看过程澄。 当然慕婳也没有。 不让柳三郎涉足太深,慕婳不愿欠他人情,二是柳三郎被程澄嫉恨,程澄是一只老狐狸,还不是柳三郎能对付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舌利 程澄亲自出面,证明他对慕婳以及柳三郎是重视的,自知凭他那些弟子无法扳回一城,程门学子们的尊严,只能有他来维护。 “我知道在书院门口,他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是程澄又如何?“ 慕婳回了柳三郎一句,迎上程大学士: “久闻大学士风骨,今日一见更胜传闻。您是打算亲自出面主持第三关?” 程澄笑容真挚,满是对慕婳的欣赏,犹如一位看后辈出色的长辈,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规矩虽是早已定下了,然并非一成不变,慕小姐展现出来的才华和勇气足以让我破例一次。” 前两关都挡不住慕婳,第三关更不用指望了。 破例总好过颜面尽失,更可怕是民意已经转到慕婳那边去了。 有时民意就是天命! 他总不能眼看着局面继续恶化下去,让书院的学子们怀疑师长同窗的人品,反而去佩服慕婳。 其中有对慕婳不满的人,更加痛恨慕婳毁了书院名声的学子,这些人只能在此事之后再针对慕婳,绝不会在慕婳最风光时,露出任何异样。 “慕小姐请进书院,无论你提出怎样的要求,只要无愧天地百姓,无愧陛下对书院和程某人的信任厚爱,程某愿意为慕小姐解忧。” 程澄侧耳认真倾听,“慕小姐请说。” 柳三郎眸子深谙上一分,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打压下去慕婳的气势,程澄也不觉得羞耻? 仿佛慕小姐奋勇闯关,就是为求到程澄面前。 程澄能替慕婳解决她自己都解决不了的困境难题。 出尽风头的慕婳最后还要向‘落败’的程门求助,真真是……柳三郎向慕婳看过去,以她那脾气,肯定会恼怒的,会不会直接一拳打碎程澄的虚伪? 千万别冲动,破坏眼前的好局面。 其实他更怕见到慕婳露出感伤,毕竟程澄等同于明目张胆的算计了她。 “我生养在关外苦寒之地,回京后还没来得及见识京城的繁华热闹,便去了宛城。” 慕婳几句话就交代了身世,认识她或是听过她忤逆不孝名声的闺秀多是沉默下来,亦有几个初为人母还很年轻的女子眼圈微微泛红。 “我在宛城日子富足悠闲,有良友闺中密友为伴,不觉再有遗憾。” 程澄含笑听着,心头微微一紧,慕婳也是个擅言辞的,几句话交代出其实她没有什么事求助书院。 慕婳说道:“我这人一向认真,最重视规矩,堂堂帝都书院立下的规矩岂能因我连闯两关就破例呢?往后再有人连过两关,是不是也可不过第三关了?长此以往,三关不就成了两关?还是程大学士看不起小女子,认为连过两关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程大学士曾说过,您能有今日的才学,令堂对您影响颇深,您还曾写诗词称赞令堂。” 柳三郎突然开口吟诵出程澄的诗篇,辞藻华美,真情恳切,是程澄颇为有名的诗篇了,因在太后娘娘寿宴上,他写出这首诗,让太后娘娘颇为喜欢,这首诗流传很广。 慕婳还真不知道这首诗,暗叹柳三郎是个精细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程大学士敬佩令堂,怎能小看我呢?我莫非不是女子?” 慕婳配合般步步紧逼。 程澄淡淡的说道:“方才我就说是破例,以后便不会再有,慕小姐何苦故意曲解程某?” 慕婳朗声道:“第三关,你们想看?还是不想看?方才为我鼓劲的朋友们,你们想不想我继续闯下去?” “想!” “第三关!” “第三关!!!!” 喊声再一次震天,慕婳笑容明媚,手放在耳边做出倾听的姿势,呼喊声更高了,场面如同燎原的野火蓬勃蔓延。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婳丫头……”便是红莲长公主都有几分瞠目结舌,“别说本朝,就是上数几代朝廷,怕是都没出过似她这般的女孩子。” 红莲长公主有几分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个出色的女子。 倘若她不是公主,没有先皇的宠爱,亦没能被师傅选中,她是不是如同寻常的妇人一般。 皇上一直闭着双眸,面容素淡,古井无波,宛若身处另一个世界,周围一切都是虚幻的。 “盛情难却,民心难违。” 慕婳放下垂在而耳边的手,一本正经的说道:“程大学士也不愿意违背民意吧。” 程澄平淡的说道:“慕小姐今日已经足够令人大开眼界,于女子而言已足够风光,何必非要闯最后一关?慕小姐就不怕前功尽弃?” “能得全功何必半途而废?”慕婳反问,又道:“程大学士方才把我当做想要求助您的弱女子,此时又认为我是个出风头的女孩子,您不曾把我放在眼中,刚才一番称赞的话多是敷衍,哄骗我几句,就想敷衍过去?” 明晃晃指责程澄说谎。 众所公认的鸿儒说谎? 欺骗算计一个女孩子,饶是经历过许多的程澄面上都有些热。 程澄笑容不在浮在眼底,“程某再问一句,慕小姐一定要闯第三关?” 慕婳点头道:“我喜欢全胜,宁可倒在胜利的路上,也不会为些许好处而后退,程大学士不必再问了,尽快准备第三关。” 柳三郎好似被烫到一般,从慕婳身上移开目光,正好看到嘉敏县主眼里闪过几分恨意。 他眯了眯眸子,低声问道:“嘉敏县主看你的目光不善,她方才一直看着你,我瞧她好似没安好心。” “那正好,我很不喜欢她。” 慕婳没兴趣同嘉敏县主玩那套虚伪的把戏,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同嘉敏县主应酬。 “她是不是对我又恨又是嫉妒?” “嗯。” 柳三郎又看了嘉敏县主方向,发觉沐世子正同书院的人说着什么,书院的人面带恳求,而沐世子却是面容苍白连连摇头。 慕婳说道:“就为她更嫉妒我,我也要漂亮闯过第三关,让她一辈子在我面前都是个输!” 她就是这般的小心眼儿。 凭什么沐国公夫人找回了另外一个女儿? 她比嘉敏县主差在何处? 为他们付出得还不够多,一颗心还不够真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面 什么都不知道的嘉敏县主是无辜的,被慕婳怨恨着,承受不该承受的指责,到底一切都是沐国公夫人安排的,同她无关。 慕婳记得前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妹妹,沐国公夫人显然把她藏到了别处。倘若她最后不是战死疆场,已经完成使命的她会不会死在亲娘手上? 她不愿意去想,心中漫过无数的恨意。 她的灵魂还被捆住或是被那道闪电劈得魂飞魄散,就不会看到一些永远不愿意去看,去想真相了。 原本今生她只想做安静漂亮的女孩子,不愿意再恨着谁,报复谁。 可是总有一些事,她无法释怀,有些人,她觉得碍眼。 慕婳轻声道:“我本就不是个善良的人。” 一笑泯恩仇,原谅那些人的事,她永远都做不到,哪怕嘉敏县主是无辜的,她们所站的立场注定敌对。 ***** “沐世子,当恩师欠您一份人情,还请您在沙盘推演上尽全力。” “是啊,沐世子是少年将军,兵法战术无双,肯定能把慕婳打得屁滚尿流,一败涂地。” “沐世子当为我辈男儿争一个口气,岂能让一个野蛮的女孩子嚣张?” “沐世子……” 书院的人围在沐国公世子身边,或是请求,或是巴结,或是抓住沐世子苦苦哀求,他们都是奉程澄之命来请沐世子出手教训慕婳的。 沐世子连连摇头,推说自己身体不适,精力不济,不适合在此时进行沙盘推演,然而事关书院的脸面,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战功卓著的沐世子。 除了沐世子之外,还有谁能让慕婳闯关失败? 程澄早就做好两手打算,一旦慕婳坚决不肯退让,书院的人就会求助沐世子。 嘉敏县主抿了抿嘴角,“不如哥哥就帮帮他们吧,兵法越辩越明,哥哥多和不同层次的人推演兵法,也能让您领悟兵法更深。慕小姐武勇过人,寻常男子怕也不如她,然而她毕竟只是在关外长大的,能识字就不错了,兵法肯定只是一知半解,哥哥不如在沙盘上指点她一二,省得她妄自尊大,狂妄无知,犯了众怒亦是不知。” “我还挺喜欢慕小姐的,盼着她能安安稳稳,内敛谦逊一些,仗着一身蛮力便有恃无恐,吃亏得还是她。” “嘉敏县主说得极是。” 众人纷纷赞许嘉敏县主有眼光,心地善良,聪慧明理。 “哥哥不会让我失望,对吗?”嘉敏县主软言相求,暗暗示意沐世子此时可是最好的机会了。 慕婳蛮力是大,可如何都不会是用兵高手。 她还嫉恨柳三郎带给自己的侮辱,柳三郎能替慕婳为难她,她哥哥就能让慕婳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去。 既然他们方才没有借故离开书院,此时在程澄有难处时,不让程澄欠下人情,事后他们一定会后悔。 沐世子犹豫片刻,缓缓点头道:“我尽力一试,一旦慕小姐落败,还请程大学士和诸位对慕小姐网开一面,切勿追究她方才的狂妄。” “自然,自然。” 书院的书生们满口应承着,心头却想着如何狠狠羞辱失败的慕婳了。 谁让慕婳让他们面上无光? 还非要全功? 真当她自己天下无敌了? “沐世子是怜香惜玉之人,我等亦不是无耻之辈,只要她肯俯首认输,老师看在沐世子面子也不会为难于她。” “到时没准慕小姐会对沐世子感恩戴德,把沐世子看做大恩人。” 嘉敏县主笑盈盈听着这些走调调侃的浑话,心头阴郁之气少了许多。 慕婳方才风光又如何? 那样的风光都是虚的,没有根基支持,只要慕婳最后失败,慕婳得不了好处。 她却不一样,背靠沐国公府,又有沐国公世子在,不急不躁,一步步向上,没人能同她比肩。 慕婳除了慕云之外,身后的亲人不拖她后退就不错了。 三小姐他们比嘉敏县主更盼着慕婳跌个粉身碎骨。 沐世子眸子深沉,再答应下来同慕婳沙盘决战时,莫名得松了一口气,一直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在沙盘上,他不曾败过。 哪怕是她死而复生,也不可能赢过他。 ***** “慕小姐,第三局的沙盘已经准备好了。” 程澄听到弟子禀告,微微扬起嘴角,含笑道:“今日正好沐国公世子也来到书院,再没有比沐世子更适合的人选了,慕小姐能同沐世子较量,想来也是欣喜的,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同举国皆知的少年英雄较量。” 关心慕婳的人露出担心来,人得名,树得影,沐世子的战绩实打实摆在那里,慕婳不可能是沐世子的对手。 嘉敏县主一直盯着慕婳,这会儿慕婳肯定会惊恐……慕婳淡淡的望过来,眸子澄澈明亮,“沐世子决定在沙盘上同我推演战术?” 沐世子颔首道:“慕小姐倘有不便,我会向程大学士求情,今日这事就可作罢。” “我没病没灾,活蹦乱跳,有什么不便不舒服的。”慕婳浅笑道:“有点可惜罢了,沐国公夫人对沐世子的栽培不予余力,宁可牺牲一切也再所不惜,今日你却同一个无名小辈沙盘争胜,无论最后沐世子输赢,好似得到好处的人都是我。” 慕婳转向程澄,赞道:“程大学士果然是老谋深算,拿沐国公府的战功为难我,我竟然是不知你答应了沐世子或是嘉敏县主何等好处,让他们……他们兄妹忘记沐家的祖训,忘记了追随沐家浴血奋战的将士。” “他们的牺牲和付出,太不值得了!” 一股悲怆气息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 慕婳望向碧蓝的天空,是他们托起了沐家满门荣耀,“许是功劳得到太容易,沐世子才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哪怕一件小小的功劳,背后有多少人付出了性命。” 沐世子好似被雷电劈过一般,强撑着才没有后退半步。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便亲自毁去那些……” 慕婳嘴角微扬起,横竖他们不会怪自己的,自己赢得荣耀,今生却要亲手打碎,一切是那么荒诞,又有几分天命的必然。 第一百八十五章对战 沐世子面若金纸,额头冷汗淋淋,后背的衣衫被汗水湿透。 仅存不多的理智令沐世子无法再次问出最想询问的话,人多嘴杂,他不能亦不愿被人看出猫腻。 少刻,沐世子扯起嘴角,器宇轩昂般说道:“既然慕小姐战意已决,慕小姐随我去书院,在沙盘上我可不会让着慕小姐。提醒慕小姐一句,疆场无情,沙盘推演亦有四溢的杀气,你当做好准备,切勿被杀气扰乱心智,伤了心神。” “沐世子光明磊落,为当世男子的楷模。” “是极,是极。” 书院的学子不停为沐世子造势,倒衬得他英武不凡,宛若天将临凡。 慕婳冷漠般说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嘉敏县主拽了沐世子一把,嘟囔道:“她竟是个说大话的人,以前三小姐就说她爱骗人,狂妄无知,我本不相信的,今日一见……哥哥在沙盘推演上是无敌的,从来就不曾失败过。” 沐世子自信般浅笑,在沙盘上,他的确没有遇见过对手。 柳三郎听过沐世子不败的名头,眼里难免划过一抹忧心忡忡,突然感到有人靠近,回神时却发现慕婳的手拍在他肩上。 慕婳轻轻拍打了两下,见柳三郎诧异目光,慕婳才觉察到好似有簪越了,“失误,失误。” 她干笑两声收回手,不是柳三郎担心那般明显,她略有感动,也不会做出这样让她后悔的亲近举动。 前世无论怎样危险的环境,任何人都没有担心过她。 她怕兄长因为担心自己而熬坏身体,从来不说那些疆场上的凶险。 现在她才明白,她说了还是不说,家里人也不会在意。 柳三郎盯着慕婳垂下的手,他怎么就没有慕婳大方呢? “沐世子沙盘推演是很强,若说没有对手,我是一点都不相信。” 以前她虽然不是完全让着他,但也没有拼劲全力。 慕婳嘴角嘲讽般勾起,“沙盘是展露疆场杀意,他未必就有疆场锤炼出来的……” “嗯?”柳三郎眉头一皱。 慕婳轻笑:“倘若我被伤了心神,忘记你了,该怎么办?” “……” 柳三郎找不到声音。 “即便忘了我自己,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慕婳的声音传入柳三郎耳中,他的耳根又热又烫,心头似踹了一只兔子。 “哈哈,玩笑,玩笑。”慕话玩味般笑道:“以后再遇见有女孩子这么问你,你就这么回答吧。” 柳三郎低声道:“你若不记得我的话,我便可以直接……”直接把忘记一切的慕婳绑到身边,哪怕慕婳不似今日聪明能干。 在他说话时,慕婳已经转过身体了,没听到柳三郎的喃咛,背对着他,她再一次开口,“别忘了陈四郎还在监牢中,他沉冤待血,倘若我走不出沙盘上的战阵时,你得帮他洗清冤枉。” 最后的一句话语气已经转为轻快,慕婳道:“便宜你了。” 慕婳大步向前走,颇有几分决绝之意。 柳三郎突然很想阻止慕婳,不是怕慕婳输了,而是无论胜败,她都会伤心。 程澄已经让弟子抬来沙盘,并且摆放在书院门口,一旁高挑同沙盘地形一模一样的巨大地图,让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双方排兵布阵。 红莲长公主眼中喷出烈火一般的怒气,“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行!” “皇妹不信慕婳?” “不……” 红莲长公主摇摇头,随后担心的说道:“同婳丫头交战的人是沐国公世子,那一仗打下来,连我都很敬佩他的勇气和决断,皇上没亲自去看过,我曾经去过一趟主战场的遗址,每一寸都染着鲜血,宛若地府一般,沐世子不知杀了多少人,他身上凝练出不少的战意。” 不是慕婳能抗衡的。 皇上轻声说道:“要不我同皇妹打赌?” “直接去盘口押注。”皇上文雅的面孔多了几分兴奋般的红晕,“朕也赚上一笔,朕赌胜者是慕婳。” 他比红莲长公主对慕婳还有信心。 “皇上!!” “你们不相信她,朕相信!”皇上嘴角高高扬起,“甚至不用去查,再去印证,朕早该想到的,只是朕不愿意,不敢去想罢了。” 红莲长公主一头雾水。 “既然前两关都在书院门口,第三关摆在门口更符合他们的期望。”王朋代替老师,主动问道:“慕小姐没意见吧。” 最后也有了让慕婳不能拒绝的意思。 慕婳望着沙盘,随口问道:“沐世子可有异议?” “本世子听书院的安排。” 他的话换来慕婳一声清笑,感到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慕婳道:“程大学士同沐国公府的仇结大了啊,你们以后反目成仇,朝廷上定有热闹。” “慕小姐太过自信了,你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朋冷冷的嘲讽。 嘉敏县主冷冷的回应,“沐国公府的继承人,不是你可度量的,念在你不知深浅,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再看轻我哥哥,我们沐家同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慕婳仍然看着沙盘,“嘉敏县主以为我同沐家能善了?就算你们沐家躲过今日,改日我也会亲自登门拜访的。” “……笑话,你竟然威胁沐国公府?你以为你是谁?” 嘉敏县主寸步不让,一直她以沐家为荣,绝不准许有人败坏她的根基——沐国公府。 “我是慕婳啊,你不知道吗?何况沐国公府是皇上的臣子,怎么就碰不得?惹不得?莫非你们沐家比皇室还高不可攀?我记得皇上都曾说过,天家也只是稍微富贵尊贵一点的家族,御史都可弹劾皇室子弟的过失,连皇上都被御史弹劾过。” 慕婳暗暗算好了进兵的方向,淡淡的说道:“你哥哥没什么了不起,一样会怯懦,一样会输!” 嘉敏县主被鲠住了。 沐世子道:“小妹不必同慕小姐计较,本世子自然会让她明白,沐家同永安侯府不一样,我们的爵位和尊荣是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沐家的军魂是用铁血铸就,永安侯却是凭着恩萌,至于商贾木家更是不堪!” “说得好。” 轰然叫好声不绝于耳,沐世子一掸衣袖,冷然道:“慕小姐,你先请。” 第一百八十六章吐血 慕婳嘴角的笑容渐渐散去,纤细的身姿笔直挺拔,令人望而生畏。 “后辈不争气令家族没落的人家很多,有多少人只能靠着追忆祖上的荣光活着,我没想到沐世子也有这样的心思。” “不知沐家祖上听到沐世子这番炫耀,三代为国战死的人会不会高兴?比如沐世子的高祖母窦氏,在丈夫战死后,毅然决然披挂上阵。她更是立下好几条沐家祖训。” 沐世子瞳孔微缩,沉声道:“慕小姐这招并不高明,虽是兵不厌诈,但慕小姐这般作为,实在有失光明磊落。” 嘉敏县主暗自死死捏着帕子,沐家的祖训,连她都不知道,慕婳从何处听得? 自从慕婳出现,同她相似的名字总能搅起一些事来。 今日兄长反常,明日慕婳遇见母亲,父亲后,他们会不会也变得同兄长一般。 沐国公自从入京后就很少出门,好似不理任何事,把一切都交给沐世子,连早朝也多是称病不出。 旁人多是说沐国公有大福气,儿女双全,沐世子争气能干,嘉敏县主漂亮聪颖,把家业托付给这对儿女,他可以在家享清福了。 嘉敏县主很少见到沐国公,偶尔几次碰见,沐国公眸子泛着冷意,令嘉敏县不敢去看他。 “同沐世子沙盘推演,根本不必用上兵不厌诈。” 慕婳双手缓缓放在沙盘边缘,双眉之间渐渐凝聚一抹煞气,精致的五官笼上血光,战意从眼角流淌到嘴角,靠近沙盘的读书人莫名察觉到寒意。 止不住连着后退一步才将将稳住身体。 程大学士眸光如电,震惊之色一闪而逝,一丝懊悔浮在唇边。 红莲长公主揉了揉双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用得太多,又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 “皇兄……这丫头到底是……谁?” 她不相信慕婳是长在关外的乡野村姑,不经过锤炼,绝不可能有战意,这股气势不是天分好,或是拜个隐士高人就能拥有的。 皇上扯起嘴角,“她是慕婳。” “这还用您说?!”红莲长公主先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句,随后同皇上目光碰到一处,隐约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多谢皇兄。” 沐世子直接面对慕婳,他受到的影响最大,便是他身上不穿着软甲,仍然挡不住慕婳的气势。 仿佛一席衣裙的慕婳才是身穿铠甲的将军。 怎么会? 沐世子也不是没有同征战过的老将军们交手过,可从来没有面对慕婳时的惊恐畏惧。 慕婳淡淡的说道:“还是请沐世子先行,否则我倘若强攻,怕是沐世子再没有机会了。” 沐世子眉稍跳动,勉强自己稳下来,不去看慕婳,不去听慕婳的挑衅,专心做好谋算,他未必会输。 布阵之后,慕婳微微颔首,他一如既往的沉稳老辣,有章有法,对兵法上记载的阵法也能做到灵活运用,有几处布置堪称完美。 慕婳一时很难突破。 不过疆场上决定胜负的原因很多,最根本的原因是人。 拥有纵横天下的锋利气势,她亦不缺战法和经验,总不会轻易输给沐世子。 前世她纵是有心让他,但将军的尊严不容许她在沙盘上留情。 以前几次推演,她都输了。 起码在沙盘上,沐世子很强,不过当时她也没有用上一切,这一次她不会留情,以前她觉得可以让皇上派沐世子去疆场上作战,以实际的战果戳破沐世子并非是未来将星。 今日慕婳恨不得打自己两记耳光,她怎能用无辜人的血去打碎虚有其表的沐世子? 帝国的将士不该无辜牺牲在初临战阵的沐世子手上。 她记得第一次领兵时,有过诸多的准备,她也畏惧过,惊慌失措,可是师傅把她扔到疆场上,看着她的人被一队敌人围追堵截,血肉横飞。 当时她还只是菜鸟,师傅有计划的培养磨砺她,即便有人死去,也不会太多。 然而此时的沐世子功成名就,以后沐世子指挥的将士有十几万,用十几万和十几名将军让他练手? 帝国损失不起。 帝国百姓也损失不起。 一场长平之战,铸就杀神白起的威名,同样让赵括成为赵国的罪人,生生把赵国坑死了。 慕婳身上煞气更浓,努力摆脱这股气势的沐世子指挥布阵的手僵硬了几分。 “沐世子,你小心了。” 此话落地,慕婳再不留手,执着冲进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她从不缺少力抗数倍敌人的勇气和决心。 沐世子面上露出一抹惊慌,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已经布置好的阵法,在对方的猛攻下,隐隐有坍塌的感觉。 他愕然看着慕婳,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不顾一切冲杀,一切的计谋好似都没了作用。 何况慕婳也不是莽夫,只会冲杀,她的麾下利用地势,骑兵和枪兵配合默契,宛若一把出鞘的长刀,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沐世子只能勉强应对,然而气势惊人,锐不可挡的敌人根本不是一些阵法就能抵挡住的。 任何人都能看出沐世子岌岌可危了。 周围人仰头看着地图的人都觉得热血上涌,计谋阵法固然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是摧古拉朽般的搏杀永远能刺激人所有的感官。 无论是男女都更愿意看两军对垒,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 “慕婳……她损失很大,沐世子还能抵挡一阵,我想这一局应该是平局。” 红莲长公主快速计算着沙盘上的局面,“认真算起来,还是先手的沐世子输了,婳丫头后发制人,把占据先手优势的沐世子打得狼狈不堪,慕婳还是年轻冲动了一点,倘若沉稳一点的话……” 未必不能漂亮赢下沐世子。 皇上摇头道:“是慕婳赢了,她的决心和毅力不是沐世子能比的,朕该感激她……将士也该感激她。” “噗。” 沐世子口中喷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程澄连忙上前道:“是我等之过,早知沐世子旧伤未愈,还勉强沐世子同慕小姐在沙盘上熬心血,万一沐世子有个好歹,我等辜负了圣恩,沐世子的大才不该用在沙盘上。” “程大学士……”沐世子想要说什么,嘉敏县主已经飞扑过来,哽咽道:“哥哥的伤口又裂开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遮掩 沐世子血染沙盘,慕婳抬头看过去,目光同沐世子撞到一起,清淡浅笑,没有任何的担心或是愧疚,只有一抹的嘲讽。 “我记得曾有人同我说过,疆场上留下的伤口就是将士的军功章,没能见到沐世子身上的军功章,在场所有敬佩您血战不回的人都很失望。” “慕小姐……”沐世子嘴唇蠕动,声音沙哑道:“你到底是谁?是谁?” 既像又不像,以前只要他露出痛苦或是难受的表情,她总是顺着他,不让他再被任何俗事打扰,甚至强迫他去修养。 然而今日他都被刺激得吐血了,面前的慕婳仍然无情的乘胜追击,没有丝毫的同情,非要把他一切的骄傲自尊都打碎不可。 “怎么?”柳三郎在一旁插嘴,一般打嘴仗,还得他出面,“沐世子落败才想问她是谁?听沐世子的意思,莫非还让同你交手的慕小姐让着你?因为你是帝国的将军,有战功于帝国,所有人在沙盘上都不能赢你。” “万一获胜,就是不敬为国征战的沐世子,不痛心沐世子为帝国疆场拼杀留下的旧伤?” “以后只要沐世子稍有不如意,就可喷口鲜血,旁人自然不敢再指责沐世子。” “沐世子这伤口比……” 柳三郎感到迎面飞来一只飞箭,直奔他面门而来,柳三郎不慌不忙转身,然而没等他完全转过身,斜刺里冲出一道人影,把柳三郎挡在身后,徒手抓住飞箭,身体不由一震,虎口隐隐发麻。 “我能躲得开!” 柳三郎的委屈到极致,慕婳看向射箭的人,头都没回:“我知道。” 安抚意疼哄意味十足,柳三郎默默叹息一声,慕婳站在他身前,他仍然能看到射箭的人。 他身材矮小,五官寻常,一刀刀伤从额头直接开到嘴角,伤口宛若血红的蜈蚣,激动时,蜈蚣好似活了一般在他脸上扭动爬行。 他那双眼睛如同死人一般,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周身罩在黑衣之下,犹如传说中的地府使者黑无常。 “任何人也别想指责我家少将军!” 声音沙哑暗淡,好似在石头上磨蹭过一般,听起来很是不舒服,亦给人冰冷阴森的感觉。 “五哥,别冲动。”嘉敏县主率先阻止。 “小五!” 沐世子伸手挡住那人,嘴角染血,“此事不怪慕小姐,我和她只是正常……” “一群被少将军舍命守护的书生,竟然敢大放厥词?”被称作小五的人阴沉沉的脸庞闪过愤怒,“你们懂什么是危险?什么是死战?稍稍占据上风,便以为疆场是人都能去,你们这等人一旦上疆场,就是累赘废物。” 小五道:“少将军本就不擅长沙盘推演,在沙盘上能赢少将军的人,在真正的战场上都被少将军杀得打败。 沐世子擦拭嘴角的血迹,挺起微微塌陷的肩膀,“慕小姐,这一局算我输了。改日……改日再向慕小姐请教。” 转过身体,沐世子面容苍白,任何人都能看出他身体不适,用强大的毅力才能站稳是身体,想到朝廷上的宣传,方才一股脑支持慕婳的人沉默下来。 沐世子是从血海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数倍于沐世子的敌人都被沐世子杀得没了再战的勇气。 西边诸国,那些战败的蛮夷和国家把沐世子看做杀神,对沐世子又是敬佩,又是惧怕,沐世子的威名能令小儿止哭。 这样的帝国英雄不该因沙盘推演失败而被否定! 何况沙盘总不是疆场,慕小姐再厉害,还能在两军对战中真正战胜沐世子? “我对不住程大学士的托付,没能……咳咳……”沐世子咳嗽两声,嘉敏县主连忙把帕子递过去。 洁白的帕子因沐世子咳嗽不断而蔓开红梅般刺目的血花,沐世子很快收好染血的帕子,宛若不愿让人见到一般,亦不想因此被人同情, “本世子没能守住最后一关,慕小姐战法无双,勇猛刚烈,着实是个难得的女孩子。倘若他是儿郎,我必然拼劲全力,毕竟为帝国和皇上收揽人才,也是臣子的本分。” “可惜她是女儿身,无法同她并肩而战了。” 沐世子惋惜的低叹:“真是可惜了。” 程大学士连忙道:“沐世子不必内疚,能见到沐世子沙盘对垒,我等已经很荣幸了,慕小姐的确厉害,沐世子同她心心相惜,不愿对女子太过狠心,这也是沐世子侠骨仁心。” “无论慕小姐有何请求,还望程大学士恩准,若是太过为难,可给沐国公府送个消息,我定会全力相助慕小姐。” 沐世子向慕婳微微颔首,“若慕小姐有空,不妨到国公府一聚,我和舍妹必然扫榻相迎。” 嘉敏县主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能同我哥哥战个旗鼓相当,差一点就逼出最强的哥哥,慕小姐果是厉害,以后我还要向慕小姐请教。” 太欺负人?! 颠倒黑白,无耻之极! 柳三郎正想开口,一直沉默的慕婳轻声道:“他们这也是本事,我不生气的,该明白的人应该明白了,不该明白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 “原本我也不是做给他们看的。” 慕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有人同情沐世子,有人敬佩沐世子,有人不以为意,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隐藏在人群中的红莲长公主身上,她完全不必义愤填膺,慕婳不在意这些,亦早知道朝廷上的朝臣颠倒黑白的本事。 倘若为这样的言论生气,前世她就不是战死得了,而是被朝廷上那些人给生生的气死。 “红莲长公主会把今日的事说给皇上听的……” 慕婳突然看到长公主身边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他的眼睛似曾相识。 “不用。”柳三郎直接道:“不用她去说,皇上就在她身边,倘若皇上……不会,伯父不会被他们这群虚伪的人欺骗。” 伯父若是不明白谁优谁劣,他不介意再来一次血谏。 柳三郎曾佩服过沐世子,然见面之后,沐世子同他听到的无敌战将差太远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逼格 “皇兄?!” 正生闷气的红莲长公主见身边的皇上向慕婳拱手行礼,还是弯腰的大礼,惊得怒气尽去,“您这是做什么啊,她一个小姑娘,您这样会吓坏她的。” 不仅是红莲长公主吃惊,一直侍奉跟随皇上的奴才差一点惊掉下巴。 除了祭祖等重要场合,就是太后娘娘都无法让皇上行礼。 皇上登基后,只对……远处的慕小姐弯过腰。 柳三郎的眼珠快要飞出眼眶,侧头看了一眼古井无波的慕婳,自嘲勾起嘴角,“我不如你!” 不如慕婳洒脱。 有心在朝廷上有所建树的人都不会做到真正的视名利如粪土。 “你是要做重臣的人,得向他们学一学。”慕婳笑盈盈指了指沐世子方向,懒散的说道:“无欲则刚,无欲则无求。不过咱们皇上……是个明君。” 不是她听来的,而是她真切的感到皇上的确能成为千古传诵的帝王。 他是真正的在意百姓。 否则不会给她行大礼。 嘉敏县主泪眼婆娑看着程大学士和兄长寒暄,互相吹捧,周围人的态度也多是被他们带动,心中暗暗得意,慕婳赢了又如何? 还不是被他们抢回风头?! 世上还是当以男子为尊,女子想要风光无限当效仿太后娘娘,嫁给最有权势的人,母以子贵掌握住整个江山。 似慕婳这般锋芒毕露,没有男人能受得了。 慕婳……竟然没有任何的挫败沮丧之感,好似根本不在意风头被抢走,慕婳就不难过伤心么?明明该是慕婳赢了的。 嘉敏县主暗自咬牙,白痴一个! “嘉敏县主更恨你了,你彻底把她给得罪了。”柳三郎敏锐感到嘉敏县主好似刀子一般的眼神,淡淡的提醒慕婳。 “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 柳三郎略觉心塞,不过塞着,塞着也就习惯了。 “既然得罪狠了,不如再装一次……”慕婳嘴唇蠕动,轻声凸出两个字,“逼格。” 慕婳看了一眼小五,心头划过一缕暖流,还是有人活下来的,小五的脾气不适合知道真相,就让他以为少将军还活着。 不是他这样的性子,沐国公夫人未必会留下他。 万一他有一点点的异样,性命怕是难保,慕婳只能保证小五不再被沐世子他们利用,她如今的状况就是再亲近的人都未必会相信。 “程大学士。” 慕婳不再去看小五,笑盈盈的问道:“你和沐世子是否寒暄完了?我时间有点紧,程大学士是不是先办正事?” 他们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好,也难以扭转慕婳赢了的事实,铁一般的事实不是他们能抹杀的。 程澄正容道:“不知慕小姐有何要求?” 慕婳高声道:“拿笔来!”潇洒极了,再次把所有人目光都拉回到她身上。 柳三郎怔了片刻,走出来为慕婳找到了毛笔,并贴心得沾满墨汁,毕恭毕敬般把毛笔递给慕婳,却是低声道:“这就是你说得逼格?” “嗯哼。” 慕婳投给柳三郎一个赞许的目光,有柳三郎默契的配合,她此时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应该是衣玦飘然的神妃仙子。 “裙摆上还染血……” 柳三郎感到慕婳目光有变,扯了一下嘴角,“我看着你大展身手。” 有他一番表态,自然没人敢不让慕婳写字。 “我先送程大学士一则校训,你们读书人当以此为志向。” 慕婳从不曾把自己划入读书人行列,提着毛笔走到书院的院墙旁,校训嘛,就要写在入书院门之前,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偶尔得到过皇上的一卷手书,在苦寒之地时,全靠这卷书,我才能熬过那段辛苦的岁月,衣食虽是贫乏,但精神上却很丰富,不比在京城长大的三小姐空虚,虚度光阴。” 原来慕婳最恨得人还是三小姐慕媛,让人去寻找交换身份的真正原因。 “皇兄写得手书?”红莲长公主轻声问道:“您写了什么?” 皇上眸子闪过无奈苦笑,无辜般耸肩,“朕也不知道啊。” 这丫头在捧他,推脱一些事是他所为。 慕婳抬起手臂,手腕沉稳般虚悬,笔锋有力,似突飞出墙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众人齐齐沉默。 青墙黑字,字字醒目,字字耀眼。 这胸襟,这气度,除了……当今外,好似也没谁了。 一蹴而就,慕婳缓缓手笔藏锋,这几个字写得很好,她本不是迂腐的人,既然还记得一些东西,拿来用就是了。 之所以推到皇上头上? 她这是明晃晃再拍明君圣主的马屁呀。 女孩子写这些固然令人惊讶,会引起一些震动,得到一些名声,可这这句话只有皇上说出来才有最好的效果,才会被读书人封为圣经。 红莲长公主目不转睛盯着身边的兄长,皇上脸庞微红,摸了摸鼻子,好似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话,没有人能听清。 慕婳把毛笔一扔,朗声道:“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情激愤,所有读书人不管对慕婳是喜欢还是厌恶,此时都被这句话震撼了。 他们找到了读书的真谛。 程大学士随着高喊陛下万岁,目光却一直落在慕婳身上,这样一句校训,他如何抹去?怕是还要请人重新刻在墙壁上,以防字迹被雨水冲淡。 如同慕婳打了他一个耳光,他不仅不能躲,不能报复,还要让掌印永远留在他脸上,并对打了他的慕婳感恩戴德,亮给世人看巴掌印! 程大学士就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 慕婳扔掉毛笔后,负手站着,衣玦飘然,明媚绝俗。 “如何?我这马屁拍得如何?你伯父会喜欢吗?” 一脸正气浩然的慕婳却同柳三郎小声的嘀咕。 柳三郎缓缓从院墙上移开目光,寻思半晌,轻声道:“谁人能不喜欢呢?你这巴掌打得程大学士这辈子都忘不了今日之辱。” “这不是他们读书人的希望所在?亦是皇上对读书人的亲切希望。” 慕婳嘴角扬起,低笑道:“若是侮辱他,我也不会拿着皇上的话!” 第一百八十九章攻击 “其实我真是在拍皇上的马屁,阿谀奉承一下皇上。” 此时慕婳不奉承皇上,一会儿她所做所为肯定会引得众怒,没准破坏皇上的某些计划。 程大学士向慕婳郑重一躬到底,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声音微微颤抖,既是激动亦有感动: “没有慕小姐,我竟是不知皇上对书院,对天下读书人由此殷切的期望,枉费我……” 说到最后,几乎哽咽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话语,泪洒衣襟,一脸的惭愧。 慕婳暗暗赞了一声,不愧是官场不倒翁,老狐狸啊。 “程大学士,我闯过三关后,还没提要求呢。”慕婳笑盈盈的说道:“等我说完,您再向皇上忏悔不迟。” “……慕小姐请说,程某一定尽力办到。” 程大学士擦拭眼角的老泪,面前的慕婳笑容明艳,然而他的心却是悬在半空,没个着落。 倘若有可能,他多希望慕婳能彻底闭嘴?! 可是做不到,他只能再此受折磨: “我记得木瑾是慕小姐嫡亲兄长?他为入室弟子,在我几个弟子中属于天分不错,又肯努力读书的一个,对我亦很孝顺恭敬,我时常点拨于他,从木瑾这边算,慕小姐同老夫颇有渊源……” 纵然程大学士知道木瑾恨死了慕婳,他们兄妹几乎就是一对仇人,程澄也要装作不知详情,造成慕婳同程门关系匪浅的假象。 “程大学士见谅,木瑾同我已经恩断义绝了,你硬是拿木瑾说事的话,我同您和您门下的弟子只能不死不休。” 慕婳笑容渐渐敛去,预感嘉敏县主又要开口,一句话出口:“哪家嫡亲哥哥会把妹妹扔给江湖草莽糟蹋?会陷害妹妹杀人?” 程大学士脸上的惊讶倒也不全是做伪,他只吩咐下去给慕婳一个教训,并不关心如何算计慕婳,全是他的弟子在操办。 “你和木瑾是不是有所误会?”程大学士欲言又止。 慕婳慢条斯理把怀里的好几张证词掏出来,纸张证词展开,白字黑字,手印鲜红,轻轻扬了养纸张,“一会儿我会贴在书院门口,这些证词每个人都能看到。” “若说我和木瑾,以及程门学子之间的误会……还是有一个的。” 稍稍卖了一下关子,慕婳扬起嘴角,灿烂笑道:“最大的误会就是他们小看了我,想要给我一个教训,却被我反制问出口供,木瑾根本不知花费重金聘请的陷害我的江湖人士不是我的对手,我轻而易举就能让他们供出幕后的人。” “哎,倘若我提前闯关的话,他也不会白花冤枉钱了。” 说不尽的遗憾,道不尽的意味深长。 慕婳绝对有把人气吐血的本事。 柳三郎暗暗琢磨,气吐血和打吐血哪个伤害更深? “程大学士的侄子同您气魄大不一样。”慕婳嘲讽般继续说道:“令侄只带去了五名书院的护院,虽也是走得五行阵法,可他们都没穿铠甲,他们被我两三下就打倒了。程大学士一下子派出五百名铠甲护院,啧啧,我是拼了受伤,以小伤博胜,才闯过了第一关。” “程大学士比他们厉害多了。” “……” 能言善辩,引经据典的程澄哑口无言,他不是找不到颠倒是非黑白的辩解话语,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狡辩。 慕婳方才奋勇闯关是假的? 她带来的皇上训斥是假的? 何况慕婳身后站着柳三郎,别看柳三郎一直沉默,但是程澄有一小半的心思都落在柳三郎身上,柳三郎可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皇上的人。 单以皇上对他的宠爱和信任,就比他强了不少。 起码皇上不会为程澄震怒。 “他们竟做了这样的事情?程某真是……真是瞎了眼睛!” 程澄快速衡量轻重,只能把一切推到他不知情上去了,暂且先熬过这一关,等这阵风头稍稍过去,他再想办法将写出供词的人弄出来,毕竟程澄不愿让门下为自己办事的学子寒心。 “多谢慕小姐为本门除害,证据确凿,程某必会好好惩戒他们,逐出门墙。” “这是程大学士第几次谢我了?”慕婳眉眼弯弯,“既然程大学士这般不晓事,我再提醒你一句,再让程大学士谢我一次——皇上可知晓程门的处罚可以代替国法。” “……慕小姐。” “还是程大学士认为程门的处罚可以优先于国法?” 慕婳一句话令程澄鯁了一下,但凡弟子犯错,不都是先逐出师门? 谁会似慕婳这般较真的乱扣帽子? “而且程大学士不是该先看看证词,看看他们犯下的罪过,再决定该如何处置他们。”慕婳淡淡的说道:“看您方才一番计较,好似已经知道了一切,知道起因是寒门学子陈彻陈四郎被程门陷害奸杀无辜女子!” 寒门学子? 陈彻? “是宛城陈四郎?” “有状元之才的陈彻?” “……好似有首劝学诗就是写给陈四郎的……” “哈哈,还是慕小姐写给他的。” “因为他们的婚事一波三折,陈四郎去报复悔婚的慕小姐,书写莫欺少年穷,慕小姐才以劝学诗做回应。” 以前一直压下去的议论,从新喧嚣于天,顷刻有传遍天下之势。 先是他们定亲,然后又悔婚,再配上他们彼此赠给彼此的‘诗词’,让慕婳和陈四郎备受瞩目,尤其是慕婳闯关就是为陈四郎? 他们还记得慕婳拼死闯关的那股尽头。 她对陈四郎是真爱吧,悔婚之后还帮陈四郎? “看看三郎的脸色呦,太臭了。”皇上饶有兴致般看着,“我从来就没见过他这幅模样,啧啧,真该画下来,等他成亲时候送给他做新婚之礼。” “皇兄,您疯了?!” 红莲长公主愕然,“您明知道不可能,他娶不得慕婳丫头。” 皇上轻轻摇头,“皇妹能给她的东西,朕亦可给她,朕比皇妹大方,绝对不会因为给她的东西,而要求她嫁给谁。” “……” “皇妹最好快些明白慕婳的性情,她想做什么,旁人磨破了嘴皮子,也难以影响她。” 皇上瞥了一眼红莲长公主,轻声道:“皇妹不必试探朕,朕有皇子了,对三郎唯有疼爱而已,朕会把江山放在前头。” 第一百九十章挺身 皇上这话是真的? 红莲长公主只看到皇上的真诚,不知为何,她心头还是有一分莫名的异样,不过此时她冷哼一声,“我很心疼婳丫头,自然不会勉强了她。就怕皇兄的几个皇子另有心思,毕竟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们都是清楚的。谁让咱们家的老祖宗最爱操心不过,祖训规矩写了一千多天……几乎每一个皇室子弟都要背诵。” 从一开始,红莲长公主就是在试探皇上。 不是她打听皇上册那个皇子为太子,而是她想要看明白,皇上对柳三郎的看重宠爱是不是别有居心。 慕婳恩怨分明的性子,今日她能为陈四郎去京城书院,直接对抗程澄,以后柳三郎有难处,慕婳能眼看着? 皇上淡淡说道:“朕能把祖宗规矩倒背如流,还不是在朝廷上修改祖宗的礼法?世事不可一成不变,祖宗一些政策适合休养生息,百余年过去,此时再墨守成规,帝国会错时许多的东西。” 红莲长公主抿了一下嘴角,听皇上笑呵呵的说道:“这些事不用皇妹操心,先皇把担子交给朕,朕就不会辜负……辜负天恩。皇妹一直孤零零一人,有慕婳陪你,朕也是欢喜的。” “恳请少侠抛洒自白书!” 慕婳突然抬高声音,对着天空喊道:“陈四郎狱中自白飞来……” 这是念咒呢?还是发疯呢? 包括程澄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腹议慕婳。 然而随着慕婳的声音,一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从天而降,飘飘荡荡盘旋在书院上空,缓缓的,慢慢的飘落在人们眼前。 学子,读书人,闺秀,以及勋贵小官抬手接下宣纸。 大多数人统一的动作,学着慕婳向天上看去,莫非蓝天白云之后有真神? 苍天有眼,不忍陈四郎蒙冤。 柳三郎方才见到慕婳同长公主的随从交代了一句话,原来她是让随从去做这事了。 皇上抬手接下一张宣纸,展开后注目看去,嘴上却道:“皇妹身边的人不凡啊,朕都没看出他是怎么做到……混账!” 面容铁青,皇上温柔的眸子闪过愤怒之色。“大胆,他们的胆子太大了。” 不是辜负圣恩的问题,也不是程澄操纵科举,而是他在敷衍皇上。 皇上可以容忍程澄培植自己的实力,稍微放宽京城书院高中的人数多一些,毕竟京城书院的学子的确多是精英,总不能因为京城书院学子文章好,就要更加苛责他们,剥夺他们入仕的机会。 但是赤裸裸的陷害寒门学子的行为,皇上绝对容不下。 “程大学士可曾看明白了?” 柳三郎从慕婳身边向前跨出一步,闪出身体,儒衫袍袖飘动,飘然俊雅,“我家境比陈四郎稍好,在宛城绝对称不上大富大贵,只是不愁吃穿嚼用而已。我和陈四郎同窗多年,深知他为求学而付出怎样的艰辛。” “读书的辛苦没能阻止陈四郎,同窗的轻视没有令他才华蒙尘,然而他想不到得是,正因他天分太好招了旁人的忌惮,用牢狱之灾构陷他。” “早有古言,文人相轻,我一直不愿意相信这句话,陈四郎的遭遇,令我不得不想一个问题,读书人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比试一较高下?非要用这些下作腌臜的陷害?” “程门畏惧陈四郎高中行此毒计,对其他寒门学子亦有压制,大有顺者昌,逆者亡之意。” 柳三郎这句话令皇上皱了皱眉头。 “读书为了明辨是非,传播圣道,做官为教化百姓,为皇上尽忠,倘若让陷害陈四郎的程门弟子高中,以后谁还信圣人?谁还做他们治下的百姓?” 方才慕婳的话有如炸响一道惊雷,随之柳三郎所言好似淬毒的匕首直捅程门学子的心窝,戳破程门伪善。 所有人都震惊了。 不知详情的学子们义愤填膺,愤慨非常。 而已经入官场的官员和勋贵等人并非震惊程门针对陈四郎,而是震惊看向柳三郎。 即便柳三郎是魏王的儿子,是皇上宠爱的子侄,他也不能不顾官场默认的规矩亲自揭穿程澄啊。 柳三郎到底有多恨程澄? 这般意气之争,狂妄而为,柳三郎不适合官场,不懂为官之道,不明白和光同尘,以后即便柳是三郎迈入仕途,哪有下属敢同他靠得太近? 水至清则无鱼,谁都做过一些‘坏事’。 二皇子眸子闪过一抹讥讽之色,柳三郎不足为倨,这般性情迟早折在宦海上头,皇上护他,也护不了他一辈子。 得罪的人太多,就算皇上也要多想想的。 换做寻常人说柳三郎这番话,这辈子都得蹉跎了,终身科举无望。 慕婳思忖半晌,不明白本是风光霁月的柳三郎为何变得如此尖锐?这同她听到的魏王世子传闻不相符。 魏王世子就不是热血冲动,慷慨激昂的人。 在柳三郎缓口气的间隙,慕婳出声提醒:“适可而止,就算你想要陈四郎感恩戴德,也不该说那番话,你和陈四郎都是要做官的,你们不是我,我一个小女子独来独往,不怕程门的报复。” “陈四郎知晓你今日说这番话,他不恨你就不错了,你这是想要他的报答呢,还是不想陈四郎做官?” 慕婳低沉一笑,玩味般道:“莫非你想直接断了陈四郎的仕途?哎,拙谨别太狠了啊,他当是帝国精英,治世能臣。” 柳三郎嘴角微抽破坏一身的浩然正气,“陈四郎不值得我如此。” 慕婳眨了眨眸子,不值得? 他是为了什么? 皇上眸光如电,唇边含笑,扇子有节奏般轻轻敲打手心,红莲长公主抿了抿嘴角,闷哼了一声:“果真随了魏王,专会讨好女孩子!” 皇上敲打扇子时稍稍停顿,很快又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扇子了。 程澄脸色铁青,随着柳三郎扇动学子们吵闹,他渐渐平复下来,脸色恢复往日的沉稳儒雅,甚至缓缓闭上眸子,宛若柳三郎微不足道。 不提皇上和太后娘娘,柳三郎鼓动起书生闹事,朝廷上的大臣都容不下他! 闹出的风暴越大,对程澄越是有利。 第一百九十一章要求 莫怪皇上曾担心柳三郎强刚易折。 柳三郎若是不能打磨得更圆滑,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宗室纨绔,皇上的宠爱又岂是长久的? 当皇上认为柳三郎不值得自己的宠爱时,便会毫不犹豫把他舍弃了。 “太后娘娘口谕。” 身穿首领太监服饰的人在一众东厂和锦衣卫簇拥下,骑马赶到了书院。 居中的人是一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他颇为年轻,骑在马上颇有威势。 “他是最近很得太后娘娘看重信任,姓汪。”柳三郎轻声说道。 慕婳微微颔首,看向皇宫方向,最先出手的人竟然是太后娘娘,看来相比较皇上而言,程澄怕是更得太后娘娘的心。 突然慕婳突然想到一个隐秘的消息,还是在她灵魂被困时听到过的,太后娘娘和程澄的父亲好像是旧识来着,太后娘娘册为皇后的诏书就是程澄的父亲亲笔所写,而后更是亲自教导皇上和魏王殿下。 有他们程家鼎力相助,太后娘娘才能渡过几次凶险。 程澄睁开眸子,撩起衣襟,跪伏下来,“臣恭听太后娘娘口谕。” 太后归还皇上玉玺没多久,她在朝臣和百姓心中威望十足。 虽然口谕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同皇上的圣旨也不差什么,甚至因太后辅政多年,更不敢忽视。 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愤怒的读书人渐渐恢复了几分冷静。 慕婳同样跪伏下来,她还没胆子同太后娘娘较劲。 “太后娘娘宣程澄入宫陈情,娘娘说,甚至想念嘉敏县主,特召嘉敏县主入宫陪伴。另赏赐药材沐国公世子,盼沐世子早早将养好身体,早日为国效力,娘娘和皇上都指望沐世子再立战功。” 沐世子惨白的脸庞多了几分神采,嘉敏县主微微勾起嘴角,向慕婳方向瞄去,慕婳认真听着,无悲无怒,宛若恭听长辈教诲的晚辈,即便被太后娘娘忽略,依然听得认真。 “另外陈彻一案,交给三司审理,命东厂督查,太后娘娘甚为重视此案,她老人家说要时刻知道案情,有了结果,即可入宫向她禀告,亦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 太监不再宣读太后娘娘口谕,程澄等人纷纷喊着:“谨遵太后娘娘口谕,娘娘千岁千千岁。” 他们纷纷起身,程澄看了一眼挽着袖口的柳三郎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慕婳依然依然跪着,他眉头微蹙,内心巴不得慕婳再闹出点动静,惹太后娘娘不快! 嘉敏县主亦有此念头。 沐世子嘴角抿成一道线,有几分挣扎。 “民女闯过三关,只求太后娘娘和皇上抚恤战死的英魂,以及在疆场上活下来的将士。”慕婳说出最终的目的,“程大学士等文臣亦不会反对,是民女赢了。” 当日皇上对沐世子的恩赏已经引得朝廷文臣和读书人不满,他们担心皇上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屡次征战,不再爱惜民力。 沐世子等将军得到了赏赐,许多活下来的将士赏赐不多,甚至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生活依然困窘。 太监看了慕婳一眼,冷冷的说道:“此事我会向太后娘娘回禀,帝国断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多谢公公。” 她缓缓起身,目送眉稍含着得意的嘉敏县主入宫,嘉敏县主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在慕婳眼前走过。 “慕婳……” “嗯?” 慕婳狐疑看向柳三郎,“你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般难看?” “……你就不觉伤心?”柳三郎声音沉闷,便是他都觉得意不平,何况慕婳做了那么多,只换得一句向太后娘娘禀告。 “我赢了还伤心的话,那些失败得人还能活?” 慕婳眉眼弯弯,满意愉悦的笑着,“想要扭转人们的念头,不在一时半刻,不过今日之后,习武和将士也该受到一些尊重了。” 柳三郎认真看她良久。 “拙谨才该当心,太后娘娘怕是不大满意你。” “你在担心我?” “说实话吗?” 慕婳两腮微鼓,“其实……” 柳三郎道:“红莲长公主帮了我们不少,我们当向长公主道谢。” 他可不想被慕婳的实话呕吐血,慕婳在柳三郎背后悄悄弯起嘴角,实话的确是担心他啊。 柳三郎没有听到跟上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慕婳自己一人向山脚走去。 “慕婳。” “我和姑姑之间不用谢来谢去,拙谨自己去见他们,我还要赶回宛城,同夏家商量一些事。” 慕婳即便对皇上有所好奇,也不打算深入太深,绝对不能同柳三郎一起去见皇上,这是慕婳直觉告诉自己的。 很快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柳三郎已经追不上……他没有办法追上去。 “三公子,皇上请三公子过去叙话。” 柳三郎身边出现两名侍卫,对他是毕恭毕敬,柳三郎别想再追着慕婳下山。 ***** 慕婳翻身上马,这些人炙热又有几分异样的目光令她有点不舒,只能尽快离开京城书院的范围,她刚刚提起缰绳,耳边传来弓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快速躲闪,避让过飞箭。 三只飞箭没入地面。 “慕婳,别以为少将军不怪你,我就会饶过你。” 是小五?! 慕婳眸子深沉几分,看着没入地上的飞箭,听着小五叫嚣的话语:“念在你方才为兄弟们请功,我今日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碰见,除非你向少将军磕头认错,否则……哼,你再想躲开可没今日这般容易。” “你纵然学到一些皮毛,也不配同少将军亲自教训你。” “有我教训你足够了。” 慕婳一抖缰绳,白马疾驰而去,她依然听得到小五的声音,让她心痛又有几分酸楚的威胁。 ***** “少将军,慕婳逃掉了。” 他从来只称沐世子为少将军,多少人同他说过,他愣是不改口。 沐世子问道:“她没同小五你说什么?” “以前少将军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少将军没有失败过,不过您身体还未复原,当日血战少将军活下来已经元气大伤,少将军是做大事的,无需在意慕婳的挑衅。” 小五安慰沐世子,他要代替战死的兄弟,誓死捍卫少将军! 第一百九十二章无悔 小五坚信少将军之所以会输给慕婳,只是少将军重伤未愈。 “少将军以前就对女孩子颇有怜惜,您是看上慕婳容貌不错,她闯关艰难,才对漂亮的女孩子没能拼尽全力。” 向沐世子眨一眨眼睛,自因为找到原因,“我去威胁慕婳,撂下狠话时,都不由对她手下留情,她……” 沐世子不自觉心头一紧,苍白的脸庞犹如一张白纸,咳嗽的声音好似要将肺都咳出来才觉得舒服一般。 “她是少将军喜欢的女孩子!以前少将军就说娶一个功夫好的,能同少将军推演沙盘的女子为妻。” “您还说省得您同夫人动手,一下子就把夫人碰坏了。” “咳咳。” 沐世子拳头抵着嘴唇,手心浮现一抹嫣红,小五喋喋不休说着以前的事,那些他陌生却永远不会做的事。 到底他同她就算相貌相似,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没有办法去模仿她。 沐世子骑在马上思绪渐渐飘远,经过小五试探,慕婳不是她,然而世上真有两个神态相似相近的人? 倘若是她的话,不可能不认小五,眼看小五被他摆布。 慕婳为何最后提出抚恤战死的英魂? 沐世子始终无法完全放心,不过他已经是沐国公世子了,备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重视,等他领兵出征,破除她留下的心魔束缚,他就不会再被她所影响,可以堂堂正正傲立于世间。 手中握着的权利不再是镜花水月,令沐世子有空虚之感。 “妹妹在太后娘娘面前可以为我承禀一二,好在还有妹妹在,今日就算明眼人都知道我故意让了慕小姐一次,怕是京城也少不了议论。” “少将军从不在意虚名。”小五眉头微微一皱,总是爽朗果决的少将军怎么变得患得患失了,“恕我直言,京城的富贵磨灭少将军棱角,少将军变得娘们唧唧,您以前从不曾指望过旁人,也不在意外人如何议论,被您听到了,不是一笑而过,就是直接一拳头砸过去。” “我看少将军还是尽快向皇上上书外调,即便回不了西北,去东北,东南,或是西南也成,这些地方都不是太安稳,亦少对您的束缚。” 纵马扬鞭,驰骋疆场,小五觉得少将军就会成为自己记忆中的少将军了。 京城的奢靡和美人就是英雄冢。 沐世子眸子暗淡上一分,“你不懂,已入官场,不是我想走就能外调的,我知晓小五你们暗暗拐怪我无情,不顾袍泽之情,今日你也看到了,有太后娘娘压着,身边又有老谋深算,根基深厚的程大学士等文官,他们能眼看着皇上穷兵黩武?太后娘娘的实力不小,在大事上绝不会让皇上肆意妄为。” 靠向太后娘娘好似比效忠皇上更有……前途,虽然皇上比太后娘娘年轻上许多,然而皇上的龙体未必熬得过太后娘娘。 何况皇上那般温柔孱弱的性子,肯定会顺着大臣和太后娘娘。 只要太后娘娘能立下太子,手握玉玺的皇上仍然会被太后娘娘压着。 小五嘟囔了一句,“横竖我跟着少将军,您去哪里,我就在哪。” ***** 樱花树下,架起红泥小火炉,落樱纷纷,茶香四溢,软垫上慵懒坐着一人,外罩敞开胸口的宽大袍子,一根玉簪斜插入发髻中,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按着扇子,时不时扇动一下,端是潇洒淡漠。 宛若朝廷上风起云涌都无法令他动容,外面的风浪也侵袭不了他安静的院落。 柳三郎进来就见到这幅场面,谁能想到这人就是万民主宰,当今圣上。 不道破他的身份,只会把他当做家中有几个银钱的教书先生。 柳三郎整了整衣冠后走过去,端坐他对面,看了一眼红泥小火炉上热水,拂去杯盏上的花瓣,自顾自洗茶杯,点茶,动作行云流水,心境也逐渐平静下来。 皇上眸子落在书卷上,嘴角却是弯出弧度。 柳三郎把盛满茶水的杯盏双手奉给皇上,高高举过眉头,一脸郑重之色。 皇上拂去书卷上的花瓣,温柔般看着眼前的少年,笑容越深,“三郎不怪朕?” “我同慕婳去书院,一是为陈彻呈上自白书,二是揭穿程门学子的阴险歹毒,排除异己。” 柳三郎如玉的脸庞正色不减,眸子漆黑深邃,“已有额外的收获,我怎会怪伯父您不肯出面?太后娘娘保下了程大学士的颜面,却也秉公处置陈彻的冤案,伯父,我同慕婳目的达到了。” 皇上缓缓接过茶盏,又仔细端详柳三郎一会儿,嘀咕一句,“明明太后娘娘传口谕时,三郎你脸色极是愤怒,这会儿倒是想通了。” “伯父……” “早知你能想明白,我就不必见你了。” 皇上抿了一口茶,茶香四溢,齿颊留香,“不,就为三郎泡茶的功夫,我还是要见你一面的。” 柳三郎坦言笑道:“合着您就为因一杯茶水?我只值得十两银子?” 在皇上身边侍奉茶水笔墨的奴才都有十两银子的俸禄。 “还有朕的加赏。”皇上特意说道:“说吧,三郎要什么?” 柳三郎直接跪直身体,正式恳求道:“我只求皇上对慕婳维护一二。” “谁能打得过她?朕看连朕身边的逆鳞卫都不如她,围攻怕是也擒杀她不下。” 皇上轻轻撇着茶叶,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不冷不热,远没有对柳三郎的仁厚慈爱,“三郎今日代她得罪不少人,连程师弟的面子都揭下一层去,竟是不知她许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她。” “伯父……” “你别同我说这就是你原本的想法。” 皇上用上了朕,压迫的气势直扑向柳三郎,“你的脾气,我比你爹娘都要清楚,倘若你是冲动意气的人,这些年我白教你了。” “不是她对我做了什么,或是我……”柳三郎声音一顿,“心悦于她,想得到她的好感。而是道义所向,我亦不惜此身。” 皇上眉梢微挑,怒气继续凝聚眉头。 “今日我明白了妥协钻营,始终不如堂堂正正的决断。伯父,我以前太计较得失,算计太多,看慕婳,我觉得自己还是少年,意气之争又如何?狠狠削程澄面子又怎样?” “今日的事,我不后悔!” 第一百九十三章保护 少年星眸朗目,风绅俊秀,儒雅的脸庞笼罩一层刚毅。 皇上眼角已流淌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气势不再逼人,话语却依然冷漠,“你既然不后悔,为何要朕维护慕婳?你们做对了,该得到奖赏,你们一身正气,谁能害你们。” “伯父,我不惧程大学士报复,她亦不曾畏惧过,只是我本儿郎,应当为慕婳多承担一些,让她少些烦恼,少些麻烦。” 柳三郎心头极快划过一抹温柔,慕婳敢做敢当,不曾畏惧,可他能眼看着别人算计慕婳? 哪怕慕婳不会受伤,也不成! 他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握紧拳头,“伯父曾因我遇袭重处置过许多人,太后娘娘许是会给魏王殿下几分体面,程大学士他们未必会轻易动我,在我失去皇上的看重之前……” 柳三郎自嘲般说道:“今日我一番表现,程大学士认为我不堪大用,充其量不过是仗着您宠爱罢了。” 皇上不置可否点点头,只听柳三郎继续道:“他们不敢轻易再对慕婳动武了,派人去就是去送死的,只能用阴谋,太后娘娘认可嘉敏县主,未必能看到慕婳的好。红莲长公主疼爱慕婳,但她在京城尚且无法同太后娘娘抗衡,后宫还在太后娘娘手中。” “过几日,太后娘娘寿宴,宛城女子马球队一定会独占鳌头,她们一旦入宫,我在外很难照应慕婳。” “慕婳是马球队一员?”皇上了然道:“她那身功夫不打马球可惜了,不过她参加马球赛,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女孩子嘛,就算她同男子较量,也不会输。” “……伯父,我是说她许是入宫。” 皇上笑容从眼角慢慢流淌到嘴角,“三郎真是长大了,也有心上人了……这是好事。” 柳三郎耳尖发热,慢慢垂下头:“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 “三郎不会让我帮忙?”皇上跃跃欲试,兴致盎然,“以前我还有所顾及,今日我同皇妹谈过,三郎啊,慕婳这样的女孩子,宛若稀世珍宝,你可要尽快定下来,错过了……你后悔一辈子。” 皇上抬头看着空中的落樱,好半晌没有再说话。 柳三郎亦是不曾打扰他,静静泡茶,饮茶。 “朕保证不会让宫中的腌臜事伤她一分!”皇上的声音轻柔,一如漫天飞舞,摇曳生姿的花瓣,拂过柳三郎心头,“皇宫是朕的皇宫,天下也是朕之天下。” 柳三郎放下茶盏,双手叠在胸口,郑重向皇上行大礼。 “你没有继续挑动读书人闹事,这很好,看来我同你说过的话,你是记住了。闹事的学子只有一腔意气,一没掌兵,二没外援,三要面对朝廷大臣的打压,他们很快就会垮掉,只要在他们之中稍加利用挑拨,朕不用出一兵一卒,翻手之间就可平定。” “史书上甚至不会记载此事,就是记载也是他们被人蛊惑,朕宅心仁厚,只诛其首,从者不论。” “真实的状况?这波朕苦心培养的人才毁了,影响甚至几代人,上千万个家庭。” “当百姓看不到读书希望,反而因为读书引来抄家灭族之获,谁还会让自己的儿子读书?” “圣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朕始终不愿用强硬的手段,固然能在废墟上再建一个帝国,可是尸横遍野,百废待兴,亦不是朕所想。” 柳三郎认真听着。 皇上长叹一声,“朕是要奖赏慕婳的,她帮朕想明白了一些事,然而奖赏却不在现在。” “沐国公世子……” “三郎,朕还要再看看。” 皇上手中的扇子轻轻搭在柳三郎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不可动,有许多人都在看朕,牵一发动全身,朕不可让好不容易大兴的武将势头再被压下去。” “朕只能同你说,朕以后使用沐国公世子会谨慎一些。” 柳三郎心知皇上不会似自己一样相信慕婳,皇上还是会给沐世子机会,同样也会试探沐世子的真才实学,因为慕婳今日之胜,沐世子在皇上心中地位下降了不少。 “伯父若是无事,我先回宛城了。” 柳三郎起身告辞,在离开庭院之前,再一次回头,皇上眸若晴空,怔怔望着天空,白云倒影在他眸中,风声传来一声叹息,一股莫名的悲伤浮现在柳三郎心头,脚步加快,想要远离那种生死永隔的感觉。 一颗两颗眼泪缓缓落下,皇上抬手盖住眼眸。 ****** 赶回宛城时,已是夕阳落山,慕婳刚刚跳下马来,隔壁柳宅的大门开了,眼见从府里面往外扔东西,慕婳向旁边闪了闪身,安抚身边的白马,“没事,没事。” 柳娘子霸道的声音传出来,“我不会要他一分一毫,他别想抢走我的儿子!” “这回儿魏王殿下长记性了,送得都是摔不坏的铜器器皿,绫罗绸缎,还有银子……” “是啊,再让柳娘子这般摔下去,魏王殿下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败的。” 还在柳宅门口看热闹的人小声议论。 魏王府下人熟练的收拾起扔出来的物什,清点了一下,一样不少,一样不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齐齐长叹:“柳娘子,奴才明日再来。” 慕婳看明白了,魏王先把礼物金银当做敲开柳宅的敲门砖,期望让柳娘子先消消气,他才好再登门,柳娘子不为所动,一点不稀罕金银礼物,颇有摆明立场,同魏王硬抗到底的决心。 “小姐,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胖丫宛若一头奔跑的小牛犊子,直接冲到慕婳跟前,黑眼圈很重,没有歇息好,“呜呜,每天三小姐都来叫门,想住进来。” 慕婳摸了摸她的额头,抬高声音,“她再来叫门,我就打断她叫门的手!” 冷哼一声,慕婳拉着胖丫进入静园。 同柳娘子一个语气,这对邻居性情真是暴躁。 三小姐白衣胜雪,楚楚娇弱,泪光点点,若柳扶风,娇花照月,美得惊心动魄。 柳二郎不由得看痴了,怔怔望着三小姐。 第一百九十四章责骂 只要慕婳回到静园,三小姐定然不敢去敲静园的门。 先不说三小姐想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是三小姐的性情那也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慕婳的霸道彪悍留给她太深的印象,没有完全把握之前,她断然不会再同慕婳当面冲突。 她的腿上看似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罢了,大夫来看过后,说是不严重,伤点外伤药就行,三小姐本是乘势告辞,然柳二郎非让她暂住,三小姐勉为其难住在柳宅客房。 摆设布置不够奢华,饭菜也多是寻常的样式,锦衣玉食长大的三小姐有点适应不了,木家给她最好的一切享受,回到侯府后,永安侯夫人着重培养她尊贵气息,任何富贵于三小姐而言都是寻常。 柳娘子虽有些积蓄田产,但要养大四个儿子,还要供他们读书习字,柳家其实也只是小富之家。 住进柳宅后,不过几日功夫,三小姐就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平添一抹我见犹怜。 不过她并非没有收获,柳娘子看到娇滴滴的她,并不怎么喜欢,然而柳二郎却是她裙下之臣,对三小姐越发迷恋。 操持柳宅成熟稳重的柳大郎对三小姐亦很客气,颇为另眼相看。 三小姐同柳二郎谈论诗词歌赋,同柳大郎谈论一些田产的经营,显示出多面的才华。 柳大郎私下同柳娘子说,不愧是商贾木家养出的女孩子,算账精明,寻常人根本骗不过她。 柳娘子心说,三小姐还算有点用,不是富贵人家养大的无知少女。 别人许是看不上三小姐偶尔在经营上的精明,柳娘子尝尽辛苦,自然同勋贵人家的命妇不一样,在危难时刻,唯有自己精明,才能活下来。 不是靠着恩人和那人留给她的银子,她就算逃过魏王妃的追杀,也会被生活给拖垮了。 哪有今日? 柳娘子让柳大郎把心思用在京城上,也顾不上担心柳三郎闹出的动静,她有三个儿子在手,还怕魏王妃不过来向她磕头认错! 她心头堵着一口气,发誓要当日受到的侮辱。 魏王送来再多的东西都难以消她心头之恨。 天色渐晚,柳三郎领着随身侍奉笔墨的书童回到宛城,他眉头紧皱,似有烦心事,冠玉般的脸庞儒雅不再,显得极是倦怠。 “三郎?是三郎回来了!” “大哥。” 柳三郎眼见欣喜的柳大郎,勉强挤出一抹笑容,不亲不淡,一如往日。 相反柳大郎却是很高兴,亲近般挽住柳三郎的胳膊,“听说你受伤了?身子骨可还好?你这去京城,我和娘都很担心你,娘亲的脾气倔强刚硬,不让我去京城寻你。” 噼里啪啦柳大郎嗓音洪亮,说个不停,柳三郎安静的听着,偶尔露出感激之色,眼见他说个没玩,连忙道:“让大哥惦记了,小弟只是被刺客吓了一跳,并无大碍,最近几日帮着朋友处理一些琐事,去了一趟京城书院,这才回来迟了。” “我先去给娘亲请安,再同大哥说话。” 柳三郎轻轻挣开兄长的热情,不紧不慢向柳娘子住的正房走去。 柳大郎对兄弟的寡淡不以为意,三郎就是这样的性子,永远不慌不忙,永远的淡漠,他就没见三郎情绪外露过,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好似什么都难不倒他。 柳三郎对兄长恭敬,对兄弟仁爱,对柳娘子孝顺,然柳大郎总觉得三弟不好亲近。 “咦,三郎去了京城书院?” 柳大郎追上三弟,有些几分羡慕的说道:“可曾见到程大学士?三郎肯定聆听程大学士的教诲了吧,这对三郎的举业甚有好处。” “消息迟早会传开,我也给大哥和二哥提个醒。”柳三郎知道瞒不住,也不想瞒着,向正房走时,讲起去京城书院的经过。 柳大郎都听傻了,面色变了又变,“三郎你竟然……竟然得罪狠了程大学士,真是糊涂啊。” 三郎此举固然扬名了,以后科举上肯定要蹉跎艰难。 “你再说一遍?” 柳娘子听到门口有动静,心急三郎安危,更挂心京城的诸多消息,毕竟她困在宛城,京城魏王府的动向,宫里的消息,她一无所知,只能听市井上的流言。 她在屋中坐不住,主动站在门口,正好听到柳三郎讲到他是如何指责程澄,如何协助慕婳替陈四郎翻案……只是简单几句话,柳娘子却是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布满全身,挑开竹帘出门,冲着三子指责道: “我早就说过慕婳是个惹祸精,你偏偏同她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忘记她是怎么踹断你的腿的?” 柳娘子叉腰高声叫骂,滚滚的骂声直接传进隔壁的院落,慕婳正大快朵颐吃吃喝喝,听到隔壁的动静后,差一点喷出米饭,纳闷嘟囔,“柳娘子这脾气是怎么养出柳三郎的?” 他们母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莫非柳三郎如同传闻那般像足魏王殿下? 胖丫心低声抱怨,“柳娘子不分好坏,小姐也没求着柳三公子帮忙,她怎能把一切的过错都推给小姐?” 慕婳继续夹着饭菜,对那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过片刻,柳娘子的声音都停下来了,慕婳手腕轻轻一颤,看来是柳三郎阻止柳娘子。 皇上竟然放他离开京城? 在狠狠得罪程澄之后,皇上不是该看牢柳三郎? 当时皇上向她那一礼,慕婳微眯起眸子,皇上指定不会不管柳三郎,那是柳三郎主动离开京城要做些安排……算了,算了,柳三郎深不可测,他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还是指点宛城闺秀们打好马球吧。 “母亲,京城书院所做全是儿子的主意,您要责骂尽管责骂儿子。” 柳三郎直挺挺跪在柳娘子面前,沉声道:“道义所向,儿子必须出言问责程大学士。” “……你冒失的乱说一通,不仅得罪程大学士,还让太后娘娘……” 柳娘子喉咙干涩,宛若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或是人,“你不仅耽搁你的前程,还连累你的兄长举业,让我……十几年的苦楚白白受了,你……真是我养得好儿子啊。” 柳三郎垂下眼睑,一声不吭,亦不曾辩解一句。 第一百九十五章手段 正同柳二郎在书房谈论诗词的三小姐听到动静,问道:“牵扯上四妹妹?三公子一直同四妹妹一处?” 她面带几分羞怯,提着帕子,泪水盈盈,“我该向柳夫人道歉的,是我没能看住四妹妹,让她惹祸连累三公子,害得三公子和柳夫人母子失和,全是我的错……” 柳二郎温柔般安慰道:“同你没有关系,我娘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分辨得出你是个好的,她断然不会因不喜慕婳,而责怪你,你别太伤心了。” “可我听着三公子为四妹妹得罪程大学士,惹上程门这样的庞然大物。” 三小姐心头暗喜,柳三郎忽视自己,欣赏慕婳那个死丫头,这会儿闯祸了吧,面露几分关切之意:“你们不在京城,怕是不清楚程大学士在士林和学子们的声望有多高,太后娘娘明显维护程大学士,再加上他们程家几代经营下的人脉故旧,这样的势力轻易能抗衡的。” “就算二公子是魏王殿下的骨血,一日不能认祖归宗,一日无法借助魏王府的权势。” “我担心二公子举业因此守阻,又怕魏王妃借此机会让柳夫人难堪,毕竟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本来柳夫人胜算很大,偏偏闹出这样的事,宗室子弟也会因言行不孝,狂妄无知被宗谱除名。” 柳二郎听闻目光一滞,恼怒道:“我不曾想过去做宗室子弟,更没想过认祖归宗!魏王同我有何关系?我也不会似三郎一般,去讨好皇上,我自幼勤学苦读,没有他们关照,不靠魏王,一样可以出人头地。” 三小姐嘤嘤婴低泣,泪珠滚落,哭起来也是很美,很惹人怜爱。 柳二郎心头不忍,声音放柔安慰道:“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媛儿,我是……是受够了外人的阿谀奉承,好似我只能靠魏王,不是魏王的儿子,我便什么都不是了。” “我知道二公子是有本事的人,可血脉亲情难以割舍,二公子没有办法否认生身父母,外人是羡慕居多,二公子不必过于介怀。二公子做出一番成绩,做得高官,受皇上重用,他们就该说魏王殿下是二公子的父亲了。” 三小姐含泪浅笑,“我听母亲说过,头十年看父待子,后十年看子敬父。现在他们说二公子是魏王的儿子,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肯定明白二公子的倾世之才。” “二公子莫非没有信心让魏王和那群人刮目相看?” “媛儿不必激我。”柳二郎眸子闪烁着光芒,“我自然有信心,即便三弟得罪了程大学士,我也不怕科举无法高中。” 三小姐水眸盛着敬佩,宛若柳二郎是世上最好的人似的,令柳二郎心头澎湃,看向三小姐的目光也再不掩饰爱慕。 “二公子还是先去劝劝柳夫人吧,我身份尴尬,就不去了。” 三小姐仿佛被柳二郎炙热的目光烫到了,微垂下粉面,脖颈完出好看的弧度,随意寻了一卷书,翻看起来,大部分还是再发呆。 柳二郎扯了扯嘴角,“我先去看看。”走出房门口时,轻声说道:“媛儿的书拿倒了。” 三小姐发出尴尬的低吟,柳二郎笑容灿烂,脚步越发轻快了。 等到柳二郎身影完全消失,三小姐脸上的羞涩随之褪得一干二净,水盈盈眸子浮现一抹精光,嘴角嘲讽般勾起,她还不知书拿倒了? “三妹妹,我们还要在柳宅住多久?”二小姐慕姒捧着茶盏进门,“柳夫人不是好相与的,柳宅时常有人入出,着实不方便,既然四妹妹已经回到静园,我们还是去静园……” “二姐只要听我吩咐,其余事,二姐不必操心。” 三小姐淡淡的回道,不是拉着已经嫁人的二姐,她也不敢在柳宅住着,“不替柳娘子解开心结,我怎好离开呢。” 二小姐张了张嘴,无力般坐下来,三妹妹是看上柳二郎了,魏王的儿子的确是佳婿人选,可是这般没名没分的朝夕相处,旁人不会看轻了她们姐妹? 以后永安侯府的小姐怕是说亲都不好说了。 三妹妹只要她能嫁给柳二郎,并没有考虑过下面的妹妹们前途。 ***** 柳大郎,柳二郎齐齐劝阻,柳娘子的教子鞭才没落在柳三郎身上,“你……你给我回屋去好好反省,柳澈,你别以为你长大了,有本事了,我就管不了你,你别忘了是谁为你延请名医,供你读书,你们兄弟几个,只有你最费银子,也最不让我省心!” “养你一个人的花费,养你两个兄弟都够了。” “我真是命苦啊,遇人不淑,又生了个不懂事,花费银子的儿子。” 柳娘子一声一声的抱怨,柳三郎从地上站身,身影孤单,离开兄弟和母亲。 这些话,他听了不少,也不会觉得心痛,或是渴望娘亲的疼爱,对不喜欢他的人,他亦不会再亲近。 今日他希望隔壁的慕婳没有听到这些。 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慕婳又不是聋子,娘亲的声音又是那么的洪亮,她会不会同情他? “公子爷。” 书童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柳三郎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在宣纸上挥毫练字,直到写完最后一笔,他缓缓放下毛笔,书童赶忙递上了洁白的帕子。 一块在整个柳宅也找不出的上等丝绸帕子。 从柳三郎十岁后,他就不曾让柳娘子花一文钱了,吃穿用度全靠他自己,柳娘子愣是没有察觉,还以为她一直供养三儿子。 柳三郎淡淡的问道:“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是,主子。”书童换了称呼,恭敬般垂手,“只说是太后娘娘庇护程澄,压制皇上……” “嗯。” 柳三郎微微点头,缓缓闭上眼眸,宛若熟睡了一般,夕阳斜射进来,令他脸庞多了一层柔和,冲淡他眉间凝聚着薄凉。 “他们一个个都不想动荡折损学子精英,这次就顺了伯父和她的心意。” 他的声音很淡,几乎低不可闻。 书童躬身领命,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达成 “合作愉快!” 慕婳向刚刚签下文书的夏老夫人伸出左手,明媚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格外漂亮灵动。 “……愉快。”夏老夫人放下水磨石的老花眼镜,目光从文书上移开,额头沁着冷汗,“能同慕小姐合作,是夏氏商行的荣幸。” 同样站起身,和慕婳主动递过来的手轻轻握了一下。 触摸的手感肌肤不大好,远不如她娇生惯养的孙女,亦比不上操持庶务的儿媳妇,然不够柔软,不够细腻的手给夏老夫人一股安心的感觉。 选择慕小姐合作,甚至向慕小姐低头,夏老夫人认为是值得的。 单是面前的合作文书就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 夏老夫人自认不够了解西北局势,没有掌握过大局的人绝对无法考虑这般全面。 “在老身似慕小姐这般年纪,整日想着花儿,朵儿啊,好一些为将来嫁人帮忙父母管管家里的庶务和仆妇,多还是长辈为主。” 夏老夫人松开慕婳的手,敬佩的说道:“虽是高看慕小姐一眼,但老身还是低估了慕小姐。” 慕婳从来就不是个谦虚的人,坦荡一笑:“我宁可如同老夫人整日想着吃什么,喝什么,身边有父母兄长帮衬,可惜……他们各有执念,各有关怀愿意为之牺牲的人,而我不在他们心中。想过得好,只能靠自己了。” 磨砺自身很疼,亦很艰辛。 夏五爷等人露出一抹心疼,明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心疼面前的女孩子,心头还是泛起酸涩来。 眼见气氛有点感伤,慕婳话锋一转,“我以为夏老夫人不会同我合作下去了,京城书院的消息莫非老夫人还没听到?” 夏五爷呵呵笑着。 夏七等少年双眸晶晶亮,看慕婳简直就是深入骨髓的崇拜。 以夏家在京城的人脉,昨日在京城书院闹出那么大动静,夏家主子不可能全然无知,今日一大早,天色刚亮,慕婳还没练完拳,夏老夫人领着夏家人主动登门,言辞恳切商谈合作事宜,甚至把合作的条件再让了一分。 慕婳吃惊不小,但送上门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她就是如此好利的人。 当然按照原先的打算,不会让夏家吃亏,共赢才是一切合作的基础。 “哈哈,哈哈哈。”夏老夫人笑声朗朗,中气十足,头上的钗环乱颤,红润的脸庞精神焕发,整个人好似年轻上几岁,“我自是听到慕小姐大展雄风的事了,得知消息后,我除了佩服慕小姐外,只想着尽快同慕小姐合作,早早登上慕小姐的船,否则等慕小姐扬帆起航,夏家再也没机会了。” 慕婳淡淡的说道:“我孤身一人,仇家比亲人多,除了二哥之外,亲人比仇敌更狠,就算有船,不过是一叶小舟,风浪大一点都会翻船。” “慕小姐何必调戏老婆子?”夏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双眸,“老婆子别的不敢说,看人一向很准,当年夏氏商行只是个小作坊,在京城排不上号,我初掌家务,便做出向西行商的主意,而后更是搭上了沐国公的关系,这才有夏家商行的今日。” “您就不怕临老看错了?” “不怕!” 夏老夫人眸色郑重不少,“就冲慕小姐敢作敢为,为战死英魂挣得夫婿,危难关头不计前嫌帮助陈四郎伸冤,夏家同慕小姐合作,放心!” 慕婳对夏老夫人暗暗佩服,不愧是夏家实际的掌舵者,有气魄,有底线,亦有几分侠肝义胆的感觉,皇上在诸多商行选中夏家,的确很有眼光。 只知追利,没有担当,不懂得付出的商贾永远成为不了大商贾,永远无法提升自己的地位。 慕婳唇角微扬,“我可是得罪了太后娘娘,夏老夫人就不怕女儿因此被太后娘娘问责?” 指尖轻轻划过茶杯的纹路,慕婳玩味般斜睨夏老夫人一眼,“我不认为您是个不顾女儿死活的母亲,纵然夏妃娘娘的选择令您失望,皇上始终是个孝子,我也不瞒夏老夫人,皇上还是偏重稳定。” “这倒是实话,慕小姐坦诚相告,证明我没选错人。” 夏老夫人叹息道:“皇上是个孝子,但也是明君,同样太后娘娘辅政多年,亦不是胡搅蛮缠看不清局势的老太太,哪怕她有几分偏心,但辅政的气魄不曾失去,慕小姐就不必在试探老婆子了。若是夏妃娘娘因此失宠,那也是她的命该如此,我是痛心,心疼她,可不能为她一个,就让夏家上下失去最好的机会。” 她的选择没有任何毛病,许是对夏妃娘娘狠心了一点。 然而慕婳明白,夏老夫人也明白,夏妃在后宫没有任何危险,没准还因此消弭了皇上对夏妃的恶感,重获帝宠。 慕婳从来就没有把太后娘娘当做一个糊涂的老太太。 “同夏老夫人合作,我同样放心。” 慕婳不再继续试探下去,说道:“而我的要求很简单,还是当初说定的那个——让珍宝阁木家一无所有,木家的生意全部归夏老夫人,您所得的银子也不必分润给我。” 击垮珍宝阁木家,夏家自然会占据珍宝阁一些份额,同样夏家会有所损失,当然若是能让木家破产,以夏家的实力和精明,总会付出比收获少,没准夏家还会赚上一笔。 “木瑾涉及陈四郎的冤案,我已经把他送去衙门了,这桩官司由三司会审,还有东厂在旁向太娘娘禀告,为洗脱书院的罪责,木瑾都不可能轻易放出来,就算木家动用所有的人脉和银子,他们也涝不出木瑾。” 慕婳简单明了交代了几句,夏老夫人对昨日的事体会更深,做慕小姐的敌人,真是没有活路,可做慕小姐的同伴,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完全不必担心背叛。 “木瑾是木家独子,是他们夫妻的命根子,他们现在所有心思都在木瑾身上,没心思再操持珍宝阁。” 夏老夫人心领神会般点头,经商这些年,心不够狠,是不行的,吞并算计的事也做过不少,这一次她要亲自布局,做个漂亮……让慕小姐对夏家更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七章出狱 送走夏老太太一行人,慕婳笑盈盈望着夏七,夏五两兄弟,“你们要做什么?” 夏五是典型的话唠,一张口就停不下来,慕婳直接点名:“七少爷先说。” 夏七盯着慕婳看了半晌,闷闷的说道:“你是怎么打趴下五百勇士的?我知晓你厉害,没想到你已经不是……不是寻常人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是又惊讶,又敬佩,同时胸口隐隐有几分失落。 慕婳还是他能配上的女孩子? “只要刻苦练习,谁都能做到。”慕婳笑道:“我不比旁人多长一双手,多出一个脑袋,除了力气比别人大一些之外,同一般的女孩子没有区别。” “关键看你肯不肯用心了,七少爷,我不是天才,纵然有些天分,仍然需要夜以继日的苦练。” 所有人看到她的风光,但不知她为此付出多少。 夏七眸子亮了起来,“我也能做到?” 慕婳点点头,“你天分不错,自然能做到。” “太好了!”夏七狠狠挥了一下拳头,振奋精神,仿佛找到努力的方向。 最让他高兴是慕小姐没有瞧不起自己,亦没有认为他配不上她。 慕小姐这样的女孩儿怎会不让人动心? 不喜欢慕小姐的人才奇怪! 夏五似看傻小子一样看着七堂弟,心头隐隐有几分自豪,还是他看得明白,慕小姐不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不过若是为自己心悦的女孩子奋斗一番,是不是少年时会更精彩? 夏七就算最后没有娶到慕小姐,也不吃亏,许是还会在他们兄弟之间脱颖而出。 莫怪祖母从不阻止夏七同慕小姐相处,祖母老谋神算,知道慕小姐就算拒绝夏七,也不会伤害他,反而夏七在追求慕小姐的过程中,褪去稚嫩青涩,骄傲自满,蜕变成优秀的继承人。 听说孟家老太太看中慕小姐,也是因为慕小姐改变孟少奶奶的性情,同时让风流纨绔的孟公子似变了个人。 夏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些精明的老太太把慕小姐当作指引孙子的老师。 “慕婳,快同我说说昨日的经过。” 杨柳等女孩子直接闯进静园,忽略夏家兄弟,小跑到慕婳跟前,如同听故事的孩子,缠上慕婳:“听到消息,我就跑来了,婳婳一定要详细说一说。” 围着慕婳的女孩子齐齐点头,她们都穿着打马球的装束,太后娘娘寿宴将近,正该是加紧练习的时候,今日谁打马球,谁是大笨蛋。 她们更想听故事。 以往她们也听过优秀女孩子的事,感叹之余,只觉得离着故事中人很遥远,优秀的女孩子高不可攀,她们发现故事中人就在身边时,如何不激动?如何不想亲近慕婳? 慕婳的表现,令她们拍案叫绝,哪怕听一听都觉得痛快。 因差距太大,她们甚至没有一丝对慕婳的嫉妒。 往日文雅的女孩子突然激动起来很吓人。 被她们簇拥着,被她们星星眼看着,慕婳微翘嘴角,“其实没什么可说……” 直接被杨柳拽走了,一群女孩子跟上。 “怎会没什么可说的?” “明明婳婳很厉害。” “听说一千个男人都没打过你?” “我怎么听说是两千个?” “哦,那我可能听错了,应该是两千。” “没准是三千呢。” 慕婳额头冒汗了,打五百已经很吃力,硬抗三千盔甲武士,真当她是铁金刚? “没有那么多人,只有区区五百。”慕婳诚恳的说道,“外面传得消息不准,不准啊。” “婳婳就是谦虚。”杨柳固执的认为,听到的消息才是准确的。 况且人越多,证明慕婳越是厉害,传得神乎其神才好呢。 慕婳就没弄明白,她们不是想听昨日具体的经过,而是想听慕婳最威风的事。 一连几天,所有宛城都在议论慕婳,静园的仆从去街上采买,总是被好奇的人堵住,纷纷询问慕婳的消息,哪怕得到一点慕婳的消息,足够他们说上许久了。 当然他们买东西时,商家会多送一些食材,或是直接就不收钱。 人们纷纷感叹,宛城真是出人才啊,前有陈四郎和柳三郎,最后还有慕婳慕小姐,若天下才气共十斗,宛城占了八斗。 宛城人走在路上都觉得扬眉吐气,以出身宛城为傲。 ****** 陈四郎的案子是最先审完的,慕婳提交了足够的证据,三司又集中了天下读书人的目光,主审官不敢耽搁,听明白太后娘娘的暗示,把诬陷陈四郎的案子定性为木瑾怨恨嫉妒陈四郎,说动同窗报复陷害陈四郎。 陈四郎很快被释放,被太后娘娘召进皇宫,勉励了他一番。 “当日,程大学士向我赔罪,说,他教徒无方,让我受了委屈。” 陈四郎坐在静园的客厅上,一边宽茶,一边向慕婳讲述经过,“太后娘娘赏了我百金,皇上一直没有露面,隐隐听到宫中议论,好似皇上不大满意太后娘娘……” “你直说就是,我没空同你完你猜我猜的游戏。” 慕婳认真的擦拭马球杆,明日就是进京打球的日子了,她不能因为一时大意,辜负杨柳她们的期望,何况她看重输赢,胜负心极重,能争第一,绝不要第二! “我可是连家都没回,就跑来看你了。”陈四郎不满撇嘴,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为见太后娘娘,官府特意给他准备的。 经历牢狱之灾,陈四郎同慕婳不再客气,“你除了给我一杯茶之外,还做了什么?茶水还是我特意管胖丫要的。” 慕婳施舍般斜睨了他一眼,霸气外放:“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走!” 陈四郎:“……” 愤恨般起身,陈四郎大步向外走,外面有多少人想见他,听他讲述入宫的经过,他非来静园受气……“我真走了。” 慕婳平淡嗯了一声。 陈四郎挺住脚步,转身再次坐会慕婳对面,“我这次一定能高中,本着补偿我的心思,考官也不会为难我。” “恭喜,恭喜。”慕婳说着恭喜,他却听不出任何的真诚。 陈四郎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说道:“以后我会投效陛下,不会再让我身上的冤案重现,整肃吏治,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 最重是他绝不会放过程门……放过为难慕婳的任何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父亲 陈四郎转身离开,慕婳缓缓抬起头,眼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夕阳之中,唇边缓缓扯出一个弧度,随即慵懒叫道:“我饿了,用晚膳吧。” 吃吃喝喝才是慕婳首要考虑的。 慕婳一边用膳,一边听胖丫说起隔壁邻居的动静。 “方才好似柳娘子骂三公子呢,这会儿没了动静,也不知三公子是不是又被罚跪了。以前总有柳大郎帮忙求情,最近三公子风头正盛,柳大郎未必肯似以前对待兄弟。” 慕婳闻言大摇其头,放下筷子缓缓说道:“你小看柳大郎,越是在关键的时候,他越是会表现出兄弟之间的情分。” “不过柳家的事同我们无关,用不上我去费心。” 慕婳很快甩掉脑子中柳三郎的落寞身影,他是不可能会被柳娘子责骂伤到的,仔细回想一遍,慕婳不认为自己看破柳三郎。 “小姐,小姐,是木夫人。” “……” 慕婳沉默片刻,直接说道:“随便她!” 她早就想到木夫人会到静园,毕竟木瑾涉案太深,陈四郎奈何不了程澄,还奈何不了木瑾? 此时就算是程大学士也需要木瑾承担一切的罪责。 小丫鬟欲言又止,见慕婳实在很坚决,刚要转身离开,听到慕婳的声音:“三小姐在隔壁做客,她养大三小姐,不妨去隔壁求求三小姐。” 慕婳唇边的笑容异常意味深长。 胖丫连连点头,“小姐说得太对了,三小姐不是常说自己认识的人多吗?外面又说三小姐极是孝顺,对木夫人和木瑾都很好,哪能眼看着木夫人受苦?进宫去求求太后娘娘,没准就……” 慕婳端起汤碗慢悠悠喝着羹汤,“横竖别让她进门,我没空。” 守在静园门口的木夫人听到丫鬟的传话,望着黑漆漆的大门,几乎崩溃,满脸的颓然,隐隐又有几分愤怒。 自从儿子被抓走后,她整个人都垮掉了,耗费银子去衙门通融,衙门的官差是银钱照拿,不让她见木瑾,仿佛无底洞一般再多的银子都难以满足官差的胃口。 木家虽是家底殷实,但大部分的银子都得永安侯夫人点头才能动,木夫人能动用的银子大多是这些年的私房钱,儿子没见到,消息没有打听出来,她的私房钱添进去大半,这时候木夫人才发此出大问题了。 她厚着脸皮去永安侯,永安侯夫人只是在一旁宽慰她,看得出永安侯夫人无心帮木瑾,后来还是丈夫带来回了确切的消息,木瑾摊上大事了,一旦定罪,这辈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丈夫直接给了她一记耳光,并且大骂她一顿,说,儿子有今日,都是因为她,好好的女儿不认,还把儿子弄进了监牢。 木夫人至今记得丈夫凶狠的样子,往日丈夫对她一直很温柔体贴,儿子出事她比谁都难受,偏偏丈夫不仅不安慰自己,还责怪她害了儿子,木夫人听说罪魁祸首是慕婳,怀着满腔的愤怒直奔静园。 “开门,开门,我是你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啪啪啪,木夫人用力拍着冰冷且紧逼的大门,声嘶力竭的喊道: “慕婳,你没有良心!他是你亲哥哥,你竟然为了个外人,害你亲哥哥仕途尽毁……你……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掐死在血盆子里?” “为了你,为了救你,我背负一身的罪孽,对不住夫人,对不住三小姐,对不住……他们啊,可你活下来后,一直恨我。” “你有什么理由恨我?” “你有什么道理害你哥哥?” “是永安侯夫人救了你,你代替了三小姐是受了一些苦,可是你不也活下来了吗?你有什么可不满的?” “开门,慕婳,你给我开门,把话说清楚了!” 木夫人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生下慕婳,唯一对慕婳那一点点的情分,也因为木瑾入狱而消弭殆尽。 她此时恨极慕婳,若是没有生下这个女儿,她是不是就不必遭受这一切了? 至于小丫鬟传话让她去见三小姐,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幅鬼样子的她如何能去求三小姐? 木夫人至今还存着让木瑾娶三小姐的念头,只要木瑾出狱,一切又能恢复原样了,她还是受人尊重的木夫人,有才华横溢的儿子,有漂亮贤淑的三小姐,有恩爱体贴的丈夫,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美好到她以为眼前的一切才是噩梦。 也许只要慕婳消失,噩梦就可以结束了。 柳娘子听到外面的动静,问道:“怎么回事?” 自有仆从把门口的经过告诉柳娘子,“慕小姐没有开门,木夫人一直哭个不停,我是不是给三小姐说一声?” 柳娘子目色复杂,缓缓摇头道:“我虽然不喜欢她,更不喜欢木夫人,她根本不配做母亲,慕婳毕竟是她亲生女儿,纵然有千百个理由,木夫人也不该怨怼慕婳。当时她还小,懂什么。” 三小姐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话后,她不敢再踏进门,寻思片刻,悄无声息离开。 柳娘子望着门口的竹帘发呆,低声道:“明天让人送慕三小姐回京,回永安侯府。” 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很快停在静园门口,车厢里跳出一人,身穿湖绸,身材瘦削,眉目儒雅,完全不似中年男子般发福。 “谁让你来静园的,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同慕婳……要求她。” 木夫人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男人,嘴唇蠕动颤抖,很委屈亦很害怕。 来人正是木夫人的丈夫,木瑾的父亲木齐,本是永安侯府的一个小管事,娶了妻子后,便得了永安侯夫人青睐,外放做了当铺的掌柜。 他精明能干,很快独当一面,备受永安侯夫人的重视,在永安侯夺爵后,他撑起木家,他经营出一片不小的家业。 永安侯回京后,他依然认永安侯为主,不敢在侯爷面前放肆,木齐的风评很好,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插手三小姐和慕婳的恩怨。 “我自然是来阻止你继续犯错,继续伤害慕婳,你不认她,我认。” ps从日本归来,剁手剁手,下个月爆更,否则只能吃土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真假 木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好似见到了妖魔鬼怪一般,娇弱的身体颤抖不停,宛若在寒风中凋零的娇花。 “相公一直不管后宅的事,一直……很疼爱三小姐,怎能突然就……” “我不想在静园门口同你争执,以前我以为你最后能想明白,一直给你机会,不愿让你太没脸!” 木齐直接面向紧闭的大门,眸子深沉中隐含着一抹心痛,让人心头酸涩,由始至终大门都没有打开过。 “我们回去罢。” 他直接拽木夫人上马车,略显粗鲁,木夫人胳膊被抓得很疼,见相公一脸冷漠,咬着嘴唇不敢叫苦,坐在马车上提着帕子哽咽落泪,木齐一直闭着眸子,眉头呈川字很深。 往日的招数不好用,木夫人哽咽道:“瑾哥儿怎么办?倘若他放不出来,我们岂不是绝后了?” 木齐烦躁般按着眉心,淡淡的说道:“珍宝阁即将被出售,木瑾就算能出来,他也再不会是珍宝阁大少爷。” “什么?”木夫人忘记眼泪,“有永安侯夫人在,谁能让我们一无所有?” 木齐唇边多了一抹苦笑,早已放弃同单纯的木夫人沟通,自然也没兴趣再同她多解释,只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罕见正色严肃说道: “瑾哥儿的案子,衙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是不会过问的,这些年我自问对得住他了,该给他的东西一样不少,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他,惯得他无法无天,陷害陈四郎不说,竟还想把我亲生女儿扔给江湖草莽糟蹋……” “你还是怀疑,怀疑瑾哥儿是你的骨血?” 木夫人脸庞变得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大夫不都说过,他是不足月降生的,你曾说过你相信我的,倘若他不是你的骨血,我怎么会一直撮合他和三小姐?” 木齐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木夫人心头冰凉,手脚四肢被冻僵一般。 “我娶你为妻就没在意过你是否是处子,高门大户的小管事从不在意这些,莫非你就没听说过,侍奉过男主子的通房被女主子另外许人?” 他语气越发冷漠,讥讽般抿紧嘴唇,“你从来就不曾提过把我的女儿换给永安侯夫人!倘若我知晓被我捧在手心长大的慕媛不是我的种,我早就冲去关外,领回婳婳了!” “当时真相大白,你也没说什么,三小姐一直在我们身边长大,她聪明善良,漂亮明理,能帮上你……你还拉我的手说过她是最好的女儿!” 木齐眸子阴云密布,手臂不有控制般轻轻颤抖,勉强压制着额外的情绪,薄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你给我记住了,我不许你再去见婳婳,别逼我……悄无声息的弄死你。” “啊,相公。” 木夫人眼见木齐手掌盖住脸庞,甚至见到他指缝落下的泪水,他竟然哭了? “停车,停车。” 木齐声音,没等马车停稳,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木夫人从未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被石头绊了个踉跄,“相公……” 小心还没出口,木齐身影逐渐消失,没入夕阳残血之中。 木夫人感觉丈夫在这一刻彻底的离开了自己,仿佛不会再回来一般,“不,不要走。” 她想追过去,身体却是瘫软无力,而且她根本不知该到哪去找木齐,泪水顺着眼角流淌出来,她好似从未了解过沉默寡言,仿佛一直很老实的男人。 不知他在珍宝阁等生意以外,还会做什么,不知他有哪些真正的密友。 “夫人,我们去哪?您可是要回家?” “家?” 木夫人怔怔咀嚼着家这个词,儿子陷在牢房中生死未卜,丈夫一去不回头,哪是她的家?狠狠陌去眼泪,“去永安侯府,无论如何我都要求夫人施以援手,只要瑾哥能平安出来,我就能同相公解释清楚,他是相公唯一的骨血,儿子还比不得女儿要紧?” 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三小姐会不会嫌弃自己和木瑾了,三小姐一定会帮她的。 ****** 夜幕沉沉,静园寂静无声,月华若水,倾洒而下。 胖丫忙来忙去,为小姐做进京前的准备,她一边收拾衣物等物什,时而抬头看一眼端坐在古琴旁的小姐,自从木齐出现拽走木夫人后,小姐便沉默了下来,坐在古琴旁发呆。 木齐的话自然一字不落被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传进小姐耳中,小姐听得时候还在笑,胖丫好奇的问过慕婳笑什么? 慕婳告诉胖丫,一年前的慢慢许是会被木齐的话感动,现在的慕婳不会。 世上有很多人擅长掩藏真实心意,擅长伪装演戏,慕婳是个合格的观众,也许她会投入他们营造出来的气氛中,但也是仅此而已。 胖丫不明白慕婳和夏老夫人的交易,她不懂珍宝阁木家将要面对怎样的灭顶之灾,幕后黑手真凶的慕婳如何不知? 木齐这番表现不出慕婳的意料,毕竟能把生意做大的人,绝不会如同木夫人一般天真愚蠢! “我出去转转。” 慕婳抱着古琴走出房门,声音很轻:“你不用跟着我……想静一静。” 胖丫道:“夜风凉,小姐多当心。” 慕婳嗯了一声,独自一人去了后院,盘膝坐在湖边的大石上,一张古琴横放在膝头,清冷的月光宛若格外偏爱于她,衬得她飘然淡漠,清冷出尘。 悠然绵长的琴声传入仅仅一墙之隔的柳三郎耳中,他从手中的书卷上抬起眼,看向静园方向,眉头微皱若有所思,低声问道:“今日谁去了静园?” “回主子,木夫人曾到过静园,而后被木掌柜带走了,木掌柜曾留下话说,他认慕小姐!” 柳三郎手指有节奏般敲着桌面,剑眉飞扬,“木掌柜说他认?” 书童点点头。 “我记得当时他好似也没多说什么……” 柳三郎突然停住口,飘渺的琴音亦突然停顿片刻,柳三郎站起身,迟疑片刻,越上大树,顺着树干攀到隔壁静园,借着树叶遮挡住身体,先是看了一眼一处阴暗不见光的角落,看清楚月下抚琴的女孩后,他再也移不开目光。 和躲在暗处的人一样,望着形单影只的慕婳。 第两百章 暧昧 慕婳的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琴声渐渐转为昂扬,隐约流露出一抹肃杀气息。 隐藏在阴暗角落中的人影微微一动,一道宛若刀枪剑影的琴音射向来人,明显带着生人勿近的决绝之意。 来人收回即将迈出的左腿,时隐时现的双眸流淌出心痛,沉默良久,好似把抚琴的女孩子镌刻在心头,他的目光看向从隔壁伸展出枝桠的树冠,抬手在自己的双眸上比划一下,柳三郎扯起嘴角,威胁自己么?! 两人目光相碰一瞬,电光火石,犹如进行一场交锋。 来人暗暗点点头,最后又看了一眼专心抚琴,好似对周围一切无所察觉的慕婳,转身离开。 “你不必再过来了,需要你保护维护的女孩子已经死了。” 清冷淡漠的声音压住渐渐低沉犹如低泣的琴声,来人脚步一顿,又听到一句淡淡的叹息:“再多的补偿,她也不会回来,而此时的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没有什么能伤到我了。” 慕婳低垂眼睑专心拨动琴弦,方才两句话好似不是出自她的口中。 来人缓缓合上眸子,嘴唇蠕动,“不管你需不需要,你终究是我的女儿!” 他的身影很快没入一片黑暗之中,慕婳幽幽叹息一声,微微扬起下颚,欣赏清冷的明月,为何慢慢想要的东西,总是在她离开后才出现? 有那么多迫不得已? 权势有那么重要? 在木齐出现在静园门口时,原本的记忆好似再一次解锁一般,慕婳脑中出现木齐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她——该说曾经的少将军是认识木齐。 那人不是慢慢记忆中老实沉默,没有逐渐的商贾木掌柜。 他在官差前蔟后拥中来到西北,曾是皇上的特使,少将军曾请他喝过酒,很快他就出关去了,不过他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时而市侩精明,时而阴郁深沉,时而豪放洒脱,她记得师傅提过一句,男人是有病的,具体什么病,她当时不知,只觉得这人性情多变,诡异莫测。 此时被雷电洗涤过灵魂且隐约记得一段轮回前记忆的慕婳有所觉悟,男人怕是有几个不同的人格,哪个占据主动,谁都说不好。 不过从他今晚的表现看,他好似找到了控制其余人格的方法,或是主要人格稳定了下来? 她之所以对陈四郎冷漠,就是觉得她好似不由自主卷入一些事中,同她最初定下游山玩水,尝尽天下美食的目标越来越远。 慕婳不由控制同许多人有了牵扯,倘若再加上一个木齐,她还如何逍遥下去?! 琴音消失,慕婳的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柳三郎,你再偷窥下去,也成变态了。” 树冠上的人影微微一顿,虽没有听过变态这词,但不妨碍他理解这个词不怎么好,柳三郎拨开挡住身体的树枝,慵懒靠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向慕婳轻轻一笑,扬起手中的书卷,向慕婳证明,他是在树上看书,而不是在行偷窥之举。 柳三郎的面皮不是一般的厚。 “明天我找人把树冠砍掉!”慕婳直接抱琴起身,转身就要回闺房去。 柳三郎声音很轻,“倘若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皇上培养的心腹,离着入朝为官展现身份不远了,许是就在太后娘娘寿宴之后!” 慕婳脚步未曾停顿,不以为意的说道:“他是否做高官同我何干?” “同你关系不大,同我关系很大。”柳三郎嘴角微微跨下一分,“能被伯父委以重任的心腹,都是他最为看好信任的人才,往轻了说是未来朝廷官员,往重了说多是封疆大吏,掌握一方势力。” 慕婳回头看过去,“你会怕他?” 别看玩笑了,不提皇上对柳三郎的栽培和疼爱,就是柳三郎没有皇上,他也不会怕木齐! 柳三郎扬起澄澈的眸子,点点星光直落其中,深邃明亮,灿若星辰,慕婳心头猛然一跳,别开目光,转身飞也似的离开。 低沉的笑声在漆黑的夜晚荡漾出很远。 “小姐,你的脸很红啊。” 胖丫见到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慕婳,狐疑般向慕婳身后张望,没人追小姐啊。 “夜风吹的。”慕婳把古琴放到一旁,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拍打脸颊,耳边浮现柳三郎没有说出口的话,多了个权柄煊赫的岳父大人,我自然会觉头疼! 慕婳灌了一口温茶,何时自己已经能猜透柳三郎的心声了? 怎么可能?! 柳三郎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她的意中人。 胖丫看了一眼外面静止的花枝,点头道:“我就说夜风凉,小姐以后该加件外袍。” 慕婳差一点喷出茶水,好不容易才把茶水咽下去,“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明天一早,我们去京城。” “同杨小姐一起?” “我们单独走。” 慕婳对杨柳等人的热情有点怕了,她们恨不得问出她内衣是什么颜色的,想要清净一点,还是暂时远离这群有点‘疯狂’的女孩子。 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慕婳心有余悸的说道:“她们怎么就那么多的问题?” 胖丫轻轻笑着,同杨柳等人一样,最喜欢见小姐对人无可奈何的模样了,意外的可爱呢。 杨柳等人怎么可能不八卦好奇? 小姐难道不知,她如今多有名吗? “小姐顶多提前到京城,去了京城,您一样躲不开的。” “能清净一刻是一刻!” 慕婳直接倒在床上,沮丧的说道:“我有预感,去京城后好似更麻烦。以后谁再来看我,或是问我问题,一两银子一眼,十两银子一个问题。” “……小姐,咱不缺银子啊。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 她看不出自己是苦中作乐吗? 慕婳闭上眼睛,嘟囔一句,“都怪陈四郎不谨慎……以后我再也不管他了。” 不是因陈四郎,她就不会去京城书院,就不会被人当做珍奇‘动物’。 胖丫暗暗发笑,就算没有陈四郎,小姐也不会泯于众人中,庸碌无为的。 ps月底了求两张月票,京城篇从下一章开始,木齐的身份也会揭开,可惜慕婳不想要这样的爹啊。 第二百零一章 求助 深宫大内,肃穆寂静。 傍晚时分,敬事房的太监在呈上侍寝牌子后,皇上同以前大多数日子一样没有翻牌子,继续一个人歇息在静心斋。 亲政以后,皇上便把寝宫放在小巧别致,环境清雅的静心斋。 静心斋禁止任何后宫妃嫔靠近,哪怕最为得宠的妃嫔也不得进入此处。 连太后娘娘都被皇上挡在静心斋门外,任何人都不敢挑衅皇上的底线。 今日静心斋深处的书房烛火明明,当今皇上一袭便装端坐在蒲团之上,双手握紧垂放在膝头,面容平静,清雅沉稳,在他背后的墙壁上悬挂一个大大的心字,乃是他亲笔所书。 一旁的楠木茶桌,整齐摆放着煮茶的用具,从龙井引来的甘泉水倒映着跳跃的烛火,一卷敞开的书册随意般丢在一旁。 “木齐在何处?” 皇上微合眼眸,清冷的声音透着不容错辩的威严,令人不寒而栗。 守在门口的太监并非时常侍奉皇上的乾清宫大总管无庸公公,而是一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不似太监的太监,他从不曾在宫中行走,好似突然就出现在皇上近前。 “回主子,木统领让人传话,木瑾犯错,不该轻饶!” “朕问他去了何处?” “该是在宛城,自从木统领遇见了神医之后,他变得正常许多,懦弱无能的人仿佛已经彻底消失,很难再影响到他了。” “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 皇上叹息一声,守在门口的太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我还有机会,木齐做得再多,只怕也是无用了。” 这句话犹如微风拂过,清淡无痕,倘若不是他耳力惊人,怕是还听不到。 “慕婳入宫后,朕不希望见到任何阴谋波及到她,知会各处,一旦出现披露,朕要他们的脑袋。” “遵旨。” 门口的太监身体微缩,连忙躬身领命。 以前儒雅的皇上总是很随意散漫,亦不曾在意过或是执着于什么人。 当然被皇上宠爱的柳三郎是例外,如今让皇上珍重疼爱的人又多了一个? 慕婳……一直在外办事的太监刚刚回到主子身边,便被慕婳的事迹灌了满耳朵,有好的,有不好的,总之慕婳还没进京,可宫里宫外,朝野上下都为这个女孩子所躁动起来。 “木统领还说,求皇上准许他认祖归宗!” “姓木不好吗?” 皇上仿佛扪心自问,不需要任何人回应,目光深沉,“罢了,朕当年答应过他,一切随他心意。” 缓缓一丝苦笑浮在唇边,皇上再一次压低声音,“他这是没有信心从永安侯族谱上抢回慕婳? ” “属下认为木统领是想报复,报复永安侯夫人,让她一无所有!” “……他不了解慕婳啊,慕云给朕承上来的折子,他并没见到,慕婳和慕云会让……” 皇上止住继续说下去的心思,本来慕婳的目的是令永安侯夫人一无所有,哪里用上木齐出头。 他以为慕婳还是在静园等他恢复正常后再去宠溺保护的女儿?! 木齐深怕懦弱谦卑,以永安侯府奴才自居的人格伤到慕婳,便推波助澜顺了永安侯夫人的心意,先让慕婳去宛城住着,等到他恢复正常后在去接回女儿……皇上再一次大摇其头,天意弄人,慕婳已经不需要他了。 皇上猛然起身,以天子之尊跪拜下去,虔诚般念着什么,即便门口的太监耳力惊人,也只能隐隐绰绰听到几句皇上对神佛的感激?! 明明皇上不信神佛苍天的,何时起皇上会许诺为神佛重塑金身? 一切反常都是因为叫慕婳的女孩子。 他们这些被皇上收拢下的人,除了佩服皇上远见卓识之外,亦被皇上描绘的帝国蓝图所打动,更加钦佩皇上的为人品行,他们愿意为皇上效力,不求荣华富贵,不求人前显贵,只愿追随皇上。 哪怕皇上不是天子,他们也愿意追谁他。 在不知皇上真实身份前,他们甚至私下里议论为教书先生一般的主子造反,违逆天下,当知晓他是当今孱弱的天子后,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心头卸下了重担,毕竟不用造反了嘛。 ***** “咱家没想到云哥儿亲自过来。” 京城中最最繁华的地段,权贵云集,其中一座宅邸属于太后娘娘的心腹大太监王公公的私宅,今日王公公竟然在府上见到突然到访的慕云。 这让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笑容灿烂,只见牙不见眼,几次想拉慕云到身前,仔细看一看宛若他命根子一般的云哥儿,却又怕云哥嫌弃他是身体残缺之人,患得患失之间再不负往日精明阴沉,纵横后宫前朝的大太监威名。 慕云缓缓单膝跪下来,王公公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恼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当是上跪天地,下跪陛下的大丈夫,如何跪我?” 王公公伸手拽他,慕云半跪的身躯犹如钉子一般牢牢扎在地上,昳丽俊秀的脸庞一派果决,“我求……求您一件事,在婳婳入宫后,帮我照顾她,保护她。” “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慕云脸庞浮现病态般的酡红,强压住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音转为暗哑,“我只是锦衣卫其中的一位司指挥使,管不到宫中,我听说太后娘娘不喜欢婳婳,程大学士不会放过她,沐世子不会让令自己颜面尽失的婳婳好过,就连魏王妃都认为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几日功夫,婳婳罪了一批惹不起的贵人们。 而他除了干着急外,竟然没有任何办法保护慕婳。 “你……你这傻孩子啊。” 王公公一脸的哭笑不得,双臂微沉,用力把慕云拽起来,“你看轻了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眼睛还没瞎,岂会被人几句谗言糊弄住?而且红莲长公主已经入宫了,就住在慈宁宫,娘娘说是不认红莲长公主,但母女哪有隔夜仇?何况红莲长公主是先帝捧在手心里宠大的,连娘娘都奈何不了她。” “慕婳,咱家真该见一见。” ps月底继续求两张月票,下一章慕婳该进京了,本文的人物会比较多,关系复杂,但是没有人能抢走女主的风头,除了极品外,别轻易判断好人还是坏人,希望能写出我要的感觉。 第二百零三章 再战 太监无法繁衍后代,往往比寻常人更加重视子嗣血脉。 慕云就是王公公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已经在权力巅峰,享受荣华富贵的王公公最是重视慕云,当初永安侯一家能顺利回京,恢复爵位的背后亦有王公公的帮忙。 也是王公公让慕云入得锦衣卫,几桩差事办下来,慕云晋升飞快,最近慕云更是被皇上所重视,王公公满心的骄傲,越发把慕云看做命根子了。 “云哥儿,你同我老实说,你对慕婳是不是?” 王公公眼见冷静自持的慕云变得害臊起来,笑容更深一层,名门世家未必喜欢出尽风头的慕婳,他却是很欣赏慕婳这般锐气锋芒毕露的女孩子: “好,云哥儿眼光很好,咱家光听慕婳的事迹,就晓得她是个好女孩,同云哥儿般配极了。” 慕云低垂眼睑,“她只把我当做二哥而已,何况心仪她的人很多,我未必能争过柳三郎等人。” “这是什么话?你为何争不过柳澈?他是魏王的儿子又如何?” 王公公颇有横刀立马的气势,认真的说道:“云哥儿记得,你不比任何人差什么,无论是出身,相貌,还是才学仕途!” 慕云沉默着,王公公继续说道:“咱家晓得你一直忠于陛下,外人都传皇上和太后娘娘终究一争……他们是至亲的母子,又都是心怀天下的聪明人,太后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天下最终还是陛下的,她只是帮陛下拾遗补缺,担心皇上那些新政太过激进,断送了太平盛世。” 别人只见到皇上为柳三郎雷霆震怒,作为被皇上派去辅佐柳三郎的人,慕云岂能不明白柳三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而且慕云一直探不出柳三郎的深浅,柳三郎只有皇上一个靠山吗? 本能直觉提醒慕云,万不可同柳三郎为敌! 慕云深知自己活不了多久,很快他会去陪着慢慢,不过在他活着时,会帮婳婳安排好一切,把婳婳交到让他放心的男人手上。 “皇上是咱家看着长大的。”王公公笑得大有深意,“云哥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咱家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会帮你争到手!” “我只希望婳婳能平安,其余的事……不愿意勉强她。” “傻小子!” 王公公恨不得撬开慕云的脑袋,什么都不说,慕婳万一感觉不到呢? “舅舅!” “啊” 王公公呆滞震惊看着别扭且有几分认真的慕云,“你……你叫我?”手臂轻轻颤抖,想去碰触面前的少年,又怕弄脏少年的干净。 “我娘没有怪过舅舅,更没有怨恨过你。” 慕云抓住王公公的手,慢慢放在自己的头上,再一次缓缓半跪下来,“没有舅舅你,就没有我今日,以后……以后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倘若我有子嗣,第一子定是随母姓。” 王公公泪流满面,深深低下头去,“她该怪我的,是我害了她,为了一段……一段情,竟然把我一手养大的妹妹弄丢了,让她受尽屈辱,倘若永安侯不是同她生了你,咱家势取他的性命。” “等到爵位落在云哥儿头上,咱家自然会让那些害了你娘的人付出代价。你身上到底有永安侯的血脉,不适合为你娘报仇,云哥儿,咱家这辈子只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名垂青史!” 王公公早就有过打算替慕云清理干净那些仇人人渣,不让腌臜之物玷污慕云的手,横竖他是个太监,不怕后世人说他是凶狠无情的宦官奸佞。 ****** 京城依然繁华热闹,太后娘娘寿宴即将到来,京城街头更多了许多天南地北的客商,人群中亦有不少红眉毛,绿眼睛的番邦人,以及穿戴番邦官服的使臣。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家家户户悬挂彩灯,供奉长生牌替太后娘娘祈福。 这些都是京城百姓自发的祈福举动,由此可见太后娘娘颇得人心。 慕婳牵着骏马穿梭在街头,天不亮她就带着胖丫飞速赶往京城,避开了杨柳谢莹等女孩子的‘纠缠’,当然也甩掉了宛城那群少年。 少年热切的目光看得慕婳心头更加发毛,最为可怕得是,少年的娘亲还亲自登门拜访过她,妇人们和善满意的目光,令慕婳隐隐有不妙的预感,有几个爽朗的夫人更是言之凿凿说把儿子交给她了! 什么叫交给她? 她要她们的儿子做什么? 慕婳几乎算是落荒而逃来到京城的,原本打算直接住到慕云府上去,后来被街头的热闹吸引,她不慌不忙欣赏道路两旁的繁华景色。 以前来京城总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从未深入过市井民间。 唯有在市井中才能窥见京城的风貌和风土人情,帝都百姓身上感到骄傲和自信,展现大国百姓的尊严和包容。 慕婳嘴角一直翘得很高,见到这些百姓,她和袍泽的牺牲是值得的。 她会用自己的这双眼睛代替那些战死的人看清楚守护的帝国! 突然,一人从酒铺中横飞到街头,重重落在地上,酒铺内传来呼喝声:“臭穷酸没有银子痛快给我滚!我告诉你,没错,你媳妇我要了,用她顶账正好,有本事你去衙门告我,看看你马大爷会不会有事……” “马爷,别气,咱们喝酒。” “是啊,小娘子被马爷看上,那是她天大的福气,总比跟着一个残废无能的男人强得多。” “听说这人还是逃兵呢,临阵脱逃可是要诛三族的,多亏皇上宽容,念在太后娘娘寿辰将近,才网开一面。小娘子,你跟着他有什么好?还不如从了马爷,从此吃香得喝辣的……” 女子嘤嘤婴的哭声:“不,放开我,放开我。” 随后好似被人拽走了,那个马爷嚣张的大笑:“老子背靠沐国公府,最不怕当兵的,连个名字都没有死废物还敢同我龇牙,小娘子,咱们今日就洞房,老子夜夜做新郎。” 酒铺内外的人多是敢怒不敢言,好似只要抬出沐国公世子,欺男霸女也属寻常。 慕婳含笑的眸子渐渐冰冷一片,快走几步扶起倒在街上缺了右腿和左臂的男人,转而看向酒铺,有些事,她还真不能不管! ps本文不是宅斗文,夜已经完全放飞,慕婳会做很多女孩子不会干的事,夜写得开心,希望大家看得也开心,下个月保底三更,有可能四更,五更,嗯,本月赤字太严重,下个月需要更勤奋赚钱了。 第二百零四章 荣耀 “你别插手,是我……是我……没用,养活不了妻儿,又贪生怕死,抛弃曾经发誓同生共死的兄弟。” “我活该有此报应!” 身躯残缺的男人痛苦般呻吟着,粗犷的汉子满脸泪水,双眸麻木,宛若行尸走肉。 前世的慕婳从未见过他,从口音上听出他应该是西北人,看样子曾在她麾下战斗过。 毕竟前世她统领千军万马,不可能认识每一个士兵。 慕婳明白但凡过上过疆场上的汉子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心灵创伤,或是被噩梦纠缠而性情暴躁,或是因袍泽死亡而万念俱灰,麻木不仁。 他们更需要亲人和周围人的关怀,而不是侮辱谩骂。 眼前的汉子身体残缺已经很痛苦了,提起临阵脱逃,更加深他的负担和愧疚。 慕婳伸手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衣袖,含笑道:“你为国征战负伤是假的?你的伤是在疆场留下来的,只要你上过疆场,你就是英雄,贬低你的人连疆场都未必敢去。” “呜呜,呜呜。” 丈高的汉子明明比慕婳高出两个头,此时却觉得他是在仰望慕婳,他哭得像是一个突然找到主心骨的孩子,“当初随少将军出征,没想到会陷入重围,少将军杀敌如麻,血洒疆场,好不容冲出一条血路……是少将军让我们提前离开……我怕了,真怕了,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露出凝重之色,马爷强抢民妇固然令百姓生厌,但男人竟是逃兵,更让人瞧不起。 不过明媚少女一番说辞,令百姓们汗颜,对男人多了几分同情和敬佩。 他的胳膊和腿是在疆场上负伤截断的……再听男人哽咽复述当日战况,每个人都勾勒出沐世子的无敌和关爱麾下将士的形象,把生路留给普通的将士,他自己一人迎战强敌。 慕婳微垂眼睑盖住眸中的感伤,有些人死也不肯离开她,有些侥幸逃脱的袍泽却又死得不明不白。 “蛮族的,我们的尸骨根本分不清楚,最后少将军点燃黑火药,火光漫天,爆炸声响,少将军生生拽着数倍于我们的蛮族陪葬……我也想追随少将军永远不会倒下的战旗,可是我动不了,腿已经受伤,只能眼见着少将军离去。” “沐世子没有战死,沐世子是战神,他受老天庇佑。” 百姓群情激昂,人人称颂沐世子丰功伟绩。 “慕婳慕小姐在沙盘上逼得有暗伤的沐世子吐血后,我以为沐世子不过如此,今日听这位壮士一番话,是我们看轻沐世子啊。” “沐世子怕是不愿同慕小姐争锋,才故意让慕小姐一筹。” “对的,对的,纸上谈兵远远比不上亲临战阵,沐世子的战绩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不是慕小姐可以比。” 男人抹了一把眼泪,喃喃说道:“我以为少将军会战死的,毕竟当时太危险了,少将军竟然奇迹般活下来,而且只受了轻伤……” 慕婳身躯一颤,好似找到男人落魄被马爷欺负,背负临阵脱逃罪名的原因,他只怕是在逃脱后见到了……见到了漫天射来的飞箭。 少将军再英勇,她始终是人,不是神仙刀枪不入。 “那些箭都没有伤到少将军?” 男人仿佛陷入了梦境,脑袋疼得将要裂开,眼前一片迷茫,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虚幻,“我看错了,是看错了,少将军天神下凡,怎可能中箭?是我懦弱无能,贪生怕死,才会看错!” 他急于求证看向慕婳,“姑娘,是我看错了,他们说得对,我这样贪生怕死卑鄙之人连站在少将军旗下都不配,我就是废物,是无能的胆小鬼。” “青妹跟了马爷,不必再伺候我这个残废,不必再听街坊的闲言碎语,更不用再被小孩子扔石子了。” 男人泣不成声,哽咽道:“我只求……只求马爷能善待青妹……” 啪,一记耳光狠狠落在男人的脸上,男人木讷的目光闪过一抹嗜血的凶意,他虽是颓废,到底也是淤血奋战的人,疆场磨练出来的杀气并没消失。 他竟然被一个女孩子打了耳光?! 少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嘲笑他的,他不能再给少将军和战死的袍泽丢人了。 他看到得是一双冰冷肃杀的眸子,黑瞳泛着深邃的暗光,眼白似山顶的白雪冰冷刺骨,“少将军……” 不,她怎么可能是少将军? 可是她为何长了一双同少将军相似的眸子?! 一定是他看错了。 慕婳不记得自己麾下有这么一个普通士兵,然每一个她麾下的士兵却把少将军的英姿深深烙印在心头,少将军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在军中曾有不少将士模仿过少将军的言行神态,然而没有人能学到少将军一二分神韵,不过是东施效颦的拙劣罢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我……少将军麾下的战士?!” 慕婳语气锋利,周身似笼罩着一层熊熊燃烧的火焰,她的将士可以被敌人击败,这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和队伍,但是她的人绝不能这么窝囊的活着。 “少将军就是这般教你的?军中的戒律是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你只是失去了手脚,并没有失去性命,怎么就不能照顾不曾嫌弃过你的妻子?” 慕婳一把提起男人的衣领,高大的汉子再次矮了几分,单腿跪下了,一如曾经面对训练他们的少将军。 “你凭什么自以为是为你妻子做出选择?倘若你还是少将军麾下的士兵……” 慕婳抬手指向酒铺,“冲进去,把你妻子抢回来,把那个狗屁马爷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他!就算你要安排你妻子再嫁,也要把话说明白了!” 她的声音盖不住周围百姓对沐世子的推崇膜拜,男人却感觉这些话落在心头,一瞬间热血上涌,重回跟着少将军出征杀敌之时,是,只要黑红帅旗飞扬,他们何曾怕过谁? 她的麾下骄傲而勇猛,忠贞而自信。 “荣耀既吾命!” 慕婳缓缓吐出这句刻入骨子里的话语,男人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单腿蹦进了酒铺。 ps很喜欢荣耀既吾命这句话,嗯,用在此处了,虽然本月更新不多,但也没有断更,少更,还是厚着脸皮求两张月票。 第二百零四章 围观 他背影略显悲壮,议论沐世子丰功伟绩的百姓纷纷停住口,疑惑般看向冷艳中流露出一抹锋利的女孩子。 “最近是怎么了?又出一个杀伐果断,令人生寒的女孩子?” “……她就是慕婳慕小姐,大闹帝都书院的奇女子。”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就是说嘛,慕婳这样的女孩子出一个就好,再多几个,天下非大乱不可。 缺腿的男人意气用事冲进酒铺,还不得被马爷那群人打死? “小姐……” “没事。” 慕婳淡淡勾起嘴角,拍了一下担忧男人的胖丫,目光直视酒铺,“我的人岂是能轻易被欺负?谁动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哪怕是堂堂沐国公府。” 一派理所当然,听得胖丫心头一热,有为小姐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感觉。 小姐是重视她的。 撩起帘子,慕婳缓步迈入酒铺,而酒铺外的街道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更有许多百姓闻讯赶过来,慕婳慕小姐又‘闹事’了! 人潮涌动,街道被堵住,马车行驶艰难。 坐在马车上的三小姐一脸不悦,任谁被柳娘子赶出柳宅都不会高兴的,虽然柳娘子的话说得很好听,但是三小姐从柳娘子脸上感到了生疏和嫌弃。 回京的路上她一直回想在柳宅的事,只怕是木夫人去静园才惹得柳娘子不快! 三小姐绞着帕子,又是木家,她怎么这般倒霉摊上木家? 木夫人生下的慕婳就是她的克星,一切不如意都是从慕婳开始的。 还有丢人现眼的木瑾,懦弱无能的木齐,一个个都是累赘,三小姐暗暗决定回去不管永安侯夫人怎么说,她都要摆脱木家的一切,再不让那群腌臜的人缠上自己! 因为木瑾陷害陈四郎,柳二郎对她颇有微词,她装无辜许久,落了多少的眼泪才让柳二郎重新心疼起她。 三小姐满怀心事,连同车的慕姒都不敢同她多说话,慕姒对离开柳宅是暗暗庆幸的,毕竟柳宅有三个于她同龄的少年,柳大郎沉稳老成,柳二郎儒雅风流,柳三郎那更是人中之龙,飘逸俊美,慕姒就没见过比柳三郎更出众的少年。 一旦闹出事来,慕姒笃定三小姐会把一切都推到自己头上,她刚成亲没有半年,婆家还在考验她,她绝对不能做出任何越格的事去。 即便柳家三个公子都比她的夫婿有才有貌,她从未生出任何念头。 从来她都明白天边的云彩再美也同自己无关。 眼见三小姐气色不好,慕似抬高声音:“外面是怎么回事?闹腾腾乱哄哄的,不能换条路走?” “回……回二姑奶奶,听说是四小姐进京了,就在前面的酒铺,风闻而来的百姓非常多,他们都想见一见名扬京城的四小姐……” “够了!” 慕姒喝止仆从的话,没眼色的废物,再让他继续说慕婳的风头正盛,三小姐还不得呕吐血? 别管三小姐嘴上怎么说慕婳这般风光无限不好,太锋利不够圆滑,并得罪了不少人,然而慕姒却知道三小姐巴不得自己才是最出风头的那人,压住嘉敏县主,逼得沐世子吐血,让千万的学子和将士感激她。 可惜三小姐再多羡慕嫉妒,也做不到慕婳所做的一半。 仆从抿了抿嘴角,轻声道:“道路都堵上了,想要回府只怕很难,三小姐先去茶楼歇息一会儿?” 那岂不是要她亲眼看着慕婳风光,受人追捧? 慕姒刚想说话,听见三小姐笑盈盈的说道:“我们当去给四妹妹助威,也有几日不见四妹妹了,娘亲甚至挂念她,既然在宛城我们没见到四妹妹,这会儿知道她在京城,无论如何也要把四妹妹请回侯府,一家团圆才好。” “……三妹妹说得是。”慕姒对三小姐刮目相看,亦是感到一股心寒,提醒自己以后还是尽量远离三小姐吧。 四妹妹真够可怜的。 慕姒随三小姐下了马车,三小姐直奔慕婳,慕姒无奈只能紧跟上去。 酒铺外的百姓越来越多,一个个跳脚张望,“哪里?慕小姐在哪?” “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就为见慕小姐一面啊。” “别挤,别挤,都能见到。” “呸,这么多人都想见一见单人破一千的慕小姐,不挤哪见得到?喊着别挤,你倒是出去啊,我看就你挤得最凶。” “我已经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怎么还是挤不进去?” “因为酒铺里的女孩子是慕小姐,懂吗?名扬京城的慕婳慕小姐。” 不管朝廷上的官员和名门世家对慕婳是怎么个看法,淳朴的百姓崇拜慕婳,他们没有多余的念头,只觉得慕小姐厉害。 为含冤待雪的陈四郎陈述冤屈是为义,为战死英魂求得封赏是为大忠大义,让京城书院的学子不再嚣张,对寒门子弟来说亦是增加他们中举的几率,让许多普通人家对慕婳感恩戴德。 当然他们也会感激柳三郎,毕竟柳三郎和慕小姐是一伙儿的。 三小姐脸上笑容坚持不住了,周身似笼罩在阴霾之中,生生折损了她姣好的容貌。 “这位姑娘家中是不是有丧葬事,还请节哀顺变,切勿伤心太过。” 旁边的百姓好心好意的安慰三小姐一句,“多好看的女孩子,怎么就摊上了坏事?哎,为见姑娘的相貌……着实也不是福泽深厚的,恕我多一句嘴,姑娘还是看开一点好,命里有时中是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慕姒强忍着笑,“三妹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人胡说八道。” 三小姐勉强勾起嘴角,“我不会同愚昧的百姓一般见识,四妹妹不明白,百姓算什么?收揽的民心越多,上面越是容不下她,决定帝国的人永远也不会是百姓!” 慕姒连连点头,却见到三小姐指尖染血,想必三小姐手心已被自己掐破了。 “砰砰砰。” 酒铺传来打斗声音,同情缺腿男人的百姓不忍直视,除非慕婳帮忙,否则……“咦,他竟然打赢了?”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随着沐世子出征的勇士。” 倒地不起的人多是马爷的帮闲,男人凭着一只手就收拾了一群健壮的汉子。 慕婳悄悄活动手腕,在她站着的桌旁,少了一碟黄豆,倒地的帮闲身上亦有几块豆印。 第二百零五章 本能 曾被马爷强抢的女子泪水盈盈望着单臂单腿站立的丈夫,嘴唇微张,感动莫名,她的丈夫又活过来了。 遗憾丈夫疆场受伤,她亦庆幸丈夫活着回来,哪怕四肢残缺,他是活生生回来的,比失去丈夫的女子,她觉得幸福上许多。 从不曾嫌弃过丈夫,不管旁人怎么说丈夫是怯战的逃兵懦夫,她都不曾抱怨过或是轻看丈夫一分,可丈夫自暴自弃,她做得再多,丈夫也总是处于暴躁绝望之中,好似留在她身边的人只是一个躯壳。 如今她的男人为了自己,重新站在她面前,遮风挡雨并保护她了。 帮闲都被打趴下,马爷冷笑道:“行啊,你还不算完全废物,今日我就同你过两招,让你知道你天生就要被我踩在脚下。” 随即马爷直奔男人冲过来,男人慌忙躲闪,但缺少的手脚束缚了他,很快他落于下风。 慕婳双手负在身后,看似云淡风轻,眸光一直落在交战的两人身上,她并没有急于出手相救,眼见男人陷入危险绝境,马爷处处占据上风。 围观的百姓发出怜悯同情的惊呼,残疾的士兵被马爷打得很惨,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嘴角亦是渗出鲜血。 马爷一个扫堂腿把男人带倒,顺势压在男人身上,碗口大的拳头一拳一拳砸下来,“求饶,向本本大爷求饶,把你的妻子乖乖送上,本大爷就饶了你。” 拳头很重,身体很痛,男人睚眦欲裂,双眼瞪得宛若铜铃,目光坚定,勉强抵挡着,始终不肯吐出求饶的话语,“你做梦!” 女人想要冲过去救下丈夫,或是求马爷放过她的男人,可她却被慕婳伸出来的胳膊挡住了,“姑娘,我……救救他,他的伤还没好……” 已经不忍再看下去了。 慕婳微微眯起眸子,冷声道:“军中的绝学你莫非完全忘了?最后保命的武器该拿出来了。“ 被马爷压住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激昂的吼声,他使劲一拳砸向身上的马爷,随后翻身而起,男人手上多了一个带着铁钉的套子,谁也不知他把这玩应藏在哪里,怎么就突然拿出来,但是每一个人都被铁钉所吸引,鲜血顺着铁钉滴落下来。 马爷的胸口多了五个血洞,摊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你……” 男人单脚靠近马爷,明明很狼狈,但每个百姓都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满是敬畏看着曾经嘲讽过的残废懦夫。 “不是,你不是少将军的兵!不是少将军训练出来的兵!” 男人高高抬起唯有的手臂,铁钉寒芒闪烁,落下即可要人性命,马爷吓傻了,“不,饶了我。”下身湿润一片,屎尿同流。 经过疆场磨砺出来的气势,很吓人。 马爷面对不是一个残废,而是一尊要人性命的勾魂使者。 气势压制往往能扭转战局,让敌人心生恐惧,十成的力量只能用出五成。 男人放下了套着铁钉的手臂,鲜血从眼眶嘴角流出,显得异常彪悍嗜血,居高临下盯着崩溃的马爷,“少将军说过,不杀没有战意的人。” 马爷刚刚松了一口气,一道女子好听的声音传过来,“少将军还说过,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砰砰砰,男人的拳头落在马爷的脸上,鲜血飞溅,“没错,少将军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不适用疆场,而且很扯淡!战士的尊严不容践踏……荣耀既吾命!” 慕婳放下挡着女子的手臂,轻飘飘提起裙子,坐在唯一完好的桌子后,嘴角高高翘起,眸光有欣慰,亦有几分的追忆。 曾经的她是那般的张扬肆意,快意恩仇,塑造训练出许多的帝国卫士,这也是她受再多的苦,承受再多的孤独,依然还在做少将军的根本原因。 不是沐国公夫人的期盼,不是兄长的恳求,而是她愿意车做少将军! 即便遭受种种不公平,她从来不曾怨恨过那段激情和热血交织的岁月。 慕婳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缓和胸口的激荡情绪,扫过趴在地上连疼都不敢喊的帮闲们,“你们谁去给沐国公府送个消息?” “……” 帮闲彻底呆愣住了,“不敢,不敢去报信。” 一旦沐世子到来,慕婳还有好? 毕竟沐世子如今可是京城兵马司的掌印都督,皇上曾经特许沐世子可调动一部分部下。 慕婳玩味般勾起嘴角,摩挲茶杯的纹路,随意指了一个帮闲,道:“就你吧,去同沐世子说,我在此地等他!” 被点着的帮闲这呆愣愣看着慕婳,女孩子一派潇洒从容,在她身上仿佛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不卑不亢,不怯懦,不慌张,明明是个女孩子,坐姿岿然不动,任八面来风而不动摇。 殴打马爷的男人停下手,狠狠抹了一把鼻血,“小姐让你去你麻利去报信,再迟疑,仔细我揍你!” 他看都没看软趴趴的马爷一眼,在妻子的搀扶下走到慕婳身边,拳头横放在胸口,弯腰道:“我以后就跟着小姐了。” 慕婳抬头看了他一眼,熟悉的军中礼节,在少将军麾下,是不用行跪拜礼的,她曾经觉得每次下属向上官行跪礼太耽搁功夫,上下级的差距不在行礼上,当然少将军也从不让军队没有上下级的规矩! 她所有的部将都是以自身实力赢得战士的尊重和信任,得不到信任的部将,哪怕骑射功夫再好,她也不会让他领兵的。 “你要明白,一会儿我同沐世子自有一番计较,有八成的可能会惹怒整个沐国公府。” 慕婳眸子平静,说起荣耀满门的沐国公府时也不见任何的情绪波动,“你还要站在我身边吗?” 男人身边的妻子手稍稍用力,手心沁出冷汗,在京城住着才明白沐国公府的尊贵,眼前的小姐单枪匹马怎是整个沐家的对手? “小姐让我找回了尊严,找回了自信,我愿意跟着小姐。”男人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把空荡荡的袖口亮给慕婳看,“而且少……沐世子未必看得上我这样的残废!” 他推崇的少将军许是死在了惨烈的战场上……他战士的本能意识到慕小姐才是自己当追随的人。 ps月底最后一天,继续求月票支援。 第二百零六章 爱谁谁 慕婳不轻不淡的说道:“坐一边去!” 女子等人齐齐一愣,慕婳这是嫌弃残废的男人?语气过于无情了。 谁知男人却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满脸喜色,拉着妻子乖乖坐在慕婳身边,察觉到妻子的狐疑和担心,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小姐认同我啦。” 声音中蕴含着浓浓的兴奋之情,在军中时,他们都是这般直来直去说话的,少将军对谁越是亲近信任,说话越是不客气。 曾经他多期望能靠近少将军,被少将军‘训斥’或是没轻没重的拍打脑袋肩膀? 他只是个不出名的普通战士,离着少将军十万八千里呢。 如今慕婳给了他期盼已久的感觉,宁可同沐世子为敌,他也要站在小姐这边。 对少将军的盲目信任只是一瞬间就转到小姐身上了。 帮闲咬了咬牙,连滚带爬去沐国公府报信,慕婳勾起唇角,“剩下的人,带着你们的马爷跪在酒铺外面去。” “……” 这是还觉得沐国公府不够丢脸吗? “四妹妹。”三小姐拨开人群缓缓走过来,迤逦的长裙衬得她身材修长,摇曳生姿,“你不能这般侮辱沐国公……” “啪。” 茶盏重重从酒铺扔出来,就落在三小姐脚边,茶杯碎片大半没入地下,地表只露出锋利的碎片尖端,阳光落下,刺人得狠。 “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过问!”慕婳冷漠不耐的声音宛若重锤一般击在三小姐心头,令周围人亦涌起一抹凉意。 “现在我心情很不好,没心思同你打嘴仗,也没空教你为人的道理。倘若你不怕被我揍,不怕容颜被毁,就站在我面前来。” 三小姐咬着下嘴唇,脚步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收回迈出的腿,双眸凄然,好似对端坐在酒铺中的慕婳极是失望无奈。 慕姒目光从地上茶杯碎片移开,眼见三小姐宛若鹌鹑一般不敢动弹,亦不敢言语,心中暗暗称赞慕婳一句,原来武力威胁才是对付三小姐最好的招数。 果然是安静了! 慕婳平淡的扫过茫然无措的帮闲们:“你们不愿意跪着?” “不,我们这就滚去跪着。” 几个人互相搀扶,亦有人爬着出了酒铺,排成一排跪在酒铺门口,马爷被帮闲拖拽出来,摆好跪地的姿势,面对竹帘后悠然品茶的慕婳,横竖马爷已经如同一摊烂泥,怎么摆弄都是一摊泥,只分摊平和半堆。 围观百姓面面相觑,眼里压抑不住兴奋之情,精彩还在后面! 亦有人替慕婳担心,沐国公府对慕婳来说,宛若庞然大物,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抗衡的。 “少爷……少爷……”书童喃喃的说道:“您去哪?” “要一杯茶喝。” 人群中间好似被刀剑劈开一道缝隙,莫名的围观百姓向两侧闪身,闪出一条紧有一人能通过的小路,儒雅俊美,翩翩公子缓步走过。 他唇边噙着清浅的微笑,俊眉朗目,雅致高洁,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三小姐看清楚少年是谁,脸庞微热,粉面俏红,更显绝色姿容。 柳二郎是很体贴温柔,可比他来总是差上一点的,都是魏王的儿子,可他就是同他的兄弟们不一样! 几次在他面前碰钉子,三小姐不敢多嘴,只是恼怒慕婳是个勾人的狐狸精,怨恨他眼瞎了,竟然舍弃自己而亲近慕婳。 “怎么哪都能遇见你?” 慕婳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自来熟一般端着茶杯喝茶的少年,他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却又只印自己缩小的身影。 “证明我同你有缘!” 他回了慕婳一个明知故问的神色,好似慕婳问了一个极是愚蠢的问题。 一直注意着静园动静的他,如何不知慕婳天不亮就‘跑路’了?不是怕追得太紧,引起慕婳的反感,他又岂会迟了慕婳半刻钟动身? 不过该看到的,他都看到了。 该做得安排也在讨杯茶前做了安排,沐世子别想动五城兵马司的一兵一卒! 慕婳吞咽下茶水,面前的少年才是装模作样的鼻祖,他那份随意和云淡风轻犹如浑然天成,不见任何伪装的痕迹,慕婳这点道行,同他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在鼻祖面前,她只能认输! “下一次一定要把静园的树砍掉!”慕婳嘟囔一句,寻思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住? 少年浅浅勾起宛若涂抹膏脂的嘴唇,轻声说道:“你做好准备了?” “嗯?”慕婳挑起眉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也就是说你完全兴趣所致?一没计划,二没打算?”少年微皱的眉头见到慕婳一脸无辜的模样缓缓松开,下意识按了一下额角,“也是,这样的事你做了不少,每一次……” “我都赢了。”慕婳的拳头抵着桌子,“我凭自身本事取胜,拳头硬就是道理。” “……” 少年漆黑的眸子盯着慕婳一言不发,黑瞳闪过一抹波澜,随后恢复往日的平静,“你骗不了我。” 慕婳从来不是有勇无谋的人,看似莽撞只凭拳头,她缜密的心思不比他差上一分。 “像今日这样的事,京城还有不少。” 他言下之意单凭慕婳一人根本管不过来,今日正好是撞上打着沐国公府旗号的人,明日后日许是就另有豪门勋贵了。 从疆场退下来的残疾战士永远生活在最底层,上位者根本不在意他们的生活过得如何,横竖皇上浩荡,给了抚恤银子,至于银子最后有几成落在他们手上,没有人会关心。 “我知道皇上很忙,知道他尽力完善了抚恤等安排,我不怪皇上没有照顾好他们,再推后两千年,哪怕是在更加开明的国度,依然有不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婳声音悠远,一如她看透一切的眸子:“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我不是针对谁,或是只看沐国公府不顺眼,看不惯的事,我就要管,至于我将面对哪家名门勋贵……” 她身体靠后,慵懒般晃动茶杯,眼睑半睁不睁,半抬不抬,“爱谁谁!活该他们倒霉撞上了我!” ps慕婳是夜所写的女主最完美的,正因为夜做不到,所以把所有美好的愿望都加在慕婳身上,又有人说她玛丽苏了,夜的内心一直住着一个玛丽苏,苏遍天下的那种,哈哈。预告下个月多更,下一章沐国公就该出现了,这个人物很复杂。 第二零七章 对抗 柳三郎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他心仪恣意潇洒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婳,亦心疼孤单无牵无挂的女孩子。 帝国有万千百姓,没有一人能让慕婳停留,且放在心上。 慕婳敢于如此‘冲动’‘妄为’除了性情使然外,最大的依仗便是她无牵无挂,无家人至亲,她说要好好享受美食美景,好似很在意性命,其实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过。 许是慕婳认为,她纵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 他会伤心! 他亦想慕婳多一分牵挂,在她疲倦之时,有个安稳的栖息之地。 她单枪匹马向前冲时,他亦会在她身边,或是帮她谋划,或是维护她,总之柳三郎想要在慕婳心头刻上自己的名字,让她明白她不再是孤独前行的一个人。 并非改变慕婳言行和性情,而是他想留住她! 柳三郎抿了一口茶水,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慕婳不大明白却又心头猛跳的情绪,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声音,“算我一个!” 慕婳眸光一滞,这同她听说风光霁月的魏王世子形象大不相同,虽然因为她,柳三郎得罪了不少的人,离着记忆中那得百官拥戴的魏王世子越来越远,可她即将做的事情……其实慕婳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二哥慕云有他的靠山,慕婳又给二哥留下足以晋升的阶梯,她不担心慕云混得比记忆中锦衣卫指挥使差。 她给胖丫等人留下足够多的银子,一旦她出事,他们可以富足过一辈子,那些人故作大方仁慈也不会拿她的丫头出气,毕竟当今皇上并非昏庸之主,况且红莲长公主还在,足以护住他们。 “自古以来,不是坚持正义的人就能有福报的,我听过一句话,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你担心我?”柳三郎含笑问道。 面前的少年让她想到了宁死不肯离开自己的袍泽兄弟,就因为她的决定死战不退,一战鼎定乾坤,决定西北十几年的太平,他们才长眠于玉门关外。 柳三郎本该有着美好的前途,荣华富贵垂手可得。 他所秉承的治国理念未必就不如自己正义高尚,也许比自己这般疾风暴雨一般的举措更适合帝国,更适合百姓,效果更好。 “你不配站在我身边!” 慕婳眸子闪过隐隐的嘲讽,冷漠疏离在他们中间筑起一座不可融化的冰山。 以柳三郎的骄傲自尊一定会生气的。 柳三郎勾起嘴角,手指轻轻扣着茶桌边缘,“有句话你给我记住了,当我成为帝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时,谁有资格站在我身边,不是由她决定的。” 如玉祥和的君子突然间气势急转,隐藏在他君子面具下的霸道强势尽情彰显,他的袍袖翻滚,一如他整个人一般冷冽。 慕婳添了一下嘴唇,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引出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很快凝聚在她周围的压抑气息散去,再抬头时,面前少年已经恢复了寻常,儒雅温和,谦逊飘逸。 仿佛刚才的警告不是出自他口中,一切都是慕婳自己的幻觉。 可残留在她心头的战意证明不是幻觉,柳三郎的警告并没让她臣服,而是勾起慕婳印在骨子里的战意! “茶水不大好喝,下一次我请你品好茶。” 柳三郎柔声说道,体贴般给慕婳面前的茶杯倒了一些茶水,平和的眸子看向酒铺外,“沐国公府也该派人来了,不知是沐世子呢?还是嘉敏县主?” 慕婳战意一时收不回来,身体略显僵硬,向少年举起茶杯,“我猜是嘉敏县主。” 对柳三郎有了几分真正的敬意,盛名之下无虚士,魏王世子将来的成就应该是实打实得来的,绝非是因为他恰好是魏王的儿子,或是皇上把他当做亲近子侄般栽培。 “让嘉敏县主处理此事,一旦她不如你,还有回转余地。”柳三郎笑容温柔,“毕竟沐世子正在养病,他也没办法调一兵一卒。” “你……又做了什么?”慕婳好奇的问道,柳三郎扯起嘴角,“无关紧要的小事,你不必在意了。” 慕婳哑然失笑,“我可不觉得没有入仕,没有正式认祖归宗的人能让沐世子无法调兵是一桩小事,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 柳三郎向慕婳举起茶杯,慢悠悠自在品着劣质的茶水,有她在对面,无法入口的茶水好似甘甜了几分,果然伯父说得秀色可餐很有道理。 “当然我也不会感激你,亦不会嫌弃你多事!” 柳三郎眉头微跳。 慕婳见少年露出烦躁,抚掌大笑,“你不知道我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体内的好战因子因为京城书院门口一战而跳跃。 “女孩子不要说这样的话。”柳三郎眉梢跳动得更为激烈。 “我偏要说,还没说……” 慕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喃喃的低言,“少将军!” 她止住了口,缓缓低垂下眼睑。 ****** 啪啦,茶杯落地,摔得粉碎,姿容绝俗的嘉敏县主怒道:“慕婳,又是她!” 沐国公夫人捻动手腕的佛珠,姣好面容阴沉下来。 跪在门口的报信之人,以及侍奉的奴婢婆子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蜷缩匍匐着身躯,深怕被波及,昨日已有两个不懂事的丫头被沐国公夫人处置了。 沐世子咳嗽两声,“还是儿子去一趟吧,大不了多带一些人过去。” “刚刚传来衙门消息,东阳侯下令操练演练京城防御,衙门除了必不可少的当值士兵,再也调不出一兵一卒。” “……东阳侯?”沐世子脑子里闪过庸碌无为的老人身影,“他怎么会突然热心练兵?在衙门中不是早就不管事了?” “属下也不知。” 虽然五位都督各司其职,但隐隐以东阳侯为主,毕竟东阳侯才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据说曾经救驾之功,但无人知道是他何时救过当今。 “这事怎么回事?你只能拿丫鬟仆妇出气?” 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传进来,门口站着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背对着沐国公夫人,负手而立。 嘉敏县主和沐世子毕恭毕敬的说道:“父亲。” ps今日三更,月初求月票。 第二百零八章 国公 沐国公双鬓斑白,仰头望着天空,周身笼罩阴沉气息,并没有回头看一眼芝兰玉树般的儿女,亦不在意沐国公夫人。 “我已经听说了外面的事,以后再有人挑衅沐家,你们就不必再管了。” “国公爷。” 沐国公夫人慌忙解释,“慕婳针对沐家,格外嚣张跋扈,还是交给儿子处置吧,她一个女孩子,用不上您亲自出面。” “女孩子?”沐国公略带一丝嘲讽,“女孩子就不如儿子么?” 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几乎同时呐呐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沐国公才再次开口,“我不会违背当初的承诺,世子就是沐家的继承人,后宅的事,我亦不会再偏向娴娘,夫人总不会让我只守着你一人吧。” 沐国公夫人死死咬着下唇,贤惠说道:“柳妹妹温柔体贴,同国公爷早有情谊,让她侍奉国公爷,妾身也是放心的。妾身从未想过您身边再无姬妾,只盼着您多体恤妾身抚养儿女的不易。” 她向前靠近沐国公,沐国公却是向旁边闪开,站到柱子后,沐国公夫人眸子暗淡一分,他连照射在地上的影子都不愿意让她碰触? “国公爷身上还有旧伤,正是需要静养,以前儿子还小,家里家外靠您支撑,如今儿子出息成才,能干且得皇上信任,早该承担起沐家重任,况且还有女儿在旁相助,外面闹出的那点动静,用不上国公爷出面。” 沐国公夫人自信说道:“他们自会处理好的,断然不会坠了沐家的名头。” “是啊,慕婳算什么?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嘉敏县主感到一抹不善的目光,茫然住嘴,母亲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沐国公内感伤道:“慕婳?果然是这个名字!” “国公爷……” “你不必多说了。”沐国公斜睨自己儿子一眼,“你们害怕什么?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大有人在,慕婳也只是同音而已,夫人竟然怕我见她不成?我便是再风流好色,也不至于对个尚未及笄,如同我女儿一般大的小丫头下手。” 沐国公夫人面容一僵,讪讪的说道:“妾身从不认为国公爷是好色之徒,您只有两房妾室,在勋贵人家算是洁身自好的,您正当壮年,就是再纳几房姬妾为沐家开枝散叶,妾身也只会欢喜,以前是妾身不懂事,让国公爷为难了。” “能闯过三关,在沙盘推演上击败世子的女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见见。” 沐国公眼角皱纹很深,“何况她为英魂请命,做了我想做,却无法做得事……” “父亲,儿子只是一是不察,不是输给她!”沐世子再三强调,“回来后儿子仔细复盘,倘若儿子不是吐血,单凭着勇气面对面迎战,再而衰,三而竭,不讲究战法,她根本赢不了!” “你忘了以前你是如何领兵出征的?在疆场上,少将军又何曾只注意战法?” “……” 沐世子差一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笼在袖口的手再一次死死攥成拳头。 “世子,你不做噩梦么?”沐国公转过身,认真打量面前的沐世子,眸子深沉透着死一般的寂寞,“玉门关一战后,你就没有做过一次噩梦?” “国公爷。”沐国公夫人将要出口的话,被一声断喝鯁住。 “我在问世子,让他亲自回答我,总不会他连这个问题,都需要别人代替他回答!” “……我……”沐世子面色惨白虚弱,“自是做过梦的,梦到……袍泽兄弟灵魂升天,永世享受福报,战功卓著的人证得果位,不受世间轮回之苦。” “世子的意思是她已经去了西方极乐净土,再不会回到人间,再见到至亲家人?” 沐国公唇边噙着苦涩到极致的苦意,扶着额头,好似受不住明亮驱散一切阴霾的阳光,“罢了,你在自欺欺人,我何尝不是如此?当初既然那般做了,现在后悔忏悔又有何用?” 他推开沐世子伸过来扶住自己的手臂。 沐国公自己稳住摇晃的身体,下垂的眼袋破坏他五官的硬朗,“我整日不得安睡,一闭眼睛就能见到他们,她问我为什么?” “明日我再请得道高僧进府,实在不成,我让女儿亲自去请法相高僧,他一定能排解国公爷的心魔。” “夫人啊,国公府请到的高僧道士还少吗?” 沐国公苦笑,“外面不是已经传说我有出家斩掉一切红尘的念头?听了那么多的经文,同高僧恳谈过,我得出一个结论,夫人可想听一听?” 沐国公夫人面露犹豫,真心不想听,她不想做恶梦。 然而她的意愿从来无法左右沐国公。 “自己造得孽,永生永世都还不完,永远得不到解脱。” 沐国公一瞬苍老许多,步履蹒跚向府外走,“沐家的满门尊荣是列祖列宗和桦儿打下来的,我不能眼看着被世子毁掉。” 沐国公夫人尝到了血腥味儿,嘴唇上留下深深的齿痕印记。 “世子,我最后教你一句,一个连麾下将士都不肯入梦的人,不配为将!” 沐国公爬上马车,簇拥马车的侍卫中有一个身材魁梧,英俊沉稳同沐国公有八分相似的青年。他向沐国公夫人躬身一礼,翻身上马,挥手道:“去酒铺。” 马车很快行驶出沐国公府,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沐国公夫人冷笑一声,“什么沐家的荣耀被世子毁去?他还不是为让那个庶孽出头?” “母亲切勿动怒,庶兄就是去了酒铺,也得不了好。” 嘉敏县主顾不上分析今日看到得蛛丝马迹,宽慰沐国公夫人,“慕婳宛若疯狗一般,见谁都咬上一口,哥哥不出面,反而更好,就让庶兄同一个女孩子斗嘴去吧,赢了庶兄也没光彩,父亲再抬举他也是白费心思,输了……他更加没脸同哥哥争什么了。” 沐国公夫人眸子冰冷,抓住嘉敏县主的胳膊,“沐家一切都是我生得……儿子争来的,贱人所生的庶孽从来就没有资格争,贱人只配被我永远踩在脚底下,仰仗我的鼻息活着!” ps二更求保底月票,一会还有第三更。 第二百零九章 父女 标识沐国公府邸的马车畅通无阻奔驰在京城的街道上,路上行人或是达官显贵,纷纷避让开去,来给太后娘娘贺寿的番邦使臣见到马车上插着的黑红旗帜,纷纷弯腰脱帽致敬。 沐国公生出个战神一般的少将军,同他们交战从来没有败过,虽然他们国家总是输,他们面上无光,只能臣服帝国,少将军是导致一切的真凶,可是他们仍然敬佩战无不胜,锐不可挡的少将军。 玉门关那一战更是让他们发自内心的佩服以弱胜强,打破重围反败为胜的少将军。 正因为有铸就英明的少将军存在,他们这些人才会来帝国朝拜,轻易不敢再开启战事。 少将军还活着,同帝国交战当慎重啊。 见到使臣一反常态般变得谦卑,陪同使臣的朝廷官员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异常难缠,其中有几个王子要求极多,态度言辞倨傲。 当日皇上主张让沐世子负责接待番邦使臣,内阁大学士以武将不适合为由婉拒皇上的提议,负责接待的文官在这些使臣面前吃足了苦头。 “真应该听皇上的。”有官员小声议论,“看他们对沐国公战旗鞠躬,那副谦卑的模样,当浮三大杯。” “你不知道最后改变主意得是皇上,如今皇上的诏书,内阁大学士轻易不敢封还。” 礼部侍郎显然更接近中枢,消息灵通,不是内阁大学士不赞同,皇上才改变主意。 紧跟礼部侍郎的人小声道:“皇上说,让沐世子接待使臣,显得帝国很重视他们似的,沐世子是当世将星,不得轻易使用。” 礼部侍郎斜睨说话的人一眼,真是个眼睛不亮的下属,这话就算是事实,能当众说出来吗? 好似他们成了无关紧要的人,捏在一起都没沐世子脸面重要。 说话的官员自打嘴巴,干笑两声道:“有沐世子在,咱们腰杆也硬气几分。” 一群绿袍补服的官员这一会儿倒是刨除文武成见,一起点头,今日碰到沐国公马车,想必这些桀骜不驯的使臣和王子们能老实上几天,顺利熬过太后娘娘寿宴,就可让这群王子滚蛋了。 避让沐国公府马车的勋贵见到番邦使臣行礼后,最先感到骄傲,随后深感沐世子的威名深入人心,最后想到家里不成器的儿子,感叹一句: “生子当如沐世子啊,家里的孽障但凡有沐世子一分本事,我也不用再操心后继无人了。” 京城书院一事虽然让沐世子名声有损,可毕竟他战功卓著,威名如雷贯耳,朝廷上多是认为沐世子旧伤未愈才同慕婳战成平手,在勋贵大臣们眼中,沐世子的地位并未下降多少,仍然是国之柱石,帝国之壁。 马车中,沐国公并未因得到尊荣而露出任何愉悦,反而越发显得沉重苦涩,他有气无力般靠着松软的垫子,眼袋耷拉,拿起随身携带的经文默默诵读。 经书的书页因时常翻阅已经破损起毛边,经文他早已经倒背如流,可他还是会把经书随身携带,看着经书诵读,仿佛这般做能减轻一丝的罪孽,摆脱几分噩梦纠缠。 “父亲,酒铺到了。” 庶长子沉稳声音传来,沐国公合上经文,整了整衣襟头冠,慢慢闭上眸子,等他再张开眸子下马车时,已经没有方才的垂垂老矣之态,瘦削的身体笔直挺拔,宛若山岳一般沉稳。 慕婳顺着垂下一半的帘子看过去,沐国公除了两鬓比记忆中斑白和眼袋大了一点外,其余同最后和他道别时没有任何区别。 许是京城水土不服,或是朝廷上争斗耗费他的心力,慕婳觉得他的精神不大好,远不如她记忆中旺盛。 以前他经常把她叫去大骂一顿,一点点小事,他都会大发脾气,说她不孝顺,说她没有心,只听她娘的话,一味顺从兄长,却不肯提携庶兄……开始她会解释几句,渐渐发现他根本听不进解释,她也就不再白费口舌了。 他坐着念叨,她便笔直站在他面前,佯装认真的听着,其实他那些唠叨,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有帘子阻挡,慕婳又是坐着,沐国公只能大致扫了一眼,还是被惊艳到了。 女孩子出落得很漂亮,除了皮肤粗糙一点外,五官眉眼精致,以后她长大及笄,以沐国公往日的经验,可以拍着胸口保证,慕婳一定是个一等一的绝色。 慕婳同她不像! 她没有慕婳漂亮。 沐国公唇边泛起苦涩,自己到底在期望什么? 倘若她活过来,她所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长剑深深插进他的胸口,眼看着他流血哀嚎而死。 “你妹妹该去极乐世界,不染纤尘,平安喜乐,万丈红尘容不下干净纯澈的灵魂。” “……父亲。” 长子嘴唇微动,轻声提醒:“妹妹和嘉敏县主都在府中,您是不是精神还没完全恢复。” 沐国公扯动嘴角,“是我糊涂了,嘉敏县主才该是我的女儿啊。” 酒铺中,柳三郎向外望了一眼,见到是沐国公亲自过来,明显楞了一瞬,淡淡的说道:“我们都猜错了,沐国公挺瞧得起我们。” 慕婳嘴角翘起,“我认为他怕嘉敏县主和沐世子败光沐家的底蕴,并想扶植起他心爱的庶长子。” 上调的尾音不难听出讥讽,他的承诺跟放屁一样,不可信。 不过慕婳此时却没有当年的气愤,反而觉得沐国公有点意思。 “沐柏?”柳三郎自然知道沐国公子嗣状况。 “沐柏,沐国栋。” 慕婳的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一行字:国之栋梁,挺立如柏,万年长青。 寄托沐国公对儿子殷切的美好愿望。 “据说沐柏是其母梦见落日入怀的,他出生时,花香阵阵,霞光瑞彩,府外的人还看到满天的佛光,从天而降一道五彩光束。” “他是沐国公第一个儿子,一直备受他宠爱。” 柳三郎突然插嘴,道:“这样的异象吉兆大多是太子降生才会有,连皇子公主出生都没资格。” “噗嗤。”慕婳忍俊不禁,“就算是有人回禀皇上,皇上也会一笑了之,皇上不信这些吉兆。” ps继续求月票,改了沐国公的人设,本文复杂的父亲角色太多了,还是让沐国公更像是寻常人,有着正常男人的正常优点和缺点。 第二百一十章 庶兄 当今登基后,最先几年各地吉兆吉物频频涌现,各地官员纷纷上表请吉物入京,皇上却发明诏昭告天下,不忍吉物离开生养之地,命当地官员妥善饲养。 想要巴结皇上的官员被吉物弄得苦不堪言,因为灵物甚是难以饲养,吃得多,脾气暴躁,偏偏皇上还特别吩咐,吉物不能死亡或是离开。 此后无人再上表说有吉物了。 而有吉兆降生的美女被送进宫后,皇上说自己受用不起,直接把美女送到寺庙供奉天帝佛祖,天下人就此明白一点,皇上从来不信吉兆。 “我没听说沐国公庶长子有此异闻。” 柳三郎神色平淡的开口,“从来没有听过。”完全没有探究慕婳从何处知晓一切的念头,她不想说,他便不去问。 为慕婳破例不是一次两次,柳三郎的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去刨根问底,否则……这辈子别想亲近慕婳了。 “皇上的好恶自然影响朝臣,沐国公以前时常把吉兆祥光挂在嘴边上,来到京城后,他得人提点,自然不舍得他眼中的栋梁之才因吉兆而被皇上厌弃。” 慕婳的目光在沐柏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眸子重新放空,宛如眼前的沐国公父子只是虚影。 其实慕婳此时再看曾经的庶兄时顺眼许多,沐柏也绝非庸碌之辈,否则沐国公夫人不会处处提防沐柏,多次让慕婳打压他。 “国公爷,国公爷救命,救命……” 啪啦,酒铺内传来茶杯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跪在酒铺门口的帮闲再不敢出声了,就算是国公爷亲自出面,他们也没底气继续叫嚷求救。 沐国公身穿青袍,周身上下不见任何金银宝玉饰品,鬓角霜白,淡然而立,“慕小姐有点意思。” 稍微一动就能吓住一群求饶的帮闲,慕婳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父亲,他们如何处置?”沐柏轻声说道:“姓马那人是母亲娘家的远房亲戚,曾也在军中效力过,只是一直不得少将军重用,前些日子才进京,母亲身边的齐妈妈把他安排到后街住着,曾说让世子帮他寻一门营生。” 沐国公淡淡的说道:“不用顾及你母亲和世子,以我原本的脾气……直接宰了了事,省得他们继续败坏国公府的名声。” “父亲,直接杀人怕是不妥。” 沐柏握紧腰间挂着剑柄,“我也想直接宰了他们,他们侮辱得人是……是少将军曾经的麾下,哪怕那人是逃兵,但他疆场负伤是真的,最后也是听少将军命令行事,不该被只躲在后面从未上过疆场的人侮辱!” 铿锵有力的声音,蓬勃凛然的正气让沐柏本就刚硬的五官更显深邃,健硕的身躯高大上几分,周围百姓纷纷叫好,“不愧是沐国公的儿子!” 慕婳嘴角微扬,“沐国公夫人难过喽。” 沐柏受沐国公喜爱的原因就是同沐国公年轻时极是相似,做父亲的人都会偏爱同自己相似的儿子。 比如面前柳三郎,据说他就同魏王很像。 “沐世子基础太好,战功太高,不是沐柏一次两次能撼动的。” “他们有一个辈子时间。”慕婳抚了抚鬓角,“再牢固的基础也怕锄头拼命挥动,再加上沐国公这个偏心爹,啧啧,沐世子未必就一直能守住优势。” 勋贵人家重视嫡庶,但是将门在这方面会淡上一些,毕竟以战功支撑门庭,哪个儿子优秀哪个儿子在家中地位就高。 “儿子认为把他们送到衙门去,按律条处罚,以证沐国公府的清白。” 沐柏拔出长剑,向马爷头颅挥去,剑光一闪,马爷吓得一翻白眼,直接昏了过去,他头顶上几缕发丝被剑光削落,轻飘飘落在地上。 长剑重重插在地上,沐柏再一次说道:“取尔等头发以代头颅,祭奠战死的英魂,以及受伤归家的战士。” “尔等当庆幸,此处是帝都,国法律条不容私设刑堂,倘若在军中,尔等的头颅早该悬于旗杆之上。” 跪着的人齐齐萎了,身体蜷缩成一团,沐大少爷是不是同慕婳是一伙的? 沐国公罕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自从桦儿战死,他就不知怎么笑了,他们才像是亲兄妹,可惜……桦儿至死都没正眼看过沐柏。 沐柏追着少将军的身影亦很辛苦。 少将军用得最好的外伤药都是沐柏去寻来的,喜欢的小东西也是沐柏以沐国公夫人的名义送过去的。 “做得很好,比为父想得周全。” 沐国公拍了拍沐柏的肩头,“咱们进去看看闻名已久的慕小姐。” “……可否把一切交给儿子处置?” “好。” 沐国公隐隐察觉出点什么来,慕婳长得太漂亮,能文能武,干练大方,倘若沐柏同慕婳……沐国公认为慕婳会是最好的儿媳妇! 虽然慕婳得罪了很多人,但那群官僚文人,亦是他不屑的一群王八蛋! 就是他们阻挠,少将军才只能死战到底,得不到任何的支援,也是因为他们存在,沐国公没有完成对桦儿的许诺,没有为幸存下来的战士争取到更多的抚恤银子。 沐柏额头隐隐浮现青筋,自然明白沐国公的小心思,可他不是看到美人就挪不开腿的纨绔子弟,无论如何他要维持住沐国公府! 不能让父亲丢人! 不能让她的牺牲没有价值! 沐柏不放心般交代一句,“进去后,父亲维持原样就好,您不用多说什么,一切都交给儿子。” 父亲这幅模样应该能糊弄住一些人。 自从她战死后,父亲褪去轻浮易怒,变得沉稳阴沉,更像沐国公了。 亦是祖母期望父亲的样子。 沐柏是被祖母养大的,长到十岁祖母离世后,他才重新回到生母身边。 他记得在演武场上摸爬滚打的小小少年,哪怕再疲倦,小小少年依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完成几乎是成年人才能完成的操练。 他记得阳光下灿烂得意的笑容,那是她得胜后的畅快笑容,从那一刻起,他同她几次交手,就没有赢过。 不是为了她得意灿烂的笑容,单凭实力他也赢不了。 然不可否认每次同她过招,他都会分心,本就势均力敌的对战,一旦分心,又怎能取胜呢。 ps今日三更,求保底月票,月票多多,夜码字也有动力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约战 沐柏越是追着她苦练的身影,越是心疼她,亦是敬佩她。 别说女孩子,那么多的训练和学习,便是沐柏自己都承受不住,可她唇边灿烂的笑容从未消失过,在面对兵痞军中老油条的刁难欺负时,她从容应对,以高绝的骑射功夫,以及果决的战法,赢得是军中上下的信任。 他至今记得她身披铠甲,长枪直指苍穹的画面,她脑后梳起的马尾轻轻晃动,同将军的璎珞交相呼应,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明白这辈子都追不上她了。 她若是他的亲生妹妹该多好。 他绝不会似世子一般欺骗她,他会把她宠上天……倘若她是娇娇女,她本身的风姿会折损一大半,沐柏希望能追随她左右,驰骋疆场,把后背交给对方,可惜直到那一战来临,沐柏都没有入过她的眼。 少将军身上好似有魔力,追随她的人战斗力都会提高,并且以死报效。 沐柏不是不疼自己的亲生妹妹,只是少将军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特殊的存在。 她不在意父亲,以为父亲最疼沐柏,其实多少次酒醉之后,父亲充满自豪得意的念叨着她的名字,直言她是他一生中对帝国最大的贡献。 可是他们之间误会太深,又有世子他们母子从中作梗,她更愿意相信同胞兄长和母亲,不愿意相信在她眼里偏向庶子,冷落母亲的父亲! ……沐柏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脾气火爆,性情轻浮,又做过许多让她失望的事情,的确不招人待见,少将军一心都在怎么练兵打仗上头,心无旁年自然不会过多去关注‘烂泥扶上墙’‘好色偏心’的父亲。 每一次父亲把她叫回来,都是想要好好同她说几句话,可她那冷漠疏离的样子,唇边的讥讽总是让父亲一改初衷,好似闹脾气的孩子,偏偏挑她不喜欢的话说。 父亲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改变女儿心中的不好印象,最后让女儿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承认看错了自己,然后沐国公再揽住女儿的肩膀,慈爱般说自己从未怪过她。 这个场景,父亲在酒醉后念叨了无数次,木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最后却是天人永隔,他再也没有机会说明一切了。 她几乎所有的信任和感情都给了兄长和生母。 可惜他们辜负了她。 沐国公维持仰望苍天贵人风范,沐柏唇角微扬,许是碰到了慕婳,他才记起这些事。 横空出世的慕婳根本无法同少将军相提并论,不过是女孩子哗众取宠罢了。嘉敏县主被太后娘娘看重后,京城多了许多将门骄女,英姿飒爽,果敢飞扬。 少女们鲜衣怒马,张口闭口谈论战事,好似这样才不会落伍,才能得太后娘娘的看重。 慕婳只是所有女孩子做得最好的一个,甚至比嘉敏县主还要好。 可是对沐柏来说,少将军无可取代,慕婳不过是诸多仿品中最精致的,仿品始终是仿品,少将军所承受的压力和所受的磨砺,不是慕婳能够想的。 一人破五百兵士就被人称道? 曾经的少将军闯下过单枪匹马在万人包围中七进七出的壮举,包围得他们得是敌军精锐,根本不会对少将军手下留情! 可少将军愣是带出了陷入重围的麾下,没有放弃任何一个战士。 血染将袍,体力透支的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身上留下不少的伤疤,哪怕他暗中送去再多的外伤药都无法完全消除伤疤。 少将军的神勇深深镌刻在敌我双方战士的心中,至此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心甘情愿追随少将军的战旗。 慕婳哪一点能同少将军比? 世子……该死,让少将军的蒙羞蒙羞,可是他许下过承诺,哪怕少将军已经不在了,他还是要遵守的。 她不曾承认过沐柏,他却一直把自己当做她麾下的战士! 木柏剑眉中间蕴一抹阴郁,面上却是挂着平和感激之色,迈入酒铺,大体辨明慕婳所坐的方向,大步走过了过去。 慕婳眸子半睁半合,对突闯入的沐国公父子不曾在意,慵懒般品茶,好似在酒铺中享受宁静悠闲一般。 听从沐柏建议的沐国公脚步一顿,眼角的皱纹深上许多,自从女儿战死后,他的心就没有跳得如此快过。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沐国公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指望一向精明的沐柏是不是也有不寻常的感觉。 沐柏大步走近慕婳,眸子隐含真诚,深深一躬到底,“多谢慕小姐为沐国公府除此祸害,没有慕小姐仗义出手,我们怕是不知竟有人打着沐国公的名头欺凌落了残疾的战士。” 慕婳落落大方般受了沐柏一礼,屁股不曾抬起,随意说道:“不客气。”一抹倨傲之色跃然脸上,“沐世子怎么没来?他的内伤还没好?” “世子伤势已是好转,不过世子身兼皇命,政务繁忙,特意把此事交给我来处置。” 沐柏慢慢挺直腰杆,冷冽不悦的目光投向慕婳。 上辈子她总能感受到沐柏这样的目光,慕婳讥讽道:“皇上竟然还敢对沐世子委以重任?” “慕小姐是何用意?” 沐柏不知为何胸中很是烦躁,他不在意世子被人轻视,可眼下世子就是少将军,慕婳这么说,就是在侮辱所有西北军心中的战神! 慕婳目若晴空,把玩茶盏,随意说道:“你回去同沐世子说,等他内伤完全好转,我便去沐国公府,同他再真刀真枪比试一场。” 既然已经决定打破沐世子身上的光环,慕婳就不会再犹豫迟疑。 今日残疾战士受辱的事更是坚定慕婳的决心。 转世重生太过惊世骇俗,没人会相信这样荒唐的灵魂附体的事,就算是最后证明她就是少将军,她也不愿意再去做少将军了。 所有的激情和热血都留在前世,今生她只做慕婳! 木柏冷漠道:“世子脱不开身,不如慕小姐先同我比试一二?倘若慕小姐连我都不如,上门挑衅世子只会输得更惨,成为京城笑柄!” ps可怜的庶兄,你心中的战神就在你面前却认不出,你还不如蠢爹,一会还有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认亲 两人之间仿佛电闪雷鸣,剑拔弩张,酒铺中氛围立刻显得紧张压抑。 沐国公蠕动干裂的嘴唇,直勾勾盯着慕婳,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湿透了。 慕婳感到沐国公的目光,眉头微微一皱,前世她很瞧不上父亲盯着女孩子看,母亲为此向她哭诉过,当时她也认为父亲是个好色的不值得托付的男人。 今生她的容貌比上一世更出众,有时慕婳自己照镜子都会被镜子里的美人惊艳,好色风流的沐国公起了歪门邪道的心思。 奇怪得是慕婳完全没有上一世的厌烦,是因为不再是沐国公的女儿? 一直被忽视的柳三郎提起茶壶,给慕婳面前的茶盏又象征倒了一点水,茶杯中水波晃动,慕婳回过神,挥去脑子里诡异念头,向已经重新落座的柳三郎投去感激一撇。 柳三郎碰见慕婳就会被旁人忽视,他早已习惯在一旁看心仪的女孩子出风头。 也只有慕婳能抢走柳三郎的风头。 慕婳侧头上下打量沐柏,红唇勾起弧度,“你想同我较量?” 沐柏身体猛然绷紧,周身肌肉硬邦邦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沉重了几分,来不及仔细琢磨为何会有高山压顶的感觉,不服般问道:“慕小姐不敢吗?” 柳三郎端着茶盏的手稍稍顿了片刻,睫毛盖住眼中的深思,嘴角亦是如同对面的慕婳一般翘起,慕婳淡淡收回视线,转而盯着酒铺垂下的粗糙帘子,“你不够资格。” 丝毫不曾客气,哪怕不做少将军,她依然看不上沐柏,前世是故意忽略他,今生嘛,嘲讽打击沐柏挺有趣的,这对沐柏也是一种磨砺。 沐柏也有名将之姿! 慕婳亲手打碎曾经的荣耀后,还能为帝国再次捧起一颗真正的将星,不至于因为戳破纸上谈兵的沐世子而让皇上无人可用。 她就是如此高尚且忧国忧民的好人! 沐柏紧了紧拳头,眸子越发冷冽,一个仿品还敢学着少将军做派神态? 尤其是见到残疾战士对慕婳的维护后,他更觉胸口有股怒火熊熊燃烧,少将军是无法取代的,尤其是不能被另一个女孩子取代! “行不行,够不够资格,只有试过才知道!” 沐柏一个健步,拳头砸向慕婳面门,带起一阵冷冽的劲风,“慕小姐,接招。” 好似怕慕婳拒绝,他的拳头又急又重,直奔慕婳要害窍穴,慕婳抬起两根手指,手臂无骨一般缠向袭击过来的拳头,进而顺势缠住沐柏的手臂,她的手指点向沐柏胳膊上的穴道,眸光亦是落在沐柏的破绽之处。 沐柏身体一震,拳势不曾抵达,慌忙改变招数,拳心向上,这次直奔慕婳的太阳穴,可慕婳再一次盯住沐柏的破绽,沐柏只能再次改变…… 酒铺外看热闹的人很奇怪,只见沐柏一个人一会出拳,一会变招,他的对手慕小姐只是递个眼色,身体都不曾移动过。 “这是比试?” “我怎么觉得是沐国公长公子在慕小姐面前……演练招数?” “他招式也太拙劣了,比卖艺的好似强不了多少。” “就是,就是。” 人群中亦有懂行之人,反驳道:“你们胡说什么?明明是慕小姐看破沐公子的招数,沐公子才不得不变招,竟然拿卖艺的江湖骗子同沐公子比较?沐公子一只手就能打趴下一群卖艺的。” “沐公子很厉害?” “那是自然,他拳法出众,拳势刚劲有力,绝非一般武将能比,沐国公养得好儿子。” “他再好,还不是打不过慕小姐?!慕小姐只凭眼神,就让沐公子忙个不停了。” “……” 懂行夸赞沐柏的人竟是无言以对。 倒不是慕婳比沐柏强太多,而是慕婳太了解沐柏的招数了,自然轻而易举看到他的破绽,灵魂被困住十年间,她也不是光用来听小姐们八卦家长里短,谈论金龟婿的。 慕婳在骑射功夫上比战死时领悟更深,许是佛法听多了,心境越发开阔,五感更加敏锐,更接近长青师傅宗师的层次。 此时她能同长青师傅打成平手,沐柏超过众人,但还没摸到宗师的门槛,自然打不过慕婳。 柳三郎好似不忍见沐柏丢人现眼一般低垂眼睑,他的书童隐隐瞧见自家公子嘴角抽搐,公子爷是被慕小姐吓到了。 这般强悍的慕小姐,公子爷能承受得起? 书童有点同情公子爷,更想见公子爷被慕小姐‘教训’,毕竟公子爷那般厉害,他从未见过有威胁到公子爷的人或事! 单以身手看,柳三郎完全没有胜过慕婳的把握。 突然,沐柏停手,他气喘吁吁,汗水淋淋。 慕婳悠然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你身手不错,只是少了一些变通,拳法完全按照师傅教导的顺序用出来,难道你脑子里就没有想过重新衔接的问题?” “额。” 木柏怔怔望着慕婳,面前云淡风轻,一派高手气度的女孩子只是赝品? 她还没用上神力……他根本破不开慕婳的气势,败得异常狼狈。 残疾的男人对失落的沐柏感同身受,少将军不知道,他们这些麾下却发觉沐柏的目光只追随少将军,充满同他们一样的信服和崇拜。 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自然无法同少将军说上话,不过簇拥少将军的裨将们肯定提过,只是少将军根本不信庶出的兄长,不愿意多谈府中的事。 何况少将军厌烦的人,他们也不会给沐柏好脸色看,追随少将军的人很多,不缺沐柏。 “你……你是慕婳吧。” 沐国公推开指望不上的儿子,一个箭步窜到慕婳面前,一改方才贵人的矜持冷漠,热情亲切的笑容堆满脸庞,“永宁侯府上的四小姐?听说你是永宁侯义女?” 慕婳下意识点头,身体微仰,好似被沐国公的热情逼退了一步。 “我是皇上册封的沐国公,于帝国同戚,帝国不灭,爵位永在。” 慕婳跟不上他的思路,淡淡的说道:“册封的世袭国公也有夺爵的。” 沐国公甩手道:“那不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婳完全不知道曾经的父亲也有这么一面。 “我比永安侯爵位高,俸禄也比永安侯多,更受皇上重视宠信,我的儿子也比永安侯的儿子本事,将来肯定能为你出头。” 沐国公讨好的笑着,“你来做我儿媳妇……不是,做我女儿如何?” ps继续求月票,好吧,夜承认沐国公新人设就是个二货,男主已经哭晕在厕所了,岳父太特么多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闷骚 什么叫抢风头? 沐国公以身说法,彻底将所有人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酒铺内外顷刻寂静无声,便是最为淡定沉稳的柳三郎都变了脸色,眼珠转向沐国公时有片刻的呆滞,宛若沐国公头上突然长出两个触角或是突然变身妖魔。 “父亲……” “我没疯,就是认个女儿嘛。” 沐国公甩开儿子的胳膊,这一回他谁的话都不听,什么为父的脸面尊严,什么沐家家主的威严,什么青梅竹马女子的呢喃,什么夫人的委屈……统统见鬼去吧。 以前他就是听得太多,最终失去了最该疼爱的女儿。 整日的后悔,被痛苦啃食内心的滋味,他受够了。 他也要放纵一回,顺从本心,率性而为,彻底甩掉那些压在他肩膀上的尊荣,许是别人稀罕,他却是更愿意做个住在西北的纨绔子弟。 从来他都承担不起沐家,让自己父母失望,可是练武兵法都不成的他根本不愿意领兵,他怕承担责任,更怕那些追随他出征的大好男儿回不来。 整日醉生梦死,悠然度日,哪怕在不够繁华的西北,他也能乐呵呵住上一辈子。 沐家世代镇守边关,他的祖上几代都是壮年战死,为帝国付出已经足够了,也该换个将门牺牲了,他就是个没用的后代,只要不触犯国法,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他纨绔一点又能惹到谁? 沐国公的爵位本就不是他赚回来的,失去也没什么可惜的,不是因为夫人把少将军最后的绝笔书信交给他,他绝不会去做沐国公。 所以从得到爵位后,他深居简出,整日召一群和尚道士陪伴,把后宅和朝廷的诸多事都甩给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 外人都说沐国公培养沐世子不予余力,提前让英明神武的沐世子继承基业,实际上他从本心上讨厌这些东西,少将军……他的女儿拿性命换回来的满门尊荣。 慕婳让他有种女儿复生的感觉,哪怕这份感觉错了,他这辈子宠爱一个替身,他也要继续下去,不是为摆脱整夜纠缠自己的噩梦,只为赎罪。 “婳儿认下我有诸多好处,刨除爵位不提,我很有银子的。”沐国公热情扑向慕婳,“我告诉你,我最拿手的不是行军打仗,也不是操练士兵……” 沐柏忍不住扶住额头,再也没有勇气抬头。 柳三郎怔怔愣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莫怪伯父说过,活得越久,越是能见到奇人异事,今日他彻底领教了天下间还有沐国公这等奇葩。 慕婳双眸迷茫,她也知道父亲稀烂的带兵本事,前世她就明白让父亲领兵出征,等同于给敌人送战功,父亲总能在最短的时间把自己一方的人玩死,当然父亲自己也活不了。 他唯一可取的一点就是不会做逃兵! 可是父亲有这么活泼吗? 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是练武统兵占据她所有的时间,还是她从未在意过,亦不曾指望过让母亲落泪,让兄长默然的男人? 慕婳轻轻按着额角,几次同父亲不快的相处经历让他们之间有着深不可见底的隔阂,她本能讨厌父亲的一切,每次去见他时,总是端着一张嘲讽脸。 莫非她犯了看人片面偏激的错? 也是,她自认为自己能看透人心,除了兵营中袍泽兄弟外,她看透过谁? 是沐国公夫人? 还是沐世子? 对于母亲兄长,她总是以最大的善念去看待,从不曾把对付朝廷上官员那套拿来用在他们身上,然而她却总是以最大的恶念嘲讽去对待父亲……好似在心里深处总有一个声音,父亲都是不值得信任的,母亲才是最疼儿女的人。 “婳儿,我会赚银子。” 沐国公生怕慕婳不肯相信自己,以前他就是隐藏得太深了,深信银钱不可露白这句鬼话,赚了不少的银子,甚至给少将军暗暗添了不少的军饷,可是他们却不知道! 原本他也没那么大方不计回报的,见女儿为粮饷银子发愁,他不能不帮,总以为少将军会发现一些端倪,特意来感激亲近他。 他暗搓搓得想着到时候该摆出怎样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样子,怎样让女儿彻底拜服……他等啊,等啊,少将军瘦削的身影就不曾出现过,最后他终于等不下去了,带着一笔巨款去同女儿摊牌,结果他没有见到女儿,被夫人和世子堵在后方,眼看着疆场上的烈火吞噬了一切。 他怨恨过夫人为何要让自己亲眼见到那一幕。 更怨恨自己为何不早到几日? 许是无法改变少将军死战的决定,但他……他愿意陪着少将军一起死在疆场上,一如同少将军一起出征的那些战士。 他浑浑噩噩看到女儿的绝笔书信,不知怎么就铠甲加身,成了最后一战的英雄,随后他便昏厥,一病不起,被世子等人抬到京城,在金銮殿上受皇上册封。 一切已经成了定局,有女儿的遗愿压着,他能说什么? 何况他本就不是有浩然正气的好人,当听说女儿尸骨无存后,他甚至不敢再去战场,他只能龟缩在京城,躲在方寸之地沐国公府。 “我在东南有一个大船队,专门做海上生意,每一次出航都能赚十万两。” “……” 慕婳眨了眨眸子。 沐国公中气十足,继续显摆道:“我这人生来运气好,少年时依靠母亲,成年又有……少将军顶上去,连我的船队出海都没有遇见过一次风浪,每一次都赚得盆满钵满,这些年除了暗中给少将军一些银子外,我还有几百万的身家。” “给少将军银子?”慕婳滕得站起身来,眸光灼灼盯着沐国公,“你出过银子?” 沐国公不愿意再谈伤心事,佯装大度挥了挥手臂,“过去的事已经不重要了,婳儿,做我的女儿吧,除了给原本的儿女准备一份嫁妆外,我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留给你,把船队也留给你,还有,我会造海船……巨大的海船,可以带你出海去看看海洋那边的大陆。” ps沐国公的新人设,二货加闷骚,满喜欢这样有缺点的父亲,本文中的爹有好几个,各种款式都有,哈哈,彪悍妈写够了,该写写各异的父亲。一样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四章 岳父的标准 建造海船?! 沐国公咋不上天呢? 柳三郎身体猛然绷紧,上下打量在慕婳跟前卖弄显摆一派土豪暴发户做派的沐国公,温和的眸子变得晦暗难明。 即便沐国公最信任的儿子沐柏都似被雷电劈过一般,呐呐不知所措,显然他也不知自己父亲还有这手。 “以前父亲您喝酒都是我掏得银子!”沐柏喃喃的说道:“还有给……给少将军准备的衣服,宝玉等等礼物,也是从我月钱里扣的。” 他一个庶子能有多少月钱? 沐国公夫人防他极为严,打着节俭支援军需粮饷的大义,没少克扣他银子,他的‘土豪’父亲怎有脸面再从他手中拿银子使? 不是送给少将军,沐柏绝对要同沐国公撕扯个明白。 沐国公挠了挠脑袋,有点不敢看沐柏了,“我不是想着你妹妹不好嫁人,想多攒点嫁妆嘛,况且海上贸易,谁知道会不会翻船陪个精光?我总要提前做些准备的……” “方才父亲还说自己运气好从来没有翻过船!” 沐柏脑袋挨了沐国公一巴掌,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看向低垂着眼睑,盖住所有情绪的慕婳,以他的性格不会同父亲在外人面前插科打诨,他也不是心疼银子,同父亲计较的人。 这番作为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慕婳整个人笼罩在一股莫名的悲伤之中? 她只是个赝品……沐柏虽然有点感激慕婳的指点,但是依然无法让赝品玷污自己心中的战神。 对昔日的少将军执念太深令沐柏反倒看不清慕婳,而且慕婳的神态做派已同前世少将军有所不同,此时的她更随性,更慵懒,也更潇洒。 毕竟她不用再背负帝国的尊严,背负沐家的重任,亦不用再肩负着十余万将士的荣辱性命。 沐国公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派,横竖他已经在众人面前暴漏真性情,也就不再装贵人的矜持了,眼巴巴望着慕婳: “婳儿,我认你做女儿的心思可对天地日月,我可以对天发誓,倘若我对慕婳有一分歪门邪道的坏心思,让我尸骨无存,死后……” “呜呜。” 沐国公口感觉喉咙一痛,穴道被封,后面的话不出来了。 慕婳怔怔看着打出黄豆的手。 柳三郎站起身抢在沐柏之前,手掌贴在捂着嗓子乱跳的沐国公后背,一股热流冲开穴道,沐国公先是松了一口气,向温润的君子柳三郎道:“多谢……” “不对,不对。”沐国公立刻摇头,满含警惕道:“你是何身份?有何企图?” 柳三郎脸上的温柔似裂开一道缝隙,佯装镇定道:“只是随手而为罢了,沐国公不必在意。” “沐柏,他是谁?”沐国公仿佛刺猬一般,对柳三郎极是忌惮。 进京之后,沐柏被沐世子推荐入了神机营,许是沐国公夫人怕他乱说话,特意给了他一点好处,虽然他只是神机营一个小兵,但毕竟是拱卫京城的精锐,消息灵通,张口道:“宛城柳澈,柳三郎。” 沐国公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仿佛听过柳三郎这个名字?听……听谁说起?对了,嘉敏县主和棠姐儿提过。” 沐棠是沐柏同母妹子,只比少将军和世子晚降生两日。 沐柏有时候对娇花一般的妹子很无奈,许是见惯了少将军行事,他弄不懂沐棠对花伤心,对月落泪的少女情怀。 再加上他是祖母养大的,同生母姨娘略显生疏,又不肯顺从生母的吩咐,亲妹妹沐棠也不愿意跟她亲近。 沐棠总是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抱怨他对她们不好,不知同少将军争斗。 她们从不知道没有少将军,就没有沐家!没有她们的锦衣玉食,受万民敬仰爱戴。 沐柏自知天赋不如少将军,只想投入少将军麾下的他如何有勇气同少将军争? “听说他是魏王殿下的儿子,不过还没同魏王殿下相认。” 沐柏同样对柳三郎有几分警惕,隐隐觉得柳三郎会抢走他珍视的宝贝,“前段日子皇上为他遇袭之事,雷霆震怒,拱卫京城三支精锐震荡不小,神机营指挥使直接丢了脑袋,如今神机营指挥使还没有补上……金吾卫和禁军侍卫亦有不少人为此丢官。” 沐国公进京后除了册封时上过金銮殿外,寻常上朝,嗯他都是请病假的,皇上也当做朝廷上没有这人。 他连朝都懒得去,自然不会留意京城的消息。 “前两日慕婳大闹京城书院,其中柳三公子也是大出风头,还在围棋上胜过嘉敏县主。” “难怪,难怪我会听到他的名字,原来是公认的金龟婿啊。” 沐国公看了看柳三郎,侧头对慕婳道:“长得太漂亮,太得女孩子喜欢,柳三郎不是良配,而且魏王很风流的,他儿子也是风流种子,婳儿不能同他太亲近了。” 慕婳抿了抿嘴角,星眸闪烁,俏皮般浅笑:“沐国公亦是风流之人,您的名声怕是比魏王殿下更胜一筹。” 她此时才恍然记起沐国公只有两房妾室,后院干干净净,曾经他风流的传闻多是在年少时,成亲之后他……慕婳也不知道了,只是隐隐听母亲说过,父亲又神神秘秘外出了,肯定被外面的狐媚子勾引去了。 如今看来,他是去操持海上的生意,并非夜宿花街柳巷,包养外室。 倘若她能稍微用一点心,是不是就会知道曾经的父亲是疼爱她的? 她最喜欢的玉佩,以为是兄长悄悄塞过来的玉佩,其实是父亲送的,他甚至会送她一大笔粮饷……不用去调查,她已经完全相信了。 “这娶儿媳妇和嫁女儿能一样吗?”沐国公眼睛瞪得溜圆,“老话说高门娶妇,低门嫁女,你哥哥木柏就是风流种子也是祸害别人家女儿。” “咳咳咳。” 沐柏嗓子是不舒服,什么叫祸害别人家女儿? 他根本不风流好不好? 而且因为他本就是庶出,受够了嫡母的钳制和打压,早已经下定决心不纳妾,只想着娶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子为妻,恩爱白首。 沐国公没理会沐柏,继续理直气壮的说道:“别人家的风流种子祸害我女儿就是不行!” ps继续求月票,求月票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是替身 慕婳心头热辣辣的,不是因沐国共奇葩的言语,而是她感到父亲的关怀,虽然来得晚了一点,但是这份父爱是那般的新鲜,前世她得万人敬仰,可不及沐国公这句不成体统的话语。 “你两个女儿既然都提起柳三郎,想来她们都认为柳三郎值得嫁。” 慕婳渴望这份疼爱,但是她已经不是沐国公的女儿了,凭什么再去占据别人的父亲?就因为前世她是少将军? 没有这般不讲理的,她既以慕婳的身份活在当下,就不该再去想两边都享受好处。 她仍然不喜欢嘉敏县主和沐棠,可是那两个人才是沐国公的女儿。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暗淡之色,突然她感觉手腕被一只大手握紧,温热的温度传入心头,慕婳本能的想要甩开,没有人可以靠近她。 然而这只手的主人是沐国公,慕婳看着他的骨节分明略显枯瘦的手,她怎么会以为沐国公同自己记忆没有太大的改变? 明明沐国公更加消瘦,皮肤失去原有健康的光泽,这段日子他过得不好。 “我有个女儿……她出色聪明,是一个一等一的将才。” 沐国公褪去方才的轻浮,神色肃穆哀伤,站在酒铺的人都能感到一抹悲凉惋惜,离最近的柳三郎眉梢稍稍挑起,沐国公继续说道: “你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出色,我为她自豪骄傲,可惜天才总是不溶于人世的,佛门大师说,正因为我女儿太出色了,上苍才把她招过去。” “我知道那群秃驴都是宽慰我,都是看在银子份上胡说八道。” 大师转秃驴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沐国公摸了摸眼角,“可我宁愿多花银子,多听听秃驴这么说,我就可以欺骗糊弄自己,其实是我和她的父女缘分不够,我不配拥有天才的女儿,这才失去了她。” 前世今生,慕婳第一次正经不带任何偏见般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身上没什么优点,也不配为将,可是慕婳却觉得他会是个好父亲?! 沐国公没有做将军的天赋,却有着造船的技能。 海船啊,战舰啊,都有可能在他指挥下扬帆远征。 皇上若是存横扫八荒四海的雄心,做千古名君便少不了海战,而帝国这方面的人才太少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毕竟现在的读书人都以科举为目的,又谁会学习杂学? 整日同工匠什么的混在一起? 慕婳突然认为眼前的男人将来会是对帝国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 少将军奠定沐家的繁盛基础,而把沐家推向巅峰的人会是少将军不曾正眼看过的沐国公? 慕婳又是好笑,又觉荒唐,“我不该自诩聪明啊。” 陷入悲伤情绪中的沐国公没有听到慕婳的喃咛,“我女儿死了,决绝悲壮的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我不敢告诉她,怕她伤心……那些龌蹉腌臜的事也无法说出口……我也没有资格说那些事。” “父亲。”沐柏的眼圈泛红,声音哽咽,“您别再说了,只要您觉得安心,儿子一切都听您的。” 不就是认慕婳做妹妹吗? 他在心里默默说一句少将军的地位不会被取代,少将军不会被他遗忘。 沐柏不在意多个妹妹,只要她不继续拙劣模仿少将军,学嘉敏县主就成。 慕婳缓缓闭上眸子,感到紧绷的肩头好似靠上了什么。 残疾男人刚想提醒自家小姐,同沐国公离得太进了,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好似沐国公把小姐揽在怀里……沐国公是少将军的父亲,可是他现在是小姐的人。 柳三郎横跨一步,背在身后的手对残疾男人摇了摇,手指一弹,半颗珠子飞出,悄无声息落在残疾男人的咽喉处。 “所以沐国公就想找个替身?找我慕婳做你女儿的代替品?” 慕婳紧闭双眸,声音冰冷阴森,好似被沐国公侮辱了一般。 “不是替身。”沐国公看着强自佯装冷漠无情的女孩子,“你绝对不是她的替身。” 他的女儿外刚内柔,统兵时的冷酷严苛掩盖不了她有颗柔软慈悲的心,沐国公反思这么长时间,已经明白他的女儿有怎样的性情,有时听她说话,就要捡自己爱听的,同她硬碰硬,她永远察觉不到你的真心。 她受不了亲人的眼泪和软语哀求。 “那我是什么?” “你就是慕婳!” 沐国公正色道:“只是以后你会多个疼你的父亲,多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沐国公府其他人,你不必理会,你把他们当做陌生人,小心提防,除了我以外,你不要相信沐家的任何人,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沐柏不满的嘟囔:“我又不是慕婳的哥哥了?方才父亲还说我比永安侯的儿子出息,肯为慕婳出头呢。” 沐国公嘀咕了一句,蠢小子!酝酿好的情绪被沐柏一句话破坏殆尽,含恨瞪了蠢儿子一眼,叹息道: “我这个傻小子以后怕是还要靠慕婳你照顾,他同世子和嘉敏县主不一样,太痴,太蠢了,偏偏随了我也没什么领兵征战的天赋……不过是仗着身手不错,他学了几分……几分我女儿曾经的风范。” 慕婳额角抽痛,心头的感动因沐国公的话消失了大半,做他儿女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有点同情沐柏了。 沐柏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是这样的父亲,出卖儿子一点都不含糊,柳三郎扯起嘴角,眸子闪过一抹极快的羡慕,亦有几分沉重。 “上苍夺走了我女儿,现在又还给我了。” 沐国公犹豫半晌,顺从本心的念头,手臂轻轻搭在慕婳的肩膀上,感到手掌下紧绷的身体,祈求道:“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放手。” 慕婳不再动弹,沐国公狡黠一闪而逝,“我以前就想着这般对女儿,可总是抹不开面子,没有得到机会……” 说着说着,他那点示弱的小心思完全消失,哽咽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是觉得我疯了,还是觉得我心怀叵测,你就是上苍还给我的女儿!” ps前世的一些细节交代完毕,有点轻松的感觉。 第二百一十六章 陪葬 沐国公眼圈泛红,眼角湿润,言辞恳切,直击内心,感人肺腑。 突然,沐国公手臂一空,方才还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已经走出酒铺,她好似站在光晕之中,沐国公等人眯了眯眼眸,沐柏身躯猛然间一阵,无知无觉念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语。 慕婳背对着沐国公,轻声说道:“我觉得你女儿不会怪你,战死是她的选择,守护一方,戍卫帝国疆土是她的志向,有你没有你,她都会那么做。” “她既是投胎做了你和沐国公夫人的女儿,受沐家供养,得沐家兵法真传,她自然期望能光耀门楣,而且与其同沐棠一样只能做个女孩子,她更愿意效仿先辈。 口哨声响,白马仰天长啸,穿过人群,不快不慢跑到慕婳近前,马头亲昵般蹭了蹭慕婳的肩膀,慕婳唇边笑容更浓,利落般翻身上马,回头看向酒铺中的沐国公,漆黑的瞳孔璀璨明亮,“谢谢你呢。” 谢谢今日相遇,让她前世不至于没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亲人。 也谢谢沐国公,让她明白何为父爱如山,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不值得子女信任。 “你安心吧,纵然不知一切,她也没有怨恨过你。”慕婳拍了一下马头,绚烂潇洒的一笑,“她过得很好!” 最后这一句话如同清浅的微风拂过,酒铺门口的酒幌迎风招展,冽冽作响。 沐国公扑通一声,双腿一软摊在地上,嚎啕大哭,悲伤的哭声令围在外面的百姓不知所措,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撕心裂肺般的痛哭让人心头沉重悲伤,隐隐红了眼圈。 沐柏怔怔望着慕婳消失的方向……少将军真回来了?! 还是因他受了父亲的影响?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爹,她,她。”沐柏磕磕巴巴,差一点咬到舌头,明明有一肚子的话,不知该怎么说,急得围着只晓得痛哭的沐国公转悠。 柳三郎掏出一锭银子扔向掌柜方向,抚平衣袖,对发愣的胖丫和慕婳收下的残疾男人道:“你们去慕云慕指挥使府上去找她吧。” 慕婳显然不会再回来了,她突然离去,表明态度不愿同沐国公有过多的纠缠, “慕指挥使?” “对哦,小姐说过要住在二少爷府上的,还说这样省银子,能享受美食。” 胖丫知道地址,主动领着残疾男人和他妻子追了过去,小姐又把她给忘了。 不过每一次柳三郎都会帮小姐善后,谁说柳三郎没用? 柳三郎迈出酒铺时,脚步稍稍一顿,低声对大哭的沐国公说道:“慕婳不是永安侯的亲生女儿,您可以去打听打听,京城中她的消息很多。” “呜呜,呜呜呜。” 沐国公抹了一把眼泪,眼圈红肿望着柳三郎,听到柳三郎淡然的话语:“永安侯的庶子慕云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对慕婳颇有情谊,永安侯嫡公子才学能力平平,唯有二子慕云是个人物,当今曾说五年后必掌帝王亲卫。” 沐柏莫名肩头一沉,有股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慕婳妹妹交好得都是什么人啊,一个个将来好似都是在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强人。 “你小子……没按好心啊。”沐国公在男女之情上可是见过世面,有过经历的,“无论是谁,都别想轻易娶走婳儿!” 柳三郎嘴角扬起,眸子明亮,“您还是先让慕婳承认您吧。” “对了,还有一事,当做我给沐伯父的见面礼。” 柳三郎站在酒铺外,面前的百姓再一次下意识闪出一道通道,小媳妇和姑娘家脸庞微红,哪怕知晓柳三郎这等俊彦非她们可以肖想,仍然止不住多看几眼,心头似揣了兔子。 “慕婳的生身父亲木齐……绝不是单纯的珍宝阁掌柜,听命于永安侯。”柳三郎嘲讽般勾起嘴角,“永安侯夫人打错算盘,就不该用木夫人和木瑾钳制木齐。” 沐国公被儿子搀扶起来,眼见柳三郎登上马车,一派从容优雅,狠狠的说道:“心眼多似鬼的小子,我不喜欢他那派头!” “您不喜欢没用啊,只要她喜欢……您能拦得住?” 沐柏比沐国公更清楚皇上到底有多重视柳三郎,而且古之君子的柳三郎绝非善类,莫名给沐柏很危险的感觉,“能不得罪他,就别同他正面冲突了。” “事关婳儿终身幸福,什么叫不得罪他?” “是,是,您说得对。” 沐柏连忙低头承认自己错误,沉默片刻轻声问道:“真是她吗?” 沐国公面色渐渐凝重,“倘若是她,世子可以继续做我沐国公府的世子,然而少将军的战功不能再加在他头上,哪怕她不在意这些虚名,我也不能再袖手旁观。” “可是沐国公夫人……” “以前我心灰意冷,又有她的绝笔书信,便顺了夫人的心思,我虽是沐家不成材的子孙,毕竟身体里流淌着将门的血,战功对将军来说不容篡改,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他想要荣耀富贵,自己去疆场拿。” 沐国公仰头望天,两鬓霜白,负手站立,“以前我觉得天空都是晦暗的,为帝国,我女儿死了,被她守护的百姓却把所有的感激之情都加在一个没有上过疆场的人头上,世子领兵后帝国疆域不稳,百姓承受战火摧残折磨,他们才能明白有多少人为了他们的太平牺牲了性命。” “您……”沐柏额头冷汗淋淋,“太偏激了。” 难怪父亲一声不吭,甚至放纵世子冒充少将军,以前沐柏以为父亲到底还是最疼嫡子,有虚荣之心,他偷偷鄙视过父亲,没想到父亲是想拉着帝国和百姓为少将军陪葬! 真够疯狂的想法。 “您就没有想过帝国会损失多少?有多少的将士会死在疆场?” “我只是个失去女儿的可怜父亲,让天下人都感受失去儿女的痛苦,他们才能体会我曾经承受的一切。” 沐国公拍了拍沐柏的肩膀,“你爹就是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加混球,所以能养出少将军来,我也挺意外的。” ps今日以让三更,纨绔沐国公就是这般任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面目 沐柏不禁打了个寒颤,沐国公抚了抚袖口,“此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对你生母和妹妹也不得透露半分。” 他痛哭是真,方才无情拽所有人天地同悲,也是真实心意。 察觉到儿子的呆滞,他颇为自豪,以他女儿的刚正心胸怕是会狠狠的鄙夷自己一通,然沐国公觉得今日有直抒胸臆的畅快。 “父亲打算认下慕婳妹妹这事……”沐柏指了指围在酒铺门口的百姓,他们看向沐国公的眼神多有呆滞,“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您还想隐瞒谁?” 百姓中隐隐传来轰然的笑声,方才沐国公犯二的样子着实太有趣了。 他们不再觉得沐国公高不可攀,他就是一个急于炫耀实力收干女儿的男人……虽然他们不大明白慕婳哪一点打动了沐国公,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 但是他们却听到沐国公说自己有船队,很有银子的话语,这意味着只以儿子出色名扬京城的沐国公其实也是很能干的?只是有点不务正业罢了。 这样的沐国公为啥觉得亲近呢? 沐国公装高人失败,这才反应过来百姓不是被自己气势打动,而是被他愚蠢的举动给镇住了,不由得老脸一红,以袖子挡住红红的脸盘,“快走,快走,上马车再说。” 想想他的女儿,从来都是众人心中的神邸,每一次都能轻易俘获人心,让人心甘情愿的追随,可他……竟然能蠢哭自己。 沐柏也顾不上骑马,随着沐国公钻进马车。 “祝福沐国公认义女成功。” “沐国公慧眼识珠,前有沐世子,后有慕婳慕小姐,您真是天底下最幸福骄傲的父亲啦。” 百姓都是善良的,慕婳得罪的人太多,同沐世子交恶,倘若沐国公认慕婳为义女,慕婳自然多个靠山,同时也可化解同沐世子的恩怨,等沐世子领兵出征时,慕婳许是能助沐世子一臂之力,毕竟慕婳的功夫身手可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慕婳在有些百姓心中已经突破了男女的界限,有男人不服气?先在慕小姐手下走过两招再说。 沐柏面无表情,强行忍住笑容,沐国公揉了揉臊热的脸庞,眸子一闪一闪的,盯着马车外不知想什么。 已经快到沐国公府了,沐柏轻声道:“总要给母亲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我的银子怕是要被她拿走大半。”沐国公苦涩说道,“算了,横竖都是身外之才,银子可以给他们,船队的事,他们休想插手,我宁可把船队卖给皇上,也不会便宜了他们。” “慕婳妹妹的事……” “我自己同她说,你什么都不清楚,她若是向你询问,只管都推到我身上。” 沐国公一甩袍子,端出纨绔架势,讲道理?你见过哪个纨绔公子讲过道理且行事循规蹈矩,纨绔子弟多是随心所欲,不学无术。 这些他不用装,拿出以前的做派足以应对沐国公夫人。 “我说过她是慕婳!”沐国公下车之前对沐柏轻声说道,“太过荒唐的事就不要弄得人尽皆知了,你母亲眼里除了世子外,所有人都不重要,因为儿子才是她最大的依靠!” 沐柏轻轻点头,又听到父亲嘲讽的冷笑,“她可真是个贤惠传统的好女人,也不知是谁教她的,丈夫可以撇到一旁,女儿可以牺牲,唯有儿子不可辜负,是她立足的根本。” “这就是你祖母不惜以死威胁,让我娶的妻子。” “你祖母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她们哪个都不如我女儿精明干练!” 沐国公没有会书房,走向后院,沐柏在马车上楞了许久,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父亲早已不见踪影,沐柏扪心自问,“我真了解纨绔成性,懦弱暴躁的父亲?” 能一眼就看出慕婳身上的特质……父亲绝不是他所说的,只是运气好。 ****** 皇宫坤宁宫,皇上慵懒般靠着垫子,胳膊随意放在支起的膝盖上,宽松松软的常服,头上只带玉簪,衬得他越发清俊文雅,宛若一位名士学者,绝非权掌天下的九五至尊。 皇后娘娘一袭凤袍,头戴凤冠,凤钗轻轻晃动,显得极是华丽端庄,同轻松惬意的皇上站在一起,她要显得威严,亦显老。 本身她就不是绝色美人,姿容仅是清秀,过了少女娇花的年岁,她保养得再好,也比不上年轻得宠的宫妃漂亮。 她又没有为皇子傍身,越发以后宫之主的威严示人,周身笼罩一股严肃的气息,让人不愿意亲近。 此时她正端着一卷账册,一本正经向皇上交代太后娘娘寿宴筹备的诸多事宜,正说到外命妇向太后娘娘拜寿的顺序,一直默默听着的帝王突然说道:“朕记得魏王妃还在忏悔,她不适合向太后娘娘拜寿。” 皇后下意识紧了紧手中账册,不够柔和紧绷的脸庞拂过一分为难,“太后娘娘一向代魏王妃亲厚,纵然有红莲长公主回到皇宫,母后也时常在臣妾面前提起魏王妃,母后寿日,首要是让母后心情愉悦,臣妾听说魏王妃已经知错了……” 皇上眸子半开半合,“朕知道这些年,你在太后跟前代朕受了不少的委屈,堂堂后宫之主,皇宫中的大事小情都要向太后请示,皇后当得有点憋屈。” “臣妾得母后指点良多,全赖母后赐教才能打理好宫务。” “你怕朕去太后面前说你的不是?” “陛下若是这般想臣妾,臣妾可冤枉死了。” 皇上突然抬起手臂扶住将要跪下的皇后,“朕同你是夫妻,本该是最亲近之人,纵然你生不出儿子,朕也从未想过废了你,同朕无需太生疏。” 皇后咬着嘴唇,挤出来的笑容略显僵硬,眼见皇上好似真倾谈的心思,轻声说道:“皇上就那般看中柳三郎么?您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母后跟前的尚宫偷偷告诉臣妾,母后有几分不悦。” “三郎那孩子,朕是很喜欢的,你直接同太后说,魏王妃不得进宫贺寿,是朕的意思!” ps继续求月票,一会还有一更。剧透一句,千万不要小看皇上啊,虽然没有娇女中的乾元帝任性毫无原则宠爱顾三少,他的偏执精神是本文之最。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抢夺女儿 “皇后亦可以直接同太后说,朕是皇帝,总有几个不愿意被旁人所害的后辈,若是太后认为朕处置不当,削去朕皇帝的头衔,她就是册魏王妃做女皇,朕也管不到了。” 皇帝翻身而起,太监飞速过来帮皇上穿上龙靴,低头见到鞋子上龙游九天的图案,皇上用力踩了一下地面,颇有脚踏乾坤的感觉,潇洒离去,宽大明黄色袍袖翻飞。 他依然儒雅,眸子温柔清澈,然谁能否认他是天下之主? 皇后呆愣了半晌,缓缓勾起嘴角,悬挂在帘子上的五彩蝙蝠轻轻晃动,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陛下,木齐求见。” “哦?” 在宫中穿行的皇上扯了一下嘴角,“他不是在忙着转移银子么?怎么有空进宫来见朕了?” 回事的太监抿了抿嘴角,皇上停下脚步,温和的问道:“说吧,京城又有什么消息?” “回陛下。”太监低声道:“先是慕婳……” 敏锐感到皇上盈盈温吞笑容淡了半分,太监莫名心头一凉,“慕小姐教训仗着沐国公府欺辱残疾战士的马德。” “马德?朕看他该叫缺德,不过更该责罚得是朕的大臣们,他们把朕的宽容当做纵容,御史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看不到战士的艰苦?让慕婳来解决这桩事,逼她不得不出手……” “耻辱,这是朕的耻辱!” “陛下息怒。” 扑通扑通,侍奉皇上的内侍宫女跪伏于地,很少见温和的皇上如此动怒。 皇上脸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猛烈咳嗽起来。 “陛下您不能动怒。” “朕不能做得事太多了。”皇上推开太监的手,平稳怒气翻滚的气息,“这幅病怏怏的身子拖累朕太久太久,朕在有生之年不知能不能看到……看到……” 皇上嘴唇动了动,再厉害的高手都听不懂他到底说了什么,“木齐特意为慕婳来的?” “奴才以为木统领是为沐国公,他当众说要认慕小姐为女儿,还说陪送东南的船队,富可敌国的银子做慕小姐嫁妆。” 太监没有子女,但看得出木齐有多着急,多怕女儿被沐国公抢走了,顾不得那边没处理好的家事,不怕暴漏身份,直接来求见皇上。 这出争夺女儿的官司要靠皇帝来决定? 皇上面色变了变,嘲讽般勾起嘴角,“朕小看了沐国公,他不仅看得到独一无二的慕婳,还拥有让朕都眼馋的船队,他还真是深藏不露,把朕都骗过了。” “陛下,木统领还等着您呢。” “朕不见他了。” 皇上招手,跟在他身后的轿辇落地,上了轿辇,轻声道:“他先把自己的事情料理清楚再来求朕做主,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的父亲,活该被女儿被别人抢走,今日朕帮了他,明日慕婳也会被别人抢去做女儿。” 太监眼见着轿辇远去,皇上是什么意思?不怕木统领再发疯? 木统领好不容易性情稳定下来,若是因皇上这句话又犯病,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毕竟谁也无法保证木统领到底有多少种性情。 ******* 慕云府邸外,眉目清秀的书童耷拉着脑袋返回马车旁边,“公子爷,他们不肯通禀,推说慕小姐已经歇息了。” 烈日高悬,正是大好时光,慕小姐刚刚进入慕云府上,又经历方才那番波折,睡得着才怪。 看守慕云府的人明显是在说谎。 “他们都是锦衣卫的人,只听慕指挥使的吩咐,任何人怕是都进不去。” 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掌心托着一块令牌,书童吓了一跳,“这是?” “你拿给他们,让他们仔细掂量这块令牌的主人能不能进入慕十三爷的府邸。” “皇上给您的……” “是伯父给的,他送我令牌,不就是让我不被京城的权贵看轻半分嘛。” 说得很委屈似的,听起来柳三郎完全是迫不得已只能动用令牌了。 书童暗暗啧啧两声,自家公子为亲近慕小姐,也是不要脸面了,说得再冠冕堂皇,还不是因为慕小姐就住在府上? 最近慕云差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忙得脚打后脑勺,好似锦衣卫离了他整个衙门就瘫痪了,什么事情都要他做决定,因此哪怕知晓慕婳进京,慕云也抽不开身回府一趟。 慕云这般忙碌很不正常,隐隐猜到是柳三郎在背后使绊子,给他肩头压担子,让他无暇分心婳婳,柳三郎就可乘虚而入了。 皇上闲谈间说过,情场如战场,追求女孩子千万不能顾及脸面,一向秉承伯父教导的他,自然把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慕云为防范柳三郎,特意派锦衣卫看守府邸,他不是没有想过撂挑子不干,可慕云深知权利的重要,唯有强势的举足轻重的十三爷才能保护婳婳。 他就算有舅父支持,也不如能调动一些朝廷勋贵,让勋贵大臣为自己所用的柳三郎。 ……锦衣卫见书童手中的令牌,上面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单膝跪在地上,柳三公子已经不是他们能阻挡的。 皇上把这块令牌给了柳三郎? 不怕御史当庭发飙,弹劾陛下吗? 而柳三郎竟然把这般重要宝贵的令牌用在此处……锦衣卫脑子有点打结,着实弄不明白少年才俊脑子是怎么长得。 马车安安稳稳驶入府邸,柳三郎慢吞吞下了马车,对迎接的管家仆从道:“我还要在十三爷府上住上一段日子,埋头苦读,以求能金榜题名,这段日子会麻烦府上的主人,我先去同慕小姐当面道谢。” “慕小姐现在何处?” “……” 管家缓了好一会才道:“小姐在水榭,我引公子过去。” 不是他无能,而是脸皮着实没有柳公子厚。 柳三郎衣衫飘然,儒雅潇洒,不紧不慢跟着管家,沿路还指点出庭院布置的优势,哪处景色最美。 九折曲桥尽头链接一座水榭凉亭,四周悬挂薄纱,微风卷起薄纱,隐隐露出趴在水榭栏杆上的少女,灵动明艳,妩媚娇嗔,动人心魂,同湖水中盛开接天连璧的荷花勾勒出一副如梦似幻的画卷。 ps 这场争斗女儿的战斗会打很久滴,结果嘛,倒霉得可能只有慕婳未来的老公。 第二百一十九章 隐忧 荷花映衬得女孩子脸庞粉嫩,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循声看过来时,柳三郎心尖微颤,隐隐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姿态慵懒放纵,好似卸掉所有负担,脸庞微醉,“柳三郎?” 随即她闭上眸子,嘴角勾起,“我今日很高兴呢。” 清浅的喃咛令柳三郎脚下一顿,隐约明白一些前情,柳三郎不是不觉震惊,然而唯有最不可能的解释才能准确解释慕婳的变化。 好在他不是死读书的君子。 世上总有些稀奇古怪的神迹。 柳三郎眸子闪过一抹柔情,许是上天都不愿意辜负她这般美好的女孩子,才格外厚待于她。 一步步靠近宛若睡着的女孩子,嗅到淡淡的酒气,柳三郎扫了一眼一旁酒壶,她一定喝了不少,因为高兴嘛。 她说过,她不怨恨任何人,认为她做了一个将军该进的忠诚和选择。 没遇见她之前,甚至不了解她之前,柳三郎是不相信世上有她性情的女孩子,怎么可以不恨不怨,那些人何其的卑鄙无耻? 柳三郎坐在慕婳对面。 “你想说什么?”以柳三郎的聪明,慕婳不认为能瞒过他。 “你同沐世子沙盘推演是为帝国,怕皇上对沐世子委以重任。” 柳三郎说得极是肯定,“沐国公只是说了几句话,你就……就放下了一切。” 她是好糊弄? 不,她太过干净,纯澈通透。 外表儒雅端方,眸子清澈的柳三郎内心却是黑暗的,甚至是扭曲的。 所以他不敢在此时靠近慕婳,却又忍不住被她独有的光华所吸引。 “每个人都有无数种选择,我选择原谅曾经被亲情遮住眼睛的自己,选择不去抱怨,不去计较。” 慕婳探出手臂,蜻蜓点水般这下莲藕,挖出莲子,送到柳三郎面前,“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反而活得精彩绝艳,你不曾去过……去过疆场,待过兵营,永远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误会永远不是一个人能解开的,他有错,我亦不是无辜。” 柳三郎捏起她掌心的莲子,放在口中,淡淡的苦涩蔓延,还没成熟的莲子难以下咽。 轻盈的笑声透着愉悦,慕婳捏碎了剩下的莲子,“我只愿活在当下!如此才不负上苍之恩。” 恨意等等诸多感情都随着少将军埋葬,不平委屈亦不再影响她。 她如今只是慕婳! 也只愿意接受慕婳的一切。 “有因就有果,既然我做了慕婳,一切后果自然我来承担,好的,不好的,我都会担起来,让慕婳这辈子精彩……” 她眸子有几分迷离,手掌覆在胸口上,那段遥远得几乎她忘记的宿世记忆,都可重现她脑子里,慕婳的痛苦委屈,她亦感同身受,“你相信前世今生么?” 柳三郎咽下难吃的莲子,沉默半晌,突然笑了,“相信,为何不信?!我还相信任由三魂六魄呢。” 倘若不是灵魂被困十年的记忆太过深刻,她甚至觉得慕婳就是自己的今生,不管是不是今生,她都只愿去做慕婳,少将军的恩怨情仇,精彩无悔的人生已葬在玉门关外。 她早已决定割裂同少将军所有的联系,倘若沐国公夫人执意纠缠,斩断对她所有感情的慕婳也不会手下留情。 “沐国公不会轻易放弃,逆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救赎的稻草,他纵然付出一切,也会死死抓牢。” 柳三郎好似隐藏着未知的情绪,“同样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也不会眼看着谋划多年的荣华富贵消散,你要当心。” 那对母子拼命起来,绝不是好对付的。 她的经历太离奇,无法取信于人,一旦泄露分毫,会被世人当做妖女处以火邢,乡间烧死了不知多少的妖孽,世人对神鬼既然充满畏惧,亦处置后快。 “最坏的状况是今生富贵权柄赫赫的人都不愿意寿元终结,古往今来多少位帝王为求长生,永享尊荣而耗尽天下财富。就连一统六国,雄才大略的始皇帝都是如此。” 柳三郎带着几分感慨和隐忧,万一沐国公夫人察觉到什么,自知单凭自己无法抹去慕婳,她会不会去寻找合作者? 当今权贵又有几人能禁得住夺舍的诱惑? 慕婳洒然问道:“你伯父会祈求长生?” 柳三郎失笑般摇头,她总是这般聪明,直指关键之处,“应该不会,伯父早已看淡生死了……只是我无法保证以后伯父在死期大限降临时,会不会被心魔所控制。” 心魔? 皇上有心魔?! 慕婳心头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柳三郎好似知晓失言,说道:“木齐应该快来了,此人诡异莫测,曾有千面孤狼的外号。” “千面孤狼?”慕婳对今生的父亲有几分好奇,他到底曾经有多少个人格? 珍宝阁的掌柜是要时常外出谈生意,倒是个极好的掩护。 “他应该是最早跟随伯父之人,伯父对朝臣一直很宽容,对追随他的真正属下更是很好,据说神医就是伯父请到的。我不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然伯父曾说过,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柳三郎压低声音,“你就是慕婳,她的今生。你可以不接受木齐,自己当谨慎一点,别像对我,对慕云一般百无禁忌。” 言下之意是慕婳千万别太诚实了。 可是那样活得也会很累,慕婳叹息一声,“他怎么就突然好转了呢?” 倘若木齐还是那个老实懦弱,没有主见的永安侯奴才,事情会简单很多。 柳三郎也觉得头大,缠绕慕婳身上的因果太多,亦太深了。 慕婳却是端起酒杯,潇洒仰头喝酒,“圣人教诲不谋自身,不足以谋万世,要战便战,我亦无所畏惧。” 越是危险,她越是冷静,越是陷入绝境重围,她越是能爆发出所有的能量。 她绝不会因为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改变性情,或是妥协隐藏。 活着就要快意恩仇,放松自在。 柳三郎端起酒杯,同慕婳手中的杯子相碰,扬头饮酒时,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抹去对慕婳有威胁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如今握在他手中的东西还少了一点。 第二百二十章 厚黑 柳三郎本身风度翩翩,学识广博,很少有人对他有厌恶的念头,哪怕慕婳对柳三郎存着一分的忌惮,他总能凭着自身魅力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慕婳醉眼迷蒙,频频同眸子晶晶亮的柳三郎碰杯。 她不知怎么就同他谈笑风生,对某些大事的看法几乎一致,颇同知己把酒言欢之感。 怎么会呢? 慕婳按了按额角,沮丧般喃咛,“又被你算计了。” 前世今生,她对人很有办法,大多数都占据主动,然而每次面对柳三郎,隐约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倒不是柳三郎用阴谋诡计害了慕婳,可慕婳还是觉得郁闷。 她说远离谁,那是轻轻松松能走脱的。 她几次下定决心疏远他,愣是没有一次成功。 柳三郎正为她倒酒,淡淡的酒香好似温润了他一双眸子,闻言侧头,略显无辜般肩头微颤,亦或是在强忍住得意,慕婳翻了个白眼,摩挲着酒杯欣赏水榭外满池荷花。 横竖有一个赏心悦目的少年在眼前‘侍奉’酒局,都不是她吃亏。 世间有几人让将来的魏王世子如此相待? “神医已经到了京城。” “嗯。” 慕婳漫不经心的神色突然一僵,明白柳三郎这是在提醒自己,“神医住在何处?能治疗百病?” “能同阎王抢人的杏林高手,号称扁鹊再世,华佗转生。” “……他不怕转生的秘密被权贵逼迫?” 慕婳扬起眉梢,笑盈盈反问,果然见柳三郎脸庞微僵,不过柳三郎恢复的很快,“毕竟是神手妙医,有保命的本事,任何人都不会一辈子不得病,总有求到他面前的时候,而且他脾气古怪,未必人人都能得他医治。” “有本事的人自然有任性的资本。”慕婳微微颔首,方才只是玩笑,“二哥的病,他可能医治?” 柳三郎道:“他是慕云唯一的希望。” 慕婳微微松了一口气,“等二哥回府,我再去请神医帮二哥把脉。” 瞄了柳三郎一眼,慕婳懒洋洋道:“倘若你把我二哥累坏了,让他熬坏身体,我可会生气哦。”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柳三郎面不改色,不,委屈道:“慕云被重正是你所期望的,皇上三支亲卫正在调整,也是慕云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完全一副他没错什么的无辜样子,慕婳再一次按着太阳穴,“酒也喝了,话也说了,柳三公子该打道回府了吧。” “在科举之前,我不打算离开京城了,京城方便我拜访大儒名师,同举子们探讨学问,从而增长见闻,省得夜郎自大,小看天下英才,伯父说过这科是千年最激烈的科举,英才辈出。” 柳三郎心知肚明,其中有伯父这十余年来在各地撒下的种子,伯父一直期盼这些种子成长为栋梁之才,支撑起帝国未来。 该是皇上收获的季节了。 “只要你开口,皇上肯定能把大儒派去宛城,专门给你讲学。” 慕婳有几分羡慕,柳三郎虽然没在魏王身边长大,没体会到父爱,可皇上给他的不少,他一点都不缺父亲般的疼爱和维护,“而且你不心虚吗?” 柳三郎纳闷般挑眉,“心虚什么?” 慕婳向皇宫方向看去,“皇上纵然培养出千万个英才,也不如他言传身教教导你用心,太后娘娘摄政十余年,看起来皇上也没闲着。” 柳三郎不置可否,端着酒杯,说道:“我在京城无亲无故,缺个安静读书的地方,慕云是我不多的好友,你又是我邻居,咱们知己知彼,生活习惯相近,所以我腆脸登门,在府上暂住几日。” 慕婳张嘴想要说不行,柳三郎神色一暗,沙哑道:“你也知道魏王妃是个不好对付,程澄不敢明着对付我,完全可以同魏王妃联手,魏王……他若是能指望,也不会让我母亲当初狼狈逃离京城,慕云是我在京城认识的最有势力的人了。” “皇上呢?”慕婳对柳三郎说得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忙着太后娘娘寿宴,又要看着科举,处理朝政,我不好再让伯父分心。而且我住进皇上的别院,御史们少不了弹劾皇上对我的纵容,也容易招惹三位皇子的不悦,他们才是皇上的骨血。” 柳三郎的话正中慕婳内心,让慕婳无法辩驳,这也是她拒绝沐国公最根本的理由。 “何况我想堂堂正正考取状元之位,纵然以后少不了被人非议,然我可以对任何人说,我问心无愧!” “……” 慕婳有种无从发力,不能赶走柳三郎的感觉,咬牙切齿道:“你真是厉害,知道怎么让我只能答应下来。” 她站起身直接向水榭外走,冷哼一声:“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她绝不会再对柳三郎心软。 柳三郎望着慕婳恼怒的背影,缓缓扯出笑纹,“没听到。” 荷香缭绕,令他微醺,周围好似还残留着慕婳的味道,柳三郎轻轻摩挲着酒杯,“你过来。” 站在岸边的书童连忙飞奔而至,躬身道:“请公子爷吩咐。” 柳三郎古井无波,瞳孔漆黑,缓缓的说道:“给神医送个口信,类似沐齐统领的病,世上并非只有一例,请他同木统领说两句,这类病许是会遗传给后代。” 书童错愕一瞬,悄无声息看了一眼慕小姐离去的方向,“属下这就去见神医。” “他需要的天山雪莲,还是什么深海神木,下个月我会送过去。” “这些东西怕是不能让神医听进公子爷的话。” 柳三郎慢慢品酒,笑容带着一点的顽皮,“沐国公出现得正好,他的船队出海这么多次,总有一些奇异之物和外面的医书……神医一定会明白,谁能给他更大的好处。 对一个痴迷于医术的人来说,再也没有比见识别国医书更大的诱惑了。 书童见自家公子闭上眸子,微有酒醉之意,蹑手蹑脚离开。 ****** 得到口信的神医呆愣半晌,揉了揉耳朵,又让面前通风报信的人说了一遍,问了一句,“木齐得罪了你家公子?” 书童学着公子爷高深莫测的样子,“您猜!” ps今日也是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送银子 待柳三郎的书童走后,神医低声轻笑,旋即摸了摸鼻子,将在书童来之前接到的一份书信引燃烧成灰烬,“他们都只会威胁我一个老头子?” 留着山羊胡的神医又看了一眼桌上同书信一起送过来的礼物,几本绝版医书,罢了,书信的主人还是给他留了面子的,还给他送了医书过来,否则他直接下令,神医也不敢不从。 柳三郎只给他画了一个大饼,以后再找柳三郎要好处。 似木齐这样的案例还是有几例的,不过木齐很幸运,碰上真心善待他的同伴,倘若不是隐藏得好,性情诡异如同中邪的木齐早就被一把火烧死了。 没人相信木齐有病,只会觉得木齐中邪,或是被孤魂野鬼附身。 木齐经历身份特殊,被压榨奴役,受尽屈辱慢待,他的性格本该是懦弱无能的,可偏偏他不愿意向奴才的命运屈服,本身又很有天分,痛恨那些侮辱他的人,这才造就了另外的性格,然而懦弱等等性格并没有消失。 他好似一个躯壳中承装这不同的灵魂。 莫非木齐的儿女也有相似的经历? 神医狠狠拍了拍自己凸出宛若寿星公的额头,“打住,打住,秉承家训,不多想,不多问,只医病患,不问原因。” 探得太多的秘密,对他而言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 夏府,夏老太太正同孙女儿媳谈笑,听她们说起慕婳如何大闹京城书院,让程大学士等人没了面子……几个年轻点的孙女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去宛城同慕婳一起玩。 “祖母偏心,只让七哥他们在宛城。” “是啊,我们也想同慕姐姐一起。” 孙女的娇嗔让夏老夫人喜笑颜开,脸上皱纹深了一些,却是摆手道:“你们若是都学了慕婳,老太婆还有清净日子吗?” 三夫人等人在旁边赔笑,三夫人眼珠转了转,佯装无意的问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对慕小姐……” “你们啊,都小看了太后娘娘的胸襟。”夏老夫人摸着孙女的包包头,语气很是认真,大儿媳的教训,让夏老夫人明白,也该让儿媳开阔眼界,不是只有打理好内宅就是完美的儿媳妇,“而且关键是皇上,天下始终是皇上的,纵然太后娘娘于社稷有功,她也要把江山交给陛下。” “要看到陛下利用这次事做了什么……朝廷上文官的气势或多或少被压下了一些,本次科举,许是历代科举中最干净的一次,举子们全凭真正的本事应试,没几个人敢冒着风险营私舞弊,代价太高,远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几个儿媳妇听得一身白毛汗,老夫人讲得这些,她们仍是似懂非懂,然而这些变故全是慕婳引起的?这才厉害啊! 慕婳才多大? 还是个小姑娘,已经可以影响朝政了,以后还得了? 三夫人恨不得此时就带着聘礼给儿子求娶慕婳,帮了皇上,皇上还能不善待慕婳? 慕婳这般的儿媳妇娶进门来,她没有办法端婆婆的架子,可对儿子,对将来的孙子都是极有好处的,只要儿子能争气,有钱有势,她这个做婆婆自然可以把威风耍到别人头上,那些找儿媳妇毛病的婆婆都是只能在家里横的。 可惜她的木头儿子一点不知用心,还帮着夏七亲近慕婳,简直……三太太快被蠢儿子气死了。 “寒门学子高中的名额会比往年多,这些人岂会不感激慕婳?程大学士再是弥补,名声也很难恢复了。” 夏老夫人感慨万分,“这些人一旦进入仕途,不说十个都记得这份恩情,就是只有一两个有良心的,慕婳以后就不缺能帮上自己的官员。” 越说夏老夫人越觉得心惊肉跳,慕婳看似父母不亲,无兄弟依靠,然她经营下的关系网可不差的。 “又有慕小姐的消息。” 唇齿伶俐的俏丽丫头把刚刚发生在酒铺的事情讲了一遍,“京城都在议论此事,也都看着沐国公认女儿。” 夏老夫人含笑说道:“比不了,比不了,当初我为拉上同官员的关系,用了多少的手段和银子?再看看她,都是勋贵上杆子同她攀关系,认干亲。” 说到此处,夏老夫人一下子起身,吓了趴在她怀里的小孙女一跳,“祖母?” “方才我只顾着慕婳,沐国公竟然有一支船队?”夏老夫人一脸的惊讶,“那支幸运船队,不会是沐国公的,那慕婳这份嫁妆可真是富可敌国了……” 这支船队从不同任何结盟合作,独来独往于海上,可他们这些大商贾没有一个敢不满,或是得罪这支船队的幕后老板,毕竟他们还指望从船队得到好处,期望能打听到造船的图纸。 每一次这支船队的收获都让他们这些见惯金银的人眼红。 盐商算是最有银子的一批人,然而船队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暴利,盐商还需要同盐官打好关系,沐国公像是有了聚宝盆,随随便便都能往外掏银子,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反倒是别人得求他带货。 “老夫人,木掌柜求见。” “他?” 秉承对慕婳的承诺,夏老夫人在宛城便开始针对珍宝阁,她不觉得收拾个木掌柜有多困难,事情也如同预料一般,珍宝阁很快陷入困境,离着关门破产已不远了。 夏氏商行对付珍宝阁,整个北直隶也没哪家商贾敢帮木掌柜,即便是永安侯想帮木掌柜都得考虑一二,夏家除了底蕴深厚,在商贾圈子名声不错外,他们家后宫还有夏妃,已经恢复一些盛宠的夏妃娘娘。 何况夏家插手西北丝绸之路的事已成定局,没谁会在此时得罪夏家,他们都盼着能跟着夏家一起发财,可以说夏家此时底气是很足的,天时地利都在他们这边。 “我就不见他了,随便让个人去接待一二。” “老夫人,木掌柜……” 回禀的丫鬟犹豫片刻,凑到老夫人跟前道:“木掌柜好似也是朝廷上的人,听前面传话的人说,他在朝廷的地位不低,而且这次来拜访,是……期望老夫人尽快毁掉珍宝阁,并把银子通过您交到慕小姐手上。” 夏老夫人按着额头,闷声自问:“我老了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父亲的忧虑 一出意外,接着一出意外,历经半辈子风风雨雨的夏老夫人深感自己跟不上变化,隐约有种时代已经不属于她的感觉。 太后娘娘执意不肯放权,是不是也怕她的时代已经过去呢。 “木掌柜竟然是朝廷上的人?” 三太太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看夏老太太的样子,木掌柜还很厉害,其余妯娌也很吃惊,但都不似这般一惊一乍,她尴尬捂嘴,“我是太意外了,木掌柜……以前可看不出来,竟也是个疼女儿的,嗯,我替慕小姐欢喜。” 众人心说,是替你自己欢喜吧。 三太太的心思谁不明白呢?然而没有一人觉得三太太的心愿能成。 看看如今站在慕婳身后都有哪些男人? 夏家少爷连夏七都有点配不上慕婳了。 夏老夫人自然不能再让儿媳妇丢人,随便让人接待木掌柜已经不适合了,直接起身向外院走去,“去把老大和老五叫上。” 丫鬟连声应诺,夏大老爷和夏五爷很快站在夏老夫人身后,一抹玄色出现在书房门口,来人从容不迫走进来,身若松柏,面若冠玉,眉目英俊,鼻梁挺直,一身玄衣,给人以不好对付的感觉,略显阴冷让人望而生畏。 他就是老好人的木掌柜? 夏大老爷和夏五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容一般无二,气势完全不同后,明显就是两个人。 木齐不等发呆的夏家兄弟回神,他不客气坐下来,一股阴森之气令见惯世面的夏大老爷微微颤了一下,夏五爷谨慎般皱了皱眉,木齐手上见过血。 “我首先重申一点,木瑾的态度并非我的态度,慕媛虽是我养大的,但直到永安侯回京后,闹出换女的事后,我才知道我的女儿是哪一个。” 先声夺人,一如上官老爷掌握住主动,夏老夫人他们虽是坐在主位上,却只有‘听话’的份。 夏老夫人默默苦笑,属于商贾永远都不如手执权柄的高官。 “当时我身上有陛下交过来的差事,不方便照顾女儿,如今我交了差事,也准备把这些年积攒下的银子全留给慕婳。” 木齐直接甩出一叠银票,“珍宝阁所剩的财物,夏老夫人尽数拿去,这些年经营下的商道也归你们夏家。这些……我已经用不上了。” 夏老夫人看着不下十几万两的银票,扯了一下嘴角,“银票我可不敢代替慕小姐收下,毕竟当日我们的约定是让珍宝阁不复存在,没说收下木掌柜银子,木掌柜既是有一份慈父之心,不妨直接交给令爱。” 木齐气势一凝,慕婳若是肯收下银子,肯见他,他还至于来夏家? 夏老夫人扳回一城,恢复少许的自信,“老身是真真羡慕木掌柜,有慕小姐这出众的女儿,有慕小姐一个,比养十个儿子还强些。前一阵子,老身一直住在宛城,时常同令爱碰面,令爱让老身佩服不已,亦让老身感到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商人最重要就是适可而止,不可做意气之争,稍稍让木掌柜明白夏家不可随意威压,夏老夫人不愿意得罪深不可测的木齐。 不提木齐在朝廷上的身份地位,他是慕婳的生身父亲,夏老夫人就不能在慕婳没有明确表态同木齐交恶前,对木齐说出太过分的话语。 他们敢对木夫人和木瑾下狠手正是看出慕婳早已不把他们两个当做亲人了。 木齐给了夏老夫人一个你很识趣的眼色,虽然女儿不肯承认他,但是听到别人说女儿好,他依然很高兴,也愿意原谅夏老夫人方才的冒犯。 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属下,被皇上当做兄弟,也是皇帝诸多秘密下属中,办事能力最强的一个,地位最高的一个。 气氛有所缓和,夏老夫人同木齐聊了几句,不过她始终不肯代替慕婳收下木齐的银票,只是推说她同慕小姐有约定,夏氏一向有着契约精神,不可违背约定。 木齐又不能真强迫夏老夫人,否则同慕婳交代不过去,让夏家尽快接手珍宝阁,他起身告辞,夏老夫人领着两个儿子把他送到府门外,眼见木齐在一对禁卫的护送下离开。 难怪门口的管事给他们送消息,木齐带了不下百名侍卫,已经不弱于沐国公了。 夏五爷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他们这是做什么?炫耀比试吗?” 夏大爷同样抹着冷汗,“我觉得这才刚刚开始,以后那两位有得斗了。” 夏老夫人扯了一下嘴角,沉默良久,才道:“我真替慕小姐高兴!” 虽然两位大人物行事有点幼稚,但能从中感到他们对慕婳的重视,再坚强独立的女孩子,也需要一个父亲,慕婳的母亲是指望不上了,有个疼她的父亲也能宽慰她一二。 只要他们对慕婳真心以对就好。 “夏氏商行紧跟慕小姐,只要不生出害慕小姐的心思,咱们家还能荣耀起码五十年啊。” “还是母亲英明。” 当初同慕婳签订那份合作协议,夏大爷觉得自家有点亏了,白白让出好几成好处,现在再看,简直是赚翻了! 倘若以后能插手船队贸易,或是造船,他们夏家立刻会成为天下第一商! 夏老夫人抿了抿发鬓,得意从眼角流淌直嘴角,同慕婳签订协约后,她也是胆突突的,此时她庆幸选择相信慕婳,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还没老到分不清局势的地步。” “那是,那是,您可是咱们家定海神针。”夏五爷挽着夏老夫人的手臂,轻松开着玩笑,“儿子们离不开您的指点,孙子们还要您多教导……”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夏七,齐齐沉默下来。 ****** 深夜寂静,一道人影宛若羽毛一般轻轻落在房顶,左右辨别一下方向,身姿轻盈向既定的目标赶过去。 窗户突然推开,人影绰绰,烛火晃动,一道温润的声音直入房顶上人耳中,“木统领,你想让慕婳更瞧不起你?” 房顶上的人立刻似僵硬不会动了,是柳三郎? 柳三郎竟然敢住在离着慕婳不远的地方?这不是坏他女儿的名节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算尽人心 黑衣人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闺房,直接从房顶上跃入屋中。 柳三郎手握书卷,好似埋头苦读的备考书生,蒙住面容,仅露出一双眸子的黑衣人明显一愣,宛若见到了相熟的人。 联想到柳三郎是谁的儿子,被谁所教养,他也就不觉怪异。 解开蒙住脸的黑布,露出真容,木齐缓缓说道:“就算你是魏王的儿子,不该住到婳婳的隔壁。” 柳三郎方才书卷,宛若才发现已在屋中的木齐,唇边噙着笑容起身行礼,“木叔叔。” 木齐眉头皱得更紧,这声叔叔,他不喜欢。 应该说所有亲近他女儿的少年都不得他喜欢,再恭敬巴结他也不行! “您不知道,在宛城时,我和慕妹妹就是邻居,曾有过一段渊源,颇受慕妹妹照顾。” 柳三郎儒雅的脸庞浮一抹腼腆,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心悦女孩子的父亲,“我进京备考,无处居住,慕妹妹怕旁人打扰我用功读书,便让我住在府上。我一定努力用功,争取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如此方不负慕妹妹的一片真心。” 义正言辞,以报美人之恩。 “……” 木齐有一种感觉,还没养一日的女儿即将被书生拐跑了,“你去写才子佳人的话本,一定能风靡京城,洛阳纸贵。” “旁人如何想把女儿嫁给你,我管不到。”木齐果决的说道:“你自身麻烦太多,不适合婳婳。” 沐国公只是本能觉得柳三郎不是女婿好人选,木齐一直在皇上身边,还看不出柳三郎的野心?哪怕他装得再像君子,可欺骗世上所有人,都骗不过木齐。 柳三郎一如既往的温润恬淡,“您身上的麻烦不多?我看也不适合保护慕婳,没有您,慕妹妹反而过得更舒服愉悦。” 大哥莫小二哥,他柳三郎怎么都比木齐强,“我再多麻烦,也不会让她被不知所谓的骚扰,亦不会对她被欺负视若无睹,更不会偷偷摸摸潜进府邸来,您偷偷看慕婳一眼,倒是满足了,明日木夫人就会闹到府门口!” “慕婳是不怕木夫人那一盆盆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然而我……” 柳三郎眸子闪过一抹心疼之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和,“一次次当众同生母斗得不可开交,伤口一次又一次被当众撕开,她再坚强不在意,也会心痛!” 木齐脸色巨变,苍白如纸。 “多年的教训,骨肉分离,被人玩弄于股掌,还不足以让木叔叔明白,万万不可小看女子,即便您有了自立的本事,永安侯夫人奈何不了你,却可让你最在意的女儿难受难堪。” “……我……” 木齐身体颤抖了一下,拳头狠狠砸向墙壁,脸庞一会阴郁,一会狰狞,一会浮现懦弱,一会又有一抹悲哀,“没有婳婳许诺,你不许动坏心思,否则……” 雪白的墙壁上留下血印子,木齐尽力抵抗着什么,冷汗湿透了衣服,额前的碎发打缕,“即便皇上护着你,我也会收拾你!” 说完这句话,木齐不敢再多停留,狼狈翻上屋顶,很快消失在茫茫深夜中。 柳三郎扯起嘴角,看了一眼墙上留下的拳头血印,淡淡说道:“关上窗户。” 一道轻盈的声音轻飘飘落入他耳中,“多管闲事!” “别让我再听到你叫什么慕妹妹,哼。” 柳三郎灿烂一笑,对着隔壁不曾出现的娇俏身影,道:“既然你不喜欢慕妹妹,我勉为其难叫你一声婳儿,这总顺了你的心意。” 宠溺之情满满的,仿佛慕婳就等着这个别致的称呼一般。 碰,慕婳同样挥出拳头,“你别逼我把你赶出去!” “啊,我要歇息了,你以前就劝说过我,熬夜对身体不好,我听你的。” 噗,柳三郎直接吹灭蜡烛,眸子亮晶晶的,婳儿,婳儿,他无声的蠕动嘴唇,自知唤出声音后没准会被慕婳赶出去。 现在心里叫几声,以后嘛,总有机会叫个够的。 慕婳直挺挺躺在床上,盯着棚顶发呆,过了好一会,拍了拍微熏的脸庞,喃咛了一句,“无赖柳三郎。” ***** 一处民宅,因从天而降的男人惊醒了宅邸所有人,留着山羊胡的老人见到来人的面容,慌忙上前,“沉住气,千万别激动。” “快,扶着木大人躺在躺椅上。” “再去厨房熬一些安神的汤药。” 神医没想到已经半个月没有犯病的木齐怎么隐约有失控的征兆?这是在哪受了刺激? 他一边安排木齐平静,一边书写药方,一心多用猜测能刺激到木齐的人是谁?正好戳中木齐的痛处,引他兴趣波动,来找神医……此人心机太深了。 神医把药方交给药童后,突然想到今日下午来给自己送口信的书童,背后一阵凉意。 木齐脸色苍白,痛苦般按着脑袋,“婳婳才是我女儿!不愿做人,只愿做狗的人闪开!” 这样折磨足以让一个钢筋铁骨的汉子精神崩溃。 神医拿出银针,刺入木齐身上的穴道,木齐紧绷的肌肉,让他行针很费劲,神医轻声道:“放松,放松,慕婳不会怪你,她永远都是你的女儿,旁人夺不走她。” 如此安慰之下,再加上针灸的刺激,木齐这才安静了几分。 “师傅,汤药熬好了。” “端进来。” 神医亲自接过汤药,一勺一勺送到身体无法移动的木齐嘴边,服侍木齐用药。 只有眼珠能转悠的木齐逐渐回复冷静,瞳孔黑得下人,眼珠中好似再也没有眼白,神医心头更是乱颤,木齐不好惹,送书信的人尊贵至极,同样不能得罪,而柳三郎……别看年纪小,心机深沉得犹如老狐狸。 “木大人既然提起令爱,老夫多说一句,骨肉相连,女似其父,慕小姐从小经历的磨难不比木大人少,回京后又有承受诸多的侮辱,被生母污蔑……” 木齐盯着神医,“你想说?” “慕小姐许是会性情大变,分出另一个自己反击不公平的命运。” “婳婳。” 木齐闭上眸子,眼角渗出泪珠。 ps柳三郎有那么一点算尽苍生的意思,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四章捡破烂的三小姐 天边鱼肚泛白,红日冉冉升起,神医把木齐身上的针灸拔去,木齐直接翻身坐起,面容不负昨夜的挣扎扭曲,已然恢复冷静。 一道幽冷,阴森,嗜血的目光落在神医身上,神医心头一颤,强自镇定般收拾昨夜所用的银针等等器物。 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 “你说,我女儿也有可能患病?” “……” 神医酝酿好情绪,纯然的目光迎向怀疑冷冽的木大人,郑重点头,“与其说是病症,不如说经历了太多,一个人无法承受,有人为此疯狂,有人为此堕落,亦有人为此疯狂报复,情绪性情难免发生变化。” 木齐沉默下来,令神医窒息的目光远离,神医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应对过去了? 神医留下一句:“木大人折腾一夜,先歇息一会,养养身子,我去帮木大人准备一些汤药。”脚底下抹油,他可不想留在屋里同木齐大眼瞪小眼。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神医听到背后传来佯装平静的声音,“她患病时,会不会如同我一样?” 神医脚下一顿,隐约能听出木齐的担心和心疼,木齐因为怪病受了不少折磨,有时候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毕竟木齐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最是受不了懦弱无能的人,以前木齐自残的次数并不少,至今他胳膊上,胸口还留着疤痕,不是为皇上做事受得伤,全部都是他自己刺伤割伤的自己。 没有遇见神医之前,唯一能开解木齐的人就是皇上,正是因为皇上照看,时常派木齐去办事,释放木齐心头的杀念,这才让他熬过最为黑暗挣扎的一个阶段。 木齐垂下眼睑,倘若婳婳承受同自己一样的痛苦,他身上的罪孽更重了。 “我只是认为有可能,我还没见过令爱,无法判断。” 神医心头一抹酸涩,同情被命运摆布,不由自主的木齐,语气转为轻快上几分,“据我听到的消息,令爱应该不会有事,她的性情很稳定,洒脱骄傲,聪明干练,只要……只要不刺激令爱,我想令爱会一直这样下去。” “木大人别太担心了。” “……明明该是被我捧在掌心养大的,结果……” 木齐手掌盖住双眸,命运对他太残忍,太不公平,想要养大亲生骨血,却养了个仇人的女儿!此时想要亲近女儿,又怕自己的病吓到她,如柳三郎所言,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老夫再多说一句,只要令爱在,木大人总有机会弥补。”神医轻声说道:“活人总比死人有机会。” 木齐缓缓点头,沙哑般说道:“多谢。” 神医动了动嘴唇,化作一声长叹,离开有点压抑,充满悲伤的屋子,清晨的阳光驱散神医心头的几分郁闷阴霾,可怜之人,可怜之人啊。 ****** 永安侯府,求上门去的木夫人被安排住在侯府,正好三小姐慕媛回到府上,也不知木夫人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她竟是躲过永安侯夫人派去‘侍奉’她的丫鬟仆妇,直接拦住三小姐。 一顿哭诉,祈求三小姐帮忙救出木瑾。 三小姐本来心烦意乱,虽然同柳二郎交好,可到底没有完全得到柳娘子的喜欢,再加上风头正劲的慕婳,她哪有耐心应付木夫人,直接甩了脸子,好在她还记得母亲的教诲,没有对木夫人做出太过分的事。 李妈妈领人及时赶到,直接架起木夫人,这才让三小姐耳根子重新清净了几分。 “母亲,我受够她了!” 三小姐直奔永安侯夫人身边,气恼的说道:“您怎么留她住在府上?她这样的人只会坏了咱们的名声,木瑾的事情,咱们可不能官,我听柳二郎说过,如今不管是寒门学子,还是亲近书院的举子都非常鄙夷仇视木瑾。木槿做出那样的事,我听着都觉得他罪大恶极,人品太过恶劣。” 永安侯夫人捻动佛珠,淡淡的说道:“我不留下她,如何能钳制木齐?如何能把慕婳弄回侯府?” 三小姐愣了片刻,“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而已,只要给他点好处,他立刻就能在母亲面前做一条哈巴狗……” “住嘴!” 永安侯夫人喝止胡言乱语的的三小姐,“他再不好也是养大你的父亲,对你异常娇宠,你不该这般说他。” “以后你同他多亲近几分,对你有好处,一切的错处,你可尽数推到木氏身上,拿出你全部本事,让木齐疼爱你,他……” 永安侯夫人抿了抿嘴角,失笑道:“我竟是不知这么个听话懦弱的小人物,从来不曾注意过的人,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三小姐还是弄不明白状况,乖巧点头,“我听您的,木齐以前最疼我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毫无保留捧到我面前,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每次他回来,也会给我带礼物,比给木瑾的礼物更好。” “我小时候,可以把他当马骑呢。” 永安侯夫人理所当然般说道:“他认为你是他唯一的骨血,自然会比对木瑾更好,如今纵然你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养在身边这么多年,对你又用了心思疼爱,对你也会很好的,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千万别再把自己同慕婳比。” “母亲……” “你比不过的。”永安侯夫人说出令三小姐痛苦的狠话,“慕婳同你已经不一样了,你若是想过上好日子,最好放平心态,不求你同慕婳亲如姐妹,但是也不能同她交恶。” 三小姐痛苦不甘心的咬着嘴唇,一张俏脸白得几乎透明,手中的帕子更是似要被绞碎。 “媛姐儿。” 永安侯夫人抬手抚摸女儿的脸庞,继续下了狠心,不过话语已经变得平缓几分,“慕婳只有一人,她不能拥有所有的东西,无法占据所有的荣光,何况咱们对她没有办法,不意味着别人就没有!趁着她风光,她漏过的东西也不见得就不好,你只要捡到了,以后未尝没有翻身的可能。” “我岂不是捡她不要东西?娘,我不是捡破烂……” “啪。” 永安侯夫人抬手给了三小姐一记耳光,狠辣的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没你这个女儿!” 第二百二十五章 洞悉真相 三小姐身体一软,跪在永安侯夫人面前,脸庞又红又肿,泪珠滚滚,心头有着无限的委屈,自己说错了什么? 母亲为何这般愤怒? 以前她只有自己不要的,慕婳才有可能拿到,现在反过来,她还要很高兴吗? 凭什么? 永安侯夫人当着满屋子奴才的面打了她一记耳光,让奴才如何还瞧得起自己,三小姐又恨又恼,却只能压住不满,苦苦哀求永安侯夫人。 刚刚安抚住木夫人的李妈妈聪明得没有进门,听到屋子清脆的耳光后,她便把迈出的腿收回了,暗暗打发走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对屋子里的丫头无能为力,永安侯夫人回过味来,总不会再留那几个丫头在眼前,三小姐又是要面子的,丫头们怕是……阿弥陀佛,李妈妈暗暗念了一声佛。 她认真听着屋里的动静,明白了几分,其实主子何尝又不是捡别人不要的? 难怪会被三小姐一句话惹动肝火。 一直宛若众星捧月的三小姐永远不会明白其母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愿落于四小姐身后。 “母亲,我听您的。” “媛姐儿你要记住,我是为你着想的。” 屋子里各有心思的母女又和好了,李妈妈扯起嘴角,这才撩开帘子,宛若瞧不出方才的不快,躬声说道:“木夫人精神不大好,我同她说了半晌的话,瞧着她是非要救出木瑾的,还请主子早做打算。” 三小姐眸子变了变,“她是想让永安侯府给木瑾陪葬?我们哪对不住她了?但凡有事就来求母亲您,您万万不可心软,木瑾名声太臭了,一旦沾上,洗都洗不干净。” “木夫人的女儿慕婳不是很厉害吗?她为何不去求慕婳?就算木瑾做再不好,也是慕婳的嫡亲哥哥。” 李妈妈嘀咕了一句,“四小姐把木瑾送进监牢,哪会再把他捞出来?”他们这位三小姐,脑子也有点糊涂不清楚了。 “他们兄妹本就感情不深,又是木瑾先算计慕婳的,此时慕婳不救木瑾,在大义上占得住脚。” 永安侯夫人越发觉得慕婳是个厉害的,如今谁不说她一句好?以前永安侯夫人苦心给慕婳带上不孝的名声,竟是生生被慕婳洗白了。 就算对慕婳心存恨意的程大学士等被落了面子的文臣,此时也不敢明目张胆说慕婳一句不是。 “娘,慕婳……四妹妹今日差一点被沐国公认做女儿,沐国公还要陪四妹妹一只船队。” 三小姐脸上掩藏不住的嫉妒,多年一直帮着木夫人管家,帮着木齐做生意,她清楚知道一只能出海做生意的船队价值,“您没见到,四妹妹可骄傲了,还威胁不让我多嘴,我在她面前比侍奉人的丫头还不如!” 听三小姐说了详细的经过,李妈妈在一旁咋舌,莫怪三小姐回来后一直情绪不稳,换个人怕也得被嫉妒羡慕淹没所有心智。 她悄然看了一眼主子,永安侯夫人往日的冷静也有一刻的崩裂,嫉妒等等情绪让她多了几分阴郁和扭曲,“我本来高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竟是能得柳三公子相助,又有沐国公认女的好事,我……还真是……” 永安侯夫人本想着喝口冷静一二,拿着茶杯的手颤抖,砰,茶盏落地,摔个粉碎,早已经惊恐的婢女们纷纷跪伏,身躯蜷缩,惊恐不安。 李妈妈手疾眼快,抢在永安侯夫人发作之前,快步上前拿着帕子给永安侯夫人擦拭手上的茶水,指着婢女道:“养你们还有什么用?都不晓得把茶凉一下再给主子?” 狠狠甩了脸子,“没用的小蹄子,都滚下去,好好学学规矩再来侍奉主子,再是学不好,统统让人牙子发卖了去。” 婢女纷纷磕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去。 “主子,您消消气,为一群贱蹄子不值得您生气。” 永安侯夫人缓缓闭上眸子,平复胸口一团的火气,顾不上李妈妈耍得小心眼,仔细衡量沐国公要认慕婳为义女的事情,抛出嫉妒不平之外,倘若慕婳做了沐国公的干女儿,对她亦有几分好处。 毕竟沐世子也是永安侯夫人曾经给三小姐选得夫婿人选之一。 拿着慕婳的面子攀上沐国公府,不仅能得到一些银钱生意上的好处,更有可能让慕媛在勋贵夫人面前露脸,从而同嘉敏县主…… “以后嘉敏县主会代替媛姐儿你狠狠教训慕婳,你只需在旁边看着,看谁战上风了,就帮处于弱势的,没准能更能凸显媛姐儿的美好待姐妹们亲善。” 三小姐知晓母亲说得对,心头依然不甘心,闷闷的点头。 “傻丫头,你想啊,沐国公出名,还是沐世子出名?不是说征战得都是沐世子吗,沐国公只是养了个出色的儿子,你看他把心思都放在船队上,纵然攥了大把的银子,真正的权贵却是在意兵权的。” 永安侯夫人怕三小姐转不过弯,懵懵懂懂坏了天降机会,低声道:“义女就是干女儿,如何比得上亲生的?你看慕婳,还不明白我和侯爷何时疼慕婳胜过疼你?沐国公夫人肯定也不大乐意突然多出个慕婳同自己的亲生女儿抢风头。” “沐国公认下慕婳做义女,你也别想是因为他疼慕婳,我猜许是因为沐世子被慕婳落了面子,只要名分定下来,沐世子以后怎么收拾慕婳还不是……慕婳再想同沐世子争锋,旁人就会认为慕婳不知本分,辜负沐国公他们。” “亲生骨血不疼,去疼个半路认回来,又让沐国公顶梁柱沐世子没脸,让嘉敏县主名声有损的野丫头?正常的男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永安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其中肯定有沐国公的算计,抿了抿发鬓,宛若看透了一切手段的高手,“男人啊,他们比女子更在意血脉延续,连侯爷这样不管事的人,知道慕婳不是他女儿,他都立刻逐出慕婳,把你接回来。沐国公比侯爷更在意亲生骨血。” 听了这席话,笼罩在三小姐头上的阴云散去了大半,“慕婳若是孙猴子,您就是如来佛,任她如何折腾,都翻不出您的手心去。” ps今日还是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 破产和吐血 李妈妈在一旁凑趣般笑着,眼见喜笑颜开的母女,心头涌起几许的无奈,四小姐明摆着不愿意再理会她们,这对母女怎么就非要黏上去,恨不得从四小姐身上咬下一块肉?! 永安侯夫人到现在也没发现有人护着四小姐。 反驳或是提醒的话,她断然不会说,寻思怎么顺利离开侯府。 永安侯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很是有道理,男人最是在意亲生骨血,在意家族的延续传承,便是一手养大的女儿也很难比得上亲生,相反母亲感性心软一点,比如木夫人?!永安侯夫人对四小姐一直冷淡,也是怕真正产生母女之情到时割舍不下。 然而李妈妈不明白永安侯夫人怎会笃定木齐放着亲生女儿不疼,去疼三小姐? “夫人,夫人。” 门口传来慌慌张张的男声,李妈妈得到暗示,刚刚走出房门,差一点同迎面跑过来的管事撞个正着,向后退了一步,李妈妈问道:“是欧阳先生啊。” 此人就是永安侯夫人派去‘监视’‘辅佐’木齐的账房先生,他长了一张马脸,眼睛很小,但透着一股狡猾,被他看着,仿佛有被他算计的感觉。 “让他进来。”安永侯夫人想听听又出了什么意外,弄得欧阳先生不顾一切跑进后宅。 欧阳先生连忙进门。 永安侯夫人平淡说道:“先生若说木齐是朝廷上人,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没想到我侯府出去的奴才竟是得了皇上的重用,木齐已不适合继续做掌柜,我想把珍宝阁委托给先生……” “珍宝阁,哪里还有什么珍宝阁,夫人半生的心血都都没了。” 欧阳先生怀着哭腔,捶胸顿足说道:“不仅银子没了,货物没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恐怕过不了今日,债主就会上侯府来讨债了。” 三小姐尖叫道:“不可能!珍宝阁怎么会没了?木齐已经有了官身,谁敢对珍宝阁下手?” 永安侯夫人心头刺痛,眼睛亦有几分红了,三小姐的话着实刺耳,道:“慕媛,你先闭嘴,听欧阳说明状况。” 外人不知,李妈妈却是知道珍宝阁支撑着永安侯府上下一大半的嚼用,外人认为珍宝阁是木家的,其实木齐就是侯府外放的掌柜,侯府只是明面上不要珍宝阁,好似把珍宝阁给了木齐。 回京后,永安侯为答谢当初帮忙恢复爵位的人,没少花银子,以前侯府那些积累也都差不多填了进去,永安侯不掌实权,朝廷俸禄都不够他一个人使,侯府一家子最是缺银子,永安侯夫人便把珍宝阁生财的工具,木齐看起来老实,且生财有道,永安侯夫人便把所剩不多的家底交给木齐,指望能多多赚钱。 刚刚有点回本的迹象,珍宝阁却垮了,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永安侯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木齐竟然摆了自己一道。 前些天,木齐说得天花乱坠,从她手中拿了大半的积蓄,说是同夏氏商行合作,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木齐拿走的银子都是她辛辛苦苦积攒下的私房银子,想着机会难得,便把慕媛的一部分嫁妆银子也加了进去,等赚钱后,让慕媛的嫁妆更厚。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说清楚了。” “具体的事我也不知,今日夏五爷拿着契约向珍宝阁讨债,并运走了大部分的货物,说是这些货物本就是夏氏商行应得的。那些契约的确是木掌柜签的,就是去衙门也讲不出道理。” “夏氏商行?夏妃娘娘刚刚复宠,夏家就敢欺负到开国勋贵头上?”三小姐怒道,“他们不知木齐的身份?”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况木……木大人也没说什么。” 木齐的官身让永安侯夫人忌惮,同时永安侯夫人也没有给木齐银子做生意的证据,衙门上记录珍宝阁主人是木齐。 他们曾说珍宝阁是给三小姐的陪嫁,木家只是代管,永安侯夫人想要好名声,便没去衙门过户。 三小姐心头在滴血,眼见着属于自己的银子飞走了,忍不住开口道:“既是他做生意赔了,债主为何要上侯府要债?” 总要止血,不能让侯府被珍宝阁拖下水。三小姐更怕侯府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被债主堵门。 “给债主担保的人是永安侯,他们不敢找已被皇上破格提拔,委以重任的御前侍卫统领,神机营指挥使木大人,只能来找担保的人。” 相比惹不起的木齐,永安侯更好说话,白纸黑字写着保人是永安侯,就是侯府不承认都不成,“而且衙门中的记载不知怎么就换了,永安侯才是珍宝阁的主人。” “……木齐!” 永安侯夫人差一点一个踉跄跌到地上,也亏着李妈妈手疾眼快扶了永安侯夫人一把,“他怎能,怎能偷偷换了?衙门官员就任由他胡来?” 李妈妈怕永安侯夫人一口气上不来,生生被木齐给憋死,拍打她的胸口,“主子您消消气,衙门断然不会因木齐做了神机营指挥使就敢篡改记录。” 神机营指挥使? 木齐好大的官,拱卫京城,手握京师最最精锐的一支力量。 以前神机营指挥使是太后娘娘的远亲,因魏王妃调动了红衣大炮炮轰柳三郎,皇上震怒罕见冷酷摘了前任指挥使的脑袋,这个职位一直是大臣争夺的一块肥肉,谁能坐稳指挥使位置,谁就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永安侯夫人隐隐察觉自己好似从未看明白木齐。 否则这么大一块馅饼绝不会轻易落在他头上。 三小姐还是心疼银子,然听到木齐官职后,反倒有了几分窃喜,以木齐对她的疼爱,以后她不仅有个做侯爷的父亲,还有个做神机营指挥使的义父! 她再出入皇宫和勋贵名门时,定然会受到不少人的善待和逢迎。 掌握京畿兵权,木齐也会是皇子们笼络的对象。 “我猜……”李妈妈附在主子耳边,低声道:“会不会是侯爷去了一趟衙门?” “噗。” 永安侯夫人呕出一口鲜血,“我怎么嫁了这么个蠢货?!他是要害我们去喝西北风吗?” ps一会还有一更,继续求月票,木齐是个心思诡异,下手狠辣的男人,在稳定主人格后,就开始布局坑永安侯府了,给慕婳讨回公道。他和沐国公性情不同,他很精明,如此才显得柳三郎提前布置有多重要,不过慕婳是不怕的,所以柳三郎非常想哭。 第二百二十七章 交代 欺骗永安侯夫人掏出私房银子,让永安侯背上巨额债务,木齐自己去做神机营指挥使,皇上的重臣,债主们怎敢去找新贵木齐讨债? 永安侯为世袭侯爷,也只能在百姓面前显示贵重,商贾背后站着都是勋贵名门,他们还不清楚永安侯几斤几两? “母亲,母亲。” 三小姐眼见永安侯夫人不停的咳血,脸色难看得堪比死人,不知所措的哽咽道:“您别吓我,别吓我啊。” 永安侯夫人头晕目眩,许是吐血太多,精力一下子被抽空,她没有防备平时老实巴交的木齐,这次打击对她来说异常沉重,再加上永安侯不争气,还没恢复元气的侯府,只怕一下子就做了落魄勋贵,渐渐远离勋贵圈子,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媛姐儿,你是我的女儿,我……”永安侯夫人抓住三小姐的手臂,“我的身体怕是要将养一段日子,无法料理侯府……侯爷和你的兄长是指望不上了,侯府的一切我暂交给你,等我缓过这口气再找亏了咱们银子的木齐算账!” “李妈妈,去把对牌账本拿来,交给媛姐儿。” “是,主子。” 李妈妈打开箱笼取出主持侯府中馈的对牌,递到三小姐手上时,略有几分迟疑,瞥见永安侯夫人微微颔首,这才彻底松手,“以后府里的事都有三小姐做主了。” 三小姐哭红的眼睛闪过一抹惊喜,哭着退却道:“我不要,不要对牌,只想母亲能好好的。” “媛姐儿,你听我说。”永安侯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到底是木齐养大的,他可以对我和侯爷无情,未必会看着你被债主追讨银子,陷入困境,何况还有木夫人……她的心都在你和木瑾身上,如今她身份不同,你去求求她,肯定能暂缓燃眉之急。” 她身体不好无力理顺眼前的乱局,只有把一切都交给三小姐,侯府才有可能凭着木齐的怜悯熬过这道关口,让永安侯夫人去求木夫人和木齐,她着实拉不下脸去,而且木齐见她许是更添上怒火。 毕竟她当日把不贞的丫鬟嫁给木齐,虽是用了一些手段,让当时的木齐无所察觉,但已经是神机营指挥使的木齐还能不知那些后宅的阴司? 没准是一开始,她就没有骗过木齐。 三小姐含泪点头,“木夫人已经是一品诰命了,无论她身份多高,她都会很疼我。” 永安侯夫人靠在李妈妈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以前你结下的善缘也当用上,柳娘子和柳二郎他们都是你的助力,听你的意思,柳娘子对慕婳不大喜欢,这是你的机会,柳二郎不如三郎得皇上喜爱,可皇上到底是真疼他,还是别有用心,谁说得准?柳三郎还没归宗,先得罪了太后和魏王妃,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反倒是他的兄长许是会有大造化,做了那魏王世子。” “母亲我记下了,女儿绝不会让您失望。” “再有一点……”永安侯夫人掐着掌心,气息越发微弱,“我最不放心客院住着的那对父子,他们的婚书是真的,我已经选了你五妹妹,你要多上心,尽快把婚事定下来,打发走了他们,别让他们再留在京城,突惹是非。原本我是想让慕婳,可惜她……” 李妈妈呼吸一滞,永安侯夫人没见到三小姐眸里的异样,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倘若三小姐把主意打到四小姐头上,那她……是找死呀。 看了一眼虚弱的永安侯夫人,李妈妈把提醒的话语重新咽进肚子里。 “一切本来安排得挺顺利,偏偏去了宛城的慕婳大变样,不是我再能轻易摆布。她已经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成了可以掀翻棋盘的人,连我都要小心应对她了。” 三小姐眸子闪烁,敷衍般点头。 “最后一点就是让你二哥慕云尽快回府来,媛姐儿,你去求你父亲,脏水什么都可往我头上泼,只要慕云能消气,做出保住侯府的样子,以后我还有办法笼络他。” 永安侯夫人扯下一直贴身带着的一个碧玺玉牌,递到三小姐手中,“慕云的病,只有你舅母的陪嫁医书能治,你舅母看到这块玉牌会把医书交给你了。” 三小姐握紧玉牌,“明日我就去见舅母,死活也要让她来看看母亲。” “只要慕云能回来,侯府就能安稳无恙,慕云……他娘不是我害死的,媛姐儿,害死她娘的人……”永安侯夫人唇边勾起诡异的笑容,高兴说道:“是慕婳的生母,他们有着不共戴天的杀母之仇,证据……证据一会李妈妈会交给你。” 三小姐眸子亮晶晶的,嘴角勾起弧度,慕云若是为母报仇,定然不会放过木夫人,慕婳就算不在意木夫人,但木夫人是她生母,慕云如何还能把慕婳当做妹妹看待? 他心头就没有一点的计较? 到时她又是慕云的救命恩人,又能宽慰慕云,还怕慕云不对她掏心掏肺? 母亲的一番安排真是步步精彩,不是慕婳突然性情大变,怕是早就被母亲用连环计解决了,不过如今她掌握了母亲留下的信息,许是能让搁浅的计划……哽咽中流露出坚强,“娘安心养病,我在,侯府就在。” 永安侯夫人给她留下这么多的底牌,她若不好好运用,岂不是天大的傻瓜? 李妈妈默默叹息一声,主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高看三小姐,当初若是对四小姐真心以待,四小姐肯定会比三小姐更孝顺,更懂事,以四小姐如今磊落的性子,永安侯府还愁不兴盛? 永安侯夫人最后道:“我让李妈妈跟着你,媛姐儿,你要多听听李妈妈的建议,不可一意孤行。” 三小姐乖巧柔顺点头,李妈妈亦是郑重点头,“我定是好好辅佐三小姐。” 永安侯夫人看了看两人,缓缓闭上眸子,“把我抬到后院去,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 “病了?永安侯夫人重病?”慕婳愣了片刻,“侯府全部交给三小姐?她也真放心得下……柳三郎,你又偷吃我的点心,就剩下一块了,你也好意思……” 柳三郎快速拿走慕婳手中最后一块点心,直接塞进自己口中,灿烂笑道:“明天木指挥使还会送点心吃食过来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有朕保护 慕婳浅浅一笑,“他已经是神机营指挥使,从一品武将指挥使,听说身上似有袭职?每天还关心我,给我送点心吃食过来,到也是难得。” 那份小心翼翼的疼爱女儿令人心酸,每天变着花样送格式点心,只求慕婳能收下或是多吃一块,不求任何的回报。 慕婳并没有抗拒,木齐这般做,她接受,不做,她亦无怨。 相比对沐国公略显‘冷漠’‘无情’,对木齐,慕婳显然态度明确且好得多。 因为这是慢慢的期望! 慕婳不忍辜负那份期望,记忆等等渐渐融合,慕婳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原本的慢慢,多享受几分木齐的疼爱,不觉得心里亏得慌,反倒沐国公对她的好,给她送银子,慕婳不愿意接受,她已经不是他的女儿! 他们的父女之情早就断在少将军同那一世。 柳三郎擦拭手上沾得点心残渣,清清淡淡的说道:“木指挥使最近颇不好过,几乎从白丁到从一品,朝廷上对他有诸多非议,以前皇上从来不会让朝廷这般震动,总是徐徐图之……你知道皇上对反对此项认命的阁老和重臣说了什么?” 慕婳摇摇头,坐直身体,佯装认真听柳三郎说话,也没见他外出,他消息倒是灵通得紧,连皇上同重臣的谈话,他都知道? 绝不可能是皇上亲口告诉他的。 “皇上说,以前的指挥使敢同魏王妃串通,代魏王妃了结私人恩怨,朕得了上次的教训,只选信任忠诚的人执掌亲卫,别说木齐曾经救过朕,于国有功,就是他还是白丁,只要朕信任他,他就可做指挥使!” “朕委任得是执掌亲卫的人,护朕安全的神机营指挥使,还需众位爱卿首肯?” “你们想做什么?” 柳三郎高高挑起眉梢,一字一句,颇有皇上那股劲头。 慕婳道:“听见最后这句话,阁老们是不是都跪下了?被吓坏了吧。” “也不算吓坏了,只是他们没有想过温润一团和气的皇上也有强硬的一面,以后他们再面对皇上自当恭敬上几分。” 柳三郎语气平淡,对伯父有这么一面并没太大的意外,“皇上对木齐委以重任,猛然拔高他的官阶,未必没有……让你多个靠山的心思。” 哪怕柳三郎就住在慕云府邸,就近可以保护慕婳,吃了大亏的程大学士等人背后可是一个团体,孤孤单单六亲无靠的慕婳个人实力再强,也难以抵抗众人的算计。 “况且沐国公这番表态,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也会对你疑心,嘉敏县主在书院门口时就一直恨恨的看着你,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若是找上门来,可不会顾及永安侯府。” 慕婳眼睫轻轻扇动,明了道:“他们都会顾及掌握京畿重地一大半的兵力的神机营指挥使,只有神机营配有火炮,而且兵力最是精锐。” 比皇上的侍卫,锦衣卫战斗力更强。 慕婳是木齐唯一的女儿,木齐又表现出疼爱她的心思,那些人再想动慕婳,就要考虑一下木齐的态度了。 “你说,皇上怎么会对我这般好?” 柳三郎看了一眼好奇的慕婳,挺起胸口,自傲般说道:“这还用问吗?”好似她问了个谁都知道答案的蠢问题。 “我才不信是因为你!”慕婳鄙夷哼了一声。 “因为我?!”柳三郎一脸荣幸,比方才慕婳还要吃惊,“你是说皇上种种安排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我……心悦你?” 慕婳突然有种自己跳进坑里的感觉,柳三郎若不是自己说得那个意思,那方才摆出得意的样子做什么?故意引她跳坑吗? 柳三郎不仅脸皮厚,心眼也很黑。 慕婳下意识捂住耳朵,避免听到他更多的‘告白’,放下前世少将军必须支撑的场面,慕婳有时候比寻常女孩子还要纯洁天真。 毕竟以往的经验绝不涉及爱慕。 也没有人教过慕婳怎么面对突如起来的告白,只能顺从女孩子的本心。 柳三郎眸子闪过宠溺和无奈,抬手轻轻把落在她发鬓上的花瓣拂去,慕婳手更紧,心头微微一颤,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柳三郎,他的眼睛太亮,会陷进去的。 垫着她的衣袖,柳三郎拽下慕婳捂在耳朵上的手腕,刚想说话,慕婳却是突然反手要把柳三郎按压制住,柳三郎连声道:“我可不想同你交手,况且你不想听皇上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慕婳也只是下意识抗拒,同时也有用此冲淡彼此之间暧昧的念头,“说吧。”色厉内荏,慕婳甚至别开头去,哪怕是那段模糊遥远的记忆中,她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几辈子的尴尬都在此时了。 她不是不想表现坦荡一点,可是面对陈四郎他们可行,对面前的少年,总觉心虚。 柳三郎一向秉承着适可而止,绝不会挑衅慕婳的底线,逼慕婳太过。 他明白一旦过了格,引起慕婳的反感,他就再也没机会亲近慕婳了,慕婳比寻常女孩子纯情是真,但她的心也比寻常女孩子坚硬,放下了就是永远的放弃,别想她再回头! “皇上是为了你,只因你。”柳三郎正色道,两道剑眉中间蔟起一抹怪异,“我一直以为能让伯父破例的人,只有我一个,你也成为被伯父护在羽翼下的人了。” 慕婳抛开方才心头涟漪,同样郑重起来,眉头皱紧:“我一向不信天上掉馅饼,有付出不一定就有相应的回报,然而没有付出绝不会有好事降临。我虽是帮皇上在书院门口提了几句话,拍皇上马屁的人多了,当今天子从来不曾对拍他马屁的人另眼相看。” “你不该小看自己……小看自己拍马屁的功力,谁有你这么大手笔?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啧啧,伯父没有直接给你赏赐,都算是淡定的。伯父这些年得到的恭维,都没你这几句必然流传千古的话语分量重。” 柳三郎同慕婳说笑,黑瞳却拂过一抹暗影。 第二百二十九章 闺蜜 临近打马球的日子越来越近,在宛城的小姐们也纷纷进了京城,她们大多投宿在京城的亲戚家里,有家境更好的,便住在京城自家府邸。 杨柳和谢莹同慕婳交情最深,她们两个毫不客气的带着大包小包住进慕云的府上,慕婳自然是欢迎的。 三个女孩子凑在一起,不,应该说两个半女孩子在一起整日叽叽喳喳,有半个自然是指慕婳,寻常她都插不上话,不过慕婳却很喜欢听她们说着八卦。 当她们听说柳三郎同样投宿在府上,杨柳直接抓住慕婳的胳膊,“我们什么话都同你说了,你不觉得该说明一下吗?” “就是,就是。”谢莹在一旁插嘴道:“连杨柳心仪过的少年都告诉你了。” 慕婳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奇怪的问道:“有什么好交代的?柳三郎是我二哥的朋友,他住在府上是二哥同意的。” “是吗?” 杨柳显然不大相信,不过慕婳表现得很是镇静,没有丝毫破绽,同柳三郎没有任何亲近的关系,柳三郎住在外院,慕婳住在内院,距离不近。 慕婳点头道:“要不我把二哥叫回来,让他替我证明?!” 前世少将军脸皮也不是一般厚,为向朝廷讨银子粮饷,同朝臣扯皮,她什么话不是张口就来?官场上推诿的绝技,她不要太娴熟! 把这些用在交好的杨柳身上,慕婳不是没有愧疚之意,但是她更不知该如何同她们解释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东西。 等她琢磨清楚后一定会坦白。 “谁不知你二哥最护着你?就算不是他的主意,你都开口了,慕指挥使还会指出你说谎?” “二哥是很疼我,怎么?杨柳你羡慕了?” “哈,我哥哥比你多,哥哥们对我极好,羡慕你做什么?” 谢莹在旁边暗暗点头,果真是厉害的慕婳,不动声色转移开杨柳的注意力,杨柳完全忘记探究柳三郎为何住在府上,反而说起她哥哥有多好。 慕婳悄悄妙了谢莹一眼,等杨柳说得差不多了,说道:“我在马场养了几匹好马,一会儿你们去挑适合自己的宝马,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有好马,很难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我听二哥提过,京城闺秀为这次马球比赛也准备了很久,都盼着能进宫当面向太后娘娘贺寿。” 不是所有的闺秀都有资格,太后娘娘这次恩准进宫贺寿的人多是外命妇,名门勋贵小姐大多无法随着自家长辈入宫,想要让太后娘娘记住她们,没有比赢下马球比赛更好的途径了。 “你哪来得宝马?”杨柳可是知道如今一匹宝马的价值,比往常翻了三倍都不止,她明显不愿意让慕婳为她们破费,“我们骑得马也是不错的。” 慕婳得意一笑,“宝马不是我买的,不过现在已经属于我了,无论是沐世子和英国公都不会来向我讨要的。” 谢莹轻声说道:“就是上次你救下孟公子带走的那几匹宝马?” “沐世子他们家大业大,不在意这几匹宝马。”慕婳直接召唤胖丫出门,“听说京城马场有不少闺秀在练习骑术,我们正好过去看看,算是侦查她们的实力。” 谢莹拽了杨柳一把,笑盈盈答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并悄声对杨柳道,“别在她面前提沐世子,沐国公认她为义女的事也不别说。慕婳……她不在意那些银子富贵。” 她们还在宛城时就听到传得沸沸扬扬的沐国公认慕婳为义女的消息,不是不好奇,毕竟女孩子对八卦总是很热衷的,她们是慕婳的朋友,慕婳不愿意多说,她们自然不会追问。 杨柳微不见的点头,追上慕婳,“那我可要挑一匹好马。” “你若喜欢,都给你,我也不心疼。” 杨柳脸庞微红,明知道她是女孩子,但总会被慕婳骗到了,“你当然不心疼了,又不是你花银子买的宝马?!你这叫慷人之慨……” “你喜欢哪个品种宝马?我花银子给你买来。” 慕婳眸子印着杨柳的身影,好似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谢莹耳根子也有点红,扶额叹息:“不是要去马场吗?” 再让慕婳说下去,杨柳还能找到心仪的少年? 最近宛城不仅有少年为慕婳茶饭不思,不少女孩子也总是爱用慕婳同少年相比,越比越是看不上啊,据说有不少父母都愁白了头。 “去马场的路上有一家点心糖果铺子,他们掌柜做得豌豆黄非常有名,我记得你们两个都特别爱吃豌豆黄,我提前让掌柜留了一份,你们尝尝味道。” 慕婳随口说着,仿佛一切安排都是小事,可杨柳和谢莹不这么认为,从她们的屋子摆设,以及丫鬟仆从,吃穿用度,慕婳都是用了心思的。 她们如何不感激? 慕婳很擅长照顾身边的人,被她照顾的人感到舒服。 以如今慕婳的身份名声完全不需要结交她们,真正的名门贵女才配同慕婳相交,宛城来得女孩子在真正的京城贵女面前就是乡下丫头。 刚刚跨出府门,慕婳便让马车停下了,撩开帘子向外一看,一对盔甲明亮的男人把马车护在中间,做出保护的样子,惊得路上行人纷纷退让。 其中一圆脸的汉子挤出一个自认为亲切的笑容,“我们奉指挥使大人命令,护卫小姐外出。京城小姐出门都是要带着侍卫的。” “神机营的人?” “不。” 他们摇头的动作整齐划一。 慕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们确定京城还有人敢向我动手?”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圆脸男人讪讪的说道:“小姐自然用不上我们只会些粗浅拳脚功夫的人保护,不过给小姐壮壮声势,万一碰到不开眼的人,有我们在,也不用小姐亲自动手。何况我们开可以帮小姐跑腿,打杂。” 越说越觉得他们自己很可怜。 “请小姐大发慈悲留下我们。”几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慕婳面前,“不能留在您近前,我们会生不如死啊。” 他们惧怕阴沉不定的木指挥使! ps按照惯例三更,继续求月票,有个性格分裂的上司,他们也很想哭啊。 第二百三十章 挑拨 被一群精锐眼巴巴望着,慕婳不由自主的点头:“你们留下吧。” 几个男人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立刻恢复往日的雄壮志气,暗暗庆幸总算不用回去面对指挥使阴沉脸色了。 不仅他们得救了,被木指挥使往死里操练的神机营诸多下属也得救了。 慕小姐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不仅能为战死和活着的将士着想请功,还让他们免除被指挥使折磨,虽然木指挥使是想训练他们成为真正的精锐,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训练也当徐徐渐进才好。 他们是血肉之躯,在京城当差,身体相对娇贵,猛然**练得太狠,完全承受不住。 可皇上信任木指挥使,木指挥使又有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震慑住所有人,没人敢反抗木指挥使。 他们被派给慕小姐,身上担着整个神机营将士的亲切期望,他们想着木指挥使顺心了,总能稍稍高抬贵手,降低训练的强度。 说多了都是眼泪,他们已经不指望似以往那样悠闲了,只求训练强度不太高。 慕婳勾起嘴角,京城的精锐也挺有趣的,同她昔日的部署很像,木齐性情阴沉多变,心硬如铁,又不可能似前世的她同部署打成一片,他自然会用冷酷来达到让部署畏惧的目的。 如是看来,木齐虽是阴沉狠辣一些,倒是很懂得为臣之道,莫怪皇上信任他。 “婳婳。”谢莹的父亲是夫子鸿儒,想得比商贾大地主出身的杨柳多,轻声问道:“让神机营的人来保护你,怕是公主都没办法做到,神机营指挥使会不会被御史弹劾?” 慕婳坦荡一笑,“既然他敢把人派过来,总有妥当的说辞,朝政上的事就不用我们小女子操心了。” 木齐总不会愚蠢到被御史弹劾的地步,若是他真有那么愚蠢?慕婳也只能把他领回家了,省得他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慕婳前世见过木齐,一个深不可测,倨傲阴沉的男人,能让师傅都提醒自己要当心的人,木齐还会倒在御史上? “你操心的事情还少?”杨柳嘟嘴说道,“最近发生的大事,哪一件没有你参与?我和莹莹才是小女子,你……不是我们这边的。” 谁相信慕婳的小女子所言,谁才是傻瓜。 外面有随扈,慕婳顺路取了点心,三人笑嘻嘻吃着点心,很快到达京郊的马场。 此处地势平缓,水草茂盛,极适合牧马,以前本是属于皇帝所有,当今登基后,便撤了京城周围不少皇帝独有的皇庄,把土地田产还给周围百姓,引得百姓都赞皇上是仁君。 这块宽阔的马场便成为勋贵朝臣家眷时常跑马,赛马之地,亦有一些勋贵把宝马养在此地,在马场喂养的宝马,总比放在府上要强一些。 马场划分许多快区域,慕婳她们自然会去女孩子去的地方,对木齐派来的侍卫挥挥手,“你们不必跟随。” 侍卫们点点头,各自分散开,还是按照习惯,远远望着慕婳,一旦有异变,他们也能尽快从过不去保护小姐。 因为他们的体魄和冷冽气势远胜寻常勋贵人家的侍卫,引得不少人看过来,各自同周围的同伴小声议论,“他们保护哪家小姐?” “不知道,看得眼生。” “不过他们家的小姐长得挺漂亮的,就是皮肤黑了点。” 有公子哥嘻嘻哈哈说笑,其中有人认出侍卫,睁大眸子,“那人我认识,他大同总兵的侄子,在神机营当差,叫……钱奕。” “别开玩笑了,用神机营当护卫,莫非他们护送的人是公主?” “最得皇上喜爱的七公主可不是她这样,七公主五官没她精致,可是肌肤赛雪,细腻滑润,水葱似的细嫩。” “她不是七公主,那她是谁?” “慕婳啊,她就是神机营指挥使的嫡亲女儿,让朝野上下侧目的慕婳,慕小姐,你们去京城书院迟了,没有见到慕小姐。” 穿着蝴蝶穿花袍子的公子哥挑起一双桃花眼,“她就是你们心心念念想见的女孩子,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离慕小姐远一些,省得落得个茶饭不思,得了相思病的地步。” “是孟公子?你又进京了。” “嗯,给我媳妇买点胭脂水粉,顺便看看我姐和姐夫。” 说话的人正是宛城孟公子,如今他还是挺喜欢慕婳,但他却知道慕婳不是自己能娶到的,在生死关头,他觉得自己媳妇也不错,慕婳有着令人侧目的潇洒美丽,妻子温婉也是一种美丽。 “原来她就是慕婳!”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慕婳,看着她同身边的女孩子调笑,扶着杨柳上马,笑呵呵讲解宝马的脾性……慕婳同听说得不大一样。 若有若无从慕婳身边路过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总是能带过来一些慕婳说过的话,“慕小姐说起宝马的习性比我专门请来饲养宝马的人还厉害。” “她怎么懂得这么多?” “好似看宝马的粪便就能辨别品种。” “额。” 这些消息令贵族少女和少年们颇为惊愕,再是爱马的人都不会去看粪便。 杨柳同样奇怪的问了一句,“婳婳怎么懂得这么多?” 慕婳翻身上马,把缰绳缠在手腕上,展颜轻笑,“想要活命,让更多人平安活着回来,怎能不在意伙伴。” 在疆场上,除了袍泽之外,坐下的马匹是他们的伙伴。 慕婳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她也是一点点掌握这些东西的。 ***** “她就是慕婳?你父亲糊涂到认她做女儿?” “七公主千万别这么说,父亲认她做义女,我和家母家兄都是赞同的。”嘉敏县主面上带着欢喜,“以后我也能多个一起骑马的姐妹。” “沐世子人品端正,不愿同她多计较,你……”七公主咬着嘴唇,“就是太老实了,若是本公主可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去疼一个外人!” “七公主不明白的,父亲并不是疼外人,慕小姐值得……” “本公主刚刚回京,满耳朵灌满了慕婳的名字,本公主倒是要看看慕婳有何能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慕婳的应对 七公主身为帝姬,又最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喜爱,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跟前,同皇后娘娘宛若亲生母女,在帝姬中是最为尊贵的一个。 她自然也比寻常见不到皇上的姐妹们显得高傲,本身聪明伶俐,读书骑射都很拿手,极佳的天赋让七公主更加骄傲,前一阵她代替皇上去给皇陵祭拜,更显得她与众不同,便是皇子们都不如她风光。 然而等七公主回京后,所有人都在追捧慕婳,说慕婳创下的种种奇迹,说慕婳到底有多出众,慕婳压下嘉敏县主的风头,是她愿意见到的。 在宫中长大的公主又岂会看不明白嘉敏县主的小心思。 七公主好似踩进嘉敏县主的陷阱……同样有着自己的算计,身在皇家,她的消息自然比嘉敏县主灵通,原本她和嘉敏县主是太后娘娘选出来的候选人,承袭红莲长公主的衣钵。 以前她虽是同嘉敏县主交好,私底下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红莲长公主回京后直言选定慕婳,这让满怀期望,盼着能效仿红莲长公主的七公主如何受得了? 她可是听着红莲长公主的事迹长大的。 在皇宫长大的孩子,无论皇子和公主对权利,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都有本能的渴望。 七公主不曾想过同皇兄争夺太子之位,与其做个只能嫁人,庸碌一生的公主,还不如似红莲长公主一般,有着超然的地位,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实力! 太后娘娘能摄政天下,她为何就不能做个在朝廷上颇有影响力的公主? 她们不都是女子吗? 姐妹们争宠,争出色的男人,七公主从来就不曾看在眼中。 慕婳的出现令七公主本能感到危险,预感慕婳有可能抢走她所重视的东西。 所以她佯装中了嘉敏县主的挑拨,先行试探慕婳一番,倘若慕婳名不副实,只是外人吹捧出来的,七公主自然不会把慕婳放在眼中。 倘若慕婳果真有本事,那她……她未必不会联合嘉敏县主,毕竟嘉敏县主好掌握,心思亦好猜,还没有脱离嫁给世间最出色的男子的范畴,无论如何都要把慕婳的名声压下去! 七公主漆黑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果决,骄纵般哼了一声,“嘉敏你不用劝本公主,父皇绝不会似你父亲一般,放着亲生不疼,去宠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嘉敏县主咬了咬嘴唇,眼见着七公主催马靠近慕婳,她温润的眸底阴沉幽暗,不负方才的恬淡。 “你就是慕婳?” 一道高傲到极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笑语盈盈同杨柳讲解马性的慕婳侧头看去,骑在马上的女孩子是慕婳见过皮肤最白最细腻的少女了,寻常时都夸女孩子肌肤晶莹,在眼前的女孩子面前,那些被夸奖的女孩子肌肤都显得粗糙。 连号称用牛奶等珍贵之物洗澡的三小姐,都不如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古有一白遮三丑,女孩子五官不够精致,可是如同玉雪堆砌出来的玉娃娃,姿色立刻更胜一筹,而且她通身的贵重,弯眉中蹙着的骄傲,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慕婳不认得她,含笑道:“你寻我有事?” 虽是问话,但她一派洒然,坐在马背上的身体不曾移动分毫,笑容亦带着一抹的警觉,又好似欣赏七公主的美色和骄傲一般。 七公主心头一紧,慕婳那些名声怕不是有人故意吹捧抬起来的,只有对自己极是自信的人,才会谦和,如同她从不曾看清楚的父皇。 在父皇那双温柔沉静的眸中,有着许多她看不懂,猜不透的东西。 “听人说你骑射很厉害?”七公主傲然道:“可敢同我比一比?” 她又看了一眼慕婳胯下的马匹,想着自己骑得是龙驹,“你的马虽也是名驹宝马,不过脚力不如我这匹,为表公平,我让你一个马身。” 七公主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远处的一个旗杆,不等慕婳是否答应,直接定下来:“谁先到达,就算谁赢了。” 慕婳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盈盈撸马匹鬃毛,“你去找别人吧。” 七公主恼怒道:“你瞧不起我?” “我们素未平生,无冤无仇,为何要论胜负,定输赢?”慕婳好奇的反问,着实不明白女孩子的想法。 在这座马场中,有不少人都想同她比试骑射。 这些少年和少女是不是闲得无聊? 不如借着眼前身份贵重傲气少女表明态度,慕婳唇角的笑容更浓,“你也是听了我一些名声才想来同我较量的,就算你骑马赢了我,又能证明什么?” “我可不是以骑马出名哦。” 慕婳俏皮眨了眨眼睛。 杨柳谢莹暗暗忍着笑,婳婳的嘴皮子一样厉害呢。 “你若认为我名不副实,尽管做下一些事,压下我的名声就是。” 京城的女孩子要比其他地方开放,但眼界还是有点狭隘,慕婳诚心诚意的建议:“多做实事和善事,远比争赛马胜负这些虚名重要。若做小事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沉冤的人洗清冤枉,让恶人得到惩罚。若有大志可向皇上申诉政策得失,针砭时弊,还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无论你做大事,还是小事,都是做好事,名声自然会很好。” “我亦会为你喝彩。” 慕婳期盼着有女孩子能比自己更出色,眼前的女子出身想来很是高贵,做事也比她容易,少了许多的顾及和隐患。 七公主无言以对,周围一直看着她们的勋贵少爷小姐们,同样无言以对。 “人得名,树得影,慕小姐果然……果然是厉害。” “我等不如。” “白白虚度光阴,不如慕小姐一分。” 以前在赛马上争胜,让同伴叹服,就觉得风光了,然而今日听慕婳一席话,他们无论从心胸还是见识都远远不够成熟。 慕婳的一番说辞不能让所有人都幡然醒悟,成为为国为民的栋梁,他们触动之后,该纨绔还是纨绔,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生活。 只是他们再碰到不平事时,许就不会视若无睹,同时慕婳也不用再接受他们的挑战,于公于私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ps慕婳是个聪明的好姑娘,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打脸再打脸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七公主的嘉敏县主一双眸子瞪得溜圆,好似在她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怪事。 她曾设想过无数可能,慕婳同骄傲的七公主比试,慕婳婉拒,慕婳不理会挑衅的七公主,慕婳……等等慕婳的反应,万万没想到慕婳竟然给出她想都想不到的有力回答。 有了这样的答案,七公主只要还要脸面就不会继续纠缠慕婳,强行命令慕婳同她比试。 毕竟七公主也不是蠢货傻瓜。 嘉敏县主环视四周的少爷小姐,心知肚明今日过后,慕婳的名声更胜以往。 沐国公夫人曾私下同她交代过,不可轻举妄动,一旦出手对付慕婳,就要把慕婳置之死地,绝不能给慕婳留下反戈一击的机会。 于是沐国公当街认义女的事沸沸扬扬,沐国公夫人却不见任何动静,沐世子同样闭门读书,减少无谓的应酬,嘉敏县主见到沐世子屋中的灯光彻夜明亮,兄长努力读书,研习兵法,意图向慕婳一雪前耻! 沐世子说过失去的东西,他要亲手拿回来! 沐国公夫人拿走沐国公私房银子后,也就不再关心甚至激烈反对沐国公认慕婳为义女的事了。 她只能暗暗着急,远不如以前心态平和,也总算是体会到三小姐当初的心境,想着这世上若是没有慕婳该多好?! 被七公主相邀,又在马场意外碰到慕婳,嘉敏县主便忍不住了,挑拨七公主针对慕婳,结果……慕婳名声更好,她所有的阴谋只是成就了慕婳光明磊落。 莫非她只能做慕婳的踏脚石? 让慕婳踩着她的身体向上爬? “就算慕小姐不说这些,七公主殿下身为帝女,也不会做事不管百姓疾苦。” 嘉敏县主催马上前,落落大方向慕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顺便也让慕婳明白,面前的人是七公主,不是慕婳可以教训的。 就算木齐已经是神机营指挥使,慕婳也只是臣女,同七公主君臣有别。 七公主? 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慕婳多看了七公主两眼,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前世她还是少将军时就听过七公主是玉雪堆砌的人儿,和袍泽喝酒时,他们曾在她耳边嚷嚷过,七公主的皮肤到底有嫩? 嚷嚷着去京城一定亲眼看看七公主。 亦是有人笑言,等立下战功,没准得皇上看重,把七公主下嫁给少将军呢。 当时她也喝多了,嚣张的说道,应该是七公主哭着喊着要嫁她…… 年少轻狂啊,昔日笑言在耳,曾经的人却已经长眠地下,慕婳觉得下次再去祭拜他们时,可以同他们说一说,七公主名不虚传。 慕婳浅笑,“方才不知是七公主,我失礼了。” 在马背上微微弯腰,慕婳向没有穿公主服侍,摆开公主仪仗的七公主见礼,“不周之处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七公主抬手道:“慕婳以后同本公主不必多礼,本公主听说过你,心中略有不服,这才想隐瞒身份同你较量比试,不过方才见过你之后,本公主深感闻名不如见面,慕婳你比他们赞扬得还要出色,莫怪姑姑时常把你挂在嘴边上,皇祖母也想着把你叫进宫去,当时姑姑是应下的,后来本公主回宫后,姑姑便接过教导帝女之责,又忙于皇祖母寿宴,倒是没空再见你了。” 慕婳静静听着七公主说起红莲长公主,说起红莲长公主很挂念她,但从七公主的话语中,慕婳亦能听出警告,红莲长公主不是慕婳能攀附的。 红莲长公主是七公主嫡亲的姑姑,又有师傅的名在,七公主暗示慕婳少动心思。 “横竖太后奶娘寿宴时,你总是能进宫的。”七公主眉尖傲然之色不改,同慕婳说话也透着高人一等的气势,“不是说你马球打得很好?想必能胜过嘉敏县主领军的京城闺秀一头了。” 七公主淡淡扫过嘉敏县主,“你可要多加把劲,针尖对麦芒的比赛才好看,才能让皇祖母高兴,决战那日,本公主会陪着父皇,皇祖母,姑姑在高台上坐看你们之间的较量。“ 嘉敏县主宛若没听出七公主话中的深意,浅笑嫣然,“七公主倒是给我出了难题,慕小姐勇闯三关后,连兄长都对她赞不绝口,父亲亦让我效仿慕小姐,不可骄傲自满,目中无人,我这点本事在慕小姐面前怕是掀不起风浪。” “不过我身上流淌着沐家血脉,沐家子孙唯有死战,绝不退缩。” 嘉敏县主冷静执着的说道:“当日玉门关外,家兄面对数倍的敌人死战到底,我不如家兄,亦不会玷污沐家门楣……” “慕婳,你要去哪?”七公主眼尖,发觉慕婳打算离开,根本就没接嘉敏县主这茬,暗暗赞道漂亮的回击,嘉敏县主再说得天花乱坠,义正言辞,慕婳根本就懒得理会嘉敏县主。 慕婳这才叫骄傲! 言辞永远敷于表面,本身的实力才是立足的资本。 “我?” 正在拨转马头的慕婳稍稍一顿,无辜一笑,“我已经拜见七公主了,见七公主同嘉敏县主说话,我又插不上嘴,同嘉敏县主不熟,不如先去溜溜马。” “不瞒七公主殿下,我被名声所累,出一趟门都不容易呢。” 嘉敏县主鯁住了。 杨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见到嘉敏县主阴森森看她,杨柳连忙说道:“我是笑……笑婳婳被百姓围观的可怜样子啦。” 谢莹自觉站在慕婳身侧,文雅大方,周身有股书卷气息,更能取信于人,“婳婳从来不想要名声,更不愿意被人推崇,她只想做个自在悠闲的女孩子。” 慕婳点点头,“听嘉敏县主张口闭口沐家如何,祖训如何,志向如何,我……还是去遛马吧,省得忍不住。” 七公主好奇的问道:“忍不住什么?” 慕婳再一次抚摸坐骑的鬃毛,似笑非笑说道:“嘉敏县主最好回去仔细询问令尊,还有沐大少爷,沐家的传统到底是什么。” “告辞了,七公主,嘉敏县主。” 慕婳拨转过马头,纵马扬鞭而去,谢莹两人互看一眼,提起缰绳追了过去。 ps在慕婳面前装逼,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慕婳才是装逼的鼻祖! 第二百三十三章 立威 此后,几乎没有人再有赛马的兴趣,宽阔的马场只见慕婳骑马纵横,许多人多是追随那道倩丽的身影。 慕婳以实力证明自己绝非浪得虚名。 最后她是没有同七公主赛马,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慕婳的骑术不在同一个档次上,她宛若同坐骑融为一体,她的坐骑也是宝马良驹,但绝不是最为顶级的宝马,然而她骑马时,好似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这群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绝不会理解少将军千里奔袭,可以再马背上睡觉练出的本事,但是不妨碍他们明白慕婳的骑术绝非自己能抗衡。 七公主面色变了又变,胸口蒙上沮丧和愤怒,自作聪明把慕婳当做竞争对手,然而慕婳不仅‘说教’了一顿,还没把七公主放在眼中。 莫怪慕三小姐和嘉敏县主对慕婳恨得咬牙切齿。 “你们沐家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祖训是你这个堂堂正正沐家孙女不知,却被一个外人所知?” 七公主握紧马鞭,对嘉敏县主不满的说道:“到底她是沐家的女儿,还是你是?” 嘉敏县主再好的涵养也不由得涨得满脸通红,七公主这是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了,有本事去同慕婳呛声?堂堂公主殿下一样是个欺软怕硬的。 腹诽好一会儿,嘉敏县主扬起脸庞,强作镇定的说道:“慕小姐怕是听我父亲说过几句吧,我父亲是个直脾气的人,对外人一派赤诚,有些不重要的事,父亲总是挂在嘴边上,慕小姐许是听到一些便以为那些就是沐家的祖训传统,父亲绝不会把祖训轻易告诉外人。” “哦?”七公主翻了一下眼睑,“用不用我把慕婳叫过来,同你当面说清楚?” 嘉敏县主沉默良久,“不敢劳烦公主殿下。” “哼。” 七公主笑容越发淡漠,嘉敏县主浑身不舒服,胸口似有蚂蚁啃咬一般。 “别把别人都当做傻子蠢货,你是皇祖母册封的嘉敏县主,听说在西北也颇有名声,辅佐你哥哥做了不少的大事,难道你就如今这点能耐?” 七公主策马路过嘉敏县主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想让本公主正视你,你先要拿出点让本公主服气的实力,以后本公主为你出头,也是心甘情愿!” “倘若你自己都只能在背后耍手段,不敢正面抗衡慕婳,你也不配跟着本公主了。” 言罢,七公主骑马回宫。 嘉敏县主微微垂头,盯着手腕上的手串,不知在想些什么。 ****** “跟着婳婳太痛快了。” 杨柳骑在马上,张开双臂,畅快般大笑,“那可是七公主啊,堂堂公主殿下都被婳婳你教训了,还有名声极好的嘉敏县主,我见嘉敏县主也不怎样嘛,嘿嘿,怎么办,我又有点紧张,婳婳,七公主会不会报复我家啊。” 慕婳淡淡的笑容,自信且骄傲,宛若天塌下来,她依然能把一切撑起来。 无需多言,跟在她身边的人都会有安心的感觉。 谢莹骑术要差一点,勉强跟得上,一边操纵坐骑,说道:“似我们这样的小虾米,七公主才不会在意呢,倘若她为这事去报复我们,她离婳婳差距就更远了。” 从来谢莹都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人高不可攀,她不是没有羡慕和嫉妒的,可她更清楚如何都比不上,嫉妒羡慕只会令自己变得丑陋,日子过得一团糟。 相比前面不多的人,谢莹总是向后看,还有很多不如自己女孩子嘛。 “七公主不会报复你们,不是因为莹莹说得。”慕婳声音宛若清风,拂过她们心头,以为慕婳会有惊人的言论,谢莹杨柳正色认真的听着,却听到一句:“七公主她爹不让啊。” 七公主她爹是谁? 哦,当今圣上。 皇上是明君,肯定不会纵容女儿做出有损盛名的事。 明明是把皇上夸赞了一通,听着却隐隐有发笑的冲动,前言后语差距太大了。 杨柳差点从马背摔下去,“婳婳!” 慕婳眸子亮晶晶的,“一旦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尽管同我说,如今我也是有爹疼的女孩子了,还有我二哥,别人想见皇上是千难万难,他们都是掌着皇上亲卫,随时可入宫面见陛下。” 谢莹和杨柳对视一眼,能感到慕婳心情极好,看来木指挥使是真心疼婳婳的,她们也替婳婳高兴的,“啊,我们以后都不能得罪你了?万一被木指挥使和你二哥知道,我们还能有好?” 顺着轻松的氛围说笑起来,慕婳虽然显得很傲娇,其实她这番话也是给杨柳谢莹一颗定心丸,不能把期望寄托在七公主不找麻烦上,万一七公主头脑发热拿杨柳撒气呢? 慕婳从来都是谋而后动,别看她时常用拳头揍人,状似冲动惹下的事,没有一件是慕婳自己摆不平的,总能给她带来最大的好处! 其实不依靠木齐,她一样有办法见皇上,也有自信能让皇上警告妄为的七公主,但慕婳只说靠着木齐和慕云,除了想要体会一把仗着父兄无所忌惮的感觉,更多不愿让杨柳和谢莹离着自己更远。 “婳婳,你今天跑不掉了,趁着木指挥使还不知道,我们……” 她们两人围上慕婳,嬉闹起来,笑声洒落。远远注视着这边的侍卫,摸了摸脑袋,着实弄不明白,以小姐的身手怎会在杨柳她们面前毫无还手能力呢? ****** “这就是母亲所说的证据?” 三小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在她面前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是证人的口供,“证人呢?” 李妈妈鼻关口,口关心,一脸的老实木呐,低声说道:“已经死了。” “这样的证据,我能弄出无数份,二哥本身就是锦衣卫,他若是看不出证据是假造,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三小姐狠狠一甩衣袖,极有气势,冷着脸面也不似往日对李妈妈那般客气,“母亲让你辅佐我打理侯府,可你竟然拿出这样一份证据来糊弄我,李妈妈,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李妈妈咬牙跪下来,“老奴听您,都听您的。” ps继续求月票啊,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设套 三小姐嘴角轻抿出一道弧度,让李妈妈又是磕头,又是认错,不外是彻底压下李妈妈的气焰,她可不是以前的三小姐,借此敲打李妈妈一番,最好老实本分。 “罢了,罢了。” 火候差不多了,三小姐伸手虚扶李妈妈一把,“我也是着急,怕二哥哥被四妹妹母女蒙蔽了,这才对你发了火。” “三小姐教训得是,一切都是老奴的错。” 李妈妈哪敢让三小姐搀扶?麻利站起身,为三小姐面前的茶杯再次象征般续了一点茶水,温顺恭谨的说道:“以后老奴全听三小姐吩咐。” 三小姐等得就是这句话! 她扯了一下嘴角,“母亲在后院养病,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再让母亲累着了。既然外面的事,母亲都交给了我,为母亲身体着想,以后李妈妈去看望母亲时,最好说一些能让母亲开心的事儿,如此也能让母亲的病早日好转。” 李妈妈连连点头。 “一会儿,我还要去看看五妹妹。”三小姐眸子闪烁了一下,“既然母亲交代让五妹妹同那对父子……我想着如何也要让五妹妹提前见上一面,你去安排一番,领那男子去水榭,不可被人察觉到了,亦不得有任何风声传出去。万一我在京城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李妈妈,到时候我可不会再顾及你这张老脸!” 李妈妈屈膝道:“老奴记下了。” 那个男人粗俗好色,贪财愚蠢,便是一直宛若木头一般的五小姐也不会相中他,三小姐这般做……李妈妈默默叹息一声,也不想想四小姐如今是什么身份,还真以为木指挥使似刚刚真相大白一样,不在意四小姐? 目送李妈妈出门,三小姐慢悠悠谈屈起手指,轻轻点了点,把身边的丫鬟叫过来,低声耳语几句,小丫鬟点头应诺,三小姐道:“办得漂亮一些,别让那对父子察觉到了。” “小姐放心吧,奴婢省得。” ****** 永安侯府故意隐瞒不利于侯府的消息,那对手拿婚书的父子在侯府好吃好喝,完全沉迷于富贵乡,乐不思蜀。 五小姐面容寻常,因是庶出,生母早早病死,在永安侯府如同透明人一般,没有人在意,亦没有谁关心她。 她性情木讷老实,寻常的管事妈妈都能给她脸子看,而她除了背地里偷偷哭外,什么都做不了。 今日,听闻三小姐叫她去水榭一聚,她不敢拒绝,连忙换上最好的衣裙,收拾停当比预定得早早赶到水榭。 “何必这般匆忙?”跟着五小姐丫鬟显得伶俐,面容也比五小姐清秀一些,叉腰道:“离约定的时间还早,您当多歇息一会儿。” “她是嫡女,又是我的姐姐,多等一会也正常。” 五小姐最好的衣裙还是去年做的,衣袖都有些小了,哪怕她把衣裙保养得再好,寻常舍不得穿,也不如三小姐随随便便一条裙子光鲜,甚至连三小姐身边丫鬟的穿戴都比不上。 就这样永安侯夫人在外还有慈爱的名声,人人赞她对庶女很好。 “她?”丫鬟嘟嘴道,“也就能对您,对四小姐,她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以前五小姐怎么就没同二少爷亲近?白白让个外人抢了先。” “你住嘴!” 五小姐色厉内荏,四周看了看,放软语气,“这样的话千万不可再说了,她们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能攀比招惹的。” 她眸子暗淡几分,靠着水榭柱子,喃喃说道:“当初谁能看出二哥是个有出息的?二哥身子骨比我还弱,都说他熬过到及冠,父亲也从不曾在意过二哥。偏偏只有……只有慕婳对二哥好,给他洗衣留饭。” 不难听出五小姐也有后悔之意,突然听到水榭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五小姐手脚僵硬起来,后宅怎会有陌生男人的声音? 一旦那人冲进来,她该怎么办? “宋少爷。” “小美人。” 不曾见面,五小姐不难听出男人带着几分油滑轻浮,衣服互相摩擦,男女调情,耳鬓厮磨,五小姐向外看去,竟然见那卫宋少爷光天化日之下搂着一个丫鬟,两人没羞没臊的亲吻……五小姐脸色泛白,几乎要晕过去。 “宋少爷且慢,且慢。”自容艳丽的丫鬟调笑道:“从听宋少爷说您对我们侯府有大恩,您是侯爷的女婿,我们侯府有好几位小姐,不知你配得是哪位小姐?奴奴好去小姐跟前做个陪嫁丫鬟,同少爷您做个长久夫妻。” “自然是你们家嫡小姐,当日你们侯爷还不是侯爷,还在关外地里刨食,他答应把嫡女嫁给我,我爹这才拿出祖传之物,让你们侯爷上京,他才能重新成为永安侯,没有我们父子,他绝对没有今日。” “呀,可是我听说……听说夫人打算把五小姐配给宋少爷。” “五小姐?” 此时水榭中的五小姐软绵绵摊倒在地上,双眸无神,捂着嘴哽咽不敢哭出声来。 “五小姐一直养在夫人身边,同嫡女也不差,只不过性情稍微木讷无趣,我们私下里都说她是个木头人。” “这……” 宋少爷虽然手中有婚书,自诩永安侯爷不敢悔婚,不过他也没把握能娶道嫡女,只是尽量一试,若是不成,他娶个庶女也不是不成,最要紧能留在京城,同永安侯攀上关系,如此他才能借此享受荣华富贵。 他看似平庸无能,其实总有一点小人物的心思,比他爹更心细精明,“养在夫人身边也不行,庶出就算记名也成不了嫡女,哼,永安侯竟然敢敷衍我?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没心思同婢女调情,宋少爷直奔永安侯的书房。 婢女在他身后喊了两声,幽幽叹息:“宋少爷太心急了,我还没说完呢,若是四小姐回府,侯爷便不会把五小姐嫁给他了,当日立下婚书时,明明四小姐才是嫡出……” 水榭中,五小姐缓缓闭上眸子,泪水成股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音响起,三小姐惊讶的说道:“五妹妹怎么坐在地上了?你是不舒服?” ps继续求月票,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不为己 五小姐默默落泪,对对泪珠速速滚落,我见犹怜。 “五妹妹。”三小姐心疼般硬是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提帕子温柔为她擦拭泪珠,歉然道:“方才管事回事,我才来迟了一点,莫非有奴才伺候不周全?” 跟着五小姐的丫鬟再不见方才伶牙俐齿,宛若鹌鹑一般不敢正面同三小姐对视,盯着自己的脚尖,“是……不是奴婢的原因,五小姐碰到了……” “三姐姐一向大方磊落,我……”五小姐诺诺说道:“只问三姐姐一句,母亲是不是打算把我许配给宋家公子?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不敢反对母亲的意思,盼着三姐姐给我一句实话,我也好早作……做嫁人的准备。” 三小姐疼惜般玩着五小姐的手,拉她坐下后,犹豫片刻才道:“哎,这桩婚事也是在母亲尚未染病前定下的,我当日还曾帮五妹妹说过,宋公子那样的好色之徒不配五妹妹,可是侯府欠着宋公子的一份人情,母亲不得不答应下来,不过母亲说会给五妹妹一笔丰厚的嫁妆,还会多送厉害的陪房,断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 五小姐嘴唇没半分的血色,哽咽说道:“我知晓母亲……还是疼我的,既然我脱生在侯府,享受荣华富贵,也当为慕家为侯府尽一份心力,我不如三姐姐聪明干练,唯有听话,不让父亲烦心了。” 三小姐泪水盈睫,揽住身体冰凉的五小姐,轻轻一叹:“男人都是好色的,宋公子尤其是……有些话我不好开口,但你到底是我亲妹妹,比外人强上许多去,倘若五妹妹是个绝色,似四妹妹那般漂亮,未必不能拿捏住宋公子,慢慢劝说他改邪归正,踏上正道,刻苦读书,求得一番富贵,没准在四妹妹的督促下,宋公子还能给她挣个诰命回来。” “五妹妹心地善良,唯有相处才知你的好,在初见时,容貌上怕是要吃亏的。成亲以后,被侯府丫头养刁了胃口,宋公子未必会把五妹妹当回事。” “我的好妹妹啊,倘若你过得不好,被欺负了去,我得心疼死。” 五小姐哽咽着,泪水越来越多,她跟前的丫鬟眸子动了动,“三小姐,听说婚书是在关外定下的?而且写得是嫡女?” 三小姐大吃一惊,“这事你从何处听说?” 婢女咬着嘴唇不肯吐露实情,三小姐色厉内荏警告,“以后这话不许乱传,纵然婚书上是四妹妹……” 她自觉失言般语塞半晌,“五妹妹先回房,你也别太担心了,这桩婚事未必就没有转还的余地,着实不行,我求母亲再认个义女回来,许是能搪塞一阵。” 五小姐点头道:“三姐姐不用为我费心,我……不值得三姐姐如此待我,就算我不用嫁给宋公子,以后也会嫁给别人。” “你想得太消极了,五妹妹若是不用嫁给宋公子,将来会碰上一桩好姻缘,未必就不能效仿二姐姐,只要是未嫁之身就有希望,女孩子一旦嫁错了人,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没了。” 三小姐又是劝了一会,才放五小姐回去。 等到五小姐主仆走远,新近提拔到身边的俏丽婢女云浅道:“不知五小姐能不能领会主子您的意思?” 三小姐淡淡说道:“事关终身幸福,就算她只是个木头,也会为自己拼搏上一把,只要她动心了,我就助她一臂之力,何况……就算她听不懂,最后嫁给姓宋的,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娶他。我本就没有完全指望她,宋公子才是我……哼,即便不能促成这门亲事,我也要恶心慕婳,先是同陈四郎退亲,再有一个二流子色中饿鬼登门求亲,我就不信哪家会要慕婳这样的媳妇!” “还是小姐您英明,宋公子就是那癞蛤蟆,被癞蛤蟆缠上,四小姐怕是逃不了旁人的议论了,奴婢听说真正的勋贵重臣都是爱护名声的,四小姐再多的嫁妆也不会有人敢娶一个悔婚二次的女孩子,谁知道四小姐还是不是处子之身?” 三小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笑道:“说得好,云浅,你真是我的好丫头,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算是我给你的赏钱,一旦我让慕婳……我还会重重赏你。” “多谢三小姐!” 云浅满怀欣喜,在三小姐跟前狠狠贬低四小姐是讨赏的最好途径,她就是凭着背后说四小姐的坏话,才从三等丫鬟提到三小姐身边的。 “准备马车,我去外祖父府上。” 原本三小姐打算听宋公子那边的消息,不过她亲自安排的人,总不会让她失望,不如早早从舅母手中拿到那卷医书。 不仅可以早日医治好二哥,早早断了二哥对慕婳的支持,没准她还有意外收获呢。 ******* “你就认命了?五小姐,听奴婢一句,宋少爷那样的男人不能嫁!” 婢女苦口婆心的劝说,“如同三小姐所说,你又不漂亮,成亲就得独守空房,你就甘心吗?以前你不是总是盼着嫁人,早日拜托夫人的钳制,可嫁给宋公子,还不如留在侯府。起码夫人不会虐待你,吃用简单了一点,但总能吃上一口饭菜,可宋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对好色的父子!” 五小姐捋着手中的五彩璎珞,一声不吭。 “五小姐就听奴婢一句吧,咱们不能就这么认命,哪怕最后拼不过,总是努力过了。过得不如意,也只能怪命不好。” 婢女上前夺走五小姐手中的物什,“您就是绣工再好,也换不来一桩好姻缘。” “……你让我怎么努力?你有没有想过,我面对得人是谁?那是四姐姐……我总说自己是可怜的,脱身为庶出,然四姐姐……她比我还可怜!” “你不要再说了,纵然四姐姐如今过得很好,我也不该拿这样的事去恶心她,你不知道,曾经四姐姐过得有多艰难,如今这些富贵是她该享受的。” 丫鬟跺脚道:“婚书上明明就是她的名字,凭什么你代替她嫁过去?五小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您可要考虑清楚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弱者的选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五小姐宛若被丫鬟说动了,靠在洗得泛起毛边且褪色的垫子上,喃喃重复这句名言。 婢女俏丽的脸庞带着几分期盼,亦有几分急促不安,这一次一向软弱木讷的五小姐竟然是意外的坚决。 她一直侍奉五小姐,和五小姐情同姐妹,这辈子也只能跟着五小姐了,为将来前途还是往日同五小姐的情分,她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五小姐嫁给宋少爷,那就是个火坑啊。 “总有些人为拿这句话安慰自己,仿佛他们即便做了不好的事,害了别人,也能推脱干净。”五小姐眸子深深,“旁人记不住四姐姐的好,我却无法忘记,她会把好吃的留给我一份,哪怕她也不多,她会偷偷帮我洗衣服……” “在关外很冷的,那一年我生病了,没有汤药,没有大夫,母亲也只是来看过一次,便把我移到漏风的屋中,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躺在冰凉的炕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其实我是不想死的,可是没有人帮我。” “在我最为绝望的时候,是四姐姐拿来了柴火帮我烧热的暖炕,她背着母亲劈了一下午的木头,手都冻紫了……也是她偷偷寻了赤脚大夫求来一副汤药,我这才熬了过来。” 婢女抿着嘴唇,这些事,她都不知道的,永安侯恢复爵位以后,她才进得侯府,低声:“既然四小姐这般好,这一次她也不会怪你,五小姐您是身不由己,何况本该就是她……” “你住嘴!” 五小姐高声制止婢女的话,眸子闪过一抹厉色,气势逼人,婢女心头一颤,到底不敢再下去了,五小姐倘若一直有这股气势,她们也不至于在后院受进欺负了。 “最该嫁给宋公子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同慕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四姐姐,而是……” 五小姐咬着嘴唇却也没说出三小姐来,“整个慕家都欠着四姐姐,当时回京后,四姐姐便疯了,我只能在一旁看着,帮不上她,心中早是愧疚不已,如今我更不能顺了三小姐的心思,再生害四姐姐的意图。” “我没有办法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来劝说自己没有错!” “可是五小姐您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我只是个庶女,生死都在嫡母手中攥着,这就是我的命!” 五小姐泪珠再一次滚落,除了哭泣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婢女眼珠转动了一下,向外面看了看,坐到五小姐跟前,小声道:“您先别出声,只听我说,既是三小姐提前把这消息透漏给你,有暗示了一番,三小姐定然不会似夫人一般,把咱们死死按在后院的,老天保佑,夫人病了让三小姐掌管侯府,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倘若是夫人,她们定然什么消息都得不到,等到五小姐出嫁时,还以为宋公子是青年才俊呢,到时候五小姐没准还感激夫人给自己选了个好夫婿。 然而三小姐……竟是自信到以为能蛊惑五小姐,拖四小姐下水。 “三小姐怕是存了恶心四小姐的心思,让四小姐名声差上一些。”婢女轻声分析,“既然五小姐不愿意做对不住四小姐的事,只能另外找一条路走,我是不会甘心就此认命的,五小姐,就算是庶出也不该被夫人摆布。” 五小姐眼前一亮,“你是说把消息告诉给四姐姐?” 婢女兴奋般点头,悄声道:“咱们没有同三小姐抗衡的实力,四小姐一定是有的,否则三小姐断然不会这般算计四小姐,我们虽然知道四小姐消息不多,不知四小姐做了什么让三小姐恨之入骨,但是我听说,侯府上下没有不怕四小姐的。上次四小姐回来时,说过,永安侯府,有她没有三小姐。” “何况四小姐身边还有二少爷呢,外面不都说二少爷在锦衣卫中官职地位很高,只要二少爷肯出手,便是宋公子有婚书在手,又能如何?锦衣卫随便找个罪名就能把他关起来,锦衣卫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衙门。” 五小姐被这番话说得有几分心动,“可是三姐姐万一怪罪我……” “小姐啊,如今的局势您还没看明白?咱们只能站一边,您不想心中不安对不住四小姐,那么您只能让三小姐不高兴了。” 婢女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我说三小姐的胜算更大一点,毕竟她是永安侯的嫡女,同二少爷是嫡亲的骨肉,您记得四小姐的恩情,二少爷……不是说二少爷差一点被四小姐在宛城磋磨死吗?谁知道二少爷会不会被三小姐笼络住。” 她们这对在侯府没有地位,没有人脉的主仆自然不知慕婳的亲爹做了神机营指挥使,也不知道慕婳在京城的威名。 三小姐也好,永安侯夫人也罢,一直都不让这些消息在侯府散开的。 “夫人很疼三小姐,为三小姐留了后手。” 婢女同样心头没底,毕竟三小姐一直风光,又有父母兄弟维护,“四小姐的哥哥说是被关起来了,木夫人整日哭呢,死活非要三小姐帮忙,木家……本就是侯府的奴才,根本帮不上四小姐,而且木夫人和木掌柜都是最疼三小姐的,说是自己养大的女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四姐姐孤身一个人?!” “是啊,就算四小姐力气大,能揍人,可也只能让奴才们害怕,主子有得是办法让四小姐哭不出来。连四小姐亲生爹娘都只疼三小姐,四小姐身边一个疼她的人都没有啊。” 婢女越说心越虚,犹豫道:“要不还是跟着三小姐……” “不。” 五小姐直起身子,她好似多了一抹神采,让她平凡无奇的脸庞多了几分光彩,“我知道孤独的感觉,四姐姐没有疯,是他们把好好的,善良的四姐姐逼疯的,我绝不能助纣为虐,同他们一样伤害算计四姐姐。永安侯慕家的子孙也有该出个有良心的人。横竖我这条命是四姐姐救回来的,大不了同四姐姐一起死,还能干干净净的离开,在阴曹地府也有个伴儿。” ps五小姐不是炮灰,再弱的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善良,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七章 自作聪明 很快三小姐便得到消息,五小姐准备出门了。 她轻声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算有人能抵挡名利的诱惑,莫非还有人不在意性命?” 云浅笑盈盈赞道:“还是小姐聪明,看得通透,把侯府上下拨弄得团团转,谁都逃不出小姐的掌心呢。” 三小姐周围簇拥在这几个小丫鬟,各自捧着华美的衣物,侍奉三小姐梳洗更换衣物。 她的衣衫每一件都很华丽,面料是最上等的,绣工也是最好的,从小到大三小姐就没有穿过寻常衣裙。 挑选出门时佩戴的首饰珠宝,三小姐随意从塞得满满的首饰盒中拿出一个宝石戒指递给奉承自己半天,看到珠宝眼睛都亮闪闪的云浅,“赏你的。” 就当哄她开心的赏赐。 三小姐出手一向大方,除了让跟着自己的奴才更加忠心外,她很是享受高高在上赏赐奴才的感觉。 云浅笑嘻嘻接下来,轻声说道:“宋少爷已经知晓婚书上该是四小姐嫁给他,也从奴才口中听说四小姐是神机营指挥使的女儿,当然奴才们闲谈时还说过,木大人只疼三小姐一个,把三小姐看做掌上明珠,没人能同三小姐相提并论。” 三小姐淡淡嗯了一声,“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一些,省得被不该听去的人听到了。”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交代下去了,避着五小姐呢,五小姐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以奴婢看,五小姐在四小姐面前碰了软钉子后,她也只能听您的安排了。” “四妹妹那样的脾气秉性可是不会同五妹妹多说什么,反倒是我……到底顾念一分骨血之情。” 三小姐抿了抿擦了发鬓,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对香料她亦是很有讲究,十几两银子一瓶的香水也不是勋贵小姐都能用得起。 女子的容貌三分天生,七分保养。 三小姐最大的依仗便是绝色之容,她自是精心保养,再加上她善于搭配穿戴,时常给人艳光照人,艳压群芳的感觉。 “走吧,我先去把医书拿回来。” “舅太太也是喜欢三小姐,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您,两位表少爷也对您千依百顺,三小姐亲自开口了,又有夫人的情面,定能拿回医书,治好二少爷。” 云浅弯腰为三小姐抚平裙摆,“以后您不仅是二少爷的妹子,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四小姐那点情分哪有救命之恩重要?” “好了,好了,就你能说!” 三小姐眼角流露出些许得意,戳了云浅的额头,嗔怪道:“我本没打算同四妹妹攀比,都是姐妹,哪有比来比去的道理?二哥是我们的兄长,能为二哥做点事,我已经很开心了,何时我惦记过让二哥只疼我而冷落四妹妹。” “小姐对姐妹们和善,是最最好的人儿。”云浅自打嘴巴,腆脸笑道:“都是奴婢为您不平,不愿您被旁人误会非议,更不想见四小姐踩着您攀高枝。” 三小姐在一众仆从簇拥下去了外祖父府上,先去见一直对她颇有情谊的表兄,依靠表兄拿到舅母的陪嫁医书。 永安侯夫人留给她能让舅母交出医书的信物,自视甚高的三小姐却想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信物。 她享受着算计掌控一切的感觉,同时也想让永安侯夫人明白自己已经长大了,不用完全按照母亲的交代去做事,她反过来可以让保护永安侯夫人呢。 何况表兄一直对她大献殷勤,她便是看不上表兄,也愿意接受表兄的钦慕之意,到时候只需要说一句,有缘无分,许是能让表兄惦记自己一辈子! 以后就是娶了媳妇,在表兄心里也是她最重要,如同明月光一般的存在。 万一以后她有了难处,许是还能借助表兄一臂之力。 三小姐打算得很好,却是不知任何有儿子的母亲都不会喜欢她这样勾引儿子的狐狸精! 舅母是想让三小姐嫁给自己儿子,绝不乐意看到儿子被三小姐玩弄于股掌之中,所以在儿子叫嚷着让她把医书交给三小姐时,舅母是极为意外的。 往日温柔孝顺的儿子好似一瞬间变成了疯子,眼里再没有父母责任,满口表妹如何如何为难,他拼劲全力也要让表妹开心,守护表妹。 舅母望着几乎陌生的儿子,差一点捏碎手腕上的佛珠。 儿子对三小姐的情根深种那副疯狂样子,让舅母想到一个人……就是被三小姐迷得神魂颠倒,不顾亲情,不顾父母的木瑾! 连亲生的妹妹都能扔给江湖草莽糟蹋,木瑾被关进监牢后,舅母说了一声活该! 她的儿子未必会似木瑾,然而已经有疯狂的趋势了,今日她的儿子被三小姐教唆着来讨医书,明日会不会被三小姐教唆去怨怼慕婳?去做杀人放火的不道德之事? 三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容貌再好,也不能让她进门! 舅母笑着答应下来,眼见儿子一派狂喜,飞也似跑去告诉三小姐这个好消息,完全不顾她下面要说的话,舅母笑容僵硬不少,让贴身最为可信的妈妈打开陪嫁的箱笼,找出那两册被永安侯夫人和三小姐心心念念的医书,目光变了变,轻声吩咐:“给我随便找两本医书。” 不明白三小姐借助医书的目的,她总不会让三小姐如愿的。 这两卷医书是她娘家的心血,不是娘家只有她一人,医书也不会成为陪嫁,随便在其余陪嫁的医书中找两卷给三小姐,她也看不出是不是自己需要的医书。 陪嫁妈妈飞速点点头,轻声道:“万一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会为难您。” “老太太是疼外孙女,可她也明白以后的荣宠都在孙子身上,不想孙子变成木瑾,就得同我齐心合力把他送到南边去,远离表小姐。” “那少爷得去多久?” “应该不会太久的。” 舅母扯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还以为她能折腾多久?姑奶奶也算是聪明人,却生了一个不安分的女儿。” 第二百三十八章 慈母之心 舅母和永安侯夫人曾是手帕之交,她能嫁进来,当日多亏永安侯夫人在老太太面前近言,以前她以医书为把柄,想让名满京城的三小姐嫁给自己儿子,看好三小姐和永安侯府。 时至今日,舅母拿定主意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三小姐,永安侯府看起来也成了一个漩涡,是非圈子,能不沾染尽量少碰。 她如今是当家夫人,上头有婆婆压着,但日子过得也算平顺,丈夫和她贴心,婆婆不算是太难缠,有没有这两卷医书,对舅母不算什么。 倘若三小姐不是自以为聪明的乱来,按照永安侯夫人交代拿出当年的信物换取医书,舅母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以及永安侯府安稳,对他们家也有益处,未必不肯把医书给三小姐。 舅母起身向老太太的后院走去,远远便听到三小姐娇笑声,“表哥,左边那朵,对,我就要最高的。” 她停下脚步,示意丫鬟们不许出声,悄悄看过去,吓得面色惨白,她的宝贝儿子竟然爬上高树,还傻乎乎向娇小俏丽的三小姐招手,“这枝桃花最适合给表妹做脂粉了。” 就为给三小姐做脂粉? 他就不顾性命安危? 侍奉的丫鬟感到后背透着凉意,夫人看表小姐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似的。 舅母平稳了一下气息,低声吩咐:“派个人去把大少爷叫下来,以后表小姐要用桃花做胭脂,只需叫下人去采摘桃花就是了。” 直到儿子双脚踏在地上,她才彻底放下悬着的心,可儿子却一脸不在意,舅母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提着帕子快步向老太太房中走去。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执,舅母同老太太勉强达成了一致,不管永安侯夫人如何安排,先把孙子送到江南书院读书,先避开风头,看看状况再说。 老太太疼孙子,但也疼三小姐,儿媳妇说得有凭有据,但她还是不愿意把外孙女想得太差,抹不开脸在儿媳妇面前给外孙女说项,不过最后她还是拉着儿媳妇的手,殷切恳求道: “你现在诸事顺心,我这女儿还在为永安侯府操碎了心,侯府好,咱们家也有好处,在危难关头唯有亲戚才能助你一臂之力。” 舅母顺势把准备好的医书奉上,换来老太太感激的一笑,舅母又谦虚几句,追忆般说了同永安侯夫人往日情分,让老太太极是动容,连说自己娶对儿媳妇了。 目的达成又在婆婆面前卖了好,舅母看三小姐时也带着温柔慈爱,好似三小姐就是她的女儿一般,笑盈盈望着儿子傻乎乎围着三小姐打转。 三小姐正享受着表哥的殷勤,丝毫没有察觉到舅母在心里恨死了自己,她握着医书,幻想二哥慕云感动同她说话,只认她一个妹妹! 三小姐觉得这世上的人很难不喜欢自己。 她那般好,那般完美,不喜欢她的人都是眼睛瞎了。 慕婳……你凭什么同我争? 以后就算她不要东西都不会留给慕婳! ******* “谁?永安侯的五小姐?” 慕婳正教杨柳和谢莹如何梳理马毛,如何同骏马坐骑培养感情,让宝马真正认同主人,杨柳万万没想到养马还有如此多的学问。 谢莹正寻思着慕婳懂得可真多,梳马毛,给宝马洗澡……是女孩子应该做的? 一次两次觉得新鲜,新鲜劲过去,谢莹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不过见慕婳熟练动作,同坐骑默契的交流,看起来她做过许多次,慕婳天分很好,但她有今日亦少不了旁人比不上的付出。 一般的女孩子绝对没有这样的耐心,忍受难闻的气味,不说女孩子,就是公子少爷又有几个能忍受? 胖丫点头道:“她说有要紧的话同您说。” 记忆中五小姐是个木讷的老实人,从来不敢反抗永安侯夫人,悄无声息的活着,慕婳关于她的记忆并不多,“让她去客厅,我……” 慕婳嗅了嗅手上的味道,“梳洗一番再去见她,她性情胆小,我这幅样子怕是得吓坏了她。” “婳婳,我陪你一起去吧。” 杨柳主动说道:“她们心眼都多,你脾气太好,对人太温柔,容易吃亏。” 谢莹看了一眼真诚的杨柳,他们心眼多?再多能多过婳婳? “等我解决不了,再来问你们的意见。” 慕婳潇洒一笑,独自去梳洗换上干净朴素的衣裙。 慕云帮她准备很多的衣服,都很奢靡华丽,慕婳嫌漂亮的衣服太碍事,又不是去赴宴,在自己家里怎么舒服怎么穿。 至于木齐送过来更加华丽的衣裙,慕婳觉得就是公主看到都会眼红,她可不想穿着这些衣裙出去,万一被哪位公主嫉恨了,岂不平添麻烦。 木齐记得她当日的话,要穿最美的衣衫,戴最贵的首饰,让所有人承认她才是真正的名门贵女。 慕婳看了看亮瞎人眼的华服,随手关上了衣柜的门,喃喃道:“裁缝和绣娘没有被木齐逼得上吊嘛?他完全不怕因为自己女儿怪异炫富的着装,而沦为暴发户么?” 当然慕婳相信没有人敢于当面笑她的,毕竟木指挥使如今是各方势力拉拢对象,哪怕她穿得再怪异,旁人也会说好,没准她能带起一阵炫富风? 慕婳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脚步轻盈走进客厅。 正是坐立不安的五小姐听到珠帘响动,下意识起身,身处这样富贵的环境,她很紧张,亦很不适应。 二哥慕云的府邸比永安侯府富贵多了,这些摆设看着就很值钱,五小姐坐在椅子上时不敢动任何的物什,生怕一时不慎,摔坏了什么东西。 五小姐看清楚走进来的女孩子,愣神了好一会儿,“四……四姐姐?” 慕婳坦荡笑道:“坐下说。” 她真是四姐姐慕婳? 莫怪三小姐那般忌惮慕婳! 五小姐记得关外时皮肤黝黑粗糙的四姐姐,记得回京后被人捉弄涂抹浓妆的慕婳,亦记得疯狂时六亲不认的疯丫头,她没有想过四姐姐会是姿容绝俗的女孩子! ps每天都会求月票。 第二百三十九章 粗暴直接 来见慕婳的路上,五小姐的心一直悬着,进了富丽堂皇的府,她的心思有一瞬的动摇,府邸是慕云的,三小姐才是慕云的亲妹妹! 以她对嫡母的了解,嫡母对慕云和慕婳的算计绝不会就此罢手。 然而她见到慕婳之后,左右摇摆的心思突然沉稳了,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见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你遇见难处了?”慕婳直率的问道,没时间亦没心思同五小姐做表面功夫。 五小姐轻轻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把来意简要说了一遍,“宋少爷人品卑劣,又是好色之人,他们父子拿着婚书上门后,没少祸害府上的婢女,听说他家对侯府有恩,父亲对他们父子听之任之,婚事好似也快定下来了。” “三小姐暗示你把婚事推给我?” “嗯。” 五小姐点点头,倒也没有冤枉三小姐,“我怕她还有诡计,你要小心。” 慕婳含笑问道:“你为何来给我报信呢?听你三姐姐的话,未必不能脱离这桩婚事,你来告诉我实情,我未必能帮得上你。” “……你忘了,忘了当日你救过我的命!”五小姐轻声说道:“我没有用,帮不上你什么,回京后也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一直很内疚的,把实情告诉你,只是让我稍觉心安。” “四小姐,恳请您救救五小姐。” 婢女跪伏下来,“我们小姐一直说您的好,她……她日子过得太难了,只能求您照拂,帮她一把,一旦三小姐知晓详情,绝对不会让五小姐好过。” 慕婳看了看面前的主仆,手指习惯般敲着椅子扶手,眸子晦涩难明,莫怪永安侯夫人连番算计慕婳的婚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五小姐愿意帮您探听三小姐后续计划,有五小姐给您传递消息,您总不会再……” “又有人算计你了?!谁不怕死,敢把念头打到你头上去?” 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五小姐和婢女齐齐一惊,五小姐更是手脚冰凉,现在她最害怕就是陌生的男子,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宋公子的淫笑声。 门帘再一次挑开,陈四郎和柳三郎一前一后走进来,宛若没有见到屋中多出来的五小姐和婢女,陈四郎继续说道:“谁这么傻大胆?” 两位少年如同辉月骄阳,俊美无双,高贵文雅。 慕婳咦了一声,“你不是也想住在我二哥府上吧。” 陈四郎点头道:“正好同柳兄作伴,一起备考,还可以一起研究经史子集。” 从柳三郎脸上绝看不出任何不悦,一如既往温润,向慕婳轻生解释:“据说是你二哥下的帖子,竭力邀请陈四郎来府上做客。” 也不知慕云是不是傻? 竟然引狼入室! 就为让柳三郎不能轻易靠近慕婳? 他不介意在慕婳面前告慕云一状。 “既然二哥邀请你,你就同柳三郎住在一起好了,横竖你们都是读书人,有说不完的话。” 慕婳斜睨柳三郎一眼,“不过后院还有我两个朋友,都是女孩子,寻常时你们就在前院读书,别惊扰到她们,我亦不想外面有不利于她们的传闻。” “有锦衣卫在,谁敢再非议你?” 陈四郎更关心五小姐带来的消息,“她刚才说有人算计你。” “她是侯府五小姐!”慕婳说道:“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可是他们都想为慕婳尽一分心力啊。 婢女看得出两位少年对慕婳都是有好感的,这样的人品相貌,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向五小姐眨了眨眸子,示意五小姐别错过机会。 五小姐心头苦笑,他们眼里只有慕婳啊,她亦不曾奢望过得文雅俊秀的少年为夫婿,她脑袋垂得更低,躲闪怯懦般不敢抬头,尽量缩起身体。 “四小姐若是得五小姐相助,三小姐再多的算计也是没用的,奴婢保证五小姐对您是真心实意,绝不会左右摇摆,再次投靠三小姐。” 柳三郎眉头微一皱,三小姐竟然又针对慕婳,侯府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不需要她给我传递消息!”慕婳拒绝婢女的提起,对五小姐放柔声音,“你今日把实情告诉我,我很感激你,证明……证明曾经的慕婳没有帮错人,永安侯府还有人念着她的好。” 不知为何五小姐心头酸涩,红了眼圈,“四姐姐一直很好的,有时性情太偏激乖张,容易被人利用……四姐姐本心是个善良的……” 陈四郎默默点头,曾经的慕婳可不就是她说得鲁莽偏激,容易被人误解么。 柳三郎明白慕婳的心思,有个人证明慕婳是个好姑娘! 慕婳起身道:“过几日我还要参加马球比赛,着实没心思等待三小姐随后的手段,即便你给我传递三小姐的消息,我还不是要防备她?或是佯装中计,再对三小姐反戈一击?” 婢女立刻回道:“就该如此,让三小姐聪明反被聪明误,是她用心歹毒才遭受报应,不管四小姐的算计,这会显得您很……” “善良?” 慕婳反问,“可我从来就不是被动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我喜欢直来直去,做不来防备那一套,更无须向谁证明。” “你们都明白我的脾气吧。” 柳三郎和陈四郎齐齐点头,太明白慕婳了,她一向不走寻常路。 “我一直相信一句话,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我认为。”柳三郎眸子漆黑明亮,通透深邃,“你做人同样高调!” 慕婳眨眼道:“是吗?” 陈四郎在她的目光下,违心的摇头,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无从开口,耳边传来柳三郎一句话:“没志气!” 慕婳不觉得自己做人很高调,甩掉种种念头,“四小姐跟我一起去永安侯府,既然有这桩婚事,三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嫡女,她不是一向标榜孝顺吗?也该替永安侯分忧了。” 五小姐手足无措,求助般看了一眼婢女,一向机灵的婢女也有点发楞,喃喃说道:“这就捅破了?” 慕婳扯起嘴角:“这不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吗?” 第二百四十章抛妻弃子 五小姐的婢女眼见慕婳走到门口,忙抓住五小姐的裙摆,焦急的说道:“你得阻止四小姐,她闹出的动静会毁了你的。这桩婚事,徐徐图之,隐瞒下来慢慢对付三小姐才是最好的办法。四小姐闹开去,她是痛快了,可你呢……你和四小姐的婚事都会被毁掉了。” “五小姐,你得说一句话啊。” 她真真是恨死了五小姐木头一般的性情。 一直沉默退缩的五小姐紧张抓住裙摆,手心湿漉漉的,低眉顺目宛若听不到婢女的恳求。 “你同我一起去?” 慕婳突然回头,浅笑道:“一起去如何?闹她个天翻地覆,在朗朗乾坤下,为曾经受尽委屈,被算计的自己讨回公道!” 五小姐猛然抬头,慕婳灿烂自信的笑容宛若阳光驱散她心头的层层阴霾,斩断束缚她一层层的枷锁,就算以后三小姐聪明反被聪明误,也没有今日当面锣,对面鼓直接硬抗解气。 横竖她都不在意生死了,还不能率性而为一次? 四姐姐这样鲜活的人生才是活着! “我去,四姐姐……”五小姐上前一步,手心的冷汗更多,心头亦在狂跳,扬起平淡无奇的脸庞,“我同你一起去!” 婢女身体瘫软在地上,着实弄不明白一向老实的五小姐怎么也会头脑发热? 慕婳唇角微微扬起弧度,回身拉起五小姐的手,高声道:“备马!” 四姐姐的手很温暖,一如当年她染病时,四姐姐拉着她的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五小姐眼圈微红,跟着四姐姐没有错! 哪怕最后证明她错了,她也愿意承担一切不好的后果! 她是永安侯府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她知道连奴才都瞧不起自己,她本也打算就这么安静的过一辈子,可是她遇见可以点亮一切的四姐姐,她做不了慕婳,却可以不再继续沉默被人摆布玩弄。 庶女怎么了? 就要做嫡母的棋子,嫡女的踏脚石? 她们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她自己若是放弃了自己,放弃靠近四姐姐的唯一机会,她才要后悔一辈子呢。 五小姐的眼睛从来没有似今日一般明亮,脸庞也从不似今日这般神采飞扬,不再是死气沉沉,木讷呆滞。 “又一个!” 陈四郎嘟囔了一句,单看五小姐如同小尾巴一般紧跟慕婳,又一个受慕婳蛊惑的女孩子,又一个敢于抗争不公平,活出自我的女孩子! 柳三郎极是平静,就算慕婳吸引全天下女孩子追随,他都不觉得意外,反正他已经做好同天下人争夺慕婳的准备。 在慕婳离开后,柳三郎再一次派出书童,不过片刻,坐在神机营衙门的木齐便得到书童口述转达的消息。 “咔吧。” 木齐捏碎了茶杯,生生把茶杯捏成粉末,俊脸如同阴云笼罩,周身泛着阴冷气息。 令他身边的人怀疑是不是太阳突然坠落,天地将永远被黑暗吞噬。 面对阴沉死寂般指挥使,强悍如神机营精锐扑通扑通也跪下好几个。 “很好,很好!” 木齐突然扯出一抹笑,拍掉手上的陶瓷粉沫,“我没有再犯病!” 懦弱无能的木齐怕是被慕婳吓得不敢再出来,在他眼里如同高山一般的永安侯夫妻,慕婳说收拾就收拾了! 真不愧是他的女儿! 虽然同他有一样的病,但是他不会让女儿承受曾经承受的痛苦。 每一次他清醒过来,都恨不得掐死做下蠢事的自己! 明明那些事不是他干的,却是清清楚楚证明是他做的,助纣为虐伤害唯一的女儿,在他看不起的人面前卑躬屈膝……木齐曾经有过自残的举动,不是皇上亲自夺走他手中的匕首,他早就自尽结束可悲可笑的人生了。 皇上说那些人也都是他,让他包容,包容那些人的软弱,趋炎附势,卑躬屈膝,这些都是他从小承受的种种不公平,屈辱造成的。 可是他很难做到! “指挥使……回指挥使,您夫人……额……” “让她滚!” “啊。” 看到指挥使黑如锅底的脸色,来人忙道:“是,是,属下这就让她滚,滚得远远的。” “我们指挥使很忙,没空见您,您还是先回去吧。” 毕竟面前哭哭啼啼的女人顶着木齐妻子的头衔,哪怕指挥使不待见她,让她滚,神机营的人也不敢横眉冷对木夫人,只能尽快让她离开衙门。 “衙门是处理公务的地方,木夫人在衙门口哭哭啼啼的,让指挥使也没了面子。” “别跪,您千万别跪下。” 守门的人都快哭了,木夫人油盐不进,只说让指挥使救出儿子,还给他们跪下了……这让指挥使看到了,他们不得脱一层皮? 都是男人,又不好去拽木夫人,他们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被木夫人缠得不知如何是好,木齐出现在衙门口。 木夫人哭得双眼红肿,见到木齐后,直接仆上去,“灭了良心的男人,你不就是做了什么指挥使吗?竟然……竟然不管妻儿死活,你是不是想停妻再娶?看不起糟糠之妻,富贵易妻,你会遭受报应的。” “可怜,可怜,我的儿,在衙门里受尽委屈折磨,你狠心的爹却只顾一个不曾养过一日的丫头,不顾这些年你和三小姐在他身边尽孝承欢,他……他的心肝是黑的。” “今日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皇宫告你,告你杀气灭子,不配为人!” 木夫人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撕扯木齐的衣领,“还我的儿子,你把儿子还给我,木齐,三小姐是我们养大的,她才是我们最疼惜的女儿,你不能犯糊涂,为个没见过几面的丫头就不顾儿子死活,不顾三小姐这些年对我们的孝心。” “你的意思是你亲生的女儿就要被丢在一旁?” “不,不是的。” 木夫人泛白的嘴唇留着清晰的齿印,有几分挣扎,亦有几分无法掩饰的冷漠,“我也会好好待她,然而她却是如何对待我的?为了个外人毁了亲哥哥的一生,把三小姐当做仇人,她……她从来只顾自己,不顾我们!” 木齐一把推开木夫人,翻身上马:“你尽管去告我抛妻弃子,我倒要看看谁会为你出头!”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她没我 马匹长啸,衙门中又有涌出一群盔甲侍卫,他们簇拥木齐,显得木齐威风凛凛,官气十足。 木夫人被木齐推了个踉跄,双脚又没了气力,前扑在木齐马边。 她抬起哭得红肿的眸子,正同高高在上的木齐对视,木齐的冷漠阴沉是她从未见过的,不知为何木夫人隐隐感到彻骨的寒意,宛若把一个嗜血疯狂的野兽放出了牢笼。 “你……你不能这般狠心,你答应过我的,答应过我啊。” 木夫人挣扎去拽木齐的袍服一角,哽咽道:“成亲时,你答应过不计较我曾为奴……也说过不在意有的没有的,三小姐和木瑾一直把你当做父亲,一直孝顺你,给我们带来那么多荣耀和快活,血脉就那么要紧吗?木齐,你本来不是个迂腐的人,是不是慕婳……慕婳给了你灌了迷魂汤?让你的心都偏向慕婳,不顾我们母子的死活。” “你宁可背上抛妻弃子的罪名,被御史弹劾,名声丧尽也要听慕婳的?” 木夫人越说心越冷,木齐被冰雪覆盖的眸子太恐怖,亦太过陌生,哪怕在新婚之夜,木齐怀疑她不是处子,他都不曾这般看过她。 “我早说过,不介意你是不是处子,甚至不介意木瑾是不是我的骨血,我的出身和性格注定我会承受对男人来说最大的耻辱,背负着这样的耻辱过一辈子!” 木齐抬起眼眸,好似在看碧蓝的天空,看清楚天空之上是否有神佛,“我可以背负耻辱过一辈子,可婳婳不行!原本我没想过放弃木瑾,毕竟我养了他十几年,总是有一份感情的,他可以继续做我的儿子,哪怕他是……给我最大耻辱的男人的种,我也认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而你不过是永安侯夫人手中的一颗可悲的棋子。但是你明知道婳婳被永安侯夫人换了,知道她在关外受苦,你……你怎么还能对三小姐那般好?” “婳婳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吃了别人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苦吗?” “还是说,婳婳其实也不是你生的?!” 木夫人身体缩成一团,蠕动嘴唇道:“她怎么可能不是我生的,夫人救了她的命,没有夫人……” “啪。” 木齐一马鞭抽在木夫人脸上,木夫人哀嚎不止。 “你可以多给我加上一条虐妻的罪名!”木齐着实有点控制不住心头的杀意,世上怎会有木氏这样的女人?! 而他竟然猪油蒙了心似的,还想同她继续将就下去,只为给慕婳一个完整的父母双全的家,即便他费尽口舌,木氏都不会清醒了,她一直认为慕婳是永安侯夫人救回来的,理当为救命恩人付出一切。 可是慕婳的病……在婴儿时候染得怪病,疑点亦很多,木齐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当事人,没有办法证明什么,何况他亦不需要再向谁证明! 他有这份实力令所有人闭嘴。 “婳婳以后,只有我这个父亲,她以后同你再无一分的关系!” 木齐抬起马鞭指着捂着脸庞的木夫人,“再让我知晓你上门纠缠她,我先杀了你儿子,再宰了你心心念念的三小姐!” “我就是威胁你了,不服气尽管去告我,去找你的主子申诉委屈!” “以后不仅婳婳同你没有关系,你同我也不再是夫妻。” “我休了你!” 最后这几个字,几乎是木齐一字一句蹦出来的,倘若方才抛妻弃子还有几分回转余地,此时木齐已经坚定休妻的心思了,婳婳缺少母亲,他可以加倍疼她,再让木氏挂着他妻子的名头,婳婳生母的身份,不知以后她会做出什么来。 危险还是要提前解决,他不能再让婳婳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有个木氏这样的母亲,还不如没有! 木齐从怀里掏出早就写好的两封纸张,撕掉和离书,直接把休妻书甩到木夫人脸上,看都没再看木氏一眼,骑马离开,赶去永安侯府。 木夫人在木齐身后哭喊着,“你无情,你冷酷,你……你言而无信!木齐,你回来,回来啊。” 她来闹一场,就是仗着木齐不会真抛弃自己,可是木齐连休妻书都准备好了,证明他早已经忘记昔日对她的承诺。 “一切,一切都是慕婳害的,倘若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我还是木齐的妻子……”眼光刺眼,神机营衙门的金字招牌更是刺痛她的心。 她撕心裂肺般喊着:“我要报仇,报仇!” 是慕婳打碎了她诰命的梦想,先是毁了木瑾,随后又让已经是重臣的木齐休了她,一切都是慕婳的错! 她挣扎着爬起来,咬碎银牙,记起三小姐提过的药方……就算木齐把她休了,她还是慕婳的生母,在律法上,母虐女一般只是惩戒,而子女忤逆母亲,那会被判重刑的。 ******* “四小姐,四小姐安。” “四小姐,吉祥,您老吉祥!” “四小姐。” 扑通扑通,侯府门口的奴才跪了一地,颤抖身体对跳下马来的慕婳毕恭毕敬的磕头,“奴才给您请安了。” 砰砰砰,他们恨不得把脑袋磕破,来证明他们有多……敬畏四小姐。 不提四小姐曾经闯进侯府,见阻止她的人就打,就是四小姐打败五百勇士的事实,他们怎么恭敬都不过分。 慕婳向眼睛亮晶晶的五小姐说道:“看见没?任你有千百算计,都不如拳头有分量,他们不是敬畏我的计谋,是被我揍怕了,拳拳到肉,足以让他们记忆犹新。” 看门的奴才尴尬的笑着,的确如此,身上的疼是实实在在的,何况永安侯不值得他们拼命,连永安侯父子都怕四小姐的拳头,他们也不算丢人。 慕婳给她推开一扇窗户,不再是枯井般过一天算两个半天,外面很危险,但是也很精彩,五小姐觉得自己即便做不了四姐姐,能走出门去,鲜活肆意过上两年,这辈子也再没有遗憾了。 “三小姐在不在府上?” “在,三小姐刚刚回来。” “去同侯爷说一声,我曾经立过誓言,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关门 慕婳话语不带一丝烟火气,云淡风轻,她只说了一句最寻常的‘事实’! 五小姐在她背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好奇般看着侯府下人的反应,慕婳淡淡说道:“我不为难你们,这事你们做不了决定,不是让你们去找永安侯问主意?门额上挂得是永安侯府,侯爷总不会连府上的事都做不了主。” “可是……可是奴才该怎么同侯爷回话?如今夫人静养歇息,府上的庶务交给三小姐。” 他们做奴才到底得罪谁了? 最近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先前还要应对上门来的债主,还要承受永安侯的责骂,更要侍奉讨好三小姐,亏着三小姐以二少爷的名头吓住了债主,可这样一捅就破的谎言能撑多久? 债主并不知道二少爷慕云同侯府关系恶劣,一旦他们知道详情,上门讨债时气势更凶。 “你们只需同永安侯说,我要进侯府,永安侯就会明白了!” “……” 奴才互看一眼,示意对方去通禀永安侯,挤眉弄眼也没人移动脚步,慕婳又说:“还不去?!”下一句话是不是想挨揍么? 他们打了个激灵,互相牵制着深一脚,浅一脚一起去向侯爷报信,法不责众,一起去板子许是能挨得轻一点。 赶明儿就算不脱离永安侯府,也绝对不做守门的门房了。 以前这可是最有油水的活儿,现在侯府给再多的银子也没性命重要。 “四姐姐……” “放心,侯爷不敢得罪我,毕竟我是外人,三小姐却是他女儿,父亲做得再不好,以三小姐的孝顺又岂会不顺从侯爷的心意?岂能让侯爷为难?” 高挑的尾音充斥浓浓的嘲讽,慕婳这句话足以让三小姐憋屈吐血,五小姐再次增长了见识,原来……话还能这么说? 永安侯听到门房奴才的回禀后,急得在书房团团转,一会儿想着慕婳竟然敢威胁他?一会儿想到慕婳轻轻松松就让程大学士没脸,直达天听,掀起朝野上下的巨浪,他一个平庸刚刚恢复爵位的侯爷,在慕婳眼里还真不算得什么。 更让永安侯担心得是慕婳手中掌握着证据,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自己祖上到底得罪了朝廷上的哪家重臣。 今日他耍威风不按慕婳的要求做,明日会不会又有抄家夺爵的旨意? 永安侯府风雨飘摇,挨不过任何的风吹草动。 三小姐在永安侯面前信誓旦旦表示,一定会重新笼络住慕云和木齐两人,永安侯对此将信将疑,当然他是盼着三小姐能做到,然而最近三小姐很少赢过慕婳,不,从来就没有赢过! “去把三小姐叫来。” 永安侯觉得三小姐是自己的女儿,一向听话乖巧,聪明懂得退让隐忍,比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性情暴烈,深不可测的慕婳好对付。 三小姐听说前面的事后,捏着从舅母手中得到的书卷,狠狠的说道:“她哪来得脸面?有她没我?我才是侯府的小姐,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二哥多疼她几日,等……我去见父亲,要亲口告诉父亲,慕婳没什么可怕的。” 顾不上往日优雅的仪态,三小姐快步走到前院的书房,刚刚迈进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团团转圈的永安侯向自己女儿要求,“媛姐儿,你……你别同慕婳一样令我为难,你是我嫡亲的姑娘,当替为父分忧,不如……” 永安侯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你现在就去寺庙给你母亲上一柱平安香,多布施一些银子,最近咱们家有点霉运缠身。”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出侯府?”三小姐心亮了半截,“你怕慕婳……” “胡说!” 永安侯色厉内荏喝止道:“本侯是为你母亲好,你连为父的话都不肯听?” 三小姐气得身体直颤,恨不得拂袖而去。 “媛姐儿。”永安侯放缓几分语气,苦笑道:“你心里恨我,怨我,我是知道的,慕婳嚣张跋扈,我真真恨不得打她一顿给你出气,可惜……可惜我们都打不过慕婳,连程大人和沐世子都输在慕婳手上,咱们也只能忍下来。” “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不是怕慕婳,而是不想同她斗狠罢了。” 明明就是怕慕婳! 三小姐受不了永安侯睁眼说瞎话,这样瞎话根本安抚不了她,只会让三小姐觉得自己不如慕婳。 “听话,媛姐儿,当为父求你。” 永安侯差点落下泪来,猛然抬高声音,“来人,送三小姐去寺庙礼佛,为夫人,为侯府祈求佛祖保佑。” “……是。” 毕竟他还是一家之主永安侯,理由又是光明正大,容不得三小姐拒绝。 一群奴才侍卫冲进来,不安道:“三小姐,请……请……” 啪啪啪,三小姐重重扇了上前的侍卫几个耳光,厉声道:“谁准你们碰我?!拿开你们的脏手,我自己会走。” 她隐隐觉得这绝不是最后一次被永安侯扔出侯府,这份突然而来的预感令三小姐恐惧,今日她还能以上香的名义出侯府,只为给慕婳滕地方,明日……后日,她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侯府?只能在寺庙里清修了? 三小姐甚至不知自己是怎么登上马车的,神色恍惚间出了侯府,见到慕婳笔直潇洒的身影,一派从容。 “慕婳,慕婳。” 当三小姐看到五小姐后,心一瞬间沉入谷底。 “是三姐姐马车。”五小姐的嘴巴瞪得老大,“她竟然……竟然真得出府了?” 慕婳浅浅一笑,无视隐约感到的恶意目光,“既然她走了,我们也可以进侯府,其实留三小姐在侯府,更能让同宋公子成亲的人选定下来。可惜我一向说过的话都是要做到的,否则我的心里会不痛快。” “四姐姐是不折腾她,心里不痛快吧。” 五小姐糯糯接了一句,慕婳明明很是幸灾乐祸的,不过跟着慕婳,她越来越有信心了。 慕婳灿烂一笑,“没错。”坦荡的承认了。 马车中,三小姐眼见慕婳走进侯府,“关门。”她竟然还吩咐了一句,侯府的大门缓缓合上,把正经的嫡女关在了门外! 她记得当日送慕婳去宛城,自己也曾经说过关门的,随后任由慕婳如何装门哭诉,侯府大门都没有再为慕婳开启。 第二百四十三章 自强 一饮一啄,报应不爽。 当日三小姐就是存了侮辱慕婳的心思,让慕婳感到痛苦。 今日报应来了,她比当初的慕婳还要不甘心,还要难受,毕竟她才是永安侯的亲生女儿! 一众侍奉三小姐的丫鬟也多是目瞪口呆,小姐竟然被一个外人赶出府去?小丫鬟们以为掌握侯府中馈的小姐是最为厉害的,一向最能讨三小姐欢喜的云浅好似丢了一半的惊魂,完全没有往日的机灵劲。 “……三小姐,三小姐。” 云浅突然发出尖利的声音,很是刺耳,“五小姐会不会把一切都告诉四小姐?看四小姐的架子定是同侯爷商量婚事,万一她为五小姐出头,这桩婚事会不会有变化?” “五妹妹不敢背叛我!”三小姐说给丫鬟听,同样也坚定自己的信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五妹妹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学不来四妹妹张扬跋扈,她只是为取信四妹妹而故意为之。我有医书在手,精心研读,不怕找不到救二哥的医术。” 她方才就发现制作一些药物的药方,慕婳再强,以一敌百,倘若中了春药等迷药,慕婳又能使出多少的力气? 还不是只能在男人身下爱婉转承欢! 今日之辱,她一定要十倍还给慕婳。 云浅脑中拂过慕婳矫矫不群的身影,心有余悸的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婚事的事……” “不会,慕婳总不会把这桩事张扬开去,她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倘若她那么做了,反而我更高兴,这样的事本就是说不清楚的,放在谁身上都会隐瞒下来,悄无声息的处置。四妹妹今非昔比,成了上等的瓷器,而宋家父子就是烂泥,被烂泥沾上,瓷器也不够精美了。” “小姐,奴婢担心侯爷会不会放过五小姐。”云浅低声说道:“万一侯爷改变主意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还是三小姐说过的话,怎么三小姐就没有想过五小姐为了自己而出卖三小姐? “没有五妹妹,还有六妹妹,不过是换个庶女罢了。” 三小姐淡淡的说道:“横竖父亲有好几个庶女,年岁都差不多。总能找个妹妹应付宋家父子,我知晓你担心什么,怕我被四妹妹算计了去。” “小姐这般聪慧,哪能被四小姐算计,奴婢只是怕……怕四小姐行事乖张,影响小姐的名声。” 云浅惴惴不安,强笑道:“今日还您还收到表少爷送来的礼物,还有柳二公子的书信,您才是最最精美的瓷器,被腌臜的事情沾上,不,只是污了您的耳朵,奴婢都觉得心疼。” “先不提,我不会坐以待毙,就是父亲,他对我期望甚深,盼我高嫁,保全侯府一世的富贵,倘若把我嫁给宋公子,其余的妹妹们哪个能高嫁?” 三小姐弹了弹手指,“父亲没有那么愚蠢,母亲只是养病,而不是故去,退一万步说,就算父亲真答应了,母亲也不会容忍父亲犯糊涂!” 云浅放下一大半的心,她费尽心思讨好三小姐,可不是想跟着三小姐嫁给宋公子的,她们这样的陪嫁丫鬟多是将来姑爷的通房,运气足够好,许是还能混个姨娘当当。 “三小姐有侯爷和夫人依靠,自然不怕四小姐,她什么都没有,只能靠她自己。” “……” 这话听起来没问题,但是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对味,三小姐感觉自己被看轻了,她只能依靠父母,而慕婳……依靠自己才能把命运牢牢掌握在手中,父母虽是疼她,她始终是要看父母脸色,已经习惯自己做主一段日子的三小姐,突然觉得似慕婳这样也很好。 起码不会被父亲扔出来! 自强,自立,三小姐握紧拳头,只要她给侯府带来更大的好处,父亲就不可能再驱逐她,她也有资格同慕婳当面说话了。 柳二郎这条线绝不不能断,倘若她做了魏王世子妃,慕婳也得在她面前低头! ***** “你……你说什么?” 永安侯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没有注意方才端在他手上的热茶全撒在自己大腿上,“嗷呜,烫,烫。” 他抖了抖黏在大腿皮肤上的衣服,又着急又是恼怒,抬脚把赶过来帮忙的小厮踹了个跟头,“没用的奴才!你想烫死本侯吗?” 慕婳慢悠悠品茶,好似欣赏永安侯不成功的表演。 五小姐急促不安起身,唯唯诺诺呆愣在一旁,从有记忆起,她见侯爷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永安侯夫人绝不会让庶女轻易往侯爷身边凑。 不是今日跟着四姐姐来侯爷的书房,怕是父亲都不记得她长得什么样。 慕婳轻轻一笑,茶杯盖落在茶杯上,陶瓷相碰,清脆的声音让永安侯重新看过来,自觉收敛方才一番闹腾。 “侯爷,既是宋家有婚书,两家商量婚事,总要当面说一说才好。” 慕婳向滚到书房门口的小厮道:“去把宋家父子请过来。” “侯爷……”小厮恨不得滚进土地里去,眼巴巴求助永安侯。 “这桩婚事同你没有关系,你一个女孩子不该过问这事。”永安侯语重心长的说道:“被外人知道了,你脸上也没有光彩,那对父子……不大上得体面,不是为当初的承诺,本侯都不想见他们。” 他看了一眼五小姐,端起父亲的架势,狠狠的教训道:“既然你母亲已经做出安排,你不在家里好好准备嫁妆,跑去闹你四姐姐作甚?三从四德,你都忘记不成?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你还想着违逆你母亲?” “……不是,我不是……” 五小姐立刻向慕婳求助,慕婳却撇开目光,五小姐搅着帕子,局促不安但是还是勇敢开口了:“是三姐姐让我去见四姐姐的,三姐姐说,这桩婚事该是四姐姐,不是我……我就去问问四姐姐,看看她是不是知道此事。” 慕婳勾起嘴角,“倘若没见到五妹妹,我竟是不知自己又定亲了,连未婚夫和将来的公公都住在侯府上,侯爷不让我见见吗?” 慕婳拍了桌子,哗啦啦,桌子散架,“还不去把宋少爷请过来!让也见一见他。” 小厮不敢再看侯爷,连滚带爬去请宋少爷。 第二百四十四章拿别人的女儿抵债 永安侯张口想把小厮喊回来,然而见到散架的桌子,折断的木头泛着白茬,他的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个人坐在一旁生闷气。 五小姐急促少了许多,父亲也没那么可怕,慕婳偶尔向她俏皮般眨眼,她明白只有自救者,天亦助之,倘若她方才似往日一般不敢多说,慕婳许是就不会帮她了。 慕婳可以帮她一次两次,她一辈子还有那么长时间,不能总指望慕婳,慕婳也没那么多功夫管她,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她还是以前木头一样的五小姐。 永安侯的确在生气,气慕婳,当然更气招惹是非的三小姐。 五姐儿是个怎样的脾气秉性,他还能不知道? 不是媛姐儿故意泄露消息给五姐儿,永安侯不信五姐儿能知道宋家的详情,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五姐儿搬来一尊大佛,他都惹不起的慕婳。 这桩婚事肯定有变故了。 多事! 也不看看她自己的本事就想同慕婳掰手腕子?! 在暴力的慕婳跟前,永安侯连暗地里骂慕婳一句都要思量半晌,更多是暗暗咒骂不懂事且故作精明的三小姐。 “来了,来了。” 宋少爷人还没到,声音先传入书房,“爹,快点走,四小姐要见我们。” 他觉得自己运气真好,刚刚打听清楚四小姐慕婳的身份,便听小厮说,四小姐回府,正在书房等着他,备受宠爱的三小姐是没有指望了,攀附上四小姐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迈进门,宋家父子一眼就见到慕婳,真是个绝色的女孩子,除了皮肤黑了点,五官相貌精美极了。 两人不由得自主同时流出口水来,这样的美人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慕婳看清楚宋少爷的相貌,严格说还是不错的,只是他身上的好色气质让他显得很卑劣猥琐,他甚至连隐藏猥琐都做不到,苍白的面容,虚浮的双腿,明显是纵欲过度,不知节制。 “婚书拿来了吗?”慕婳微微勾起嘴角,眼前的父子就是垃圾,没有任何的长处,任何女孩子摊上他们,都不会幸福! 这对父子就是永安侯夫人给慕婳选得夫婿和归宿? 慕婳突然有点庆幸慢慢没有看到今日的一切,否则那样一个敏感倔强的小姑娘会多伤心……她能想到,只要永安侯夫人在慢慢面前哭诉一通,再多给慢慢一点关怀和承认,慢慢极有可能就为侯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想到此处,她的心头猛然刺痛,这比她知道沐国公夫人的真正面目,见到嘉敏县主还要痛苦。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慢慢很可怜,但是她一点都不可恨,可恨的人是永安侯夫人,是三小姐。 慕婳眼眸中的痛楚被低垂下来的眼睑盖住,没有人看到她的指尖白得可怕。 宋父擦了一下口水,向怀里掏了掏,宋公子故作矜贵,穿着蝴蝶穿花的锦缎袍子,学着读书人的做派,前脚翘起,扇子合起攥在手中,“小可见过小姐。” 他掩饰不住眼中流露出的挑逗轻浮。 五小姐低下头去,堂堂世袭侯府,竟然容忍这样的无赖痞子上门,竟然同这样的人缔结了婚约,太丢人了,列祖列宗若是在天有灵,怕是都会降下一道雷电劈死永安侯夫妇这等不肖子孙。 婚书是他们父子的依仗,宋父一直贴身保管,哪怕同丫鬟胡闹时,都没有放松对婚书的注意力。 “你就是有婚书的侯爷准女婿?”慕婳淡淡的说道:“侯爷,他倒真是一表人才啊。” 永安侯亦觉得羞愧,哼哼啊啊应付着,宋公子却以为自己这番表现取悦了慕婳,笑容越发……轻浮猥琐。 “以后他登台为岳父永安侯献艺,完全不需要再去戏班子学几出折子戏。” “四小姐过奖了,我没什么爱好,就是爱看戏。” 宋公子完全没看出永安侯又羞愤又难看的黑脸,得意洋洋的说道:“以前我也唱过玉堂春,不如我给小姐来一段?” “够了!” 永安侯脸庞如同砂锅底一般黑,这样的女婿令他恶心,宋公子一脸的迷惑不解,永安侯暗骂一声蠢货! 以后绝对不准许他再登门。 “侯爷怕是没心情听戏。”慕婳扯起嘴角,“听说你们用祖上留下的人脉,帮助侯爷从关外返回京城,进而让侯爷恢复爵位?” 永安侯嘴唇动了动,慕婳轻轻看过去,他只能耷拉下脑袋。 宋父咧着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笑道:“我们可不是携恩图报的人,当初是你父母主动同我缔结婚书的。” “是永安侯夫人主动的?” 慕婳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我就说嘛,侯府若是肯多出银子报答恩人,远比同侯府结亲的好处实在。毕竟有银子,害怕娶不到媳妇?” 宋父点点头,说道:“当日我说过只要白银一万两,他们却觉得不如联姻,说了一通的好处,他当初还不是侯爷……” “爹。”宋公子扯了一下父亲的衣服,低声道:“你胡说什么?一万两银子哪有慕小姐重要?做了侯府的女婿不比银子更实在?” “当时谁知道他能不能洗清冤枉?能不能恢复爵位?”宋父嘟囔着,“现在看……侯府女婿未必就比一万两银子好,他们主动提出联姻,我觉得是他们舍不得银子,只能拿女儿抵债。” 永安侯脸庞通红,不敢去看慕婳。 慕婳笑容渐渐淡去,“也是拿一个从小就伺候你们一家的义女就能抵偿一万两银子,永安侯夫人这算盘打得很响啊。” “不,当时我……我……” 永安侯下意识想撇清关系,着急道:“当日我还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嫡亲女儿,回京后,木氏才承认把你和媛姐儿偷偷调换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慕婳不清不淡的反问一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你还算是父亲?!” 已经停在书房门口的人影顿乐敦,通红的眼底满是挫败,坚毅的下巴紧紧的绷着,嘴唇几乎成了一道直线。 慕婳若有所思看了门口一眼,从宋父手中拿过婚书,仔细看了一遍。 第二百四十五章 父亲的恳求 永安侯屏住呼吸,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悄无声息向门口靠近,同时他在脑中努力回想婚书上的内容,到底有没有写明人选就是慕婳? 这份婚书也是他的耻辱,签下名字时,他甚至都没有细看婚书上的内容,等到这对父子找上门,永安侯更觉得丢人,把他们交给永安侯夫人后,就做了缩头乌龟,盼着夫人早早把这对父子送走,千万别被任何人知道他曾经耻辱般同一对无赖签过婚书。 可惜一切都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小姐给破坏了! 永安侯没有办法再装糊涂无辜,看着慕婳的脸色,悄悄移动脚步,万一慕婳发怒,他也能尽快逃离。 慕婳仔细看了看婚书,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到门口的永安侯,好奇的问道:“侯爷是要出门?” 永安侯手足无措,分辨不出慕婳是不是生气了,干涩的说道:“我,我是有点事,想出门一趟。” 借此机会偷溜,也未必不可! “哪有事比侯爷女儿嫁人更要紧?”慕婳眸子笑意点点,“到底令夫人还给我留了一条活路,不,该说她给侯府留了一条活路,这张婚书并没有写我的名字,只说侯爷的女儿,隐约强调嫡女的文字说得很模糊,侯府若是不认,他们也没有办法。不过呢……若是侯爷是真正守信的人,就当嫁嫡女。” 当时永安侯夫人对回复爵位没有完全的把握,所以婚书的女儿人选很是隐晦。 “倘若侯爷没有恢复爵位,想来您如今还把我当做亲生女儿,我还在关外为你们做牛做马,洗衣煮饭,伺候老少,而三小姐依然是珍宝阁的大小姐,享受金樽玉贵一般的日子,被木齐和木夫人宠在手心……” 慕婳清晰听到门口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永安侯他们是听不到的,亦不知已经有陌生人闯进侯府,心疼了么?慢慢的心更疼! 你有病不是原谅你的原因! “如今木齐做了神机营指挥使,掌握陛下最最精锐的亲卫,听说又是皇上最最信任的臣子,三小姐还是他的女儿,富贵荣华垂手可得,同嘉敏县主一争高下也不是做不到。” 慕婳把婚书还给宋家父子,宋父暗暗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可是紧盯着慕婳的动作,就怕慕婳趁此机会毁了婚书。 完好的婚书重新收入怀中,宋父才有心思同儿子一样,听慕婳讲述换女儿的经过始末,听慕婳的亲生父亲到底是多大的官! 乖乖,皇帝的亲卫首领? 时常面见皇上? 宋公子口水有溢出嘴角,木齐好似比侯爷更尊贵,更有权势,听慕婳说侯府会嫁嫡女?哈哈,娶天仙一般的三小姐比娶慕婳……许是更好。 这样他就有两位岳父了,木齐官职高,永安侯有爵位,以后他完全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听说永安侯夫人病了?她是后悔了吧,后悔一会京就戳穿了真相,她再多等两个月的话,换女的真相怕是永远都是个秘密了。” 慕婳歪了歪脑袋,摇头道:“对有些糊涂的父亲来说是个秘密,而对有些人来说,这不是秘密。” 永安侯脸庞一阵红,一阵白,慕婳一巴掌拍碎他努力忽视的一切,再没有比被亲生女儿嫌弃更伤面子了。 “木齐……曾经就是本侯养得一条狗!曾经本侯让他趴着,他不敢跪着,还做过本侯的马,他……他今日做了指挥使,依然洗不起一身的奴才味儿!” 永安侯絮絮叨叨说着曾经木齐到底有多卑微,是个人都可以任意作践他。 慕婳垂下眼睑,那样的环境才造成木齐人格分裂。 “他临走还坑了本侯一把,让本侯欠下了大笔银子,他若是敢出现在本侯面前,本侯会让他明白,他主子永远都是他主子……” 永安侯的喉咙好似被人一把攥住,书房的门被从外推开,木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绯红官袍,外罩一身软甲,显得英伟不凡,器宇轩昂。 在他身后,站着数十位腰佩长剑的神机营护卫。 扑面而来的赫赫官威,令没有见过木齐的宋家父子都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大官,不可招惹的大官,他们父子互相搀扶才勉强站立,被木齐目光扫过,他们顿时觉得陷入冰窟之中,血脉好似凝结。 神机营将士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刺痛永安侯的双眸,被这群人簇拥的木齐拥有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权势。 他除了头顶上的爵位外,还有什么? 曾经养得狗如今成了他最为羡慕,高不可攀的重臣,永安侯心头五味杂陈,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木指挥使大驾光临,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本侯也好亲自去府门外迎接……” 木齐直接越过永安侯,在永安侯想要再攀扯木齐时,站在书房门口的护卫抽出长剑,直接抵在永安侯的喉咙上,“别动!” 永安侯身体僵硬,满是怒气,却不敢再动弹。 这群人眼中除了木齐外,堂堂世袭侯爷就如同寻常百姓,神机营就是这般傲气! 他们展露出身,不比永安侯差。 木齐走到慕婳面前,眼眸深邃,呼吸略显紧张,眼前沉稳的女孩子就是他的女儿,他不是第一次见慕婳,“婳婳……” “为父错了!”木齐半跪下来,扬头望着慕婳,“不该自以为是为你好,放任他们把你送去宛城。” 慕婳轻声问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木齐摇头道:“错了就是错了,不是理由。我考虑不周是错,低估永安侯夫妇的无耻是错,高估我自己的清醒时日也是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是想,不,该让你明白,我很在意你,疼你,你总有一个至亲是真心疼你。” 一颗一颗的泪水滚落,直接砸在慕婳紧绷的手背上。 总有一个亲人是疼她的! “我不求你原谅我,或是忘记以前的事。”木齐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盖在女儿手上,在慕婳挣扎前,他死死握住,低声道:“你很强,已不需要我这个父亲把你护在羽翼之下,我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好不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金子般的心灵 她可以拒绝沐国公,无法完全回绝木齐。 不是因为木齐会说话,让她大受感动,而是……她现在是慕婳,木齐才是她的父亲。 既然接受慕婳的一切,麻烦也好,非议也罢,连父母一起接受了,也是对原先慕婳人生的尊重。 砰砰砰,乱跳的心让她明白,她就是慕婳,享受木齐的疼爱是天经地义的。 “我是女孩子。” 慕婳声音哽咽,好似放弃挣扎一般任由木齐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含泪的眸子浮现一抹羞怯,“再是坚强,有些事还需要父亲出面……” 木齐好似得到了最好的礼物,一直阴云密布的脸庞闪出一缕暖意。 慕婳佯装跋扈骄纵,“比如说永安侯他们算计我。” 被剑尖抵住喉咙的永安侯明显感到剑尖往前了半寸,冰凉冷冽的触感随时都有可能让他血溅当场,他一肚子委屈,谁欺负谁啊? 慕婳已经欺负他没边了。 木齐会不会趁此机会为过去受到的侮辱报仇? 只要手刃他的人不是木齐,以木齐如今的地位和权势,足够让人顶罪。 “三小姐让五妹妹找上我,意图毁掉我的名声。”慕婳努力回忆着女孩子向父母撒娇时的模样,可惜上辈子她就没有这方面的阅历,虽然有着女孩子的本能,然而学得……“你做什么皱眉?” 木齐板着脸庞,此时笑出来,女儿一定会恼的。 五小姐忍不住为木齐解围,同样她也忍笑很辛苦,“四姐姐不适合做撒娇状啊,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 慕婳沉默半晌,道:“很可笑?” 木齐摇头否定,慕婳转而看向五小姐,此时木齐就算她说太阳是从西升东落,他也不会反对。 五小姐明显感到木齐的警告,低声道:“就是有点别扭,同往日四姐姐说话行事不符。”她能干潇洒的四姐姐绝不是撒娇的女孩子。 “婳婳,你喜欢就好。”木齐虽然苦恼女儿撒娇的样子比较‘恐怖’,皱眉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盼着女儿撒娇,如此他也能补偿女儿,宠爱女儿。 太过坚强独立的女儿固然让他骄傲,亦少了些什么。 “其中涉及三小姐,她才是幕后真凶。” 果然她不适合那样的姿态,慕婳清冷的眸子水润,轻声问道:“她是你养大的。” 木齐身体一颤,缓缓站起身,手掌自然而然搭在慕婳的肩膀上,嘴角微扬,“你是我亲生骨血,她怎么同你比?” 他倒是没有提起自己是真不知道换女的事,一直以为三小姐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无论是哪个人格都对三小姐宠溺不已,他甚至还满怀感激对妻子说,感谢她给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那是他说的! 也是他最想抹去的一段记忆,甚至比曾经受过的屈辱和磋磨,更让他后悔痛苦。 “三小姐若是老实一点,我不会对她做什么。”木齐说给慕婳听,想让女儿真正的接受他,最起码要坦诚,婳婳容不得任何的欺骗和隐瞒。 慕婳明知道木齐说得对,但还是不满意,她就是如此恩怨分明的女孩子!冷笑一声,还没等继续嘲讽木齐,却听他深沉含笑的声音,“前提是她不曾害你!” “嗯?”慕婳挑起眉梢。 “她有心害你,就算她是公主,我照样容她不得!” 木齐直接点出公主两个子,显然知道七公主曾经找过慕婳的麻烦。 木齐是太自信了?公主是帝王的女儿,便是皇上更看重木齐,也不会让臣子算计自己的女儿。 历史上英明至极的君王也对自己的公主多加维护,这不仅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更是皇帝的尊严,今日臣子敢对公主不敬,明日是不是就敢欺君? 只要公主不是造反弑君,太过作死,一般而言,公主总有特殊优待的。 毕竟她们有全天下最尊贵的父亲! 慕婳隐约把握到什么,仔细琢磨却又感到一无所知。 只把木齐这番话当做……不那般可信,或是故意给她营造一个强横霸道的父亲形象。 何况她一个臣子的女儿没事同公主争锋? 这不是闲得无聊吗? 倘若没人挑拨,慕婳不觉得会同七公主再起矛盾,七公主若是被人一挑拨就中计的,那绝对不是在皇宫长大的。 公主可以平庸无为,但心眼儿绝对不少。 “你方才说婚书上隐晦提到是嫡女?” “嗯。” “你不是永安侯的女儿,是我木齐的女儿!”木齐面色有几分难看,连他都没敢过问未来女婿的事,三小姐竟然敢算计慕婳的婚事? 永安侯夫人算计了慕婳一次,这一次他绝对要履行为父的权利,任何追求婳婳的男孩子都要经过他的认可! 比如已经赖在慕云府上的柳三郎和陈四郎! 这两人绝对是木齐重点关照对象,哪怕柳三郎是皇上最疼惜的子侄,事关婳婳,他也要同皇上争一争。 宋少爷冷静片刻,突然向木齐跪地磕头,“恳请木大人为小人做主,小人只是按照婚书来侯府求娶,其余什么都不知道啊,爹,快把婚书给木大人,快呀。”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他们父子好色猥琐,见风使舵的无赖往往比刚正的人活得更好。 “都是做爹的,爹您还不明白?”宋少爷脑子好似突然开窍了,思路顺达,拽着傻了吧唧的父亲,“木大人不会管三小姐了,只疼亲生的,三小姐……那群贱人女表子竟然敢糊弄我,故意说那些话,让我听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惟妙惟肖学着丫鬟们背人议论的话语,三小姐才是木齐最疼爱的女儿,四小姐只是徒有亲生女儿之名罢了。 四小姐以前就不认木齐夫妻,不似三小姐即便是真正的侯府千金,依然把木齐夫妻当做父母看待,对他们孝顺有加。 如今木齐成了指挥使,肯定养在身边的女儿更有感情,而且患难见人心,三小姐一颗金子般的心灵是木指挥使更为珍惜的。 慕婳笑盈盈看着脸庞漆黑的木齐,“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小姐的夫婿 宋少爷还能表现出不同女孩子的声音,闭上眼睛听的话,宛若好几个女孩子在议论。 “我早就说过他有做戏子的天赋。” 慕婳感叹了一句,以后即便他揭不开锅,也不会饿死了,“祖师爷赏饭吃,可惜了。” 木齐浓密的眉头微微一顿,冷漠说道:“世事难料,谁无法保证以后的事。” 话锋一转,木齐看着永安侯,“我却可以保证婚书成真,恭喜永安侯召得好女婿,侯爷信守承以嫡女下嫁,着实令人佩服。等三小姐慕媛出阁时,本官自当奉上一份大礼。” “不。” 永安侯顾不上喉咙处的剑尖,高声说道:“不是嫡女,不是媛姐儿,我本就没想过把媛姐儿嫁给他,我的女儿,除了媛姐儿以外,随便他挑。” 木齐看了宋少爷一眼,低沉的说道:“你想娶谁?” 宋家父子打了个哆嗦,宋父连忙说道:“您看我儿子娶谁?” 宋少爷狠狠瞪了父亲一眼,没有眼色的,这不是明摆着吗?他们已经被三小姐那个臭女人给害了一次,亏着慕婳突然出现,紧接着木齐也到了,一旦他拿着婚书找上慕婳,还不得被木指挥使撕碎了? “我娶三小姐,只愿意求娶三小姐慕媛,毕竟婚书上……隐隐提过,是嫡女的。” “侯爷,他有婚书,此事我亦可以找到证人。当初侯爷为了回京,说是以嫡女相配。”木齐唇边噙着满意,“当日尊夫人说过是嫁给慕婳的,是不是?” 永安侯还想出声威胁宋家父子,神机营的侍卫却不会再忽视他了,持剑手一抖,在永安侯脖子上轻轻划出一道血丝,鲜血沿着切金段玉的剑锋缓缓滚动,刺痛永安侯的双眼,他身躯僵硬,瞠目结舌。 作伪证?! 木齐竟然敢让人作伪证,是啊,他是神机营指挥使,连他永安侯的性命都不算什么。 自然有很多人按木齐的意思行事,不作伪证,怕是还攀不上木齐呢。 宋少爷连连点头,“是,当初说好得是嫡女。” 他聪明没有提起慕婳的名字,只说是嫡女,三小姐……臭女表子,他一定要狠狠折磨她一顿不可,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知道什么是以夫为天! 不是他机灵,运气好,他没准就被臭女表子害死了。 木指挥使根本就是一尊杀神。 还有四小姐慕婳,别看柔柔弱弱的,但后背挺直,周身一股飒爽气息,他是好色的人,但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他招惹不得。 慕婳就是他不能招惹的女孩子。 宋父同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是嫡女,是嫡女,当初我一时糊涂,没在婚书上写清楚,不过永安侯夫人说了就是嫡女的,当初还有媒人在,比如东街茶铺的王干娘,她时常做一些保媒拉纤的事,在我们县里很出名。” 听着就像是拉皮条的,慕婳微微撇嘴,这样的人只要几两银子,自然想让她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倘若木齐显示身份的话,啧啧,她那番说辞绝对能取信任何人。 木齐向门口的另外侍卫颔首,“你亲自去一趟关外,找到此人,带她进京。谁敢阻拦你,杀无赦!” 啪,木齐从腰间扯下令牌,直接扔到侍卫手上,“直接给山海关总兵出事令牌,他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慕婳眸子亮亮的,不是虎符,好在木齐的理智还在。 “山海关总兵杨耀是你叔叔,同我一个头磕到地上,是我生死之交,以后你见面只管喊他三叔叔,他会给你不少的好东西,往后皮子东珠,人参鹿茸,你都可以管他要。” “……那还有二叔?还是大伯?” 慕婳好奇的问道。 木齐眸子一暗,轻声道:“我排行老二。” 却没有再多提大伯的身份,不过能掌握十万精锐的山海关总兵是拜靶子兄弟,他们信服的大哥肯定出身不凡。 前世她还是少将军时就听过杨耀之名,他一人镇压住关外的鞑子等诸多部族,令他们不敢轻易扣关,可惜她在西北,杨耀在山海关,距离很远,他们一直不曾见过面。 当日她下决心死战时,杨耀擅自出兵助了少将军一臂之力,狠狠镇压住其余部族,让少将军面临的压力少了一线。 虽然她战死了,但这份恩情或是名将之间的默契,她还是记住了。 尤其是杨耀擅自出兵一事,被御史们弹劾,惹太后娘娘申饬,罚俸禄五年。 “三叔还有银子吗?要不我送点银子过去?” “……皇上上个月就赏了他两万两银子,准许他缉拿盗匪和打击走私。” 木齐赞赏之色一闪而逝,轻笑道:“他现在富得流油,前两天还来信给了我一张金票。” 给他的零花钱?! 没见过比他还能显摆的人了! 慕婳嘴角微僵,太后罚了他五年俸禄肯定没有两万两,皇上又默许他自行发财,这般看皇上不错啊,迂回手段用得很溜。 “沐世子能在血战中活下来,他说,一辈子不领俸禄,他也高兴。” 杨耀也是第一个上书为少将军请功的总兵,战功卓著的杨耀亲笔写道,论勇气和气魄,论兵法和功绩,他不如少将军! 慕婳垂下眼睑,有机会话,她可以同杨耀论兵法。 木齐道:“我以前见过沐世子,许是经历死战,他变得有点……说不出上哪不对,你三叔回京述职时,怕是要失望了。” “不过我相信他会把你当做宝贝!你不知道他有七个儿子,就没生出一个女孩,他想着女儿都想疯了。” “他们杨家祖上三代没有女孩儿降生。” 慕婳嘴角抽了抽,听说过,她听说过,还暗地里笑话过杨耀为了求个女儿,做了不少的荒诞事。 杨家祖上三代生出上百个男孩子,可是如今杨耀兄弟全都战死,在杨耀身边也只有三子而已,其中一个尚未成年,另外一个是他的侄子。 木齐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慕婳笑道:“三叔何时入京?” “太后娘娘寿宴,他亦会来京城贺寿。”木齐转而看向永安侯,“慕婳是我女儿,没错吧。” 永安侯不甘心的点头。 “三小姐慕媛是你嫡女,这也没错。”木齐冷漠般说道:“慕媛和宋家的婚事,今日就定下来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不见血的刀 定下来吧?! 永安侯眼前一黑,几乎一头栽倒,木齐说得轻松,他怎可能把嫡女嫁给一个无赖好色之徒? 三小姐的婚事对永安侯无比重要。 “不,木齐,不能这么做,媛姐儿也是你养大的,就算她做错了什么,她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的丫头,你怎忍心毁了她。” 永安侯手轻轻捏住点在脖子上的宝剑,向木齐苦苦哀求,“你想报复,尽管冲我来,媛姐儿是无辜的。” “报复?你承担起我的报复?!” “……”永安侯脖子缩了一下,喉咙干涩,“我是对不住你,可你夫人……她没有伺候过我,是,我曾经有过让她侍寝的念头,但是我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慕婳像看傻瓜一样看永安侯。 就连宋家父子都有几分异样,父子两人对视一眼,这样的蠢货怎么成为世袭侯爷的? 哪个男人愿意被人提起这样的事? 何况木齐已经是堂堂指挥使,一品大员,更是要脸面和尊严的。 永安侯这是求情呢?还是怕木指挥使火气不够大? 永安侯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没有碰过她……木瑾绝对我不是我的儿子!” 宋少爷直接捂住了自己耳朵,我没听到,没有听到!他们不会被木指挥使灭口吧。 “我们在商量三小姐的婚事,同木瑾有何关系?他不是已经被关进监牢,等候皇上勾决了?” 慕婳向木齐道:“我不希望他被皇上直接勾决,死罪不足以抵偿他欠下的罪孽,你向皇上求求请,让他……做奴才好了,就做永安侯府的奴才。” 木齐僵硬般点点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做到。” 哪怕木瑾带给他的是巨大的屈辱,婳婳不想木瑾消失,他就会留下木瑾。 其实木瑾是谁的儿子根本不重要,横竖他不会再把木瑾当做自己的儿子,以前想过给他一笔银子,或是资助他继续读书,可木瑾处处针对慕婳,他再也容忍不下木瑾。 永安侯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这些事就是木齐心中的刺,不说明白了,永安侯怕无法为三小姐求情,“木指挥使,木大人,算我求你,恳求你放过媛姐儿。” 说着说着,永安侯直接跪下了,眼泪滚滚落下,跪在昔日的奴才面前,他倍感耻辱,犹如他给木齐做了上马的人凳,脸面被木齐狠狠踩在脚下。 他心里不是不恨多事的慕媛,为侯府的将来,他只能选择忍下来,听夫人偶尔透出的口风,慕媛最差都是英国公世子夫人。 “慕媛是你的嫡女,她就应当为侯府尽一份心力,当初你给宋家的婚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她是因你嫁人,你求我放过她?” 木齐眸子闪过冰冷,“我连她养父都不算,只是个伺候她长大,提供她奢华生活的奴才,永安侯求错人了。” “啊,啊,啊。” 木夫人尖锐的喊声从门外传来。 慕婳愣了片刻,“她怎么进来的?” 木齐脸色越发阴沉,门口的侍卫惭愧般不敢抬头。 “你竟然把三小姐嫁去宋家?你疯了?木齐,你真是疯了!” 木夫人拍掉身上的土,她远比侯府的许多人更了解永安侯府的布置,大门走不通,侧门角门,甚至后门都走不通,她还可以钻狗洞。 就因为永安侯府里面热闹,她听围在侯府外的百姓说,慕小姐今日又大闹侯府,说是侯府的三小姐未婚夫上门了。 她顾不上刚刚被木齐教训,钻狗洞摸进侯府,悄无声息靠近书房。 宋家那样的人家哪里配得上三小姐? 明明是该慕婳嫁过去的,她不能容忍一手养大的三小姐被慕婳算计,就算她有一点心疼慕婳,可比起侯府对她的大恩来说,一点点舍不得也无足轻重了。 何况慕婳的命就是夫人救下的,这条命还给夫人正适合。 木夫人头向下一低,闭着眼睛就向书房冲过去,发疯一般的妇人,令神机营的侍卫不敢用力阻挡,其实他们也不好阻挡,得到指挥使的暗示,放行! 他们象征阻拦一下,木夫人便冲进门去。 她长牙舞爪对慕婳咆哮,“你个不孝女,忘恩负义的东西,把自己的婚事推给三小姐,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呢?对你的恩人恩将仇报,你是看三小姐聪明能干,羡慕她嫉妒她,才会……” 啪,木齐上前一步,一巴掌直接捏住面前咆哮女人的脖子,稍稍一用力,木夫人呼吸不顺畅,双腿似脱离地面,她握住木齐的手臂,同木齐暴怒的眸子对视,咿咿呀呀再也说不出话。 “我让他们放你进来,不是又给你一次机会伤害侮辱我的女儿。” “呜呜。” 她感到呼吸停滞,一个念头涌上,木齐真会杀了自己。 木齐一把毫不客气把她甩到一旁,她身体凌空飞出,重重撞到墙上,随后摔到地上,胸口发闷,喉咙腥咸,一口血喷出,每一声咳嗽,都会吐出更多的鲜血。 “在衙门门口我就把休妻书甩给她了。”木齐盯着慕婳,“你以后只有我这个父亲,没有娘亲。” 慕婳宛若没有听到木齐的话,扫过咳血不停的女人,似悲伤似平静,“做人做到她这般糊涂的人也不多,永安侯夫人当年是不是对我下毒了?” “爹,我要真正的答案!” 以前慕婳觉得这件事不重要,寻找当年的人很难,何必费那样的功夫? 横竖真实答案与否,她都没有指望亲生母亲能够醒悟过来,何况伤害已经造成,她和生母之间的裂痕永远难以弥补。 听她口口声声,慕婳得报答永安侯夫人的大恩,她再也忍耐不了。 木齐木讷般点头,方才女儿叫自己什么? 爹,是爹吗? 此时他根本不知答应慕婳什么,心头一个小人猛然跳来跳去,无以伦比的满足。 慕婳从椅子上起身,“我劝永安侯爷最好还是答应这门婚事,因为你是否答应,嗯,外面总少议论,三小姐的未婚夫就是宋公子。” “你说什么?外人怎么会知道的?” “那是因为我受重视嘛,是京城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有很多人看着,而且我委托柳三郎,还有二哥帮忙把这桩婚事宣传了一下。” 慕婳笑容灿烂,“我想现在京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啦。” 第二百四十九章 话说当年事 外面人都知道了?! 永安侯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怒视慕婳,“你是故意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答案。 慕婳扬眉得意浅笑,仿佛在对永安侯说,你才发现啊,也太蠢了! 她完全不介意再重重补上一刀,“虽然对你用缓兵计有些抬举你了,但是我一贯谨慎,又是涉及到婚姻大事,自然要更慎重。” “否则你当我有很多功夫同你废话?” 永安侯面上又愤怒又是羞愧,愣是没有想过慕婳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恼羞成怒令他热血上头,媛姐儿的婚事是他所有的期望,夺走荣华富贵,如同杀了他一般。 “你……你,我同你拼了!” 永安侯直接冲上去,拳头狠狠砸向慕婳,还没等慕婳伸手,在一旁的木齐抬手便接下永安侯的拳头,单手手掌抵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状似悠闲轻松,眸中隐含莫名的寒意:“在我面前,你敢动她一根汗毛?” “疼,手疼。”永安侯立刻萎靡,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木齐掰断了,呲牙咧嘴再不负方才的义愤填膺,“放手,快放手。” 慕婳轻轻巧巧站在木齐身边,巧笑嫣然:“侯爷不是还有五小姐,六小姐吗?长幼有序,三小姐的婚事先确定下来,她下面妹妹的婚事还要侯爷多操心呢。” 五小姐稍稍挺起脊梁,强装镇定,这是慕婳给她的机会。 三小姐嫁给宋公子这样的人家,永安侯定然会把期望用在剩下的女儿身上,她起码不会被随意配人,总要嫁个合适的人家,再把庶女随意嫁人,永安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昔日的姻亲故旧都会同他绝交。 “她们的生母大多故去了,有是夫人一手养大,认在夫人名下,将来嫁人也能被婆家高看一眼,更有可能帮着娘家。” 慕婳就是要恶心死永安侯夫人! 让她眼看着亲生女儿嫁得不如意,庶女一个个却是婚姻顺畅。 前世今生,慕婳都没有似恨永安侯夫人一样如此恨过一个人,哪怕是前世骗了她一辈子的沐国公夫人,她都没有永安侯夫人可恨。 永安侯夫人不仅没有对慕婳有一点点的怜悯,还让慕婳身边的亲人恨着慕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这样的女人……慕婳平复胸口的恨意,笑盈盈说道:“侯爷帮我给三小姐带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最好安分的嫁去宋家,倘若她再折腾,哼,怕是宋家这保底的人家都容不得她了!” 慕婳迈步走出侯府,木齐看了永安侯一眼,随后紧紧追了上去,丝毫没有看挣扎着想要拍起来的木夫人,如今不该再叫木夫人,或是木氏了,她同木齐再无任何干系,恢复娘家的姓氏——田氏。 “你的警告对慕媛没有用!” 木齐紧跑慢赶,抢在慕婳骑马离去前,抓住马缰绳,抬头望着坐在马背上的慕婳,“她绝对不会甘心嫁过去,会更加痛恨你。” 慕婳说道:“我知道啊。” “……我修缮了一处府邸。”木齐期盼说道:“你若是喜欢永安侯府,我亦可以……” “永安侯是你什么人?” 慕婳同木齐目光对视,木齐是在侯府长大的奴才,备受永安侯的欺凌侮辱,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关系似的。 木齐面色阴郁,紧了紧拳头,苦笑道:“你很聪明,我瞒不过你,我娘是灶房上的帮佣,一日被老永安侯给……她刚刚嫁人的丈夫气不过,闹上侯府,被永安侯府的奴才打吐血,没熬过半个月就去了。” “我娘悲愤交加,安葬丈夫后就疯了。可是她有了身子,生下我之后,自缢身亡。” 木齐声音很沉重,透着无奈和痛处,这伤疤很疼,除了给皇上和三弟外,连给他治病的神医都不知道,他有那样的病,除了从小受尽委屈欺凌外,亦有可能他还在娘胎时就落下的病根。 “那你到底是不是永安侯的……慕家骨血?” 慕婳握住木齐颤抖的拳头,拇指轻轻抚摸过他的虎口,“慕家祖上可……可不怎么样。”她并不想身体里流淌着慕家的血,尤其是在她狠狠贬低了祖宗之后。 “不知道!” 木齐摇摇头,“我娘死前什么话都没有留下,永安侯不介意养个奴才,让人把我抱进府,成为了小厮,伺候如今永安侯的小厮,许是他们也知道难为情,封住大部分人的口,只说我是老侯爷觉得可怜,才收做奴才养大的。” 他亦不想认永安侯,可婳婳若是期望的话,他不介意把侯府的一切夺过来! “我觉得姓木挺好的。” 慕婳掰开他的拳头,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写了木字,“他爵位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有背了满身的欠债,你若是回去,只会让他们苟延残喘,令所有人都不敢上门追债,不敢议论三小姐,以后他们肯定会借着你的势力胡作非为,虽然夺走爵位,他们伤心难过,可是他们能用亲戚关系得到更大的好处,何况被这群人缠上,很烦人亦很令人恶心!” “这同我初衷不符啊。” 慕婳瞪圆了眼睛,凶巴巴说道:“你看什么,我就是睚眦必报,恨不得他们倒霉的女孩子。” “婳婳,跟我姓木好不好?” “……” 慕婳想要答应,可心头残留的执念令她无法点头,“现在还不成,以后我会想通的。” 慢慢宁死都不肯舍慕姓,她没有办法代替慢慢答应下来! “对我好一点,许是我会尽快答应你。” 慕婳哈哈一笑,“我先走了。” 她策马扬鞭,潇洒而去。木齐勾起嘴角,整个人都好似沐浴在阳光中,令人觉得暖暖的。 “指挥使,令爱的骑术很好啊。” “木大人能生出慕小姐这样的女儿,您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阿谀奉承太直接,木齐听着高兴,心情更是好,翻身上马,爵位很重要?是的,可他未必就不能赚来一个世袭爵位。 永安侯,婳婳看不上,他也就不稀罕了。 第二百五十章 缘定三生 慕婳正处在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颇引人侧目,连即将到来的举国盛世太后寿宴都没有压下慕婳的风头。 纵然没有柳三郎和慕云帮忙,她再次去永安侯府侯后,三小姐的婚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当今圣上在早朝上谈起家事,同朝臣们说起女儿的重要,虽然没有称赞慕婳一个字,但是朝臣心知肚明,皇上非常重视亦或是欣赏慕婳。 莫非皇上想让慕婳入宫? 随后朝臣们更是大跌眼镜,从不上朝的沐国公和新贵神机营指挥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打出手。 沐国公身手肯定不如木指挥使,可架不住沐国公人缘好,应该说看新贵木指挥使不顺眼的朝臣很多,有他们拉偏架暗中帮忙,为认女儿拼尽全力的沐国公爆发出来的战斗意志是惊人的。 他们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皇上撑着龙椅,笑盈盈看着撕打成一团的两人,闲庭信步般同身边的无庸公公说话,“多久没见到这般的热闹了?” 无庸公公:“……” “你猜,他们为何打架?就是同沐国公打架,也该是杨耀。”皇上说道此处时,温润的眸子深沉上几分,“按他也该入京了,你去兵部看看,山海关总兵到哪了?” 蛮夷最恨的两个人,一是杀伐果敢的沐少将军,二是国朝守门天狼杨耀。 皇上担心杨耀被人在路上伏击,更怕杨耀那性子闯祸惹事。 “陛下没听沐国公说吗?木大人既然不疼慕小姐,不如让他做慕小姐的父亲……他会很疼慕小姐的。” 无庸公公不敢勾起皇上的心事,佯装轻松回道:“这场架是为慕小姐,您没看永安侯脸都绿了。” 站在队列后面的永安侯手足无措,两位他高攀不上的人争着抢着认慕婳为义女,而他却听从媛姐儿和夫人的话,把慕婳驱逐出侯府,简直……简直就是糊涂透顶。 皇上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漫不经心说道:“永安侯。” “啊,皇上。” 永安侯快走出列,跪倒道:“臣在。” 沐国公和木齐几乎同时停手,根本不用旁人拉架,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高坐在龙椅上皇上,陛下要做什么? 沐国公有今日当庭争女儿的信心,来源于……他把自己绘制改良的海船图偷偷献给了皇上,皇上虽没有明说帮他抢女儿,但沐国公觉得拿了他的好处,皇上起码能做到两不相帮,毕竟同皇上的宠臣争慕婳,他身上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同样木齐目光灼灼望着皇上,昨日他也进宫了,说自己不要永安侯爵位,还陪着皇上小酌几杯,说起他女儿慕婳时,皇上兴致仿佛也很好,还教他如何宠爱女儿来着……莫非今日他要改变主意? 不行! 哪怕皇上是他效忠的对象也不行。 婳婳只有一个爹,只能是他! 沐国公有嘉敏县主,同他抢什么。 皇上声音隐含好奇,眸子已满关切亲和,然而熟悉皇上的木齐却能感到一抹怒气,皇上发怒时,都是温柔的,不似他阴沉得旁人都能看出来自己心情不好。 “朕听说,你未来的女婿拿着婚书上门了?”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不知爱卿把哪位千金许配给他?说是姓宋,好似对你颇有恩情,虽然朕一向不赞同因恩情就结下婚事,不过爱卿的家事,朕不好干涉,成亲为缔结两姓之好,双方满意才是一桩良缘,不负当日宋家对你的援手之恩。” 首辅低垂的眼睑突然抬了抬,随后又古井无波般垂下来, 永安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昨日闹开后,他用尽所有的人脉和法子尽量让消息暂缓散播,三小姐回府后听说经过,生生被气昏过去,侯府如今乱做一团,永安侯夫人亦是瘫软在炕上,陷入昏迷。 后来还是五小姐帮衬着,侯府才勉强平稳下来。 只是一夜而已,怎么就传到皇上耳中去了? 而且皇上还当庭问他,这不是在满朝大臣面前亲口承认三小姐的婚事? 皇上为何要对慕婳这般好? 木齐的面子也太大了。 还是说,永安侯眼睛滴流乱转,皇上正值壮年,虽然不是过分热衷美色,但也没拒绝采选女子入宫,慕婳出落得精致,怕是入了皇上的眼儿,让皇上上了心。 永安侯心头隐隐不平,他的女儿慕媛比慕婳还要漂亮明艳,皇上怎么就没有看上慕媛? “永安侯,皇上等你回话呢。” 无庸公公出声提醒发楞的永安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到底是哪位闺秀即将成亲?咱家也能登门讨一杯喜酒喝。” 不轻不重的话令永安侯打了个哆嗦,嘴唇更是颤抖着,倘若说出是三小姐,这桩婚事直达上听,再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永安侯是不甘心的,然而在皇上面前,他不敢不说,木齐再一旁虎视眈眈,一旦他说是别的女儿,慕婳没准真敢直接闯到金銮殿,指责他欺君! 到时候他失去得可不仅仅是未来的荣华富贵,许是满门上下都得再次踏上流放的路,再也没有机会回京城。 永安侯想到自己夫人一番费尽心思的谋划,再好的计谋,在皇上面前,又算什么? 当初还不如让慕媛直接勾引皇上! “回……回皇上,同宋家定亲是臣的三女。” “咦。” 朝臣中间传出惊讶和诡异的抽气声,虽然他们都隐隐听到一些风声,但他们都不大相信永安侯会把最出色的三小姐嫁给没有任何名声的宋公子。 这个宋公子听说还是从关外来的,异常穷酸。 “三女?”皇上抚摸手中如意,好奇的问道:“不知闺名是?” “……小女闺名……慕媛。”永安侯破罐破摔,闭上了眼睛装死。 皇上扯出一抹笑容,佯装随意般将把玩的玉如意递给无庸公公,“把这尊如意赏赐慕媛的夫婿,权当朕的贺礼了。” 贺礼不是该给三小姐,为何给不配三小姐的夫婿? 如意?如意? 皇上这是让他如意啊。 “您看用不用刻上他们的姓名?”无庸公公毕恭毕敬的请示,谄媚笑道:“如意上刻姓名,缘定三生。” “准奏。” 皇上欣慰般点点头,看向首辅道:“闲谈已过,继续议论政务。”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三从四德 皇上利落切换成贤君模式,好似方才突然关心臣女婚事,顺便看大臣打架的热闹,不是他一般。 “皇上……” 沐国公心里很苦,他是不是太相信皇上了?海船图都贡献出去了,皇上白拿了他好处,怎能不给个说法?虽然皇上为慕婳帮忙,沐国公挺开心的。 活该,三小姐! 让你陷害慕婳?嫁个宋公子那样的丈夫,这辈子都完了。 “沐爱卿。”皇上笑容和熙,“你和木齐都是朕的大臣,朕不好偏向你们任何一人。” 听到此话,沐国公感到自己的东西白给了,皇上果然‘翻脸无情’啊。 木齐心头也不大满意,这是什么话?自己能同只靠少将军的沐国公一个地位? 就算沐国公能帮着皇上造海船舰队,他同皇上的情分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皇上扫了一眼木齐,扯起嘴角:“他是慕婳的亲生父亲,沐爱卿对慕婳的疼爱心思,朕是明白的,朕以为两位爱卿当朝打架,慕婳未必会觉得荣幸,被尊重。你们不妨好好想一想,慕婳最在意什么。” “其实朕以为,慕婳多个人疼爱是件好事。倘若分得清清楚楚,两位爱卿有你没我,不是让小姑娘为难嘛。” 皇上浅浅一笑,“至于小姑娘心头谁最重要?谁对她好,自然谁最重要了,娇宠女儿这点,朕已经同木齐你说了很多,沐国公也是有女儿的,你们不可能不明白。” 言下之意,看他们哪个更宠慕婳? 首辅大人这一次古井无波的脸庞露出震惊之色,呆愣片刻后,在心头默默画上慕婳的名字! 如今风头正劲的慕婳对皇上来说亦是个特别的女孩子。 除了对柳三郎外,他从不曾见皇上对哪个女孩子如此细心,别看皇上对朝臣温柔宽和,但是越是温柔的男人,越是无情! 柳三郎的事足以证明,一旦触怒皇上的逆鳞,连太后娘娘都得不去好。 皇上大张旗鼓为太后娘娘操办寿宴,未必没有送太后娘娘容养的心思,万一太后娘娘不肯就此养老,只怕皇上不会再有以前的耐心了。 现在皇上没有动太后娘娘在前朝的势力,并非皇上不敢动,而是不愿意对朝政造成太大的震荡,也是给太后娘娘一系的官员一个机会,毕竟这批官员中有不少都是很有才华的,皇上爱惜他们才华,不会因为是太后娘娘的人就不敢用。 然而他们太不识趣,辜负皇上的善意,皇上也不会再纵容他们。 皇上提拔木齐,就是让所有人明白,他并非无人可用,皇上的袖口中还有不少的人才,他们足以取代不服管教,挑拨皇上和太后母子之情的大臣。 首辅暗暗思索,是不是该同慈宁宫那边疏远一些? 都说他是太后娘娘的人,本质上他只是个臣子,并非太后娘娘的铁杆。 皇上孱弱平庸,他不介意做个权臣,可如今皇上……他看不透了,单论权术,皇上不比历代的明君差,做权臣只是死路一条,他还是做个顺臣,求一份善终吧。 ****** “噗嗤,噗嗤。” 慕婳连声咳嗽。 一向以小姐为主的胖丫此时完全没有往日的机灵,呆呆的出神,喃喃不可置信的嘟囔:“三小姐的婚事这就定下来了?竟然嫁给连五小姐,不,侯府的奴才都看不起宋公子?” 胖丫狠狠掐了自己胖乎乎的脸颊一下,很疼,不是做梦,“老天爷是长眼睛的,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这同老天爷没有关系,关键是皇上赏给宋公子的如意……”慕婳平复激动的气息,“太致命了,简直就是给了宋少爷一份护身符。” 慕婳曾动过心思,是不是派个人暗中保护一下宋公子,起码让这人熬到成功娶到三小姐,三小姐过得不好,她太开心了! 嗯,她就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还没等她派人过去,皇上直接赐了如意,还什么缘定三生,就算宋公子意外死了,也人敢娶三小姐,这等同于皇上赐婚啊,他们都已经定了三生三世了,未来三辈子三小姐都是宋少爷的人。 “皇上……这招太狠了。” 谢莹喃喃的说道,杨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对三小姐再狠一点,我都认为皇上是盛名的,倘若不是她存了害婳婳的心思,老老实实解决宋公子,也不至于落到火坑里去。我就不信永安侯抹下脸,解决不了这桩婚事。” “他们还不是既想要脸面,又不想多给宋家银子,竟然随便拿五小姐抵债,三小姐还恶毒般毁婳婳的名声,她是活该,连皇上都看不过去了。” 杨柳是退过婚的,一方不乐意,完全可以补偿另外一方,她家为退婚,动用了许多的银子,永安侯即便没有赫赫权柄,但他毕竟是世袭侯爷,比杨柳家更强,就算他们难缠,永安侯为女儿毁掉这门婚事,不信守承诺,被人诟病几句。 永安侯夫妻认为银子和脸面比五小姐重要,结果只能把最有指望高嫁的三小姐嫁给无赖色鬼。 这就是报应! 慕婳眸子微微眯起,仿佛在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询问,为什么呢? 皇上给她的印象,不是‘调皮’‘任性’的人,一心都扑在治国上,有心横扫八荒,开创古往今来第一盛世帝国的帝王会关注这些小事? 慕婳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了解一番当今皇帝陛下,他已经同她听说的,了解到的帝王有所偏差。 ****** “不,不,不。” 三小姐好似疯了一般直接冲上去,手拿如意的宋公子利落向旁边闪身,避开三小姐的手,护着如意,高声道:“你是要做什么?打碎御赐之物,你赔得起吗?不,是你想连累永安侯府和我们宋家被满门抄斩?” 戏台上经常传唱,皇上赐下的东西代表着皇上,多大的官员都得对御赐之物毕恭毕敬。 三小姐再抓还是没有抓到宋公子,挥手就向宋公子脸上扫去,“滚,无赖,你给我滚,休想我嫁给……” 啪,她没有打到宋公子,反而被宋公子一巴掌打趴下了,“疯妇,我是你相公,是你的天,你竟还想打我?三从四德没学过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三小姐最后一招 宋公子好色猥琐,性情也说不上好,但绝不是蠢人,相反他有生活在底层百姓的察言观色,以及得势后仗势欺人的小人行径! 他很明白手中这柄如意的价值,更清楚三小姐想要毁掉如意。 有如意在手,他又怎会对三小姐客气? 在关外蛮荒的地方,家中的男人就是天,妻子就是奴仆一般的存在,在有些地方,妻子都可以共享或是买卖的。 就算是在关内,帝国繁华之地,有不少男人也有虐待妻子的人。 相反越是在富贵人家,正妻越是得到尊重,这也是许多女孩子宁可去富贵人家做妾,也不愿意做贫寒人家正妻的原因,绝非是单纯因为富贵荣华。 “你……你竟然敢打我?” 三小姐捂着红肿的脸庞,面目狰狞,“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打死!” 从小到大,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似癞蛤蟆一般的人渣不仅缠上了她,还敢动手?三小姐气疯了,暴怒的叫嚷道:“打死他!” 宋公子眸子闪过一抹狠辣,高高举起手中的如意,“永安侯,你想满门被抄斩吗?再不让你女儿住手,我就抱着皇上赏赐的如意去撞宫门,当面向陛下说你女儿意图杀夫,不听皇上的旨意。” 永安侯被一波一波弄得头昏脑涨,着实不明白一桩简简单单就能应付过去的婚事,最后怎么成了皇上赐婚?! 未来女婿还有一柄皇上赏赐的如意。 永安侯既没有沐国公‘贿赂’皇上的本钱,又没有木齐同皇上的情分,他万万不敢得罪皇上,上前抓住三小姐的胳膊,眸子闪过一抹的厌恶之色。 三小姐宛若疯子一般,头发散乱,脸庞还带着巴掌印,固然令男人心疼,亦折损她天仙一般的容貌,再漂亮的女孩子,不知打扮,行止癫狂也会从天仙变成村姑。 “你闹够了没?!” 冰冷的话语,令受了刺激的三小姐冷静了少许,罕见的永安侯对她极是冷漠,“不亲,我……” 从回到永安侯府,三小姐一直享受着超出一切的优待,周围的人都说她受苦了,本是凤凰却被当做麻雀养大,父母尽力的补偿她,两个哥哥虽是才学平庸,却也费尽心思逗她开心。 堂堂永安侯对她宠溺非常,笑脸相对。 一切一切都证明她的确是受苦了,她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孩子。 三小姐一直生活平顺,备受宠爱,猛然间父亲厌恶她,甚至不去教训欺辱她的猥琐男人,反而怒斥她,“我不要嫁给他,而且他打了我,你不该为我做主吗?” “嫁不嫁人容不得你说得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尽管听命就是。” 永安侯想到要把三小姐嫁给那么一个男人,同样恶心得不行,“等太后娘娘寿宴之后,我就让你们成亲,尽快……尽快随你夫婿回关外去。” 眼不见为净,永安侯恨不得明日就把三小姐嫁出去! “你是我爹嘛?你怎么能不管我,这般对我?”三小姐倍受打击,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摇头道:“不,你不是我爹,我……我要去找宠爱我,保护我的父亲。” 永安侯脸庞黑若黑国底,抓住三小姐的胳膊,“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你父亲?谁是你父亲?不,你想找谁?木齐……木指挥使吗?” 昔日随便他欺负的奴才爬到他头上,他在外已经很没有面子了,木齐去做指挥使之前,还坑了他一笔银子,让侯府背着一大笔外债,并且当着所有勋贵朝臣的面,说,同永安侯以后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已有不少的朝臣嘲笑永安侯,同样杜绝永安侯攀附上木指挥使。 永安侯不是有志气本事的人,但是他到底还是个男人,被同僚嘲讽,他亦会觉得难堪,木齐突然成了新贵,对他的打击尤其巨大。 三小姐说道:“你不疼我,不知保护我,还不许我去找曾经疼我,爱我的父亲?他绝不会如同你这般对我,而且……而且……” “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都是你们说的,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我已经懂事了,你们不能随意决定我的出身。” “证据是什么?” “仅仅是木夫人的忏悔?” 本是口不择言,胡言乱语的三小姐眼前突然一亮,宛若一道惊雷劈开笼罩在她头顶上的重重阴霾,是啊,倘若她不是永安侯的嫡女,这桩婚事就不该是她的,而是慕婳的。 木齐已经不是侯府的奴才,而是朝廷新贵,神机营指挥使,皇上宠臣,哪一个身份不比内外交困的永安侯府强? 真正进了侯府,接触勋贵朝臣,三小姐才明白,有世袭爵位的人家未必就过得好,有不少落魄的勋贵日子紧巴巴的,还不如珍宝阁的木家。 权势和圣宠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而这两样恰恰是木齐最不缺的东西。 “他带我那般好,那般宠我,他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生父亲?”只需要一瞬间,三小姐已经衡量清楚了,原本她什么都想要,想占据两家的优势,如今她必须得舍弃一边了,“木夫人本就是个糊涂的,她脑子不清楚,是你们,是你们早知道有这桩婚事,才故意……故意让木夫人说换了我和慕婳。” “你们想把这桩婚事推到我身上……我是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我真是傻啊,堂堂侯府,丫鬟婆子那么多,木夫人只是个来看望主子的外放奴婢,她怎么就能在戒备森严的后宅把我和慕婳给调换了?” “所有人都被……都被你们骗了!” 三小姐狠狠甩开已经呆滞的永安侯,提着裙着,向后连连后退,好似躲避蛇蝎猛兽一般,红肿的眸子溢满悲情,“你们不能因为疼爱自己的女儿,就祸害别人家的女儿……让别人骨血分离,让慕婳享受不属于她的一切,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就不怕遭报应?” “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三小姐发泄一通,转身飞速向侯府外跑去。 永安侯仰天长啸,笑出了眼泪,“报应,这就是报应!” 第二百五十三章 互虐才叫爽 三小姐夺门而出,永安侯被气个倒仰,万念俱灰,神色落魄去了书房,只留下一句话:“把这件事知会后宅养病的夫人,以后慕媛的事,本侯不管了!” 他许是还能节省一笔嫁妆银子。 “儿子,咱们怎么办?”宋父靠近宋公子,“我算是瞧明白了,永安侯府外强中干,没什么指望了。而且永安侯连自己女儿都管不住……” “咱有皇上赏赐的如意,怕什么?” 宋公子抚摸着如意上的字迹姓名,得意洋洋一笑:“随她闹去,早早晚晚她得回来乖乖嫁给我,侯府想要拜托咱们父子,想再把咱们悄无声息的送到关外……呵呵,想得不要太美。本少爷就留在永安侯府了,京城繁华惹恼,傻瓜才肯离开。就算侯府外强中干,也比咱家强上几分。” 他们父子对视一笑,横竖侯府再穷也得养着他们,何苦再去费力赚钱? 永安侯夫人刚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看清守在自己床榻旁的人,逐渐清晰的眸子闪过一抹失望,“媛姐儿呢?” 李妈妈掩饰般端起一旁放得汤药,“我先侍奉您吃药,大夫说喝了这一剂药,您的病许是就有起色了。侯府上下离不开您,您可不能再在病倒了……” “媛姐儿呢?”永安侯夫人推开李妈妈搀扶自己起身的手臂,有气无力的撑起大半的身体,“她在哪?我……我把她交给你,让你帮她,你竟然眼看着她闯祸?我怎么同你交代的?她她是不是被你撺掇着去利用五姐儿去对付慕婳?还有木……田氏那个蠢货,被木齐休了,她还有脸哭?” 皇上赏赐落到宋少爷手上后,永安侯夫人被打击得彻底昏了过去,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坏消息,令她身体更加虚弱,病情更重。 如今的状况她再没办法养病,总不能眼看着慕媛作死下去。 李妈妈扑通一声跪下来,满脸的眼泪,“我不敢喊冤枉,三小姐的性子时刻都想着针对四小姐,我劝过她,只需让五小姐安静嫁去宋家,再想办法让他们出京,这事就算完了。可三小姐听不进去,如今四小姐的性子又不是不肯让人的,有勇有谋,还有多个侯府都惹不起的靠山,就算三小姐成功了又能怎样?四小姐那是沐国公都抢着认女儿的,皇上……怕是都对她上了心,外面的勋贵重臣谁又敢再瞧不起她。” 永安侯闭了一下眼睛,心情颇为沉重,别说慕媛不甘心,她甘心吗? 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现在成了永安侯夫人都搬不动的一座高山,“算了,我不怪你,是我高估了媛姐儿的心智,真不该把侯府交给她。你去把她叫回来,我……再生气,我也得帮她把婚事拖上一拖,宁可让她守了望门寡,以后再想办法,也不能把她就这么嫁给一个无赖色坯。” 只要三小姐是干净的,没有被人破了身子,就还有希望。 “三小姐……”李妈妈暗暗咬牙,猛然道:“三小姐跑出侯府,许是去找……去找木指挥使了。” 永安侯夫人苍白虚弱的脸庞多了一丝神采,嘴角微微扬起,冷哼道:“她还不算太蠢,只要把一一切都退给田氏,木齐就算心疼亲生女儿,看在养大她的份上,怕是……” 察觉出李妈妈神色有异,永安侯夫人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媛姐儿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主子,三小姐没有良心,眼见皇上赐婚,她……她说是主子和侯爷害了她,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木指挥使才是她生身之父,她不再相信当初换女的事,反倒认为是您为四小姐着想,为推掉这桩婚事,才炮制出来的换女之事。” 若说主子这辈子对谁掏心掏肺的好? 除了三小姐慕媛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当初侯府濒临绝境,您生下三小姐,粉团一般的人儿,您不忍她跟着您被流放,这才……这才顺势让田氏调换了她们身份。您为不对四小姐有感情,从不肯亲近四小姐,只把她当做丫头使唤,把她留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 “您的一片苦心,全心为她好的苦心,她却是不领情,抛弃亲生父母,攀附木指挥使。” 李妈妈为主子难过伤心,越发为曾经的四小姐不平,“四小姐只求您一句话,她便甘愿为您和侯爷付出一切,三小姐……被田氏养废了,养成爱慕虚荣的白眼狼,心比针鼻还小,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点利益,却不知道格局。她贸贸然跑过去,只会徒增笑料,惹旁人更加看不起她。侯爷说了,以后三小姐的事,他不会管了。” 永安侯夫人面色变了又变,气血在胸口淤积,五脏六腑好似在油锅上滚过一般,剧烈的痛处,愤恨比剥皮抽骨好不到哪去。 在没有比被亲身女儿伤害更让一个母亲痛心了。 关键是她对三小姐真真是一门心思的好,盼着慕媛给她长脸,嫁得比她更好,为此她宁可算计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哪怕下地狱也在所不惜。 “好,好,她真是好样的。” “哈哈……” 永安侯夫人突然拍着炕边,大笑起来,“好得很,我……我也当学侯爷,没她这个女儿。是啊,她现在除了有一桩缘定三生的好姻缘外,还有哪一点值得我骄傲?要名声没有名声,要才华比不上慕婳一半,蠢笨如猪,眼高手低,自作聪明的废物不配做我的女儿!” 李妈妈冷眼瞧着永安侯夫人癫狂模样,这次三小姐真是在作死啊,她将唯一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生母也彻底得罪了。 “闹吧,闹吧,我倒是……”永安侯夫人泪水滚落,“盼着她把慕婳给我闹回来,慕婳……才该是我的女儿!” 在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慕婳的优秀,承认被自己忽视的女孩子有多出众。 李妈妈拿着帕子擦拭永安侯夫人歪斜的嘴角,主子怕是半边身体都不会动了,倘若当初将错就错,留四小姐在身边,该多好啊。 三小姐就没弄明白,这桩婚事决定的人是皇上! “把田氏也放出去,让她们这对蠢货母女,好好折腾。” “是,主子。” ps求月票,这样的母女互虐才叫爽,嗯,婳婳还有风头要出,没空亲手虐渣渣们,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神兵 赛马场外,围满了人,人头攒动,热闹喧嚣。 女孩子打马球不够激烈刺激,但是往往会吸引很多人观看,毕竟是难得一见的事,场地上或是娇俏,或是艳丽,或是明艳的贵胄小姐激烈比拼,可是绝不常见的。 叫好声音此起彼伏,非常喧闹。 为争夺进宫向太后娘娘拜寿的资格,往日秉承着温良恭俭让,端庄柔和的女孩子此时也已杀红了眼,比出了火气,激烈的碰撞,为每一个进球忘情般的欢呼。 “既然很焦急,你怎么不亲自登场?” 柳三郎端着茶杯,漂亮的眸子斜睨一直站在窗边的慕婳,她一身湖水蓝衣裙,清爽而干净,宛若夏日蔓延开的山水画,驱散燥热暑气。 慕婳淡淡的说道:“我不是脚崴了吗?” “喝。” 柳三郎显然是不信的,今日围上来的百姓比往日多很多,大多都是来看宛城女孩子的,最重要得是来看慕婳的。 只要慕婳在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落在她身上。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有些人生来就是耀眼夺目。” “你这话不对。”慕婳背对着柳三郎,轻声道:“没有人生来就是耀眼夺目,没有我,她们团结齐心,供方有序,打得也很好,每个人都很出色,亦很耀眼夺目。” 看到宛城女孩子胜券在握,不会再有意外变化了,慕婳坐回柳三郎对面,习惯般接过柳三郎递过来的茶杯,“倘若我登场,马球比赛就没意思了。” 并非慕婳狂妄,而是实力太强,她嘴上说着喜欢‘虐菜’,只是安慰宛城的女孩子,从训练她们那一天起,慕婳就没有想过同她们一起登场,同她们一起入宫拜见太后娘娘。 让女孩子出风头的机会太少,慕婳不缺名利,亦不愿意争夺‘简单’‘扬名’的机会。 “对付其余对手,她们有你亲自传授的东西,足以获胜。”柳三郎明了慕婳的心思,轻声说道:“不过入宫在后,同京城小姐比试,她们能赢?” 慕婳灿烂一笑,“我相信她们!”不管输赢,她们都曾努力过,奋斗过,亦不会为少女时代留下遗憾。 “嘉敏县主也在其中,不过慕三小姐据说因为婚期将近,退出马球队了。” 柳三郎盯着慕婳的眸子,半晌之,慕婳翻了个白眼,无辜般摊手:“对三小姐的婚事我是很高兴,对嘉敏县主……” 慕婳突然停顿下来,立刻站起身体,几步跑到窗口,向外张望。 柳三郎几乎同时来到慕婳身边,同样向人群中扫视,从怀里掏出一个单筒镜,放在眼前仔细查。 慕婳:“……” “伯父送我的生辰礼物。” 慕婳盯着单筒镜好半晌,缓缓开口:“我是想问,这玩应,他是从何处得来的?番邦进贡……” 下一刻,柳三郎把单筒镜递给慕婳,“西南方向好似不大对劲。” 慕婳按下探究的心思,拿起单筒镜看向西南方向,手指不自主泛白,太清晰了,几乎能见到远处百姓脸上的汗毛,随后她看到的情况,令她脑子似要炸开一般,哐当,手中的单筒镜掉落,慕婳怔怔出神,“怎么可能?” 如果更遥远的,不完整的记忆没有错,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火器?!” 柳三郎眸子深邃,同样不可置信。 “你又知道?”慕婳宛若看神仙先知一般看向柳三郎,那不是简单的火器,而是……没有看错许是连发的。 谁掌握这些,谁就有可能称王称霸! 毕竟弓箭同火器是没有办法比的。 柳三郎皱着眉头,“听说过,却是没有见过。” 他深深看了慕婳一眼,扯起嘴角,“你好似挺明白啊。”就算她前世是少将军,可也不该知道这些东西。 慕婳打了个激灵,“先把人救下再说,不能让他们伤害无辜。” 此处百姓云集,很容易造成慌乱,拥挤踩踏比枪火更危险。 慕婳看得出已经受伤的少年应该是中原人,而后面的追兵……她没有再迟疑,直接从窗户跃下,两层楼的高度不算什么,慕婳落地后,在茶楼门口百姓惊讶的目光下,向西南方向快速跑去,“让一让,江湖救急。” 柳三郎眯起眸子,手指无意识般屈起,扬声道:“你去给木指挥使送信,山海关总兵出事了!” “是,少爷。” 门口的书童忙拍掉手中的点心,顾不上多问,冲忙下楼飞奔去神机营驻地。 柳三郎又看了一眼皇宫方向,随后如同慕婳一般,从窗口跃出,远远瞄着慕婳飞速在人群中穿梭的影子,他亦紧追不舍。 皇上想给太后娘娘一个盛世寿宴,可偏偏总有人想要破坏。 枪火都流落在外,用来追杀山海关总兵,皇上……怕是这回再无法因爱惜人才或是维持稳定朝局而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 奔跑且受伤的少年目光模糊,眼前时暗时明,感到头重脚轻,身体颤抖,小腹的伤口越来越疼,他的手已经捂不住了鲜血……本想混入人群,可后面的追兵竟然敢开枪火,完全不顾及旁人,他……不能再继续往人多的地方跑,一旦引起骚乱,定会死伤无数。 他就算躲过追杀,死了那么多百姓,他也没脸见自己的父亲。 少年咬着舌尖,疼痛让他恢复了几分神智,爆发出所剩不多的体力,他转移方向,往小巷跑去。 慕婳离着少年已经不远,见他转移方向,立刻明白少年不愿意牵连无辜,这是个好孩子!慕婳脚下跑得更快,无论如何也要救下他! 少年从未进过京城,更不熟悉巷子,前面的竖起一道石墙,这条巷子是死胡同,以他如今的体力根本无法翻过石墙,身后的追兵又堵住了退路,他后背靠着石墙,身体慢慢下滑,坐在了地上,苦笑般看着拿着怪异火硝的人。 也没有问你们是什么人,他们不会说。 更没有大义凛然的痛骂,他静静看着敌人靠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如何杀死自己。 他等待死亡的降临,然而在追兵开枪之前,一块砖头飞了过来,砸掉了火器。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扑倒 火器落地,追兵抖了抖被砖头砸痛的手,回头看向砖头飞来的方向。 慕婳也没有二话,直接向四五个男人冲过来。 救人的关键时候,废话就是耽搁功夫,她甚至没有问出最想问的问题,他们的火器是哪来的,只要把人打倒抓到了,不愁敲不开他们的嘴。 看这群人的长相,有点似异族,眼窝远比中原百姓深邃。 只是眨眼之间,慕婳已经同这几个人打到一起。 坐在地上的少年死死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有人来救他自然是好的,刚刚迎生的希望,却是个女孩子? 天啊! 竟然还是个姿容绝俗的美人。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多年养成的习惯和父亲的叮嘱吩咐,让他没有办法眼看着女孩子被人欺负……他更不能牵连姑娘…… 额? 其中一人被一脚踹飞,健壮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溅起厚厚一层尘土,那人哇得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好半晌……还是没有爬起来。 少年右手扶着墙壁,看呆了。 女孩在再一次飞起一脚,又有壮汉应声倒地,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已经让两三个男人再无战斗力。 这是娇柔的女孩子吗? 是父亲口中娇花一般需要呵护,宠溺的女孩子? 京城的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说京城女孩子比山海关那边的柔弱?不似外族番婆一般。 这功夫好到,他在健康时都未必能打得过。 “小心!” 少年高声喊道。 眼见情况不妙,为首的男人扑向落地的枪火,少年想要上前把枪火神兵踢飞,可他体力已经耗尽,一个踉跄,又重新坐回地上,“小姐,当心。” 他很怕漂亮的女孩子死在神兵之下。 慕婳反应比男人要快,同他们战在一起时,慕婳就一直注意被自己砸落的枪火,抬脚踢起地上的石子,一颗精准砸在去捡火硝的男人后心,另一外一颗砸在火硝上。 男人向前仆了一步,但是仍然捡起火硝,转身面对慕婳,嘴角渗出鲜血,“你死定了。” “慕婳。” 柳三郎追到时,正好见到男人拿着火硝对准慕婳,黑漆漆的枪口比着慕婳的脑袋,他的心一瞬间好似停顿了,“快闪开。” 他用尽全部力气,直接飞扑向慕婳,双臂张开一把将木讷不会不敢动弹的女孩子搂进自己怀里,扭转身体,用他自己的后背挡住火枪,漆黑的眸子望着发愣的女孩子,“没事的。” 碰,两人重重落在地上。 慕婳抬头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柳三郎,他昳丽的脸庞一派视死如归,眸子盛满温柔,亦好似有千言万语。 “你……” 她不知怎么开口了,心头砰砰乱跳,前世今生都没有一个男人能……能扑倒她。 是她功夫和警觉心差了? 按说她应该在柳三郎飞扑过来之前就躲闪开的。 他身上的味道……不大好闻,一股汗味,文雅的柳三郎出汗也有味道。 慕婳还会眨眼睛,还会说话,应该是没事了,柳三郎心头一松,以后……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慕婳了,他这辈子竟然会为救人而死? 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可是连父母都不放在心上的冷漠自私的人。 明明他还有许多的志向,还要证明……可他就要死了,却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你活着就好。” “你也没死啊。” 慕婳翻了个白眼,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柳三郎,“下一次再敢扑过来,有你好看的,哼。” “……没死?” 柳三郎头上宛若响了一颗炸雷,还没等他琢磨明白,他的身体已经被人提起来,“柳澈,我不管你是不是魏王的儿子,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离婳婳这么近,纵然你伯父拦着,我也要打折你的腿!” 同木齐那冷硬宛若吃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柳三郎又低头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双腿,动了动嘴唇,“我说我是为救婳儿,你信吗?” 木齐来得真快,柳三郎有点后悔自己派书童去给木齐送信了。 “救人?我女儿需要你来救?!” 木齐好似听到不得了的笑话,哪一次不是慕婳救别人? 养出个出色的女儿,木齐是既骄傲,又担心。 他火气更旺盛了几分,不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吗?别以为皇上疼他,自己就拿柳澈没有办法,别人怕柳三郎,他不怕! 他这边还没养女儿亲近呢,柳三郎已经有计划的拐跑娶走婳婳了,这让他如何能忍? 哪个当父亲气冲冲赶过来,却看到一个臭小子压在女儿的身上,而不动怒? 柳三郎被木齐带到一旁,好在他不是真正的书生,卸掉冲力,稳稳落在地上,柳三郎舔了舔嘴角,丝毫没有被未来岳父威胁的恼怒和羞愤,看向男人手中的火硝,缓缓的松开眉头,问一旁的慕婳,“你把火器弄坏了?” 难怪方才慕婳站在原地,她不是吓得忘了躲闪,而是根本就不需要躲闪! 慕婳可没柳三郎的厚脸皮,被木齐盯着心头有点发毛,哼了一声,向墙边的少年跑去,“我去看看伤者。” “……二叔?” 少年心说总算有人注意到自己了,眼前怒气勃发的中年男人就是二叔,他见过二叔的,也听说二叔说起自己的女儿,那时他父亲一边听,一边流口水,酒宴散去就看着他们唉声叹气,父母的小棉袄啊,娇娇柔柔的花骨朵啊。 他和堂哥甚至被父亲提着耳朵命令以后一定要保护二叔的女儿,让他们发誓一定要生出女儿! 二叔的女儿是见到了,可是同娇柔的花骨朵差距有点大。 到底谁保护谁? 二叔以前一直说妹子是个聪明温柔的女孩子。 眼前横扫五六个壮汉高手的女孩子就是他妹子? “别碰,脏。”少年的捂着伤口且沾满鲜血的手被眼前清丽绝俗的少女握住,下意识他不愿意让血污弄脏她干净的手。 慕婳抬手在他肩膀处按了一下,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横躺在地上,眼见着慕婳利落的撕开自己的衣服,又拿出干净的帕子堵在他小腹的伤口上,利落从容帮他包扎伤口,没有任何的嫌弃,害怕,或是不适血腥的味道。 慕婳并没有注意少年的目光,看到伤口后,她的心头一紧,是枪伤! 第二百五十六章迷雾重重 弹头还在少年的身体里。 慕婳面色冷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突然冒出真正的火枪意味着什么?不,掌握这项火枪技术的人比她更清楚! 只是不知火枪是否可以大批量生产? 上苍让她逆转重生,让她觉醒遗忘的记忆,莫非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是她那段已经模糊的记忆能做什么? 她是会用火枪,能把火枪的保险弄坏,却根本不会制造这玩应,那段记忆中,她也只是一朵军中霸王花罢了,最后还是死在……那是她无比庆幸可以用孟婆汤抹去的记忆。 然而随着雷电重生,她忘记了那一世很多东西,却记得最后那人甚至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命令开火! “婳婳。” 木齐走过来,本来想看看侄子的伤口,可见慕婳突然脸庞惨白,好似经历噩梦似的,蹲下身体,小心翼翼把女儿揽住,“没事,爹在呢。” 受伤的少年想哭,二叔,你是我亲二叔吗? 谁受伤更重要啊。 慕婳轻轻摇头,扯起嘴角,“我怎么可能被吓到?爹,快送他去找大夫,他的伤口还需要仔细处理,嗯,最好找一些开明的,不是死脑筋的大夫。” 这涉及到外科医学,未必所有的大夫都能接受划开少年的小腹取出弹壳。 木齐又怎能不在意杨耀儿子的性命?安慰女儿虽是重要,但侄子的性命同样要紧,“送他去给神医看看,给皇上送个口信。” 他停顿了片刻,低头又仔细看了侄子的伤口,回头看着被缴械下来的枪火,眸子眯了眯,“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有人吃里扒外,打天工坊的主意,另外就是……他们回来了。” 慕婳身体一震,天工坊? 他们? 这些都是什么玩应? 她只是想做个安静的女孩子,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 “二叔,我爹说……”少年抓住木齐的衣袖,气喘吁吁说道:“让我同皇上说,寿宴要小心……皇上要小心。” “你爹现在在何处?”木齐扶住侄子,问道:“用不用我派人去支援他?” 少年摇头道:“我也不知他在哪,只是命令我赶到京城给二叔送信,同我爹分开没多久,便被人追杀,他们一路追着我,几次我都差一点没有逃过去。” “我会派人去找你父亲,寿儿,安心养伤,有二叔和皇上在,不会让你爹有事的。” “……” 少年交代完所有的事,向慕婳感激的一笑,最终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木齐直接抱起少年,脸色僵硬,慕婳冷静的说道:“他应该只是晕过去了,赶紧送他去找大夫吧。” “你不用担心我,那边的马球赛还没结束,我还得赶回去。” “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木齐直接说道:“不得拒绝,婳婳,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知道的,我猜京城还有敌人潜入,你功夫再好,在神兵面前,也得当心。” 慕婳点头道:“我听你的。” 临走之前,木齐警告般瞥了柳三郎一眼,到底侄子和皇上的安危要紧,“离婳婳远着点。” 撂下一句外强中干的话,木齐带着大批的手下离开,顺便带走袭击侄子的人和枪火。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走向发楞的慕婳,想到方才他把慕婳压在身下,同她四目相对,柳三郎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燥热。 倘若他再有勇气一点,木指挥使再来迟一点,是不是就可以…… 慕婳见到柳三郎红彤彤的耳朵,问道:“你发热了?” “……没有。” 一切的美好缠绵全被这句话打破,柳三郎面色僵硬一瞬,对上慕婳清澈的目光,有几分无力,亦有几分必然的感觉。 柳三郎比慕云和所有情敌具有优势的一点是知道慕婳那丰富多彩的经历,那可是少将军啊,虽然少将军战死时也不过刚刚弱冠,比他本身大上两岁,然而少将军怎会儿女情长? 他突然觉得很心塞,前路漆黑一片。 好在他的机会总比旁人大一点。 柳三郎不知慕婳的灵魂被困了十年,否则……他怕是更觉得没有希望了。 “皇上也有提过天工坊?” “偶尔听过一句。” 柳三郎陪着慕婳返回女孩子比赛的马场,他手臂微抬,护着慕婳避开拥挤热闹的人群,好似怕莽撞的百姓挤坏慕婳,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一头黑线,该不该跟指挥使回禀此事? 在他们看来,柳三公子几乎抱住慕小姐。 柳三郎声音很轻,慕婳为听清向他身边凑过去,继续追问:“天工坊是皇上设立的?其中也有火器?还有皇上送你的望远镜?” 完了! 侍卫挡住眸子,前面的小姐已经主动投怀送抱,同柳三郎咬耳朵,他们可以想象指挥使发怒喷火的样子了,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不要禀告了,拖到柳三郎迎娶小姐,他们只需要随份大礼就好了。 柳三郎脸庞微熏,很享受慕婳亲近自己的感觉,慕婳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不满横了柳三郎一眼,“我问你话呢?!” 这般重要关键的时候,柳三郎竟然发呆出神了? “天工坊……”柳三郎轻咳两声,正色道:“我只听伯父提过,说是里面收拢不少的人才,前两年改进耕地的铁犁就是天工坊研制出来的,还有水车等农耕器物。” 他的耳朵依然是红的,慕婳近在咫尺,他还能把话说得流畅自然,已经用尽所有的忍耐力了。 “伯父如此重视京城书院,扶持程大学士,还有一条就是让程大人在士林中吹风,他不希望所有的读书人只读圣贤书。” 慕婳眸子闪烁,可柳三郎随后一句话浇灭慕婳所有的猜测,“皇上同太后娘娘的矛盾其中一条,便是太后认为皇上受了妖人的蛊惑,太后娘娘不认为妖人的学说是对的,五年前曾经驱逐过不少的人出京,当时亦死了不少鼓吹百家争鸣,国富民强的学者。” “皇上为保住天工坊,交出不少的权柄,当日太后娘娘气焰很盛,女主天下的流言就是五年前传开的。” 柳三郎话语多了几分沉重,“许是如少年所言,他们回来了,回来报复太后娘娘和没有坚持下去的皇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小姐又闹事了 柳三郎说得轻松,慕婳却深知当日的腥风血雨,不亚于任何时候。 原来五年前皇上突然病情加重,无法处理朝政的原因是保住‘妖人’? 隐瞒得真好! 前世的她还以为皇上要病死了,才有太后娘娘即将称帝的流言呢,当时同为女子,她觉得世间出阁女皇帝也不错,暗暗欢欣鼓舞了一番,然而真实状况竟然是这样? 慕婳知道皇上坚持的道路是对的,当时皇上的内心一定很痛苦,明明他是正确的,偏偏所有人都说他被妖人迷惑,颠覆千年的传统,可皇上才是为整个天下好,读四书五经可以让人明白忠孝节义等礼仪,但杂书可让人进步。 百家争鸣未必不是好事! 莫怪柳三郎说过,皇上的胸襟很宽广,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局限在皇位上了。 过些年……慕婳看了看耳朵红红的柳三郎,皇上着力培养柳三郎,弄到最后魏王世子权倾朝野,太子都要同魏王世子好说好量,培养出一个足以抗衡皇帝的权臣……这是准备分权民主的节奏? 慕婳摇摇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以前的记忆给不了她这方面帮助。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三步是疯子,一心相信妖人的皇上,在太后娘娘和满朝文武眼中就是个不折不扣毁灭朝廷和天下的疯子! “蛊惑皇上的妖人死了?” 慕婳突然开口,这人才有可能是关键,慕婳其实对沐国公等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更有认同感,因为前世她不记得任何事,又被捆住了十年,等同于生活了将近三十年,除了偶尔冒出一些记忆外,她就是这个时代的人。 所有的亲人,朋友,甚至仇人都在此处。 她同周围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柳三郎眸子深邃,轻声道:“具体的事情,伯父没有同我说过,不过既然他被太后称之为妖人,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听说他年岁已经同太后娘娘相当,据说还同太后娘娘……开始时最支持他得是反倒是太后娘娘。”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脸又红了?” 慕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柳三郎这般难以启齿。 柳三郎扯起坚硬的嘴角,呵呵了两声,就不能指望慕婳像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方才木指挥使说,可能是他回来了,你猜会不会是这个他说得就是……” 慕婳深以为然点点头,“可是三叔让皇上小心,莫非他们恨着皇上?明明屠戮驱逐他们的人是太后娘娘,不肯相信他们学说的人也是太后娘娘。” 若是能杀了太后,皇上肯定还会继续支持妖人! 怎么偏偏妖人更仇视皇上? 慕婳突然又道:“我爹还说有人吃里扒外,泄露天工坊……莫非天工坊已经研制出连发的枪火?” 莫怪皇上最近敢于提拔木齐,敢于推行新政,甚至敢于不给太后娘娘面子,原来底气十足啊。 如此有底气的皇上,在天工坊中是不是还有更致密的,杀伤力很大的武器? 这个妖人可真不简单,能把皇上迷惑得即便他离开,依然从事这方面的研究,皇上的眼界还真是宽广。 慕婳对当今更是好奇了。 “原本我是不打算入宫的,既是宫中寿宴有变。”慕婳看了一眼马场上纵马打球的女孩子,勾起一抹笑容,“我同她们一起入宫。” “你不是要做个安静悠闲的女孩子吗?”柳三郎微笑反问。 回应他得是慕婳的铁肘,正好顶在柳三郎胸骨之下,一时有点岔气,微微弯腰时,因离着慕婳很近,碰到她的耳垂和鬓间的垂发,柳三郎呼吸滞,慢慢伸出手……可就在此时,马场上的女孩子欢呼着向慕婳跑过来。 大汗淋淋的杨柳冲在最前面,声音也更是响亮,“婳婳,我们赢了,赢了!” 没有慕婳,她们根本赢不了,慕婳制定的战术,不仅让她们赢了,还赢得相当漂亮! 女孩子都是爱漂亮的,击球的动作漂亮,防守的动作漂亮简洁,骑马时潇洒漂亮,总之她们是最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漂亮女孩子! 慕婳笑着迎了上去,她不怕付出,也吝啬于给旁人帮助,不奢求同样的回报,只要是她认为对的事,她就会去做! 然而她内心还是希望有人记得,或是感谢她的。 杨柳她们在胜利时还记得同她一起分享喜悦,她们还记得慕婳的付出。 几个女孩子围着慕婳砰砰跳跳,慕婳被她们围在当中,百姓们亦是欢声阵阵,总算见到慕婳慕小姐了,果然如传说的一般是个潇洒磊落的女孩子! 慕婳没有下场打马球,不影响百姓对她的推崇,小小的马球比赛,若是慕婳和闺秀们比拼,不是欺负人嘛。 结果对手连慕小姐教出的人都打不过。 “慕小姐的确是不求名利,不爱出风头的人。” “就是,就是。” 赶到马球比赛现场的三小姐差一点被气得背过去,慕婳还不愿意出风头? 整个京城的闺秀小姐都算上,谁比慕婳能抢风头? 此处人多更好! 她也能早点把消息公布出去! “三小姐。”田氏犹豫般咬着嘴唇,她白皙的脖子上还残留着木齐掐出来的淤青,嘴角亦是淤青一片,木齐那双嗜血摄魂的眸子令她恐惧,哪怕她已经找人写好状纸,状告木齐抛妻弃子……她在衙门门口犹豫好久,迟迟不敢击鼓,“人这般多,我还是一会儿再单独同慕婳说吧。” 三小姐拽住田氏,“这是最好的机会了,你现在不说,单独同慕婳说出真相,慕婳肯定不会把身份还给我的,你知道她一向爱慕富贵,当初就是死活赖在侯府不肯走,现在我爹比侯爷更富贵显赫,她一定百般狡辩,只有让大家都知道,都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都鄙视她,她才有可能从我和你的生活中消失。” “那些不愉快的东西才能完全消失。” “父亲也不会再抛弃你,不管哥哥。” 三小姐宛若喷火的眸子盯着慕婳,好似要把她整个人燃烧殆尽,“只要没有慕婳,我们一家又能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了,一切都是慕婳的错,莫非你还心疼她?你说过,只疼我一个人!” ps继续三更,求月票 第二百五十九章 淬毒的心肠 三小姐在衙门外把田氏拽到此处,可不是让她犹豫不决的。 田氏看着被女孩子簇拥着,笑着的慕婳,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原来……慕婳也会灿烂的笑着,她漂亮精致的眉眼不似田氏记忆中阴沉晦涩,好似谁都对不起她,不理解她似的。 周围人也很喜欢慕婳。 她应该去打扰慕婳? 一旦出现,周围的换了气氛也会消失,同时田氏亦记得木齐的威胁,那个她从未了解过的男人,曾经她以为没有主见,不敢嫌弃她,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的丈夫木齐,她怕是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倘若她再去纠缠慕婳,木齐真会杀了她的。 “三小姐,我看……还是下次再去同慕婳说……” “你忘了木瑾还在监牢中?再不去救哥哥,他会被牢头逼疯的,而且过几日他就要被皇上勾决了,我没听说皇上勾决的人还有活命的。” 三小姐眼里闪过对田氏的轻蔑之色,没用的东西,就不能指望她,可此时若没有她的证词,她如何能让百姓们相信——她才是木齐的女儿? 原本三小姐是为摆脱同色胚的婚事才想到去做木齐的女儿,木齐阴沉狠辣,同往日给三小姐的印象截然不同,木齐绝不是永安侯爷好对付,好糊弄的父亲,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她亦不想同木齐打交道。 可是侯府如今状况太糟糕了,而木齐权势越盛,三小姐眼见着一边是金光闪闪的通天大道,一边是火坑深渊,木齐难以打交道,她也认了。 何况当年互换身份的事,三小姐越想其中的猫腻破绽越多,以田氏的懦弱无能,竟然能换了孩子? 简直就是开玩笑! 只要木齐相信有破绽,三小姐就可以利用这些取信木齐,分享一些木齐对慕婳的宠爱,倘若她得不到的东西,慕婳也别想得到! 木齐最在意是嫡亲血脉,可慕婳真是他的女儿? 只怕也不见得! 谁知道田氏从哪里抱回来的?或是根本就是田氏同别人生下的孽种! 如同木瑾一般。 直到现在田氏也说不出木瑾真正的父亲是谁。 面对田氏这样的女人,木齐只是休妻了事,三小姐都忍不住怀疑,木齐许是真正喜欢田氏,有时木齐阴沉的可怕,有时又显得很光明正大,不愿意牵连无辜的田氏,甚至木齐真正不在意女子是否是处子…… 三小姐不知木齐的母亲遭遇过什么,所以她才会这般想。 当初木齐的母亲被侯爷玷污,若是周围人对她好一点,劝说她想开一点,一切是老侯爷的错,不是她勾引老侯爷,害死丈夫,许是她就不会疯了。 周围人给她莫大的压力,指指点点那么多去侯府帮佣的女人,怎么就她被老侯爷拽上炕?她肯定是个不检点的女人,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生母有了这样的经历,木齐狠是狠一点,但对失贞的女子远比正常男人宽容,不单单因为懦弱人格的原因,他不在意田氏是不是处子,甚至不曾在意木瑾是不是他的儿子。 然而田氏对慕婳的种种伤害,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然就算这样,他宁可背着富贵易妻,抛妻弃子的骂名,也没有想过把田氏不光彩的过去公布于众。 他的这份心思,慕婳听木齐说起身世后,便想明白了,这也是慕婳能接受木齐的原因之一。 木齐不是爱上田氏,而是不想造成另一个悲剧,哪怕他有权利那么做,无论是谁占了田氏的处子之身,田氏都只是个奴才,性命被永安侯夫人死死攥在手中的奴才。 眼见着慕婳即将被女孩子们簇拥着离开,找地方庆祝胜利,她们可以入宫去见太后娘娘了,三小姐银牙差一点咬碎了,因为同宋家的婚事,她被京城闺秀们排除在外,没有人同她交往,仿佛怕被腌臜之物缠上一般,离着她都远远的。 反观慕婳即将入宫,受人拥戴追捧。 “你到底考虑好了没?” 三小姐不耐烦的推搡田氏一把,“再不去说,我自己去同慕婳说清楚,以后你也不必把疼我挂在嘴边上了,木瑾就是你害死的!” 田氏脑子似被雷电劈过一般,没有儿子,没有三小姐,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两个孩子都在身边,她是完整的,幸福的,慕婳……她已经得到很多了,失去木齐也无所谓,何况沐国公不是也要认她做女儿? 三小姐如今只有依靠她了,她怎么也要为三小姐和木瑾闯出一份光明的前程。 “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田氏拽住三小姐的胳膊,“只要你们都好好的,纵是老天爷报应,我也认了,大不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为慕婳当牛做马,偿还今生的一切。” 她都把下辈子交出去了,只求今生,慕婳应该会原谅她的。 三小姐嘴角翘起,“到时候,你就按照我教你的说,务必要说明,你当初的确有换女的心思,但是侯府下人太多,你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好像又被人看到了,然后只能匆忙抱着我回去……千万记得你是被人发现了。” “为什么?”田氏不明白摇摇头,“没发现也没什么……” 三小姐撂了脸色,阴沉般盯着田氏,田氏改口道:“我记下了,被发现,侯府的李妈妈看到了。” “只要计划成功,我又是你和木齐的女儿啦,我和哥哥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三小姐摆出田氏最喜欢的样子,撒娇般蹭着田氏,宛若嫡亲母女,母慈女孝,旁边人间道腻歪在一起的母女,露出一抹笑容。 然而她看向慕婳的眸子宛若淬了毒箭,为何要强调被人发现了? 她如今是看不上永安侯了,但是她不要的永安侯也不是慕婳能捡去的,她会成为木齐和田氏的亲生女儿,可是慕婳……指不定就是永安侯夫人将计就计,经过田氏换女提醒,不知从哪个贫苦人家抱回来的野种! 只要外人都相信了,慕婳也会相信的,她永远别想得到亲人的疼爱和承认。 第二百六十章失策的柳三郎 三小姐看似癫狂,她嘴上说该履行同宋家婚事的人是慕婳,其实她心里明白,就算是她借着木齐摆脱这门婚事,同癞蛤蟆的婚事也不会真正落到慕婳身上。 哪怕慕婳就是永安侯嫡亲女儿! 慕婳是什么人? 几次被慕婳打击的她早已明白慕婳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只是不服气不甘心,凭什么慕婳就要高出她一头,她就要拿这桩婚事恶心恶心慕婳,最重要是她知道慕婳最在意什么,不就是父母亲情吗? 她偏偏让慕婳这辈子都生活在谁是亲生父母的自我怀疑中! 没错,三小姐淬了毒似的目光看着慕婳,扯起嘴角,这就是对你的报复。 三小姐一拽田氏,“上吧。” 田氏看了一眼慕婳,又看了看身边的三小姐,还是三小姐重要,她把心一横,打了腔调,“啊呀。” 刚刚出口,身边突然冲过来几个人,一人利索般一把罩住田氏的脸,大手顺利捂住她的嘴,另外一人用同样的方法制住了三小姐。 周围人愣了一瞬,有人想要上前询问时,从一旁走过来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穿戴整齐,白净的脸庞儒雅温和,看着就是出自极好的人家。 他向惊动的百姓弯腰行礼,“对不住,对不住,这是家母和舍妹,她们……哎,受了点刺激,脑子不大清楚,稍不注意就跑出来发疯闹事。” 少年一脸苦涩,隐隐透着几分无奈,对至亲有事心疼,又是难过,“以前还有好些,最近她们偏偏到人多的地方来闹,说一些胡言乱语,惹人笑话不说,还有许多人找上门去,说她们败坏人家名声。” 三小姐奋力挣扎,死命的摇头,眼睛瞪得很圆,向周围百姓求助,呜呜个不停,不是,我不是他妹子,更不认识他是谁。 田氏已经被吓傻了,首先想到得是木齐的威胁。 这些人是木齐派来的? 少年走到不停挣扎的三小姐面前,抬手心疼般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压低声音耳语:“你最好不要在挣扎,否则……我直接把你卖到最下等的妓院去。” 三小姐身体似被盯主一般,整个人木讷老实了不少。 身后捂着三小姐的人稍松了一口气,少年亦觉得该是吓住了她,再让三小姐挣扎下去,未必能瞒过周围的百姓,“妹子,咱们回家。” 少年见百姓不再阻拦询问,带着人正想离开。 突然,捂着三小姐嘴巴的男人啊了一声,三小姐的嘴狠狠咬住他的手腕,随后三小姐一个撩阴腿使出,攻其不备脱离男人的束缚,她没有去看田氏,一边喊,一边向慕婳方向跑去,“慕婳,救命!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这一声刺耳的喊声宛若划破晴空炸响的惊雷,盖过了所有人的声音。 慕婳原本就觉得声音传来的方向有点不对劲,那里总有一道满是恨意的目光看向她,围绕在她身边的女孩子太多,她专心听杨柳她们说话,况且她何曾怕过有人怨恨,也就没有多关心。 此时,三小姐疯了一般尖叫着跑过来,“有人灭口,慕婳,是不是你派人来害我!” 因为三小姐刚开始喊得是慕婳,救命,挡路的百姓自觉让开一条通道,又有意无意般挡住紧追三小姐的人,三小姐知道自己安全了,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完全可以把截人这事推到慕婳头上! “你太过分了,不想让我说出真相,就要把我和娘亲劫持走?” “朗朗乾坤,你竟然敢雇凶杀人?” “谁给你的胆子,慕婳?!”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说别人就不知道?” “你错了!” 三小姐一派正直,虽是显得狼狈了一些,然双眸深沉,冷静从容中亦有几分痛心,对慕婳的童心,“你不该这么对我,本来看在姐妹的份上,我也没打算说出真相,可是今日你对我……对我下这样的狠手,竟然威胁我,要把我卖去……那样腌臜下作的地方,我忍不下去了。” 追着三小姐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少年一脸惭愧,不敢去看公子爷的脸色,他妈的,怎么就阴沟翻船了? 再难对付的人,他都能手到擒来,今日竟是被三小姐给翻盘。 他太小看慕三小姐! 柳三郎手负身后,紧紧握成拳头,袍袖好似被风吹动翻滚,额头青筋时隐时现,儒雅的脸庞阴沉着,在他周围的人下意识退开好几步,不敢过于靠近他。 慕婳眼睛多亮啊,不仅看到三小姐,还看到了被人捂着嘴的木夫人,不,应该叫田氏了,眉头微微一皱,向鹤立鸡群般站立的柳三郎斜睨一眼,柳三郎的拳头再一次握紧。 “放开田氏,让她们过来。” 慕婳的声音很轻,但捆住田氏的男人却听个一清二楚,下意识放手,后退好几步,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田氏双手扶着颤抖的膝盖,大口大口喘息着。 杨柳略带担心的问道:“婳婳太倒霉了,怎么就被她给缠上了?” “我就长得那么像包子吗?”慕婳无辜又轻松般问道,“是条疯狗都恨不得冲上来咬我一口。” “噗嗤!” 杨柳被慕婳的自嘲逗笑了,谢莹一本正经的说道:“疯狗之所以被成为疯狗,它们永远不会明白什么人惹不得!哪怕弄得遍体鳞伤,疯狗依然会冲上来!” 她们都很心疼婳婳,明明婳婳不愿意同三小姐牵扯太深,偏偏三小姐就像是癞皮狗似缠上来。 这些话一字不漏落到三小姐耳中,她面色变了又变,恨不得给杨柳等人一个耳光,强压下怒气,“方才母亲同我说了,她当初是存了在侯府换女的心思,可是侯府下人太多,她没有机会交换我们的身份……” 慕婳看都没看故作镇静的三小姐,只是落在蹑手蹑脚,面色犹豫,慢慢靠近的田氏身上,“三小姐才是你的女儿?!” 田氏打了个激灵,咬着嘴唇,眸子颇是复杂。 “娘,您倒是说话啊。”三小姐回身扶住田氏,悄悄捏了田氏一把,“把事实的真想告诉慕婳,也省得爹为了她,离开舍弃我们!” ps别小看女人哦,三小姐战斗力也是很强的。今日出门一趟,只有两更,明日三更继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群情激愤 三小姐一番惊天动地的嚎叫,赢得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百姓们已经遗忘掉永安侯府和木家换了女儿的事,毕竟慕婳太过优秀,风头正劲,哪怕不是亲生的,谁又能拒绝出众的好女儿。 没见木指挥使和沐国公为慕婳已经把官司打到皇上跟前? 有不少人暗笑永安侯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白白把慕婳这样明显能光宗耀祖的女儿推出去。 谁能想到今日三小姐又给出另一种说辞,再次拉来当时为私心换了女儿的木夫人,此时田氏被木齐休掉的事儿还没有散播开去,田氏在众人眼中依然还是木齐的夫人。 慕婳神色恬淡,无喜无怒,好似在听别人的事一般,语调平缓:“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么?” 田氏身体一颤,心头被狠狠捅了一刀,更显得犹豫不敢开口,她只要说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挽回余地。 不知为何,田氏莫名不忍心,泪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云淡风轻的慕婳,她从来就没有认真看过的女儿,她感到慕婳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平静。 三小姐暗再次掐了田氏一把,田氏似呆傻了一般毫无知觉,三小姐横身挡在田氏身前,直接怨怼慕婳:“你再威胁娘也没用,不就是看我爹如今做了神机营指挥使,你不舍得富贵,才再次往我爹身边凑?慕婳,你一直就是个爱慕富贵的,以前我不怪你,现在我也不怪你,只求你……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以免害人害己!” “慕婳,你把我爹娘还给我,好不好?” 三小姐话风一软,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哀求道:“听说我们身份调换了,知道你在关外受苦,我是真想把父母还给你的,所以我忍痛苦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木家,斩断十年的养育之恩,不敢再亲近木家的任何人,只能偷偷去看看爹娘……我很痛苦,但我一直盼着你们骨肉能真正相处,不去打扰你们。哪怕在永安侯府过得不好,战战兢兢,始终无法同永安侯和夫人产生感情,我也没有想过再去打扰你……” “我一直不明白了,明明是亲生的骨血为何总有陌生的感觉?这不是生恩和养恩谁轻谁重的问题。我在侯府住着,心上却总是惦记木家的一切,知道娘受伤,我比谁都心疼,好似在剜我的肉一般,知道爹爹生意不顺,我比谁都着急。” “后来我才明白这才是骨血亲情。” 三小姐揽住田氏的肩膀,哭着说道:“我和他们才是一家人,是至亲的骨肉,当初我娘没有换掉我们,也是不忍心吧,不忍心把至亲的女儿交到永安侯府,哪怕当时我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慕婳嘴角微弯,“是吗?田氏?” “……我……”田氏躲闪着慕婳的眸光,三小姐就在身边,以后会一直陪着她,等熬过这一段艰难捱的日子,她再同慕婳说明身份,或是让慕婳远远离开,等没人记得她的时候,再回到京城,她总是不会亏待慕婳的,一定会给慕婳足够的补偿,“是,三小姐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当时……当时我没有换……” 还没等田氏说完,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田氏,碰,田氏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个口子,鲜血流淌下来,落入眼中,眼前的一切模糊,并一派赤红。 “杨柳……” 慕婳看着再次蹲下捡起石子的杨柳,“你这是……做什么?” 从来没有人会为她出头? 任何时候,她总是站在所有人最前面,哪怕是在中军坐镇,她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揍她!” 杨柳双眼红红的,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痛哭过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石子就向田氏身上脸上砸,“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狠心的母亲!她当婳婳……不,当我们是什么?” 没有牵引到婳婳身上,婳婳会伤心的,杨柳比三小姐哭得还惨,一边扔石头,一边哽咽道:“当我们是白痴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羡慕侯府富贵换了女儿,哈哈,当时谁不知道侯府即将被抄家夺爵?她身为亲娘竟然不知道侯府的富贵如同镜花水月,把女儿送进侯府,换回侯府千金,真是忠肝义胆啊,永安侯夫人给了你不少的好处吧,你就没想到你那些东西是拿你亲生女儿换回来的?” “在你宠爱慕媛时,你就不觉得愧疚?” “我说过……”三小姐躲闪着石子,可是发觉扔石头的人越来越多,她抱着头,“你们疯了,慕婳,你的人都疯了!” 扔石头的人始于杨柳,高潮在于宛城的小姐们全部抛弃以往的端庄,捡石头,砸人! 谢莹高声道:“我们婳婳不屑同你们动手,给你们脸是吧,以为她好欺负是吧,呸,那是婳婳懒得同你们这对无耻子嗣,愚蠢狠心的贱人计较。慕媛,你口口生生说婳婳爱慕富贵,你这是再说你自己,听说自己是侯府的千金,你跑得比谁都快,回到永安侯府,看把你风光能耐的,就怕别人说你长在商贾的木家,几次陷害婳婳,甚至婳婳都去了宛城,你还不肯放过婳婳,屡次三番陷害婳婳。现在看到侯府落魄了,木齐做了指挥使,你又来说你是木家的女儿?” “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名扬天下,无论怎样的出身,慕婳注定都是你这辈子望尘莫及的。” “婳婳可以不是永安侯的女儿,可以不是木指挥使的女儿,她自身的光彩和才情比是谁的女儿更耀眼贵重。” “像你这样贪婪平庸的女孩子永远只会在意谁是你的父亲!”谢莹一脸郑重,“而婳婳,她的亲人会因她而荣耀!” 慕婳眼睑盖住眸子中的感动,不爱哭的她,此时眼圈亦有几分红。 “对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怎么不说自己是皇上的女儿?”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三小姐,你其实是公主吧。” “哎呦,她若是公主,咱们这可是要被砍头的。” “是啊,是啊。趁着砍头之前,多砸几个臭鸡蛋,奶奶的,我忍了好久了。” 各种鸡蛋,烂菜叶等物什向三小姐和田氏砸来,铺天盖地,她们两个好似木头桩子一般,完全不知躲闪,亦无法发出声音! ps慕婳:“我要虐渣,虐渣,你们都闪开。”小伙伴和百姓:“女神,不劳你动手,我们来!”柳三郎:“迷弟迷妹太多,我都没捞到出手机会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拳打贱人 “谁愿意听一对败家娘们**?” “就是,她们以为咱们指挥使大人是个傻瓜?连谁是自己亲生女儿都分不出?” “咳咳,就算以前没看出来,现在也看出来了啊。” 木齐还给慕婳留下不少的侍卫,他们自然清楚顶头上司有多重视慕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摔了,他们让三小姐和田氏跑到小姐面前惹是生非,让小姐伤心,回去还不定怎么被收拾呢,还不趁现在群情激愤时刷木指挥使一波好感? 他们出身很好,又是木齐信任的人,口无遮拦,狠狠贬低田氏和三小姐,“那个臭娘们不是早就被我们指挥使休了?怎么还敢来冒充夫人?” “瞒着指挥使换了女儿,残害指挥使亲生骨肉,也就是木大人宽宏大量,只是休了她,换做是我……不是她,木大人和小姐也不会骨肉分离十几年,只要一想到宠个仇人的女儿,自己亲生的姑娘被永安侯夫人当丫鬟用……真该弄死那个贱人!”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木齐休妻的事也讲了出来。 方才还有些担心的百姓,这回砸田氏和三小姐更加无所顾忌,狠狠发泄一通,最好得是田氏和三小姐好似木头桩子,不躲不闪,任由腌臜之物砸在自己身上。 她们这是怎么了? “报应,报应啊,老天爷都在报应这对贱人。” 方才追着田氏的少年在人群中扯着脖子喊道:“田贱人不配做母亲,残害亲女儿,听信一个外人的挑唆,满天神佛都看不过了,老天有眼啊,砸,砸死她们。” 他也拼命的弥补方才的过失,回去还能在公子爷面前求求情。 有他这般扇动,百姓们自然不会再想田氏和三小姐为何不肯躲。 嗯,老天爷是长眼睛的,没问题! 嗯,善恶到头终有报,也没有问题! 那还等什么? 砸,使劲砸,没看老天爷都站在他们一边嘛。 百姓既正义! 柳三郎挥了挥手腕,冰冷的眸子闪过一抹清浅的笑意,虽是做不到似慕婳轻松写意,但他的功夫也不是百炼的,总算是帮了慕婳一把。 看了一眼百姓和宛城的小姐们,柳三郎摸了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真难啊,好多人和他抢着帮慕婳出气。 臭鸡蛋等腌臜之物落在身上,三小姐脏得比街头乞讨多年的乞丐还不如,如花似玉的绝美脸庞此时如同打翻了颜料,红得是果子残汁,黄得是臭鸡蛋,白得是面粉,黑得是炉灰……谁让此处是马球场? 谁看马球不带点小零嘴? 何况周围有不少摆设摊位的人,他们摊位不缺杂物,有人甚至把一些垃圾扔向三小姐和田氏。 三小姐生生被气过去,不是穴道被制住,她早就晕过去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这般丢人过,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帮着慕婳? 慕婳给他们什么好处?! 他们都看慕婳有木齐才巴结慕婳……一定是的。 慕婳缓缓走到三小姐和田氏跟前,所有人都停下了,刺鼻的味道令慕婳皱了皱眉,这两人太惨了,不过她好开心啊,原先的慢慢也会开心吧。 “他们不是为巴结我,或是木指挥使才这么对你。” 慕婳笑容明媚,仿佛能看透三小姐的心思,“你这辈子都想着拼爹,想着攀附富贵,我……谁是我爹娘,他们身份如何,我根本就没在意过。倘若时至今日,他们还是你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才会令我真正的伤心。” 她做了那么多,不求回报,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得到他们的承认而已! 认可慕婳是个好姑娘! 漂亮,能干,正直的好女孩! 这些人中肯定也有借此泄愤的人,并非是为她出气,大部分人都是相信她的,虽然慕婳为战死的英灵请命,为退伍的将士求抚恤等等,这些事同他们关系不大,甚至慕婳出尽分头,他们从慕婳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当时今日他们同慕婳站在一起,用自己一双手为慕婳助威! 民心,这就是民心。 前世她戍边几年,最终血染疆场,是值得的。 她心头曾有过一丝后悔在此时烟消云散,她牺牲性命死战到底,除了回报养育了她的沐家外,亦保护了一群可爱的百姓免于战火! 慕婳扬起拳头,重重打在三小姐的小腹,三小姐身体飞出十几米,摔到地上,慕婳侧头看了一眼田氏,拳头紧了紧,同样挥出了一拳,田氏向后倒去,明显比对三小姐轻了不少。 然而田氏眸子满是惊恐,慕婳竟然打自己了? 以前无路她如何做,对慕婳如何冷淡,慕婳始终没有主动动过自己,当日那一刀,也是她扑到三小姐身上,代替三小姐挨的,在最后关头,慕婳明显收住了刀……这一切让田氏明白,慕婳不想弑母,她心头还是把田氏当做生母看的。 最后,田氏还是失去慕婳,失去在慕婳面前的优待。 “你方才说我不是你亲生女儿。”慕婳低头看着狼狈浑身一股刺鼻嗖臭味的田氏,“多谢你了,我终于解脱了!” 慕婳掏出手帕擦了擦拳头沾上的脏物,轻蔑般扔到田氏脸上,“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再没有优待,仔细我的拳头!” 慕婳打出口哨,白马跑过来,她翻身上马,灿烂肆意的笑容令所有人沉迷,“京城最好的酒楼,我请客,庆祝我重获新生,愿意捧场的,酒菜管够!” “多谢慕小姐!” “慕小姐请客摆席我们肯定去啊。” “恭喜慕小姐!” 百姓们嘻嘻哈哈,纷纷恭贺慕婳,扬言一定去给慕小姐捧场。 柳三郎不错神的看着潇洒离去的慕婳,嘴角微微扬起,“去给木指挥使送个消息。” “是,公子爷。” 最好的酒楼摆流水席,银子肯定不少,柳三郎知道慕婳请得起,可是慕婳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庆祝新生,怎少得了木齐……沐国公。 慕婳无需这两人抬身份,但是她还是需要父亲的。 柳三郎怎舍得见她不完美? 那是他给予慕婳再多都无法弥补的感情! ps今日三更,求月票, 第二百六十三章 慕婳的土豪父亲 沐国公正逗弄着鸟笼子里的红嘴绿毛鹦鹉,完全无视坐在书房中的沐国公夫人和侍立在一旁的一对儿女。 “婳婳吉祥,婳婳最棒!” 鹦鹉聪明般的开口,沐国公喜笑颜开,手指碰了碰鹦鹉头上的两撮光鲜的毛,“我没让你说话,等见到婳婳,你再讨她欢喜,我教你的小调还记得?一会唱给婳婳听。” 论征战朝争,沐国公是不成的,天生没那个脑子,刚刚在朝堂上被皇上坑了一把,沐国公还感恩戴德,觉得皇上是站在他这边——支持他同木齐抢女儿。 然论吃喝玩乐来,沐国公很有天分,训练鹦鹉巴哥等活物说话,能甩很多人八条街去。 如今他正在训练这只极品珍贵的鹦鹉就是专门给慕婳准备的。 以前他是不敢腐蚀纵容少将军的,毕竟女儿那双浩然正气的眸子能令他玩乐享受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会涌起几分的愧疚,所以他有好玩的,也不敢再少将军面前显摆。 如今状况不一样了,慕婳是个女孩子,无需去承担本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和重担,沐国公完全可以带着慕婳一起享乐。 至于帝国边疆安危,天塌下来有皇上顶着,他们个头矮,顶不住!何况少将军已经顶过一世,把为国尽忠的机会留给仁人志士。 沐国公承认自己就是这般的无耻!也准备把慕婳给教无耻了。 沐国公夫人带着沐世子和嘉敏县主坐在书房,就是要同沐国公说道说道,明明有儿有女,偏偏去抢慕婳,这让外人如何看他们的儿女? 莫非他们不孝顺父母?! 她已经说了半晌,嘉敏县主也适时的表现出委屈来,沐世子一脸珍重,比起母亲和妹妹,相对沉默内敛。 然而他们说得再多,沐国公只是训练鹦鹉,对他们的话语没做任何反应,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当做她们不在书房,同鹦鹉自得其乐。 沐国公夫人手指轻轻颤抖,从丈夫口中听到婳婳两个字,她明知道说得是慕婳,可心头就是不舒服,婳婳如同钢针一枚一枚盯在心口。 “国公爷若是认义女,我和儿女们不好说什么,我们总盼着国公爷能高兴,然而您身为世子的父亲,就不为……不为世子想一想?” 沐国公只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继续逗弄那畜生,沐国公夫人提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湿润,“哪怕世子不得你喜欢,国栋呢?他不是……不是你最疼的儿子,你整日婳婳,婳婳的,让桦儿如何想?你是想让她……不得安宁?” 委屈的嘉敏县主低垂下脑袋,说得一定不是自己! 沐国公手臂微微一顿,“你又来了!”喉咙里满是苦涩,哪怕她战死了,依然摆脱不了被妻子拿来利用。 “你真的了解我们的女儿么?你真的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沐国公回头同含泪的眸子对视片刻,沐国公夫人好似快要哭出来了,眼里盛满浓浓的思念,倘若女儿还活着,绝不会让她和儿子被沐国公如此薄待。 她骗了他很多年,骗了女儿许多年。 以前沐国公总是随她心思,无论是冒领女儿战功,还是支持沐世子,一切一切都顺了她的意,可今日他不愿意再被她困住了。 “以后你别在拿桦儿说事,否则……”沐国公扯起嘴角,带有一抹的无赖痞气,“我们夫妻十几年,你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这人吧,干大事不成,闯祸惹事那可是一把好手,现在我只是纨绔了一点,你再刺激我,我就去造反……” “国公爷!” “父亲!” 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连忙阻止沐国公继续说下去,眼前的二百五真有可能去做谋反的事。 “横竖我早就想死了,是你们拦着我,不让我死。”沐国公继续吓唬妻儿,“也是我怕疼,不敢自尽,不如拉着满门陪我一起死,咱们一家一起死了,如此桦儿也会高兴!” 沐国公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什么叫桦儿也会高兴?她死了,就让全家陪着她一起死吗? “国公爷,咱们女儿还在,往后您少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她已经是嘉敏县主……前一阵子二皇子还派人送东西过来。” 沐国公坏坏一笑,“我年轻时候曾经给好几个闺秀送过礼物呢,还是皇子呢,送东西都不够大方……下一次你该同二皇子说,多送一些珍贵的东西。” 嘉敏县主勉强笑了笑,二皇子送来的礼物虽不值钱,那时二皇子啊,最有希望登上储君位置的人,他的一片心意比珍品还要贵重! 她的父亲果然如同母亲所言,是个傻子二百五! “当日我给你五万两银票,你说不会管我做什么。”沐国公果然比只送了几百两礼物的二皇子土豪气息浓厚,“夫人说话不算数啊。” 沐国公夫人咬着嘴唇,“我是没想到国公爷是认真的……” “我虽然一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是这回认婳婳做女儿,无比认真!” 沐国公的笑容淡了去,“谁挡着我认婳婳,谁就是我的仇人,别忘当年的事,你的好师兄可不会再来帮你对付我了,何况就算他来了,我宁可死,也不会改变主意。桦儿年纪轻轻就死了,她都不觉得委屈,我痴活了三十多年,靠娘,靠女儿享受了二十年,我这辈子够本了!” “国公爷,你别再胡说了!”沐国公夫人站起身,握住嘉敏县主的手,“女儿还在,你看不到吗?” 沐国公靠着门框,无赖般翻了一下眼睑:“你不怕做恶梦,我怕!对了,似你这样狠心的母亲,她就是托梦,也不会再见你……” “父亲,父亲。” 木大少爷满头是汗一溜小跑跑到书房,嚷嚷道:“婳妹妹要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请客,说是庆祝新生,啊,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赶去酒楼,需要好多好多银子……” 他巴拉巴拉把马场的事说了一遍,完全没看到脸色越来越黑的嫡母,沉默到几乎失去言语能力的沐世子,以及咬着嘴唇的嘉敏县主。 “豪气啊,不愧是我女儿!”沐国公上蹿下跳,比请客慕婳还要兴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去,把京城最好的酒楼,次一点的酒楼都买下来。” ps三更求月票,求月票。 第二百六十四章 沐世子的试探 沐大少爷被自己父亲甩出的银票给震住了。 厚厚一叠,怎么也有两三万两银子,沐大少偷偷望了一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嫡母,真是稀奇,嫡母很少情绪外漏,一直都是端庄威严的。 沐国公夫人如何不生气? 丈夫轻易甩给慕婳几万两,而她虽然拿了五万两银子,还得做出不干涉沐国公的承诺。 早知道丈夫这般有钱,她早就…… “京城最好的酒楼买不下来啊。” 沐大少爷刚想解释原因,眼前有多出一叠银票,再次被壕气冲天的父亲震撼到了,抿了抿嘴角,“听说最好的酒楼有皇上的题字,酒楼的厨子都是御厨,据说同皇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酒楼的老板娘是个寡妇。” “凤娘子嘛,我认识。”沐国公略显痴迷,“凤娘子端是万种风情,迷人得紧,就是财迷了一点,眼睛只盯着银子……” 沐大少爷不敢去看沐国公夫人扭曲的面容,“她是不会卖酒楼的,您出多少钱……”他赶忙拽住父亲又要掏银票的手,“都不行啊,在皇上题字的酒楼,谁都不敢用权势压凤掌柜。” “的确有点难办,皇上看上个凤娘子也不容易,身为臣子不能让皇上为难。” 在京城皇上的八卦还是蛮多的,比如皇上和风掌柜不得不说的故事,只是这么传,谁也没有再酒楼中碰到过微服私访的皇帝。 令人意外得是,有人把话传到太后娘娘面前,太后娘娘竟是主动让皇上把宫外的凤娘子接进宫来,据说当时皇上只是一笑而过,推说凤娘子心有所属。 还有人比皇上更好的男人?! 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里里外外的应酬,凤娘子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很是被士大夫看不起,然而她风风火火,赚得银子很多,虽是接待一些贵客,从不曾让谁占去了便宜,她也算是女子中的异类。 “既然婳婳要请客,你把银子给凤娘子送去,让她别管婳婳要银子了。” 沐国公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我记得京城几家商行都托着我的船队运送过货物,摆流水席最少不了食材,婳婳万一把全京城的人都吸引了去,没有吃的,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您说怎么办?” “他们还想继续让我的船队带货的话,就帮天下第一楼运送准备食材。你去给他们说一声,谁做得准备得齐全,下一次我给哪家打八折。” 沐国公为慕婳操碎了心,“咱们庄子上的活物生疏也挑拣些给酒楼送去,我可是婳婳的亲人,此时不尽全力说不过去。” “国公爷!你够了!”沐国公夫人气得心肝脾胃没有一处不疼的,“你知不知道你方才说得那几家商行背后的主子都是谁?” 沐国公示意长子快去办事,不必听沐国公夫人吼叫唠叨,沐大少向嫡母行了一礼,一溜烟跑远了,沐国公扬起痞笑,“听说都是朝廷重臣,或是宗室勋贵,毕竟除了顶尖的几家商行外,其余商行没有主子支持是经营不下去的。” 朝廷上推行新政的本意很好,然商人的地位不见有显著提升,找不到靠山,商行很难经营下去,连夏家都送女儿入宫了。 沐国公夫人心肝一颤,指着不争气的沐国公,“你知不知道世子身单力孤需要帮手或是盟友?你有这么多的人脉,竟然给了个不相干的慕婳,只是让她显摆?你就没有想过儿子吗?没有想过沐家如何巩固地位?” 沐国公慢悠悠且认真的摇头,“我还真没想过世子!” “……你……” 沐国公夫人第一次发觉丈夫很会气人,胸口宛若炸裂一般。 “母亲,息怒,息怒。”嘉敏县主扶住沐国公夫人,刚想说话,却听到沐国公继续说道:“你说世子孤单?这怪我吗?曾经少将军有多少忠心耿耿部属?他们现在都在哪?” 一直沉默的沐世子身体一震,动了动嘴唇,“他们是战死的。” “这话是你娘告诉你的?”沐国公冷笑,指着沐世子,“你,我,沐家满门都该死,都有罪啊,皇上一旦追究,我们都逃不了。” 沐国公夫人哆嗦道:“住嘴吧,国公爷,他们的确是战死的,小五可以证明……他们宁可……宁可战死,也不会承认世子。” 真不知她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明知道是死路,毫无畏惧般冲过去,陪着她一起死,当时沐世子拦都拦不住,虽然留下个小五,但小五什么都不知道的,否则也会陪着她一起去死。 沐世子哪怕许以重利都无法降服他们,他们心里眼里只有少将军,甚至知道她是女孩子后,亦不该初衷。 “你们看重的人,宁可死也不会承认他。”沐国公嘲讽般说道:“而肯投靠你们的势力,你们又怕漏了风声,不可信,不敢再经营西北的人脉关系,做出一副只忠诚于皇上的姿态,你们现在感到孤单了?感到根基不深,没有盟友了?” 噗通,沐世子跪在沐国公面前,低垂脑袋,“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把性命还给她,求您别再继续责怪娘亲,娘亲也很痛苦,她也是娘亲的骨肉。” “你怎么同她比?活着比不了,你死了,别想再碰到她。”沐国公眼圈泛红,难掩悲伤之色,“咱们都是要去阎王殿,入畜生道的,而少将军,我的女儿会是成神成佛,永享富贵安宁。” 沐国公狠狠抹了一下眼睛,大步离开书房,走之前还记得提走了鹦鹉。 沐国公夫人身体晃了晃,沐世子抬起头,眸子暗淡却很有精,“娘的担心是多余的,慕婳只是让父亲想起她而已,人死如灯灭,她不可能还活着,是我亲手安葬了她。” 她那身染血的盔甲亦让他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沐国公对慕婳的执着,慕婳言行令沐国公夫人疑神疑鬼,今日沐世子才借机试探藏不住心事的沐国公。 沐国公夫人眸子闪过一抹狠辣,“既然不是她,我亦不用再手下留情,一个陌生的丫头休想占据我女儿的一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慕婳的后妈出没 当日她用女儿的血和头发,在灵位上写下名字,并供奉在佛前,用以超度女儿灵魂,净化她的怨念,沐国公夫人并非只是单纯的后宅女人。 毕竟她的表哥可是长青先生,当代鬼谷子的传人。 纵然学不到表哥通天彻地的本事,她亦是学得一些皮毛手段。 这些足以保证她和她儿女们富贵荣华一辈子了。 沐世子的试探,沐国公的反应令她略觉心安,若是有可能,她也不愿意再面对已死的女儿。 “母亲……”嘉敏县主轻快般说道:“您放心,没人可以夺走女儿的一切,我亦不会轻易让慕婳得逞,在她面前认输。” 她可不是没用的三小姐慕媛。 沐国公夫人轻轻抚摸女儿额前的碎发,低声说:“有些事情,现在不适合告诉你,你只管入宫拜见太后娘娘,其余的事,我和你哥哥会帮你铺平道路的,京城闺秀断然不会输给一群乡下来的丫头,就算她们技艺高超,你们这些小姐背后的家族也不会容许乡下丫头逞威风。” 嘉敏县主依偎着母亲,点头道:“娘,我不会做多余的事。” “我最是喜欢你这股聪明劲儿,慕婳太嚣张了,大宴京城百姓?看她不顺眼的人比看重她的人更多,庆祝她新生?我看她是在作死,就算京城百姓都站在她那边去,都称赞她,她在权贵皇族眼里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 “她生父是木指挥使。”嘉敏县主提醒一个劲贬低慕婳的母亲,“父亲对她也很好,她同轻浮的女孩子不一样,我觉得皇上似对她也是看重的,在朝廷上几次三番提起她的名字,还有红莲长公主……” 沐国公夫人多了几分慎重,想了一会道:“一会儿我给你个香囊,你带进宫去,尽量靠近她,到时候有她丢脸出丑的。” 还缺少慕婳的生辰八字,不过想来从田氏和三小姐口中不难打听到。 嘉敏县主犹豫片刻,好似不忍心对待慕婳,“即便慕婳占了风头也影响不到我,从来我就没有想过去同她抢什么。” “傻丫头,你不去计较慕婳,她却不会让你好过,看看她对三小姐和田氏,多狠得心肠。”沐国公夫人扯起嘴角,“皇上既是喜欢她,我便促成她入宫,只要她做了皇上的女人,你爹自然而然就不会再张罗着认慕婳做女儿了。” “慕婳那样的性子,在后宫怕是一日都待不下去。” 沐国公夫人眸子闪了闪,倘若慕婳不肯改变性情迟早会被后宫的女人磋磨死,可若是改了性情,皇上还会看中她么? 她还会吸引沐国公? “我们这是送了慕婳一份天大的富贵,以后她承宠于陛下,没准还会感激我们呢。” 沐国公夫人轻声交代嘉敏县主如何在宫中配合自己,毕竟她是一品诰命,自然在入宫给太后娘娘贺寿的名单中,还很靠前,行事更加方便。 沐世子对慕婳有恨,亦有佩服,曾想过娶慕婳过门,然而母亲和妹妹都不喜欢慕婳,沐世子便绝了这份心思,慕婳哪有亲人重要。 将来他的妻子可以不漂亮,不温柔,家世不够显赫,但是必须同他一起孝顺母亲,善待嘉敏县主,母亲为他牺牲太多了,嘉敏亦是为他付出良多,他不能辜负她们。 ****** “……木,木齐的女儿吗?” 京城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之中,一位风韵犹存的少妇猛然从账本上头,看向身边的伙计,“你再说一遍,真是木齐的女儿?” 伙计跟了风掌柜好几年,凤娘子只对银子着急,从未在意过任何人,今日有银子不算反而关心木指挥使的女儿? “是,是神机营指挥使的女儿,慕婳慕小姐。” “啊,是她!” 凤娘子长了一双入鬓的眉毛,又是天生一双眼,显得英气又带有几分独特的风韵,再配上她能让任何男人都眼睛发直的好身段,凤娘子颇受男人垂青,几乎每日都有媒婆上门提亲,不是有皇上的招牌在,她怕是早就被有权有势的男人抢去了。 “可她不是姓慕,羡慕的慕。”凤娘子咬牙切齿,“不是木头的木!” 牙齿咯吱咯吱好似能咬碎木头一般,伙计背后冷汗直流,“她才是木指挥使的亲生女儿,前一阵子京城说过的换女……” 凤娘子这才恍然大悟,食指揉着太阳穴,“我竟是不知他还是珍宝阁的木掌柜。” “您以前见过木掌柜的。”伙计小心翼翼的说道,“他还同您喝过酒……” “碰。” 凤娘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木掌柜那副懦弱无能样子,我哪会记住?你们都忘记,老娘我……记不得人!” 说来也是一把眼泪,凤娘子分不清男人的脸,今日见过了,明日就忘记,唯有一个人,让她记忆深刻,可她记住的木齐,跟木掌柜根本就是两个人,他们怎么都说是一个人? 真是奇怪了! “主子,您看咱们收多少银子好?沐国公府大少爷带了几万两银子来帮慕小姐付账。” “一分都不收!” 气势汹汹的凤娘子气势突然柔软下来,罕见抛开银子账本,“我去梳洗打扮,一会儿慕小姐到了,你们都给我热情点,谁敢开罪慕小姐,我要你们的脑袋!” “……” 伙计们懵了,眼前的人真是他们死要钱,恨不得抱着银子睡觉的主子? 等着付账的沐大少爷也愣住了,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不要银子?” 显然他是听过凤娘子爱银子的传闻,据说连皇上来酒楼吃饭,她都敢管皇上要银子的,“婳妹妹是要宴请许多人,酒宴得摆上几百桌,还不一定够,凤掌柜不要银子……是不让婳妹妹在酒楼摆宴?” “来吃饭都是贵客,婳妹妹宴请的银子,我爹出了。” 沐大少爽快甩出一叠银票,同沐国公拿银子砸人的作风异常相似,只是少少欠缺一点点纨绔土壕习气,毕竟沐大少爷从来不是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而是帅气洒脱的少将军。 “我们掌柜说,随便慕小姐,她想摆几桌,就摆几桌,我们免费供应各色酒菜,保证都是上等的席面,不让慕小姐脸上无光。” “……凤娘子还好吗?” “当然。” 回想擦脂抹粉,一派温柔的主子,伙计们也不大确定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又一个土壕 慕婳取银子赶到京城最好的酒楼门口,碰到捧着银票发呆的沐大少爷,笑呵呵同他打招呼:“沐大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目光在一叠厚厚的银票上扫过,慕婳轻快般跳下马,“沐国公让你来的?” 沐大少感到慕婳有几分不一样,更显得从容潇洒,好似束缚她的枷锁彻底斩断了,见轻松自在的慕婳,他也是欢喜的,虽然眼前的人同他记忆中舍身取义,高大尚的少将军不一样,但是父亲说得对,她该享受盛世繁华了。 “我觉得……凤娘子不对劲。” 沐大少把慕婳拽到一旁悄声嘀咕,紧跟慕婳过来的柳三郎眉头稍稍一皱,莫名感到他们怯怯私语有点刺眼。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而需要沐大少给慕婳提醒? 还背着他说! 柳三郎缓缓走到酒楼门口,向陆陆续续赶到酒楼的百姓说道:“都请里面坐,先用些茶水,酒菜一会就会端上来。” 学识渊博且温润尔雅的端方君子,魏王殿下的儿子,皇上最为宠爱后辈,无论是哪个身份,柳三郎都是吸人侧目的,尤其是他仪表堂堂,风绅俊秀。 百姓能感到他的亲切,对他萌生几分好感。 “柳公子这是……” “我同慕小姐是邻居,代替慕小姐迎接诸位。” 柳三郎唇边噙着和熙的微笑,虽不是忙里忙外,操持琐事,但他在酒楼门口迎客,立即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按赞柳三郎真是一位君子,热于助人,帮忙慕小姐。 换个人,怕是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然而柳三郎人品太好,便是有人猜到柳三郎倾慕慕婳,也不会有人去玷污君子和才女之间的那份美好。 有更多人乐见其成! 慕婳没注意周围人目光,“你的意思是凤娘子看上木指挥使?她想做我继母?” 今日酒楼彩灯高悬,便是皇帝亲临,怕是也没这待遇。 酒楼的伙计忙里忙外,殷勤得不得了,往日他们接待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哪会是平头百姓?原本百姓们还有些拘谨,但被伙计们殷勤以待,反倒放开了不少,享受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的盛宴。 “凤娘子很给婳妹妹长脸。”沐大少不觉得自己父亲能抢过木指挥使,“看起来她对木指挥使情根深种,肯定不会亏待了婳妹妹,最起码比糊涂的田氏好得多。” 慕婳方才听了凤娘子的传奇经历,不觉得凤娘子比亲娘还狠,“他才休妻很是突然,凤娘子一直不肯再嫁,若是等我爹的话,她……没准一辈子都等不到。” 不是田氏太能做,木齐未必会休掉她。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同他无关。” 门口闪过一道倩影,慕婳顺着那么红看过去,凤娘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刚出头,长眉入鬓,凤眸细长,她显得英气,偏偏又有一副可以征服男人的妖娆身段,这样矛盾的美,令人对她有极深刻的印象。 凤娘子走出酒楼,衣角生风,显得极有气势,整个人不再是风情万种,凤眸一眯显得极是严厉,沐大少心头一个哆嗦,凤娘子不似讨好慕婳,她是来示威的? 慕婳淡淡回道:“既然是你的事,何必特意同我说?” “……爱屋及乌,你没听过?!他所看重的人,就是我看重的,他疼爱的女儿在我的酒楼请客……我自是不会要银子。” “听说你很爱财?” “我的银子足够后半辈子花了。”凤娘子冷厉般说道,“你不用再给我银子。” 她杀气腾腾转身走进酒楼,宛若对慕婳不大满意。 “婳妹妹……” “我先去看看凤娘子。”慕婳尾随进了酒楼,悄悄跟着怒气冲冲,好似谁都欠了她银子的凤娘子。 沐大少摸了摸鼻子,弄不明白女人啊。 ***** “该死,该死。” 酒楼后连着一个院落,种了几株柳树和高高的松柏,凤娘子眼圈微红,折了一段柳枝狠狠的抽打着柳树,“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她不会喜欢我了。” 此时她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 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自怨自怜,狠狠的虐待柳树,额头抵着凹凸不平的树干,“我真没想过打扰他,只是看着他就好,可是他既是休妻了,若是再娶,我也有了机会……” 凤娘子以为一辈子就那么看着他了,一辈子单相思,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她心头活泛了几分,倘若木齐续娶,为何不能是她? 他们明明是旧识,她救过他的命,他也帮过她。 木齐那样的男人一般的女子都畏惧他,只有她不怕他,亦不在意他是不是神机营指挥使。 “他那般在意女儿,我竟然在他女儿面前……天啊,让我死吧。” 慕婳扯起嘴角,果然凤娘子是个有趣的人,人前一面,人后一面,同木齐多重性格还是蛮般配的。 木齐前三十多年,命运坎坷,承受许多折磨和侮辱,如今他狠心摆脱田氏,慕婳自然不会阻挡木齐去寻找第二春,找一个真正懂他的好女人,再给他生一个真正的儿女。 前世今生她的生母都是极品,她不觉得继母会比生母更糟糕。 何况她也不是任由继母摆布的懦弱女孩子。 “父亲娶谁为妻,我不会多问。”慕婳的声音令凤娘子拿头撞树顿了一下,哽咽道:“你怎么过来了?” 好丢人! 在木齐的女儿面前丢人了。 她这样冲动,爱财,名声又不大好,慕婳会不会嫌弃她。 啊,她以后怎么帮着木齐管教女儿? 不是,同木齐一起宠溺女儿! “我……我给你准备不少的东西。”凤娘子低垂着脑袋,蹭到慕婳身边,一把死死抓住慕婳的胳膊,“你同我过来!” 她语调生硬,带有命令的意味,慕婳却只听出她的哀求和焦急,没有挣脱凤娘子的手,“去看看也无妨。” 慕婳看着凤娘子一件一件往外搬东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带来的银票,咽了一下口水:“其实……我也有些银子……” 渐渐底气不足,身边的人都这般壕气冲天,慕婳觉得自己就是个穷人! ps亲妈指望不上,继母绝对给力,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承诺 请输入正文慕婳肩膀被凤娘子的手按住,她只能木讷般坐在梳妆镜前,眼见着凤娘子把蓝宝等首饰往自己头上身上手腕上挂。 “这个好看,你平时穿太素气了。” “看看这件首饰,宫里的新式样,我特意请人按照花样子做的,你戴红宝最是好看。” “还有这件,是皇上赏赐我的,说是后宫里的娘娘都没得到。” 凤娘子对首饰如数家珍,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慕婳,凤眼笑眯眯的,愉悦极了,慕婳盯着镜子中的女人,轻声问道:“你等了很久了吧。” 凤娘子点点头,“我老早就想打扮闺女了,给她们做衣服,戴首饰,领她们出去玩,拉着相公的手送闺女出嫁,我会哭,相公轻声安慰我……然后闺女回门,我要教训女婿。” 想一想,都觉得幸福满满。 简直比赚银子还爽! “你觉得我爹会泪眼婆娑送我出嫁?” “……是比较难,你爹太生硬了,完全不近人情,其实……” 凤娘子犹豫了一会,扶正插在慕婳头上的蓝宝步摇,“他曾经哭过,我看到了。”也就是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冷硬阴狠的男人过得并不好,并不如表面上风光无限。 男人落泪,令她心酸。 她整夜陪着高烧不止,喃喃自语的木齐,跪在他身边擦去他的眼泪,想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一二,最终想到他是有妻子的。 慕婳回头望着凤娘子,“你心悦的人是现在的木齐,不是木掌柜?” “当然是现在的木齐!”凤娘子毫不迟疑,一点不怕慕婳觉得自己是看上神机营指挥使所代表的权势,“同你实话说,木掌柜是谁,我从没注意过,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 “万一有一日我爹又变成木掌柜呢?” 虽然有点残忍,慕婳还是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谁也无法保证木齐的人格分裂完全好转,“你会同他和离吗?” 凤娘子摇头道:“我会陪着他,早日让木掌柜消失,万一他一辈子都是木掌柜,我不会再让他碰我,却会好好照顾他,不让他再被别人欺负或是欺骗,保护他一辈子。” 就当养了个夫家的小叔子罢了。 “不过,我应该没那么倒霉。”凤娘子悲凉的话锋一转,“算命都说我早些年过得辛苦,有了女儿后就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夫妻和睦,子孙满堂。” 慕婳抚了抚额头,算命的话能信吗?见凤娘子一副认真的样子,违心点头:“我爹的病的确好了。” “就是说嘛。” 凤娘子摩拳擦掌,言之凿凿,“倘若他说得不准,我就去砸他招牌,哼哼,他还欠我一两银子的酒钱呢。” 慕婳摘掉头上的首饰,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哎,慕婳。”凤娘子在慕婳迈出房门前,罕见捏着帕子,轻声道:“你觉得我怎么样?别听外面人说我同皇上,同那些人……我其实只是想多赚银子,活得更好,让那些看我笑话的人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 “其实,我是望门寡,还是……那处子,从未让男人进过身。” 声音磕磕绊绊,凤娘子已经羞红了脸,暗恼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弱了气势的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别看不起我。” 这些话同木齐,她都未必会说,但是却说给慕婳听了。 慕婳回头浅笑,“我很喜欢你的性情,不过我爹是不是会娶你,我不会主动过问,倘若他来问我的话,我会说,凤娘子配你绰绰有余,是你高攀了!” 说完,慕婳便离开了。 凤娘子双手捂着脸庞,心头似有小人在打滚,“天啊,天啊,这些东西哪够?我记得,记得还有一些好东西,都给我闺女做嫁妆,还有嫁衣……对,我师傅可是号称天绣,撒泼耍赖我也要让师父给慕婳绣出天下独一无二的嫁衣。” ****** 酒楼里热闹非常,来此的人很多,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柳三郎穿梭来往于各处,和不同阶层的人都能说上两句,令人感到心情愉悦。 纵然慕婳没有再出现,每个举起酒杯的人都会说一句,“祝贺慕小姐重获新生,芳龄永驻。” 酒楼后厨更是忙碌非常,不仅凤娘子的厨子忙碌,还有好几家酒楼都派厨子过来帮忙,运送食材的人更是没有停歇过,鸡鸭鱼肉,生猛野味成车成车往酒楼送。 整个京城百姓都集中在天下第一楼,整个京城的食材也似海浪一般连绵不绝运往天下第一楼。 “柳三郎,你去做什么?” 一样忙里忙外的沐大少爷一头的汗水,“你可不能走!” 柳三郎淡淡一笑,轻轻松松甩开沐大少的手,“你想不想让慕婳对你刮目相看?让她承认你是个好兄长?” “当然想!” 能得到少将军的承认,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虽然少将军已经换了身体,感觉稍差,但只要灵魂还是少将军,他等到承认,一样会很高兴的。 沐大少手中被塞进个酒杯,再抬头时,柳三郎脚步轻盈已到了门口,“好好招待慕婳请回来的客人,你是她哥哥呢。” 柳三郎顺手提起个酒瓶,身影消失在后门,沐大少低头看了看酒杯,明知道是个坑,他也要跳,谁让他是慕婳的哥哥,举着酒杯,高声道:“来,我代替婳妹妹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对我妹子的支持,咱们举杯共庆,太平盛世,帝国繁荣昌盛。” 有人暗暗点头,沐大少是个明白人,慕婳在太后娘娘寿宴之前,弄出这般大动静,款待全城百姓,让本该普天同庆的寿宴失了一分的光彩。 推到帝国繁荣上,起码能堵上一些御史的嘴,让太后娘娘脸面好看一些。 ***** “连我爹那样的人都有凤娘子喜欢。”慕婳仰头喝了杯中的酒,苦恼说道:“我怎么就没人喜欢呢。” 柳三郎提着酒壶的手一顿,缓缓扯出个温柔的笑容,给慕婳的空杯倒上美酒,“这事不着急,总会有人真心爱慕你,着急向你示好的人,未必是真心示意,女孩子选夫婿可得擦亮眼睛……” 慕婳头靠倒在柳三郎肩膀,醉醺醺的喃咛,“若是我十八岁还没定亲,我就嫁给你啦。”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宫啦 倘若不是慕婳喝多了,又因为被凤娘子刺激,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柳三郎身体僵硬,看着头枕着自己肩膀的慕婳时,她已经相约周公,睡熟了。 她的嘴唇蠕动,根本不知最后说了什么。 柳三郎放松肩膀,一手拿起没有扇面的扇子,暗暗庆幸自己的扇子总会留白一面,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此时不适合发出动静和移动身体,万一惊醒了慕婳? 他咬破手指,滴血融入酒杯中,一滴两滴,鲜血滴落,他唇边噙着越来越灿烂的笑容,鲜血迅速染红美酒,混成殷殷的红色。 食指指尖沾着红酒,柳三郎在空白的扇面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抓起慕婳的手指…… 清晨,慕婳悠悠转醒,狂饮后的后遗症让她脑子昏沉沉的,亦有几分头痛,看清楚周围的摆设,慕婳问道:“谁送我回来?” 声音很是沙哑,她都不记得昨日自己喝了多少酒。 “当然是柳公子。”胖丫把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端给慕婳,轻声抱怨道:“除了柳三公子外,您还相信谁?” 正在起身慕婳闻言愣了片刻,按着额头,总觉得昨日自己在柳三郎跟前说了什么,却一点都想不起来,隐隐绰绰记得有人同她说,急于表白什么的,不可信。 柳三郎也是不可信了? 毕竟他是第一个对她另眼相看的少年,还曾邀请慕婳一起进京。 此时,柳三郎正在自己的屋中抱着扇子笑得灿烂,完全不知慕婳此时已经把他化为不可信之列去了。 “小姐快起身吧,柳小姐她们早就收拾妥当了,就等小姐您了。” 胖丫找来入宫穿戴的衣衫,又拿出一整套的首饰,“这些是木指挥使送来的,云少爷昨夜没有回府,只是派人来回来传讯,让小姐多留心。” 慕婳知道慕云最近很忙,不单单是慕云本身的锦衣卫差事很多,慕云监视不少朝臣,因为太后娘娘寿宴,不少番邦使臣赶来贺寿,贺寿的队伍中未必就没有隐瞒身份的贵人。 皇上怕是他们贿赂自己的朝臣,或是和朝廷上反对征战的大臣串通一气,主张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毕竟朝廷上觉得征战耗费银钱,劝阻皇上穷兵黩武的大臣不少,他们未必是错的,然显然不适合当今帝国。 慕婳穿戴整齐,同杨柳等人回合,宛城的女孩子兴致冲冲来到宫门口,等候禁卫检查,她们便可提前入宫。 京城小姐的队伍比她们来得早一些,其中以嘉敏县主为主,不少女孩子都围着嘉敏县主说话,嘉敏县主长袖善舞,同每一位小姐都能说上两句,不冷落任何一个,并且提醒她们再马球比赛时应当注意的地方,丝毫不让对方反感。 她们出身非富即贵,纵是嘉敏县主比她们更受太后娘娘看重,倘若嘉敏县主蛮横的命令,她们根本就不会听。 偏偏嘉敏县主商量般提出建议,让她们觉得嘉敏县主是为自己好,而且嘉敏县主主动承担起防御的活儿,把出风头的机会留给她们,更让小姐们认同她,嘉敏县主赢得了她们的信任。 “婳婳,我们能赢吗?” 杨柳隐隐听到一些嘉敏县主的布置,觉得嘉敏县主是个厉害的,不似她们以前的对手,而且京城小姐所骑的马匹远比她们大多数马匹更好,“嘉敏县主不好对付。” 慕婳笑道:“我们怎么可能输?” 一句轻描淡写令宛城小姐多了几分自信,是啊,有慕婳在,她们怎么可能输? 嘉敏县主再厉害,还能有慕婳厉害? 她们只需要做好慕婳交代的事情,跟着慕婳,一定能赢下最后的胜利。 检查的禁卫毕恭毕敬向慕婳行了一礼,“诸位小姐,可以入宫了。” 早有小太监殷勤备至上前引路,“慕小姐,请,跟着咱家走。” 原来在皇宫,婳婳一样很有地位,内侍殷勤得如同侍奉主子公主一般,没有任何的倨傲,杨柳暗自捏了一下荷包,本打算给领路的太监一点好处的。 “竟然让她们走到前面去了?!”京城小姐面带不悦,“凭什么乡下来的人走在我们前面?” 嘉敏县主眸子闪烁,含笑安抚气愤的同伴,“她们并非京城之人,一生也只能入宫一次,让她们一步罢了。” 她们多是宫里常客,时常可以随着长辈进宫拜见太后娘娘。 还政皇上之后,太后娘娘空闲多了,时常召见年轻的小姐入宫,她们以后也不会少了进宫的机会。 嘉敏县主的话排解内侍的困境,毕竟这些小姐哪一位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身世背景都很深,内侍感激向嘉敏县主笑了笑,被盛装打扮的嘉敏县主惊艳到了,在后宫,他也算见过不少的美人,单论五官嘉敏县主不是最精致漂亮的一个,慕三小姐就比嘉敏县主更好看。 然嘉敏县主适合轻便的骑马衣裙,内衬软甲,端是英气逼人,尤其她肩头的暗红披风,随风舞动,更显得她姿容不凡。 在一众娇花一般的女孩子中间,嘉敏县主是最特别,最吸引众人目光的女孩子。 嘉敏县主看出宛城女孩子在皇宫中的拘谨,以及见到各处精致,奢华建筑时难以掩饰的惊讶,微微扯起嘴角,慕婳一定也会惊讶到的……然而慕婳衣裙不是最华美的,完全没有神机营指挥使千金的富贵奢靡。 她在宛城女孩子中都不是最显眼的一个。 可是慕婳面容平静,她步伐缓慢,好似皇宫的主人,随心所欲欣赏沿途的景色,全无第一次入宫时急迫紧张,比嘉敏县主第一次入宫表现还要好上几分。 慕婳真是她宿敌吗? 嘉敏县主强压下心头的异样,笑容矜持又高贵,随身佩戴的香囊飘散着淡淡怡人的清香,令她身边的闺秀们都往她身边凑了凑。 “今日有场马球比赛,诸位卿家的千金亦会下场打马球。” 皇上笑盈盈对来朝臣说道,“朝政明日再说,今日朕不处理公务。你们不想看看自家千金的身手?” ps今日两更,欠得一更月底补上。今日停电,没有办法码字。 第二百六十九章 皇上做主 今日皇上已经活了半晌的稀泥,几次岔开御史们的承奏弹劾,甚至拿太后娘娘寿宴说事。 然而越是如此,风闻奏事的御史越是坚定自己的弹劾念头,一个个都想做铮铮铁骨,青史留名的臣子。 首辅垂下的眼睑再次抬了抬,抢在御史之前说道:“老臣的孙女骑射远说不上精通,倒是很想见见嘉敏县主马背上的英姿,听老臣的孙女说,嘉敏县主很让人服气。” 同首辅一系的人纷纷出言,配合皇上的好心情,不让准备弹劾的御史有机会说话。 皇上笑容深了几分,被朝臣簇拥着向比试马球的场地走去。 “据说慕婳也会下场?” “都到决赛了,她不可能再藏着掖着,肯定会出场的。” “早听说她的名,不知她是不是有传闻中厉害。” 几名官职不高,有爵位的勋贵坠在后面小声议论,皇上亲政后,对勋贵宗室多了不少限制,没有才华的人绝对无法掌握权柄,他们只能领俸禄过平淡的日子。 耳聪目明的朝臣故意避开慕婳的名字,偏偏被几个勋贵提起慕婳,首辅暗暗说了一句,要坏,要坏! 了解皇上的人都知道,最近几日皇上心情很不好,锦衣卫和东厂频频调动,神机营和禁卫军也好似很不平静。 首辅消息到底比其他人灵通,他打听到一切都同拿着火枪的刺客有关,火枪从何处而来……他不知道,隐隐听说,太后娘娘对皇上很是发了一通火,皇上也不似往日听太后奶娘教训,而是说了一句什么话,最后竟是拂袖而去。 红莲长公主苦劝太后娘娘和皇上都没用。 皇上今日主动去陪太后娘娘看马球,已经有软化的迹象,偏偏有不开眼的人非要让局面更糟糕。 御史直接冲到皇上跟前,高声道:“臣弹劾神机营指挥指富贵易妻,无故休了糟糠之妻,意图攀附皇室公主。” 皇上停下脚步,唇边的笑容淡不少,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面前挡路的御史一眼,“来人,拿下。” “陛下……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您不能闭塞言路,不让御史承奏。” 都察院的头头左督御史站了出来,“就算他言辞有误,陛下也当宽容,他毕竟是好意,怕皇上被小人蒙蔽。” “他说错了,朕还要宽容?世上没有人了?朕让一个脑袋装满稻草的蠢材,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做御史?” “风闻奏事之权,朕是给了你们都察院,但是朕没有让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你们给朕说说,木齐攀附哪位公主?” 方才回事的御史毫不畏惧,觉得左督御史坏了他做直臣的机会,大声说道:“自然是刚回宫不久的红莲长公主,臣听闻他们常在一起,一个公主,一个外臣,其中必有猫腻私情。” 很明显这名御史做官没有几年,还很年轻,不知红莲长公主的名头。 皇上指着头快缩进脖子里去的左督御史,“他这还不是胡说一通?木齐为何休妻,你们不知道?连在深宫中的朕都一清二楚,你们竟然帮着一个无情无义的贱妇出头?” “皇上……” “朕以你们为耻,你们这群御史再分不清事实,朕不介意裁撤督查院。” 御史们这回是真慌了,一旦裁撤督查院,他们岂不是官帽都丢了? “皇上,木齐之女慕婳宴请京城百姓,有拉拢民心之心,您不得不妨他们父女有意谋反。” 御史豁出去大声叫嚷,同木齐死磕到底,不信皇上能容忍臣子笼络民心,而且木齐手中掌握着京城最为精锐的一支力量,其余皇上亲卫都算上,也没有神机营火力强。 “民心若是一顿饭就能被笼络了去,京城百姓支持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的人谋反,朕这个皇帝……被赶下去,也不冤枉!” 皇上扯出一抹笑容,“传旨,将昨日设为百姓节,每年这一天,百姓共庆,欢度城宴节。” 百姓节? 这是真正的普天同庆了。 以后庆祝时,难道都要喊一声庆祝慕小姐重获新生? 莫非慕小姐是公主? 田氏同皇上生了慕婳? 否则皇上怎么会提拔木齐? 还是说如同传闻,皇上有意将纳慕婳入宫。 “皇上,银子的花费……”户部掌管国库的人出声询问,“这是一笔不晓得开支。” “沐国公可以解决这笔花费,不用国库付钱,而且朕看,沐国公许是还能让参与的商户大赚一笔。” 皇帝把一切推给沐国公,教训臣子:“你们读书都读傻了,只想着节流,却不知开源的重要,节省能省出万贯家财?相比而言,沐国公更得朕看重,他懂得聚财啊。” 首辅笑道:“沐国公征战不如其子沐世子,赚钱造船,臣也是佩服的。” 皇帝果然心情好了不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沐国公征战不成,亦可为国效力,为朕分忧,戍卫边疆,自有……” 停顿片刻,皇上重重叹息一声,“也不知山海关总兵是否脱险,朕很不放心他,朕可以训练出精锐的士兵,可以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枪械,然而朕缺少领兵征战的将军,真正的铁血战将。” 沐世子眼睑微垂,拳头缓缓握紧,以前此时,皇上定会说一切依靠他的话,这一次皇上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是慕婳……一定是慕婳让皇上对自己起了疑心。 “臣愿意为陛下效命。”沐世子主动说道,“臣最近苦读兵书,比当日对兵法领悟更深,翌日臣领兵出征,定为皇上开疆拓土,让蛮族宵小不敢轻易扣边。” 皇上眸色颇是复杂,说道:“沐世子由此心,朕很欣慰,太后娘娘寿宴,亦有不少番邦使臣觐见,你是他们最为敬畏惧怕,亦痛恨之人,你当多加小心,同时切勿丢了帝国的脸面。” “臣谨记皇上教训。” 沐世子底气十足,当日她能做到的事,没道理自己做不到!他亦是刻苦攻读十余年,亦有许多领兵的新思路,比起她锐利进取,他更沉稳,布局更深。 第二百七十章 不择手段 胡言乱语的御史已经被拽走了,没有人去关心惹恼皇上的御史死活,这一次皇上明显不会再宽容臣子,上至首辅,下至寻常官员有了统一的认识,皇上已经开始着手按照自己的心意改变朝局。 皇上渐渐有了一国之君的独断专行。 朝臣绝对不能再似以前‘怠慢’‘轻视’病弱的皇帝了。 ****** 慕婳第一次入宫,有些地方的景色的确让她惊艳。 不愧是皇宫,皇上住的地方,以天下人供养一人,皇上能享受到的必是不凡。 只是慕婳本身对建筑不是很在意,前世她是将军,所有心血都用在征战上,她征战时都是住帐篷,睡在马上都有过,皇宫园林再大再奢华,皇上也只能睡一张床。 今生慕婳觉得自己住的宅邸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必要同天下第一贵人皇帝比。 住多大的院子,操多大的心,皇上的位置可不好坐,尤其是皇上还是个有远大抱负的人,做明君比当昏君辛苦多了。 残存遥远的记忆中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才是奇迹,慕婳倒不是嘉敏县主想得同宛城闺秀不一样,主要是她的眼界要比所有女孩子更开阔,阅历更深。 慕婳这份淡定从容,享受起内侍殷勤侍奉时的平静,不拘谨,令京城小姐们暗暗好奇,回想她们第一次入宫时,谁不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就算她们入宫多次,今日还是会小心谨慎,生怕走错一步,远不如第一次入宫,又长在关外的慕婳潇洒大气。 以前见过慕婳的女孩子更加好奇,慕婳丢人的记忆渐渐淡去,她们眼前只留下如今的慕婳,衣衫不奢华,首饰没几件,略施脂粉,慕婳在宛城女孩子中不是最惹眼的一个,只要扫到慕婳,就再难以移开目光了。 来到专门开辟出来的马球场,因太后娘娘喜欢打马球,又是在马球场同先帝初遇的,此处马球场修整保养得很好,除了正面搭起的两层高小楼外,四周亦是搭建了两层台阶,用来观看马球比赛。 今日四周多是站着入宫的命妇,以及收到邀请的番邦使节,皇上和太后娘娘等重要的人还没有到。 马球场四周插着龙旗,绣在旗上的金龙随风翻滚,好似活了一般。 “婳婳,我有点紧张。” 杨柳拽住慕婳,声音有些颤抖,“你看,已经这么多人了,一会儿人还会更多,有他们看着,我连马球杆都拿不住了。” 宛城的女孩子脸庞变白得不仅杨柳一个,几乎每个人都很紧张,她们曾想过在太后娘娘面前展现本事,让太后娘娘记住她们,可是真正来到皇宫,她们才发现皇宫比想象得还要大,看她们打球的人更多,身份都很贵重。 那些勋贵重臣,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到。 慕婳笑道:“你们可以把看你们打球的人当做大白菜,就当你们在一群大白菜面前打球。” “还能这样?” “他们身份再贵重,如今也只能如同白菜一般看着你们打球,你们才是真正的活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除了战胜对手外,你们不需要考虑任何事。” 杨柳等人虽然还很紧张,但心情好上一些,有人默念着大白菜,大白菜。 慕婳让她们各自去做准备,她自己一人走进马球场,低头看着一会将要进行比赛的场地,虽都是草地,但有些地方……还是有所不同。 她蹲下身,伸手试探草坪,眸子缓缓眯起。 “慕小姐。” 看到眼前的影子,慕婳抬头又底下,继续研究草坪。 嘉敏县主好奇般哈腰,靠近慕婳,关切的问道:“草坪有问题?用不用我叫人来修整一番?” “在宫里,我认识一些人。” 慕婳继续拨弄着草坪,对嘉敏县主视若无睹,好似嘉敏县主不如一块草场要紧,一旦慕婳忽略一人,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 嘉敏县主僵硬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挡住想要为她出头的京城小姐,嘉敏县主笑容尽量和美,“既然慕小姐正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慕婳依然沉默。 嘉敏县主说道:“一会儿比赛,慕小姐最好拼劲全力,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球场如同战场,我在西北长大,身体流淌着沐家的血液,为胜利绝不退后!” 慕婳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嘉敏县主很漂亮,气势十足,英姿飒爽,亦有几分女孩子身上不常见的战意。 见到嘉敏县主的人都会被她打动。 然而慕婳却只是轻轻扫过而已,平淡无奇。 “一会儿马球比赛,是击球挑边?” “已经挑好了,上半场我们在东边。”嘉敏县主身边的女孩子抢先说道,言语中多了几分傲慢,“挑选哪边,你们都输定了。” 慕婳眸子闪了闪,越过嘉敏县主和京城小姐们时,低声道:“你们若是不想输得太惨,最好把草坪恢复原样。我身体里没有流沐家的血,没有沐家祖上为胜利不择手段,实话同你们说,马球比赛挑边时,永远是我先挑。” “你只能接我挑剩下的!” 这句话令嘉敏县主身体一震,倍感羞辱。 “好心奉劝你一句别到处给祖宗丢人了。” 轻飘飘留下两句话,慕婳转而去看了骏马,她们带进宫用于比赛的马都要经过更严格的检查,马和人并非同时入宫。 既然有人在草场上动手脚,慕婳怀疑有人会在马上动手脚。 “这些草料是宫里准备的,慕小姐就不必仔细看了,都是最好的草料。” 喂马的内侍阻止慕婳靠近,腆脸笑道:“喂马的地方太脏,气味不好,不适合小姐们。这些事情交给奴才办就好,他们不敢亏待慕小姐的宝马。” “他们是不敢亏待我的马。”慕婳玩味的轻笑,“给马吃得太好了,他们一会怕是会跑不动。” “慕小姐……奴才断然不敢弄手段……” 就在此时,皇上和太后娘娘等上二层看楼,慕婳只能先随众人跪拜,“恭迎圣上。” ps一会还有一更,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谁是太子妃 皇帝和皇后一左一右陪在太后娘娘身边,皇后身穿凤袍,头上的凤冠压得很低,显得很有一国之母的气势,正恭敬小心同太后娘娘说笑。 太后娘娘是今日寿星,衣服首饰都是新式样,乌黑的发鬓,面容白皙,精神饱满,看上去只有五十岁上下的样子,显得很是年轻,不像是今日欢度六十大寿的老太太。 慕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被站在太后娘娘身边,身材瘦削,面容隐隐透着病弱的中年男子吸引住全部的目光。 皇上用上次遥见时不大一样。 今日皇上没有穿正式龙袍,只穿轻便的袍子,梳起的头发挽成发髻,用一根点翠金簪固定,少了为帝王的威严贵重,多了几分的温和气息。 皇上的双眼好似两块温润的暖玉,清澈却又非常明亮,没有帝王的傲慢和强势,却是令人信服,感到和蔼可亲。 他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气质,好似包容万物,包容整个帝国,以及生活在他治下的子民们。 柳三郎虽然也是温柔雅致的少年,但他同皇上这种骨子里的温柔包容完全不一样。 皇上的胸襟气魄怕是世上难找的。 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会有此宽广的胸襟。 前世没有以少将军的身份入京拜见陛下,慕婳隐隐有几分遗憾,她是有机会的,但是想到将来不好让兄长恢复身份,她几次拒绝皇上的召见。 换做其他帝王,早就怀疑她有不臣之心,拥兵自重了,朝廷上不是没有御史这么说,然而皇上一直相信少将军,顶着很大非议和议论,继续拨给她军需粮饷。 虽然没能满足她所有的需求,但她知道皇上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当时太后娘娘手中还握着玉玺,皇上在百姓心中只是坐在龙椅上的傀儡罢了。 换一个皇帝,被太后压制十几年,一朝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肯定会大肆发泄一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当今对朝臣一视同仁,宽容爱护,除了剔除几个无能平庸且贪婪之辈,皇帝并没有做太多的改变。 即便是后党,皇上依然重用了。 皇上的眼界绝不是仅仅局限在朝堂党争之上,他看到了整个帝国,或是天空覆盖下的土地。 倘若前世的她能活下来,她会在皇上的支持下,打下多少的领土?打造出怎样强大无比的帝国? 只是想一想,慕婳就觉得热血沸腾,原来……她的热血还未冷去。 慕婳碰上皇上如沐春风般的目光,皇上轻轻扯起嘴角,眸子越发柔和温柔,慕婳莫名感到一抹心慌,连忙垂下头。 高台上,皇上手扶着围栏,身体微微前倾,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缓缓说道:“平身。” “谢主隆恩。” 哪怕今日是太后娘娘寿宴,她才是主角,众人也只会向陛下叩拜。 太后娘娘眸子深沉上几分,“皇帝仿佛很高兴?” 皇上漫步尽心的说道:“国富民强,太平盛世,朕当然很高兴。” 远处的女孩子已经转身同负责喂马的内侍说着什么,她一如当日在京城书院远远见到的身姿挺拔,沉稳豁达,并没没受木齐和沐国公争先示好争宠的影响。 她还是那个聪明自立,骄傲耀眼的女孩子。 皇上自然记得她拍自己马屁时的狡黠,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亦是他心中所愿,并为之奋斗付出一切。 “皇上看什么呢?也给哀家说说。” 太后娘娘笑容慈爱,丝毫看不出昨日才同皇上争执了一番: “看到面前这些漂亮年轻的女孩子,哀家都仿佛回到年轻时候,曾经哀家也似她们年轻漂亮,如今哀家却只能坐在此处看她们打马球了。” 皇后浅笑道:“她们如同花骨朵,看着就讨喜。她们出身都是顶顶好的,礼数也周全,教养极好,不如选几个进宫……” “皇后若是喜欢,可召她们入宫陪伴。”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肘撑着扶手,淡淡说道:“不必打着朕的名义,后宫的妃嫔已经足够朕享用了。” “臣妾的意思是……” 皇后提起沉重奢华的凤裙,下跪道:“臣妾不敢违逆陛下,只是看她们年轻漂亮,有她们陪伴,陛下也会开心一点。” 她方才见皇上的目光落在闺秀身上,这才由此建议,最近有不少人在她耳边吹风,皇上对慕婳动了心思,皇后想着与其让皇上最后提出来,不如她主动一点让慕婳入宫,省得慕婳被皇上养在宫外,她鞭长莫及,只能眼看着慕婳的风头越来越强。 太后娘娘端着茶盏,宛若没见到跪在皇帝腿边的皇后,轻声问道:“一会儿把嘉敏叫过来,她几日不曾入宫,哀家挺记挂她。” “红莲,一会儿你也见见她。” 太后娘娘对坐在自己侧后方的女儿说道:“她是哀家选定的太子妃。” 皇后震惊望向太后娘娘,一脸不可置信,隐隐听到二皇子和皇长子在太后面前卖乖,太后亦有逼皇帝立储的心思,今日太后竟然直接说出来了。 不可能只有太子妃,而无太子! 红莲长公主刚想开口缓和皇兄和母亲之间的尴尬,太后娘娘向皇上挑起眉梢,“哀家也不要皇帝准备寿礼,不如今日就定下太子吧,无论是皇长子,还是二皇子,哀家都没意见,全由皇帝做主。” 皇上托着下巴,漫不经心说道:“您把立储事关国本的选择交给朕,朕这病弱的身子怕是承受不起,朕一向听您的指示,今日又是您的寿日,朕不敢让您不开心,不如您说立谁,朕立刻下旨册谁为储君。” 站在不远处的皇长子和二皇子努力压制激动,勉强站直身体,期盼能从皇祖母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 “皇帝,册立太子是你的事,岂可儿戏?” 太后发觉,皇帝的目光依然看向准备打球的闺秀,好似册立太子远没看打马球重要。 “哎呀,比赛要开始了。”皇帝玩味般对侍奉在自己身边的无庸公公道:“朕打赌,太子妃赢不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赢了 无庸公公老练般低垂脑袋,“您高兴就好。” 太后娘娘突然笑道:“皇上相信慕婳能赢?” 没有再提册立太子的事,好似方才她就不曾提过这件事,兴致勃勃问起皇帝为何看好慕婳能赢,“皇帝是不是给了她什么便利?方才哀家看到她正同喂马的内侍说话,哀家记得那是御马监的人吧。” 内廷二十四衙门,御马监仅次于司礼监,而御马监亦是皇上最先掌握的内廷衙门,御马监的掌印公公同皇上身边的无庸公公是老乡,也是从皇上身边调拨过去的。 “皇宫的奴才都是朕的人,御马监,司礼监等等,哪一处的奴才不是臣服于朕?” 皇帝变了个姿势,自由自在舒展身躯,他并非发福的中年男人,怎样都很好看,有股慵懒的味道,“倘若朕助慕婳一臂之力,一会的马球比赛还有得看?朕可不希望看到一边倒的比赛。” 突然他语气转为凌冽,“当然朕也不希望有人在朕眼皮子底下针对慕婳。” 二皇子嘴唇抿成一道线,目不转睛望着已经排队准备击球的女孩子,京城闺秀因为嘉敏县主嗜红,多是穿着艳丽的红衣,在阳光下,她们如同火焰一般,明亮灼热。 不是所有人能穿出红衣的精髓,嘉敏县主除外,红衣红唇,乌发俏脸,她美得耀眼,美得惊心动魄。 相反同她对面的慕婳要平淡许多。 京城的小姐无论从梳妆,所骑的宝马,以及马球棍等用具都比宛城女孩子高出不知一个档次,同对手相比,宛城来得女孩子更像是乡下丫头,毫不出挑。 她们表现出更旺盛的精力,相反宛城的小姐除了慕婳从容之外,或多或少都显得拘谨紧张。 已经没有人认为宛城小姐能赢下比赛。 慕婳除外! “不行。”慕婳摇头,说道:“决胜挑边是规矩,不能破坏。” 嘉敏县主到底没有让人重新修正草坪,轻笑道:“我们挑边,你们先开球,掌握主动,先发制人,双方都不吃亏,很公平。” 慕婳眸子晶晶亮,衬得她所带的珍珠格外明亮,眉宇间英气逼人,珍珠的光华令她有了几分明艳的味道。 “我不反对你们先开球,因为啊。”慕婳回头向紧张兮兮的队友灿烂一笑,“马球很快就会被我夺回来,你们相信吗?” “相信!” 杨柳率先响应慕婳,抬起马球杆,心头有底气许多,婳婳同男子打球都是稳赢的那个,只要她们做好该做的事,不托婳婳后腿,她们纵然不如京城闺秀,也不可能输掉比赛。 慕婳值得信任,亦值得她们追随! 沐国公手盖住了酸涩的眸子,不能哭,不能落泪,他着实忍不住,明明人已经不是那人了,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他虽然同女儿赌气,但每次他都会在女儿出征时,偷偷去过去送女儿出征,只有最后一次,他实实在是气极了,才没有跟过去,那竟是他同她的永别。 沐大少身手揽住父亲的肩膀,胸口激荡着,就是这样,少将军就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人心甘情愿追随……所有人相信她,哪怕她把他们带上了死路。 慕婳再次面向嘉敏县主,“怎么样?你们想好了没?是开球决胜,还是直接让你们开球。” “慕小姐,你以为我怕了你?”嘉敏县主淡笑渐渐散去,气势凛冽,自信的说道:“开球决定只是让你们更难看罢了,我真真是一片好心。” 慕婳反倒笑容依旧灿烂,散漫的说道:“上一个瞧不起我的人,至今不敢再入打马球。听嘉敏县主的意思,好似嘉敏县主才是在京城书院赢下三关的人。” 身边的人强忍住喷笑的冲动,连京城小姐都在低头忍笑。 打人不打脸,京城书院是慕婳成名之地,却是嘉敏县主最不愿意提起的失落之地,她在书院门口一败涂地。 慕婳偏偏挑了嘉敏县主最疼的地方,再次捅上一刀。 “马球是马球,书院时,慕小姐是最后闯过三关,未必就能在马球上赢我一头。何况慕小姐总是把以前的事挂在嘴边,怕是不妥吧。” “嗯。” 慕婳郑重的点头,“总比没有出风头的事可说,只能把沐家祖上挂在嘴边强一些。” “噗嗤。” “我忍不住了。” 一个女孩子喷笑,引起更多人共鸣,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笑。 嘉敏县主脸一阵红,一阵白,紧了紧缰绳,怒道:“既然慕婳坚持,我们决胜挑边!” 等得就是这句话! 慕婳从来不会拒绝这些小手段,若是她只知道一味冲杀,前世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更不可能战功显赫,从无败绩。 她们都觉得勇闯三关是慕婳的最高成就,以为慕婳可以吹一辈子,其实真正了解她的人,明白只是小事,慕婳做过更加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后亦还会做出一些惊掉人下巴的事。 柳三郎是拿着皇上的令牌进宫来的,他身边站着魏王殿下,引得不少人侧目。 “三郎……”魏王欲言又止,“我同你娘的事……” “魏王殿下不如去宛城亲自同母亲说,我今日入宫,只是来看球的,无话同殿下说。” 魏王沉默良久,重重叹息一声,“我先去给太后娘娘拜寿,一会儿再来看你。” 他快步离去,转而登上二楼。 柳三郎掩藏起唇边的嘲讽,没有魏王妃,魏王也做不了主! 裁判拿着马球站在慕婳和嘉敏县主之间,嘉敏县主屏气凝神,如临大敌,慕婳笑容盈盈,放松自在,裁判低声道:“谁先击中马球,谁就先选边或是先开球。” 他高高抛起马球,嘉敏县主几乎同时举起马球杆,很好,碰到了马球了,还没等她得意,胯下听话的马匹突然侧步,她离着马球远了一寸,刹那间,慕婳的马球杆碰到嘉敏县主的马球杆,只是轻轻一碰,嘉敏县主便感到手臂发麻,勉强握住马球杆。 慕婳已经击中马球,飞起的马球顺利落入一旁的高悬的球门。 只是电光火石已经决出胜负,周围人甚至看不清慕婳怎么赢的。 慕婳用马球杆指着东边,“我们选这边!” 第二百七十三章 应对 慕婳抬起头,帅气的动作更是引得一阵阵欢呼。 没有看清她是怎么赢的,可就是觉得慕婳厉害! 双马侧过,慕婳淡淡的声音传过来,“你这么弱,你娘知道吗?你哥知道吗?你家祖宗知道吗?” 嘉敏县主死死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胜不骄,败不馁,显得大度雍容,“你也只能逞口舌之利了,慕婳,你不能赢我的。” 慕婳呵呵两声,拨转马头迎向自己的伙伴,每个女孩子脸庞都带着灿烂自信的笑容,其实以慕婳的实力,就算有人在场地上做文章,她也会输,毕竟决胜的因素永远是人,而不是客观因素。 她执意要求决胜挑边,一来不服气盘外招数,二来为同伴鼓舞士气。 果然,杨柳她们一个个已经紧张得到缓解,对胜利更有信心。 相反京城闺秀们脑子里冒出疑问,自己真得能赢下慕婳? 为何慕婳强烈要求挑选东边,按说一般状况都是先开球更容易占据主动,莫非东边的场地更有利? 能入宫的女孩子都是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小姐,没有一个是傻的,即便显得冲动一些的女孩子未必就是单纯的人,冲动易怒就是她的伪装。 “要不我们先让人平一下场地?” “你糊涂了不成,这么做不意味着我们作弊吗?”有人激烈的反对,“皇上和太后娘娘还在二楼上看着,我可不想用下三滥的招数取胜。” “不想用盘外招取胜?哼,你也没有反对。” “……我不是没想到嘉敏县主会输给慕婳。”女孩子埋怨般看了嘉敏县主方向,嘀咕道:“吹得挺厉害,结果同慕婳面对面,一招就败了。” “好了,现在抱怨又有什么用?嘉敏县主已经尽力了。” 有同嘉敏县主交好的女孩子出来打圆场,一道声音传来,“你们指望嘉敏县主赢慕婳,才是最大的笑话!” 众人看过去,发觉是骑在马上的七公主。 嘉敏县主催马上前,“方才我输给慕婳,不意味在马球比赛上我们会输给她们。慕婳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强而已,纵然我们单个比不上她,齐心协力总不会再输。” 七公主扯起嘴角,“这话若是在慕婳以一敌五百之前,本公主就相信了,如今嘛,嘉敏县主还是想一想怎么输得不那么难看。” 她听说嘉敏县主竟是太后娘娘钦定的太子妃,心头憋了一口气,特意过来看个究竟,她不喜欢嘉敏县主,更不喜欢被父皇所重视的慕婳,她以公主之尊都没享受到父皇的关爱,慕婳凭什么让父皇设城宴节? 七公主百般示好的红莲长公主眼中也只有慕婳一个,口口声声说把一切都留给慕婳。 她不服气,本想亲自同慕婳较量一二,可又怕输给慕婳脸上难堪,便想鼓动嘉敏县主试试慕婳的深浅。 嘉敏县主太没用,败得太干脆,完全看不出慕婳的实力。 “如果有七公主加入,我们胜算会更大一些。”嘉敏县主真诚的邀请七公主,宛若听不出七公主对自己的嘲弄,“早就知晓七公主骑术高超,打马球对您而言显得大材小用,然而对面有慕小姐,我等愿意住七公主一臂之力,让您同慕小姐好好比划,分出个高下。” “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七公主肯定乐于教训慕小姐,以证谁才是红莲长公主的传人。” 七公主哑然,打量嘉敏县主的目光多了几分慎重。 嘉敏县主催马向前几步,离慕婳不远不近,扬起头面向太后方向,“七公主殿下来了兴致,加入我方马球队,我恳请太后娘娘稍等片刻,有七公主加入,才是一场精彩的马球赛,才不会让娘娘和笔下失望。” “她怎么跑过去打马球?”皇后悄悄看着皇上和太后的脸色,“臣妾把她叫回来……” 太后摇头道:“哀家也想看看七公主的本事,这也算是彩衣娱亲,小七一片孝心,哀家很高兴,皇上觉得如何?” “您都说高兴了,朕还能反对?” 皇上无可无不可说道,“多等一会罢了。”温柔的眼波已不见笑。一旁侍立的无庸公公后背一凉,哪个猴崽子闯得祸? 明明他都交代下去了,偏偏有人在马球上算计慕小姐,这不是让他背黑锅? 这口黑锅太沉,他根本背不起。 “准嘉敏县主奏请。” 太后娘娘吩咐了一句,慢悠悠品茶,时而同后宫妃嫔闲聊两句,兴趣盎然,时而会被皇后几句吹捧逗笑了。 嘉敏县主乘着七公主加入档口,令人重新修正整个场地,理由就是让七公主适应场地,有些地方不大平整,万一摔坏金枝玉叶的七公主可就不好了。 慕婳压下杨柳等人的愤怒,笑道:“重新休整对我们也有好处,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我们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那她们不就先发球?占据先机了。” “刚才嘉敏县主差一点比我先碰到马球,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慕婳笑盈盈的,招呼小伙伴围拢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杨柳指着慕婳道:“你好奸诈,幸亏我们是一边的。” 谢莹眸光平淡,轻声说:“以后若是我一时糊涂站在婳婳对面,杨柳你记得无论如何也要打醒我。” “……我死活拽着你回到婳婳身边。” 两人手挽着手,严肃而认真,周围的女孩子起哄道,“算我一个。” “还有我。” 女孩子叽叽喳喳,慕婳眼角弯弯,显得极是欢喜。 “还是她此时的笑容好看!” 沐国公抹着眼泪,低声对长子说道:“帮我查清楚,是不是嘉敏县主搞得鬼,你盯着点……算了,你不适合,还是我亲自看着她吧。” “在皇宫中,父亲也要多当心。” 沐大少不放心叮嘱沐国公几句,纵然父亲不说,他也不会忽视嫡母,以及沐世子。 七公主佯装适应了一下重新休整过的场地,说道:“可以了。” 慕婳示意伙伴摆出防守的阵型,嘉敏县主大大方方把开球的资格让给七公主,她站在七公主身边,盯着慕婳一举一动。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巨头们的较量 七公主和嘉敏县主都很注意慕婳,怕她先声夺人,争抢马球。 尤其慕婳表现出一勇直前的气势,在马球刚刚飞起时,慕婳提起缰绳,七公主到底也是高手,警惕慕婳,并未显得手忙脚乱,控制下马球,传给一旁嘉敏县主。 怎么会这般轻松? 慕婳不是打算上前争抢吗? 七公主抬头一看,慕婳已经跑远了,摆出看守的架势,而一直注意慕婳的嘉敏县主陷入包围,杨柳等人催马迎上来,一时嘉敏县主手忙脚乱,陷入重围,勉强控制住马球,无法再抢先进攻。 这同她们商量的不一样,她们都准备好阻拦慕婳抢球,可慕婳却退了。 她们本以为杨柳技术一般,可是杨柳抢起球来异常凶悍,完全阻断了她们的攻势。 宛城的女孩子配合默契,没有人争着出风头,非常团结,只求尽快把马球抢到手,她们都明白一点,若是婳婳想出风头,哪怕是对手都挡不住慕婳的光芒。 慕婳都退到后面做最不起眼的防守,她们好意思争抢风头? 只要胜利! 唯有胜利,她们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乡下来的女孩子,让那些瞧不起她们的人明白,她们哪怕出身不如京城小姐,依然有优点长处。 一时之间,虽然七公主她们占据先手,但是却奈何不了杨柳等人,局面异常焦灼。 慕婳不是场上最忙碌的人,因为前面激烈碰撞对抗,杨柳她们远比慕婳更显眼,赢得喝彩更多,然而每次慕婳都能悄无声息出现在关键地方,一闪而过,不加注意的人,永远不知慕婳做过什么,好似她在球场上很不起眼。 此时,皇上可以毫不顾忌把目光落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策马疾驰,或是挥舞马球杆的女孩子身上,没有人会去探究皇上看女孩子的深意。 “好,漂亮!” “这一球很精彩,七公主攻得精彩,对手防守得更漂亮。” “尤其是海底捞月那一招,真是漂亮。” 温和雅致的皇帝兴奋激动般说着,“那个穿米色衣裙的女孩子是哪个?朕看她动作干脆利落,着实难得。” 无庸公公看了一眼,琢磨入宫的女孩子的名单,“是杨柳,杨小姐。” “一会儿记得提醒朕,赏她。” “遵旨。” 往日本是爱看马球的太后娘娘却是很沉默,时而看一眼兴高采烈的皇帝,时而又看一眼马球场,眉头微微蹙起,连一直注意太后娘娘好恶的皇后都不知她到底在看谁。 七公主是皇后养大的,她自然而然会关心七公主,嘉敏县主又是太后钦定的太子妃,虽然太子还没册立,先有太子妃很荒诞,但是嘉敏县主值得皇后注意,甚至在皇后心中,嘉敏县主比任何人都重要,包括她养大的七公主,和在球场上悄无声息的慕婳。 早在去年,皇后已经绝了自己生下皇子的心思,每次皇上驾临中宫,他们也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而已,皇上对她说不上冷淡,亦说不上宠爱,却是在宫中维护她的体面,宠妃在她面前都很老实,不敢冒犯皇后。 最近几年不仅皇后生不出皇子,得宠的妃嫔一样没有生出皇子。 皇长子等三人已经成年,皇后认为就算以后有皇子降生,也很难威胁成年皇子的地位,皇上的身体并不好,他许是等不到小皇子长大……未来的皇帝人选只能在已经长大的三个皇子中。 她不知谁是太子,可有了太子妃,她完全可以结好嘉敏县主。 太子和太子妃以后是夫妻一体,太子妃尊重她,太子亦不会亏待了她,皇后可不敢在太后面前示好三位皇子,他们已经被牢牢被太后把持着,皇后示好也只能悄俏的。 皇后笑道:”臣妾倒是认为嘉敏县主该赏,她骑术精湛,好几次都差一点攻破球门。” “只差一点点嘛。”红莲长公主挑衅般看向太后,“她前面做得再多,动作再漂亮,都在最后关头被宛城女孩子合伙拦下来。” 她捻起一块点心,颇为意味深长的说道:“只差一点点也是差,有句话说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皇后悄悄观察太后的脸色,“长公主此话诧异,嘉敏县主一人面对好几个对手,皇上都觉得骑术不错的女孩子的围攻,她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比很多同辈的女孩子强了。” 赛场中,慕婳再一次散漫拍着马头。 皇后眼里闪过不喜,“总比没有比赛劲头的人好很多,倘若都似她散漫,比赛早就一边倒了,居然是入了球场,就该争胜。慕婳……” 皇上嘴角的笑容淡了,太后娘娘说道:“她还是不错的,皇后你只看到击球的人,却没有看到维持僵局的人是谁。” “臣妾眼拙,还是太后娘娘目光如炬。”皇后讨好般凑上去,“臣妾只是看个热闹,就是觉得慕婳没有尽力,她……好似不屑同嘉敏和七公主她们较量,她这样自傲的女孩子,臣妾还第一次见,自然不如皇上更了解她。” “长公主!” 太后略显严厉的声音压下猛然起身的红莲长公主,满是威严的目光扫过自己的一对儿女,气愤不平的红莲长公主,以及淡漠的皇帝。 “哀家听皇后的话顺耳,慕婳既是觉得马球赛无关要紧,不肯显露全部本事,她还打马球作甚?宛城没有别人了?拼尽全力,便是宛城输给嘉敏,哀家也觉得欢喜,她们尽力了。” 太后奖励般拍了拍皇后的手臂,“你不必怕长公主,她看人一向眼光不怎样,以前看错了皇上,如今她亦看错装腔作势的慕婳。” 当日红莲长公主政变失败主因就是因为皇帝…… 红莲长公主气恼的脸庞慢慢恢复平静,向太后扬起笑脸,“儿臣不是故意惹娘娘不快,在您寿宴上给您添堵,见您误会儿臣,儿臣解释辩驳几句,当初儿臣既没有看错皇兄,如今儿臣也没看错慕婳。” “区区嘉敏县主就让慕婳全力以赴?”红莲长公主缓缓站起身,傲然说道:“儿臣也不会选择慕婳!” ps继续三更,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实力不足?计谋凑 长公主同太后娘娘对视,两双相似的眸子激烈碰撞,目光交汇处似迸发蔓延出耀目的火花。 她们是至亲母女,本是世上最亲近的人,然而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女很少能平心静气好商好量的时候,意见总是相左,又都听不进对方的话。 天家无骨肉,亦无亲情。 二楼上气氛凝重,人人噤若寒蝉。 挑起争端的皇后娘娘心惊胆寒,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匆忙起身,站在太后娘娘身侧,随时准备跪下请罪。 皇帝眼角余光扫过皇后,心头颇不是滋味,重重叹息打破她们之间的对视:“归根到底还是朕不争气,朕没用啊。” “皇兄……” 红莲长公主顾不上同太后较劲,这次她回宫后,明显感到皇兄不容易,在太后压制下,在朝臣反对中,毅然决然推行新政,尽力让帝国变得更好,她亦感到皇兄对自己的维护疼惜。 “我同母后的纠纷意见不合同皇兄关系不大。” 太后娘娘亦有所缓和,在权利之争上,她不会让步,但皇帝是她亲生儿子,对往日温和听话的儿子警惕亦有疼爱。 “倘若朕能让女孩子施展抱负和所学,她们就不会只在马球上争胜。” 皇帝唇边多了一抹苦笑,声音低沉:“似太后和皇妹出众的女子本不该弱于男儿,本该在朝政上施展才华,朕却无法让你们堂而皇之站在朝廷上,马球终究是玩乐小道,拼劲全力不过是取悦朕或是太后罢了。” “慕婳……她不该在马球比赛上。” 最后这句话声音更低,不注意倾听,怕是不知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太后母女同时沉默,她们有今日,多亏是在皇宫,或是生在皇家,否则她们就是再有本事,也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 “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真以为没有好马,你们就能赢?” 慕婳清冷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二楼上的寂静,太后回神看向赛场,“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错神片刻,比分竟然被拉开了,焦灼的场面也演变成一边倒,京城女孩占据上风。 宛城女孩子所骑的马速度慢了下来,无论怎么抽打,马就是跑不快,好似随时都会倒地睡觉。 嘉敏县主抿着嘴角,示意身边的人说话。 “你们没有管好自己的马,反倒赖在我们头上?是不是输不起啊。” “就是,我们可没本事在皇宫动手脚。” “何况我们的马同你们都是一起进宫的,我们从未亲手喂过马,反倒是慕婳你,刚才还跑去喂马……” 说话的女孩子眼见马球向自己面门飞来,惊叫着闪开回避,险险躲过去,马球重重砸在看台上,砰,看台上被砸出一个坑,马球瘪了下去,再无法使用。 这是多大的力气?! 满场震惊,无人出声。 慕婳抬起马球杆,“暂停,换球。” 不管旁人如何,慕婳纵马向场边走去,马蹄啪嗒啪嗒踏草坪,整个球场只有慕婳一个活物。 皇上直接起身,手扶着围栏,深邃且温柔的目光充斥毫无遮掩的欣赏赞许,将慕婳的容貌尽收眼中,“暂停一刻钟。” “遵旨。” 无庸公公亲自下了二楼,小跑过去通知双方的女孩子。 有了皇上的旨意,便是嘉敏县主和七公主都不敢再多说什么,她们凑在一起,小声且不平的嘟囔,“打不过就赖咱们动手脚,慕婳就这点能耐了。” 她们还觉得冤枉呢,虽然赢下比赛会很艰难,让慕婳这么一搅和,就算她们最后赢了,亦少不了被人诟病,再加上开球前重新修整场地,她们脸面丢了个彻底。 “可恶,我们明明可以堂堂正正的赢下比赛。” “宛城的乡巴佬已经坚持不住了!” 京城的小姐到底要比杨柳她们高上一头,这种差距不是战术和精神上可以弥补的。 “婳婳,我们马被动了手脚?” “她们倒是装得无辜,怕输给我们,就用下三滥的手段,还说自己是名门贵女。” 慕婳挨个看了马,手在马的下腹轻轻点了点。 杨柳焦急的问道:“还能不能用?” “干脆捅破此事,求皇上借我们宝马,皇上的马,她们总不会也动了手脚。” 无庸公公就站在慕婳身边,眸光闪了闪,说道:“倘若慕小姐向皇上承奏,皇上肯定会答应下来,长公主殿下也不愿见您受委屈。” 慕婳正蹲着监察马腹,抬眼同无庸公公对视片刻,似是而非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无庸公公眸子沉下去,笑容却越发谦和,“咱家就拿慕小姐这句话回禀陛下?” 慕婳点点头,无庸公公行礼后,快速返回二楼。 “婳婳,为何不让我们换马?” “驾生不如驾熟,这些马虽然赶不上皇宫所饲养的宝马,它们同你们已经熟悉了,你们亦熟悉它们的习性。” 慕婳撸着马匹鬃毛,柔声道:“马也是有灵性的,你们一起在日头下训练,因为它们体力不支就放弃它们,它们会很难过。” 杨柳等人好似看到自己的马眼湿润了,各自上前安抚自己的坐骑。 “它们还有余力,同它们一起赢下比赛,一起接受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褒奖,不好吗?” 慕婳扯起嘴角,眼角余光扫过马厩方向,喂马的内侍已被带走了,她也不算是冤枉旁人,毕竟他们的确在她的马上动了手脚! 京城小姐们攻击太猛,杨柳等人消耗太多,马也累了……慕婳身体靠着坐骑,轻声同坐骑耳语着,“我有点欺负人嘞。” 从开始到现在,慕婳几乎每一步都在算计,如何降低京城女孩子所具有的优势。 实力不足,计谋凑。 前世今生她都不是只知好勇斗狠的人。 皇上听到回禀后,楞了片刻,哈哈大笑,“说得太好,办得也漂亮。” “皇兄……”红莲长公主纳闷急了,抱怨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慕婳丫头是不是同您说了什么?” “她说。”皇上停顿片刻,扬起嘴角:“让皇妹看一场战事。” ps继续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互砸 皇上心头拂过一抹遗憾,对慕婳身为女孩子的遗憾。 “大材小用,当是朕之无能。” “皇兄又说了什么?” 红莲长公主靠近皇帝,立起耳朵认真倾听,听不真切具体话语,只听到后半句,“您哪都好,就是太温柔,太爱自责,是您的责任,不是您的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做皇帝做到皇兄这样的不多,她心疼皇兄了。 面对强势专横,又偏爱掌握权利的生母太后娘娘,皇兄反抗便是不孝,这些年他过得本就很憋屈,皇上又是慢吞温柔的人,尽量让很多人满意,他真不适合做皇帝。 太后瞄了一眼面带心疼之色的长公主,默默叹息一声,单纯的丫头,你皇兄若是好欺负的人,魏王妃何至于无法入宫? 到底是太后娘娘身边长大的,无论是魏王妃,还是魏王,她都多了几分真心疼爱。 魏王是皇上最亲近的兄弟,亦是她攥在手中的木偶。 “哀家还是认为嘉敏和小七能赢,毕竟实力上……” 太后娘娘鯁住了,瞬间打脸,真疼啊。 重新开球后,方才还勇猛无比的京城女孩子一个个好似不会打球了,注意力明显不够集中,再无方才气吞山河的锐气锋芒,相反她们的对手好似吃了助兴的秘药,配合默契,击球有力,迅速有效的传递,轻而易举攻破对手的球门。 当,当,当,比分迅速追上,随着太后娘娘面色越发阴郁,宛城姑娘们将要夺取最后的胜利。 慕婳依然还是游走不定的人,依然不显眼,然她精准的口令往往能取得奇效。 比分反超后,京城小姐彻底急躁起来,各自为政,再无配合可言,无论是七公主,还是嘉敏县主都压不住焦躁的队友。 “爹,这是……” 沐大少觉得眼前局面有点熟悉,沐国公得意般轻笑,“你妹子最擅长的战法,那丫头鬼得很。”不机灵,不懂兵法变通,少将军又岂能名扬天下。 一场马球赛,竟然被她玩出花样来,京城女孩子只怕到最后还不知道自己输在何处。 毕竟她们从各方面都占有绝对的优势。 沐大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他没有看错,“可惜了。” “可惜什么?”沐国公狠狠给了儿子一下子,眼睛卡巴卡巴望向四周,所有人的激情都被宛城女孩子反败为胜,以弱胜强点燃。 人们同情弱者,更愿意看到实力弱的一方在逆境中崛起,“我同你说过,你妹妹是女孩子,帝国还需她征战,是你们的耻辱!” 难道他还忍心看着女儿整日混在军营,带着一身的伤出征拼杀? 输了?! 嘉敏县主弄不明白明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她们到底是怎么输的,明明该是支持她们的人为何为宛城女孩子喝彩欢呼,她们这些备受追捧,是家里掌上明珠的人反倒成了阴险的小人。 慕婳……一定是她做的,找不到失败的原因,但她能找到幕后黑手。 最后时刻,京城女孩子已经无心恋战,怎么都赢不了,不如就这般拖到比赛结束,显然对方也很默契没有上前来争球。 从新开球后,她们感到周围人的目光不对劲,不再是欣赏,而是嘲笑,嘲笑她们只能依靠下作手段取胜,心头有了杂念,她们又岂能专心马球比赛。 每一次她们击球都会哆嗦,行动自然比不上对手。 慕婳唇边噙着浅笑,从未受过风霜洗礼的花骨朵,心里承受能力自然很差。 “把球给我。”嘉敏县主扭动腰肢,狠狠把传到自己马前的球击打出去,发泄一般,亦是带着她满腔的愤怒。 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宛若燃烧着熊熊烈火,吞噬面前的敌人。 马球直冲慕婳,嘉敏县主想要砸掉慕婳唇边得意。 “婳婳,小心。” 杨柳等人没想到嘉敏县主会拿求砸人,慕婳正侧对着马球飞来的方向,很难躲闪开的,而且嘉敏县主突然袭击,明显带着伤人的心思……慕婳反手撩起马球杆,砰,轻轻卸掉马球力道,手腕微抖,马球竟然奇迹般在马球杆上旋转。 沐国公等人眼睛快飞出眼眶了,还能这么玩?! 太后娘娘瞪大眼睛,在慕婳面前,谁敢说自己擅长打马球。 嘉敏县主冲动之后,有点后悔,正想着一旦慕婳被马球击中摔下马去,她该如何说才能取信于人一切都是意外,并非她有意报复。 慕婳手臂抬起,旋转的马球飞在空中,马球杆随后狠狠抽在马球上,“还给你,嘉敏县主!” 马球宛若从天边急坠下来的飞火流星,向嘉敏县主狠狠砸去,席卷的气流愣是让嘉敏县主的马不会移动分毫,嘉敏县主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绝望闭上了眼睛。 砰,从看台上飞出的飞箭正好射中马球,马球稍稍偏离方向,从嘉敏县主脸旁飞过,嘉敏县主只觉得脸庞被利风刮得很疼,这只是飞过,真要挨上了,她怕是得被砸没半条命。 飞箭是谁射来的? 是谁救了他?! 慕婳看着落在地上的飞箭,上面还刻着字,似笑非笑的说道:“有哥哥就是好啊,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不过下一次,我会更用力一些,让沐世子无能为力。” “陛下,臣一时着急,擅自射箭救下妹妹,还望陛下恕罪。” 沐世子扔掉弓箭,跪伏下来,奢华的世子朝服衬得他玉树临风,矜贵俊美,“臣绝无伤人之心,只是不忍见妹妹被马球所伤,臣的妹子是来参加马球比赛,并非来做靶子的。” “你这话,我很不爱听。” 木齐穿着盔甲大步走来,身后的猩猩红披风抖动,他脸上还残留着几道血痕,正缓缓渗出鲜血,官靴上亦有几许尚未干涸的血迹,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凶悍。 他刚刚赶到,并不了解马球场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宝贝女儿拿球砸嘉敏县主,随后被沐世子一箭挡下了,分不清状况谁对谁错?不要紧,任何想针对他女儿的人,都不是好人! “马球比赛难免磕碰到,你妹妹怕受伤,何必来马球场上显眼?” 皇上分不清喜怒,淡淡的说道:“嘉敏县主先用马球砸你女儿来着。” 第二百七十七章 脏水啊脏水 皇上这是故意挑起木齐的怒火。 他就不怕两位重臣大打出手? 一向对臣子宽和的皇帝也会挑动臣子们内斗,还是在太后娘娘寿宴当日,有诸多番邦使臣在场,家丑不可外扬,皇上,您不知道哇。 有几个老臣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木齐果然立刻变了脸色,染血般通红的眸子望向沐世子,“方才你妹妹拿马球砸我女儿?!嗯?” 沐世子还跪在地上,竟不敢迎向木齐目光,隐隐有种在西北碰到头狼的感觉,“木大人也说了,马球比赛难免有意气之争,方才只是误会……” “朕亲眼所见,不是误会。”皇上站在二楼上,手掌轻轻拍着围栏,“在场所有人都见到嘉敏县主输球之后,拿马球袭击慕婳。” 皇上转身道:“让嘉敏县主搅和母后的寿宴是儿臣的罪过,母后您千万别动怒,儿臣一定给慕婳一个公道,在您寿宴上断不会让无辜的人被委屈了。” 太后娘娘淡淡的说道:“随皇帝高兴,哀家全凭皇上处置了。” 皇上好似没听出太后娘娘话中的嘲弄,歉然一笑:“耽搁母后寿宴是儿子的错,朕相信木齐很快就会处理好的,等寿宴时,朕亲自压着木齐向母后请罪。” “皇帝倒是看重他。” 太后娘娘扫过木齐,原本毫不起眼的木掌柜,她都只从奴才口中听过的人,竟是皇上这些年布置下的暗棋,不知为皇上暗中做了多少事,皇帝才会把他提拔到神机营指挥使的位置。 木齐是何时搭上皇帝的? 她这个儿子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真是看走了眼,皇帝怕是翅膀硬了,不肯听她的话了。 “既然不是误会,嘉敏县主是故意的。” 木齐冷厉的眸子越过沐世子,到底他同少将军喝过酒,他暗中为少将军向皇上说过不少的好话,也是木齐最先向皇上说,少将军是难得将才,再加上杨耀的承奏,皇上格外重视沐世子。 皇上撇开沐国公,直接重用沐世子。 沐世子站起来,挡住木齐的路,“你疼你女儿,我心疼我妹子,双方都有错,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我女儿没错。”木齐冷冷说道:“你少冤枉人了,明明是你妹妹输不起,拿球砸人被我女儿反击过去,她躲不开了,沐世子竟然在场外射箭,你们兄妹倒是齐心,合伙欺负婳婳,她没有肯为她出头的哥哥,但还有我这个爹!” 沐世子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有片刻失神,木齐打哪来? “皇上恩准你宫中配剑,不是让你拿弓箭解救你妹妹,合伙欺负我女儿。” 木齐伸手抓向沐世子的肩膀,“你最好闪开!” 事到如今,沐世子如何能躲? 他肩膀一抖,躲开木齐,两人你来我往打到了一起。 朝臣和命妇纷纷抬头看着挑事的皇帝,最终还是打起来了,您高兴了。 嘉敏县主连滚带爬下了马,跪伏下身体,高声道:“陛下,我有话说。” “你想说是朕看错了?误会了你?” 皇上轻飘飘说道,“嘉敏县主还没正式成为皇家的媳妇,太子妃的脾气架子倒是先摆出来了。” 沐世子一愣,手上稍慢了半拍,胸口挨了木齐一掌,连退数步,顾不上胸口疼,沐世子看了看嘉敏县主,又望向皇上,是听错了?太子妃。 他妹妹竟然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后娘娘扶着额头。 红莲长公主先是吃惊,随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有了皇上这句话,没人敢登门求娶嘉敏县主,而册立太子可是国家大事,万万马虎不得,皇上和太后必然会慎重考虑,一年两年,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皇子们身边不会缺女子,等嘉敏县主嫁过来,怕是太子殿下的儿子都能满地跑了。 听皇上的语气明显不太喜欢嘉敏县主做太子妃。 慕婳见到沐世子脸上闪过一抹狂喜,嘉敏县主比她前世更能帮到他,倘若他们兄妹各归各位,她恢复女儿身,也不会想要嫁给太子! “慕小姐,是我错了。”嘉敏县主转而面对慕婳,毕恭毕敬行大礼,眸子盛满真诚,“我和伙伴们努力那么久,练习好些日子,本想能取胜,可却输给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之下,我也是年轻人,一时被胜负迷了心智,这才拿球击向你。” 嘉敏县主狠狠揉了揉眼睛,“把马球打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真真是不该意气用事,想到慕小姐骑射身手了得,肯定能躲过去,果然……慕小姐名不虚传,轻松避过马球。” “没有伤到慕小姐,着实太好了。”嘉敏县主一脸的庆幸,快走几步来到慕婳身边,她腰间佩戴的香囊上下摆动,香味浓烈上几分。 慕婳仿佛被嘉敏县主的热情和诚恳道歉吓住了,身体僵硬在原地。 “我就知道慕小姐不会有事的。”嘉敏县主声音有种魅惑人心的感觉,“慕小姐原谅我,好吗?” 嘉敏县主一手握住慕婳的胳膊,一手悄无声息摆弄香囊,让身体周围的香味更加浓郁。 她同慕婳面对面沾着,又一脸诚恳的认错,没有人对诚实的嘉敏县主起疑心。 慕婳眸子呆滞一瞬,嘉敏县主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慕小姐又没有伤,一向仁爱爽朗,肯定不会同我计较,是不是?” “……不是。” 慕婳无比认真的摇头。 嘉敏县主:“……”感到手臂微麻,再也抓不住慕婳的胳膊,慕婳后退两步,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头疼,“我的确骑射功夫很好,别说你击打出的马球,换个比你有力的男人都无法伤到我,可这并不能成为你随便拿马球砸向我的借口。” “我能躲开,是我的本事,故意伤人不是一句你相信我本事就能推脱得了。” 慕婳眼睑半睁半合,脸庞比方才苍白,“就好比你拿刀去杀人,技艺不精让被杀的对象反制,你能同官府说,被杀者厉害躲开致命一击,你不是杀人犯。” ps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比赛结束了,宫中风云越演越烈,搅动天下的一场寿宴。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原谅你了 沐世子睚眦欲裂,有拿嘉敏县主比作杀人犯的? 他妹妹可是太子妃! 名声不能蒙受任何损失。 这次木齐伸出胳膊挡住沐世子,“咱们的较量还没结束,沐世子这是要去哪?我没想到竟然同沐世子有交手的一日。” 沐世子色厉内荏道:“木大人休同本世子套近乎,本世子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木齐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两人目光交汇在一处,木齐暗暗点头,虽是挡着沐世子去路,却也没有再同沐世子交手相斗。 慕婳同嘉敏县主对峙,对慕婳拿杀人犯比喻自己,嘉敏县主着实辩驳不了,记得沐国公夫人的叮嘱,她好不容才接近慕婳,影响慕婳,绝不能轻易拂袖而去。 “想让我原谅你?很简单,根本不用你方才说那么话。” 慕婳脚步略显虚悬,轻笑道:“别说我欺负你,我起码不会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在比赛尚未结束时,用意气之争为借口突然用马球砸向对手。” “慕小姐想要如何?”嘉敏县主轻咬嘴唇,“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又来一个认为我缺银子,遇见困难只能求助的人。嘉敏县主同程澄大学士是不是有姻亲?你们很默契呢。” 慕婳指了指木齐,“你不知道我父亲是神机营指挥使么?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嘉敏县主觉得我需要求助于你?而且我能请京城百姓,你能吗?你比我有钱吗?” 嘉敏县主深吸一口气,慕婳丝毫没留面子,继续慢悠悠说道:“既然你做不到,能不能有点规矩,在我没提出如何原谅你之前,别自作聪明的抢答,你知不知道你着急堵我的话,显得你向我道歉很没有诚心。” “不是我想教训你,而是你太不争气了!” 慕婳宛若长辈对后辈一般失望的摇头,“你们沐家祖宗也会伤心吧,怎么养出你来呢。” 终究意难平,慕婳远没有自己想得洒脱,嘉敏县主送上门来,她当然不会客气,同沐国公夫人他们早已经恩断义绝。 沐国公看天,看地,欣赏脚底下的小草,就是不看对峙的慕婳和嘉敏县主,沐大少亦向后站了站,佝偻身子,不想惹人注意。 他从来不觉得成为太子妃的哥哥值得骄傲,太子离着皇位还有一步之遥,历来被废的太子妃也不是一个两个,还有的太子妃好不容熬到丈夫登基,结果丈夫登基后册封的皇后却不是原本的太子妃! “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嘉敏县主忍住眼泪,等到自己成为太子妃,一定要让慕婳跪在自己脚边! “你站在原地,我向你击打马球,你能躲过,算你运气好,躲不过,受伤生死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嘉敏县主明白自己绝对躲不过,而且慕婳那么大的力气,挨上马球真有可能吐血死去。 “不乐意?那你颠颠跑过来求我原谅做什么?耍我玩?” 慕婳身体微不可见晃悠了一下,多了几分怒气,嘉敏县主左右为难,本以为拿话能糊弄住慕婳,慕婳的刁钻超乎她意料之外,亦心生警惕。 “我……” “本世子愿意代替我妹妹挨慕小姐的马球。” 沐世子挺身而出,一字一顿的问道:“可以吗?!” “不……”木齐那个行字还没出口,慕婳冷冰冰说道:“可以!” 沐世子眸子暗了一分,推开挡路的木齐,一步一步走向慕婳,他主动伸手把嘉敏县主拉到自己身后,做出保护之姿,从容不迫的说道:“我就站在此处,慕小姐尽管拿马球砸我。” “这里有点近,我施展不开,不能尽全力。”慕婳认真掂量距离,随意说道:“沐世子不妨站远一点。” 沐世子默默点头,拉着嘉敏县主推开十几步,扬声问道:“可以了吗?” 嘉敏县主小声道:“哥哥不必替我挡着,今日是太后娘娘寿宴,慕婳有天大的怒气也得憋着,不能见血,伤人性命。” “慕婳不敢伤我!”莫名沐世子有这份自信,回头向嘉敏县主浅笑,“你是即将做太子妃的人,不该被慕婳纠缠上,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你同她较劲,只会抬高她的身份。何况慕婳鲁莽暴躁,谁也无法保证,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你。你的命比她精贵十倍百倍,她拿命换你受伤,我同娘亲会心疼死的。” “你且站远一点。” “哥哥当心,我……我亦不会忘记今日。” 嘉敏县主快步离开,提着帕子盖住泪水盈盈的眸子。 “好一处兄妹情深!”柳三郎喃喃说道,拢在袖口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们这是拿针在戳她的心。 “公子爷。” “从方才到现在,我只能……只能站在这里看着。” 书童心惊胆战的低声道:“这是皇宫,公子爷千万别冲动。” 柳三郎慢慢闭上眸子,再睁开时深邃的眸子好似多了什么,更加幽深黑暗。 二楼上的皇上握紧围栏,修剪齐整干净的指甲几乎陷进木头纹路中,围栏并不是光滑的,木头纹路深浅不一,指甲被纹路刮住,断掉……手指染血,皇上毫无知觉,好似看着慕婳,又好似看着远处皇宫的楼阁亭台。 慕婳退开足够远的距离,脚尖一点,马球便飞起,她眼角余光扫过沐国公夫人,唇边扯出一抹渗人的冷笑,没有用马球杆,她翻身凌空一脚正好踢中马球,马球好似被她踢变了型,宛若飞火流星冲向沐世子。 沐世子后退一步,冷静抬起拳头,单是躲闪,弱了他的气势,他到底是沐国公世子,在疆场上扬名立万的将军。 只是硬接的话,慕婳力气又大,不容易接下来。 急速飞来的马球让他无法再思索,运用内劲,拳头好似大了一分,拳头上的带着猛虎护手在阳光下散发着银亮的光芒,砰,马球和拳头撞到一起,沐世子身体晃了晃,接住了?! 嘉敏县主喜笑颜开,然而护手断裂,落在地上,沐世子的拳头亦是鲜血淋淋,皮肉翻起。 慕婳勾起嘴角,转身道:“我原谅你方才的冒犯,嘉敏县主。” ps今日依然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另一个慕婳? 慕婳缓步向回走,命妇中冲出一人,她穿戴整齐的一品诰命服饰,端庄富贵,她脚步很快满脸满眼的担心。 “你等着我!慕婳,等着我的命令。” 耳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低咛,慕婳轻轻嗯了一声,步伐稍顿,侧头狐疑般看向沐国公夫人方向。 “婳婳,你看什么?” 杨柳等人随后跑过来,拉住慕婳的手,喜悦兴奋的说道:“我们赢了,赢了!” 慕婳被众人簇拥着,脸上亦露出兴奋之色,“快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谢恩吧。” “正当如此。” 杨柳并没察觉不妥,谢莹稍稍皱了皱眉随即释然。 获胜的喜悦太强烈,她们以前的辛苦今日终是得到回报,在比赛时,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她们有理由高兴,亦可享受此时的荣耀。 一向话很少的慕婳突然话多了不少,同杨柳兴奋般说着,当然每一个女孩子话都很多,倒是不显得慕婳有不妥之处。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命妇和朝臣多是露出微笑,还是年轻啊,不够沉稳,能见到皇上和太后足以让她们兴奋了。 “公子爷。”书童眼见柳三郎一直盯着沐国公夫人那边,“慕小姐即将登上二楼,拜见陛下和太后娘娘。” 以前公子爷不是一直盼着慕婳见到皇上么? 重要的第一次会面,公子爷关心沐世子,还有嘉敏县主……莫非公子爷对嘉敏县主有了好感? 不应该啊,同慕小姐相识相知后,就没见公子爷再对哪个女孩子多看一眼。 柳三郎待人依然是温柔的,可对女孩子的温柔是不带一丝暖意。 “怎么样,快让我看看。”沐国公夫人抓住沐世子流血不止的手,眼泪差一点落下来:“你……竟然用拳头去接?怎么不知躲开?” “不能躲!” 十指连心,何况他手上皮肉翻开,沐世子疼得心头猛颤,“儿子一旦躲开,别人会瞧不起儿子,更会处处针对儿子,还会影响妹妹……只是儿子没想到慕婳竟然敢伤我?” “母亲,她太无情,太狠毒,是打算废了哥哥啊。” 嘉敏县主强行忍住眼泪,在众人面前,不能哭泣,她是太子妃,不能似柔弱的女孩子只知道哭,哽咽道:“我不甘心放过她,哥哥才是国公府的顶梁柱,是母亲的依靠,以后我也要依靠哥哥,慕婳迷惑父亲还不够,她打算废了我和哥哥,霸占沐国公府。” “她想得美!”沐国公夫人给儿子包裹伤口,“一会儿让太医帮你看看,我只能简单处理一二,回府后我再给一些外伤药。” 她不可能带外伤药等物入宫,“慕婳以后……以后会是你的助力,她今日伤了你,不给你妹妹面子,我让她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 声音很轻,沐国公夫人怕人听了去,嘴唇微微一张一合。 嘉敏县主紧蹙的眉间多了一抹喜色。 沐世子冷哼道:“我不需要,让她滚得远远的。” “……公子爷。” “做牛做马?!” 柳三郎打开手中的折扇子,唰得一声,又合上了,黑瞳好似占了整个眼白,黑得惊人,似在酝酿席卷一切的风暴。 ****** 慕婳随着内侍登上二楼,同一群女孩子跪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山呼万岁之后,又向今日过寿的太后娘娘歌功颂德一番。 太后娘娘雍容华贵,皇后娘娘端庄贤淑,两人面带慈爱的笑容,和慕婳等人交流几句。 丝毫看不出她们曾经更看好京城的女孩子和嘉敏县主。 慕婳眼睑低垂,手指轻轻扣着眼前的地面,恭谨极了,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 太后先是同杨柳等说了几句,无外乎夸奖她们打球很出色,“哀家年轻时,单以球技来说都赶不上你。” “太后娘娘谬赞了,民女只会点雕虫小技,万万不敢同娘娘相比。” “哀家是太后,正因为地位尊贵,哀家这点胸襟还是有的,说你们马球打得好,不用谦虚怕哀家不高兴,你们的确比哀家当年要好,拼搏争胜的劲头让哀家都隐隐服气。” 太后娘娘眼角皱纹深了一些,扶着椅子扶手,身体微微前倾,扫过被表扬而显得兴奋的杨柳等人,唯有在垂头的女孩子身上停顿片刻,“慕婳,你抬头。” 皇后娘娘小手指翘起,“臣妾也想仔细看看她呢,听说是个美人,方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一个女孩子竟是力气惊人,把沐世子都伤到了。” “不是她伤的。”太后娘娘声音一如既往平和慈爱,“沐世子应该能躲开,因为男人的尊严不肯让,她方才那一脚,哀家看着高兴,是该让男人明白,有时候他们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坐在一旁的皇帝漫不经心旋转手中的折扇,淡淡回了一句:“朕同娘娘难得一致,朕非常欣赏慕婳的性情,嘉敏县主拿球砸人,就要承担后果。有仇有怨当面解决,朕最为不喜当面姐妹般相处融洽,背后耍手段,捅刀子。” 皇后左右为难,只能让慕婳快点过来,心头已是对引动皇帝和太后暗战的慕婳不喜到极点,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果然是个美人,水灵灵的,长得真是好。” 太后眯起眸子认真打量缓步走过来的慕婳,“看这丫头就是个有福气的。” 慕婳屈膝行礼,优雅大方,对太后娘娘亦是恭敬异常,太后娘娘主动拽住慕婳的手,“真是个好丫头,以前光听你的名,见了面才知晓你是个低调本分的。”丝毫不加掩饰对慕婳的赞赏。 皇上紧了紧手中的折扇,倒是同望过来的柳三郎如出一辙,两人的目光亦碰到一处,不约而同再一次捏紧扇子。 皇帝嘴角翘了翘, 皇后低声同太后说起,“您看,皇上似乎很高兴。”太后愕然,朝皇上看去,随后又拽着慕婳的手腕,“哀家就喜欢本分的丫头,以后记得时常入宫陪陪哀家。” 慕婳再一次屈膝谢过,声音很轻恭敬的说道:“臣女随时等着太后娘娘召见,愿意侍奉太后娘娘。” 第二百八十章 帝后矛盾 太后娘娘对温顺恭谨的慕婳更加喜爱,叫人去端寿桃福饼。 很快宫女端来精心准备的寿桃。 “这几个是哀家亲自捏的,旁人哀家都舍不得,单单赏了你。” 慕婳又要跪下谢恩,太后拉住她的胳膊,笑道:“不必跪来跪去,哀家今日受了不少的跪拜礼,不缺你这一次。哀家是看重你大方沉稳,锋芒内敛,可不喜欢你太过恭谨温顺。” “皇上,你觉得呢?” 太后笑盈盈看了皇帝一眼。 慕婳隐隐感到不对劲,偏偏又察觉不出哪不妥,如同木偶一般被太后牵着,低垂的眉紧紧皱起,太后同皇上说什么,她都没有在意。 “木齐,把你女儿领下去。”皇帝合起折扇,向木齐挥了挥,“你不管快过来,娘娘可是要把你女儿抢走了。” “皇上!” 太后娘娘笑嗔道:“哀家只是喜欢慕婳,何时想从臣子手中抢女儿了?” 木齐赶忙上楼,向皇上深深一礼后,快步走过去,“婳婳,同爹回去。” 慕婳按了一下太阳穴,眸子依然璀璨明亮,轻轻挣脱太后娘娘,走到木齐跟前,“一会太后娘娘寿宴就要开始了,我早同杨柳她们说过,一起参加寿宴,不能同你一起出宫,有太后娘娘照应,你不必担心。” 太后满意点点头,“一会儿就让慕婳同嘉敏坐在一起,她们两个小姑娘都是好的,在马球场上是对手,在哀家面前就是好姐妹,有误会也能说开。” 皇后赶忙道:“女孩子之间总少不了好强争胜,前一会儿她们恨不得争个高下,转过身却又和好了。慕婳,你该多同嘉敏县主学学,你会更得太后娘娘欢心,对你……以后在宫中也有好处。” “臣女无需在宫中得好处。”木齐把慕婳挡在自己身后,眸子阴沉,毫无畏惧看向皇后,“臣女有臣护着,足够了。” “放肆!” 皇后凤眸隐含怒气,“木齐,你可是在同本宫说话?” “臣只想让您知道,臣不是拿女儿换荣华富贵的人。”木齐比皇后还显得怒火中烧,“臣亏待她多年,好不容易找回她,臣百般宠爱她还来不及,不想她入宫侍奉贵人们,而且婳婳的脾气秉性也不适合,皇后娘娘把心思用在别家女孩子身上,臣女无需您操心。” 太后娘娘眸光亮得极是惊人,“皇上真是提拔得好臣子啊。”不咸不淡的话语却有浓浓的嘲讽和不满。 “朕就是看中他不畏权势,不易被旁人威胁打动这一点。”皇上毫不掩饰对木齐的赞赏,“神机营指挥使只需忠诚朕一人,无需讨好巴结任何人。” 皇后心尖一颤。 皇上手中的扇子玩出了花样,慵懒般说道:“寿宴还不开始?朕都饿了。” 木齐一拽慕婳,“你同我坐一起,别听不相干的人胡说。”慕婳只来得及向杨柳打了个没事的眼色,便被木齐带下了二楼。 太后不咸不淡的说道:“让皇上饿到了,是哀家的不是。离着吉时开宴席还有个把时辰,皇上先用两块寿桃垫垫肚子,毕竟哀家过大寿的时辰都是钦天监算过的,不好不敬上苍,改动时辰。哀家今日还能坐在此处,享受皇帝的孝顺,多亏上苍开恩去年没有把哀家这条命收回去。” 皇上继续把玩扇子,唇边噙着淡淡的嘲讽,当见到柳三郎跑到慕婳跟前,被木齐眼睛不是眼睛,百般嫌弃对待时,皇上拿扇子挡住唇边的笑容,温润的眸子笑弯成月芽,“你去同木齐说一声,狠狠教训柳三郎!不用给朕留情面。” “……遵旨。” 无庸公公不敢去看太后娘娘的脸色,低头快速跑下二楼,身后传来皇上漫不经心的话语:“既是苍天恩泽母后,朕宁可忍饥挨饿也不能坏了您的吉时,点心寿桃,朕不敢用,万一母后因为朕破坏吉时,您因此凤体欠佳,朕当不起不孝之名。” 太后娘娘深吸一口气,胸口的火热降下不少,意味深长说道:“其实哀家见皇帝长大成人,已经无憾了,如今皇上不需哀家,而哀家也无需担心皇上再被朝臣们欺骗蒙蔽。哀家便是故去了,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哀家为先帝养出个好儿子,好皇帝!” “哀家的儿子已经不是刚刚登基时,被朝臣的奏折惊得六神无主不懂如何批复,被蛮夷进犯的军情吓得只能躲在哀家身后。” 太后娘娘抿了一口茶水,欣慰的说道:“哀家总算能把这些年的心血交到皇儿手上,往后哀家只是安详富贵的老太婆,哀家劳累多年,想歇息了。” “皇后,长公主。” “在,臣妾在。” “扶着哀家先去歇息一会儿,等寿宴开始,咱们再过去。” “……是。” 皇后看了一眼皇上,扶住太后娘娘起身。 “长公主!”太后把另外一只手腕递过去,笑着说道:“咱们母女分别多年,你就没有话同哀家说?” 红莲长公主楞了片刻,扶起太后娘娘的手腕,轻声说道:“皇兄是孝顺您的,他是皇上,志向不小……” “哀家也没说他不孝。” 太后娘娘被搀扶着走下二楼,缓缓向慈宁宫走去。朝臣和命妇亦有不少跟了过去,说是提前向太后娘娘拜寿。 皇帝撑着下颚,环视略显空旷的四周,勾起嘴角:“朕还以为可以避免,到底逃不掉,朕不想见血漫京城。” “皇上,方才太后娘娘传旨,让魏王妃入宫。护送传旨公公得是凤卫,奴才怕是拦不住。” “……今日是她寿日,这一巴掌朕挨了!” ***** 木齐警告般瞥了柳三郎一眼,低声道:“皇上让我教训你,这道口谕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同你说……” “意味我又多了一位可敬的长辈,小子一定谨遵木叔叔教训。” 木齐鯁了一下,低声说道:“你先帮我看着点婳婳,今日状况复杂,你们两个小辈别瞎搅和。” 柳三郎点点头,木齐不放心看了女儿一眼,狠心转身再次上了二楼,站在皇上身边回禀着什么。 第二百八十一章 絮叨的慕婳 “他匆忙赶过来,连身上的血腥气息都没清洗,局面肯定不是太好,不知山海关总兵有没有脱离险境,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慕婳轻声说着:“山海关总兵杨耀能攻善守,关外的鞑子最恨他了,几次领兵出征都让鞑子蛮夷打败,上次鞑子小王子纠集多个部族征伐山海关,围攻半月有余,愣是没能攻破关隘,虽然山海关易守难攻,但是杨总兵运筹帷幄,怕是无法坚守。” 柳三郎抬起眼睑,慕婳毫无异样,继续絮絮叨叨说着。 “婳儿。” “嗯。” 慕婳下意识回了一句,婳儿是个什么鬼?! “你是不是不舒服?”柳三郎靠近慕婳,被浓密眼睫覆盖亮若星子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莫名慕婳心头猛然一跳,侧头佯装镇定说道:“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柳三郎并没有拿自己的手去试慕婳额头的温度,毕竟是在皇宫,人多眼杂,无论是慕婳,还是他都很吸引旁人的注意。 皇上要纳慕婳入宫的消息,柳三郎不仅听一个人提过,了解慕婳和伯父,他是不信的,然伯父对慕婳的特别不同,又让他起了疑心。 可一切都没有慕婳重要. 柳三郎所知道的慕婳,从来不会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面对旁人的挑衅,她要不不理会人,不愿意同女孩子计较,要不就是对三小姐一般,不逞口舌之利,只动拳头。 方才慕婳同嘉敏县主交锋时,说得就太多了。 慕婳最后没有留有余地给了沐世子沉重一击,之前同嘉敏县主言语交锋也没吃亏,但不是慕婳平时的处事风格,说得比打得多。 尤其是慕婳面见太后娘娘时锋芒完全内敛,沉默温顺,那更不是慕婳! 柳三郎眯起眸子,说道:“我受木叔叔关照,让我照顾你,你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光明正大打着木齐的旗号,慕婳记得柳三郎情绪不是外露的,看似儒雅端方,对人天生带了三分警觉,不亲不近,现在他木叔叔喊得那叫一个响亮亲近,宛若他们相熟相知多年,他对木叔叔亲近若亲人。 “你们才见过几面?” “没听过一见如故吗?” 柳三郎给了慕婳一个少见多怪的目光,“我同木叔叔就是一见如故,如何我都不能让木叔叔失望,太后娘娘寿宴,你同我坐在一起。” 慕婳刚想反对,柳三郎理直气壮的说道:“以前我们是远亲不如近邻,我要照顾芳邻,如今得木叔叔交代,我根不能让你被欺负了去……” “只有我欺负别人,谁敢欺负我?” 慕婳对他的厚脸皮有点没辙了,脚步随着柳三郎移动到一处风景优雅的亭台前,下意识跟着柳三郎进靠近池水的亭台歇息,水波荡漾,荷香阵阵,慕婳舒服般喃咛,弥漫蒸腾的水汽好似涌进脑中,“你同我一起坐的话,就要坐在女孩子中间了,万花丛中一点……嗯,不能说绿,对男人来说,最不喜绿色了。” 语调是难得的放松亲近。 柳三郎觉得慕婳此时的反常未必不好,只要掌握能让慕婳反常的原因,他愿意时不时被慕婳调侃,只为看她放松调皮的笑容,哪怕磨叽多话的慕婳也有可爱的一面。 “魏王妃入宫了,她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柳三郎佯装出害怕为难,低声道:“你既然不愿意让我保护,不如你来保护我。” “你多大的脸?!” “我脸大吗?”柳三郎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到底哪里大了?他们都说我长得极好,英俊昳丽。” 慕婳轻轻推了柳三郎一把,挨得太近了,这是第几次她对他的靠近毫无察觉? 靠着八角凉亭的柱子,慕婳轻声说道:“皇上这一巴掌挨得很疼,太后娘娘为了一个魏王妃,真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没脸?这是亲生母亲该做的……算了,我觉得母亲是最复杂的,有的母亲可以为儿女付出一切,生命亦在所不惜。曾经我听过,一个孩子即将从高处落下,他的母亲快速报过去接住了掉落下的孩子,据推测,那名母亲当时奔跑速度根本就是人不可能达到的。” 柳三郎眸子深谙,认真听慕婳说下去。 “也有的母亲为儿子抛弃利用亲生女儿。” 感到柳三郎心疼的目光,慕婳看着盛开的荷花,“我从未后悔过当日的选择,无论是顶替兄长,还是最后战死疆场,我说得也是我记得的一个故事,生母把女儿卖给瘸子或是老光棍,只为拿着女儿的聘礼给儿子讨一房媳妇,为供儿子读书,女儿早早劳作耕田,早早出嫁。在灾荒时,最先卖掉的永远是女儿,易子而食……被送出去的也多是女孩。” 同那些不幸的女孩子相比,前世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主动选择的,沐国公夫人其实并没有替她做出任何的决定,除了她的灵魂被困住十年……沐国公夫人怕做恶梦吧。 当日战死时,她并没有怨恨兄长和沐国公夫人。 倘若当时就能投胎的话,反而她会忘记前世的一切,再不认识沐国公夫人。 偏偏正是沐国公夫人让慕婳有了重生的奇遇,最后还恢复了一些遥远的记忆,突然多出一些阅历,“我始终相信,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嗯,起码我得到苍天的垂爱。” 慕婳眼睛微微眨动,“倘若我是魏王妃,才不会去管魏王有几个儿子。” 柳三郎高高挑起眉梢,做出倾听的样子,慕婳笑盈盈的说道:“魏王妃得太后娘娘宠爱,我若是她就借着这份不知有多深的宠爱,先把自己所生的女儿立为魏王世子。” “……郡主为世子?”柳三郎喃喃重复一遍,合起的扇子敲了一下手心,眸子亮晶晶的,“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太后娘娘能从宫女走到今日,差一点登基称帝,绝不是似今日我所见的老太太,她不是不疼陛下和长公主,而是无法放弃权利,毕竟尝过权利滋味的人,很难交出一切,安安分分养老。” 慕婳对太后有股说不出的惋惜,“她所坚持的信念和治国理念,落伍了。”那把枪火的出现,证明唯有皇上才是最适合的人。 ps唠叨的慕婳,还是很可爱的,今日继续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仇敌和情债 换个朝代,太后娘娘所坚持的平稳国策未必就是不好,然而火枪的出现,犹如一道闪电劈裂长空,隐藏在幕后被太后娘娘厌恶的妖人,他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慕婳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只有皇上才有可能接受新出现的事物,并让这种变化向好得方便发展。 帝国看似强盛,领土周边并不太平,因为富足,有不少人为帝国的富贵蠢蠢欲动。 而且慕婳隐隐发觉帝国的版图同她遥远记忆中的历史并不一样,地理分布上亦有不同,因为她死战,打通的丝绸之路也于记忆中的丝绸之路不一样,勾连两块大陆的走廊给帝国带来商机,可那块大陆上是否亦有同帝国一样一统的国家? 就算那边的国家无法威胁帝国,单就皇上同太后娘娘治国理念的争执,再有先进枪火夹在其中,局面就简单不了。 朝局动荡不知要死多少人! 慕婳感到眼睑很沉,身体疲倦,隐隐有几分困倦,柳三郎赞同慕婳所言,亦觉得太后娘娘的格局比皇上小了一点,想听慕婳继续说下去,可慕婳却没了动静,他回头看过去时,慕婳脑袋一点点的,好似睡熟了。 一场马球能让她如此疲倦? 柳三郎悄无声息走过去,手刚要搭上慕婳的肩膀,手腕被拽住,迎上慕婳清澈蕴藏警觉的眸子,手腕被捏得很疼,他没有抽回手腕,同慕婳对视着,直到慕婳松手,柳三郎甩了甩手腕,好奇的问道:“若是旁人,你会如何?” “早就被我一脚踢进荷花池里,同金鱼作伴。” 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慕婳趴在围栏上,身体舒展慵懒,宛若晒太阳的猫儿,临近凉亭水中有着无数漂亮的观赏金鱼。 因太后娘娘寿宴,皇上准许外命妇和朝臣走动,当然划出了一定的范围,但要比往日进宫不能走错一步,自由多了。 杨柳等人被太后娘娘叫去慈宁宫,据说太后娘娘对每个人都有赏赐,慕婳被木齐单独领下二楼,又交给柳三郎照看,慕婳当然不会再主动去慈宁宫。 选边站的话,于情于理,她都会支持皇上。 慕婳看着游动的金鱼,轻轻叹息道:“以前我很佩服太后娘娘,如今怕是我再无法取信太后娘娘了。” 有个皇上无比看重信任的父亲,又同太后娘娘拿来试探皇上的棋子嘉敏县主结下仇怨,太后娘娘就算欣赏慕婳,那份欣赏远不如掌握权利重要。 “太后娘娘认为嘉敏县主聪明干练,能辅佐沐世子做一番事业,就可辅佐太子成为明君。”柳三郎给慕婳递上鱼食,示意她拿去喂鱼。 慕婳着实弄不明白,他把鱼食藏哪了?莫非他身上有个未知的空间?需要什么,直接就能拿出来? “倘若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我也不会相信那样荒诞的事。” 柳三郎默默念了一句,正常人都不会相信,哪怕乡间有过这样性情大变或是附身妖孽的传闻,读过圣贤书的人都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太后娘娘不了解以前的慕婳,更不清楚少将军,她又是一个固执的老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她所看重的人只是个冒牌货! 在皇上看到的慕婳到底是谁? 柳三郎不欲让慕婳察觉到自己的疑惑,嘲讽说道:“不过太后娘娘最看重嘉敏县主一点,你知道是什么?” 慕婳心有灵犀般笑道:“你是说她好利用,听话温顺?!太后娘娘怕是受够了不听话的皇上,期望册立的孙子做太子,太子妃最好是听话的人。” 同聪明的女人说话就是方便,但是同样很难隐瞒过她。 “太后娘娘未必就真有心认准嘉敏县主做太子妃,只不过皇上……”柳三郎唇边噙着笑,“从皇上口中说出,等同于昭告天下,太后拿太子妃试探皇上册谁为皇子这招起不到任何作用。” 慕婳盯着水面发呆,柳三郎轻声问道:“你在担心沐国公?” “沐家根基已毁,除了曾经的战功外,再无任何依仗。时间会淡忘掉沐家几代人的牺牲付出,可少将军昔日结下的敌人却不会忘记刻骨的仇恨,沐家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依靠得还是皇上,并非太后娘娘,一旦他们卷进帝后之争,或是储位之斗,沐国公……” “你忘了皇上挺喜欢沐国公的,他会造船,掌握几样奇巧的技术,皇上一向对用得上的人恩宠有加。” 柳三郎安慰道:“你和我都会看着他,沐国公打仗不成,又没有野心,皇上用他反而更放心。” 慕婳听到有脚步声,下意识起身看到小路上出现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她呆愣片刻,嘀咕道:“皇宫很邪啊,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人明显是外邦人打扮,身材高大健硕,虎背熊腰,国字脸,五官深邃,眸子宛若一对碧蓝的宝石,耳朵上带着硕大的金圈子,头发卷曲披散直肩头,他有不同于中原男子的粗狂豪迈。 他身边还有同伴,但比起他的威武,同伴显得纤悉苗条许多,“都怪你,非要去找人,结果入宫迟了,害得我都没见到中原第一美人。” 前进的方向并非凉亭这边,凉亭前面亦有树木,若是不注意,只会靠在围栏的慕婳和柳三郎当做私会的小情人。 高大的男子敷衍回道:“中原第一美人是谁?” “自然是嘉敏县主了,你不是也要见一见她吗?” 同伴捂嘴笑道:“对了,对了,你被沐世子击败过三次,据说最后一次不是你的属下拼命相救,你差一点就……” “闭嘴!” “好了,好了,说起沐世子你就生气,可我弄不明白,你为何要混进来?” 说话的人直接被堵住嘴,豪迈的男人警告看向凉亭,原本散漫轻视的目光怔了怔,那个女孩子的眼睛很亮,亦有着似曾相识的高傲。 他拽着同伴走上另外一条路。 “他是谁?”柳三郎轻声问道。 “以前同少将军不死不休,如今臣服于帝国,塞北林克部族的王子。”慕婳淡淡的说道:“恨不得杀死少将军的仇敌之一,也是最为难缠的对手,沐世子有难了。” 他继承得不仅是少将军的功勋,亦有她招惹的仇人。 ps少将军惹下的桃花债可是不少呢,沐世子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你认错人了 功勋可以给沐世子带来荣耀,倘若他没有完全碾压仇敌实力的话,怕是会被少将军得罪的仇敌分而食之。 这些人绝对是凶狠的,毫无顾忌针对沐世子。 “今日臣服,明日反抗,他们的保证比放屁还不如。”慕婳多了几分忧心忡忡,“尤其是刚才过去的那位,同帝国有着血海深仇,真不明白……文臣们是怎么想的,竟是相信林克部真心归顺朝廷,唯有残酷血腥的镇压,在地图上彻底抹去他们的存在,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还是少将军的话,皇上便不会被沐世子等人说动了。 皇上分身乏术,又信任沐世子,沐世子对各族网开一面的做法,不仅毁去沐家在西北的根基,让几代人牺牲付出做了无用功,更给反复的部落留下生机。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柳三郎轻声说道,慕婳颔首道:“这话说得很对,不过我更担心寿宴……他既然混进宫来,绝不是为看京城第一美人。” “更该犯愁的人是沐世子吧。” 柳三郎异常轻松,很是希望沐世子在寿宴上丢人! 慕婳诡异的沉默着,她不是个善良的人,沐世子被仇敌缠上也是她喜闻乐见的。 “怎么了?”柳三郎深知慕婳性情,“皇上那边你大可不必担心,逆鳞卫和亲卫都会誓死保护皇上的,就算混进去林克王子,伤不到皇帝,林克王子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明白一旦惹恼了帝国,后果不是他能承担……” 慕婳突然转过头去,面向荷花盛开的方向,犹豫半晌才挣扎不确定的说道:“他仇恨少将军,恨不得杀死俘虏少将军……许是他们传错了。” “什么?” “他身边多了几个酷似少将军的人,男男女女都有。” 慕婳耳根子红了,恼怒在脸庞浮现,“我最恨他了,所以最后他竟是潜入西北,被我发现了……我根本没有留任何余地,本想着彻底结果了他,可是他最亲近的部署拼死救回了他,别看他现在状况不错,孔武有力的,他躺了一年有余才养好了伤,而且他……那玩应还能不能用?都不一定呢。” 柳三郎按着挑动的额角,“原来以前你就经常伤男人的命根子,你还数得清楚,有多少男人被你弄成了太监?” “……” 慕婳瞪了柳三郎一眼,“我很后悔,当初没有补上一剑,彻底废了他!” “寿宴快要开始了。”柳三郎看了看时辰,“我们先过去,沐世子的麻烦,他自己解决,你就不必为他操心。” “你真想同女孩子坐在一起?” “我不能辜负木叔叔的信任。” 柳三郎一本正经回答,好似木齐交给他得是个神圣的任务一般,步伐不紧不慢跟着慕婳,知道林克部族王子混进宫来,又听慕婳说了一些前世的事,他怎么可能放慕婳? 慕婳不会为沐世子做什么,但是她会为帝国做什么。 朝廷上的官员把为国为民,忠于皇上喊得震天响,然而他们心里最先想到利益和自己,其他都要靠后,当然也有一些真正忧国忧民的官员,但太少了,便是柳三郎自认不会完全没有私心,他相信慕婳可以! 他不把慕婳放在眼前,心里没底,而且慕婳的状态隐隐不大对劲,他得防止意外状况。 “公子爷,魏王妃没能入宫。” 慕婳听到书童的回禀,侧头看向柳三郎,讶然道:“是你做的?” 柳三郎一直陪着她,没有离开过,不可能是在得知太后娘娘宣召魏王妃后,他再去阻止魏王妃入宫。 一来时间不够,二来魏王妃也不是随便就会中招的傻子,清楚这道圣旨的意义,路上肯定会谨慎小心。 唯一的可能就是,柳三郎根本就没想让魏王妃入宫! 不管有没有太后娘娘的旨意。 也就是说他没有把希望完全放在皇帝身上。 同慕婳听到的魏王世子越来越像了,只是这一次他更偏向皇上,无法再结好太后娘娘,是因为她的原因? 柳三郎风光霁月,温文尔雅,陪着慕婳走入大殿。 遇见相熟的人,柳三郎停下脚步,为慕婳引荐,慕婳无法拒绝他的温柔,只能随着他认识了不少人。 明明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会被人议论,偏偏柳三郎一派坦荡端方,让旁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 因为他们心术不正,看到得是私情,柳三郎是正人君子,他岂会做同慕婳私相授受的事情? 慕婳已经无力说什么了,麻木般同柳三郎坐在同一张桌上,看着离着他们有点距离的杨柳热切的目光,她首次似鹌鹑一般低下头,“你害死我了!” 柳三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习惯就好。” 以后这样的场面会出现很多次,他不屑于向解释,却不希望慕婳以为他只是君子,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茶盏,端方的君子可得不到慕婳,亦无法保护……不,该是无法同慕婳比翼齐飞。 慕婳突然问道:“方才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朝臣,都是皇上的人?” 柳三郎浓密的眼睫盖住眸子,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又加了一句:“亦是我的人。” “你这么撬皇上根基墙角,皇上知道吗?” “知道!” 慕婳被干脆的答案鯁了一下,盯着面前的茶盏,是柳三郎最爱用的毛尖,还是上等贡品,没有皇上授意,她不信宫女会拿到极品的贡茶。 其他重臣手上也都是好茶,可未必是他们喜欢的。 “你才是皇上亲儿子吧。”慕婳小声嘀咕了一句。 柳三郎笑容和熙温柔,“不是!” “你已经有这些势力了,还考科举干嘛?” “你说过陈四郎有状元之才。”柳三郎斜睨慕婳一眼,好似责怪她明知故问,好看的手指轻轻敲击桌边,“你却从来没有夸过我。” 慕婳清了清喉咙,柳三郎还需要她夸? “你就是嘉敏县主,传闻不如见面,果然是京城第一绝色。” 慕婳抬头看到面前的异族人,他笑得很开心,宛若见到了神女,四周的目光集结过来,慕婳指着刚迈进大殿的倩影道:“你认错人了,她才是嘉敏县主。” ps以前看小说看到这个梗觉得好爽,我就是个肤浅的人,外貌协会的,心灵美?谁知道啊,第一印象还是外貌更占便宜。三更完毕,照例呼唤月票。 第二百八十四章 怨怼 面前的外族人回头看向大殿门口,嘉敏县主同沐世子一前一后迈进来。 嘉敏县主在慈宁宫重新梳洗了一番,褪下红裙,穿上太后娘娘命宫女准备的湖水蓝十二幅湘裙。 宫中的面料和绣活很好,只是裙子不适合嘉敏县主,明明十分的艳丽,硬是给拉低了两成,再加上又有太子妃的传闻,嘉敏县主下意识把自己往端庄上打扮,以取悦太后娘娘和彰显未来国母的身份,可她压不住头上的珍珠钗环,端庄有余,少了少女的妩媚灵动。 外族人回过头,看着慕婳,爽直的说道:“你骗我!她绝对不是嘉敏县主,京城第一美人。” 慕婳再次否认:“她就是嘉敏县主,你爱信不信。”心头却是暗觉得爽快的,老天爷没有亏待她,慕婳五官精致,皮肤又在她保养下比以前好上不少,她的确要比嘉敏县主漂亮。 嘉敏县主的相貌绝对达不到艳压群芳的地步,比三小姐还不如。 慕婳抬高声音,“嘉敏县主,这有个外族使臣找你。” “我找得是京城第一美人!”男人认真的强调,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他,非要同沐世子较劲。” 他就是方才慕婳见到同林克部族王子走在一起的那人,后来被林克王子拽走了,不过显然他来京城,是正经八百向太后娘娘贺寿,顺便见一见传闻已久的京城第一美人。 嘉敏县主心里恨不得掐死慕婳,面上一派端庄祥和,“你寻我有事?” 没等外族男人再开口,嘉敏县主端着完美的笑容,“我们所说得第一美人同使臣你所认知的美色是不一样的,中原女孩子以德为贵,品格性情次之,最后才是容貌。” 她的表现堪称完美,缓解了尴尬,换来朝臣的赞许。 皇上就站在屏风后,停下脚步,扇子挡住木齐,轻轻摇摇头,示意木齐继续看下去。 “你们中原的标准还真奇怪,第一美人自是长得漂亮,品德性格什么又一下子看不到,何况连我们部族都有虚伪的人,你们中原人心眼多,虚伪做作的人更多。谁知道你是不是就性情好,品德高贵?” “……” 嘉敏县主的得意僵硬在脸上。 柳三郎看都没看嘉敏县主,温柔对慕婳解释,“外族人一向豪爽,心直口快,少了许多的心思,有时他们的话也当听一听。” “柳三公子别忘了他们始终是异族,你为学子领袖,就眼看着他嘲讽太后册封的县主?”沐世子把太后娘娘说得极重。 柳三郎继续慢吞吞品茶,唇边扯起一抹淡淡的嘲弄,“我记得当日沐世子给皇上承奏的折子不是以异族人称呼友邦,需要我向皇上求证么?” 倾听的皇上眸子深邃上几分,紧了紧握着扇子的手,压低声音道:“把探子都散出去,朕要清楚的知道西域诸部的一举一动,沐世子的保证,已不可信了。” 三郎也是特意提醒他吧。 木齐哼了一声,便宜这小子了,在他女儿面前卖好。 “女儿是你的,没人能同你抢。”皇上的扇子搭在木齐的肩头,压低声音:“不过陪她一辈子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她丈夫和儿女。” “婳婳还小呢。”木齐不满的回嘴。 皇上却是好脾气迎合:“三郎也不大,他们青梅竹马,情分牵绊更深,你别看三郎心眼多,对放在心上的人是真心疼的,这点同朕很像,你和杨耀,都是朕要护着的人,你们不单单是朕的臣子,亦是朕的结义兄弟!” 木齐眼睛微湿。 皇上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三郎未来的泰山给安抚住了,他虽是想让木齐‘调教’三郎,可没想过破坏这门婚事,让慕婳被旁人娶走。 柳三郎慢条斯理,风光霁月,却是步步紧逼,“奏折上沐世子说过帝国同他们可为守望相助的亲人。” “你竟然看了我给皇上的秘折?” 沐世子的话令朝臣们打量柳三郎的目光都显得格外不同,柳三郎说道:“皇上是明君,总不能听沐世子一面之言,集思广益才是正途,这份折子不仅我看过,好几个年轻的学子,甚至将士都看过。” 御史们默默抹去劝谏皇上的心思,皇上把秘折给柳三郎看,没有问题,集思广益嘛。 “我赞同他对品德有可能作假的话,虚伪的人本来就有。”柳三郎是公认的正人君子,他的话语很让人信服,亦不好反驳,“方才在马球场上,嘉敏县主向慕小姐道歉,不就是因为她做错了事,输不起?没有方才的事,谁能想到嘉敏县主拿球砸人,恼羞成怒。” “她不仅容貌上担不起京城第一美女,品格德行亦有欠缺。” 柳三郎淡淡扫过沐世子手上的伤口,沐世子下意识缩了缩伤手,伤口至今还很疼,据太医说,筋骨有所损伤,不是母亲担保回去给他用秘药,他都要担心这只手会不会被慕婳废了! “犯了错,却让兄长顶在前面,等到事情解决了,你再大言不惭站出来说中原评判美人的标准,怕是没有几个人信服你所言。” 柳三郎加重语气,“哪怕您是未来的太子妃。” “啥,太子妃?”外族人指着嘉敏县主,四下张望,问道:“你们皇上立太子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周围朝臣不敢去看外族人,更别说解释了,难道能告诉使臣,这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较劲?互相试探? “你们还真奇怪,选一个不够漂亮的人做第一美人,没有太子,先立太子妃,你们……” 就在此时,太监尖细的声音传进来,“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到。” 朝臣默默松了一口气,无比真诚起身跪迎太后凤驾。 慕婳跪下身体,低声对身边的柳三郎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柳三郎侧眼看着慕婳,幽幽叹了一口气,“你问出这句话,证明我做得还不够明显,下一次我争取不让你再问出这句话。” 慕婳早已习惯自己解决所有问题,柳三郎强势帮忙,她有点懵,亦有几分异样的感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察觉 前世她是做出最终决定,顶在亲朋知己,或是所有人之前的人。 今生有好几次有人站在她身前,有杨柳,有木齐,如今又多个柳三郎。 “杨柳是我闺蜜,木齐是我爹……你求什么?” 慕婳拒绝任何人的好意,对所有人都有几分戒心,因为她无需旁人维护,而维护她的人万一提出要求,她若不报答心里不安,报答吧,她又怕自己偿还不起。 柳三郎浓密的眼睫小扇子般扇动,慕婳心头痒痒的,真是的,男孩子的眼睫比她还长,还要浓密。 “你就当我看不惯嘉敏县主和沐世子。” “哦。” 慕婳理解点点头。 柳三郎见她轻易相信了,眸子沉下去。 太后娘娘身后只跟着皇后,长公主并未跟随。 大殿内跪伏一片,太后眼角余光扫过,所有人都弓着背,谦卑而卑微,她扶着皇后的手臂,缓缓走上最高的位置。 唯有曾在卑微中挣扎才能深刻体会到跪在贵人们腿边自尊丧尽感觉,也只有从卑贱到占据高位的人才更加珍惜到手的权利。 太后昂首阔步,正视前面的凤座,因为寿宴的关系,她的位置比皇上的龙椅更高了一线,凤座后树立着金丝金麟的屏风亦是凤凰高于翔龙。 上苍既然没有把她收回去,她就无法眼看着手中的权利一点点流失。 她准许皇帝推行新政,但必须在她划定的范围中折腾。 皇帝是她亲生的儿子,若没有她在后宫中步步筹谋,他也不会被先帝册为太子,在先帝过世后登上帝位。 皇帝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在她还没有彻底闭上眼之前,无法把手中的权利完全交出去,习惯了上朝,处理国事,调节平衡朝臣,一言决断天下事,让她回慈宁宫做个不管事的老太太? 太后缓缓转身,慢慢的坐在凤椅之上,双手搭着扶手,手指划过象征权利顶峰的纹路,“众卿平身。” 她原先想着退一步,好好调养大病一场的身体,可最近她发觉,没有接见朝臣,没有批阅不玩的折子,她浑身都不对劲。 无论是在屏风后的皇帝,还是大殿中的朝臣命妇,隐隐约约都感到太后娘娘变了。 皇后恭顺般低垂脑袋,有人说她蠢,不知讨好皇帝,她始终有个认知,太后娘娘才是最大最稳固的靠山,她又没有儿子可以依靠,没有太后护着,皇帝说废后,谁会为无子的中宫多说一句公道话? 慕婳随着朝臣们站起,坐回原先的位置,不同旁人小心翼翼探究般瞄向太后的眼神,慕婳心情极是平静,不是她知道未来十年皇上和太后几乎平分秋色,谁也奈何不了谁,而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再去左顾右盼,两面逢源。 她比旁人更放松悠然。 “太后看了你好几眼了。” 柳三郎小声提醒,慕婳慵懒般耸肩,“我又不是丑女,随便她看,她多看我一眼,我也不会少块肉。” 越是在大场面,慕婳越是挥洒自如,也越是头脑冷静。 太后目光微闪,小声问道:“把她的出身仔细报给哀家。” 慕婳同方才温顺内敛完全不同,此时她如同一颗稀世珍珠一般,哪怕只是悬挂在角落里,仍然令人无法忽视。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慕婳? 太后娘娘觉得有必要仔细了解她了。 因慕云的关系,太后最信任的人显然没有同她说实话。 嘉敏县主因太后娘娘突然驾到,躲过尴尬和外邦人的纠缠,她悄悄坐到沐国公夫人身边,却发觉沐国公夫人心不在焉,经常向慕婳方向扫去。 “母亲。”嘉敏县主忧心忡忡的说道:“哥哥的手伤得很厉害,万一您给哥哥的外伤药无法修复哥哥受损的筋骨,我再没脸见哥哥了,都是我招惹心狠的慕婳,才让哥哥受伤的。” 嘉敏县主低头捏着沐国公夫人在入宫前交给自己的香囊,她本想看看香囊里有什么东西,不过当听到沐国公夫人找到田氏后,便打消了一看究竟的念头。 万一她拆开香囊影响母亲‘施法’,岂不是让慕婳躲过一劫。 “方才我见慕婳好似挺木讷倦怠的,只是一会儿功夫,她又生龙活虎了,处处针对女儿,找我和哥哥的麻烦。” 嘉敏县主委屈抹了眼睛,“本是高兴的事,却被慕婳搅和了,还连累了哥哥,我就不明白慕婳为何总是同我过不去?父亲要认她为义女,我……我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也没有反对,还想过同她好好相处,她丝毫不顾及女儿的脸面。“ 沐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给你的香囊不是不管用,方才你也见到慕婳面见太后娘娘时……只是到底少了一些东西,很难影响坚决果敢的人,更不可能让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那……”嘉敏县主好奇的问道:“若是齐全了,是不是就可以?” 沐国公夫人微不见点点头,此时不适合多说这些,含糊说道:“一个小姑娘而已,心思再缜密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一会儿,我找个机会再试试。” 这是母亲亲自动手?! 嘉敏县主嘴角微勾起,随即担心的说道:“是女儿没用,让母亲受累了。” 沐国公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轻笑道:“为你们兄妹,娘怎样都甘心。你且记得给太后娘娘拜寿时,多亲近她老人家,多多亲近太后,对你和咱们娘三都有极大的好处。原本我以为皇上……现在看来皇上的心未必向着你哥哥。” 女儿被太后钦点为太子妃,沐家只能靠上太后,亦要在太后跟前证明沐家的价值。 “皇上到了。” 对比太后出现时的排场,一袭常服的皇帝坐在龙椅后,众人才发现皇上已经到了,连忙起身磕头,皇帝笑盈盈抬了抬手,“免礼,免礼,不必叩拜了,都坐下吧。” “朕怎好抢了寿星公的风光,一会你们替朕向太后多磕几个头算是对朕忠心了。” 皇上手肘撑着龙椅扶手,笑容温和,眼底亦是益处满满的笑意,侧身对稍高一线的太后道:“儿臣祝母后福寿安康,儿臣还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聊表儿臣的孝心。” 第二百八十六章 良心给狗吃了 太后同样笑容可掬,眸子盛满对儿子的信任和疼爱,“皇帝有心了,有你这片孝心,哀家比什么都欢喜。” “让母后高兴,也是朕的愿望。” 皇上同太后相视而笑,宛若一对最为亲近的母子,朝臣们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对这对尊贵的母子歌功颂德。 慕婳收回目光,盯着面前桌子上的菜肴,都是高手啊,这对母子都是伪装深沉的高手,方才看马球时反倒更显得真实。 “彼此试探暗战了一番,谁也奈何不了谁,也该换一种方法了。太后娘娘虽是眷恋权柄,却不想朝廷上震动太大。” 柳三郎灵巧剥开蟹壳,满满的蟹黄流淌溢出,煞是惹人食欲,慕婳下意识吞咽口水,长在西北,她哪怕是少将军,也没有尝过螃蟹的味道,毕竟那边能吃的菜肴有限。 成为慕婳后,螃蟹也不是她一个宛城乡下财主能用上的,沐国公和木齐变着法子给她送吃的,穿的,可就是没有给她弄螃蟹吃。 沐国公是觉得螃蟹性寒,女孩子吃太多不好,木齐是根本不知她的喜好。 慕婳倒不会为口吃的就吞咽口水,柳三郎灵巧的动作颇为赏心悦目,长得好看,做什么事都好看。 怎么办? 螃蟹更鲜了。 慕婳对着自己面前的螃蟹无从下手,总不能把失礼当做豪爽,为了吃螃蟹抹自己一脸蟹黄什么的,她丢不起那人! 柳三郎倒了姜丝和醋,轻轻晃动后放到慕婳面前。 “什么意思?”慕婳瞪了他一眼,却见料理好的螃蟹已经在眼前了。 “不能多吃,回去记得喝点姜汤暖暖肠胃。” 柳三郎弄走属于慕婳那只完整的螃蟹,撬开去壳,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给太后的惊喜应该晚上才能见到,满池的琉璃灯,配天上繁星,令人不知是在人间,还是天上。” “琉璃灯?皇上真是大手笔。” 慕婳挑起蟹黄放到口中,赞,好好吃,尤其是不用自己动手,不能再幸福了。 “皇上耗费银子收集琉璃灯,本指望太后一高兴,在慈宁宫安享晚年,却给太后娘娘的人留下奢侈浪费的口食,明日早朝少不了御史对陛下忠言逆耳了。” “一两银子都用不上的琉璃灯,便是点了上万盏也称不上是奢侈铺张。” “……一两银子都不到?”慕婳打了个激灵,联想到一种可能:“你说得琉璃灯,不是外邦那种,而是……玻璃盏?” 柳三郎颔首道:“听伯父说起,沙子和碱面做的,我只见过成品,比琉璃盏更透亮一些,也要薄上一些。” 慕婳咽下蟹黄,多了几分小心,“玻璃的方子是皇上的?” “天工坊工匠通过一本笔记研究出来的配方。”柳三郎轻笑:“伯父是一国之君,哪有空去研究玻璃方子,那本笔记应该是被太后驱逐的人留下来的。” 火枪都出现了,玻璃什么的还能让百姓生活更好,以后她是不是也可以多些享受? “那本笔记你可看过?”慕婳纵然有遥远的记忆,她也不知道玻璃等物的制品,她好似从出生到性命的终结都在绿色军营渡过的。 当然她学过基础知识,但是更多是训练,没有劲头的训练,以及危险的任务。 除了杀人之外,她记忆中最擅长的东西当前绝对不会出现——黑客技术和电子干扰,应该是叫这个名吧,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柳三郎摇头道:“我对那些笔记亦不感兴趣,伯父说我只要懂得使用工匠,无需去掌握学习笔记上记载的配方。” 上位者的思维,慕婳再次感到皇上为栽培柳三郎用足了心思,“你真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柳三郎含笑摇头,“不是!”丝毫没有被冒犯的不耐烦,慕婳再问多少次,他都会很有耐心的回答,“我绝不是皇上的儿子!”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可动摇的信念。 “太后娘娘,臣女准备了一个礼物,进献给您。” 在慕婳和柳三郎窃窃私语时,嘉敏县主跪在大殿中间,把覆盖金丝牡丹红绸的礼盒举过头顶,“臣女才疏学浅却独得太后娘娘垂青,添居嘉敏县主之位,臣女一直对您感激涕零,今逢太后娘娘六十大寿,臣女愿献上千年雪莲灵芝,祝愿娘娘寿与天齐。” 卡巴,慕婳掰断筷子。 柳三郎问道:“怎么回事?” “一年前,沐世子病重,沐国公夫人向少将军哭诉,以致昏厥过去,只留下一句话,唯有天山悬崖上雪莲灵芝可救沐世子。” 柳三郎心头似被刀腕了一块血肉,慕婳似嘲讽曾经的自己天真,太后娘娘接过盒子,惊喜般打开玉匣,“哀家正需要这两株珍品入药,能从天山摘得两样宝贝,你和你哥哥废了许多的心力吧。” “不算什么,只要您喜欢。” 嘉敏县主温婉一笑,眼角余光扫过方才说她不是第一美人外邦人。 在他们眼中,天山那是最最神圣的地方,有不少部族都以天山为图腾信仰,不准许任何凡人踏入天山一步,凡人的血脉会玷污天山的圣洁。 “当日少将军淤血冲杀三个来回,踏入天山,几经磨难,攀爬到山峰,最终找到了雪莲和灵芝。” 慕婳笑容淡了几分,“陪伴我最久的人永远倒在天山山顶。他身体不好,需要雪莲灵芝,我自然会帮他寻来,可是我无法忍受她把这两样东西给了太后,一切都是她早就算计好的,她就不怕我死在天山?不怕没有后面的……战功?!” 柳三郎拽住慕婳的手腕。 “你以为我会冲上去把灵芝从太后娘娘手中夺过来?” “……是。” 柳三郎不肯撒手,便是已经有人注意这边,他也要拖住慕婳,谁让他,现在实力不足以抗衡太后娘娘。 慕婳低头掰开他的手指,“你还真猜对了,柳三郎,你若还把我当朋友,就别拦着我。” 柳三郎认真看了一眼慕婳,慢慢松开手,却在慕婳站起前,开口道:“皇上,臣有话说!” ps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为了你,心甘情愿 阻止不了慕婳,他只能抢在慕婳之前。 慕婳低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手,眼睛略觉得酸涩,一个不相干的人都可以为她……怕她惹恼太后,他们怎么就忍心去算计她呢? 是她太好骗? 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心!? 皇上大有深意的目光落在已经走出来的柳三郎身上,扫过垂头的慕婳: “朕道是谁,原来是三郎啊,有事同朕说?不用拘礼,到朕近前来细说一二。” 能在皇帝跟前说话的人,都是皇帝最看重的后生晚辈,万一说错了,皇上也不会责怪。 慕婳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皇上依然向着柳三郎,不至于让柳三郎触怒太后。 柳三郎走上前,“遵旨。” 他笑着向太后娘娘行礼,温和优雅,风绅俊秀,唇边的笑容明媚,任谁看他,都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 太后知道他不似看起来无害,是他让魏王妃失去平和的心态,让皇上为他震怒,狠狠处理了一批官员,太后看清楚柳三郎酷似魏王的相貌竟是生不起厌恶情绪。 便是生长在皇家的子弟都没他身上这份矜贵。 方才还被太后稀罕的雪莲灵芝,此时被撇到一旁,“好,这孩子长得真好,别说皇上疼他,便是哀家看他都好,就看他的相貌,必是魏王骨血,凤子龙孙。” 皇上真诚附和太后娘娘,“朕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亲切,源自血脉的召唤觉得他该是朕的侄子。母后您看,三郎同皇弟的鼻子很像,眼睛也有几分相似,朕比对父皇的画像,三郎他的眼睛和嘴唇更似父皇。”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片刻,赞道:“到底是先帝的亲孙子,同先帝像极了,连几个皇子都不如他像先帝。” 同先帝的感情很深,毕竟她同先帝有过一段不短的琴瑟和鸣日子,先帝很是专宠过她一阵,为提升她的名分,先帝甚至同前朝的大臣对着干。 没有先帝的维护宠爱,任凭她手段高心机深,也爬不到皇后的位置上,进而在先帝过世后,辅佐儿子登基主政。 柳三郎实际比先帝俊美,但情人眼里出西施,太后就是觉得先帝年轻时该是柳三郎这样的,她遇见先帝时,先帝已经人近中年了。 皇上颇有兴致点头:“朕同母后想到一块去了,没想到魏王的儿子比朕的皇子更像先帝,朕羡慕啊。” 轻轻揉了揉脸庞,皇上瞪了魏王一眼,“以前总闹腾没有儿子承袭爵位,没有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如今有了儿子,你倒是赶紧领去祭拜列祖列宗,也让先帝高兴高兴,你终于后继有人。” 太后猛然想到魏王妃,慈爱和蔼的目光稍稍收敛一分。 魏王唯唯诺诺起身,“皇兄,不是臣弟不肯,是他娘是个倔脾气,同臣弟怄气,王妃……” “她同你一起青梅竹马的情分还在,盼着你有儿子承爵。”皇上转而向太后道:“朕并非是计较她……” 皇上眼角扫过柳三郎,制止他言语。 柳三郎抿着紧绷的嘴角,他为慕婳提前站出来,伯父又为他去主动向缓和同太后的关系,为什么呢?伯父会为他向太后服软低头。 “等魏王妃入宫,母后多劝劝她,朕当时罚她,也是为她好。” “家和万事兴,哀家盼着你们都好好的,家里和睦,夫妻同心。” 笑容从太后的眼角流淌到唇边,满意皇上最终让步,更得意皇上对她的顺从态度,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吧,皇上还是听她话的。 孤单单跪在原地的嘉敏县主恨不得扎小人诅咒柳三郎,经过柳三郎这么一打岔,太后娘娘想不起她,更不会恩赏她了。 沐国公夫人看柳三郎的目光也带了几分火气,白白浪费她的一颗棋子,往后让她去哪里再弄天山雪莲和灵芝? “对了,三郎啊,你方才要同皇上说什么?” 太后好奇的问道,“喊得声音震天响,莫非是要紧的朝政,也同哀家说一说。” “他向母后拜寿,不好意思直接同您说,打着朕的名义。”皇上笑着敷衍过去,正准备继续陪太后闲话,柳三郎抿着僵硬的嘴角,缓缓单膝跪在太后面前,“臣愿为娘娘舞剑,以贺您万寿。” 慕婳抬眼又很快垂下眼睑,听到太后惊讶的问道:“你知道哀家喜欢看舞剑?” “……听皇上提过。”柳三郎既然下了决定,更改原先的计划,便是笔直跪着,也显得潇洒温柔,“舞得不好,还请娘娘切勿嫌弃。” 颇有几分巴结讨好的嫌疑。 皇上倒是没有再凑趣说话,垂放在膝头的手却是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哪会嫌弃你,快快舞给哀家看看。”太后娘娘欢喜拍手,“哀家很久没有见到剑舞了,宫里那些人舞剑跟跳舞似的,没有一丝的力度,哀家都不愿意去看,一群花架子。” 柳三郎淡淡一笑,“臣争取不让太后娘娘失望。” “一人独舞,不如双人同舞。”慕婳缓缓站起身,走上前去,同样缓缓跪下,“传言先帝同太后娘娘初识于赛马场,定亲于共研前朝文宗皇帝遗留下的剑谱。” 文宗皇帝又号称情宗,最是痴情不过,曾同心爱的女子共修过破阵剑舞,后心爱的女子染病故去,他不吃不喝,焚烧诗稿和剑舞图谱,很快追随心爱女子而去。 他是前朝历史上鼎鼎有名的情种皇帝,许多有情人以此为榜样。 “我曾得到一份残缺剑谱,都说是文宗和心爱女子所留,今日正逢太后娘娘寿宴,不如施展出来,让您品鉴一二。” 他们肯为她向太后低头,她又怎能眼看着柳三郎孤独一人舞剑。 做众人眼中的弄臣。 她听说的魏王世子不是需要讨好太后,亦无法眼看柳三郎留下污名。 皇上双眸隐隐有几分水光流转,“去把朕亲自炼制的紫青双剑取来。” 无庸公公不敢迟疑,飞快跑去拿宝剑了。 太后目光在慕婳和柳三郎身上转悠半晌,“也好,哀家就看看你们施展出的剑舞。” ps柳三郎为慕婳,皇帝为两个不省心的晚辈,最后还是慕婳不舍柳三郎,陪他一起舞剑,哎,皇帝和柳三郎从此走上独霸天下的路,嘿嘿。月底求月票。 第二百八十八章 脸真疼! 柳三郎走过去,把慕婳从地上拽起来。 慕婳被他那双温柔似玉似水的眸子看着,下意识就让他得逞了。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女孩子婉转明媚,少年温柔俊美,彼此之间缠绕似有似无的情丝,纯碎而和谐。 跪在一旁的嘉敏县主彻头彻尾成了陪衬,没有人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对璧人养眼得很,嘉敏县主还是跪着吧。 连太后娘娘神色都有几分期许,在他们身上想到先帝和自己,轻声对皇上说:“当年哀家和你父皇也似三郎和慕婳一般郎才女貌。” 皇帝连连点头,笑容真诚很多,不再为敷衍太后,同时阴郁沉重的心绪一瞬间被点亮了,慕婳是个好姑娘,善良通透,哪怕不懂情,依然心疼三郎,愿意陪三郎一起,这样的女孩子也只有……皇帝曾经最怕聪慧的三郎谁都看不上,孤独终老。 皇上摸着下巴笑得开心,三郎为他愿意舞剑,最后却得了好处,是不是三郎早就预料到慕婳会心疼他?心眼最多就是三郎! 不过木齐却好似牙疼瞪着柳三郎,标准的岳父心态……皇上慢慢板起脸。 “皇上,宝剑到了。” 无庸公公捧着两口宝剑,见皇帝挥手,躬身递给柳三郎和慕婳。 隐隐绰绰听到一小段对话。 “剑谱你看过没?”这是担忧一会露怯的慕婳。 “咱们心灵相通,还用什么剑谱?”这是不要脸的柳三郎。 宛若一对璧人,没想到私下却是这个样子……无庸公公送上宝剑,退到一旁。 慕婳感到手中的宝剑重量很轻,便抽出宝剑看了一眼,便再不舍得还鞘了,眼里满是喜爱之色,薄若蝉翼,轻若鸿毛,削金断玉,吹毛断发……慕婳爱不释手,比之流传下的古剑更好。 “这把紫剑才是你的……” 柳三郎看着比青剑稍稍短一线的紫剑,又见慕婳那副喜爱的表情,默默咽下后面的话,抬头时,正见到皇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柳三郎握紧紫剑,郑重其事谢过皇上。 宛若没有发现两口宝剑的秘密。 他严谨平静,旁人没有仔细看两口宝剑,更是无法知道其中原委。 慕婳的确更喜欢青剑一点,也没有自觉女孩子要拿长度短一线的宝剑,彻底拔出宝剑,剑尖遥指柳三郎。 既是共同舞剑,柳三郎也没客气,同样宝剑出鞘,两剑相碰。 一道紫色和青色光芒闪过,发出金银玉石般碰撞的清脆声,众人明了,这两口宝剑是难得的精品,足以传世。 “皇上……” “天工坊的匠人按照皇祖留下的传说e所锻造,朕亲手打磨而出,一堆的珍贵材料,天外陨石也只勉勉强强造了这两口宝剑。” 皇帝向太后解释两句,多了几分期盼之意。 太后手指不安的扣着凤座扶手,眼角的肌肉微微颤动。 慕婳向太后娘娘微微颔首,望着柳三郎,却是说给嘉敏县主:“你还不离开?一会剑光伤到你,你哥哥又会冒出来大喊大叫我欺负你了。” “你先回来,别耽搁他们舞剑。”沐国公夫人出声道:“咱们在一旁好好欣赏就是了。” 嘉敏县主唇边噙笑,高傲般起身,斜睨慕婳一眼,“你可也要好好表现,争取向太后娘娘多讨一些赏赐。” 袖口微摆动,好似甩掉低贱之物,亦是不堪同慕婳站在一起,嘉敏县主昂着头回到沐国公夫人身边,端庄大方,宛若看戏子一般带着高高在上和轻蔑之色望着慕婳,然而慕婳连个余光都没看她。 许是旁人觉得寿宴上舞剑不好,但前世她时常和部署舞剑比试,兴趣高涨时,更是不觉舞剑不好。 “随心所欲,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 慕婳只怕柳三郎觉得难堪,毕竟她是‘粗人’,柳三郎是个活得雅致精细的人。 柳三郎扯起嘴角,潇洒利落递出剑招,“看招!” 两人身若游龙,剑气纵横,一招一式煞是不单是好看,更有几分锐利的锋芒。 太后瞧见他们宝剑上的光芒越来越盛,按着额头,面色有几分难堪,低声抱怨:“只是让他们舞剑,怎么还打出火气了?前朝留下的剑谱就是这样的?哀家方才看他们挺稳重的,拿起宝剑什么都忘了,出手没轻没重,万一伤到了……” 给了皇后一个目光,皇后也想到了一个传闻,毫不犹豫的接话:“还是让他们停下吧,见了血岂不是冲撞母后的寿宴?不好,这不好。” 皇帝笑盈盈说道:“母后多虑了,朕看他们手上是有分寸的,不会伤到彼此。舞剑同跳舞似的,看起来也没意思。” “母后不是一直想见朕的先祖留下的神迹?没准祖宗庇佑,今日在您寿宴会显圣。” “皇上倒是对他们有信心,就算三郎是魏王的儿子,身有皇室血脉,却不是先祖嫡脉,同太祖的血脉也隔了数代,怎么可能……” 脸疼! 脸真疼! 太后握紧扶手,柳三郎手中的宝剑一时光芒大亮,衬得他整个人如同披了一层霞光,神圣而威严,隐隐有气吞山河之势。 “先祖传闻竟是真的?” 皇上立刻从龙椅上站起,肃穆而正式,身子笔直,垂手站立。 慕婳被柳三郎宝剑上的剑光刺到了眼睛,他那口宝剑怎么成了发光体?柳三郎身上紫气缭绕,如仙如佛,紫气越来越浓,宛若一团紫火燃烧。 她猛然记起帝国开国太祖的传闻,哎呀,莫非先祖显圣? 这个世界同遥远记忆所知的古代历史既有相似,亦有区别,还是存在一些神乎其神的神迹的。他们在祭拜祖上时,时而会有一些特别的景象,当然异相是极为稀少,皇上又不信吉兆祥瑞,也就没人触皇上眉头。 前世她祭拜祖宗,一次异像都没有,听长青师傅说起一些传闻,也当做后人为彰显祖宗,故意夸大其词。 现在柳三郎浑身紫火,慕婳自己也觉得脸有点疼。 早知这样,她陪柳三郎舞剑作甚? 好不如在一旁看着柳三郎显圣。 有了这样的神迹,朝臣谁敢轻视柳三郎? “你身上也有光亮,不是青色的,红得似火。” 身影交错时,柳三郎轻声如是说道。 ps放心不会写成玄幻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嗯,归根到底,俺就是亲妈啊,舍不得亲闺女受苦。 第二百八十九章 皇上的野心 红光?! 慕婳差一点拿不住手中的宝剑,柳三郎紫火缠身,还可以解释,毕竟皇室祖先曾经在万马千军中展现过神迹,这则传言流传很广,至今仍被传颂。 每次皇室祭祖,所有皇室子弟都会向悬挂在太庙的宝剑行叩拜礼,期望得到祖上的显圣。 柳三郎是魏王的儿子,能紫光普照,得到皇祖的庇护。 她可是同皇室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怎么也浑身冒火? 不,是红光! 莫非她手中的宝剑有异。 “别停,继续舞剑。”柳三郎看出慕婳分心了,剑招变得凌厉起来,招招直奔慕婳要害。 慕婳的身体本能反抗,还击,把自己‘燃烧’的怪异抛到脑后,若是输给柳三郎,可就丢人了,争胜的心再起,慕婳出剑速度快了不少,柳三郎直奔要害,慕婳的剑招亦几乎招招致命。 叮叮当当,两人越大越是激烈,越战越有火气,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 而他们身上的紫光和红光如同各自主人一般蓬勃延展,好似亦在碰撞交锋。 此时大殿中,除了太后和皇帝还站着,其余人……都跪下了。 圣祖显圣,如何不跪?! 番邦使臣同样跪拜,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场面,圣祖显圣的情景,足够他们回去吹一辈子。 同时有野心的外邦人隐隐有几分忧心忡忡,被上苍眷顾的民族和得祖宗庇佑的后代,不是他们能对抗的。 嘉敏县主指甲硬生被自己掰断了,指尖鲜血流淌,她不明白怎么就让慕婳发光了? 明明是一次受辱的舞剑,最后却是圣祖显圣,做臣子只能跪着,崇敬的看着。 沐国公既是高兴,又是难过,悄悄看了看,趁着所有人都看着燃烧慕婳和柳三郎,他偷偷移动身体,所有人都跪着,他自然不敢站起来,于是沐国公永爬向不远处的神机营指挥使方向移动,虽然慢了一点,但是没人注意他,他也算平安爬到木齐近前。 “咋整啊,女儿就这么被拐跑了。” “……” 木齐正想看看哪个不开眼的人专挑他不喜欢听的话说,侧头一看,是一脸苦瓜相的沐国公,阴测测说道:“她是我女儿!” 就算是不忿女儿被拐跑,也是他生气,沐国公凑什么热闹? “没有你女儿嘉敏县主几次三番的挑衅,会有这样的事?!”木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总是跟我抢婳婳,才让嘉敏县主处处针对婳婳,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 沐国公也火了,“她就是我的……我就是要认婳婳。” 砰,两人拳脚相缠,在地上翻滚起来。 皇上听到动静,肃穆的神色多了一缕笑意,轻声吩咐:“去个人把他们分开,告诉他们,要打等朕祖上显圣过后再打。” “遵旨。” 无庸公公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今日这一出又一出,他跟着提心吊胆,亦是涨了见识,以后遇见奇事也不会吃惊了。 “皇上好算计,把哀家都算计了进去。”太后娘娘眸子却闪着不屈的倔强,“皇上就不怕皇子吃味儿,三郎再好,也是魏王的儿子,他得祖宗庇佑,魏王是不是该做皇帝?!” “先祖也没说在谁身上显圣,谁就做皇帝。” 皇帝笑容温润,风姿儒雅,太后娘娘却是一肚子气,就是这样看似柔弱温顺的儿子,不停的蚕食她手中的权利。 “朕相信三郎是知晓轻重的孩子,否则祖宗也不会单在他身上显圣,而且朕的皇子一直秉承母后的教诲,善待宗亲,平和中正,他们若是因为祖宗显圣就嫉妒暗害三郎,岂不是说您没教好他们?朕可是一向相信母后的。” 太后嘴角越发僵硬,面若铁青,“皇帝方才还同哀家有说有笑,哀家以为皇上想通了,知道孝顺哀家……你是哀家亲生儿子,你小时候听话乖巧,这几年哀家却看不透你了。” “母后的心思都在朝廷上,用在朕身上便少了一些。”皇帝看着交战的三郎和慕婳,意味深长的说道:“每个人心总有最想要守护的人或是事,为最重要的东西,自然会舍弃一些本来很看重的人。朕虽是天子,亦是凡人,少不了凡人痴念和执念。” “朕想同母后上演一出母慈子孝,可惜母后要得太多,朕给不起了。” 太后心头一紧,轻声道:“皇帝这是要同哀家拼个你死我活?你可是哀家的亲生儿子,为了你哀家……哀家受了多少的苦?你不知道吗?” “没有朕,母后也无法辅政十几年。母后,做人不能太贪心,朕让了您十几年,已经……” 砰砰砰,宝剑碰撞,慕婳和柳三郎对视片刻,两人同时撤回宝剑,转身齐齐向皇上跪下,慕婳率先开口,“谢陛下恩赐宝剑,三公子是个难得对手,我同他交手,受益匪浅。” 话说开始不是说双人舞剑吗? 慕婳,你变得太快了。 朝臣跪在地上,眼见他们两人身上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光芒,咽了咽唾沫,算了,圣祖显圣最大,柳三郎绝对是报复,于是抢走太后娘娘所有的荣光。 也没见魏王妃入宫,柳三郎哪来得那么大火气,竟然引得圣祖显圣。 柳三郎朗声道:“没有陛下所打磨打宝剑,就没有圣祖显圣,皇上,圣祖认可您。” 紫光冲天,慢慢散去时,隐隐绰绰能看出一道高大的身影,好似向皇上微微颔首,朝臣激动的山呼万岁,太后的脸色难看至极,强忍着喷薄而出的怒气,这些年来,她何曾再隐忍过? 权柄在手,她一向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敢让她不痛快。 然而今日,在她寿宴当日,她再次品尝到有些陌生的郁闷。 皇帝向太庙皇陵所在方向,深深鞠躬,郑重道:“朕必不负列祖列宗所托付的万里江山,创盛世,安百姓,牧四方,朕会抵达先祖不曾到过的地方,让帝国的旗帜飘扬在苍天覆盖下的土地。” 这也是每一个仁人志士的愿望,不单单是皇上的野心! ps又是三更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章 枪火再现 皇上说出这句话后,慕婳眼睛亮闪闪的,有这样一位胸怀远大,却又仁慈睿智的皇帝,她不觉得前世的牺牲再有什么遗憾了。 当兵为将随时准备付出生命,怕死就老实在家里待着好了。 柳三郎略觉吃味,慕婳都没那么看过自己。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盲目吃醋,慕婳对皇上绝对没有男女之情,而是君主的忠诚和崇拜,以及对皇上好似长辈的敬慕。 其实外表看起来凶悍的慕婳,偏有一颗柔软的心肠,对至亲毫无保留的维护,所以能伤她的刀子总是从亲人手上射出的。 “哀家有点累了,皇上。”太后娘娘脸色依然阴沉,但比方才要好上一些,“不如寿宴就……” 突然番邦使臣方向站起一人,慕婳看了一眼,拽了柳三郎,小声道:“沐世子麻烦到了。” 柳三郎想到慕婳还有个优点,对不再值得她注意人,哪怕是她昔日百般维护的亲人,舍弃时同样不留一点的情分。 不至于亲自去踩沐世子母子一脚,绝对乐意看他们热闹笑话。 正揉着肩膀的木齐,狠狠瞪了沐国公一眼,同他打一场倒是让自己心情舒畅不少,一个箭步上前,“林克部族王子冒名顶替潜入中原,意图不轨,其罪当诛。” 直接点破林克王子的身份。 “木指挥使?!”男人蓝宝石的眸子泛着冷冽的光芒,操着半熟不熟的中原话语,“当年你还只是你们皇帝的特使,在林克部族收买我叔叔,结果……他有心投靠你们,却没本事颠覆部族,你找了一个最差的合作对象,不过本王子没想到你竟是能活着走出沙漠。” 慕婳这才明白当初木齐出关是为林克部族,听林克王子的意思,当年木齐失败了,被逼入荒漠,可从木齐的神色看,他全无被林克王子戳破计划失败的窘迫和羞愧。 反倒木齐看林克王子的目光隐约透着看白痴的感觉。 莫非她成了木齐的女儿,同木齐有着相同的血脉,变得更了解木齐? “谁同你说本官是去拉拢你那个贪生怕死的亲叔叔?”木齐脊背挺得笔直,在太后和皇帝交锋时,每一个忠诚于皇帝臣子的失败都会引来无数的非议。 他可以被朝臣指责没用,但他绝不希望提携他,帮助他的皇上被朝臣说成有眼无珠,任人唯亲。 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皇上为强国富民做了多少的准备,方才皇上说得那些,绝非自大的妄言。 “本官本意是去荒漠,你们所不在意的荒漠寻找到比金银更重要的宝物。”木齐唇边噙着玩味,“足以让你们林克部族灭亡的神物。” 林克王子向怀中掏了掏,“你说得就是制造枪火的陨石吧,上师已经同我说过了,那几块最大的陨石被你找到,且运回中原,本王子不如你,不过上师给了我这个。” 黑漆漆的枪口直指向皇上,林克王子拿枪的手很稳,“木大人该明白这把神兵利器的射程和威力,你们皇上根本躲不开,你们谁都不许动。” 刷刷刷,林克王子身后又冒出几个外邦打扮的随从,他们后背相对,外邦武士同样举着火枪面对大殿门口,有他们做肉盾,便是大殿门布下弓箭手也无法射杀林克王子。 木齐想要站在皇上面前,林克王子继续道:“你可要想好了,山海关总兵杨耀的命就看你了,杨耀可是你结义的兄弟,你们一个头磕到地上,发誓同生共死。” “倘若三弟在此,也会如同我一样的选择。” 木齐手中亦多出一把枪火,对着林克王子,“你走不出这座大殿,外面不仅有禁军和御前侍卫,宫门口更是有神机营精锐。” 林克王子嘲讽的说道:“本王子进入京城,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太后不知枪火的威力,但本能感到危险,那黑漆漆的枪口好似张着血盆大口,随时都能吞噬人的性命,恼恨道: “又是那个妖人作祟,皇上,哀家早就说过妖人该速速除去,他所写的书籍更该焚毁,那些东西会动摇国本,偏偏皇上你不肯听哀家的话,放跑妖人……才有今日……” “老太婆,你闭嘴!” 林克王子毫不犹豫的开枪,一颗子弹擦着太后的鬓角飞过,太后娘娘面色惨白,这次仿佛比病重将死离着死亡更近,果然是妖人的东西! 皇上伸手扶了一把太后,“皇后还不从搀扶太后去歇息?!” 皇后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嗯嗯啊啊几声,就是不见动弹,讨好太后娘娘重要,性命也很重要,没看那黑漆漆的管子指着太后的方向? 皇上只能先把太后扶到凤椅上,轻声道:“母后稍安勿躁,等今日过后,朕自会向母后详细说明状况,有些稀奇物什,了解透彻,也就不觉得神秘,更不需要恐惧。” “皇上是个孝子。”慕婳轻声说道,被太后娘娘这般逼迫,在关键时还记得护着太后。 柳三郎轻嗯了一声,自己做不到皇帝真正的温润仁爱,不妨碍他敬佩皇上的人品。 太后反手握了一下皇上的手,轻声道:“唤逆鳞卫和凤卫……” “不用。”皇上摇头,再一次站在火枪射程之下,瘦削的身体在旁人眼中高大伟岸不少,大臣们心头涌上钦佩。 慕婳再次小声道:“今日过后,便是靠向太后娘娘的朝臣都会对皇上有所改观,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利益权利重要,若是皇上能给他们太后娘娘给的东西,他们也会慢慢靠近陛下。太后娘娘始终是个女人,而且名不正言不顺,皇上才是真正的天子……” “你看我做什么?”慕婳不解柳三郎投过来略带几分诡异的目光,“方才你向我引荐那些官员多是六部主事,并非尚书郎中,有句话不是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吗?你是不知道,越是主事的小吏越是难缠,若是打点不好,他们给你拖上一拖,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反倒越是高官,注重体面名声,他们更宽和。” 柳三郎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能说慕婳又不舒服,变话唠了吗? ps月底了,这个月夜很努力,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的命是我的! 前世做少将军时,她受过不少京城六部衙门主事的气,尤其是常年在中下层打滚的主事,少将军对他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们总是按照条条框框办事。 就算少将军上书皇上,皇上也没有理由处置这些油滑的六部主事,他们才是支撑起六部运转的基础,一旦他们被调离或是处置了,六部尚书都得手忙脚乱,所以这些连成一片的主事只要占着道理,六部尚书自当尽力护着自己的下属,感同任何认打官司。 皇上被林克王子拿枪火威胁,慕婳却在柳三郎耳边唠叨,说着一些被小吏刁难的气愤,以及她总结出来的如何应对油滑主事的方法。 柳三郎既是心疼少将军,又感到哭笑不得,因慕婳多出来唠叨的性情,柳三郎暗暗决定让背后算计慕婳的人少受点苦。 唠叨的慕婳能吐出心头的苦水,亦是可爱的。 这些东西以前一直压在她心头,许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上师同皇上有旧情,他吩咐过我,不可轻易伤害皇上。”林克王子蓝眸中一片冰冷,“我来中原也不是为刺杀你的,杀了你,还有你的儿子,你的弟弟可以继承皇位,上师说过,杀皇帝无法让林克部族崛起。” 皇上淡淡的说道:“他倒是比以前更聪明了一点,他不是不想伤害朕,而是不能罢了!” 慕婳同柳三郎对视一眼,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皇上同林克王子口中的上师,太后娘娘说得妖人怕是还有一定的罅隙,并非他们原本想得皇上顶着太后的压力放他平安离开。 而天工坊中,皇上也造出枪火,太后摄政十余年,皇上又造出多少的好东西? 慕婳握紧手中的青剑,这也是皇上造的! 那他们方才令双剑发光,皇上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正的圣祖显圣? “本王子这次来中原,一不是行刺皇上,二不是打听中原的消息,三也不是代表林克部族向皇上臣服。”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沐世子身上,“一年之约又到了,少将军!” 皇上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你是来挑战沐世子的。”袍袖轻轻一甩,皇上气定神闲般坐回龙椅上,撑着下颚,“木齐,把殿前的弓箭手撤了。” “……皇上。” “撤走!” 罕见得皇上命令多了几分严厉不容抗拒,木齐暗暗纳罕,沐世子虽不如做少将军挥洒自如,写意风流,但到底是皇上倚重的将军,放任林克王子挑衅沐世子…… “木齐你忘记方才嘉敏县主拿马球砸你闺女了?”皇上慢悠悠的看口,“你闺女砸了沐世子一下,同嘉敏县主扯平,原谅了她,可朕还记得呢。” 嘉敏县主打了个寒颤,被皇上记恨,还有她好日子过? 木齐没再二话,果断撤走弓箭手,低声道:“臣也没有忘记。” “你为官不久,以前又一直是孤身一人,还没学会仗势欺人。”皇上向木齐笑了笑,认真道:“没关系,朕会慢慢教你,如何用朕给你的权利和官位保护你的心尖子!” 这次连神色恍惚的太后娘娘都动容了,皇上亦是说给她听的,他的心尖子是谁? 哪个皇子? 太后娘娘眸子微沉,总不会是柳三郎?!不可能,柳三郎的确是魏王的儿子,柳娘子在京城时,皇上还在南寻的路上,同柳娘子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按着刺痛的额角,还是先琢磨如何挽回颓势,她安排的东西用不上了!这次寿宴,她亦准备了不少的方案,让百姓和朝臣明白,上苍眷顾她,意属她继续辅政。 可是还没等太后出招,扇动投效后党的官员,一出又一出的变故,让她应接不暇,恰恰皇上在变故中展现出雄主的冷静从容,皇上相比太后的表现好得多。 弄出两个着火的人和圣祖显圣让太后娘娘都不敢把自己的安排拿出来了。 太后怀疑自己身边人中有儿子的人,否则儿子怎么处处抢占先机? 林克王子冷笑道:“你们中原人心眼都多,倘若本王子看中的人,直接敲晕了带走,干脆利索。” “可是你打不过少将军啊。”皇上慢悠悠的说道:“朕记得你上一次差一点被少将军一箭射死。” “谁说我看中他?” “你不远千里潜入京城,冒着生命危险拿火枪威胁朕,不就是想见少将军一面?” 慕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抖了抖肩膀,“皇上是不是中邪了?” 柳三郎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有时候伯父行事随心所欲,完全可着性子来,你把他的随心所欲当做是皇帝的任性。” 无论是昏君还是明君,只要是皇帝,都有任性的权利。 “本王子是想杀了他!”林克王子恶狠狠的说道,“少将军还不出来吗?躲在众人身后,可不是你往日的作风,来京城后,你的胆子变小了,只能躲在女人身后?!” 沐世子面色肃穆,显得沉着冷静,心底却是苦涩的,她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疯子? 不是疯狂是什么? 不顾自身安危,拿着火枪威胁皇上,只为同他决斗?! “一年前你冒死摘到天山雪莲,据说是给你亲人用,没想到你竟然把拿性命换来的雪莲给了个老太婆,只为了让你妹妹做太子妃?” 林克王子讽刺般大笑,“你对不住死在天山脚下的兄弟,当时你恨不得把我五马分尸,给你的兄弟报仇。我听说了你败给一个女孩子,我说你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我对天山上的神明发过誓,沐少将军只能败给我,你的命是我的!” 皇上啧啧两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庸,你还记得吗?” 存在感很低的无庸公公感到林克王子犹如烈火般炙热的目光,灵机一动,回道:“皇上曾感叹过,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死敌?!” “没错,就是这句。” “陛下。”太后娘娘低声喝止,“你能不能别再胡闹下去了?” 皇上淡笑道:“朕从来不会在关键时胡闹。”余光扫过慕婳,再次开口:“朕准许沐世子应战。” ps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二章 烂桃花啊 林克王子在帝国太后娘娘寿宴上挑战沐世子,便是主张以和为贵的朝臣都认为林克王子太嚣张,该狠狠教训一顿。 谁都不相信沐世子会输给屡次败于自己的手下败将。 沐国公夫人把好好一块帕子拧成抹布,心知肚明决战的事情不是她能阻止的,心头同样恨着惹是生非的少将军,狠狠念了一句:“似林克王子不知感激我儿留他一命,不知圣恩的人早该弄死他的,以前……我儿手下留情,才有今日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嚣张跋扈。” “倘若早早除了他,也没今日冲撞太后娘娘寿宴之祸事。” 沐世子点头赞成沐国公夫人所言,看向林克王子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显然他对少将军没能解决林克王子也是不满的,不过他并没有母亲那份担心,自信自己可以解决林克部族的王子。 有着一双宝石蓝眸子的外邦人,正好拿他立威,最近沐世子感觉已经有人不那么尊重自己,皇上亦对他冷淡下来。 她到底是女孩子,出手不够利落,怕是见林克王子相貌堂堂,动了一些女孩子的心思。 沐世子踏步上前,朗声道:“你想如何比试?”目光隐含蔑视,好似林克王子不值得一提,败于她手上的人,他还打不过? 这不可能! 林克王子一双蓝眸散发幽兰的光芒,专注且深邃,喉结滚动,“少将军,你还是变了,以前你不会这么看我的。” 柳三郎不有自主看了身边的慕婳一眼,果然慕婳的眸光同沐世子完全不一样,不是高傲蔑视,而是谨慎。 她敬重每一个对手,哪怕那人总是打不过她。 “骄傲而不高傲,潇洒而不狂妄。”林克王子声音不轻不重,“你以前看不起我,但不是你如今这样看我。” “你到底比不比?不比就赶紧向皇上请罪,少说一些没用的,平白招人恶心。” 嘉敏县主厌恶嫌弃的说道:“哥哥太出色也不好,总是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说一些莫名其妙不合规矩的话,让人误会了哥哥。” 众人想到方才皇上的调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亦有人对沐世子露出同情之色,被一个疯子喜好奇特的外邦王子缠上了,还有一些有龙阳之好的人看着沐世子眼前一亮。 沐世子不同于**,但相貌英俊,身材匀称,征服压制沐世子的确要比玩弄似男非男,玩转柔媚的**过瘾一点。 不过心存这个念头的人多是想一想,沐世子不仅爵高位显赫,更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他们可没有林克王子那么疯狂。 “她是你妹妹?” 林克王子看着沐世子,突然枪火掉转方向,手指扣动扳机,连发两枪。 “你做什么?!”沐世子没想到他毫无顾忌的伤人,人命在他眼里如同微不足道的蚂蚁,莫名他的心剧烈跳动,火枪枪口喷出的火花,令他紧张。 “啊,啊,啊。” 子弹从耳边飞过去,嘉敏县主凄厉般尖叫,连着后退两步,双手抱头顿了下去,“不要,不要,拿那鬼东西对着我。” 勉强控制住憋住奔流而出的尿液,她还记得在哪里,知道就算憋住了尿,她也丢人了。 她就是害怕,死亡离着她是那么近,近到那两股枪火就从她耳边擦过。 只要偏一偏,她根本就躲不开。 林克王子手中的东西不是弓箭,弓箭再快亦能给人抵挡和躲闪的机会,面对冷冰冰的枪火,谁都躲不开的。 没有在枪火下,永远不知枪火的可怕。 太后娘娘此时向尖叫不止,好似丢了二魂三魄的嘉敏县主露出同情之色,她算是见多识广,摄政十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可是枪火……那玩应太邪门,太妖异,瞬间取走人性命,谁不害怕畏惧? 林克王子嘲讽笑道:“她不配做你妹妹!更不配你对她好,费劲心思给她弄天山雪莲,寻找补养身子的秘方。” 以前嘉敏县主身体很差? 重臣们转动了心思,太子妃绝不能是身体差,不能生养的人。 “他们都不配站在你身边!少将军的眼里不该有渺小,欺骗你的人。”林克王子迈开大长腿,“他们都在骗你,利用你,从你身上得到好处。你的皇帝利用你,你的父母利用你,你的妹妹同样利用你。” 沐世子大声喊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林克王子大笑停下脚步,“你生气了,虽然同本王子想的不一样,但是这次先听你的。”语气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慕婳向柳三郎小声解释,“他以前没这么疯,而且……我他妈也不会说站住,或是过来什么的,看到他,直接拿枪就横扫过去了,就是个蛮族的小王子,有废话的功夫,还能多杀几个人。” 声音当然很轻,除了柳三郎外,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亦不会有人听到。 柳三郎哦了一声。 “你不相信?” “相信,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柳三郎胸口被慕婳胳膊肘顶了一下,耳边传来女孩子威胁的话语,“你再学他说话的语气,我……我揍你啦。” 嘴角弯起,柳三郎乖顺的点头,轻声说道:“其实他说得很对,连他都看明白的事,你一直没有看清。” “皇上给了我军需粮饷,不算利用我。” 慕婳眸子黑亮无悔,轻笑道:“我留了好处给她们,亦留下不少的麻烦,不是自己得来的荣耀,总有破绽的。” 皇帝突然开口:“你们何时比试?朕等得都不耐烦了。” 沐世子能听出皇上语气里的不悦,心头的担忧更深一层,自从回京后,皇上从未用这般冷漠的口吻同他说话,而且皇上似有怒气。 本能沐世子想要弄明白皇上愤怒的原因。 沐世子暗暗握紧拳头,“臣谨遵圣命,为皇上擒拿下此獠。” 他的拳头向林克王子挥出,林克王子向一旁闪身,“慢着,且慢动手。” “你肯俯首就擒?” 能不打是最好的。 林克王子摇头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只要你能躲开枪火,我再不纠缠你了!” ps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三章 沐世子中枪 林克部族王子的一句话,令满朝人神色都不大对劲。 典型的相爱相杀?! 慕婳眸子亮晶晶的,“我第一次觉得他顺眼了一些。”横竖承担这朵烂桃花的人不是她,方才他又拿火枪威胁嘉敏县主,慕婳觉得当初他没有死在自己手上也不错。 让他们互相怨怼恶心去。 林克王子抬起枪火,冷酷邪魅的一笑:“这一次由我决定我们对决的方式,这也是上次就定下来的。” 面对危险没有把握的枪火,沐世子更加恼恨她给自己招惹个甩不掉的麻烦,果然是因为女孩子,心慈手软不说,竟是勾引这样一个男人回来。 她几次三番打败林克王子,沐世子不相信自己就不如她,对沐世子而言,林克王子不足为惧。 “你可知道今日你来京城,对你的部族意味着什么?”沐世子神色严肃,“据我所知,你们部族缺少粮食,族人生计窘迫,你身为王子,竟然不顾族人死活,只想着来向我寻仇。以前,我不曾怕过,今日更不会害怕。” “只是你的族人会因为你今日破坏太后娘娘寿宴而受到帝国的报复,本来他们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 “你不配做王子!” 沐世子语气沉重,亦有几许怜悯惋惜之色。 他注意到文臣多是对自己赞许有加,却没有看到武将诧异惊讶的目光,亦没有见到皇上紧握的拳头。 “你变了!” 林克王子一反常态大发雷霆,“是谁改变了你,你以前从来不同我废话,更不会说出悲天悯人的话,连我的族人都不曾阻止我,认为我不配做他们的王子,被他们敬畏的杀神降世少将军有一副慈悲心肠,哈,你怎么没有算算你实施清野之策时,有多少人死在你手上?” 冷虚无情的少将军让他们又敬又怕。 “你好像……是不是被人冒名顶替了?”林克王子眸光突然深沉了几分,“你比……” “够了!” 沐世子微微缩了一下身躯,比方才挺直的腰背矮上几分,毕竟他们相貌再相似,身高上终究有所差距,女孩子远不如男人个头高。 “你先开枪,我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沐!” “还是不一样!” 林克王子盯着沐世子看了半晌,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明明是一样的脸庞,为何我却觉得你不是少将军,说吧,他是不是被你害死了,你是不是顶替了他。” “你少说废话,倘若你没有胆子,尽快束手就擒,看在太后娘娘今日过寿,我留你全尸。” 沐世子暗暗后悔方才的多话,从侍卫手中拿过长枪,枪头下压一份,杀气腾腾,俊雅中透杀气。 朝臣们默默点头,外邦人也会用离间计了? 竟然说沐世子被人顶替? 真当他们中原人傻瓜,还是说随便拎出来一人就能成为少将军? 林克王子坚定的眸子闪过自我怀疑,“你拿一杆银枪同我交手?你变得愚蠢了。” “对付你一杆银枪足够,不需要再用别的。” 沐世子抬高声音,“本世子看你才变了,变得胆小多话,莫非是给你枪火的妖人教你用离间计害本世子。他早就被太后娘娘驱逐出帝国,本来只能躲在角落中苟延残喘,却被你们这群无知的外族人奉为上师,他一个数典忘祖的东西,早已不配为人。” 林克王子恼羞成怒,高喊道:“不许你侮辱上师!” 随即扣动火枪,沐世子只看到黑漆漆的枪口冒出一缕烟雾,肩膀一痛,手中的银枪再也拿不住了,哐啷,银枪掉到地上,沐世子额头全是冷汗,脸庞煞白,总算明白方才嘉敏县主为何表现得那般不堪了。 枪火果然是神器! “儿子。” 沐国公夫人顾不上旁的,扑向沐世子,手按住了他肩膀上不停流血的伤口,把沐世子挡在自己身后,怒目冲着林克王子,“你竟然敢凭着火器伤了我儿子?当日……当日我真该让他一箭射死你,绝了你这个祸害!” “噗嗤。” 四周寂静,慕婳的笑声格外清晰。 “沐国公夫人,他们是一决胜负,生死不论,林克王子怎么就不能伤沐世子?我看林克王子对沐世子还手下留情了呢。” 慕婳扫过沐世子肩膀上伤口,看向林克王子,“他下意识避开了沐世子的要害,倘若瞄准脑袋,沐国公夫人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太后娘娘揪住自己的衣襟,沉重的凤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妖人,果然是妖人,这样诡异不可抵挡的火器只有妖人能造出来。 一身骑射功夫不错的沐世子一个照面就败了,一旦妖人重新回宫,他岂不是能轻易取走她的性命? “哀家早就说过妖人该死!你偏偏不肯听,当初你放他一马,如今……他的人竟敢在皇宫逞凶,你说怎么办?” 皇上一派风轻云淡的说道:“朕还在呢,母后不必担心,枪火这玩应,也不是对付不了。” 沐国公夫人道:“慕婳,你别忘记了你是帝国人,不帮着帝国的将军,为外族说话,你知不知道何为国耻?” “你儿子代表不了帝国!他的耻辱更是上升不到国耻的地步。” 慕婳轻蔑般一笑,“倘若打败你儿子就让帝国没有脸面,我是不是也成了帝国的敌人?” 众人想到在京城书院时,沐世子在沙盘推演上吐出的那口鲜血,虽然给出的解释是沐世子重伤未愈,精力不济,最后谁胜谁负还不好判断,但是谁也不能否认当时慕婳是占据上风的。 纵然她最后无法把是优势转化为胜势,她有同沐世子抗衡的资本。 林克王子眸子亮起,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不,不可能,你是不可能赢过少将军。” “他总说一句话,听我命令,同我冲锋,我和你们同在。” 林克王子喃喃说道:“我们挡不住他和他的部属,每一次他都用我们鲜血累计耀眼的战功。京城……你们的京城磨灭了少将军,他已经不是把荣耀看做高于一切的少将军了。” ps慕婳出手了,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月底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来! “不是我伤了少将军,而是你们,你们杀死了他!” 林克王子抬起拿着枪火的手臂,好似要对满朝文武扫射,拿出向杀了少将军的人报仇的气势,每个在他枪火之下的人都不由得胆战心惊。 讽刺,莫大的讽刺! 慕婳分不清胸口堵着一团什么样的情绪,一个见面就同他打生打死的人,竟然能区分出她和沐世子的区别,她甚至从未真正注意过林克王子。 冲锋起来,都是敌人,她只想着杀,杀,杀,哪里会去在意自己的敌人。 当时她只想着如何取得胜利,把和她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带平安带回去,能多杀一个,绝不少杀一人,少将军的赫赫威名也多是杀戮铸就的,屠杀毫无反抗能力的贫民和降俘,也不是没过。 时至今日,听到林克王子的话,她亦不觉得当初自己做错了。 “少将军是帝国的英雄,护卫帝国安宁,上忠于陛下,下保护帝国百姓不受战乱,他无愧于帝国的骄傲,上苍赐给皇上的的锋锐,岂是旁人可以暗害?” 林克王子火枪直接指向说话的柳三郎,“你又是哪个?不怕我一火枪崩了你?” 柳三郎脸上闪过一抹嘲讽,不屑于同他逞口舌之利,不如方才沐世子说得话多,比沐世子多了几分沉雄的气势,不愧是能让圣祖显圣的人。 “你以为凭着一把枪火就能压制帝国?”柳三郎面对枪火,“无论是谁都不会被你吓住,你一把枪火能打伤一人,却无法打断我们帝国的脊梁,这是你们只有几十年的民族永远不会懂的。” 慕婳一直注意着林克王子手中的火枪,她是不会去救沐世子,但绝不会让林克王子伤柳三郎,她随时随地都会扑过去挡在柳三郎面前。 她这份心思全然被柳三郎看透了,感动有,更多是酸楚,他认命一辈子都未必能打过慕婳,但是不想成为躲在慕婳身后的男人。 林克王子眯起眸子,本能感到突如其来的威胁,向慕婳方向看去,是方才同样身上‘着火’的女孩子,令他同伴误会的京城第一美人。 其实在他看来也不是误会,慕婳就是比嘉敏县主漂亮。 此时女孩子一双眸子璀璨明亮,骄傲中有几分飒爽,满怀警备,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 他原本没有把她放在眼中,上师向他们演示过着火什么等等神迹,肯定是中原的皇帝从上师身上学到了秘法。 “你也姓沐?是少将军的妹妹?” 林克王子语调更显得生硬,腔调怪异,“你该是少将军的妹妹,比方才嘉敏县主强横。” 起码面对枪火,她只是吃惊而不是害怕畏惧。 柳三郎脸色阴沉下来,还没做够沐世子的妹妹?!她上辈子就是被那群无耻的人给害了,他从来不介意慕婳抢走自己的风头,也愿意让人见到慕婳卓绝的才干能力。 然他不愿意林克王子突然看上慕婳。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汉字更是世上最复杂璀璨的文明,虽然发音相同,但字不一样,意义也不一样。不是所有发音沐的人都是沐世子的妹妹!”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她是神机营指挥使的掌上明珠,同沐世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们部族有文字没几年,而我们中原的文字可追溯到几千年,经史子集,礼乐诗词多如繁星,你们还在为口吃得挣扎,帝国已经是盛世景象了。” 林克王子一时语塞,比文化,比诗词,比历史,他们这些部族的历史都加上都比不过中原。 方才被枪火压制的气氛缓和不少,朝臣们看向柳三郎的目光带着毫无掩饰的欣赏,有忠诚于皇族的人恨不得去圣祖面前磕两个头,不愧是圣祖选中的后辈子孙。 纵然他们没有枪火这等神兵利器,也不是小小蛮夷可以欺辱压制帝国。 柳三郎口若悬河,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尽显他广博的学识,卓越的口才,经他之口,让百官气势不由得高涨,升起一股为帝国而骄傲的情绪。 也许这股骄傲回府后会渐渐散去,但是他们却会记得这一刻。 “你说得……嗯,挺厉害的。” 林克王子一句话都接不上,他不是明知不如还嘴硬不肯服软的人,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平生大敌少将军的言行记得那么清楚了。 慕婳见到枪火从柳三郎身上移开,长出一口气,语言攻势同样也很重要,只是她不善于此道,没想到柳三郎是个高手,下一次出征让他去给将士做动员? 不行,军中的惯例不是柳三郎能理解的。 哪怕他们是为国征战,荣誉感不如银子实在,肯为一个高大上理由牺牲的人还是少数,而且需要常年的思想教育和培养。 慕婳许诺不了更多的东西,却能带给他们战功和赏银,同时让每个人都清楚的看到,少将军永远不曾躲在侍卫将士身后。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人还有皇上,他已经打出手势,命令逆鳞卫随时击毙林克王子,枪火,他也有。 他试出沐世子的成色,绝不会让柳三郎涉险。 “不过你说得再厉害,可敢接我一枪?”林克王子嘲讽说道:“不敢,就闪开,你们历史长久又如何,当前谁拳头大,谁做主,谁占据最好最富饶的土地。你们历史上,亦少不了被我们攻破都城,百姓成为我们的奴隶。” 皇上的心又悬了起来,盯着林克王子再一次举起枪火,一次两次,竟然让他拿把枪火再三威胁人? 他是不是太…… 慕婳一个闪身站在柳三郎身前,“我来!” “……慕……” “拙谨,你喝口茶水,润润喉咙,我不如你学识好,辩才惊艳,但论起拳头,我比你强。” 慕婳笑容灿烂,眸子明亮,宛若清风拂面,“帝国可不是他凭着一把枪火就能纵横无忌的地方。” 柳三郎嘴唇动了动,后退一步,轻声说道:“你可有把握?” “你见过我做没有把握的事吗?” 慕婳一派潇洒,轻轻弹了弹手指,“我会让林克王子明白,他的拳头不够大,没有少将军,他依然是被惨败的那人!” ps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颗子弹 自信骄傲的慕婳更平添几分好颜色。 一句拙谨让柳三郎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子,果然预感是对的,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出现很多次。 柳三郎心头似甜似苦,只要一想到慕婳曾是少将军,他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横竖别人想让慕婳挡在自己身前,慕婳还不愿意搭理他呢。 皇帝眉眼弯弯,笑容越发祥和。 林克王子神色有一瞬间恍惚,眼前的女孩子同他记忆中的少将军……明明不是一个人,可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他……火大! “你才是少将军的妹妹,你们中原女人糊涂的人很多,总会抱错孩子。你们戏文里经常唱偷龙转凤,还是换儿女什么的,在我们部族,男孩女孩一般精贵,都是母亲的心头宝。” 沐国公夫人按着儿子的枪伤,听到林克王子这句话,差一点喷出堵在胸口的鲜血,哼了一声:“嘉敏县主才是我女儿,我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分不清楚。” “你也不配有她这样的好女儿!”木齐同样也觉得不满意,为女儿骄傲,又有几分担心,毫不客气的反驳沐国公夫人。 “婳婳,你且退开,我来领教林克王子的高招。” “不!” 慕婳摇摇头,盯着林克王子手中的枪火,算计一下他还剩下几颗子弹,“杀鸡员用牛刀?我来应付他足以。” 到底谁是牛刀? 木齐自己都没有万全的把握躲开枪火,但事关帝国和皇上的尊严,臣子中必须有人站出来,尤其是在沐世子被一枪解决的情况下,必须有人力挽狂澜。 “木齐。”皇上向他轻轻摇头,“你要相信你女儿能行。” 皇上面容平静,手心却是冷汗淋淋,嘴唇更是紧抿成一道缝,制止木齐之后,又道:“林克王子若是敢用枪火伤慕婳,朕灭你全族,就算你口中的上师亦不能阻止朕,你有的东西,朕也有,而上师无法给你的神器,朕也有!” 一向文弱的皇上身材还是那样,文雅的气质也不见变化,唇边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但朝臣明显感到皇上不一样了。 慕婳抬头,同皇上的目光撞到一起,皇上很快移开,慕婳眉头紧紧皱起,异样的感觉令她有几许费解,不过想来想不明白的事,她不会多费心思。 就当皇上被林克王子的嚣张刺激到了,或是爱屋及乌,因为看中木齐和柳三郎,对她格外关注。 自从慕婳前世是少将军的马甲暴露后,她对柳三郎有点言无不尽的意思,好似一下子找到了倾诉对象,什么话都敢同他说。 慕婳相信柳三郎不会同任何人提起前世,怕是连他尊重的伯父都不会提。 “多谢皇上厚爱,可是我认为还是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才能彰显帝国的尊严不容挑衅。” 慕婳先是行礼谢过皇上,转身面向林克王子,冷傲且自信,“枪火在我手上,一枪就能解决你,可是枪火在你这个废物手上,你不可能击中我。” “你说什么?” 又是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调,林克王子热血直冲向大脑,抬起枪火,连着开两枪,“你没有资格同我这么说话,你以为你是少将军?” “婳婳。” 木齐被已经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的皇帝挡住了去路,皇上面容严峻,捏在手中的扇子来回颠倒,紧张得手指亦在颤抖。 其中一枪擦着慕婳脸颊飞过,只是稍蹭一下,她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而另外一枪,慕婳已经有了躲闪,不过速度还不够快,左臂被击中,不过不似方才没有完全躲开的沐世子……差一点就完全躲开了。 慕婳漠视左臂的伤口,冷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林克王子屡次败于少将军的手中,你就没想过为何你总是输,从来就没赢过?” 经不起一点的刺激,总是热血冲动,她都懒得说林克王子,甚至不需要专门去了解自己这个手下败将! 轻蔑,极度的轻蔑。 林克王子身躯微微颤抖,因蒙受了羞辱,亦有兴奋的感觉,“本王子明白了,你觉得我枪火没有了弹药是不是?” 慕婳昂首冷笑,“还不算太蠢。”虽然击中她左臂的子弹也是擦过,但流出的鲜血亦染红她的衣裙,慕婳的声音,神色,甚至说话的语调都同寻常没有任何区别,犹如受伤的人不是她。 杨柳等人眼圈红红的,婳婳一定很疼,不曾喊疼,傲然而立的婳婳太让人钦佩,更让人心疼。 本来这些痛苦伤痕不需要女孩子承担。 而帝国的少年一个个都不敢去看慕婳,却又忍不住不去看她,莫名心慌意乱,莫名钦佩和倾慕相交,原来世上有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女孩子,若是能得到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他们的心好似被温水洗礼过,舒服,愉悦,畅快。 柳三郎顾不得去计算又有多少人同他抢慕婳,只是看着鲜血染红她的衣服,除了看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本王子记得你曾经擒拿过追杀杨耀儿子的人,你应该也看过他们手中的枪火。” “你说那把被我一板砖就砸得不好用的枪火?不顶用的东西,也就你们当做神器。” 慕婳轻慢般说道,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林克王子这次认真的瞄准慕婳,瞄准少女的脑袋,只要扣动扳机,眼前的女孩子就会脑浆横流,化作一具尸体,“可惜了,本王子还是挺欣赏你的,倘若你是少将军的妹妹,本王子愿意留你一条性命。” “你不是少将军的妹妹,就让最后一发子弹送你归西。” 嘉敏县主强行忍住上扬的嘴角,紧张般捏着帕子,慕婳在死亡威胁下,比他也好不了多少!不,比她更加不堪。 照顾沐世子的沐国公夫人淡淡扫过慕婳,似有几分遗憾惋惜,“慕婳,我收你为义女……” “你配得上我叫你一声母亲吗?” 慕婳心无旁念,盯着林克王子的手臂,默默运起所有的内劲,身体好似膨胀了一寸,“你开枪吧。” ps三更完毕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讨要 “你别后悔!” 林克王子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郑重认真,全力以赴。 所有关心慕婳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呼吸凝重,似嘉敏县主盼着慕婳一枪毙命的人也不在少数。 没有人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哪怕是慕婳。 太后娘娘颇为复杂,正想同皇上说上几句,皇上已经不在自己身旁的龙椅上了,他正挡着木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太后娘娘感到儿子的紧张和焦躁,背在身后的手不停转动扇子,这是儿子紧张时的小动作。 皇上是怕慕婳败了,丢帝国的脸面? 太后娘娘再次看向不动如山的慕婳时,微微一怔,衣衫已被鲜血染红,女孩子眉眼蹙着坚决果敢,即便她对慕婳不是太喜爱,此时还是盼着慕婳能脱险。 毕竟事关国家,太后娘娘闭了一下眼睛,宛若不愿见慕婳血溅当场,思索一旦慕婳落败,她怎样让帝国不至于太丢脸。 她被枪火吓了一跳,此时已经缓过劲儿了,可以思考一二。 太后娘娘认知慕婳已经败了。 ***** 慕婳死死盯着林克王子,她完全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却并没有看着枪火的枪口,而是盯着林克王子的手指,肌肉任何细微的变化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遥远的记忆中,她做不到,那里的枪更加先进。 而她也没有内劲等加成,但是现在,枪火的出现很让人意外,但还是比不上真正的枪火。 工艺技术达不到。 “你死定了,我不会留情!” 林克王子扣动手指,枪口喷出一缕烟雾,众人失声,慕婳几乎在他手指动弹一瞬间,向旁边闪身,避开了子弹。 怎么可能? 林克王子惊讶瞪大了眼睛,慕婳多躲开后,并没有停下来狠狠嘲笑林克王子一通,而是直接冲上前去,一拳砸向他面门。 噗,林克王子鼻梁被砸断,巨大的冲力让他身体向后倒去,以慕婳的力气,足以让林克王子爬不起来,紧接着她飞起一脚,直接踢飞了他手中的枪火。 在踢飞枪火那一瞬间,慕婳不曾还给皇上的宝剑出鞘,青光闪现,剑芒划向林克王子身后的随从……柳三郎出现眼前,慕婳匆忙收回宝剑,身体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破坏了方才一往无前的气势。 柳三郎在慕婳行动前,已制住林克王子的随从,他没有想到慕婳动作那么快,他之所以注意随从,是因为他们亦拿着枪火,担心慕婳被随从伤到。 “废物,就是废物。” 慕婳暗暗瞪了柳三郎一眼,转身把落地的枪火踢远,狠狠嘲笑倒地不起的林克王子,“我早就说过枪火在废物手中伤不到人,你还不服气吗?” 林克王子撑起上半身,望着慕婳,嘴角鲜血流淌,“被我这个废物击中的人怎么说?他是沐国公世子……” 总算不是以少将军来称呼沐世子了。 慕婳扯了一下嘴角,冷冰冰吐出几个字,“一样是废物!” 丝毫不在意沐国公夫人宛若喷火一样的目光。 “啊,啊,啊。” 震天的哭声响起,慕婳看过去,沐国公抱着木齐号啕大哭,木齐想要甩开鼻涕眼泪拼命往自己身上抹的沐国公,可是他犹如八爪鱼死死缠住木齐,木齐一时奈何不了沐国公。 “太好了,婳婳赢了,你不开心?” “婳婳啊,以后你不能再冒险了。” “我会担心的。” 众人的目光让木齐挣扎都弱了不少,见到慕婳唇边的笑容,木齐停止挣扎,随便吧,反正此时同惊天动地的沐国公也没道理可讲。 方才他也被慕婳吓到了,否则不会被沐国公一抓一个准。 皇上笑道:“慕婳扬我国威,当赏!当重赏。” 太后娘娘紧接着说道:“不如让礼部拿出章程承给哀家和皇上过目,事关国体,当慎重。” 这就有了运作的余地,太后娘娘向朝臣递了个眼色,其中有几个人默不作声,当做没看到,他们是太后提拔起来的,但是不愿意在此时针对慕婳。 “臣以为太后娘娘说得有道理。”有人接到太后娘娘的指示,站了出来,“单单金银等嘉奖不足以奖赏慕小姐,臣对慕小姐神乎其神的身手,以及卓越的胆量冷静,自愧不如。” “臣亦自愧不如。” “还有臣,不瞒双上,臣见那玩应吓得都不会动弹了,慕小姐硬抗林克部族的王子,战而胜之,臣对慕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一下子恢复了生机,你一言,我一语称赞起慕婳。 太后娘娘额角微微跳动,这不是她的本意,慕婳给众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此时谁也不敢违心说慕婳的不是。 直接面对枪火的威胁,不是谁都有胆量的。 万一再冒出一个来,皇上让自己上……还是性命要紧,反正称赞慕婳的话也不会让他们出银子,皇上就算不给慕婳赏赐,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好话似不要钱一般往外倒。 “皇上。”柳三郎拱手道:“赏赐可以再商议,不如先让慕小姐下去包扎伤口。” “还是三郎细心,来人,带慕小姐去……凤鸣轩,传太医给慕小姐治伤。” 皇上稍稍一顿,说出凤鸣轩的名字,皇后手中的帕子飘落,七公主上前捡起帕子,“母后不如也去看看慕小姐,她上面没有母亲长辈,又是在宫中,正需要母后照料。” “正是……” “不用了。” 皇上阻止道:“太后娘娘少不了你侍奉陪伴,一会儿朕亲自去悄悄朕的功臣,有朕在,想来宫里的奴才不敢慢待功臣。” “三郎,你陪她一起进宫的,朕知道你不放心慕婳,你身上也需太医看看,朕准你一起去凤鸣轩。” 木齐张嘴表示有话说,沐国公撇开木齐,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臣也去照看婳婳。” “臣觉得慕小姐气血虚弱,正需要补气养神之物。” 柳三郎单膝跪下,向太后娘娘恳求:“慕小姐为国负伤,娘娘您也是心疼她的,盼着她的伤口早日好转,还请娘娘赐下雪莲灵芝,以示恩宠。” 太后娘娘面色僵了僵,“多亏三郎提醒哀家,来人,把雪莲灵芝给慕婳送去,你好好修养,切勿辜负哀家和皇上的心意。” ps今日四更求月票,最后一天啦,月票投给夜呗。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抢功劳?!没门! “皇上,我也去,我帮婳婳拿雪莲灵芝,横竖我在您身边也没什么用。” 方才还抱着皇上大腿苦苦哀求的沐国公展现将门子弟的好身手,一下子从地上弹起,几乎瞬移到放置天山雪莲灵芝的地方,拿起盒子向震惊的太后娘娘腆脸笑道:“多谢娘娘赏赐,臣顺便带给婳婳。” 那灵活的身手丝毫看不出沐国公身材有些发福了。 皇上手指点了点沐国公,笑骂道:“滚下去,以后再敢往朕身上甩眼泪鼻涕,朕绝不轻饶你。” 沐国公立刻捧着盒子窜到慕婳身旁,见到她左臂的伤口,眼泪再一次落下来,“疼吗?” 慕婳:“……” 她有点受不了温情攻势,以前从没亲人为她哭过,她受伤也没告诉过任何人,从沐国公的神色看出以前他就知道,只是一直不说,而不知道的人是她。 “婳婳,不哭,不哭。” 沐国公眼见慕婳眼眶湿润,手忙脚乱,那可是他流血不流泪的女儿,他的骄傲啊,刚刚又威风了一把,震慑住所有人,他可以哭,可以无赖,他的女儿不能被人非议。 木齐眸子闪过一抹诧异,沐国公亲生儿子不管,去关心婳婳? 皇上轻声说道:“多一个疼爱慕婳,不好吗?木齐若是容不下沐国公,只会让慕婳为难,你也不愿意见你女儿左右为难,朕看沐国公对她是真心实意得疼爱,一旦他别有所图,你可以踢走他。” “臣知道了。” 起码木齐就不能似沐国公撒泼耍赖,除了女儿婳婳外,他还要辅佐皇上,寻找三弟杨耀,沐国公就是一个大闲人,他可以在自己无法分身时,照看婳婳,隔开‘居心叵测’的柳三郎。 岳父和女婿是一对天敌! 以前他看柳三郎挺顺眼,然而柳三郎的心思昭然若揭之后,木齐怎么看都觉得柳三郎不够好。 “臣是担心沐国公处理不好家事,嘉敏县主和沐世子未必肯接受婳婳,多他们两个……臣不怕婳婳吃亏,而是不愿意婳婳被麻烦缠身。” “他说过慕婳只是他的义女,同其余人不相干,也同朕保证过,沐国公夫人管不到他头上。倘若做不到,朕到时找他算账。” “二弟啊。”皇上揽住木齐肩膀,轻声道:“你是朕的兄弟,他只是朕的臣子,朕向着谁,你还不晓得?” “皇上,臣不敢。” 当日不知他的身份,否则他就是再人格分裂,也不会同皇上结拜,拉着皇上喝酒,最后三兄弟醉得一塌糊涂,好几天都只能躺在床上醒酒。 “朕很怀念同你们为伴的日子,三弟那边也该有消息了,朕给他算过,他福大命大,绝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皇上悄悄同木齐说着话,朝臣们立着耳朵都听不到具体内容,不说他们,就算离着近的太后和皇后都听不到。 可这不妨碍木齐成为皇上最宠信之人。 朝臣多是在心头默默掂量木齐的分量,对木齐爱若珍宝的掌上明珠慕婳更多了几分在意。 慕婳本身实力出类拔萃,又有皇上的垂爱,再加上父亲显赫独占圣心,比朝廷正式册封的嘉敏县主不知强上多少。 沐国公夫人见沐国公捧着盒子围着慕婳转悠,说道:“国公爷,世子也受伤了,他伤势比慕婳重,宫里的太医都去为慕婳诊治,不如也把世子送过去,都是一样的伤口,处理起来方便一些。“ 不等沐国公是否答应,沐国公夫人让嘉敏县主扶着儿子,走过去拽着沐国公的胳膊,眸子宛若刀子一般在慕婳脸上扫过, “慕小姐用不上这些r的雪莲灵芝,不如给伤势更重的世子一些,都是为国抵御外辱,世子似往日冲在最前面,不顾个人荣辱安危,第一个迎向林克王子的挑战。” 沐国公低声道:“住嘴!” 沐国公夫人抿了抿嘴角,声音不大不小,让所有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一手翻动手上秘银镯子,慕婳眼睛不有控制般看向她的手镯,镯子的纹路刻痕从未见过,复杂而神秘。 “不是世子冲在前面,给了慕小姐反应的机会,消耗林克王子的枪火弹药,慕小姐怕也是躲不开最后一击。总不能国公爷只见到慕小姐成功,却忘记为国受伤的世子。” “说句不客气的话,慕小姐是踩着世子的肩膀向上爬,即便世子为国甘心做踏脚石,总不能让世子既流血,又得不到承认。我们世子不求那些虚名,对慕小姐战胜林克王子也是高兴的。” 沐国公夫人眸子紧紧看着慕婳,目光好似能穿透慕婳的大脑,“慕小姐总不会否认袍泽的牺牲,世子是不是对你最后躲开射击有所帮助?一场战事,最荣耀的功劳是割下敌人的首级,但是倒在冲锋路上的袍泽一样是有功之人。” “是不是,慕小姐!” 她再次上前一步,靠近慕婳,“他们一样有功劳,你能赢,全靠世子,是不是?” 慕婳皱着眉头,嘴唇张了张,一个个是的声音在脑里回荡,好似说出是,她会很轻松,袍泽的牺牲才促成最后的胜利,不是砍掉敌人旗帜的人才是最大的英雄。 然而她是字始终无法说出口。 柳三郎挡在慕婳身前:“沐国公夫人这番话,不该同她说,判定谁有功劳的事情自是陛下,你步步紧逼慕婳,让我怀疑你有为沐世子争功劳之心,还是争夺不属于沐世子的功劳。” “我们方才都见到了,沐世子一枪倒地,在沐世子之前,林克王子还向嘉敏县主打了两枪,按照您的说法,沐世子就没从嘉敏县主身上学到点什么?怎么一枪就倒了。” “其实还是学到了,他比嘉敏县主好一点,他们兄妹到是挺像的。” 柳三郎好似无意识侧转身体,他用自己大半的身体挡住沐国公夫人,“皇上是圣君,不会亏待每一个真正为国抵抗外辱的人,亦不会奖赏一个侵占他人战功的人,战功都是拿性命换来的,不是凭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再次拔枪 沐国公夫人一时语凝,除了捏紧帕子和转动手腕上银镯子越来越快外,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沐国公脑袋都快垂到胸口了,羞愧得满脸通红,死活不敢抬头。 “你怎么话这么多?” 慕婳不满般嗔怪柳三郎,“你闪开!” 直接把柳三郎拨到一旁,沐国公夫人眼前一亮,抬起带着镯子的手抿了抿发鬓,秘银的镯子亮得刺眼,慕婳眯起眼眸,猛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她潇洒冷然拔出枪火,黑漆漆的枪管直接顶在沐国公夫人脑门。 “婳婳。” “慕小姐……” 众人下巴都快惊掉了,何时慕婳拿到了枪火?! 她手臂笔直,受伤的左臂抬起在枪火上摸了一下,咔吧咔吧两声,宛若勾魂使者出现会先拿招魂棒敲打两下,听到的人不由得心生寒意,更别提在枪口之下的沐国公夫人了。 柳三郎嘴角抽动两下,方才就见慕婳藏了一把枪火,原来她是想用在沐国公夫人身上。 反常话痨的慕婳仿佛只对柳三郎,在旁人面前,她一样是那个少言寡语,更相信拳头的暴力女孩子。 一言不和,直接硬上。 “我给你个机会踩着我的肩膀向上爬,你方才也看到我如何躲开了最后一枪。” 慕婳冷笑道:“对了,我不占你便宜,省得你又有话说。” 她先是熟练关上枪火的保险,随后当着众人面撤掉弹夹,高举起来,一颗一颗将子弹用手指拨掉。 叮当,叮当,黄金似的东西落地,伴随清脆的响声,慕婳更显冷傲无情。 她对枪火的熟悉令人震惊。 林克王子都没慕华婳这派头。 慕婳一步一步后退,几乎退出当初她和林克王子对决时的距离,慕婳又后退五六步,“沐国公夫人,你可准备好了。” “皇上……任由她胡闹下去?” 太后娘娘觉得自己看错了慕婳,太掐尖要强,这样的女孩子不懂变通,不懂隐忍,不懂得内敛,让人无法完全掌握。 “皇帝。” 加重语气依然无法得到皇上的回应,太后娘娘这才发觉,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心不在焉,神游天际。 沐国公夫人咬着嘴唇,有心去赌慕婳不敢开枪,然而慕婳再次打开枪火保险的声音令她没有自信。 “娘,哥哥晕过去了,您快过来看看啊,哥哥的伤口又出了好多的血。” 嘉敏县主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死一般的寂静,沐国公夫人当机立断,转身向沐世子倒地的方向奔去。 以慕婳的骄傲,绝不会趁此机会开枪。 果然,慕婳缓缓放下举着枪火的手臂,冷笑道:“你们母子的传统就是借着伤口啊,伤势啊,遁走吧,这样就可以把责任毫无愧疚的甩给别人。” “真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慕婳把枪火扔向沐世子方向,转身向大殿外走去,柳三郎沉默一瞬,让过慕婳两步,才跟上去。 嘉敏县主看着滑到自己面前的枪火,眼里闪过挣扎之色,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只要……她只要弯腰捡起来,把枪火拿在手上,然后再以慕婳侮辱母亲和兄长的名义,向慕婳提出挑战,慕婳未必再有运气的躲过去。 枪火虽是陌生,但她方才有看慕婳和林克王子用过,更是亲身经历枪火的恐怖,她应该可以用的。 给慕婳来上一枪,她加在自己身上所有的耻辱都会消失。 “我劝说你别拿!” 慕婳悠远绵长的声音好似响在她耳边,嘉敏县主弯下的膝盖一顿,提着帕子擦拭眼角。 “枪火在我手中是你神兵利器,在你手中……在蠢货手中,比一根木头还不如,你无法掌握火器,只会丢人,你知道哪里是保险?” 慕婳身影已经完全在大殿门口消失了,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方才他们竟然被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给吸引住了,连在宦海沉浮多年的阁臣首辅都不例外。 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今日之后,没有人再敢轻视慕婳,更不会把她只当做木齐的女儿。 ****** “你知道吗?枪火的构造包括很多,只要稍稍移动一点点,枪火就用不了,方才拿在我手上的枪火不算是最好的,看皇上的意思,他手中许是有更先进的,毕竟当日那人最先把制作枪火的流程给了陛下,林克部族到底还是太小,太贫穷了,不如中原地大物博,容易收集材料,还有……炼钢,也不如中原有诸多的能工巧匠。” “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工匠的意思,他们只是眼界和认知上赶不上那个高人,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未必就不能创新,结合……” 慕婳若无旁人同柳三郎念叨着,柳三郎抬手扶着慕婳,因为流血过多,慕婳脸庞比往日苍白,此时她没有似往日一般推开柳三郎,而是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肩上,“真想去皇上所说的天工坊去看看,看看皇上养着的匠人。” 柳三郎突然蹲下身体,慕婳看着他不是太宽阔的肩膀,“我……我……”莫名有点结巴,亦有几许脸红。 “上来,我背你。” “不。” 慕婳从来没想过让男人背自己,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捧着盒子追上来的沐国公火大的说道:“我来,我来,柳三郎,你给我闪开。” “沐世子受伤更重,更需要雪莲灵芝补气养血。”慕婳眸光幽幽,看着沐国公说道,“本来就是给他准备的。” 沐国公眼睛红红的,眼泪是说流就流,哽咽道:“婳婳,这些东西是你的,他病重,我自然会尽父亲的责任给他寻医问药,但是谁也不能动这个盒子。” 直接把盒子塞给慕婳,沐国公同样弯下腰,“上来,让我背你一次。” 柳三郎本想起身了,后背多了个重物,慕婳的气息直扑他耳根,“你背我去天工坊,好不好?” 怎么变得天真可爱了? 柳三郎脚下不由得一滑,侧头看过去,慕婳亦正伸长脖子等他的回答,浓密的眼睫扇子般眨着,熟悉的精致五官此时多了几分柔和,没有背错人,是慕婳。 “好!” 柳三郎紧了紧扶着慕婳腿窝的手,向前走去,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要求,没有人! ps还有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九十九章 狠辣的沐国公夫人 沐国公委屈得如同被抛弃的小媳妇,泪眼汪汪目送柳三郎背着慕婳前行。 引路的太监在旁边似木头桩子一般,当做自己什么都没见到。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柳三郎和慕婳的身影完全消失,太监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去凤鸣轩?还是去看望沐世子?” 沐世子伤势比慕婳重得多,方才听说都昏厥过去了。 慕婳不是沐国公亲生的,放着亲生不疼,去疼外人。 沐国公哽咽道:“她是不愿意我为难啊。”慕婳越是贴心,为他着想,他越觉内疚,亏待了这个女儿! 有时候他宁愿慕婳任性一点,向他提出诸多的要求,也好过此时大方磊落。 “父亲,父亲。” 嘉敏县主小跑过来,焦急的喊道:“哥哥状况不好,母亲让您尽快赶过去,太医说哥哥的伤……” 她双眼含泪,拽着沐国公的衣袖,崩溃般哭泣:“纵是以后伤养好了,怕是会影响以后领兵出征。” “这不是好消息吗?”沐国公甩开嘉敏县主,嘲讽说道:“傻丫头,你哭什么?这对你哥哥和你母亲来说是顶顶好的消息,毕竟以后没有人顶在他面前了。” “父亲,您急糊涂了不成?咱们沐家引以为傲的便是世代将门,哥哥听到以后不能领兵出征,他整个人都傻了,说是对不住沐家列祖列宗。” “他清醒后只想到祖宗。”沐国公拍了脑袋一下,“对哦,婳婳已经去了凤鸣轩,他也该清醒了,他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你别以为咱们祖上有多伟岸光正,先祖就是一个兵痞子。” “……” 嘉敏县主被鲠住了。 沐国公抖了抖衣袖,”一会儿我替林克王子请功,因为他,帝国少死许多的人。” “国公爷!” “娘亲。” 嘉敏县主见到沐国公夫人,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抛下中邪疯魔的沐国公,跑到沐国公夫人身边。 沐国公夫人说道:“儿子都快死了,国公爷还在闲逛胡说?你就这么看不上我和儿子?您忘了说过的话?你答应过我什么?” 说到此处,沐国公夫人一脸的委屈,泪水盈盈。 沐国公苦涩的说道:“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是答应过她,从来你只会用她来逼我就范,这一次……” 沐国公夫人唇边得意还没完全凝聚,听到宛若晴天霹雳的声音,“这一次我不会再纵容你了,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看不上你和你生的儿子!我这辈子是个没用的,胆子小的,好逸恶劳,纨绔习气,愧对很多人。” “这一次,我再无法保持沉默,哪怕皇上要我的脑袋,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你要做什么?” 沐国公夫人脸色煞白,扯住沐国公的衣袖,阻止他向前,递给嘉敏县主一个眼色,嘉敏县主立刻明白母亲的暗示,笑盈盈带走了侍立在旁边的太监,塞了太监一个大大的封红,漫无目的同太监闲扯。 她注意力大多放在沐国公身上,生怕母亲挡不住父亲,让父亲闹出什么来。 “我父亲哪都好,自从非要认下慕婳后,他整个人都似疯了一般,变得不似以往,眼里心里只有慕小姐,把我和娘亲,以及哥哥都扔到一边,看我们百般不顺眼,哎,我才是父亲的嫡亲女儿。” 太监默默捏了一下封红,看在银子的份上,他面露赞同之色,在宫里的人都知道,好奇心最是要不得,他对反常的沐国公毫无好奇的心思,不过他也没附和嘉敏县主,毕竟慕小姐让他们这些阉人都佩服呢。 “你想害死全家上下?让女儿十几年的付出付诸东流?” 沐国公夫人小声说道:“她的绝笔书信,你不是看过了,她的遗愿你都不肯遵从?还说你疼她,国公爷想让她在天之灵无法安息,让她再没有后人祭奠。” “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相信了,以前我就是太相信你,结果……结果我女儿到死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沐国公尽力摆脱纠缠,“今日的事情,你还没看明白吗?你儿子不如她一半,让他继续做少将军,只会让她名誉扫地,我女儿几年血雨腥风的征战,快被你儿子毁了个干净。他别得不行,毁我女儿的战功到是一把好手。连林克王子都能看出他不对劲,你当皇上一无所知?现在告诉陛下真相,许是还能得个宽大处置。就算你能瞒过得过去,你良心不会痛吗,今日冒出个林克王子,明日……明日再冒出个什么王子将军挑战你儿子,你以为他还能用重伤昏迷就应付过去?” “不是每次他都很幸运,有慕婳帮忙挽回局面。” “所以,我一定要把真相告诉皇上!” “我不能眼看着你儿子害人,更无法眼看帝国尊严被一些蛮族践踏轻视。” 沐国公夫人抿了抿发鬓,手指在发钗上摸了摸,指尖闪过一道亮色,双眸微红哽咽道:“妾身没有国公爷想得深远,既然国公爷以做了决定,妾身无不答应,只是以后她……她……” 沐国公扯着嘴角,“皇上不会辜负她的战功,苍天亦不会让她……” 突然感到手腕一痛,沐国公瞪大眼睛,沐国公夫人慌忙扶住他,他眼前一片模糊,只听到沐国公夫人焦急的喊道:“不得了,国公爷中毒了。” 他再一次小看了自己的妻子,也是,她能狠心对待亲生女儿,又岂会在意他的生死,只要沐世子能平安荣耀,她对谁都敢下狠手。 以前他听从安排,沐国公夫人愿意留下他性命,今日他想捅破一切,她便不顾多年的夫妻情分,十几年的夫妻,他竟还是没有看透她。 ……婳婳,小心啊,他怕是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嘉敏县主闻讯连忙跑过来,“父亲这……” “怕是中毒了。”沐国公夫人泪眼迷蒙,“让我查到是谁给国公爷下毒,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你去给太后娘娘报信,恳请娘娘替我们做主。” ps四更完毕,最后求月票 第三百章 夺权啦 凤鸣轩布置清雅,摆设铺陈都是极好的,后院还一处假山花园,种植着各色珍贵牡丹。 当初皇上亲自收拾设计凤鸣轩,宫里人都说,此处是留给皇上最爱的女子。 皇上听到这样的传闻,笑着摇头,说,是最疼的女孩子。 这句话让包括七公主在内的公主们涌起异样的心思,七公主是最得宠的帝女,她半真半假向皇上表示想要住进凤鸣轩,说是喜欢凤鸣轩种植的牡丹。 皇上笑着打趣了七公主几句,说,你比牡丹艳丽富贵,无需牡丹陪衬。隔日皇上便赏赐七公主好几株珍品牡丹,以及各色古玩,和满满几匣子的珍珠。 至于其余公主,她们到是想住进凤鸣轩,只可惜见皇上的次数有限,连试探皇上的机会都没有,凤鸣轩便成了宫中又一禁地。 慕婳的身体陷入柔软舒适的床榻上,眸子半张半合,床前悬挂的幔帐颜色是不是太素气了一点? 暗纹再精美,慕婳也欣赏不来,在居家摆设上她不大喜欢低调奢华的风格,反而喜欢一些俗气的摆件。 柳三郎轻声问道:“你不喜欢?” “这么明显吗?”慕婳脑袋有点昏沉,喃喃说道:“曾经我想过以后我要有一桩大大的屋子,有一张柔软的床榻,敞开窗户就能看到花园,可以窝在床上就能看到花园的花,有一间装修精致的茶室,储藏着上好的茶叶,下雨时泡上一杯茶,静静看着雨水滴落……” 柳三郎眸子深邃,把锦缎被子向上提了提,轻轻覆在慕婳身上,“别乱动,你左臂的伤口才上过药。” 慕婳慢慢合上眸子,“可是我的想法变了,那样的宅子不适合我。” “凤鸣轩,我不喜欢。” “等你睡醒,我带你回府。” “还是二哥了解我,我就是爱用奢华的东西。” “……我也能给你。” “你没有二哥有钱!他们锦衣卫经常抄家,富得流油。”慕婳蹭了蹭松软的枕头,脸庞完全陷进去,“你还指望着继承魏王的财产?别开玩笑了,魏王妃一丝一毫都不会留给你。” 柳三郎靠近慕婳,轻声道:“我给你的绝对比慕云给你的多,你是我的……少将军。” 他白玉无暇,柔软修长的手盖在慕婳的额头,以前只是闻名的少将军在他眼前清晰立体许多,他亦更放不下她了。 哪怕被慕婳一辈子压着,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公子爷。” 房门口传来书童的声音,柳三郎仔细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向门口走去,轻轻关上房门,带着书童走远。 几乎在房门合上时,慕婳睁开眸子,璀璨明亮,清澈干净。 ***** “沐国公中毒?性命不保?” 柳三郎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沐国公突然出了变故,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如何处置?” “皇宫戒严,百官搜身,听说太后娘娘大发雷霆,狠狠教训了皇宫的近卫,木指挥使也被太后娘娘教训得不敢抬头,锦衣卫指挥使直接被关进昭狱,东厂更是被太后娘娘最信任的王公公彻底把持了。” 这是太后娘娘借故夺了皇上的权柄,三支皇帝亲卫,皇宫近卫本就听太后娘娘命令行事,锦衣卫指挥使左右摇摆,最后还是逃不过,东厂的王公公那是绝无背叛太后的人,被称为太后跟前一只老狗。 “锦衣卫据说如今主事的人是慕十三爷和纪九爷,纪九爷的娘亲做过太后娘娘的女官。” 在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间,纪九爷偏向谁还用说? 而慕云未必就完全倒向皇帝。 京城五军都督府掌印都督和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多是勋贵,这些人被太后娘娘都收拾怕了,对摄政多年的太后敬畏不已。 皇上如今能抓在手中的一支近卫也只有神机营,可是神机营火力足够猛,然而却是驻在京郊,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要太后娘娘以皇宫安全之名封锁九门和宫门,神机营还能攻打皇宫? “皇上在何处?”柳三郎挂念皇上处境,问道:“皇上就任由太后娘娘做出诸多安排?朝臣们也无一人出声阻止太后娘娘?” “皇上说自己头疼,只带着木指挥使去歇息了,朝臣被沐国公中毒的事吓到,多是自查是否中毒,同时彼此怀疑,对太后娘娘并无二话。” 柳三郎明白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太后娘娘整肃宫闱,他们自然不敢多嘴,可是伯父好好的为何会头疼? 莫非也是中毒了?! 柳三郎眼里闪过一抹焦急,又看了看睡房方向,“你在此地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慕小姐,包括给慕小姐送汤药的太监宫女。” 书童点点头,随后又露出为难之色,“我挡不住宫里的大太监。” “拿着这块玉佩!”柳三郎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你只需要记住,皇宫是皇上的家,在皇上的家里,任何奴才都得听皇上的。” 书童捧着玉佩,道:“公子爷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慕小姐一步。” 柳三郎犹豫片刻,向皇上寝宫方向赶过去。 ******* “柳公子,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皇上正闹头疼,受不得打扰。” 无庸公公挡住柳三郎,轻声道:“您还是等皇上清醒一二,再来吧。” “你进去通传,若是伯父不肯见我,我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这。” “只是让你传句话,皇上责怪下来,我一力承担。” 里面传来皇上的声音,“是三郎?!他不去守着慕婳,来见朕做什么?” “皇上,是我。”柳三郎抬高声音,“我听说你病了,不放心您。” 吱嘎,大门打开一道缝隙,木齐神色严肃看了柳三郎一眼,侧了一半的身子,柳三郎灵活钻进去,哐当,大门再次关上,好似从不曾敞开过一般。 无庸公公抖了抖手中的浮尘,皇上还是舍不得三公子啊。 “婳婳若是出事,我饶不了你!” 木齐硬邦邦威胁柳三郎,却带着他撩开从高处垂下来的薄纱,穿过重甲林立的侍卫,走到后殿。 ps月初求月票,今日三更。 第三百零一章 做牛做马 皇上悠然坐在美人榻上,扬起温润的眸子,“朕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回去,回去看着慕婳。” 他手中还拿着一卷书,时不时看一眼在一旁煮着的红泥小火炉,火炉上架着冒泡的清水。 “伯父,您又在煮茶?!” 柳三郎弄不明白自己这位皇帝伯父怎么就这么喜欢穿着松垮的月白外褂,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红泥小火炉煮茶,还要拿一卷经书。 以前他认为是伯父喜欢喝茶,然看得多了,他有点怀疑伯父这么做大有深意。 皇上笑容绽放,“你不觉得我这般做派很有派头,三郎啊,我喜欢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倘若有可能,我根本不会坐在皇位上。” 轻松和缓的话锋一转,“朕坐在龙椅上,成为帝国的主宰,就没有人再能把朕赶下去。” “朕所求不是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一个强大的,文明的,先进的,永远屹立在东方的帝国!” 柳三郎单膝跪地,“臣愿意受陛下差遣,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朕给你安排的第一个差事,你就没做到。” 皇上看了一眼木齐,抢先把手中的书卷砸向柳三郎,“谁让你跑过来的?你不知慕婳现在很危险?” “我把伯父给我的玉佩留下了,谁也不能靠近她。” 皇上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三郎你还是太年轻了,慕婳倘若是寻常的女孩子,一块玉佩足以,朕问你,慕婳是一般的女孩子么?她比很多人都看得通透。” “皇上……”木齐道:“臣,臣去看看?” “不用了,你现在赶过去已经迟了。” 柳三郎头垂得很低,眼底极快闪过一抹诡异亮色,快得连一直注意他的皇帝都没有察觉到,口上认错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担心您这边……太后娘娘……” “她到底是朕的生母,本来朕打算安安稳稳送她去养老,她不愿意,非要同朕闹腾,为社稷安稳,朕也只能暂且放下母子之情。” 皇帝眉头蹙着一抹的愁容,“朕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到底还是走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其实朕……并不想同太后娘娘大动干戈。” “臣以为越快处理,动荡越少。”柳三郎主动说道:“从林克王子口中得知,帝国的威胁不单单是关外和西域,以及南疆等外族人,他口中的上师……” 皇上悠然的气势微凛,直接道:“你说得对,速战速决也可让朝廷上少些动荡,党争。” “皇上,沐国公夫人求见。” “……” “她说有最最重要的事儿,事关沐世子。” “朕没空见她,你同她说,沐世子又不是朕儿子,他是生是死,同朕无关。而且他充其量是朕的一个臣子,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有张屠夫,朕也不会吃带毛的猪肉。” 很少见一向温柔宽容的皇帝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更少见皇上眸子里闪过毫无掩饰的厌恶。 木齐低声道:“沐世子一点不似当初我见到的少将军,皇上,臣怀疑……怀疑少将军被沐国公夫人算计了。” 那样张扬骄傲的少年,英气勃发,聪明果决,在酒桌上,豪爽潇洒,外圆内方,滴水不漏,木齐差一点被少将军灌醉了,泄露自己的使命,不是对少将军印象太好,他不至于回京后频频为少将军美言,更不会暗助三弟杨耀出兵相助少将军。 可是沐世子内敛锋芒,趋炎附势,刚愎自用,竟以被皇上和太后一句戏言太子妃所动容,又轻轻松松被林克王子一枪放倒,虽然枪火是个神器,但沐世子毫无法抗之力,曾经的风采全无,木齐嘀咕道:“他还赶不上我女儿!” 柳三郎眼睑都没抬一下,皇上却是噗嗤一声笑开了,“过了啊,朕……朕虽然女儿不如你,不过咱们当初说过,同生共死,你的女儿也是朕的女儿。” 又来一个抢自己女儿的? 木齐皱进眉头,“臣不敢!” “有几个男人比得上你女儿?”皇上显然不似沐国公,“所以朕以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把他……” 皇上指着温润如玉的柳三郎,说道:“让他成为你合格的女婿,三郎的培养上,你也要多尽一份心,毕竟他可是你未来的女婿……” 木齐瞪大眸子,皇上摸了摸鼻子,“之一,人选之一,这总成了吧。” 柳三郎:“……”此时不是该商量如何应对太后娘娘的步步紧逼? 他的皇帝陛下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情同自己亲近的朝臣闲话家常? “以后还请木叔叔指教。” 既然皇帝伯父都不着急,他急什么?抓紧讨好岳父也很重要。 柳三郎顺杆向上爬,尽量让木齐把慕婳的一些反常当做是‘遗传病症’,慕婳未必需要木齐这个父亲,可是她……慢慢需要,同样木齐也需要精神寄托。 否则他性格会更多,病症永远好不了。 木齐对柳三郎有七分满意,三分嫌弃,不满还是来自于女婿和岳父是天敌这点,在木齐眼里,自己的女儿谁都配不上,虽然柳三郎已经很出众了。 皇上大有深意看了柳三郎一眼,似有警告道:“三郎是朕最信任的晚辈,朕同木齐杨耀虽有君臣之名,他们两个是朕的生死兄弟,比朕的手足亦要亲厚上一分,朕现在还没针对太后,只是等杨耀的消息。” 听弦知因,柳三郎点头道:“木叔叔是她父亲,我一辈子都敬重他。” 一旦木齐不再把慕婳当做女儿,他柳三郎可就……哪怕木齐是皇上的生死兄弟! 皇上低头照看小火炉上的茶水。 ****** “沐国公夫人请回吧。”无庸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方才皇上的意思您也听到了,既然沐世子性命垂危,您最好赶紧回去照顾沐世子。” 沐国公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捏着帕子望着紧逼的殿门,屈膝福了一礼,“臣妇告退了。” 皇上是指望不上……沐国公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子,既是慕婳这般能耐,那就永远留在沐家为儿子当牛做马吧。 ps沐国公从来不是个聪明干练的,他的聪明都在玩和造船上。 第三百零二章 毫无新意的手段 “母亲?” 嘉敏县主小跑过来,眼见沐国公夫人若有所思,而大殿门紧闭,方才皇上中气十足,声音传得很远,完全不似头疼病弱,没想到一向重视兄长的皇上竟然说出那样冷漠的话语。 嘉敏县主偷偷瞄着沐国公夫人的面色,“太后娘娘忙着布置惩治朝臣,对女儿颇为冷漠,父亲和哥哥都病倒了,生死未卜,女儿只能靠母亲您了,沐家也只能母亲顶着,让母亲奔波受累,女儿……真恨自己无用。” 眼泪簇簇滚落,嘉敏县主哽咽道:“倘若女儿名分定下来,也能为您分担一二,不至于让母亲在宫里受白眼,那群奴才惯会踩低捧高,方才就指使不动,万一皇上的话再传出去,咱们沐家世代牺牲守护边疆安稳竟是换不回尊重,女儿心里难受。” “我受些委屈没什么,不愿意见母亲和哥哥被慢待。” 沐国公夫人提起帕子为嘉敏县主擦拭泪水,欣慰般颔首道:“知晓你贴心孝顺,快别哭了,如今小看咱们的人,将来都是重新跪在咱们面前的哈巴狗,咱们是堂堂正正的贵人,何必同一群见风使舵的哈巴狗一般见识?被狗咬了一口,总不能去咬狗。手中有打狗棒,还怕咱们对付不了哈巴狗?” 嘉敏县主对母亲的话半信半疑,她对依然冷静的母亲有了几分信心,“我去照顾兄长?” “魏王殿下在哪?”沐国公夫人转动手腕上的镯子,意味深长扯起嘴角:“柳三郎和慕婳去了凤鸣轩……” 在凤鸣轩上,沐国公夫人顿了顿,“魏王殿下正想尽办法同自己的亲生儿子搭上话,想来他正着急着。” 嘉敏县主眼珠转了转,“我认得晴姑姑,她是太后娘娘跟前的大宫女之一,虽不是最得信任,但晴姑姑听说和王公公是对食,女儿去向晴姑姑打听消息,太后娘娘不仅把三位皇子都拘在身边,也不会让魏王殿下乱跑。” 国赖长君,万一皇上不行了,兄终弟及也不是不可能,都传太后娘娘手中还握着先帝遗照,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先帝还活着最不喜欢当今皇上,不是先帝突然殡天,太子的位置怕是都要被魏王夺去。 太后娘娘虽不是魏王生母,可魏王比皇上更乖觉,听话,从小就被抱养在太后身边,抚慰太后娘娘幼子夭折之痛,他们的母子之情未必就比亲生的差。 “太后娘娘眼中儿女远赶不上权力要紧,谁能让她继续掌握权柄,谁就是她亲生的骨肉!” 沐国公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佩服,“似太后娘娘那样的女子才是难得,雄才大略,权掌天下,我也是有儿女的女人,终究不如她,盼着你和你哥哥能好好的,一门心思都用在你们身上了。” 嘉敏县主感动依偎母亲,“您为女儿所做的,女儿都记在心上,太后娘娘虽是掌握天下,但骨肉相残也会让她格外痛苦。不过,若是魏王殿下……皇子也都是太后娘娘一手养大的,他们才名正言顺啊。” 没有皇子,哪来得太子妃? 沐国公夫人说道:“我只说是太后考虑周全,没说一定是兄终弟及。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朝廷上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斗法,天家母子的纷争参与太多,咱们落不了好,不如趁着混乱的机会行个便宜。” “我扶娘亲去见魏王。” “不,你去照顾你哥哥,万一听到什么动静,你就扶着你哥哥去凤鸣轩。”沐国公夫人勾起嘴角,“以后慕婳会是你哥哥的人,便是做不了你正经的嫂子,你也不能太轻视她,毕竟她那身手还是不错的。” “可是哥哥会委屈……他还没有定亲,先弄个名声不好,无人愿娶的女人进门,将来嫂子娶进门,怕是心里膈应得慌。” “那是你哥哥房中的事,你嫂子若是连个贱妾都压制不了,她也不配做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沐国公夫人冷冷一笑,“我看重得就是慕婳难得一见的才华,她能帮衬你哥哥,至于其他的事……我也是嫡妻原配,自是要站在你嫂子那边,总不会似你祖母,把个庶孽养在身边,还说什么沐家是将门,每个子孙都精贵,都要精心栽培他们为国效力,光耀门楣。” “其实她还不是怕我亏待了庶孽?他给你哥哥提鞋都不配,哼,也就是他懂事得早,还算老实本分,没有同他姨娘和妹妹搅和在一起,否则我还能让他活着?早就让……让他死在疆场上了。” 她看了一眼听话乖顺的女儿,暗道,不听话的丫头,几次三番违背她的心思,若是那个死丫头长点心,还能让庶孽活着? 嘉敏县主扶着沐国公夫人向慈宁宫走去,皇子和魏王都在太后娘娘身边,有专门的人侍奉着。 魏王在屋里转圈圈,时不时向外张望,在偏殿歇息的三位皇子虽然也很心焦,但不似魏王,勉强维持着镇定。 若说魏王不想皇位,那是假话,可他清楚自己的分量,太后娘娘看管他,更多是怕他去帮皇上,前头还有三个皇子,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此时他焦急更多是为柳三郎,好不容易有了亲生儿子,他绝不希望柳三郎折在太后和皇上争斗中。 虽然他还有另外两个儿子,毕竟柳三郎像他,像先帝,又是他第一个见到的儿子,直到现在他还记得知道自己有儿子时的狂喜。 魏王对柳三郎的感情是最深的。 一个小太监跑进门,悄悄在魏王耳边耳语两句,魏王脸色大变,“果然?” 他再不顾太后娘娘的命令,大步走了出去,有侍卫阻挡,魏王却道:“阻拦本王,死!” “本王不会出宫去,只是去看看三郎罢了。” 魏王走出慈宁宫,侍卫不近不远的跟着,太后娘娘身边朝臣云集,正是繁忙的时候,魏王若是只在宫中,无需去禀告太后。 太后最在意的还是三个皇子! 沐国公夫人低声吩咐宫女,“你去看着点。” 宫女目光无神,木讷说道:“遵命!” 第三百零三章 爬灰?!强势的慕婳 凤鸣轩四周静悄悄的,宛若世外桃源,同皇宫中诡异的氛围格格不入。 原本侍奉在房门口的宫女和太监没有踪影,被柳三郎留下的书童正依着柱子睡得香甜,若不是隐隐绰绰见到凤鸣轩中有香料引燃,没人会想到其中有人。 魏王心急火燎的走进凤鸣轩,顾不上细看周围的景色,心骤然似被人用力攥紧,面色铁青,心道坏了,三郎若是一时把持不住,同慕婳滚做一堆,他该如何在太后娘娘面前保住三郎? 原本三郎完全站在皇兄那边,已经很让太后娘娘恼火了,魏王寻思着可以用三郎得圣祖显圣向太后求求情。 慕婳是木齐的女儿,太后对不听话的木齐恼恨到极致,认为皇上不孝顺,都是身边人挑唆的,似木齐这样争权夺利的弄臣让太后和皇上母子失和。 一旦太后得势,木齐肯定好不了。 魏王如何都不能让三郎沾上慕婳,太后娘娘本性倔强刚硬,却喜欢柔顺婉约的女孩子,慕婳那不容易掌握的性情,太后娘娘就看不上。 当魏王见到三郎常随书童捧着皇上给的玉佩打瞌睡时,眼前一黑,玉佩都给了书童,三郎是不让外人打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慕婳受伤的伤口需要上药,万一三郎把持不住,受不住慕婳的勾引,可怎么好? 别说三郎青春年少,便是见惯美人的魏王都未必能忍得住,他得承认慕婳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的英气飒爽更是万中无一。 能得到慕婳的身子,对男子来说是有面子的,何况是人都看得出柳三郎对慕婳情根深种,爱慕已久。 这干柴烈火……要完,要完。 魏王对奉命保护自己的侍卫低声吩咐,“你们先退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王爷。” 宫里的近卫都是眼睛亮的,只要魏王还在他们目光所及的范围就成,每年这样的事情在勋贵之家都有发生,男男女女滚做一堆,有得还是公公爬灰儿媳妇,嫂子和小叔子,或是大伯同弟媳,总之乱得很。 有被冤枉的,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最是简单有效。被简单常见的手段设计的人也没脸喊冤,为啥别人不中招,就你中招? 魏王也没叫醒书童,怕书童见到他,乱喊乱叫,再招来一些外人,到时候场面便没有办法平息了。 发生这样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封住近卫的口,谁也不会追究魏王的儿子要了一个女孩子身子,只会当做风流韵事罢了。 更不会影响三郎在士林的声望,在寿宴上三郎的表现,很让魏王骄傲的。 所以魏王尽可能要保住这个让自己骄傲且前程远大的儿子,让曾经说自己是绝户的人看看,他的儿子到底有多优秀! 魏王享受荣华富贵半辈子,在太后娘娘面前听话三十多年,却希望儿子比他出息争气,太后娘娘就算这次赢了皇上,到底也是一个老人,精力肯定不如以前,才干出色的三郎足以立足朝堂上,做一个权柄赫赫的能臣世子。 这样的好儿子,绝对不能让慕婳毁了。 魏王绕过书童,使劲推开房门,迈进一脚,闻到一股暧昧的香味,莫名头有点晕,眼有点花,“三……” 房门从里面关上,还插上了木栓。 侍卫们彼此看了一眼,莫非魏王想要父子同行?这有点羞耻啊,不过更得劲。 “你……你……” “嘘。” 魏王身体靠着房门,脖子上驾着青光宝剑,就是方才慕婳使得那把,而本该在床上的女孩子,此时正用宝剑抵着他。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魏王彻底懵了,眼睛四下看去,没有见到三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他同慕婳在一起也不成啊。 慕婳扯起嘴角,一把拽住魏王的衣领,直接向床榻放向走去,“一会儿要辛苦你了。” “不,慢点,慢点。” 魏王身子被拉个踉跄,他根本不想辛苦,死命向后,不愿意上床,“慕婳,咱们好商量。” “小声点,别被外面的人听到了。” “……” 魏王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狼狈过,他是怜香惜玉的人,对美人更是温柔,讲究情调,从未勉强过任何女子,更没有强拽女子上床的经历。 然今日他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扔到了床上。 没错,是扔到了床上。 慕婳嫌弃魏王走得太慢,直接用力把魏王扔上了床,魏王身体挨着被褥,向里面滚去,望着走近的慕婳,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本王……本王是来找三郎……” 慕婳笑盈盈的放下幔帐,两人中间隔着幔帐,让魏王多了几分安全感,不对啊,没事放什么幔帐?! “拙谨比你聪明,他早早去见皇上。” “拙谨?”魏王撇嘴抱怨,“皇兄给他起的字一点都不好听,啊,他去找皇兄了?这怎么成?” 魏王手抓住幔帐,听到慕婳一声轻喝:“我有让你动弹吗?老实待在床上!” “……本王是王爷!“魏王手握紧幔帐,恼道:“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本王……” 宝剑穿过幔帐探进来,正好再一次抵住魏王胸口,后半段的话被咽进肚子里去,魏王深深吸一口气:“本王不同你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慕婳意味深长的说道:“一会儿,还要魏王殿下配合一二。” “慕婳,你到底要干什么?” “其实我一直在等,等谁会这么倒霉进入凤鸣轩,开始我以为是沐世子,不过后来想到她对儿子那般看重,绝不会让沐世子名声有损,后来我又认为是皇上。” 慕婳搬了个凳子,坐下来继续说道:“没想到竟然是魏王殿下?!你的脑子远远不如拙谨,竟会一脚踏进来这样简单的陷阱,拙谨就不会中计,没看他直接去见皇上,也省了我一些麻烦。” “谁陷害本王?” 慕婳没有再说话,魏王恼怒道:“你给本王说清楚了到底是谁陷害本王。” “你呻吟几声不就知道了?”慕婳定定望着房门,“叫床魏王不会吗?你叫得越像,他们进来得越快!” ps继续求月票今日一样三更。 第三百零四章 慕婳的回报 他可是堂堂魏王殿下,当今皇上的弟弟,在太后娘娘身身边长大,怎能受一个小姑娘威逼着叫床?! 丢不起这人! 魏王不吭声了,然而探进来的利刃直指着他胸口,隐隐有向前压迫的感觉,魏王好似能听到衣服被划破的声音,张了张嘴:“本王是三郎的亲生父亲……” 言下之意,看在三郎的面上,慕婳也不该这般对未来的公公呀。 “我同三郎很熟,既是殿下赶上了,帮帮忙呗。” 她脸皮若是不厚能同官场老油条打交道?能从朝廷上拿到军需粮饷?光有勇气和毅力,不懂变通永远成不了事。 魏王手指轻轻弹了弹近在咫尺的宝剑,“慕小姐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你就不怕三郎将来知道你逼迫本王,对你生出不好的念头?” “殿下,拙谨还没认祖归宗呢,您在名分上还不是他的父亲。”慕婳漫不经心般转动宝剑,魏王下意识向后再退一步。 他后背紧紧贴着墙壁,再不能移动寸许了。 “殿下以为我会因拙谨改变主意?退一万步说,即便拙谨知晓今日的事,没准还会拍手叫好,您和拙谨的关系不必我说吧。” 多耗费一些功夫,也可取信设局的人,慕婳耐着性子同魏王闲扯,她对柳三郎虽是显得特殊一点,但柳三郎自己都无法影响干涉慕婳的决定,何况只是柳三郎的父亲魏王殿下? 魏王看到宝剑翻转,好似慕婳已经没了耐性,低声道:“我叫,我叫还不成吗?你把宝剑拿远一点。” 若是碰到其她女孩子,魏王还能凭着自己的身手和力量反制,眼前的人是刚刚重挫林克王子的慕婳,他反抗不得,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转过。 毕竟慕婳面对枪火时的冷静令魏王终身难忘,怕就是忘了自己,也忘不了她是如何躲开枪火,然后砸断林克王子鼻梁的。 这样的女孩子谁家受得住? 他的儿子怎就一头栽在慕婳身上。 有多少温柔贤淑的女孩子可以选,虽然慕婳令人惊艳,但是性子和身手不是男人能抗住的。 以后成亲了,家里到底谁说得算? 三郎还有没有男主人的地位。 魏王替还没认回的儿子操碎了心,他们总要住在魏王府,慕婳如何同妯娌相处?会不会稍不顺心,就把妯娌打了? 哦,听说慕婳对女孩子挺温柔的。 其他儿子都纳妾了,慕婳肯定不会让三郎纳妾,这男人不纳妾,少了多少的乐趣,他都不好开口同慕婳说这事。 ……魏王想得有点远。 “殿下。” 慕婳慢悠悠提醒,魏王抬起手盖在臊红的脸上,在未来儿媳妇面前呻吟,他已经丢脸到极致了,“嗯,嗯。” 慕婳上辈子就是在军中,黄段子等等荤笑话不是听了多少,也曾和袍泽兄弟去青楼喝过花酒,“不对,殿下叫得不对。” “你嫌弃本王……你找别人去!”魏王恼火般压低声音。 “是王爷自己进来的,您中了别人陷阱,还怪我咯?”慕婳很是无辜,“旁人都没被算计,您以后长点心吧,总是轻而易举的踏入陷阱,您不能做儿子的靠山,只会给儿子添乱,以后拙谨他们也要嫌弃您的。” “本王哪里有添乱?” “不说您这次中计,就是你被太后娘娘拘在慈宁宫,王爷觉得自己做得很聪明?” “……本王有何错?” 魏王正式了许多,继续压低声音:“本王从未想过皇位,亦不会针对皇兄,只求做个太平王爷。” “您这话怕是连自己都糊弄不了。”慕婳意有所指,“从来决定家族生死尊贵都在庙堂,不插手就能避开?” 魏王眸子深沉了几分,“你认为陛下能赢?”所以柳三郎跑到皇上身边去,慕婳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柳三郎。 其实慕婳没有阻止柳三郎离开的根本原因是他在她身边,沐国公夫人行事会有所顾忌,柳三郎不好糊弄摆布。 “占据优势的人是太后娘娘。”魏王道:“太后娘娘胜算更大一些。” “方才寿宴上,您一定没认真看,或是听皇上说话,似皇上这样圣德君主,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大有深意,起码皇上透露出一个消息,林克王子手中的枪火,皇上也有,甚至有可能比林克王子所拿的枪火更好。” “……” 魏王脸庞一白,哼哼呻吟得更像了一点,喘息更显沉重一分,外面听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几把枪火而已……太后娘娘可以命令不少的朝臣。” “你怎么知道皇上只有几把?” 慕婳慎重的说道:“皇上养病十余年,他若是一直待在宫中的话,如何提拔我父亲木齐,皇上在六部安排多少的人,太后娘娘都未必一清二楚。太后娘娘把所有底牌都摆在了皇上面前,除了传闻中的先帝遗照之外,即便先帝不喜欢皇上,皇上也是先帝的骨血,太后娘娘只是先帝的女人。” “就拿王爷您说,你会为魏王妃而不认儿子吗?” 魏王立刻摇摇头,哪怕魏王妃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也不能阻止他认下三郎他们,男人对血脉承嗣看得极是重要。 “皇上的底牌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慕婳慢悠悠说道:“今日殿下帮了我,我给殿下一个建议,别被太后娘娘所左右,皇上主政天下,对王爷更有益处,以皇上的大度可以让您做个太平富贵的王爷,然而太后娘娘若是……您就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永远摆脱不了太后娘娘的手掌心。” “您是愿意做个牵线的,没有利用价值被抛弃的木偶,还是做个自主可以施展才华的帝国王爷?” 慕婳突然停下了,起身向床后闪去,轻声道:“殿下,继续叫。” 魏王放弃抵抗颓然倒在床榻上,拽着被角,喘息着,呻吟着,好似享受着登峰造极的快感。 ……以后他要是再踏入陷阱,就不姓赢! 不敢怨怼慕婳,魏王把设下这个陷阱的人骂了狗血淋头,无论是哪个狗娘养的,他都不会让那人好过! ps一会还有一更,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零五章 沐国公夫人到了 按说魏王也该怨恨让自己陷入这样尴尬境地的慕婳,然而听慕婳方才一番说辞,魏王竟是对她心存一分的感激,也在琢磨是不是完全投靠皇上。 毕竟若是皇兄得势,他也不用在魏王妃和儿子们中间左右为难了,一直听从太后娘娘的安排,他已经腻歪透了,让魏王最心动得是枪火那般的神兵利器,方才林克王子的挑衅等同于给枪火做了个很好的宣传。 人数上太后娘娘占具优势,可皇上有大义的名分,他是名正言顺的帝王,魏王发觉自己好似从来没有看透过孱弱温柔的皇兄。 皇兄在太后娘娘压制下过了十几年,这些年皇兄都在养病吗? 魏王能体会被压制束缚的心酸,皇兄怕是已经忍耐到极致。 如是想着,魏王呻吟的声音更大,算是……报答慕婳提点之情,不过这样的儿媳妇……还是不要进门得好。 他在慕婳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以后还怎么端着身份教训儿媳妇? 慕婳若是把这事告诉柳三郎,儿子他也不用再教了! 该死的,都是他妈的杂种陷害他。 慕婳躲在角落,冲进来的人无法第一眼看到她,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方才东拉西扯一番,除了回报魏王外,更希望皇上能赢得漂亮干脆一点,魏王低估了自己在宗室中的地位,倘若遗照存在的话……魏王甚至比皇上的皇子更有机会继承帝位。 据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除了身体孱弱外,性情也很不得先帝喜欢,先帝不是看在红莲长公主的面上,真有可能废了他太子之位。 这些年因为皇上脾气秉性变得温良,睿智从容,褪去不少年轻时的暴躁易怒,倒也没有人再拿先帝晚年欲废太子指责皇上了。 慕婳早就选定当今皇上为自己效忠的人,哪怕皇上不知道,她也会为皇上尽扫除麻烦,除了木齐的因素外,皇上显然比太后娘娘对她真诚且爱护,最重要是皇上比守旧一心求稳的太后更适合治理帝国。 本能的,慕婳觉得帝国并不似现在表现出来的太平。 被蛮夷尊称为上师的人始终是个威胁。 这也是皇上这次突然发难抢班夺权,哪怕引起朝廷动荡也要逼太后娘娘颐养天年的根本原因。 ****** 屋中时隐时现的声音令等候在外的沐国公夫人嘴角满意的翘起,随着男人的喘息声音越来越重,沐国公夫人面色带有几分的阴郁,虽是她想给儿子纳一个坏了名声的慕婳,顺便向魏王卖好,以防他们父子因为慕婳而大打出手。 然而她并不希望慕婳被魏王破了身子成为残花败柳,儿子捡了别人用过的破鞋。 本以为慕婳即便中招,也有一定的反抗力量,足以应付魏王,没想到魏王……竟是得逞了?! 只要一想到儿子纳个这样的女人,沐国公夫人觉得自己吞了苍蝇似的,很是恶心,慕婳……这辈子若不为世子做牛做马,对不住世子肯接纳她的恩情。 不过纳进门后,沐国公夫人要好好教教慕婳规矩,省得破了身子的慕婳放浪,更要叮嘱儿子,轻易不能进慕婳的身儿,她自会给儿子准备干净的女孩子。 沐国公夫人抿了抿嘴唇,用帕子使劲擦了擦眼角,佯装出很心焦的模样,快步闪出身形。 被魏王留在外面的侍卫不敢惊扰到屋子里正快活的魏王,压低声音道:“谁?是……沐国公夫人。” 回京后,沐世子受皇上重用,嘉敏县主又时长入宫陪伴太后娘娘,是宫里的小红人,沐国公夫人亦常常被太后娘娘召见,在宫里的人多是认识贵妇沐国公夫人。 他们曾私下议论过,沐国公夫人真不像是生养了两个孩子的女人,身段宛若少女,酥胸去比少女丰满,腰肢很细,不可盈握,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肌肤白皙,五官精致,比青涩的少女多了几分勾人的妩媚。 都说沐国公好福气,妻子既贤淑,又漂亮,一般勋贵人家娶得妻子多是大方端庄,相貌只是清秀。 “世子需要雪莲灵芝,国公爷那边也需要这两样珍贵药材。”沐国公夫人眼泪在眼圈打转,不愿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她脆弱的肩膀上强撑着整个家族, “我特意来求求慕小姐,她就算看不上我和世子,也该看在国公爷的份上,国公爷疼她疼得让妾身的儿女都吃味,总要请慕小姐匀出一点雪莲给国公爷。” 侍卫有几分心疼沐国公夫人,她真是为子女操碎了心的好母亲,也是个好妻子。 堂堂国公夫人为求雪莲灵芝放软身段,明知慕婳不喜欢她,她还是来凤鸣轩受辱,只为求得一份药材。 “……沐国公夫人此时不方便进去。” 侍卫总不能说魏王和慕小姐正在里面那什么。 “世子和国公爷等着用药,耽搁不了慕小姐歇息,她伤在手臂,不在要害,方才看起来受伤不重,只是柳三公子太重视慕小姐了,不怪柳三公子这般用心,到底慕小姐风姿卓绝,不是寻常女孩子能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柳三公子怕是对慕小姐情根深种,方才我看他们一起舞剑,彼此之间也有几分默契。” “沐国公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三公子是众所皆知的君子,慕小姐爽朗沉稳,纵然他们有情,也多是发于情,止于礼,绝无私相授受的可能。” 其中一位侍卫皱起眉头,完全不受沐国公夫人影响,“您背地里败坏他们的名声,着实有损您的贤名,还是说您本就是个颠倒是非的人?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错了你。” 沐国公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没想到柳三郎的名声会这么好,慕婳怕是连侍卫都没见过,更不可能给他任何恩惠。 可是侍卫却帮着慕婳,果然是个勾男人的狐媚子。 这位侍卫是刚刚迈进凤鸣轩,并不知魏王也在屋里,“沐国公夫人是来找慕小姐求药的?恕在下眼拙,真没看出来您有求于人啊。” 屋子里男人的喘息声缓和沐国公夫人的尴尬,“怎么回事?屋里还有……男人?”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零六章 慕婳的怒火 瞬间方才指责沐国公夫人的侍卫僵住了,同是男人自然明白这道声音意味着什么,向同僚看去,“怎么回事?” 他显然是个头目,身份要比早就等在凤鸣轩的侍卫高上一点。 沐国公夫人提着帕子掩藏起得意,恍惚记得眼前的侍卫好似延安侯的小儿子,延安侯为开国世袭勋贵,为五军都督之一,算是顶尖煊赫的勋贵了。 难怪他敢同沐国公夫人不客气。 “魏王殿下……在里面。”同僚小声的提醒。 沐国公夫人轻声道:“你们别拦我,我得进去向慕小姐……” 延安侯的儿子吴侍卫挡住沐国公夫人,“我同您一起进去,和你不一同,我相信慕小姐绝不会做下苟且之事。” “把后宅的一些隐私手段用在皇宫中,一个**后宫的罪是洗不去了。” “我到是真想看看到底是谁设下的陷阱,想着坑慕小姐和魏王?不知死活,还把所有人都当做傻子。” 沐国公夫人脸色变了变,“你是何用意?我堂堂国公夫人还需陷害慕小姐?不是为国公爷和世子,你当我会过来凤鸣轩?你相信慕小姐,就认为是别人陷害她?” “我到要亲眼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后宫!” 沐国公夫人直接甩吴侍卫的拉拽,上前几步直接推开从里反扣的房门,第一个走了进去。 落地的幔帐,暧昧不明的香料,床榻上隐隐了显出的人影,一切都证明有人在此偷欢。 紧跟进来的侍卫脸庞一红,不敢去看床榻摆设的方向,万一见到魏王殿下光着身子,这可就麻烦了,他们没有吴侍卫的显赫身份。 沐国公夫人微微翘起嘴角,却没有发现散乱的衣服,莫非魏王连衣服都没有脱就猴急般要了慕婳? 没准是把衣衫脱了床上。 床榻内再没了动静,既没有如她所想魏王失态般大吼滚出去,又没有慕婳的声音,莫非有诈? 吴侍卫无声无息挡住沐国公夫人的退路,“既是您要看个究竟,已经进了门,您怎么不去撩开幔帐?” 沐国公夫人想着一会儿嘉敏县主会带一些夫人们过来,已是骑虎难下了,缓缓走近,隔着幔帐问道:“魏王殿下?” 砰,从幔帐里探出一个碗口大的拳头,直接朝沐国公夫人脸上砸去,拳头去势太快,力量很重,哪怕沐国公夫人加倍小心,仍然没有躲开。 大半个拳头砸中沐国公夫人的脸庞,顿时她感到鼻子一热,鲜血流淌,嘴唇亦被拳头扫过,她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她虽是有点手段,然并没有很好的功夫护身。 一拳显然不能让满肚子怒火的魏王满意,随之魏王踢出一脚,生下来就尊贵无比的魏王殿下踹人的动作熟练得很,沐国公夫人连拳头都没躲开,鼻子正在流血,更是躲不开这一脚了。 她倒退了两步,身体撞倒了屏风,整个人趴在屏风上,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微微抽搐,显然受伤不轻。 侍卫们全部退后一步,知晓魏王发脾气了,他们可不敢招惹魏王殿下。 吴侍卫低声道:“沐国公夫人来向慕小姐讨要雪莲和灵芝……” “让她去死!” 魏王一把扯开幔帐,用力过猛,幔帐直接被魏王扯了下来,顺势把幔帐向沐国公夫人身上甩去,“就她一枪就倒地的儿子还配用皇兄和母后赏给慕婳的雪莲灵芝?神奇灵物知道给丢人现眼的人用也会张腿跑掉。” 众人看到魏王衣衫整齐,他已经翻身坐起,床上只有魏王一人,并没有慕小姐。 沐国公夫人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咳出的血染红幔帐,嘴角冒血沫子,“王爷……” “叫本王作甚?就是你这个贱妇想着陷害本王,亏着……嗯,亏着本王机灵。” 魏王还没发泄完,慕婳从阴影处走出来,虽然伤口被处理过,然一番折腾伤口依然有鲜血流出,不似方才瞬间染红衣袖,慢慢晕染开的血渍更慕婳气势更显冷冽。 “把门关上!” “是,慕小姐。” 吴侍卫没有二话直带上了房门,随后更是如同慕婳的侍卫一般,站在慕婳身后,警惕四周。 同僚哪还不明白? 延安侯怕是更忠诚于皇上,侯爷是让在宫中当差的儿子听从皇上命令,皇上这是派他来保护慕小姐。 慕婳扫了吴侍卫一眼,魏王摸着下颚的胡须,自己这位皇兄果然是深不可测,何时同延安侯关系密切? 他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延安侯夫人在太后娘娘跟前伏低做小多年,事事捧着太后,还帮着太后娘娘的娘家办了不少的事,更是把小儿子送到慈宁宫当差,任谁都知道延安侯是太后的人。 太后也放心把五军都督之一交给延安侯,如今延安侯掌管的兵马成了皇上的人,嗯,本来帝国也是皇上的,延安侯忠于皇上,没毛病! “慕……慕婳。” 沐国公夫人不敢去看慕婳深邃冷冽的眸子,想着去摸手上的镯子,慕婳轻声道:“没有用的,你到现在还想着靠小手段来对付我?” “在此处见到你,我其实比你要失望!” 把不曾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揭开,鲜血淋淋,骨肉亲情再没有一分,慕婳没有故意隐瞒什么,连沐国公都看出一些端倪,前世的母亲看不出不提,也没有任何的熟悉感,还忍心陷害她。 猛然间慕婳觉得自己上辈子也不是那么成功无憾。 “你没有女儿吗?你不是女人吗?”慕婳抽出青剑,向沐国公夫人挥去,“我比你女儿还小上两岁,尚未及笄,你设下这样腌臜的陷阱就没想过结果?一旦我同魏王……除了死之外,怕是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沐国公夫人一边咳血一边摇头,想着解释:“不是,不是我。” 剑芒划过,沐国公夫人衣衫被割裂,她身上亦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就没想过以后有人把你这招用在你女儿身上?同样腌臜的陷阱,我躲开了,你女儿能躲开?” 慕婳背对着魏王,“王爷,继续叫,还有你们,都给我叫!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来。”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零七章 卑鄙的心思 魏王和侍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堂堂大男人不该听一个女孩子的命令,然而慕婳挥舞青剑,刀光剑影的让人畏惧,沐国公夫人哭得凄凄惨惨戚戚,慕婳若是让剑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比沐国公夫人强不了多少。 早已经把慕婳放在女子之外了。 魏王清了清嗓子,“本王……” “王爷方才呻吟不错,您声音大一点,我们随着您。”侍卫连忙出声阻止魏王,不是魏王惹来的麻烦,他们至于陷入这样的境地? 现在魏王想要不出声,哪能够呢。 方才魏王装得多像啊,把他们都给骗了过去。 这回魏王直接命令,“本王累了,你们听慕婳的吩咐。”以王爷之尊下令,总不会有人再敢违抗他。 慕婳恼恨沐国公夫人,暗暗庆幸她今生不再同沐国公夫人有任何的血脉关,她自然不用再顾及,其实她怀疑以自己的性子,就算在她还是沐国公夫人的女儿,也未必会因为血缘关系手下留情。 到底沐国公夫人所作所为完全突破她的底线,骨肉至亲就要多加维护忍让吗? 慕婳可没那份认知。 没人会同情沐国公夫人,哪怕她是真被冤枉并不是设下陷阱的人,谁让沐国公夫人出现的时辰刚刚好? 以前就说过,踏入别人的陷阱就别抱怨自己冤枉,同样都是留在皇宫中的命妇,怎么旁人就离着凤鸣轩远远的。 事到如今,沐国公夫人哪会不明白慕婳根本就没中陷阱? 不过是借着由头等她主动踏进来,慕婳是个中高手啊,装得完全不懂内宅的阴私,飒爽硬朗,只爱用拳头,却反过来将计就计把她给算计了。 这样的鬼丫头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莫非宛城人杰地灵让狼狈的慕婳脱胎换骨不成。 沐国公夫人在设计前也详细打听了慕婳的一切,包括询问木夫人,现在该叫田氏的女人,甚至专门派人去永安侯府打听消息。 万万没料到慕婳能玩出这样一手,竟是个善于掩饰真正情绪的女孩子。 沐国公夫人怀疑慕婳所展现出的一切都是伪装,都是骗人的,慕婳比她更善于玩弄人心,耍手腕。 她不由得气闷,该如何拆穿慕婳伪善呢,让每个人都认识到慕婳的内心是阴暗猥琐的,不是他们所推崇大仁大义的完美女子。 听着侍卫们弄出的动静,沐国公夫人咬着在没任何血色的唇瓣,脑子闪过一个令她胆寒的念头,慕婳不仅要毁了她自己,更有可能趁此机会毁了嘉敏县主和沐世子。 一旦嘉敏县主按照事先约定好的计划赶到凤鸣轩,慕婳就有可能把一盆盆脏水扣到嘉敏县主身上,在皇上对沐世子冷淡不信任之时,嘉敏县主是未来太子妃是他们沐家站稳脚跟,谋取盛宠的关键! 她也知道太子妃这句话是戏言,然而她有信心把女儿真正拱上太子妃的宝座,到时候今日嘲笑女儿的人,明日都会拜倒在太子妃面前,她的儿子沐世子有国舅的身份,领兵打仗会更容易一点。 都是战死的女儿惹下的祸,不晓得帮自己哥哥打下根基,她以前见女儿没怎么费劲就能打胜仗,同朝廷大臣扯皮,只需要说几句忠诚的话语就能取信皇上,她以为一切很简单,也就没有多在意这些事,儿子总比死丫头聪明,又是真正的男儿身,处理这些事还不手到擒来。 然而经历多了,沐国公夫人才恍然一切不是那么简单,朝局看似平静,踏错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对沐世子笑脸相迎,称赞他能干的大臣转过脸去就有可能狠狠绊沐世子一脚。 皇上也不是喊几句忠心的话语就能取信的。 沐国公夫人有点后悔,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让死丫头那么轻易去死了,她抬头时,正好看到慕婳犹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清澈冷漠眸子倒映出她心中的龌龊,慕婳那双眼睛……似曾相识,亦在她目光下无所遁形。 “你是谁?” 她喃喃的问道,非要一个答案才能安心。 慕婳潇洒般收回青剑,缓缓垂下眼睑,蹲在沐国公夫人身边,一把抓住沐国公夫人的手腕,毫无怜惜的撸掉她的秘银镯子,生生刮掉她手腕一层皮,白皙的肌肤瞬间红了一片。 “以后少拿这东西在我眼前晃悠,给你看这些小手段的人莫非没有告诉你?你们不是神,无法让中招的人完全听命,总是有心性坚定的人是你们影响不了的。” 慕婳宛若含苞待放的罂粟,纵是说着狠话,也有一股迷人的感觉,“我不敢说自己心性坚定,但你想让我做一些违背我本性的事,根本没有可能!”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中招,只是清醒的时候比迷糊的时候更多,始终记得她是谁,她的本心是什么! “倘若鬼谷子前辈知道你把这些用在无辜的女孩子身上,他怕是会直接亲手结果了你,让你的灵魂永受轮回之苦。” 一直立着耳朵听的魏王后背泛起阵阵的凉意,宫里最忌讳神鬼巫术,沐国公夫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是把这样的手段用在了后宫中,什么心性坚定的人不受影响,岂不是说心性懦弱的人会受人摆布?沦为木偶一般存在? 魏王可没有自信自己是个性格刚毅的,似慕婳突破极致的人能有几个? 他身体向一旁挪了挪,想着以后要尽力远离沐国公夫人,同时对门清的慕婳亦多了一分的小心。 沐国公夫人一把推开慕婳,挣扎着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势,向门口跑去,侍卫有点懵住了。 慕婳眸子微微眯起,地上还残留着沐国公夫人咳出的鲜血,又有慕婳在她身上划出的伤口,她竟然还有力气起身? 为她的女儿,她可以不顾一切。 莫非前世少将军不是她亲生的,只是刹那功夫,慕婳便回过神,衣袖轻轻一挥,已经奔到门口,即将打开门的沐国公夫人浑身坚硬,如同柱子一般站在原地,隐隐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她脸上一派绝望。 ps今天只有两更,欠一更月底补上。 第三百零八章 不孝的儿女 喧哗声越来越近,沐国公夫人闭上眼睛,脑子快速转动让即将踏入陷阱的女儿和儿子脱身,千万不能中了慕婳的算计。 慕婳自然看得出沐国公夫人担心儿女,便是已经冷硬的心也似针扎一般的疼,是不是愚蠢需要母亲照顾谋划的儿女更容易得到疼惜? “屋子里好似有声音?” “听说凤鸣轩不是只有皇上恩准的人才能住进去吗?” 女人好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慕婳扯着嗓子尖叫一声,沐国公夫人感到手腕被拽住,不由得再次睁开眸子,多了几分哀求,她又想到一种可能,若她是慕婳,一定会把她同魏王扔到一张床上去。 慕婳恨她! 虽然她到现在不知慕婳为啥恨她,但是现在她若是慕婳也会恨陷害自己的人。 慕婳完全可以毫无愧疚把她同魏王,不,随便找个侍卫扔到一张床上去,让她恶有恶报。 “害怕了?你也会害怕吗?” 慕婳手上更加用力,生生把她的手腕掐出一层淤青,“你也是知道女人名节有多重要,是不是?” 沐国公夫人感到自己手腕都快被捏断了,真是个蛮力狠心的丫头,她怎么就偏偏要同慕婳过不去呢? 不,还是因为慕婳几次三番针对儿女,她才会下狠手的,毕竟女儿的风头都被慕婳抢了干净,她算计慕婳也是为儿女出口恶气。 此时她绝对不敢把这样的念头让慕婳看出来,哀求的神色更浓。 “我知道你不会改的,以后有机会你依然还会针对我……因为只要有我在,你的儿女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慕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让你脏了我的手,虽然我手上有不少人的血,但是你不配,不配让我变成可恶下作的人……你该庆幸你嫁给沐国公,他……我不会让沐家蒙羞,让他受人嘲笑。” 方才隐约听到沐国公好似中毒了,在太后娘娘和皇上掐得起劲的时,谁也不会针对在众人眼中只凭儿子的战功册了国公爵位的沐国公。 这也是沐国公夫人能在宫中设局的原因,太后娘娘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皇上占了去。 “不过沐国公若是出了事,或是你被他休了,我的手段多着呢,方才够不够爽?除非你能怔怔算计我,否则下一次我会让你更爽的!” 前世她就对整蛊等阴司手段没有兴趣,根本懒得看那些书册,在她看来,那些东西只是小道,不涉及家族兴衰荣辱。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慕婳没有看过那些书,自然不知该如何给沐国公解毒,只能指望沐国公夫人,她总不能眼瞧着前世的父亲死于妇人之手,经过这次教训后,沐国公会明白自己的夫人是怎样的女人,不仅有心机,还是个有手段的人! 如何也会多加小心的。 “什么声音?好似女孩子的尖叫?” 走到门口的夫人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兴奋来,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总之是大新闻,足以让她们议论好久的大事。 有她们一群人在,也不怕单独自己被算计了,夫人们用力推开房门。 她们看清屋子里站着好几个面容冷峻的侍卫后,不由得微微一愣,同她们脑子里所想的不一样啊。 倒地的屏风后,床榻被褥略显凌乱,魏王端坐在椅子上,同样一脸肃穆。 “啊,慕小姐,沐国公夫人这是怎么了?” 命妇们先去看了床,最后才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她这是病了?” 慕婳数了数进来的命妇,看她们的命妇品级装扮多是三品,四品的诰命,顶级勋贵命妇没有这份心来凤鸣轩。 慕婳不认识她们,她们却是认识慕婳和沐国公夫人的。 让慕婳略觉失望得是没见到嘉敏县主,莫非是她猜错了?沐国公夫人没有让嘉敏县主来凤鸣轩? 不过看方才沐国公夫人的紧张焦急态度,应该是……慕婳扯了扯嘴角,早已经松开了她,无辜般说道:“我也不知她怎么了,比诸位夫人更想知道沐国公夫人突然带着魏王殿下闯进我静养的地方做什么。” 无辜费解得好似纯洁的佛前白莲花,伤口裂开流淌出的鲜血显得慕婳羸弱上几许,令人疼惜。 早不符方才在寿宴上的骁勇写意。 夫人们眼神交流了一瞬,完全忽视沐国公夫人身上的伤口,暗道一声活该,偏偏带着魏王来打扰慕小姐歇息,不知道慕小姐是帝国英雌,给她们女子狠是挣了一口气? 即便慕小姐受伤养病,她的警觉心思还在,突然闯进来几个人,慕小姐肯定要还手,何况慕小姐手中的宝剑可是圣祖显圣过的,皇帝赐予,别说伤了沐国公夫人,就是直接杀了沐国公夫人,皇上顶天责怪慕小姐几句。 “我们……我们挂心慕小姐的伤势,在宫中有不能随意走动,本打算去偏殿歇息,正好路过凤鸣轩,才想着过来看望慕小姐。听到屋里有动静,怕慕小姐又事,便直接进来了。” 慕婳不置可否笑了笑,目光越过夫人们看向远处,隐隐绰绰有两道人影,回身对被夫人们你说一句,我提一句,说得满脸通红的沐国公夫人,道:“你说养一对愚蠢不孝的儿女有何用?眼见着亲妈受辱,他们有几个百个理由不出面,不孝却是他们最无法辩驳推诿的。” “我觉得他们连块叉烧都不如!换了我早把他们掐死在血盆中了。” 沐国公夫人心头被慕婳深深捅了一刀,鲜血淋淋,方才还觉得庆幸女儿聪明,如今她也会心痛。 今日这事传扬开去,让她如何见人? 女儿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她也摆脱尴尬? 倘若她还活着……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困境,早早冲过来把自己护在身后了。 沐国公夫人缓缓闭上眸子,她孝顺又如何?终究依靠得还是儿子。 魏王冷着脸站起身,向被人奚落的沐国公夫人甩了一下衣袖,厌弃和嫌恶的说道:“无事生非且长舌的贱妇,白白耽搁本王正事!” 他向慕婳微微颔首,温和说道:“你好生歇息吧,本王就不打扰了。” 魏王领着侍卫拂袖而去,留下诸多的遐想,夫人们又有发挥的余地了。 ps今日三更,继续求月票,继续母子母女互虐中,沐国公夫人的痛苦才刚开始。 第三百零九章 失望啊 魏王再不趁势离开,还等着命妇们问起方才发生的事? 他也看出来了沐国公夫人就是罪魁祸首,没安好心的贱人,然皇兄还没彻底对沐世子厌弃前,他也只能痛快痛快嘴,多年宫中生活,魏王是个比任何人都小心媚上的人。 绝对不做让皇上或是太后娘娘不高兴的事情。 魏王能顺风顺水这些年,骄奢淫逸,广纳姬妾,同生不出儿子的魏王妃打打擂台,识时务这点上绝对是出类拔萃的,绝不会触犯皇帝和太后的底线。 至于对慕婳相对温和,废话,他还被慕婳调理得不够? 慕婳不需要靠山,她一个人足以让堂堂魏王……叫床呻吟了半刻钟,似慕婳这样的女孩子,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了。 魏王的态度足以影响到命妇们,她们会把今日的事添油加醋说给别人听,沐国公夫人不是一向高傲吗? 觉得她比谁都高上一头,目中无人的紧,以为生了一对出色的儿女,今日听魏王和慕小姐的话音,她的儿女也不怎样嘛,没准她落到被奚落的境地就是因为儿女的缘故。 慕婳说道:“经过沐国公夫人这番闹腾,我也没心思再歇在凤鸣轩了,省得一会在冒出个什么人,我解释不清。” 沐国公夫人哽咽道:“你把穴道解开,我这就……这就离开,不敢再向你讨要雪莲灵芝……” “不行啊,我不是病了嘛,气血不足,解不开穴道。” 慕婳皮笑肉不笑,任谁都能看出她在说谎,就是明摆给你好看,即便沐国公找到能人解开穴道,也要看那人敢不敢为她得罪慕婳。 “做错了事情就要承受惩罚,省得记不住教训!” 慕婳的声音宛若噩梦一般在她耳边拂过,“信任你,孝顺你,肯维护你的少将军已经死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以后可没人再给你收拾乱摊子。” 沐国公夫人瞪大眼睛,血丝占据眼白,惊恐莫名,呼吸越发艰难,“你……” 回应她得是慕婳挺拔的背影。 躲在远处的嘉敏县主扶着兄长躲得更远了一点,暗暗庆幸自己多了心眼,鼓动一些夫人去凤鸣轩,她自己却没有现身,避开慕婳。 不是她不信母亲,而是总觉得慕婳并非是容易对付的,本想着等证据确凿再扶兄长赶过去,果然慕婳反将一局,让母亲难看。 “娘,娘。” 沐世子失声哽咽,痛苦般呻吟:“是儿子没用,没用啊,无法护住娘亲周全,让她受辱……” 声音破碎,挣扎着推开嘉敏县主,“妹妹,你放开我。” 挣扎的力量还不如一只老鼠! 嘉敏县主暗暗撇嘴,面上带着关切,再次扶住沐世子,“哥哥别急,娘亲最在意你,不希望你出事,以后等哥哥伤好了,能帮太后娘娘,立下战功,娘亲今日受到的屈辱总有机会讨回来。” 沐世子哽咽难言,“我……定是要慕婳她们好看……” “哥哥禁声。”嘉敏县主眼见慕婳走出凤鸣轩,连忙捂住沐世子的嘴,身体向阴暗处躲得更深。 他们兄妹两人如同无法见光且见不得人的老鼠,只能目送慕婳大大方方行走在眼光下,她身上宛若披上一层璀璨五彩的光芒,高贵而自信。 慕婳似有似无向阴暗的角落瞥了一眼,鄙夷不屑般说道:“抛下至亲,无视父母,自私自利才是你们的性情,我说不上失望,今日你们不敢站出来,以后也没有资格再站在我面前!” 沐世子强硬咽下涌到嗓子的鲜血,挺身想要站出去,手臂被嘉敏县主紧紧握住,低声道:“你也不相信我?” 嘉敏县主泪盈盈的眸子望着兄长,任由大颗大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除了摇头外,她说不出别的。 沐世子抹去妹妹脸上的泪珠,心疼般说道:“别哭,别哭,我听你的,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不知你们女孩子哪来得那么多眼泪,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直说? 她难道可以直接说,连母亲都被慕婳整治得没了脾气,沐世子冲上去只会自取其辱吗? 他闯出去不过是让慕婳的成果更加辉煌,不仅救不下母亲,沐世子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更差上几分。 慕婳脚步放慢,依然没有等到沐世子‘爆发’,心中的失望比任何人都要深,沐世子是她叫了十几年的哥哥,一直以为她的哥哥虽是身体病弱,却是一个伟岸光正的男子,受身体拖累才无法施展才华。 曾经她以自己的兄长为荣! 曾经的她眼睛到底有多瞎啊。 “慕小姐?您的伤还没好,怎能在宫中走动?是不是凤鸣轩的奴才不听话没能侍奉好您?” 无庸公公见到慕婳后,连忙客气恭谨的迎上来,丝毫没有摆皇帝跟前大太监的谱,甚至比对柳三郎还要更显得恭谨一些。 “魏王殿下在里面?” “……” 无庸公公愣了片刻,暗挑大拇指,笑容谦和:“殿下刚到,正同陛下叙旧,有一段日子魏王殿下没来见皇上了。” 方才魏王突然出现,死活要见皇上,可把无庸公公吓了一跳,只怕是当今都没想到魏王会在即将同太后娘娘摊牌时,撇下太后娘娘,一个人跑过来。 不是皇上先召见延安侯的儿子吴侍卫,木指挥使未必肯让魏王进去,谁知道魏王怀得是什么心思? 万一谋害皇上怎么办? 慕婳笑道:“皇上和魏王是嫡亲兄弟自是有些贴心的话说,公公先不必去给我爹送消息,若是方便的话,我去偏殿歇息一会儿。” “方便,方便。” 无庸公公是无法离开的,颇为遗憾不能亲自侍奉慕婳,叫来两个最可心的徒子徒孙,低声吩咐:“若不能让慕小姐满意,仔细咱家把你调去浣衣局,让你们洗一辈子衣服。” “干爹,干爹,我们一定把慕小姐当祖宗一般侍奉。” 他们好不容易爬到无庸公公身边,被打入浣衣局的话,那可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小太监殷勤备至给慕婳引路,侍奉茶水,糕点,还站在慕婳身旁扇扇子,真把她当做祖宗伺候着。 慕婳不在意这些,但也不拒绝享受,推测皇上动手摊牌的时辰。 ps今日三更,继续求月票,他们母子会继续互虐的,夜不想让婳婳为了肮脏的人变得肮脏了。 第三百零一十 开端 同魏王谈过后,皇上也会加快节奏,如今宫里面看似平静,可是气氛越来越压抑和紧张。 从凤鸣轩到这里的一路上,慕婳起码感到有五六道打探的目光,还有几个奴才一直尾随她,不过在她同无庸公公说话时,这些人回去向太后娘娘报信去了。 慕婳从没有想到自己也变得重要起来,打听到杨柳她们已经被送出宫去,便不再为她们操心了。 太后娘娘到是挺抬举她的,她又岂能缺席这场盛宴? 在她眼中就是盛宴! 慕婳感到血脉贲喷张,比方才对付沐国公夫人有意思多了。 “你来了!” 柳三郎进门直接坐在慕婳身边,拿起她用过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眼见周围侍奉的太监挺尽心的,茶水点心,零嘴都不少,还有一壶的补血红糖水,“还得小半个时辰,魏王太激动了,皇上总是要他把多年的苦楚和隐忍,以及兄弟之情说完。” 他一点不意外慕婳能平平安安从凤鸣轩过来,即便受了一些影响,慕婳变得话痨,也不会失去神志,听了一通皇上的教训,是因为皇上不如他了解慕婳。 想到这一点,柳三郎暗暗鄙夷自己小肚鸡肠,可心头却也是甜的。 慕婳嗯了一声,比寻常时还要沉默几分。 ……又是什么状况? 柳三郎有心询问到底是谁算计慕婳,不对,是谁被慕婳惩治了,到底没有问出口,慕婳显然心情不大好,应该是沐国公夫人他们吧。 除了太后娘娘跟前的小红人嘉敏县主和沐国公夫人以外,也没有哪个能在宫里有一定影响力的命妇不顾如今紧张的局势,一门心思同慕婳较劲了。 一品,超品的诰命夫人的心思都在帝后之争上头。 “沐家的祖上冒青烟,祖宗肯定贿赂送子娘娘才生养出……少将军。”柳三郎睨了慕婳一眼,她慢条斯理招手让小太监再上一盏茶,“可惜沐国公夫人不懂得珍惜,错把鱼目当做珍珠,沐国公一旦有个好歹,沐家很难在京城站稳脚跟,更难退回西北。” 西北的根基已经被沐世子亲手断去。 慕婳轻声慢语般说道:“沐国公出不了事,方才我没有想明白,在那个女人眼中只有儿子才是她的靠山,一旦沐国公病逝,孝顺异常的沐世子得守孝最少二十八个月,皇上此时绝不会对沐世子夺情的,沐世子本来就阻碍了不少人的路,等守孝过后沐世子还能不能回到朝廷上都难说。” “还有她的亲生女儿……”慕婳嘲弄的说道:“下半年她就该及笄了,守孝三年,还如何去做太子妃?” “喝,太子妃?!” 柳三郎本是嘲讽的目光同慕婳碰到一起,彼此一震,几乎同时开口:“皇上会册太子了。” 无论同太后的交锋胜负如何,皇上为稳定朝政,让朝臣安心,总是要有个太子,哪怕第一个册的皇子非是皇上真心意属的继承人。 “皇长子,二皇子之间二选一?” 柳三郎摩挲这茶杯,慕婳玩味的问道:“也许是皇太弟。”话没说完,她已经笑开了,只要皇上真心疼爱柳三郎,绝不会把魏王拉近旋涡中去。 好似没听出慕婳的调侃,柳三郎继续说道:“太后娘娘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她若是有十成把握,此时她该凤驾早到了,不会圈禁长公主,隔绝三位皇子。” “你是皇上教养大的,你认为皇上会册谁?” 现在扔出来做皇太子的人若是不够聪明,不能让皇上看到自己身上的长处,无法让皇上改变初衷,他只能是……炮灰! 柳三郎随口说道:“这还用问?无嫡立长,在没有比册皇长子跟能堵住朝臣和天下人的嘴了。” 一直被太后娘娘挑起争斗之心的二皇子能甘心功败垂成? 以病弱示人的三皇子怕是也不会少了争位的心思。 册立太子哪里是皇上稳定人心的举措? 根本就是在大浪淘沙,为皇上彻底掌握大权洗牌。 作为父亲来说,他这般利用儿子有点残忍。 慕婳抿了抿嘴角,同往日温和雅致的皇帝不相符,正因为皇上给人以宽和的印象,才能让朝臣们放松警惕。 柳三郎好似看透慕婳的心思,轻声说道:“他毕竟是皇帝!”眸底闪过淡淡的亮色,慕婳回以轻笑,“这也是你大显身手的机会。” “宦海沉浮,少些风云就不精彩了,富贵险中求,怕得话还不如做个闲云野鹤,不涉足朝堂。” “你到是很有信心嘛。” 其实慕婳比柳三郎自己更有信心,虽有她的影响,但是柳三郎未必就比她听说的魏王世子差,相反他还没入朝就有圣祖显圣的奇迹,又当面斥责林克王子,狠狠在士林中刷了声望,他又有皇上的关照,权臣之路更顺畅。 除非皇上突然亲手断了他的仕途,不过慕婳阳隐隐怀疑,柳三郎不是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皇上身上的人。 待他羽翼丰满,只怕皇上对他都动不了。 外间传来脚步声,慕婳同柳三郎互看一眼,几乎同时起身,走出侧殿,皇上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瘦削的身体因穿着厚重的龙袍显得更加精瘦一点,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木齐和魏王,在台阶之下树立重甲侍卫,他们腰间鼓鼓囊囊,慕婳心头一颤,皇上给他们配了枪火! 而且发了实弹,且实弹不少。 一派肃然的皇上见到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璧人时,他唇边勾出一抹比往日更显温润的笑容,还向他们微微颔首,同身后的两人耳语两句。 魏王和木齐脸上肌肉僵硬,“皇兄,他们还小呢,现在说婚事尚早,先立业后成家,等三郎入朝为官,授予官职,求亲也体面一些。” 木齐冷冷回道:“臣早说过要留婳婳几年,臣嫁女不看门第高低,不看富贵,只求女婿对婳婳真心。” “你这话朕不爱听,什么都不堪,只看真心那是嫁女儿?是害了女儿,慕婳跟你这个爹没仇吧。” 皇帝睨了以前窃笑的魏王,“还有你,不早早把儿媳妇定下来,被人娶走了,伤了三郎的心,你以为三郎还会孝顺你?” “做梦去吧!” 皇上一甩袖子,大步向慈宁宫走去,“三郎,慕婳,你们跟上朕。” ps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零十一章 皇上的苦心 慕婳从凤鸣轩赶过来,本意就是偷偷上去看个热闹,皇上突然提出让慕婳跟随,而且是跟在皇上身边。 “你们两个小辈还不过来?让朕亲自去请你们?” 皇上目光温和,大有他们不过去,他自己去请的意思,慕婳和柳三郎哪敢劳动皇上,收敛心神快步走到皇上跟前。 察觉出他们紧绷的身体,皇上笑道:“朕看你们比朕还显紧张,怕朕输了?” 柳三郎一本严肃的说道:“您志向远大,断然不会败这上头。您别开玩笑了,我们对您有信心,也请您相信臣……臣誓死护卫您,追随您。” 皇上伸手挡住柳三郎下拜的动作,大有深意凝视面前如玉般温润的少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三郎说得对,帝国是朕的,亦是……追随朕的臣子的,没有你们辅佐,朕也没有今日。” 魏王颇受感动,木齐古井无波,警戒着四周。 慕婳低眉顺目,微微簇起的眉头和快松缓开,“陛下是仁德之主,善待臣属,追随您,是臣等的福分,臣子愿为您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皇上温柔的眸子怔怔望着慕婳,谦卑恭谨的女孩子怕是不知,她身上从未褪去骄傲和戒心,手臂微微停顿,最终没有似对柳三郎一般去亲近慕婳,深沉而真挚的说道:“我不希望你们赴汤蹈火,倘若需要你们抛出性命为朕牺牲,是朕无能,不配支配帝国,做这个皇帝,还不如早早让贤的好。” 上前半步,皇上靠近两人,声音很轻的说道:“你们两个……要相信朕,无论朕做出任何安排,都是为你们好。” “明白吗?” 柳三郎低垂眼睑。 慕婳却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皇上,很快移开目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无论何时,朕都是你们最后的靠山!” 皇帝拍了拍柳三郎的肩膀,随即向慕婳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龙袍袍袖翻滚,金龙腾飞。 他的笑容足以让慕婳琢磨一辈子。 “走啦。” 木齐低声唤发愣的女儿,眼见女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皇上,深邃且凝重,心头一紧,“婳婳,方才皇上同你说了什么?” 慕婳宛若没有听到木齐的问题,仍然在走神。 “我同你说,皇上……皇上……”木齐此时看柳三郎都顺眼上几分,“皇上是你爹我的的结拜兄长,虽然不能这么论,但他也是你伯父,早些年皇上鱼龙白服时,他风靡江南等地,你……你听说过无缺公子?五六年前名动天下的无缺公子……就是皇上。” 柳三郎嘴角和眉梢同时微抽,无缺公子?伯父真会玩啊。 倘若不是听木齐说起,谁能想到行踪缥缈,出现必然引起一片惊艳的无缺公子是当今皇帝陛下? 无缺公子温柔雅致,是江南女孩子梦中情人,留下不少的传世诗词。 慕婳茫然摇头:“没听过。” 木齐心头一痛,暗骂自己该死,长在关外的婳婳哪里会知道奢靡富庶的江南?没人会同一个乡下丫头说这些。 “等太平了,爹带你去江南住上一两年。”木齐挤出笑容,说起江南的美景,显摆道:“我在扬州有一处园林,杭州亦有一大片宅子,到时婳婳可以欣赏湖光山色,气候要比京城温暖得多。” 慕婳知道木齐误会了,但她的确没有听说过无缺公子,毕竟少将军也不是天纵奇才,生而知之的人,江南离着少将军太远了,根本就不曾留意过。 “皇兄走远了,你们不赶紧跟上去?” 魏王不耐烦的说道,见到慕婳撇过来的目光,不耐烦立刻散去,“哼,本王可从来不会显摆在江南有行宫。” 说罢,魏王一甩袖子,小跑般紧跟皇上。 这还不叫显摆? 柳三郎轻声问慕婳,“你怎么着他了?” 慕婳神秘般摇头,“不告诉你。” ******* 慈宁宫中,人头攒动,官员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补子都可见到,一品大员的绯红官袍格外显眼,有小太监暗细数,内阁大学士都到了,六部尚书侍郎也到了八成,慈宁宫几乎云集帝国八成以上的官员。 没有来的官员不是不想进慈宁宫,而是地位官阶不够,挤不进来。 皇后娘娘奉太后的命令,在侧殿招待外命妇,同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闲谈,不过包括皇后娘娘在内,所有人都几乎盯着慈宁宫的正殿,自从太后把玉玺交出去后,慈宁宫的正殿已经很久不曾这般热闹,搅动天下风云了。 “哀家不是非要同皇上争个高低,他是哀家的儿子,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哀家能不疼他吗?” 太后娘娘端坐在凤座上,按着额头道:“从小他身体就不好,哀家为他求医问药,操碎了一颗心,登基后又担心他偏激暴躁处理不好国事,辜负先帝的托付,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哀家这才勉为其难帮衬着皇上,哀家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大意私心,不就是盼着把江山治理得更好一点,留给皇上一个稳定的盛世?” 内阁阁老们端着茶杯,一个个鼻关口,口关心,便是投靠太后的人都不敢在此时插嘴。 “不知哪个灭了良心的人在皇上跟前挑拨我们母子关系,让皇上误会哀家,哀家是个女人,等闭上眼睛时,所有的东西还不是要留给儿子?将来哀家还要入太庙陪伴先帝,哀家始终是赢家的媳妇。” 太后娘娘把手臂搭在凤椅上,“哀家对皇帝的心可昭日月,绝无半点弄权的意思,你们辅佐哀家多年,应该知晓哀家的性子。” 礼部尚书开口道:“太后娘娘对皇上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臣等自是明白的,皇上也是孝顺的,只要出去作祟的小人,您和皇上定能和好如初,母慈子孝为天下楷模。” 首辅眉头一跳,这是要打出清君侧了? 太后的确是兢兢业业,可是却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权力真是醉人的玩应,首辅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不还是拖着衰老的身体不肯致仕? ps今日依然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最后的机会 如今瞧着太后娘娘的意思,一定是要皇上退位静养。 倘若只是寻常的帝后争权,阁老们没准就顺着太后娘娘了,毕竟早些年他们和辅政的太后娘娘配合得相当默契,太后娘娘对大多数朝臣有提携的大恩。 然而清君侧却是绝对不成的。 首辅持重般说道:“只不过是几个小人在皇上耳边燥舌,太后娘娘同皇上母子情深,您只需把皇上叫来,母子两人说开误会,皇上还能为几个嘴碎的小人不认娘娘?臣等在一旁说和,总不会娘娘和皇上再存芥蒂,即便皇上主政天下,到底还要仰仗娘娘的指点,臣愿意为娘娘去请皇上……” “不必请了,朕已经到了。” 大殿门口传来皇帝一如既往温润的声音,殿门缓缓打开,在夕阳晚霞映衬下,皇上站在门口,背后是重甲林立的侍卫,还有一对手持宝剑的金童玉女一般的人。 女孩子眉眼如画,掩盖不住英气,少年君子如玉,矜贵雅致。 他们把皇上衬托得飘然若仙。 太后娘娘眉头拧紧,竟是没有人给自己报信?守在慈宁宫的锦衣卫和近卫都是吃干饭的? 皇上温和的目光扫过匆忙起身的朝臣,“你们坐,坐下说话。” 然而谁敢坐?! 别看皇上一脸的温和,久历官场的朝臣都明白,决定富贵生死的时候到了,便是看好太后娘娘,见皇上从容步入慈宁宫,太后娘娘竟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他们也会在心里掂量一二。 包括首辅在内,大臣们齐齐起身,垂手侍立。 皇上风光霁月,笑容温和雅致,风姿卓绝。 这就是她养出的好儿子! 太后娘娘在心头把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就是这个兔崽子不听话,在朝臣面前是个温和孝顺的帝王,正是他不停蚕食压迫生母,逼生母荣阳。 一旦没了权力,她一辈子费劲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太后娘娘捏着手中的佛珠,眸子闪烁是不是先发制人? 皇上潇洒坐在太后娘娘下手,身体舒展,神色慵懒,好似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氛围: ,“早知有朝臣陪伴母后,朕就不匆忙赶过来了,朕原想着母后身边太清净,皇后她们又是嘴笨的,不会讨母后欢喜,母后素来喜欢热闹,朕便过来凑趣……” 仿佛才感到僵硬尴尬的气氛,皇上笑容更浓:“莫非朕打扰了母后和你们商量要事?” 他挨个大臣看去,竟是没有一个臣子敢同皇上对视片刻。 臣子们不懂自己到底怕什么。 皇上一向待他们很宽和,从来不刚愎自用,只要他们说得合情合理,皇上往往会主动改变一些决意,在朝廷上往往有不少臣子为刚正不阿的名声反对皇上的旨意,皇上也纵容了他们。 不过首辅等人却明白,这些人都被皇上划入了无能之列,不会得到重用,皇上原谅他们毫无根据的冒犯,是在千金买马,让朝臣们深刻认识到皇上的圣旨可以驳回,只要是正确的意见,皇上就会采纳。 “你们有何事需要避讳朕这个皇帝?越过朕,打扰太后娘娘颐养天年?” 皇上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扇了两下,“太后娘娘为朕,为帝国操劳一辈子,朕一直想让她晚年不在操心费神,连朕都不拿大事烦母后,你们竟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惊扰太后娘娘,你们这是臣子所为?” “你们这是逼朕做不孝子啊!” 首辅领着朝臣跪下了,“臣……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胆子大得很,有何事需要一起来闹母后?说吧,朕也听听你们越过朕这个皇帝的原因。” 言下之意,在他们眼中已经没了皇上。 慕婳眼见皇上迅速掌握主动,占据大义,心头佩服不得了,皇上身体孱弱,带人温和,然关键时候……真有一国之主的风范,这等心胸气魄绝非庸碌之辈。 虽然她早知道皇上是个雄才大略的圣主,但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慕婳才真正的体会到皇上的人格魅力。 孱弱温润的帝王未必就不能成为雄主。 只要皇上不被龙体拖累,他的眼界和智慧,胸襟和远见足以缔造一个盛世帝国,许是能越过前朝那些贤君明主成为千古一帝。 臣服于皇上,让慕婳脸上亦有光彩。 到底是少将军的经历和记忆占据主动,慕婳更像是这个时代的人,觉醒得更为遥远的模糊的记忆,很难影响她的。 太后娘娘瞪了一眼不争气的臣子,同时也明白臣子们不敢开口反驳皇上的顾虑,叹息道:“皇帝,你变了,变得哀家都怀疑你是不是哀家的儿子。” 皇帝挑起眉梢,无辜般说道:“朕若是一成不变,母后才该担心,虽然朕希望母后长命百岁,然长生之事就没人能做到,哪怕耗尽天下财富也求不到一颗长生丹药,母后想必心里也是明白的。” 太后微微颔首,不过心头却记得嘉敏县主漏出的口风,沐世子是鬼谷子的唯一传人,鬼谷子有神鬼莫测的本事,长生许是做不到,但活过百岁许是能做到。 “说句不孝的话,母后总有归天的一日,到时朕若不立起来,支撑江山社稷,还能指望谁?朕可不能眼看着把江山让人,辜负母后这些年的辛劳。” 皇上把玩扇子,轻声说道:“不是朕变了,而是您不愿意见儿子长大,独立处理政务,母后,朕最后劝您一句,放手吧,无论您多不放心江山,怕朕辜负了祖宗基业,您总要给朕机会一展抱负,让帝国按照朕的心思改变。” 他神色凝重许多,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这是个最好的时代,却是帝国最后的机会,朕不怪您看不到那些稀奇的事物,不愿意听高人阐述的道理,毕竟您一心都在朝政上,不似朕白龙鱼服看到了帝国的山山水水,百姓的生活。” “朕希望母后相信朕,如同所有追随朕的臣子一般相信朕,朕能让帝国变得更好,让他们不负才华,青史留名。” 皇上言辞恳切真诚,然太后却觉得他是来夺权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忠诚于谁 尚存热血的朝臣隐约有感动之色,皇上把一切尽收眼底,除了给太后最后一个机会外,他亦想收复臣心。 能从太后阵营拉拢一些人固然好,若是不能,他也不会太失望。 太后娘娘的手抚摸座下的凤椅,眸色隐晦难明,旁人感觉皇上已经给足了她面子,有情有义是孝顺且英明的帝王。 然而太后却知道面前的儿子温柔外表下的狠辣,今日的确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同皇帝讲和,她不仅别再想着弄权,她的亲生儿子会更加迅速蚕食她的势力。 “皇上的心思,哀家明白了。” 太后重重叹息一声,带着玳瑁的手指微微翘起,扬起平和慈爱的眸子:“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岂是说破就破的,圣祖那可是公认的紫薇帝君转世临凡,最是英明不过,圣祖重返天庭不过八十于年,他传下的规矩就不和皇上的心意?皇帝非要更改规矩体统,不仅乱了江山,还让圣祖在天上也不得安心。” “先帝既是把江山托付给哀家,哀家就不能眼见皇上被小人迷惑。” 太后娘娘狠狠瞪了一眼木齐,暗示木齐就是小人。 慕婳飒然一笑,看来这场冲突必不可免了,她又多了一个必须站在皇上这边的理由,为皇上争下胜利的理由! 一旦皇上落败,木齐必会被太后娘娘五马分尸,慕婳纵然一身功夫,内外无援的状况下,她也冲不出去,许是如同上一世,被乱箭射死。 太后娘娘不会顾念她是一个难得的女孩子就手下留情。 所以她也不需要对曾经很佩服的太后留情。 两边各凭本事罢了。 皇上笑容依然温和,扇子又被他玩出了新花样,轻笑道:“您是执意同儿子兵戎相见了?” “皇帝这是什么话?哀家何时要同你兵戎相见?明明是皇帝来慈宁宫逼迫哀家,在皇上口中全是哀家的不是?” 太后娘娘失望的摆手,“罢了,罢了,皇帝对哀家无情,哀家到底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总不会做母亲不肯原谅儿子,只要皇帝处置了木齐等挑唆咱们母子关系的小人,哀家就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眸子锋芒毕露,太后挺起老腰,慢悠悠说道:“你们都站出来吧,也向皇上请个安,行个礼,省得皇上以为走进慈宁宫,哀家就只能听任他的摆布。” 天子亲卫的锦衣卫,五城兵马司,近卫军的主事官员全部到齐,他们身上披着铠甲,身后亦有属下簇拥。 锦衣卫是鲜红的飞鱼服,近卫军是明亮盔甲配黑色底袍,五城兵马司的人穿戴远远赶不上锦衣卫和近卫军,只穿了官服。 太后一抹得色浮在唇边,这些进来的人足以把皇上带来的人压进角落,“哀家的慈宁宫太小了,还有一些人无法向皇帝上书——请诛奸佞。今年怕是来不及,等明年让钦天鉴选个易破土的好日子,哀家想重修慈宁宫,或是直接再修个西宫出来,哀家召见朝臣也方便一点。” “皇上,你看如何?”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愤怒,皇帝若真是个懦弱无能之辈,太后大可这般对待他,然而皇上不是……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聪明睿智! 都说世上只有母亲好,可太后完全忘记皇帝是她儿子,不过这样的女子才能从宫女的低贱位置爬上太后的宝座,她心里除了权利外谁都没有。 慕婳感到一抹安慰的目光投来,抬眼看去,又同皇上对到了一起,他清澈的眸子蕴含着点点笑意,让她有股莫名的情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莫非皇上鱼龙白服时也曾到过西北,见过还是少将军的她? 皇上这样的人物,她若见过一面,肯定不会忘记的。 “朕看景山那片地不错,风景好,风水好,气候也适合太后您。”皇上淡淡说道,“不如西宫就建在景山吧。” 景山? 离着京城比宛城还要远,风景是很好,丛林茂密,树木繁盛,风水也好,离着皇陵不远。 慕婳忍不住想笑,皇上太坏了。 “皇帝!”太后恼羞成怒,面色泛白。 “您还知道朕是皇帝啊。” 皇上潇洒般甩开扇子,“朕还以为您被朝臣忽悠的忘了呢,您有没有想到,朕若不是皇帝,您还能坐太后吗?先帝在时,册您为皇后的关键一条,就是生养了朕。” “算了,哀家不同你计较。”太后佯装无奈的扶额,“你身子骨不好,今日一番闹腾肯定是累了,你们还不侍奉皇帝去侧殿歇息?把皇子们都叫去,陪着皇上说说话。” “遵旨。” 有内侍宫女上前,打算搀扶起皇上。 砰,上前的内侍和宫女都被推开,摔倒在地,众人惊讶极了,没有皇上命令,谁敢第一个动手? 慕婳低头看了看自己握住的拳头,昂首道:“是我做的,怎样?!” 皇帝眉眼弯弯,随即眸子暗淡了几分。 太后拍着椅子扶手,“反了,反了,慕婳,谁给你的底气赶在哀家的慈宁宫撒野?” “不需要别人给我底气。”慕婳把手中的青剑一横举过头顶,“捍卫陛下,无需任何理由。” 柳三郎紧跟着慕婳站了出来。 魏王都没有办法看了,人家都是夫唱妇随,怎么到他儿子这里全他奶奶变了? 认回柳三郎后,魏王第一个要做的事——让儿子振夫纲。 “来人,把这个小蹄子给哀家拿下。” 太后娘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果然慕婳是个不安分的女子,比长公主还要……还要让她无法掌握。 慕婳和柳三郎同时拔剑,紫光和青光再次闪现,交相呼应,令人不寒而栗。 “还愣着作甚?拿下,把他们都拿下。”太后用力拍着扶手,“魏王,你也想同哀家为敌?” 魏王讪讪一笑,“臣只是追随皇兄,毕竟他才是帝国的皇帝。臣没有野心,做个太平王爷足以。不过您要拿下三郎,臣得说两句,谁都知道三郎是臣的儿子……” “行了。” 皇上截断魏王的话,明知道魏王是给自己争取缓冲时间,但是他不想听父子情深的话,淡淡的说道:“也该让太后看清楚,你们到底忠于谁了。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四章 选边站 方才进门的锦衣卫中并没见到慕云的身影。 慕婳寻思着是不是二哥被忠诚于太后的锦衣卫关押了,有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公公做靠山,即便慕云受自己牵连,性命也是无忧的。 保护下慕云对那位公公来说是小意思。 随着皇上出口的话,进入慈宁宫的人没有一个动弹的,太后娘娘缓和僵硬的面色,玩味的说道:“皇帝还是太稚嫩了,即便他们在您面前表了忠心,这心还是向着哀家……” 话语没说完,身穿飞鱼服的慕云走了进来,方才簇拥着沐七爷的锦衣卫一个个跪了下来。 慕云仍然羸弱,瘦削的身体好似撑不起飞鱼服,明明是杀气腾腾的官服,愣是被他穿出几分飘然的味道,再配上昳丽到极致的俊美脸,他俊美无双,比柳三郎更漂亮。 他穿着厚底的官靴,挺拔的身躯更显修长,穿过木头一般的人,走进慈宁宫后,撩起大红的官袍,恭谨跪在皇上跟前: “臣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臣所统领的锦衣卫始终是陛下亲卫,只忠诚于陛下一人,除陛下外,任何人都休想命令锦衣卫。” 太后娘娘还未散去的得意僵硬在唇边,眸子四处寻找,寻找一直追随自己的公公,正因为她清楚知道慕云的身份,这才放心让慕云掌握锦衣卫,不是没人同她念叨慕云很得皇上重用,怕是已经完全投靠皇上了。 她一笑而过,始终相信陪伴自己多年的人。 没想到慕云给了她沉重一击。 而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头发花白的公公已经不见踪影。 太后不信他背叛了自己,毕竟慕云代替不了他。 “平身。”皇上淡淡的说道,“慕云,你没有让朕失望。” 这段日子慕云甚至顾不上慕婳,一直操心整合锦衣卫的势力,毕竟在太后的人眼皮子底下调开一些人,慕云正经废了不少的心血。 直到皇上决定同太后摊牌,慕云才将将管束住锦衣卫。 他眼看着柳三郎同慕婳越来越亲近,心头涌起莫名的妒火,明知柳三郎身份高贵,不好惹,慕云也不会就此放弃慕婳。 只要慕婳还没成亲,他就有机会,毕竟他和慕婳的情分不同,对慢慢的兄妹之情不知何时演变成了……成了男女之情。 倘若她不曾告诉自己实情,许是他还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可以欣慰送妹妹出嫁,把妹妹交到妹夫手上,然而他已经对慕婳动心,他做不到……做不到不争取一番就放弃。 慕云瞥了柳三郎一眼,同柳三郎并肩站在一起,这是他们之间的战争,不会涉及慕婳,想必所有爱慕上慕婳的人都不忍心让慕婳为难。 皇帝看了看皓月和骄阳一般的少年,颇为无奈,都是青春萌动的少年,他还真不好直接赐婚,哪怕他再偏向三郎也不成,总要让慕婳自己做出选择。 皇帝唇边的笑刺激到太后娘娘,“皇帝以为单凭锦衣卫就能对付哀家?说句实话哀家就没把锦衣卫和神机营放在眼中……” 显然是故意打太后的脸面,皇上哦了一声,“那就再给太后娘娘看看吧。” 方才一动不动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延安侯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臣已经完成调派,随时遵从陛下命令,京城已经戒严,百姓关闭门户,神机营已经进驻京城,九门封锁,没有您的诏令,无人可以进入京师重地。” 太后娘娘此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一直在自己面前装乖顺的延安侯,亏着她那么相信他! 延安侯在没有靠向太后时,早已经没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三流勋贵,是个人都能给延安侯脸色看,在京城,延安侯过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你没有良心!”太后面色铁青,本不愿意做泼妇状,但实在是气急了,也控制不住怒火,把手腕上的镯子砸向延安侯,“没有哀家,你有今日?!” 延安侯生生受了太后的镯子,额头被砸出青痕,低头道:“臣只忠于陛下,娘娘若是心疼陛下,您就放手吧。” 这句话到是他发自肺腑之言,太后给了他尊荣,让延安侯成为顶级权贵,一言九鼎,然而陛下给他的东西更多。 他还在壮年,正是有野心的时候,不愿只给太后娘娘做守门犬,真正能恢复祖上荣光的只有战功。 以前他没有机会,如今皇上给了他期望,他不愿意然自己子孙后代都只能做个讨好贵人的哈巴狗。 太后娘娘提拔了他,但是背地里又有多少人在讥讽嘲笑他? “朕认为延安侯只会更好。” 皇上显然不愿延安侯太过难堪,主动接下了话,“您提拔他,朕重用他,没有您,朕也无法发觉延安侯是个人才。” “你住嘴!” 太后胸口如有风箱一般起伏,虽然近卫军不见异动,她保证不了他们不曾背叛,而且皇上带来的那些人看着就是凶神恶煞,不由恼怒对皇上嚷嚷:“你真是哀家的孝顺儿子,在哀家身边,你到底放了多少人?是不是哀家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 皇上摸了摸鼻子,腼腆为难一笑:“朕一直担心您,就让人多注意了一些,其实只要您颐养天年,朕还会是个孝顺儿子。” 说到最后,声音已然泛起冷漠,皇上看了一眼近卫军,“你们是打定主意同朕为敌?” 近卫军也有效忠于他的人,不可能太后的人都被皇上拉拢过去,否则太后娘娘也不可能辅政多年了。 太后迅速冷静下来,冷笑道:“你们就看着皇上欺负不孝哀家?首辅阁老们,你们多是先帝托孤重臣,皇上倒行逆施,不敬哀家,你们怎么说?首辅,你先说先帝临终前是如何嘱咐陛下的?” 这是逼着朝廷重臣站队了,表明立场。 慕婳觉得太后虽是着急,应该还有未出的底牌,显然她开始猜错了,太后亦没有把所有的底牌都摆放在明面上。 旁人没有注意到,慕婳却发觉嘉敏县主扶着重伤的沐世子悄悄站在角落深处。 ps照例三更,照例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最后的底牌 沐世子脸庞苍白,没有任何血色,衣衫挡不住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按说他不是在养伤,就是在听母亲唠叨。 毕竟他和嘉敏县主在关键时候都没出面解救沐国公夫人,再为儿女着想的母亲也会感到寒心,沐国公夫人疼爱儿子,也多是把儿女当做靠山。 慕婳不信他们母子之间还能似往日一般和睦,悄无声息摸了摸放在荷包里中的秘银镯子,她不懂那些龌蹉的巫蛊之术,听师傅提过一嘴,类似镯子这样的法器就是施法人的命门。 这支镯子她会留到出宫后再做处置,对沐国公夫人,她亦不会留情就是了。 只是沐世子受伤了依然赶到慈宁宫,他们不会是来看热闹的。 慕婳猜到了一种可能。 首辅沉默,阁老们沉默,六部官员有不少跃跃欲试,有人站出来为太后娘娘指责皇上不孝,亦有人站出来请太后娘娘荣养。 太后没有因有官员支持自己面色好转,支持她的官员人数远远比预想得少,最有分量的内阁阁老们一个个置身事外,看来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官场的老油条们秉承着谁也不得罪的心思。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上,都少不了他们的辅佐。 从龙之功固是耀眼,但也容易翻船,毕竟太后和皇上是嫡亲的母子,母子同心许是眨眼的事。 天家无骨肉之情,天家人也是最不要脸皮的。 皇上饶有兴致的支撑着下颚听着,好似对朝臣互相的攻讦挺感兴趣的。 太后娘娘道:“够了,你们都给哀家住嘴。” 朝臣收敛了声音,皇上不满道:“朕还没听够呢,他们住嘴,神机营就该拔枪动手了,母后,您可曾准备好了?” 木齐上前一步,打出暗号手势,方才簇拥皇上的侍卫齐刷刷拔出腰间的枪火,黑漆漆的枪管直接标准忠诚于太后的人,忠诚于皇上的锦衣卫和侍卫齐齐跪在地上。 还站着的侍卫都在射杀的范围内。 见过枪火凶残暴力的朝臣心头打了哆嗦,即便闭目养神的首辅都是撩起眼睑,他不了这些稀奇的神兵利器,却能感到皇上的枪火怕是比林克王子那把枪火更精良,他一直忽略的天工坊里还藏着多少的神兵利器? 皇上亲自主持的天工坊只怕不单单只会改良农具等物什。 太后死死咬着下嘴唇,突然笑道:“皇帝既然给哀家看了枪火,哀家也给皇上看一样好东西,一件您一直想要,却落入哀家手中的东西。” “沐国公世子,哀家可就指望着你了,你妹妹的前程,哀家的恩宠都落在你身上,千万别让哀家失望。” 慕婳闭上了眸子,不去想,亦不去看。 前世她自知出战十死无生,为让保护兄长和母亲,让兄长可以有安身立命的本钱,把她亲手训练的……近卫留给了兄长。 这些人都是以一敌百的铁血战士,他们早已练就钢筋铁骨,从开始训练就泡药浴,当时少将军为这支近卫精锐花了许多的银子。 可以说这些人的悍勇无敌是少将军用银子堆出来的。 他们是她最为忠诚的下属,彼此配合默契,所操练的阵法是她和师傅共同改良的鬼谷子前辈所留的诛杀阵。 当日她为把他们留给兄长,特意糊弄他们,把他们调去设伏,并没有让他们跟随自己,然而他们的小队长察觉出少将军已存了战死的心,偷偷跟了上去。 等她发现时,无法再让他们离开。 队长一级的人都随着少将军和亲近他的袍泽埋骨玉门关外。 慕婳无法看着自己亲手训练出的战士死在枪火之下,耳边传来沐世子的清冷声音,“诛杀阵,准备。” 血色和杀气在慈宁宫上空凝聚,悍勇的战士穿着独特的作战服闯进慈宁宫,汇聚在沐世子身边。 见到这些战士,人们才意识到何为肃杀无情,何为精锐。 木齐眼里闪过一抹羡慕,羡慕少将军能训练出无惧死亡,钢筋铁骨的战士,他们在西北有个响亮的名字,死侍。 即便死亡也无法阻止他们听从少将军的命令。 而且他们也比最最勇猛的战士更难杀死。 别看他们只有区区四五百人,但战斗力绝对不亚于上万的精锐。 他们身上的作战服也是特殊材料所造,说不上刀枪不入,但刀枪看上去只会留下浅浅一道痕迹,锋利刀剑起码要砍在同一个地方五六下才能破开防御。 在敌人拼命朝一个地方砍时,早就被悍勇的死侍杀死了。 皇上很想得到沐世子的训练死侍的方法,又不好直接掠夺有倾世战功的沐世子,几次暗示,百般封赏沐世子,可沐世子却同陛下装糊涂,从不肯泄露训练方法。 皇上虽然很失望,但不曾怪过沐世子敝帚自珍,曾对木齐私下说过,是他做得不够好,让沐世子把他当做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帝王。 看来不是皇上做得不够好,而是沐世子已经投靠了太后娘娘! “昔日独立骄傲的少将军竟然选择投靠太后,在她面前做一只哈巴狗,沐世子,你让我很失望,这些人不是皇上杀死的,让他们死在枪火下的人是你这个主子的贪婪野心。” 木齐虽是遗憾,但绝不会让死侍冲到皇上面前,“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的钢筋铁骨能否挡住枪火。” 随着木齐的话,神机营的枪火调转枪头,瞄准已经结阵的战士。 沐世子面色苍白,见到枪火本能有股畏惧,这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底牌,万一……万一死侍突破不了枪火,他便一无所有了。 嘉敏县主紧张捏着帕子,下意识越过太后和皇上,她很想知道慕婳在做什么,是惊讶?还是担心?或是……嘉敏县主没想到慕婳平静的闭着眼睛,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太后看到皇上面色很差,总算可以压不孝子一头了,翘起嘴角慢悠悠的说道:“沐世子对哀家还是忠心的,皇帝没有想到他早早投靠哀家了吧。” 柳三郎暗道一声,难怪沐国公夫人对皇宫如此熟悉,敢在后宫陷害慕婳,她借着向太后投诚的机会,捞足了好处。 第三百一十六章 皇帝的报答 慕婳的伤口再一次被当众撕扯开,少将军前世精心培养的死侍即将倒在枪口之下,慕婳明白他们绝对不是枪火的对手! 人体血肉锻炼得再坚硬也始终无法对抗枪火。 这些人的出现,誓死护卫遵从沐世子的命令,再次明晃晃的证明前世的她到底有多愚蠢,当初她宁可带着他们一起战死,也好过死在毫无希望的枪火之下。 太后娘娘得意是因为她不知枪火的厉害,以为沐世子的麾下死侍能抵挡枪火。 慕婳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辜枉死? 毕竟他们都是她一点点训练出来的,完全听她的命令行事,想来沐世子在他们面前成功扮演了少将军,就算有人怀疑,沐世子也会拿出她的‘遗命’或是直接让怀疑的人消失。 这些人的脑袋除了杀戮听命外,很少琢磨别的,太单纯,也太听话了。 慕婳的手腕被柳三郎拽住,他向慕婳轻轻摇头。 她明白他的担心,亦明白默不做声是最好的,离奇的经历被人察觉,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世人对未知的事总是忌惮的。 万一木齐疑心,她又如何去解释? 木齐那般愧疚近乎赎罪一般疼爱着慕婳,一旦知晓自己的女儿已经灵魂归去,他会相信她是无辜的? 没准会把她当做是夺舍的恶灵! 他们都相信皇上能得到最终的胜利,凭着皇上的宠爱和木齐以后水涨船高的地位,慕婳只要安安静静的,京城的贵女便是以她为尊了。 “少将军,我等听你的命令。” 小五走了进来,直接以少将军称呼沐世子,“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正因为有他信任听从沐世子的命令,这些战士才不曾怀疑过少将军已经换人了。 慕婳另外一只手坚定的掰开柳三郎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指,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放开我!” 她的选择从来就没有变过,哪怕被人当做妖孽,只能东躲西藏,或是浪迹天涯,她也要把这些人从枪火下救下来。 柳三郎宁可被她掰断手指,也不主动松手,对她的选择没有任何的意外,这就是少将军!让人佩服又心疼的少将军。 慕云默默看着他们之间默契,以及只有他们明白的秘密,到底还是错过了吗?压抑许久因为一时分心而无法控制得低咳起来,慕婳看过去,轻声道:“二哥。” 慕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孱弱的慕云同样令慕婳心疼,不知自己这次站出后,还会不会再同慕云见面了,叮嘱道:“皇上给木指挥使找了个神医,等你得闲了,让神医帮你把把脉,仔细开个方子,你……别让慢慢不安心。” 慕云本能感到慕婳似交代遗言,“婳婳,二哥帮你。” “二哥,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慕婳洒脱笑着,一如她同他第一次见,她对他说,她不再是慢慢。 没有任何隐瞒,丝毫不在意他慕云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好处! 正常一点的女孩子不都是该尽力讨好他,佯装她就是慢慢,让他护着,宠着,疼惜着,享受着荣华富贵。 没有一个会像她一样! 慕云闲暇时候也推测她到底是谁,怎样的经历才养出她来。 她是真心想为慢慢做什么,为慢慢报仇,她做得比他想得更好,让慕婳之名再也不是卑劣的逆女,如今谁提起慕婳,不都是赞誉有加,竖起大拇指的。 在方才寿宴上,慕婳的表现更是令男人都汗颜。 曾让慢慢痛苦的三小姐成了落毛的凤凰,声名狼藉,竟然许给一个那么个好色的男人。 永安侯夫人如今只能病怏怏躺在床上,听说不养个一年半载,她起不来身。 慢慢想要的,她都做到了,慢慢不敢想的,她也做到了。 而且慕云清楚知道她融合了慢慢的记忆,同慢慢分享一切的痛苦,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 带着不甘心离世的慢慢此时心愿已了,可以毫无遗憾的转世,早早享受新生。 慕云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慢慢,她曾经为慢慢念得往生咒是有用的。 “记得要看大夫,还有三小姐……她对你没安好心,你自己多当心,早早娶个能干的夫人,让她帮你同永安侯夫人较劲,你一个男孩子,心思还是放在朝政上好。” 慕婳笑容期许,对慕云祝福道:“我在宅邸里给你留了不少的物什,算是我送给未来二嫂的礼物了,还有夏家的干股,就留给二哥,分出三分之一送给陈四郎,我资助他科举。” 以后陈四郎功成名就,有人提起他,就会想到慕婳,这也是刷声望的好机会,慢慢也会开心吧。 慕云心若针扎一般难受,却无力阻止慕婳。 慕婳握紧手中的宝剑,对冷峻的柳三郎说道:“别那么悲观,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好不容易得到重生的机会,她比谁都惜命。 柳三郎心有灵犀的说道:“我就没看出你珍惜过这条命!”声音很轻,满是无奈。 慕婳被鲠住了,竟是无言以对。 果然,每次面对柳三郎,总感到有点不顺手。 慕婳缓缓抽出宝剑,一直沉默盯着沐世子和他身边的死侍的皇帝撇过来一眼,慕婳身体似被这一眼定住了,抽剑的手停下来。 “他们就是少将军培养出的死侍,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朕……”皇帝停顿片刻,“朕着实不愿意这等帝国英雄死在朕的枪火之下,将来他们也许会死,但绝不是死在慈宁宫。” 皇帝果决的命令:“木齐,撤下枪火。” “……皇上。”木齐对少将军的佩服不足以让皇上陷入困境,还想再劝说,太后娘娘发出得意的笑声,那笑声刺耳且响亮,“皇上撤下枪火,哀家本该退让一步,可是沐世子他们对皇上颇为不满,你为了个女孩子无视沐世子,她是有点本事,不过身为帝王,最不该就是偏听偏信,爱屋及乌。” 皇上用合在一起的扇子轻轻敲了敲手心,“朕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想护住宠爱两个得朕心意的后辈,你们谁敢有意见?” “你吗?沐世子?!”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你不是少将军 被皇上点名的沐世子面若白纸,孱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内心饱受煎熬,不知该如何回应皇上。 自从回京后,皇上对他很是重视信任,倘若没有太后娘娘借嘉敏县主拉拢他,他此时应该站在皇上这边,他今日出现在慈宁宫同皇上作对,已经能感到朝臣们看他的目光充满鄙夷了。 毕竟他等同于抛下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帝。 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领着属下闯进慈宁宫的举措当做是不满皇上宠爱两个后辈,只要他低头请罪,让死侍退下去,他还是沐世子,皇上不会把他当做叛臣。 沐世子犹豫迟疑,左思右想,挣扎着拿不定主意。 柳三郎嘲讽般勾起嘴角,纵然沐世子有些才干,也终将倒在犹豫摇摆上头,无论是疆场上,还是仕途,敌人和政敌不会给他犹豫深思的机会。 “哥哥,咱们不能退后。” 嘉敏县主上前压低声音,嘴唇一张一合,“我好不容易让母亲昏睡过去,这才拿到调集死侍的令牌,辅佐太后娘娘成功了,母亲清醒后即便埋怨咱们自作主张,也不会太责怪我们,我去祠堂跪上几日,母亲许是就会原谅我们了。万一皇上赢了,陛下对生母太后娘娘不会如何,但绝饶不过咱们。” “哥哥,我做着些都是为了你啊,皇上宠爱的柳三郎怨恨哥哥,一旦被他得了势,朝廷上哪还有您的立足之地?况且还有慕婳,方才她说得那些话有多难听?是她设计了母亲,让母亲被一群品级不高的长舌妇嘲笑。” “母亲都被她们气得吐血了,慕婳依然得意的话,外面的流言蜚语足以杀死母亲,让母亲再没脸面见人,您得替母亲想一想。” “只有太后娘娘掌权,继续辅政,母亲才有活路,继续做风光无限的沐国公夫人。” 沐世子眸子坚定了几分,拱手道:“臣不敢对陛下恩宠于谁有任何意见,奉太后娘娘命令,臣率众来慈宁宫救驾,臣希望您多听听太后娘娘的意见,别让一些小人坏了帝国根基。陛下的儿女都是人中龙凤,您何苦去疼爱宠溺旁人的儿女?臣替皇子和公主委屈,他们才是您的亲生骨血。” 皇帝笑容明媚温柔,却是让人感到阵阵的发寒,“是啊,朕何苦亲生骨血不疼,去疼外人呢。” “这句话是朕见过沐世子后,听你说过最为顺耳的一句话了。” 柳三郎低声同慕婳嘀咕,“好似沐国公夫人被他们给弄晕了过去,这对兄妹够心狠,对亲生母亲都下得去手。” “沐国公夫人清醒后的表情,我还真想见一见呢。” 慕婳显然感兴趣的地方同别人不一样,“以她的心思总不会孤注一掷,也只有想做太子妃的嘉敏县主才会相信太后娘娘的戏言,有时她涉及自己的利益会很聪明,懂得保护自己的利益。” 这一点嘉敏县主比少将军聪明得多,她也是服气的。 柳三郎正想在继续分慕婳的心思,突然感到半身僵硬,暗道一声,坏了!慕婳悄悄收回点在他穴道上的手指,轻若羽毛的笑声拂过耳畔,“拙谨,你还嫩了点。” 她何尝不是在分散他的注意? 看沐国公夫人的笑话,她是愿意的,但是她不会改变心意的。 皇上眸子深谙,抢在慕婳开口前,“山海关总兵杨耀快到了,他是你的结义兄弟,又受了重伤,你亲自去接他,送他去找神医。” “……臣要保护陛下。” “快去快回,安排好杨耀后,你尽快赶回来。” 皇帝把玩着扇子,“朕不信没有你保护在,朕在慈宁宫中还能受什么委屈,你信不过朕的臣子?” 私下里木齐怕是就直接违抗命令了,但是在朝臣面前,他总不能不听皇上的调遣,挑衅皇上的尊严,寻思来回不过小半个时辰,许是还能快一点,这样三弟他能照顾到,也能保护皇上。 就算他这位神机营的指挥使不在,神机营也是听皇上命令的。 木齐领命快步出了慈宁宫。 皇上身体向后靠了靠,睨向慕婳,有期许,有鼓励,亦有几分说不清道明的情愫心疼,“沐世子既然不要朕给你最后的机会,朕也不会再手下留情。” “慕云!” “臣在。” “朕命你明日去一趟西北,彻查沐国公府邸上下在西北的情报。朕要知道昔日的少将军怎么会变成沐世子的。” 慕云怔了片刻,只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婳婳,“臣领旨。”锦衣卫本就擅长打听情报消息,最近一段日子慕云对西北扩张尤其顺利,其中有慕婳的建议和指点,若不是在西北生活多年,她哪会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顺畅的商路? 更让慕云佩服得是,慕婳对西域番邦如数家珍,哪怕一个小小的部落,她都知道谁是头领,有多少的男丁。 她会是……会同沐国公有关? 那此时沐世子摆出的死侍,她岂不是心头在泣血? 该死,沐世子该死。 慕婳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出,单膝跪下,“陛下对我的疼惜,我无以为报,今日就让我为陛下破诛杀死阵,为木指挥使护卫陛下。” 死侍是她训练的,他们配合的诛杀阵是她研究总结出来的,在旁人眼中没有破绽的死侍,她未必就对付不了。 既然无法看他们死在枪火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破阵了。 她昔日把死侍交给沐世子,今日就算浑身浴血,麻烦不断,也得把局面利索。 慕婳默默想着,老天爷让她重生也是带着满满的恶意,若真是厚爱她,怎么就不让她重生在自己身上? 哪怕让她重生在战死时,无法逆转万箭穿心的死局也好过面对眼前的一切。 太后嗤笑出声,“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慕婳你以为破了京城书院的藤兵就能抗衡死侍?书院那些人不过是陛下模仿沐家战阵,算不得真正的杀阵,在真正的死侍面前,你个女孩子只怕会被他们砍得尸骨无存。” “我愿意一试。” 慕婳看都没看太后一眼,向皇上恭敬磕头后,站起身走出大殿。 ps今日三更,照例求月票。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重伤 慕婳后背对着众人,面向站在外面的死侍,缓缓抽出青剑,剑尖向下,剑身在夕阳映衬下,点点青光异常妖异。 “沐世子,不同你的部属站在一起?” 冷漠的声音似有无尽的嘲讽和鄙夷,亦有邀战之意。 坐在龙椅上儒雅的皇上将手缩回龙袍中,太后敛去得意和对慕婳的轻视,坐在她身边的皇帝周身的阴霾冰冷,便是在太后最是权盛时,皇上都没有似眼下这般恨着……毁天灭地般恨着沐世子,或是恨着太后自己! 慕婳到底有何魅力? 太后娘娘按下心头的疑虑,以后看来她得再仔细查一查慕婳了。 小五朗声道:“有我就够了,用不上少将军出手?!” “是吗?”慕婳依旧冷漠,眉头蹙着肃杀气息,依照仙人指路,直奔小五,她知晓小五的一切习惯。 小五曾是他们护着长大的弟弟,她告诉他多少次,不可轻敌,小五就是爱耍帅让敌人先攻。 以前小五总能扭转劣势后发制人,凭他的身手从未失败过。 然后这一次……只是一个照面他就败了,身体被慕婳抢攻的拳头砸重,小五身体后飞出去,倒退两步,噗得吐出一口血,“你……怎么会知道……” 他没有失败的痛苦沮丧,“怎么会知晓我的招式?我从来没有使过的,除了……” 慕婳轻轻挥了挥宝剑,小五双眼一翻,话没说完昏厥过去,在外人看来,好似是被慕婳凌空弄晕的。 唯有真正懂得的武将高手才明白方才慕婳抢攻时,拳头砸重了他的穴位,吐出一口血反而是慕婳手下留情,练武之人最怕就是不吐血的暗伤,吐出血便是明伤,将养几日还是一条好汉。 “沐世子,该你了。” 慕婳抿了一下发鬓,慵懒随意的说道:“你还想躲在里面多久?死侍之所以名震天下,他们在少将军麾下才是无敌的。” 背对着沐世子,慕婳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你还想用伤势做借口?” 已经把手按在肩膀伤口的沐世子神色尴尬极了,他伤口被重新仔细处理过,相比较慕婳染血的衣裙,他更像是没有受过伤一般。 沐世子脸庞苍白了一点,不过被慕婳嘲讽,是谁都抹不开脸。 已经没有人再为他遮风挡雨了,没有人会再怜惜他病弱的身体,他继承了一切荣耀,却也要承担一切的责任。 沐世子突然感到慕婳的背影有点眼熟,隐隐有种自己绝对不是慕婳的对手。 怎么可能? 她那般出色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又怎会几次三番败给一个关外长大的小丫头? 以前几次失败是他太过轻敌了。 “哥哥……”嘉敏县主咬着樱唇,低声道:“有死侍护着您,总不会再让慕婳得逞。” 沐世子微微颔首,向太后娘娘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休要张狂,本世子亲自教训你,这一次……本世子不会再退让,亦不会再怜惜你是女孩子而手下留情。” “你娘就教你颠倒是非黑白吗?你这些话不觉得亏心?” 慕婳罕见没有直接动手,清澈的眸子倒映出沐世子的色厉内荏和卑微无耻,一手放在后背,轻蔑般笑道:“看看你用尽全力能在我手中走上几招。” 她竟然要让他一只手? 太张狂了,也太不给沐世子面子,沐世子咬牙道:“输了可别怪本世子不知怜香惜玉……” 话没说完,沐世子直接抢攻而上,因为没有把握,他需要占据主动,至于获胜后有人说他胜之不武,他完全可以解释自己是被激怒了。 只要他能赢,太后娘娘就能稳压皇帝,谁又能指摘辅佐太后娘娘的功臣? 慕婳让了一只手并不是轻敌或是还对沐世子残存什么兄妹之情,就是不让她受伤的手臂也用不上,不如大方敞亮一点,逼沐世子恼怒,如此她才有可能速战速决。 同沐世子纠缠太久,于她以后制服死侍不利。 沐世子还是有点脑子的,面上愤怒冲动,一招一式很沉稳,因为把慕婳对手,打斗起来,他尽了全力,稳扎稳打,暗示死侍布阵。 然而小五昏迷,死侍对沐世子一些的命令领会不到位,方才慕婳就说过,真正统领死侍的队长都随少将军战死了。 其实他们现在配合起来远不如以前熟练。 慕婳躲过沐世子的拳头,出乎意外之外上前,凑到沐世子耳边,“你毁我心血,我让你心头流血,看一看你心上的血是不是黑的……” 沐世子脑子似被雷电劈过,心血?死侍就是她心血! 他哪怕很快平稳心思,手上的动作慢了几分,慕婳直接把青剑扔出去,沐世子连忙躲闪,没想到慕婳竟然用出了这一招,没了宝剑,她还想赢他么? 沐世子找到获胜,一雪前耻的机会。 皇上握紧了拳头,太后娘娘一直悄悄打量他,对沐世子获胜并不意外,慕婳再强还能在身手上强过沐世子? 慕云肩头被人按住,柳三郎清越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相信她,她不会输!” 就算她输了,他也会让她得偿所愿。 沐世子的剑直冲慕婳,慕婳硬是挨了一剑,宝剑刺入她的胳膊,沐世子脸上的得意还没完全绽开,感到双腿被捆住了,活动极是不便,慕婳向后跳去,宝剑从伤口抽出,等同于受伤两次,慕婳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挥动一条长长带子,赶在死侍上前,只是带子上下翻飞,把沐世子捆成粽子。 慕婳快步如飞,直接冲到慈宁宫大殿台阶上,沐世子手中宝剑早已脱落,又争脱不开带子,狼狈似死猪一般被在地上拖拽。 “你们认知的少将军是他吗?” “带领你们奋勇杀敌的人是他吗?” “把尊严荣耀看做比性命还宝贵的少将军……会被敌人如此对待?” 本想救援沐世子的死侍愣住了,慕婳等得就是此时,“柳三郎。” 不待她说完,一把紫宝从大殿中飞出,慕婳心领神会接下宝剑,利落的回身刺向挣扎的沐世子,噗嗤,慕婳如同她方才所言,宝剑刺向沐世子的心头。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衣 谁都没有想过慕婳会这般决绝残暴。 当众诛杀沐世子?! 包括太后在内所有的臣子都是一脸震惊之色,沐世子身上有正一品的世子衔,又是朝廷二品的武将高官,是五军都督之一,就这么被一个还没及笄的女孩子杀了? 慕婳回身刺向沐世子这一剑比她反败为胜,击败沐世子还要令人震惊。 剑尖扫过沐世子胸口,沐世子想躲已是不能,只能躺在地上仰望着明艳的慕婳,她的眸子一派冰冷,绝不是第一次杀人! 他就要死了吗? 早知今日,他应该让她……让她活着的,她说过会把一切功劳身份还给他,她只想做个温柔贤淑的女孩子。 可是母亲也说过若是她不死,她会甘心退居幕后? 设身处地想一想,他若是孪生妹妹的话也不会甘心,何况她主动寻死,他们只不过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已。 他永远理解不了她明知是死,还要迎战的决心。 慕婳虽然胳膊再次重伤,但拿剑的手很稳,完全不受手臂伤口流血的影响,伤口的疼痛赶不上她心疼。 今日同沐世子对战,慕婳明白了一点,她不是没有怨恨的。 “婳……婳婳。” 慕婳手臂一顿,沐国公跌跌撞撞,连贯带爬滚进慈宁宫,“不值得,不值得啊。” 沐国公身体虚弱,面色青紫,唇瓣更似涂了一层厚厚的紫色,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中毒了。 他摔倒后,再爬不起来,许是发觉滚着比走路更快,身体略显富态的沐国公似球体一般滚到了慕婳面前,抓住慕婳的裙摆,有气无力的说道:“婳婳,不值得,他不值得你搭上一切。” “我不是为了他求情,而是不想见你……见你被这人害了。” 他们母子已经毁了少将军的前世,他的女儿好不容易重生了,有了一段新的人生,该是享受荣华富贵,不该被这对龌龊的母子脏了她的手。 “我……我会给少将军一个交代,婳婳,我不能眼看着你再陷入绝境。” 慕婳感到握不住紫剑了,不在意沐世子,她在意沐国公,前世被她忽略敌视的父亲。 “婳婳,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再去烦你,我……我只盼着你好好的,永远好好的,有人疼,有人喜欢,有女孩子所有的享受,哪怕你对月落泪,悲伤秋月,我也是喜欢的。” 沐国公借着拉住慕婳裙摆的劲儿,缓缓起身,大殿里的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隐隐约约觉得沐国公在给儿子求情。 慕婳的身体挡住沐国公,旁人自然看不到他哀婉的慈父模样。 不过众人这会儿才发现慕婳捆绑沐世子的带子是打拿来的,慕婳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真是……厉害啊,慕小姐! 不得不说声佩服! 一般女孩子绝对做不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我说过他毁了我的心血,我要让他……”慕婳轻轻一推,沐国公再一次坐在地上,绝望闭上了眼睛,好似不忍见他们兄妹相残,虽然她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然而在感情上,他们就是兄妹啊。 早知有这一天,还不如他动手杀了儿子。 沐国公世子大叫一声,胸口晕染开鲜血,他呼吸虽是困难,但上下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慕婳直接把沐世子倒吊起来,心头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沐世子眸子浑浊迷茫,“你还活着?” 堂堂沐世子被人如此对待,以后在朝廷上,谁还瞧得起他? 皇上抚掌大笑,“做得好,做得大好。” 太后眉头皱成疙瘩,上下打量慕婳,“这丫头好歹毒的心肠,杀人不过头点地,她折辱朝廷命官,一品世子,皇上还夸她?” “您做过得事,还用朕一件一件说出来?您对付后宫同您争宠的妃嫔时,可没想起这句话来。” “……” 太后抿了抿嘴角,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还要做什么?”沐国公只求沐世子能活着,婳婳不要被人当做妖孽,见慕婳再次握紧宝剑,连忙道:“你身上还有伤,别再动了。” 以前少将军从来不会以小伤换得胜利,总能很干脆的赢下来。 莫非换了身体,她的功夫退步了? 不是听说她力气极大吗? 横竖沐国公是看不出慕婳的深浅,他就没长这根筋儿。 “我让他命令死侍……” “不,不解决了他们,他们逼宫的罪名足以让他们无法再在帝国立足。”慕婳眸子深邃,轻声说道:“总要给皇上一个交代,况且我拿着真金白银培养出的战士是让他们守护疆土。少将军不是培养死士谋反,他们以为国征战为荣耀。” 她可不能指望皇上因为莫名看重自己就网开一面,死侍方才以沐世子的命令为遵,目中无皇上,不让他们……展现一些东西,皇上心里能好过?还能重用他们吗? 慕婳紧了紧握剑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已经躁动打算冲过来解救沐世子的的战士。 他们此时眼里全是战意和疯狂。 慕婳直接挥剑冲了过去,身体完全陷入死侍的包围,刀光剑影,慕婳闪转腾挪,躲避攻击,然而她再是小心,再知道这个阵法的弱点,依然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伤。 死侍之名,又岂是浪得虚名? 慕婳险象环生,危在旦夕。 皇上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柳三郎捡起方才被慕婳扔出来的青剑,眸光深沉,突然低沉的吟诵,“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于子同泽……” 皇上身躯挺拔,毫无病弱之态,声音低醇肃穆,“王于兴师,修我矛戟,鱼子偕作。” 随之还在慈宁宫的侍卫好似被皇上和柳三郎感染一般,共同吟唱:“岂曰无衣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于子偕行。”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秦风无衣直冲云霄。 天边的晚霞张亚无爪好似不甘心就此褪去,绚烂彰显最后的余晖。 死侍因为秦风无衣而动容,记起他们的使命,记得少将军的吩咐,以荣耀为命,以忠诚为品。 他们再做什么? 谋逆冒犯帝王?! 这是少将军绝对不会做的。 ps三更完毕,照例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章 赏赐 突入阵中的女孩子勇猛得超出想象,她又是那般的熟悉阵法,给他们一种正在同少将军对战的错觉。 他们虽然是一根筋,到底是思考的人,不提荣耀什么的,继续打下去,他们许是会被慕婳彻底击败。 晚霞再不甘心亦被黑暗所吞噬,清冷的明月缓缓升到半空,洒落一地如霜如雪的白。 不到最后,慕婳绝不停手,她浑身染血,这一次不是沾得别人的血,伤口处渗出鲜血,衣裙满是血污,精致的五官亦是沾着干涸的血迹,显得狼狈而强悍。 她一双眸子倒映着天上的星子,是那么璀璨明亮,眸光执着坚毅,不曾有过任何退缩之意。 单看倒在地上的死侍,每个人包括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眼里都浮现震撼! 而那些听着祖父辈们吹嘘的战功长大的少年们,一个个眸子发亮,慕婳化身故事中的战将,无人再把她当做女孩子看。 在侧殿的命妇和小姐们多是撇下皇后,一个个趴在门口,翘起脚尖向外张望,她们亦被奋战的慕婳吸引住全部心神。 有命妇小声嘀咕,这样的女儿还被嫌弃? 永安侯夫人和田氏绝对是没长脑子。 慕婳明显是可以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女孩子,便不是自己亲生骨肉,为荣华着想也要把她当做亲生的。 慕婳扫出一条通路,宝剑指着还站在当场的死侍,高声道:“跪下,统统跪下。”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绝对说不成好听,然而却仿佛惊雷敲打在每一个人胸口。 方才已经有所怀疑的战士看了看慕婳,当啷,其中一人扔掉手中的武器,缓缓跪了下去,一如他们曾经拜过的少将军,有一个人下跪,自然带动更多人跪下。 慕婳长出一口气,这是除了战死那一次,她打得最没有把握的一仗,几次差一点就……不过结果却是好的,她保下了这些人,他们不会再被沐世子利用了。 这支精锐交到陛下手上,她不会再遗憾后悔,皇上也不会辜负他们的悍勇和忠诚。 她方才狠狠折辱了沐世子,现在沐世子还被倒掉在慈宁宫,心高气傲的死侍绝对再看不上沐世子了,他们身上的沐家烙印会渐渐淡去,仔细甄别后,皇上使用他们会更加放心。 慕婳扭转身体,方才拼杀时感觉不到疼,此时猛然停下来,她浑身疼痛,几乎迈不出一步。 她向皇上歉意一笑,却发觉皇上早已经远离龙椅,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神色专注看着她。 “皇上,请您宽恕他们。” 慕婳是想着跪下的,然而身体僵硬,很难跪下去,暗暗咬牙,慕婳抛开伤口更重的念头,打算跪下去…… 她的胳膊被皇上握住,“不要跪下,以后……以后凡是有功之臣,身上带伤的将军,见朕不跪,行军礼即可!” 皇上似捧着易碎的珠宝般小心翼翼,声音低沉而哽咽,“朕不会怪他们,他们以后会是朕的王牌。” 慕婳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声困难,面对皇上突如其来的关心疼惜,她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她从未经历过这个。 前世她和生父沐国公误会重重,她看不起纨绔风流的父亲,沐国公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关心,每次她出征回来也不会去同父亲见面,而沐国公夫人只会说一些琐事,关心是否受伤的话语也只带出一两句。 兄长身体不好,受不得一喜一怒的刺激,她都是收拾干净了再去看兄长,在他们眼里,她是不会受伤的铁金刚,要不就是征战很容易,敌人属于一击既溃,望风而逃的庸才。 “你不用再说话,朕会给他们配枪火,有了枪火,他们才是真正的死侍。” 皇上郑重的保证,慕婳眸子一亮,竟然同皇上心意相通了? 有了枪火的他们,不就是记忆中的特战战士吗? 慕婳低声道:“谢主隆恩,他们不会辜负您的……我知道,他们是最好的,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会用战功洗刷今日的耻辱……” 声音越来越低,慕婳再无需任何担心的事了,合眼之前,越过皇上向慕云露出一抹笑容,二哥,我没事呢。 她身体软了下去,皇上下意识推开身边的柳三郎,隔开沐国公,一把揽住慕婳,将她打横抱起来。 皇上身体瘦削,却可以完全揽住慕婳。 他望着昏睡的女孩子,谁能想到方才悍勇的女孩子重量却是很轻的。 “婳婳。” 木齐飞也似的跑过来,不顾君臣之别,一把将女儿从皇上怀里抱过来,着急的喊道:“大夫,大夫呢。” 皇上缓缓放下手臂,低垂下眼睑,时暗时明的月色令他的脸庞晦暗难明。 “皇上,臣为慕小姐请功。” 方才被皇上推开,柳三郎按下惊讶疑惑,直挺挺跪下来,字正腔圆说道:“慕小姐杀伐果敢,当为我辈楷模,令我等拜服。恳请陛下嘉奖重赏慕小姐,以证皇上爱才之心,不拘一格,唯才是举。” “臣附议。” 几乎所有的勋贵武将齐齐跪下,对慕婳的敬佩是实打实的,不是因为慕婳是木齐的女儿。 即便是迂腐坚持女子是男子附庸的文官此时都只是干动嘴唇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们熟读圣贤书,张口就是圣人的名言,有许多圣言证明女子不如男人,可是亲眼见到慕婳方才的英姿,他们总不能违心的说,慕婳不行。 她不行的话,他们岂不是弱鸡草包? 他们都是能言善辩之辈,此时反对重赏慕婳,皇上,不,柳三郎只要轻飘飘来一句,你们可以同死侍交手,试一试慕婳该不该重赏。 慕婳方才能赢下来是有侥幸的,不是柳三郎念诵秦风无衣,怕是慕婳受伤会更重。 可就是有侥幸,慕婳拿命拼过一场,他们自愧不如。 “朕决定在京城,江南南京设立女学,所有入仕的官员和富商的千金都要考女学,每次招考,朕会亲自出题,而且每年都会给寒门二十个名额。” 皇上以不容反驳的口吻,“慕婳证明女孩子亦可不弱男儿,往后朕充实后宫,皇子娶妃,必须是女学的学生。” ps照常三更,照常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遗诏 在所有皇上一力主张的新政中,推行女学是最为艰难的,不少支持皇上新政的人都或多或少反对开设女学。 谁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在此时直接下旨开设女学。 还言明以后皇子宗室娶妻都是女学的学生,强行命令官员支持女儿考女学,有皇上亲自出题考试,意味着并非所有千金都能进入女学,总有落榜的女孩子。 官员为面上有光,在家里会加大对女儿的培养和重视,不管她们对女学有怎样的看法,都得支持女儿考取女学。 正所谓上行下效,皇子妃出自女学的话,勋贵重臣为儿子娶妻也会选择出自女学的女孩子,毕竟官场需要命妇交际,有些不方便说得话,是需要女人出面的,巴结上峰不容易,完全可以从上峰的夫人入手。 倘若她们在女学时就是好友,岂不是会方便许多? 朝臣都在思量此举的得失,太后娘娘心思却放在了旁处,这一次摊牌,她怕是要输给皇上了! 当然太后还有几张底牌,然而她此时没有信心这些底牌亮出来能镇压下皇帝。 本是寄托厚望的沐世子不堪一击,而死侍却被慕婳给破了,有震动人心的慕婳在前,她再用出一些手段,也不会得到朝臣的认可。 何况万一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儿子手底下再冒出个能人,她又如何应付? “陛下,臣反对兴建女学。” 御史于大人站出来,他是最最正统的读书人,从来都秉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也是皇上的铁杆,几次为皇上顶撞太后娘娘。 他行事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在御史中是最有威望的一人。 亦被皇上所信任看重,被称为清廉的楷模。 皇上看了于大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反对的话,于大人就辞官吧,见到慕婳后,朕认为不需要再同你解释什么。” “无庸收了他的官印,官袍,送他返乡。” “遵旨。” 无庸公公领着小太监上前,直接摘了于御史的官帽,于御史没有想到会遭遇这样的待遇,“皇上,您这么做是要堵塞言路吗?臣说得句句都是忠诚之言,秉承圣人教训,皇上切不可倒行逆施,乱了阴阳纲常,助长女子的威风。” “真正有自信的男子只会嫌弃身边的女人不够出色,压制女子才干,让她们变得愚蠢从而衬托自己的男人,朕不敢用,自身再有才学也不敢用。” 皇上展现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哪怕他昨日才说过于御史是个好官。 儒雅的皇上令人亲近,但冷漠的皇帝令人畏惧。 倘若皇上一早这般行事,太后娘娘早就消停了,不过柳三郎亦明白若是皇上冷漠无情,也不会有这么多真心追随他的人。 “儿女生下来后,第一个见到得就是母亲,优秀的母亲言传身教,自然儿女会懂事知礼,以后进学后也不至于瞧不起自己的母亲。没有人能代替母亲对女儿的影响,虽然今日太后娘娘同朕意见不合,但朕从不后悔让太后辅政十余年。” 皇帝转过身,面向太后,文质彬彬的躬身行礼:“朕感激母后对帝国,对儿子的付出。”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又有被内侍拽走的于御史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朝臣们纵然反对也不敢出声了。 皇上正在兴头上,此时不赞同皇上,没准会被皇上记恨,被当做太后娘娘的党羽。 皇后娘娘领着众妃,以及三位皇子和几位公主闯进慈宁宫,后妃跪了一地,也不说话,只是恳求般看着皇上。 而三个由太后娘娘抚养长大的皇子泪眼朦胧,“求父皇不要再同皇祖母争执了,皇祖母这些年不容易,对父皇尽心尽力,皇祖母……她只是怕父皇行差踏错,并非父皇所想争权夺利。” 太后娘娘扯了扯嘴角,皇上只有三个儿子,如今都被她死死攥在手上,她白养了个儿子,却养出三个听话的孙子。 皇上身体羸弱,便是纳进宫的女人再多,怕是也没有皇子降生了。 他只能在三个皇子中选择继承人。 太后略有遗憾看了一眼站在柳三郎身边的魏王,可惜啊,魏王怎么就被皇上笼络了过去? 她悄悄握紧凤袍内的先帝遗照,魏王若是为了儿子投靠皇上,他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魏王的儿子可不只有柳三郎一人,皇位却只有一个。 “好孙子,祖母没白疼你们。”太后娘娘起身,走到皇子们跟前,抱抱这个,摸摸那个皇子的脸庞,热泪盈眶,“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祖母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不会同你们父皇过多计较。” 太后娘娘站直身体,冷静的说道:“皇上同哀家到内殿一叙,如何?哀家给皇上说个事,亦要给皇上看一份先帝留下的遗诏。” 果然,太后娘娘手中有遗诏?! 不是传言,是确有此事! 本被木齐抱着的慕婳不安动了动眉头。 “婳婳,爹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木齐此时已经顾不上皇上了,他被浑身是血的女儿吓得六神无主,万一婳婳有个好歹,他可怎么办? 沐国公哭唧唧跟着木齐,因为中毒他脚下无力,只能扒在木齐的衣服,“她没事,没事的。” 不亲耳听到她平安无事,沐国公也不会安心。 谁也没顾上被倒掉着沐世子。 “遗诏吗?魏王……魏王是不是在皇上跟前?”慕婳感到眼睑很重,根本真不开眼,她方才是晕过去了,除了累之外,还有一点不可告人的情绪——不知该怎么面对皇上。 所以她放任疲倦涌上,自己陷入黑暗,可是听到皇上因她兴办女学的旨意,她又清醒了,比她自己得到封赏还要高兴。 开设女学未必就能男女平等,女学却是可以提升女子的地位,这是进步。 慕婳从不想过自己一枝独秀,她代表不了所有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整体实力增强,地位才能提高。 “魏王在,在皇上身边。” 木齐哽咽道:“皇上会记得的,记得你同魏王那番话。” 慕婳嘴角浅浅勾起弧度,“不需要,只要皇上坚持下去,我就很高兴了。” 改变一个时代的认知,太难,她没有皇上的魄力和勇气,只能助皇上走得这革新之路顺畅一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太后要什么 有慕婳暗暗被自己感动哭了,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高大上了,当机会降临时候,她总会义无反顾的做一些事,做了许多出尽风头的事……在遥远的记忆中该说是大女主,超级玛丽苏,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了后世人眼中的玛丽苏光环,她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汗水,多少次危在旦夕,多少次日夜不停的锻炼,又有多少次她衡量得失,为胜利葬送一些泯灭良知。 总算卸掉了少将军一切责任和重任,可是重生后,她怎么又让自己涉及朝政如此之深? 莫非她不能过平淡悠闲的日子?!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慕婳在心里对自己保证。 “皇上只是前进一小步,却是时代的一大步。” 慕婳感觉自己可以放心的昏过去了,皇上大局已定。 就算太后娘娘有先帝遗诏,魏王自己都站在皇上这边,那份遗诏的杀伤力会减弱许多,顶天能让太后娘娘保持最后的体面……若是太后娘娘除了遗诏外再没有牵制皇上的底牌,皇上真有可能直接把太后送去风景好,风水好的景山。 最后看了一眼沐国公,慕婳向抱着自己的木齐怀里靠过去,轻轻还了一声:“父亲。” 木齐差一点把女儿扔到地上去,眼见到沐国公脸上的羡慕嫉妒,他没有听错,女儿叫得是他。 “我……我……要去找大夫。” 木齐紧了紧手臂,女儿的脸色太苍白了,再耽搁下去怕是流血更多,进而影响女儿的寿元。 他抱着慕婳跑出慈宁宫,完全忘记执意同他一起来看侄女的杨总兵的存在。 杨耀是个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被儿子支撑着,眼见跑出去的二哥,摸着下颚根根宛若短针的胡子,骂了一声:“二哥的女儿他奶奶的厉害啊,被我家小子强多了。” 说得他儿子抬不起头来,可他又不能否认父亲的话,毕竟他的确不如慕婳多了,有这么个妹妹,做哥哥得压力很大啊。 ****** 侧殿之内,皇上慵懒坐在罗汉床上,不紧不慢把玩扇子,文雅矜持,一如他多年给太后娘娘的记忆。 倘若不是方才发生的一切,太后还会以为自己的儿子是个无害文弱,且听话的人。 太后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在以为自己病重将死时把玉玺交给皇帝,自从掌握玉玺之后,皇上便掌握了主动,逼得她在朝中步步后退。 她该学一学前朝的刘太后,直到故去才交还玉玺,不该一时心软,放纵皇上时常出宫。 以前她盼着皇上出宫涨一些见识,知道百姓疾苦,可她没想过皇上利用出宫的机会培养笼络许多的人才! 是她给了皇上同自己抗衡的资本。 “你就不想拿回遗诏?”太后远不如儿子能沉住气,也是,皇上在她手下可是忍了十多年,早就练出来了,如今大势在握,皇上比她从容得多。 皇上用扇子点点额头,笑容温柔,“先帝的遗诏?谁能证明遗诏是先帝所写?朕连祖宗立下的规矩说改就改了,就算百官都说遗诏是真的,朕就是不听,不遵遗诏,又能如何?” “百官会把朕从龙椅上赶下去吗?” “还是慈宁宫外忠诚于朕的天子亲卫会会帮着您谋逆?” 皇上笑容越发明媚温雅,“对了,不是娘娘您,朕也得不到沐少将军训练的死侍,有这支精锐在侧,天下,朕皆可去得。” 太后面色一白,坐在了一旁,有几分遗憾亦有几许的挫败,脸上的皱纹深了不少,整个人一下子似老了几岁,“哀家小看了慕婳,真该多听听红莲的话,不当轻视慕婳。” 倘若她能把慕婳笼络过来……都是嘉敏那丫头在她耳边的嘀咕慕婳华而不实,徒有虚表,这才让她错过笼络慕婳的机会! 真正徒有虚表的人是沐世子!? 连太后都不相信沐世子就是昔日名震天下的沐少将军了,不是沐世子背后有高人指点,就是西北那边的战事多是夸大其词,他们合伙骗上折子骗了皇上,把小功说成大功劳,再一个原因沐世子……是冒名顶替,窃居旁人战功的无耻之徒。 看死侍的战斗力,太后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一点。 太后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嘉敏县主和沐世子身上,不是他们误导,她未必会败给皇上,以她在女子中威望,慕婳那样的女孩子该是推崇她的。 只要她对慕婳示好,不愁慕婳不站在她这边,没准还能凭着看重慕婳把爱女如命的木齐拉拢过来。 她看准了很多人,最重要的时候竟然看错了嘉敏县主,听信沐国公夫人的暗示认为嘉敏县主就是帮助沐世子的能人。 嘉敏是比寻常女孩子聪明,但在绝对实力面前,她连给慕婳提鞋都不配! 不过是女孩子的小聪明罢了。 “哀家输得不冤枉。”太后娘娘平静下来后,恢复了几分摄政时的风采。 承宠先帝时,她亦是小心翼翼,不敢轻视任何人,在后宫倾轧中护住一双儿女,杀出一条血路。初摄朝政时,她仔细谨慎,每一个决定都要推演个几遍才宣读而出。 何时她把谨慎丢了? 太后眸光深邃,“哀家许是真得老了。” 虚弱的话锋一转,太后轻声说道:“你不在意遗诏,哀家底牌尽出的话,就算无法反败为胜,也能让皇上不好过,江山破碎,内外交困,皇上怕是不愿意看到吧,分封到各地的王爷可不见得都老老实实的,他们虽然没有兵权,但还有一些护卫,也有人养了一些死士。” 皇上慢条斯理抬眼,同太后对视片刻,“朕一直想知道,您当日是如何狠得下那份心?这些年您礼佛可让您心情平静?” “没有哀家当日狠心,就没有你的太子之位!” 太后嘴角抽动两下,挺直腰杆,错愕道:“你是从何处得知那个秘密?皇上,是谁告诉你的?” 莫名的太后面色紧张迫切想要问出答案。 皇上避重就轻,答非所问,“你要什么?” ps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三章 谈判结束 太后娘娘知道的秘密,他知道。 她不知道的秘密,他亦知道。 虽然他占据优势,在摊牌开战前,给太后最后一次机会,但是现在为江山平稳,为了无法宣读于口的秘密……他还得同太后讲和。 只要太后不提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下来。 谁说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起码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无法做到。 不是孝道压着他,而是他没有办法眼看着苦心经营的局面被破坏,眼看着帝国错失最后的崛起时机。 忍耐,从登上皇位后,忍这个字就成了他的座右铭。 心头这把刀狠狠的落下,皇上感到很疼,却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便是木齐他们也不成。 倘若他不是一心把帝国挑在肩头,只做个平庸,不管后世荣辱的帝王根本不用再继续忍耐下去。 皇上透过窗户,看向夜空,眸子倒影着寒星,深沉而阴郁,他知道这一次自己还要忍,而他的耐性也几乎消失殆尽。 “您也承认输了。”皇上给太后划下谈判的底线,“胜者王侯,败者寇,您要求太多,就算朕能为江山答应,追随朕的人未必会劝朕答应,您老了,朝政就不用你费心。” 太后还在琢磨皇上从哪里听到那个秘密,听到皇上的要求,立刻说道:“不行,哀家起码要看到朝臣的奏折。” “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皇上缓缓的起身,却是干错利落向外走,“朝臣还在外面,您尽管拿着遗诏当众宣读,看看魏王会不会被遗诏拱上帝位!他做了皇帝后,会不会还孝顺你这个养母!他肯定追封生母为皇后,太后的,否则就是不孝啊。” 太后愣了片刻,咬牙道:“你站下,哀家……哀家可以同你商量一二。” 不说魏王能否登基的问题,就是现在魏王已经抛下太后,去捧皇上了,太后着实没有把握魏王在有儿子的情况下,听从她的吩咐…… “帝国少不了太子,皇上,哀家希望您能册立太子,以安天下之心。” 儿子已经近乎同她撕破脸皮,她教养长大的皇孙还是听话孝顺的。 三个皇孙不管是哪一个都比皇上乖顺。 她指望不上儿子,不如先舍下一些权力,那是因为这次败给儿子而付出的代价,她可以指望孙子,只要皇孙在朝上站稳脚跟,立得住,她完全可以借助孙子同儿子争权,在朝廷上布局。 现在退让一步,是为以后更近一步,化明为暗,悄悄得积攒实力,如同皇上所走的套路。 皇帝背对着太后,悄悄勾起嘴角,脊背依然挺得很直,“朕正值春秋壮年,龙体最近几年亦有好转,三位皇子都可册为太子,都是才干俱佳,朕早同您说过,朕还要再想一想,册太子的事……也不在谈判之内,您就不必替朕的继承人操心了。” 有几道人影晃动,急于同皇上谈妥条件的太后没有看到,便是她看到了,也不会多想。 皇上瞥了一眼人影,继续说道:“他们虽是不在朕身边长大,方才又为您触怒朕,违逆朕的心思,但终究是朕的亲生骨肉,朕打下来的江山总是要交到他们手上,朕再宠爱三郎,他也是魏王的儿子,何况朕一直把他当做……” “罢了,朕就同您说实话,省得您误会了朕,朕看重三郎,是因为他能力出色,才华横溢,性情亦为朕所喜,朕知道他是魏王的儿子后,对长在乡间的三郎多了几分怜惜。他是朕给皇子留下的能臣干将,善用宗室子弟,总好过重用一些外人。” “你就不怕助长他的野心?” 太后反问道,“哀家不大相信他位居人臣之后,不生出不该有的念头,皇上对他的宠爱,令皇子们都吃味了,他同皇子不和,又怎能做太子的臣子?” 皇上淡淡的说道:“朕也想亲自培养皇子,您肯放手吗?” 一句话就让太后哑口无言,皇上的叹息声好似针一般扎心,太后觉得自己养大的孙子,怎么都不会比皇上教养的柳三郎差,何况孙子占有大义的优势,皇上只会教柳三郎如何做臣子,她可以教导孙子如何成为帝王,掌握朝臣。 “哀家拿先帝遗诏还换不来皇孙的太子之位?” 太后从袖口中拿出黄橙橙的诏书,悬空放在烛火之上,只要皇上点头,这份遗诏就会化作灰烬。 皇上依然背对着太后,声音冷漠:“这是您唯一的要求?只要朕册太子,您就会放手?无论是朝政,还是教养太子您都会不闻不问?” “……” 思索片刻,太后缓缓的说道:“哀家也不想朝政混乱,江山不稳,皇上再给哀家一个承诺,不动亲近哀家的朝臣!” “喝,难道他们贪污受贿,才干平庸耽搁朕的正事,朕还要留着他们?” “倘若他们真得不堪重用,被皇上抓住把柄,皇上自然可以处置他们。”太后勾起嘴角,这些官场老油条为自己的乌纱帽和荣华富贵着想也不会让皇上借题发挥,轻易抓到把柄。 皇上以前对朝臣多是宽和,以后也不会改变太多。 朝臣若是连成一片,便是皇上都觉得头疼呢。 有太子暗中帮衬,他们的官帽没那么容易丢掉。 “册立太子,自然有太子太傅代替哀家教导太子,皇上也会培养继承人,哀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以后除了太子来慈宁宫请安,哀家保证不单独召见太子,太子的学业和生活起居全凭皇上安排。哀家也会把后宫交给皇后,或是皇上信任的宠妃打理,哀家只在慈宁宫中荣养。” 这是太后最后的底线,再退的话,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皇上嘴角翘起弧度,“朕还要思考册立谁为太子……” 明显是推脱之词,太后岂能让皇上如意,衡量三个孙子听话与否,说道:“自古以来立嫡立长,皇后无子,自然要立长,皇长子人品出众,端方谦和,当为储君。皇上意下如何?” 突然转过身,皇上漆黑的眸子看向太后,有几分不愿不甘心,缓缓吐出一个字:“准。” ps照常三更,照例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请罪和冒牌货 太后见皇上唇边的不甘心本该开心,然莫名感到一股危险,宛若她又一脚踏入混账儿子设下的陷阱中去了。 是不是她太多疑? 太后按着发涨混沌的额头,不服年岁是不成的,在精力上已不如从前,经历方才一切,太后耗费许多的心力,对着皇上道:“明日皇上就颁布圣旨?!” “朕可以今日就宣布册皇长子为太子,然后按照母后的意思给太子选太子太傅,至于太子妃的人选?” 皇上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容,“您不是早就认定了吗?朕会直接给他们赐婚,不过成亲的日子还要再拖一拖,毕竟太子大婚,需要准备的事很多,何况自古都是先立业,后成家,太子也需要有所作为,以安臣心,证明太后您主张册立他并非只看重他是皇长子。” 太子不立刻成亲,正合太后心意。 原本她是看重嘉敏县主的,然而经过今日的事后,太后岂能再让嘉敏县主去做太子妃? 就看她那没用的哥哥,她不仅帮不上太子,更有可能拖累太子。 “皇上也该明白册嘉敏县主为太子妃只是哀家的戏言,做不得准……” “太后可以戏言,朕是一言九鼎。” 皇上已经走出侧殿,见到难掩狂喜之色勉强镇定的皇长子,以及孱弱儒雅酷似自己的三皇子。 三皇子温润的眸子纯粹而干净,好似一眼就能看到底一般。 他为长兄被册为太子而欢喜,为二皇兄拂袖而去而忧伤,为方才顺着哥哥们替太后求情而愧对父皇,以上种种情绪都能从三皇子的心灵窗口看出来。 三皇子是个很让人疼惜的孩子。 过于羸弱的身体让他轻而易举得到旁人的关心,很少有人忍心勉强了他,连太后都把他当做心肝似的疼着。 皇上目光只在身上匆匆扫过,并未询问二皇子去了何处,“朕奉太后娘娘的懿旨册皇长子为太子。” 太后娘娘追过来,仍然没有挡住皇上下面的话。 “嘉敏县主品行端庄,淑雅贤惠,承欢太后膝下,孝顺温良,未立太子,太后相中她为太子妃。” 太后眼见着大势已去,根本无力阻止皇上,挫败般闭上眸子,好在皇上推后太子大婚之期,总有回旋的余地。 嘉敏县主跪在地上,眸子璀璨明亮,方才为兄长担心的眼泪尽数退了去,以后她就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 太后娘娘虽然处于劣势,但皇上肯册立太子,显然太后娘娘保住了最后的尊荣,自从来到京城,亲眼见到太后娘娘所掌握的权力,她就以太后为目标,以后也要做辅佐皇帝的太后娘娘! 而且她会比当今太后聪明,不会让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握。 “古之有言,阴阳调和,鸾凤和鸣,乃兴国安邦之兆,朕尊太后之命,夺嘉敏县主封号,册沐氏为太子嫡妃,以安民心,待沐氏从女学结业,再同太子大婚。” 嘉敏县主的封号没了? 此时沐桦只有欣喜,自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嫡妃了,不比区区嘉敏县主尊贵? 太后眼珠转了转,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喜不自知的沐桦。 沐国公暗暗咬牙,正准备站出来,皇上突然加快语速:“太子嫡妃的宝册朕已经则成礼部制作完成,今日便写上沐氏的名字,赐给沐氏宝册。” “遵旨。” 礼部的官员立刻去办此事,这些宝册都有一定的旧制,只需要刻上名字就成,每次册封太子妃,都会点名太子妃乃名门闺秀,出身高贵,便是出身低的人也会抬一抬娘家地位身份,这一次册太子妃,皇上竟然对沐国公府只字不提。 就算沐世子让人失望,也不至于……有聪明的朝臣,立刻想到方才皇上让锦衣卫慕云去西北彻查沐家的事……这是对沐世子的战功起了疑心? 沐家胆大包天虚报战功? 不对,帝国对战功的核实一向严格,沐世子那一战的确打得很艰苦,拼死才赢下来的。 谁肯把这样天大的功劳让给沐世子? 沐国公感到四周怀疑探究的目光,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来,“皇上,臣有罪!” 刚刚被人解开束缚的沐世子正是头晕脑胀之时,胸口已经被血染透了,身体虚弱得随时都会昏厥过去,没来得及为妹妹被册为太子妃而高兴,就听到父亲字正腔圆的请罪。 “……” 沐世子想要开口阻挠父亲,母亲诸多安排,当日又有她的配合,除了至亲的人谁都看不出端倪,即便锦衣卫的慕云去查证也查不出什么。 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活着的人都把沐世子当做少将军。 他打不过慕婳是弱了少将军的名头,可是哪个男人能打得赢慕婳? 慕婳根本就不该是女孩子! 倘若觉得他输得丢人,谁行谁上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还不如他呢。 因激动和中毒,沐国公咳嗽着,又因对女儿的愧疚,老泪纵横,沐国公泣不成声,“臣……” 皇上并没有任何不耐烦,重新坐回龙椅上,示意朝臣命妇起身,但是却没让他们退下,只轻声吩咐无庸公公把堵塞在慈宁宫的侍卫遣散。 太子妃沐氏本能感到父亲将要说出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连忙起身小跑到沐国公跟前,拽住他的衣袖,“父亲所中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皇上肯定会给您做主,不会让毒害您的凶手逍遥,知道父亲担心我和哥哥,您等脑子清楚了,拔出毒素,再同皇上请罪不迟。” 沐国公亲口说出请罪,太子妃便是再能言善辩也改变不了已经出口的请罪话语,只能打着马虎眼,含混过去,一会儿再想个借口。 “……放手。”沐国公想要甩开太子妃,到底如今力气比太子妃小,怎么都推不开眼前挡路的太子妃。 太子妃眸子深暗,悄无声息在沐国公身上的穴位处按了一下,她听从母亲安排,学了一些东西,用在旁人身上还不成,但用在父亲身上,她还是能做到的。 皇上眼见沐国公挣脱的力度越来越小,本没有指望沐国公能说出实情,已经认定的事,不需要沐国公的人证言……沐国公夫人手捧一封书信披头散发冲进慈宁宫。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双生子,各有所长 太子妃沐氏能拦住沐国公,挡不住沐国公夫人。 毕竟她那点伎俩都会同母亲学的,太子妃同沐世子目光碰到一处,这就是口口生生疼爱维护他们兄妹的父母?! 沐国公夫妻怕他们不死还是怎么着。 沐世子难以压制对母亲的埋怨,那封书信他太熟悉了,就是她的遗书绝笔。 柳三郎从沐国公夫人身上移开目光,他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抢下书信,警告沐国公夫人别再糟蹋少将军了。 虽然沐国公夫人有意说出实情,少将军得到该有的尊荣,可是沐国公夫人是明白掩饰不住了,用少将军最后的绝笔为儿子脱罪! 他很心疼战死的少将军,她竟然有这样一位狠心绝情的母亲,好似生为她的女儿活该就要为儿子奉献牺牲一切。 抢夺女儿所有只留给儿子! 柳三郎看了沐国公夫人后,对自己偏心的母亲柳娘子也没那么愤恨不平了,起码柳娘子没有让他自己辛苦考取的功名让给两位兄长。 不过那是因为哥哥们也能考取功名,无需他让功名。 他因为母亲偏心而心冷,对母亲柳娘子本能存着戒心,科举功名只是小事,魏王的爵位才是大事。 柳娘子肯定支持长兄。 同早已对母亲亲情绝望的柳三郎不一样,少将军一直是个孝顺信任母亲,心疼敬重兄长的好女孩。 对敌人狠辣从不留情,同朝臣虚伪,但她从未把这些用在母亲和哥哥身上。 可是这样一个潇洒,勇敢,坚毅果决的女孩子竟然死在这样龌蹉的算计下,她便是死了也摆脱不了被母亲利用,她太冤了! 老天爷怎能忍心不给她重生的机会? “皇上,这是少将军的亲笔所写的书信,也是他在出征前再三要求我……”沐国公夫人双眸通红,好似失去了最疼孩子的母亲,令人同情,“再三恳求我和国公爷,恳求我们给世子正名。” 无庸公公得皇上授意,走到沐国公夫人跟前,拿起书信,莫名他感到这封外皮沾满血迹的书信中记载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书信很薄,却有千斤重。 他毕恭毕敬,弯着腰,曲着膝盖把书信承给皇上。 皇上深深睨了一眼几乎哭得昏厥过去沐国公夫人,直到沐国公夫人哭声小了,皇上才接过书信,手指似有似无的摩挲着书信上的血迹,“她是怎么死的?” “皇上?!” 沐国公夫人愣住了,没有看书信,皇上就知道少将军已经死了?!这……这让她该如何接下去? “告诉朕,她是怎么死的?!” 皇上面色铁青,瘦削的身体坚如磐石,却是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固执般推开无庸公公递过来的茶盏,眸子好似能吞噬人的灵魂,冷成冰渣子,“说,咳咳,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便是方才皇上同太后娘娘冲突时,也没见皇上如此激动。 太后抿了抿嘴角,自己这个儿子怕是看上慕婳了! 这反倒有趣了,柳三郎摆出一副非慕婳不娶的样子,同慕婳青梅竹马,情分非比寻常,若是皇上从他最疼爱看重的侄子手中抢女人……太后眸子亮了一瞬,魏王是不是还会继续跟着皇上? 柳三郎是为了荣华富贵让出女人的人? 她好似找到了皇上的破绽短处! 沐国公夫人头皮发麻,呼吸几乎停滞,只有在皇上的怒火之下,才明白皇上有多可怕。 “是……死于万箭穿心。”沐国公夫人不敢隐瞒,失控般大哭以此冲散皇上给她的压迫感。 在皇上的目光下,她整个人好似都被碾压成粉末。 “我……我失去了最孝顺的孩子,他直到战死,还记挂着我,记挂着孪生的哥哥。他死得太惨了,我不敢去看,只能把他和他的袍泽兄弟埋葬在一起,这也是他出征前最后的交代。” 沐国公夫人的话令朝臣震惊,果然还有一个少将军吗? 双生子! 在帝国认知中双生子不详,在勋贵重臣人家尤其认为双生子并非喜事,两个孩子一模一样,不仅给父母和将来的仕途带来不好的影响,更有可能本是一人灵魂却分到两个身体里,双生子的灵魂是不完整的。 “乱箭穿心,乱箭穿心?!” 皇上仿佛一下子垮了下去,拿着书信的手颤抖着,“竟是死得如此悲壮?朕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若不是……不是苍天有眼,朕岂不是成了罪人?” “皇上,少将军是他,也是世子。” 沐国公夫人还没说完,就见皇上把不曾离身的扇子砸了过来,她不敢躲,亦躲不开,“我所言句句是实情,世子身体底子不如他,当时他们在我肚中世子把好东西都让给了他,世子虽同常人无异,但骑马拼杀不如他,世子帮他谋划,安排战局,制定战术,取胜的关键都在世子。” “来人,弄醒沐国公,朕要听他亲自说。” 皇上高声的吩咐,无庸公公不敢二话连忙亲自去看沐国公的状况,“皇上,沐国公中毒很深,怕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太后略带几分同情看了一眼沐国公夫人,轻声道:“原来如此,哀家就说沐少将军用兵入神,又勇猛异常,本以为是天降奇才,听了沐国公夫人一番话,哀家才明白原来是两人共同为少将军,一善谋,一善战,缺一不可。” “皇上,沐国公夫人是他们的亲生母亲,还能说假话亏待自己的儿子?哀家都知道沐国公是个不管事的,怕是什么都不清楚。” “太后娘娘若是忘记方才同朕谈得条件,朕不介意让您找个僻静的地方想清楚。” 皇上声音阴冷,泛着的冷漠能把人冻住,丝毫没有给太后任何的面子,亦没有去看太后,说道:“把沐国公夫人,沐世子暂且关押起来,待朕彻查清楚后,再来处置他们。” “慕云,你去西北时……记得把沐少将军……的坟墓找到。” 皇上哽咽,眼圈微红,“代朕祭拜他,好好祭拜他一番。” “臣遵旨。” 慕云心头也很是不舒服,倘若猜测没错的话,婳婳太让人心疼了。 ps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六章 对天发誓 于公于私,慕云都会查明真相,哪怕只是给少将军一个死后尊荣呢。 她肯定不稀罕这些,否则就不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本以为他和慢慢已经够可怜了,战功卓著的少将军比他们更可怜。 从婳婳潇洒肆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阴郁忧愁,不是真正豁达的人绝对做不到,不是沐世子他们几次三番挑衅,婳婳根本不会做那些别人想做却没有本事做成的事。 “去吧,尽快给朕详细的消息。” “遵旨。” 慕云转身离开慈宁宫,决定去西北前先去看看婳婳的伤势,当然这个消息他也希望是自己当面亲口告诉她。 当听说有神医之后,慕云重新唤起活下去的信心,自然不会再像过去一样担心自己活不长,不该让婳婳对一个将死的人动心,怕他死去后婳婳伤心而了无生趣。 沐国公夫人被侍卫抓住胳膊,声嘶力竭的喊道:“皇上处置不公,臣妇不服,少将军的威名不是一个人闯下的,世子亦有谋划之功劳,少将军的战功,出谋者亦占了六分啊,何况世子成为少将军,是他的遗愿,我和国公爷不忍他走得不安心,苦求世子多日,世子才答应下来。” “后来世子身体有所好转后,一直辛苦磨炼自己的骑射,世子已不比领兵出征的将领差了,他一直盼着为国效力,世子曾说他不是一个人,他肩膀上承担着两个人的职责和使命。” “皇上不能仅凭着臆断就否认世子的努力,他只是输给了慕婳一人而已!” 沐国公夫人环顾武将功勋,眸子炯炯有神,“你们谁能赢下慕婳?!你们同慕婳交手,输得更惨,甚至你们连站在慕婳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只要世子是健康的,你们又有谁在骑射上稳稳压世子一头?” 竟无一人敢同沐国公夫人对视。 毕竟慕婳的悍勇已是深深烙在他们心头,不可为敌,亦敌挡不过。 “求皇上看一看他的遗书,再做决定,皇上,他亦是我的骨血,我……是做娘的,纵是偏心长子,亦不会眼看着他战死而无动于衷。为帝国,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他为陛下尽忠,死得其所,我不敢多说什么,可我还会心痛。若是世子被皇上误会,被奸人陷害,我……我也不活了。” “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生下双生子,更不该因一时一软,舍不得他们任何一个,把他们都留在身边。” “太后娘娘,您也是母亲,应该知晓做母亲的人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儿女有事。” 沐国公夫人突然把太后扯进来,朝臣暗道,沐国公夫人这份聪明也没谁了。 刚刚被母子反目弄得颜面扫地的太后娘娘定会同情沐国公夫人。 太后眉头皱了皱,轻声建议:“皇上不如看看书信再说,当时皇上册封沐卿为沐国公也是因为沐家几代镇守之功,当然少不了沐少将军领兵征战,但是您当日就说过沐国公是因为祖上和养出少将军封爵的。” “哀家看沐家的战功是真实可信的,哀家相信帝国考核战功还是公正的,是沐世子立下的战功,还是战死的沐家子嗣,不都是沐家的功劳?” 太后轻声在皇上耳边低声耳语两句,“总不能因为沐世子只是出谋划策,就否定其功。” 皇上倦怠般抬起眼睑,定定的看着沐国公夫人,黝黑的瞳孔透着渗人的光芒,沐国公夫人手心全是冷汗,为了儿子,她只能硬着头皮任由皇上打量。 “朕再问你一遍,沐世子果真有谋划之功?” “……是。” 沐国公夫人一脸刚正真诚,举起左手对天发誓,“倘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挫骨扬灰。” 皇上嘲讽般勾起嘴角,“朕记住了。” 沐国公夫人心头一颤,背后阴风阵阵,强打起精神说道:“世子的事……” “朕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还要听一听沐国公清醒后怎么说,另外还要等慕云的回报,慕云办事一向稳妥,想来这次出差不会让朕失望。” “……不是我怀疑慕大人,只是世子和嘉敏县主同慕婳,慕云的妹子有些罅隙,我恳请陛下再派一人……” “他们比试都是光明正大,输就输,赢就是赢,朕保证慕婳绝不会对你儿子生出报复的心思,毕竟一直赢得人是慕婳,而非令郎。” 朝臣们露出会意的笑容,皇上是宽和,若不给臣子面子,皇上言辞也很给力狠毒的。 “慕云虽是疼爱他这个妹子,但也不会辜负朕,沐国公夫人能做到无愧于心向天发誓,朕相信慕云能秉公办事,真相不会因为多派一个人就有所改变。” 沐国公夫人咬着唇瓣,悄悄看了一眼太后娘娘,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道:“那封遗书……倘若皇上不愿看,不如还给我,遗书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不是她苦苦哀求……”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继续说下去。” 皇帝猛然起身,“你女儿已经不是嘉敏县主了,她是太子妃,无论沐家兴衰都不会连累太子妃,太后看重得不是太子妃的娘家,而是太子妃本身,论尊贵,谁能有皇室贵重?”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太后只能微微颔首。 皇上紧紧的握住书信,“朕会看的,不过不是现在,朕认为你不配再有她的任何东西!朕不怕别的,怕你和沐世子做噩梦!” 一甩龙袍,皇上大步走出慈宁宫,“把他们关押到沐国公府,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得探视他们,太子妃沐氏交给太后抚育。” 皇上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凤鸣轩,赶走身边侍奉的人,皇上独自一人站在凤鸣轩中,手中攥着那封书信。 无庸公公担心的看着黑漆漆的凤鸣轩,皇上已经在里面小半个时辰了,太医那边传来消息,慕小姐病情无碍,只许静养,他不知该不该此时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让皇上安心…… 隐隐绰绰,他好似听到了一些声音,再仔细去听,他又觉得是自己听差了,皇上纵然难过也不会为素未平生的少将军失态。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初露峥嵘 月夜清冷,夜风徐徐。 无庸公公默默估算时辰,一晃都有大半个时辰了,凤鸣轩中静悄悄的,他担心皇上的龙体,犹豫着是不是去看看状况。 突然凤鸣轩中烛火明亮,皇上的身影倒影在窗上。 无庸公公精神一震,听到皇上的声音,“慕婳可有消息?” “回皇上慕小姐伤势无碍,只需静养就好,还有天山雪莲灵芝等奇珍药材,太医保证过慕小姐一定能恢复到未受伤之时。” “身体纵是恢复了,她不会忘记曾经受过的伤,忘记受伤时的痛。” 皇上的声音低沉沙哑,“到底……到底是又让她受伤了,这些年朕都做了什么……无庸,你去把三郎叫来。” “遵旨。” 有三公子陪伴,皇上也能开怀一些。 无庸公公本想让小太监去请三公子,后想着三公子肯定在慕小姐跟前,不如他亲自去看一眼,也能把慕小姐的状况仔细说给皇上听一听。 不过他也暗暗疑惑皇上对慕小姐的疼爱和维护,以前觉得是看在三公子面上,如今看来这两位在皇上心头怕是不相伯仲,谁地位更高还真不好说。 宫外宫内都说皇上不疼皇子公主。 无庸公公暗暗摇头否定传言,皇上曾经主动亲近过皇子,可惜三位皇子都看不起被太后死死压着的父皇,把他当做软弱无能之辈,连他都看出皇子对皇上偶尔露出的轻蔑之色,敏感温柔的帝王如何看不出? 皇上便绝了抚养教导皇子的心思。 今日三位皇子的表现连他都看不过眼去,不是皇子们完全站在太后那边,皇上未必就肯同太后和解,给太后留了最后的体面。 “无庸公公。” “啊。” 无庸公公刚从凤鸣轩出来,穿过静悄悄的甬道,猛然见到前面站着一人,他吓了个激灵,那人身上披着锦缎披风,带着帽兜,手中提着一盏宫灯,“是我。” 帽兜滑下,露出一张俊秀孱弱的脸庞,他拿着宫灯的手白皙如玉,手指骨节分明,唇边挂着如同皇上神似的儒雅的笑容。 “奴才见过三殿下。” 无庸公公连忙毕恭毕敬的行礼,略带几许担忧,“夜风还是比较凉的,三殿下怎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宫中都知道三殿下因不足月降生,身体一直不大好,又因请高人推算过,三皇子养在至尊至贵的人身边,才有可能平安长大,于是从生下后,三皇子就被太后娘娘抱去了,同他的母妃淑妃不亲近。 也只有三皇子才算真正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皇长子,如今的太子和二皇子都是懂事后才去太后跟前,太子的生母被封为德妃,二皇子的生母封为贵妃,只要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女子,皇上都没有在位分上亏待她们。 只是皇上不大亲近后宫的妃嫔,在女色上一向寡淡,无论是先前承宠的妃嫔,还是采选入宫的貌美女孩,皇上对她们都是淡淡的,便是宠过夏妃一段日子,无庸公公是知道的,不是每次翻牌子,皇上都会同夏妃欢好。 一如皇上对皇后和皇子的生母,多是睡在一张床上罢了。 三皇子笑容腼腆又温柔,“我身子无碍,最近用了父皇赏赐的汤药,我感觉自己好了不少,本想当面向父皇拜谢的,却一直没得到机会。” “皇上知晓三皇子身体好转,定会开心的,不过汤药虽还管用,三殿下也当仔细将养。” 无庸公公对三皇子说话时都放缓和放低了声音,不管心里如何想,三皇子总有让人怜惜的冲动。 在三位皇子中,无庸公公其实最看好同皇上神似的三殿下,他从相貌上看,亦同皇上更像一些。 三皇子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懊悔,坦言道:“我等在此处并非为旁的事,而是想向公公询问,父皇的龙体可好?今日……我不得不随着两位兄长为皇祖母求情,她毕竟是养大我的皇祖母,而且我始终相信父皇对皇祖母亦是孝顺的,只是执政的理念不同罢了。” “等回去凤鸣轩,奴才看准时机会为三殿下解释一二。” “我不是怕父皇误会了我。” 三皇子腼腆般低垂俊脸,“不用公公同父皇说这些,知道父皇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又随意般询问,“无庸公公不在父皇身边侍奉,这么晚还在宫中……哎,看我,不该打听父皇的行踪,是我簪越放肆了,无庸公公千万憋多心啊。” 皇上待在凤鸣轩整个宫里的人怕是都知道了。 无庸公公笑容谦卑,好似很是亲近三皇子一般,“皇上让奴才去宣召三公子,许是要同三公子下棋,皇上最喜欢下棋了。” 三皇子笑容越盛,放心舒了一口气,“有三郎陪着父皇,开解父皇,我也能放心一些,不耽搁无庸公公去传父皇口谕,改日等无庸公公不在父皇身边当差,我请你去宫外一叙。” “有劳三殿下惦记奴才,奴才先谢过殿下。” 无庸公公拱手行礼,带人快速穿过三殿下,直奔太医院而去。 两人错开之后,方才还堆着笑容的脸庞迅速冷却下来,无庸公公眸子闪了闪,脚步加快,太子忙着高兴,二皇子忙着反击,也只有三皇子还惦记着皇上! 不过三位皇子中,三皇子实力看似最弱,自然更在意陛下的动向。 二皇子的幕僚也会劝自己的主子亲近陛下,毕竟皇上今日展现出的实力,完全可以弹压住太后娘娘,只是因为太后娘娘手中的底牌,皇上才没有彻底把太后送出宫去。 以后太后娘娘纵然在前朝还有几分势力,但很难再同皇上抗衡。 “皇祖母的人多会为太子哥哥所用,她是不会留给我什么的。”三皇子捏着宫灯的手指泛白,面色阴郁:“反倒是父皇……连皇祖母最信任的公公都笼络过去,父皇瞒得儿子好苦啊。” “皇上再宠柳三郎,他也是魏王之子,您是他亲生的皇子,此时亲近陛下也不会迟。” 跟在三皇子身边的太监轻声道:“奴才极是佩服殿下,论同陛下的亲近,您已领先太子和二皇子许多。” 第三百二十八章 慕婳被同情了?! “到底还是让人钻了空子,我不如柳三郎。” 时暗时明的灯笼让三皇子面色晦暗难明,他在太后娘娘跟前得宠,又学足了皇上的行事,本以为能捞足好处。 对没有被册为太子,三皇子是有遗憾的,然他并不沮丧,毕竟皇长子站着一个长字,二哥再不服气只能怪他娘晚生了三天。 三皇子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如今首要是在皇上面前尽孝,拿出对皇祖母的孝心,不信皇上还会继续宠爱柳三郎。 “一会儿你去给慕小姐送一些药材,你亲自去!” 一旁侍奉的刘公公一直跟着三皇子,他面容俊朗,浓眉挺鼻,不似公公太监猥琐,自有气派。 他跟了三皇子后便一心一意侍奉主子,为人机敏干练,三皇子不愿让旁人察觉出自己的野心,身边连个幕僚也没有,有事多是同刘公公商量。 无根之人,荣辱都系在三皇子身上,又对三皇子尽心尽力,三皇子反倒认为刘公公这样的太监比幕僚朝臣可信,不过太后身边的公公没有出现,让三皇子对刘公公多了一份戒心。 做主子的奴才不能表现得比主子聪明,时不时需要主子点拨几句,更能显示主子对奴才的掌控。 遂刘公公露出疑惑来,“殿下是不是太抬举她了?您的药材可是极好的,很难寻到的好东西。” “我还嫌弃亲近慕小姐迟了,在父皇面前,我已经差柳三郎一步,再不能让柳三郎顺利同慕小姐定亲。” “奴才看皇上对慕小姐……怕是也有点意思,未必就是把慕小姐当做晚辈。” 三皇子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有个强势的皇祖母压了父皇十几年,父皇又岂会在自己身边再放一个更加悍勇莫测的女人?皇上只是借着她推行新政罢了,她其实处境比柳三郎更加凶险,等到父皇达到目的,谁会在意她的死活?木齐就算再疼爱她,木齐始终是父皇的臣子,还能因为女儿而同皇上反目不成?” “柳三郎好歹有魏王儿子宗室血脉这点护身,慕婳……”三皇子闪过一抹不屑,并非所有少年都相中慕婳。 羸弱的三皇子并不喜欢健康悍勇的慕婳,亦不喜欢慕婳的强势,女子当以夫为天,温柔柔顺才好,“她眼下正得意着,我……咳咳。” 拳头抵着嘴唇,三皇子轻咳一阵,刘公公忙为他紧了紧披风,宫灯映衬着他俊美病弱的脸庞,“慕婳那样的性情,我比二哥更占优势。” 很明显慕婳是怜惜弱者的,善良而纯粹。 三皇子唇边挂着无害温柔的笑容,好似能溺死人的温柔:“你去多打听打听她的喜好。” “是,殿下。” 刘公公躬身遵命,陪着三皇子向慈宁宫走去,如今太子正在听太后的教训,没人会留意三皇子是否在慈宁宫。 “父皇设立女学是一桩好事,总能教出一些温婉贤惠的女子。” 三皇子漫步在月夜之下,同刘公公分析厉害:“反对的臣子也没想明白,女学设立后教导什么,还不是他们来定,非要当面反对父皇,父皇性情绵柔,但也有固执的一面。” “奴才明日就去同朝臣透透风?” “二哥和太子哥哥身边多得是能人,他们自会为主子谋划,女学的事会让太子哥哥收拢朝臣的心。天下还是男子为尊,男人说得算,让个慕小姐强压一头,已经足够了。” “任何朝廷上的官宦勋贵都不想再多培养出几个慕小姐,哪怕他们的女儿都是要入女学学习的。” 三皇子眸子笑意点点,“慕婳只有一股蛮力,骑射功夫卓绝,琴棋书画上到是造诣不深,她又是在关外长大的,永安侯府上下只把她当做伺候主子的丫鬟使唤,肯定没人教导女子的三从四德,若是她没能考上女学……许多人怕是会面上遗憾,背地里高兴。” “殿下到时候帮她一把,还怕她不倾心殿下?” “算计一个女孩子非君子所为。” 三皇子腼腆羞愧般叹息,以后多补偿她一些也就是了,“她除了性子太要强,不够柔软柔媚外,更多是被木齐牵连了,朝臣对新进宠臣木指挥使没有办法,还不能算计他女儿?皇上纵然再疼爱于她,总不能为她一个人同朝臣为敌。何况七公主和太子妃她们未必就肯让慕婳独领风骚……太子妃若是不能帮太子的忙,熬不到她嫁给太子哥哥的一日。” “主子说是沐国公府的变故?奴才看皇上怕是不喜欢沐世子。” “父皇也是骑虎难下,当日册沐国公就是为少将军的战功,沐国公夫人抓住父皇的痛脚,只要少将军的战功无法否定,证明少将军就是沐家的双生子,皇上就不能撤了沐国公的爵位,沐世子虽然名声扫地,但他是嫡子,只要不再被皇上挑出毛病,他这个世子……不过父皇若是挑毛病的话,怎么都能找出来。” 三皇子声音很轻,“只是父皇好似对战死的少将军有很深的情分,父皇见过那人也说不定,父皇此时否认沐家,撤了沐家爵位,又该怎么为战死的少将军筹功?让天下都知道少将军的战功!” “还是主子看得透彻,奴才方才见太子殿下都没拿正眼看过太子妃沐氏。” “太子哥哥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本对沐氏就寡淡,皇祖母会点醒太子哥哥的,沐家纵有祸事,也牵连不到太子妃身上,没见父皇有意割裂她和沐家吗?” 眼见着即将到慈宁宫,三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往日的腼腆儒雅的风姿,让刘公公搀扶着,轻声道:“一会等太子哥哥离开慈宁宫,你记得知会我一声,我得亲自送一送太子哥哥。” “您这是……” “总不能同二哥学,他毕竟是太子。” 若是他不敬重太子哥哥,又如何让太子安心?太子又岂会全力同二哥开战?太子的位置,不过是父皇的诱饵罢了。 只是能做诱饵也是一种福气,焉知诱饵不会修成正果?彻底成为帝国的主人。 ps三更完毕,求月票。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三皇子的不甘 太子摆脱诱饵靶子的地位是三皇子不愿意见到的。 而且太子身边的猪队友越多,三皇子越是容易把长兄从太子位置上拽下去,不怕太子和太子身边的人不犯错,就怕太子身边的人不做事。 慕婳刺伤沐世子,纵是沐国公夫人底牌尽出也奈何不得慕婳,反而铸就慕婳的威名,被慕婳狠狠踩在脚下。 沐国公夫人被皇上下令圈禁在国公府,等候慕云去西北调查的结果,太子妃岂会不找慕婳的麻烦? 即便还没大婚,太子妃所作所为同太子脱不了干系。 三皇子眸子闪烁,意味深长般一笑,“快去给慕小姐送药材……嗯?” 有太后身边的太监过来在刘公公耳边耳语,随后向三皇子点点头,快步返回太后身边。 刘公公在三皇子耳边低声道:“说是太后娘娘把太子留在跟前,今夜怕是太子不会出宫了,如今太子被太后娘娘拽着仔细叮咛,听说给了太子不少的人名……都是太后娘娘摄政时用过的人。太后娘娘还说让太子不要着急立威,最近先顺着皇上。” “既是太子哥哥不会出宫,我亲自去看望慕小姐。” 三皇子好似度太后和太子说了什么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捏着宫灯的手紧了紧,似笑非笑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慈宁宫,转身离去。 刘公公连忙跟了上去。 路上,三皇子同柳三郎正好碰到一起。 两人同时愣了片刻。 柳三郎同样披着披风,在无庸公公等内侍的簇拥下前行,他神色慵懒,矜贵气息十足,却不会让人觉得他高不可攀,好似他本该如此。 同三皇子碰面,倒显得柳三郎不比从小锦衣玉食长在皇宫的皇子差什么。 孱弱的三皇子也有君子之名,脸上同样时常挂着温润的淡笑,然在柳三郎面前,他就不够看了,被柳三郎比了下去。 柳三郎侧身,向三皇子行礼,“见过三殿下。”同时示意三皇子现行,目光扫过跟在三皇子身后的刘公公手上的礼盒。 他笑容淡了几分。 三皇子的笑容同样毫无破绽,没有受他的全礼,谦和说道:“三公子不必同我客气,咱们是堂兄弟,当多多亲厚,早听父皇提过你,以前不知你的出身,以为父皇只是找到了个青年才俊,等你归宗,咱们再序齿详谈。” “你有父皇口谕,先行一步。” 三皇子歉然般让开道路,柳三郎拱手道:“三皇子仁义,在下却之不恭了。” 他竟然从三皇子面前经过! 无庸公公纵然没有见三皇子的脸色,但也知三皇子此时心情不会太美妙,连无庸公公都想不到三公子敢这么强硬,三皇子又哪里会想到呢。 三皇子谦和的名声除了他待下人奴才颇好,不乱发脾气外,亦有他身体孱弱,众人多是让他一分,哪怕他让出来的东西,也最终重新落回他手上。 无庸公公方才同三皇子说话时亲近真诚,并非是他投靠三皇子,而是他本能不大愿意招惹谦和的三皇子。 别看他是皇上跟前最得宠的大太监。 对三皇子,他总会多加一分的小心翼翼。 “三公子……方才……” 走过去很久,已经看不到三皇子了,无庸公公才轻声对柳三郎道:“方才您怎么就那么走过去了?这不似三公子往日的谨言慎行。” 皇上教导三公子时,他一直在跟前伺候,比任何都清楚皇上对三公子是用了心血的,可是纵然皇上宠爱三公子,到底不是亲生的骨肉,柳三郎怎能比皇子还骄傲?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我成全三殿下的君子之风,有何不妥?比起三殿下,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 不给三皇子一个软钉子,他会把注意更多打到慕婳头上去,想同他抢慕婳,抢皇上的注意力? 何况皇上说过他是他的最大靠山,总要相信皇上才是,哪怕只是他佯装出来的信任。 “三殿下?!”刘公公心惊胆战,三皇子扬起眉头,“有点意思。” “柳三郎也太目中无人了。” “不,他很有点意思。” 三皇子把手中的宫灯递给刘公公,好似才察觉方才柳三郎被仆从簇拥才叫气派,刘公公接过宫灯后,发觉挑着宫灯的指头粗细的圆木棒都是汗水,偶尔碰到三皇子的手指也是凉的。 腾腾腾,魏王带着几个侍卫有远跑了过来,见到三皇子,魏王直接问道:“三殿下可曾见过三郎?” “皇叔是找三公子?” “那个臭小子,我不过教训了他两句,他竟是给我甩脸子看,目无尊长,着实可恶。” 魏王发泄着不满,可他这般生气,还追着柳三郎跑作甚?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三皇子淡淡的说道:“父皇召见三公子,皇叔,侄儿劝说您一句,父皇正需要三公子宽慰解闷,您要找三公子不如等明日。” 魏王怒气散了大半,看向凤鸣轩方向,叹息一声转身向宫外走去。 “听说皇叔还有两子?您不把他们接回京城?”三皇子对着魏王的背影道:“他们也都是皇叔骨血,总不好一直留在宛城,听说他们的才学也是好的,不比三郎一直受父皇教导,皇叔也不该亏待了他们才是。” 魏王身子顿了顿,颔首道:“明日我就去宛城,便是她打骂我一顿,我也要把他们母子接回来。” 再没有比太后失势更恰当的时机了,没有太后支持的魏王妃便是不乐意,也得忍下来。 魏王最后投靠皇上,也算是站对了位置,底气要比以前更足。 他在心里默默感激慕婳……不过慕婳这样的儿媳妇,他还是不大能接受,毕竟三个儿子中,他同皇兄一般最看重三郎! 好不容易有了儿子,他总想给儿子最好的一切,怕儿子被欺负了,三郎若是传出惧内的名声,他脸往哪里摆? 而且木齐也不适合做亲家,魏王看不起曾经的木掌柜,也比喜欢现在的木指挥使,方才他们还大吵一架呢,差一点大打出手。 三皇子勾起嘴角,有了长子和次子,柳三郎也没那么稀罕了。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三十章 木齐的怀疑 他上面有两位皇兄,柳三郎是魏王的三子,他们都是排行再三,凭什么柳三郎就不仅得父皇的宠爱信任,还被魏王当做心肝宝贝?! 三皇子想要得到长辈的重视,尚且需要百般谋划,尽量不引起两位兄长的戒心,就这样小心翼翼,他时不时还要被兄长掣肘,柳三郎好似什么都不做,轻而易举便得到一切? 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 “二哥,二哥,我的好二哥,您别转悠了成吗?” 山海关总兵杨耀手上捧着补血养身的汤药,冲着宛若不知疲倦似要把青砖地面磨破的木齐说道:“你转悠得我头都迷糊了。” “你头迷糊是因流血过多,同我有何关系?” 木齐没好气瞪了杨耀一眼,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醒在内室熟睡的女儿,“你嫌我烦,自管去厢房修养,你路上遇见的伏击等明日再说,以我看皇上也没心思过问你的事,不,皇上心里怕是已经猜到是谁的手笔了。” 这一副嫌弃的口吻,可不是寻常二哥的作风。 以前二哥虽然性格多变,阴沉冷漠,可是对他却是实打实的好,在他面前也是个爱唠叨的,可这一次他受伤了,二哥对他不关心了。 杨耀倒也不是非要争这些,他是不想二哥因为侄女慕婳的伤势胡思乱想,二哥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万一受了刺激,再弄出几个性格来,最后倒霉得还不是他? 当日二哥发病闹着自杀时,他和皇上差一点都被二哥拿刀给捅了,还是皇上亲自敲晕了二哥,这才从二哥手上夺下短刀。 他杨耀天不怕,地步怕,就怕二哥犯病。 后来皇上不能时常出宫,二哥犯病时多是他陪着,杨耀现在想来都同情陪着二哥的自己,生生能被二哥折磨得也神经了。 “我这不是想第一眼让侄女看到我嘛。” 杨耀喝了一口汤药,皱着眉头道:“神医开得药方,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难喝,他是不是故意报复我?我感觉每次喝他开得汤药都比别人苦。” 木齐继续在屋子里转悠,根本就没听杨耀的抱怨,时不时去看内室,又怕惊醒慕婳,杨耀就没见过二哥似今日这般犹豫。 杨耀再次同情自己,有了慕婳之后,二哥不在意他了,以前二哥都会给他准备蜜饯什么的,勉强把汤药喝干净,抱怨是抱怨,神医开得药比旁人要好许多,杨耀也不想因为这次的伤势而亏了身子。 “神医都说侄女没事,二哥到底在担心什么呀?” “……” 木齐抿着嘴唇,眸子阴晦莫名,虽然他因为去接受伤的杨耀入宫没有看全慕婳单独迎战沐世子和死侍的经过,但最后慕婳破了诛杀阵,他是亲眼所见。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阵法的可怕,庆幸女儿平安只受了皮外伤的同时,有些异样的情绪浮现,那些念头木齐无法挥去,虽然神医说过,他的病有可能遗传给女儿,但是慕婳……太让他骄傲了,这样的女孩子是他亲生女儿? 是永安侯那一家黑心的人养大的? 木齐不是没有派人去打听慕婳的消息,一来关外很少人注意整日忙碌的慕婳,二是看慕婳长大的关外乡民说辞千奇百怪,口径没有一个一致的。 有人说慕婳性情多变,那个人就说慕婳老实沉默,第三个人又说慕婳被山上的隐士高人教导过,还有人说慕婳被狐仙附身。 这让木齐相信谁? 纵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逆转时空,亲眼去看慕婳是如何长大的。 杨耀揪着根根宛若针尖的短须,“我不知二哥在怀疑什么,若是我有侄女这样的女儿,我最梦都要笑醒的。您倘若觉得侄女不对劲,把慕婳让给我好了,我比皇上更开明,绝对不会浪费慕婳那一身的本事。” 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事,杨耀笑容绚烂,“以后没准咱们帝国出了个女将军,她比我儿子和侄子要强,山海关总兵她来做更合适。” “不行!” 木齐虽是心存疑虑,听到又来一个同他抢女儿的,立刻急了,“我怎么可能不要婳婳?我只是……只是不明白,她……她……” 说不下去了,毕竟木齐没做在场,听旁人口述时,也多是听到慕婳如何悍勇,挫败沐世子。 既然木齐是个多疑的人,自然对朝臣同僚的话将信将疑,唯一知道真相的沐国公……抢起女儿来寸步不让,但木齐却很难从他口中打听到什么。 杨耀纳闷的问道:“她怎么了?我看侄女比二哥正常得多,我看二哥是尚在福中不知福,你出去问一问,谁不想要侄女这样的女儿?侄女在关外那样苦寒之地长大,已经迟了不少的苦,又被人那般算计,难得她性情善良,言行潇洒,若是我……经历了侄女的一切,我早他奶奶的弄死永侯一家了。” “你当日宠着那个三小姐,你现在有怀疑侄女不对劲,二哥,你良心不觉得亏得慌?不说别的,等侄女醒了,你还这幅样子,侄女肯定不会再认你了!” “虽然我同侄女第一次见面,但能看得出侄女是个骄傲的人,这一次二哥坦露一点怀疑之意,侄女不会再把你当做父亲。” “到时候二哥可别找我哭啊。” 杨耀的话很朴实却实实在在击在木齐心头,木齐整个人似被雷电劈开,身体里一般是火,一般是冰,需要女儿的人是他。 婳婳不愁找不到父亲疼爱,不说沐国公,便是皇上怕是都愿意宠爱婳婳的。 木齐颓然坐在椅子上,脑袋耷拉下来,轻声道:“我不是不喜欢婳婳,而是被慕媛那事弄怕了,怕疼错了人,真正的婳婳……却是没人疼的。” 他的女儿岂不是太可怜了? 总不能因为此时慕婳很出色很给他长脸,就把一个……不是女儿的灵魂当做是自己女儿! “二哥走南闯北,见得人多,听得稀奇事也多。”杨耀正式严肃许多,指着自己的胸口,“侄女对你如何,光凭眼睛看不出,二哥的心感觉不到吗?” 木齐突然眼睛明亮,长出一口气,含笑看向杨耀,“没想到我会被你这个匹夫解开了心结,不过你别想从我手中抢走婳婳,她是我女儿,亲生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可爱的三叔 杨耀扶额着实不忍见二哥那副傻兮兮的样子,亦有几分咬牙切齿,二哥都能有个女儿,他的女人们怎就生不出女儿来? 因杨家战死的子弟多,几乎每一个男丁都是广纳姬妾的,常年驻守边关,女人们也没有京城闺秀那么多的心眼,嫡出庶出更是几乎没有任何差别,都是先扔到军营里历练一番,能熬出头的子弟做了将官,许多子弟甚至在还没做将官就死在疆场上。 杨家的女人多,寡妇也多,许是她们相处得久了,有时候她们的感情比对男人更深,不过杨家不是迂腐的人家,守寡后是大归娘家,还是再嫁都有自己决定,杨家哈辉出一份嫁妆,当然也有不少女人会选择留在杨家。 “你做什么去?” “回去睡觉!” 杨耀不想听恢复唠叨本性的二哥炫耀显摆女儿,寻思着等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还要再努力耕耘,如何也要生个闺女出来。 木齐在外人面前沉默阴冷,但面对自己的三弟总是说个不听,虽然知道三弟的心结是没有女儿,可他也就一个女儿,“那三弟好好歇息,明日再去拜见陛下。” “二哥,皇上……” 杨耀也担心皇上,他对二哥木齐是亲近托付性命的生死之交,虽也同皇上一个头磕到地上,到底他是帝王,更多是尊敬和效忠。 “那个老太婆说了什么?皇上竟然放弃了?有遗诏又如何?我就不信老太婆能奈何皇上!” “你还不知皇上的志向?”木齐佩服感慨说道:“为了江山,皇上忍了这些年,筹谋了这些年,他如何也要维持江山的稳定,皇上看得比谁都远,想得也更深,总是说这是帝国最后的机会,若是抓不住,帝国不仅是灭亡,还有可能中原……咱们的子孙后代受辱百年。” 杨耀打仗是一把好手,对这些东西,只觉得跟着皇上没错,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他完全不明白,“我心疼皇上。” “倘若皇上不惜江山动荡也要夺得至高权力,他早把太后送走了。” 相比较杨耀,木齐为皇上办事更多,便是他这样的心腹都不知皇上全部的底牌,更不知天工坊还能做出什么震惊天下的东西。 守在门口的神机营侍卫轻声禀告,“大人,三皇子殿下特来给慕小姐送百年人参。” 木齐眉头皱起似能夹住蚊子一般,杨耀冷哼了一声,“人参留下,请三皇子回去。” 这是要了好处,却卷了三皇子面子啊。 “三弟!”木齐好气般摇头,杨耀不服气顶嘴:“咱们同皇上的情分,还怕三皇子?二哥,别忘了今日皇子们可是联合太后逼皇上,他们都是太后养大的,自然更亲近皇上,我看皇上……只怕宁可自己再生一个出来,也不会要他们继承帝位……” “胡说!” 木齐直接拿手捂住杨耀的嘴,在他耳边厉色道:“这样的事是你能议论的?皇上对咱们是很好,但你永远别忘了,他是咱们效忠的帝王,决不能把他真当做教书先生!” 杨耀挣扎却挣不开木齐的束缚,呜呜的嘀咕:“知道了,知道了。只是我看不上皇子们那一套罢了。” “你去歇息,我去见三殿下。” 见杨耀服软,木齐才缓缓放开他,不过却不会让杨耀当面顶撞三殿下,对这位身体孱弱,但在宫中名声很好的三皇子,木齐是很小心警惕的。 他自然也盼着皇上能再有小皇子,但木齐隐隐感到皇上怕是……帝位自然会传给如今的三位皇子,他若是孤身一人,无所谓应酬这些皇子,横竖皇上不会亏待了他。 大不了皇上故去时,他殉葬全了君臣之意,兄弟之情。 可他现在是有女儿的人了,总不能让女儿慕婳被新帝亲算,他哪怕心里同杨耀一样觉得皇子们对不住皇上,但也不希望同皇子关系弄得太僵。 杨耀又嘟囔两句,去厢房歇息,木齐亲自迎到门口,同披星戴月赶过来的三皇子寒暄。 “父亲……” “啊。” 厢房中,杨耀被儿子的声音拉回思绪,靠在床头,向儿子点头道:“你去复命吧。” “您说皇上请您同二伯父说那番话……” “臭小子,不该问得别问。” 杨耀抬手狠狠抽了儿子脑袋一下,“皇上那是顶顶聪明的人,咱们只要听命就是了,何况……何况皇上是用得请,不是直接下令,我更得把事办好,那些话本就是我想说的,皇上也没勉强我说出违心之言。” 少年同杨耀相貌极为相似,只比杨耀年轻,尚未完全褪去稚嫩,摸着被父亲打疼的额头,“听堂哥说,慕小姐是个厉害的。” 杨耀更伤心了,一翻身躺下蒙住被子,“有她这样的女儿,我真得做梦都会笑醒啊。” 皇上借着儿子的口请他解开二哥的心结,杨耀本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不能背着二哥做不地道的事。 可皇上的口谕说得很恳切,一切是为二哥好,杨耀行事粗中有细,并非莽撞之人,虽然不知皇上这么做的意图,但他明白一旦二哥没了慕婳,二哥的病怕是永远也好不了。 他本是豁达之人,对侄子都比对亲生儿子好,慕婳那是二哥的骨血,便是有什么,还能否认她是二哥的女儿? 况且他也打听到慕婳对二哥虽有心结,但也是维护孝顺的,她晕过去前,那声父亲,杨耀听得清清楚楚,也能感到二哥的狂喜。 其实即便皇上不交代,他也会说那番话,至于什么孤魂野鬼夺舍,他是一个字不信。 看慕婳那磊落潇洒的言行,纯粹干净,有情有义,她绝不是一个龌蹉下作的鬼!更不会做出夺舍丧尽天良的事。 说那番话时,杨耀是真那么想的,所以真挚,这才让木齐解开心结。 杨耀想着女儿,命令正准备离去的儿子,“你给我把慕婳娶回来吧,做不成女儿,做我儿媳妇也好啊,你和你堂哥谁能娶到慕婳……我就把祖传至宝给谁。” 少年垂下手臂,默默长叹一声,“您还是留着至宝吧。” “没出息!” “我这是同您学的,不该想的从来不去想。” “混蛋!” “那也是您儿子!” “……” 杨耀怀疑这儿子真不是捡来的吗? ps今天非常倒霉,求月票鼓励一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再愧疚纠结 内室正房床榻上,慕婳沉沉的睡着,时而皱眉,时而轻声低咛,从眼角渗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她脸颊滚落,滴入枕头中。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不曾哭过。 甚至她清醒时也不会流泪,也只有在此时此刻她才哭泣。 睡梦中,迷雾重重,硝烟滚滚,她回到了陷入绝境时,眼见着满身血污,狼狈的少将军被射成了刺猬,随后便是连天的炮火,炮弹在地上炸出一个又一个坑,死伤遍地,尸横遍野。 她想走过去去看看少将军,可身体似被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原来最后……最后还有火炮支援吗? 皇上没有放弃少将军,到底按照她的要求送来的火炮。 甚至比她印象中的红衣大炮更加犀利。 天工坊出品必属精品! 在滚滚硝烟中,比她高上半头的骑马赶过来,她更是无法脚步,眼见着他翻身下马,在尸骨残骸中找到了她的尸体,拔掉她身上的箭。 为什么? 她很想去问一声,为什么呢?她可以把战功给他,代兄从军后,哪怕被将士拥趸,她也从未想过一直占有这些,总会退居幕后的。 为什么不让皇帝送来的火炮先开火? 她不在意死亡,可是追随她的人那么多,他们本能活下来的。 他退掉她的铠甲,披在自己身上,随后在地上倾撒了一些黑油,随即漫天火光,燃尽尸体残骸…… 玉门关外埋骨的地方也是衣冠冢吗? 她恨恨的看着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人。 天空更加阴沉,她正准备冲上去时,身体猛然向后拽去,她眼前清亮许多,一位端庄高贵的女人亲手剪碎了一缕青丝,细碎的头发融合血和朱砂磨成了粘稠之物。 女人跪在佛前,轻声诵读慕婳听不懂的经文,一颗颗泪水从女人的眼角滚落,慕婳仿佛突然想到了女人是谁。 母亲一个词还没有喊出来,就见女人提笔沾着方才的粘稠液体,在空白的灵位上写下了几个字。 是她的名字! 灵位被供奉在寺庙中,她也因此灵魂被困在寺庙里十年。 她还记得当时灵魂被困时,自己是如何的沮丧,想要挣脱,同她一起战死的袍泽兄弟还在等着她,他们说好了下辈子还要在一起的,她终于可以把最大秘密告诉她的兄弟们。 一向跳脱的灵魂被困在一尺见方的灵位上,让她如何能平静? 她咒骂过,也抱怨过,可是无论她怎么骂人,骂老天爷,骂满天神佛,都无法挣脱束缚,耳边只有寺庙僧人做早晚课时的诵读经文的声音。 当日她以为这是报应,报应她杀戮太重。 她渐渐平静下来,有个爱唠叨的小和尚时常一边打扫香案,一边说着他听来的消息秘密,她找到了寄托,灵魂虽是无法脱离,但却可以听到香客们祈愿。 那家寺庙的香火突然旺盛了,许多年轻的女孩子去拜香求佛。 终有一日,她听说魏王世子驾临寺庙,关于魏王世子的消息,她灌了满耳朵,想着是不是能听到已经是权倾朝野的魏王世子还有何心愿……就在魏王世子驾临当日,惊雷炸响,天火落下烧毁了供奉灵位的佛堂。 她脱困了,只看到寺庙中有一道身影闪过,那人是谁? 魏王世子吗? ****** “谁?谁在哪?” “是我啊。” “慕婳?” “不,我是你,你也是我。” 睡梦中,她眉头紧紧得皱起,眼前漂浮着笑容阳光明媚的女孩子,在她眉间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女孩子穿着牛仔裤,是叫这个名字吧。 记忆太遥远,她有点不确定了。 “我知道你有心结,神让我过来同你说说。”女孩子娇媚一笑,俏皮极了,“其实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我占据了你的机缘,你……你是少将军,前世亦是女军人,几世都是为国征战的好女孩,这一世该是大富大贵,神佛不可能亏待你。” “我得到了你的一切,却把麻烦留给你,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活不下去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的恳求神佛听到了。” “你的牵绊还在那里,有你的亲人,有你的……爱人,而我是人人都讨厌的女孩子,神佛给你的机缘太好,有父母哥哥的疼爱,又是开放自由的时代,我好想要那些。” 女孩子挥动手,她眼前浮现一个又一个幸福美好的画面,慕婳她在那个时代很幸福,很美满。 “对不起,把麻烦留给了你。你不必再替我感伤内疚,我很好的,也希望你帮我……帮我照顾真正爱我的人。” 女孩子向她鞠躬道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慕婳,我们都是慕婳。” 慕婳惊愕渐渐散去,向曾经的慕婳挥手道别,她还是更喜欢这个不够开放不够文明的古代。 正如女孩子所言,她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在此处。 她舍不得离开。 恢复现代的记忆怕是神佛给她的补偿,神佛怕是没想到她记忆不住多少的东西,而她所处的时代,好似也有逆转时空的高人,比如林克王子口中的上师?! 知道曾经的慢慢过得很好,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再不觉得亏心了,至于慢慢说她们是一个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是她,从未变过。 睡在床榻上的女孩来唇边勾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宛若盛开的海棠,美而不俗。 送走三皇子后,木齐蹑手蹑脚走进来,正好见到这抹笑容,莫名他红了眼圈,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喃咛,“婳婳。” 他怎会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肯定是他的病影响了婳婳。 ****** 凤鸣轩,一张棋盘,两人对弈。 儒雅的男子捏着棋子,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泛白的天边,“她是不是该醒了?” 少年扯起嘴角,把白棋放在棋盘上,“伯父,这一局你输了。” 他从不担心慕婳醒不过来,一如他从不担心这世上有慕婳解不开的难题和困境,他……只担心一点,该怎么独占慕婳? 毕竟慕婳太招人喜欢,每个人都知道稀世明珠的可贵。 ps今日三更,求月票。夜不喜欢占了别人身体,每个人都喜欢新灵魂的梗,婳婳有自己的善良和坚持,解开心结,她会更享受生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把最好都给慕婳 柳三郎原本同皇上棋力相当,他们两人互有胜负,昨夜到凌晨下了十局棋,可以说两人的棋谱惨不忍睹。 “昨儿是谁犯了初学围棋都不会犯得错?”皇上没好气白了柳三郎一眼,“心不在焉不说,竟然还敢当面同我耍赖?” 柳三郎慢悠悠喝着浓茶,对皇上的指责视若无睹,好似皇上口中的那人不是他自己一般,眉梢都不带挑一下的。 听到凤鸣轩中有了声音,在外枯守一夜的无庸公公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打起精神神采奕奕捧着朝服推开了房门。 正是见到这幅情景,无庸公公暗暗咋舌,昨日柳三郎对三皇子还算是客气的,没见他们的三公子连皇上的话都当做‘耳边风’? 偏偏皇上还不生气!更加宠溺喜爱三公子。 在外人面前,三公子是文雅如玉的君子,谦和有礼,人品方正,可在皇子们面前,三公子好似比皇子还要高傲,只要皇子谦让,他准保欣然接受,从不知客气谦和为何物。 无庸公公突然觉得做皇子还不如三公子啊,皇子们需要考虑得很多,要礼贤下士,要笼络朝臣,还要体察圣心,不让太后娘娘厌烦……条条框框不得自由,除非皇子彻底放弃继位的野心,那样皇子就可以无所顾忌,想怎样就怎样了。 “无庸,那边有没有消息?” 皇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自力更生打水洗漱,柳三郎不觉得意外,皇上一向不耐烦宫女内侍一大堆,能自己做得洗漱事宜,很少让宫女侍奉。 伯父真不像是皇帝,甚至连有些勋贵子弟都比伯父更懂得享受。 “奴才一直让人注意动静……”无庸公公亦是知晓皇上的性情,以大总管的身份亲自上前侍奉皇上穿上朝服,“昨日三殿下给慕小姐送了不少的药材,多是这些年三殿下寻到的好东西。” 皇上伸展手臂,让无庸帮忙缠上玉带,闻言看了柳三郎一眼,“比他向太后讨要回去的天上雪莲灵芝还好?” “自然是比不上天上的雪莲灵芝,那可是天上的神物,据说没有大福分的人就是走遍天山,在山上转悠一年都碰不到一株雪莲灵芝。” 无庸公公围着皇上忙前忙后,嘴却是没有停下,“不过三殿下送去的药材也都是百年的人参,还有一些补气养血的方子。” 悄悄瞄了一眼皇上的面色,无庸公公继续说道:“木大人同三殿下客套了好久,后是三殿下下了命令,木大人才收下了。” “老三比较会讨长辈喜爱。” 皇上踩上龙靴,走了两步,又亲自弯腰拽了拽靴子,“木齐以前不会在意皇子们,如今有了女儿,他想得就多,行事反倒多了谨慎小心。” “皇上可是靴子不舒服?”无庸公公轻声问道:“奴才再给您换一双?” “不用。” 皇上摇头道:“朕的脚没那么娇气,这是新靴,习惯一会儿就好。你大张旗鼓换一双靴子,宫里少不了鸡飞狗跳,绣娘和制衣局都得跟着吃板子。” “可是也不能委屈您啊。” “朕哪里委屈了?” 皇上仿佛为了证明一般,走了两步,“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朕偏觉得老物件没什么不好,穿着舒服。” 柳三郎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也不嫌弃皇上用过的洗脸水,净面擦拭掉脸上的水渍。 皇上笑盈盈看着面前的少年,哪怕只是洗脸都宛若一副画作,让人赏心悦目。 “三郎,你不用早膳?” “我陪木大人一起用。” 柳三郎向皇上告辞,脚步轻盈不紧不慢走了出去,屋外的晨曦仿佛都明亮几分,皇上拍了拍自己额头,问道:“他这是吃老三的醋?朕也没说老三比他会讨好木齐。” 无庸公公忙碌着,佯装没听到皇上的调侃。 “你去搬一些药材给慕婳送去。”皇上轻声吩咐:“再选一些贡品,衣物首饰,摆设,对了,朕记得还有那对汝窑的花瓶,要最好的,全都送给慕婳,别说是朕赏赐的,就说是……见面礼,朕给她的见面礼。” 这样显得亲近。 无庸公公连连点头,寻思着皇上内库其实没有几件女孩子适用的布匹首饰,毕竟每年的贡品虽是不少,但先是太后看过,然后由皇后分发给妃嫔,皇上从不关心这些事。 不过那对汝窑的花瓶,是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爱不释手,这就送给慕小姐当见面礼了? 看来慕小姐在皇上心中的分量绝对是不轻的。 “把这个盒子也给她送去。” 皇上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枪火装进盒子中,又配了不少的弹药,有几分眷恋的说道:“这东西在朕手中糟蹋了,本该就是她的。” “皇上,这是……这是天工坊那边特意给您锻造的,只有这么一把……” “以后慕婳缺什么,你都要告诉朕,顺便你让东厂去打听打听,她还喜欢什么,等朕寻到了,再给她送去。” “……” 无庸公公在心里再次调高对慕小姐的重视程度。 皇上感伤般叹息,“只要一想到她受过的苦,朕和木齐怎么宠她都不过分。” 丰富的早膳摆上桌,皇上却用得很少,几乎就没有动筷子,无庸公公想要劝,可见皇上面上的悲色,勉强皇上多用几口只会堵了肠胃,更伤身子。 “木齐一直陪着慕婳?” “是,听说木大人还痛哭过一场。” “杨耀……”皇上心头堵着的石头好似有了几道缝隙,面色渐缓,“同神医说一声,给杨总兵的汤药少用一些苦药,杨耀他可以在京养好伤势再返回山海关。” 那些苦药会让加快伤势恢复的速度,可对嗜甜的杨耀是个折磨,神医的孙女……这是嫉恨杨耀当初的无礼。 活该,他和木齐提醒杨耀多少次了,他那张嘴总是爱得罪人。 不过神医的医德还是好的。 ****** “你来做什么?” 木齐挡住房门,不让柳三郎进门来,“听说魏王殿下今日回去宛城,你就不着急回宛城吗?” 柳三郎唇边挂着淡笑,“我奉旨来陪木叔叔用膳,伯父特意下的口谕,怕您在宫里太拘束了。” ps今日两更,欠更月底补,昨天钱包掉了,今天昨天各种补办证件,郁闷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如此翁婿 木齐不肯让开位置,柳三郎浅浅淡笑,“要不,木叔叔亲自去问问皇上?” “我走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你了!” 以木齐对皇上的了解,柳三郎这样无伤大雅的假传皇上口谕,皇上只会一笑而过,还会主动帮柳三郎善后。 他今日没去上朝,就为等婳婳清醒,刚刚打发走了慕云,又来个更难缠的柳三郎,慕云身上有差事,而且是重要的差事,猜到一些真相的慕云自然不会在木齐面上表现出异样。 慕云去看了一眼还没有清醒的慕婳,在慕婳床前站了少许,他便直接领着属下出宫赶去西北公干了。 他发誓要查明事实,把荣耀尊荣和百姓的尊敬敬仰还给真正的少将军。 甚至慕云都没有去见神医! “木叔叔把侄儿当贼防,让侄儿很伤心呐。” 柳三郎一派委屈,主动扶着木齐的胳膊,明明很谄媚,他做出来却不让人反感,而是有受宠若惊之感,“我扶着木叔叔进去用膳,一会儿我再陪您下棋,品茶,嗯,我还有一些事想向您请教。” 木齐不是没有被人巴结献媚过,从不曾想到柳三郎也会有‘无赖’的一面,只是稍稍愣神,便稀里糊涂就被柳三郎缠上了,不知怎么被他挤进了屋中,等到从他淡雅的笑容回神时,木齐发觉已经同柳三郎对坐,端着柳三郎递过来的瓷碗。 碧玉的小碗中盛着珍珠米熬成的米粥,不愧是御厨精心烹制的,颗颗晶莹,香气诱人。 相貌好的人到底是有优势的。 “木叔叔一直为伯父办差,伯父对您信任有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别……你可别这么说,我同你不熟。” 木齐连忙打住柳三郎这随杆上的话茬,低头喝了一口粥,却听柳三郎轻声嘟囔:“您对我总算是知根知底,我一直被伯父教导,不敢说自己是出类拔萃,但您纵然不信我,也该相信伯父。” “与其便宜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子靠近慕小姐,还不如让我照顾她。” “噗嗤。” 木齐喝进口中的米粒呛到了,连连咳嗽说不出话,柳三郎立刻起身殷勤备至般帮着木齐捶后背,又递上了温茶。 倘若皇上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羡慕嫉妒的,养个好女儿就是好啊,把他教养大的小子都勾引过去了,皇上都未必享受到柳三郎这样的‘伺候’。 “三公子……”木齐推开柳三郎,“好了,我好了。” 柳三郎这才重新坐到木齐对面,屁颠屁颠的说道:“木叔叔不止了解陛下的好恶,还对朝臣有一定的了解,不知今年主持北直隶乡试的人是哪位?外面什么消息都有……” “你可以直接去问皇上,我猜皇上肯定会告诉你。” 慕婳的声音! 柳三郎和木齐同时看过去,慕婳手扶着门框,弯弯的眉眼让略显苍白病态的脸庞多了两分神采,向柳三郎眨了眨眼睛,“别人的消息都不准,你从我爹这里探听到的主考也有变动的可能,然皇上说得一定就是本科乡试的主考了。” 她记得本科乡试的主考,因为……这位大人相中了陈四郎,在陈四郎高中乡试解元,连中四元后,动过心思招陈四郎做女婿。 不过被陈四郎婉言谢绝,然而那位小姐却对陈四郎情根深重,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在她听到的八卦中算是比较劲爆的。 如今的局面已经同她记忆中不大一样了,太后娘娘都只保留了最后的体面,再无法直接插手朝政,皇上独掌大权,未必就会再点那人为主考。 “现在朝堂上也不会有什么人轻易反对陛下的任命,尤其是最近这几个月,臣子们不是大事不会同陛下进言。” “婳婳,你醒了。” 木齐手脚好似都不知该怎么摆了,紧张兮兮望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是不是错觉,木齐感觉女儿好似更贴心了,那句我爹说得流畅自然,宛若婳婳叫过无数次。 “我再不清醒,您就被柳三郎套进去了。” 慕婳脚步不快,显然昨日受得伤对她影响很大,柳三郎快步上前,口中叫着冤枉:“我是虚心向木叔叔请教,恳请木叔叔指点一二。” 他自然而然的扶着慕婳的胳膊,“你怎说我给木叔叔设套?我是那样的人嘛。” 慕婳玩味的目光扫过柳三郎,认真点头道:“你是!” “……” 柳三郎只是稍稍卡克,旋即笑道:“还是你了解我啊。”改口毫无压力,仿佛方才那句委屈的话不是他说得一样。 “你比我爹更熟悉朝臣,谁也没有你算得精明。”慕婳就让柳三郎搀扶着,勾起淡粉泛白的嘴唇,“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爹,以后您可得小心点。” 木齐有种差不上嘴,又插不上手的挫败感。 柳三郎抢了他的活儿,木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女儿时笑得绚烂极了,“以后有你在我跟前,不怕再被人算计欺负了去。” “婳婳,爹以后肯定听你的。” “你说什么,爹都听。” 柳三郎嘴角微抽,平时一脸阴冷的木叔叔好似长出了尾巴,向着慕婳使劲的摇晃,木叔叔还好意思说他? “您真听我的?” “嗯,嗯。要不我发誓?” 慕婳笑着摇头,看了一眼外面,默默估算时辰,“现在去上朝还来得及,爹收拾收拾去上朝吧,今日皇上……是要册太子了,少不了您。” 木齐不字还没说出口,想到方才的话,讪讪一笑:“婳婳真不用我陪?” 见慕婳坚决,木齐一把拽过柳三郎,低声道:“婳婳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帮我看着点,别让谁闯进来,也别让她再同谁交手。” “木叔叔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哼。” 木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他身边在没比柳三郎更适合的人选了,他的属下到是对他忠心,也不敢对婳婳有念想,在皇宫中,他们没柳三郎胆大,眸子深沉,“太子妃……你别让进门,知道吗?” 柳三郎再次点点头头,亦正式上几分。 ps以后我再证件各种卡放在一个包包中,我就.....太特么折磨人了,继续求月票,今日三更。 第三百三十五章 青史留名——惧内 木齐依依不舍的离开。 慕婳坐到木齐原先做过的位置,炕桌上的早膳在木齐离开之前又重新摆上了一桌,膳食更精致,也更适合养病的人食用。 没再同柳三郎闲扯,慕婳直接拿起筷子用膳,一如既往的利落,风卷残云,柳三郎也觉得腹中空空,同样拿起筷子,他们两人配合默契,既不为一道菜而争抢,又总能拿到自己爱吃的。 两双筷子翻飞,一会桌上的饭菜被消灭大半。 酒足饭饱之后,慕婳擦了擦嘴角,问道::“昨日我晕过去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慢慢不会平白入梦,慕婳感到木齐曾经探视过自己。 柳三郎主动提起茶壶给慕婳倒了茶水,少将军无需同情,“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嘉敏县主被夺去封号后,又被皇上册为太子妃。” “夺去县主的封号?” 慕婳反问道:“沐国公夫人没有代她说什么?太子妃和县主封号并不冲突啊,她不明白太子妃是看起来比县主贵重,然县主封号却是朝廷上恩封的,据说有封地和税银。” 唯有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才明白其中的差别。 “沐国公夫人被皇上圈禁关押,她一颗心都放在如何让自己儿子脱罪上,忽略了太子妃,况且太子妃正欢喜风光,哪会在意区区一个县主的称号和一小块没有任何用处的汤邑。” “……她又做了什么?” “你觉得昨日你大破死侍后,朝臣和皇上不会怀疑么?” 慕婳洒然一笑,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是有点睡傻了,把皇上和朝臣都当做白痴: “她拿出了少将军的遗书,说少将军和沐世子是双生子,她当日拒绝掐死一个儿子的建议,把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 柳三郎不动声色,慕婳自说自话般说道:“没有任何的破绽的,皇上就算去查也查不到,因为当时……当时我们就是这么打算。” “你一定会认为少将军很傻,很白痴,对不对?” “……是有点天真。” 柳三郎坦诚的回道,“天真到令人心疼,更恨不配做娘的沐国公夫人。”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若是我听说这桩事,我肯定会觉得少将军傻透了,活该有那样的结局。” 慕婳好似在说旁人的事,眸子看着窗外,声音很轻:“谁又会对自己的母亲百般防备呢,何况她在外比在府上多,母亲不够关心疼爱她,却从未亏待过她,她亦认为自己亏欠了孪生兄长。” “慕云出京,去了西北。” “没有用的。” 慕婳不是不信慕云的能力,而是设这个局的人恰恰是少将军,“亏着最后她战死了,要不然都会被自己蠢哭的。” 柳三郎放下茶杯,盯着自己的手腕,突然笑了起来,“有些事需要讲证据,有些事情只要能让大部分人相信就行了,皇上不会相信沐国公夫人,太后影响力大大减退,一心都扑在太子身上,巴不得太子妃娘家出事,她好名正言顺为太子再择良媛。” “作假?” “不,我只会同慕云还原事实真相。” “沐国公怎么办?” “他有船队和造船技术护身,皇上看在……看在他对战死的女儿是真心疼爱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他。而且我以为他宁可凭着自己的本事功绩封爵,哪怕是最低等的爵位,也不愿意似今日踩着女儿的尸骨做国公爷。” 柳三郎轻轻盖住慕婳放在撑着炕桌的手,“这事你就不用操心的,世间有许多不公平的事,但是我们这些受过少将军舍命保护的人应该竭尽所能给她一个交代,女子又如何?花木兰不是女子?太祖封的长公主同样是女子!” “那位战功赫赫的公主可是风流成性,面首**成群,比之前朝的阴山公主更加放浪形骸。” 慕婳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后事人怕是也会把沐少将军当做是风流的女子,和男子同进同出……” “不,只有平庸的男人才会有龌龊的念头,用风月之事侮辱少将军!” 柳三郎打断慕婳的话,”无论是当世人还是百于年后的人们都不会忘记她的功勋,以及她在对亲情上的天真。” 帝国不在了,曾经最为闪耀的一颗将星也不会被人遗忘,一如百姓们所铭记从先秦到前朝出名的战将,他们都为中原这个民族做出了贡献和牺牲。 慕婳脸颊有点发烧,被柳三郎那双眸子望着,心头狂跳个不停,“……以后我就是慕婳了。” 柳三郎不知她是如何想通的,但明显感到她身上的愧疚完全消失了,以前她好似偷了别人至宝的一个贼,既无法面对慕婳的亲人,又仿佛很怕占据不属于她的东西。 “你早就该是她了,可是别忘了你还欠着我……” “欠你?” 慕婳瞪大眼睛,柳三郎指了指曾经受伤的腿,灿烂一笑:“我不怪你,也不会要求你偿还什么,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慕婳感到手背温热,这才发觉柳三郎正握着她的手,想要抽回手,柳三郎死死的握住,“我只要你……把我排在第一位,等你想成亲时,要第一个考虑我。”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第一个考虑你?你这是在排队抢东西?” “是啊,我估摸着想娶你进门的人能绕京城三圈。” 柳三郎一派认真,再次强调:“我不是说笑,或是讨你欢喜,以前京城最多人议论是哪家公子少爷最值得嫁,如今怕是满京城的人都在说谁能娶到你了。你已经超出艳压群芳的范围,让我们这些青年才俊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 慕婳问道:“既然你们都觉得黯然失色,为何要娶我?带着一辈子惧内的名声不好吧,似你这等青年才俊定会进入本朝史书,给你们传记的史官哪怕用春秋笔法,也得提点一句惧内。” 别人不知,柳三郎肯定是要在史书上大书特书的人。 “我觉得应该是夫妻双辉,就算被人说是惧内,我也不在乎。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把闲话当做他们在羡慕嫉妒。” 有过昨日的经历,柳三郎的心态是最好的。 “太子妃……奉太后娘娘口谕来探望慕小姐。”门口的宫女回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柳三郎主内? 还真被木齐给料到了,太子妃果然来看望慕婳。 不过太子妃打着太后的旗号,也算是聪明,因为没有太后的旨意她根本进不来。 柳三郎按住慕婳,学着外面宫女回禀的口吻:“奉木叔叔之令由我保护你。” 又多加了一句,“给我做你侍卫的机会,如何?” 慕婳清楚柳三郎这是为了她,不愿她再去和过去的人碰见,不是怕她吃亏,而是不想让那些糟心的事再影响她。 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近在咫尺的俊脸,慕婳微微扬起下颚,“准了。” 一派高傲,端足了主子架势。 “得令。” 柳三郎弯下了腰,双眸却是扬起同端坐的女孩子相对,不等慕婳褪去脸颊的红晕,他转身向门口走去,“一会儿的汤药,你记得喝,我回来要检查的。” 他怎么知道她不爱喝汤药? 做少将军时能推掉就推了,慕婳缓缓勾起嘴角,汤药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是因为身边的人变了? 不用她去操心怨怼太子妃,更不用担心得罪太后娘娘,或是各方的利益平衡,她只要安心享受……享受身边的关爱。 她得适应如今的日子,不再为得到这些渴望已久的东西而愧疚。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 太子妃被堵在门口,奉太后娘娘的口谕竟然还进不去门,这让新鲜出炉的太子妃感到大丢脸面,何况还是在宫里,不是臣子家。 她是皇宫未来的女主人,别管以后能不能继续坐太子妃,只要她还是太子妃,在后宫中除了太后和皇后外,她是最贵重的一个。 屈尊降贵来见慕婳,她竟然进去不门?! “来人,把不知分寸的奴才拖下去重责三十耳光,让她们涨涨记性。” 陪着太子妃的奴才互看一眼,你推搡我,我推搡你,不敢不听命令,却也不敢麻利的闯进去,毕竟守着这里的宫女内侍地位比他们高。 太后娘娘给了太子妃足够的排场,侍奉太子妃的奴才眼睛都很亮,在宫中地位不是太高,不是主事的大宫女和大太监,但轻重绝对分得清清楚楚。 否则也不会被太后派来侍奉监视太子妃了。 太后纵然不得意太子妃,有心换掉她,此时太子储位刚刚落定,不是收拾太子妃的时候,只求太子妃能长点心,不给太子添麻烦。 “果然是先于太子定下的太子妃殿下排场就是足。” 柳三郎出现在门口,方才还犹豫的宫女全都退了回去,“太子殿下还没正式祭拜天地列祖列宗,太子妃就在皇上给功臣养病的地方逞威风,太子妃方才要让你们长记性?” “是,是这么说的。” 守门的宫女内侍对三公子比对太子妃恭敬多了。 “太子妃是从西北来的,不清楚宫中的品级,你们报给她听一听,以后省得太子妃出丑。” “……” 宫女看了眼睛怒气冲冲的太子妃,心头一颤,比起太子妃,三公子还是更危险一点,完全忽视了三公子只是外臣,纵然是魏王的儿子,按说也不该嘲讽太子妃。 “奴婢是二品尚宫。” “奴婢是三品尚宫。” 宫女的品阶都很高,在后宫掌着一部分势力,太监那更是司礼监派来的。 太子妃一脸震惊之色,她这是到了御书房吗? 这些人不都是该侍奉皇上? 太子妃强自镇定的问道:“我奉太后的口谕,来问……不,是探视慕婳。” “慕小姐正在修养,不易打扰。” “我可是太后娘娘……” “我以为经过昨日的事后,太子妃该明白谁才是主子。皇上对太后娘娘一片孝心,不忍她操劳,太后已经荣养,太子妃是奉了太后旨意?” 言下之意指责太子妃说谎,假传口喻。 “我到是没想到堂堂当世俊杰,名声显赫的柳三公子不去朝堂上展现治国之才,却在后宫厮混,做一些女子妇人才会做的口舌之争,你还是名满天下得三公子?” 太子妃轻蔑一笑,继续嘲讽道:“伶牙俐齿做妇人做派,你就不怕世人耻笑?不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科场尚未扬名立万,先在后宅才逞凶,莫非三公子想做脂粉堆里的英雄?” 看了一眼寂静的屋子,太子妃好似看到慕婳正悠闲的坐着品茶,她还在苦苦挣扎,慕婳凭什么有人护着: ”可惜你不要名声做妇人的事,未必就能打动慕小姐,她眼光和心气可是很高,你绝对是白忙一场。我就弄不明白了,还是不是男主外女主内?” 柳三郎神色淡然安适,坦荡磊落,唇边一直噙着微笑,等到太子妃终于停下,点头道:“替我向你母亲和兄长问好。” 说完便转身,他示意宫女道:“请太子妃回慈宁宫去。” 宫女等着太子妃离开。 抓住柳三郎痛脚的太子妃脸上得意还没散去,嘴角僵硬问道:“你这是何用意?威胁我吗?” 柳三郎回头,略带惊讶的说道:“太子妃才想到?” 果真是威胁! 太大胆了。 太子妃呼吸不顺畅起来,柳三郎轻笑一声,悠然说道:“太子妃替我操心,不如想一想如何保住令堂。” “……”太子妃顿了顿,色厉内荏的说道:“我哥哥就是于国有功的少将军,皇上虽是关押我娘,无法否认我哥哥们的战功!我们家是因为战功封爵,本就是皇上的功臣,皇上是圣德之主,断然不会亏待了我娘。” 柳三郎唇边的嘲讽越来越浓。 “我到是要问一问慕婳。”太子妃故意忽略柳三郎,提高声音道:“就算她昨日有功,也不能对我爹下毒,太医说过我爹是中了毒针,现在还昏迷不醒,我爹只靠近过慕婳……” “我记得沐国公也靠近过太子妃。” “笑话,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手?” 柳三郎笑容古怪,摇头道:“在你眼中,功名利禄比骨血重要,太子妃可别学令堂发誓,万一应验了呢。” “沐国公中毒一案,我会承禀陛下,求得皇上为我沐家做主,捉拿真凶。” 太子妃咬牙道,“到时候就不是我来询问慕小姐了,今日你阻止我进门,明日……慕小姐被关押起来,你可别后悔!” “太子妃,你尽可以试试,看看到时候关押的人到底是谁。” 柳三郎挥手,“送走,关门!” ps三郎绝对是宅斗宫斗高手,你们慢慢会看到的,三更完毕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宠溺 太子妃直接被关在外面,亦是有尚宫上前示意她回慈宁宫去。 “你们竟然听一个没有功名,没有官职的人吩咐?你们不是皇宫里的奴才?我都命令不动你们,凭什么听柳三郎的?” 她比柳三郎尊贵多了,地位也更高。 就算他是众所皆知的魏王子嗣,魏王在太子面前都要称臣的。 “奴婢听皇上的命令,皇上让三公子在此处做主,听三公子的命令就是遵从皇上。” 没有人同太子妃将过这些,被沐国公夫人接回来不过半年而已,她利用这半年学了很多,沐国公夫人对她也算尽心尽力,为她经营名声,教导她同人应酬的事宜。 然而沐国公夫人更在意儿子,又要收尾善后,回京后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左右逢源,保住儿子的地位,沐国公夫人能教太子妃的东西很有限。 况且沐国公夫人一直在西北,娘家只算是清白富贵人家,比沐家要差上一些,更被说同京城勋贵重臣比了,她自己有些应酬同人往来都是糊里糊涂的,虽没有闹出笑话,但也有不少的命妇暗地里嘀咕,到底是偏远边关来的。 不过谁让沐国公夫人命好呢,养出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皇上宠信重用,太后拉拢亲近,京城命妇们哪敢得罪帝后面前的红人? 嘉敏县主的诰封下来后,沐国公夫人更是被人高看一眼,嘉敏县主也是到哪都是受尽追捧,不过她做了太子妃后,曾经的一些毛病短处便被无限放大。 县主同太子妃的要求是不一样的。 连她都能感到皇上对自己的轻慢和嘲讽,何况在宫里当差已久的宫女太监,他们可都是眼睛很亮的。 太子妃被送回慈宁宫,刚刚迈进慈宁宫,她就被太后娘娘叫去了。 脾气并算好的太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你给哀家去祖宗灵位前跪着去,太子还没正式昭告天下,没过门的太子妃就敢假传哀家的口谕,去惊扰于皇上有功的慕婳,你长了脑袋了吗?别忘了给你太子妃位份的人是谁,你娘家那些龌蹉的破事,以后你最好少插手。” “太后娘娘,我……我……” 太子妃直挺挺的跪下来,泪流满面,哽咽解释:“我只是想从慕婳口中打听一些事情,并不是去找慕婳的麻烦,我是堂堂太子妃,她不过是个臣子的女儿,没想到慕婳连面都没有露,这派头拿得比公主皇后都足。” “住嘴!” 太后把手中的茶盏砸到太子妃身上,茶水虽不太烫,但也足够让太子妃狼狈,没有面子了,“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段太低级了,慕婳是什么人?那是皇上的心尖子,无法取代的,而你……不过是还没正式同太子拜堂的人罢了。你若是聪明的,就该想一想如何讨得皇上的欢心,帮太子站稳脚跟,否则……哀家就是拼着被天下人嘲笑,也不能让太子赢娶一个狂傲,不懂分寸,蛇蝎心肠的女人。” “滚,快快滚下去!” 太子妃被宫女拽走了。 太后娘娘靠进万字不断头的大红迎枕中,面上哪还有方才的怒色?“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再把冯尚宫叫过来,还有……还有周尚宫。” 不大一会功夫,茶杯碎片收拾干净,太后吩咐两位尚宫几句,“以后你们就跟着沐家那丫头,仔细教导她,若是她可调教,便给她留两分面子,若是……哀家总不能让太子被她连累了。” “以前哀家看她尚好,琴棋书画也都是精通,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不像个样子,你们是宫里最擅长调教的,哀家信任你们,她虽是有太子妃的名分,可还没过门,你们当心里有分寸,督促她上进。”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给您调教出一位温婉高贵,孝顺贤淑的太子妃。” “过一阵子,她也是要去考女学的,哀家不希望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又被哪个比下去了。” “奴婢明白。” 哪个?除了慕婳外,还有哪个女孩子让太后嫉恨,宫里消息都传遍了,昨日没有慕婳,太后许是不会在慈宁宫荣养。 太后怕惹恼皇上,不好针对慕婳,只有让太子妃出头了,可太子妃战斗力太差了,连慕婳的面都没见到,轻而易举就被柳三郎打发了。 派两个可信的尚宫去侍奉太子妃,太后也想着增加点太子妃的胜算,又不会惹皇上不快。 ****** “你回来得挺快嘛。” “太子妃而已,没什么大事。” 慕婳不觉得柳三郎吹牛,虽然太子妃挺搞笑的,只是名头唬人,听了皇上册封的话后,没有人会对她尊重。 “倘若是太子呢?” “别小看太子殿下。”柳三郎似笑非笑的说道:“能成为太子的人都是人才,小看他的人,都落不得好。” 慕婳郑重其事的问道:“真的?” 柳三郎回了一句:“我何时骗过你?” “那你说皇上……”慕婳按着额头,“算了,这些事本就不是我该操心的,皇上下令大臣之女都要入女学,也不知女学考些什么题目?” 她若是考不上女学,也属正常,诗词歌赋什么的她只是略有涉猎,针线女红那是一窍不通,经史子集……她只是看着眼熟,除了比女孩子力气大之外,她本就不是天才。 “要不我去问问皇上?或是教你应付考试?” 柳三郎轻笑道:“京城中可有不少的人都指望你在考场一鸣惊人,再一次艳艳群芳,许是女学状元比今科状元还要耀眼。” “我可不指望你!”慕婳立刻摇头,去找皇上意味着走后门,女学刚刚办起来,有不少反对的人都在暗中等着挑毛病,纵是做不到绝对公平公正,起码不能在入学考试上就出现舞弊的传闻。 “我从没想过艳压群芳,亦不用你来教我。” 慕婳看了柳三郎一眼,“我还是更喜欢占上风。”让他教导自己,岂不是她就成了他的学生? 以后吵架拌嘴都弱了一头。 柳三郎混不在意的笑笑,“以后让你一直骑在我脑袋上,我会一直托着你的。” ps今日三更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安乐郡主 慕婳又不做声了,被宠溺的感觉很是稀奇。 有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正好见到羞红脸颊的慕小姐,啧啧,浑身染血的慕小姐令人敬畏,此时的慕小姐多了真正女孩子的妩媚。 他跟着皇上见过三公子,从未见过三公子会像现在一般宠着谁,更不会全然的顺从,即便在皇上跟前,三公子都有所保留。 皇上曾念叨能让三公子放在心头宠溺的人怕是还没生出来。 可巧了,慕小姐出现了。 “何事?皇上有口谕?” 柳三郎侧身挡住慕婳大半,这样漂亮的慕婳只能他一个人欣赏,只是扫过一眼,他便认出小太监是在皇上跟前侍奉的,无庸公公的干儿子之一。 “皇上说倘若慕小姐可以走动,请三公子陪着慕小姐去一趟金銮殿。”小太监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倨傲轻慢,更不敢端在皇上跟前侍奉的款儿。 这两位都是皇上的心尖子。 “皇上特意吩咐下来,不勉强慕小姐,一切随慕小姐心意。” 慕婳从柳三郎身后走出来,问道:“朝堂上有大事?” 肯定不会是封赏的事,毕竟帝后冲突,母子相残这样引起非议的事,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表彰有功之臣。 当然皇上会把有功之臣记在心头,这可是放长线吊大鱼的机会,慕婳自然不会为没有封赏就心里不平,何况她做那些事归根到底不是为皇上。 小太监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现在双方争执不下,皇上说,林克王子是慕小姐您拿下来的,按照疆场上的规矩,他是您的俘虏,您对林克部族的王子有生杀大权,皇上特来询问慕小姐……” 原来是有些人认为林克王子该杀,也有太子的人认为林克王子虽是死罪,但到底是番邦的王子,该显示帝国气度,以和为贵,以德服人,睦邻友好,让番邦诸感到帝国的宽宏仁慈。 慕婳似笑非笑的问道:“皇上没有把说这番话的人乱棍打出金銮殿?” “不是有人拦着,夺走金吾卫手中金爪的木大人差一点把说话的赵大人脑子打开花。” 小太监想到方才朝堂上的纷乱,低声道:“皇上到是没拦着,不过罚了木大人三月俸禄,说木大人……咆哮朝堂暂且不论,以武打文竟是还被拦下来了,木大人功夫退步了,当罚!要重重的罚才行。” “木大人随即跪倒哭诉,他如今全指望俸禄养……慕小姐,再被皇上罚俸禄的话,他就养不起女儿了,恳请皇上宽容一二。” 柳三郎眼角微微抽动,疑惑的问道:“你说得木大人是神机营指挥使?” 不是被沐国公假扮的。 不说木齐原本的阴冷性情,怎会当朝说出这样的话? 木齐没钱? 他临走还坑了永安侯一把,这些年清醒时,转移了不少的财物,又是皇上的特使钦差,连少将军都送过木齐一沓子银票。 小太监点点头,“就是木大人,额,皇上见木大人哭得可怜,说这些年他也不容易,直接封木大人为安永侯,还封慕小姐为安永侯……世子。” 安永侯? 永安侯? 柳三郎暗道一声,伯父真会玩啊。 “哦,以后我得管你叫安永侯世子了?”柳三郎调侃般看着一脸震惊的慕婳,“你同皇上想到一起去了,还记得你曾说过,魏王妃该直接上书册自己的女儿为魏王世子!” 啊呀妈呀! 小太监听到这话差一点坐地上,三公子是说笑吧。 一个安永侯世子就闹得朝廷上鸡飞狗跳,百官齐齐反对陛下的决定,甚至有官员拿脑袋撞墙死谏。 倘若魏王世子是女孩,朝臣不得崩溃啊。 慕婳眸子璀璨明亮,“皇上真是我的知己,不拘一格,敢想亦敢为。” 方才还矜贵儒雅的三公子身上好似多了一抹阴郁,偏偏话还是他挑起来的,“后来呢?” “后来皇上见反对的人太多,说朝臣们太守旧,曾经皇上的挚友,也就是林克王子口中的上师说过,再过两百年……会出现女子主政天下,女子做首辅宰相。” 慕婳皱起眉头。 小太监继续道:“后来皇上说不封安永侯世子也行,总不能让慕小姐再受委屈了,木大人养不起慕小姐,皇上来养!帝国来养。” 扑通,小太监在慕婳面前跪下,欢喜道:“皇上已经封您为安乐郡主,封邑在陕甘西北。” “朝臣没有反对?”柳三郎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愚蠢的话,向金銮殿方向拱了拱手,“陛下英明,臣自愧不如。” 他方才怨怼太子妃算什么? 皇上才是真正的厉害! 先是抛出一个百官决不能认同的安永侯世子,随后再后退一步,册封安乐郡主,还给了一大块封地,两个选择,百官只能权衡一番,选了对规矩体统破坏最小的安乐郡主。 封地可以再同皇上磨一磨,总不会让安乐郡主拥兵自重。 “皇上说册封仪式要慎重,今日忙着册太子,过两日再亲自带慕小姐您去祭天。” “……” 慕婳心头一颤,“不用,不用了。”不是她胆小推辞,太子都没有去祭天,她去祭奠可成靶子了。 被高高的捧起来,并非慕婳所愿。 “我还是去一趟金銮殿吧。” 慕婳原本无意再出风头,有了安乐郡主的封号,她想避也避不开了,还不如当面叩谢皇上,不管皇上是存着怎样的心思,便是当靶子榜样,她也认了! 柳三郎随即站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他并非不自信的人,慕婳都已经是安乐郡主了,他……还在原地踏步,以后可真配不上她了。 ******* 金銮殿上,高高的龙椅上坐着儒雅的皇上,他饶有兴致缕着下颚的胡须,在他略显苍白文弱的脸上看不出一夜未睡的疲倦,亦看不出昨夜面对太后时候的强势冷漠。 争吵的大臣仿佛感到皇上戏谑的目光,纷纷停下,退回原地。 皇上问道:“太子,怎么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了?朕要听听到底有多少个臣子认为以和为贵且番邦会仰慕朕的德政而归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太子不中计 太子猛然被父皇点名,略显惊讶错愕,父皇冤枉人是一把好手啊,他何时给朝臣递了眼色? 他一直秉承太后娘娘和谋士的指点很低调,哪怕方才父皇册慕婳为安乐郡主,他都没有出言反对。 在储君尚未稳妥之时,太子一向秉承着少说少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尽量让父皇觉得自己是温顺听话的人,太后娘娘给他提供的朝臣名单……他是感激的收下了,但绝不会如同二皇子所想,急于立威,护着太后娘娘的朝臣同父皇抗衡! 太后娘娘用得惯的朝臣始终不如多年陪着他,支持他的人贴心可信。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昨日他在太后娘娘跟前做足孝子贤孙,今日在朝廷上太子不愿被父皇轻易抓到把柄,以前不了解父皇外柔内刚,且对番邦强硬的心思,他还有可能主张以和为贵。 看了昨日父皇身边的那群侍卫手中枪火,以及父皇对硬抗林克王子的慕婳百般宠爱欣赏,不顾朝臣反对破格封她为安乐郡主,太子也不是不长脑袋或是头脑发热的蠢货,怎会头脑一热就反对父皇? 这怕是二皇子在背后算计他,利用太后娘娘的臣子算计他,让父皇不喜! 果然两个弟弟没有一个肯甘心。 三皇弟还老实一点,起码在面上对他是毕恭毕敬的,二皇子一派……穷图匕现,绝不容情了。 虽然震惊委屈,太子面带端方稳重之色,沉稳般站出来,向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拱手,坦言道:“儿臣虽然骑射算不上出类拔萃,但也绝不是懦夫!上承太祖遗志,下遵父皇之命,父皇图谋四海,令万朝朝圣亦是儿臣所愿。” “父皇,儿臣主从不认为对番邦当以德服人,以和为贵!” “儿臣听闻过一句话,犯我强大秦者,虽远必诛!” 文雅端方的太子热血般振臂高呼,当朝吼出这句话,二皇子暗啐一口,满眼的愤怒,三皇子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的微笑。 已经在金銮殿门口的慕婳挺住脚步,向笑容云淡风轻的柳三郎低声问道:“方才那句话是太子殿下说得?” “他若没有这点本事,皇上……皇上也不会册他为太子。” 柳三郎眸子闪了闪,意味深长的说道:“轻易被人拽下去的太子,皇上也不会喜欢的。” 这意思是这名太子需要支持很久咯? 慕婳轻轻摇头,她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去,同官场上的老狐狸们斗智太累了。 帝国以秦为号,国姓为赢,自诩始皇帝血脉,老秦人后裔。当然太祖美化过族谱很像是那么回事,不过离着始皇帝已经隔了两年多年,族谱什么的,听听就算了。 据野史传闻太祖都未必知道自己姓什么,因为太祖的母亲同蛟龙野合过,这才怀了太祖……慕婳觉得还是相信太祖的话为好,要不然着实无法面对柳三郎! 有蛟龙血脉的,还叫人吗? 纵然蛟龙给太祖的父亲带了绿帽子,那也是绿帽子啊。 “我们进去吧。” “……” 柳三郎太清楚慕婳迷茫的小眼神代表着什么,她一准想到旁处去了,今日清醒后,慕婳更活泼,思维更活跃了。 他本能不想去听慕婳想到什么,绝对不是好事。 慕婳低声道:“我不用你扶着。” “我这是遵从皇上的旨意行事。”柳三郎扶着慕婳的胳膊,灿烂一笑:“抗旨不遵可是要治罪的。” “皇上只让你陪着我……” “嘘,他们都看着呢,金銮殿上禁止喧哗,有话咱们私下说。” 慕婳闭了一下眼睛,很想推开柳三郎,眼前却有浮现太子妃嘲讽他堂堂男子被慕婳压着时的画面,最终心头不忍。 便随着柳三郎跨进金銮殿,这是她第一次来金銮殿,同想象中没什么不一样,威严壮观,肃穆沉闷。 慕婳刚要下跪,皇上突然发话,“朕说过,在安乐郡主伤好之前,遇朕不跪。来人,给安乐郡主搬把椅子。” “……谢皇上。” 慕婳虽然疑惑皇上的用心,一向她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不管旁人怎么想,反正她是享受到了。 有了前世少将军的经历和遥远的记忆,慕婳想明白一件事,她若是靶子反派,也要做全剧终前的大反派,许是能熬到最后一集的上半集! 少将军虽是死比较悲壮,可她的一生是潇洒的,吃了,喝了,玩了,乐了,实现她的人生价值,在沐家没有人敢亏待她,除了在亲情上的缺失外,纵然多了几十年的人都不如战死的少将军人生精彩。 慕婳堂而皇之坐在椅子上,皇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搬椅子的无庸公公隐晦的表示一下牙疼,算了,主子高兴就好。 太子宽和的问道:“安乐郡主伤势可有好转?孤本打算散朝后去看望郡主的,郡主若是缺少药材等物什,尽管同孤说,孤最是佩服慕小姐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孩子。” 向慕婳行了半礼,太子继续道:“昨日郡主战胜林克王子,扬帝国国威,孤为太子,当代帝国感谢郡主。” “太子殿下折煞我了。”慕婳起身避让开,果然还要是要被折腾的,“为国效命,乃是臣子本分,总不能眼看着番邦蛮夷欺负到头上吧,这些人总是不知好歹,你若是把他们当做友邻,他们便认为你软可欺,唯有让他们知道痛,他们才会真正的臣服于帝国之下。” “方才听太子殿下喊出那句话,我亦是激动万分,您这句话代表千千万万戍边将士的新声。” 慕婳不介意按照计划捧一捧太子,反正皇上和柳三郎都想看三位皇子大乱斗吗?皇上应该知道分寸,没准会把皇子们的内斗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竞争帝位也可引导成良性竞争,借此斩掉一些腐朽陈旧跟不上时代的东西。 她一点不怀疑坐在龙椅上外表孱弱,内心坚毅隐忍的皇帝陛下! 柳三郎可是他教导出来的,她有时候都弄不明白柳三郎有‘多黑’。 皇上欣慰般道:“太子说得很好,朕方才误会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你们要多同太子学一学,朕既然让你们都入朝听政,当为朕分忧,为帝国效命。” ps这几个皇子都是可圈可点的,智商什么的都在线,可能不讨喜,但绝对是皇家人,各有所谋,各有所长,他们不脑残,以后虐渣和阴谋齐飞,夜争取写好。 第三百四十章 封王 最郁闷的人就属二皇子,按照众人对他印象,太子那番话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才对,结果却是太子得了好处,他被皇上给教训向太子学习。 虽然他们都在朝廷上参政议政,但太子到底要比他们地位高。 这就是明知道皇上册太子目的不纯,三位皇子都知道太子的位置如同包裹着甜滋滋蜜糖的毒药,他们也要争先恐后的去争抢! “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定以太子哥哥为榜样,为朝廷效力,为君父分忧。” 三皇子挂着腼腆的笑容,声音亦很好听。二皇子自然不会表现太差,毕竟父皇和朝臣们都在看着,也在衡量他们的潜力和价值。 “儿臣说不出太子殿下那样激励人心的话语,儿臣愿意……”二皇子高大健壮的身躯直挺挺跪在了皇上跟前,“西北因为沐少将军死战有了十几年的安宁,然而儿臣认为他们一直蠢蠢欲动,儿臣愿意舍弃京城一切,去西北镇守!” 太子震惊,朝臣吃惊,连皇上唇边的笑容都淡了不少。 三皇子嘴唇蠕动,“二哥哥,您是要去西北?” 虽然有可能二皇子因此掌握兵权,可是到底是离着京城太遥远了,有个意外的话,有兵权也没有多大用处,等到太子登基,一封赐死的诏书就有可能要二皇子的性命,就算二皇子起兵造反,以西北之地又能养多少的兵马? 能同帝国中原的兵力抗衡? 何况山海关可是在杨耀手中,杨总兵不仅能拒关外之敌,亦能钳制西北。 二皇子朗声道:“儿臣在朝廷上不过是个庸碌之辈,只有去西北,为父皇镇守边疆,儿臣才有可能脱胎换骨,成为有用之臣。” “你的心思,朕明白。” 皇上看着二皇子,低声道:“不过朕就你们三个儿子,每一个都很宝贵,朕到底是做父亲的,舍不得你们啊。” “父皇……” “你想为国戍边的心思是好的,朕亦不能辜负这份心思,但是你……你一直在宫中长大,虽也研习骑射,终究下得苦心不多。” 皇上眸子深邃,“疆场上不是你有志气就行的,更不能纸上谈兵。所以朕才分外感激安乐郡主,让朕看明白沐世子的真实实力。” 慕婳嘴角轻轻扬起,顺势道:“二皇子绝非夸夸其谈之人,皇上不该当旁人同二皇子相比。” “皇上,既然太子殿下有太傅,您何不给二皇子。”慕婳向三皇子一笑,略带感激之色,“还有三皇子也请个老师,自然是无法同太子太傅比的,不过可以了解两位皇子的喜好和志向,因材施教,才不负皇子们的才华和志向。” 慕婳同皇上对视,几乎扬起同样的意味深长。 “皇上,臣以为如今太子殿下名分已定,您既然要栽培二皇子三皇子辅佐太子殿下,三位皇子皆是入朝辅政,有道是名不正,言不顺。” 柳三郎突然出声,打破皇上和慕婳之间的默契,恳请道:“封两位皇子为王,有了王爷的诰封爵位,想来皇子们对朝廷更加忠心,也不用总以二皇子,三皇子相称。” “正是,臣赞同三公子所言。” “臣复议。” 慕婳发现站出来赞同的人,官职有高有低,但都有个共同特征,年岁相对年轻,用年轻不合适,都是而立不惑之年的朝臣。 他们都是皇上最近几年提拔起来的,或是从京外调回六部的大臣,这些人中起码当日柳三郎向慕婳介绍过一大半。 否则柳三郎一没身份,二没品级,上朝也是借着她安乐郡主的光,随随便便提出册皇子为王怎会得朝臣的赞同复议? 哪怕这事已经在酝酿了。 她和柳三郎都没有小看朝臣阁老们的意思,内阁首辅怕是已经在衡量利害轻重,只是一时没有拿定主意而已,更不清楚皇上的心思。 “首辅,你觉得三郎的建议如何?” 二皇子和三皇子随之看向首辅阁臣,他们其实除了皇子身份外,亦是没有任何品级的,封王后就可以建造属于自己的王府,可以名正言顺有护卫属臣,亦可以让自己的幕僚有暗转明,更有可能以王爷之尊插手保证,拉拢许利朝臣也更方便。 便是看柳三郎不大顺眼的三皇子此时再心里都对他有几分感激。 其实再也没有比柳三郎如今的身份更适合提出这项建议的人了,柳三郎本就是总室子弟,封王既是国事,又是皇室宗亲的事,魏王掌握着宗人府,在宗族的势力并不小。 而且柳三郎如今只是白身,并未官阶品级,也就没有以此换取好处的心思,毕竟有谁都知道堂堂正正科举出身才是正途,柳三郎在士林中名声极好,有君子之称,君子都是堂堂正正的,走得亦是阳光大道。 太子同样眼巴巴看着首辅,他此时恨不得掐死柳三郎,没有这般害他的,难道朝廷上出现他这个太子还不够?还要多出两位六梁冠的亲王不成? 两个弟弟越迟封王,对他越有好处! 首辅撩起好似很沉重的眼睑,避让开三位皇子的视线,环视站出来附议柳三郎的朝臣,暗暗吃惊不小,皇上的手已经伸得如此之长? 他可不相信这些朝臣都是因为柳三郎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而赞同柳三郎。 皇上到底还在朝廷上埋了多少人? 他这个百官之首愣是一点都没察觉到,这些人中甚至有不少都是经他点头才得以晋升的,若是他们没有站出来,是不是他们会一直被当做首辅的人? 他老了,真的老了,看不明白很多事,更看不透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 皇上并没有催促首辅,好似尊重首辅,容许首辅大人思考清楚。 “臣觉得……觉得柳三郎公子的建议甚好。” 首辅想到自己花白的胡须,这些年也足够风光,不如就此让皇上满意,他能太太平平退出朝堂。 此时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否则他很难不被朝廷上的风波卷进去,毕竟他是首辅,想躲或是想中立都是做不到的。 “臣老迈,身体不好,恳请陛下准许臣回乡荣养。” 首辅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当面请辞,皇上看了他良久,“你再回府想一想,若是依然决定请辞,朕答应你。” 第三百四十一章 拉关系都是高手 若说首辅完全不留恋官位,他也爬不到今日的地位,更不会从先帝起就是辅政忠臣,在太后娘娘都奈何不了他,对他还颇看重。 他请辞的大部分原因——慕婳觉得是被皇上吓的。 说来很有趣,当今皇上是对臣子最是宽容的帝王了,他愣是让有权臣之姿的首辅大人自请养老,远离朝廷。 首辅是聪明的,但摸不清套路的皇上更令人恐惧。 “臣早已下定决定,恳请皇上恩准。” 首辅把一直揣着的请骸骨的折子拿出来,最后向皇上跪下,郑重的说道:“老臣沐浴皇恩,感激涕零,皇上乃天纵英才,无法辅佐皇上开创伟业,臣甚为遗憾,臣这些年为帝国尽心尽力,临走前同陛下说一句,皇上,且不可急躁。” 首辅抬头看向皇上,曾经的太子殿下是怎样的?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嘴唇动了动,不可玩火自焚! 他没有说出声,但想必皇上已经听到了。 因为他竟然听到皇上的轻声喃咛,“朕依然偏执一个结果,朕这辈子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把这辈子献给帝国亦是无怨无悔,朕只要一个私心,谁也阻止不了朕的私心!” 大有谁敢阻挡,皇上就要让谁不得好死的意思。 首辅带着疑惑退出朝廷,皇上听从柳三郎的建议,封二皇子为齐王,封三皇子为赵王,同时也算是采纳慕婳的建议,询问齐王和赵王的志向。 齐王主动要求:“二臣不改初衷,愿为父皇和太子殿下征战四方,若是拜师,儿臣想向杨耀总兵学习兵法。” 慕婳忍不住深深看了齐王一眼,又瞧见太子下意识握紧拳头,三皇子到是看不出什么来,温柔的眸子一片纯净。 皇子中还有懵懂纯净的人? 不说杨耀山海关总兵的官职,就是杨耀那是管木齐叫二哥,管慕婳叫侄女的人,手底下亦有十万精兵,谁都看得出皇上对木齐情分不浅,皇上也没打算瞒着,虽然不知他们曾是结拜兄弟,但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木齐。 还有被朝臣忽略许多年的天工坊,能生产出枪火这样的神兵利器,谁能小看同天工坊关系好似很深的木齐? 三皇子,如今的赵王想走慕婳这条路,多也是为木齐,齐王另辟蹊径以往日英武不凡的人设拜师杨耀,可以说比赵王更加高杆了一点。 让太子如鲠在喉,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齐王说得多好啊,为太子戍卫征战,齐王都肯为国牺牲,疆场拼杀了,太子殿下好意思说齐王居心不良吗? 齐王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又是西北,西北可是沐少将军的成名之地,沐少将军只要得到皇上的追封,对继承少将军遗志的齐王,声望会刷得很高。 慕婳轻声感叹:“人才啊。” 柳三郎低声道:“嗯,背后有高人指点。” “你说皇上会同意吗?”慕婳忍不住轻声询问对皇上更加了解的柳三郎,皇上一旦同意让齐王拜师杨耀,就算太子多几个重臣做老师,都不如杨耀实在,给齐王的好处多。 阁臣纵然身上有太子太傅的职位,也多是虚衔,真正教导太子殿下的人多是鸿儒,名声是好听,但实际好处几乎为零。 “杨耀不能做你的老师,等他伤养好了,朕还会继续派他镇守山海关,不方便教导你。” “儿臣可以趁杨总兵养伤之时,向他讨教一二?” “你若是受得了杨耀的脾气,尽管去向他讨教。”皇上颇为意味深长,“别说朕没有提醒你,他的性情可不怎么好,尤其是嘴……更是气死人不偿命。” 皇上看了一眼同柳三郎窃窃私语的慕婳,“安乐郡主。” 慕婳听着柳三郎低声解释,没反应过来皇上是叫她呢,柳三郎轻轻推了她一下,掩饰道:“郡主身上有伤,精力不济。” 精力不济? 她听你说话可是很有精神呢! 皇上暗暗做了个牙酸的表情,“杨耀是木齐三弟,是郡主的三叔,他又缺女儿,最是喜欢功夫好的,有郡主在,齐王许是能少糟点罪。” “父皇,儿臣愿意同安乐郡主切磋的。” 齐王绝对也是顺杆爬的高手,向慕婳露出亲切的笑容,“郡主骑射功夫极好,以后还请郡主多多指教,能同郡主切磋,想来本王会进步不小。” 三个皇子中间,齐王最是健康,骑射功夫最好,往日一惯走强硬路线,这是沉稳结交文臣的太子殿下,和身体孱弱的赵王比不了的。 齐王这番说辞并不会让人反感。 慕婳欣然点头,“能同殿下交手,也是我的荣幸。” 有三位皇子的一番表态,如何处置林克王子的事再次被提升议程,此时绝不会再有朝臣提什么友好,以和为贵了。 礼部的朝臣略显担忧。 慕婳直接说道:“皇上有枪火和大炮在,他们还只停留在骑射弓箭上,比人口物资,帝国占优势,比兵法精妙,同样帝国占优势,比战士训练有素,还是咱们占优势,我实在是找不出一旦开战,帝国失败的可能。” “何况番邦人也不是傻瓜,明知不敌还硬是撞上来,林克部族的王子有五六位,他只是其中比较出色的一个。” 慕婳扯了扯嘴角,“你们若是不敢,我可以亲自去杀了他,算是……算是全了他作死的心思。” “婳婳。” 木齐轻轻咳嗽两声,转身向皇上请命,“还是臣去处决林克王子吧。” 皇上摇头道:“他还不能死,毕竟他是朕昔日的……昔日老师派来的,朕要给上师一个面子,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打听到上师的一些消息。” “已有十年不曾见面了,不知上师近况如何。” 皇上靠向龙椅,轻声感叹:“朕还挺想他的,若是他能回到帝国,朕还会把天工坊交给他,毕竟朕会的这些东西都是他教的。” 慕婳眉头皱了皱,一个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柳三郎按住慕婳的手臂,轻轻摇头,慕婳到底没有问出口。 “对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尤其是太子那句震耳欲聋的话千万别说给太后娘娘听,朕担心母后的凤体。” 皇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太子,“这话就是上师说给朕听的,当日他就是凭着这句话打动了朕。”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二章 柳三郎教你玩宫斗 从太子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慕婳感到来自帝王浓浓的‘恶意’。 太子方才说得那句话,一定传入太后的耳中,在太后娘娘的认识中,就是因为这个上师的影响,皇上才会同她离心离德,最终他们母子走上母子相残的道路。 没有上师,皇上也不会变得不听话。 赵王眼里的亮光一闪而逝,拱手道:“太子哥哥放心,臣弟断然不会把这句话告诉皇祖母。” 不管真假,太子扯过一抹感激的笑,“即便皇祖母听了也无妨,皇祖母虽然同父皇在一些朝政上看法不同,但孤相信皇祖母的眼界和胸襟,上师被皇祖母称为妖孽,并非一无可取。” 真是要对太子刮目相看,慕婳赞同柳三郎对太子的看法,绝不是因为他是皇长子就被册为太子的,没准这位太子殿下真有可能顺利登基?! 慕婳眼角余光偷偷扫过,皇上脸上明显露出一抹的欣慰,然莫名的慕婳隐隐感到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有点特别,欣赏有之,感慨有之,更多是漠然。 把她叫到金銮殿只为问慕婳该如何处置林克王子,其余商量朝政的事宜,不适合慕婳插嘴,当然慕婳也懒得插嘴。 处理大部分朝政后,皇上便让朝臣退朝了,他单独找见阁老们,在他们中间选择由谁晋升为首辅。 木齐虽是惦记女儿和杨耀的状况,但此时在皇上整合宫中侍卫的关键时候,木齐只能尽量跟着皇上,怕皇上再出意外。 散朝后,朝臣说得最多的事就是首辅告老还乡,以前隐隐有风声,但他们并不相信首辅舍得致仕,没想今日首辅突然坚决上表祈骸骨,走得干净利落,最觉得震惊惶恐的便是首辅一党。 他们面色都不大好看,或是愤怒,或是失望,还有人的目光在太子,齐王,赵王身上扫过,好似选上哪家王爷的船。 相比较大臣们的打量权衡,一位太子,两位新鲜出炉的皇子亲王之间气氛极好,三人说说笑笑,好一派兄友弟恭,哪怕是在上朝之前对太子横眉冷对,怒目而视的齐王都是笑若春风,同太子交谈不失恭敬之色。 慕婳除了暗暗感慨外,还能说什么? 三位皇子彻底拔高了皇室的教养。 而且他们都对慕婳很客气,对柳三郎和亲热,齐王甚是爽快拉着柳三郎去喝酒,柳三郎一一推辞了他们的好意,说是奉木叔叔的委托照料慕婳。 慕婳微微垂下头,不愿意去看他们太过炙热的目光。 直接同三位皇子道别,慕婳发觉柳三郎有几分心不在焉,不,该是柳三郎唇边的玩味大有深意,好似谁又被他坑了。 “你又做了什么?” 慕婳知道柳三郎最近胆子很大,若说柳三郎乖乖备考,她是一个字不信,尤其最近两日,柳三郎的权力欲望更重,他好似等不及了。 是为了她吗? 历来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虽然如今身上有伤,那也是慕婳自己愿意挨的,为了保住自己前世的心血。 柳三郎扶着慕婳回养病的地方,“宫里能不待就不要待了,虽然你想做女孩子,但宫中的人情世故太复杂,你不是应付不来,而是你不该被这些缠上。” “我是你问你做了什么?” “你不认为太子妃当面嘲讽我,该受些教训吗?” “……她不会已经被太后娘娘罚跪,听说还给她派了两个老尚宫教导她规矩,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老尚宫必会把手段都用在她身上,沐国公夫人自顾不暇,怕是没办法给她出招。” 不是柳三郎让人把太子妃直接送回慈宁宫太子妃未必会被太后注意到。 沐国公夫人即便安排得再好,在周全,也架不住柳三郎和慕云来人联手伪造证据,再加上皇上的默许纵容,就算太子看在太子妃面上帮沐国公夫人一把,都未必能起到作用。 “她讽刺我只能主内,那我就让她看看宅斗主内该怎么玩。”柳三郎轻声说道:“别以为只有沐国公夫人和她在皇宫中有人,安排个把奴才在宫里当差,并不算太难。” 慕婳没有来后背冒出一层层冷汗,所以得罪谁也别得罪柳三郎? “我没同你说,三皇子,当今的赵王殿下昨日竟是提醒魏王去宛城,虽然哥哥和母亲回京,我也是高兴的。” 慕婳可没听出他有多高兴!恩恩啊啊的听着令她心惊肉跳的计划。 “我其实有个缺点,最恨旁人威胁我,赵王在宫中名声极好,很多奴才都愿意为赵王办事,听说其中内廷二十四监的大太监都对赵王心存善意,我想知道若是这些大太监犯了事,赵王能不能保住他们?”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皇宫?”慕婳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对抗几百上万人,她单枪匹马都不带怕的,可面对野心家阴谋家的柳三郎,慕婳只能感叹血脉传承的强大。 纵然他不在皇宫长大,身上也有争斗的基因。 “皇上给你的名是拙谨,大巧若拙,谨言慎行。” “可是皇上也不希望我受气,你不是也提醒过我,别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让皇上因为同情我二动手。” 柳三郎以前不会用这些强硬的手段,但是有好几次,慕婳在面对危险时,他都只能在旁边看着,甚至沦为被慕婳保护的人,谨言慎行又有何用? 那三位皇子都不是省油灯,对慕婳少不了算计,他必须得让他们明白慕婳不是他们可以碰的。 “这还是我的错?”慕婳自我反思了一番,“算了,随你,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皇子王爷真不愧是宫中长大的。” 柳三郎笑容文雅,任谁见了都觉得他是一位君子,然而他却低声在慕婳耳边说:“该让宫中的奴才明白能要他们性命的人很多,最重要的一个不是太子,或是他们看好的赵王,而是陛下!” “陛下才是皇宫的主人!” 慕婳突然有了一分明悟,莫怪以后魏王世子权倾朝野,皇上却始终对他信任有加,哪怕他同皇子对着干,皇上也会站在魏王世子这边,他总能让皇上高兴起来,不曾令皇上怀疑他的用心。 ps三更完毕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三章 礼物成堆 虽然不怕太子妃找茬,但慕婳还是不愿意住在宫中,一来很不方便,没有人告诉她,慕婳猜到外面少不了皇上看重她的流言蜚语。 二来她在宫中养病,后宫的妃嫔一个个都派人来给她送药材,吃食,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慕婳总不能把人都得罪光了,后宫的妃嫔可都是一片好心。 皇上的名声因她而受损,更不愿意她成了后宫妃嫔向皇上邀宠的工具。 这世上若是还有她努力维护不忍伤害的人,皇上……许是在某段时间还排在柳三郎上头,别问为何,她也不知道! 横竖她就是个天真的傻瓜。 “郡主,郡主。” 无庸公公连跑带颠赶到宫门口,终于在慕婳爬上马车前赶到了,顾不上还没喘息均匀的呼吸,“皇上让您在宫中养伤,方便神医照顾您,您怎么……怎么身子还没好利索就要出宫呢。” 慕婳淡淡一笑:“你去同皇上说,在宫里我养不好伤的,不如在外自在。” “是有人打扰您?”无庸公公试探的问道。 “后宫的娘娘对我都很好,都说不让我去拜谢什么的,让皇上别多心,我只是更愿意在宫外,皇宫……始终不是我的家。” 慕婳直接进了马车,放下帘子之前,抬手一扬,无庸公公感到面前飞来一物,手忙脚乱的接住,发现是一块非铜非金的牌子,匆匆看了一眼,感觉这牌子好似不大简单的样子。 “交给皇上,请皇上善用。” 慕婳随即就让马车启程,最终……她还是把最后的东西给了该给的人,沐家在西北的根基,几代人打下来的基业彻底断送了。 不知沐家老祖宗会不会骂子孙不孝。 她原本想要留给沐大少爷的,可惜如同沐国公所言,沐大少爷支撑不起这些势力,而且在精明无比的皇上面前,沐家再耍心眼纯粹就是找死。 “郡主,郡主。”无庸公公想到皇上的交代,连忙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内侍道:“找几辆马车把皇上送郡主的见面礼送去,要快,要让……让京城人都知道,安乐郡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孩子。” 是很宠爱啊,连府邸门匾都挂都安乐郡主府。 慕婳看着金子黑底的匾额,嘴角微抽,字体飘逸,龙舞银蛇,是皇上亲笔所提,慕云直接把自己购置的宅邸送给了慕婳。 “皇上又赏了十三爷一处宅邸,还给了十三爷一千两银子,算是把这府邸买下来了,木指挥使昨日来看过,很满意府上的布置,已经先把放在衙门里的东西搬过来了。” “我爹同我一起住?” “……是啊,您不想同侯爷一起?侯爷如今就剩下您了,您可不能……不要侯爷啊。” 管家收了木齐的好处?! 慕婳又看了看匾额,叹道:“既然我爹同我住在一处,门额还是换做安永侯府。” “侯爷说……说被女儿养着不丢人,特意叮嘱我们不让换匾额。”管家低声道:“外面谁不说大小姐能干?侯爷整日脸上都挂着笑呢,况且……” “我记得你是二哥的人吧。” 怎么处处帮着木齐说话?以前这个管家可不是这样的,否则慕婳也不会让他做管家了。 “都一样,都一样。” 在慕婳狐疑的目光下,身材胖胖的,脸庞圆圆的的管家道:“其实我是侯爷的人,侯爷不放心您,特意让我来侍奉您。” “能熬过二哥的盘问,让他信任你,我小看你了。” “我的身份背景都是真实的,也是锦衣卫的人,没有任何瑕疵,十三爷见我是个讨喜懂事的,才派我来侍奉大小姐。” 他喜欢称慕婳为大小姐,他们安永侯府的大小姐,不是安乐郡主,也不是什么永安侯的义女四小姐。 “十三爷同木指挥使都是为皇上效力,我如今只是大小姐的管家,一切听大小姐的。” “锦衣卫不做了?” “我以前就是在锦衣卫挂个名,锦衣卫谁认识我啊。” 慕婳勾起嘴角,“你去把匾额换了,我爹问起来,就说是我吩咐的。”锦衣卫无孔不入,能打听到大臣宅邸里的任何情报,靠得不是残忍审讯的手段,而是派遣到大臣宅邸中的奴才! 能得到主子信任,显然他们都是极为出色的。 慕云假公济私把训练好的人弄来做管家也算不得错,起码慕婳不用再为如何管理下人多费心思,没想到这人……竟也是木齐的人。 木齐这些年没少为皇上办事,手中或是木齐渗透经营出的势力,绝非外人看到的。 这个爹不简单。 管家连声应诺,脸上喜滋滋的,还是大小姐孝顺啊,有大小姐这句话,侯爷绝对得甜到心坎去。 这些年侯爷太不容易了,他们这些本来被训练做密探的人都有点同情木齐,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大小姐孝顺侯爷,在意侯爷,他们甚至比侯爷都高兴。 “管家,李管家,皇上送给郡主……大小姐的东西怎么办?” “直接放进库房里,这还用我吩咐……” 管家方才光顾着同慕婳说话,没有看到随后而来的马车队,此时看了一眼十几辆的马车,鲠了半晌:“都是皇上给的?” “听说明日还有一批要送来,今日大小姐突然出宫回府,皇宫没有准备好,只是把大小姐常用的东西送过来。” “皇上还真疼咱们大小姐啊。” 这要是被侯爷知道了,心头肯定反酸的。回事的人连连点头,“侯爷今日搬过来的东西已经把给大小姐准备的库房塞得满满登登,这些皇宫来的物什肯定是放不下了。” “再腾出两个院落。”管家当机立断,“仔细造册,不可露什么东西。” “可是两个院落会不会……” “你先照两个院落准备,我估摸着东西只会是越来越多,这还只是皇上,宫里的太后娘娘,皇后妃嫔,公主……王爷也肯定有东西送过来的,还有京城的权贵,宗室子弟,他们最会看风向了。” 管事不愧是训练过的,未雨绸缪,可回事的人却道:“您说得是,可是方才我的意思是两个院落的确太少了,连皇上给的物什都放不下。” ps今日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四十四章 公于谋国,拙于谋身 礼物成堆,羡煞世人,有闲散的人最爱做得一件事就是挤在安乐郡主府门前看热闹,看看又有哪家勋贵给安乐郡主送礼了。 不出管事所料,后宫的娘娘都给慕婳送了重礼,连太后娘娘都赏了不少好东西,还让来送东西的内侍传话,等郡主身体好转经常入宫去看望她老人家。 太子,齐王,赵王更都没有落下。 看得京城百姓大饱眼福,都说从未见过有女孩子能得到这么多贵人的疼爱看重,曾经风光一时的嘉敏县主,如今的太子妃同安乐郡主根本没法子比。 寿宴上的事情越穿越邪乎,随着沐国公夫人被圈禁在府邸,沐世子养病,种种关于双生子的传闻喧嚣于世,有人相信沐国公夫人所言,也有人觉得沐世子是冒领军功,此时有个消息听起来极是荒诞,真正的少将军是女扮男装的女英雄。 这个传闻谁都不会相信,毕竟那可是被称为杀神的少将军,杀人无数,戍边多年,哪是女孩子能做到的? 便是如今名声最盛的安乐郡主怕是都做不到。 大多人把这个消息当做笑话听,大多尽情嘲笑相信这条流言的人。 然而不管有多少人质疑,这则荒诞的流言却是传播最广的。 ****** “三公子。” “首辅大人。” 柳三郎文雅矜贵,向身穿便装的老者躬身行礼,“不知您让人传晚辈来,有何吩咐?” “首辅可不敢当,老夫如今是无官一身轻,明日一早便是要启程返乡。”坐在书案后的老者脱掉紫色官袍,穿着轻便的袍子,显出几分邻家老爷爷的亲和,“不做首辅后,老夫不仅感到轻松,还看到了以前没有看到的东西。” 他的话语显然没有对面前的少年产生任何影响。 少年身子笔直,温文尔雅,垂手认真的听着,好似把他的话语听进去了,其实真正能入他心的话语又有几句? 曾经的首辅默默摇头,“到底是皇上教出来的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没指望柳三郎说话,老者缕着胡须,问道:“我一直在琢磨,倘若我不肯让出首辅的位置,三公子当如何?” “您是个聪明人,皇上总是说满朝上下唯有您懂得圣意,您岂会让皇上失望?”柳三郎笑容温和。 老者自嘲的笑笑,“老夫若是聪明也不会在入宫前接到三公子送过来的礼物了,老夫只是不明白,三公子为何要提点老夫?老夫若是赖着不走,不是对三公子更加有益吗?足以帮三公子遮风挡雨一阵子,不至于让三公子过早暴露在朝堂上。” “老夫若是体察圣意就该在挺上两年,直到……” 老者清澈深邃目光微凝,做了多年的首辅,纵然他老了,精力不济,政治嗅觉依然敏锐,“直到老夫被皇上重重处置,好一点罢官回乡,差一点怕是满门抄斩,子孙流放,永不回京,皇上……不是皇上绝情无义,而是每个帝王都不会放过……放过为先帝书写遗照的人。” 整理干净,书册装箱的书房一下子寂静下来,空荡荡的书架更显苍凉,吹拂窗棂的风都带了一分的悲凉。 柳三郎抬起眼睛,老者端坐在椅子上,眸子漆黑明亮,依然有着主宰帝国多年的首辅气魄,“伯父不同于以往的帝王,无论您是不是辞官,伯父不会因为一份遗照就忽略您这些年为帝国为朝廷的贡献,伯父教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看人要全面,黑未必就是黑,白未必就是白。” 虽然首辅拉帮结党,迎合太后娘娘,做了一些让皇上不是很满意的事,在太后辅政时,首辅几次明里暗里的威逼皇上,但是皇上从不曾想过把首辅满门抄斩! “伯父对您的评价是五分功,三分过,还有两分贪心。” 方才还镇定的老者突然间泪眼迷蒙,哽咽道:“皇上……” 他忘记把柳三郎找来的原因,为皇上这句评价而感慨莫名,柳三郎耐心等待,直到老者擦拭去眼角的泪水,遗憾般摇头:“可惜,可惜老夫终究是老了,否则老夫愿意再为皇上尽一份心力!”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再留在首辅位上?怕是皇上真有可能对他下手了,毕竟皇上不希望再有人阻止自己推行新政。 “不管如何老夫是要谢谢三公子的。”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子,不舍留恋般摩挲半晌,最终叹息:“曾听上师说过,江山始终是年轻人的,你们才是帝国的未来,这份东西,给了你罢,期望你能善此物。” “帮着咱们皇上奠定帝国百年的兴盛,其实老夫不是不明白,而是身不由己啊,百年的规矩,千年的传统,老夫是没有勇气和力量破坏的。” 柳三郎怔怔看着木盒。 “拿去,拿去。”老者对柳三郎的迟疑还是满意的,不管是不是做戏,终究没有急切的占有好处,吃相不算难看,依然沉稳练达,不似年轻人般冲动狂喜。 这东西若是摆在太子他们面前,他相信他们会为此物打破脑袋。 还是皇上会调教人呐。 倘若三位皇子一直是皇上教养长大的……老者暗道一声可惜,皇子们此时做得再好,怕是也难以真正取悦皇上。 皇上外柔内刚,是很有主见的人,越是温柔,狠心起来越是无情! 突然他心头一动,望着柳三郎出了神,久久之后喃喃道:“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柳三郎接过木盒,这才是他来见首辅的最终目的,狐疑般抬头问道:“您想到什么?” 老者连连摇头,自己还不想死,更不想自己家被皇上满门抄斩,他想到得比给先帝写废帝遗诏还要得罪当今皇上,一旦走漏任何风声,别说他对帝国有五分功劳,就是十分功劳,皇上也不会容许他活着。 “三公子将来前途远大,十年后必是权倾朝野之魁首,今日三公子能来看望老夫,老夫当在临别前劝告三公子一句,算是对三公子的临别赠言,万不可学前朝……公于谋国,拙于谋身。”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布局已成 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自古以来多少干练的朝臣最后结局凄凉悲惨。 他们多是做了于国有利的事,也曾权倾朝野,然而最后他们没有一个求得善终,全部没能谋得一个好退路。 柳三郎眸子平静,低声道:“多谢您的提醒,晚辈记下了。” 老者好似一瞬间没有再说话的兴趣,柳三郎拱手告辞,带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回到安永侯府,柳三郎靠着椅背,左手托着从前任首辅手中得到的木盒子,“拙于谋身……拙于谋身。” 书童在一旁垂手侍立,静静等候公子爷的吩咐。 “让人……”柳三郎眼里闪过的无情突然退了干净,一个骄傲明媚的身影突然跃入眼帘。 慕婳穿着明艳的衣裙,灿烂阳光般笑容挂在唇边,她曾经双手染血,杀了很多很多的人,甚至也有老弱妇孺或是无辜人的鲜血,然而她依然是干净透彻。 因为她手上从没有沾染过无辜帝国人的血。 “罢了,放他一条生路,把人撤回来。” “是,公子爷。” 柳三郎把盒子扔到一旁,起身走到门口,没等慕婳敲门,猛然拉开房门,慕婳面对突然敞开的门,笑容依旧灿烂,仔细打量他半晌,“听说魏王把柳娘子接回来了,你没去魏王府?” “你是想知道魏王是如何说动我娘的,让我娘同魏王妃住在一个屋檐下。” “……” 慕婳多了一分被柳三郎捅破心事的尴尬,再没有比魏王府的消息更准确了,干笑道:“你两位兄长都回了魏王府,你不回去看看?” “我同伯父说过,科举后再提归宗的事。”柳三郎把慕婳让进门,将书童递上来的茶水转给慕婳。 慕婳道了一声谢,随即想明白她才是侯府的主人,柳三郎只是客人罢了。 柳三郎道:“你想知道的消息,我让人去打听,回来讲给你听,不过怕是没有外面传得精彩纷呈,没了太后娘娘做依仗,魏王妃就算不满也得忍下来,而母亲……当年她离开魏王是迫不得已,不得不走,魏王亲自去接,当年他就能用花言巧语哄住母亲,让她赶到京城后明知道魏王另外娶王妃,仍然同魏王凑做堆,做了外室,进而有了我……魏王道歉认错,母亲未必能狠下心拒绝他。” “虽然她总是说不该生我,最是不喜欢我,其实不是因为我同魏王想象,而是两位兄长都是她同魏王相亲相爱时出生的,我却是她被魏王所欺骗的证据!两位兄长出生时,母亲还是魏王的妻子,而我出生,她已经沦为连侍妾或是外室,当日甚至差一点死在京城!” 慕婳莫名感到心痛,若是没有遇见皇上,重塑柳三郎的三观,疼爱教导柳三郎,他如今会变成什么样? 简直不敢想象! “你我都是没有母亲缘分的人。”慕婳感同身受,有和柳三郎同命相连的亲切感,“你总比我强一些。” 柳三郎上扬的嘴角很快又耷拉下来,他早已认清现实,根本不指望柳娘子,说出这番话,更多也只是引起慕婳共鸣罢了,“田氏又找上门来?” 慕婳错愕,“你还真是聪明,她到底是我生母,外面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就算拿着状纸去衙门告我爹抛妻弃子,如今京城衙门也不敢接她的状纸,即便是看我爹不顺眼的人都不会在此时跳出来,太子他们更是不会利用这件事攻讦我爹。” 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慕婳叹道:“毕竟圣心是关键,我爹正是得宠之时,皇上认为我爹无错,谁又敢说是我爹抛妻弃子?” 田氏也是发觉衙门那边走不通,才频频上门来哭诉,不见木齐,只是求见慕婳,三小姐经常陪着田氏上门,只是慕婳从不让她们进门。 也不去理会外人如何说她心冷无情。 柳三郎低声道:“交给我?” “还是去算计别人吧,木瑾的案子已经呈给皇上,就等皇上勾决平仕子们的愤怒,没了儿子,田氏也会消停几分,而且我已经让人直接敲晕田氏,送她去了宛城庄子上。” 慕婳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人?懒洋洋的说道:“我是不耐烦什么谋划啊,安排的,她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心思,直接弄晕了,不要太省事。以后她若是肯老实下来,我不介意多养一个吃干饭的,田氏本身也吃不了太多,若是还不肯死心,等木瑾被处决后,我直接送她去关外。也让她好好体会一番,我曾经吃过的苦,关外不仅仅是荒凉!” 是慕婳会做得事,总是直来直去,不过也简单有效! “慕三小姐呢?”柳三郎饶有兴致的问道,“也不用我帮忙?” “她啊?” 慕婳轻轻摇头,“我还等着她嫁给那个痞子男人,昨日她陪着田氏上门,没说两句话,我让人堵了她的嘴,直接送回永安侯去。” 以前门口任由田氏和三小姐闹,那是因为慕婳不在家! 柳三郎笑声低沉醇厚,“我一向佩服你快刀斩乱麻的干脆,过两日若是有人上门来求你,你也用这招挡了他们,别吵到我读书。” “你……是太子妃?” “总归有一场好戏看的。” ******* 慈宁宫中,被两位尚宫仔细调教过的太子妃精神略显萎靡,先是罚跪大半天,又被念叨了一番,太子妃脸庞苍白,跪在太后身前,“孙媳再不敢狂妄,更不敢给太子惹祸,恳请皇祖母原谅孙媳。” 太后躺靠在迎枕上,脚边跪着小宫女轻轻为她捶腿,淡淡扫过仪容憔悴的太子妃,过了好半晌才道:“哀家教训你是为你好,以后且不可再去招惹安乐郡主,你娘家的事情也不要再管,仔细跟着哀家给你的人学习,若是你能考个女状元出来,也算给哀家和太子长脸。” “孙媳一定尽力,只是不知女学的考题……” “总不会是骑射马球。” 太湖淡淡说道:“有几样是你最擅长的,骑射只是一面罢了,综合评分,哀家不信你比不过安乐郡主。” 太子妃跪爬两步,取代小宫女为太后捶腿,“孙媳罚跪时突然灵光一闪,太后娘娘寿辰普天同庆,宫里宫外布置用的东西可做赏赐,一来可让百姓沾沾您的喜庆,二来也可彰显您的恩德,减少宫外人的议论。” 太后眼睛一亮,点头道:“主意不错,哀家把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ps入局面了,柳三郎的宫斗宅斗绝不是盖的,不过我更喜欢慕婳,直接动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宫斗第一招:欲擒故纵 太子妃笑颜如花,越发殷勤侍奉太后娘娘,若论讨喜凑趣,哄老太太开心,慕婳是个绑在一起都不如她。 被藏在庄子上那么多年,除了下棋读书外,她便想着如何讨长辈的欢心,而少将军……毕竟是沐家顶梁柱,其实包括父母在内的人都在讨她的欢心。 沐国公就是故意给少将军甩脸子,也不敢太过分。 当时支撑将军府沐家的人是少将军! 谁掌家族,谁就有话语权。 太后娘娘舒服般微合眸子,总管找到太子妃身上的优点了,经过一番调教指点,太子妃应该能同慕婳对上几手,起码能帮一帮太子,让她把慕婳看得更清楚一点。 最近几日,她也在琢磨失败的原因,低估皇上的实力固然是最大的败因,横空出世的慕婳,令太后摸不清套路,只能被动得被慕婳牵着鼻子走。 太子妃的出现,也可让太后探探慕婳的底,倒不是非要同慕婳怎么着,一个宠之女纵是有些本事,也是入不了太后的眼,她在意皇上和柳三郎对慕婳的态度。 魏王府到底会册谁为世子! 她虽是烧了遗诏,但从未想过就此放开对魏王一脉的牵制,毕竟这也是她的后手之一。 “如今宫外都说皇上如何如何了不得,重挫蛮族王子,彰显帝国威严和神圣。”太子妃见太后面色有所缓和,低声说道:“他们却是忘了这十几年的富贵安乐是谁带给他们的,还不都是皇祖母您熬心血?我知您不愿意抢皇上的风头,但也该让天下人明白,您的一片爱民之心不输皇上。” “老话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嘛,都说百姓愚昧可欺,然而在关键时候,运用得好,未必就不能助皇祖母一臂之力。” “孙媳从为轻视过名声和百姓。” 太后勾起嘴角,欣慰般拍了拍太子妃的胳膊,“哀家知道你孝顺,只要你不去做没用的事,哀家定会支持你的,何况皇上已经把你交给哀家抚养,你同沐国公夫人……” 仿佛想到了什么,太后语气多了几分同情,“都是做母亲的,往往迫不得已,不过她到底还是错了,哀家理解她,怕是也帮不上她了,不过哀家可以向你许诺,总不会让皇上要了她这条性命去,还有你哥哥……到底也是为国有功的。” 太子妃感激的磕头,“哥哥说,等养好伤后,他愿意去军中做一个小兵,慢慢的,一点点的凭杀敌军功拿回失去的一切荣耀。” 太后睁开眸子,“看来他志气不小,上存保家报国之心。”略带一丝的嘲讽,当时帮着沐世子说话,是逼不得已,回来冷静下来,太后对无能坏了自己好事的沐世子不是没有怨恨的。 倘若不是他们母子胯下海口,她至于被糊弄?以至于错过笼络慕婳,一败涂地?! “你哥哥来找过你?” “没有,没有。” 太子妃练练摇头,泪水莹莹说道:“只是我同哥哥一起长大,了解他的不甘心和才干,我娘虽是说话不中听,但论骑射蛮力,怕是没人是慕……” “称她安乐郡主。” 太后娘娘突然发话:“以后宫里上下都要以安乐郡主称呼她,省得咱们皇上发脾气。” 太子妃咬着嘴唇,点头道:“没人是安乐郡主的对手,可是不能因我哥哥失败就否定他的才干。” “做个小兵?你哥哥许是合格的。”太后重新躺好,“只要皇上应允此事,哀家不会多说什么,你也别想让哀家替你哥哥求情,抱下你母亲也是因为哀家也是母亲的缘故,至于其他的事……看慕云从西北回来再说。” “那公公来见您。……” “哀家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他半分,哀家能给他的都给了,他竟然在背后捅了哀家一刀,东厂,呵呵,哀家不要了,给皇上,哀家倒要看看慕云如何给他养老送终!” 太后提起此事仍然一顿子气,一直跟随自己左右,甚至以为他是爱慕于她的人竟为慕云背叛? 一切情爱都是靠不住的,亏着她当日还为在宫中看到当小太监的他而感动过,从不曾怀疑过他的忠心。 他们一路互相搀扶着走来,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后宫的陷害手段都没有让他们彼此离心,她做了太后,也竭尽所能抬高他的身份,给了他权柄。 谁知一切恩宠和情分都不比上子嗣血脉? 慕云还只是他的外甥罢了! 这要是亲儿子,他不得把一切都卖给皇上? 他来过慈宁宫,但太后始终没有见他。 太子妃不敢再说了,眸子却是异常坚定起来,她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把这位在后宫中举足轻重的大太监搬走! 辞别太后娘娘,太子妃坐上肩舆,嘴角缓缓勾起,轻轻摸索手腕,“内廷二十四监,我纵是掌握不了全部,也要安插进忠于自己的人。” 冯尚宫微微点头:“您说得是。”眼角却是露出一丝的嘲讽之色,三公子早就等着教太子妃做人呢! 三公子布局宛若羚羊挂角,不到最后,连她这样的棋子都不知具体计划,横竖只要她听命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成了。 ****** 太后娘娘寿宴是一笔巨大的开销,皇宫京城处处都需要锦缎妆点,当日皇上也是大手笔拨派银子下来,彰显对太后娘娘的孝心外,也盼着借助最后的繁华让太后娘娘放手。 皇上的心思是好的,可是除了那么多意外,最后母子两人只是维护最后的脸面罢了。 不过妆点宫廷的银子是花下去了,各色庆典的物品也都置办了,寿宴过后,这些东西……锦缎绫罗,宫灯首饰,珍贵摆设,尤其是皇上给太后娘娘准备的惊喜……那一池子比琉璃灯更透明轻薄的玻璃灯可是一笔巨大的银钱。 负责操办太后寿宴的公公们在操办之时,不敢贪污瞒报,该用什么好东西就挑最好的用,横竖是花皇上给的银子,没有贪墨一文钱,查账他们也不怕。 不过寿宴结束后,这些该放入内库,且不会再用的好东西可以动一动了,毕竟保管不善,绸缎什么被咬了,丢了,也不是大毛病。 ps书名:《古代农家日常》 作者:坐酌泠泠水 简介:穿越为古代农家“男丁”一枚,杜锦宁表示,先做个学霸,再发家致富,改良品种,科学种田,做个古代的女农学家。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皇上也好,太后也罢都不会在意这些损失,等到再次有国宴庆典,自然会重新拨下银子购置更好的物件。 可以说在筹备太后娘娘寿宴时,太监们老老规矩,等得就是寿宴之后的好处。 太监除了重视血脉之外,另外一个无法改变的特性就是贪财。 “谁不贪财呢?莫非只有我们太监是贪婪的。” 年老头发花白的老者把手中的鱼食向水面,争相抢食的金鱼更疯了似的互相拥挤,“认为财死,鸟为食亡打哪来的,可不仅仅是说太监!” “奴才见太后娘娘……”小太监恭恭敬敬递上帕子,能同太后冲突,依然在宫中屹立不倒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不似公公的大太监! 他就是每个入宫做太监的人榜样,内廷二十四监有头面的太监没有一人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老者眸子顿了顿,双手负在身后,“她是没有想明白,想通之后就不会再怪我了,皇上……除了云儿的原因外,皇上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偏执易怒,现在已是一位明君了,他给我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我一直想要苛求的东西。” 所以他在帝后冲突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在太后眼里他不说不做就等同于站到皇上那边去了,辜负她这些年的信任,可是他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在太后身上这几十年,一直尽心尽力,对得住……他对太后娘娘的情分。 “皇上会重用您的。” “不需要。’ 老者慢悠悠说道:“属于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只要慕云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求。” “云少爷去西北为皇上办差,他回来后肯定会执掌锦衣卫。皇上一直很看重云少爷,而且丝绸之路上云少爷也掌握了大半,他同安乐郡主兄妹情深,云少爷已经不需要您操心了。” “……兄妹情深这话可千万别说给云儿听。”老者笑着摇头,“可惜啊,没想到柳三郎竟是皇上教养长大的……也好,云儿同他较量一二,以后我才能真正做到不为他担心。” 有安乐郡主在,慕云和柳三郎便不会鱼死网破。他们两人都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光明正大的互相较劲比试,能让彼此的才华更加凸显出来。 慕云一旦犯错,他还能帮着补救,总好过他闭上眼睛,慕云再因为不成熟被谁算计了去。 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慕云身上,旁的事情已经很少过问,毕竟荣华富贵已经享受过了,皇上断然不会做出鸟尽弓藏的事来,而且他也没那个资格让皇上灭口! 情爱?一个无根的男人还有心思去想情爱? 何况再刻骨铭心的爱慕总有淡去之时,种种深情只会化作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太后以为他是为她进宫做了太监? 他只是没有解释罢了。 以当日的状况,他除了挥刀自宫入宫做太监外,还有别的选择?或是选择别的差事,能有今日? 他选中当日还只是宫女的太后娘娘就是看到她的野心和能力,他为太后办事,太后提拔他,给了他权力地位,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没有谁对不起谁。 若说他最亏欠的人,除了一手养大的妹妹外,也就是云儿了。 “皇上不在宫里?!”似是疑问,似是肯定,他仰头望天空,“首辅大人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 城郊的小路上,芳草萋萋,野花遍地,一行几辆简谱的马车缓缓前行,簇拥着马车的家丁无精打采的垂头,他们此生再也不会有往日的地位了。 他们伺候的主子已经辞官,甚至避开官员相送,可以说是偷偷离开京城,听说连昔日的姻亲都没有通知。 只可惜了华容月色的孙小姐,从首辅的孙女沦为乡绅的孙女,夫婿人选还能好了?虽然孙小姐的父亲也是个官,却只是个外放的四品知府罢了。 莫怪老夫人一个劲埋怨自己的老头子,不等她把孙女婚事定下再辞官,离开京城后,老主人一直魂不守舍,对身边的人或是事漠不关心,只是让两个儿子最好也辞官…… 老爷子怕是疯了! 突然前面出现一队人马,他们穿着黑甲,挡住那车的去路,看起来凶神恶煞,很是不好惹。 “老爷,老爷。” “终于还是来了吗?” 马车中的老人缓缓挑开帘子,黑甲武士腰间带着枪火,他也是经历过宫变的人,“你们是死侍?” 皇上果然还是相信少将军的,不怎么甄别就用了他们! 他到现在还是弄不懂,皇上为何会信任少将军?! “主子请您过去说话。” 老人走下马车,看着身边的妻儿老少,眼眶微潮,终究是舍不得啊,他此去若是一个不好,怕是……不敢去想惨烈的后果,当日为先帝执笔写遗诏就早料到会有今日。 他以为把东西交给三公子,皇上会看在三公子的份上放他一马。 “陛下。” 凉亭中,一身便衣的儒雅男子抬手抓住凌空飞舞的书页,唇边隐隐含笑,温柔而慵懒,然而跪在他面前的老人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大意。 此处只有一君一臣,以及放在石桌上的红泥小火炉和一卷书册,寻常至极的书册,几纹钱就能买到。 老人背后已经湿透了,不敢移动算账的双腿,他只能低头看到面前的一双松软的鞋,“陛下,我有罪。” 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回音。 老人忍不住目光上移,正好同皇上漆黑的眸子碰到一处,温柔的表面下是令人胆寒的冷漠,“臣错了。” “你错在哪?” “……臣……臣不该……不该妄猜圣意。” 皇上捏着树叶,“那你还真该死呢,连朕给你的最后机会都没有抓住。” “陛下!”他不敢擦拭从额头滚落的冷汗,“臣愚钝,恳请陛下明示,让臣……臣做个明白鬼。” “朕既是容许三郎去见你,便不在意你为先帝写遗诏的事。”皇上声音低沉,“你把名单给了三郎,朕是高兴的,你猜到一些事……朕虽是在意,但是还不会因为一些往事来送你一程。” 停顿一会,皇上最后说道:“你为何要提醒三公于谋国,拙于谋身?!你想让三郎谋国,还是谋自身?” 第三百四十八章 生死不知 皇上的问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袋上空炸响。 他幻想过无数可能,唯独没有想到他多嘴的这句话让皇上震怒,甚至不惜亲自追过来。 “皇上……我……” 一向能言善变的他此时口舌拙笨,完全没有往日首辅的风采,“我只是随便……随便说一说,对三公子,我也是抱有期望的,他将来一定做得比我好,所行之事亦比我更符合皇上心意,对帝国也比我更有益处。” “所以你就劝他当谋自身?!” 皇上的语调极是柔和,宛若同亲近的臣子闲聊,若是忽略凉亭四周布满的侍卫,前任首辅大人还真以为皇上性情极好。 “你是看重三郎,怕他没用之时,被朕一刀砍了,一如前明时的朝臣一样,死得最冤最委屈的于谦,还有一心改革的张居正,最后被自己的学生皇帝开棺鞭尸,你觉得他们是三郎的前车之鉴,认为三郎早早晚晚会死无葬身之地。” “……” “你可知道朕为了让三郎消除对朕的戒心,朕用了多少的法子?” “臣不知。” “是啊,你们都不知道,任何人都不知道在朕心头,三郎的价值和地位!” 皇上唇边噙着一抹冷意,“朕有过教训,绝不会再为身上的责任束缚住自己,让该死的人再去伤害朕在意的……孩子。” “一样的错误,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而且现在也没有谁能管得了朕了,朕无需再被条条框框束缚住。” “皇上,我错了,错了,是我臣之心质疑陛下,三公子……他没有相信臣的话,臣亦并非提醒三公子质疑小心陛下。” “三郎敏感多思,一句寻常的话,他都会回去琢磨半晌,这两年他好不容易在朕面前放得开,相信朕把他当做子侄看待,不会伤害利用他。” 皇上随手一挥,“朕多年的努力被你一句话就毁了个彻底,你知不知道若是朕想要利用他,就不会在他尚未科举前力排众议推行新政,朕虽然着急帝国的崛起,可朕十几年都等了,还在意再等个一两年?” “……原来陛下……自古臣子变革纵然使帝国繁荣兴盛,依然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变法成功,主持变法的人死,变法失败,主持之人更是罪责难逃。” 他彻底明白皇上的苦心,一切变法新政都是陛下定下来的,以后入朝的三公子也只是皇上的追随者,帮手罢了,无论变法新政成功与否,都同三公子没有关系,以皇上今日对三公子的表现,皇上会自己承担一切,绝不会把三公子当做替罪羊。 一旦变法新政成功,三公子绝对是居功至伟,这就给三公子足以抗衡皇帝,下揽百官的资本,到时候三公子……不是盛世权臣,就是篡位枭雄。 可恰恰三公子是魏王的儿子,又有先帝诏书……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啊。 皇上这份百转千回的苦心,三公子能明白吗? 不对,他这回衣衫是彻底被冷汗湿透了,看清楚皇上这份苦心的自己怕是在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一旦他泄露分毫,太子他们能饶得了三公子? 三公子纵是惊才绝艳,有皇上护着,可他此时羽翼尚未丰满,若是太子等人联手,难保三公子能冲破天罗地网,不遭人暗算,到时候就算皇上想护着,怕是也难以救下他了。 皇上总不能为了三公子同天下人为敌吧。 他一世聪明却毁在这句话上,一辈子谨小慎微,却说出了让皇上最为记恨的诛心之言。 “臣的妻儿什么都知道,当日臣是独自一人见得三公子,那句话……”他唇边多了一分苦涩,“您既是能知道,想来太子他们应该是不清楚的,臣不算害了三公子,其实只要陛下您对三公子真心,臣看得出三公子亦是心情中人,未必会把臣的话放在心上。” 皇上摇头叹息,“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了三郎,那孩子的经历令朕心疼,总是忍不住想对他再好一点。” 跪在地上的人此时真心想捂住耳朵,不想再听皇上的肺腑之言,毕竟听得越多,他越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皇上其实是个话痨,按在心头的话语好不容易找到了倾诉的人,打开话匣子便便是说个不停。 “三郎宁缺毋滥的性子,朕怕他孤独一生,如今他心有所属,朕又怕他情深不寿,慕婳那性子……这两个孩子有得磨了。” 皇上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身上的杀气怒气到也褪了不少,低头看着苍老的前任首辅,“彻骨之痛日夜不停在折磨朕,朕不能放过你,至于你的亲人……朕宁可做个昏君也不愿意再去品尝那样的痛苦了。” 他是皇帝,当之无愧的帝国之主,万民主宰,有任性的资格。 “臣恳求陛下放过臣的家人……” 他的恳求并没有唤回皇上的承诺,皇上已经漫步离开凉亭,脚步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消失,然而围着马车和凉亭的侍卫并没随皇上消失。 他为何要对三公子说那句话? 不,其实还有猜到一些真相的原因,皇上绝不是单单只为他那句话就要阖家的性命。 这怕是在帝后冲突中,皇上最后给太后留下体面的根本原因。 ******* 一张棋盘,两人对弈。 慕婳捏着白棋要放在算好的地方,抬眼去看对面的柳三郎,他浓密的眼睫轻轻眨动,这是让她放呢?还是建议她再想一想呢? 真是的,下个还这么累! 慕婳直接把白棋拍在原先想好的地方,砰,棋子生生的被震出一道缝隙出来,柳三郎蜻蜓点水般轻轻把黑棋扔到棋盒中,“我输了。” “啊。” 她竟是赢了?虽然开始柳三郎让了她三个子,可是赢了就是赢了,哪怕赢得都是稀里糊涂的。 慕婳笑容绽放,“可是考女学的闺秀们不会像你一样让着我。” 书童在旁挑了挑眉头,真不容易,郡主还能看出自家公子让着她啊。 “三公子。”外面跑进来一人,看清楚柳三郎对面坐着安乐郡主,挺下脚步,欲言又止。 “她不是外人!”柳三郎声音正式,“外面有何消息?” “致仕的首辅大人……一家失踪了,生死不知,如今朝野震动,他远在外面的两个儿子已经在回京喊冤的路上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打击皇上 慕婳顾上琢磨柳三郎的人怎么顺利的进入侯府,听到致仕的首辅一家失踪,坐直身体,“生死未卜的失踪比灭门更麻烦。” 柳三郎微微颔首,同慕婳明亮的眸子撞到一起,“是啊,有麻烦了。” “倘若是被杀,皇上下令严查,即便找不到真凶,也总能找到说得过去的人定罪,偏偏他们失踪了,轻易结案,他们再突然冒出来,那岂不是主持此案的人成了笑柄?这辈子都别想洗脱污名了。” “更何况还有首辅的两个儿子活着,首辅虽退了,但他好歹是先帝钦点的托孤重臣,这些年同太后娘娘配合默契,朝廷上人脉广,百姓间声望也不错,无论是他的门生故旧,还是百姓都要给个交代。” “皇上这会儿真是有点烦。” “不过这事是谁干的?” 慕婳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抛出来,对此事很是关注,一门心思认真琢磨分析,柳三郎淡笑出声:“你方才还犯愁靠女学的事,怎么?突然有对朝廷上事情好奇了,无论是谁干的,皇上是否麻烦……” 他抬手越过棋盘,轻轻扶正慕婳头上的朱钗,入手的珍珠细腻圆华,知晓是难得的精品,唯有慕婳能压住珍珠的光泽,“都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 慕婳愣了片刻,让柳三郎过足手瘾,失笑道:“你说得对,同我没有关系。”还是改不了一有大事就多想的性格,她方才甚至都想到该怎么帮二哥和木齐谋得好处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容易改变,以前在宛城时,她接触不到曾经无比熟悉的朝中大事,如今她做了安乐郡主,又是皇上宠臣的女儿,身边有个好似什么消息都能最快知道的柳三郎,她不由自主得想要捞取政治上资本。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慕云,木齐,甚至为柳三郎,更有可能是替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操心。 慕婳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以后这样的事,你还是同你的属下瞒着我罢。” “我还等着你帮我出主意呢。” “我帮你出……主意?” 慕婳恨不得撕碎柳三郎那副温柔的君子模样,“你算计得比谁都清楚,没准他们失踪就是因为你!” 正把棋子一颗颗收进棋盒的柳三郎捏着棋子把玩片刻,眸子璀璨,扯出一抹文雅的笑容:“或许罢。” 能悄无声息在京郊让他们失去踪影的人是有数的,旁人以为他们一家都被灭门了,他却是隐约猜到一些东西。 “还是真是因为你……?” 慕婳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她不知道先帝的遗诏就是出自首辅的手,也不知柳三郎去见过他,更不知道他劝说柳三郎谋自身,别做了皇上手中的刀。 一般被皇上利用的人,结果都是异常的悲惨。 “仔细琢磨他们失踪也未必是坏事啊。”慕婳轻声说道:“皇上固然焦头烂额,但可以……可以借此机会看清一些事儿,安插一些人,或是把挡路的人名正言顺的搬开。同时太子他们也不会闲着,这桩失踪案总能空出一些位置,参与政务的太子,开府的两位王爷又岂会什么都不做?” 柳三郎淡笑道:“所以说皇上英明呢。” 慕婳:“……这么说……”咽下将要出口的话,她背后一片潮湿凉意。 收拾好棋盘的柳三郎抬眼看了慕婳,轻声道:“不要低估一颗做皇帝的心,没什么是皇上不敢做,亦不能做的。” “我去温书,你……你以后让你的仆从注意点。” 慕婳起身快步离去。 柳三郎嘴角上扬,轻声叹息:“对不起啦,伯父。” “公子爷您这是?” 书童抿了抿嘴唇,给皇上刨坑真得好吗?“皇上对安乐郡主实打实的好,郡主对皇上也很信任。” 所以公子爷吃醋?连皇上的醋都吃?! 柳三郎低头把玩裂了一道缝隙的棋子,“就是太好了,她对宠爱自己的长辈总是乐得亲近,且信任的。” 那人对他们再好,始终是皇上! 是他小肚鸡肠也好,未雨绸缪也罢,他总不愿意慕婳把皇上摆在前面,哪怕皇上对他更好! “公子爷,魏王殿下在外面,您看?” “让他去同皇上说,只要皇上下旨,我立刻回魏王府。” 柳三郎缓缓起身,首辅留下的东西也要利用起来,看看那份名单上到底有多少可以为他所用的人! 首辅失踪同样是他的机会。 “还有就是宫里已经出货了,是不是让咱们的商行入手货物?” “不,不要沾手,让齐王或是赵王去。” 柳三郎玩味说道:“最后再通知赵王,赵王在内廷不是很有威望吗?很会拉拢内廷的太监为他所用,等这些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赵王是否有能力保下他们,不被皇上一怒之下全砍了!” “可是皇上也应该知道一些吧,皇上说过水至清则无鱼。” “以前伯父不在意这些事,可现在不一样了,内廷就是伯父的家,有奴才这般大胆妄为,偷到主子头上去了,这个家不安稳,伯父还能坐得住?” 柳三郎弹了弹衣袖,翩然潇洒:“我要用功读书,准备科举,郡主要备考女学,最近就不见客了,谁也不见!” “是,公子爷。” 随从齐声应喏。 ******* “你说什么?太子妃方才传了口谕,说是要把入库的锦缎绫罗都……都搬出来?” 操持太后寿宴的太监们一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刚刚喘一口气,准备按照品级和贡献分那笔巨额银子,毕竟那些玻璃灯太值钱了,能让富商们趋之若鹜。 其实就连他们都爱不释手,私底下藏了好几盏。 可是他们这边刚把货物卖出去换了银子,那边太子妃就以太后娘娘的口谕恩泽天下,说是把这些东西赏赐给百姓或是勋贵,这让他们去哪里弄货物去? 一旦被皇上察觉他们监守自盗,这不是银子和能不能保住官职的问题,而是他们脑袋都得搬家,皇上虽是宽和,但对贪污之人从不留情的。 以前皇上对不伤根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他们做得太过了。 ps求月票啊,来两张吧。 第三百五十章 马蜂窝 谁让那些玻璃灯太稀奇,也太抢手呢? 面对流水的银子,谁能不动心?怕是连最清廉的大臣都做不到,何况他们这些无根无后的阉人。 他们最是贪财了。 “太子妃,太子妃她屁股后面一堆事,竟是把主意打到内廷二十四监头上,咱们尊称她一声太子妃,她还真把自己当个玩应了?谁不知道皇上在用她故意寒碜太后?太子若是真娶了她,也坐不稳太子……” “行了!” 领头的太监高声喝止道:“嘴上没个把门的,以前你师傅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太子妃把东西散去民间,那也是为太后娘娘挣得好名声,她到底是太子妃,做奴才的还敢去指责主子。” “您说得对,可是我们该怎么办?万一皇上查起账来……” 许是前明宦官弄权致使灭国的影响太深,帝国历代帝王对内廷的太监防范得很严,他们又离不开只能依附主子的太监,毕竟比起朝上大臣,荣辱取决于主子的太监才是更值得信任一些。 不过皇帝对太监也不曾留情,建国至今,太监被当权者杀了好几批了,也被帝王扔出到前朝当做大臣们的出气筒。 直到太后娘娘辅政,当今登基后,他们才好过一点,皇上受上师的影响,不再把太监不当人看待。 “皇上的性子外柔内刚,这一次咱们步子迈得太大,根本圆不会来。而且看样子,太子妃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万一被太子妃发现了端倪,一状告到皇上面前,皇上再宽和怕是也容不得我们。” 倘若太子妃听到这些太监的话语,一定会高呼冤枉,她只是想在宫中立威,并未想同所有太监为敌,充其量也只是想借此机会安排几个人。 太子妃不曾想过他们的胆子如此之大,更没想过她只是听了一个建议,竟然弄得她成了宫中太监的敌人! 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太子妃绝不会向太后娘娘献策的。 纵然她再蠢也知道有些集团是此时的她碰不得的,甚至连被册封的太子都不敢往死里得罪内廷的大太监们。 相反太子还想多多拉拢他们,毕竟他们可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最是了解皇上的好恶了,一旦出个状况,他们也能给太子报个消息,让太子早做准备。 因此太子每次去见皇上,对无庸公公等大太监都是客气的,封红没少往外撒。 “买,把我们弄出去货物都高价买回来,绝对不能让太子妃把内库的状况摸清楚!” 他轻轻咬着嘴唇,眸光阴沉歹毒,“太子妃!咱家记下了。” 难怪那位对这事一点都不沾手,他们虽然在内廷占据大太监的位置,到底还不如老谋深算的前辈啊。 他方才斥责旁人不可对太子妃不敬,在心里对太子妃恨得不得了,早早晚晚都要报复回去的,破财对贪财的人如同腕心一般难受痛苦。 “我们再去求求三皇子,他一向慈悲,想来能帮我们把过错遮掩一二。” “若是三皇子,不,赵王殿下肯帮忙,以后我们一定会报答他的。” 皇上虽是推行新政,但内廷外朝是还是一个相对稳定的平衡,皇上不可能把所有腐朽的规矩一下子破除掉,当然太监们已经感到皇上有意在削减内廷的作用,但是远远没到内廷的末日。 几人商定了计划,便分头行动起来。 他们到是吐血拿出银子高价回收卖出去的货物,然而购买这些货物的商户失了踪,找都找不到,绫罗绸缎还好说,总能买下一些凑数,可是那些玻璃灯,纵然他们有银子也没地买去。 那可是天工坊做出来的,而天工坊坐落在何处,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谁都不知道,皇上对天工坊把持得很紧。 因为他们高价买绫罗绸缎,最近几日京城绸缎价格猛涨,已经引起朝廷大臣怀疑了,不是首辅全家失踪,首辅之子恳求皇上做主,怕是早就有御史盯上太监们,毕竟太监和御史是一对不共戴天的敌人。 可就算前面有大案顶着,他们也瞒不了多久,毫不知情的太子妃正催促的紧。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太子妃对跟前回事的太监,冷冷的问道:“莫非你们都不愿意彰显太后娘娘的贤名?三推四推的,本宫怀疑你们玩忽职守。” 还别说,她怀疑对了。 眼见着太监们面色不好看,太子妃突然发热的脑子冷静了不少,仔细看着面前的大太监们,以前他们眼里可没有她,她方才耍脾气,他们也都完全承受了下来,她以为是因为如今自己是太子妃,皇宫未来的女主人让他们不敢对她不敬。 她做太子妃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怎么偏偏在今日他们对她恭敬起来? 莫非……其中有猫腻? 太子妃面色骤然一变,抬起食指指着如丧爹妈的太监,“你们……你们是不是犯了大错?” “多亏了太子妃向太后娘娘献策,没有您,咱家还能好好的,若是咱家因太子妃被厂卫关押起来,咱家为保命少不得要向皇上交代一些事的,求皇上看在咱家老实坦白的份上,饶了咱家的性命。” 他们也不再对太子妃客套,既是撕破了脸面,还顾及什么?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的贤内助,没想到皇长子刚刚成为太子,就拿我们这些往日侍奉他的,为他忠心办事的人立威,太子殿下真是……铁面无私,完全不在意咱家对太子殿下的忠心。” “太子殿下这是卸磨杀驴,以后我们可不敢再为殿下办事了。” 太子妃这时是真慌了,她明白自己是捅了个马蜂窝,这件事的后果已经是不是她能承受的,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想着为难你们,只是想让太后娘娘开心,太子殿下也是要倚重你们这些人……” “太子妃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外面已有风声了,当皇上不知道吗?反正奴才们贱命一条,到时候自是有什么说什么,万一说出对太子不利的话,还请太子妃去向太子解释一二!”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子妃的情敌 太子妃听到这些话,心里拔凉拔凉的。 一直以来都是太后娘娘掌握皇宫,皇上才掌权亲政不久,对内廷的大太监怕是还赶不上太子齐王他们了解状况。 太子为探听消息,肯定没少在内廷上动手脚,万一这些大太监犯了事,被皇上关押起来,他们的一番胡言乱语定能让太子殿下吃不了兜着走。 太子妃是想给内廷二十四监点颜色看看,却没有想过得罪满宫的太监奴才。 身为主子一旦没有可信可用的奴才,主子做事也不方便。 “你们糊涂啊,这样的事情也做得?皇上是缺了你们俸禄还是怎地?”太子妃面带几分焦急,责怪道:“刚开始本宫派人来时,你们为何不说出详情?” “纵然我们说了,太子妃是能让太后娘娘收回口谕,还是您能让皇上放过我们?不是我们轻视您,您什么都做不到,做不了,您这个太子妃是怎么来得,又在宫中是个怎样的地位,还用我们明说?” 毫不客气的话语令太子妃格外难堪憋屈,事实的真相往往很残忍,更残忍得是当着太子妃的面揭露真相。 “与其去求您,还不如去求安乐郡主,起码郡主在皇上面前真正有脸面的人,又是慕十三爷的妹子,总同我们有一份香火情。” 慕婳!? 太子妃最是听不得她的名字,“你们小看了本宫,且等着,本宫这就去太后娘娘跟前讨个口谕。” 太监们不屑的撇嘴,显然看轻了她,太子妃拂袖而去,太监们凑在一起商量,有人道:“莫非太子妃能讨得旨意?” “哼,你可真是糊涂了,太子妃若是在太后娘娘面前有这样的脸面,咱们还敢像方才那般说她?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她一旦惹恼了太后,什么都不是了。” “我看咱们还是去见见安乐郡主吧,听说三公子正在侯府闭门读书,在皇上跟前,谁都没有三公子得脸面。” “就是,就是,我听在皇上跟前伺候的猴崽子说,魏王殿下为了认回三公子已经在皇上面前磨叽了好几日了,以往魏王殿下有所求,哪怕再荒唐,皇上多会应允,可这次魏王的要求合情合理,偏偏皇上不松口,只是推说让魏王再等等,别去侯府闹三公子。” 他们去求了太子,求了赵王,之所以没有去求齐王,是因为齐王的人好似就是买走货物又失踪的富商,东厂的消息还是可信的。 对关键时刻坑他们的齐王很是不满,平时一派拉拢他们的样子,可是坑起人来,齐王是一点都不手软,也是齐王不如太子宽和,不如赵王对他们和善,齐王虽是二皇子,可无论支持还是行事都是很伟岸光正,不屑同阉人们相交。 偏偏皇上最终册皇长子为太子,二皇子只是封了齐王。 “没准就是齐王对咱们的报复……” “胡说,咱们几斤几两的分量?齐王不去找太子的麻烦,特意去关照……” 说话的大太监眸子动了动,咽下将要出口的话,凑在一起商量对策的太监彼此交换了眼神,毕竟挑起这事的人是太子妃,哪怕太子不喜欢太子妃,他们也是一体的。 齐王就是借着他们拉黑太子? 莫怪那个商人,他们找不到了,齐王殿下……他们这些阉人现在是拿着齐王没有办法,等他们能熬过这次,定也让齐王尝一尝奴才阉人的反击! 如今能救他们的人只有安乐郡主和三公子了,哪怕是去求,是去哭诉投靠,也要求得这两位祖宗帮忙啊。 大太监们暗暗点头,直接去了安永侯府。 虽然赵王也是答应帮忙,然而一直没个动静,赵王到底实力差一点了,怕是有心无力啊。 ****** “蠢妇,你想害死孤不成?” “太子殿下,我……” “住嘴!你还敢同孤顶嘴?”太子手臂一扫桌面,茶盏等物什被扫落一地,太子妃后退一步,避开碎片,默默咬着嘴唇,低头不再言语。 她是在去慈宁宫路上被太子的人叫过来的,满心想同太子商量个可行的办法,偏偏太子一见她,便不顾周围的奴才,劈头盖脸的一通痛骂。 甚至不肯听她的解释,她努力讨好太后,给内廷大太监点颜色看看,还不都是为了太子? 她绝对没有想过大太监竟然敢做下这么大的事。 伺候太子的人都是心腹,她堂堂太子的嫡妃就这么被太子责骂,这群人眼中哪里还有她这个未来的女主子? 太子好一通发泄后,抬眼看着父皇选的太子妃,再想到自己心头的女孩子,越发看太子妃不顺眼,当日她还是嘉敏县主时,太子就不怎么喜欢她,碍于她背后的沐世子和太后娘娘的疼爱,才对她和言语色几分。 “以后你做事能不能长点脑子?别以为你是太子妃就可以为所欲为,孤在朝堂上步履维艰,处处小心谨慎,生怕着了旁人的算计,可不想还要给你擦屁股。” “你也别说什么为孤好的话,真要为孤着想,就老实待着。” “没有安乐郡主的本事,偏偏长了一颗不安分的心,你再是莽撞胡闹下去,孤也亲自请旨废了你,孤宁可这辈子娶不到正妃,也不能让你拖累了孤。” 太子妃脸色煞白,没有任何的血色,她还没嫁给太子,已经被太子这般厌弃痛恨,以后……婚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独守空房?还是眼看着太子妃恩宠旁人? “滚下去,孤看到你就头疼。” “太子殿下……” 她眼圈泛红,泪水盈盈,除了太子的厌烦外,她还感到周围奴才的轻视慢待,心头犹如针扎一般难受。 “殿下,听说他们去求安乐郡主了。” “哎,孤在父皇跟前都未必有郡主得脸啊,何况孤找不到天工坊的门路,郡主未必就没有门路,你们可别忘郡主的生父木齐,他可是在父皇早早笼在身边的人,当日枪火出现时,只有木齐比旁人冷静。” 太子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妃,“你还想继续听到下去?” 太子妃眼泪簌簌滚落,刚刚转身便听到屏风后一道温软的声音,“表哥,别气坏了身子,总有办法同安乐郡主相交的。” ps三更求月票。 第三百五十二章 醒悟和抛弃 太子妃立刻顿住脚步,早听说太子有一个表妹了,竟然还能在屏风后坐着?而她堂堂太子嫡妃被太子赶出门去,太子妃异常难堪,想要留下来同见一见太子表妹,可是她刚回头,便见到令她吐血的一面。 太子竟是饶到屏风后,温言细语说了几句话,“一切还要仰仗表妹。”那声音如同春日的和风,温柔至极,还透一股柔情蜜意和全然信任,哪里还有对太子妃时的冷漠鄙夷? 太子妃这回是心头真是在滴血了,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音,想来屏风后的女孩子已经依偎进太子的怀里了。 她没有想过太子能对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太子也不能如此打她的脸面,宠着一个狐狸精! “太子妃,奴才奉劝您一句,太子殿下正忙着,着实没空应付您,您还是去慈宁宫陪伴太后娘娘吧。” 一旁伺候的太监阻止太子妃继续看下去,压低声音道:“为给您善后,表小姐几夜都没合眼了,太子殿下可心疼了。” 太监阴冷嘲讽的目光让几乎胸口爆炸的太子妃冷静下来,此时她冲过去只是自取其辱,又能改变什么? 那个贱人敢在她没有离开前就出声唤太子表哥,怕是盼着她闹开来,让太子更加痛恨厌弃自己。 满屋子上下这群该死的奴才都等着看她这个太子妃的笑话。 太子妃的指甲扣进手心,深深吸了一了一口气,“你们好生伺候太子殿下,别让一些人掏空殿下的身子。” 一甩帕子,太子妃夺门而出,也不去乘坐软轿,快步在宫中甬道穿梭,脸色阴沉苍白,瘦削的柳肩因愤怒颤抖。 该死的! 该死的贱人! 这个仇她是一定要报的,无论怎样她都是太子妃,那个贱人只能在她这个太子妃面前伏低做小。 这里……她没有看路一通暴走,竟是走到了慕婳曾经养病的地方,太子妃停住脚步,眼前闪过柳三郎淡漠的目光,她曾经在此处嘲讽柳三郎是个宅斗的妇人,嘲笑柳三郎没有男子的气概。 柳三郎当时只是看着她,此时她想起他当日的目光,不由得背后冒出一阵阵的冷汗,正是因为她来挑衅慕婳,被柳三郎阻止且送回慈宁宫,才有她被太后教训罚跪,身边有了两尊教导她的尚宫,她为讨好太后去献计献策,最后才有了今日之祸事。 一切莫非都是柳三郎布置好的? 太子妃猛然摇头,“不会,不会的,他一个男人算计不来……还能把内廷,皇上,太子都算计进去?” 这哪里是宅斗,根本就是掀翻棋盘嘛,朝廷的手段用在宅斗上,柳三郎你简直就是疯子。 给了她教训,还让大太监领了慕婳和柳三郎的人情,而做为挑起事端的太子妃却是惹了一身的骚,没得到一丁点的好处,以后在宫中的奴才面前或是再太子跟前,她都不再有脸面了。 “冯尚宫,你也是柳三郎的人?” “太子妃说得话,奴婢听不懂,奴婢是太后娘娘指派给太子妃的,同柳三郎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冯尚宫面上谦卑,全然不怕太子妃把事情捅到太后跟前,“不过奴婢到是要提醒您一句话,宫中有不少人都见过三公子,他安排个把奴才根本不费劲。” 抿了抿发鬓,冯尚宫继续道:“谁让皇上就相信三公子?!皇宫始终是皇上的,皇上相信谁,谁在宫中就有脸面,尤其是内廷的掌印大太监更是对三公子抱有善意。” “太子不知道吗?”太子妃吃惊的问道,宫里的真实状况是这样的?一个臣子竟然能把手伸向内廷? 太子甘心吗?皇上不管吗?太后娘娘全然无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冯尚宫嘲讽般勾起嘴角,“太子殿下绝不会愚蠢到去向皇上告密,太子只会更加看重三公子。” 冯尚宫扶了一把太子妃的胳膊,毕恭毕敬的低头,在外人看来就是个关心主子的好奴才,“也只有您想不开,非要同您根本无法匹敌的三公子过招,今日三公子只是小试锋芒,并未用尽全力,您已经方寸大乱,四处树敌了。您不妨自己掂量掂量,还能接下三公子几招?” “其实三公子布这局也不是全然针对您,怕是更多让内廷的大太监心里有个分寸,赵王殿下可未必能保证他们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太子妃备受打击,自己不是柳三郎主攻目标?! “方才您也见到太子殿下的表妹了,奴婢劝您还是把心思用在她身上,有些人生来注定是惹不起,高高在上的,您一个劲同天之骄子娇女过不去,只能让自己越来越悲惨,慕三小姐的前车之鉴,您还看不明白?” 太子妃打了个寒颤,身体不由得软了几分,三小姐那样的人竟然被皇上赐婚给了一个痞子色胚?还不是慕媛一个劲算计慕婳? “我是太子妃啊,她算什么……” “安乐郡主按说是没有您地位高,然而在皇上和三公子眼中,安乐郡主比任何人都重要,除非您能取代安乐郡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否则……您就是不如安乐郡主!奴婢只是尽本分劝您一句,听或是不听,全在您的一念之间。” 太子妃痛苦呻吟,“除了听您的劝,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我哥哥和我娘……该怎么办呢?” “您能稳住自己的地位就不错了,他们自己造得孽,自己承担,换了旁人早就不同他们来往了,偏偏您自己看不开,死心眼似非要去帮他们。您不知道……这么做会得罪皇上吗?皇上不得意您,太子怎么可能看重您?” “您哪,还是多替自己想一想吧,太后娘娘早就不让您去管沐国公夫人的事,皇上把您交给太后娘娘,让您住进慈宁宫,您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 冯尚宫抽回扶着太子妃的手,弯下膝盖,“奴婢言尽于此,也算是尽了本分。” “我听你的,听你的。” 太子妃拽住冯尚宫,“以后我娘的事,我再不管了……再不去招惹……安乐郡主。” 第三百五十三章 长公主的决定 娘亲很疼她,肯定不忍责怪她的,况且她一直就是被沐国公夫人藏起来的女儿,母女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若说有多深的感情,倒也说不上。 太子妃更多还是怕没有娘家帮衬地位不稳,被太子轻视。 可现在她已经自身难保,在太子面前很没地位了,再顾不上娘家。 太子妃彻底断了同沐国公夫人的联系,寻思如何彻底摆脱她,如今她不敢再轻易算计慕婳,终究还是意难平,只能在考女学上光明正大同慕婳较量一二。 倘若她能以第一名进入女学,起码能稍稍给太子和太后长点脸面,稳住她已经摇摇欲坠的太子妃地位。 ***** “皇兄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把一切都给婳婳的决定?” 红莲长公主在帝后相争时,被太后关了起来,皇上也是有意让她避开这场母子冲突,今日皇上特意来见红莲长公主,没有提太后,只是说让长公主再选继承人。 给皇上面前的茶杯再填满茶水,长公主见皇兄面色尚好,轻声问道:“皇兄是不看好太子?” 虽然她也认为册立太子只是皇兄的权宜之计,并非真心把太子作为继承人,但是太子始终是皇兄的长子,“您先册太子妃并不是只为寒碜她,更重要是不愿意让婳婳嫁给太子?!” “毕竟当初太祖的定下来祖训是我手中的东西要不留给皇室公主,要不留给太子妃。”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水,“我只看重婳婳一人,若是没有婳婳,七公主也将就了,我见了慕婳,着实不愿意再凑合,哪怕为此违背当初的誓言——我甘愿万劫不复。” 依然不能长时间睁着眼睛,虽然皇上请神医给长公主看过,神医对长公主的眼疾也没有太多的办法,神医是神医,但不是能治疗百病。 长公主闭上了眼睛,眼角流淌下微微蕴含淡粉的泪水。 皇上心头一痛,起身拽上窗帘,本就显得昏暗的屋子此时光线更暗,长公主洒然一笑:“如今我也只有这点念想了,把手中不多的东西交给最该给的人,我想咱们的祖宗开国时的长公主也会满意婳婳得到这些东西。” “皇兄有天工坊在手,暗地里的势力不知安排了多少,不在意我手上这点东西。” 长公主把白布慢慢缠绕在头上,早已经习惯每日只能有一个时辰的光明,“常年身处黑暗的人最是向往光明,我不知皇兄为何对婳婳刮目相看,也不去追问打听皇兄这么做的原因,婳婳纯澈透明,就是最光明的人,也是我唯有的执念。” “我孤单了一辈子,不会让婳婳因为继承我的东西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一切报应恶果我来承担,她若是喜欢三郎……我亦不会阻止,三郎不是皇子,却是魏王兄的儿子,也算是皇室子弟,皇兄选出的真正继承人肯定是胸怀宽广的人,他应该同皇兄一般,不会在意我那点东西。” “朕把三郎当做子侄培养,自然不怕他因为娶了慕婳而得到皇妹掌握的势力,其实朕同皇妹说句实话,朕还怕三郎手中的实力不够多。” “皇兄……您这是疼他还是害他?” 长公主蒙着眼睛,往日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凭着敏锐的五感感知周围的一切,此时她如同真正的盲人,慌忙去摩挲身边的人。 皇上主动抬起手臂握住长公主的手,入手的感觉很是粗糙,皇上看着长公主两鬓隐现的华发,并不好过,这些年皇妹受了不少的苦。 她不曾抱怨过当日向太后告密的皇兄,可是皇上依然会心痛,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能医治皇妹眼疾的人,神医说过鬼谷子真正的传人长青先生许是有办法。 皇上已经让人去寻找行踪缥缈的长青先生了。 “即使不看在婳婳的面上,单看他是魏王兄的儿子,您就不能把他架在火上烤,哪个当皇帝的人能容忍权倾朝野的人,哪怕三郎是宗室子弟,何况他拥有得太多,万一生出野心来,您耗费心血维持帝国必然会陷入夺帝之争。” 皇上握紧长公主的手,“你别急,朕心里有分寸,不会让江山动荡的。”随后极轻的说道,“你心里有执念,朕亦有。” “什么?” 长公主没有听清楚,想要再询问,皇上却已经开口:“朕不会阻止皇妹把东西里给婳婳,也不是非要你把婳婳嫁给朕的皇子,朕只是觉得皇妹手上的势力比开国时长公主少许多,再传几次,只怕是剩不了多少,哪怕婳婳善于经营,能扩展一些实力,可是下一个人未必有婳婳的能耐本事,而坐在皇位上的人也不是朕了,未必如朕对那些势力不动心。” “皇兄的意思是?” “独木不成林,皇妹觉得女子的地位比开国时如何?” “虽然有母后摄政时的一些举措,但远不如当日咱们姑祖母之时。” 长公主不得不承认这点维护努力这些年,女子的地位依然不见提高,“皇兄兴办女学,让我都震惊不小,也许这才是提高女子地位的正确道路。” “朝堂上的大臣不敢反对朕兴办女学的决定,他们懂得用迂回的法子困住女学的手脚,朕开设女学不是为重臣勋贵培养三从四德的贤妻的。” 皇上抽出臣子的奏折,念了几条女学要开设的课程,以及所聘请的老师,到底有男女之别,老师多是能做女孩子祖父的老学究,品行上没得挑,可这些人一个个古板得很,所教得课程也多是皇上看不上的。 长公主怒道:“他们太过分了,皇上,本宫这就去挨个找给你上折子的人。” “今日朕来是有事相求。”按住长公主的肩膀,皇上说道:“朕知道皇妹手中有一些能干的女子,她们都是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方法训练出来的,朕希望皇妹把她们由暗转明,朕聘请她们为女学老师,教导入学的女孩子。” 一旦她们转明,长公主手中的实力将大打折扣,自然无法再传给慕婳。 “婳婳不希望一枝独秀,她做的事从未想过自己,唯有女孩子懂得自强自立,摆脱束缚,女子地位才能真正的提高,而不是靠着你手上的那些势力!” ps今日双更,抱歉。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用心良苦 皇上语调低沉,流露出认真正式之色,“朕还有朝政需要处置,着实没空去管女学,倘若朕太过关注女学,外人又得议论女学根本是朕的后宫。” “皇兄的意思是让我……” 红莲长公主动心了,只听皇上继续说道:“没错,朕打算把女学交给皇妹,以后皇妹就是女学的山长,无论是考题和老师的任命,朕都不会过问,至于朝臣的非议,朕会帮皇妹抵挡,你只需专心教课,给朕,不是,该是给帝国教导出优秀的女孩子。” “皇兄……您太不容易了。” 这些女孩子都是要嫁给勋贵朝臣子弟,有师生的情分在,红莲长公主将来的影响力会越来越大,纵然影响不到当今圣上的皇位,但下一任皇帝未必有当今的本事,自古以来美人计众所皆知,可偏偏总有男人屡屡中招。 枕边风不容小视,潜移默化的影响总会让朝臣们有所偏颇。 红莲长公主哽咽道:“您相信我?” “你是朕的妹妹,朕始终相信你不是贪慕权力的人,纵然……你利用女学想要做什么,朕觉得也是值得的。一条革新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朕也不是一步就达到他所言的男女平等,但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 皇上扶住红线长公主的胳膊,“为达到目的,总要有所牺牲,这点代价朕不在意,何况若是朕选定的人熬不过这点风浪,那是朕瞎了眼,被皇妹取代也不冤枉,万里江山总要交到适合的人手上。” “皇兄受那人的影响太深了,我总觉得您好似很迫切去改变,去唤醒朝臣群策群力为帝国出谋划策,可是如今明明就是盛世啊,您不需要做太多,纵然民间有一些不好的事,也影响不到大局。” 没法看到皇上的神色变化,长公主继续说道:“他说得也不全然是对的,皇兄,您要注意龙体。” 皇上眸光负责且沉重,“是因为你们不相信他,所以你和太后都不会着急,但是朕相信,甚至被上师所描绘的百年耻辱折磨得睡不安稳,朕不想子孙后代去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更不想见百姓成批成批被侵略者所虐杀,中原的财富和矿产被掠夺,更不愿意见到中原的文明,本该是傲立于世界的璀璨文明被野蛮的破坏践踏。” “这都是上师的胡言乱语,您怎么偏偏就相信了呢,咱们帝国周围番邦外族虽多,但是谁也无法突破帝国的防线,越过关隘入侵帝国。” 红莲长公主哭笑不得的劝说道:“皇兄啊,您放轻松一点,少想一些,不会再做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噩梦了。没有人在后面追您,您是一位英明的君主,父皇当日选您许是父皇做得最正确的决定。” 这话到是诚心诚意的,长公主以前认为偏激暴躁的皇兄比不过魏王,可她这次回京后才明白皇兄成熟稳重了,所思所想已比她更高上一层,不再是炫耀帝王的权力,真正明白一个帝王肩头的责任。 许是他太成熟或是太压抑,没有帝王的潇洒任性,“偶尔皇兄胡来几次也无妨的,皇兄,您是皇上呀,如今也没有谁能再勉强您了。” 以前她是担心自己的哥哥太胡来,现在却是盼着哥哥‘胡来’,长公主担心皇上再这般下去,会被莫须有的危机感压垮的,都怪那个妖孽胡说八道,把她的皇兄都给吓住了。 皇上嘴唇动了动,深沉的目光到是少了几分沉重,好似从自己营造出的噩梦中摆脱了一些,“朕不是没有私心的,期望那日到来的时候,皇妹不要阻止朕。” “您都快成了无欲无求,一心为帝国的圣君了,你还有私心执念?” 长公主摇头表示不相信皇上所言,能在占据所有优势的情况下,给太后留了最后的体面,皇上只是不愿意帝国再有动荡,这份心性,长公主认为比那些只是传说中的三皇五帝不低,毕竟她的皇兄被太后压制了十几年,在彻底掌权后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报复……嗯,除了前任首辅失踪了之外,朝廷上还是很和谐的。 皇上淡笑道:“朕是人,不是神仙,自然有私心,况且谁说神仙没有私心?圣人也有,只是朕的私心……到时候皇妹就知道了。” 房门轻动,无庸公公探了一下脑袋,皇上对长公主道:“女学的担子,皇妹就承起来吧。” 走到门口,皇上突然回头,“至于婳婳,还是等到适合的时候再公布出来。” 长公主勾起嘴角,“皇兄,您太坏了。” ****** 出了房门,皇上没有迟疑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内廷大太监几乎都去了安永侯,去求见安乐郡主。” 皇上脚步一顿,皱进眉头问道:“他们为何去见郡主?” 无庸公公抿了抿嘴角,同是太监还真不好说,他也不明白内廷的大太监怎么就把主意动到了寿宴用过的东西头上,皇上对他们一直很大方,莫非太监敛财是天生的本能? 还是皇上对皇宫管得太少,常陪在皇上身边,无庸公公比旁人更能看到皇上的雄心,他对皇宫其实不算太在意。 无庸公公缓缓开口,低声把事情讲了一遍,皇上眸子闪了闪,缕着胡须笑道:“他们倒是挺聪明的,不过还是朕教出来的人更聪明,也好,算是给朕提了个醒。” “奴才该死。” “让他练练手也好。” 皇上不在意笑笑,全然不去理会太监们去找慕婳的事儿,慕婳对在宫中拉拢太监没有兴趣,真正愿意这么做得人是——三郎。 ****** “大小姐,奴才着实是顶不住了。” 管家在慕婳面前诉苦,一群宫里的大太监堵门,他本是通过锦衣卫训练的人,自然之道这些人在厂卫中的分量,虽然他们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然而这些人的身份足够高,他应对起来也是脚软的。 以前别说见一见内廷掌印大太监,就是巴结上他们的徒子徒孙都费劲。 慕婳从棋谱上抬头,“让柳三郎去见他们。” ps年代对应清朝中期,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 第三百五十五章 慕婳的价值 “找我做什么?” 柳三郎推门而入,阳光一下子撒进屋子,慕婳微微眯起眼眸,文雅飘逸的少年宛若从烈日骄阳中走来,身上还带着尚未消失的光芒。 “你说找你作甚?”慕婳把棋谱扔到一旁,斜睨着眼睛,似不满似抱怨:“不是你因为你,他们会堵门?装什么无辜啊。” 最是见不得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很招人恨的,好不好?! 柳三郎扫过被扔到一旁的棋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棋谱上点了点,“临时抱佛脚去看棋谱,不如向我请教。” “被你在棋盘上羞辱?” “我何时羞辱你了?不是一直都是你赢?”柳三郎浓密的眼睫扇子似的扇动,“哪次不是被你大杀四方?” “我别人不服,就是服你,总能把假话说得更真话似的,不,比真话还要动听。” 慕婳棋力赶不上柳三郎,有没有让棋还是能感到的,不是她看出来让棋的痕迹,而是她根本下不过柳三郎,她同他对弈,能赢才叫有古怪,偏偏每一次她都赢了,莫名其妙就赢了。 柳三郎的段数怕是比长青师傅不低,该让他们两人去对弈。 管家再胖感到丝丝的牙疼,外面一堆大太监上门,他们却在斗嘴聊天,果然主子们是他这个奴才所不能理解的。 “大小姐,您看是不是请三公子去见一见外面的人。” 柳三郎拳头抵着嘴唇,掩饰笑容,慕婳看着不争气的管家摇头叹息,管家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给自家大小姐丢人了。 “还是年轻啊。” “你有资格说他年轻吗?” 慕婳再次白了少年一眼,管家的孙子都能去打见酱油了,柳三郎挑起眉稍,无辜的笑道:“我是说,他在政治上年轻,又没说他年龄。” “……” 慕婳不再出声,论嘴皮子功夫,她对柳三郎甘拜下风,“前任首辅失踪的案子到底如何处置了?” “皇上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大理寺等三司衙门鸡飞狗跳,四处寻找确实的线索,我想许是明日就有可能找到府上来。” “找你?” 慕婳脱口而出,“你见过他?!”随即意味深长看着柳三郎,“被王爷们反戈一击的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的郁闷?!有确实的证据你见过他,连皇上都不好明目张胆的护着你,他们一定是把你看做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我一个流落在外的宗室子弟,一个文弱且没有功名的书生,竟然被齐王扣上一顶大帽子,我背不起啊。” “原来是齐王出手了。”慕婳认同般点头,“我想也该是他,毕竟太子是想动手,不过还在整合太后娘娘的人脉,又因为太子妃得罪了内廷的大太监,太子很难从厂卫得到消息,不是得不到,而是消息的滞后,他落后于齐王。” “官差上门,你就不担心我?” “呵呵。” 慕婳撑着下颚,“得罪太子和王爷,你自求多福吧。” 同时慕婳在心里想着一件事,柳三郎故意卖了这个破绽,到底想要做什么?以他在厂卫的影响力,完全可以抹掉去见了首辅的消息,他却没有这么做。 “一会儿,你也出去见见他们。”柳三郎没有继续装可怜,说道:“齐王的人已经失踪了,无论是他们求上门去,还是当庭揭发他们,他们所付出的代价都比来求我要多得多,这些人虽是贪婪,但被高人指点过,同朝臣结好,总比投靠齐王安全!” “我又不指望他们,你自己去见就是了。” 这些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传递皇上和宫廷的消息,慕婳对此毫无兴趣,二哥和木齐已经风头正劲,再同内廷牵连太深,就不是风光,而是惹祸了。 “可我进不去天工坊,拿不到玻璃灯,不求你,求谁?” “我……我连天工坊在哪都不知道!” 慕婳瞪着柳三郎,他是故意向自己显摆的,除了皇上外,只有柳三郎进得去,柳三郎摇摇头,认真的说道:“能从天工坊搬东西的人,只有你!” 仿佛怕慕婳不相信,柳三郎很认真的点头,低声说道:“唯有你能做到,伯父对你始终是不一样的,他肯定是见过的!” 慕婳仔细回想上辈子见过的人,重新梳理一遍,“我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到底身边还有人,他们没有说得太明白。 ****** 太子妃是哭着从沐国公府邸出来的,昔日很繁华的国公府如今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困住,原则上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过她毕竟是太子妃,又是沐国公的女儿,她聪明得没有说去看沐国公夫人或是世子,而是去看望已经被移到国公府的沐国公。 沐国公已经苏醒了,但是却因为体内的毒素,无法把话说清楚,慕云还没回京,关于少将军是不是双生子的案子暂时搁置下来。 坐在马车上,太子妃哭成了泪人,脸庞红肿,显然被人用力的扇过耳光,现在想起沐国公夫人那冷冽的目光,太子妃还觉得浑身发冷,耳边浮现沐国公夫人的冰冷话语,你会后悔的! 莫非她还有后招? 太子妃有些后悔抛弃母亲和哥哥,同沐国公夫人相处时间不长,却知道一些她的神秘手段,比如那些符文什么的,即便对慕婳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但确实是影响到慕婳了。 如果把那样的手段用在旁人身上呢? 太子殿下,太后娘娘等等,只要他们稍稍对她好一点,是不是她就可以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同被太子宠到心尖上的贱人斗一斗? 马车行进缓慢,太子妃听到外面好似很热闹,不满的问道:“怎么回事?还不尽快回宫?” 陪坐在一旁的冯尚宫撩起帘子,她看出太子妃是后悔了,三公子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郡主不需要对太子妃做什么,只要在一旁欣赏她们互掐就好。 “是安永侯府,正赶上他们来求安乐郡主,啧啧,他们这些在内廷呼风唤雨的掌印太监也有今日,从他们坐上大太监的位置后,就没有再似今日这般低三下四的求人了。” ps月底外出学习要存稿,还要为十一长假存稿,保持两更,时不时加更,望读者们理解,谢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最强金大腿 抹眼泪的太子妃闻言向外看去,差一点咬碎满口的银牙,原来这群大太监还知道自己是奴才?! 还记得该怎么面对主子! 他们现在一个个老实得很,一点都没有在太子妃面前的嚣张和嘲讽不耐。 哪怕被安乐郡主拒之门外,依然很有耐心等候,那副谦卑恭顺的样子比慕婳亲自出面来打太子妃的脸面还让她难受! “田氏呢?她甘心被木齐抛下?”太子妃想到了曾经能折磨压制慕婳的三小姐,“虽然有皇上赐婚,慕媛认命了?她到底是木齐养大的女儿,纵然赶不上嫡亲的女儿,总有一份养育之恩在的,由木齐出面求情,皇上未必就不能网开一面。” 这两人都是用来恶心慕婳的,怎么就没见她们上门去闹慕婳? “纵然田氏再不成样子,到底是慕……安乐郡主的生母,安乐郡主品行被皇上称赞,却做出不认生母的事?把一切都推到木齐头上,她做女儿也不该不认生母……” “咳咳。” 冯尚宫打断太子妃的牢骚,似笑非笑的目光让太子妃面若火烧,“谁说安乐郡主不认生母的?木大人有充分的理由同田氏和离,安乐郡主是他们的女儿,她能怎么办?拼命阻止父亲?孝经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况且自古以来,都是父为尊,安乐郡主只能跟着木大人。” “不过郡主也没亏待生母,早早把生母送去宛城别院,好吃好喝的供养田氏,除了怕田氏无家可归外,更不愿意田氏被谁利用了去,做出伤害木大人的事,安乐郡主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对木大人和田氏都尽了孝,京城有不少人都很认同郡主的处事方法。” “不是我多嘴,太子妃该同郡主好好学学。” 太子妃刚刚舍弃沐国公夫人,还有脸面去说慕婳抛弃田氏? 单冲田氏做得那些对不住慕婳的事,任谁都觉得慕婳还能奉养田氏已经是个极为孝顺的女儿了。 “她不是奉养田氏,她根本就是把田氏关押拘禁起来,不让田氏闹事,更不会让田氏在别院好过。” 太子妃愤恨不平,“她明明做了不孝的事,外面的人偏偏一个劲说她孝顺,她也不觉得脸红?慕三小姐就没有当面戳破她?” “您怎么不听劝呢?怎么又忘了不能同安乐郡主较劲?今日咱们打侯府门前过,这还是老天爷厚爱您,给您提醒呢。” 冯尚宫语重心长的劝道:“您也看到了耀武扬威的大太监在郡主门前什么样了?这还只是在门口,他们见了郡主,我敢向你打包票,他们一个个比猫还乖,说不得会抱着郡主的大腿好一顿哭求,他们除了爱财之外,更爱惜性命,没了性命有再多的财势也享受不到。” “不说旁的,郡主倘若针对太子妃,不用郡主多说多做,只要歪歪嘴,您面前这些大太监就能让您在皇宫中寸步难行!相比较您来说,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更信任他们,您就是去告状都没人理会。” 太子妃心头点燃一把火,烧得她难受极了,慕婳明明做了不孝的事,一堆人追捧她,而她做什么都得不了好,“这不公平!” “郡主能让田氏在宛城住着,那是郡主手段高,慕三小姐不是没来找过木大人,可您该知道,木大人有多疼亲生的女儿,不见三小姐还好,若是见到往日捧在手心的三小姐,啧啧,木大人只会更恼恨自己和三小姐,以及做下换女的永安侯府!” 两家调换女儿身份这件事已经完全翻转过来,田氏一口咬定是她自作主张调换了女儿,慕婳也没多做解释,可是所有人都认为真正做出换女决定的人是永安侯府,他们就是想把女儿留在京城享福,把奴才的女儿慕婳带去关外当奴婢使唤。 “永安侯完全比不上风头正劲的木大人,这年头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总归还是要看实力的,何况永安侯自知理亏,安乐郡主让人把随着田氏闹上门的三小姐送了回去,永安侯还能不明白郡主的意思?无论如何都会看牢慕三小姐,他生怕被木大人找上门去。再者永安侯欠了好多银子,整日忙着应付上门的债主,安乐郡主不去找他麻烦,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太子妃听着自己不知道的消息,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说得再多,还是慕婳……安乐郡主她手段高,直接把隐患都……还是她得皇上信任,否则她就是做得再好,也会有人说她心狠手辣。” “回宫,我们回宫!” 太子妃愤怒嫉妒的的眸子一瞬间好似被冰雪覆盖,心中的妒火熄灭了,恢复几许理智,明知道冯尚宫对她不是忠诚的,她还要用冯尚宫等人,因为她们是太后娘娘给自己的,而且她手中确实没有可用的人。 就算是向太后娘娘告状,她也要找到机会,贸然去说冯尚宫的坏话,太后娘娘会更厌恶她。 冯尚宫看了太子妃半晌,太子妃合上眼睛,却比出宫时更难应对把握。 “她最大的依仗不是那一身的本事,而是皇上的看重!” 马车重新启动时,冯尚宫听到太子妃平静的陈诉:“倘若失去皇上,就算她本事仍在,也没有今日的煊赫地位。” 倘若慕婳听到会点头赞同的,她不曾小视自己的实力,但是更清楚自己的分量,面对哭诉的大太监,她依然很是冷静,“你们起来说话。” 不曾因为这些大太监的吹捧谄媚而得意起来,失去本心。 柳三郎坐在慕婳身边,手指轻轻捻动,眼见大太监还要继续哭求,出声道:“没听郡主让你们起身。” 大太监看了看面容平静的慕婳,又看看云淡风轻的柳三郎,心头暗暗叫苦,你说皇上宠爱信任的后辈怎么偏偏是这两位? 换了旁人,哪怕是太子殿下,他们也有信心同太子殿下谈条件。 慕婳油泼不进,什么都不缺,柳三公子才学极高,就算他们能打听到今科的考题,三公子也不稀罕。 他们站起来后就再难跪下哀求了。 ps求两张月票。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八卦密辛 站起来就要谈条件,大太监们能给慕婳什么好处? 彼此互相看了一眼,你捅我,我拽你,都盼着对方先开口。 “郡主,奴才认识慕云,同王公公也说得上话,还请您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高抬贵手,帮帮奴才!” “是啊,是啊,奴才着实是没有办法,才求到郡主跟前,只要郡主肯帮忙,以后有差遣尽管吩咐奴才,奴才赴汤蹈火也要帮郡主办到。” 一个个都在表忠心,大多都是假大空的话语,倒不是他们不想许诺,可是除了走王公公的人情外,他们能拿出来的东西,慕婳都不稀罕。 传递内廷的消息或是给慕婳方便,慕婳一不是官员,二没心思入宫侍皇上,还真不需要他们提前通风报信。 “我只问一句,以后你们还会不会把寿宴等庆典用的物什卖出宫去?”慕婳笑盈盈的问道,“我要听实话!而你们也只有一次机会。” 领头的大太监,也是操持这桩事的主谋司礼监禀笔太监苦笑说道:“不瞒郡主说,奴才们入宫多年,倘若不懂得看风向,没有训练出一双看人的眼睛,也没有今日。其实奴才明白以后的皇宫是皇上做主了,太后娘娘虽是厉害,但是总有漏洞可钻,奴才行事谨慎小心一点,没有……” 柳三郎瞥过来,一如往日儒雅端方,不屑行威胁的不君子之事,大太监心头一紧,笑容越发苦涩:“本来就是最后一次,想着最后捞一笔养老的银子,郡主也知道奴才做了太监,六根不全,等老了比正常人辛苦艰难一些,奴才荣辱全凭陛下,年老体衰伺候不了陛下了。银子是奴才养老保命的东西,现在干孙子什么乖巧得很,以后没有银子,哪能指使得动他们。” 慕婳理解点头,轻声道:“这些到是大实话。” 养儿防老,他们这些没有后代的人只能赞银子防老。 大太监们不管是真被戳中心事,还是装模作样博取慕婳的同情,一个个眼圈泛红,禀笔大太监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奴才敢于瞒着太后娘娘,却不敢再瞒着皇上,纵然郡主今日不问,奴才也不敢再做这事了。” “你们认为皇上是怎样的人?”慕婳问道,“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你们在宫中日子久,应当比我更了解陛下。” “您身边坐着三公子,根本不用问奴才。” 慕婳笑容灿烂,“他眼里的皇上同你们所见是一样的,毕竟皇上对他什么样,你们也听说了一些,便是宗室皇子都没资格让皇上亲自教养成人。” “奴才自然不敢同三公子比。” 太监们连声说着不敢,仔细思索衡量,问道:“若奴才说实话,郡主肯帮忙?” 慕婳道:“以后你们不再犯的话,我倒是可以帮衬一二,不让齐王殿下抓住你们的把柄。” 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轻而易举就把齐王卖了,不愧少将军的威名。 “让皇上换掉你们,换上一批新的大太监除了齐王殿下满意外,旁人……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我虽是不指望你们报答,但以后若是入宫拜见贵人们,你们还在内廷总会给我两分方便。” 太监们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皇上对下宽和,只要不太过贪婪,他不会追究的。”慕婳的尾音上扬吊足了胃口,高深莫测般笑了笑,“听说你们只有玻璃灯没有买回来?” “是,绸缎布匹多是已经弄回来了。” 没有齐王撑腰,那些购买绸缎的商人可不敢得罪内廷的大太监们,宁可半卖半送把布匹等物什还回去,只求能搭上大太监的门路,太监名声不大好,正因此能在关键时候施恩他们,总能让他们另眼相看。 慕婳笑声低沉渐渐转为嘹亮,好似预见了极好玩的事,大太监们陪着郡主傻笑,而柳三郎却是看着慕婳,直到她笑够了,才说道:“玻璃灯好看吗?” “好看,自是好看的,比琉璃灯还要晶莹剔透,更为轻薄。” 柳三郎听着太监们的逢迎,突然眼睛一亮,笃定的说道:“你是说皇上……” 慕婳做了禁声的动作,并不奇怪他猜到的答案,“你们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呢。” “……皇上是一位明君,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真正仁君。” 太监思索良久认真的回道:“并非奴才奉承陛下,以前陛下还是太子时,脾气暴躁,需要依靠长公主和太后娘娘在先帝面前说情,先帝几次想要更换太子,太后娘娘费劲力气保住了皇上,最后先帝突然驾崩,内外交困,皇上病倒了,是太后娘娘稳住了局面,代替皇上处理朝政。” “这些我都知道,太后娘娘对帝国是有功的。” 慕婳问道:“说一些我不知道的小事。” 大事是瞒不住朝臣,皇上的日常却能看出一些端倪,“皇上是不是很信任那位创立天工坊的上师?” 年级稍老的太监点头道:“奴才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相信一人,无法亲政,皇上便整日同上师在一起,形影不离,秉烛夜谈,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也是因为上师,皇上收敛了暴躁易怒,不再执着同太后娘娘对立,天工坊……其实开始是皇上听上师的话建立起来的小作坊,太后只当皇上好玩,根本没有往心中去。” “后来上师得罪了太后娘娘,被当做妖孽,皇上……皇上曾经苦求太后……据说皇上以死威胁太后娘娘才保住了上师的性命。” 慕婳眸子一亮,只听太监继续八卦:“太后娘娘是答应留下上师的性命,派人在暗地里截杀,不过皇上早有准备,他拦住截杀的人,上师却同皇上起了矛盾冲突,扬言要报复皇上,说皇上会后悔的。” “从上师失踪后,皇上越发沉稳,对奴才们也不在非打即骂,有时候对奴才这样的无根之人都是……当人看的,奴才对皇上是忠心感激的。” “所以奴才想趁着最后的机会捞一笔,以后忠心耿耿侍奉皇上。” ps求月票。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请罪去 天不随人愿,他们被坑了,又不愿向齐王低头,受齐王摆布,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主子是皇上,所以他们才来求安乐郡主和三公子。 慕婳盯着窗外的树木发呆,太监们没有再出声打扰她,静静等候郡主的决断。 上师?! 妖孽! 慕婳隐感到皇上身上有秘密,对那位上师格外感兴趣,皇上有今日沉稳的性情,开阔的胸襟是受了上师的影响? 那人是不是穿越者?!端看今日的天工坊和皇上推行的新政怕是八九不离十了。若是按照天朝历史上年代推算,帝国取代了满清,时间上也是在道光时期,难怪相信上师的皇上会如此着急。 再不变革怕是就晚了,尤其前世的少将军打通了丝绸之路,谁也不知那块大陆上的国家会不会比帝国更先进开明。 不过已经研究出枪火大炮等神物的皇上起码在武力上不会弱,当然远远记忆中的历史和地图都同当前有差别,许是那段历史的投影,但是年代应当是相当才对。 “我不指望着你们做什么,只相信你们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慕婳觉得把他们都替换掉的话,会让皇上不方便,提拔起来的太监未必就比他们强多少,没准还是齐王殿下的人,皇上明明听到风声却没有阻止大太监上门来求慕婳,存着也是警告他们的心思。 当然未必他们都能保住现在的位置,皇上还是要惩治他们一二震慑宫中的奴才,慕婳看了一眼柳三郎,他把皇上的心思都摸透了! “你们知道漂亮的玻璃灯的成本是多少?” “不知。” 大太监们摇头,“听郡主这口气,莫非玻璃灯的成本很……低?不太可能吧,琉璃盏很贵的,奴才单就卖玻璃灯就卖了七八万两银子。” 准确的数目,他们也不会告诉给慕婳。 “皇上设立天工坊,除了神兵利器外,研究出的东西都是要在民间普及的,玻璃就是其中惠民的物品之一。” 太监们大吃一惊。 慕婳淡淡一笑:“对,就是如你们所想,皇上会让每个百姓都能用得起玻璃,而作玻璃的原材料——只是沙子和碱面。” “……咳咳。”柳三郎被茶水呛到了,“你是说真的?” 不怪他吃惊,因为帝后的冲突,皇上给太后娘娘准备的惊喜没有用上,可是他却是实打实见过上千盏玻璃灯的,知晓玻璃灯的贵重和神奇,通透明亮的玻璃灯竟是沙子做的? 那真有可能每个百姓都能用上。 “所以说买了玻璃灯的商贾会大亏一笔。”慕婳唇角噙着坏笑,“倘若他是齐王殿下的人,齐王在银钱上怕是会元气大伤,三郎,你记得给皇上说,尽快把玻璃推到民间,让百姓早日享受到天工坊的神物。” 柳三郎微微颔首,大太监们顿时扬眉吐气,狠坑齐王一把,真是太好了,让齐王的人玩失踪?! “这笔银子,你们不如献给皇上。” 慕婳把方才太监拿出来的银票交还回去,“皇上正在兴建女学,想来有着几万两的银子,女学的学院会更漂亮一点,这也算是你们将功赎罪吧。” “郡主……”见慕婳坚决,大太监也知郡主是不会要银子了,躬身道:“奴才遵从君郡主的吩咐。” “你们可让厂卫给我二哥送个消息,严防商贾把玻璃灯卖到番邦去,我一会儿还会给沐国公打声招呼,让他也注意一点,谨防他们走水路。” 无路如何也要把齐王这笔银子坑死! 大太监们后背一阵阵的冷汗,以后千万可不能得罪安乐郡主。 不过齐王也该有此报应,经过这件事后,齐王在银子上也不会再那么充裕了,对太子和赵王是有好处的,以前最有钱的就是齐王。 这会儿三人在银子上的差距几乎是拉平了。 齐王还得罪了内廷的大太监,简直就是得不偿失。 慕婳拿过纸笔写了一封……书信,把情况向皇上说明了一番,甚至在书信中提出了如何推广玻璃,如何招商拍卖天工坊产出的玻璃,专营不适合帝国国情,不如把玻璃先卖给各地的商贾,由着他们在当地铺开。 柳三郎帮慕婳研磨,把慕婳所写的方法看在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佩服,慕婳看到后暗道一声惭愧,这些事还都是遥远记忆中留下来的。 皇上既然能信任上师,慕婳觉得自己可比上师低调多了,纵然她不说,皇上他们未必就想不到,只不过她先提出来,让皇上少走一些弯路罢了。 吹干墨迹,慕婳把书信交给大太监,“你们去向皇上请罪时,把书信呈给陛下。” “向皇上请罪?” “你们不会以为能瞒过皇上,或是我帮你们隐瞒陛下?” 慕婳佯装生气,打算收回书信,大太监对视一眼,连忙接过书信,“奴才回宫就去向皇上请罪,可是……可是皇上能否……” “你们也说皇上是仁君,以后你们再不做私卖皇宫之物的事,看在你们往日的勤勉上,皇上肯定会网开一面。你们可以……嗯,可以说说太子妃,她是如何威胁你们的。” “奴才明白。” 大太监们心领神会,论在背后给人下绊子,添油加醋,他们可都是高手,绝对能让太子殿下更加厌弃太子妃。 看来安乐郡主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拿了安乐郡主的书信,又有三公子的暗示和保证,他们有底气了许多,向慕婳表了表忠心,他们便告辞回宫去向皇上请罪了。 他们走后,柳三郎问道:“我以为你会想要去天工坊看看。” 慕婳又拿起棋谱,仔细看着,“我不是你,天工坊是皇上的禁地,你去得,我若是去了,不大好。” 听柳三郎半晌没有动静,慕婳从棋谱上抬起眼睛,明了的笑道:“少将军的师傅是长青师傅,鬼谷子唯一的传人,玻璃的配方……他曾提过,我虽是知道是用什么材料,但是不知比例多少,据说鬼谷子曾推算出后世有这样的奇物。” 慕婳坏坏的一笑:“还说有一日我们会如同神仙一样,在天上飞,真正做到日行千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去看沐国公 横竖鬼谷子名头足够响亮,长青师傅行踪缥缈,一般人找不到他,纵然找到长青师傅,以他那神棍的属性,多是会承认下来。 鬼谷子一门就是神棍! 慕婳等着柳三郎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等了许久,柳三郎淡淡哦了一声,随后捏起松软香甜的点心放进口中,悠然的趴在窗户上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你真不好奇?” “有何好奇的?”柳三郎背对着慕婳,“伯父曾说过,现在看起来荒唐的想法,对以后的人来说并不荒唐,不过这话好似是上师说的,你所言的长青先生是不是同上师有关系?” 一句话到是把有心看柳三郎热闹的慕婳弄愣了,长青师傅同上师有关? 应该无关。 长青师傅并非穿越者,在她还是少将军的时候,没有觉醒遥远的记忆,只觉得长青师傅懂得很多,他说过的一些话还真有点神神叨叨的。 柳三郎继续说道:“你懂得比我多,以后我还得多向伯父请教。”慕婳并没有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抹异样。 “那些东西我只是知道,算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让我弄出玻璃,这辈子怕是也做不到,业主有专攻,研究神物就该交给专业的匠人去做。我估摸着玻璃铺开后,皇上会提升匠人们的地位,毕竟他们是功臣,当重重奖赏的功臣!” 没有他们,就算是皇上投入再多,上师留下的书册中记载的东西再神奇,没有匠人们把知识落在实处,玻璃枪火等物也就不会出现了。 柳三郎赞同的点头,“朝廷上又会是反对声一片,朝臣眼里只有四书五经,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当做不可违背的信条,皇上……不容易啊。” “所以皇上看重此番科举,想着提拔年轻的思想开阔的学子入朝为官,看重程大学士的书院,可惜程大学士让皇上失望了,我估摸着这次科举的试题……” 慕婳顿了顿,“怕是不同以往,即便在四书五经中选题,也会更偏向实用,或是革新开放。” “你也这么想得?” 慕婳愣了片刻,柳三郎欣喜的回头,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扬起嘴角:“皇上没有向我透露任何的考题信息,我隐隐有猜测这次皇上彻底掌权后,行事会更激进,从皇上重用沐国公就看得出,皇上对海上贸易和西北的丝绸之路都很重视。” “我是不是去给陈四郎送个口信?”慕婳佩服柳三郎的敏锐,“都是宛城出来的,又是邻居,总不能太生疏了。” 柳三郎眸子闪了闪,毫不介意般点头,“是该告诉陈四郎一声,棋逢对手才有意思,我不占他的便宜。” 到是自信啊。 慕婳起身道:“我出门一趟,你好好温书,回来给你带点心零嘴吃。” 柳三郎:“……那就带几盒玫瑰云糕,豌豆黄,再来几斤芝麻酥糖。” 他还真不客气,慕婳本是开玩笑的,摸了摸荷包,道:“你若是考中状元,要什么给什么,若是不能中状元,您今日吃我的,喝我的,都要十倍偿还,对了,我不要银子,也不要金子!” “我把我整个人赔给你如何?”柳三郎摸着鼻子,似在思索中状元得到的好处大,还是把自己赔给慕婳更好。 慕婳忍不住笑出声,“算了,算了,我不同闹了。” 他应该猜到她要去何处,这才故意逗她开心的,沐国公苏醒了,却是没有办法行走说话,她不去看一眼,着实放心不下,毕竟沐国公府被皇上圈了,慕婳不去管沐国公夫人,可是不能无视沐国公,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苦,受过任何委屈。 昔日沐家在西北还是很有分量的,否则也养不出他纨绔的习性。 潇洒的挥手同柳三郎道别,慕婳让人背马去沐国公府,从宫里出来后,慕婳能骑马绝不坐马车,骑马更适合她。 柳三郎目送慕婳离开后,并没有温书,同样离开了侯府,谁也不知他去了哪,见了谁。 ****** 沐国公府落座在勋贵府邸中间,算是内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段,当日他们进京,这座原本是郡王府的宅邸被皇上赏给了沐家,并且皇上让程大学士亲自提写匾额,甚至皇上还赏赐了一个对联,用来称赞少将军的英勇无双,战功赫赫。 如今这幅皇上亲笔所写的对联还挂在府门口,匾额也仍然高高悬挂着,只是这座富丽堂皇的府邸被一队人马包围,不许进出,沐国公府所在的胡同静悄悄的,透着一股死寂气息。 没什么人会来此地招惹晦气,能避让都是绕路走的。 慕婳骑马来到府门前,看守沐国公府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楚马背上坐着的女孩子后,五城兵马司的差官连忙行礼:“见过安乐郡主。” “听说沐国公醒了?”慕婳轻轻甩了一下马鞭子,翻身下马,“皇上为何把沐国公送回府,宫里不能养伤吗?” 差官不敢得罪当前京城的大红人,没见内廷的大太监都亲自去见了郡主? 他们在五城兵马司当差,身上这身官袍只能吓唬吓唬京城百姓: “沐国公是被皇上身边的无庸公公亲自送回府的,每日神医都会来给沐国公拔出身体里毒素,听说并非是皇上嫌弃沐国公,而是太子殿下说过,中毒的沐国公同受伤的杨总兵不该在一起养病,再来就是沐国公中毒太蹊跷,宫中人多嘴杂,太子殿下担心沐国公再被害了。” 圈禁的沐国公府其实更不安全,可是皇上竟是同意了太子的建议。 慕婳觉得自己这次来看望沐国公是正确的,“我想进去看看沐国公,不知是不是要去宫中请旨?” “不用,不用!” 官差连连摇头,“无庸公公临走时留下过皇上口谕,郡主若是不来便罢,郡主驾临,让我等不可阻止郡主入府。” 说着,他们让开包围沐国公府的道路,还有聪明的人主动推开了大门,躬身道:“郡主,请。” 慕婳站在门槛前稍一停顿,迈步走了进去。 第三百六十章 慕婳的怒火 沐国公府邸很漂亮,大气且富贵,屋舍和景物的布置错落有致,住在府上的主人会舒服,显然沐国公夫人是用了心血的。 然而如今景色依然漂亮,却显得再无生机,偶尔见到的仆妇也多是苦瓜脸,精神接近崩溃状态,他们被圈禁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虽然不知外面的消息,但明白局势不容乐观。 方才太子妃来过,被夫人打了一巴掌,她们母女大吵一架,彼此都把话说绝了,这下仆从更觉灰心丧气,连唯一指望的太子妃都舍弃了沐国公府,他们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仆从见到慕婳稍稍一愣,他们不是人人都认识慕婳,面前的女孩子被五城兵马司的官差簇拥着,眉眼精致,落落大方,看起来比太子妃地位还高,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孩。 许是公主? “奴才,奴才见过公主殿下。” 慕婳收回欣赏景色的目光,有几处的景色是按照昔日少将军的喜好布置的,这让她难免多了几分感怀,到底是沐国公夫人心里还记得她?还是因为这般布置能隐瞒住一些熟悉少将军脾性的人? 只怕是后者才是沐国公夫人的本意,她绝对不会想着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沐世子增添负担。 慕婳淡淡的看着跪地的仆妇,一个都不认识,全部都是他们回京后重新雇佣的奴才,也是,沐国公夫人怎会留下任何的活口呢。 记得做饭菜最好吃的丽娘,每次丽娘会给她熬一些补品用,殷勤的劝说少将军多吃点,还有她的儿子,整日嚷嚷着要做少将军麾下的兵,要为父亲报仇……让丽娘很是担心,因为她的丈夫就是死在疆场的,不愿意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也如同丈夫一般,少将军当时答应过丽娘,让她儿子读书不从军。 慕婳拢住袖口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那些曾经鲜活的人都不见了,他们只是奴才,根本分不清少将军是谁,沐国公夫人怎能下得去手? 以沐国公夫人的心智很容易就把他们糊弄过去,哪怕放他们出府也好,非要斩草除根杀了他们吗? “胡闹。” 簇拥慕婳的差官感到她不高兴了,连忙上前一脚踹倒跪地的奴才,“睁开你们的狗眼睛看看,这位是皇上亲封的安乐郡主。” 莫非郡主已经比公主更重要了? “安乐郡主大安。”仆从不敢迟疑,连声讨饶,“小人眼拙,不知郡主身份……” “沐国公在何处养伤?” “啊” 仆从本以为安乐郡主是来看望沐世子的,毕竟沐国公在府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做主的人是沐世子,在沐世子风光时,时常有公主郡主贵女来找沐世子,他们以为安乐郡主也是来见沐世子的,没想到竟是来见国公爷。 慕婳不愿意同他们废话,差官多是京城消息灵通之人,他们惯会看上官脸色,比关在沐国公府的奴才清楚沐国公曾死命要认安乐郡主为义女。 以前他们觉得沐国公是疯了,如今他们才真正体会到沐国公的远见卓识,沐国公是早就看出安乐郡主的不同反响,唯一能保住沐国公的人怕是唯有安乐郡主一人。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快快引着郡主去见国公爷?” “是,是,请郡主随着奴才来。” 仆从连贯带爬的起身,毫无精神的脸庞多了几分谄媚巴结,“夫人把国公爷安排在后院静养,大少爷专门侍奉国公爷。” 慕婳眉头皱起,走了很长的路,越走越偏,沐国公夫人把他安排到僻静的角落吗?“不是说神医都每日都要来给沐国公问诊?” “……神医是来过,只不过夫人要求大夫先给世子治伤。” “皇上把神医派来不是给沐世子用的!” 慕婳看到荒凉破败的院落,心头一痛,沐大少爷正蹲在门口,用残破的火炉煮着什么东西,显然沐大少爷不擅长做这些,锅中传来糊巴味道。 听见本是寂静的院落有动静,沐大少回头看去,慕婳?少将军?!他下意识起身,站直身体,笔直如同等候少将军检阅的战士,只是他脸上沾着的黑灰破坏了他的气势。 慕婳低头看着锅中熬糊的米粥,不是珍珠米,竟是杂粮!沐国公纨绔了一辈子,哪里吃过这样粗陋的杂粮? 莫名慕婳很是心痛,沐国公夫人恼恨她,恼恨沐国公说出真相,所以恨不得沐国公去死,以此报复慕婳,而皇上也是因为少将军受到的委屈,不再理会沐国公,当然皇上还是看重沐国公的造船技能,然而皇上只是发发脾气,却没有想到沐国公夫人这么狠! 一个只指望儿子的女人岂会在意丈夫的死活? 这个丈夫害得他们母子落入困境,意图毁了沐世子的仕途和荣华富贵。 慕婳庆幸自己来看望沐国公,再晚来几日,她怕是见不到……上辈子的傻爹了,沐国公无论是在西北还是京城,就没管过府中的事。 慕婳一脚踢翻了正煮着糙米粥,扬起手中的马鞭抽在木头桩子一般的沐国栋肩头,“废物!你就只能给你爹弄来糙米……你还真没有让我意外啊。” 仆从都替沐大少爷肩膀疼,安乐郡主直接动手这点,太霸道了,一点都不似世家贵女。 但是沐大少爷好似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巴不得她再抽自己两下,因为他明白,只有真正被少将军当做麾下的袍泽兄弟,才能享受到她的愤怒和马鞭,曾几何时他就是希望被狠狠教训一顿的。 “我……是我没用。请……请郡主责罚。” 沐大少爷本就因为没有照顾好父亲而内疚,此时更是没有任何脸面见慕婳了,刚想跪下,胳膊却被一只手抓住,“给我站直了,谁让你跪了?!” 擦拭湿润的眼角,沐大少爷站姿笔直,“我都听郡主的。” “你去弄米弄吃食,谁敢拦着你,统统打死。” “遵命。” 沐大少爷好似被这句话醍醐灌顶一般,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慕婳回头吩咐:“去把神医给我叫来!我就在这等着他!” ps月底求两张月票。 第三百六十一章 孝顺女儿 安乐郡主冷漠的面容,肃杀的气势,彻底镇住了所有人。 有胆小的奴才直接跪在了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侵透了,莫怪安乐郡主被差官簇拥,这要人命的气势比见过的公主郡主们更强大。 仆从略带羡慕看着远去的沐大少爷,自从沐国公病倒被送回府后,沐大少爷的日子每况日下,也只有大少爷肯亲自照顾沐国公,他们下人还仗着夫人的面子作践大少爷。 大少爷宁可被生母和妹妹抱怨,固执的时刻守在沐国公身边,端屎端尿,便是受尽委屈也不曾离开沐国公一步。 原来大少爷才是最精明,眼睛最亮的人! 官差完全知晓安乐郡主的威名,努力回忆是否得罪过沐国公,脚下却不慢,立刻跑去沐世子的院落去找神医过来。 慕婳生沐大少爷的气,却是更生自己的气,怎么就没想过沐国公会被这样亏待?明明她该是了解沐国公夫人的为人,她应该早早过来看望沐国公的。 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慕婳先扫视一圈,屋子里摆设的家具一层的灰,墙壁多年不曾粉过,墙壁一块块脱落,显得很陈旧,因是厢房,又是糊劣质的窗纸,屋中光线昏暗,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望而却步。 慕婳心头仿佛针扎一般疼,她爹何时住过这样的屋子? “我让奴才进去洒扫一下,郡主您……” “碰。” 慕婳迈过门槛,翻身把房门关上,将一切不相干的人挡在门外。里面的卧室传来咳嗽声,显然门口的动静惊醒了只能躺在床上养病的沐国公。 “你……你……” 沐国公看清冲到自己床前的女孩子,浑浊的眸子闪过一抹欣喜,随后是满满的担忧,因为毒素不曾完全清除,他连翻身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推开慕婳了,只能着急般呜呜。 慕婳眼圈彻底红了,按住扭动身躯的沐国公,“您别担心,我……我有办法应付过去,不会让他们怀疑我。” 沐国公仍然着急得满头是冷汗,用眼神催促慕婳快走快走,他用不上她来看望,也不愿意让慕婳被木齐怀疑,慕婳好不容易开启一段美好安宁的人生,不该再因为他破坏了。 他本来对女儿就是愧疚的,慕婳再因他被牵连,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不相信我的话?!” 慕婳拿着帕子擦拭他额头的汗水,低声道:“你该相信你女儿的能耐本事,何况不是我离不开父亲,而是他离不开我,他是我爹,你难道就不是了?” “以前我就说让你长点心,别把府上的事都交给你夫人,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你看看,你这回一病,谁理会你?亏着大哥还有点良心,没有舍弃你,不过他……被祖母教得太老实了。” 那位慕婳没有见过几面的老太太虽是抱养庶孙,但把庶孙养得没什么心机。慕婳擦干净沐国公的脸庞,“你是外面的战事拿不起,府里的事情不过问,日子过得真是……无忧无虑啊。” 沐国公蠕动嘴唇,不是一直有你在吗? 从小他靠母亲,成年靠女儿,若是没有造船经商的才能,他就是个只能依靠别人的酒囊饭袋,少将军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多管府上的事,少将军就不高兴,他为让少将军满意,府中的上下都是夫人说得算。 她根本就没提醒他长点心! 这丫头说假话! 莫名的沐国公眼睛发酸,隐隐有泪水滚落没入枕头。 慕婳看清楚沐国公眼泪,他在逼仄的屋子养病,令她心里难受得紧,后悔没有照顾好沐国公,哪怕她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可灵魂上他们还应该是父女。 “你和我今生的父亲一样,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保证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她是少将军也是慕婳,两段人生,两个父亲都是她要保护孝顺的人。 “郡主,太医到了。” 慕婳抹去沐国公的眼泪,“你且等一等,我会让他们医治好您,倘若他们没有办法,我亲自去见她,如何也能拿到解药。” “以后,您离着她远一点,为了她儿子,她已经不顾一切,谁都不在意了。光是远一点怕是不成,您还是学我父亲休妻吧。” 沐国公使劲眨了眨眼睛,表示会按照慕婳的要求去做,他更想同慕婳说,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慕婳不用太伤心难过,是他对不住女儿的报应! 在床上这些天,他已经想明白了,天理循环,他是要由此报应的,所以他没有怨恨任何人,却又坚强痛苦的活着,毕竟身体里的剧毒折磨也是很痛苦的,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痛苦的他挣扎着求生,只为了能说出该说的秘密。 慕婳光明磊落,不屑阴损的手段,可是沐国公夫人却有许多的阴招,沐国公怕……怕慕婳吃亏,哪怕慕婳已经不把她当做母亲看待,他仍然怕她中招,所以他不让沐大少爷去见慕婳,就是不想慕婳同沐国公夫人碰面。 他低估慕婳的善良,在女儿出现在门口时,他既是感动,亦是难受,这样好的女儿怎么就没有脱生成好人家的女儿? 木齐也不是好父亲。 他何德何能有她这样的女儿啊,老天爷太厚爱他了。 慕婳走到门口,看到外面跪着一人,皱起眉头道:“你不是皇上派来给沐国公治病的神医?!” 她在宫中时曾经见神医,眼前的人看着同神医年龄差不多,但比神医白了一些,身上的官味更足,“你是谁?” “回郡主的话,下官是太医院的太医。” 他声音颤颤巍巍的,低声道:“皇上把神医叫去照顾山海关总兵杨大人,太医院只能让下官员来给沐国公诊脉,回去后,神医会详细询问下官沐国公的状况,神医也说过,他无法完全拔出沐国公身体里的毒素。” 神医被称作神医,他毕竟不是神,只是医术比杏林高手更出色一些,不是所有毒都能解,也不是所有病都能治好。 ps求月票。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是替身 慕婳冷笑一声,“既然你是代替神医来给沐国公诊脉的人,又是在太医院供职,应该明白皇上派你来国公府的目的,今日我若是不来,你如何给沐国公诊脉?!” “下官,下官。” 太医着实找不到推托理由,只能实话实说,“是沐国公夫人让下官去给沐世子诊脉,沐世子伤势颇重,下官想着沐世子有正一品的世子……” “你是认为他是太子妃的娘家兄长比沐国公尊贵,又被沐国公夫人说动,才会撇下沐国公守着沐世子,完全忘记了你的使命!” 慕婳第一眼就看出此人做官的心思比做大夫的心思重,他巴结权贵,被太子妃的名头影响偏向沐世子,因为身份不够不知当日在寿宴上发生的详情,只当沐国公府最重要的人是沐世子和太子妃。 沐国公夫人把沐国公送到这样偏僻的院落中,也是存了给太医看一看的心思,让太医替儿子看病,毕竟从进京后,世人都认为沐国公是靠着儿子封的爵位,整个公爵府最重要的人就是沐世子。 “下官知错,下官再不敢去给沐世子看病,只守着沐国公。” 太医眼见慕婳起身,向前爬了两步,“求郡主给下官一个机会,下官一定会……”慕婳直接甩开太医的纠缠,冰冷的眸子微垂,“你应该庆幸沐国公还活着!也该庆幸我还有理智,知道该去找谁算账!” “你们把他送回太医院,告诉神医,我在沐国公府等他!” “是,郡主大人。” 侍卫加了大人的称呼,直接提起瘫软在地的太医向府门外走。 已经扛着米面等好东西回来的沐大少爷站在门口,望着走出来的慕婳,终于忍不住用手盖住脸庞哽咽起来,渐渐的哭声大了,泪水顺着手指缝隙砸在地面上。 多日的委屈,多日的郁闷好似要在此刻全部发泄出来。 “哭什么!”慕婳语气不善,然而却是把手搭在沐大少爷的肩膀上,没有这个儿子在,沐国公怕是会受更多的委屈和痛苦,“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以后谁要欺负了你,你就……就报我的名字!” 沐大少爷明明比慕婳高出两头,身形也远比慕婳矫健,然而此时却好似依偎在慕婳身边,怎么看都不协调,却出奇的理所应当。 他一边哭,一边点头,眼角的欢喜流淌到唇边,慕婳眸子暗淡了一瞬,似他这样的人,她还是少将军时见得太多了,他们都宁可陪少将军一起死的。 为什么呢? 有时她也不懂,自己的魅力如此大? 她做少将军时没有让追随自己的人享受到荣华富贵,今生慕婳绝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沐大少他们陷入死地了。 “你……你别去找她。” “我不去,难道你去?” 慕婳好笑的问道,沐大少爷眼里闪过心疼,到底是同母亲冲突,他可是很清楚慕婳当初有多孝顺,一直把母亲和兄长的话放在心头。 被少将军宠溺维护的人恨幸福……他们太不懂得珍惜了,有多少人想要而不可得,他和父亲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好在老天爷让少将军回来了,这一次他和父亲不再是旁观者,他们得到了以前渴望的东西。 自然不愿意那个女人再伤害慕婳! “你和沐国公都不明白,我只看重我想看重的人,在我心里只有三种人,亲人,陌生人,以及敌人!” 以前少将军把他们当做陌生人看待,如今屡次突破她的底线的沐国公夫人,哪怕她们是灵魂上的母女,没有真正血缘关系后,她已经把沐国公夫人看做了敌人。 “我不会为敌人的悲惨而伤心,敌人越惨,我越是快活。”慕婳再一次拍了拍沐大少的肩膀,“去给沐国公熬点米粥,等我回来,同你们一起用。” “做得好吃点,我可吃不惯糊粥,你是沐国公的长子,此处是沐国公府,没人敢拒绝大少爷的吩咐!” 沐大少擦去眼泪,挺起胸膛,“我们等着着你……妹妹!” 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那道依然潇洒的人影认可他了,把他当做哥哥看待,他也不能给她丢脸。 ****** “领我去见沐国公夫人。” “是,郡主大人。” 一个人叫大人,公爵府的奴才也都称慕婳为大人了,他们再也找不到更恰当的称呼。 “夫人在世子爷房中,太子妃刚走没多久。” “太子妃?” 慕婳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来过,是来让沐国公夫人拿主意的?还是来向她求援? “太子妃同夫人大吵一架,说是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夫人也说以后再不认太子妃这个女儿,不过夫人当时哭得很伤心。” 仆从不知外面的事,但府上的事却很清楚,眼见安乐郡主饶有兴致的听着,继续说道:“夫人说太子妃以后会后悔什么的,还抱着世子哭了好一通呢,听侍奉世子的奴才提过,夫人要让瞧不起世子的人好看。” 慕婳不知沐国公夫人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一个被圈禁起来的人还想让让别人好看? 沐世子养病的院落非常适合调养身体,看得出沐国公夫人是尽了全部的心思,慕婳轻声问道:“太子妃曾经住过的院子也是沐国公夫人布置的?” “夫人很疼爱太子妃,说是女儿要娇养,当时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太子妃。吃穿用度,摆设铺陈都是最好的,太子妃喜欢读书下棋,夫人就让奴才找了好几副玉石棋子,书房布置得很舒适。” 仆从口沫横飞,说着夫人有多宠爱疼女儿。 没有一点……没有一点她的影子。 慕婳问明白太子妃所用的东西后,自嘲的扯起嘴角,不是早就该掐灭幻想了吗?沐国公夫人怎么会因为她的死,就把接过来的女儿当做自己的替代品。 若是府里有她喜欢的东西,沐国公夫人怕是才是最难受的一个,能亲笔用朱砂鲜血把她的名字写在灵位上,困住了她十年,深怕她灵魂回来报复,沐国公夫人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女儿! ps月底求月票。 第三百六十三章 拳打生母 慕婳到来,府中闹出不小的动静,甚至把给沐世子治病的太医都给叫走了,一直陪着儿子的沐国公夫人不可能不知道慕婳去看沐国公。 没等慕婳到门口,屋里传出沙哑的嗓音,“安乐郡主大驾光临,令公爵府蓬荜生辉,快请进吧。” 尾音上扬,有股说不出的嘲弄。 慕婳推门而入,沐国公夫人眼圈微红,手中提着一块帕子,端坐在椅子上,苍白的脸庞,她很是委屈的看过来……慕婳脚步微微一顿,仿佛回到前世,每次她回府总是能见到她摆着这个样子等候少将军。 她只需要唠叨几句,少将军就会帮她解决全部的麻烦。 慕婳再一次扯起自嘲的嘴角,再次遇到这样的画面她才彻底明白自己当初有多傻,屏风后的床榻上,躺着重伤的沐世子,也是沐国公夫人全心指望的儿子。 “安乐郡主是来看我们母子热闹的?拜安乐郡主所赐,如今我儿子状况不好,不过作为母亲,我断然不会眼看着他被打落凡尘,我知道你二哥慕云从西北回来后不会说我儿的好话,就算他伪造一些证据,我也能证明当日所言句句属实。” 沐国公夫人收住眼泪,毫无退缩之意同慕婳抗衡,便是脸庞苍白,眸子里盛满战斗的欲望,慕婳安安稳稳坐在一旁,弯起嘴角,“你觉得皇上会相信你的实情?有时候就算你说得是实话,只要皇上不认可,旁人也只会当做谎话。” 原来在没有依靠的时候,沐国公夫人也会变得‘坚强’‘独立’,或许她从不需要少将军帮忙! 自作多情的人一直是她?! 看着少将军父女矛盾重重,看着她看不起生父,沐国公夫人心里肯定很愉悦。 “郡主以为皇上会一直宠溺信任你?”沐国公夫人轻轻弹了弹手指,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在宫变帝后冲突时帮了陛下的忙,能破了死侍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你还年轻,经历的少,根本不知皇上最想要什么,朝廷波诡云谲,你个出世未深的小姑娘,永远不会懂得重臣和皇上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你明白?” 慕婳会以嘲讽的笑容,“你说我经历少,沐国公夫人又有经历多少朝政变迁,倘若你真明白皇上的意图,能取信皇上,你心心念念的儿子会落到重伤被圈禁的地步?” “这只是意外罢了,是我看错太后娘娘,没想到皇上竟是赢得漂亮。” 沐国公夫人冷笑:“以后我会更注意皇上,世子未必就不能翻身……” “你把最后一张少将军留给你的底牌打了出去,你儿子凭什么翻身?”慕婳笑盈盈望着巨变的沐国公夫人,“凭他从来没有上过疆场?凭着他那三脚猫的骑射功夫?凭他在朝政上白痴表现?” 沐国公夫人咬着下嘴唇。 “我真不知道你们母子哪来的信心?没错,他是在沙盘推演上比旁人强一些,纸上谈兵终觉浅,不是他在推演上赢了,就能做个常胜将军。每一个名将都是从尸山血海中锻炼出来的,他……我保证皇上绝不会给他历练的机会!” “你今日来是……是为了羞辱我?” 屏风后,人影晃动,沐世子被小厮搀扶着,一手扶着屏风,沙哑的说道:“你不配提起少将军,他活着时,一直最最是孝顺母亲,心疼于我,他战死疆场,我不准你这个小人得志的人提起他!” “他?少将军是你的弟弟?” “……你知道什么?” 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同时变了脸色,只听到慕婳慢悠悠说道:“直到现在你们还不敢承认少将军是女儿身,还敢同我说我不配提少将军?!” 轰得一声,沐国公夫人感到头顶上炸响一个惊雷,宛若炸响了催命符一般。 她面色白若透明,七魂六魄似被狠狠的撕扯,“你怎么会知道……不,你胡说!我生得是双生子,两个儿子,他们一文一武,一出谋,一征战,两人一起铸就少将军的不败威名,你休想……休想用卑鄙的手段试探我。” “屡次孤军深入,大胜而归的少将军,杀得蛮族尸横遍野的少将军是女孩子?!”沐世子大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慕婳,你大出风头就以为疆场上是女孩子可以去的?以为你的骑射功夫在疆场上有用?你天真的可笑!” “我天真吗?” 慕婳反问沐世子,灼灼的眸子印着沐世子的色厉内荏,印着他的惶恐和不安,“听你的意思,你知道疆场的残酷?不妨你说给我听听……说说你唯一一次去疆场上……是怎么脱掉你孪生妹妹的盔甲,你是如何把染满了你妹妹血的盔甲穿在自己身上,怎么腆脸站在将旗之下。” 哐当,沐世子双腿站不住,直接坐在地上,抬起手臂指着慕婳,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事情涌上来,“你……是人是鬼?” 她就是妹妹吗? 难怪父亲死活要认她为义女,她明明不是死了吗?死无全尸……尸体被射成筛子,她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 沐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看着慕婳,惨白的嘴唇轻轻蠕动诵读着经文,当供奉着灵位的寺庙着火后,表哥长青先生失踪,无论她如何传信,表哥都不曾给过她音信,她就该知道出事了! 她应该早就明白的那丫头的灵魂绝对是困不住。 沐国公夫人退下手腕上的佛珠,诵读经文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似这么做就可以让神佛化去眼前慕婳的灵魂。 慕婳早已经解开心结,根本不在意经文,不过沐国公夫人念经的声音让她记起不好的事,她哪怕在灵位上困了十年,依然不怎么喜欢听人念经,慕婳动作很快,一拳头砸向沐国公夫人。 砰,沐国公夫人身体向后倒仰,鼻血横流,突然而来的重击使得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道令沐国公夫人隐隐觉得恶心。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收回拳头的慕婳,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 ps恩,求月票,为不掩饰憋屈的婳婳求月票。 第三百六十四章 沐国公夫人的手段 慕婳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一口气,淡笑道:“别那么看我,打你怎么着?我最厌烦别人在我耳边念经,你以为你念得经文能起到作用?” 轻蔑看了一眼沐世子,慕婳双腿叠加,悠然翘起脚尖,轻轻摇晃两下,“倘若你不服气,让你儿子女儿来同我比过,让他们替你出头报复我,给你这个当娘的出气,太子妃回宫了,她同你闹翻了,你很难指使动你女儿,不过你儿子不是还在,我就坐在这,看看他如何对你尽孝。” 慕婳很期盼再同沐世子交手,这一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话说从开始同沐世子针锋相对,慕婳就没有留情过,几次三番把沐世子逼得吐血。 “你以为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话?假话终究是假话,哪怕重复一万遍,哪怕你们湮灭了所有的证据,李鬼永远成不了李逵!” “……你……你……” 沐世子显然没有沐国公夫人冷静,坐在地上喃喃低估这谁也听不懂的话语,满脸的惊恐,身体抖动着,随时都好似能晕过去。 别说替母亲出气,他此时宁可当做从不曾见过慕婳。 沐国公夫人快速恢复了冷静,抹去鼻血,从地上爬起来,“你们都先下去,我单独同……安乐郡主说话。” 屋中的仆从只有开始扶着沐世子的那名小厮,那人一脸迷糊,着实不明白安乐郡主为何突然动手打了沐国公夫人,还有就是安乐郡主竟然认为少将军是女扮男装? 太不可思议了。 小厮向沐国公夫人行礼,沐国公夫人动作极快拔下头上的钗环,闪电般扎在小厮的脖颈处,咕咕的血喷洒而出,飞渐她一脸,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显得沐国公夫人多了几分的彪悍气息。 哐当,小厮仰天到地,脖颈处的鲜血已经呈现黑紫色,睁着眼睛,气息全无,直到死时,他才明白安乐郡主说得都是实情,否则他也不会被沐国公夫人灭口了。 慕婳望着紧紧握着滴血钗环的沐国公夫人,“曾经在府上当奴婢的人也是这么被你灭口的吧,谁都没有看出来平时温婉善良的夫人行事狠厉至此,所有人都低估了你。” 尤其是她,还把沐国公夫人当做软弱的女人,沐国公夫人杀人都没有多眨一下眼睛,身上随时带着淬了毒的首饰,谋划鼓励儿子冒充少将军,窃取战功,把女儿的灵魂困在灵位上,意图困住女儿永生永世,做了一切之后,她还活得有滋有味,这女人到底多硬的心肠?! 慕婳首次感到后背隐隐浮现出冷意。 “他们不是我杀的,杀了他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听到一切的人都该死,他们的性命是要记在你头上的。” 沐国公夫人把脸上的鲜血抹掉,没有镜子并无法完全擦拭干净,可就是她这份冷漠淡定,骨子里的疯狂狠辣,让见惯死亡的慕婳都觉得心惊。 “你是来报仇的?!”沐国公夫人走到慕婳面前,“你真不该今日同我说这些,坦白身份,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又有把柄捏在我手上了。” 慕婳低垂眼睑。 沐国公夫人唇边泛起嘲弄,“方才我不知道你的底细,还会对你有几分畏惧,如今我知道你是谁,反倒不怕了,不仅我不怕,你哥哥也不用怕。” “你先站起来,不过是个残破的灵魂罢了,看把你吓的。” 沐国公夫人搀起神色恍惚的沐世子,“你去把慕云叫回来,不对,你要同慕云说,你哥哥才是少将军显赫战功的创造者,没有他的谋划,少将军就是疆场的一个莽夫。一会你入宫一趟,向陛下多说说你哥哥的优点,是他让着你,你不如他,务必要让陛下封赏你哥哥。” 理所当然语气,她不是在命令慕婳,而是在命令一个傀儡,一个只能遵从主子命令的奴才。 即便慕婳还是少将军时,沐国公夫人都没有这般理直气壮过,多是用一些虚伪的关心迂回让少将军尽孝。 慕婳扯起嘴角,“我若说不呢?” “你的脾气还是同以前一样,只管动手,却不愿意动脑子。”沐国公夫人揉着被慕婳拳头砸出来的淤青,好笑说道:“到底你做了十几年的男孩子,敢做敢为,不计较后果,更是不愿用背后的手段,你到是痛快了,可是把柄不也到了我的手上。倘若我是你,绝不会今日登门,还动手打了我,甚至故意表明身份。” “也是我没有教过你这些,让你总是莽撞,肆意妄为。” “世子,你不用怕她,以前她为你争下功劳,以后她也会是你的马前卒,我还想着坏了她的名声,让世子你纳了她,毕竟她在朝政上看得比较准,等世子领兵出征,她那身功夫怪力也能为世子所用。” 沐国公夫人抿了抿发鬓,“若是早知道她就是你妹妹,夺舍复生,我就不用费那么多事了!” “我还要多谢你不教之恩,在你的教导下,你儿子成了纸上谈兵,胆小懦弱的庸才,丢脸至极,你的女儿——太子妃看似聪明,其实同蠢丫头也没区别。” 慕婳嘲讽的说道:“没有同你待在一起,是我的幸运。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感激当初我女扮男装的决定!” “你以为你换了身体就能摆脱我?本来我没想过再让你做什么,偏偏你不肯安分,既是你活了过来,又闹到我跟前,我自然不会再客气。” 沐国公夫人咬破中指,拿出一张黄橙橙的符纸,鲜血滴到符纸上,看着慕婳露出一抹似怜悯,似得意的笑容:“你还是同以前一样,总是惦记着对你一分好的亲人,你今日来是为国公爷,知道他是疼爱你的,你是不是特别后悔当时冷漠对他?你得怪国公爷太愚蠢,不善于表现……当然我也不会让他表现出来,否则你怎么会敌视他,怎么肯我的话?” 鲜血已经把符纸湿透,沐国公夫人念了一句慕婳从未听过的咒语,然后她把符纸扔向慕婳,“身份改变了,你的灵魂依然没有改变,又是夺舍而生……我完全可以继续束缚你的灵魂!让你为我所用!” ps月底求月票,本文不玄幻。 196 第三百六十五章 谈判吧 鬼谷子一脉传承于战国,据说可以呼风唤雨,秘法的传承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尤其是每一代只有一个传人,传人又多是神出鬼没,每次现世大多带着一样的面具,弄得百姓会觉传人其实是一个人! 连太后娘娘都相信鬼谷子的传人有令人长生不死的本事,远不如太后有见识的百姓更是什么夸张信什么。 慕婳看着染着沐国公鲜血的符纸飞向自己,感到好笑,长青师傅是鬼谷子一脉的传人,沐国公夫人算什么?充其量只是师傅的表妹罢了,师傅不可能把真正的秘法交给她。 因为少将军才是鬼谷子一脉的传人,虽然她一心都扑在用兵打仗上,对那些秘法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少将军是正式拜师,且向鬼谷子的画像磕过头的。 沐国公夫人有少将军的血和头发,能困住她,如今她已经是慕婳了,根本不怕神神叨叨的沐国公夫人。 慕婳直接一掌推出,飞过来的符纸似被定在空中,略带得意一笑:“师傅说过,这就是神迹,欺骗人的把戏。” 完全是内劲外放的体现,她重生后内劲和力气都有显著的增强,毕竟在灵位上积累了十年,纵然如此,慕婳也没有办法太长时间违背规律,符纸很快飘落,沐国公夫人不可置信,符纸中间渗透的鲜血好似长着血盆大口,尽情的嘲笑她! “怎么可能?你……你明明就是夺舍而生,必受上苍责难,我看过的秘法不可能失效,书上写得清楚,专门对付你这样的孤魂野鬼。” 慕婳撩起眼睑,安稳坐在原处,“既然书上写了,你继续,看看我会不会像奴才一样被你奴役,为你的儿子牺牲一切!” 方才沐国公夫人那番恬不知耻的话,真真是气到了慕婳,对沐国公夫人再是绝望,终究低估她的心狠和无耻! 女儿生出来就是为了给沐世子做踏脚石的。 沐国公夫人用得符纸和咒语对慕婳是没有效果的,因为她根本不是夺舍,按照梦里的提示,她就是慕婳,是慕婳主动把身体让给了她,反倒是慕婳占据上苍给她安排的美好人生。 几世都是死在疆场上,她也够惨的,上苍会偏爱一些人,但到底还是要讲究因果报应,总要维持着平衡,没有道德底线,世界将会乱套的。 没有做那个梦,慕婳还会担心,眼见沐国公夫人呆呆站在原地,琢磨她学到的秘法怎么就对慕婳不起作用时,慕婳慢悠悠掏出一个镯子,引得沐国公夫人把注意放在镯子上,“这是?” “你弄不死我,该换我了。” 慕婳毫不留情,再不会因为昔日的母女情分对她不忍下手,“我虽然学到不多,但是知道一些,这只镯子上面有秘纹,也有你印刻上的痕迹。” “不要!” 沐国公夫人真正慌乱了起来,抢步上前想从慕婳手中镯子,以前她不担心,知道慕婳真正身份,她害怕了,这个镯子倒是不会要她的性命,却会让她很痛苦,任何施展秘法被中法者识破的人都会有所报应,何况法器竟是被慕婳拿到了。 落到慕婳手上的东西,单凭沐国公夫人一人别想抢回去,沐国公夫人扑上前,慕婳直接拿出皇上送给她防身的枪火,熟练般顶着沐国公夫人的额头,“别乱动,若是擦枪走火,准叫你脑袋开花。” “你,你竟然赶伤我?”沐国公夫人一脸惊讶,“明知道我是你娘,你还敢……你不怕五雷轰顶?” “你可以虐我,辱我,我却不能伤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同你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慕婳向前顶了顶枪火,眸子一片肃杀冷漠,沐国公夫人醒悟慕婳是可能动手的,咬了咬嘴唇,“我们谈一谈吧,我知道你想拔出国公爷身上的毒素,否则也不会来和我摊牌,我可以帮你为他清除一切毒素,并保证不会再给他下毒。” “你……你把镯子还给我,而且不许让慕云设计陷害我的儿子。” “我们就当不认识你,当少将军真正战死在疆场上。” 沐国公夫人眸子深沉,抛出另一个诱饵:“我也不会把你的事到处乱说,你可以做你的安乐郡主,宠臣木齐的女儿。” 慕婳笑声朗朗,“你以为我会怕你到处乱说?你以后说得话,还有人相信?既然我敢当着你的面表露身份,你就威胁不到我。从我成为慕婳,就不曾为隐藏少将军的经历而委屈过自己,以前我什么样的性情,如今仍然一样。沐国公一眼就认出来了,庶兄得指点,也明白几分,甚至昔日我不曾放在眼中的林克王子,他也察觉出不对劲,可是你们母子在今日之前,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熟悉感。”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沐国公夫人打断慕婳,“在宛城你不怕,可你现在是皇上册封的郡主,一旦你的秘密泄露,你说太后娘娘会不会把你绑起来研究?毕竟能顺利转生等同于延续寿命,皇上……皇上也会把你弄回去的,没有一个当权者可以拒绝长生的诱惑。我同木齐说你夺舍,他会不会恨你?木齐心疼得是他真正的女儿,而不是你!” 沐国公夫人胜券在握,不怕慕婳不肯就范,“只要你答应帮我和世子遮掩一二,我就不会多说你一句坏话。你也不想这辈子继续陷入同我的恩怨中,过得疲倦劳累,我知道你想过怎样的日子。” 顶在脑门上的枪火好似有软化的迹象,沐国公夫人太了解昔日的女儿了。 这丫头吃软不吃硬,若是早对她用怀柔的手段,未必不能达到目的,也是她对秘法太自信,以为用秘法就能控制慕婳,她懒得再对慕婳玩虚情假意那套。 “慕婳,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沐国公夫人抬手缓缓拨开枪火,“我保证答应你的事情都会做到……” 慕婳利落的收回枪火,同沐国公夫人对视,突然一声枪响,鲜血流淌。 ps继续求月票,赏两张吧。196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射成筛子 鲜血宛若涓涓细流般蔓延开去,侵蚀沐国公夫人脚上穿着的绣花鞋,黏腻的触感和刺鼻的血腥气息令她身体控制不住剧烈颤抖。 面前的女孩子手中持有杀人的枪火,方才顶着她脑门冰冷的黑管此时冒着丝丝白烟,女孩子眸子清亮,隐隐含笑,却令沐国公夫人心胆俱裂,浑身冰冷颤抖。 “你……你……怎么敢?” 沐国公夫人知道慕婳开枪火的目标不是自己,儿子的血流了一地,她不明白慕婳怎么敢? “今日来沐国公府,见不到曾经熟悉的人,我很失望,亦不开心。” 慕婳看着沐国公夫人,“我为何不敢?你儿子是我什么人?还是你认为我会因为过去的事就手下留情?” 沐国公夫人紧紧抿着唇瓣,不敢去看受伤的儿子,眼前的女孩子太疯狂,太凶残,果真是个狂放残忍的灵魂,无论如何改变本性都不会有变化,轻易伤人,蔑视人命。 哪怕击杀的人是当朝的沐国公世子! 不说她曾经唤了沐世子十几年的哥哥,皇上还没处置沐世子,只是圈禁并没有夺去爵和官职,慕婳竟敢动手杀朝廷命官,正一品的世子,她简直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心上! “不让你们母子四处乱说,还有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慕婳稍稍停顿片刻,屋中的气氛宛若铅块一般凝重,直接压在沐国公母子的心口,他们是真怕了。 “直接杀了你们。” 慕婳没有拿枪火比划威胁沐国公夫人,然沐国公夫人清楚的感觉到慕婳不是说笑,从未有过的濒临死地的感觉让她嘴唇哆嗦,“你……你不要……国公爷的命了?他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 “现在知道依靠沐国公了?怎么不拿你的靠山儿子?” 慕婳扯起嘴角,“在你心里除了儿子之外,任何人都不值得依靠,只有儿子才是确保你荣华富贵的大靠山。” 砰,慕婳再次开了一枪,随着枪声还有沐国公夫人的尖叫声,“不,不。” 砰,砰,砰,沐国公夫人的尖叫越是凄厉,慕婳越是连开数枪,每一颗子弹都精准的落在沐世子身上。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不要杀了他。” 沐国公夫人一边哀求一边扑到沐世子身上,此时她还哪有任何端庄贤淑的样子,宛若一个即将失去的儿子的母亲,身体完全覆盖流血不止的沐世子,张开的双臂不停的挥舞,“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不要……不要再……再开枪火了。我已经没了女儿,只有他了。” “你们没有亲手杀过人,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帮你办妥一切。”慕婳声音低沉,“他们都死了,我认识的人都死了,你没有儿子会活不下去,会伤心,而那些本来可以凯旋的人都被你下令灭口了,他们的父母就能活下去了?” 慕婳一脚踢开沐国公夫人,眼白赤红染血,黑瞳却黑亮得惊人,“都是做父母的,凭什么为你的儿子能窃取军功,他们舍生忘死随我出征的人就该死?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回家,却死在了一个你们母子的卑鄙无耻上头,你有没有听到他们不甘的哀嚎和控诉?” 砰砰砰,慕婳看着沐国公夫人,打出所有的弹药。 硝烟弥漫,沐国公夫人眼见着儿子身体随着枪声而抽动,双手抱着脑袋,有因为她的手上沾着地上的鲜血,脸上,头上,额头,染上一道又一道的血污,崩溃般喊道; “你杀了我吧,别折磨他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老天爷会不会降下雷电劈死你,你以为你不是她,就能泯灭天性的杀母弑兄?” 慕婳越过沐国公夫人,走向紧逼的房门,外面依然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你都不怕雷劈不怕遭受报应,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会怕天打雷劈?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死得更惨了,万箭穿心,你不知道被射成塞子有多疼。上一次把一切都还给了你,这一次你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今天只是给你们母女的惩罚,在这座公爵府中,唯一让我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丈夫,他活着,你们就有性命在,若是他……我会让你们明白,曾经能吓哭蛮夷孩童的少将军的心有多狠多硬!” 沐国公夫人扑在身体抽出的儿子身上,她连哭都不会了,完全被儿子的惨状吓到,慕婳冷漠无情的话似渗透到沐国公夫人骨子里。 打开房门,慕婳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领路的奴才以及围住沐国公府的差官都不见了踪影,整座修缮华丽的庭院空无一人,安静得好似能听到蝴蝶展翅的声音。 阳光依然耀眼,却无法驱散慕婳唇边的冷意。 对昔日的母亲和兄长下狠手,她并不好过,慕婳远没有看起来的无情冷漠,背对着他们,面前又空无一人,慕婳不必再伪装。 屋子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慕婳还以为外面的人会听到,当见到沐国公夫人时,她没有想过挑明一切,然而沐国公夫人就是有本事,彻底激怒慕婳。 既然做了,慕婳就没有想过后悔,也不会把门外听到一些动静的官差奴才灭口,她同沐国公夫人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见过郡主。” 神医匆匆赶过来,迈进院落后连忙行礼,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却听到慕婳说道:“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的,沐国公中的毒,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稍稍松了一口气,神医略带几分愧疚:“也是我医术不够高深,没有办法为沐国公解毒……皇上曾保证过,会在帝国设立医学院,收拢天下名医,共同研究病情,并把改良的医术传下去。” 这也是他对皇上唯命是从的关键原因。 慕婳却想着又是那位上师的主意,皇上正沿正确道路走着,“医学院成立后,神医你得县以身作则,如此才能让更多的名医不再敝帚自珍,贡献出祖传的药方和医术。” 如同设立女学,医学院一样任重而道远。 ps求两张月票。 129196 第三百六十七章 报复啊,报复 皇上勇于革新,不管结果是否如同皇上所愿,总是一种进步,革新之路总是充满荆棘坎坷,有变化总比一潭死水强。 神医点头道:“皇上同我说过郡主的忧虑,我曾保证贡献出所有的药方,认真的教导肯学医的学生,世上会有一些固执的名医,但是也有盼着医术能发扬光大,传授给更多学生的人。” “就算无法公开更多的药方,能把我平生所学传给更多的学生徒弟,我也觉得满足欣慰,毕竟我一个人救不了天下的病人,在我的徒弟学生中许是会有比我医术更出色的人,皇上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慕婳道:“这句话的出处不是皇上说的。” “是吗?呵呵,我不大爱读圣贤书。”神医尴尬的笑笑,“除了医术外,我很少去关心别的事,救死扶伤才是做大夫的职责,他们尊称我一声神医,我就不能辜负了他们。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在我眼里,他们首先是病人。” “你放心,我没打算让沐世子哀嚎流血而亡。” 慕婳的保证令神医放下悬着的心,却又更觉羞愧,他隐隐约约明白点什么,毕竟他是木齐的主治大夫,又受了皇上和三公子的叮嘱托付,面前的安乐郡主不简单。 “我开得每一枪都很有分寸,避开让他血流不止的要害。”慕婳淡淡说道:“我只有要求,不,是命令,我知道神医已经掌握麻醉,麻沸散了,我命令你不许给沐世子用麻沸散,尤其是在给他抠出弹壳时,他必须是清醒的。” “……沐世子会疼……” “他若是不疼,我不是白做了吗?解决沐世子,只是一颗子弹罢了。” 神医感到杀气腾腾,方才的坚持有点动摇了,安乐郡主到底射了几枪,也许最后沐世子是被疼死的。 “这是我的命令,你只管听令就是。” “……好。” 莫名的神医不愿违背慕婳的吩咐,不是因为她是安乐郡主,好似再为沐世子止痛,他就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慕婳轻轻福了一礼,“有报应都会报应在我身上,同你无关的。” 神医连忙后退,竟是不敢受慕婳的全礼,“不用,不用,有我在,沐世子死不了,额,我一定让沐世子清醒着,郡主尽管放心就是。” 说出这番话的神医自己都愣了,往日注重医德的人竟是说出这样折磨病患的话,他脑子糊涂了吗? 慕婳笑了,一瞬间神医怔怔的出神,女孩子真是漂亮,眸子真是亮! 直到慕婳走出院落,神医才醒悟过来,揪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暗骂一声老不休,竟然被一个女孩子迷住了,又不是热血冲动的少年? 他恢复冷静,匆忙迈进了满是血腥气味的屋子,沐国公夫人脸上道道血痕,衣裙褶皱,头发散乱,极是狼狈,浑身是血的沐世子让神医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太惨了点,安乐郡主不愧是慕十三爷的妹子,便是锦衣卫都未必能狠下心折磨沐世子。 神医蹲下身体,仔细查看沐世子中枪的地方,果然如郡主所言都不是要害,但是处理起来非常的麻烦,弹痕完全没入皮肉中,想要寻找取出弹壳,需要挖肉刮骨。 沐世子下身的衣服湿透了,尿骚味直冲鼻子,神医觉得沐世子不是三国里的关二爷,把子弹都抠出来,他肯定少再少不了失禁痛哭。 除了神医外,没人能帮沐世子了,神医默念一句,医者父母心,对失魂落魄的沐国公夫人道:“把令公子扶上床榻,再找几根绳子捆上他的手脚,省得我抠弹壳时,他乱动弹再受更多的创伤。” “……抠弹壳?需要抠弹壳?” “弹壳若是不弄出来,您儿子怕是挺不到明天,不是自己的铁疙瘩埋在身体里可是会闹出认命,抠弹壳虽是疼了一点,但是熬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神医解释了几句,“再让厨房烧一些热水,给沐世子擦拭身体,流血的伤口也需要及时处理。” 沐国公夫人喃喃的说道:“难怪,难怪,她开了那么多枪却没有要他的性命。” 她这是报复,报复当初沐世子为了穿上染血的铠甲,拔出射入她身体里的箭翎,一只又一只,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死了,不知道疼,而如今抠出弹壳的沐世子是清醒的。 沐世子想要活下去,哪怕现在他口不能言,浑身似被人拆了一般的疼痛,活着对他是痛苦的,可是他还想活着,祈求看着神医,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神医却是冰冷的说道:“郡主让我救你,你不必感激我。” 不是安乐郡主,神医绝不会给沐世子看病,曾经的万民崇拜的不败战神少将军竟是个冒领他人军功的人,神医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事,对沐世子很是不齿。 “娘,娘。” 沐世子焦急的呼唤,沐国公夫人回神之后,连忙起身叫人扶起沐世子,可惜任她喊破喉咙,也没有换来一个奴才,儿子的伤口耽搁不得,神医已经再做抠出弹壳的准备了,根本不可能去来帮她。 使出全部力气,沐国公夫人扶起儿子,从来没伺候过人,几次碰到沐世子的伤口,沐世子疼得身体再次抽搐,她顾不上去问儿子疼不疼,一门心思只想着快点把儿子弄到床上去。 床榻就在眼前,沐国公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同沐世子几乎一同扎到床上,她的身体压住沐世子,“儿子,你怎样?” 沐世子脸庞苍白,疼死了。 “快去取热水,我要用热水。”神医见不得母子在床榻上,提醒沐国公夫人:“要尽快把热水端来,耽搁治病,沐世子有个好歹,可不是我的过失。” 沐国公夫人从床上爬起来,安抚儿子两句,匆忙向厨房赶去,厨房一样是空无一人,她去厨房的路上,就没有看到一个奴才,“人,人都死哪去了?” 厨房的摆设尽然有序,有柴火等物,沐国公夫人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根本不会生火,“慕婳,你好狠的心!” 不是慕婳,谁能调走所有的奴才? 慕婳要她眼睁睁看着儿子……死。 ps求两张月票。196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情愫和道别 沐国公夫人不愿慕婳如愿,可是她没烧过水,更不懂得如何生火,身处在圈禁国公府,她根本出不去,也没时间再去找人生火烧水。 既然慕婳调走奴才就不会轻易放奴才们过来,她不想看着儿子生生的流血而亡,失去她最后的靠山,她只能蹲趴灶坑前自己生火。 默默念了一句慕婳该死,沐国公夫人开始生活,过程无比艰辛,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让柴火燃烧,沐国公夫人欲哭无泪,突然想到了沐国公,自己丈夫身边肯定有奴才,就算没有奴才,还有庶子在,总能吩咐庶子帮忙,她明白儿子那边不能再拖下去,比起去求庶子和丈夫,儿子的性命更要紧。 她不仅不会生火,水缸里也没有水,需要去水井旁打水,她在厨房只是白白耽搁功夫,扔下厨房一切,沐国公夫人提起裙子向沐国公养病的的地方跑去。 就在此时,已有奴才捧着热水进门,帮着神医捆绑住沐世子,神医拿着锋利的小刀对沐世子说道:“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答应过郡主不能让你昏过去,不过扣弹壳很疼,你应该能保持清醒。” 神医随手拿起一节木棍,塞进沐世子口中,“咬着吧,总能分散点剧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沐世子如今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遵从神医的吩咐要紧木棍,眼看着闪烁寒芒的刀割开皮肉,他眼睛猛然睁大,睚眦欲裂,在口中的木棍上留下深深的齿痕。 他想到了拔出少将军身上箭翎时的场景,也明白了万箭穿身的疼,慕婳有意报复他,更是在折磨他。 神医不慌不忙在割开的皮肉深处寻找弹壳,尽量避开血管,抠啊抠,沐世子眼睛瞪得圆溜溜,脖子和额头青筋暴起,总算听到神医的声音:“找到了一颗,嗯,看伤口的数目应该还有个七八颗。” 安乐郡主这是把枪火所有的弹药都打出去了。 神医不得不佩服郡主是高手,每一刻子弹都卡在最恰当的位置,又不会引发大出血,只会让沐世子有被千刀万剐的感觉,偏偏沐世子还无法晕过去。 以后可不能得罪安乐郡主! ****** 出了院落,慕婳一人在青石路上走着,道路两边种植着观赏的灌木丛,远一点修缮着庭院的假山,堆了几颗手寿松石,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 没有人发现慕婳正在落泪,没有人能看到此时很是脆弱的她。 穿过敞开的垂花门,慕婳走了这一路,心情远比方才平静,到底发泄出上一世的怨念,受苦倒霉得人是沐世子他们。 穿过垂花门,慕婳微微扬起下颚,凝聚在她身上的怨气厉气消失大半,前面走来一位少年,青衫滚袍,衣玦飞扬,他缓缓走来,唇边挂着温柔,宛若一副展开的水墨画。 慕婳站在原地,等着他缓缓靠近自己,嘴角亦是上扬的,除了他之外,谁会细心把所有奴才和侍卫都调走? 谁会毫无怨言帮她善后收尾。 哪怕她不在意漏出破绽! 也只有他总会想到她之前,便是坚强如少将军,也会被他感动。 然而慕婳却在他靠近时,垂下头,轻声埋怨:“多事。” 不去看少年纵容宠溺的笑容,他一如既往的温柔,抬起手轻轻搭在她肩头,“你不是说过给我带零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陪你一起买零嘴更好。” “怕我下毒?” 慕婳的头越来越低,头皮几乎顶在少年的胸口,感到他胸口的肌肉纹路,文雅瘦削的少年并非娇弱之人,“若是我下毒,你还会用?” 少年的手掌一如既往温暖,按在她肩头,热度透过衣服传入身体,“不会!” 慕婳扯着嘴角,果然他还是在意性命,似他注定拥有锦绣前程,权倾朝野的人怎么会因为动情女子就不顾性命。 他那么做了,她反而更瞧不起他。 慕婳体会到女孩子的善变,理智和情感之间的冲突。 “若是我死了,谁陪着你?”他微微低头,深邃明亮的眸子隐藏起全部的深情,佯装轻松,“你真舍得毒死我?” 慕婳身手抓住他的衣襟,狠狠在他胸口蹭了蹭,猛然推开他,冷笑道:“你记住了,我救过你,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准许,你不能死在别人手上或是阴谋诡计上。”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便是慕婳没有用全力推他,他能做到一动不动已经很让慕婳惊讶,他的功夫身手长进不少。 总不能一直让慕婳占据上风,虽然他不在意被慕婳当做文弱书生,但他也要抗争一下,起码能让慕婳多依靠一会儿。 他抬手伸向她的腰间,“别动。” 慕婳竟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任何移动躲闪的心思,脸颊慢慢染红……他从她的腰间抽出枪火,然后拿出自己身上的弹药,一颗一颗把弹药按进弹夹中,动作很好看,慕婳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她方才狂跳的心算什么? 不解封无情的白痴! 咔吧咔吧,弹夹已经装满,他托起弹夹重新安装好枪火,关上保险,把枪火放回慕婳的腰间,突然,他手臂用力,伸出的胳膊围住慕婳的腰肢,还在暗暗抱怨他不解风情的慕婳身体不有控制的跌入他的怀里,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拿好枪火,看谁不顺眼直接开枪。” 慕婳脑袋昏沉沉的,从未离着少年如此近,他的嘴唇几乎吻上了她的耳朵,灼热的呼吸令她身体有点软,乖乖的趴在他胸口。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善后。”少年紧了紧手臂,让慕婳贴得自己更紧,鼻尖是她的味道,血腥又阳光,“哪怕你把他们一枪打死,我也会帮你藏尸。” “你……” “我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你,会尽量在科举时出现。” 柳三郎没有忍住,轻轻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微合上眸子,“你不用替我当心,也不用帮我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现在没有办法同你说清楚,以后你会明白。若是闷了,就去欺负人去。” ps月底求月票。 196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同游 哪有他这样的人? 让她闷了就去欺负别人,临走之前,还把皇上送给她的枪火塞满弹药。 “无论面对谁,别让你自己吃亏,否则我会不安心,亦会心疼。” 柳三郎外表看起来风光霁月,一贯温文尔雅,其实他是一个情绪异常内敛,善于带着君子面具的人。 然而在慕婳面前,他的情话总是不要钱似说出口,一点不知含蓄内敛,生怕慕婳听不懂,甚至没有给慕婳装糊涂的机会。 柳三郎在对待慕婳上异常霸道,除了爱慕慕婳的人太多之外,慕婳与众不同的经历也让他采取直接的方式,否则曾是少将军的女孩子肯定会潇洒般当做不知道。 只要了解慕婳经历过什么的人总会想着对她再好一点,再疼她一点,柳三郎不希望麻烦一直纠缠慕婳,只想慕婳过得洒脱自在,无拘无束。 “首辅全家失踪的案子被载在你头上?” “你这么聪明作甚?” 柳三郎勾起嘴角,慕婳说道:“皇上不会相信同你有关系,哪怕是你最后一个见过他,而且你也不是最后……” “嘘。” 柳三郎用食指点上慕婳的嘴唇,慕婳直愣愣看着他,这件事背后若是没人推动才叫闹鬼了! 而自信沉着的柳三郎又想从中得到什么? 慕婳有点想不明白,柳三郎握住她的手,直接向沐国公府外走,“趁着差役还没上门,我带你去逛逛京城,你还从未真正逛过京城,皇宫勋贵重臣府邸虽是奢华,然而京城的精华在茶楼酒肆,在寻常百姓常去的地方。” 今日慕婳虽是为少将军出了一口气,但心情并不好,柳三郎不愿意她再多费神,直接带着慕婳去逛京城最有趣的地方。 琉璃厂,什刹海,市井民俗,柳三郎不可能带慕婳都走遍,挑选的地方都是最有京城特色的地方,走累了就去人来人往的茶楼喝茶,不要雅间,就是坐在楼下,听着南来北往的人闲聊,或是听着京城百姓议论的八卦。 其中提得最多的人便是安乐郡主,太后寿宴后的冲突在朝廷大臣齐心协之下,尽量淡化了皇上和太后差一点母子相残,可在寿宴上大放异彩,为帝国对抗林克王子的慕小姐总不能不提,还有太祖显圣的会发光的双剑不能不说。 柳三郎是魏王的流落在外的儿子,总要议论两句,况且柳娘子刚刚被魏王正式接回京城,虽然柳娘子执意不肯没名没分住进魏王府,魏王只能把他们母子安排在离着魏王府最近的宅邸中,两处府邸属于同一个胡同,魏王抬脚就能从魏王府跨进柳娘子住的府邸。 旁人自然羡慕魏王享尽齐人之福。 朝廷大臣最为重视的首辅一家失踪的案子在民间到是没有王府恩怨吸引人。 喝着盖碗茶,慕婳此时不会问煞风景的话,更不会亲自去问柳三郎如何看待柳娘子和魏王妃之争。 到底王府后院的争锋吃醋影响不到魏王府的兴衰,不过是给百姓增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百姓们议论若自己有三公子那样给父母长脸的儿子,一定也舍不得放弃,毕竟三公子可是得太祖显圣的宗室子弟,风头完全盖过了刚刚被册封的太子,以及封王的其他两位皇子。 柳三郎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没有去,我们走吧。” 慕婳紧跟着他走出茶楼,方才和那热闹的茶楼议论声差一点掀翻屋顶,他们早就看到了坐在中间茶桌旁的少年和少女,看他们的打扮就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而且相貌俊得犹如从画像上走出的玉人,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彼此相合的不得了,看着就让人心底泛起愉悦,忍不住回忆年轻情窦初开的时候。 谁都有年轻时,而初恋是最美好的,最纯洁的,没有被生活所磨灭。 直到天边晚霞即将被夜色覆盖,柳三郎一手牵着慕婳的马,同慕婳并肩走在回安永侯的路上,慕婳手中大大小小提了几个袋子,里面多是柳三郎买给她的东西,马鞍下也挂一些礼物。 他们步伐不紧不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他们都很享受这份宁静的氛围,谁也不忍率先打破这份美好。 道路终有尽头,身穿大理寺官服的人已经等候在侯府门口,官差看到缓缓走过来的三公子和安乐郡主,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锁拿柳三郎,哪怕他们来之前已经得到上官和齐王的暗示,他们也不敢在已经证据确凿的三公子面前耍威风。 “开心吗?” 在府门前停下,柳三郎站在慕婳面前,扬起笑容道:“今天,玩得开心吗?” 慕婳紧了紧手中的袋子,直视他黑亮深邃的眸子,轻声说道:“很开心。” 她以前也曾纵马狂歌,也曾同袍子兄弟痛饮,欣喜于德胜的喜悦,不能说今日是她两世为人开心的日子,但柳三郎带着她去的地方,那份源自心底的感动,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柳三郎的手指点在慕婳的眉心处,“我也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你……” 慕婳抓住转身的柳三郎胳膊,轻声道:“真不用我帮你?” 柳三郎看着她紧扣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指甲光润粉嫩,没有涂抹凤仙花的鲜艳色彩,她的指甲好似染着桃花一般,“把我关进去容易,想让我心甘情愿出来,就不是他们能做主了。” 这话听着霸气,仔细一想,却是有着说不尽的槽点。 慕婳问道:“你还要在牢房里待一辈子不成?任谁被释放,不管是不是被冤枉,总会先出来再算账,你倒好竟然不想出来了,想在牢房里把仇都报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大理寺的官员听个一清二楚,这句话足够让他们掂量一二,起码在牢房里别对柳三郎动歪门邪道的心思。 慕婳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莫名的他们感到一股难言的警告,纷纷弯下腰去,不敢同郡主对视。 “我还有好多想去而没有去过的地方,我们可以结伴同游。” 这已是她能说出的极限了,慕婳最后看了他一眼,牵着马缰绳迈进侯府,“拙谨,我等你!” ps求两张月票,上两张。 210196 第三百七十章 入狱和算计 直到侯府大门关上,再看不到熟悉的倩影,柳三郎主动走到大理寺官差面前,“走吧。” 他不似衙门缉拿的犯人,好似官员的上司一般。 “……三公子,请,嗯,随我们走一趟,本官也是奉命来带三公子去衙门,其实只要说清楚首辅一家失踪一案,三公子很快就能恢复自由。” 大理寺的官员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很和蔼客气同戴罪之人说话,宽慰道: “魏王殿下得到消息会进宫为三公子求情,皇上……还是相信三公子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三公子在牢里受委屈。” “我们给三公子准备的牢房干净舒适,还有一些书卷和笔墨,这些都是皇上特别吩咐下来的,不让您耽搁科举,还说……您只是换个更安静的地方读书罢了。” 看看三公子的盛宠?! 满朝文武,宗室子弟哪一个能得到皇上如此垂爱? 柳三郎神色淡漠,一没有感激皇恩浩荡,二没有理会身边的官员,径直向前走,身边的官差楞了片刻,连忙追了上去,在外人看来,好似官差簇拥着柳三郎,而不是柳三郎被官差羁押去衙门受审。 这让早早等在大理寺衙门必经之路上的齐王很是失望,坐在窗边,眼看柳三郎器宇轩昂走过去,齐王直接把茶盏扔到了地上,“混蛋!” 扑通扑通,伺候齐王的奴才跪了一地。 许是动静太大,已经走过茶楼的柳三郎猛然回头望向二楼齐王所在的位置,齐王猛然闪身躲在窗户后,随后又恼怒自己为何要躲柳三郎? 被抓进去受审的人不是他,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本王不信你还能翻案不成?三公子,哈哈,就是本王算计了你,让你做了阶下囚。等入了大理寺的监牢,有得你受的。” 齐王原本对柳三郎是想拉拢的,他只是宗室子弟,并非皇子,同齐王有帝位之争,可是柳三郎竟然敢给他挖坑,让他拉拢利用内廷大太监的计划落空,不仅没能让皇上清洗这些私自贩卖太后寿宴之物的大太监,他还被内廷的太监们恨上了。 以后他怕是很难从大太监口中听到皇上的消息。 一切始作俑者就是柳三郎,这让计划得很好的齐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借着首辅儿子告状,齐王把首辅失踪的黑锅扣在柳三郎身上,发动他能发动的朝臣全力弹劾柳三郎,让父皇不得不下旨查办柳三郎。 横竖柳三郎是见过致仕首辅的,他齐王也不算完全冤枉了柳三郎。 让齐王耿耿于怀的猜测——柳三郎得到首辅经营几十年的人脉,他一个藩王的儿子,既非嫡又非长,竟是处处抢在他前面,得到齐王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齐王如何能不怨怼柳三郎! 此时齐王还不知皇上已经决定采纳慕婳的建议,推广玻璃,齐王花重金买来的玻璃灯将变得无人敢买。 “王爷息怒,息怒。” 一道柔和的声音透着安抚的力量,屏风后闪过一道倩影,“不管如何柳三郎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牢,他在监牢里翻不出天去,您是不是还忘了一人?” “你的意思是……” “安乐郡主慕婳!” 说话的女子带着惟帽,薄若蝉翼的娟纱垂至胸口,如珠似玉的眉眼若影若现,颇有神秘的美感,提起安乐郡主时平和的语调多了几分不同。 “听说柳三郎明知道官差等着抓他,还陪着安乐郡主逛遍京城。”女子好似故意挑起齐王的嫉妒心思,“自从寿宴后,安乐郡主之名响彻京城,也难怪柳三郎百般讨好安乐郡主,听说皇上也是格外看重她,连太子妃都没她风光。” 齐王英俊的脸庞浮现一抹恼意,不过很快恼怒便散去了,“本王也很是看重安乐郡主,有心娶安乐郡主为本王正妃。” 对面的女子稍一顿,扬起嘴角:“安乐郡主可是不好娶啊,看皇上的意思,绝不会勉强了她,我预祝王爷能抱得美人归。” “本王自有打算,你就等着看本王娶她过门。” “如此王爷是不打算报复安乐郡主?上门哀求郡主的内廷大太监因为听了安乐郡主的吩咐才得以脱身,柳三郎破坏王爷的计划,安乐郡主在其中也出了不少的力,没见内廷大太监一个个对她感恩戴德,以后她入宫,总少不了内廷太监的照拂,有什么消息,她也可能先于王爷知晓。” 女子饶有兴趣的望着齐王,“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王爷可要想好了才是,似慕婳那般的女孩子,便是嫁给王爷,也不可能完全雌伏在王爷身下,以王爷为天,反倒您得时刻多加小心,别是她的风光盖住了王爷您,或是她在背后通重重捅王爷一刀,以后再出个摄政的女人,傀儡的皇帝……” “够了,本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齐王厉声打断她的话,“本王也不是让你来唠叨的,你别想利用本王对付安乐郡主,你根本不明白,慕婳拥有的东西有多么宝贵,能娶到慕婳,本王的实力会完全碾压太子!” 女子低垂眼睑盖住眼中的不忿和嫉妒,轻声说道:“柳二郎对王爷印象很好,王爷不妨多多拉拢他,柳大郎……怕是更看好太子殿下,魏王殿下三个儿子都很不简单,听说魏王妃唯独最是恼恨柳三郎,这次柳三郎入狱,不知魏王妃会不会再针对为难柳三郎。” “连皇祖母都被父皇逼得只能在慈宁宫荣养,只是依靠皇祖母的魏王妃已经被父皇嫉恨上了,上一次她动用红衣大炮击杀柳三郎的事,父皇没那么容易忘记。” 齐王不屑的撇嘴,魏王妃也就同柳娘子争斗这点能耐了,“要不说女人还要生儿子呢,魏王妃出身也算高,偏偏没生出儿子,让从边关来的柳娘子占了先机,以后魏王的爵位肯定是柳娘子的儿子的,魏王妃最好是死在魏王之前,倘若不幸死在魏王之后,有她苦难的日子,柳娘子什么都不用,给魏王叔生下儿子,已经算是赢了。” ps求两张月票,月票双倍了呢,求月票。. 第三百七十一章 进击的三小姐 生下儿子,女子就有了依靠,这是众所公认的硬道理。 柳娘子出身和相貌都比不过魏王妃,只有她给魏王生下儿子,哪怕同魏王分开十余年,她又给别的男人生了个儿子,魏王仍然亲自登门把柳娘子哄回京城。 更是有隐隐的风声,魏王打算上折子请封柳娘子为魏王妃,毕竟他希望自己的继承人能是名正言顺的嫡子,毕竟儿子们长在乡间,外面总少不了一些不好的风声,成为嫡子的话,杜绝对他们血统的非议。 “魏王叔还是最为看重三子。”齐王听过外面的传言,他比市井百姓消息灵通,魏王的确有册立柳娘子为正妃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有抛弃魏王妃,一碗水端平,不分大小,“柳三郎出生在柳娘子离开京城之后,世人对他的血统……他也是运气好,柳娘子其余两子相貌多是随了柳娘子,又不曾长在魏王叔身边,相貌和气度上都同魏王叔有所差距。” 但凡流落在外的宗室子弟认祖归宗都要有一定的流程,需要严格审核,毕竟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可是很大的,惯用滴血认亲也要再三验证,然而谁都没有怀疑,甚至连宗室内最刻板守旧的人都没有怀疑过柳三郎是魏王的种! 也因为柳三郎,魏王可以不经过宗室验证就把柳娘子母子全部接回京城。 女子似笑非笑,妩媚的眸子微上扬,更平添几分的娇媚,“唯有柳三郎不仅样貌酷似魏王殿下,被皇上亲自教养出来的气势也似皇族宗室,魏王殿下低三下四去求柳娘子,甚至去宫中恳求皇上册柳娘子为妃,大半要落在柳三郎身上!” 好似怕齐王不够生气郁闷,她又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皇上对柳三郎也是宠着的,您看即便证据确凿他见过致仕的首辅,皇上也是百般不愿把他关押审讯,最后面对百官的恳求,皇上不得已才让大理寺出动,并没有把他关进锦衣卫或是东厂。” 太子他们各自都在锦衣卫和东厂有一些人手的,而大理寺从上到下全是皇上的人,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插手大理寺,新政上说得清清楚楚,司法独立,大理寺呈直接向皇上回报,完全可以越过内阁。 以前大理寺不被重视,等他们发现大理寺地位上涨,隐约能同锦衣卫的北镇抚司相抗衡时,皇上已经把大理寺经营都谁比泼不进,他们再想渗透已经很难很难了。 “况且能入大理寺的臣子,只要能洗脱罪名,出来可是都有一番大作为,在士林和百姓中间名声那叫一个好啊。” 齐王冷笑道:“你说得都对,不过本王担保柳三郎没那么容易出来,不,他一定是出不来。” “小女子拭目以待,看看王爷您如何毁了他。” “你做好自己的事,本王的事情用不上你多问。只要你完成本王交代的事,本王也会信守承诺,不过本王再一次警告你,不许把主意打到慕婳头上去!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寻上门去只会自取其辱,连累本王的布局。” 女子指甲扣进肉中,唇边益处甜美的娇笑,“我怎敢坏了王爷的好事?以后我还指望着王爷呢。” “知道就好!”齐王打量面前的绝色美人,比初次见面时满身的傲气,此时柔美可人反倒更得他的心,慕婳那样的女子,有一个就好。 齐王的目光好似在看歌姬舞姬,令她心头很是难受,不过脸上笑容更绚烂,摆出能凸显她优势的勾人姿势,谁让齐王是她如今最大的靠山?! 没了齐王的支持,莫非她真要嫁给那个痞子色胚。 唯有新帝才能改变皇上的旨意,齐王得势后,她纵然无法摆脱皇上天生一对的指婚,也可以假死脱身。 没错,她就是被慕婳送回侯府,让永安侯严格看管的三小姐慕媛,彻底认清残酷冰冷的现实,永安侯把一切的不顺都归到她头上,而一向顺着自己的田氏被慕婳送到宛城,她没有办法在借着田氏再去找慕婳的麻烦。 至于她为何不去找木齐? 不是没有找过,而是木齐只有一句话,我只有一个宝贝疙瘩——慕婳,她隐隐听说木齐不正常,想要靠上去,只会让她处境更糟。 如今的木大人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三小姐,看到她,木大人就会想到把一个冒牌货捧在手心,而他的女儿却在关外受苦受难。 对男人来说,同子女血脉联系远比朝夕相伴更重要,不是自己的儿女,三小姐就是做得再好也压不过慕婳,况且以前她对木齐并不怎么好。 木齐对慕婳疼爱宠溺,三小姐的生父永安侯却是咒骂她是丧门星,百般苛责于她,亏着还有永安侯夫人的余威在,三小姐为自己寻了一条出路,在李妈妈的帮衬下,她出府私会了柳二郎,曾经对她很有好感的二公子。 一番添油加醋,柳二郎很同情她的遭遇,三小姐我见犹怜需要二公子保护的模样让二公子越发放不开手了,保证过会帮三小姐废掉皇上的赐婚,二公子到底是魏王的儿子,他很快命令人警告了宋家父子,又登门拜见永安侯,三小姐的日子才重新好过了。 可是单靠柳二郎根本无法满足三小姐报仇的心,毕竟魏王世子的位置也不是只能是柳二郎,三小姐很快搭上了齐王的关系,昔日的二皇子还记得曾经明冠京城的三小姐,以前三小姐主持的木家商行也同齐王手下号称宁财神的宁守仁有所合作,接着宁财神的推荐,三小姐成了齐王的暗棋,专门负责拉拢魏王一脉。 太子已经先于齐王一步结好柳大郎,柳三郎不卑不亢,自成一体,又有皇上护着,根本不会投靠皇子,齐王也只有把主意打到柳二郎头上。 ****** 安永侯府,慕婳把玩一对可爱的酿瓷娃娃,脑中浮现柳三郎摩挲瓷娃娃时候的温柔画面,嘴角愉悦的勾起。“不管你?我还真多不到呢。” ps继续求月票。投两张嘛,赏夜几张月票,在外面学习无法加更,厚脸求月票。 74.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福之人 慕婳叫来管家,让他发动曾在锦衣卫中的人脉,“给查清楚三公子去见首辅的前前后后,朝廷上除了告状喊冤的前任首辅的两个儿子外,还有多少人针对三公子。” 管家连连点头,嘴上却道:“不是我打听不到,三公子这桩案子透着邪性,我见三公子不愿让郡主插手。” “他是不愿意,但是何时他能管得了我?” 慕婳扬起下颚,佯装高傲,她还想着柳三郎能再欠她一份人情,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横竖她无法对深陷牢狱之灾的柳三郎无动于衷,她就是这么个善良的女孩子! 至于她所做所为会不会破坏柳三郎的计划? 慕婳会理直气壮的回一句,连她的反应都没有算计到,柳三郎吃点教训也好,左右她不会坑柳三郎。 “再去请内廷的大太监帮忙打听一二,我不问皇上都召见朝臣说了什么,只想知道皇上见了谁。” 管家领命去办事了,慕婳眉头皱紧,纵然朝臣都指责柳三郎害得首辅失踪,可是以皇上的决心毅力绝不会轻易把柳三郎关进大理寺去,皇上到底想得是什么? 听柳三郎的意思,他还能赶上科考? 柳三郎不会愿意在监牢见她,他比任何人都要骄傲,哪怕他为了算计别人谋得好处才去的监牢,他也不愿意让她见到自己‘虎落平阳’的时候。 明知佯装柔弱更能亲近慕婳,他却没有走用可怜博取慕婳这条路。 慕婳给柳三郎收拾了几件衣服,他常看的书卷,一些笔墨,以及柳三郎最喜欢喝的茶叶,看着塞得满满的包袱,慕婳扪心自问何时起她这么了解柳三郎? 明明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他却能一点一滴渗透到警戒心一直很强的慕婳身边,让慕婳习惯了他。也许这才是柳三郎宁可顶着旁人的议论,也要留在她身边读书备考的原因。 用来待客的客房一尘不染,少了在桌后读书写字的少年,慕婳感到客房空荡荡的,他曾经站在窗边看她蹴鞠,庭院的树冠下,他一步步指点她下棋,每次她都能赢,可是她却知道是他让棋了,正因他的指点,她的棋力才会突飞猛进。 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温润少年不见了。 慕婳本不是个感伤的人,此时突然不适应没有柳三郎的日子,摇头苦涩一笑,“胖丫,你把这些东西给三公子送去。” 以后柳三郎出了监牢,他也不会在时时刻刻出现她身边,无论是对皇上,还是帝国,他都是不可或缺的人,更何况他的野心也不会让他蛰伏太久。 “大小姐不去看看三公子?” “我到是想去大理寺衙门转转,不过他未必愿意见我。” 慕婳向胖丫摆手,借此机会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多给差役一些银子,别让他……算了,他就是去坐牢也不会吃亏的,只怕是一早就有人安排妥当了。” 旁人无法把手伸向大理寺,可皇上的命令大理寺上下不能不听吧。 “大小姐,大小姐。” 刚刚出门打听消息的管家跑了进来,气息尚未喘息均匀,“次辅周大人也被皇上关进了大理寺,据说他和三公子在牢房中成了邻居。” 慕婳嘴角微抽,想到宛城的孟公子,正因为他姐姐嫁入次辅府,他才能在宛城耀武扬威,如今成为首辅呼声最高的次辅去同柳三郎作伴,孟公子只怕是嚣张不起来了。 而且他当日得罪了英国公府,勋贵和文臣不是一个圈子,以前英国公会给次辅一点薄面,如今次辅入狱,英国公未必就没有报复的心思。 按说是太后娘娘铁杆的英国公竟然在帝后冲突中没有露面有点不合常理,太后娘娘可是连最后的遗诏都拿出来了,勋贵之首的英国公却是一声不吭?事后皇上好似也没拿英国公怎样。 莫非英国公暗中投靠了皇上? 不可能! 太后娘娘看错了一些人,但绝不会看错英国公。 慕婳揉了揉太阳穴,“皇上说次辅的罪名是什么?”先不去想英国公的立场,她记得孟公子,自然记得爱孙子宠孙子但很有底线的孟家老太太,孟公子是老太太的心尖尖,慕婳对偏心又明礼的老太太印象很好,宛城那边怕是还没得到消息,她得尽快派人通知孟家,让孟老太太看管好孟公子。 英国公再霸道,总不会闯进孟家去,只是孟公子这次科举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结党营私,陷害忠良,贪赃枉法,辜负圣恩。” 管家流利说出次辅的罪名,“大小姐,您看次辅大人还有希望活着吗?”这些罪名任意拉出来一条,足够砍了次辅的脑袋。 这才几日功夫,先是首辅致仕失踪,后又是次辅被关押,内阁虽然还有阁老当值,可也闹得人心惶惶,不知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他们了。 当然空出来首辅次辅位置也足以让有心的大臣杀红了眼。 慕婳不紧不慢的说道:“就这些罪名?” “这还少?”管家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其余到是没有再听说了。” “没有一条实际的证据,皇上这是在罚次辅呢?还是在……不会吧。”慕婳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说次辅和柳三郎做了邻居?” 应该不会是她想得那么狗血吧,慕婳眸子看向皇宫方向,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管家点头:“听说皇上特意让大理寺把他们关在一起。” “明天应该还会有学识渊博,人品端方的大臣被关进大理寺。”慕婳轻轻弹了弹手指,“你把落马的官员名字和官职都记下来,顺便……顺便去查一查他们当年科举的名次,我记得往年科举的状元进士名单是放在翰林院的。” 管家更是摸不到头脑了,稀里糊涂揉着脑壳,慕婳笑道:“现在我也不敢肯定,等明日就能知道结果了,若说皇上……还真是任性可爱呢。” 皇上对柳三郎这份用心,也不知柳三郎能不能感受得到,促使柳三郎彻底放下对皇上的隔阂猜忌。 ps本月最后一天,又是月票双倍,恳求月票。.. 第三百七十三章 保护你娘 慕婳揣摩皇上真实意图,此时倒霉落马的官员多是被皇上保护起来了,当然其中难免有一些人是皇上要拿下的,否则如何骗过意图在朝廷上搅动风雨的人? 许是太子,齐王,赵王,或是太后娘娘! 这几位都不会老实,正好皇上……不过皇上怕什么? 慕婳眉头锁得更紧却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有问题,既是想不明白,她不再纠结下去,有问题迟早都会暴露,再多点线索她许是就能发现端倪。 “你派个人去宛城孟家送个口信,次辅下了天牢,据我推测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同孟家老太太说看管好孙子,不必理会外面的传言。” “大小姐同宛城孟家认识?” “我很喜欢他们家老太太,挺有趣的偏心老太太。” “……” 管家呐呐接不上话,大小姐这话要怎么理解才好?听说当初死活休妻再娶大小姐的孟公子被折磨得很惨,可大小姐又说喜欢孟家老太太,思来想去还是派个机灵点的人给孟家送信,以后宛城孟家上门送礼,他也要叮嘱门房一声客气一些。 随着木齐被封爵,备受荣宠,执掌拱卫京城最强的力量神机营,慕婳又被册为安乐郡主,还是有封地,皇上准备带着她去祭天的郡主,上门来送礼的人多得很,有不少赶都赶不走。 他们自然随之主人地位提升而水涨船高。 除了侯爷特意吩咐的几家人外,侯府的管家完全不需要对上门送礼的人太客气,今日在他心中又添上了宛城孟家,大小姐的吩咐必须保质保量的做到,哪怕耽搁侯爷的吩咐也要先完成大小姐的命令,这不需要侯爷强调,每个在侯府伺候的下人都心知肚明,大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讨好了大小姐,侯爷也会高兴,甚至厚赏他们。 慕婳没看出管家小心思,继续吩咐:“魏王府的消息也不能落下,最好盯紧魏王殿下。” 稍稍停顿片刻,慕婳有几分不甘心的说:“柳娘子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柳娘子最不喜欢柳三郎,算是个偏心的母亲,然而她到底生下柳三郎,如今柳三郎在大理寺监牢,慕婳自觉帮柳三郎照拂柳娘子。 毕竟柳娘子脾气秉性容易得罪人,魏王妃趁着朝廷纷争,突然向柳娘子发难,柳娘子未必能应付得了,魏王……说到底还是最在意儿子,接回柳娘子也是为了儿子! 魏王妃同魏王朝夕相伴十余年,情分不是又为别的男人生下儿子的柳娘子可以比的,魏王属于这个时代的男人,看重血脉骨肉,毕竟有个王爵需要继承,十几年间又被人说成绝户,突然间有了亲生儿子,他哪能不死死抓住? 说他还对柳娘子有多少感情,慕婳相信有一点,可绝对不会多。 当初魏王妃若是不对付柳三郎,而是直接对付柳娘子,魏王会在儿子们面前难过,绝不会生魏王妃的气。 “遵命,大小姐。” 管家明白慕婳的意思是让慕云留在锦衣卫的亲信出动,打听消息盯梢,再没有比厂卫更擅长的,内廷的大太监还欠着大小姐的人情,魏王府本就是重点盯梢的对象,少不得有消息给大小姐送一份过来,这对大太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一对酿瓷娃娃摆在桌上,慕婳手指轻轻按着男孩子的脑袋,娃娃的头晃动了两下,“你到底还有个娘,虽是偏心,但总好过我……” 田氏和沐国公夫人此时怕是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她把田氏关在宛城庄子上,又把沐国公夫人的宝贝儿子射成了塞子,想来神医不会让她失望,沐世子一定会体会到刮骨割肉的痛苦,沐国公夫人怕是哭成泪人。 酿瓷娃娃的脑袋晃动,慕婳露出一抹淡笑,“可是我却很开心,果然我天生就是做逆女的,不会让你成为逆子的。” 她为沐世子和沐国公夫人受到的折磨感到痛快,“胖丫,摆上酒菜,把最好的酒端上来。” “大小姐,胖丫姐姐去给柳三公子送东西去了,奴婢帮您准备可好?” 慕婳笑着点头,把酿瓷的男孩子推到桌子另外一边,好似柳三郎还在,他们可以对饮一般,知道她最大秘密的柳三郎,努力维护她的柳三郎,是同她饮酒的最好人选。 酒菜摆上后,慕婳让所有侍奉自己的人退下去,关上房门,给对面的酿瓷娃娃倒了一杯酒,随后自己也满上美酒,同对面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饮尽美酒,说了一句:“很爽。” ***** 皇宫中,皇上漫不经心把玩折扇,一把折扇愣是让他玩出各种花样,而在他面前是站着六七位朝臣,他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陈述次辅的罪状,一人说完,另一外人接上,绝不会冷场,也不会互相争抢。 “皇上……” 他们说了这么多,可皇上却没个反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这就完了? “朕不是已经把次辅关进大理寺了?”皇上眸子依然温柔,丝毫没有任何不耐,“朕看你们也口渴了,无庸给他们端上清热败火的苦茶。” “遵旨。” 无庸公公心领神会,特意选了最最苦的苦茶端给几位大人,面对皇上的赏赐,他们怎敢不喝?以他们方才说得君君臣臣的道理,就是皇上赐给他们毒药,他们都得不眨眼睛喝下去。 何况只是一杯苦茶。 朝臣互相看了一眼,道:“多谢陛下恩赏。” 眼睛一闭,他们仰头把苦茶喝了,真是太苦了……喉咙被苦味完全占据,一时手不出话来,皇上竟然用这小孩子般的恶作剧令他们闭嘴吗? 皇上慢悠悠说道:“天干物燥,容易上火,苦茶朕赏了,你们的意思朕也明白了,你们心头的欲火和野心是不是可以降一降。” 朝臣同时打了个哆嗦,他们中有四位阁老,以前一直被首辅和次辅压着,如今最上头的位置空出来,他们定是要争一争的,进一步就是人臣顶峰,他们刻苦读书,在千万的科举中杀出一条血路,小心翼翼在官场历练,不就是为了此时? ps本月最后一天,月底双倍,求月票啦。 .. 第三百七十四章 柳娘子到 皇上点名他们的野心是何用意?! 莫非皇上对首辅的人选已经有了决定? 朝臣们再次观察起笑容温和的皇上提高警觉,皇上突然转移话题,“最近朕的师弟好久没进宫了,爱卿可知道程澄忙什么?” 忙什么?! 程澄自是忙着遮羞闭丑,被慕婳大闹一场以后,程澄还能当做没事人?整顿书院,聚拢学子的心是程澄最先要做的,顺便还要为书院的学子重新树立被慕婳打击摧垮的信心。 谁也没料到皇上突然间提起程大学士……大学士?莫非皇上有意让程澄入阁? 其实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皇上一直压着程澄,有意磨砺程澄的心境,皇上对他还是很信任的,所以把皇上最为看重的书院交给他,然而慕婳的出现,令程澄名声受损,在士林中更是大跌声望,连皇上好似都对他失望了,朝臣们也就没再关注程澄,只当程澄运气不好,再即将被皇上重用时碰到横空出世的慕婳。 皇上对慕婳的厚爱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而慕婳能入皇上和红莲长公主的眼还不是因为挑战京城书院? 慕婳是踩着程澄扬名立万的,若说程澄不恨慕婳,绝无可能。 皇上一边重宠爱安乐郡主,一边又提起程澄,着实让朝臣猜不到皇上的意图。 “怎么?你们也没见到他?” 皇上略带几分震惊,侧头吩咐:“传朕口谕,立刻召程澄入宫,朕已有许久不曾同师弟说说贴己的话了。” 朝臣心头一动,“程大学士学问极好,同陛下又是打小的交情,有他陪着陛下,您肯定会感到轻松自在。” 皇上微微颔首,声音似有似无,“朕答应过太师重用师弟,如今太后荣养,朕需要可信的人帮朕,能同师弟携手,朕……想来太师也会高兴。” 果然,程澄是大敌! 皇上佯装随意从厚厚一叠的奏折中抽出了几份折子,向面前的朝臣挥了挥,“都是为次辅喊冤的,还有人说朕偏颇不当宠爱柳三郎,朕不是已经命令大理寺关押他了?他们还想让朕如何?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柳三郎绑架首辅,难道他们让朕大义灭亲?让皇弟追着朕哭?” 其实对首辅的案子,朝臣们并不怎么担心,毕竟首辅已经致仕,就算是找回来,他也无法回到朝廷上来。 “陛下息怒。”朝臣劝慰皇帝,“这些上折子妄言的人都当重重处置。” 皇上随波逐流说道:“既然爱卿也觉得不处置不成,就把他们也关进大理寺,同柳澈作伴去。” “遵旨。” 无庸公公快速应喏,没有去看朝臣震惊的脸色,加快脚步去大理寺传旨,身后传来皇上依然和蔼的声音:“爱卿可还有本承奏?没有要事的话,你们便退下吧,朕也该歇息了,毕竟朕的身子不如你们,劳累不得。” 朝臣:“……臣等告退。” 他们进宫的目的好似不是为了把给皇上上折子的人关进大理寺!这些人都去同柳三郎作伴……大理寺的监牢可真是热闹啊。 当然他们最关注还是皇上提起的程澄,一旦程澄入朝,凭着他父亲太子太傅多年的积累,以及程澄多年教导出来的年轻官员,程澄立刻就能在朝廷上拉起一个庞大的势力,让任何有野心想要攀上人臣巅峰的人感到危险。 在御书房中的事很快传遍宫内宫外,太子知道了,赵王也知道了,齐王听到消息晚了一些,不过齐王却显得很高兴,在三兄弟之中,齐王同程澄的关系最是亲厚。 程澄曾经公开称赞过齐王,这可是连太子都没有的待遇。 **** “果然不出大小姐预料,皇上又把几个耿直才学渊博的大臣送去同三公子作伴啦。” 管家向揉着宿醉脑袋的慕婳轻声回禀,“方才我亲自去翰林院查找他们科举的名次,不查不要紧,一查……他们竟然都在各科中名列前茅,虽然不是状元三甲,但是名次也很高,其中有一人只是因为笔误而失了状元之位。” 慕婳微合双眸,按着自己的额头,自己一人也能喝多,是太开心了吗?亏着父亲昨日公务繁忙没有回府,否则她会对父亲说,自己是庆祝柳三郎入狱?! “他们哪是直言承奏惹恼了皇上,根本就是皇上给柳三郎派去辅导他科举的人,再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科举要面对什么了。” “……皇上对三公子真是用心良苦。”管家啧啧赞叹,“不过外面的人都糊涂着,只有大小姐猜到皇上的意图。” “他们糊涂那是因为看轻皇上对柳三郎的感情,都以为帝王无情且善变的,今日可以宠柳三郎,明日就会为一些原因而抛下他。” 慕婳彻底闭上眸子,轻声道:“无情却道有情,他也该明白了一点了。” “皇上召见程大学士入宫……” “没有烟雾弹,怎么在朝廷上开撕,再没比程大学士更适合的人选了,所以说皇上英明啊,只是不知等柳三郎出狱时,朝廷有多少人倒掉,会不会……是皇子王爷?” 门口传来丫鬟的禀告,“大小姐,柳娘子……柳娘子要见您。” 慕婳睁开眼睛,吃惊的问道:“你说谁?柳娘子?!” “是,只有她一人。” “请她进来吧。” 慕婳站起身,慌乱整理衣裙,莫名有股见长辈的不安……她自嘲的笑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果然脑子更清晰了。 一身素雅衣裙的柳娘子走进客厅,稍抬头就见到端坐在主位的慕婳,多日不见她出落得更加明艳,皮肤比在宛城时白皙细腻许多,她身上沉稳中多了一分的贵重,隐隐有几分不敢直视的气势,难怪京城有许多的少年倾慕安乐郡主。 有不少的闺秀都在模仿安乐郡主。 她的容貌比不上绝色美人慕三小姐,可是她的出身和实力完全碾压三小姐。 纵是她不大喜欢慕婳也不得不承认,三郎眼光还是不错的。 ps求月票,双倍期间打滚求月票。 1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复杂的柳娘子 沉稳大气的女孩子依然很没有礼貌,柳娘子暗暗咬牙,无论是在宛城,还是在京城,慕婳见到她时,淡漠疏远,许是慕婳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柳娘子面对慕婳时总是低了一头。 倘若慕婳爱慕甚至在意柳三郎,肯定不敢对未来婆母这般冷漠倨傲。 自从柳娘子回京后,时常出入勋贵重臣府邸,遇见的命妇多是对她恭敬有加,把她当做魏王妃般恭敬着,魏王对她亦很温柔,她以前就对慕婳的冷漠不满,如今慕婳依然如故,柳娘子脸上便带出几分不悦。 就慕婳这态度是想嫁三郎吗? 她见过不少的名门闺秀,哪一个不是对她百般讨好?向她展现温良恭顺?她们都看上柳娘子的儿子!主动讨好未来的婆婆。 没有一个似慕婳这般一直冷着一张脸的。 “您来了,坐吧。” 听到慕婳的声音,柳娘子心头就冒火,冷淡不说还有些许的傲慢,她可是魏王所有儿子的生母,将来最差也比肩魏王妃的人,魏王已经答应过她,一定会让儿子们名正言顺成为嫡子,这不就等于承认她才是魏王正妃? 被如今的魏王妃抢走正妃的名分始终是柳娘子一根刺,甚至比当日在京郊所受的追杀还要让她痛恨魏王妃。 慕婳好奇看着直愣愣看着自己的柳娘子,又说了一句:“您坐下说话。”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客气了,可柳娘子怎么露出愤恨不平受到侮辱的神色来?莫非她又没能理解女人的心思? 胖丫明白一些,暗暗为柳娘子的郁闷忍笑,“郡主让您坐呢。” 点名慕婳已经是郡主了,柳娘子如今只能算是魏王的如夫人,连侧妃都没请封,同慕婳如何比?小姐这么客气对待柳娘子,算是很给三公子面子了。 其余上门的命妇一品夫人,小姐说不见就不见的,那些人不也是笑呵呵说着安乐郡主的好话?起码当着众人面,没有一个敢对郡主有所不满的。 柳娘子气呼呼坐了下来,胖丫不等慕婳吩咐,亲自端上茶盏送上,“您请用。” 这丫头也是一股傲气,连句夫人都不会说,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处处摆着安乐郡主的架子,当她没见过真正的宗室郡主? 别说郡主了,连最是得宠的七公主她都见过,七公主还主动称她为婶子呢,慕婳就算是名满京城也比不过被备受圣宠的七公主。 皇上还能自己的女儿不疼,去疼爱宠臣之女?即便慕婳很为皇上长脸,对皇上忠心耿耿出生入死,那也是别人的女儿,七公主是主子,慕婳是臣女。 看魏王为儿子接她回京,她就明白男人骨子里对血脉的认同远超任何事! 别看皇上如今宠着慕婳,以后说抛下就抛下了,儿女血脉才是长久的,一如……她生的那个孽障三郎! 皇上会为了某个目的宠爱他们一段日子,但在危难之时,皇上肯定会抛下他们,也只有他们的亲生父母才会为他们奔波劳累。 柳娘子嘴角垮了垮,低声说道:“不是因为三郎,我会来你这受气?等三郎平安出监牢,我非要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不敢有家不回,非要凑到木齐府上读书备考,大郎,二郎都是在家过了乡试,早早就是举人了,他只不过是考个乡试,用得上来京城请教名师?家里放着两个举人不去问,三郎绝对是……” 看了慕婳一眼,柳娘子哼了一声,她是不怕败坏别人家闺女的名声,哪怕那人是慕婳,但她可不愿意让旁人议论三郎贪图美色,而且议论三郎难免会牵连到大郎二郎,他们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 慕婳淡淡一笑:“三公子说在我府上幽静,适合备考,况且三公子的志向可不仅仅是通过乡试,同您其他两位公子不大一样。” 起码柳大郎他们对认祖归宗更热衷一些,慕婳在厂卫都说得上话,魏王府的消息更是最快传递给她知晓,柳大郎明显不会再参加会试了,说是宗室子弟不好同寒门学子争夺入仕的名额,太子殿下称赞过柳大郎的仁厚。 游学江南的柳二郎还在考虑,他同柳大郎的想法又不一样,若是放弃科举多是因为在柳二郎看来衡量才学的标准并非科举,许多有文采的人都不屑于功名利禄。 柳娘子深知自己两子的性情,被慕婳当面戳破,带着几分恼怒:“他是不一样,还没参加乡试就直接被关进大理寺去了,生死不知,差役又不准我进去探望,连魏王……” 说到伤心处,柳娘子红了眼圈,“魏王都被挡在衙门外,三郎这个兔崽子,若是在家里住着,哪会有这样的事?” 慕婳有几分无奈,亦有几分感动,柳娘子偏心是偏心,但对三郎也是疼爱的,起码比她两个生母强,只是柳娘子眼界不够,看不清皇上的意图,也没有用心去了解过柳三郎真正的想法,这才造成他们母子之间生疏。 她自己都没同母亲相处的经验,看别人家倒是一看一个准,“其实就算柳三郎在你府上读书,该进大理寺还是会进的。” “你说得这是什么风凉话?!我们三郎不是被你们父女连累的?他们拿你堂堂郡主没办法,拿你父亲没辙,就把主意打到三郎头上了,毕竟三郎现在还只是个白身,最是容易对付!” 柳娘子声音高涨,“我今日来就是同你要个说法,三郎同你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三郎也不会再登你们家的门,你连累得三郎还不够?上一次你踹断三郎的腿,这一次更是把三郎弄进大理寺衙门,你这样的……” 咽下扫把星的话,柳娘子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慕婳含笑沉稳的目光中说不出口,“女孩子倒是第一次见,自己是风光了,却是让身边的人倒霉,都说三郎同首辅一家失踪有关,三郎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去绑架首辅?他打得过首辅的侍卫?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三郎!” ps本月最后一天,打滚求月票 .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儿子为爱情顶罪 柳娘子言之凿凿,到是也说中一部分的真相。 慕婳当然不信柳三郎同首辅一家的失踪有关,隐隐绰绰明白只有整个京城只有一人能让首辅一家悄无声息的消失,还愣是让厂卫查不出一丝的破绽。 当然她的推测不会同柳娘子说,毕竟她倒现在还不明白柳三郎想要什么?她插手帮忙却也不能真坏了柳三郎的计划,同时慕婳也有点探究皇上对柳三郎到底抱有怎样的情感。 “我相信柳三郎是无辜的,可惜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慕婳笑盈盈应对柳娘子,佯装苦恼般扶额:“一直犯愁该怎么救援柳三郎,您上门来正是时候,不知您有没有好办法帮三郎洗脱罪名?” 她自己不会插手柳三郎的计划,但是却不会阻止柳娘子为救儿子出谋划策,倘若柳三郎真是那个算无遗漏的魏王世子,就该猜到柳娘子必会有所行动。 “不如您说出来,我帮您参详参详?毕竟我们……在宛城就是邻居,柳三郎又是我府上被官差押走的,于情于理我都要帮忙,何况在京城,侯府离着魏王府也只隔了两条胡同而已。” 柳娘子柳叶倒竖,眼角的鱼尾纹更深,慕婳没有见过魏王妃,只是听说过魏王妃年轻时曾艳名声满京华,是一位绝色女子,柳娘子年轻时姿色也只是中上,岁月没有特别偏爱她,相比较养尊处庸的魏王妃,一直漂泊拉扯大四兄弟的柳娘子眼角眉梢的皱纹要多一些。 即便她如今涂抹最厚最贵的脂粉也无法盖住皱纹,她身上的衣衫再是奢华也挡不住她已经发福不在年轻的身躯。 柳娘子咬牙切齿说道:“你装什么糊涂?!我不信你听不明白我话中的含义。” 慕婳狐疑的问道:“莫非您上门来不是寻求我帮忙的?” “你……”柳娘子胸口闷得生疼,“你害了三郎一个还不够,害了三郎一次又一次,以前我念在你也是永安侯夫人手中的棋子,同情于你,然而今日为了我儿子们,我绝对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恻隐之心。” 慕婳拂过茶叶,慢条斯理的问道:“魏王殿下可知你上门来找我?” “昨日魏王进宫为三郎求情,皇上不肯理会王爷,听王爷的常随说,王爷都看跪地恳求皇上,皇上都没有对三郎开恩,还说魏王这份慈父的心肠是害了三郎,年轻的小子就是要经常摔打。” 柳娘子愤愤挺住口,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些秘密的事怎就告诉给慕婳听?真是个会迷惑人的妖精! “后来魏王殿下是不是……是不是直接去大理寺?” “你怎么知道王爷自请关进大理寺监牢?” 柳娘子惊讶莫名,她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不久,“三郎被关进去了,魏王也在皇上面前承认昔日贪污拉拢朝臣的罪过,自请去大理寺受审,魏王府有那个女人在,倒不至于乱成一团,只是三郎无法洗脱罪名,又没有王爷维护,大郎和二郎……归宗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儿子生得多也不都是好处,各个牵挂着实难为您了。” 慕婳语气中蕴含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嘲讽,柳娘子终究还是偏心的,她对儿子们永远不可能一碗水端平,不过魏王的表现却让慕婳刮目相看,救不出柳三郎就陪儿子一起坐牢,这爹当得……真是有水平啊。 她都想去问问柳三郎在监牢中看到魏王后的感想了,再加上皇上把擅长科举有才的大臣打发去同柳三郎作伴,啧啧,魏王和皇上这颗心好似也没有摆正过,只不过他们更多偏向三郎罢了。 柳娘子因为三郎相貌似父而不喜欢三郎,魏王因为相同的原因却把三郎当做宝贝疙瘩。 “慕婳,我不再同你拐弯抹角,三郎是不是在为你和你爹顶罪?你爹是神机营指挥使,得皇上信任可以调动神机营,只有他有兵力和精力让首辅一家在京郊失踪,三郎……太傻太痴,肯定是被你花言巧语骗了。” “您这话我不明白了,纵然我爹可以调动神机营,他为何要让致仕的首辅失踪?首辅和我爹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一个致仕的首辅还能影响我爹?” 到底是谁暗示柳娘子找上门来的,慕婳身体坐直,这桩案子好似越来越有意思了。 “你爹和首辅早有宿怨,他不愿意看着首辅以致仕逃过他的报复,才在京郊截杀首辅一家意图报仇。你当日在宫中大破死侍,听说连名传天下的杀阵都奈何不了你,你已经被世人称为第一高手了。” 第一高手?! 她吗? 慕婳喃喃说道:“这名称不够霸气,却是容易遭人挑战,古人云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以后上找上门来的武人不会少了。” 不行,她一定要输一场,可是输给谁呢? 见了宫变的人肯定都不会轻易向慕婳挑战的。 “我在同你说三郎的事!没有称赞你是第一高手。” 柳娘子不满的嚷嚷,话已经偏得找不到北了,“即便你爹不动用神机营,有你在,你们父女足以应对首辅的侍卫和家丁,三郎知道了这件事,又被你含泪……横竖被你说动,便傻乎乎的以为凭着皇上和魏王的疼爱能抗下这事,自以为这是他向你表达爱慕的机会……结果皇上没有再纵容三郎,直接让大理寺把他抓了去。” “啪啪啪。” 慕婳拍手喝彩,“真是精彩,这故事编得也太曲折太精彩了,后边是不是三郎发现我是个蛇蝎心肠只会利用他的女人,他看清我的真面目,在柳娘子的帮助下洗脱嫌疑,然后来报复我?” “……这根本就不是故事,慕婳收起你的那一套,旁人会被你迷惑,我却是知道你是个有野心心狠的女孩子,单单是安乐郡主未必能满足你的野心,你就是个不安世事的人,抢尽所有人的风头,不服管束,任性妄为。” 柳娘子眸子闪过嫌弃,“听说你为了报仇去了沐国公府?任何得罪你的人,你都会残忍的对待,丝毫没有女子的善良,隐忍和宽容。” ps国庆节快乐,嗯,求一下保底月票。 第三百七十七章 魏王妃来了 慕婳笑出声音来,微微颔首:“你真是了解我啊,可以做我的知己。” 上辈子满手染血,这辈子又做许多出格的事,若说她善良温顺,谁也不会相信的,任何得罪她的人都没落到好处,即便是她曾经深信的沐国公夫人和沐世子。 “我没有夸奖你!” 柳娘子又发现慕婳一个优点——脸皮足够厚,越发不喜慕婳。 “我做过什么,不需要你认可。”慕婳还有一些事办,没空应酬柳娘子,“您想说得话,我已经明白了,看在我们同为邻居的份上,我同你说实话,三郎入狱的确是被冤枉的……” 柳娘子立刻露出果然如此,就是慕婳冤枉陷害儿子的。 “说他清白也不对,他一点把柄都没落下,旁人陷害他也做不到。”慕婳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绝对没有昂柳三郎顶罪,因为我不需要!” 她从来都是顶在最面前的人,能承担起每一个做出选择的后果,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都可以完全可以自己承担。 哪怕上辈子她选择战死,至今也没有后悔过! 大闹沐国公府,受人非议也无所谓,慕婳就没有想过得到所有人认同。 从来她只求无愧于心! 慕婳看在柳三郎的份上,没有直接赶人,“再多提醒您一句,为柳三郎好就别再管他入狱的事,任何在您耳边提醒的人都没按好心。” 柳娘子冷笑,“说得倒是轻松,你没有儿女,自然不知道看着儿子惹上官司的担惊受怕……你要做什么去?我话还没说……” “你们伺候好茶水,别让她喝着了。” 慕婳已经走出客厅,悠然走在回廊上,慢悠悠的说道:“我没有把柳娘子扔出侯府,已经很给三郎面子了,算是柳三郎又欠我一个人情。” “你给我回来,把三郎的事情说清楚。” 柳娘子直接追到门口停下了,慕婳回过头,仿佛饶有兴致般看过去,眸子亮得惊人,神色淡淡的,莫名柳娘子感到心慌意乱,感到畏惧恐惧,好似回到当初面面对魏王妃,当日魏王妃就曾经用这样的淡然眼神看过她。 好似她无足轻重,好似她无关紧要。 柳娘子嘴唇抿成一道线,闷哼一声,以前高傲又如何?还不是生不出儿子! 迟早她要把魏王妃的名分抢回来,已报过去之仇。 柳娘子目送慕婳离开后,恼恨般甩了一下袖子,恨慕婳对她的轻视,更痛恨自己竟是怕了慕婳,被魏王接回京城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轻视的感觉了。 ****** “你去打听打听,魏王殿下陪柳三郎去蹲牢房了?” “大小姐。” 管家轻轻咳嗽两声,“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魏王殿下在皇上的御书房外跪到天亮,皇上无动于衷,根本不曾召见魏王,而内阁朝臣对魏王避而不见,魏王殿下便把……” “他做了什么?” 慕婳很敢兴趣般挑起眉梢,“方才听柳娘子说过,他主动请罪来着。” 管家面上带上几分尴尬,“柳娘子只知道一点,并不了解全部真相,现在外面很多人都集中在魏王陪着儿子去坐牢上,最多也只是知道魏王当日贪污一笔银子,耽搁政事。” “然后?” 慕婳突然正色起来,炯炯有神望着自己的管家,莫名的心有灵犀,“是不是同五年前的案子有关?” 管家难掩惊讶之色,“您也知道五年前的案子?” 慕婳玩味般勾起嘴角,手指摩挲着桌子上的海棠花,皇上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吗?不过在此时翻出五年前的大案子结果好坏……还能难说。 “听说过一些,毕竟永安侯能从关外重回京城也多亏了在案子中洗脱冤枉的大臣。” 管家恍然大悟,竟是忘记大小姐曾经是永安侯的三小姐,轻声道:“不过这桩案子牵连的太大,牵扯太广,真要追究到底,连荣养的太后娘娘都有可能牵扯进去,魏王殿下捅破天了。” “是啊,捅破了天!倘若冤枉柳三郎的人早知道有今日,肯定不会去设计柳三郎。魏王殿下……真是大杀器啊!” 慕婳笑得坏坏的,“你多注意一些朝上动向,其余的事情不要过问,也不要去管。” 这桩案子波及的范围再广也牵连不到木齐身上,慕婳又吩咐胖丫,“去准备点酒菜吃食,嗯,柳三郎爱用的。” 胖丫点头应承,又道:“可是三公子不是不让您去看他?” “他还说我无聊了可以出门去欺负人解闷,现在我就很无聊……”慕婳站起身,笑意盈盈的说道:“现在大牢里那么热闹,我怎能不去看看,何况我也不是去看他的,我同魏王殿下有一面之缘,听魏王被关了,去看看魏王,他有意见?” 胖丫连连摇头,三公子哪会对大小姐有任何的意见?起码大小姐还想着三公子爱吃什么,大小姐出现在牢房,三公子肯定也会高兴吧。 虽然三公子总会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要大小姐肯多看他一眼或是亲近他几分,三公子的眼睛总比平时更明亮,笑容也更和暖,甚至隐隐透出几分得意。 慕婳一如既往骑马,刚刚出府没有半刻钟,一个小厮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慕婳前行的道路上,把道路挡得很死,慕婳勒住缰绳,看了拦路的小厮一眼,随即向不远处看去,道路一旁停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垂下的珠帘中隐隐见到马车里端坐一位明艳的妇人,令慕婳感到有趣得是马车上的标识——魏王府邸。 “奴才代主人见过安乐郡主。” 小厮不卑不亢的行礼,在慕婳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主人想同郡主说几句话,还请郡主移驾。” “你家主人是谁?我从不接受不认识人的邀约。” 慕婳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小厮显然得过吩咐,不曾迟疑直接说道:“主人是魏王妃,她久闻郡主大名,很想同郡主见上一面,很想同郡主说几句话。” 果然是魏王妃?! 慕婳笑道:“正好,我也很想拜见魏王妃殿下,你前面引路。” ps求一下保底月票。 第三百七十八章 再次遇刺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慕婳没有下马,熟练控制马匹,在小厮仆从的指引下来到马车旁边,身体微微前倾拱手道:“见过魏王妃殿下。” 从马车中伸出一只白玉无暇的手,雪白晶莹,骨节分明,轻轻撩开帘子,琉璃珠帘互相碰撞响声悦耳,慕婳对马车中的魏王越发好奇了,就在魏王妃即将露出真容之时,慕婳多年凝练出的警觉让本能感到危险。 慕婳直接握住魏王妃的手,顺势一拽,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滚进马车中,簇拥着魏王妃的奴才侍卫紧张的惊呼,“主子小心。” 他们以为慕婳袭击魏王妃,毕竟当日魏王妃可是用炮火轰过柳三郎,据说来牵连到慕婳。 京中传言,慕婳伸手很好外,脾气不怎好,向来是仇怨不过夜,有仇报仇……仆从侍卫正准备上前保护魏王妃时,四面八方射出飞箭,如织如雨,密集恐怖,不少侍卫来不及反应纷纷中箭倒地。 慕婳跌到魏王妃身上,保养极佳,身段优雅的魏王妃做了她的垫子,身上的重量压得魏王妃闷哼一声,同趴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四目相对,很漂亮的女孩子,只是皮肤稍微粗糙一点,不过五官眉眼是精致漂亮的,身上也有旁的女孩子的气势,莫怪柳三郎会倾慕于她。 连皇上都对她另眼相看。 皇上……魏王妃想到皇上,微微抿紧嘴角,推了一下怀里温暖的女孩子,厉声道:“你是不是先起来?!” 从来还没有女孩子敢压住她呢。 魏王妃是一位美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多岁,两道弯眉之下是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比之柳娘子,她不仅显得年轻漂亮,通身的贵气也比柳娘子好。 慕婳轻声道:“若是我在同王妃殿下会面时出事了,您猜是谁做的?皇上和魏王殿下肯听王妃您解释吗?” 魏王妃明亮的眸子划过一丝紧张,佯装镇定道:“你出事,同本王妃何干?肯定是你得罪太多的人……” “王妃殿下,大家都是聪明人,言不由衷,色厉内荏就不必了吧。” 慕婳从魏王妃怀里坐起,两世为人,她还没有被年长一辈的女人抱过,做少将军时,母亲不会抱她,原来呆在长辈怀里还……挺舒服的,慕婳记得魏王妃曾经调火炮轰柳三郎,那次追杀让他们狼狈不堪,当然魏王妃的损失极大,不仅失去魏王的信任,太后娘娘对她亦很不满,皇上对她更是打压没个好脸色。 如今柳娘子顺利回京,甚至有资格挑衅魏王妃,其中少不了皇上的默许,皇上借魏王等人处置魏王妃! 皇上在对待柳三郎时,从来不讲究仁君风范。 四面射来的箭落在马车上,马车车厢摇晃,外面拉车的马哪怕训练再好,此时也长嘶打转,车厢晃悠得很厉害,马车车厢中亦有几只飞箭,魏王妃说道:“你闪开。” 她伸手去拽马缰绳,无论如何都要稳住受惊的马,尽快离开刺客射箭的范围。 慕婳唇边染笑,挥手打掉射进来的飞箭,魏王妃看了慕婳一眼,早听说慕婳身手不错,固执的说道:“本王妃不用你相救,那只飞箭本王妃也能……” 话没说完,慕婳再一次打掉从窗**进来的飞箭,把魏王妃护在自己身后,“我相信,我相信您能挡下来,就当我多事好了。” 那语气,那动作,好似在哄一个发脾气的小孩子! 魏王妃嘴唇抿成一道线,眼见慕婳抵挡飞箭,控制慌乱惊慌的骏马,掌握缰绳,端是利落干脆,“本王妃不会感激你的,你也休想让本王妃……” “有没有人说过王妃殿下很傲娇?” 慕婳设想过狠辣冷傲的魏王妃,想过魏王妃也是一个不讲道理情面的女人,却不曾想到魏王妃是这样的人,倒是挺有趣的,慕婳控制着受伤的马,让马拉车厢尽快离开火力集中范围,脑子里却浮现一个念头,魏王妃为何要恨不得对柳三郎除之后快? 以前慕婳以为柳三郎为柳娘子挣得皇上的注意。 魏王妃对柳娘子母子下手无情,然而柳娘子已经进京,柳大郎和柳二郎据说很受追捧,魏王妃却从未对他们动过心思,撇下他们,魏王妃竟然来找慕婳? 找同柳三郎有过关系的她,结果还碰上刺客…… “小心。” 魏王妃眼见飞箭射向慕婳控制缰绳的手臂,此时慕婳松手,已中数箭的马车和马都将支持不住,很明显慕婳是有心挨这一箭……魏王妃没有多想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慕婳,飞箭扎在她肩头,鲜血染湿了衣服,慕婳身体一震,侧头看过去,魏王妃优雅依然,冷静的说道:“本王妃不是救你,只是不想马车再出事,连累了本王妃,你……不必感激本王妃。” 外面的飞箭不再密集,外面隐隐传来马蹄声音,高呼:“神机营奉命清剿刺客,刺客受死。” 魏王妃放心般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恨道:“木齐这神机营统领是怎么当的?让京城混进刺客不说,神机营反应还很缓慢,这时候才到?!我一定……一定……” “嘶。” 魏王妃感到剧痛,慕婳竟是把她肩膀的飞箭,忍了半晌,疼得受不了:“你能不能轻点?你不是再向本王妃报复?” 慕婳拔出飞箭,利落提她包扎伤口,嘴上道:“你说对了!王妃殿下不知神机营统领是我爹吗?您当着我面说我爹指挥不当,您觉得合适吗?神机营只有一小部分驻扎京城,其余都在京郊,京城的治安不是一直是五城兵马司在管?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到,比我爹的神机营差太多……” “你的话好多,慕婳,你给我轻一点,好疼!” 显然高傲傲娇的魏王妃最受不了疼,愤恨不平看着慕婳,恨不得用眼神把慕婳撕碎一般。 慕婳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黑黑的药丸,托到魏王妃眼前,魏王妃皱眉,除了药味外,还有一股说不上的腥味,“我不用你的药……” 话没说完,慕婳直接掰开她的嘴,把两颗药丸塞进去,顺势捂住魏王妃的口鼻,轻声道:“我一向恩怨分明,方才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次!” ps被堵在路上了,爪机码字太费劲,求保底月票。 第三百七十九章 联手御敌 苦涩又腥的药丸在口中化开,顺着喉咙下滑,魏王妃怔怔同慕婳对视,女孩子的眸子充斥着认真,一如当年……魏王妃喉结滚动,化开的药汁顺喉咙流进肠胃之中,慕婳松开捂在魏王妃嘴上的手,目光看着手中染了魏王妃鲜血的箭头,倘若没有猜错,箭上是淬了毒的。 而且是她所熟悉的毒! 师傅研究出来的毒药。 那么这件事是沐国公夫人做的? 慕婳虽是嚣张,但从未放松过警惕,早已暗中配了做少将军时知道的解毒药丸,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命,她可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死在大意上头。 耳边传来魏王妃低沉的声音:“谢谢。”随后又听到一句:“你别指望本王妃会感激你,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提出来,本王妃尽量做到,过了今日,哼,你同本王妃是敌非友!” 中毒的魏王妃还这么大的怨念?! 慕婳回头,魏王妃眼圈微微泛着青紫色,脸庞煞白,强撑着傲慢,令慕婳想笑,“好啊,我的药丸也不是平白得来的,王妃殿下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为何要调红衣大炮去轰柳三郎?” 魏王妃错愕,眸子变了有变,闷闷的说道:“换一个。” 慕婳不退反而向前靠近魏王妃,莫名魏王妃缩了缩身体,好似被慕婳营造出的气氛所压制,魏王妃震惊之色一闪而逝,恼恨自己不争气,一个小姑娘而已,她不是当年了……慕婳低笑问道:“好,我换一个,王妃殿下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恨柳三郎?” “……” 魏王妃鯁了半晌,挑起眉梢道:“你为柳三郎着想,从不曾替自己想过,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心是善变的,而且他们的话根本不可相信,对你好时,什么都敢许诺你,一旦他不再看中你了,便不管你死活。柳三郎……他是皇上教出来的,同他一个样子!” “你是说柳三郎同皇上一个样子?” “哼。” 魏王妃抬起没有受伤的胳膊,突然推慕婳一把,趁势掩藏眸底的慌乱和不忿,“该说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该懂得适可而止,否则皇上……看重你的皇上一旦对你动手,照样不留任何的情面,别以为皇上会心慈手软,他已经不是当年了。” “您这么一说,我更好奇当年的秘密。” 慕婳轻松扶住强撑着的魏王妃,重新把她安坐下来,灿烂一笑:“外面神机营正在清剿刺客,您还是在马车上歇息吧,王妃殿下同我听说的不大一样,按说今日我们共同经历生死,该有些交情。” 魏王妃撇嘴,却没有挣脱慕婳按在自己肩膀的手。 “不过我始终记得你调集红衣大炮轰柳三郎!”慕婳正色很多,“王妃殿下知不知道火炮该用在何地?您是同柳三郎有私仇也好,还是为您所坚持的秘密,您永远不明白在疆场上,火炮对冲锋的战士意味着什么!” 就冲这一点,慕婳永远都不可能原谅魏王妃。 慕婳直接跳下马车,魏王妃的贝齿咬着嘴唇,一抹羞愧浮现在眼底,随后却有坚决起来,轻声道:“我先是个女人,才是魏王妃。” 魏王妃必须为国着想,可她还是个女人,有着本能的爱恨情仇。 “刺客都死了?” 慕婳见神机营的人把十几具尸体整整齐齐摆放在一处,“就没有一个活口?” 领头之人毕恭毕敬的回道:“回郡主,我们还没来得急卸掉他们的下颚,他们就服毒自尽了。” 慕婳蹲下身体,仔细查看尸体,领头的神机营侍卫异常神色一紧,手不由自主搭在腰间的火枪上,微微弯腰,却听到慕婳说道:“我劝你们最好别动手!” “郡主?” “你们根本不是神机营的侍卫,对吧。” 站在慕婳身后的人纷纷掏出火枪,然而慕婳比他们掏枪更快,就地一滚,在他们开枪前,滚到方才下马车时就看好的掩体旁边,身体被掩体完全挡住,并没有多同手持枪火的人废话,直接掏出火枪射击。 佯装神机营侍卫的男子显然没有想过慕婳的枪法如此之好,几乎是枪枪毙命,他们更没有想到只是一句话,慕婳就识破了他们的伪装,无论从服饰,还是令牌,他们到底哪里不像神机营? 该死的! 他们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他们随之向慕婳开火,然而显然他们手中的枪火赶不上慕婳,对枪火的使用亦是不够熟练。 枪火虽好,是天下一等一的利器,但杀人工具最重要趁手,他们平时显然只把枪火当做冲门面的工具,远不如弓箭等兵器熟练,这就给慕婳留下机会,她又抢占先手,有掩体保护,两方人数悬殊,却也势均力敌,慕婳还能用火气压制敌人,在马车中偷偷看着外面变化的魏王妃啧啧称奇,盛名之下无虚士,慕婳比传言更厉害。 慕婳偏偏同柳三郎……魏王妃眼划过一抹惋惜之色,这样好的女孩子不该被柳三郎害了! 魏王妃胳膊受了伤,又因为中毒的原因,没有力气,却无法眼看慕婳孤军奋战,她从马车暗格中摸出一个弩箭,对着向慕婳围攻的男人射去,对着受伤的侍卫吩咐:“还愣着作甚?快去帮慕婳!” 她带来的侍卫受创不小,并非完全没有反击的能力,伤势轻的侍卫方才没去帮忙,是认为魏王妃同慕婳是对立的,如今魏王妃吩咐下来,他们再迟疑,完事后绝对会被王妃重重处置,王妃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还能行动的侍卫不敢再迟疑,纷纷扑向假冒神机营的人,同他们混战在一起。 如此一来,慕婳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慕婳可以从容开枪,可以从容更换弹夹,她向马车上看了一眼,正好同探出头来的魏王妃目光撞在一起,魏王妃快速移开目光,“放求助信号,本王妃就不信在京城,还有人敢无视本王妃,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该死!” 天空中炸响,青烟一缕在空中蔓延,不消片刻,有人马匆匆赶来,慕婳按着额角,要人有人,要什么有什么,柳娘子如何同魏王妃斗? ps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章 迷雾重重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五城兵马司的人赶到之后,立刻加入战团,有了官方的人,那群假冒神机营的人立刻落于下风,边打边退,然而他们依然无法摆脱被全歼的命运。 很快他们便被剿灭,同样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的口供,不是挥刀自尽,就是被官差砍死。 慕婳明白五城兵马司的人怕麻烦,绝对不会留有活口,从他们身上未必能问出些什么东西来,这样的事情根本无需证据,只是看哪方面倒霉被当做幕后黑手罢了。 在皇上完全掌握下的京城重地,不仅有人当街行刺魏王妃和安乐郡主,更有人假冒神机营……皇上还会信任神机营指挥使吗? 显而易见,木齐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尤其是刺客用得是枪火,只有神机营配备的枪火流传在外,不知会有多少人跟着倒霉。 慕婳隐隐担心木齐担不起朝廷上的攻讦,虽然皇上把木齐当兄弟,但是为人臣子把皇上当做兄长看等同于找死。 五城兵马司的人向走下马车的魏王妃请罪,魏王妃一如既往的高傲,狠狠痛批了他们一顿,就跟训斥三孙子似的,五城兵马司的官差愣是不敢还嘴,慕婳的心更是下沉一分,以前绝对低估魏王妃的份量。 魏王妃并非完全仗着太后娘娘的势力,她同皇上之间,还有魏王之间……慕婳正在思索之时,木齐领人赶到了,他完全无视魏王妃,直奔自己的女儿。 方才一番交战,慕婳又是翻滚,又是还击,衣裙上除了灰尘外,还沾染不少的血污,看起来极是狼狈,木齐几乎是滚下马的,小心翼翼站在女儿面前,“婳婳,我……我……” 他声音哽咽,眼圈泛着潮红,为何女儿遇见危险,他总是最后一个赶到? 莫怪婳婳对他生疏,似他这样无法保护女儿的父亲要来何用? 慕婳最是见不得木齐一副要落泪的模样,男人双目含泪让人心头瑟瑟的,“爹,我没事的,您看,我一点都没有受伤 ……” 木齐好似真在哭啊,慕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如何安慰木齐,如同前世她抬手轻轻搭在木齐肩头,轻轻的拍了又拍,木齐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恶狠狠的发誓:“此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完全一副要找人报仇的样子,慕婳轻声说道:“您冷静一点,此事……您能不能洗脱嫌疑……” “爹,您做什么去?” 木齐直接翻身上马,看着追到马前的女儿,她脸上的尘土血污也掩饰不住担心,手指轻轻颤抖描绘女儿的眉眼,“爹给你报仇!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我的女儿谁也碰不得!” 幕婳目送木齐纵马扬鞭离开京城,不是去皇宫,而是出了京城,她爹这是要造反吗? 她爹这不是将把柄主动送到皇上手上? 就算皇上不介意,可是面对满朝的弹劾攻讦,皇上怕是也要重重处置木齐,一个人永远不要妄想同整个世界为敌,哪怕那人是皇上也不成啊。 “你们还不赶紧去追我爹?快点去拦住他。” 慕婳对着簇拥着自己的神机营侍卫叫嚷,这些人不拦着木齐,拦着她做甚?“我爹有个好歹,你们以为能脱身?都是个死啊。” “大小姐,我们的命本就是指挥使的。” “我们只听指挥使的命令,得知您遇袭时,指挥使正在皇宫同皇上商量事,指挥使抛下一切直接从宫中杀出,皇上……皇上给了指挥使擅专之权。” 慕婳愕然,追问道:“擅专?” “若是涉及太子殿下,皇子王爷,指挥使也可以先斩后奏!” 神机营的侍卫一脸骄傲,皇上多信任指挥使啊,慕婳却是暴跳如雷,“皇上这是嫌弃我爹活得太久?不行,我得立刻……” “你是进宫去见皇上?还是去追你父亲?” 魏王妃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慕婳本能回头看过去,魏王妃漆黑的瞳孔熏染开复杂至极的神色,黑漆漆的,时而又很是空洞,“我劝你最好什么都别做,皇上他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被皇上温柔雅致的外表给骗了,他是被太后压制了十几年,可你知道这些年他都做了什么?只有天工坊吗?只有现在产量还很少的枪火?” “不是,不是,统统不是,他的疯狂偏执只有我最清楚,帝国他是看中的,可是……” “王妃殿下。” 内侍略显尖锐的声音提醒魏王妃,“皇上得知王妃殿下遇袭,甚至担心您,特意让奴才送王妃殿下回王府,皇上说王妃殿下是魏王明媒正娶的正妃,皇上断不会让魏王因您生不出儿子就休妻。” 魏王妃眸子变了变,自嘲染在唇边,“我多谢皇上的关照了。”甩动衣袖,魏王妃直接夺过一匹骏马,利落上马,肩膀的伤口崩裂,鲜血慢慢染开,“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会在王府待着,哪都不去,也不会再见慕婳,我等着看他如何玩弄天下人心,代我提醒他一声,我同柳三郎不死不休!” 随即魏王妃纵马离开,幕婳回味她离去时望向自己的眼神,抬手轻轻拍了拍脸颊,“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魏王妃疯狂吗? 从她方才的表现是的,然而慕婳却注意到魏王妃深深埋在眼底深处的冰冷,如此冷静的一个人会说出疯狂的言语? 倘若慕婳真正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怕是会被她骗过去。 就魏王妃这道行玩柳娘子还不轻松? 当年她还用出动那么多侍卫追杀柳娘子?最重要得是还让柳娘子逃脱了,侍卫的追杀无功而返。 “皇上请郡主入宫一叙,听闻郡主遇袭,皇上大为恼怒,便给了木指挥使专断之权。”内侍对慕婳毕恭毕敬,他虽然也是内廷的人,但更是皇上的心腹,同内廷那些大太监是不一样的,声音压得很低:“郡主放心,皇上不会放弃木指挥使。” 慕婳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在一团迷雾之中,所有的事似是而非,摸不清真假,“我没受伤,就不去打扰陛下了。”入宫那么麻烦的事,她绝对不会凑上去。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三百八十一章 深意 请输入正文。请注意:根据国家相关法律法规要求,请勿上传任何色情、低俗、涉政等违法违规内容,我们将会根据法规进行审核处理和上报。簇拥保护慕婳神机营侍卫面上冷峻,内心却是越发佩服大小姐,不愧是他们指挥使的女儿,别人都是千方百计进宫迎合贵人,大小姐敢直接说不去皇宫,最重要代替皇上传话的内侍一点不惊讶生气,依然毕恭毕敬的说道:“皇上也说了一切随郡主,皇上绝对不会勉强郡主做不愿意的事!” 慕婳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自己如今的确不适合再去柳三郎了,省得被柳三郎……让他担心,慕婳翻身上马,对内侍说道:“代我叩谢皇上的好意,我只求皇上看在我爹对圣上忠心耿耿的份上,一旦我爹做了出格的事,也只是出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并非对皇上不敬,还请皇上宽容我爹。” 她顾不上回去换下沾满灰尘的衣裙,骑马向城外奔去,不管木齐多有把握皇上不会见怪,慕婳也不能眼见着木齐为自己调兵! 皇宫大内,皇上的眼睛似闭似睁,慵懒靠在椅子上,听着派去的内侍回话,“她果真这么说?” 话语听起来似往日一般柔和,然而回话的内侍背后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了,刚刚进门时,他立刻感到同往日截然不同的压迫感觉,皇上虽是在笑,可还不如不笑,连侍奉皇上多年的无庸公公大气都不敢出,好似还挨了皇上的责罚……内侍低下头,不敢去抹额头的冷汗,“安乐郡主除了方才奴才回禀的话之外,再没有说别的,奴才对郡主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敢有任何遗漏或是添加,郡主很是在意木大人,怕木大人惹恼陛下……” “她是在意木齐,相信木齐,却是不肯相信朕!” 皇上的声音透着一股浓浓的伤感,手指轻轻有节奏的敲击扶手,“无论是谁,只要让朕知道谁派遣的刺客,朕绝对不会放过他!” 侍奉皇上的奴才弓着的身体更弯上几分,只听皇上继续问道:“锦衣卫和东厂还没有消息?在京城,还是内城,当街行刺朕册封的郡主,竟还有刺客可以伪装成神机营侍卫……是不是过两日刺客能直闯皇宫,拿着枪火威胁朕?” “厂卫全员出动,许是一会就能调查清楚。”无庸公公心有余悸的轻声道。 皇上嗤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是朕难为厂卫了,他们查查朝臣还成,查不到刺客,因为他们胆子不够大,当枪火出现在刺客手上,朕就该知道他回来了!正鼓动挑拨皇子的野心,替他们出谋划策。” “皇上,太子殿下等皇子还是孝顺的,他们不敢……”无庸公公话没有说完,便被皇上打断,“他们的心思朕比你们任何人都明白,一个个都盯着朕的皇位呢。” “……太子殿下他们绝对不敢在此时对安乐郡主下手,他们知晓一般的刺客对郡主无用,何况奴才听说齐王和赵王都给郡主送了重礼过去,齐王殿下曾多次称赞郡主为女中豪杰,赵王殿下更是对郡主敬佩有加。” 无庸公公努力忽略皇上唇边嘲讽,身体微微前倾,嘴唇一开一合,“奴才认为齐王赵王更愿意亲近郡主,以盼着能拉拢木指挥使,他们轻易不会同郡主为敌,唯有太子殿下……因有太子妃,又有青梅竹马的表妹,然太子殿下对郡主也是很客气,便是最后查出是皇子中的哪个……许都是幕僚属下自作聪明所为,绝非他们本意。” 皇上的目光盯着无庸公公半晌,“你倒是会替他们开脱,属下做的?他们不知情?” 无庸公公好似听到了阎王的脚步声,心差一点跳出胸口,“奴才只是不愿皇上伤心,并非是为皇子开脱。” “喝。”皇上嘲讽十足的笑了笑,按着额角道:“朕相信你,可惜你们都不明白啊,朕还真小看了魏王妃,直到现在还敢说出同三郎不死不休的话,她没准才是朕的知己!” 此时连无庸公公也不敢搭话了,佯装没有听到。 “也好,让木齐动一动太子他们,省得以后……”皇上嘴唇微动,好似说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皇上又吩咐:“慕婳遇袭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三郎了,让他安心读书,还缺老师的话,朕再给他送去几个。” 无庸公公低声道:“皇上,三公子喜欢清净。” 再关进去几个大臣,三公子怕是会坐不住了,听说天牢中很热闹呢,有好几个大臣都被三公子辩得哑口无言,如今京城士林谁人不知三公子名头? 未入官场,先入牢房原本会让三公子名声受损,然而皇上关进去的大臣哪一个不是士林清流的领袖?不是品行才学极受推崇的俊杰? 他们对三公子甘拜下风,同三公子互相交流,使得柳三郎在士林的名声达到顶峰。 为读书人所推崇! 这可比如今在京城四处钻营力求扬名立万的举人才子强多了,举人才子们费劲心思求得大儒的肯定,不如从监牢里传出的三公子一片文章。 科举会试虽然不是按照才名高低,但是才名显赫的举子总是很占便宜。 无庸公公偷偷看了看皇上,着实弄不明白最后点状元的人是皇上,皇上无须煞费苦心为三公子铺路,皇上慢悠悠说道:“三郎那孩子啊,同慕婳一般,朕总不自觉想多疼他们一点,哪怕朕被说成昏君,也不愿意有人非议他们。” “请皇妹去见见魏王妃。” “遵旨。” “再有就是五年前的案子,魏王既然招认了,让大理寺会同督察院,翰林院重新彻查。” “遵旨。” 无庸公公暗暗想到,魏王为三公子也是拼了,得罪人不说,翻出此案又会死一批的人,皇上同太后娘娘的关系……只怕会更加糟糕。 ****** “爹,冷静,冷静一点。” 慕婳挡在木齐马前,在千军万马中,她能杀个七进七出,从来不知何为恐惧,可慕婳此时却被木齐吓到了,准确是被木齐身后的神机营的人吓到了,他们不仅配了火枪,还抬出了火炮,这是要造反吗? 木齐握住女儿的手腕,“婳婳,谁都不能欺负你,哪怕是太子!” ps月票双倍期间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二章 无法无天 若说不感动,那是假话。 一直以来她都是顶着所有重担前行,保护亲人,今日总算体会到被父亲保护的感觉了。 这份感觉很稀奇亦很奇怪,慕婳心头瑟瑟的,暖暖的,沐国公也是疼爱她的,但沐国公绝对不会似木齐一般敢调兵包围东宫,因为沐国公根本想不到,他也没有木齐掌握在手中的权势。 哪个父亲对她更好? 慕婳不愿意用谁更有权势富贵,或是本事更高来衡量。 横竖她都见不得他们出事! “爹怎么肯定此事是太子殿下做得?”慕婳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可不是被爹娘宠得娇娇女,在朝廷宦海的经历绝对不比拼着皇上信任而官居神机营指挥使的木齐少。 说句大话,在少将军同官场老油条扯皮要军饷时,木齐还在做皇上的特使,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官员。 “是不是皇上……” “婳婳!” 木齐早知道女儿聪慧豁达,可聪明到这份上,让他这个做爹的怎么混? “我只是一个为女报仇的父亲,其余事,我们不必操心。” “可是皇上这么做是把您放在火上烤,他这是让您成为所有人的靶子,他不满意太子殿下,完全可以寻个借口重重处置太子,随便他再册谁为太子都行,以皇上如今对朝政的掌握,谁还敢冒死上言?” 慕婳是自私的,皇上是一位有位之主,对她也很好,可是皇上这事办得不地道,不过慕婳却不能说皇上做错了,任何上位者都会做出同皇上一样的决定。 “此事就是太子做的,婳婳不用再多说了,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也不会直接调兵让太子给我个交代。太子还只是储君,并非皇上,咱们不怕他!” 木齐紧了紧缰绳,身体前倾靠近满是担心的慕婳,压低声音道:“婳婳,爹相信皇上,我的命就是皇上救下的,没有皇上就没有我今日,我们不仅是结义兄弟,皇上心中的帝国,亦是爹所向往的,为此爹心甘情愿为皇上付出一切。” 慕婳抿了抿嘴角,木齐同当初的少将军如出一辙。 “倘若爹……皇上会代替爹照顾你,婳婳依然是没有人敢惹的……” 木齐话没说完,慕婳一拳把木齐身边的侍卫砸到马下,她直接翻身上马,扬起灿烂的笑容:“爹,我陪您一起去,仇怨还是我自己报比较痛快。” “婳婳。” 这回儿换木齐着急了,“我有皇上的旨意,你不用跟着我。”眼见女儿笑容越来越淡,眼睛却是越来越深沉,木齐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头也低了几分,慕婳嘴角弯起,“我早就想试试纵马京城,想包围东宫,何况你女儿同太子妃之间……还有一场恩怨呢。这么风光且几百年不曾一见的盛况,怎么少得了我?” 她重生过来可不是隐忍受委屈的,性命固然宝贵,但痛快肆意的生活,才叫活着! 倘若皇上果真把木齐当做棋子在用,慕婳也不介意同皇上比划较量两下,哪怕皇上是慕婳敬佩崇拜的明君,从来她做出的选择都是顺从本心,没有人可以勉强她。 慕婳扬起马鞭,“走……本郡主领你们东宫回一回太子殿下!” 原本跟着木齐的将士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指挥使,大小姐……不知为何他们有种大小姐才是领兵将领的感觉,英姿勃发的大小姐令人信服,他们不是去包围东宫,而是去夺取荣耀自尊! 下意识的将士们齐声称喏,木齐既是骄傲,又是无奈,他女儿的病越来越重了,神医,你快来……不过有个这样性格的婳婳,他亦是放心的,骄傲的。 既然他无法时时刻刻保护女儿,就让强硬果决的婳婳去保护软弱偏执的婳婳,他只求女儿能好好的,如同神医所言强行融合消灭强硬果决的婳婳,许是会让女儿彻底崩溃,女儿的病同他是不一样的,不能强硬要求女儿同他一样所有的人格都融合在一起。 他自己也不愿意回忆懦弱无能的木齐做得那些事。 正在给沐国公诊脉的神医接连打喷嚏,耳根子通红,火烧火燎般难受,精力已经恢复一些沐国公察觉到神医面色有异,问道:“是不是我身体里余毒未清?还是我身上还病着?” 神医连连摇头,稳了稳心神,“沐国公夫人给的药方极好,国公爷身上大体无碍了,好好将养,我保证国公爷可以活过百岁。” “哈哈,百岁可不敢指望。” 沐国公摸着自己的脑门,“我只盼着能见……见婳婳成亲生儿育女,我一直盼着带孙子嘞。” 神医干笑两声,低头收拾起方才用过的医疗物什,心里嘀咕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只有……哎,其实他也是无奈,皇上和三公子都交代了,他还能说什么? 何况他也认为郡主有病啊。 ******* 皇子封王后,搬出皇宫,开了王府,太子殿下也在皇上的安排下搬去东宫。 离着皇宫不远的东宫自有一番储君所住地的气派威严,离着六部衙门都很近,方便太子同朝臣商量国事。 皇上很器重太子殿下,把一些政务交给太子,只要是太子上奏的折子,皇上也多是恩准。 遂太子虽然只是刚刚册立,他在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支持下,在朝廷上很是有一定的地位,不少六部臣子都会去东宫向太子回禀政务。 储君的地位看似稳如泰山,太子殿下除了防范两个弟弟外,最近诸事都很顺心,同入阁呼声最高的程大学士关系也亲近起来,原本程大学士就主张无嫡立长,当时虽是没有明说,但对皇长子总要更亲厚一点。 太子殿下同幕僚认为只要能让程大学士占据首辅,不,哪怕只是把程大学士推进内阁,太子的地位就没人可以动摇。 虽然有时太子也会暗暗嫉妒被父皇宠爱的柳三郎,幕僚却向太子进言,皇上只会宠爱无关皇位传承的柳三郎,也只会倚重太子,毕竟从来做太子的皇子都不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 ps月票双倍期间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三章 还击 太子必须有能力承担起皇位,辅佐皇上处理朝政,寻常皇上百般宠溺的儿子多是纨绔子弟。 柳三郎同纨绔子弟不沾边,他在读书人中很有名头,然而他到底只是魏王的儿子,皇上再宠爱他,他也同皇位无缘,任何做父亲的人都不会有亲生儿子不选,偏偏指望侄子来继承皇位! 当今圣上从哪方面看都不似脑子有病的人,幕僚们提皇上找到一个十足的理由,皇上好为人师,对柳三郎好了一点,许是把柳三郎培养成辅佐下一任皇帝的重臣。 太子却是同表妹提过一句,现在他奈何不了柳三郎,还要拉拢柳三郎,以后……等他登上皇位后,绝对不会重用柳三郎,而且他暗中支持柳大郎争夺魏王爵位,魏王世子的宝座落在谁手上还很难说呢。 京城的动向,自然瞒不过太子殿下,知晓魏王妃和安乐郡主遇袭后,太子便召集幕僚属臣前来商议谁是幕后黑手,表小姐白淑也陪在太子身边,她已经是内定的太子侧妃,太子没有办法娶表妹,不愿意委屈了她,直接上书册她为侧妃,甚至恳请太后娘娘给她了一个贵号。 太后对太子还是很看重的,也想着压一压太子妃,对白淑极好,几次三番称赞白淑,同时亲自给白淑加了贵号——慧,寓意白淑聪慧。 为这个贵号,太子妃生了好几日闷气,可惜她除了生闷气外,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妃在太子眼中就是没有表妹要紧。 每次太子同幕僚属臣商议朝政或是大事,白淑总是陪伴在太子身边,有时她提出的策略往往令幕僚们眼前一亮,开脱他们的思路,她越发得太子看重,在太子幕僚中颇有影响力。 今日她一如既往陪着太子,听着幕僚们分析谁是幕后黑手,分析他们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就在太子幸灾乐祸之时,外面的内侍跌跌撞撞跑进来,脸庞震惊,好似见到不可思议的事一般,太子是个脾气好的,对近身伺候的内侍向来很宽和,问道:“你为何惊慌?且打扰孤同先生们议事?” “回殿下,是……”内侍凑上前去,压低声音,语调颤抖:“神机营在……安乐郡主和木指挥使的带领下,包围了东宫,让太子殿下交出凶手。” “你说什么?” 太子蹭得站起身,手指指着内侍道:“你再说一遍?是谁,谁包围孤的东宫?吃了豹子胆了,知不知道孤是太子储君?!” 这样大逆不道事情竟然会发生在本朝?! “安乐郡主说让……太子殿下交出凶手。” 内侍也觉得不可思议,东宫外的安乐郡主言之凿凿,指挥神机营将士布防,把东宫围得滴水不漏,“奴才虽然不懂布阵,但看得出安乐郡主是懂行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即便太子殿下调集所有侍卫怕是……怕是冲不出去,更别说给皇上报信或是给六部阁臣送口信。” 啪啦,太子狠狠把茶盏扔到地上,怒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的意思是孤完全被安乐郡主困住了?孤就不信她敢阻拦孤的人,王侍卫,孤王命令你带着一百侍卫,手持孤的令箭冲出去,去皇宫给父皇送信!” “奴才遵旨。” 王侍卫躬身领命,杀气腾腾点齐侍卫冲出东宫。 幕僚们多是赞同太子的决定,神机营包围东宫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只要不是受皇上的命令,他们断然不敢再阻挡东宫侍卫,这些人可是代表太子殿下! “表哥息怒,别同乡野长大的鄙俗女子一般见识。”白淑柔声安慰太子,眸子灵活狡黠转动,樱唇微微上扬,显得灵动俏丽,太子见了表妹,郁闷烦躁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安乐郡主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哼,当柳三郎还在她身边?不过是皇上封的郡主罢了,没有柳三郎支持,还敢让孤给她个交代,她是个什么东西!” “怕是安乐郡主只会动拳头,以为凭着高超的身手就能挡住王侍卫,她不知王侍卫可是个用兵高手,安乐郡主赢了沐世子,便小看了天下男子。” “沐世子的战功是有水分的,王侍卫可不是沐世子。” 幕僚们嘲笑慕婳的狂妄,在他们眼中女孩子再厉害也有限,安乐郡主虽是强悍,肯定少不了旁人的吹捧,谁然安乐郡主靠山多且硬呢。 东宫外,慕婳看着王侍卫等人,对看呆了木齐道:“他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第一侍卫?完全不不怎样嘛。” 木齐咽了咽口水,他自己领兵……不对,他其实不大擅长领兵,就是三弟来了,怕是也很难比女儿布置得更好,看看火力配合,别说一百人,就是上千人也能完全把他们压回东宫去。 “婳婳,你是不是有师傅?” “嗯。” 慕婳点点头,“曾经拜过一位名师,等我找到师傅,介绍你们认识。” 木齐既是坚定女儿同自己一样有病,自然不会再怀疑女儿拜了师傅,毕竟强硬果决的婳婳这么好,没有明师看中才奇怪,“你师傅失踪了?怎么没同你一起回京?” 若是婳婳的师傅在,婳婳回京后许是就少一些磨难了。 慕婳道:“师傅是高人,高人嘛都是有脾气的,上一次我惹恼了师傅,他说再也不管我啦。” “殿下,殿下。” 王侍卫狼狈不堪的回到太子跟前,同离开时的器宇轩昂相比,此时他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说道:“属下没冲出去,给殿下丢人了,不是属下没用,郡主是个用兵高手,他们手上又有枪火,咱们的人都成了靶子……” “他们敢开枪?” 太子有几分震惊,“他们竟然敢击杀孤的侍卫?” “没……没开火枪。” 王侍卫的头更低了,几乎没脸见人。 白淑问道:“安乐郡主带了多少人过来?这你总能看到吧。” “不多,人绝对不多。”王侍卫又哽咽无声了,人不多就把他们堵回东宫? 白淑拉住暴怒的太子殿下,“表哥,看状况咱们要弄明白是谁在陷害您,我……去见见安乐郡主。”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妻妾争斗 白淑的一句话令太子发热愤怒的脑袋冷静下来,太子抛开属下被慕婳压制的恼怒,横竖王侍卫不是败在慕婳手中的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幕僚属臣见太子冷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投向白淑的目光透着一抹赞赏,白淑比太子妃可要强多了,倘若她能早日嫁过来,且先于太子妃给太子诞下继承人,他们也对太子的将来更有信心一点。 “谁在害孤?” 太子爬了爬头发,发出不甘心的吼声:“到底谁在害孤?” 谁都明白太子东宫被慕婳围了,对声名鹊起的太子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慕婳和木齐固然会被朝臣弹劾,然而太子连这对父女都解决不了,还如何稳稳的压制兄弟朝臣?如何辅佐皇上处理朝政? 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他们敢包围东宫? “是齐王,还是赵王,是哪个王八蛋?!” “……” 白淑嘴角抽动,拽住太子满是冷汗的手,“表哥让我去同慕婳谈一谈,我也是要去女学的,当做提前同她打个招呼,况且我觉得这事未必就是不好的,只要表哥没有参与刺杀安乐郡主,这就是一个误会,是误会总能解开的,若是能借机拉拢安乐郡主……表哥,我们未必就不能翻盘。” 她向太子俏皮般眨了眨眼,“我去见郡主可不是同她大吵一架,或是摆威风的,表哥应该知道我的,一直以来我都很佩服慕婳。” “哦,表妹曾说过,她很像你的一个……” 太子隐约还记得表妹说过的话,只是以前他不大在意慕婳,慕婳那样的性情也就眼瞎的柳三郎倾慕,太子对慕婳只是表面的功夫,谁都不愿意自己身边的女人比自己还要出风头,而且不是慕婳,皇祖母未必就败得那么惨,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再多看一个人脸色。 皇祖母赢了,太子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忽视父皇,何至于在父皇的目光下时刻揣着小心? 他那位坐在龙椅上的父皇时时刻刻都在盯着自己,让太子感觉头上悬着一柄随时都会落下的利剑。 白淑眸子闪过一抹光亮,殷红的唇瓣勾起,“可惜她不可能是他的,慕婳太过神似,我反而不喜欢呢。” 太子感兴趣般挑起眉梢,白淑环视四周的幕僚属臣突然说道:“太子妃会不会同这事有关系?毕竟太子妃的娘家同慕婳一直不对付,听说慕婳好一顿折腾沐国公夫人,沐世子好似也没落下好,不是说差一点被慕婳开枪射成筛子?其实冲这一点,我是对她刮目相看的,这报复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察觉太子和男人们神色不妥,白淑羞涩腼腆的一笑,轻轻挠了挠太子的手心,“我只是说说罢了。” 太子心头痒痒的,尴尬笑道:“表妹温婉大方,你不是安乐郡主,同她交好即可。”言下之意可别去学安乐郡主行事,不过太子对太子妃也起了疑心,没有太子的吩咐,太子妃当然无法来到书房,“去把太子妃给我叫来,孤亲自问问她,倘若这个蠢妇参与其中,孤宁可拼着得罪父皇也要废了她!” 白叔同太子十指相扣,轻声说道:“表哥千万别冲动,她到底是皇上册封的太子妃,为她得罪皇上,不值得,况且她不是早就同沐国公府断绝往来,有太后娘娘在,想来她并非无可救药,表哥何必为她惹皇上不快?等着皇上和太后娘娘对她丧失信心,不是更有利于表哥?” 白淑眼角余光见到门口人影晃动,太子妃来得倒是挺快的,向太子身边靠了靠,轻声慢语的说道:“表哥对我的心思,我是明白的,正因此我才不好因那些有的没有的让表哥为难,您知道的,我一向只看重心,不在意名分,表哥一直护着我,没让我受委屈,我已经很感激表哥了。” 太子面带几分感慨,“孤会对表妹更好,没人能越过表妹。” 这话本是说给表妹听的,以安表妹之心,书房里不止有他们,还有立着耳朵听的幕僚属臣,他们互看一眼,明白以后在太子的后院该向哪个方向偏,后院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站在门口的太子妃面若铁青,再无方才能被太子召见的欢喜之色,暗暗唾骂这个贱人,白淑就是个贱人! 勾引太子不说,白贱人竟然给她上眼药,让她看眼他们亲亲我我,太子也是……太子妃咬着嘴唇,宠爱一个侧妃落嫡妃的面子,太子一点都不考虑朝臣? 太子妃深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殿下叫我何事?” 再生气也不能表露出来,太子妃默默提醒自己,决不能让贱人如意,这段日子,太子妃也不是白过的,虽然几次三番输给白淑,但她身边有妈妈提点,本身又不是笨得无可救药,表面上也总会摆出一副贤惠大度的样子。 太子妃艳丽,白淑温婉,两人都是美人,各有各的风姿,不过太子妃到底被沐国公夫人教导过,她身上有着白淑没有的飒爽和英气,又不似慕婳那般尖锐,太子见到太子妃时,稍稍惊艳了一把。、 白淑在她迈进来时便松开太子的手,“见过太子妃。” 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太子妃淡淡笑道:“表妹免礼。”却也没有称白淑为侧妃,毕竟她们都还没有过门,需要去女学学习一番。 太子回过神,问道:“孤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安乐郡主遇袭的事是不是同你有关?” “殿下。”太子妃一脸错愕,显然她还不知东宫已经被慕婳围上了,“安乐郡主遇袭了?” 白淑眼底极快闪过一抹嘲弄,虽然太子妃每日都会来东宫给太子准备吃食,或是看望太子,然而太子妃在东宫没有一点点的地位,这就是未来东宫女主人?! 上前一步,白淑把事情讲给太子妃听,太子妃越听越是震惊,越听越是难过,她堂堂太子妃竟让白贱人来给自己讲解经过? “殿下,此事同我无关。”太子妃知晓不是吃醋的时候,强调道:“我早就没有再想同安乐郡主比什么了,恳请殿下相信我,我去同安乐郡主说明状况。”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五章 慕婳的威胁 太子等人认真望向太子妃,看她的样子不似在说谎! 白淑慢悠悠的说道:“太子妃出面怕是不妥当,您同安乐郡主之间本就不对付,您是想通了不和安乐郡主相比,可您娘家才被安乐郡主教训过,依我看积怨还在,安乐郡主不一定肯听您解释。以郡主快意恩仇,肆无忌惮的脾气秉性没准看到您出现,更觉得窝火,甚至对表哥更有敌意。” “你这话……”太子妃正想开口辩解,白淑却是看都不没看她,直接对太子殿下说道:“太子妃一直想为表哥好,也愿意为表哥付出,可我觉得事关安乐郡主,太子妃着实不易出面,等下一次有机会,再让太子妃帮衬表哥,不过表哥是太子,国之储君,只有旁人求到表哥面前,何须表哥让太子妃出面?” “我这次去见安乐郡主算是提前同她打个招呼,安乐郡主倘若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向表哥请罪的。” 太子听得心情极好,越发觉得表妹贴心,冷冷的说道:“既是你说此事同你无关,孤暂且相信你,你先回去,孤最近不愿再见你。” “殿下……” “出去!” 太子冰冷冷漠,眼底闪过厌烦之色,同方才和白淑情意绵绵截然相反,白淑虽是低着头佯装温顺状,但太子妃却能感到她在嘲笑自己! 身边的嬷嬷偷偷拽了她的衣角,太子妃勉强压住撕碎白淑的冲动,淡淡说道:“表妹去见安乐郡主可要多加小心,别被郡主伤到了,万一破了相,或是伤到你较弱的身子,太子和我都是要心疼的。” 白淑腼腆笑了笑,抚了抚身体,“有表哥在,安乐郡主总要顾忌上几分,何况我又不是太子妃您同郡主有仇有矛盾,我听过郡主不少的事,说郡主骄横跋扈的有之,说她肆意妄为有之,也有说郡主重情重义的,唯独没人说郡主随意打伤女孩子,倒是有不少人提起郡主最是心疼维护女子,除了太子妃之外。” “你!?” 太子妃控制不住瞪了白淑一眼,太子等人赞同般颔首,显然他们认可白淑的话,在待下去太子妃非被呕吐血不可,“殿下,我先去看看补药熬好了没,太后娘娘叮嘱我要好好侍候您,您身子康健才能更好做帝国太子。” 寻个借口,太子妃离开书房。 白淑苦恼的说道:“我好像又惹太子妃生气了,哎,表哥一会同太子妃解释一二,我没有针对她的意思……我保证以后在太子妃面前不提安乐郡主了,也不说实话!” “你不必迁就她,听不得实话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只是太子妃,还不到全天下人都哄着她的地步。” “表哥。”白淑还想解释几句,然而太子却是压住她的手腕,深情款款的说道:“外面的事就拜托表妹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慕婳放下对孤的成见,孤是孤,太子妃是太子妃,孤绝不是一个不分好歹,一味维护太子妃的糊涂丈夫。” 白淑点点头,理了发鬓向外走去,太子目光深邃中蕴含一抹感动。 在白淑离开后,幕僚靠近太子轻声道:“属下说句打嘴的话,您对太子妃还是要亲和上几分,到底她是皇上册立的……”眼见太子不屑的撇嘴,幕僚继续压低声音:“有些事可以推到太子妃头上去,到时候只要太子殿下重重处置太子妃就可平息一些议论,以前太子妃时常入宫,和齐王是见过的。” “你是说?” 太子心头泛起一丝恼怒,幕僚连忙低头,嘴唇轻轻开启,“无毒不丈夫,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当皇帝人是……是心慈手软的,齐王殿下可是一门心思拉您下来呢,皇上对齐王殿下也是看重的。” “让孤想一想。” 幕僚恭敬退到一旁,一句轻声的话语去落在太子的心头,“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朝上的大事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传闻。” ****** 慕婳盯着东宫再次开启的大门,从中款款走来一个衣裙素雅的女孩子,她面容姣好,气质悠然从容,一双眸子明亮动人,眼角流淌着浅浅的笑意,令人有亲近她的感觉。 “她是谁?” “太子殿下的表妹,陕西白家的女儿,已经被册为太子册妃了。” 木齐低声说道,“听说太子极是喜欢她,原本许以太子妃位置的,白家在陕西一代名声素有威望,从不依仗权势欺人,白家乐善好施,白家子弟多是走科举之路。” 白家?! 慕婳是有印象的,曾经白家还派人给少将军送过粮食,在沐家回到京城后,白家的实力范围随着皇长子被册为太子怕是会扩大到整个西北,以前少将军还能压制白家一二,可如今……别管白家是不是佯装慈善,他们的确在西北等相对苦寒之地做了不少的善事。 她记得白家最喜欢开私塾,教导一些寒门子弟读书识字。 少将军在手头宽裕时也给过白家私塾银子,记得白家家主接到少将军的银子时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她的银子就不是银子吗? 白家私塾的学生也要领少将军一份情。 倘若少将军还在,同晋商的关系会更紧密,白家家主才该头疼。 皇上再强势也无法完全消灭各地的豪族,唯一能做得就是平衡,不会让地方豪族一家独大。 “见过安乐郡主。” 白淑屈膝行礼,慕婳翻身下马,挥了挥手让白淑起身,白淑悄悄抬起眸子,看清楚慕婳的相貌,微微一怔,随即淡笑道:“郡主颜色真好,京城第一美人是郡主了。” 慕婳笑道:“白小姐气质高雅,出落得也很漂亮。” “不敢同郡主相比。” 白淑客气了两句,慕婳同她想得不一样,不似外面传得那般骄横,即便慕婳此时包围东宫向太子要个说法,她竟是不觉得唐突,“听闻安乐郡主遇袭,太子殿下同我都很为郡主担心,您同木大人来东宫,太子殿下再忙也会亲自见您,您何必带了这些人来东宫?显得郡主您和太子殿下都生分了。” 慕婳嘴角扬起,“白小姐真会说话,我只是想告诉有心人,既是弄不死我,那就等着被我弄死!” ps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八十六章 打着谈合作 慕婳负手站着,身躯笔直,宛若一杆长枪,一株劲竹,明亮的眼,唇边的笑显示一切绝非需言。 在太子东宫门前,她依然潇洒肆意。 白淑瞳孔微缩,过了好半晌才复杂的说道:“不是太子殿下做的。” 慕婳却道:“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殿下,我也很想相信白小姐,然而白小姐当清楚这件事已经不是一句不是太子殿下做得就能遮掩过去,方才我险象环生,差一点就被枪火击中,而魏王妃亦受了伤,不是我爹他们来得及时,我和魏王妃怕是早就……请太子殿下给我和魏王妃一个交代,否则遇袭的事一再发生,我未必有这次的运气撑到援兵敢过来。” “魏王妃受伤了?” “伤势不重,但也不轻。” 慕婳明显感到白淑略显紧张,虽然她很快就掩饰住了,漫不经心的说道:“胳膊上中了一箭,弓箭尖端淬毒,不知白小姐可听过红颜泪?” 白淑抿了抿嘴角,摇头道:“没听过,魏王妃中得就是红颜泪?” “蚀骨红颜,泪如刀锋。”慕婳浅浅笑道:“中了这种毒的人皮肉很快会烂掉,直到露出白骨,哀嚎痛苦而死,白小姐说用上有红颜泪的人得多恨我,或是魏王妃啊。” 木齐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红了,万幸中毒得是魏王妃,不是宝贝女儿,这次女儿侥幸躲过,下一次结果难料,还是把一切危险都清除为好,木齐低声吩咐属下更是把东宫围得更紧。 白淑看着情况越发紧张,低声说道:“安乐郡主因为遇袭心情不好,可您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包围东宫,太子殿下看在郡主往日的功劳上,不同您计较,凡事都有个限度,一旦越过了界限,后果也不是郡主能承担得起的,毕竟太子殿下是储君,皇上的亲生骨血,郡主此时退去,我代替太子殿下许诺不会追究郡主,而且帮郡主查明真相,给郡主一个交代。” “郡主也不希望令尊木大人被满朝文武弹劾,木大人有今日也不容易,看不惯他等着抓他毛病的朝臣不在少数。” 木齐站在慕婳身旁,“我做官的目的就是保护女儿,白小姐无需再多说,婳婳做什么,我都是支持,幕后黑手就在东宫,太子若是不肯交出凶手,我进去搜捕也是一样的。” 搜检东宫? 白淑被木齐的豪言壮语给震住了,嘴角抽抽了两下,“郡主就不去劝劝令尊吗?” 这明显就是找死好不好?木齐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是个疯子! 慕婳淡淡的说道:“我爹的意思就是我的打算,论搜抓凶手,我其实比我爹更去强一些,起码我知道……红颜泪这毒来自沐国公夫人,白小姐不如回去同太子殿下说一说,太子妃是不是知道一些太子殿下不知道的内情?” “太子妃完全不知红颜泪,也发誓说此事同她无关,安乐郡主知道红颜泪的出处何不去找沐国公夫人?” “沐国公夫人此时已经没有本钱再出面难为我了,她不敢,也已经被我打怕了。” 慕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同沐国公夫人井水不犯河水,她应该不敢再在我面前出现了。” 白淑挡在慕婳前面,阻挡慕婳冲进东宫,最后建议道:“安乐郡主何苦要做别人手中的刀?让真凶得意?您该明白太子殿下是被人算计的,您退一步同太子殿下合作,得到的东西会更多,木大人有太子殿下的支持和信任,以后在朝廷上自会顺风顺水。” “能稳住我爹地位的人不是太子殿下,白小姐不清楚吗?”慕婳绕过白淑,直接带人向东宫走去。 白淑慢慢闭上眸子,两方的冲突不可避免了,耳边传来一阵巨响,白淑控制不住回头看去,不是东宫侍卫同慕婳交手,而是慕婳横枪砸向东宫紧闭的大门,哐当,在巨响之后,东宫大门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灰尘。 神机营的人,东宫的侍卫面面相视,几乎同时吞咽口水,敬佩看向横枪的安乐郡主,这还是女孩子吗?! 慕婳的脚重重踏在东宫大门上,同白淑目光相碰,扬起嘴角的浅笑:“方才我认真琢磨白小姐的建议,的确不能让真凶得意,现在我同太子殿下可以合作了,太子殿下要保证……我爹在朝廷上不被弹劾啊,都说君无戏言,太子殿下也是金口玉言,可不能骗我和我爹,我们是乡下地方来的,都是实在人。” 白淑:“……” 东宫大门被砸毁,侍卫被慕婳震慑住,此时东宫可以说完全不设防,随便慕婳进出,太子殿下处于绝对的劣势,这时候慕婳却相信太子殿下非真凶,要同太子殿下合作……还不许太子殿下的人当庭弹劾木齐擅自调兵,白淑都替太子殿下脸疼。 “白小姐若是做不了主,可以去问问太子殿下,我可以等一会。” 慕婳把手中的长枪重重戳进地里,玩味的笑道:“只是一会啊,白小姐也是女孩子,知道女孩子最是善变了,下一刻许是我就不会再想同太子殿下合作了。” “……安乐郡主稍后,我……我去请示太子殿下。” 白淑脸色僵硬,转身向东宫快步走去,看着地上的大门,莫名感到一阵阵的无奈,慕婳不仅有世间一等一的武力,还是一个聪明至极的人,太子固然没脸,可操纵木齐的皇上接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感到脸疼! 皇上想把木齐竖起来当靶子? 想法是好,结果却是木齐和太子苦主联合了,苦主都原谅了木齐调兵包围东宫,齐王赵王等朝臣不会过多指责木齐。 毫无意外,太子绝对会忍下慕婳的冒犯,就算太子心里有气,也不会同木齐父女翻脸。 “婳婳。”木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其实皇上不是婳婳想得无情,他不是……” 慕婳慢悠悠说道:“我有两个习惯,第一只相信我的亲人,如今我的亲人只剩下爹您了,第二无论同谁谈判,我都喜欢打着谈,占据主动,无论皇上是不是存了利用您的心思,先例绝对不能开!” ps慕婳的智商武力值都在线,咳咳继续求月票啦,双倍好似快结束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再次入宫 木齐所处的位置注定只能是孤臣,自古以来掌握京畿兵权的人同文臣武将,皇子王爷都不亲近,他们只效忠于帝王。 如今的神机营因为配了杀伤力极大的枪火,显得格外重要,一旦皇上存了一点利用木齐拉下太子的心思,木齐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慕婳很敬佩皇上,也愿意追随皇上,可是她不愿意被皇上利用舍弃,少将军的牺牲已经足够了,她总不能眼看着木齐出事,毕竟木齐怕是这个世上唯一疼惜真正慢慢的人。 木齐还想替皇上解释两句,慕婳笑道:“爹您可以对皇上忠心,其余事交给我,皇上若是怪罪的话……” “皇上不会怪你!” 木齐如同慕婳所料,完全站在慕婳这边,皇上重要,女儿更重要,“出了事,我顶着。” 慕婳唇边的笑容越浓,“不知太子殿下何时能给个准信?” 木齐嘴角微抽,看向肃静的东宫,没有大门后,东宫的布局一览无遗,即便有影壁墙,东宫也好似一座不设防的宫殿,“应该快了。” “让……慕婳给孤滚!” 太子殿下受不了城下之盟的耻辱,坍塌的大门如同一根针深深扎进太子骄傲的心上,“孤同她拼了,孤就不信慕婳真敢……真敢伤到孤,弹劾,发动孤的人,明日全力弹劾木齐,孤要让皇上把木齐碎尸万段。” 一向礼贤下士,文雅宽和的太子说出这番话,可见太子殿下气愤到极致,幕僚属臣放任太子殿下发泄胸中的怒火,总要有个泻火的过程,要不岂不是会把太子憋坏了? 带回消息的白淑默默站在一旁,漆黑的眸子深沉无波,人虽站在太子身边,心却是飞向别处。 太子在暴怒时听不进去劝,一个人在书房中转悠,对慕婳百般痛骂,发泄好一顿,太子气喘吁吁重新坐回椅子上,“你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孤联络朝臣,哪怕同齐王,赵王合作,孤也要让木齐死无葬身之地,让慕婳哀嚎痛苦而死!” “殿下。” “表哥。” 白淑回过神,同幕僚属于臣一同阻止太子,“木齐只是一只脖子上套着锁链的恶犬,等到表哥登基,随时都可以收拾他,慕婳虽是勇猛,咱们派一万人去追捕她,她还能冲出包围不成?赵王的心思暂且不提,齐王才是表哥您真正的对手,他最是盼着表哥倒霉,这次事……没准就是齐王故意陷害表哥。” 太子因愤怒而潮红的面色稍稍缓和几分,“齐王盼着孤让出太子位置,然而慕婳却是把孤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孤若是同慕婳合作,孤还不得被齐王他们笑死?孤如何再在朝堂上立足?” “殿下熟读史书,当记得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古以来为登上皇位隐忍的皇子还少吗?” “殿下也该听过一句话——一朝权柄在手,谁敢再违逆殿下?” 幕僚们为太子殿下分析厉害,太子开始不愿意听,狠狠斥责几句,而后才慢慢冷静下来,从不屑到认真倾听,幕僚属臣说得越发起劲,罗列不少同木齐合作的好处。 白淑嘲弄的目光一闪而逝,转而心疼的看向太子,明知道太子早就有同慕婳谈判的心思,太子殿下赌不起,他怕慕婳冲进东宫取走自己的性命! 毕竟慕婳疯狂起来是无所顾忌的。 她想着在东宫门口的慕婳,再看看太子殿下,也许太子殿下能登上皇位,可他绝对没有慕婳活得潇洒,恩怨分明! 白淑有时是羡慕慕婳的。 太子道:“罢了,罢了,你们既然都这么说,孤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孤请你们就是为孤出谋划策,帮衬孤拾遗补缺,在关键时刻劝说孤做出决断。” “孤再问你们一句,你们都认为可以同慕婳和谈?你们该知晓慕婳的本意,只要今日孤后退一步,明日在朝堂上孤和孤的臣子无法弹劾木齐,还要替木齐遮掩一二,然东宫的事又能瞒过谁去?” 太子面上满是不甘心,怎么做了太子之后,反倒不如做皇长子自在?时刻提防弟弟们不说,还要忍下一些很难隐忍的事。 “臣等知道殿下不甘心,便是臣等也觉得安乐郡主狂妄,但是安乐郡主不是寻常女子,她若是没有依仗敢这般行事?殿下此时后退一步,只是为以后更快的稳定太子宝座,您这么做只是不想让齐王赵王得意,臣敢保证,明日弹劾木齐的人肯定有,但是绝不是齐王或是赵王的人。” “他们盼着殿下碰一碰木齐,试探皇上真正的心思。殿下可不能让他们如意啊。” 太子闭了一下眸子,白淑在此时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表哥暂且忍一忍吧,等到程大学士入阁且做了太子太傅,您的根基便不是寻常人所能撼动的,您何必同安乐郡主这样头脑简单,狂妄无知的人较劲?她纵有一身神力,始终都是一个人,让她少站上风,表哥也可借此搭上木指挥使,他这次同表哥有了牵扯,以后他很难独善其身,不受表哥影响。” “此时您越是信任宽容木指挥使,皇上越是会怀疑他。” 白淑低声道:“有时杀一个人完全不需表哥亲自动手。” 太子吐出胸口的烦闷,白淑最后这一段话彻底打消他同慕婳彻底翻脸的心思,“父皇曾经说过,厚黑厚黑,脸皮要厚,心要黑……以前孤不明白,今日孤似有所得。” 白淑眉稍一顿,扯出笑容:“当今就是靠此才坐稳太子的位置,进而登上皇位,论隐忍的功夫,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便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死在他面前,他都无动于衷。” 最后这句话白淑说得很轻,想着心事的太子并没有听清楚,“表妹说谁死了?” “同安乐郡主谈判要紧,她那脾气,不见表哥,怕是会直接冲进来。”白淑说道:“方才郡主提起魏王妃中毒了,听她的意思沐国公夫人知道一二……” “孤就知道那个贱人不老实!” 太子把无法发泄的怒火全冲向太子妃,“你们去问问慕婳的要求,孤去找贱人理论。” ******* “皇上口谕,宣安乐郡主入宫。” 无庸公公亲自过来,慕婳看了木齐一眼,“遵旨。”看来皇上也不想让太子太难看,木齐留下来谈条件,绝对会给留一分颜面。 第三百把十八章 你错了 木齐一点不担心皇上会对慕婳不利,反倒担心万一女儿提得条件太苛刻让太子恼羞成怒不惜同他们父女鱼死网破,他眼见慕婳和无庸公公消失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摇头苦笑,本来是他拼尽一切保护女儿,不惜同太子为敌,然而结果竟是他担心女儿做得太绝,彻底得罪太子。 堂堂神机营指挥使,皇上的结义兄弟,他被女儿保护了,不如女儿果断,木齐既然感到无奈,亦有淡淡以女为傲的感觉,可不是谁都生出慕婳这样的女儿的。 皇上此时肯定带着一丝的羡慕嫉妒。 这般好的女儿不能轻易许人! 皇宫大内,无庸公公微微弯在前引路,时不时向慕婳挤出略显谄媚的笑,“郡主,请。” 慕婳不紧不慢走着,步伐稳健,落落大方,对无庸公公的讨好视而不见,给他们让路的内侍宫女,皇宫侍卫一个个看得暗暗咋舌,便是前朝的重臣对无庸公公也多是客气的,别管朝臣心里如何瞧不起太监,面上总不会带出来,毕竟无庸公公近身侍奉皇上,随时都可以给人小鞋穿。 安乐郡主入宫的消息很快扩散到整个皇宫,内廷二十四监的管事大太监可是欠着郡主的人情,他们听闻郡主在东宫闹出的动静后,彻彻底底没了脾气,他们到底是奴才,还能比太子殿下贵重? 慕婳连东宫都敢惹,他们又算什么呢,只要慕婳能平平安安出宫,皇上不曾怪罪慕婳,他们以后更敬重慕婳。 ****** 御书房门口,小太监看到走过来的无庸公公和慕婳,连忙顺着台阶跑下去,步伐很快,脚步很轻,先向慕婳行礼,恭敬的说道:“皇上方才说,让郡主直接进去,不必通传了。” 慕婳轻轻嗯了一声,迈步登上阶梯,无庸公公被小太监拽住,“公公,皇上只让郡主一人进去。” “书房里可还有朝臣?” “没有。” 小太监悄悄比了比御书房外的回廊,好几位身穿深紫官袍的人,程大学士位列其中。 他们都在外等候皇上的召见,程大学士是被皇上口谕叫进宫的,然而他入宫后却被皇上挡在御书房之外,他以为皇上有更要紧的事情处理,此时却见到慕婳,不,应该是安乐郡主登上台阶,推开御书房的门,在慕婳进门之时,程澄明显感到她望过来的目光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程澄抿了抿嘴角,很快平稳住心绪。 慕婳其实没有太多的深意,只是对程澄混在内阁阁臣中等候皇上召见颇为意外,虽然程澄入阁的风声很盛,但慕婳从不曾认为皇上会让程澄入阁,更别说让程澄做首辅了。 程澄的一些理念,尤其是治国理念同皇上是相互冲突的,他哪怕同皇上是一个老师,也无法体会到皇上变革的意图,昔日先帝委任的首辅致仕失踪后,皇上再委任首辅最关键是能领会自己的意图,其次才是听话。 慕婳走进静悄悄的御书房,随手关上房门,隔绝外面紫袍高官们的窥视和深思的目光,她直接跪了下来,“拜见陛下,慕婳奉召前来。” 一切静悄悄,好似没有人,慕婳不由得再次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依然没有动静,慕婳心头一颤,莫非皇上被气狠了?故意给她下马威? 慕婳悄悄抬眼,出乎意外龙椅上没有皇上,皇上不在去哪了? 正在她疑惑时,听到西厢隔间传来皇上温润的声音,“慕婳,你过来。” 西厢隔间是皇上休憩的地方,不是谁都有资格踏进去的,连柳三郎都没有进去过,主要还是因为柳三郎一直在宫外同皇上见面,嫔妃更是不可能进入西厢隔间,遂慕婳倒也没有想偏了。 外面不是没有皇上看中慕婳的传言,不过慕婳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看她的目光绝对不是看心仪的女子,虽然她不明白皇上眼中的复杂深意,但皇上绝对不会纳她为妃,何况就算是她看错了皇上……皇上打不过她啊,根本做不了勉强她的事。 绕过紫檀木刻江河图案的屏风,慕婳进入西厢隔间,首先见到皇上坐在临窗的躺椅上,他穿着单薄的常服,明黄外褂单薄,每一颗扣子却是扣得严严实实,不露一点的肌肤,一把扇子攥在他手中,扇子轻轻扇动带起微凉的风。 他的眸子一如既往温润,蕴含信任和伺淡淡宠溺,慕婳心头一热,缓缓垂下头。 皇上轻笑道:“坐下吧,把你累到了,除了朕心疼外,三郎还得埋怨朕。” 慕婳低声道:“我还是站着好。” 她斜睨一眼躺椅旁的木桌,上面摆着果盘和点心,都是她喜欢吃的,别说一番折腾,她还真有点饿了,好在肚子不会咕咕乱叫,皇上笑着把点心推了推,“朕让御膳房准备了饭菜,你先用几块点心。” “陛下,我……” 慕婳依然不习惯皇上对自己的好,若是皇上直接震怒,她早就想好应付的办法,偏偏皇上超出慕婳所有设想,皇上好似在款待有功之臣?! 破坏皇上计划,打破东宫大门,同太子殿下合作……哪一件都不是皇上期望看到的。 “朕记得你喜欢杏仁酥,莫非你嫌弃御膳房做得不好吃?尝一尝宫中御厨的手艺,喜欢的话,朕赏你两个御厨。” 皇上笑容温暖,催促慕婳快点用点心,慕婳捏着点心的手有点颤,喉咙干涩,怕是沐国公和木齐都不知道她喜欢杏仁酥,一般她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糕点,什么都能入口,她在吃穿上并不讲究,作为军人统帅也没空追求口舌的享受,有得吃就不错了。 杏仁酥在口中化开,香甜中透着一抹杏仁的清香,慕婳不敢去看皇上的眼睛,低声道:“您听我解释,我……” “你肯认错?”皇上露出震惊之色,慕婳摇头道:“我没错!只是想同您说说我的打算,并非是我爹体会不到皇上的意图,是我拦住我爹的。” 皇上打断慕婳的解释,轻声道:“你性子一点都没变,不过朕还是要说你错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皇上宠女儿?! 慕婳把脱口而出的我错哪了咽了回去,直接坐在绣墩上,扯过果盘和点心盘子大吃起来,皇上唇边噙着笑容,殷勤的劝道:“多吃点,朕看最近你瘦了。” “明明是胖了。” 慕婳塞满点心也能把话说得干脆利落,字正腔圆,以前她还是少将军时,没少在用膳时候吩咐袍泽属臣做事,一切的特长都是锻炼出来的,慕婳不认为自己比旁人聪明,只是阅历稍微丰富了一点,比旁人稍稍努力一些。 论天分,慕婳承认自己不如柳三郎,最重要得是柳三郎还很刻苦努力。 皇上仔细端详慕婳,说道;“女孩子圆润一点好,有福气,况且你今日骑马射猎,明日又同人打架,后日不知有闯到哪家去逞威风,多用一点无碍的。” 慕婳:“……”着实不想同皇上说话,不过慕婳只是心塞片刻,便骄傲的笑道:“没错,我就是京城第一纨绔女子,谁都没有靠山硬。” “你若是这般想,朕反倒会开心。” 皇上笑容渐渐淡去,看向窗外,在此处正好能见到等候在回廊中的内阁重臣,这些人在朝中,这些人都是举足轻重的重臣,被朝臣簇拥,此时他们却是静悄悄站在外面等候皇上的召见。 再远处是内侍和盔甲明亮的御前侍卫,他们只为皇上一人效忠。 “慕婳,朕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朕不会利用木齐,杨耀,不管他们是不是把朕当做兄长看,我始终把他们当做弟弟,生死相托,同富贵的兄弟。” 皇上眸子深邃,“我不愿做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掌握帝国大权,除了可以实现朕的治国理念,让帝国永远昌盛外,还可以保护我真正在意的人。” 一会朕,一会我,慕婳能听出皇上话语中的某些深意,他的目光炙热而深邃,期望慕婳能全然相信他,慕婳想要点头的,可多年疆场锤炼出的理智和冷静让她无法说出皇上想听的话。 相信皇上能共富贵?! 慕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更不愿意欺骗皇上,轻声问道:“太子殿下以及皇子们是陛下在意的人?” 皇上眸子半闭半睁,瘦削略显病弱的身体向躺椅上靠去,眼睫在眼睑下拉出一道暗影,“婳婳总是坦诚直率,会把气氛彻底破坏掉的,让朕如何接下去?” 稍稍顿了顿,皇上嘴角微微扬起,“毕竟朕不想骗婳婳。” 慕婳已经后悔了,怎么就问出这样的话,听到皇上的回答,猛然抬头,却发现皇上眸子璀璨,“他们不是!”没有声音,只只嘴唇微动,慕婳的心一下落定了,即有几分惊讶,又有几许的必然。 “朕猜婳婳一定想到帝王心术,史书上不管是昏君还是明君,贬谪诛杀亲子的帝王不在少数,眼见着骨肉相残,祸起萧墙的帝王也不少,做昏君的皇子活命的几率比做明君的皇子要高,皇子之间的争斗少不了明君在背后推波助澜。” “……都让皇上说了,我无话可说。”慕婳无奈咬着果子,果子又甜又脆,不愧是贡品,美味好吃。 皇上笑声低沉,悠然摩挲躺椅上雕刻的纹路,“自有旁人代替朕疼爱维护他们,婳婳,他们的将来不是掌握在朕的手上,当然无论结局如何也怪不到朕头上。” 慕婳更是糊涂了,皇上每一句都大有深意,可究竟是何用意?她完全摸不清。 门外等候的程澄等重臣听到御书房中隐隐传出皇上的笑声,爽朗通透,皇上很愉悦,并不是佯装欢喜,显然慕婳让皇上满意。 带着神机营闯进京城,包围东宫,甚至砸破东宫的大门等等消息随安乐郡主入宫迅速蔓延开去,宫里的消息一向传得最快,开始程澄不满太子竟然同木齐签订城下之盟,觉得太子这般做太丢脸,完全可以借此制木齐于死地,此时听到皇上的笑声,程澄对太子的抱怨少了。 以前是他太小看慕婳,以皇上温润文弱行事作风应该不会钟情慕婳这样锋芒毕露,狂妄肆意的女孩子,甚至连看都不会看慕婳一眼,怎么突然皇上就对慕婳纵容宠溺,连柳三郎都没这样的待遇。 毕竟皇上虽是宠爱信任柳三郎,对柳三郎还是要求很严,完全是按照弟子培养。 程澄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位皇上师兄的,若是今日砸东宫大门的人是柳三郎,皇上绝对会狠狠教训柳三郎一顿,当然柳三郎也不会做出慕婳这样的事。 那位温润如玉的君子从来都不会做任何令人诟病非议的事,哪怕他心里并没高看皇子,他亦不会当面表露一二。 “安乐郡主不会是……是皇上的女儿吧。” “噤声!” “横竖皇上他们也听不到,不是说女儿都是富养?” 他们几乎人人都有女儿,对女儿的要求和对儿子不同,横竖在外候着无事可做,便开起玩笑,“皇上对七公主也曾放纵过,只是七公主知晓分寸,不曾恃宠而骄,在后宫不曾仗着皇上宠爱为所欲为。如今皇上宠爱安乐郡主,七公主已经被皇上冷落多日,听说上次七公主被皇上拒之门外,皇上让皇后管好七公主。” “曾经七公主不是抱怨过皇上不疼自己的女儿反而去疼臣子的女儿,还记得皇上是如何说……” 重臣如何能忘? 他们彼此默默看了一眼,以后还是不要得罪安乐郡主为好。 御书房的门打开,慕婳先迈过门槛,随后是一道瘦削的中年男子,他穿着寻常儒衫,一根玉簪插在发鬓上,手中捏着一把是扇子,同常见的教书先生一般无二。 “……皇上?!” 程澄等人撩起官袍跪下来,慕婳向旁侧身,皇上悠悠叹息一声,率先走下台阶,慕婳才跟了上去。 “你们先回去,朕同安乐郡主出宫办事。” 皇上潇洒般摇了摇扇子,程澄道:“请皇上准许臣跟随左右。” 其余人等纷纷请命,皇上笑声朗朗,“最近京城不安稳,魏王妃和安乐郡主都能当街遇袭,一旦有意外刺客,婳婳只能来得及保护朕,等朕彻底肃清京城宵小,再让你们跟着。” ps昨天被堵在道上了,晕车很难受,今日双更,过两天等夜缓过来就恢复三更。 第三百九十章 帝王的另一面 皇上此话是警告他们? 还是嫌弃京城不太平?! 亦或是嫌弃他们不如安乐郡主?跟在皇上身边就是累赘? 等到朝臣意识到皇上又微服出宫,皇上和慕婳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在御书房侍奉的内侍和侍卫。 他们揣着奏折向皇上禀告,可皇上却潇洒的微服私访去了。 “你们猜皇上去了何处?” “……许是大理寺的衙门,怕是去天牢了。” “去看望探视柳三公子?还是看望陪儿子入狱的魏王殿下?” 说话的朝臣声音很轻,魏王殿下涉及的案子事关太后娘家,没准魏王妃遇袭就是给此事引起来的,那群刺客未必就是冲着安乐郡主。 程澄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一抹复杂,“我在此处等皇上回宫。” “我等愿陪程大人一起等候皇上,方才没来得急劝解皇上,皇上不该时常出宫,不是京城不太平有刺客出没,而是帝王该呆在宫中,省得万一皇上出了意外,动摇帝国的根本。” 站在御书房外的大臣同时点头,皇上总是微服私访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被皇上听到不好的传闻,他们根本解释不清楚,太后娘娘辅政时,他们不曾注意养病的皇上是否出宫,所以他们不明白皇上手中的势力到底有多庞大。 皇上是让太后娘娘逼的,只能时常出宫自己找乐子。 ***** “你说得经营玻璃的法子是可行的,我已经命人操办起来,原本我还想着在帝国各处设立商铺,你的法子比我的法子更便捷,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纷争。” 儒雅的中年文人手中摇着扇子,含笑同身边带着惟帽的女孩子说话,“天工坊弄出玻璃并非是高价赚银子。” “我晓得您想方便百姓。”慕婳出宫时就给自己扣上当了半张脸的惟帽,毕竟她这张脸在京城辨识度还是很高的,万一被京城百姓认出来,皇上就别想再微服私访了。 在御书房时,皇上等她吃饱喝足,直接换了装束,潇洒同慕婳说,朕带去你见三郎,你是不是想他了? 慕婳没来及辩解或是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念柳三郎,她就被皇上拽出御书房,屁颠屁颠跟着,不,保护皇上微服出宫,慕婳看着蹲在摊位前同小商贩砍价的皇上,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皇上不是要去大理寺天牢看柳三郎吗? 他溜达到京城最繁华的琉璃厂是几个意思? 帝都京城有两大商贩云集的地方,一是琉璃厂,二是京城城隍庙,柳三郎入狱前,曾带慕婳游玩过一遍,慕婳对这两处并不算陌生,然而皇上……在琉璃厂根本就是如鱼得水,同经营几年的商铺掌柜都能说上两句,还有古玩商铺的掌柜同皇上勾肩搭背显摆自己的私藏。 换了一身长随打扮,黏上胡须的无庸公公压低声音:“主子时常来琉璃厂捡漏,同这些人很熟悉,有时他们收到拿不准的古玩,也会专门留下来让主子帮忙掌眼。” 慕婳艰难的点点头,当今皇上也太……太接地气了,是这句话吧,慕婳对太遥远的记忆一直不愿意回想,只是偶尔会蹦出几句话来。 “这只簪子的确不错,做工精致,用料也很好,簪头的蔷薇栩栩如生,不比珍宝阁的首饰差。” 皇上蹲在同小商贩交流,“若是我没看错该是大师的手笔,所用的翡翠……应该是……” “看客官就是懂行的人。”商贩年岁不大,面白无须,看似个落魄的富贵公子,小声提醒道:“那位大师倒霉涉及到大案中,被牵连砍了脑袋,咱们还是不要提他了。” 皇上笑着点头,商贩暗暗出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子,虽然挡了半张脸,却是一位年轻小姑娘,仅露一半的脸已是绝色了,就是皮肤稍微差了一点,不怪他能看出小姑娘的不凡,曾经他也是名门公子,只是因为家道中落,祖父父亲相继过世,他又是个庶出,不受嫡母待见,只能摆着昔日家中的物什,在琉璃厂混一口饭吃。 他曾经富贵过,看人要比寻常百姓精准,眼前宛若教书先生的男人出身想来极好,“那边的小姑娘是先生的女儿吧,长得可真漂亮。” 皇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商贩忙有吹捧一番,转门捡好听的说,把慕婳赞得天上有,地上无,慕婳翻了个白眼儿,怕暴漏身份倒也没否定,皇上大手一挥几乎把商贩摊位上看的过眼的收拾小饰品都包圆了。 商贩的嘴更甜上几分,殷勤把首饰装进盒子里,递给慕婳,“先生给小姐买的,小姐真是有福气,有先生这样疼女儿的好父亲。” 慕婳:“……” 无庸公公眼明手快,主动接下礼盒,大有深意看了商贩一眼,皇上站起身,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把手中的蔷薇簪子插在慕婳头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半晌,满意点点头:“好看,蔷薇花虽不是名品,很适合你,我希望你似蔷薇,谁敢攀折你,狠狠用你的刺扎他。” 慕婳:“……” 无庸公公心里默念,郡主还不够嚣张吗?何况郡主哪里像蔷薇,根本就是一颗刺头,身上的刺又坚又硬。 “是不是该去看柳三郎了?”慕婳明显感到皇上还想在琉璃厂逛下去,无庸公公已经快拿不住手中的东西了,她跟随皇上逛街,才明白男子战斗力也很强。 也清楚的认识到柳三郎受皇上影响颇深,他们都很能买东西! 尤其是愿意给她买一些首饰小玩应。 这些琐碎的小玩应淘起来很费功夫,慕婳没有耐性去一样样看,然而皇上和柳三郎却是乐此不彼。 皇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呵呵说道:“我就知道你想他了,婳婳啊,在我面前就不用藏着掖着了,我不是木齐防着三郎,以后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尽管来问我,若是想念三郎也要同我说,我会帮你的,虽然把你嫁给三郎,我也有点舍不得,女孩子嘛,总是要嫁人的,你再也找不到比三郎更好的夫婿人选了。以后你……你和三郎生出的孩子啊,肯定好看又聪明,能文能武,精明干练!” 慕婳扶着额头,“您想得真多。” ps本文的皇帝是很接地气,继续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一章 偶遇 皇上说着说着眼睛眯成两道月芽,好似见到仙童一般漂亮精致的小娃娃,粉白粉白的,眼睛大大,小嘴红红,鼻梁肯定像三郎一样高挺,男孩子还是要像三郎多一点才好,慕婳的眉眼太精致了。 “若是儿子随你,我怕没他长大,就得被人抢了去。” 皇上忧心忡忡的嘀咕,慕婳顿时一脑门黑线,说得她已经怀孕似的,直接拽住皇上的胳膊,慕婳直径向前走,琉璃厂也会有些官员来淘宝,万一同傻傻的皇上打了照面,他们是当看不到呢?还是当认不出呢。 皇上乖巧般任由慕婳拽着前行,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粉白的指甲不似女孩子那般涂抹鲜艳的凤仙花汁,指甲饱满圆润,宛若扣在指头上的粉珠,皇上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整个人也比往日显得温柔雅致。 捧着大部分礼盒的无庸公公小跑跟在后面,察觉到皇上的好心情,无庸公公提再多的小玩应也不觉得沉重,皇上已经许久没有似今日这般愉悦了,哪怕把太后娘娘赶回慈宁宫荣养,皇上都没今日笑得多,笑得真挚。 等到远离人群,慕婳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她竟让帝王走在自己的身后,还拽着皇上的胳膊?!“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你随三郎称呼我就好,横竖我还是木齐的义兄,你叫杨耀三叔,可不能偏心不叫我。” 皇上说得很委屈,慕婳本身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当日拿厚脸皮的柳三郎没有办法,自然此时对皇上也是无奈的,低声道:“伯父就没有想过,万一生出来的儿女既不像我,也不像柳三郎怎么办?我……我听人提过,有的儿女专挑父母优点长,而有得儿女比较奇特,会继承父母双方的缺点,不是父母漂亮,生出来的儿女都是漂亮的。” “这有什么啊,你和三郎又不是养不起,只要生出来的孩子不管丑俊都是精贵的,再过上三四年,朝政也平稳了,我和木齐他们空闲时间会多,你们尽管生,我们帮忙带孩子。” “……” 慕婳嘴角抽抽了两下,难道皇上听不出她方才是胡说八道吗?皇上这话一出口,让她怎么接? 她和三郎只负责生,皇上和木齐负责养? 皇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和三郎都很漂亮,容貌才情上根本就没有缺点,其实你们生出来的儿女想集成你们的缺点,挺困难的,咱们就别为难孩子了,他们也不容易不是?哎,婳婳,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 慕婳撇下皇上向前走,背影都带着一分无奈和赌气,皇上笑容可掬,脚下生风追上去,“婳婳哪不满意可以同我说嘛,你不说我怎知道哪里说错了?婳婳,婳婳……”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宠溺女儿的父亲哄着耍小性子的女儿,百般娇宠,千般顺从,“前面有一家小店的包子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吃吧。” “不去。”慕婳闷闷冷硬的回道。 “哦,婳婳是着急见三郎吗?” 皇上笑呵呵的说道:“我们边走边吃,虽是没了风度,可也能快点见到三郎。” 慕婳今日无语的时候特别多,眼前有顶轿子停下,一位五旬左右大腹翩翩的男人从轿子上下来,面白长脸,长眼蓄须,养尊处优,慕婳下意识挡在皇上面前,把皇上护在自己身后,皇上微微低头,让比他矮上两头的慕婳挡住自己,唇边勾起轻声说道:“礼部尚书?” 慕婳不明白自己挡着皇上干什么,下意识不愿意让礼部尚书见到接地气的帝王,还不是怕折损了皇上的颜面?礼部尚书可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人,皇上还要称呼一声表哥的。 “他轻车简从来琉璃厂做什么?”慕婳眉头拧紧,不是所有重臣勋贵都似皇上爱亲自来琉璃厂淘宝,他们一般都是让店铺的掌柜带着东西去府邸,即便逛逛店铺,也不会来琉璃厂,多是去夏氏商行等高档的商行。 他左顾右盼,好似在寻找什么,又好似在查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慕婳抬起胳膊护着皇上闪到暗影处,眼见他走进一间很普通的茶楼,慕婳轻声道:“不大对劲,按说他不是应该跟着太子?” 东宫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凡是投靠在太子的朝臣都会去东宫看上一眼,向太子讨个主意,太后娘娘是支持太子的,所有她提拔的官员和亲眷大多靠向太子,礼部尚书是太后娘家难得德才兼备的人,距离内阁阁老也只有一步之遥,不是原先首辅硬是压着他,他早就通过廷推入阁了。 慕婳觉得他是怨恨首辅的。 皇上轻声说道:“他若是不来才奇怪。” 慕婳惊讶般回头,“伯父?!” “再等等,再看看还有谁。”皇上眸子深沉,“本没指望能碰面,他们一个个胆子都很大,把朕这个皇帝当做傀儡摆布,朕的厂卫可若是查不明白,朕就再开一个西厂。” “咱们运气不错啊。”皇上语调又轻快起来,仿佛方才说出再开西厂的人不是他。 慕婳沉默片刻问道:“您打算把西厂交给谁?我二哥当锦衣卫已经很忙了。” 西厂出现绝对会成为众矢之的,前朝内廷以及东厂,锦衣卫都会把西厂当做敌人,各方势力极有可能联手先让西厂寸步难行,慕婳可不希望慕云成了悲剧。 “交给慕云的舅舅,他是看着朕长大的,也该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了。” “……皇上真是人尽其用。”慕婳翻了翻眼睑,这同把西厂交给二哥有什么区别,如今谁不知道二哥是她王公公的命根子? 外面都说王公公为二哥连太后都背叛了,其实慕婳觉得那位公公从头至尾都是皇上的人! 他更信任皇上! “竟然还有她?婳婳,她是不是永安侯的三丫头,同你不对付那个?” 皇上仿佛没有听出慕婳的嘲讽,低声道:“看来齐王也没闲着,很好,很好,都闹起来才有趣,朕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把皇子们陷入绝地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真与假 莫名的慕婳后背泛起冷意,仿佛她慢慢接近真相。 三小姐慕媛没有任何遮掩,明艳俏丽,风情万种,一抹清纯妩媚蹙在眉间,不可赢握的纤细腰肢,三小姐美得惊心动魄,慕婳甚至觉得三小姐比以前还要妩媚迷人。 在三小姐身上既有妙龄女孩子的天真,亦有一缕缕勾人心魄的魅惑。 三小姐步履轻盈,婀娜多姿,顾盼生辉,见到她的年轻公子宛若木鸡,痴迷不已,这样的绝色怎会出现在人间? 眼见有人因为看她而跌倒撞上路人,三小姐巧笑嫣然,越发似神仙中的仙子了。 “几日不见,她竟是变美了。” 慕婳目送三小姐走进茶楼,“伯父的赐婚旨意反而让她蜕变,宛若涅槃重生,比以前更耀眼出众,更会利用她自身的本钱。” 其中定是少不了高人调教教导三小姐,引出三小姐隐藏在骨子中的媚态。 “倒也物尽其用,可用的人不多,只能连废物垃圾也要笼在身边。” 皇上轻飘飘的说道,似笑非笑盯着茶楼二楼的某处,皇上大有深意的说道:“不过废物就是废物,即便裹上一层漂亮的外衣,仍然改不了她是废物的事实!慕媛只不过是个高级漂亮一点的妓女罢了。” “伯父可不要小看三小姐,谁都知道美人计,但自古以来中美人计的男人数不胜数,每一个男人都认为自己不会被女子所迷惑,认为可以操纵女子,结果却是他们不知不觉就会踏入陷阱,柔弱漂亮的女子身体里蕴含巨大的力量。” 慕婳的对三小姐了解更深一点,三小姐原本就不是一个脑子愚蠢的人,最擅长便是做戏,“以前她和永安侯夫人可是把我弄得有口难辩,明明是我占着道理,结果京城人大多认为我错了,当然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原因……若不是擅长演戏的三小姐,我的处境绝不会糟糕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诧异之色在皇上眼中闪过,“婳婳,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子的能耐,也没有人比我更尊重有本事的女人。不过慕三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就是一颗包裹糖衣的粪球,能被她影响的男子也不是值得培养看中的,连是非都分辨不清,沉迷美色的男子最后处境悲惨也不值得同情。” “您在说谁?” “柳二郎!” 皇上无比坦诚,慕婳愕然道:“柳二郎果真爱慕上三小姐?他难道不知道三小姐是许了人的?还是您赐婚的,柳二郎……不该不分轻重,就算他想不明白,一时被三小姐迷惑,柳娘子呢?她没有见到?” 停顿片刻,慕婳轻轻摇头:“她看得我倒是挺紧的,生怕我坏了柳三郎。” “又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只能看到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她连自己眼前的事都没看明白。”皇上轻声喃咛,“以前看她还是有点头脑的,性情也果敢,没想到在宛城住了十几年,反倒是不如当初了。” “伯父同魏王妃熟悉?”慕婳殷切看着皇上,明亮的眸子眨动,似能让坚硬的心化开,把最好的一切捧到她面前,皇上抬手敲了慕婳额头,“她,朕,魏王一起长大,朕同魏王妃的关系不是你脑中想得那样。” 慕婳尴尬一笑,“其实我也没有想得太离谱,两个男人,一个女人青梅竹马,总要有一点事情发生,若是两人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额头再次被皇上狠狠搓揉两把,慕婳识趣没再问下去,“三小姐的未婚夫是不是被人警告了?否则他手中拿着皇上的令牌,还能让三小姐乱跑?他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我见过那个男人,虽是痞气好色,但也不是糊涂的,没有十足的好处,或是旁人用性命威胁他,他应该不会放过三小姐。” 皇上嘴角微微抿着,“婳婳,以后你离着慕媛远一点,这事交给朕,你只要同三郎好好的,朕该给你们的东西,不会让任何人夺去。” “……皇上……” 慕婳扬起眉梢,灿烂一笑:“我不习惯躲在你们身后!”说完,慕婳直接向茶楼走去,“既是好奇三小姐的靠山,进去看一看不就是了,这里是京城,应该不会有人敢同我当面较劲。” 皇上去拽慕婳,却只抓到空气,耳边传来慕婳轻飘飘的声音:“我不知皇上的谋划,不过碰到三小姐,我是一定要给她颜色看的,万一破坏您的计划,您别怪我。” 慕婳脚步很慢,隐隐期望皇上能阻止自己,倒不是怕了三小姐和支持三小姐的幕后高人,而是她好奇皇上的计划,从太后寿宴起,慕婳虽然一直占据上风,但总觉得自己身上缠满了线,或多或少被人牵着走。 她不喜欢这样被牵线前行的感觉,然而皇上却只是吩咐无庸公公让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保护慕婳。 踏进茶楼时,慕婳再次看了一眼皇上所站的方向,他复杂的目光令慕婳有点难过,迈出的脚步顿了顿,茶楼的小二已经迎上来,“小姐,您喝什么茶?我们这各色茶叶都有……” 慕婳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缓缓闭上眸子,轻声道:“我要喝的茶,你们这没有。” “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茶楼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茶叶有几十种,连皇上爱用的贡品茶叶,我们掌柜都能弄到一些,毕竟东家在宫中有点关系背景。” 宫中皇上和太后的吃穿用度,一直是京城的风向标,皇上也没想瞒着谁,所以什么皇上爱吃的红烧肉,太后太吃水晶肘子等等在京城酒楼有不少的同款菜色,如今连茶楼也有皇上爱用的龙井同款了。 “珍珠奶茶你们有吗?” “……” 慕婳扯起嘴角,转身撇下口中念道珍珠奶茶是什么玩应的小二走出茶楼,慢条斯理回到皇上身边,“我们到底何时去看柳三郎?” 皇上的眸子软得能滴出水,早就知道她是个好女孩,从不让至亲为难,“婳婳,朕保证等到适合的时候会把一切告诉你。” 第三百九十四章 臣子还是侄子(第三更) 金色令牌,上面刻着两条飞龙,一行如朕亲临的字极是醒目。 牢头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晓令牌的真伪,结结巴巴说道:“……郡主?安乐郡主?!” 下一刻,牢头等人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不知郡主大驾,赎罪,赎罪,小人说得那些话您就当是放屁。” 皇上笑盈盈说道:“你是说三郎钟情郡主的话是假的咯,还是说有人动了抢三郎做女婿的心思是假话。” 最坏的就是文人,牢头方才还觉得眼前教书秀才和蔼可亲,此时觉得秀才太可恶了,不对,能同郡主一起来,看着郡主对他颇为恭敬,此人应该不止是个秀才。 牢头额头冷汗淋淋,莫名想到三公子的恩师,听说,听说皇上就是三公子的老师。 眼前的秀才教书先生不会是……皇宫中坐着的那位?! “你倒是说一说,哪句话当做放屁,婳婳,别拽我,我得问清楚了才好帮你,有人抢三郎抢到你头上,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皇上直接被慕婳拖走,太接地气的皇上也很愁人,慕婳感觉自己肩膀上又多了一个负担,宁可见到深不可测的皇上,也不想再见皇上在天牢门口……耍宝?! “婳婳,有句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虽然我相信三郎的品行,但是心智再坚硬的男孩子也架不住女孩子飞扑上来。” “您这是让我主动亲近三郎?” 皇上苦恼般叹息,好似遇见很为难的事,“我既是盼着你们好好的,婳婳被三郎轻易娶走,我又觉得心塞。” 真正心塞的人是她,好不好?从今以后,她再同皇上一起微服私访,她就不姓慕,额,她好似本来也不姓慕。 “皇兄,你怎么来了?” 魏王的声音透着几分震惊和哀怨,“您是来看我儿子的?” 牢房中给皇上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牢头刚刚起身,听到万岁的呼声,脚一软又跪下了,他还是在地上趴着吧,唯一庆幸得是自己对皇上推心置腹,没有受金银的影响,皇上是不是能看在他坦诚的份上原谅方才自己手臂搭在皇上肩膀上? 牢头决定皇上不怪罪的话,他一个月不洗手了。 天牢挺干净的,同外人传说的天牢不大一样,尤其是柳三郎所处的牢房,被褥干净整洁,还有充足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一旁还放着点心干果,茶杯茶壶,另一旁还放着书架等物什,柳三郎绝对不是来坐牢的。 皇上一改方才随意,走进牢房,柳三郎从书案后起身,以素色棉布为主的外袍更凸显出柳三郎温润如玉的儒雅气质,不染尘埃,“陛下。” 他行了一礼,随后目光便落在站在牢房外的慕婳身上,惊喜一闪而逝,主动走过去,轻声问道:“是不是又出事了?” 慕婳听到皇上刷拉拉翻看桌子上摆着的书稿,魏王站在皇上身后,而关在另外牢房中的官员不是抬头,就是低头找地上的蚂蚁,他们没有看过来,可耳朵都好似支起很在意这边的动静。 “我见了你娘,又碰到魏王妃,方才又去了东宫一趟,其余也没大事了。” 柳三郎没被慕婳避重就轻的话骗过去,扯起嘴角:“这都不算大事?”慕婳讪讪一笑,向皇上那边撇嘴,柳三郎低笑:“被皇上吓到了?!” 慕婳心有余悸般点点头,“你见过皇上……同小商贩砍价,还同门外的牢头……” “柳澈,你过来!” 皇上直接叫三郎的名字,只有在他严肃或是生气时才会以姓名称呼他。 魏王伸长脖子想看宣纸上的内容,皇上却把柳三郎写的文章合拢在一起,用自己的手盖住大半,“魏王,你先去别处,朕要同他单独谈谈。” “三郎写的东西皇兄不满意?”魏王很少见一向宽和的皇上这般严肃,忍不住替儿子辩解两句:“三郎被关进来虽然一直很平静,认真读书,可他到底还年轻,写了几句抱怨的话也是难免的,我一直相信三郎同首辅失踪的案子无关,皇兄,您别怪他,我……” “来人,请魏王出去!” 皇上直接下令,无庸公公连忙绕过慕婳走进牢房,拽了一把魏王,轻声道:“皇上不会对三公子如何,您留下来只能惹皇上生气,奴才带了一罐好酒,魏王殿下不如先去小酌两杯,等皇上真怪罪三公子,您再赶过来也来得及。” 魏王沉思片刻,拱手道:“臣弟遵旨,还请皇上看在三郎不易的份上,宽容他一些,您有怒气尽管冲臣弟……” “出去!”皇上回头看了魏王一眼,“别让朕直接把你赶去锦衣卫!” 魏王倒是不怕锦衣卫,但怕见不到三郎,同皇上对视片刻,魏王服软般转身离开,路过慕婳时轻声道:“帮三郎一把。” 慕婳没有理会魏王这茬,直到魏王身影消失后,皇上又道:“慕婳,你也进来,给朕和柳澈泡杯茶。” “遵旨。”慕婳反倒觉得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帝王,迈进牢房后把牢房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皇上站在书案旁,柳三郎站在同皇上相对的位置,慕婳提着茶壶,蹲在一旁烧水煮茶,除了水沸腾的冒泡声,再无任何动静。 慕婳感觉敏锐,不仅魏王被打发到远处,挨着柳三郎的牢房也空旷了,官员都被无庸公公带走,无论皇上同柳三郎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也不会外露分毫。 皇上缓缓转过身,正视柳三郎,眸子深邃不明,“你让朕很满意,但是……你让我很失望!” 砰,皇上把手中的宣纸扔向笔直站立的柳澈,飞扬的宣纸飞舞,有几张划过柳澈脸旁,有几张砸中他胸口,宣纸慢慢飘落到地上,慕婳盯着火炉,哪怕纸张就在眼前,她也没有去看一个字。 让朕很满意,让我很失望。 他能分清楚帝王和伯父师傅的区别,柳三郎敢把皇上完全当做伯父老师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蜕变的三小姐(第一更) ps请先看第一更。 慕婳笑意盈盈,回道:“伯父遇见难处一定要告诉我,其实我不是八褂的人,每个人都有秘密,我……怕您吃亏,为保守秘密而失去主动,这样的人不配做我伯父。” 皇上再一次揉向慕婳的额头,慕婳垂下眼睑,这个被摸头的感觉很久没过了。 长青师傅还没反应过来? 还没有找到她吗? 是她还不够出名,还是长青师傅变笨了,慕婳不相信已经知道真相之后,长青师傅还会被沐国公夫人用表哥表妹的情分困住。 茶楼二楼,临街的窗户有打开一道缝隙,一道犹如实质的目光看向街角阴影处,中年儒雅的男子揉乱女孩子额前的留海……他们之间的宠溺和纵容令人露出会心的微笑,心头亦泛起一阵甘甜。 “长青先生再看什么?方才刘大人的建议,您看如何?” 说话得正是慕三小姐,她姿态优雅端着茶盏,明亮的眸子有一分好奇,靠窗户站着带着半拉面具的男人就是久负盛名的鬼谷子当世传人——长青先生? 慕三小姐对长青先生还是很好奇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露出的半张脸俊美英挺,但男人却神色萧瑟,好似任何事都刺激不起他的兴趣,方才她同礼部尚书刘大人交流时,长青先生一直没有出声,时而拿着酒壶灌上一口酒,整个人更加颓败。 他不是天下难找的高人隐士,像是一位妻离子散,痛失一切的落魄中年男人,一事无成,每日只能靠着烈酒麻醉自己。 这样的人竟然得主子看中,在主子心里长青先生的地位怕是比柳二郎,甚至比齐王殿下都要高! 不是主子有吩咐,长青先生不能得罪,慕三小姐早就让他好看了,没有人能忽略她的美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长青先生看她的目光透着嘲弄轻视,亦有几分隐藏很深的恨意。 长青先生好似没听到三小姐的话,执着得看向窗外,他好似离开茶楼,留下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三小姐放下茶杯,莲步轻移走过去,人未到,醉人的香气已到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先生倒是理我一理呀。” 娇滴滴的话语听起来甜到人心坎上,饶是年过半百的礼部尚书刘大人都感到心头一热,恨不得把小娇娘搂进怀里一亲芳泽,尝尝她甜蜜小嘴的销魂滋味。 男人完全合上窗户,三小姐看不到外面,靠近长青先生,吐气如兰:“先生真是个狠心的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先生这样让我很尴尬,上面交代下来,我们都要听先生的,还特意吩咐我要同先生多多亲近,让先生在京城住得开心。” 三小姐白玉无骨的手轻轻搭在长青先生的手腕,指甲涂抹红艳艳的凤仙花,如同烈焰一般灼人,衬得她的手越发晶莹白皙,没人能拒绝她的,得意的笑容还没在她唇边完全绽放,听到沙哑的声音:“你不怕手断骨碎,尽管继续。” “……” 三小姐莫名感到手很疼,连忙放开长青先生,暗暗揉了揉手腕,长青先生直接越过她,坐回礼部尚书对面,打开随身带的酒壶,若无旁人慢慢啜饮。 礼部尚书尴尬笑道:“三小姐年轻不懂事,长青先生别同三小姐计较,长青先生伟岸俊美,名声显赫,慕三小姐难免想要亲近一二,您若是指点她几句,这辈子她都受用无穷。” 慕媛看着完好无损的手腕,明明没有任何伤痕,就是感到针扎一般的疼痛,水润的眸子多了几分慎重,不敢在勾引高深莫测的长青先生,规规矩矩向长青先生屈膝,“方才是小女子孟浪了,恳请先生原谅小女子,以后小女子一切都听先生安排。” 长青先生眼皮都没撩起,捏着酒壶的手微微一动,说道:“当街刺杀慕婳……安乐郡主是你安排的?” 三小姐摇头道:“小女子怎会为私怨就坏了主子的计划?没有主子,小女子早就被臭男人糟蹋了,主子不仅救了我,还开阔我的眼界,我不会做违背主子的事。” 刘大人缕着胡须,也只有主子能让三小姐的未婚夫闭嘴,不过三小姐迷惑男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方才对长青先生是魅惑妩媚的,在柳二郎面前,她又是另一幅清纯柔弱的模样,正常商量要事时,她又条理清楚,思路敏捷,也难怪上面把她看得越来越重了。 “是齐王殿下停手魏王妃去见慕婳,便起了心思。”三小姐朱唇娇艳,泛着水润的光泽,“也算是错有错着,慕婳竟是招上太子,还把东宫的门给砸了,太子竟是逼不得已不怪慕婳,对太子的名声可是一大打击。堂堂太子怂了,左右摇摆的朝臣这会儿怕是要站在齐王这边。” 礼部尚书刘大人微微颔首,低声道:“以后没有完全的把握,没人敢再对安乐郡主动手,她根本就是个疯子,谁都碰不得,哪怕她是被连累的。” “齐王的目标是魏王妃?”长青先生问道,三小姐掩饰对慕婳的羡慕,一个被当做丫头使唤大的贱种臭丫头竟然逼得太子都得低头,凭什么慕婳那个贱种可以肆意妄为,想怎样就怎样? “齐王殿下认为魏王妃受伤对柳二郎更有好处,而且齐王殿下说,魏王妃手中还有一部分令他都眼馋的势力。” 三小姐周旋于齐王和柳二郎之间,清楚魏王府的变化,也隐隐听到一些秘密,压低声音道:“齐王不让我继续追问,我推测魏王妃一旦出事,齐王有可能得到一些东西。” “你倒是聪明把责任全推给齐王!” “先生若是说飞箭淬毒的事情,的确是我安排的,毕竟主子叮嘱过我行事要谨慎,做好失败的应对。” 三小姐冷静的说道:“沐国公夫人受了安乐郡主的气,她是最好的挡箭牌,有沐国公夫人在足以转移旁人的注意,当做刺客的目标是安乐郡主,而不是魏王妃,再加上我留下一些证据,木齐果然找上了太子,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木齐……他有多宠女儿!” ps今天保底四更,争取五更,求月票。定时更新错了,先把第三更放出来了,抱歉。 第三百九十三章 闲言碎语(第二更) 三小姐以往是看不上木齐的,以前总是把木齐对自己的宠爱当做理所当然,等到失去后,三小姐恍然大悟无论是懦弱无能的木齐还是如今颇得皇上信任的神机营指挥使,木齐是最好的父亲。 以前木齐对她的疼爱远在木瑾之上,现在三小姐已经不奢望再得到木齐的宠爱了。 长青先生看了一眼三小姐,似笑非笑的说道:“有人收到挫折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也有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逆流而上,涅槃重生,慕三小姐让人刮目相看。” “先生一帆风顺,不曾知道蜕变的痛苦。” 三小姐脸上浮现一抹苦涩,若不是遇见那人,她这一辈子都会被那对痞子父子毁掉,“一层层剖析自己,反省自己的过错,向最恨的贱人……郡主学习,其中的痛苦除了我之外,旁人永远无法体会,何况我不展现出价值来,上面的人也不会帮我在主子面前说话,先生以为柳二郎是好笼络的?” 人人都在演戏,而且都在很认真的演戏,慕媛直到惨败慕婳,差一点失去一切才明白过来,不是只有她擅长伪装,比她厉害的‘戏子’有很多,不能改变,只能顺从接受,当时慕媛无比庆幸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若是没有柳二郎这条线,主人也不会收拢她。 柳娘子不喜欢慕婳,当然也不喜欢她,柳二郎又是个孝顺的女儿,慕三小姐为让柳娘子对自己改观用了不少的心思,承受不少的责难,她为了柳二郎都忍下来了,讨好巴结柳娘子,柳三郎被关进天牢,三小姐暗中串联柳二郎他们,让柳娘子相信一切都是慕婳的错,慕婳是灾星,柳三郎是中了美人计才帮慕婳顶罪。 哪家摊上慕婳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今日是皇上宠爱的柳三郎倒霉,明日许是就轮到旁人,最终会家破人亡,慕婳就是吸附别人福气的妖孽,每一次都是踩着别人向上爬。 本就不喜慕婳的柳娘子相信她的一番说辞,亲自去见慕婳……结果不出三小姐预料,柳娘子什么都没做到,反倒被慕婳教训一通,三小姐是有几分失望的,以为柳娘子能凭柳三郎生母的身份让慕婳有所顾忌,起码柳娘子能占据上风,压一压慕婳也好。 可惜慕婳根本就没给柳娘子面子,好在她不是没有收获,柳娘子更加不喜慕婳,对三小姐反而宽容一点,不在阻止柳二郎同她见面,不过三小姐若是无法彻底解决皇上赐婚的婚事,柳娘子依然不看好她。 “能被你笼络住,柳二郎不过如此。”长青先生淡淡说道。 慕三小姐笑容渐冷,“二郎他在才学名气上比不过先生,但是二郎对我体贴温柔,他又是魏王二子,堂堂正正宗室子弟,将来有主子的支持必能被册世子,女子所求得无外乎一心一意的良人,能给妻子尊荣身份贵重男子,才华名气……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我可不是说先生没用,只是您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 三小姐耳上挂着的珍珠耳环随着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而晃动,荡漾出莹润的光泽,衬托她越发明艳,刘大人爱好比较奇特也为三小姐迷惑了一下,到底怕长青先生太难看,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主子效命……” “那人是你们的主子,不是我的。” 长青先生缓缓起身,摇摇晃晃向外走去,吟唱古风的曲子,潇洒离去。 “狂妄!”慕三小姐捏着茶杯,呸了一句,“偏偏上面的人把他当做祖宗似的供着,鬼谷子传人的本事我是没看到,只见到一个整日抱着酒瓶子的醉鬼,真不知他给主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主子那般精明的人竟然相信他,有机会……我一定要在主子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礼部尚书刘大人淡淡的笑道:“才子总有一点不同凡响的性情,长青先生既为上师所看中,定是有原因的,我们做好上师交代的事就好,长青先生不是我等能过问的,明日早朝太子那方偃旗息鼓不会弹劾木齐,齐王殿下那边还要靠你开解了,咱们所有的力量都要集中对付柳三郎,毕竟他才是上师交代必须除掉的人!” “皇上还真是宠爱柳三郎,为他宁可牺牲木齐转移齐王赵王的注意力。”三小姐冷笑一声,“皇上不能为所欲为,天下是皇上的,也是朝臣的,是该让皇上明白臣子和百姓的重要了,我就不信皇上能护着柳三郎一辈子。” 刘大人目光颇为复杂,喃喃念道一句:“可惜了。” 天牢门口,慕婳再次愕然看着皇上掏出银子贿赂牢头,皇上笑呵呵把银子塞到牢头手上,“我和她都是柳三郎的亲人,你就行个方便让我进去吧,旁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就看三郎一眼,看你的年岁也是有儿女的,三郎关在天牢,我若不去看一眼,无法放心,而且我这丫头对三郎也是一派爱慕之心,你看她是不是和三郎很般配?” 牢头掂量着手中的银子,面前的中年男子一派和蔼,文质彬彬让人心生好感,“若是旁人,我就大着胆子通融一二,让秀才你进去了,可柳三公子不同一般人,纵然你们是从宛城来的,你还是他启蒙老师,没有上面的命令,我无法放你们进去。” “这位先生。”牢头拽了教书先生一把,小声嘀咕:“我说句打嘴的话,看你也是疼女儿的,不管三公子当初是否有过许诺,您最好还是给你家丫头另寻旁人,三公子是魏王殿下的儿子,正经八百的皇室子弟,他还得到太祖的恩赐,满京城有不少勋贵重臣都看上三公子,前一阵三公子入狱,皇上不是又关进来一批人吗?” 皇上点点头,“我听说了,他们怎么……都看上三郎了?” “有女儿的人都试探过柳三公子的口风,三公子……”牢头压低声音,“据说钦慕安乐郡主,除了郡主外,谁都不会娶,魏王殿下为此老伤心了,说三公子是自己找罪受。” 慕婳听不下去了,直接掏出皇上赏赐的令牌,“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ps更新顺序颠倒了,第三更在前面。 第三百九十五章 挑起的野心 慕婳熟练把煮沸的水倒进茶壶,她没有学过复杂的茶艺,茶叶在沸腾的水中伸展开,嫩绿嫩绿的茶叶在水中漂浮,甚是清新,暖暖的茶香扑鼻,滋润牢房中的尴尬。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冷俊的面色不见缓和,一直笔挺站立的柳三郎移动脚步,走到慕婳身旁,慕婳抬头望进他纯澈的眸子,他面对皇上的愤怒,一点都没有紧张之色,莫名慕婳的心也平静下来。 柳三郎蹲下身体,帮慕婳把分茶,轻声说道:“以后我找两本茶经给你。” “我什么都会,都能做好,还要你作甚?”慕婳小声嘟囔,柳三郎分茶点差的动作流畅自然,别有一股儒雅的味道,显然柳三郎善于此道,“茶水用来解渴,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太清闲才弄出许许多多的规矩,横竖我喝茶水都是一个味儿,何况你有没有点阶下囚的觉悟?” 说着慕婳在柳三郎手腕上狠狠拧了一把,示意他们身后还站着生气的皇上。 他不去想办法解释,来她这凑什么热闹? 慕婳小声提醒:“你是想把牢底做穿吗?” 柳三郎扯起嘴角,轻声回道:“你且看着。”他端起茶杯走向皇上,慕婳同样起身,若是皇上太生气会不会把热茶扔出去?柳三郎的功夫应该躲得开。 “皇上,请用。” 柳三郎把茶盏送到皇上面前,低眉顺目宛若一个规规矩矩的臣子,皇上扬起合在一处的扇子高高举起敲打柳三郎的额头,动作幅度很大,看似下手很重,慕婳看出在扇骨落在柳三郎额头时,皇上撤去大半的力道。 皇上还是心疼柳三郎的。 嘭,嘭,嘭,连着敲击三四下,柳三郎依然沉默恭顺,皇上面上多了几分烦躁和无奈,“你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孩子,可就因为太聪明了,总是让我失望痛心,慕婳暂且不提,柳澈,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的字是我送的,你的一身本事满脑子的心思是我教导的,你穿开裆裤就跟在我身边,这十年,我只教出一个纯臣出来?!” 穿开裆裤的小豆丁许是萌萌哒,慕婳莫名想到了这一点。 柳澈的名字竟然也是皇上取的? 难怪魏王殿下总是有种自己儿子被皇上抢走的担心。 “皇上,臣只做了应该做的事,臣当年体弱,是您给臣煮补药吃,臣因不受母亲喜爱,母亲又恰逢巨变,只用贱名称呼臣,也是您佯装算命先生给臣一个澈字,臣尚未及冠却得您亲自送拙谨两字,臣断然不敢辜负皇上的期望。” 柳三郎再次捧高茶杯,皇上目光复杂,只听到柳三郎用清亮的嗓音继续道:“臣不求为皇上分忧解难,但求不给您添更多的麻烦,太子殿下已立,诸皇子封王,臣也该尽力辅佐陛下,以报皇上厚恩。” “三郎啊,你推心置腹的话帝王听到了会很欣慰,但是你却是拿刀扎我的心,你知道吗?你比慕婳还要过分!” 皇上坐在椅子上,目光深邃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少年,“我用十年的时间只为培养一位顺臣,哈哈,很好,柳澈,你捂着你心口同我说句实话,我教你的东西,你可都记住了?” “我宁愿你是在试探,试探我为何待你若亲子。” “……” 柳三郎捧着茶盏的手轻轻一颤,继续低垂眼睑,“臣记得陛下的宏愿,甘愿为您的宏愿付出一切,陛下,臣……” “够了,朕每日都能听到向朕表忠心的话,每日都能见到向朕发誓效忠,甘愿做朕手中刀和棋子的臣子,他们说得比你动情感人且真挚得多。” 扇子敲击皇上的手心,“朕后悔了,后悔把你关进天牢,更后悔让那群读书聪明的朝臣来教你。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忠臣,是朕打算用的臣子,就是他们把你也教得……对,三郎原本还是好的,都是被他们教坏了。” 慕婳眼见皇上自言自语找理由借口,又看了看柳三郎,心头猛然一颤,向后退开两步。 皇上把扇子扔到桌上,从柳三郎手中接过茶盏,“朕原本想让你躲避朝廷上的风雨,躲开一些是非,并非是朕护不住你和婳婳,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朕担心他们最终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不过看了婳婳的功夫和狂妄后,朕看她还是能保护你的。” 柳三郎面色一红,却也没张口辩驳。 “以后你还是在慕婳跟前读书,天牢你不必再住了。” 皇上喝了一口茶,“收拾收拾,你今日就同慕婳去侯府,木齐是神机营指挥使,朕再准许他从天工坊搬一些好东西,足以保证你们的平安。” “臣不想……” “没你说话的份,朕的决定就是你的意志。”皇上玩味的笑道:“这句话是你写的,让朕想一想还有什么……对了,你还写过宁可做个天真一点的纯臣,也不为只顾私利的权臣。” 慕婳瞟了柳三郎一眼,“皇上,我不想让他跟我回去,您知道我家就没有喜欢读书的,柳三郎住在我家会耽误他的。” “也没有你说话的份!” 皇上唇边多了几率笑容,“你们两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就该凑在一起,仔细想想我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该怎么回报我,哼,一个两个都让我……让我难受哇。” 柳三郎和慕婳互看一眼,示意对方先开口。 “行了,你们都不必说了。”皇上敛去玩味,认真且正式的说道:“三郎认准慕婳,当明白她的性子,一味的隐忍,徐徐图谋的男子配不上慕婳,你如今手中那点东西也很难让她平安顺遂。” 皇上仿佛知道慕婳要开口,抬手阻止慕婳,起身走到柳三郎身边,压低声音:“魏王世子够资格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加上一句,“朕等着你的答案。” 皇上拉开牢门走了出去,“婳婳帮三郎收拾收拾贴身衣物,朕先回宫了。” 慕婳锤了一下桌子,“皇上是不是还嫌朝上不够热闹?我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吻(第五更) 柳三郎沉默蹲下来,握住慕婳捶打桌面的拳头,拇指摩挲她的拳头,“桌子又没招惹你?何苦去为难她它,咱们在皇上眼中都是不省心的熊孩子,他怎么不想想不是熊孩子能得他宠爱吗?” 他的眸子亮晶晶的,专注且有神,黑白分明的瞳孔只印上她一个人的影子。 慕婳莫名心跳加速,本来不大懂的情愫齐齐涌上,许是听皇上说得太多,压抑许多年的情愫破土发芽,抬手盖住柳三郎过于璀璨的眸子,手心被他浓密眼睫划过,柳三郎无奈的叹息,“婳儿,下一次换我来,成吗?” 噗嗤,慕婳笑出声,她也不是完全不懂男女之情,一般都是男子盖住女孩子的眼睛,然后轻轻吻上去,或是说一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受打击了?”慕婳凑上去,吹气如兰低声道:“我以为你做好了准备呢,若是你后悔……” 柳三郎即便被慕婳蒙着眼睛,依然准确吻上她的嘴唇,慕婳身体似被定住一般完全不会动弹,柳三郎慢慢拉下盖住眼睛的手腕,抬手沿着她的后脑向下,在她脖颈后停下用力向自己怀里带,两人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慕婳想到推开他时,脖子已经被他控制了,只能推着他的胸口,柳三郎顺势离开,回味般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你真甜!” “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你要对我负责。” 温润如玉的君子突然露出痞子的笑容,慕婳愣是不知该说什么,柳三郎主动把她的手凡在自己胸口,“你若不答应,我去找皇上,找你爹!” “柳三郎你是不是病了?” 以前他们不是很有默契,谁也不会捅破,柳三郎也很有耐心等着慕婳接受自己,在天牢里住了几天,不仅把皇上气到了,他的脸皮好似更厚了,“你有病,记得吃药。” 彼此间暧昧的气氛令慕婳脸庞炙热,手掌传来的心跳感觉同她的心跳彼此呼应,慕婳推开柳三郎,干脆利落向外走去,“我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去外面等你。” 慕婳急速离去,已是带了几分落荒而逃。 柳三郎摸着自己的嘴唇,低笑起来,半晌他一张一张把地上的宣纸捡起来,掏出火折子把写过的文章策论烧掉,这些惹皇上动怒的文章被火焰吞噬,橘红的火焰映衬他俊美脸庞,一双眸子犹如被火焰点燃,“皇子吗?” ***** “皇兄都能把三郎无罪开释,也放我出去吧。” 魏王挡住皇上,苦苦哀求,“三郎都出去了,我还留在天牢做什么?皇兄,您就高抬贵手把我也放了。” 从来没有受过苦的魏王在天牢中受了不少罪,虽然皇上给他们开恩,但是天牢如何都没有魏王府舒服的,不是因为三郎落在天牢,他绝对不会来吃这份苦。 “三郎只是涉及失踪案,朕得到厂卫传来的消息,致仕的首辅一家还活着,而且活得不错,他正在天工坊发挥余热,他的亲笔书信已经在路上了。” 皇上淡淡的说道:“三郎是被冤枉了,朕自然会放他出去,可是皇弟你……你交代的案子还没有结案,你承认当初为太后娘家遮掩,朕为给太后一个交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也不能轻易让你出天牢。” “皇兄明知道臣弟是为什么进来的,您说这样的话不亏心吗?”魏王一脸无奈,“您做什么臣弟都支持,哪怕是太后娘娘,臣弟也顺着您的心意了,您别为难臣弟,三郎这孩子外表看似温柔,其实最是倔强不过,臣弟着实担心他一个人在外应付不了柳娘子和魏王妃,他吃了不少的苦,臣怎么忍心让他在夹在生母和嫡母之间左右为难?” 魏王舔了舔嘴唇,“而且魏王妃的性子,臣弟都摸不准,三郎万一再同她闹起来,您面子也不好看。” “你的案子一日没有结案,你一日不得出天牢。”皇上甩开魏王的拉拽,淡淡说道:“没有你看着,他也出不了事,朕还在呢。”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皇上和魏王同时回头,慕婳面若桃花,朱唇微润,眉间蹙着一抹羞涩,见到皇上稍稍一愣,不似往日潇洒利落,多了几分女孩子的腼腆娇羞。 只是一瞬间,慕婳就把女孩子情绪完全隐藏起来。 皇上大饱眼福的点头:“三郎做得不错,比朕强……比皇弟也强上一点。” 魏王叹息道:“三郎以后该怎么过日子啊。”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你给朕待在天牢想清楚,柳娘子和魏王妃你选哪个,朕不希望她们两个斗得魏王府不得安宁,朕是要大用三郎的,你最好把一切的麻烦处理干净。” 魏王一脸为难,若是他能处理好,还用躲起来? “朕再提醒你一句,另外两个也是你的亲子,你过于偏心三郎,不仅会让他们寒心,还会给三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皇兄就没有偏心过?” 魏王不服气的说道,“我就是偏爱三郎,他们还敢指责我这个父亲?何况该给他们的富贵,我没少给一分,柳娘子偏爱他们,我若不多疼他一点,三郎岂不是成了父母皆不喜爱的孩子。” 皇上眯了眯眸子,魏王莫名感到心头一凉,连忙道:“我听您的,以后会一碗水端平,不会再偏疼三郎。” 他越发看不透皇上了,也许从皇上登基后,他就没再没了解过一起长大的皇兄。 正在此时柳三郎走出来,魏王尴尬咳嗽,“三郎。”想要解释又畏惧皇上,“你以后自己多当心,别轻易招惹魏王妃,等我出去后自会给你和柳娘子一个交代。” 柳三郎嗯了一声,“您也多保重,牢房里潮,您的腿上有旧伤,药膏我就放在枕边,您记得用。” 魏王也曾是一员战将,去过边塞督军,否则也不会被柳娘子救了,后来他娶魏王妃后一直被太后放在京城,骑射功夫只能用在于人赛马嬉戏上。 “好,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值了,值了!” 魏王宛若喝了神仙仙露红光满面,“臣弟等您决断结案。” ps今天更新多,求月票。 第三百九十七章 霸道示爱 魏王因柳三郎两句话心甘情愿继续在天牢中蹲着,慕婳暗暗对柳三郎竖起大拇指,柳三郎向慕婳舔了舔嘴唇,慕婳顿时感到一股酥麻从后背向上窜,好似他又吻上来了。 皇上的笑容大有深意,食指点了点两人,含笑回宫,柳三郎不紧不慢追在慕婳身后,不忙不忙欣喜的说道:“木叔叔再没有理由把我赶出府去,我身上有皇上的口谕。” 慕婳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却总也甩不去柳三郎宛若魔音的低笑,甩不掉他吻上她嘴唇时候的感觉。 从来她都没有同少年如此亲近过,无论是做少将军还是更遥远的记忆,慕婳不是胆小怯懦的人,也知自己对柳三郎有几分不同其他人的感觉,她虽然不是全然懂爱情,但明白若是柳三郎亲吻别人,她会生气,很生气! 猛然慕婳停下脚步,回过身看向柳三郎,杀气腾腾且蕴含霸道的目光令柳三郎同样停下来,慕婳的手握成拳头,好似随时都会同人拼命。 柳三郎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就是慕婳生气他吻了她,也不至于快到侯府才发怒,还是他又有哪处得罪慕婳,还是慕婳突然想到大事。 “你果真认准我?” “是。” 柳三郎压下忐忑,果断承认:“慕婳,我一直心悦你,不是对少将军的敬佩和怜悯,不是对你设计你踢断我腿的愧疚。”这个时候,他纵是猜不透慕婳的心思,也要光明正大的告白。 不能有任何犹豫,不管他们是不是还在大街上,以柳三郎对慕婳的了解,此时他只要稍有迟疑或是试探,以后他做得再多都无法再打动慕婳。 柳三郎走到慕婳身前,主动同慕婳目光相碰,决绝说道:“无论有多少人阻止,有多少障碍,我都不会后悔亲口同你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你该知道我麻烦不少,不会做贤惠的女人。” “天下贤惠的女人千千万,我就是喜欢不贤惠的你。” 偶尔吃醋,时常强悍的慕婳更让柳三郎喜欢,“慕婳,我不敢说没人可以欺负你,却可以保证你可以欺负任何人。” 慕婳嘴角勾起,这话说得很对她的胃口,难怪在许多人中,她总是一眼就看到柳三郎,“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也曾有意避开你,不过既然你依然钟情于我,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慕婳主动握住柳三郎的手,眸子璀璨明亮,好似能把柳三郎整个笼罩在自己羽翼之下,“以后你的麻烦我担着,谁也不能再设计伤害你,包括你自己也不能再用什么苦肉计或是那些软趴趴的手段!” “……” 柳三郎感觉自己被宠溺了?同慕婳一比,他方才的话显然弱上几分。 爱慕上霸道的慕婳,这是必然的福气。 “你肯定不喜欢偷窥的人,我帮你把打发走他们。” 慕婳身影宛若闪电一般冲过去,柳三郎只感到耳边刮起一道旋风,再看绕过自己的慕婳已经一拳一脚把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人踹飞,哎呦,哎呦求饶声音不断,其中也有皇上派过来的,慕婳一视同仁,便是明知道哪些是厂卫依然没有手下留情。 打人就要狠,慕婳拳头很重,对柳三郎道:“以前你就是阳谋用得太多,太软才让他们无所顾忌在你身后布置眼线,只有打痛了他们,他们背后的主子才不敢轻易再放人在你身上,你看我身后从来没有眼线。” 柳三郎抿了抿嘴角,眼见着慕婳清理眼线,她把各派的眼线都扔成一堆,十几个男人叠在一起,场面还是很壮观的,慕婳把跟在他们后面的尾巴清理干净,抚了抚袖口,看着地上的人堆,“下一次再让我发现你们跟着三郎,我不单单是动拳头,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柳三郎有我一人足够,不需要你们主子派你们‘保护’他。” “清楚了没?” “是,安乐郡主。” 人堆有气无力的答应,论拳头,还真没人比得过慕婳,她的拳头堪比铁拳,柳三郎怎么找了个这么硬的靠山? 慕婳走回柳三郎身边,笑道:“都解决了,以后有难处尽管同我说。” 柳三郎:“……好,我不会同婳儿你客气。” 他牵起慕婳的手,向不远处的侯府走去,慕婳直到此时才动手清理尾巴,绝不是因为她刚想明白对柳三郎的感情,谁把慕婳当做莽夫看,谁是蠢货。 慕婳的精明不弱于他,只是她更愿意用直接震撼的方法扫平一切。 而他更擅长计谋,比慕婳少了几分爽利和洒脱。 柳三郎嘴角高高扬起,完全没有被慕婳保护的窘然,再没有比他们两个更适合的夫妻了。 “往哪跑?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抓住他们,敢同本少爷抢女人,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少爷是谁。” “打死,只把小姑娘留下来,其余人都打死。” “本少爷就是喜欢尚未及笄的女童!” 慕婳听到后面这句停下步伐,那位少爷的语气充斥猥琐好色,特意强调女童时隐隐透出残忍,柳三郎放开慕婳,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他最让人诟病得就是虐待女童,有不少女童都死在他手上,自从皇上颁布新政后,主人都不敢再随意处置奴才,他被父母送出京城避风头,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他们家势力再强横未必能保全恶名远播的刘大少爷。 “他是谁?”慕婳问道,前面领着女童奔跑的少年也是熟人,“陈四郎,你慢点跑,我看谁敢动你!” 柳三郎知道不是吃醋的时候,低声道:“追着陈四郎的人。” “他是个畜生,哪配人的两撇?”慕婳冷冷的说道。 “那畜生姓刘,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他父亲是礼部尚书,他……京城都知道他最是好色,尤其爱幼女。” 柳三郎没有阻止慕婳上前帮忙,单凭那群刘家的狗腿子根本奈何不了慕婳。 陈四郎碰到刘大少爷抢掠幼女是巧合?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出人意料 陈四郎拽着女童向慕婳跑来,身后不少家丁穷追不舍,倘若不是他听从慕婳的建议,经常锻炼身体,他绝对支撑不到此时,“慕婳……救命。” 脚底下一个踉跄,陈四郎身体前扑向地上摔去,身后的家丁却是大笑着向摔倒再没有任何防备的陈四郎挥动拳头,陈四郎闭上眼睛想着一顿拳头是免不了,明明见到慕婳,竟然又是倒霉的摔倒,他在慕婳面前很少有不丢脸面的时候,慕婳总能看到他最凄惨的样子。 砰,紧接着陈四郎听到鬼哭狼嚎般惨叫,连忙睁开眼睛,慕婳胳膊挡住家丁的拳头,只是轻轻接触碰撞,方才还恶狠狠的家丁抱着骨头折断的胳膊哀嚎,和他一起的人也被吓住了,忘记继续追击陈四郎。 慕婳先是从地上扶起女童,笑容亲和:“别怕,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女童身体颤抖很害怕向陈四郎身边躲闪,眸子满是惊恐,身后的家丁很可怕,把那些人震住的慕婳更可怕,哪怕慕婳自认自己的笑容很亲切。 一直紧追不舍的刘大公子刚刚回到京城,带出的人也多是一直跟着他的人,并不清楚慕婳的身份,眼见奴才被打,刘大少爷怒道:“臭丫头竟然敢拦着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陈四郎从地上爬起来,把女童向自己身前拽了拽,听到刘大少爷这句话,嗤笑道:“有人同慕婳你比出身……” 慕婳对骄横的刘大少道:“你爹是谁,这得你去问你娘啊。” “噗。”陈四郎断然没想到慕婳会说出这句话,寻常人不是该直接同刘大少比出身?比爵位官职高低? 柳三郎满眼的无奈,慕婳越来越无所顾忌,她可是做了十多年的少将军,出入风月场所的次数比柳三郎都要多,而且军营中多是糙汉子,荤段子等等百无禁忌,便是顾忌少将军的身份,一向同袍泽打成一片,慕婳所知道的段子绝对不少。 刘大少先是震惊慕婳的美色,京城竟也有明艳的女子,若是他的爱好不那么特别,眼前的少女倒是可以弄回府去做自己第八房小妾,陈四郎的笑声令他反应过来,“你竟敢骂我?” 慕婳轻轻摇头满是无奈和嘲弄,好似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同傻子没有任何区别,刘大少感到被深深的侮辱伤害了,跳脚怒骂:“臭丫头,一会我非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不把你弄得哭泣求饶,我……” 刘大少坏笑:“我会让你知道宝枪的厉害。” 柳三郎笑容淡漠,眸子泛着彻骨的冷意,看叫嚣的刘大少如同看一个死人,思索该如何把刘大少最大的靠山搞垮,有人逼慕婳必须管这件事,比慕婳同太后娘娘再次对上,柳三郎自然不能让幕后的人白开热闹! “宝枪?”慕婳目光下移,落在刘大少的下身,玩味的说道:“我倒是想看一看,不,整个京城的人都想看一看。” 刘大少色眯眯笑道:“好啊,好啊,妹妹你过来,我让你看个够。” 敢情他光听到前半句了。 慕婳侧头问柳三郎,“我不想惹事,可总有些人哭着喊着要我帮他们净身。” “他……”柳三郎缓缓扯起嘴角,“你随意,我会帮你善后的。” “不用你帮忙,我惹事就不怕他背后的人找麻烦。” 慕婳握紧拳头冲了过去,刘大少后退两步,“你们给我挡住。”慕婳的气势太猛,她眼中的杀意令他恐惧,不过他这边人多,总能挡住对面的少女……京城人都明白,同安乐郡主对打人多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家丁很快就被打趴下来了,刘大少身边已经没人使唤。 “你……你别过来,我爹是礼部尚书,我姑祖母是太后娘娘,皇上是我表叔。” 照打不误,慕婳没有废话,狠狠两拳让刘大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刘大少惊恐看着慕婳,嘴角渗出鲜血,“你别过来,别古来。” “慕婳!”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先别动手,一切交给官府处置。” 慕婳没有去看来人是谁,沉声说道:“您是想阻止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错理应受衙门审问,只要证据确凿,依照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没想到拦着我的人是红莲长公主。” “……表姑,表姑救我,救我。” 刘大少不知走过来的女子是谁,宛若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费力向长公主身边爬去,“救我,表姑,我是您嫡亲侄子。” 长公主没有看刘大少,“我从来没想过拦着你,他该死,但他不该伤于你手,婳婳,王子犯法同庶民同罪,没有人可以越过刑律直接伤人,我保证他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慕婳回头看向长公主,扯起嘴角:“除了皇上之外,没人可以站在刑律之上,我多谢长公主的提醒,不是您,我好悬犯下大错。” 长公主听出慕婳话语中的嘲讽,想要解释几句,慕婳问道:“方才若不是我,陈四郎和那个女孩子差一点就被刘大少领人打死,长公主难道没听过幼女落在他手中会有怎样的结局?” “陈四郎是在何地救下她的?同长公主说一说。” “在西大街。” 陈四郎清清楚楚的说道:“我领着她跑了小半个京城,其中碰到一些做官轿的人,也曾大声求助,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帮忙,碰到的差役听刘大少表明身份,根本就当看不到,我只能狼狈跑到慕婳府上求助,因为我知道她不会畏惧太后娘娘而眼看女童陷入绝境,长公主,当刘大少欺凌若弱小时,你们都在哪?” “我会把此事禀告皇兄,那些官差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任何涉及这桩案子的人都逃不了,一查到底,绝不徇私。” “有长公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慕婳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从没想过要代替刑律惩罚恶人,我比很多人都明白律法不容践踏,不过他方才侮辱本郡主,我应该可以处置他一二,这不违反律法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慕婳的回击 红莲长公主还在犹豫,原本她就不是把刑律看得太重的人,说出那番话只是不愿慕婳被人利用了。 她出宫是去见魏王妃,虽然从魏王妃没有同她说太多,但红莲长公主感到局面复杂,慕婳已经成了那人的目标之一,何况战公主始终无法完全放心皇兄,也怕慕婳被皇兄利用,以及祖传下来的誓言应在慕婳身上。 “长公主,我一向秉承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绝不会因为畏惧而后退隐忍。” “你……” 慕婳太聪明了,长公主轻声道:“上一辈子的恩怨不该牵连到你,不过婳婳既是不怕,我定是支持你。” “表姑,您不能不……”刘大少被红莲长公主的侍卫堵住了。 “他都叫我表姑了,我是他的长辈,晚辈犯错我是要教导一二,然后再送去衙门。” 红莲长公主主动出手,挡在慕婳身前,“同我说说,你方才如何打算的?我年岁大了,脑子刻板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让表侄记住教训。” 长公主轻轻扶正慕婳头上的发簪,“婳婳,连姑姑都不肯叫了,你让我很伤心呐。” 慕婳眸子闪过一抹心疼,别开头去,“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出头,长公主还是让你的侍卫闪开,省得他们被我误伤。” “婳婳。” 长公主意外急了,“你怎么这么倔强?不听劝说……” 柳三郎道:“长公主疼郡主的心思,我们都明白,郡主同样也不愿长公主为难,毕竟刘大少是太后娘娘的侄孙,也是礼部尚书府唯一的子嗣。” 礼部尚书可是太后娘家最为出众有才的后辈,虽然不是族长宗子,但是他在族中影响力不弱于在老家守着宗祠的族长,别看太后娘娘对礼部尚书多有嫌弃,好似对不听话的侄子非常不满,私下里太后却把他当成支撑家族的后辈。 以前太后娘娘辅政要顾忌名声,不愿留下重用娘家人的名声,太后才没有把刘大人提得太高,再加上首辅阻止刘大人入阁,太后也就顺势把刘大人挡在内阁之外,自从太后归政皇上之后,刘大人的官运迎来转机,太子殿下非常看好刘大人,不是因程大学士的原因,刘大人才是太子的左膀右臂。 刘大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把他当做命根子一般,宠着护着,长公主本就同太后有心结,慕婳这辈子没有母亲缘分,同两个母亲都似仇人,互相敌视伤害,她着实不愿长公主也如自己一般母女相残。 慕婳向柳三郎投去赞赏的目光,果然是被她看中的人,还是很了解她的心意嘛。 她上前拽开长公主的侍卫,对刘大少道:“你看清楚了,惩治你的人,多管闲事的人都是我,回去向你爹娘告状时,别认错仇人。” “婳婳……” 长公主的胳膊被柳三郎拽住,同时柳三郎暗示长公主的侍卫不许妄动。 “柳三郎你放开我,我不能看着婳婳她承担一切。”长公主挣脱不开柳三郎,意外道:“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长公主放心,无论朝廷上有多复杂,刘大人的报复都不会落在郡主头上。” 柳三郎眸子漆黑无光,眼见慕婳找来绳子把刘大少捆起来,慕婳又让人从侯府牵来骏马,翻身上马后,慕婳回头对柳三郎道:“你先招待陈四郎,我去城门一趟。” 交代完,慕婳牵着捆住刘大少的绳子,纵马扬鞭拖着刘大少向西大街方向而去。 刘大少一路哀嚎,被骏马拽着在地上拖行,皮肤磨蹭地面宛若剥皮一般的疼,不是去城门吗?明明有近路不走,偏饶小半个京城从西大街去城门,慕婳是想直接拖死他……“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一向嚣张的他感到绝望,然而他的求救无人理会,如同他欺负百姓,百姓呼救时一样。 慕婳把陈四郎逃跑的道路重新走过一遍,当初那些该维护正义和律法的差役和臣子没有阻止刘大少带人行凶,这一回他们同样不敢阻止慕婳,哪怕刘大少只剩下半条命! 自然有人把此事报给礼部尚书,刘尚书不在府邸官衙,刘夫人带齐家丁赶到时,只见到她的宝贝儿子被剥光了所有的衣服,赤条条被吊在京城城门口,下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刘大少名声狼藉,曾是京城一霸,凌虐幼女的事情非常招人痛恨。 虽然死在残在他手上的女童都是贫苦养不起女儿人家的孩子,多是刘府上贱买回来的,卖身为奴幼女的命也是人命,生生被刘大少折磨死了。 畏惧刘家权势,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此时安乐郡主把刘大少挂在城门口,仇恨他的百姓自觉从家里拿出臭鸡蛋,垃圾狠狠丢到只剩下哼哼的刘大少身上,亦有人用弹弓射刘大少的身体,弹弓准头差了点,有一些不规则的石子落在刘大少下身上,其实就是没有这些石子,刘大少那玩应未必还能用,刘大少被一路拖行,又当众赤身裸体,他已经有了障碍,硬不起来。 刘夫人见凄惨的儿子,哭道:“放下来,放下来,把我儿子放下来。” 方才扔冲鸡蛋等垃圾的百姓一哄而散,毕竟法不责众,守城的军士都是敬佩安乐郡主的,安乐郡主的仇人,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根本不会管百姓自发的报仇行为。 刘府下人根本找不到人,军士说道:“安乐郡主有命,他要暴晒三日才能放下来,刘夫人若是心疼儿子,不如去向郡主求情,或是请圣旨,否则下官不能从命。” ***** 陈四郎轻声嘟囔,“一般不是后宅女子在家待客吗?” “我的待遇陈世兄羡慕不来。” 柳三郎笑容雅致,丝毫没有窘然怒气,反而隐隐透着喜悦,“代替郡主招待陈世兄是我的荣幸,陈世兄不妨请进府一叙……咱们总不能让郡主一人独自战斗,无法随郡主一起冲锋,也要帮郡主把声势造起来。” 陈四郎打量柳三郎,“你倒是想得开,堂堂魏王的爱子在谁面前都是万众瞩目,偏偏甘愿跟在慕小姐身后,你说你求什么?” “陈世兄明知故问了,你所求便是我所求,不过是我比你们被郡主接纳。” 柳三郎神采飞扬,坦然面对一切非议,陈四郎说道:“你以为你赢了?” “起码现在我领先一步。”柳三郎淡淡的笑道。 第四百章 情敌连手 “皇上曾说一步领先,步步领先,一步赶不上便要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去追赶领先的人。而你所追赶的人,依然不停歇在奔跑,彼此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远得你只能见到他的背影。” 柳三郎一向不予余力打击对慕婳有心思的人,他不屑用对慕婳暧昧亲近的称呼打击陈四郎,以前用慕小姐,如今用郡主相称,倾慕心悦慕婳,柳三郎的确一刻都不敢停下,也不敢有任何的骄傲得意,因为慕婳总能轻易得罪人,他所拥有的势力好似永远都不够保证慕婳无忧无虑。 同时柳三郎也明白自己固步自封进步缓慢,很难同慕婳并肩强行。 如同皇上最后问他那句话,若是认准慕婳,魏王世子够吗? 不够! 柳三郎看向城门方向,哪怕隔着诸多建筑和人群,他好似也能看到慕婳潇洒帅气的笑容,做事绝不拖泥带水,她一准把刘大少爷挂在城门口……太后娘娘的反弹报复,不是还有他吗? 陈四郎带了一分恼怒:“我忘了你是皇上得意门生,身份尊贵啊,为了确保你能蟾宫折桂,听说皇上把不少有学问的臣子大儒打入天牢,不过我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哪怕他知道柳三郎实力比自己要强,他依然不愿意放弃,不单单因为慕婳,更为他十年的寒窗苦读和日日夜夜的苦读,谁说寒门不能出骄子?科举会试比高低。 红莲长公主无奈摇头,看两个青年才俊明争暗斗,她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侍卫很快靠近长公主,低声说了一句,长公主立刻怒道:“胡闹!他若是敢把那个畜生放出来,本公主让他……回宫。” “三郎,你放心,我和皇兄绝对不会让人再伤害婳婳,母后……她是越来越糊涂了。” 长公主如同来时一般,离去一样是风风火火的,领着侍卫很快向皇宫赶去。 陈四郎死死皱着眉头,出事了?!于此同时,一个长随书童打扮的人靠近柳三郎同样低声回禀,陈四郎伸长耳朵也听不清具体的内容,判断柳三郎同长公主怕是同时接到了消息,陈四郎心头拂过一抹沮丧,差距是很大,而且如同柳三郎所言已经越来越远。 这不是他不认输不服气就能弥补的。 在科举上陈四郎未必一败涂地,但在地位的差距上,柳三郎的底牌到底有多少,陈四郎根本摸不清。 柳三郎不经意之间便让陈四郎体会到天差地别的情报网,他进入仕途后,应该不会再似如今一样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 不过此时陈四郎虚心问道:“又同慕婳有关?” 柳三郎嘴角噙着一抹残忍的笑,“原本我没打算死得太轻松,陈世兄,我们还是进府再谈,带上她。” 指了指躲在陈四郎身后的女童,柳三郎又道:“具体说一说,陈世兄是如何碰到尚书公子强行掠人的。” “你认为我不该出手相救?” 以前陈四郎怕是会如同那些冷漠的百姓一般,同情小姑娘却不会出面,他会等到自己有足够同尚书府抗衡的实力再伸张正义,然慕婳不仅点燃他的野心,更让陈四郎多了几分善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心。 若是人人都在等,都在观望,会有多少无辜的女童死在刘大少手上? 同时英明的皇上给了陈四郎信心,他坚信能制定出新政的皇上不是昏庸之主。 陈四郎盼着柳三郎说出一些婉转的建议,柳三郎就配不上慕婳了。 “让陈世兄失望了,若是我遇见此事也一定会相救女童。”柳三郎淡淡说的说道:“不过我不会把他们引到郡主面前,我不会蒙住郡主的眼睛后告诉她这是个太平盛世,而是会让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帝国,百姓安居乐业,帝国繁荣强盛。” “我不相信!” 陈四郎摇头道,“你我都熟读史书,经史子集倒背如流,该明白史书中所大书特书的盛世有几成水分,慕婳不是寻常的女孩子,她目光不比你我看得短,本身又容易招惹麻烦,不安于后宅,你怎么做到你所说得保证?” “大话谁都会说,柳三公子,我说大话不比你差多少。”陈四郎眸子泛起一抹嘲讽,“你就是用这些话欺骗慕婳?以她的赤字心性大有可能被你打动,毕竟我……你以及很多人都不如慕婳忠君爱国!我们都有私心,都会下意识衡量利益得失,慕婳不会,她可以为她的信念牺牲一切。” 这也是慕婳最他们这些才高八斗的才俊们最为佩服的地方,慕婳得到他们的爱慕绝非因为容貌漂亮,他们这些即将步入仕途的人做不到,不愿意去做仁人义士,但是不妨碍他们欣赏慕婳。 柳三郎宛若见到少将军血染疆场,只为她曾经的誓言,慕婳怎能不让他喜欢,她承受许多不该承受,受过那么多辛苦,死得那么悲壮,他从未在她口中听到一点点后悔的意思。 “因为你做不到,所以陪在郡主身边人是我。” “我是不愿意欺骗她,没有你脸皮厚!” 柳三郎回了一个淡笑,陈四郎牵起身后的女童,跟着柳三郎迈进侯府,不服气的说道:“我会让你看清楚,我能不能做到,知道你对我用了激将法,我会同你联手御敌,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中了你的计,而是不愿让慕婳小看。我领着她逃命,不是把麻烦带给慕婳,你以为被慕婳几次三番的救下,我很高兴?” “不,我不高兴!” 陈四郎眸子变了变,到底还是放不下少年的尊严,都是英雄救美,他这才算怎么回事?不是被刘大少追得狼狈奔逃,没看清方向,他绝不会跑到侯府,更倒霉得是慕婳偏偏刚回侯府,当然见到慕婳后,他又不自觉下意识求助……陈四郎拍了拍额头,“怎么又是这样了?” 柳三郎不紧不慢走在前面,闻言回头浅淡一笑:“你以后受郡主恩惠的地方还很多,与其烦恼事情出于意料,不如仔细谋划帮助郡主,陈世兄,一人改变不了帝国,我亦需要你的帮衬。” ps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零一章 绿帽子 陈四郎一直沉默,柳三郎很有耐心等待,过了好一会,陈四郎郑重点头,“你和我可以联手,然不意味我会臣服你,听你的吩咐,我们是平等的,我亦不会轻言放弃。” 放弃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即便希望渺茫,陈四郎也不会放弃追求慕婳的心思。 柳三郎真诚的回道:“能得陈世兄相助,我的目标更容易达到。” “你猜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们?” 陈四郎突然对他们的历史地位颇感兴趣,同是出自宛城,同为少年俊杰,一个是寒门长大却被皇上亲自教养的皇族直系子弟,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学子。 他们彼此都明白各自的野心,若是没有碰到慕婳,不曾被慕婳影响,按照他们既定的路走下去,朝廷上会多出两个心机深沉的政客,自私自利,费尽心思谋取高位,只做对自己有用的事。 改变他们的人是一个曾经被他们所轻视的女孩子。 “只有掌握大权的人认可史官才能把这段历史书写下来,传给后世人知晓。” 柳三郎淡淡的说道:“即便后世人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也是野史杂谈,无关紧要。” “比如谁娶慕婳,谁都会被说成夫纲不振?”陈四郎坏坏一笑,“你身份尊贵,有皇上和魏王殿下做靠山,天下女子只要是你看中的没人能拒绝你,魏王殿下钟情魏王妃依然纳了妾室,宗室子弟几乎全部都是三妻四妾,歌姬无数,三公子何必为一个女孩子放弃更多或明艳,或娇媚,或温柔,或灵动的女孩子?三公子本该得到更好的享受。” 柳三郎转身向客厅走去,留下一句平淡至极的话语,“我很失望。” 然后不管陈四郎是否跟上,他步伐越来越快,陈四郎笑容渐渐淡去,身边的女孩子扬起天真信任的眸子问道;“大哥哥很难过吗?” 陈四郎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毁了同慕婳的婚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 红莲长公主冲进皇宫时,听到太后娘娘传口谕把皇上请去慈宁宫,她连忙向慈宁宫赶过去,侍奉太后娘娘的内侍宫女站在外面,大殿的们紧闭,宫女内侍身体瑟瑟发抖,头顶上好似悬着一柄即将落下的利刃,见到长公主不由得轻轻松了一口气,“殿下,太后娘娘正同皇上说话,不让任何人打扰。”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即传来太后严厉的斥责:“皇上,做人不能忘记恩情,没有他,哀家无法顺利生下你,当初在后宫也是他多方帮衬,哀家才能在先帝后宫中渐渐站稳脚跟,哀家怀着你时几次三番躲过妃嫔的算计,也少不了他的援手,当日你气息微弱也是他救活你的,哀家当日许诺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他这些年没有向哀家求官求爵,也没仗着对哀家有恩就胡作非为,这些年他一直老老实实,如今只求陛下赦免宽恕一人,陛下难道都不肯答应?” “你让哀家如何有面目去见他,何况那人虽是有错,也罪不及死,陛下赦免了他也算是恩德一件了,皇上若是怕百姓非议,可以用哀家的名义,哀家这一辈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放过一个仇人,自然也不会亏待对哀家有恩的人。” 红莲长公主绕过挡路的内侍,直接推开大门,没有看里面的状况,说道:“木瑾那个畜生不能赦免!母后想要施恩于人也要看是什么事。” “他怎么就不能赦免?他是谋反篡位,还是弑君?” 太后不满看着冲进来的女儿,有几分无奈,“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自从先帝过世,你处处同哀家作对,哀家说什么,你都要反驳一二,旁人家的女儿会尽量缓和母亲和兄长之间的矛盾,你可倒好处处帮着外人!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他最大的错误就是针对安乐郡主,哀家知道她是个飒爽善良的好姑娘,否则皇上也不会单单看中她,他们即便不是一个父亲,但也是同母所生的兄妹,为一点误会小事就让妹妹把哥哥送到断头台上,皇上是不是欠缺考虑?” “何况上辈子的恩怨不该落在他们身上,安乐郡主无辜,木瑾也只是被人蛊惑而已,安乐郡主如今不是还好好的?皇上何不成全郡主大度宽和的名声?” 太后转而面向半眯半睁眸子的皇上,从皇上的脸上着实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他漫不经心,神游天外,太后方才一番话好似打在棉花上,“就当哀家求你,求你开恩赦免一人,你总不会让哀家给你跪下吧。” 皇上连眼睑都没动,太后从炕上起身,抿着泛白的嘴唇,膝盖弯起,佯装就要跪在皇上面前。 长公主一个箭步搀起太后的胳膊,“您真是疯了,他纵是对您和皇兄有恩,当日您也赏过他,皇兄这些年也一直对他恩宠有加,保了他富贵荣华,何曾做过恩将仇报的事?过年过节皇兄给他的赏赐不断,连首辅重臣都眼红的恩赏也都给了他,满朝上下独一份,他还好意思向您提赦免木瑾畜生的要求?” “这桩案子不仅牵扯到慕婳,还有皇上委以重任的重臣木齐,他为木瑾求情,您让旁人如何看待木指挥使?木大人这些年为皇上出生入死,恪尽职守,如今掌握京畿兵权,他和离的妻子田氏已经是个糊涂人,甘受人利用非议木大人,木瑾的事再生波折,木指挥使如何在朝廷上立足?母后别忘了,他和山海关总兵杨耀是生死兄弟,杨总兵掌握天下第一关,手中的精兵也有十几万……” “他们的兵权是皇上给的,统领的士兵也是皇上的,他们还敢不满意皇上的决定而谋反不成?若是他们真有不臣之心,哀家看还是尽快收回他们的兵权为好。” 太后眸子严厉威严,气势十足,“哀家教过皇上,权利给得出也要收得回,皇上对朝臣太过宽容,反而让他们心存轻慢之心,稍不如意就生出异心,你也当对他们心存警惕,哀家看不如就借此机会试试木齐的忠诚,让他明白雷霆雨露均具是君恩,知道一个臣子的本分!” 第四百零二章 先帝也是绿的 太后娘娘在后宫沉浮半辈子,早已不是天真纯善之人,又辅政十年,她怎会是自己所标榜的有恩报恩? 倘若此事不是涉及木齐,疑似木齐绿帽罩顶,她也不会如此积极,毕竟虽是田氏对不住木齐,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木齐绝对是最为丢脸的,没有之一! 木齐不仅帮永安侯府娇养大女儿,还替别人养大儿子,再没有比木齐更无能的人了。 太后也听说木齐有病,若是趁此机会,木齐发疯犯病,皇上手上未必就有顶替木齐的人,只能对英国公等勋贵和将门委以重任,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太后的恩惠,相比较文人的无情,将门出身的人相对简单一点,她也不求他们做什么,只是表个态度支持太子罢了。 万一皇上有心处置太子,有军方支持的太子能让皇上有所顾忌。 太后心知肚明太子只是皇上树起的靶子,皇上绝不是心甘情愿册太子的,不过储君就是储君,太子只要不被抓主把柄,皇上就不能无故废了太子。 退一万步说,木齐挺过去,慕婳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毕竟田氏是她生母,木瑾活着就是她的亲哥哥,有个这样的哥哥和母亲,勋贵重臣人家怕是不敢求娶慕婳,只要他们活着,对慕婳就是一个牵制。 以前慕婳把木瑾关进监牢已经引起很多崇尚礼教的人不满,当时慕婳身份只是寻常小姐,不是今日帝国表率安乐郡主,有时候身份除了带来贵重的地位外,还是一个沉重的枷锁。 “哀家是为皇上着想,您一直同哀家说木齐对帝国对您忠心耿耿,救过皇上的人不也是他的恩人吗?哀家想来木齐应该能体谅皇上,何况他养大木瑾,即便他们不是亲身骨血,彼此之间的父子之情也胜似亲生。” 皇上继续沉默,太后看到儿子眼角轻轻跳动,这是儿子妥协又无奈的表现,信心越发足了,“哀家知道皇上看中安乐郡主,不如把她召进宫,让哀家好好同她说一说?木瑾已经对做得那些事后悔不已,他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才会如此,哀家最近最是见不得骨血相残了。” 长公主转身就向外走,太后错愕问道:“你去哪?”长公主杀气腾腾让太后有点心慌意乱,素来知道长公主是个爆裂的性子,这些年从未改变过。 “杀了木瑾!” 长公主拿出当日先帝赏赐的宝剑,“让木瑾畜生死在父皇所赐的宝剑上,儿臣愧对父皇,等死后见到父皇,儿臣再向父皇请罪!” “母后,女儿问您一句,您还有脸见父皇吗?曾经您答应父皇的承诺,您做到几件?” 长公主不去看脸色泛白的太后,“我知道后宫生活不易,也知道父皇有许多的妃嫔,可是他对您到底过一分真心,您若是接受不了后宫妃嫔,当初何必在马场出头?既是选择富贵荣华,就不该去抱怨父皇的风流!父皇给他能给您的富贵尊荣,可您给了父皇什么?” “难怪您会同情木瑾,这些年女儿不说,皇兄不提,不等于我们不知道!”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女人,能体谅您,可是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您明白吗?您知不知道皇兄……皇兄曾经杖毙过泄露口风的奴才?知不知道我见到您和男人躺在床榻上……” “够了!” 皇上终于出声,看向太后的目光犹如看陌生人,长公主苦涩的说道:“十几年不回京城,不是因我同皇兄的矛盾,而是我无法接受有一个这样的生母,您肯定自得您辅政这些年,帝国国泰民安,内外太平,倘若当初就是皇兄亲政,帝国会比今日差吗?” “父皇待我如珠如宝,您却让父皇……您知不知道我有多恨,又因您是我生母,我只能眼不见为净离开帝都,本打算这辈子不会再见您的,皇兄对我说您和父皇之间的事不该由我们做人子女妄下判断谁对谁错,我回到您身边,可是我越发不敢认您了。” 太后身体晃了晃,一直以为隐藏很好的秘密结果儿女都知道了,她饶是觉得自己没有错,此时脸若火烧,”皇上也认为哀家错了?在后宫没人帮衬,单凭哀家保不住你们兄妹,也无法让你坐上太子的位置……哀家为让你们过得更好,也直到先帝故去,哀家才……” 皇上深沉的眸子望过来,轻轻扯起嘴唇:“是吗?” 太后喉咙似被捏住一般,嘴唇干涩,在儿子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不敢同儿子了然的目光相碰,太后首次垂下头,紧张捏着衣摆。 “您常说上师是妖人,他却对朕说过,您没有做错。”皇上手中的扇子合上又打开,如此反复,他亦点头看着扇面上的画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他用一堆道理说服朕,朕只能为您善后,死在这件事上的奴才也有十几个,那一阵是朕杖毙奴才最多的时候,也是从那时起朕多了个脾气暴躁的名,可是他还是说错了,若是您没错,朕何苦要杀人?” 长公主泪水莹莹,抹了眼角,“皇兄……”她的哥哥过得并不好,哪怕他是帝国之主。 “你不能哭,不要你的眼睛了?”皇上责怪长公主,“你看似刚硬,却是个心软的,你常说慕婳很像你,其实她同你不大一样,那丫头心同她的拳头一样的硬,从不为人落泪。” “朕可以赦免木瑾,您不就是让他恶心木齐,恶心慕婳吗?”皇上慢慢站起身,“没有他,朕早就没命了,您说这话朕相信,朕替您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长公主没再看太后,直接追着皇上出门,“皇兄……” 皇上把帕子递过去,手臂搭在妹妹肩头,轻声道:“虽然你哥哥肩膀不宽阔,但是还是能让你依靠一二的。” “您真释放木瑾?” “上苍欲要人毁灭,必先让其疯狂。释放木瑾,指不定恶心谁。”皇上拍了拍长公主的肩膀,眸子微沉:“朕不担心木齐,唯一担心是慕婳,朕为她扫平一切的垃圾杂碎的牵绊!” 第四百零三章 层层谜团 “木瑾真是他的儿子?” 长公主不信那样的人会同田氏有过首尾,能被母后看中的男人怎会看中丫头出身的田氏,“这些年他很少上朝,很少参政,仿佛隐世的高人,连府门都很少出。” 皇上大有深意的说道:“他老了,已经无法让太后满意,年轻漂亮的少年才得太后的心思。” 倘若不是太后差一点病逝,身体大不如前,有心无力,那几个得宠的人还会陪在太后身边,“二十年前公认的帝国第一个才子,宗室第一美男子,朕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会冒出来。” 男子从回廊走下来,他身躯依然挺拔,保养得很好,霜白的两鬓更显他经过岁月沉淀的成熟韵味,年老色衰着实不该用在他身上,岁月格外偏爱于眼前的男子,看上去也宛若四十左右,儒雅的相貌几乎同十年前他辞别时一般无二,相貌同皇上亦有两分相似。 只是他的儒雅温柔是深深镌刻到骨子中,皇上虽是温柔,偶尔亦会露出一抹强势霸道,此时眉尖更是蹙着一抹暴躁。 “朕该称你承平郡王,朕的小皇叔,朕的救命恩人。” 皇上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文武无双,医术高绝,生在皇家耽搁小皇叔扬名立万了。” 承平郡王走下台阶,撩起一摆跪下,道:“臣拜见陛下。” “皇妹先回去养养眼睛,把朕交代你的女学考试办起来,不用操心其余的事。” “……我想陪着皇兄。” “有承平郡王陪着朕足够了,何况朕也该感谢承平郡王,没有他的暗示英国公又怎会在太后寿宴上没有出现呢,咱们的太后娘娘自以为掌握英国公等勋贵重臣,其实他们还是更愿意听承平郡王的命令。” 皇上不等长公主回话,直接走过去,扇子轻轻敲在跪地的承平郡王头上,“御花园风景不错,你陪朕去看看吧。”只是片刻,皇上的阴郁暴躁便退个一干二净。 “臣,遵旨。” 承平郡王等到皇上跨出两步后,才缓缓站起来,向长公主笑了笑,躬身一礼算是拜别长公主,利落转身却是低眉顺目跟着皇上的脚步,不紧不慢,紧守君臣之礼,哪怕是再苛刻的人都无法挑出他任何的错处。 承平郡王无一处不优雅,无一处不温柔。 不过皇上依然稳稳压住他,除了皇上的身份之外,走在前面的瘦削男人有着承平郡王永远难以拥有的决断。 御花园风景很好,花团锦簇,不常见的珍贵品种花卉,在御花园随处可见,江南运来的太湖石堆成假山,八角凉亭上雕刻着奢华的图案,处处彰显天家的富贵和气魄。 皇上驾到,原本在御花园赏花谈天的妃嫔凑了过来。 她们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到皇上了,看皇上的目光越发柔情似水,温柔深情,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皇上面前,期望能得到侍寝的资格。 承平郡王站在皇上身边,多年没有入宫,年轻的妃嫔并不认识他,此时谁都没有皇上重要,哪怕承平郡王再好,妃嫔也只会对皇上献媚。 “你们散了,朕只想静一静。”皇上直接把围着自己献媚的女人遣散,直到残留的女子脂粉味消失,皇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朕记得你好似也没有立世子?只收了两个义子?” 承平郡王缓缓说道:“皇上应该明白,木瑾不可能是臣的儿子。” 皇上仿佛猛然想到,歉意的说道:“朕竟是忘了,太后娘娘醋意十足不愿见皇叔宠爱别人。” 哪里是歉意,根本就是嘲讽,皇上皮笑肉不笑,“旁人伺候太后都会用药,太后对你格外看重,你又对太后一往情深,宁可不要正妃。” “臣以为赶不上魏王侄的三子。” “砰。” 皇上直接把端在手中的茶杯扔到承平郡王身上,一把扯过承平郡王的衣领,目光冷漠凶狠,“你竟拿慕婳同太后相比?” 茶水湿透衣衫,承平郡王被皇上扯了个踉跄,“皇上息怒,臣知错了。” “朕不管你知道什么,或是听说了什么,你给朕记住一句话——朕绝不许你或是你们中任何人打慕婳的主意。” 皇上松开扯住他衣领的手,温柔的抬手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缓缓的说道:“朕也是为你们好,省得你被慕婳虐得太惨,朕把慕婳和三郎当做晚辈,小皇叔比他们高出两辈,亲自下场同后辈较量,还比不过慕婳,总是失算,小皇叔的面子往哪里放?” 承平郡王垂下眼睑,“您所器重喜爱的晚辈,臣绝不敢对他们不利,还请皇上……皇上相信臣。” “相信?小皇叔让朕如何相信你?” 皇上好似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进宫用了太后和朕给你的最后机会,竟只为保下木瑾,让朕信任的木齐脸上无光,让慕婳怀疑朕的能力,朕还要费力同她解释,小皇叔只会给朕找麻烦。” 承平郡王目光复杂,喉节滚动,皇上倦怠重新坐下,“罢了,罢了,朕做得再多你也是他们一边的,朕不该天真的的以为你会袖手旁观。” 随之,皇上声音高亢,“不过小皇叔以为朕还是十五年前的朕,就大错特错,当年小皇叔什么都没说,今日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承平郡王合上眼睛,“无论何时,臣都不会说,永远都不会提起。” “木瑾的母亲田氏曾经奉永安侯夫人之命侍奉过臣的义子,田氏是个糊涂的女人,根本不知木瑾到底是谁的儿子,皇上,臣知道木齐是您的结义兄弟。” “小皇叔果然消息灵通,他还救过朕的性命,小皇叔也清楚吧。” “是。” 承平郡王压低声音:“您不该以身犯险,待在皇宫中……” “待在皇宫做太后的傀儡,等着你们施舍?”皇上冷笑道:“太后的一些决定是错的,朕要做什么无须向你交代。” “朕没有小皇叔想得没用!朕已是做父亲的人,会为儿子考虑。” 承平郡王身体一震,苦涩沙哑说道:“臣听从陛下的安排,只求陛下能饶过他们一命。” ps求两张月票。故事没有大家猜的狗血,但是也不太简单,皇上的身世比较复杂。 第三百零四章 聪明人 阳光正好,花团锦簇,皇上唇边一直挂着堪称温柔的笑容,摇动手中的扇子。 “你该知道这不可能!” 皇上的话语笃定且果决,没有一丝一毫商量余地。 承平郡王面色越发苦涩,唇瓣好似失去一切的水分,干巴巴的说了一句:“恳请皇上三思。” “倘若他们赢了会饶过朕?” “臣保证……” “可惜朕不在意性命。”皇上慢悠悠的说道:“朕从降生起便厄运连连,波折重重,几次三番差一点丧命,何况……朕的身体并不好,承平郡王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保住朕,如今朕每一日都是偷来的,说不准哪一日会像先帝一般突然驾崩。” 承平郡王此时脸色犹如白纸,狠狠的摇头否定皇上的话。 “小皇叔是认为朕不会突然驾崩?朕都不敢去保证,不过朕比……父皇要好,绝不会留下疑云密布的局面,哪怕当时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帝国继承人,可宗室和勋贵朝臣是怎么说得?” “皇上。” 承平郡王承受的痛苦好似比皇上还多,比皇上更显得健康挺拔的身躯宛若被一把利刃凌迟,最后的苦痛画作一句话:“皇兄没有改变主意,从来就没有过。” “遗诏我看到了,也曾亲自问询问过给先帝书写遗诏的人。” “……” “朕一直明白其实朕就是先帝给魏王立的挡箭牌,先帝便是对长公主有慈心,那份亲情也不会绵延在我身上,太后许是他诸多女子中最喜欢的一个,我却是他最好也是最容易舍弃的棋子。” 皇上缓缓的说道:“先帝死得太突然,所以才给了朕机会,不过没有承平郡王的支持,没有太后的付出妥协,对了,朕能坐上皇位上,还要感激扣边的鞑子蛮族,以及镇守在西南的平南郡王,内忧外患帝国看似强大却时刻有可能分崩离析,所以有人妥协了,朕也让出所有的大权,甘心做一个明面上的傀儡。” “臣没有保护皇上,臣罪该万死。”承平郡王再一次跪了下来。 “朕得承认那种状况下,没有人做得比你更好,为此你不惜牺牲色相。”皇上原本嘲讽的话语重新收敛,“是你让朕明白权利的重要,也让朕明白怎么保护最在意的人,你犯得错,朕不会再犯。” “所以朕吸取经验和教训,万一朕不幸驾崩,也不会让三郎和慕婳在承受朕当年承受的遭遇,何况时间和机会不会再不给帝国十年的缓冲。” 如今公布的所有史书和消息都是统一的,皇上继承皇位名正言顺,可唯有当事人清楚当时是怎样的焦灼,各方争斗有多激烈,差一点……差一点帝国就分裂,这些隐藏在和平之下的妥协和交易永远不会被人所知。 连涉及最深的魏王都不会知道,当时离着皇位最近的人并不是太子而是他! 不是承平郡王完全支持太子,皇上怕是现在会被关在皇庄中,也许根本早就死在毒酒和意外之下,毕竟当时太后娘娘都已经开始动摇,转而支持拥有遗诏的魏王殿下。 所以皇上对承平郡王还是心存感激的,“朕对你的承诺已经用了,以后别指望朕再对你留情。” 承平郡王苦笑道:“臣会一直效忠皇上,您怎么就是不肯相信臣?” 皇上淡淡哦了一声,“许是朕达到愿望后才会相信吧,朕再郑重的警告你,你可以对朕不忠,但是朕绝不容你破坏朕的计划,朕看中帝国,看中百姓,为了朕的计划,这些也没什么了。” “皇上……” “该说的,朕都说了,你回去等着朕的圣旨。” 皇上低垂下眼睑,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皇叔,声音很轻:“若是你不肯遵从朕的旨意,朕也不会意外,但不会收回圣旨。” “您的意志就是臣的意志,您无需怀疑臣对您的忠心,臣始终认为帝国交到您手上才是最适合的,至于皇兄……臣自会向皇兄请罪,皇兄若是见到今日的您,也不会留下那份遗诏。” “朕从未期望得到先帝的认同,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皇上重新坐下,淡淡说道:“你走吧。” 承平郡王磕头后,倒退出凉亭,将要走出御花园时,他回头看过去,皇上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中,孤寂而平静,只有那些蠢人才觉得自己还占有优势,皇上……已经成熟了,不再需要他的扶持保护。 ***** 侯府,陈四郎点头道:“好,按照你说得办,寒门学子那边交给我,不过皇上不是不愿意年轻的学子卷进去?以皇上的仁爱不希望毁掉帝国积累十年的英才。” 柳三郎说道:“皇上说寒门供养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政治毁掉一群读书人却很容易,甚至可能牵连更广,上次你的案子,可以不让读书人站出来,但是现在却是勋贵重臣子弟欺凌百姓。学子入仕除为当官发财外,更要记得他们身上担负的责任,不替百姓做主,不铲除掉帝国的毒瘤,还做什么官?读什么书?!” “大浪淘沙,去伪留金,让他们早早树立正确的观念,率先体会朝廷的残酷,趁着他们的血未冷,还有着读书人的天真纯粹,不曾被宦海磨得麻木不仁,做一件将来许是会后悔,但此时无悔的事。” “人才读书人难以培养,倘若这些人十年二十年后同现在官场的朝臣一样,多他们少他们,对帝国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心存仁爱,怜悯寒门不易出骄子,然而皇上的宽容慈爱绝不该落在一群读书只为发财的人身上!” 陈四郎拱手,脸上闪过一抹佩服之色,他自认在学识和计谋上不弱柳三郎,在眼界和心胸上却是比不上柳三郎的,毕竟皇上是柳三郎的老师,他所有的老师都加起来也没有皇上站得高,看得远。 他学得是为臣中庸之道,而柳三郎……装得是帝国,学得是帝王心术。 这还只是柳三郎露出的冰山一角,以后他们之间的差距……陈四郎提醒自己,不能只看到他的一角! 第四百零五章 其人其事 魏王三子学了帝王之术,怎么想都很危险,以陈四郎聪明的脑子都想不通宫中的皇上到底在想什么。 “对了,方才长公主为何匆忙离去?” 既然想不通,陈四郎也就不费了,深不可测的三公子轮不到他操心,他唯一能做得就是三公子翻船出现意外时,把慕婳拽上来,虽然慕婳未必会抛下柳三郎,但是陈四郎还是会给慕婳提供一条生路,大不了他帮衬柳三郎一把。 “咱们两人也算是同伴,当坦诚相告,彼此信任,无论将来咱们是不是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在朝廷上代表不同的利益,我们之间是敌是友都不会涉及慕婳。” 陈四郎郑重的说道:“我不仅欠她几次救命之恩,在事关慕婳,你该相信我。” “伯父曾说过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柳三郎笑道:“以前我坚信,碰到郡主总会有意外,人生充满意外和不可测才精彩,你我正年轻,争得起,也输得起。” “你在同我显摆?!我不想听皇上是怎么教你的,你所学,我这辈子都用不上,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位居人臣,史书上留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激励不少的人,除了乱世之外,这句话就是错的,没人能轻易打破固有的阶层,尤其科举给了寒门学子希望,我们最大的成就便是做首辅了吧。” 陈四郎不知三公子将来的成就在哪,若是因为柳三郎帝国有了乱相,还是算了,他的性子也不是能趁乱取胜的,何况慕婳比他们单纯得多,她亦比他们更不愿意看到帝国分崩离析。 “宫中传言承平郡王入宫替木瑾求情,恳请太后娘娘念在往日情分,特赦木瑾。” 木瑾的罪名是陷害陈四郎,挑拨学子内斗,但最致命让皇上非杀他不可的罪名却是得罪慕婳。陈四郎再次为自己薄弱的地位神伤,从来就没人问过他的意见。 柳三郎道:“归根到底还是你我不够强,不如承平郡王,他出面纵是皇上不甘心,也要退让一步,当日程大学士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木瑾头上,皇上释放木瑾,程大学士自会再送来两个替罪羊,哪怕是他的侄子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不敢得罪承平郡王。” “承平郡王?他是哪个王爷,我怎么从未听过?” “一个本以为不会再出现在朝廷上的能人,我也只是听过宗室王爷中有这么一位,先帝在时,封他为平王,他比先帝小十多岁,算是先帝养大的,一直很受先帝喜爱,据说比先帝的儿子还要得宠,成年后他并没就藩,反而留在先帝身边,应该是先帝留给皇上的辅政宗室。” “先帝过世,皇上登基,改封他为承平郡王。” 柳三郎面色平静,“木瑾很快会被放出来,有太后娘娘和太子在,木瑾许是会成为你我科举上的对手。” “承平郡王以何名义求皇上开恩?毕竟木瑾是皇上亲自勾决的,就算是特赦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木瑾这些年在京城名声是不错,可我从没听说他和承平王府,不,没听说他和皇族宗室有关联。” “承平郡王同魏王不一样,正妃早逝一直没有再续娶,身边也无侧妃侍妾,据说承平郡王给先帝守陵时坏了身子,不能人道……” “咳咳。” 陈四郎差一点被口水噎住,给先帝守陵守成不能人道?其中……他抬头看过去,柳三郎正好看过来,两人几乎同时点头,同时别开目光。 “他早年收养了两个宗室子弟,认做义子,虽没有明确册封谁为世子,但以后承平王府的继承人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十几年前,承平郡王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的义子亦是京城最有名的王孙公子。” 柳三郎顿了顿,脸上闪过恼怒:“木瑾有可能是承平郡王义子的骨肉,据我得到的消息……永安侯夫人尚在闺中时,曾爱慕过承平郡王的长子,也曾认识英国公,后来不知是何原因,承平郡王把义子送去西南,他自己也几乎从朝廷上消失,直到五天前,他的义子才回京,而回京后便接到永安侯夫人的求救书信,还提到当初田氏。” “承平郡王的义子也没儿子?”陈四郎知道田氏是谁,暗暗感叹一句,勋贵圈子真是够乱的。 “有,只是唯一的儿子只有三岁,身体孱弱,不知能不能站得住。那两兄弟有在争夺世子的位置,有没有儿子很关键,他不会轻易放弃白捡的儿子。不管木瑾是不是他的骨血,先救下来,算是有了成年的儿子,在争位时底气更足,” “木瑾是承平郡王的孙子?一个把自己妹妹送给草莽糟蹋的畜生竟也是宗族血脉。” 陈四郎嘲讽的说道:“宗室不仅出三公子这样风光霁月的英才,也有丧尽天良的败类。” 趁此机会不如好好奚落即将恢复王孙公子身份的柳三郎一顿,仔细一想其中的牵扯,陈四郎脸白了不少,“岂不是……岂不是木大人被田氏给算计了?娶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柳三郎淡淡嗯了一声,不紧不慢起身,“我要去见木叔叔,已经安排好厢房,陈世兄可以先去歇息,少什么物什,直接同管家说就是。” “……我也去。”陈四郎紧跟着起身,柳三郎慢吞吞说道:“皇上同木叔叔不仅有君臣之谊,更有兄弟之情,陈世兄同木叔叔不熟,这等私事也不好让外人知晓,在木瑾特赦没有传遍京城前,陈世兄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柳三郎走了出去,陈四郎抬起的手颓然放下,“有个好伯父,你嘚瑟什么?让木大人大丢脸面的事,以为能落下好?”只要是男人都忍不住。 然而柳三郎见到得是极为平静的木齐,他一向精明的脑袋有点乱。 木齐看了柳三郎一眼,“我是有病,时常犯病,但是我不会为这件事发疯,你没有做过奴才,不明白奴才娶女主人的陪房丫鬟就不该去想妻子是否是处子。” 第四百零六章 来自女婿的建议 木齐的冷静之下更多是无奈。 “你不在勋贵圈子长大是一件好事,你……”木齐眸子淡漠,隐隐有几分嘲讽,“侍奉过男主人的女婢不都有运气被收做通房,想从通房成为侍妾更是难上加难。” “木叔叔。” “听我说完。” 木齐一派坦然,拽柳三郎坐在自己身边,并招呼属下准备酒宴,看着身侧相貌英俊儒雅的少年,哪怕再嘴硬也得承认柳三郎是最顶尖的俊才。 更难得是他对女儿那片心,若不是为婳婳,木齐相信柳三郎绝不会来看望他,甚至打算出手帮他。 “我没有养婳婳一天,却享到女儿的福气,三郎啊,我这心里又是感慨又是苦涩。” 木齐仰头喝了酒,柳三郎又给他满上,木齐接连喝了两杯,眼中越发清明不见任何醉意,“自己做过的事,无论后果有多不堪,也要自己担负起来,皇上……他不会故意折辱我,他是万不得已,不是做皇帝就能完全随心所欲,当日我跪在他面前向他宣誓效忠,就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我也不隐瞒你,当时能娶到田氏,我还很高兴呢,毕竟那是主子用过的女人,哈哈,做奴才的木齐就是这么的卑贱,被人踩在烂泥中依然不懂得反抗。做过宅门后宅小管事,又是永安侯的小厮,当年我见的太多太多了,主子梳笼过的女人能嫁给你,那是主子看得起你,现在想来我不过是娶了一个不是处子的女人,养了一个不知是谁的种的儿子,同我一起伺候永安侯的小厮……也有被他随手送给权贵的,做了奴才的人性命不由己,身体不由己,我该庆幸永安侯只是偶尔叫小厮败火,他不爱……不喜欢**男人。” 柳三郎抬手挡住木齐再次端起的酒杯。 木齐笑道:“你现在不想听,以后我可就不同你说了,你迟早要回到魏王府,甚至要走得更远……” 他的声音低沉且很轻,“皇上对你寄往很深,我也算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人,同皇上情分非常,然而我比不上你,皇上不会让任何人毁掉或是侮辱你一分,三郎,我知道你并非看起来一般只能依靠皇上,连……” 打了个酒嗝,酒气直冲柳三郎鼻子,听到更轻的声音:“连我都知道的事,三郎以为皇上看不出?皇上不仅没有道破,反而纵容你。” 木齐食指点了点柳三郎的额头,“你是个最幸运的小子,要珍惜你那份幸运,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运气。” “木叔叔以为郡主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嗯?” “郡主外刚内柔,对不相干的人冷硬到底,但对她放在心上的人却是完全不曾防备过,有时候明知道他们一切都是佯装出来的,也难免心软。” 柳三郎抿了口酒,“在来见木叔叔之前,我正同陈四郎在一起,他心里肯定是想着若是当初不曾悔婚,如今郡主就是他的。” 木齐有点明悟,换他主动给柳三郎倒酒,慕婳对他孝顺,处处为他着想,可他总觉得他们父女之间还查了点什么。 “就算他当初不曾悔婚也得不到郡主的心。”柳三郎淡淡说道:“他脸皮不够厚,放不下男人的架子,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面子算什么?他无法完全相信郡主,不信郡主对他的尊重,以为失去面子便失去尊严,沦为被女子捏住脖子的无能男人,虽然他几次三番被郡主所救,但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够相信郡主。” “此时他只是有一点点明悟罢了,不过等他彻底觉悟……我和郡主的孩子都可能有了。” 柳三郎端着酒杯,温柔模糊他的年龄,他不再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有着男人的深沉和成熟,“我是所有爱慕郡主的人中最先先明白的一个,所以我离郡主最近。” “你还叫她郡主?”木齐颇为意外,摸着下颚的胡须陷入沉思,也许他也可以试试? 不愧是皇上养大的,心眼儿就是多! “有些称呼只能叫给她听,想通了就不要迟疑,这件事对木叔叔未必都是坏事,您以为沐国公还有多久才能想明白?您猜伯父会不会把郡主当做女儿?您也知道我是伯父教的,按照段数和本身条件,皇上可比木叔叔您有优势。” “皇上是有公主的。” “伯父还有儿子呢,他对我的关爱维护是皇子们能比的?太子如今是个怎样的地位,木叔叔不用我来说。”柳三郎眼底划过异色,轻声道:“说句诛心的话,就算齐王赵王顺从就藩,皇上也不会准许。” 木齐打了激灵,看着慢悠悠品酒的少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轻声说道:“你悠着点,别把婳婳给连累了,否则你就是再有本事,对婳婳再好,我也不会让你亲近她一步。” “木叔叔认为郡主是更相信我?还是相信您?” 柳三郎目光好似能看透木齐的心事,“该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若是连妻子和子女都不顾上,争来那些东西有何意义?”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紧酒杯,伯父问过他魏王世子是不是够了,他早就想明白根本不够。 围绕在慕婳身边的麻烦和对他不利的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贵重,皇上如今可以保护他,万一皇上归天,他还能靠谁?皇上今日对他的放纵,就是让他打牢根基,倘若他令伯父失望……伯父会给寻个桃花源养起来。 柳三郎向愣神的木齐举起酒杯,“我祝木叔叔马到功成。” “你为何要提醒我?” “讨好未来的泰山大人不是每个女婿该做的?” “你倒是不客气,我还没承认你是我女婿。” “迟早的事。”柳三郎笃定的回道,“郡主应该快到了,我再留下来会容易引起郡主的怀疑,我先走一步,还要提醒木叔叔一点,尽快娶个夫人,郡主有了继母,他们再做什么都影响不到你们。” 木齐道:“我本来是不想再续娶的,你这么说了,这一次我听你的,婳婳的确需要一个好母亲。” 第四百零七章 慕婳的安排 辞别木齐,柳三郎一身轻松,初听木瑾被赦免的消息,他是愤怒的,倘若那时伯父在,他一定会同伯父说上一二。 伯父曾教过他无论何时,哪怕兵临城下也不能失控。 为训练他的耐性和关键时候的冷静,皇上可以说用进办法,甚至发狠把他同野狼关在一起,只为让他在危机关头找到一线生机,皇上说过,天道总会给不肯放弃的人留有一线生机。 柳三郎轻轻摸了摸胳膊上残留的抓痕,在狼群的攻击下他找到了生机,可也留下一道伤疤。 疼痛在伯父温柔疼爱的目光下退去,他其实很早就知道伯父对自己的重视。 柳三郎嘴角微扬起,不是知道伯父不会利用木瑾的身份行事,他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暗示承平郡王了。 “去给伯父传个消息,一切安好。” “是,三公子。” 自然有人会给皇上送信,柳三郎唯一不明白是伯父同那人的关系,也不明白魏王妃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听说魏王妃虽不让柳娘子进门,可对他两个兄长不冷不热,完全就是视若无睹,而且对柳四郎,也就是唯一不是魏王的儿子更好一点。 极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飞来,哪怕道路上有人,马速很快,骑手很好控制胯下的骏马,既不减速,也不会让骏马撞上人。 柳三郎看清楚马背上的人,侧身走到暗处,暗影挡住他的身体,然挡不住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在京城纵马的人很多,没一个比她好。 哪怕看她骑马都能体会风驰电掣的感觉,她自由肆意的灵魂。 那些人只想拘束她,独占她的美好,以前他也曾经想过,不过多少次午夜辗转反侧,多少次从窗户偷窥她练武练剑,他犹豫了,直到明白她是少将军后,他就不曾想过在去束缚她。 她有着比世上所有人都精彩的人生,又怎会甘心留在后宅相夫教子? 关于少将军的一切消息情报推满他整个案头,柳三郎看一张烧一张,直到所有纸张化为灰烬,他明白自己唯一能做得就是给她提供更为广阔的舞台,若说他的野心是因为慕婳也不全对,只能说他已不满足去做魏王世子,去做个权倾朝野的人。 “大小姐,您总算到了。” 听见马蹄声,神机营住在京城的衙门跑出来,果然是大小姐,神机营的汉子狠狠揉了揉眼睛,哭唧唧说道:“大小姐快去看看指挥使吧,他……他……哎,属下劝不住啊。” 慕婳直接从还没完全停稳的骏马上飞身而下,如同柳絮一般轻飘飘落地,走进衙门对抹眼泪的男人留下一句话,“演得好假。” “……” 抹泪的男人身体一僵,小声嘀咕:“我已经是经过选拔演得最好的一个了,哪里假?神情动作哪里不对?您是没看到那些不如我的。” 慕婳看出木齐的属下在演戏,她却不知道该拿明显犯病,拿头撞墙的木齐怎么办,木齐不哭不闹,也没有咒骂皇上,田氏,他只是撞墙,雪白的墙上留下一个个血迹。 “爹,我去杀了木瑾好不好?” 那一声声的血肉碰墙的声音让慕婳心似针扎,不顾男女有别抱住木齐,“您这是惩罚我呢,还是惩罚他们?不在意你的人,就算你把命搭进去,他们依然该怎么过,怎么过,反而还认为您是个懦弱蠢货,只能拿自己的身体较劲。” 木齐闭上眸子,在女儿怀里真是舒服,虽然女儿没有他高,没有他壮,佯装脆弱崩的确是个亲近婳婳的好主意,以前婳婳可不会同他说这么多话。 主意是柳三郎出的,肯定柳三郎做过几次,他是不是得提醒婳婳一句啊。 木齐不在撞墙挣扎,乖顺如同木头人,不,还是水晶人吧,这个水晶男人大了点壮了点,此时好似轻轻碰触一下,水晶男人就会碎裂。 慕婳将木齐按到椅子上,拿起帕子擦拭他额头的血迹,木齐嘴唇蠕动,脸庞满是阴郁颓败,“我又让婳婳失望了。” 蘸着冷水处理好伤口,慕婳又给木齐额头抹上一层药膏,“我从来没有希望过,谈何失望呢。” 木齐眼泪差一点落下来,哽咽道:“原来婳婳就没指望过……指望过我,不曾相信我……” “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只听一半便互相乱想,很容易引起误会。”慕婳也坐下来,拿着果子啃了起来,“许是应了祸害活千年那句话,我不觉得木瑾会被皇上下旨砍头,我不知永安侯夫人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在我记忆中她是一个有秘密有韧性的女人,心不够狠的话也不会一次一次把我推开。” “好了,好了,我不提以前的事,爹,您怎么比我还爱哭啊.” 慕婳连忙止住对回忆,把帕子塞在木齐手上,随后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噗,突然在她空无一物的手心多出一物,“送给您的。” 木齐也不想落泪,本不愿意在女儿面前丢父亲的脸面,柳三郎那句脸面算什么,木齐也就没有再控制的情绪,方才还想着是不是柳三郎故意陷害自己,没想到女儿竟变戏法哄他,还送他礼物,虽然只是一个……一个令牌,“婳婳,这是?” “以后只要您听到谁议论木瑾的身世,嘲讽您,您就把令牌拿出来,吓死他们!” “皇上给你的令牌不是这么用的。” “哪还怎么用?难道皇上愿意看您被欺负?他自己想着借着此事达到目的,还不许我们狐假虎威一把?何况和爹一起的人都是朝廷重臣,不去关心朝政,安抚黎民百姓,如同嘴碎的婆子说三道四,说人闲话,爹教训他们是应该的。” “这是皇上给婳婳的。” “我从来没指望皇上给的这块牌子保命,更相信我练出的内劲和拳头。” 慕婳把令牌塞给木齐,“拿着吧,我几乎不去朝廷上,拿这块牌子惩治纨绔公子,简直是抬举他们了。” “木……木大人。” 风娘子轻轻推开门,已改往日的爽利,犹豫站在门口,慕婳笑着推搡木齐,“您来得正好,我爹有话同您说嘞。” 第四百零八章 世界地图 爽利泼辣的女子露出难得娇羞模样比一直娇羞柔顺的女子更显动人。 木齐喃喃的说道:“她是凤夜叉……”眼中难得露出一抹惊艳之色,慕婳悄悄掐了木齐一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他们两人之间有戏。 慕婳并不是乱点鸳鸯谱,凤娘子的身份的确配不上已是侯爷了,木齐以前再不堪,也有许多勋贵朝臣的女儿愿意嫁过来,毕竟木齐只有女儿,没有儿子! 只要续弦生下儿子就是侯府的世子,慕婳迟早要嫁出去的,侯府的一切都会留给儿子。 木齐的宅门管事经历让他很难在对勋贵人家的小姐动心,爽朗知道一切又心疼爱慕父亲的凤娘子正合适,凤娘子能操持一间京城都闻名的酒楼,本身的能力是没得说,以后即便应付命妇也足够了。 何况木齐走得是孤臣的路子,本就不需要妻子过多应付命妇,只要凤娘子不被人设计陷害,抓住把柄漏洞就行。 哪怕凤娘子开始做得不好,她安乐郡主怕过谁? 她只要认可继母就没人敢嘲讽凤娘子! 木齐有名正言顺的妻子,田氏和木瑾便同他们没了关系,她跟着父亲不管进入承平郡王府的田氏也没人能说什么,以后田氏是生是死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点木齐也想得明白。 慕婳始终认为皇上会给承平郡王府下圣旨,为木瑾证明王孙公子的身份!田氏和木瑾会很高兴……慕婳看着满面羞红的凤娘子心中泛起淡淡的愧疚,她还是更在意父亲木齐,以前父亲过得不好,受尽欺凌侮辱,哪怕如今大权在握,以前的创伤也很难愈合。 找一个更爱木齐,对木齐用情更深的女子更好一点。 慕婳暗暗保证若是父亲以后对凤娘子不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帮父亲的。 “您们谈,我去看看你的属下。” 慕婳的借口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哪有一个女孩子去看神机营部署的,然木齐说道:“你帮我操练他们,这群臭小子以为挂上枪火就天下无敌了,枪火是神兵利器,但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凤娘子眸子化作一弯泉水,她见过木齐最卑贱的时候,也见过木齐崩溃自尽的狼狈,此时木齐头上还留着伤口绝说不上英俊,他交代慕婳时的沉稳,以及对女儿的疼爱,这些才是凤娘子爱慕他的原因。 慕婳眸子璀璨明亮,练兵啊,她好久没有练兵了,“只要爹不心疼他们,他们就交给我了。” “我唯一心疼的人是你,那群小子随婳婳操练。” 木齐满是骄傲的说道,以后谁敢再说她女儿遗传了他的怪病?她女儿就是被高人教出来的,木齐暗暗已经伪造高人教导慕婳的传言了,有皇上和慕云的配合,即便永安侯夫人说传言是假的,也不会有人相信! 慕婳走到门口,轻声说道:“女追男隔层纱,凤姑姑同我爹就差一层窗户纸,您不嫌弃我爹的话,去同他说吧,谁说只有男子才能率先开口?” 凤娘子点点头,在慕婳走出门后,直接关上房门,隔绝外面的干扰。 慕婳一个个把躲在墙根窗角的人揪走,“我看训练你们很有必要。” “大小姐……大小姐就不好奇?” 不知为何他们对大小姐又是敬佩又有几分亲近,大小姐身上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慕婳笑盈盈的问道;“你们真想听?” 众人点点头,慕婳手背在身后,笑容越发灿烂:“谁能完成我制定的训练计划,我就让谁去。” “……不是没有希望?” “还是有希望的,真正没希望得是……”慕婳语气一顿,微微扬起头:“谁打得过我。” 神机营侍卫有捂脸的,有低头的,有看着大小姐发呆的。 慕婳继续问道:“我说得不对?” “对,太对了。” 他们对能打过大小姐已经绝望,“您说得都是大实话,大小姐天下无敌。” 一群人凑在慕婳面前谈笑,慕婳也没有同他们疏远,宛若回到曾经的峥嵘岁月,几句话几个段子,笑谈间的指点就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人心服口服。 安乐郡主是有真本事的人,他们敬重亲近安乐郡主绝不只是溜须拍马,因为他们的上峰把慕婳当做珍宝眼珠子。 在校场上,慕婳用枪法令他们拜服,精湛的骑射已经让一群人不知该怎么表现佩服了,目光追随着安乐郡主,好似她成了他们的信仰。 慕婳也没有藏私,“枪火的精准是练出来的,不舍得弹药怎么成?把所有弹药都搬出来,每天你们要打抢,不可以偷懒,枪火若是用不好,比烧火棍都不如。” 众人谁不想用枪火? 有了郡主这句话,他们以后就能每天练枪了,不过枪火的管制依然很严,慕婳认同皇上的主张,枪火决不能泛滥,更不能让神机营出门填装实弹,只有在紧急状况下才能配发实弹。 有规则就有漏洞,但不能因为有可能出现的危险就不去发展神兵利器,不给神机营训练的弹药。 ***** 皇宫中,皇上捏着棋子,笑呵呵的说道:“三郎的心眼就是多,朕看木齐没领会三郎话中的精髓。” 无庸公公躬身落子,“三公子是您教出来的。” “是啊,是朕教出来的,也是朕让他走上这条路……等他走到终点,不要怨恨朕。” 皇上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久久不曾回神,又有小太监来回事,无庸公公听后露出惊讶之色,低声问道:“消息属实?” 小太监点点头,无庸公公回到皇上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一遍,“您刚下令严查枪火和弹药,郡主怕是没听说才会……” 皇上斜睨无庸公公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朕竟是不知你同安乐郡主也攀上关系了?内廷的大太监还不够她用?” “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同郡主不熟。”无庸公公连忙跪下,冷汗湿透衣衫,“奴才从未拿过安乐郡主的好处,只是为……您是疼爱信任郡主的。” 皇上扔下棋子和尚未分出胜负的棋局,一把扯开挡住地图另外一面的帷幕,“有了婳婳和三郎,朕无忧矣。” 第四百零八章 圣旨和赐婚 墙壁上一直挂着一副地图,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只是其中一半是用薄布覆盖,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准去解开薄布。 无庸公公有时会见到皇上面对地图陷入沉思,时而喃喃自语些什么,反正是无庸公公听不明白的话。 许是除了当初那人外,满朝大臣后宫妃嫔都不理解皇上吧。 无庸公公记得皇上为妖孽向太后娘娘求情时的情景,是在一个天地覆盖白雪的日子,皇上披头散发跪在慈宁宫门前,苦苦哀求太后娘娘能网开一面。 那天的雪下得特别大,从早到晚就没停过,白雪几乎把皇上埋了半截,直到皇上昏倒,人事不省,太后娘娘才勉强答应放过蛊惑皇上的妖孽,但却把那人驱逐出帝国,皇上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不多的人手保护他顺利离开帝国。 甚至派出不少的人只为迷惑太后娘娘派去追杀的刺客。 可以说为了保他平安,当时皇上把手中的势力消耗殆尽,皇上自己也养了三个月才恢复元气。 无庸公公知道就是从那件事后,皇上越发沉默,也不再指望太后娘娘,瞒着太后娘娘,瞒着所有人暗暗发展只忠诚于皇上的势力。 皇上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经营出足以搬倒太后的实力。 再有皇帝之名,皇上没有本事也无法令人舍命追谁。 跟着皇上的人都是认字的,无庸公公读过的书见识不比那些读书人差,见到地图的全貌,无庸公公才明白皇上的眼界不是帝国,而是天空覆盖下的所有地方。 仿佛看透无庸公公所有的念头,皇上自信的说道:“不要小看他们,婳婳会做得比沐少将军更好,因为朕会全力支持她,还有三郎,那小子暗暗做了不少的安排,他们……他们会做得比朕好。” 少将军虽是强横,拖后腿的人太多,当时他亦无法完全相信少将军,而且当时他也不是像现在一般大权在握,在今生的慕婳身上纠集了几乎帝国各方面的势力,不经意慕婳同哪一边都能搭上关系。 皇上玩味的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也许她就是满天神佛给朕,给帝国最好的礼物。” “倘若郡主领兵,怕是朝廷上的大臣会有意见。”无庸公公小声说道,“终究男女有别,郡主以女儿身难以服众。” “所以朕和三郎在创造机会,等他们习惯婳婳的强悍后,等他们明白无论怎样的困境都只会把婳婳打磨得更耀眼璀璨,当习惯婳婳战无不胜,特殊成了习惯,朕再下圣旨也就水到渠成了。朕无法做到全天下的女子都似婳婳一样,但朕可以让婳婳成为特别的那个,让所有男人忽略婳婳是个女孩子。” 皇上眸子多了一抹的心疼,终究他还是让婳婳重复前路,不是他没人所用,而是那些人都不如婳婳,起码此生他不会让慕婳太辛苦。 “皇上,承平郡王府大爷。” “赢封?以后直接叫名字,他想在朕面前称大爷?” “奴才知罪。” 无庸公公瞥了一眼没有眼色的内侍,就这样还想在东厂出头?这辈子别想做厂公了。 皇上有意设立西厂的消息不胫而走,这让许多东厂和大太监们都颇为心动,谁都明白西厂厂公所拥有的权势,当然朝臣是很反对的,然并没有用,皇上处事温和,认定的事情很难再改变主意。 “赢封派人接出木瑾,昭狱的人没有阻拦,据说木瑾已经进入承平郡王府,不过承平郡主没有承认木瑾,也没有见他。”内侍低声道:“木指挥使入宫恳请陛下赐婚。” 皇上笑容灿烂,“好,没有承平郡王为木瑾求情,就没有这桩喜事,朕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木齐他正正经经的娶妻了,赐婚,朕立刻就赐婚,对了,把杨耀也叫上,朕同他们两个好好热闹热闹。” “让木齐进来,这桩婚事朕也等了几年,朕一直认为他同风娘子是天生一对,离着三郎和婳婳成亲还有几年,朕就让那群轧准备看木齐热闹的人明白什么是朕意属的婚礼。” 内侍连忙去传木齐,没想到皇上不关心承平郡王,只关心木指挥使的婚事,他们要重新衡量木齐的圣宠了。 “你去传旨,把田氏给赢封送过去,总不能只要儿子不要儿子的生母,对田氏……朕准承平郡王……” “承平郡王到底是您的皇叔,您此时总该给郡王留一分脸面,郡王不在意,对您忠心耿耿,承平郡王未必能按下英国公他们。闹开了,您固然不怕,然您总不能看木大人被围攻,安乐郡主也会伤心的。” “她才不会伤心,她只会揍得英国公鼻青脸肿,朕相信他们挡不住婳婳的拳头。” 皇上扯起嘴角,“不过总不能让婳婳把这些传承已久的将门勋贵都得罪,将来朕还指望他们听从婳婳的调遣,让他们知道婳婳的厉害也不是在田氏这事上,这件事太恶心也太腌臜,朕即便赞同提高女子地位不会认同田氏……朕推行的新政任重而道远。” “你就说朕看在田氏给赢封生了儿子份上,给田氏一个侍妾的名分,以后田氏就是赢封的女人。” “奴才遵旨。” “同赢封说,还想去争承平郡王世子就该体察圣意,朕不会让一个不听话的人去做承平郡王的继承人。其余的话,你自己酌情考虑。” 皇上走到门口,望着神采奕奕的木齐,叹息:“总不能让二弟太难堪了。” 无庸公公:“……”皇上护短也是完全不讲道理。 ****** 出宫前无庸公公碰到一直静养的王公公,对于这位大前辈,无庸公公无比尊重,毕竟他可以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 “出去办差?” “去承平郡王府宣旨。” 王公公饶有深意的说道:“承平郡王对皇上一片忠心,他才是宗室最聪明的人,也只有他才记得先帝的托付,无庸你去宣旨时注意分寸,别伤承平郡王太过,皇上一时有气,你以后劝着点吧。” 无庸公公受教般点头,王公公离开前说道:“提醒皇上一句最迟后日慕云到达京城,长青先生也在京城。” 第四百零九章 落空的算盘 慕云回京,沐国公父子的案子也当有个结果。 最近这一段日子,一波又一波的事,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关心过慕云身上这桩差事了。 无庸公公直到王公公背影完全隐没,才再一次迈开脚步,王公公对慕十三爷还真是全然的疼爱,太监怕是这世上最在意血脉的一群人了,本打算功成身退的王公公竟然肯接下西厂的位置……嘶,无庸公公脚下一顿,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的意思绝对是西厂压制东厂,否则也不会请出王公公,按说皇上最不喜欢厂卫,几次有心裁撤厂卫,但因为要对付太后娘娘和一些左右摇摆的朝臣,这才让厂卫保留下来。 如今皇上一反常态重视厂卫,甚至还要再开一个西厂,不用想也明白以后两厂一卫怕是都要落在慕云手上,原本慕云就是接掌锦衣卫指挥使的最佳人选,唯一能监控锦衣卫的西厂厂公有是恨不得把慕云疼到骨子里的王公公,在朝廷上的大臣都得对慕云客客气气的。 皇上这是完全信任慕云? 无庸公公默默念了一声佛,安乐郡主到底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皇上明显在给安乐郡主增加实力,难怪皇上说以后朝臣们会模糊安乐郡主是女孩子的事实。 三公子怕是既开心又烦躁吧,毕竟慕云对安乐郡主的心思,连他这样绝了情爱的无根之人都能看出一二,横竖三公子也该习惯了,以后爱慕郡主的人怕是会比三公子多。 “公公,田氏已经被永安侯夫人接回侯府了。” 小内侍毕恭毕敬的扶着无庸公公上马车,“咱们的人白跑了一趟,听说是慕三小姐亲自去接的田氏,母女两人在郡主给田氏置办的庄子上抱头痛哭,田氏还说郡主无情,远不如三小姐贴心孝顺。” 无庸公公摇摇头:“世上若没有田氏这样的蠢人,会少很多的纷争麻烦,说郡主不孝顺?她以为自己在庄子上好吃好喝是谁给她的?天生就是作死的命,郡主都护不住她。” 坐到马车上,无庸公公端正坐姿,“直接去永安侯府,接上田氏一起再去承平郡王府,我可不想为个蠢人再跑一趟。” 若说三公子是皇上一手教出来的,在皇上身上偶尔会有承平郡王的影子,皇上对先帝感情很淡,对承平郡王却很复杂,有厌恨,有推崇,亦有防备。 这也是他和王公公敢为承平郡王求情的原因,虽然这些年承平郡王隐居,皇上从未见过他,但是在皇上最危险时,承平郡王总会出现,撑住皇上病弱的身躯,等皇上重新站起,承平郡王再退回角落。 不过这次皇上把田氏和木瑾硬是塞到郡王府,终于无法忍耐承平郡王,对郡王下手了吗? 马车沿着京城大街前行,繁华的京城尽收无庸公公眼底,他相信皇上,却也为皇上悬着一颗心,毕竟承平郡王不是太后娘娘。 倘若承平郡王忍无可忍,同皇上……京城还会留下几分繁华呢。 皇上从来不是无敌的,阴暗处有不少人都等着皇上犯错,比如外邦人口中的上师,那人是不晓得感恩,竟是误会了皇上,对皇上有着刻骨铭心的痛恨。 永安侯府也在内城,虽然离着顶级的勋贵重臣府邸有段距离,但也算离着皇宫不是很远。 “侯府到了。” 马车外的声音让无庸公公回神,撩起帘子看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永安侯宣读圣旨,侯府门口两座石狮子有点……陈旧了,比起真正勋贵侯府,永安侯府显出几分落寞。 因柳二郎的关系,上门管侯府要债的债主才渐渐少了,不过他们给柳二郎面子不再登门逼安永侯还债,债务银子却没有烂掉,一向不在意金银的柳二郎也没想过帮侯府还债,永安侯卖了一些珍藏偿还一部分债务,不得不说木指挥使把永安侯坑得很惨。 “去通知永安侯把田氏送出来。” 这可是立场问题,无庸公公绝不会踏入永安侯府的,甚至连永安侯的面子都不会见。 被木指挥使和郡主记恨上,他就是伺候皇上的老人也得脱一层皮。 侯府得到消息后,乱作一团,此时正陪着永安侯夫人说话的田氏慌乱得手足无措,“夫人。” 永安侯夫人平静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芒,随即笑意盈盈,“你这也是苦尽甘来,能进承平郡王府是天大的喜事,我要恭喜你啊,早就说过,别叫我夫人,当时慕婳……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不,是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调换她们的身份。” 田氏不顾李妈妈的阻拦跪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泪流满面哽咽道:“没有主子就没有奴婢,您对奴婢那么好,奴婢竟然……竟然为私利做了对不住主子的事,慕婳身上有奴婢卑贱的血脉,她是教不好的,是奴婢给您惹麻烦。” “你以后虽有承平郡王府大爷做靠山,还有瑾儿,本来无需再顾忌什么,但是牵扯到安乐郡主,你不可再说她任何不好的话了。” 永安侯夫人拽起田氏,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听我的,能同郡主交好是最好,若是郡主心里还有怨恨,你不妨顺着我她骂我两句,你们母女能和好如初,是我最大的心愿。虽然你进了承平郡王府,带不走安乐郡主,可是你毕竟是郡主的生母,别冷落了她。” “不,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一向柔弱顺从的田氏死命摇头,果决的重复道:“我绝不会再把她当女儿,一眼都不想见她。以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只当没有生过她,她……我的女儿死在刚将生时的痢疾。” 李妈妈垂下眼睑,嘴角勾出一道弧度,不敢让气节的永安侯夫人看到,弧度很快隐去,恨其不争般叹息:“……主子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停劝呢,一儿一女多好啊,虽然他们不是一个父亲,但都是你的儿女,瑾少爷也多个帮手。” “三小姐才是瑾哥儿的帮手,我……”田氏拽住永安侯,哭道:“以后我只疼媛姐儿,求主子恩准。” 第四百一十章 蠢货的福气 慕三小姐同样嘴角微抽,略带同情看向自己的母亲永安侯夫人,母亲正应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正因为田氏徒有美貌是个奴性大好摆弄的人,永安侯夫人才在众多的陪嫁丫鬟中选了田氏,可是田氏的倔强和愚蠢已经超乎永安侯夫人的意料之外,三小姐暗暗想着母亲会不会后悔? 田氏虽是愚蠢,命却很好,只是代替永安侯夫人给赢封送一封书信,竟然就稀里糊涂喝醉了被赢封拽上床,更好命得是田氏竟然有孕了,难道上苍偏爱田氏这样的蠢货。 “我不要慕婳,只要三小姐,她不是我女儿,不是。” 田氏难得坚韧的重复,哪怕永安侯夫人下令都无法令她改变心意,三小姐虽是暗暗骂田氏坏事愚蠢,在心头难免隐隐泛起得意,所有人都倾慕喜欢慕婳又如何?慕婳的生母还不是把她三小姐当做宝贝疙瘩? 三小姐已然放弃同慕婳较劲,有慕婳的至亲疼自己胜过疼慕婳,她如何不高兴,如何不觉得满足? “母亲。”抢在永安侯夫人发火前,三小姐站出来,田氏好似见到最最宝贵的人,“媛姐儿。”抱着三小姐的胳膊就不肯撒手,“只有你,我只剩下你和瑾儿,他们看不上我,我也不要他们。” 李妈妈嘀咕一句,“真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声音很轻,永安侯夫人听个正好,不由得仔细打量哭得悲切的田氏,应该是真傻吧。 “以后慢慢再同她说吧,此时母亲若是把义母逼急了反而不美。”三小姐轻轻为田氏擦拭眼泪,对永安侯夫人继续说道:“我送义母出门,正好也想见一见瑾哥哥。” 永安侯夫人微微颔首,田氏那副样子着实……让她很是气恼,这样的人竟然能陪在他身边,而她只能留在永安侯府,凭什么?田氏怎么敢借着她的名义爬上赢封的床? 不是为以后的计划,她绝对不会把田氏的消息告诉赢封。 这一切当然少不了三小姐在其中穿针引线,知晓母亲对田氏的心结,三小姐劝慰道:“忍一时海阔天空,只要咱们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声音很轻,亦很坚决。 李妈妈低垂的眼睑撩起,三小姐温柔的护着田氏出门,后背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莫名有几分彻骨的寒意。 “你觉得媛姐儿那句话是何意思?” “……老奴愚钝,不明白三小姐……” “咱们主仆这些年,媛姐儿到底不是长在我身边,我对她是信任疼爱的,也全心为她谋算,但是自从她投靠了什么人之后,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老奴觉得三小姐还是敬重您的。” 李妈妈小心翼翼看了主子一眼,这些年相处下来,她不说完全明白主子,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主子对三小姐有所怀疑,但三小姐是主子的骨肉,是小主子,可不是她这个奴才能比的,不过一味顺从主子怕也是不成,主动上前按摩永安侯夫人的双腿,谦卑而为恭顺:“三小姐的怨气更多是冲着侯爷吧,她许是为主子您不平。” 永安侯夫人扯起嘴角,享受李妈妈的侍奉,轻声道:“看看媛姐儿还能给我怎样的惊喜,对田氏……我是没办法了,好在媛姐儿足够聪明,田氏也相信她,媛姐儿应该能劝田氏回心转意,多了瑾哥儿的爱慕,媛姐儿的路宽阔一些,赢封……能做承平郡王的世子该多好。” “封大爷是个厉害的,世子之位肯定是有指望。” 李妈妈低头盘算就算他做世子也没主子什么事,难道三小姐想弄死侯爷,把永安侯夫人也塞到承平郡王府去? 承平郡王府可不是收容站,什么样的女人都要。 永安侯夫人在关外十多年,比同年龄的女人显老,甚至比不上田氏。 田氏自从展露姿色后,又被主子知道她把清白的身子给了赢封,主子没有再没让田氏做过重活。 木齐对田氏也很好,家里家外也不让田氏操劳,后来侯府全家都遭殃发配,只有田氏在木齐的保护下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木齐的生意越做越大,田氏的日子也越发滋润。 田氏是这些陪嫁丫鬟中结果最好的一个,若是田氏能把对三小姐的感情放在慕婳身上一半,木齐为慕婳着想也不会亏待她。 木齐不仅是神机营指挥使,还是世袭的侯爵,皇上的宠臣,田氏不折腾妥妥一个超品侯夫人,安乐郡主的生母,远比被当做贱货甩去承平郡王府强。 毕竟她只是赢封的一个侍妾,生死都在夫人手上,赢封是宗室子弟,无论官职和爵位都赶不上木齐,至今也只是领着闲差罢了,除非他能做承平王的世子,可赢封的弟弟赢禅也不容易对付。 李妈妈一边伺候主子,一边琢磨田氏,天大的福气也得被田氏折腾没了。 “田氏也该见到他了吧,承平郡王府……”永安侯夫人声音沙哑,透着一丝难言的羡慕,“一见他误终生,不曾遇见他,我也会后悔,可惜当时我身份不够,无法做他的妻子。” 李妈妈装作没听见,侍奉永安侯夫人越发认真细致。 承平郡王府,无庸公公对着跪在地上的赢封说了皇上的口谕,赢封看了一眼田氏,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怎么说田氏都伺候过两个男人,他不要的女人最后硬是被皇上又塞回来,皇上真不是落他面子? “噗嗤,噗嗤。” 赢禅强忍笑容,拱手道:“恭喜大哥简在帝心,恭喜大哥和田姨娘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哥不仅多个刚从诏狱中释放的儿子,还多了个同被神机营指挥使抛弃的姨娘,啧啧,开国百年中,大哥的艳福是独一份的。” 无庸公公饶有兴趣听着,回去可以同皇上说说,起码能让皇上心情好一点。 田氏手足无措,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王府一角,已经比她见过的最富丽堂皇的侯府好不少,可是这些人对她是满满的恶意,再不会有人护在她面前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人心 承平郡王府泼天的富贵好似同田氏无关,赢氏兄弟面和心不合,斗嘴互相拆台,田氏虽然风韵犹存,但是在赢封眼中,她就是皇上强加给自己的耻辱。 让赢禅等人嘲讽他的根源,他不敢怨恨皇上,便把气都撒在田氏身上。 何况木瑾根本不是书信上所说的卓尔不群的才子! 赢封已经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承平郡王,求父亲把木瑾救出来,他以为是简单的小事,可仔细了解安乐郡主后,赢封悔不当初,即便多个儿子为争夺世子位置增添砝码,他完全可以纳一些好生养的女人,总能生出健康的儿子! 无庸公公看完他们兄弟的热闹,主动求见在府中静养的承平郡王,密不透风的房门阻挡所有人的窥视,赢封赢禅只能看到他们的父亲,王府的主人承平郡王隐隐绰绰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虽然听不听他们说什么,但赢封能看出承平郡王的慎重。 任何人都没想起田氏,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客厅中,不知该去何处,也没有人同她说话,哪怕先于她入府的木瑾也没有出现。 书房中,承平郡王嘴唇绷紧,面色冷峻,一双眸子盯着无庸公公,“本王想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无庸公公微微躬身,却是不卑不亢,承平郡王让他恐惧,他不敢同承平郡王抗衡,随便郡王都能要了他的命,可是他是皇上的人,既然是出宫传皇上口谕,就不能弱皇上的气势。 皇上的心思,无庸公公明白大半,皇上想要做到却无法同承平郡王说出口的话,他愿意告诉承平郡王,哪怕承平郡王因此怨恨上他,他为皇上也不在乎。 无庸公公贪财怕死,为伺候一辈子的皇上,他豁出性命也不算什么大事,“奴才只是认为这么做皇上会高兴,郡王不在皇上身边,为这桩事,皇上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皇上的龙体……” “本王明白了。” 承平郡王喉咙微微泛苦,“你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别让皇上太过劳累,国家大事全赖皇上决断,些许的小事,本王帮皇上办了,不过再怎么说本王也是太祖血脉,皇上想做什么,本王拦不住也不会去拦着,个人都有个人的命,强求不得。” 他目光扫过窗外,两个义子正焦急的望向这边,“曾经他们也是天真无邪的孩童,到底是还是本王没有做好。本王这枝可以绝嗣,但本王不会让族谱有污点。” “奴才明白。” 无庸公公连连点头,倒退出书房,“对了,还有一事要让王爷知道,慕云去西北的查证已经完成,明日或是后日会到京城,皇上……比任何人都重视这桩案子,重视战死的沐少将军,奴才说句诛心的话,即便皇上掀翻京城,同人兵戎相见,也不会退让哪怕一分一毫。” 承平郡王症楞片刻,正视无庸公公,“皇上有你这样的奴才倒是省了不少的事,你很好。” “多谢王爷夸奖,还是皇上调教的好,奴才懂的道理都是皇上调教出来的。”无庸公公面上不见任何的喜色自傲,依然沉稳的说道:“奴才一直跟着皇上,自然不愿皇上他伤心。” 再次向承平郡王行礼,无庸公公低声道:“王爷在皇上心中比太后娘娘更重上一分,已经有人让皇上不快了,奴才不愿再见到王爷伤了皇上的心。” 无庸公公离开书房,赢封等人忙迎上来去,承平郡王看到无庸公公笑呵呵收下兄弟二人递过来的封红,轻轻闭上眸子,唇边的笑容却是盛上几分,食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很是轻快,“给英国公他们透个风声,沐少将军战死,举国同哀。” 人影轻轻一晃,书房即可恢复宁静。 无庸公公怀里揣着大大的封红,又帮郡主彻底甩掉田氏母子,心中得意哼哼啊啊唱着小曲,小太监匆忙跑过来,“公公您总算回来了,木侯爷同皇上喝醉了,皇上拉着木侯爷说,侯爷成亲时,皇上要做迎亲老爷。” “……”无庸公公差一点咬掉舌头,“迎亲老爷?皇上说得?” “皇上都写下来了,还签字盖章,还说等郡主成亲,他还要同木侯爷坐在一起,先送郡主出阁,接受女婿的拜礼,再赶去三公子府上,再受一次礼。” “住嘴!” 无庸公公惊出一身冷汗,严厉的说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心中都有分寸,做奴才第一条就是不言主子是非,今日皇上的醉话若是传出去一星半点,不用皇上动手,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咱家不是吓唬你们,若是想命长,就按照咱家的吩咐,若是……哼,东厂的刑具可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奴才听无庸公公的。” 能在皇上身边侍奉的内侍都经过无庸公公调教,很听话亦很忠心,无庸公公这么说,只是防患未然罢了。 他们不明白皇上醉话有何问题,无庸公公怕聪明人听去揣摩圣意,或是陷害三公子和郡主,这两位掉根头发丝都是大事,一旦有个好歹,皇上……怕是会疯的,到时候承平郡王都拦不住皇上。 无庸公公觉得自己也算是积累功德,来世说不准能投胎到大富大贵人家做主子呢。 ******* “大小姐,这是门房让人送来的。” 胖丫点了点手中书信,里面有一块状的东西,不单单是书信,挺有分量,“若是寻常之物,他们也不敢打扰您,送书信来的人说是收了银钱,才来府上送信。” 慕婳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信封上的字,立刻瞪圆眼睛,扔下账册和给父亲操持婚礼的准备,一把抢过书信,手指轻轻在信封上的安乐郡主亲启上滑动,好似在感受写信人苍劲有力的字体。 “你先出去。” “是。” 胖丫退出门外,“奴婢就在门口,您有事吩咐奴婢。”轻轻合上房门,胖丫默默叹息一声。 慕婳拆开信封,率先从信封中掉出一物,“二哥?!” 待看清楚玉佩,慕婳咬着嘴唇,“师傅还真没让我意外,永远站在她那边!” 第四百一十二章 师傅,别动 逸展开的书信上只有三个字——我等你! 笔迹一如既往的飘逸,上扬的勾画又有几分凌厉,慕婳绝无可能认错,如同她攥在手中的玉佩,和最后从信封中滑落的平安符。 玉佩是他送给二哥慕云的,以慕云的性子绝不会无缘无故丢下玉佩,也不可能主动把玉佩交给谁。 算算日子,慕云去西北也该回来了,是在回京的路上被师傅截下了。 帝国是皇上的帝国,锦衣卫能吓得住百姓勋贵,甚至让朝臣不敢乱动,但是长青师傅想要做点什么,慕云是没有能力反抗的,毕竟她的恩师是鬼谷子当世传人,已是不在红尘中的大人物,除非皇上调动重兵围剿, 慕婳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平安符,这是第一次上疆场后,师傅送给她的。 少将军不是铁金刚,杀了人,见过疆场的残酷,她在人前不在意,人后不敢睡觉,害怕闭上眼睛,师傅便把平安符给了她,最后一战,少将军把平安符留给兄长,他们是双生子,她期望兄长能代替她过得更精彩。 没有想到,平安符最后还是落在她手上。 最终还是要同师傅一较高下吗? 慕婳唇角弯起,眸子漆黑明亮,轻声道:“正合我意。” 夜半十分,慕婳悄悄出了侯府,没跑出两步,突然停下来,从阴影处走来一人,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俊美无匹的容颜,慕婳问道:“你怎么在这?” 少年眸子堪比天上姣姣皓月,声音清冷:“我不会跟着你,也不会阻止你,但是倘若你日出时没有出现,我会让长青先生明白一个道理,他已经老了!” 慕婳:“……”自信张扬的柳三郎比往日还要帅气呐,“早膳我要你亲自做。” 没有多余的二话,慕婳向柳三郎对拳,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三公子,我们不跟着郡主?” “不用。” 柳三郎握紧拳头,俊脸笼罩一层冰霜,“那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他只能参与慕婳的今生,而少将军的那世是他没有办法涉足的,这是对慕婳的尊重,也是对慕婳的信任,“把障碍清除,另外不许任何人包括那群人接近长青先生和郡主。” “是,三公子。” 柳三郎到书房,拿针刺手指,鲜血滴在砚台上,血液化开漆黑的磨,血如雨滴下,渐渐的鲜红压下黑墨,书桌上铺陈最好的宣纸,研磨开墨汁,柳三郎选了一只很少会用的狼毫硬笔,沾满染血的墨汁在宣纸上写下,沐少将军战死,举国同哀,写下流传千古的悼词。 宣纸上落下一个字,柳三郎眼中都好似浮现一卷画面,娇娇小小的女孩子是如何成为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 灿若星辰,风华绝代。 ******* 慕婳顺利出了京城,沿着道路奔跑,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奔袭了,慕婳享受般眯起眼睛,骑马比奔跑更有速度,却没有奔跑时的畅快。 辨别方向,慕婳出现在京郊的庄子上,此处是沐国公夫人置办的一处产业。 庄子寂静无声,慕婳拂去额头的汗,最好此时再泡个汤浴,翻墙而入,慕婳走在田庄的小路上,田庄显然不被沐国公夫人重视,显得很空旷,不似有人的样子。 慕婳走到田庄的后面,看似平常的布置,却隐藏着鬼谷子留下的阵法。 看来师傅也拿不准她是不是曾经的徒弟,说好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师傅都会认出她找到她呢? “师傅,你骗人!” 不远处的屋子突然点亮,一道瘦削的身影应在窗户上,清浅的琴音传出,如水的月华更细腻温柔。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抱怨委屈,以及对师傅的恼恨都被琴音带走,慕婳走进迷阵,无需去算计该怎么破除阵法,无需去计较师傅到底是不是站在沐国公夫人那边,慕婳凭本能向前走。 开始她同兄长一起训练,只是师傅要求越来越严,兄长跟不上,她不愿母亲失望,咬牙坚持,追着永远在她眼前的那道影子,没有师傅,她无法做到女扮男装而不被任何人察觉,没有师傅,她亦不可成为战无不胜的少将军。 师傅总是说她是最笨的徒弟,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露出骄傲得意的笑容,给她准备一切她所需要的物什。 慕婳通过阵法,紧闭的门打开,在门里站着一位颓败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胡子也长时间没被休整过,他的身体好似撑不起单薄的衣衫,消瘦的脸庞颧骨凸起,眼眶下凹,唯有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慕婳失声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他哪里还是风度翩翩,神秘莫测,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鬼谷子传人长青先生? “你比以前更漂亮。” “那是当然,我早就说过我是上苍从宠儿,怎么都死不了。” 慕婳扬起下颚,在这一刻明月都不如她,她矜贵骄傲,目光微垂,个子比面前的男人矮上两头,长青先生感到她俯视的感觉,他眼前闪过一阵五彩的光圈,从光圈中走来身披银甲的少将军。 他这辈子唯一的弟子。 慕婳问道:“我二哥在哪?” “他伪造证据,陷害忠良,直到现在还不肯认错。”长青先生面无表情,冰冷几乎冻结的血脉渐渐复苏,有了些许的热度。 “看来你是一定要同我动手了?” 慕婳握紧拳头,“也好,让你知道我这些年也不是虚度的,打败了你,我就是真正的鬼谷子传人!” 他们都是不爱废话的人,说动手绝不犹豫,几乎在慕婳冲过来时,长青先生已经摆好姿势迎战,砰,慕婳没有用拳头,而是直接甩出藏在袖口的鞭子。 她在马上擅长用银枪,在马下有一手极出色的鞭法。 旁人会在慕婳挥动密不透风的鞭影中狼狈躲闪,长青先生从容以对,身形不乱,不见怎么脚下如何移动,总能恰到好处躲过慕婳抽过来的鞭子。 越是交手,他唇边的笑容越是大,抢在慕婳用出绝招,他抢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同她对视,“你的功夫是我教出来的,还想赢我……” “我是教你出来的没错,不过如今我是安乐郡主。” 枪火顶着师傅的心脏,慕婳笑盈盈说道:“师傅,你不要动哦。” 第四百一十三章 长青的心 p月色宛若一层薄纱覆盖在少女身上,衬得她眉眼精致,肌肤细腻。 长青先生染墨的眸子缓缓闭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喃喃说道:“倘若你没有枪火会怎么……怎么欺师灭祖?” “自然有别的办法,师傅以为我只能依靠外物?”慕婳手中的枪火沿着他的身体向上移动,慢慢的,不敢有任何的松懈,毕竟她威胁的人是个很厉害的……老男人。 一辈子没有成亲,虽然有很多个女人向他明示暗示过,但他一直冷漠已对,又因为相貌太出色,为不引起麻烦以前他总是带着面具。 “好好的样貌被你糟蹋成这样。”慕婳一脸惋惜,又不得不承认此时的师傅有股颓然的魅力,“师傅仍然倾慕沐国公夫人?” “我何时说过倾慕她?你如今的脑里装得都是情爱?” “你为她终生不娶,明明是个洒脱志在天下的男子结果在西北一待就是十几年。” 慕婳小声嘀咕,手上动作却是不慢的,用方才甩过的长鞭把师傅捆上,自然而然碰触到师傅的身体,记忆中师傅瘦削却不是现在这样瘦骨嶙峋,莫名心头一软,“她不是一个好人,在利用师傅,不过若是师傅还倾慕她,把她带走也行,我会同我爹解释的。” 长青先生自己宝贝徒弟气笑了,低沉的笑声如同波纹荡漾开去,“我把她带走,你就可以不必再面对她了,是吗?” “您觉得我是害怕面对沐国公夫人的人?” 慕婳打好绳结,毫不客气拖拽师傅走到一旁的大树下,浓密的树冠挡住月光,看不清彼此的神色,长青后背靠上树干,任由慕婳把自己困在树上,漆黑眸子闪过纵容和宠溺,相貌变了,性情也有几分改变,更活泼,更率性。 无需再承载振兴沐家的责任,亦无需再思索如何同朝廷上要粮饷,操持几万人的生计,她已经是个被长辈呵护,锦绣堆中的明艳少女,不再是家族国家重担一肩挑的少将军。 偶尔还能从她身上找到少将军的影子,但少将军对她的影响已经很淡很淡。 长青觉得徒弟这样更好,那些东西本就不是她应该承担的,以后疼爱纵容她的人中又要加上一个。 慕婳总感觉师傅目光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在她还是少将军时就没少过挑衅师傅,经常做一些在师傅口中‘欺师灭祖’的事,谁让师傅总是说她是个蠢徒弟。 那时候少将军春风得意,她非要让师傅承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抓住一切机会挑衅师傅,结果每次都被师傅反制了。 这一次应该她赢了。 师傅已经被捆住,再难挣脱开。 慕婳转身去寻被师傅抓主的二哥,来之前她没少抱怨师傅的痴心依然落在沐国公夫人身上,不曾担心过师傅真会伤害二哥,走出没有两步,树荫下传来低沉沙哑的话音:“留在西北,不是为了她。” 猛然回头,慕婳同一双深沉至极的眸子撞到一起,少女的眸子清澈干净,泛着好奇,长青悠悠叹息:“蠢徒弟,你不负愚蠢之名。” 慕婳淡淡说道:“那被蠢徒弟绑住的师傅又算什么?我不信你留在西北不是为了她,就算最后不是,刚开始还不是追去西北,为她喝得酩酊大醉?收我为徒,也是看在她的面子,您是怕她过得不好,怕她的丈夫过于宠爱姨娘,不把她的一切安顿好,您能离开?” 话语顿了顿,同师傅重逢的喜悦没让慕婳丧失冷静,“您绑了二哥,也是因为她所请,除了您之外,她找不到能帮忙的人,少将军尸骨无存,万箭穿身,我不再欠她生养之恩,亦不欠她宝贝儿子什么,二哥即便伪造证据,证据是假的,然而真相就是沐世子剥下少将军的盔甲,窃居战功!” 长青面露痛苦,嘴唇好似随着她的陈诉失去水分,“对不起。” “她用你教得秘法把我困在灵位上十年,你知道吗?” “……” 慕婳缓缓抬头,望着夜空的皓月,嗓音很轻,一字一句只落在捆在树上男人的耳中:“我从来没同任何人说过,即便他们猜到我是谁,也不会知道我所有的经历,我无需用那些让人同情,今日同师傅您坦诚,也不是要您一句对不起,毕竟您没有对不起我,不用再用酒折磨你自己,是您塑造锻炼出沐少将军,直到临死眼见哥哥拖去她的战甲,她都不曾后悔过。” 秘音传声?! 鬼谷子秘法之一,只有内劲达到登峰造极的人才能用出来。 只是短短几句话,慕婳的面子变得苍白,抹去嘴角的鲜血,手指的黏腻证明一件事,她受了暗伤,为给师傅秘法传音,她也满拼的。 以秘法传音让师傅明白,她已经有资格有资本同师傅正面抗衡而不落下下风,以后师傅再想帮沐国公夫人对付她,也会琢磨一二。 慕婳头也不回离开去寻找慕云,捆在树上的男人一直低着头,几颗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最疼惜的人一切不幸竟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后悔做少将军,但被生母捆住十年,如何能不怨恨? 长青轻声喃咛:“该是你的,师傅会还给你,少将军的哀荣,师傅不会让任何人再碰。” 他肩膀微动,牢靠的捆绑有松开的迹象,好似想到了什么,他不在动弹,后背靠着树干,手脚继续被捆着,十年啊,风风火火的徒弟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是那么的爱玩爱闹,害怕寂寞。 “二哥,二哥。” “呜呜。” 听到石室有动静,慕婳使劲推开禁闭的大门,借着洒进来的月光,恍惚看到墙角趴着一人,“二哥,是你吗?” 墙角的人动了动身子,把隐藏在阴暗处的脸庞露出来,慕婳看清楚他的面容,不再迟疑跑过去,扶正慕云的身体,手上湿哒哒的,慕婳低头一看,“是血?他对你用邢了?” 慕云摇摇头,慕婳摸向墙角,凹凸不平石墙上已有鲜血,“只为不在长青先生手上昏过去,二哥,你……好傻啊。” 慕婳一把抱起慕云,向石室外走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把事情闹大 慕云再一次低垂浓密眼睫,又被婳婳横抱出门,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上一次他有力气不愿意挣扎,这一次他没有力气挣扎,只想多靠近婳婳一会儿。 他不在京城,同柳三郎之间消息从未间断过,柳三郎为慕婳做过什么,再没人比慕云更清楚了。 慕云震惊柳三郎隐藏的实力,亦明白婳婳对柳三郎不一样。 在他有危险时,慕婳会赶过来,开口时必是二哥。 慕云低头看到拦在自己腰间的手,唇边多了几许苦涩的无奈,二哥,就让他做婳婳一辈子二哥吧,将一切深深埋入压在心底,不是不敢畏惧同柳三郎争,而是他不想婳婳为难。 只有亲自去过西北的人才明白她经历过什么,也越发心疼她,只想她灿烂肆意活在当世。 帝国亏欠少将军一个隆重的葬礼,百姓必须要知道真正守护他们太平的人是谁。 “二哥别怨恨长青先生,他喝酒喝多了,脑子不大正常。” 慕婳低声解释:“他是少将军的师傅,没有他就没有少将军,他劫下你,只为……只为验证一些事,毕竟发生在少将军身上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尤其像他那么谨慎的人。” “婳婳确定他不会站在沐国公夫人那边?” “不会。” 在她见到师傅,师傅任由她捆住后,她就想明白一切劫持慕云的原因。 师傅不可能再帮沐国公夫人,就算师傅心底还有一分对表妹的愧疚,当她说出被秘法困住十年后,师傅只可能两不想帮,否则她用秘法传音,弄到受了内伤,岂不是亏大了。 沐国公夫人没有最大的靠山,慕婳不觉她还能掀起风浪。 啪踏,啪踏,啪踏,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迈着优雅稳健的步伐跑过来,长且松软的鬃毛随它奔跑而飞扬,漆黑的马眼宛若两块黑宝石,慕婳停下脚步,怔怔出神。 慕云顺势从慕婳怀里滑下来,站在慕婳身边,眼见白马的马头向慕婳怀里拱着,“小白?!” 慕婳抬手抱住不停向自己撒娇的马头,眼眶湿润,鼻翼轻轻抽动,“不是,小白,你是小小白。” 陪了她多年的战马也虽然没被射成筛子,却死在隆隆的炮火中,倒在少将军身边,致死它还拽着少将军的衣服,想把少将军带回家。 骏马比她的亲人更重情谊。 师傅弥补上她的遗憾,没有小白,还有小小白,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的坐骑战死了。 慕婳翻身上马,顺手把慕云拽上来,手臂环住慕云瘦削有力的腰,一抖缰绳:“小小白,我们回家。” 长青后背靠着树干,直到天边的红日翻滚出地平线,斑驳的树荫下,他扬起头,几颗露水滴入他眼中,很快融入其中,亦或是化作甘泉冲走感伤,长青嘴角缓缓勾起,笑容澄澈而宁静。 “女孩子怎么了?就不能成为帝国的英雄?” “我唯一的弟子,鬼谷子传人就是女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陌生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近,看清楚树夏的状况,吃惊道:“长青先生怎么被捆……” 他们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挡在田庄之外,本以为是长青先生的人,想到长青先生喜怒无常的性子,时不时耍酒疯,他们是不敢再接近田庄的,毕竟他们眼中时而疯癫,时而睿智的长青先生在主人面前的地位极高。 长青先生晃了晃身躯,身上的绳索顿时断裂,活动发麻的腿脚和胳膊,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给我滚。” “您敢背叛主子?”高大男人一脸莫名其妙,“还是您又喝多了?” “回去同你们主子说,安乐郡主是我另外一个徒弟,在她战死后,安乐郡主便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不会再收别人为徒,鬼谷子始终是一脉单传。” “安乐郡主若是不幸……” 男人话没有说完,身体向后倒去,睁着圆溜溜且不甘心的眸子,胸口下陷,喃喃说道:“好快。” 不是说让他回去同主子传信? 直到他气绝,长青迈步园区,他的胸口心脏处才缓缓渗出鲜血,湿透衣衫,有时死人比活人送出去的警告更让人重视。 男子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属下,男人死了,长青先生的警告却一字不漏快速而直接传入主人耳中。 幽静昏暗的屋子,脸上带着面具的人无视跪在自己面前的仆从,单薄青紫的嘴唇微微开启,“安乐郡主……慕婳?还真是一个让本座没想到亦没注意过的人。” 一个女孩子是怎么走到这局以江山天下为棋盘的关键位置? 他自认了解敌人的一切,却是没想到会冲出一个慕婳。 天明之前,上朝的队伍中,魏王的马车缓缓行进,朝臣勋贵的马车纷纷避让开,代表魏王府的灯笼迎风飘动,最后皇上还是把魏王放出来了,他依然还是皇上之下的第一人,而涉案的,被魏王扯下水的太后娘家人,皇上一个都没有饶过。 号称太后娘家中流砥柱,有望入阁的礼部尚书连宝贝儿子被吊在城门口的仇都没来得急报,便已经被关进东厂,皇上再次向朝臣展现同太后势不两立的决心,以及皇上极强悍果决的行动力。 虽然太后娘家不至于被连根拔起,但现在已经是摇摇欲坠,就看礼部尚书能不能从东厂走出来。 英国公等老牌贵胄继续保持沉默,哪怕太后娘娘单独召见英国公,英国公在朝廷上也没多说一句话,他们沉默等同于支持皇上的决定。 因为他们从来不是忠于太后娘娘的,当时听命辅政的太后娘娘,除了皇上孱弱甘做傀儡外,更多是因为承平郡王。 如今皇上执掌江山,他们不敢再向太后面前凑。 承平郡王一日没有表态反对皇上,他们都会是皇上的顺臣。 “殿下,殿下。” 寂静有序的上朝队伍被几句交集的殿下声打断,众人纷纷停下脚步或是让马车停下,顺着声音看过去,认识跑到魏王马车前书童的人同时皱了皱眉,“三公子的人?!” “公子爷请您代为呈给陛下。”书童把奏折小心翼翼递给魏王,“公子说,请您支持他。” 第四百一十五章 洗手作羹 魏王的马车里没有任何动静,宛若空无一人。 然看到柳三郎的书童高举奏折的朝臣心头一颤,再联想到魏王殿下为陪三郎一起蹲监牢而闹出的大案子,纵然不明白柳三郎的折子上的内容,也知朝廷上必有一番激烈的动荡,肯定比尚书公子被欺凌百姓,强抢幼女,被安乐郡主倒吊在城门口做人肉干的影响大。 尚书夫人去宫中向太后娘娘哭诉,去苦求太子殿下,甚至按照丈夫的暗示去求齐王,太后娘娘的确发话放人,然而她的懿旨传到城门口,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城门官说,他们只听皇上的命令,安乐郡主没说把尚书公子放下来,他们不敢放人。 他们也怕刺激安乐郡主,放下尚书公子,他们被郡主吊上城门。 光看尚书公子倒吊这几日,什么脸面都没了,以后能不能做男人都在两说。 哪怕尚书夫人许以重利,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通融。 都说认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不是不爱财,更珍惜性命,安乐郡主的拳头早已经打出名头,无敌的武力相当好用。 不知何时,京城上下传遍据说是郡主说过的话,世上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问题,若是一拳解决不了,就再来一拳! 柳三郎第一次放下所有的矜持和对魏王的无视而恳求魏王,不明白魏王的朝臣,只当魏王只靠着太后娘娘,否则不会娶了如今的魏王妃,然而魏王能越过承平郡王成为皇上之下最为显赫的宗室王爷,并非完全因为承平郡王隐退。 “三郎还记得有我这个亲爹?” 魏王终于出声,撩开车帘,冷淡的目光扫过奏折,立刻瞪大眼睛,食指点着书童:“你……你就眼看着他……用鲜血写折子?他知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他的骨血是本王给的,没有本王点头他竟敢放血,混账东西,真真是气死我了。” 狠狠发泄一顿,魏王却是小心翼翼接过奏折,嘀咕道:“看来本王要好好教他,鸡血混合要药沫完全可以冒充血书,别人根本看不出。” 朝臣:“……” 书童低头道:“公子爷说,这份折子太重要,事关公子爷的终身大事,他不想也不愿意弄虚作假。” 言下之意,魏王说得鸡血代替人血,柳三郎也是知道的。 魏王神色正式许多,摩挲奏折上的字迹,“你回去给三郎补一补,多用补血的药材。” “走吧。”魏王吩咐一声,马车再一次缓缓前行,不过片刻功夫,魏王马车里传出怒吼,“混蛋!” 显然是魏王偷看三公子给皇上的折子,其实三公子完全有能力直接把折子送到皇上眼前,此时在上朝的路上,在有上朝资格的大臣眼前,亲手把用血写成的奏折送给魏王,绝不是单求魏王帮忙这么简单。 那位淡雅温柔的三公子,典型是走一步望三步的主。 直到现在还没有入朝为官,朝臣已经算不清皇上几次为三公子动怒,也数不清有多少重臣因他而罢官,更数不清他联合安乐郡主掀起多少的风浪。 简直隔几天就要出个状况,然朝臣们应接不暇。 东宫离着皇宫更近,太子殿下每日都会等朝臣到达乾清宫后,他才姗姗来迟,以前他还不是太子时,宽和礼贤下士,每次都会早到同朝臣交谈,做太子后,他不想摆谱,毕竟父皇盯着他的表现,然而在某些场合,太子不能不讲究排场,今日太子准备乘车架去上朝时,听到随从的禀告。 “你说柳三郎写了血书?” “是,听说还事关重大,魏王殿下为此大发雷霆,据朝臣推测许是因为刘公子?” 太子看着手中为礼部尚书以及太后娘娘娘家求情的折子,这可是他和幕僚们商量许久才精心写出的折子,既为太后娘家求情,又不至于引起父皇太大的反感,太子也知道京城最近百姓和学院的学生有所异动,已经让人去警告陈四郎适可而止,压下外面的舆论,再向安乐郡主表示善意,总能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纵然刘公子保不住,总要保下礼部尚书。 柳三郎连血书都上了,他还能大事化小吗? “同陈四郎见面的人怎么说?”太子眸里闪过不甘心,他才是帝国名正言顺的储君,在朝臣和父皇眼中,竟是比不上柳三郎,虽然他有两个想要把自己拉下储君宝座的弟弟,但是他们三兄弟是皇上的血脉,理应比所有人尊贵。 偏偏至今还姓柳的人生生让太子等人如鲠在喉,这口气让太子如何咽下去。 “收效甚微,陈四郎那个寒门小子好似吃了秤砣,不肯改变心意。”随从低声道:“怕是还因安乐郡主的原因,陈四郎被郡主救过几次,他说是要报恩。” 太子嗤笑一声,“孤看他根本就是想讨好安乐郡主,想同柳三郎争一争,孤就想不明白了,慕婳到底哪里好?值得他们前仆后继,不惜牺牲到手的利益?一个个都跟中了情毒似的,一心都扑在慕婳身上,他们也敢说自己是英才?父皇竟也任由他们胡闹?” 随从咽了咽口水,心说连皇上都纵容安乐郡主,皇上好意思说旁人? “先生们提醒太子殿下,一会在朝堂上还是要谨慎一些,看准风向再上折子。” “加快行进速度,孤亲自去同魏王叔谈一谈,总能从魏王叔的口中探听一些端倪。” 太子一甩袍袖,催促车架疾行,幸亏今日他出门早,否则未必能在上朝前同魏王先碰面。 ***** 侯府厨房的烟囱炊烟袅袅,从厨房中透出淡淡米香,早起本是厨房最为忙碌的时候,此时侯府所有的厨娘垂首站在厨房门口,一个个宛若木头桩子。 只有烧火的小子进进出出的抱柴火或是向厨房外提脏水。 “三公子,粥差不多了。” “嗯。” 灶台前,少年拿着勺子轻轻翻转泛着浓郁米香的浓粥,一旁的托盘上摆放四碟小菜,把熬好的米粥盛放在保温的白玉盅中,少年满意点点头,负手走出厨房,小厮端着托盘,紧紧跟在他身后。 谁有能想到一封血书震动朝野的人竟是心甘情愿早起为郡主准备早膳,托盘的小菜和米粥,全是三公子亲手做的,想来郡主会甜到心坎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最甜的保证 救回慕云,同师傅化解了恩怨,慕婳重新洗漱之后,笑容比往日更加绚烂。 桌上摆着早膳,是她最爱用的白粥小菜,她喜欢青菜的干脆,喜欢米粥的稻香,最是不喜欢米粥中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破坏了米粥原本的味道。 还泛着热气的米粥不浓不稀,吃起来正好,既有米粒原本的劲道,不会太过稀烂,慕婳向坐在一旁的柳三郎点点头,端起小碗吃了起来。 柳三郎却很佩服她既能保持必不可少的礼仪,又能吃得又快又多,不显得粗鲁,反倒于她同桌用膳的人胃口也好上几分。 看她喝粥时那副享受的模样,柳三郎觉得自己半夜写完奏折后亲自淘米,煮粥是值得的。 一会功夫,慕婳把桌上的米粥和小菜扫荡一空,小巧灵活的舌头意犹未尽般舔了舔嘴唇,“真奇怪,是重新请了厨娘,还是府上的厨娘被人培训过,怎么做出的东西……异常合我口味,少了花里胡哨的辅助食材,方才的米粥美味极了。” 胖丫看了一眼端方儒雅的三公子,低头端上茶盏,却也没有点破一切都是三公子亲手做的。 “你很喜欢?”柳三郎用得不多,但饱足感十足,浓密的眼睫轻轻眨动,眼波流转深情含而不露,慕婳看呆了,感到嘴角被擦拭,慕婳回过味来,握住柳三郎的手腕,“我自己来。” “你是不是很喜欢?” “嗯。” 慕婳拿过他手中的方帕,狠狠抹了嘴角,脸上好似发烧了,打破彼此的暧昧,“陈四郎那边有没有消息?” 柳三郎盯着放在碰触慕婳嘴唇的手指,淡淡笑道:“等有空,我再煮给你。” 他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做了什么就要让慕婳明白,让慕婳感动,让慕婳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谁对她这般好,更希望慕婳无法在离开他。 当然慕婳绝不会为一碗粥留在他身边。 慕婳吓了一跳,嘴唇颤抖说不出话,那样骄傲霸道的少年,暗中操纵朝廷风雨,让皇上无可奈何,让魏王百般讨好,他在士子中名声显赫,他竟甘愿为她亲手准备早膳? 听他的意思,不是情趣或是讨好她只做一次。 哪怕在遥远记忆中,男女平等,有权有势的男人也不会为妻子做早饭,在帝国做饭可比在开明的时代更复杂困难。 柳三郎从袖口拿出整理好的资料,低头看了几眼,声音沉稳,话语练达说完陈四郎做了哪些准备,“郡主,慕云回报皇上之后,我觉得除了给沐少将军一个葬礼外……” “你可以说不要,但是我们,我们受过少将军恩惠的人必须要给为帝国牺牲的所有英烈一个交代。” “……” 慕婳脸庞微微泛红,难得有几分娇羞,“可是少将军的尸骨无存……若是运到京城,皇上……”慕婳脸上娇羞尽去,转而担心说道:“我怕皇上承受不住,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柳三郎缓缓起身,儒雅的眸子好似能看透慕婳的心思,亦能让慕婳放下戒心,无法移动身体,眼见着他半蹲下来,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一句深沉的话语从面前的少年口中说出:“伯父有我们在身边,是可以挺过去的……婳儿,我希望少将军的身份真正大白天下,若是只给少将军死后哀荣,我不会向魏王求助。” “你……你是想……” “少将军是女孩子!一个精才绝艳,有可能压制帝国整整一代英才的女孩子!” 柳三郎紧紧握住慕婳的手,不让她挣扎,“有少将军在前,以后婳儿再想做什么便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伯父说过世界很大,帝国不是无敌于天下,而帝国将门和勋贵多是听命承平郡王,伯父能用得人不多,而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好也是最稳妥的选择。” “我已经不想再领兵出征……我只想做个安静的女孩子。” “当外敌入侵,当边关告急,你还会这么想?” 柳三郎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纵容般看着嘴硬说谎的小姑娘。 慕婳咬着嘴唇,做不到,她做不到,就这么被柳三郎看破,好不甘心,自从来京居住后,慕婳比在宛城时看得更多,看得更深远,她的至亲在官场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他们都忠诚于皇上,忠诚于帝国。 皇上对她的好和纵容,不提那些高大上的信念,她必然得回报皇上。 几场惊变,不仅让慕婳同帝国朝廷牵扯越来越深,同时也点燃她的豪情,再次跨马出征,剑指天下! 她额头被软软的嘴唇碰触,柳三郎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鼻尖相碰,慕婳眼睛不由得睁大,她又被柳三郎吻了? 这回不是嘴唇,而是带着几分祝福味道的亲吻眉间。 柳三郎直接用自己的手盖住她的眼睛,这辈子是不指望慕婳在亲热时,学会闭上眼睛了。 就她那双澄澈隐含奇怪目光的眸子,吻她,他亦需要很大的勇气。 那双灵动眸子好似在问,你怎么会吻我?吻一个将军,我们明明……柳三郎同样闭上眸子,再一次轻吻她的额头,不能再想下去了,慕婳是女孩子,哪怕她比所有男人都更有手段和力气。 胖丫早在柳三郎蹲在慕婳面前就离开了,顺手关上房门,不过她偷偷从门缝看过去,笑容慢慢在嘴角绽开。 “这一次有我陪你,少将军遇见的一切麻烦和阻挠,都不会再影响你。” 柳三郎缓缓把慕婳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我保证不会有人再扯你后腿,不会有任何的飞箭从你背后射出,你能打到哪里,我就把你所需要的一切补给送到哪里。” “说得好像,没有你,我不会打仗似的。” 慕婳额头顶着柳三郎的胸口,反驳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打退一切强敌,你要明白,出征打仗才是关键……” 声音越来越低,慕婳眼睫上沾上几颗水滴,绝对不是她脸红了,而是阳光正好,她今日特意用了腮红。 第四百一十七章 谗言和开启 “皇叔,稍等,稍等。” 走在前面的魏王步履加快,即将进入宫门,踏上通往乾清宫的御道,就算太子储君也不敢同朝臣交谈,何况御道中间除了帝王外,其余人不得通行,文武只能从御道的两侧进入,太子总不能为追魏王就跑到中间御道上去。 “皇叔。”太子拨开朝臣,使出浑身的力气,抢在魏王踏上御道之前拽住魏王的胳膊,“孤让……” 追魏王一路,一向被朝臣簇拥的太子也不觉得多了几分火气,尤其是魏王心心念念的儿子柳三郎就没给过他太子面子,太子不由得肝火大盛,着实不明白魏王只偏心三郎,忽视才学不比三郎差的长子。 在接人待物上,柳大郎要比三郎谦和许多,也更有皇室子弟的派头,傲气而不让人反感。 其实只有太子等本该高高在上的皇子才反感柳三郎,因为柳三郎……比他们更骄傲,也更得皇上的宠爱和信任。 魏王从太子的手中撤出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子殿下有事寻我?” 他淡淡冷漠的目光看过来,太子心火灭了大半。 如今太子几乎接受太后娘娘所有的实力,他们倒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可是魏王娶得是太后养大的女孩儿,又在太后娘娘跟前尽孝十余年,太后娘娘收拢的朝臣几乎同魏王很熟,他们之间的熟悉绝不是太子一时半刻能撼动的。 倘若魏王有心,哪怕他是储君,魏王也能从他身边拉走许多的朝臣。 这也是太子极为是看中柳大郎,支持大郎为魏王世子的最大原因,掌握住魏王世子,就等同于掌握魏王的实力。 而且皇上对魏王有着莫名的信任和纵容,太子认为在父皇心中,他这个儿子都不如魏王重要。 “皇叔莫怪,小侄的确有一件事请教您。” 太子神色和软下来,对魏王不再端着太子储君的架子。 魏王嘴角满意勾起,“你同大郎亲若兄弟,看在大郎的面子,太子殿下有事尽管说。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本王不敢不敬皇兄。” 所以魏王就可以不在意他这个储君太子?! 柳三郎的傲气看来也是遗传魏王。 太子好似没听出魏王的轻视,依然笑容谦和,执着晚辈礼,“方才听说三郎将一份折子交给皇叔?说是代替三郎成给父皇,小侄知晓三郎有大才,又得皇叔和父皇宠爱,但凡他所承奏的事,父皇没有不办的,只是三郎……到底还是青春年少,又对安乐郡主情根深种,不知朝廷上复杂,小侄怕他一时逞强,冒犯皇祖母,这些年皇祖母摄政天下,可以说公允无私,从未给娘家施恩,如今皇祖母还政父皇,退居慈宁宫,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人总不能再让为父皇,为帝国付出一生的皇祖母痛心。” 魏王扯了扯嘴角,“殿下原来是为三郎的折子来的?” “皇叔也是在皇祖母身边长大的,同皇祖母的情分非比寻常,皇婶更是皇祖母最疼的后辈,小辈子犯错,应当惩治,但是安乐郡主越过律法,直接把人那么倒吊起来,有藐视国法之嫌,她眼里没有父皇啊。” 魏王沉默着,好似还微微颔首,太子心中大定,加了一把火道:“小侄担心三郎被肆意骄纵,毫无臣子之心的安乐郡主带坏了,三郎心性不定,尚需磨砺,倘若不下苦心磨砺他,可惜他通身的才干。” 太子惋惜之情溢于言表,魏王问道:“殿下以为敢如何磨砺三郎?” “这……”太子略带几分迟疑,这等好机会,哪怕不成,也可给魏王提个醒,“等三郎科举后,不如外放去积累一些治国的经验,总好过在京城被纨绔子弟带偏了去,或是再搅进朝廷的争斗,白白做了谁得棋子,反倒让皇叔伤心。” 魏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殿下想多了,本王很想三郎做纨绔子弟,可惜他志向不是本王能看透的,本王也不大中意他心仪安乐郡主,那丫头太……太厉害,便是英才也压不住她,可是三郎喜欢她,为了她的事竟闹到放血写血书,三郎就是个混账小子,本王却是最疼他,许是他同本王和皇兄太像了,本王把三郎留在身边才放心。” 太子嘴角紧紧抿着,偏心的爹! “本王可以同太子殿下交个实底,三郎写的奏折同礼部尚书一案无关。” 魏王眸子深沉,整个人也显得比方才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肃穆,隐隐露出疆场上锤炼出的气势。 太子后退半步,额头多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再不敢小觑魏王。 魏王和皇上一样都是随时可以变身的,旁人永远看不透他们这对兄弟。 “不过同太子妃有几分关系,太子殿下若还想坐稳位置,回去千万看紧太子妃!” 魏王整了整平整的衣领,摘掉头上的王爷帽子,毕竟花里胡哨的宝石对英灵不敬,背对太子怅然道:“没能一见少将军的英姿悍勇,亦是本王最大的憾事。” 他摘掉王帽,在百官中,亦有十余人除掉官帽,其中还有几个是太子刚刚收拢的臣子。 太子既是感慨,又是无奈,却也没再说什么,太子妃在他眼里毫无地位,若是能以此废了太子妃,改立表妹就好了。 英国公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头,得到承平郡王的暗示,他们隐隐约约明白一些真相,同是将门,他们自然鄙冒领战功的人,以前他们就对沐世子颇有微词,总觉得他身上少了一股锤炼的杀气,虽然沐世子能在沙盘上赢了他们,但他们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因此他们面上对沐世子推崇备至,却没有真正接纳沐世子,旁人以为是他们嫉贤妒能,妒忌被皇上委以重任的沐世子,当然彼此立场不同,英国公的确对沐世子亲热有余,真诚不足。 乾清宫静悄悄,朝臣叩拜皇上后,皇上竟是没有叫起,上至太子,下至刚够上朝的四品官员一个个跪伏在金砖之上,气氛凝重压抑,他们不敢东张西望,只是深深埋下了头。 魏王跪行两步,没有去看落在龙椅上的皇兄,“臣代臣子上奏!”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少将军是女孩子 皇上静静坐在龙椅上,宽大龙椅完全能笼罩住皇上单薄的身躯,一向温润的皇上今日面色特别阴郁,瞳孔黝黑黝黑有些渗人。 无庸公公得皇上暗示,蹑手蹑手走下台阶,从魏王手中接过不厚的奏折,的确是血书啊,他甚至能嗅到鲜血的味道,三公子真是拼了,为安乐郡主,他相信,可为一个不曾见过面的少将军,三公子至于吗? 三公子远没有看起来正直无私,无庸公公看得明白,三公子若是光明伟岸的君子,最先震怒的人就是……皇上。 毕竟皇上对三公子的期望太深了。 “陛下。”无庸公公感到折子烫手,双膝跪倒高高举过头顶,只是皇上望到折子上的目光,他都隐隐承受不住,“您保重龙体。” 皇上停顿好一会才接过折子,展开仔细扫过一遍,低声道:“宣慕云。” 声音很轻,不过此时朝上落针可闻,皇上再低沉的声音也能传出很远,跪在地上的朝臣不敢移动发麻的膝盖,看来这次朝会他们会一直跪着了。 乾清宫凝重压抑的气氛,皇上随时都有可能震怒,跪着反而比站着自在一些。 文臣们悄悄把准备上得折子塞回袖中,按下为礼部尚书喊冤求情的心思,皇上明显无心处理其他的事,沐家难不成胆子大到欺君? “皇上,沐国公领其子在门口请罪。” “让他们给朕跪着!” 皇上的声音突然失声,喉结滚动,嘴唇蠕动却已说不出话,无庸公公忙叫来小徒弟端上降火润喉的汤药,皇上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干涩好似火烧的嗓子顿时清爽几分,淤积在胸口的怒火越烧越盛。 慕云没有穿大红飞鱼服,一身素衣,脚步很轻走进乾清宫,穿过跪地的朝臣,走到最前面,单膝跪下承奏道:“臣奉陛下之命去西北查证,沐少将军并非沐世子,虽然少将军也是沐国公子嗣……” “三郎说,少将军是女孩子,同沐世子是双生子。” 慕云怔神片刻,无奈浮上嘴角,他不如柳三郎,竟不肯给予她全部,亦不够大胆,慕云沉了沉心,同时亦暗暗责怪柳三郎狡诈,既然已经决定捅破一切,为何不同他事先通气? 情场如战场,柳三郎怎么可能给慕云任何机会?! “是,皇上,屡立战功,守护一方安宁,最后战死疆场的少将军的确是女子,为沐国公的嫡女,长子病弱一直在府中养病,嫡女女扮男装,代兄鼎力门户,率兵征战,第一次出征便击退蛮夷,此后三年间,她大大小小征战十二次,从未有过败绩,擒拿林克部族王子等等。” 慕云的话彻底引爆朝廷,朝臣好似听见最不可能的事情,沐世子冒领军功他们已经猜到了,可慕云竟是说少将军是女孩子?那个铁血无情,杀人如麻的少将军是女子?! 怎么可能?! 她若是女子,岂不是比安乐郡主还要彪悍? “慕大人话不胡说,你能肯定少将军是女子?” “是啊,一个女子怎么可能闯下偌大的功劳?”朝臣中有人出声,“臣怀疑慕大人被人利用了,他对沐国公有偏见。” 开口的人多是品级不高,且没有实权的官员,真正的勋贵重臣没人开口,他们不是完全相信少将军是女子,也不是不震惊,而是他们不能开口。 他们都看得明白,皇上相信慕云,魏王是完全站在三公子身后,而唯一能同魏王和皇上制衡一二的英国公等人又得到承平郡王的暗示,给沐少将军死后极致的哀荣,举国同泣。 不过承平郡王绝没有想到沐少将军的真实身份是女孩子。 “皇上,罪臣罪该万死。” 沐国公的哭声传进大殿,“少将军的确是罪臣的女儿,恳请皇上还她一个公道。” “慕大人如何能证明战死的少将军是女子?除了沐国公这番说辞外,慕大人可还有证据?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决不能凭几句话便轻易下决断,少将军战功卓著,上一次张冠李戴已经愧对那些战死的英灵,这一次万万不能再草率了。” “沐国公连自己的儿女都分不清?他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假?” 魏王站出来呵斥说话的朝臣,“一个女子立下丰功伟绩,的确让我等男子面上无光,但身为男子可以比不上她的战功,但不能没有胸襟,承认不如一个女子,其实也没什么丢脸的,不肯承认,找遍借口否定其女子身份才丢脸!才是真正对不住战死的英灵。” 他不管少将军是女孩还是男孩,横竖他是要支持三郎的,朝臣否认少将军是女孩,岂不是就是否定他儿子? 三郎可是放血写了血书的,他偷偷看过,能体会到儿子的决绝之意,倘若无法给少将军证明身份,三郎不知还要做出怎样的事来。 权衡利弊,魏王决定不同一个战死的女孩子计较,为一个死人不能把儿子一世英名给搭进去。 “有安乐郡主在前,臣弟不觉得沐少将军女扮男装太过不可思议,毕竟世上那么多的女子,既能出一个慕婳,也能出一个站战无不胜的女将军。当日开国时,长公主不也是以战功令男子自愧不如?皇妹红莲长公主亦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奇女子,再往前的史书中,也有几位出名的女将军。” 魏王舔了舔嘴唇,郑重其事的说道:“臣相信慕云调查出的真相,亦相信少将军是女子。” 同魏王交好的朝臣互相看了一眼,亦有三公子的朝臣出声赞同魏王,英国公等人沉默,不过沉默意味赞同。 “皇上是不是让沐国公进来,亲自陈诉实情?”内阁大学士轻声说道:“臣以为该听听沐国公……” 他原本在内阁中排名不高,但随着首辅致仕,次辅还没出监牢,他反倒成了内阁的首脑,同时也看到晋升首辅的机会,眼见皇上是相信慕云判断的,他自然不会在这样决定首辅的场合同皇上对着干,同魏王心思大体一致,为一个战死的女子不值得。 ps求两张月票,没写出我想写的感觉,还不如一苏到底,就不该去琢磨合理性。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举国同泣 承认战死的将军是一个女孩子,无关大局,虽然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能让皇上高兴,赢得皇上的信任,面子又算是什么? 昔日,朝臣能臣服于太后,今日还不能承认一个战死的女将军? 横竖都是女人! 能在朝廷上站稳脚跟的朝臣都很精通官场之道,自然明白怎么选对他们最有好处,倘若他们真在乎面子,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除了过于迂腐的朝臣外,大多数人默认接受了这个事实。 皇上缓缓从龙椅上坐直身体,“让他进来,朕要亲耳听他说,他的女儿是怎么战死的。” “遵旨。”无庸公公很快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沐国公搀进乾清宫。 沐国公形容枯瘦,显得眼睛很大,眼白如同染血一般,直接扑倒在皇上面前,哽咽道:“我有罪,我……我最该万死。”跟在他身后的人是沐大少沐国栋,沐世子并没有出现,据说沐世子被安乐郡主废了。 虽然沐世子保住性命,但是射入身体的子弹彻底破坏沐世子的身体,而且子弹是一颗一颗从他身体中抠出来的,流了不知多少的血,沐世子本就病弱的身子更加脆弱,筋骨亦被破坏彻底,听说连神医都说沐世子怕是再也骑不得马,射不了箭,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同废人无异。 神医再神奇也无法修复受损的神经筋骨,何况神医又怎么冒着得罪安乐郡主的风险对沐世子尽心尽力? 哪怕神医有医德,在他眼中只有病人和健康人,不存在善恶,神医到底还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宝贝孙女对郡主推崇不得来了,又有皇上和三公子,神医就是能缓解沐世子的痛苦,他也当做没有任何办法。 “朕不想听你是否该死,只想问你一句话,她是不是你的女儿?是不是为你鼎力门户,你怎么……怎舍得那么对她?” “皇上,罪臣别无选择。” “呵呵。” 魏王冷笑打断沐国公,“让你儿子冒充你女儿的战功是别无选择?别无选择还能这么用啊,脱生做你女儿真是倒霉,本王一直想要儿子,却从未亏待过自己的女儿。” 沐国公猛然抬头,没有理会挑衅嘲讽自己的魏王,看向坐在龙椅上面庞惨白,身体隐隐颤抖的皇上,沉声道:“我说得别无选择不是冒领战功……沐家世代镇守边关,我虽有庶长子,可他比不得我的女儿,从小儿子就比不上她,无论是骑射,还是兵法,蛮夷时常骚扰,我又是没用的,只能依靠儿女,她不忍边境生灵涂炭,主动代兄出征,在大义面前,罪臣别无选择,哪怕知道女儿承受得苦,有可能战死疆场,为沐家祖训,为边境百姓,罪臣只能支持她。” 皇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别无选择?大义?” 沐国公继续说道:“我是后悔的,其实我有很多机会把她拽回家,把她娇养起来,不去管林克王子他们是不是能冲破关口,是不是会生灵涂炭,可是见到她领兵出征,我说不出口。” “住嘴,不要再说了,朕不许你再说别无选择这样的话!” 皇上打断沐国公,渗人的眸子一派惨然,沐国公隐隐有一分觉悟皇上许是明白自己,沐国公痛哭,“我……我对不住女儿。” 好在她得以重返人间,沐国公还能见到她,也取得她的谅解,否则当他知道一切真相后,早就了解自己,把夫人和儿子全宰了,为女儿陪葬。 这才是慕婳被困十年间不曾听过沐世子的真相!沐家不是倒在党争,也不是倒在别人的算计之下。 而沐国公意外得知真相后,一把火烧了一切,一家子整个葬身火海。 “皇上,我有罪,不配再做国公,不配为人父,我愿意以死向女儿谢罪。” “当日朕册你为国公时就说过,你是享了儿子福,既然战死的少将军是你女儿,她的战功累累,朕已经很难再封赏她了,你就代替她……代替她享受荣华富贵吧。” “皇兄,这不公平。” 魏王失声道:“纵然少将军是他女儿,他明知道儿子冒领军功而不同皇上明说,反而纵容其子,他……他有何资格享受少将军的福泽?皇兄就算看在少将军的战功不杀他,也不该让他继续享受荣华富贵。您这么处置是对少将军英魂的侮辱,臣弟恳请皇兄削去沐国公的爵位,皇兄,疆场上得来的荣耀按在他头上,臣弟替少将军难受。” 此时魏王已经抛却为三郎的心思,他也是去过疆场的,说起来容易,可真正能领兵获胜的将军都是在血雨腥风中闯过来的。 沐国公点头道:“我不要荣华富贵,皇上重重处罚我吧,只有这样……这样我才能……才能好过一点。” 哪怕慕婳已经不怪他了,可慕婳也不再是他的女儿,他的女儿真真正正的死了。 “好过一点?!” “皇上。” 无庸公公眼见着皇上嘴唇渗出鲜血,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皇上,慌忙拿着帕子擦拭皇上嘴角,鲜血却是仿佛奔溃的堤坝,堵都堵不住,少刻鲜血完全染红帕子:“皇上宣太医,不,神医来给您看看吧,您龙体要紧,万一您有个好歹,您让天下怎么办?” 太子原本担心的眸子闪过一抹暗芒,齐王同样似焦似喜,唯有体弱的赵王极为担心父皇的身体,“无庸公公说得对,父皇,您要保重龙体,天下还指望着您。” 三位皇子中,唯有赵王势力最为单薄,太子占着名分,齐王党羽众多,一旦皇上殡天,齐王尚且能同太子一争高低,而赵王完全没有希望的。 此时他不顾上两个哥哥的猜忌,爬到皇上跟前,握住皇上的手,“儿臣恳求您暂时退朝,沐少将军的事情交给儿臣处理,儿臣绝不会让您失望。” 齐王一拳挥到沐国公脸上,怒道:“你该死,你们全家都该死,一旦父皇有个好歹,就是你和你的女儿气的,本王要把你们家所有人碎尸万段。” 太子眸子一变,这不是把太子妃也骂进去了?他的弟弟明显在往他这个太子身上泼脏水啊。 皇上手指轻轻抚摸赵王的眉眼,勾起淡淡的笑容:“只要朕不死,他就是沐国公,你们不必再争了,还是说说怎么祭奠沐少将军……” 第四百二十章 名垂青史 “皇兄……” “父皇!” “皇上。” 几乎没人满意,齐齐开口阻止皇上,沐国公哭声渐渐大,没有处置他,他反倒像是被乱箭穿心般痛苦,比方才还要悲切,还要难过。 皇上越过赵王望过去,沐国公几乎哭昏过去,扯了扯嘴角,倘若不是慕婳,皇上哪怕同情沐国公,指望沐国公给自己造船,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沐国公:“你们把她葬在何处?” 沐国公哽咽道:“只是衣冠冢,我……我不敢见她。” “慕云,你来说给朕听。” 皇上冰凉的手指让赵王脖颈涌出鸡皮疙瘩,一丝丝寒意渗透进体中,赵王不舒服缩了缩身躯,皇上却没有注意到,宛若在逗弄宠物一般,“你有没有把她的衣冠冢带回来!” 莫名魏王后退半步,不再出声反对,眼前的皇兄让他脑中多了恐怖的回忆。 慕云道:“回皇上,臣找到……找到少将军的墓地,因怕惊扰到少将军,没有把灵柩带回京,臣认为少将军更愿意同战死的袍泽兄弟在埋葬在一起。” 说到此处,慕云眼角潮湿,声音哽咽,虽然证据是他和柳三郎伪造的,但是他亲自去过她生活过的地方,甚至去过她奋战过的疆场,见到太多残留不去的血痕,以及炮火痕迹,在西北她是百姓心中的英雄,有不少人都能说出少将军的事迹。 “就让少将军永远留在她奋战过守护过的地方吧,臣想那是少将军……尸骨无存的少将军最大的心愿。” “她不曾怨恨过也不曾抱怨过,皇上,她并不需要死后极致的哀荣。” “她说过领兵出征是她的责任,战死亦无悔无憾。” 沐国公嚎啕大哭,直至哭昏过去,沐大少抱住自己的父亲,眼圈泛红,“皇上,我……我父亲可以继续做沐国公,让父亲难过至极的爵位在父亲身上终结,恳请陛下削去世子的爵位。” 若是有可能,父亲绝不愿意继续做沐国公,每做一天国公,就会想到他的一切是女儿拿命换来的。 皇上怕是怨恨父亲才会这么安排。 “冒领少将军战功,欺骗于朕,差一点……差一点让朕把帝国精锐交给他,你既是不说,朕也不会饶了他。”皇上冷笑道:“等为祭奠结束,朕会一笔笔同他们母子清算,无庸,告诉西厂厂公,朕要让他们活着。” “遵旨。” 无庸公公颔首,把他们交给王前辈,皇上是狠极了他们啊,没有交给锦衣卫慕云,不是不信慕云,而是怕慕云下手没轻没重,万一弄死了,皇上胸中的郁气又该向谁倾泻。 “儿臣恳请父皇废了太子妃,她有虚伪冒领战功的兄长和娘亲,不是个品德无缺的女子,不配为帝国储妃,未来的皇后,儿臣同她尚未有个夫妻之实,往日相处亦不和睦,她对儿臣敷衍,儿臣的话,她亦不曾放在心上,她这样的妻子,儿臣没有办法亲近,恳请父皇准儿臣所请。” 太子义正言辞,这样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沐家的丑闻已经很影响太子的声誉,万一沐国公夫人再闹出点什么,惹得父皇有个好歹,他头上岂不是带了个弑父的帽子? “赵王你是如何看待你这位没过门的皇嫂?” 皇上对身前的赵王宠爱有加,眸子流露出宠溺和信任,“朕记得当日你们都在太后身边见过太子妃,朕隐约听你们赞过她。” “儿臣以为太子妃是无辜的,她应该不知详情,以前她一直以兄长为荣,处处维护兄长,说明她是孝顺的,父皇册她为太子妃后,她一直代替太子在皇祖母跟前尽孝,对太子哥哥也很细心,不曾嫉妒太子哥哥身边的女子,贤良淑德,品行端庄。” 赵王感到太子目光中的杀意,却在父皇手掌爱抚下继续说道:“父皇既然能宽恕沐国公父子,想来也不会计较太子妃,少将军的遗泽也当有太子妃一份。” “说得也是,朕听赵王的劝说,让她继续做太子妃,太子的胸襟略有不足,比不上你弟弟懂事,你所担心的事情,朕都明白。” 皇上阻止太子的辩解,继续道:“能否坐稳太子的位置,不再你娶谁做太子妃,你满怀厌恶恶意看太子妃,看她满满都是缺点,倘若太子心中对她有一分怜惜,再去看她时,你会发觉朕给选得太子妃很适合,她到底是沐国公的女儿,总有可取之处。” 太子低头道:“儿臣……儿臣牢记父皇的教诲,一定善待于太子妃。” “三弟想得比哥哥透彻,你的一番话让哥哥茅塞顿开,以后哥哥一定会好好回报三弟一二。” 太子离着皇上最近,只需上前两步便搀起赵王,关切问道:“三弟面色不大好,你气弱体虚,最是受不得劳累,万一你熬坏身子,别说父皇,便是哥哥都是要心痛。” “把赵王搀下去,传太医给他诊脉。” “是。” 小太监上前搀着赵王,太子向皇上躬身道:“还请父皇把祭奠少将军的差事交给儿臣,以前儿臣便很敬佩少将军,儿臣听说她是女子,越发佩服于她忠贞刚烈,儿臣认为她是女子的表率,是帝国女子的榜样,儿臣恳请父皇撇开偏见,封爵于少将军,以慰她在天之灵。” 一个有封爵的女人在上,对安乐郡主也是个压制,她再能还能越过战功卓著的少将军? “儿臣复议太子殿下。”齐王郑重说道:“儿臣愿意协助太子殿下操办沐少将军丧事……” “不用,不用你们,她的丧事,朕亲自……亲自操办。” 皇上以不容任何质疑的口吻,“传朕旨意,按三郎所奏,举国同哀,禁婚丧嫁娶三月,家家悬白,人人着素服,朕罢朝半月,还有……朕会昭告天下,沐少将军是女子,更是帝国的英雄,同时,朕会亲自给她立碑写传纪。” “朕给不了她太多,只希望她的英名能流传千古,后世之人可以忘记朕,不该忘记朕……亏待的女将军。” 第四百二十一章 皇上的威胁 朝臣齐齐无语,皇上把能给的尊荣,不能给的尊荣都给战死的沐少将军,就这样皇上还不满意? 即便皇上驾崩都未必有这份哀荣。 “陛下。”在一旁旁听的程大学士阻止从龙椅上起身,准备离开的皇上,“为沐少将军立碑写传,微臣可以代替陛下,微臣敬佩少将军战功,然而皇上不该为她荒废朝政,罢朝半月会不会太久了?国家大事离不开陛下,何况首辅,次辅还没定下来,廷议亦需要陛下,还有就是礼部尚书……” “不是还有程师弟你帮朕么?” “微臣不敢。” “朕现在除了她的丧葬事外,什么都不想管。这些年,朕克制隐忍,只想帝国变得更好,不被时代所抛弃。朕登上皇位后,从未任性过,总是以大局为重,以天下为重。” 皇上慢慢走下台阶,缓缓走到乾清宫门口,阳光正好,明媚温暖,守在在的奴才和侍卫恭谨垂头,他眼前一片开阔,身后是跪地的朝臣,抬手抓了一把,空气,除了空气外,什么都没有留下。 “朕以为朕这辈子不会做出任性的事了,没什么能比朕富国强民的心愿更重要。朕容忍你们,善待你们,听你们的建议,哪怕那些建议,根本就是错的,朕也可以原谅,毕竟你们……你们没有站在朕所站的地方看待帝国。” “人活一世,总要留下点什么。” “朕纵容你们十余年,难道你们就不能让朕安安静静为她治丧半月吗?” 皇上迈出走出乾清宫,一道低沉的声音传遍每个朝臣的耳中,“其实有时候朕想着做个昏君也挺好的,朕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又怎样?活在当下,何必替未来操心?帝国就算覆灭,中原还能亡族灭种?” 等朝臣回过味来,皇上已经走远了,在乾清宫门口的地上印着几缕殷红。 魏王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扫过呆愣的众人,他们还是少见多怪,只有他见过皇兄的‘异状’,温柔宽和的皇兄一旦疯狂,比十个狠辣的男人还要可怕。 以前还有承平郡王和太后能阻拦他,如今皇兄大权在握,谁也拦不住他了。 只是沐少将军……是女孩子怎么就这么得皇兄的心? 莫非皇兄对少将军情根深种?当时少将军男子之身才黯然神伤?结果发现她是女孩子,皇兄悔恨交加,再加上她死得比较惨,皇兄的感情完全迸发,她成为不可碰触的龙之逆鳞。 只是一瞬间,魏王脑补出一个精彩又狗血的故事,虽然有人喜欢男子,但是魏王清楚的明白自己这位皇兄有多厌恶龙阳之好,为此他甚至疏远承平郡王,以前皇兄对小皇叔一直很亲近信任。 当然魏王也不喜好男人,看得出小皇叔并非对皇兄有异样的心思,他就是不告诉皇兄,小皇叔对皇兄的好绝不是皇兄所讨厌的那种感情。 一向最是无法接受龙阳之情的皇兄突然爱慕上沐少将军,想必对皇兄的打击有点大。 “本王认为皇兄不是说笑,你们还是听皇兄的,别拿一些事烦皇兄,只不过半个月而已,帝国还乱不了。”魏王郑重其事的说道,“然而不让皇兄满意顺心的话,帝国真有可能混乱,你们……算上本王其实都……都不是皇兄的对手。收起有的没有的心思,专心为少将军治丧吧。” “她也值得皇兄给予的哀荣。” 魏王大步走了出去,程澄等人开口:“王爷去何处?” “回府悬白啊,本王府上有不少需要撤换的物什,朝廷上的事和你们的算计,千万别找本王,本王可不想去承受皇兄的怒火,现在的皇兄已经忍耐到极致,碰到一点不顺心的事,皇兄就有可能……多余的话,本王不提了,只告诉你们一句话,怕死的人都特么老实点!不怕死的别特么连累本王!” 魏王健步如飞,好似他府上出了大事一般,同魏王有旧的朝臣思索片刻,纷纷请假回府收拢喜庆的物什,并同各自夫人商议决不能在此时让皇上抓住把柄。 儿子成亲? 当然是改日子了,三个月禁嫁娶,谁敢违背圣旨。 随着出宫的朝臣增多,一时之间京城原本喧嚣热闹淡了许多,绚烂的色彩也被黑白两色占据,酒楼青楼等地歇业,丧葬用品价格往上翻了好几翻。 “说是皇上特意命天工坊制作水晶棺材……” “噗。” 慕婳一口茶喷出,看着慕云问道:“就没人阻止皇上?水晶棺材?那得花多少银子?少将军也用不上啊,骨头都没了,不过是个衣冠冢罢了。” 慕云目光扫过临窗的书桌,柳三郎同样一身素衣,正拿着一卷书,干净没有任何花纹的素服衬得柳三郎多了几分清雅,没有任何加工的美玉,悠然散发天然的光泽。 他认真看书,好似对周围一切不在意,只是时而瞥向慕婳,同时在唇边荡起一抹会心的浅笑。 “有了皇上那番哪怕死后洪水滔天,亡国灭种的话,又有魏王在一旁敲边鼓,再迂腐顽固的人都不敢吭声。” “……亡国灭种?” 慕婳抖了抖身上的寒颤,“不至于吧,纵然除了帝国外还有一些国家,他们不至于强大到能灭了民族的地步。”托着下颚,慕婳努力回想以前听到的事,这个世界的时间轴难道同遥远记忆中的那可屈辱的时代是重合的? 举国上下都在为少将军的丧事忙碌,真正该在意的慕婳好似没事人丝毫不关心少将军的死后哀荣。 “婳婳……”慕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祭奠时,你去吗?” “去啊。” 慕婳随口说道,“我怎么可能不去呢,这毕竟是……少将军的葬礼,其实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大的哀荣也是给活人看的。”只有她能亲自参加自己的葬礼,想一想都觉得有趣。 “给活人或是后人看也没什么不好,总要让他们深深记得曾经有一个女孩子为家族,为帝国付出性命。” 柳三郎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起身,“郡主,同我一起入宫,伯父……怕是不好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母子决裂 皇上没有派人过来,柳三郎和慕婳都能接到宫中的消息,毕竟他们两个在宫中许多管事大太监眼中无比重要。 不涉及朝廷上的秘密,大太监们总会给他们透漏一些口风。 尤其是慕云回京后,宫中很少有隐瞒过慕婳的消息了,王公公顶着厂公的名,却把西厂的大多事交给慕云,暗中支持慕云掌握西厂和锦衣卫,压得东厂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都不敢去向皇上告状。 慕婳原本不赞同王公公把自己的二哥拽进厂卫之中,想过让二哥走正常的仕途道路,然而慕云却不愿意离开锦衣卫,柳三郎也同慕婳提过一句,慕云不是读书种子,何况慕云做锦衣卫时处理不少的朝臣,在慕云还是锦衣卫时,没人敢针对慕云,一旦慕云脱离锦衣卫,回归做文臣或是武将,慕云必然躲不开朝臣们对他的报复。 王公公年岁已高,不可能护慕云一辈子。 慕婳被柳三郎劝住了,在耍阴谋诡计上,慕婳还是比较认可柳三郎的。 柳三郎知道慕婳怕慕云因为厂卫无法善终,向慕婳保证,他会尽全力保障慕云一世荣华,同时柳三郎向慕婳建议,‘不要小看你二哥,婳儿,他到底也是个有雄心有毅力的男儿。’ “你们去皇宫也好,太后娘娘没能见到皇上,最后一肚子气的太后娘娘狠狠发作太子妃一顿。” 慕云声音低沉,满满都是嘲讽,慕婳从不去打听太子妃过得如何,但他却是个小肚鸡肠的,听说太子妃过得不好,他就放心了。 “太子妃要地位没地位,要尊严没尊严,别说太后和太子不待见她,就是东宫和后宫有脸面的太监尚宫都能给她脸色看,狠狠落她的面子,她想多用一碗燕窝都没人搭理。” 慕婳神色淡淡的,这些人反倒比她还要气愤,倒不是说慕婳不计较,而是她若是对太子妃存在恨意早就出手了,一如她对沐那对母子一般,绝不会只是嘴上的本事。 “她……”慕婳淡淡说道:“不配做沐家的女孩儿。”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眼见慕云有几分明悟,亦有几分尴尬,轻声道:“兔子逼急了还会踹人,她得其母的教导,是有些小手段的,一旦太子殿下把她逼到死地,彻底掐灭她对将来的希望,太子妃未必不敢鱼死网破给太子殿下重重一击。” 慕婳挑起眉头,“皇上应该知道她曾经做得过的事,至今还留着她……皇上说是赵王的建议……” 沉默片刻,慕婳看向柳三郎,“皇上还嫌太子和齐王,赵王斗得不够凶?他利用太子妃要设下多少的局?难怪他死活不肯废太子妃。” “不是皇上设局,郡主说出错了,皇上从不会设局陷害自己的儿子。” 柳三郎纠正慕婳,眸子泛起一阵阵波澜,他好似明白几分,可那样的事情又怎可能发生?定是他想多了,既然他答应慕婳,那条路再艰辛困难,他也要披荆斩棘走上权利的巅峰,哪怕他这么做对不住魏王,对不住伯父,他亦不会放弃。 “我困了,也累了,不想去皇宫。” 方才慕婳故意拖延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走到房门口,最终拒绝道:“你去宽慰皇上足够了,我不大方便。” 甚至她在祭奠少将军的日子中害怕见到皇上,不知为何原因,她就是不想见据说哀痛到极致的皇上! 前世同她没有交往的皇上因为少将军战死那么伤心,绝不是因为她揭穿沐世子的真面目,让帝国精锐不被没有任何征战经验的将领害死! 其中的原因,慕婳不想去探究。 柳三郎沉吟片刻,点头道:“是我顾虑不周,郡主的确不适合此时入宫。” 慕婳扯出一个笑容,“我不需要同情,让皇上不必为少将军伤心,起码在她闭上眼睛时是心满意足的。”至于母亲和哥哥算计同皇上没有任何关系。” ****** “三公子终于来了,您快去劝劝陛下吧。” 无庸公公见到柳三郎堪比见到救星,飞也似的迎上去,“奴才不敢去请三公子,皇上不让奴才给您送信,您若是今日不来,奴才就是拼着被皇上怪罪也会去请您入宫,皇上……” 眸光满满是担忧,无庸公公压低声音:“皇上的龙体怕是撑不到主持祭礼了。” 皇宫整个都被黑白两色覆盖,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守门的侍卫全部罩白,连后宫妃嫔都不许佩戴任何首饰,皇上曾说,她们怎么为皇后守孝,此时就怎么为少将军守孝。 把活得好好的皇后差一点气个倒仰,直接去太后面前好一通哭诉。 太后刚刚过完寿诞,上了年岁又怕死的老太太最不耐烦见到丧事,总觉得不吉利,原本太后还任由皇上大肆祭奠少将军,毕竟出一个能压男人一头的女将军,太后还是挺得意的,不愿意给战死的女将军哀荣,然而皇上把灵堂设在皇宫,又让皇宫好似成了一座死城,太后着实忍不了,到底女将军只是个臣子,并不是皇宫的主人。 “皇上刚刚又把太后娘娘顶了回去,太后娘娘狠狠痛骂皇上一顿……皇上开始只是听着,只是后来涉及到沐少将军,皇上勃然大怒下令把太后圈禁。” 无庸公公抹去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奴才担心皇上一时气愤伤到太后,其实太后娘娘只是冲着少将军,说了几句皇上再哀痛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少将军根本不会知道皇上见不到人的心思。” 皇上拿着枪火对着太后娘娘脑袋的情景,他连想都不敢回想,身上的冷汗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散去,“太后娘娘被限制在侧殿,听说也被皇上吓昏过去了,奴才尽量封锁消息,可是也只能耽搁一两日。” “从太后娘娘回慈宁宫静养,对朝臣和后妃只说太后娘娘风体沉重,不见任何人。” “可是皇上……” “伯父哪里我去说。”柳三郎自信的说道:“伯父这点面子还是会给太后娘娘的,何况圈禁在慈宁宫也不算违抗圣旨,想来太后娘娘心气也能平复一些。” 第四百二十二章 神神叨叨的皇上 无庸公公长出一口气,笼在头顶上的阴云散了大半,太后会慈宁宫静养总好过被圈在侧殿,有三公子在,皇上的怒火不会太大。 任谁都想不通,一向对太后多有退让的皇上彻底同太后撕破面皮。 皇上拿枪火对着太后脑袋时,只要太后再多说一句话,无庸公公毫不怀疑皇上会扣动扳机。 “不孝子,不孝子。” 太后被从侧殿搀扶出来时,一夕之间苍老不止五岁,面容惨白,双眼无神,神神叨叨念叨着不孝。 “当初哀家……哀家就不该……留下他……不该留下他这个不孝子。” 太后魔怔一般从柳三郎身边走过,“他不是哀家的儿子,不是哀家的儿子。” 柳三郎轻轻挥了衣袖,一颗隐藏在袖口中的珠子飞出,打在太后娘娘脖颈上,太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他这手还是同慕婳学的,不方便带利器的地方,他总会在袖中隐几颗珠子。 跟在身后的太监连忙去搀扶:“娘娘。” “送太后娘娘去慈宁宫,让太医开几付安神的汤药送太后娘娘服下。” “是。” 太监把太后扶进软轿,几个健硕的奴才抬起轿子快速向慈宁宫而去。 “别有用心把方才太后娘娘的疯话传出去的人。”柳三郎神色淡淡的,越过无庸公公向皇上所在的殿宇走去,微风拂过送来平淡至极的话,“让他们死了吧。” 无庸公公后背绷紧,很明显光是警告无法让三公子放心,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任何的话语。 皇上和太后母子相残,一时伤心太后娘娘难免说出一些话,几付安神药,太后缓过精神便不会再念叨那些话了,“奴才明白了。” 方才听到太后自言自语的人都得……死! 远远的,王公公被人簇拥走过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无庸,除了方才侍奉太后回慈宁宫的奴才外,还有哪几个见到太后娘娘,你把他们都叫过来。” “王前辈……” “跟在皇上身边光有忠心和机灵劲儿是不成的。” 王公公紧了紧袖口,身上玄色蟒袍虽赶不上平时大红耀眼,却更显冷酷,“将来皇上还要倚重你做一些事,心慈手软的人伺候不得皇上,看在你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你是去为先帝守皇陵,还是……” “我跟着皇上!绝不离开皇上一步。” “那些奴才交给你了。” 王公公也没有再多言,利落转身走进偏殿,“皇上想通了,知会我一声,还有让云儿不必入宫,把京城上下给我看紧了,包括承平郡王府,有任何异动,杀无赦。告诉他,神机营指挥使会配合他,皇上不愿意在少将军祭日再造杀戮,无法体会圣意的人不值得手软。” 方才毕恭毕敬的小太监平静眸子不见任何波动,只是血气蔓延开,杀气很重。 无庸公公身体微微一晃,面色越发白了,王公公没有回头,幽幽说道:“皇上对你不错,教导你许多太监不该有的见识,开阔你的眼界心胸,却没有让你明白如何做一把刀。若是我没有找到云儿,就算你是皇上信任的太监,你也活不了。” 因为慕云让他的心软了几分。 更因为无庸公公在不知慕云是他外甥前,回护过慕云。 他便代慕云还无庸公公的人情,倘若无庸公公以后还是像现在,他是不会再留情的。 ****** 走进大殿,最先看到得是一口水晶棺椁,柳三郎才见到站在棺椁前身形消瘦的皇上,声音很轻:“伯父。” 里面只是衣冠冢而已,皇上死死盯着,好似里面真得躺着少将军。 “三郎?” “伯父,是我。” 柳三郎在距离皇上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原本明亮的大殿因为布置成灵堂显得极是阴沉,外面的阳光都无法照射进来,气氛压抑。 一旁放着一个长案,铺陈开许多的写满字迹的宣纸,地上随处可见揉成的纸团废纸。 “去看看吧,我写的东西。” 皇上的声音沙哑阴沉,好似有一段日子没有开口说话,听起来很不舒服,却有带着莫名的诱惑,只要柳三郎走到长案旁,一直疑惑的秘密好似就有了答案,伯父为何对少将军那么愧疚痛惜,为何对慕婳的疼爱不差他一分,甚至他隐隐觉得慕婳才是伯父最疼最信任的人。 柳三郎从长案上收回视线,身体纹丝不动,没有听到脚步声,皇上诱惑道:“错过这次机会,你以后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澈儿一向习惯掌握一切,任由秘密横亘在我和你之间?我教过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伯父该去歇息了。” 柳三郎不为所动,却也没上前搀扶风一吹既倒的皇上,说道:“后日的祭礼还需要伯父主持……您为她伤心难过,痛苦内疚,这些我都明白,我亦恨不得多疼她几分。” 话锋一转,柳三郎上前半步,“我更庆幸她还在,有时我挺混蛋的,若是少将军不死,我又怎会遇见慕婳?所以我上血书,用尽一切的手段为少将军证明身份,用卑鄙的,无耻的,胁迫的手段达到目的——彻底埋葬沐少将军!” 皇上猛然回头,不可置信般看着自己教养长大的柳三郎,“你?!” 柳三郎缓缓单膝下跪,膝盖碰触冰冷的地面,眸子上扬,漆黑深邃,一眼望不尽底,“给沐少将军极致的哀荣,她只能是慕婳了,皇上,她既然都放下了,您又何苦执着?我很感激,很感激上苍让她重获新生。” “哈哈,澈儿,你能这么说,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痛彻心扉?” 皇上手指点在柳三郎额头上,苦涩沙哑的喃咛,“她是死了,闭上眼睛,一了百了,不用去管……活着的人,她不知我很疼,我这里好疼啊。” 捂住心口的位置,皇上轻声道:“你是该感激上苍,我只有恨上苍一遍一遍撕开伤口,鲜血淋淋,时刻提醒我根本没有承受做出决断的能力。” “我唯一能做得就是让你这辈子不要再经历我所面临的选择,若是真有那一日,朕希望你做得比朕好。” 第四百二十三章 师徒名分 一片寂静,柳澈耳中回荡皇上最后一句话,在需要做出选择时,他做得会比伯父更好? 柳澈说道:“请伯父放心,我不敢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绝不会做出后悔的决定。” “……真没想到,你是……哈哈,也好,也好。” 皇上深深陷进去的眸子盛满复杂,以及莫名的欣慰,“你不是我,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 柳三郎肩膀一沉,皇上的手撑着他的肩头,“三郎,我动不了,扶着我去歇息一会,长案上的东西,你真不想看?” “不想!”柳三郎承担起皇上几乎所有的重量,向外走去,“伯父,婳儿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她,哪怕钦慕她的人遍布天下,她就是我未来儿女的娘!” 皇上怔了片刻,嘴角耷拉下来,“你把朕当做她的爱慕者?” “您疼爱婳儿,对沐少将军却是爱恨交加,你们眼中都有曾经的她,去心疼她,去怜悯她,去敬佩她,在我眼中只有慕婳。” “说得倒是好听,朕就不信你不心疼曾经的她?” 皇上慵懒靠着柳三郎前行,他们身高相仿,体态相仿,皇上这些日子不吃不喝比柳三郎还要瘦弱几分,“澈儿晓得同朕玩心眼,你这是拿话堵朕,别以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等朕操办完她的丧事,你给朕痛快改姓赢,别再在朕面前大气磅礴说不高中绝不姓赢归宗的鬼话。” “朕以前就是太看中你的自尊心,怕挫伤到你,才让你为所欲为。有事时,想到你是赢澈,找上魏王,找上朕,太平无事你就躲我们躲得远远的。” 柳三郎一步一挪,迈步很是缓慢,并非皇上重量的原因,他愿意听伯父唠叨,“我哪有远远躲开?按照您的意思,我倒是成了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伯父,我很冤枉的。” 皇上冷哼一声,柳三郎继续喊冤,说着不是他不肯归宗,而是没有机会罢了,“郡主最讨厌伪君子,您这话千万别传进郡主的耳中……”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 “以后我一定都听伯父的,你说东,我绝不往西去,你让打狗,我绝不赶鸡。” “澈儿,你变了。” “总不能等着郡主适应我。” 柳三郎同皇上一边交谈鬼扯,一边走进寝殿。旁边的侧殿中,王公公站在窗边,把一切尽收眼底,“看到了没,三公子才是真孝顺,懂得皇上的心思。” 无庸公公低声道:“多谢前辈教诲。” “谈不上,谈不上,皇上这些年不容易,总要让他顺心些。”王公公眸子深沉且复杂,“跟着皇上是你的运气,古往今来的明主昏君没一个似皇上……他绝不会把属于自己的决定推诿到奴才身上,你不必担心被皇上抛出去做朝臣出气筒。” 无庸公公点头。 门口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过来,低声道:“长青先生去见郡主。” “他不是刚刚见过那对母子?为何去又去见安乐郡主?”王公公恍然般拍了拍脑袋,“看我这记性,长青先生说过安乐郡主也是他弟子,同代兄出征的少将军一样,不过少将军是入室弟子,郡主是记名弟子,少将军战死,他不能没有传人,肯定是把安乐郡主扶成正式弟子。” 几乎同一时间,被厂卫监视的承平郡王同样得到消息,暂停练字,用帕子擦手,对身边的人说道:“千年一出沐少将军,百年一现安乐郡主,她们竟都被长青先生捡了去,他的运气着实不错。本王想见他一面,也只能等到沐少将军葬礼上了。” “王爷,外面的锦衣卫……” “不必理会他们,皇上派他们过来只是为保护本王,一会儿把本王写好的谢恩折子送给内阁……给程澄稍个口信,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他父亲战战兢兢做了多年的帝师,程澄当体会其父的不易。” “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随从没有等到承平郡王的声音,抬头看去,承平郡王唇边噙着一抹苦涩,“皇上会恼本王警告程澄,这些年程澄确实令皇上失望,可他到底是帝师之子,教导出整整一代帝国的精英,本王终极不忍心……想给皇子们一个机会。” “属下认为皇上会明白主子的苦心。” “不,皇上只会恼怒本王明知故犯,本王终究是心软,先帝曾说过本王将来会后悔,后悔总也改不到心软的毛病。” 承平郡王话语中蕴含十足的感情,“皇兄,我真得会后悔吗?” 慕云和木齐很忙,几乎是早出晚归,甚至是几日不回着家。 慕婳除了按照皇上的要求为上将军设置路祭,在侯府挂上白,让下人仆从穿上麻衣素服外,她几乎无事可做,本来能去帮父亲操练一下神机营的人,可赶上神机营随时准备平定京城异动,所以训练全部暂停。 三个月禁嫁娶任何喜事,同慕婳交好的朋友不敢轻易登门来找她玩,在京城暗潮涌动,各方暗暗继续力量准备一较高下,或是揣测皇上意图的时候,一向是风暴中心的慕婳过起悠闲的日子,没人来找她麻烦,也没人得罪她。 世人为她的葬礼忙不停,她没事人似的在府上好吃好喝,没受影响不说,还对任何的暗斗无动于衷。 她知道陈四郎串联学子,陈四郎不提,她便没多问。 师傅突然名正言顺拜访,慕婳当着师傅的面,吃掉最后一块点心,舔掉唇边的点心渣滓,“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京城了。” “你没有正式拜师,我怎能离开?” 慕婳看了他一眼,眼见本是空空的点心盘子中有多了好几种曾经她最喜欢吃的点心,“你确定留下来只是为收我为徒?并非给他们求情?以你的名声以及背后的人脉,皇上未必不能网开一面。” “皇上绝对不会网开一面,多日不见,你在我面前也学会言不由衷了。” 长青把点心盘子向慕婳面前推了推,“尝尝看师傅的手艺退步了没?” 名满天下的长青先生有一个独门绝技烹饪,他做得饭菜点心小食为天下一绝,深得慕婳喜爱。 第四百二十四章 无法割舍的牵绊 哪怕柳三郎和木齐找到天下最有名的厨子,他们的手艺也不如长青先生。 慕婳很喜欢点心,前世因为忙碌,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点心零嘴,她大多时只是看着,今生许多她完全不用再压抑自己任何口舌之欲,木齐时常四处找做点心的厨子,经常去勋贵府上讨要出名的点心方子。 盘子中点心很是可口,慕婳却没有动。 “我吃饱了,您有事就说。” “……” 长青先生眸子暗淡几分,以前的徒弟总是磨着自己做点心做饭,也只有他心情好或是她立下功劳才会亲自做点东西,那时候他满心都是旁人,很少在意徒弟。 等到他发觉徒弟朋友多了起来,渐渐同他生疏,除了正常的请教很少再见他后,他心头虽是酸涩,也只是认为徒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表妹不会再被庶孽烦恼,在沐家地位稳固,他也可以斩断最后的牵绊。 后来徒弟连请教都少了,他们时常是几个月见不到一次,甚至只有他过寿时,她才会出现,向他磕头拜寿后,很快就以军务繁忙离开,他只能看着以往她最爱吃的菜色冷掉,看着她同她的兄弟一起去饮酒。 鬼谷子一脉的人大多都是孤独的,他师傅如此,他亦如此,只有孤独求道的人才有可能踏破虚空,斩断世俗一切的牵绊。 当他知道她战死疆场,他是平静的,当他把她引领到武道骑射上头,就想过有这么一日。 其实她从来不是鬼谷子一脉真正的传人。 擅长推算的长青先生又怎会算不出她的命数? 即便因为徒弟的原因,他无法准确推算,在收她之前,按照她生辰八字算过,她主将星杀伐,命中带煞,寿元单薄,他平静打发报丧的表妹,在教导她的书房枯坐三日,本以为他放下了,可是却听到少将军没有死的消息,又知道表妹的所作所为,他才明白徒弟才是他最大的牵绊。 他割舍不下,亦无法再斩断了。 “我是不会再拜师的,你和我的视图缘分早已了解。”慕婳向后靠去,后背挨着椅子靠背,“外面的传言,我会请皇上帮忙平息,绝对不会再牵连到您,您也不必再为世俗的牵绊而苦恼,我祝您早日踏破虚空。至于鬼谷子的传承?曾经的我受不起,如今的慕婳同样受不起。” 他摆出感伤内疚的样子给谁看? 慕婳轻声说道:“您从不曾对不住我,纵然有那么一两件伤心事,我也早就忘了,当初是我太磨人,不曾体会您的心情,我感激您,不,无论是感激还是别得什么情绪都在少将军沐桦身上。我现在有父亲疼爱,继母即将进门,她对我也很好,将来我还会有弟妹,纵然他们以后都变了,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长青先生眼睛一酸,明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让他绝望,他的徒弟没有那么脆弱,也不会为狗屁没人疼爱就感伤,前世她不会,今生慕婳依然不会。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难受,因为她曾孤单单一个人被捆住十年,在她战死闭上眼睛那可以刻是满足的,以为会同她的袍泽一起死去,可是她恢复感知时只剩下一个。 以前她就不爱听和尚念经,被动听了十年的经文。 慕婳轻笑道:“我还是我,您可同以前的您不一样了,您该知道我不会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当然您……不该我去哄。” 把点心盘子推远一点,慕婳勾起嘴角:“我最近口味变了,已经习惯平常的口味,像是您做得点心,我不敢再吃,怕以后再吃点心变得食不知味,其实只要活着,太平的活着,我吃什么都很香甜。” 不曾死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生命的可贵,不曾被禁锢的人也不会明白自由的珍贵。 “长青先生屈尊降贵来见我,怕还是为您的表妹吧,他们母子的事情,我早就不管了,以前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他们的生死荣辱已经不在我手上,您不如凭着您的名声和学识去同皇上说。皇上是一位明君圣主,他心怀帝国百姓的帝王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是不会拒绝长青先生的,毕竟他已经给少将军极致的哀荣,已经足够了。” “每个人都要向前看……” 一个拳头挥来,慕婳身体宛若灵猫一般强行转身,躲过拳头,手上也不再客气,慕婳直接同长青先生教手,虽然因为当时用秘音受点暗伤,她本身的实力并不弱。 你来我往,两人打得热闹,屋中的家具摆设不是倒地,就是被长青先生掌中的内劲拍碎。 慕婳渐渐处于下风,不过却是越打越是欢喜畅快,只有同高手过招才过瘾,成了慕婳之后,她碾压的武力虽是很爽,但总是少点棋逢对手的激情。 那些人不抗她打,哪会像同长青交手,激发一切的潜力。 “大小姐……” “郡主。” 他们从屋中打到屋外,从地上打到房顶,侯府的人看得如痴如醉,毕竟他们都是慕云和木齐安排过来的,本身功夫就很好,以前他们知道郡主厉害,但是从未想过郡主会强成这样,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们根本在长青先生面前走不过两招。 而安乐郡主能同他打成平手,只是稍稍落了一丝下风。 同郡主交手的人可是长青先生,当世第一奇人,纵然郡主最后输了,也无损郡主的威名。 长青先生唇边的苦涩随着同郡主交手而散去,英俊儒雅的脸庞也比方才有了神采,哪怕在凹凸的屋顶上,他也如在平地一般,今日他无需在试探慕婳是不是他的宝贝徒弟,也无需再让慕婳,要让这个敢于‘欺师灭祖’的不孝小徒弟知道她还没出师呢。 她师傅还是她师傅! 他不想被徒弟再捆在树下,不是怕丢人,而是他让徒弟明白,时常虐菜没意思。 “放开我,你放开我。” 慕婳到底还是没逃过被长青先生反捆住双手的结局,一如她当初那般,师傅总能轻易把她困住,然后似提着小猫夹着她去做药浴,“你带我去哪?” “我要让你亲眼看清楚你才是我永远无法斩断和割舍的牵绊!” ps他们是师徒之情,没有男女之情,绝对没有狗血的师徒恋。 第四百二十五章 师傅的作用 放开我! 慕婳睁着一双璀璨清澈的大眼睛,双腿狠狠摆动踢打,然没有作用,她比寻常女孩子尚算纤悉的身体被长青先生胳膊夹得死死的,用尽所有力气都动弹不得。 而她身上几处调动内劲的窍穴早在被反剪双手时就被他轻描淡写的封上了。 “不许强行撬开窍穴!” 长青先生胳膊下夹着宝贝徒弟,大步流星向浴房走去,一如他曾经把调皮,不老实的徒弟夹到浴池一样,纵然过去十年,他们彼此都无法忘记。 至于慕婳身上藏着的枪火,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她的枪火根本没机会用出。 那日她为解救幕云同师傅交手,师傅是手下留情了。 距离她‘欺师灭祖’‘篡位师傅’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慕婳不是认不清彼此差距的,虽然现实有点残酷,大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安乐郡主今日败得有点惨,不过却让慕婳有点飘飘然的心重新平静,她始终不是无敌天下。 “若是在疆场,我还有诸多的侍卫兄弟,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没错,在统兵上或是激励士气上,你比我做得好。” 长青先生扯了扯嘴角,空着的手仿佛安抚炸毛的小兽一般,揉乱慕婳的发髻,夹着她的手臂却是越收越紧,“我从不否认你在兵法上的天赋,比我强,但是你现在只是一个人,老老实实听命。” 一脚踢开浴房的门,他只是向里面看了一眼,果然是宝贝徒弟一贯的风格,她还是少将军时就是个注重享受的,如今时间充足,她把浴池修得更为舒适,明显还引了地下甘泉。 “你不是要让我明白什么牵绊?你所说的牵绊就在浴池中?长青,你是不是……” 砰,慕婳身体被抛向空中,被封的窍穴让她无法控制身体,噗嗤,她跌入早已经蓄满热水的浴池中,身体向下沉,她呛了好几口水,连连咳嗽,手撑着浴池边缘,“该死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果然恼了! 长青先生抬手把即将判翻出浴池的女孩子重新按回去,同时捏碎带来的几个纸包,药粉在热水中化开,方才清澈的泉水变黄,变红,最终化作黝黑色,然而黑水并没有让慕婳的皮肤变黑,反而让肌肤更加光泽白皙。 慕婳任命坐在浴池中,摇头甩掉头顶压下来的大手,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她总是……总是反抗不了……面前俊美淡薄的男人! 她狠狠蹂躏自己的嘴唇,“没人敢像你一样对我……” “放开。”长青先生再一次精准拍在她脑袋上,“嘴唇咬破了,你会变丑的。” 慕婳狠狠瞪了他,突然噗嗤笑出来,倒是不再为难自己的唇瓣,“你出去,我不习惯穿着衣裙泡药浴。” “你保重不耍花样,泡足一个时辰?”长青也知道男女有别,他再宝贝徒弟,也没起过邪念,她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她的性情了解颇深。 “药浴的药材很珍贵,傻瓜才不懂珍惜。”慕婳向中间走了几步,作势解开扣子。 长青先生立刻转身向外走,脚步极快,顺带合上房门,“我在门外等你。” 慕婳嗯哼一声,把褪下的衣裙随意甩到一旁,赤裸身体沉入水中,正好这药浴足以调理她身上的暗伤,弥补原本身体的虚弱体质,毕竟原本的慕婳幼年生活很艰辛,身体底子很单薄,纵然有她内劲撑着,也不如前世少将军的体魄。 有多久,多久没有打架打得畅快无比了? 单对单,拳拳相碰,只凭着各自实力,完全的战斗激发她全部的激情和热血,不含任何企图的战斗方式,慕婳身体上每个毛孔都是张开的。 重生后慕婳没少打架,但是今日她才算是彻底释放,这次比试,她的收获很大,在武道上更是跨出一大步。 此时她若是再迎战自己训练出来的死侍们,肯定不会像当初打得那般辛苦。 “他们对你都太好了,捧着你,心疼你,小心翼翼的就怕你生气。” 长青先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无论是木齐,还是沐国公口中叫你女儿,其实做得是把你当做祖宗供着。” 慕婳撇嘴,无声嘟囔用你管? “他们是想补偿你,想做个好父亲,然而他们小心翼翼维护父女之情,皇上……不管出于何种心思,对你亦是回护疼爱,慕云他们把你捧上神坛。” 慕婳闭上眸子,面容变得认真起来。 “我一点都不奇怪你选择柳三郎,除了他能力出类拔萃,在你面前脸皮够厚够无赖,他的心思深沉狡诈,是个懂得反思和取舍的聪明人。” 本想一句话带过柳三郎,长青先生越说越是发觉尚未及冠的年轻人身上有着诸多的优点,背景心机更是深不可测,他不禁想到他似柳三郎年岁时,远不如如今的柳三郎。 他那时还在想着表妹和师傅谁更重要,还在因表妹最后选了沐国公而略有几分感伤,甚至经过师傅的教诲,他还茫然不知今后该走的路。 柳三郎早已认定要走的道路,他竟然没有少年该有的热血冲动,以及迷茫徘徊。 哪怕出现慕婳这样的变数,柳三郎也用了最快的速度思考明白,把慕婳同他的志向野心很好融合一起,甚至让慕婳都不由自主得和他走上同样的道路,并肩前行,生死相托。 长青先生轻轻摇头,叹道:“你碰见柳三郎,终究是幸事,虽然少不了麻烦,但他会为你扫除一些……弥补你始终无法改变的短板。” 砰,重物重重敲在房门上,随后落地,长青先生哭笑不得,“你这脾气呦,一点都没变,我不提柳三郎。” “你就想同我说这些?”慕婳抹去脸上的水珠,“柳三郎是个怎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护短的毛病又犯了,可他没说柳三郎不好啊,他这不是在夸奖柳三郎嘛。 长青先生感觉自己的宝贝徒弟怕是不是动心那么简单,“徒儿啊,你离着天下无敌,举世无双还很远,你的父亲不敢管你,我来管你,所以我就是你的师傅,不管你是否正式拜师,任何反对都无效,你该懂得鬼谷子一脉的人就是任性霸道。” ps其实慕婳缺一个严父,师傅就是充当这个角色的,她的至亲都快把她当做祖宗了,世人有多把她当做女神,这不好,不接地气。 第四百二十六章 吃醋的师傅 天下想要成为鬼谷子传人徒弟的人很多,但是几乎每一代的传人收徒都是……抢来的徒弟。 他以为自己会是例外,当年他最开始没有把少将军当做传人,越是教导,他越是放不下倔强骄傲,坚强洒脱的女弟子,只是因他的冷漠,徒弟疏远他。 但徒弟就是徒弟,她是主动拜师的。 他也算是破了师门某项见鬼不足为外人道的收徒传统。 然而最后师门的定律依然是生效的,他没有躲开,唯一的徒弟还是强迫得来的。 长青抬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后仿佛隐藏着历代祖师,相信他们当时也不相信师门的传统定律,最后他们没有一个能超脱传统。 “所以说其实祖师你们和我一样都是贱皮子,为拜师付出一切的徒弟不选,偏偏选择不爱搭理的人,还对似婳婳不知好歹的徒弟好得不得了,简直是丢尽为师的尊严和体面。” 旁人都是徒弟孝顺师傅,师门的传统是师傅‘孝顺’徒弟。 当年他也曾享受师傅不少的关爱,现在全还给自己的徒弟了,长青唇边勾起自嘲来,“我是自作自受,不作就不会有今日,以前的她多孝顺啊。” 长青越想越是可怜自己,目光扫过,抬手招呼胖丫过来,“小丫头是婳婳的贴身婢女?” 胖丫慢慢走过来,一向强悍的小姐竟然被眼前儒雅俊美的男人扔进浴池? 对了,他们方才还打了一架,青石路面踩碎好几块,在屋顶交战时,踩坏不少的瓦片,毁坏好多的家具,屋子一片狼藉。她去看过,墙壁上留着巴掌印和拳头印,同她一起进去的侍卫兴奋凑在一起观看留下的痕迹。 “是,我一直跟着小姐。” 胖丫也是知道长青先生名头的,当然看得出其实长青先生对小姐疼爱得紧,只是他疼爱小姐的方式同侯爷他们不大一样,很明显小姐在长青现身面前才像是一个娇俏女孩子,撒娇耍赖,刁蛮任性。 侯爷一直期待小姐同他撒娇,小姐同侯爷再是亲近的父女,对侯爷孝顺,却不会对侯爷随意,反倒侯爷总会不由自主听小姐的,生怕小姐生气,胖丫在一旁看着替侯爷累得慌。 可是侯爷没有长青先生的功夫,侯爷打不过小姐,单纯的胖丫觉得小姐只会依赖打过她的人。 胖丫的情绪并没有出现在脸上,但长青却可以猜得七七八八,把带过来的药包一个个摆开,“记好顺序,我用不同颜色的纸张包的药材,婳婳泡浴时,你提前把药材撒进去。” “这些只是三天的用量,明日我会再把后面的药送过来,顺序是一样的。” “小姐需要泡药浴多久?” “七七四十九天。” 长青眼里闪过几分心疼,宝贝徒弟本身的灵魂……不是太稳固,毕竟在灵位上被捆了十年,用秘法造成的不合天道的事情,总要或多或少受到天道的惩罚,亏着徒弟心性坚韧洒脱,换一个人十年后只会留下没有任何神志痴傻的残魂,更有可能随着灵位破碎而慢慢消散在天地中,再无转世轮回的可能。 “先生,先生。”胖丫眼见面前的人面孔变白,好似忍耐极致的痛苦,“四十九天后,小姐就会好吗?” 长青声音变得沙哑,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到时候我再给婳婳看一看,不见好的话,继续用药就是了,我师门最为不缺得就是这样的药材。” 传承两千多年,每一代传人都会给宝库增添用于施法巩固魂魄的神奇药材,连皇上的国库都未必有师门私藏奇珍异宝多,然而师门有铁律,所有东西只能用在弟子身上。 因此长青先生从来不曾给过旁人一星半点,沐国公夫人手中配置的秘药都是自己寻来的,长青会指点哪里有药材,却不会主动送到她面前。 “那就好。”胖丫郑重向长青行礼,“我们小姐全靠先生了,神医同侯爷提过,小姐身体底子不好,侯爷和三公子,二少爷都想尽办法给小姐进补,如今有先生您,小姐以后一定能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长青不会同胖丫说,他弥补得是玄而又玄的灵魂元气,并非慕婳的身体底子,慕婳内劲大涨,寻常的补身体汤药对她是没用的,木齐他们四处找人参等珍贵药材更多是心疼她儿时不易。 慕婳明知道药材无用,依然乖巧无比把补药喝完,她……也在努力做个让父亲高兴的好女儿。 在水中待够一个时辰,慕婳道:“胖丫,取一套衣服来。” 胖丫哎了一声,很快把衣裙送进去,帮小姐擦拭身体,伺候她穿衣,在给少将军守孝期间,衣裙是素色的,穿起来也很简单,慕婳自己一人就能穿戴整齐,不会像第一次穿最最复杂的衣裙茫然。 头发擦得半干不干,慕婳直接绑了个方便的马尾,脑后的马尾随着她脚步移动而晃动,“下面你要带我去哪?” 长青怔神片刻,唇边笑容越大,简单的衣裙,便捷的马尾,她这一身正是适合,同他想象中少将军恢复女儿装扮几乎完美的重合,身体虽然变了,她还是她! 慕婳后退半步,“你不得再夹着我走路!”她被师傅弄怕了,在府上丢脸就丢脸了,真要被师傅夹着出门,她安乐郡主一世英名全完了。 最怕得是她根本无法安抚暴跳如雷的父亲大人,无法面对跃跃欲试的柳三郎。 柳三郎最近功力有进步,但离能打赢她比她脱离师傅魔爪还远。 起码她还有希望欺师灭祖。 柳三郎……慕婳觉得自己是厚道人,没有挑明残酷的真相,打击柳三郎练功的热情,毕竟柳三郎功夫增进,她也能放心一点,一旦他陷入重围,遇见危险,身手不错的柳三郎总能撑到她赶过去。 若是知道慕婳真实的意图,柳三郎只怕会拂袖而去,连着好几日不会搭理慕婳。 长青见到慕婳唇边的浅笑,揉着一丝情意和柔情,徒弟绝对是在……想心上人,木齐这个父亲做不够好,婳婳才多大,怎能这么轻易就被人拐走? “同我去见见那对母子。”长青抓住慕婳的胳膊,“我要让你明白有些事情的始末。” 第四百二十七章 比较惨 慕婳唇角的笑容渐渐淡去,固执般说道:“我早已同他们恩断义绝,两不相欠,也已同您说过,您若想救他们,不该来找我,去找皇上吧,判定他们死活的人不是我,是当今陛下。” “我何时说过为他们求情的话?” “……” 慕婳哑口无言,只能眼见长青先生得意洋洋。 “若我替他们求情,根本不配来见你。”知晓宝贝徒弟被那样对待,长青是世间最恨他们的人,没有之一。 毕竟只有他明白她的全部经历,也只有他明白沐国公夫人说用秘法的后果,即便是沐国公夫人只知道那是困住灵魂的秘法,不知后果的严重。 慕婳摇头道:“我不去!”简单明了表明态度,“对你所说的事情没有兴趣,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亦不会去看他们凄惨的样子,他们……已经连仇人陌生人都算不上。” 长青沉吟半晌,知晓徒弟不在意他们是否痛苦,说道:“你陪我走一趟,婳婳,听师傅的话,我是不会害你的。” 直接拽住慕婳的胳膊,长青向自己身边带了一把,轻声喃咛,“你偶尔不会感到头疼吗?她施展秘法总要对你有一点影响,皇上重重治她的罪过,也只能让她偿还冒领军功的罪过,她最大的孽债始终是困住你,婳婳,我比你了解她,你是不在意她是不是说出你最大的秘密,我……我不愿见你被世人当做妖孽,她那样的人寻常还会在意你的威胁,生死攸关时,她一定会把所有东西抖出。” 她活不了,宝贝儿子活不了,同样会让慕婳难过。 “皇上他们不在意,你已经是慕婳。”长青先生嘴唇凑到慕婳耳边,一张一合只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今世的父亲木齐,你也不在意?皇上不可能瞒住所有的风声,她没有治国安邦的能耐,小手段一直不少。” 虽然他是自己长辈师傅,慕婳却已经受不了自己同他这般近的距离,明知道他是怕被人听去,还是后撤半步,摸了摸被他呼吸碰触过的耳朵,“你能做到让她不乱说?” 长青先生微微颔首,“在师傅面前不必隐瞒,你有时还会头疼,甚至脑里会有一些片段……” 慕婳摇头道:“我真得没有头疼过。”遥远的记忆却是模糊不清晰的,长青愕然道:“没有头疼?” “从来就没有疼过!” “……这么说……” 长青先生想到唯一一种可能,淡淡勾起嘴角,“上苍还真是厚爱你,你就是慕婳,以后你不必再去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不过我还是要带你去见她一次,最后一次。” “好吧,我同你去看她最后一次。” 慕婳勉强答应下来,命人备马,同长青先生一起向关押他们的地方赶去。 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行人匆匆,不见往日的色彩,只有黑白两色,闹事区彻底寂静下来,店铺早早关上门板,骑在马上的慕婳随意向街道两边扫去,许是因为穿素服的原因,行人脸上多是一片冷漠,轻轻摇头:“这不是我想要的,皇上做得有点过了。” “不是真心感激的祭奠,于我有何用?” 她从不愿意强迫百姓去记得曾经立下的战功,耳边传来师傅的话语:“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帝国始终是皇上的,他想做什么,没人阻拦得住,不过是几日功夫,百姓定会顺从,毕竟盛世帝国比战乱落后的帝国更容易生活。他们是不是真心感激,是不是真心祭奠少将军都不重要,皇上只希望他们记住,曾经有一位女将军为他们今日太平生活牺牲在疆场上。” “他给沐少将军死后极致的哀荣,除了某些私心外,更有让有识之士明白,求得身前身后名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为国征战也会赢得荣耀和尊重,哪怕是战死,皇上也会抚恤他们的亲人,恩泽后世。” 没等长青先生说完,慕婳接了一句,“还有就是给正在戍边的将士们看的,皇上不曾忘记他们,百姓不曾忘记他们的付出牺牲。” 这也算是另类征兵安抚将士的举措,皇上还没有完全糊涂,慕婳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自己没有看错皇上,她最怕追随的皇上感情用事,任性到极致。 她指望皇上能领导帝国走上真正的巅峰。 “皇上,不凡。” 长青先生最后总结,眸子深邃幽暗,同时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那个人真有可能成功吗?他同皇上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事还是不能告诉慕婳,她比他想得更在意效忠陛下。 他借助那人的力量了解一些事,见过慕三小姐,除了知道他们在暗处鬼鬼祟祟外,他直到离开也没弄明白他们的目的,不像是让帝国内乱,所有的乱象只在朝廷党派之间,那人好似在用最小的代价篡位?! 一向精于算计的长青先生满腹的费解,那人真是昔日辅佐皇上,开拓皇上眼界的挚友? 太后口中的妖孽,番邦口中的上师? 到达目的地后,慕婳率先跳下马,直接向里面走去,守在门口的厂卫看清楚是安乐郡主,躬身行礼道:“不知郡主探视哪一位?” “他是沐国公夫人的表哥,我带他过来看望沐国公夫人。” 慕婳随意指了指身边人,“我可以进去吧。” “当然,当然,厂公和十三爷都吩咐过,郡主可以随意出入。” 此地对旁人是禁地,对安乐郡主如同自家后院,厂卫舔了舔嘴唇,“……您知晓皇上甚是恼恨他们,厂公对皇上赤胆忠心,他们现在有点惨,不过是勉强活着,厂公说过,他们已经疯了,无论他们说怎样的疯癫话语都不要相信外传。郡主进去时,多家小心,别被疯妇吓到了。” 能让冷血无情的厂卫说出有点惨,他们母子肯定承受不少非人的待遇。 慕婳看了长青一眼,轻笑道:“万箭穿心的人,我都见过,还会被他们吓到?” 她竟是一点都没感到任何心痛,长青先生扯起嘴角,“我看过她之后,她就不会再说疯话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嫉妒嫉妒 直到真正见到他们母子,慕婳才明白当皇帝足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才厂卫所说有有点惨还算是客气的说辞。 慕婳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明亮清澈的眸子氤氲起一层莫名的情绪,她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年为得到敌军的情报也曾狠狠的审讯过,手上更是沾染数不清的鲜血,对他们母子说不上同情,她本能不愿继续看下去。 长青一把握住不肯再前行的慕婳,对一向恩怨分明的徒弟来说,眼前的一切会让她不舒服。 到底他们曾是她誓死守护的至亲,即便他们用自己的无耻卑鄙证明她的誓言有多可笑,她也不会像皇上,像他一般那么痛恨这两人。 也许这就是男人同女子的区别? 慕婳再狠辣始终有自己的底线,而他们却是没有下限的,只有折磨沐国公母子才能缓解他们心中的痛楚和内疚,他们母子越惨,他们越容易得到心灵的慰藉,再面对慕婳时,他会好过上许多。 长青拽着慕婳向前走,在牢房门口,在他的示意下,厂卫打开门锁,走进牢房,将瘫软在地,浑身染血的两人身上的刑具除除去,本就体弱的青年已经陷入昏迷,如同死掉一般没有任何的意志,只是他的肌肉时不时会跳动两下,证明他还有微弱的呼吸。 沐国公夫人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到面前的厂卫,下意识缩了缩身子,眼里浮现惊恐,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饶了我,我错了,饶了我。” 她用自己的身体彻底体会一把什么是万仞穿心的痛苦,都说疼到极致就不会在疼了,其实这说法是错的,痛苦远没有极限。 “你们先出去。” 长青先生挥了挥手,厂卫却没有听他的命令,直到慕婳点头后,他们才躬身离开。 整座牢房只关着这对母子,让他们体会万仞穿心的痛苦是皇上的命令,为制造这样的刑具,他们废了不少的脑筋,总算既能让他们尝到痛苦,又不至于让他们被疼痛逼疯,还能留住他们的性命。 “表哥?!”沐国公夫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劲向前移动身体,方才慕婳和长青先生被厂卫阻挡,厂卫退下后,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清楚来人,“表哥,救我,救救我和翼儿。” 当如狼似虎的厂卫把他们从沐国公府上拖走时,她不是很害怕,毕竟她看到丈夫沐国公还在,爵位也还在,皇上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可她体会到什么是痛苦之后,她彻底明白皇上不是做样子,体会到慕婳……对他们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慕婳的身体被师傅挡住大半,急于脱困的沐国公夫人并没有看到她,当长青先生向旁边跨出半步,沐国公夫人眸子闪过一抹恨意,“你还活着,活着啊,为何我和翼儿要为活着的人赎罪?” 她的嗓音凄厉,宛若被逼迫到绝境的厉鬼,所有的厌恨齐齐发泄出来,“我早就知道,知道你是个妖孽,是来夺我和翼儿的命和福气的,在我肚子里,你就欺负翼儿,让他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似只小猫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夭折,而你……你生得极好,头发又浓又密,雪团一般粉嫩,哭声嘹亮,你……你不知道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有多疼你,根本不管失去力气的我,不管翼儿,只是抱着你,说你是他的心肝宝贝,向所有人炫耀他的女儿!” 慕婳淡淡的说道:“这些事,我不想听。” “不想听,你不想听我偏要说,不是来看你,他根本就不会踏进我的房门。”沐国公夫人凄厉的声音泛着阴冷,“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轻而易举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想要他只守着我,只喜欢我,想要表哥对我好,手把手教我文韬武略,而不是随便扔给我几本他不要的书卷,想要沐家上下的尊重,想要所有的将士听我号令……甚至想要像你一样纵马扬鞭,领兵出征,想要成为战功显赫的人……” “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做不到,我不懂复杂的兵法,不懂谋略,不懂如何同朝廷讨要军饷,不懂如何能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不懂表哥明明刚开始不愿意教你,可最后却是对你倾注所有的心血。” “除了翼儿外,我什么都没有。翼儿一直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之下,同我一样的,我在你面前甚至不像是一个母亲,除了指望翼儿外,我还能依靠谁?只有翼儿才不会因为你而离开我。” “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的血肉是我给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所以你把你的战功偿还给我,又有什么不对?没有我,哪来得你?!” 沐国公夫人声嘶力竭说道:“我没有错,错得是你们,是你们看不到我和翼儿,我就让你们痛苦,体会失去最疼爱人的痛苦。” “本来一切好好的,我为你甚至不惜动用秘法把你困住,盼着你变得痴傻,变得忘记一切,最后三魂六魄彻底消散,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是妖孽,是妖孽,你把所有人骗了,你不是人,对同袍哥哥无情无义,眼看着生下你的母亲受苦受难,沐桦,我要揭穿你的身份,看看到时候谁敢同这个妖孽多说一句话,他们也许打不过你,但是他们不会再理会你,你永远只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只能躲进深山老林去,再不敢光明正大走在人群……” “够了。” 慕婳甩开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黑亮的眸子灼灼望着微敛眼睑的长青先生,“我说够了!” “被你看出来了?”长青先生扯起嘴角,“真聪明,看出是我动了手脚,以后秘法也可以教你了。” 从见到沐国公夫人第一眼,他就用了师门传承已久的控制,可以激起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和想法,当然施展者除了必不可少的实力外,被施展的人也要像沐国公夫人这样饱受摧残,精神和肉体已到极限。 慕婳神色复杂,“原来太出色连亲生母亲都会嫉妒啊。” 第四百二十九章 九世英雄? 偶尔慕婳会琢磨母亲厌恨自己的原因,有慕婳这样狗血的身世,她是不是也不是沐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 然而结果竟是生母嫉妒女儿,简直比换子更加狗血。 沐国公夫人就如同什么都想的小姑娘,她深深嫉妒亲生女儿的才华,不是她不曾努力,有些事需要天分,不是努力就能达到的,何况以沐国公夫人不够平和且扭曲的心态根本无法成功。 剑走偏锋,她想要成功,只能窃居别人的功劳,占据少将军一世的心血。 “我生了你啊,你一切都是我的,都该是我和翼儿的。” 沐国公夫人疯狂嘶吼,“苍天为何听不到我的恳求,遇庙烧香,遇佛磕头,这些年我做了多少的法事,给多少的罗汉菩萨重塑金身,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保佑我?为什么他们不能满足我小小的奢望?你还活着,甚至比以前活得更好,有多了一个把你当做命根子看待的父亲,多了万人的崇拜敬仰,你……从来就没有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横竖我也不想活了,慕婳,我一定要揭穿你。” “表哥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 “我已经把她的秘密留在了外面,随时都会有人把这桩夺舍重生的秘密昭告天下,到时候现在疼你宠你的人会怨恨你,毕竟慕婳再不好,也是他们的亲人,而你只是夺走慕婳灵魂的妖孽,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 沐国公夫人期望看到慕婳紧张的神色,“你有这样的际遇隐瞒都隐瞒不过来,你竟然不管不顾,只求过得痛快从不曾想着随波逐流,为一点点恩怨向我坦白,哈哈,沐桦,你死定了,你真是愚蠢至极的人。” 声音渐渐哽咽,她心头隐隐那份羡慕是怎么回事? 慕婳纵然那样不可被人知道的秘密,却并没有被秘密压垮,也没有像正常人一样移了性情,适应出现在的身份,她依然还是那个潇洒从容,冷静开朗的少将军,一样牢牢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随你。” 慕婳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是慌乱,居高临下看着犹如一团烂泥的沐国公夫人,“你既可怜又可悲,我期望你能亲眼见到我的结局,是否如你想得一般凄惨孤独,只能终老山林。” “让她活着,一定要她活着!” “好。” 长青先生点头应诺,慕婳可以不在意她,但是沐国公夫人为掩盖真相而杀掉灭口的人,这一笔笔血债,慕婳从来就没有忘过,只是她不愿意亲眼去看沐国公夫人的惨状。 “表哥……你还是向着这个死丫头!她后来对你冷冰冰的,惹你生气,让你动怒,你还是放不开她?” 噗,沐国公夫人一口鲜血喷出,慕婳向后退了半步,嫌弃般看着落在地上的嫣红,差一点就脏了她的鞋子,沐国公夫人心头的火烧得更胜,“死丫头!我到底上辈子欠了你什么?竟然嫌弃我?” 喷出血后,她的脑子冷静不少,“表哥竟然害我?你是故意的。”这样的秘密,她是要在关键时候放出来,方才竟是脱口出,压在她心底让人感到恶心龌龊的心思也明明白白说了出来,这让她如何再伪装下去? “我再问你一件事,太子妃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以为我还会告诉你?” 沐国公夫人闭上眼睛,尽量隔绝所有的感知,对长青的话无动于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慕婳却是缓缓的说道:“太子妃是不是她的女儿一点都不重要,沐国公不会把她当做女儿,太子妃也没有能力让他们母子过得稍微好一点,没有亲族的维护,又被太子嫌弃讨厌,太子妃的日子未必就比她好过。” “她到底是太子妃,不是你这个野丫头能比的。” 沐国公夫人忍不住再次开口,“你是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我的疼爱,嫉妒她是太子妃……” “你信不信我可以立刻让她来此处陪你?”慕婳淡淡的回了一句。 沐国公夫人差一点被这句话噎死。 “她完全可以做到,太子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感激她。” 长青先生适时的补上一句,丝毫不管沐国公夫人能不能承受得住,他缓缓俯下身,手指精准封住沐国公夫人身上几处穴道,轻声道:“师门秘法多是逆天而行,我曾经说过,一饮一啄,苍天有报,当日你用朱砂,精血和她的头发将她的灵魂固定在灵位上,你以为上苍给你的报应只是折寿五年?” “你……你……” 沐国公夫人身体绷紧,垂在地上的手紧紧握着稻草,“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上苍不可能再为那件事惩罚我,而且她还活着,不该再让我承受报应。” “她活着,只是因她福泽深厚,有命中注定的贵人为她续命。” 慕婳眉稍微微挑起,狐疑看着蹲在沐国公夫人身边师傅,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玄乎啊。 “也许他是无意,也许他是有心,但那人的身份必定是天底下最是贵重的人。其实你最大的福气是生了她,生了一个几辈子都是为救人护国而牺牲的善人。” 慕婳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小声嘀咕,“这么惨的命运不是我吧,我没那么伟大的牺牲精神。” 是福气吗? 根本就是得罪老天爷! 为国战死一次还不够,还几辈子? 慕婳期望师傅算错了,可是在那段遥远的记忆中,她好像死得也挺壮烈的,随着一声陌生的开火,子弹射穿她的心脏,然后……然后好像危机解除了,她也牺牲了。 长青没有理会宝贝徒弟偶尔的蒙圈,这也是她可爱之处,为解决慕婳有可能出现的头疼,他不惜耗费所有的精力去推演,他比任何都怕慕婳会同烧了她灵位的贵人有了牵绊,怕这辈子慕婳再是个战死的结局。 得出结论……他不愿再提,非要让慕婳明白人外有人,她不是无敌的,也是因为他畏惧害怕。 长青一样样拿出各种法器,慕婳再次看得目瞪口呆,这些东西,师傅原先都放在哪了?莫非师傅有空间戒指不成? 第四百三十章 慕婳的决断 空间戒指不过是慕婳的乱想,师门虽神秘莫测,但绝不会真正拥有神仙之力。 长青先生还是一个凡人,有着同所有人一样的七情六欲,以及长辈般的偏心,既然他找到宝贝徒弟,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慕婳,包括他曾经心动过的表妹。 娇媚温柔的表妹经过岁月的侵蚀变得面部可憎,变得让他痛恨至极。 “我不曾了解过你吧。” 他拿起银针扎在沐国公夫人的手臂,取到最新鲜的血,药粉加入血中,轻轻晃动小口的瓷碗,转身对慕婳格外温柔的说道:“来,给师傅我点血。” 沐国公夫人不能动弹,喉咙沙哑,“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娘啊。” 无论再怎么变化,她原本的灵魂始终占据主动,慕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沐国公夫人眸子蒙上一层水雾,长青先生没有停止晃动瓷碗,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淡淡的宠溺,他一直一直看着慕婳。 牢房的小窗户射进来一缕阳光正好落在慕婳的身上,一派昏暗血腥的囚房只有慕婳身上是明亮干净的。 慕婳唇边绽放出一抹淡笑,犹如一朵悠然盛开的幽兰,不是傲骨的梅,也是不是圣洁的莲,她脚步轻盈走到长青先生身前,不用他递过来的胤禛,直接咬破食指,挤出的鲜血落在晃动的粘稠液体中,慕婳的鲜血迅速融合,“够了吗?” “够了。” “还需要什么?” “你站在一旁看着就是。” 慕婳果然听话的站在一旁,咬破的手指含入口中,淡淡的腥咸在口中蔓延开来,沐国公夫人不可置信,“你……” “真是好笑,你还以为我会顾忌曾经的母女之情?”慕婳嘲讽的说道:“我和你有母女情分吗?既然我敢对你儿子动手,就不怕再动你,若是我对你还有一丝的情分,你以为你会被皇上关到这里来?” “如果你还这么认为,只能说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 慕婳似笑非笑继续说道:“以前我把你们保护得太好,你们不明白现实的残酷,也不明白我到底在皇上面前多有脸面!” 沐国公夫人眼睛只盯着后宅的一亩三分地,盯着得宠的姨娘,盯着丈夫的庶子,她根本不明白慕婳在朝廷上的分量,以前皇上只把少将军当做战将,此时皇上把她看做亲近的晚辈。 只要慕婳为他们说一句话,皇上哪怕再不愿意,甚至恼恨慕婳的宽容善良,皇上也会按照慕婳的意思释放他们,不过慕婳肯定不好过,得被皇上重重的教训一顿。 皇上会如同满足柳三郎一切不合理的要求一样,教训之后恶狠狠撂下一句话,下不为例! 然而下一次,皇上还会继续满足他们的要求。 慕婳已经不去想皇上的真实意图,毕竟她直到现在还没有感到皇上对她一丝一毫的恶意,至于利用……有才干的人才有资格被皇上利用,没有皇上提供的平台,慕婳又岂能有今日? 何况她并不反感效忠帝王。 长青先生食指沾着粘稠的液体,在沐国公夫人额头认真刻画,慕婳看了一眼就从复杂的图案上移开目光,对师门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她还是不感兴趣,哪怕她的经历很神奇。 这些手段秘法远没有她的拳头值得信任,秘法可能反噬,也可能失效,但她凝练出的拳头和内劲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做师傅的人自是明白徒弟的,长青还是忍不住开口讲解自己所刻画的图案意义。 “反噬?” “是,反噬。” 长青画完图案,深邃眸子盯着沐国公夫人,“看着我!”声音幽冷,不容质疑否定。 沐国公夫人茫然听命,忘进深如大海一般的眸子,木讷的哀求:“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她说不出,本能感到危险和绝望。 “以后你会记得慕婳的身世和经历,会记得她的一切,曾经做过什么,但是你永远无法说出她曾是你的女儿,是沐家少将军。” “不……” 长青先生并不意外,虽然她饱受折磨,又承受上苍的报复,可是依然是有理智的人,不是轻易**作的木偶,他又不愿意彻底抹去沐国公夫人关于慕婳的一切记忆,慕婳让她活着,活着承受折磨,若是忘了一切,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双手捧着沐国公夫人的脸颊,长青让她脖子伸长伸直,他亦前倾身体,离着她越来越近,沐国公夫人整个似笼罩在他的目光之下,盛满挣扎的眸子渐渐变得茫然纯净。 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沐国公夫人依然抵抗般喃喃否定,如此反复半个时辰,等到长青画在她额头的刻印全部消失,好似那个神秘的图案完全渗入她身体中一般,慕婳才听到她认真重复着长青的话。 这就成了? 慕婳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需要天时地利,可是这样颠覆人的记忆手段着实恐怖,“……师傅。” 该服软的时候,慕婳绝不含糊。 长青勾起嘴角,“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用任何秘法,就算有人用了一些秘法在你身上,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那十年对你是煎熬困苦,也是难得的历练。” 慕婳感到师傅好似精神很差,他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被汗水侵湿的衣服黏在身上,脸庞也比方才苍白,伸手把他拽起来,让他的胳膊搭在她肩膀,支撑住他身体的重量,“我既然挑明关心,就不怕她说,而且我未必没有办法解决她留下的麻烦……你何苦耗费功力做这事?” “等等,婳婳。” 长青轻笑道:“还有她儿子没有解决,沐翼的性情远不如她坚韧,在你挑明一切并射了十几枪之后,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处理沐翼不会太麻烦。” “我是不会感激你的!永远也不会!” “这些只是为师该做的,当初是为师不谨慎才让秘法外流,她惹出的乱摊子自当有为师收拾。” 长青从未奢望过宝贝徒弟的感激,她不怨恨自己,不冷漠疏远他,还让他继续宠爱她,他已经很知足了,“一会儿,我还要去见见皇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换个储君 如同长青所言,处置沐翼没用太大的功夫。 不过慕婳还是看出师傅付出几大的代价,虽然师傅什么话都没说。 “以后……以后我会多注意一点。” 长青很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站直身体,手指撩开慕婳额头前的碎发,让那双清澈的眸子完完全全展现,温柔笑道:“做你师傅就该为你扫平一切的隐患,婳婳按照自己性情过活。” 恣意放松,为所欲为才是他喜欢见到的,虽然他方才还给慕婳一个警告,实事上宠起徒弟,比木齐他们更为过分。 毕竟长青的能力比木齐更强大,甚至比皇上有更多的奇珍异宝。 “师傅。” “乖徒弟。” 长青满足的轻笑,适当的示弱才是取胜的关键,他是付出不少的精力,但绝对没慕婳看起来那般脆弱,她的徒弟从来对至亲都是吃软不吃硬。 “您一定要去皇宫吗?”慕婳依然很担心师傅,“一旦被皇上留下,师傅您在也做不成逍遥世间红尘的高人了,您会被无数的俗物和国政绊住,师门不是说过,鬼谷子传人不入仕途吗?” “那是因为以前的师祖曾出山辅佐帝王,只能共患难无法同富贵的帝王无一例外对功臣和师祖举起屠刀,哪怕师祖表现得无心富贵权利,帝王也没有放过功臣师祖。那些皇帝都说过一句话,如今他能压制得了跟随自己打天下的功臣良将,他的儿子未必可以做到如同他让功臣臣服,与其最后生乱,后患无穷,不如他先把隐患除去。” 慕婳扯了扯嘴角,“开国皇帝都是一个德行,他们说得是怕江山百姓再受动荡,归根到底还不是想着自己建立的王朝永远传下去?他们到底有多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你认为当今太子如何?”长青听着慕婳近乎大胆的言论,丝毫不觉怪异,“齐王如何?赵王他们可有容人之量?” 虽然当今不是开国皇帝,但是长青一旦决定出山辅佐皇帝,难保不会重蹈覆辙,历史上的忠臣良将很少有得善终的,哪怕勉强不被皇上砍头,家族覆灭,他们在立功之后过得极为憋屈,小心翼翼,甚至有不少功臣不惜装疯充愣保全性命。 慕婳摇头道:“他们远没有陛下的胸襟和志向,眼里只有皇位而没有天下,谁能帮他们登上皇位,打压下去另外的兄弟,他们什么都可以付出,他们又不懂得感恩,此时低头低狠了,等到坐稳皇位,他们绝无可能放过任何的功臣,虽然每次帝位传承总少不了勋贵家族彻底消失,京城菜市口地上的鲜血糊上一层又一层,没有新帝是例外,当今陛下的三个儿子,无论哪一个当皇帝都少不了诛杀功臣,被砍头的朝臣有从龙之功的人比站错队的人多。” “师傅还是不要去见皇上了,我和柳三郎到底是皇上宠爱的人,我们亦有所准备,皇上殡天之前,若是无法确保我的安全,我会带着所有人离开帝国。” “不是谋反抗争?!” “我做不到亲手打碎一个帝国盛世。” 谋反说起来容易,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弄得天下大乱,慕婳看重自己的性命,却不愿意为保全自己而牺牲更多无辜人的性命,一旦内乱,那时运转良好的帝国必然倒退数年,她为帝国付出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天下很大,富贵繁华的国度同样是存在的,离开故土虽是让人难过,只要活着,哪里不是故土家园?我受不得委屈也不愿意卑躬屈膝,现在已经把三个皇子都得罪了,以后我少不了继续得罪他们。师傅,连亲生母亲都会嫉妒的天才,皇子们又岂会不嫉妒我。” 慕婳笑容灿烂,爽朗且得意笑道:“不招人嫉妒的是庸才,我是天才,绝不会因为羡慕嫉妒我的人收揽锋芒,隐忍内敛。” 那股得意洒脱的尽头让长青唇边宠溺的笑容越深,不过他还是屈起手指狠狠弹了徒弟的额头,潇洒从容转身上马,慕婳捂着额头,眼见师傅骑马靠近自己,弯下腰去,英俊的面容令人窒息,柳三郎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师傅身上那股经历和气势,当然师傅也没有柳三郎少年意气。 鬼子子传人身上自然而然会有一层神秘且宛若仙人的气度,这是比师傅更英俊的男人都无法拥有的。 将来即便柳三郎成熟也不会有这份气度……慕婳觉得还是眼见柳三郎从少年变成深不可测,权柄煊赫的魏王世子更好。 “除了远遁或是依靠当今留下遗诏保命之外,还有一个最妥当的办法。”长青几乎凑到慕婳耳畔,嘴唇微掀,“辅上帝位的人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这不可能,皇子们性情已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师傅怎么调教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性情……除非师傅对他们用一些秘法?” 慕婳随之摇头,认真说道:“不提秘法有多苛刻,皇子毕竟是龙裔,若是能用秘法操控,天下岂不是大乱了?纵然上苍给予师门一些方便,绝不会准许对世俗破坏太过,终究还是要靠实力!” 长青坐直身体,抬手揉了揉慕婳脑后的马尾,望着皇宫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若是胸怀天下,就不会拒绝我的建议,何况皇上只怕早在布局了,你们啊,到底还是年轻,不知做师长父母的心思。咱们这位陛下,是一个很有远见且很厉害的人,连师父都有点摸不清他的套路。” “你去看看柳澈,他……若是我没算错,他今日有血光之灾。” “什么?” 慕婳顿时紧张上几分。 “他的命运因碰见你而改变,婳婳,我不管你曾经看过什么,听到过什么,现在世间既然多了一个你,所有的事情或多或少偏离轨道,你唯一能做得是依靠你的头脑和拳头,让一切变得更好。” “师傅……” “魏王世子?怕已经不在他眼中了吧。” “我从来就没想过依靠先知!”慕婳直接翻身上马,随手抽了师傅胯下宝马一鞭子,“不让我把话说完,一个劲把我当做蠢货笨蛋,等你出宫再找你算账。” 柳三郎的功夫应该能挺到她去救他,若是坚持不到,她得为他准备一份特训计划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又一个 无需师傅提醒,慕婳一直明白如今的局面已同自己听过的不一样了。 因此她格外在意柳三郎安全。 “打听清楚三公子在何处?是不是还在宫里?” “是。” 跟在慕婳身边的侍卫点头,厂卫给郡主提供方便之门,郡主总能最快知道想知道的消息。 不过片刻功夫,侍卫向慕婳回禀:“三公子还在宫中,宫里传出的消息三公子很快会出宫了,说是太子妃同太子争执不休,闹到皇上跟前,皇上打发三公子离开。” “去宫门口等他!” 慕婳不想知道皇上和师傅之间谈什么,又放心不下柳三郎,在皇宫中皇上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动柳三郎,出了宫廷才危险,谁都想到动手的时机才是最好的机会,柳三郎对皇上的影响已经让很多人坐不住了。 皇宫门口,慕婳阻止侍卫进去通禀皇上,“我在等人!” 皇宫近卫一脸惊讶,“下官明白了,郡主慢慢等。” 慕婳一手环胸,一手撑着下颚,站在宫门口做沉思状,是因为师傅的影响,她脑中有些模糊的记忆比往日清晰一些,虽然还是记不清最后那颗子弹是谁射出的,慕婳得到不少关于如何保障重要人士知识的记忆。 以前她是做保镖得吗? 慕婳找出最适合的阻击点,同时想着如何给柳三郎身边的侍卫特训几日,让他们明白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保镖。不过之前她需要有个更加详细的计划,先把脑子里出现的知识理清楚。 ******* 一名小太监引着长青登上白玉台阶,皇上歇息的宫殿近在咫尺,而此时柳三郎正好迈过门槛,好似有所觉悟,他同刚刚踏上台阶的男人目光相碰,柳三郎稍稍一愣,此人不凡。 长青向柳三郎微微颔首,唇边噙着一抹疏远的淡笑,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徒弟喜欢矜贵的少年,他本以为徒弟的性情会喜欢锋芒锐利的习武少年。 “三公子,等等,皇上让奴才送您出宫。” 一群内侍和宫女围上柳三郎,簇拥着最得皇上宠爱的三公子。 “请问阁下高名?” 柳三郎彬彬有礼询问陌生且很忌惮的男子,那人淡淡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得是我的徒弟是谁。” “……原来阁下就是名满天下的长青先生,失敬,失敬。” “小子,我没听出你对我有任何的敬意。” 长青一派洒然,又是同婳婳一样骄傲的性子,这对熊孩子就没人教会他们谦虚么?最让他不平又无法说出口得是柳三郎那副你不配做婳婳师傅的样子,让他更是坚定信心,不舍得让婳婳受伤,柳三郎得狠狠磨砺一番,他就不该同婳婳说,今日柳三郎有血光之灾! “我一直很佩服长青先生培养出少将军这等的帝国柱石。”柳三郎温润谦和,然而温柔却从不曾蔓延到他冷冽的双眸,低声说道:“更佩服您对弟子的放任态度,多亏上苍依然厚爱她,否则您做什么都没用了。” “伯父正闲着,我不耽搁长青先生叩见陛下,长青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公认的高人,小子斗胆提醒您一句,轻易别在伯父面前提起少将军,您若是找进阶的机会,我可以帮衬您一二。” 柳三郎眸子闪过厉色,压低声音:“我容忍您当时的无视,无法再让您拿她做敲门砖,更不愿意见到伯父再伤心。” 少年显示出同君子如风的外表不一样的狠决,他不是故意吓唬人,长青先生似笑非笑反问:“你是在威胁我么?” “是的。”少年点点头,唇边的笑容越发和柔。 长青抬手在少年瘦削的肩膀拍了一下,手掌传来的触感证明少年的身体不是看起来文弱,轻声道:“你很好,不过还不够我心甘情愿把婳婳交给你,继续努力吧,少年,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最疼爱婳婳,也别以为你知道一切的内情。” “皇上请先生进门。” “有劳了。” 长青整衣冠,面容肃穆跨过门槛,笔直的身影消失后,大门缓缓的关上,柳三郎皱着的眉头慢慢松缓开,扯了一下嘴角,不过又是一个疼慕婳的长辈罢了,他已经被这样的长辈警告了无数次,也不缺长青这一次。 柳三郎走出皇宫时,见到慕婳走过来,笑容更深,有多一个疼爱她的长辈也是好事,虽然对他来说是个麻烦,甚至比已经认命把他当做女婿看待的木齐更麻烦。 “你是要入宫?” “不,我来接你回府。” 慕婳转身去寻马,身后却没有脚步声,回头看去,柳三郎漂亮的脸庞多了一抹可疑的红晕,而旁边的人不是低头,就是抬头望天,“还不走?非要我拽你?” 柳三郎快走两步,“我的马车坏了,方才又跪了一阵,膝盖有点疼。” “你手腕受伤了?” “不怎么舒服。” 柳三郎继续摇晃着手腕,抢在慕婳之前,爬上慕婳的马,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慕婳抬眼看着马背上的少年,能感到他的胆怯和期望,她怎么就没那么细腻的心思? “不就是和我同乘一骑嘛。”慕婳把自己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心很热却很潮湿,柳三郎直接把慕婳拽上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一手环住她的腰肢,握紧缰绳:“我们回家!” 慕云的教训太深刻,他虽然不介意被慕婳抱在身前,但还是他抱慕婳更好。 慕婳不安动了动,柳三郎适时收紧手臂,她的后背几乎贴在他胸前,马尾扫过脸庞,柳三郎低声道:“你既是做女孩子,要习惯,习惯被我抱着。” “谁说女孩子就需要你……” “嘘。” 柳三郎对着慕婳小巧的耳朵吹气,“让我嚣张一次,成吗?” 那份委屈,那份宠溺,以及那份哀求让慕婳停下挣扎,略显紧张抓着马鬃,闷闷的说道:“只有这一次!没有下次了。” 柳三郎眸子闪了闪,“好。” 天真的女孩子看不到他眼底的狡黠,有一就有二,慕婳还是太纯真啊。 ps月末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兄弟相争 老天注定今日让无所不能的三公子堵心,他本想在京城溜达一圈,让所有人看清楚他抱过慕婳,暗暗警告那些跃跃欲试不肯放弃的情敌们,骑马走出没几步,一群侍卫簇拥一人拦在马前,挡住柳三郎的去路。 慕婳看清楚中间那位公子,笑了:“好巧啊,柳大公子。” 来人正是柳三郎的长兄,在京城以宽和仁厚闻名的柳大朗,他长得酷似其母,身上却没有女子的阴柔之气,国字脸庞,双眸沉稳有神,挺直鼻梁,一张方口,相比较柳二郎文雅清高,柳三郎君子如风,柳大郎不愧是长兄,给人以沉稳老练的印象,很容易赢得旁人的信任。 柳三郎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走这条绕远的路了,他不就是想多抱慕婳一会吗? 虽是抱怨,他也明白无论走哪一条路,今日都避不开长兄的。 柳三郎坐在马上,不失礼数的问道:“大哥寻我有事?” 柳大郎淡淡说道:“母亲今日去了魏王府,同魏王妃有事相商,二弟正陪着母亲,我寻思事关母亲位份和魏王府将来,三弟也该在场,母亲这十几年一直想得什么,不用我说,三郎这般聪明也能看出一二,做人子女不敢言父母过失,当年的对错已经很难说清楚,但是我们可以孝顺母亲,帮母亲夺回尊严和脸面。” 柳娘子找得机会不错,此时皇上同太后彻底翻脸,太后被皇上软禁在慈宁宫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同时皇上对太后娘家的打击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摄政十余年的太后彻底丧失此前的优势,一向孝顺的皇上不在把太后放在眼中,在柳娘子眼中失去最大靠山的魏王妃是最弱的时候,柳娘子完全可以凭着给魏王生养的三个儿子,取代魏王妃的地位。 “魏王妃怎么说?”慕婳对那位冷艳骄傲的魏王妃不敢小看,“她没有把你们母子从魏王府轰出去吗?啧啧,你们真是好运气。” “婳儿。” 柳三郎手臂用力,同时张嘴轻轻咬了一下他早就想要含在口中的耳朵,慕婳突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回手向柳三郎脸上招呼,竟敢……柳三郎空着的手勉强挡住慕婳的拳头,“是我!” 慕婳的拳头轻了九成,但只有一成也让柳三郎手臂发麻,“她到底是我娘,他是我长兄。” “我只是称赞他们运气好,魏王妃没有发火而已,既然你把他们当做亲人看,就要让他们明白魏王妃是个怎样的女人,让他们知道魏王绝无可能为儿子就抛弃魏王妃。” “……我说过了,他们不听不信。” 柳三郎轻声同慕婳解释,神色复杂的轻声说道:“我到现在还没摸透魏王妃,连我都不知她的底线,又怎么说服母亲?你了解魏王妃么?” 慕婳哽了一会,干巴巴的狡辩:“我不了解魏王妃,但我知道轻易不去招惹她!” “她和母亲迟早碰面,不是魏王妃深不可测,我娘就会躲开,她们之间很难善了。” 柳三郎唯一能做得就是保护柳娘子,哪怕柳娘子更偏心长子,不喜三儿子,他也不能看着母亲陷入危险的境地,柳三郎翻身下马,背对呆呆坐在马上的慕婳,“让你白跑一趟,今日……很欣喜你来接我,我料理清楚再去回府。” 不紧不慢,柳三郎走向长兄。 慕婳眼前全是他无奈的影子,莫非他的血光之灾不是应在刺客上,而是魏王妃? 纵然有魏王在,在魏王妃经营十几年的魏王府,柳娘子母子很难占据优势主动,慕婳轻轻抹一把马鬃,提起缰绳催马直奔走出没几步的少年,“三郎。” 柳三郎回头时,只觉得一阵风从身前刮过,胳膊被死死拽住,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随着烈风而动,等彻底回过神时,听到熟悉的声音,“抱紧!” 他再一次拦住身前的人,双眸弯成月牙儿,嘴角高高扬起,声音一如往常平静,“我要去魏王府,婳儿不必送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再偷笑!”慕婳不用回头,冷冷的说道:“我正好要去看看魏王妃,送你一程罢了。” “大哥我先行一步!” 柳三郎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便同慕婳飞快消失在柳大郎眼前,能在京城纵马的人除了安乐郡主外也数不出几个,一向谦和内敛的柳大郎如何都学不了慕婳。 “大公子?” 随从能感到大公子生气了,又不知该怎么劝,请示:“您是不是也要回魏王府?柳夫人身边少不了您。” “您也不必同安乐郡主生气,她行事一直如此,慢慢的大公子就会习惯了。” “只可惜三公子竟被安乐郡主……难怪王爷愁容不展,总是念叨三公子将来是个惧内的。” “万一安乐郡主进门后依然似她做小姐时,王府可就热闹了。” 魏王偏心柳三郎,也给另外两个儿子配备足够的随从侍卫,这些人都是魏王使出来的,是魏王的亲信,同魏王妃关系不深,他们听从柳大郎的命令,但柳大郎还没有完全驯服他们。 柳大郎一如既往的平和,摇头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从来就没弄明白三郎,他的事连我这个长兄都说不上话,不过安乐郡主同三郎如此亲近,对她的闺誉并没好处,父王和母亲,尤其是母亲对三郎另有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我担心母亲为三郎定亲时,三郎同安乐郡主交代不了。” “大公子多虑了,属下看王爷嘴上不赞同,心上却有分寸的,安乐郡主是京城闺秀中最最特殊的,出身好,长得漂亮,独占帝宠,除了她之外,也没有闺秀能配得上三公子了。” 柳大郎斜睨说话的侍卫一眼,这人以后不能用了,转身走上马车,“回魏王府。” 相比较骑马,他更喜欢坐轿子或是乘坐马车,如此才能彰显他魏王长子的地位,捏着悬挂在腰间的玉佩,缓缓合上眼眸,他绝无可能把世子位置拱手相让! ps最后一天,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四章记名嫡子? 没有人能轻易放弃荣华富贵,尤其是在品尝过权力地位带来的美妙滋味之后,柳大郎完全没有办法压抑野心。 不止是他,连一向目下无尘仿佛只对诗词有兴趣的柳二郎一样不可避免参与魏王世子的争夺中。 他们已经不是长在宛城的懵懂少年,入京后,他们见了太多奢华,众人的追捧逢迎,他们兄弟深刻明白这些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的才华,决定一切得是他们为魏王的儿子。 魏王在朝廷上的实力也非他们以前想得那般浅显单薄。 他能同太子殿下称兄道弟,平辈论交,甚至太子对他的看重信任大多是看在他有资格争夺魏王世子的份上。 倘若他在争夺世子时落败,此时他所能得到的享受和尊荣顷刻便会消失,寻常宗室子弟当然不愁吃喝,但是享受过顶级的富贵后,再让他做个闲散毫无实权的宗室子弟,他不甘心,同样他认为只有在魏王世子的位置上才能施展出自身全部的才华。 他的治国之才不比三郎差,相反他认为三郎在为人处世上远不如他,柳三郎只是运气好得皇上看重,他有柳三郎的机遇做得会更好,把魏王一脉推向巅峰。 柳三郎或多或少得罪太子等皇子,甘心被皇上利用当做太子的磨刀石,若是魏王府落在柳三郎手中,等柳三郎没有利用价值,皇上轻易就能舍弃他,到时候魏王府肯定会受到太子的报复,他们就算是想做个寻常的宗室子弟也不成了。 毕竟帝国开国以来坐在皇位上人从未对犯错的宗室网开一面,相反对近枝亲贵下手更为狠辣无情。 玉佩在柳大郎手中来回颠倒,柳大郎缓缓睁开眼眸,自己是长子,若是母亲能成为魏王妃,他就是嫡长子,魏王世子的位置舍他其谁? 不过最近柳二郎在慕三小姐的撺掇下同魏王妃亲近上几分,已经惹得柳娘子颇不开心,柳大郎占据长子的名分,柳三郎得皇上和魏王偏爱,柳二郎若是不肯放弃世子位置,选择魏王妃未必不是一条捷径。 毕竟在朝臣眼中立嫡立长才是正统。 魏王妃没有儿子,但是可以把魏王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 “你的意思是成为嫡子就有可能做魏王世子?” 一路上柳三郎把魏王府的消息讲给慕婳听,慕婳扯了扯嘴角,“柳二郎还是小看了魏王妃,她会认下别人的儿子?” 柳三郎轻哼一声,一丝不屑,一丝嘲讽。 “你不会以为她真得会认下柳二郎吧。” “有些事谁说得准?婳儿永远不会做的事,放在魏王妃身上未必不可能,永安侯的三小姐上蹿下跳,没少促成柳二郎同魏王妃交往,前两日魏王妃身上不舒服,慕三小姐拽着二哥亲自去看望魏王妃,据说魏王妃被二哥他们哄得笑声郎朗,二哥还给魏王妃所生的福泰郡主画了一副美人图。” “……那你娘没有被他气死吗?” 若是慕婳自己养大的儿子投到情敌那边,她绝对会在被儿子气死前,先掐死这不孝子,不,还有魏王……柳三郎莫名感到后背一紧,慕婳的眸光才渗人,清清嗓子道:“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和婳儿生不出不认父母的不孝子。” 柳三郎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会同除了婳儿以外的任何女子亲近。” 他从未错过任何表忠心的机会! 横竖他脸皮够厚,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面前低头不丢人,端着架子,哼,这辈子就别想亲近慕婳了。 那是个比他还要骄傲无情的人。 一般都是女孩子去温暖心仪的男子,编织困住男人的情网,柳三郎早已经认命自己才是温暖慕婳的人,曾经以为他自己会不甘心,世上倾国倾城的绝色唾手可得,他为何要在慕婳这棵树上吊死? 同慕婳相处,那份不甘心渐渐散去,反而担心慕婳不够喜欢他,他做得不够好,或是慕婳被陈四郎之流抢走,不甘心成为提心吊胆。 他这辈子不会觉得无聊了,哪怕他攀上顶峰,入目之下再无敌人对手,有慕婳在,他心头始终存着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 “柳二公子擅长书画,尤其是以画人闻名。” 慕婳扭过头去,脸庞微微发热,柳三郎长得这般好,他们的儿女也当是漂亮聪慧的。 一群的小孩子围着她叫娘,她可以带着他们骑马射猎,想一想就得很有趣。 在慕婳构造画面中只有自己和儿女,柳三郎反倒被忽略过去了。 “二哥亲笔画的美人图价值千金,在书画上,我亦不如二哥。”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转眼到了魏王府坐落的胡同,说是胡同,比京城大多数道路都要宽阔,右侧是占地庞大的魏王府,左侧也是一座不小的府邸。 如今柳娘子居住的府邸是因为魏王想要占据整条胡同,逼着同魏王府相对的邻居搬家,他以高价买下了斜对面的宅邸,仿照江南园林改成一座园子。 有时盛夏酷暑难耐,魏王总是会搬到过去住上几日,因为园子中水流很多,小巧精致,比富贵奢华的魏王府更舒适。 “一个空谈和画美人图的公子哥,魏王妃看上他,肯定不是因为他的才华,柳二公子惨了。” 慕婳说得好有道理,柳三郎无言以对。 “反倒我对三小姐很好奇,你说魏王妃是不是同解救三小姐于苦海的人有关?” 柳三郎眸子掠过一片暗芒,松开勒住慕婳腰肢的手,“很有可能,我让人查一查。”说得不紧不慢,蕴含一分慎重。 “四妹妹,啊,不,安乐郡主。” 站在魏王府侧门门槛中的三小姐惊喜又无措,没忘记向慕婳行礼,“见过安乐郡主。” 声音若黄鹂悦耳动听,透着亲近和欢喜,隐隐还有一分的谦卑。 慕婳眯起眼眸很佩服三小姐把一句简单的话说得如此富有深意,这本事,她纵使两世为人也学不来的。 柳三郎跳下马,回头向慕婳看过去,静静等待着,慕婳扬起马鞭,宝马疾驰而去,柳三郎眸子暗淡一分,转身走向魏王府。 ps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五章 师徒恋?! 三小姐吹弹可破的粉颊罩着一层遗憾,“郡主没有见到我的话,许是就能同三公子一起进王府了,其实我一直想向安乐郡主说声对不起。” 璀璨明亮的双眸雾蒙蒙的,显得漆黑的瞳孔更加漂亮真诚。 她身躯凹凸有致,单薄的夏衫好似包裹不住胸前的丰盈,纤细的腰肢宛若杨柳一般摇曳生姿。 然而她倾国倾城和惹火的好身材无法让柳三郎多看一眼。 柳三郎淡淡对守在门口的王府下人道:“她是谁?” 随从下人明白眼前的三公子是魏王放在心尖上的儿子,从知道自己有儿子后,狂喜的魏王一直毫不掩饰对三公子的偏爱,魏王妃主管王府,魏王同样是他们的主子。 “……是永安侯的三小姐。” “不是魏王府的人?” “三小姐是二公子请来的。” “把她赶出去。” 柳三郎跨过门槛,“以后不许她再登魏王府的大门!” 仆从尴尬不知该怎么办,听三公子的,他们如何同二公子交代? 以前他们都盼着王爷能有儿子,如今才发现王爷儿子多了,为难得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啊。 三小姐潸然泪下,啜泣自怜,“三公子对我的误会太深了我是同安乐郡主有过节,三公子也不该只听郡主一面之词,当时那样的状况,我有许多迫不得已,我也不甘心啊,您为我想一想,知道养大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是侯府的奴才,我……我一时如何能接受?” “自来生恩大于养恩,我只是想多再亲生父母面前尽孝,以补偿十几年的分别之情,刚刚知晓真相时我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天真浪漫,娇贵善妒,远不如现在明达事理,不慢三公子,我是嫉妒四妹妹的,不愿意让四妹妹再占据我的父母。” 柳三郎嗤笑一声。 三小姐咬着下嘴唇,水盈盈的眸子傥荡真诚:“后来我才听说四妹妹受了不少的苦,知道是她代替我在关外受苦,我……我对她的嫉妒不平转为愧疚,一桩又一桩的误会让被命运捉弄的我们越来越生疏,四妹妹已经不见我,不愿意听我道歉了。她如何怨恨我,报复我,我都……都认了,是我亏欠四妹妹。” “别把自己当做了不得人,你在郡主眼里比地上的尘埃还不如,她若想报复你,你以为你能缠上我二哥吗?我不管你背后是谁,总要告诉你一件事,别来招惹我!” 柳三郎迈步进入大门,“关门!”仿佛看三小姐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三小姐那番极为打动人心的辩白完全没有任何作用,不仅没能使得柳三郎对她改观,反而他更轻视她了。 上面给她的命令迷惑柳二公子,可她怎能甘心错过更好的柳三郎? 魏王府的侧门缓缓合上,三小姐绞动帕子,突然马蹄声由远及近,已经走出几步的柳三郎似有所感,回头看去,一队魏王府侍卫簇拥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府门口停下,随从忙放下脚凳,柳大郎从马车上走下来。 柳三郎自嘲笑笑,到底在期待什么?拱手道:“大哥。” 柳大郎笑得亲热极了,“紧赶慢赶总算追着三弟尾回到王府,安乐郡主的骑术着实不凡,三弟得郡主保护,想来也没人会欺辱三弟,你再向郡主学一些骑射功夫,以后没准还能领兵出征。” 被柳三郎无视的三小姐用帕子掩住唇边的嘲笑,很明显柳大郎瞧不起被慕婳保护的三公子,故意在王府随从面前败坏柳三郎的名声。 只要柳三郎同慕婳学功夫,他们就算没有师徒的名分也有师徒之时,柳三郎执意迎娶慕婳,就是在挑战古往今来的礼教,不溶于世人,到时候连宠爱他的魏王和皇上都无法接受师徒成亲这件丑事。 三小姐水眸眨了眨,柳大郎也不是个轻易便认输的简单人物。 “安乐郡主已经拜师长青先生,大哥还没听说?”柳三郎笑容恬淡,不慌不忙的说道:“伯父同长青先生神交已久,方才我出宫时,正好碰见长青先生入宫拜见伯父,有幸同长青先生交谈几句……鬼谷子一脉单传,不可能再受弟子,不过他见我资质不凡,已有打算让我做个记名弟子,纵然以后长青先生无法亲自教导我骑射兵法,我也可以向郡主请教。” 柳三郎向长兄灿烂一笑,“大哥方才的建议,我记下了,没有大哥提醒,我一时还没想到领兵出征可以向郡主请教。以前我偏重科举仕途,如今我觉得文武双全更容易让伯父满意。” 师徒不行,师兄师妹或是师姐师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反而会给人青梅竹马的感觉,何况柳三郎直接把长青先生搬出来,足以让柳大郎等人嫉妒得红了眼睛。 毕竟世上不知长青先生名声的人很少。 万一柳三郎掌握一支精锐骠骑,实力更难以压抑了。 柳大郎刚刚张嘴,柳三郎突然一阵风一般冲出王府,等他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已经离开的慕婳再次骑马返回,柳三郎再一次把手臂伸向慕婳,柳三郎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到柳三郎的神色,笼罩在他身上的暖阳比旁处温暖一分。 柳三郎独有的温柔更加入骨。 慕婳把提在手中的点心礼盒扔到他伸出的手上,翻身下马,微扬下颚,“第一次登门拜访,总要准备点礼物。” 柳三郎握着一长串的点心包,笑容令人眩晕,“他们肯定很喜欢你的礼物。” 三小姐撇嘴,不过是几包寻常点心罢了,柳三郎好似当做了宝贝,魏王和魏王妃金尊玉贵,如何也不会看上这几包点心。 “郡主以点心做礼物,是不是太轻了,对魏王妃不够尊重,毕竟王府随便找个厨娘都能做出比郡主带来的点心更好的,前两日我陪着魏王妃用了好几样宫中都没有的点心,样子精致好看,入口香甜……” 柳三郎伴着慕婳直接走了劝解的三小姐面前走过,两人仿若无人般谈笑风生,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过三小姐,彻彻底底无视她,还有想要开口的柳大郎! ps月初求保底月票!最大的打击,是无视啊,无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无视警告 慕婳就没把三小姐放在心上过,并非是她轻敌,而是三小姐背后的主子才值得慕婳注意侧目,她得是多蠢在地位占据完全优势,自身武力又比三小姐强的情况下落入三小姐的算计? 倘若真有那一日,慕婳觉得自己就是蠢死的。 同柳三郎走进魏王府,慕婳目光扫过,赞道:“不愧是魏王的府邸,相当于小半个皇宫。” 柳三郎同样也是第一次跨入魏王府,对明显僭越规制的建筑多了几许无奈,魏王他们夫妻到底多有信心皇上会一直容忍他们? 伯父虽然不在意这些规矩,日子久了,伯父身上的帝王一面会逐渐占据主动,柳三郎都没有信心当皇上年老或是龙体不好时,依然会像今日宠爱信任他。 “……三公子?” “见过三公子。” 魏王府的仆从看清楚来人,噗通噗通跪倒一片,“恭迎三公子。” 随后跟进来的柳大郎稍稍顿了顿,记得他第一次到魏王府时,他很紧张慌乱,略显局促不安,虽然极力镇静,手心全冷汗,而魏王府的下人对他面上恭敬实则有几分的轻视,他们的目光令他很不舒服,他们尊重得是魏王儿子这个身份,而不是他! 今日他们把第一次回魏王府的柳三郎当做真正的王府主子。 慕婳轻声说道:“看来魏王殿下没少提你,他们把你看得很重。看得出……你长熊不大高兴。” “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 “哦,你们兄弟之间还需要我挑拨?” 慕婳斜睨柳三郎一眼,于平时飒爽不同的娇媚劲儿让柳三郎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显然潇洒的少将军也有女孩子柔媚的一面。 被少年牵住手,慕婳略觉不舒服,虽然他的手很暖,很干净,很柔软。 慕婳低头看着交相握在一处的手,怜爱且欣赏的说道:“你这才叫芊芊玉手,比我的手软和多了。” 柳三郎没有放开她的手,温柔的说道:“喜欢就让你多握一会儿。” “厚脸皮!” 慕婳哼了一声,柳三郎意味深长的说道:“过奖过奖,我觉得我还有进步的余地,起码方才听你说那句话时,我耳朵红了,你不信?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把脑袋凑到慕婳面前去,慕婳身体后仰拉开彼此距离,不仅能见到他羞红的耳尖,甚至能清晰看到他耳朵上软软的绒毛。 厚着脸皮趁着王府随从跪拜柳三郎时偷偷再次溜进王府的三小姐绝美的脸蛋狰狞,指甲紧紧掐着自己的掌心,眼白泛起淡淡的血色。 柳二郎根本没有办法同柳三郎比,样样不如柳三郎,连对待心仪钟情的女子都比不上! “三郎!” 魏王严父一般的训斥声传来,显然他对自己的儿子已经有所不满了,想他堂堂魏王,怎就生出个三郎这样在慕婳面前变得无赖的儿子? 宗室子弟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风流潇洒。 便是他也把一颗心分成多个,给了柳娘子,给了魏王妃,还有好几个性情各异的女子,这几年因没有儿子的事闹得,魏王才渐渐收了心思。 哪怕在心仪的魏王妃面前,他都没有似三郎一样。 柳三郎缓缓挺直腰,拱手道:“我母亲在何处?魏王殿下。” 一句魏王殿下,令魏王所有的不满严父样崩溃,他还没有资格管教柳三郎,他的儿子完全可以不认他,干笑道:‘皇兄不是让你改回国姓赢,三郎,我并非想教训你,而是你……你……” “不用魏王殿下操心,我知晓该如何对待安乐郡主,倘若魏王殿下看不惯的话,您可以不看,横竖我两位兄长都很听您的话,您不愁没有子嗣为您养老送终,有他们在,您不会再被世人嘲笑为绝户。” 柳三郎对魏王一如既往的礼数十足,但却显不出任何的亲近,反而冷漠而生疏。 “父亲。”柳大郎几步走到浑身僵硬,面带几分哀怨的魏王身侧,关切问道:“三郎不懂事,您千万别生三郎的气,他说得都是气话,从小他就最……最不会讨长辈欢喜,一直记着邻居孩童对他的嘲笑,我们三兄弟儿时都或多或少被人嘲笑过,我知晓父亲为难,亦理解父亲身不由己,三郎还没明白……” “不,三郎说得没错,是我,是我不配!” 魏王眸子深沉,轻轻拍了拍柳大郎的肩膀,喉咙满是苦涩:“别再给我找理由了,说得越多,显得我越是个不负责任的渣滓,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阿娴。” 柳大郎嘴唇动了动,眉头越皱越紧。 慕婳强忍笑意,“好久不见,魏王殿下。方才听殿下的意思,对三郎有所不满?”向前一步,同魏王目光对视,把柳三郎挡在身后,“您难道还不明白他是我护着的?” 柳三郎云淡风轻般提起点心,“郡主送您和王妃的礼物。”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魏王主动从儿子手中接过一长串的点心盒子,满脸喜色说道:“本王正想品尝京城的风味糕点,安乐郡主送得正合本王心意。” ”王爷,王妃让大公子,三公子进去说话。” 魏王妃派来的人及时开口,让柳大郎和王府的仆从不至于被善变的魏王惊掉眼睛,瞟了安乐郡主一眼,“王妃让奴婢转达郡主一句话,说,柳澈也好,赢澈也罢,他将来的麻烦只会比现在多,你甘愿牺牲自由自在的日子愿意陪他闯进血雨腥风中?陪他受苦受难,最后他未必就能拨云见日,他深陷牢时还会怪你拖他后腿。姓赢的男人都没有长情的,他们的心眼都很小,爱其与其生,恨其与其死,老赢家的男人喜欢你时,你所有的短处都被当做优点,一旦对你无情,你就是把心挖出来给他吃,他还嫌弃你的心太腥!” 慕婳回头,柳三郎抿着嘴唇,摇头否认。 魏王尴尬的缕着胡须,琢磨他竟是这样的男人么? 柳大郎低头掩藏起所有的情绪,唯有三小姐听得极是认真。 “多谢王妃好意,我喜欢谁,愿意跟谁过一辈子,从来无需任何人建议。” 慕婳淡淡的回道,“正好,我的心眼同样不大。”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七章 狗血奇葩的爱情观 柳三郎恨不得把慕婳融进眼里心头,魏王一激动拽掉几根胡须,自己这个傻儿子啊,以往的聪明干练都哪去了?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不过魏王还是在唇边勾起一点弧度,当意识到自己有几分欣喜时,嘴角立刻耷拉下来,捏着手中的胡须,暗暗念叨慕婳绝对是故意撩拨三郎的! 似慕婳无意识撩拨人的手段比慕媛厉害得多,也高明得多。 慕媛能让柳二郎怜惜,而慕婳却是能让柳三郎感动。 仆从显然来之前就被魏王妃教过,震惊慕婳的回答,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微微叹息一声,能让主子给予善意的女孩子不多,安乐郡主非要一脚踏进去,将来受苦受难也怪不到主子头上。 “王妃有请郡主。” 仆妇向旁边侧身,又看了站在角落中的慕媛,低声说道:“王妃也让三小姐去客厅,三小姐在府门口受到的慢待,王妃都记下了,特意吩咐奴婢给三小姐出气。您是二公子请回来的尊贵客人,王妃喜爱你的性情,有人若是看不惯……” 稍稍停顿一刻,她发现三公子根本就没在意这些,竟是主动握住慕婳的手,在慕婳耳边说着什么,慕婳笑盈盈的,时而点头时而闪过一丝羞恼。 明摆着那两位在谈情说爱。 魏王摆着一张冰山脸,同样没理会仆妇的话,只是在她停顿时,魏王多了一句:“三郎是王府的主子,王妃可以把她请到王府,三郎也可以让她滚!王妃若是为慕媛这样的女孩子让三郎不痛快,本王当怀疑她的真实用意。” “本王如今忍她,让她,把王府诸多事情交给她,最重要一点原因是本王自觉亏待了她,不过补偿总有尽头,你回去多劝劝王妃,有招数冲本王使,别妄想动本王的儿子和三郎!” “三郎,安乐郡主,你们是第一次来魏王府,本王带你们四处逛逛,不是本王自夸,整个京城的王府全算上,没一个比本王的王府风景更好,连皇兄都没有本王弄出的奇景。” “……王妃和柳夫人还在客厅等您。” 被警告过的仆妇阻止魏王,“改日再领三公子逛王府也使得。” 魏王从腰间接下扇套,捏着扇柄似笑非笑的说道:“她们还知道没了本王不成?方才彼此交锋正激烈,本王还以为她们都忘了夫纲。” “王爷。” “本王不为难你,何况三郎对柳氏很孝顺,不去客厅,他一定转身就走,本王看在三郎的面上,就带着他去客厅走一遭。” 魏王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红梅点点,一道倩影隐隐绰绰出现在梅林之中,窈窕的身姿令人有无限遐想,随着扇子的晃动,有几朵含苞待放的红梅缓缓盛开,而那位隐藏在梅林中的倩影也宛如慢慢走出来。 慕婳面带惊讶之色,问道:“魏王殿下的扇面是谁给画的?” “二哥。”柳三郎轻声回道,“他在绘画上的天分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亦比不上他。” “郡主想要吗?”魏王大方说道:“喜欢得话,本王送你。”只要你别再撩拨三郎就成,后半句他自然没法说出口,不提这话不是当爹该说的,此时三郎正痴迷慕婳,此话一说,三郎这辈子都不会改口叫他爹了。 慕婳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扇子,却仔细看了扇面半晌,再次开口:“这把扇子印证了一句话,柳三郎你要记住,眼睛也会骗人,不是你所有亲眼所见的东西都是事实。” “我记下了。” 柳三郎郑重的点头,把慕婳的话当做金科玉律牢牢记在心头,那份重视令魏王嘴角抽个不停,何时他一向自傲自负的三儿子乖顺过。 魏王的说教总是左耳进,右耳冒,片言不留在心上。 “走吧。”魏王略带沮丧引路,柳三郎和慕婳不紧不慢跟着魏王,时而他们的轻声交谈传入魏王耳中,大多时是柳三郎把王府的景色指给慕婳看,魏王宁可自己没有听到,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心塞。 外人都说他在魏王妃面前百般讨好,没什么地位。 魏王知晓自己从未在任何女子面前软过骨头,当年对被人追杀的柳娘子不闻不问,他……他以为没有必要! 那时他还年轻最是受不得柳娘子总是摆着一副你对不起我,你辜负了我的样子,也不喜欢柳娘子句句不离——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魏王以为有孕的魏王妃会给自己生下儿子,即便是女儿,他的妻妾总能给自己生下儿子,何况魏王妃知道他的底线,追杀柳娘子却不会对他的儿子下杀手。 他当时要去见皇帝,只草草安排几个人去救柳娘子。 谁知道十几年过去,魏王有好几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见到。 为儿子,他才几次三番去看望柳娘子,忍受她越发古怪乖张的脾气,甚至忍受柳娘子给另外的男人生下儿子的事实。 最像他的三郎,他最喜欢的三郎对慕婳太好,哪个做父亲能受得了? 可是他……他打不过慕婳啊。 魏王只能眼看着慕婳占据他最心爱的儿子,说不得,打不得,也许慕婳是上苍派下来折磨他的女孩子。 客厅中摆设显示出魏王府滔天富贵,珍奇铺陈随处可见,一尊白玉雕彻盆景有半人高,白玉晶莹细腻,便是皇宫都没这尊盆景。 魏王大咧咧坐在主位上,宛若察觉不到方才待客的客厅中魏王妃和柳娘子紧张的氛围,“今日三郎回了王府,安乐郡主也在,一会儿让厨子多准备几道好菜,咱们一家人聚一聚。” “三郎随便坐,在魏王府没人敢给你脸色看。” 柳娘子眉头一挑,不满嗔道:“我同魏王妃还没分出个高低,吃饭的事……” “哎呦,你们好还没弄完?” 魏王满不在乎打断柳娘子的话,“争来斗去还不都是本王的女人?柳氏你若是有闲不如多关心三郎,嗯,还有大郎他们,没做几日本王的儿子,王孙公子的气派到是摆得十足,太子他们连本王都远远避开,他们刚刚回京,还没正式入宗族族谱,同皇兄来的儿子太亲近了。” ps魏王就是最为正统的封建王爷,嗯,他的爱情观非常符合人设。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八章 犯蠢的女人vs聪明的女人 随魏王进门的柳大郎站在柳娘子身边,柳娘子把长子拉拽到身旁的椅子上,满眼的关切,上扬的眉梢挑衅般向魏王妃瞟去,但见到不偏不倚的柳二郎时,柳娘子的好心情随之变坏。 尤其魏王妃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一如当年初见时一般高傲,看她如同看伺候过魏王的通房丫鬟,那份鄙夷蔑视一直以来始终是柳娘子心头的一根刺。 柳二郎没有站在她身边,没有明确表态讨厌魏王妃,已经是对她的背叛了。 柳娘子狠狠瞪着文雅清高的二儿子,听到魏王的话,下意识为儿子辩解:“王爷怎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大郎只不过同太子殿下脾气相和,同太子殿下亲近一些罢了,况且太子殿下是君,大郎既是臣,又同太子殿下是堂兄弟,太子和齐王一心亲近抬举大郎二郎,他们怎敢拒绝?王爷总不能让他们为一点点子虚乌有的传闻就得罪贵人。” 魏王妃吹拂茶盏,鲜红的指甲衬托得她手指根根宛若水葱一般,兰花指优雅而尊贵,柳娘子便是学一辈子都比不上魏王妃。 慕婳从魏王妃身上收回目光,虽然没个女人都有可爱之处,慕婳不得不承认魏王妃要比柳娘子段数高上不少。 偏偏柳娘子一边讨厌魏王妃虚伪,一边又在不知不觉效仿魏王妃的做派,不是穿金戴银,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穿戴在身上就能显出真正的高贵。 “你娘这么穿戴……失了原本的优点,完全就是舍本求末,得不偿失。” 慕婳轻声提醒柳三郎,“想来当年魏王也不会是相中她身上的贵气。” 在边关长大的女孩子,大多是爽朗泼辣,韧性特别强,否则在时常都有战事的边关根本活不下去,因为他们的丈夫和父兄随时都有可能出征,她们必须得在家里没有男人的状况下,撑起自己的家。 万一丈夫战死疆场,她们还需要抚养儿女,没有坚强的性子,没有泼辣的行事,往往会被人欺负,护不住自己的儿女和家产。 哪怕是似沐家这等官宦养大的女儿也同京城贵小姐不大一样。 柳娘子的父兄官职不高,在曾经少将军麾下似他们这样的小校很多,少将军都未必能认全了。 柳三郎苦笑耸肩,魏王显然听到几句,眉头锁紧看着一身华丽的柳娘子。 柳娘子得到魏王的注意本是高兴的,慢慢她心头有点慌,魏王看她绝不是欣赏赞叹。 “你怎么回事?不知现在是为沐少将军国葬吊唁的日子么?不过是半月不许穿金戴银,你都忍不了?” 魏王声音很是严肃,扭头看了魏王妃一眼,好嘛,魏王妃到是没有柳娘子穿得华丽闪花人眼儿,一身素服倒也恰当,只是她的手指甲为何不抹去? 柳娘子为自己辩解:“不过是一个将军战死,外面闹得还不够凶?非要人人都死了亲人一般才是敬重少将军,每次征战牺牲的将士多了,怎么就沐少将军这么多事,莫非因为她是女孩子,还可怜被兄长冒领军功?” 所有人都没有啃声阻止大发牢骚的柳娘子,魏王扶着额头且默默感激皇兄,对三郎尊重亲近皇兄的不满淡了不少,若是三郎一直是偏心的柳娘子养大的,不知如今得偏激愚蠢成什么样子。 他魏王府一脉还能传承下去吗? 想要儿子,除了他死之后有人祭祀外,魏王还希望自己费尽心思得来的势力能有个继承人,不愿意自己操劳奋斗一辈子,家业落在侄子手中,还是自己的血脉更值得托付。 亲儿子和过继来的子嗣从来都是不同的。 魏王妃勾起嘴角,这更让柳娘子生起无名的恼怒,发泄道:“三郎时常入宫,也不说劝劝皇上,为一个战死的将军,至于闹得整个帝国没一刻安生?在隆重的祭礼,她也活不了。况且她始终是个臣子,连帝王驾崩都没祭奠她隆重,皇上纵是一片好意,可是将来……” “你住嘴!” 魏王忍不住大声喝止越说越容易引来祸事的柳娘子,“你脖子上脑子只是留着好看?里面是不是塞满稻草?你本身就是将门之后,在边关长大,京城和江南的百姓不知战争的残酷,你还能不知一个将军,一个为国牺牲一切的将军有多难得,她为国战死守护帝国的尊严和平安,让番邦俯首称臣,她连尸骨都没有留全,我们不过是祭奠她几日,你就这么多牢骚,你是不是想皇兄责打三郎一顿,让魏王的爵位被皇上夺去?” 柳娘子咬着嘴唇,不是魏王妃,她也不住控制不住怒火,“哪里是几日?半月有余,皇上还要禁婚嫁三月,我不是不尊重她,而是总不能她死了,咱们跟着吃素,她到底是臣子,这么大的福分,皇上破例的恩宠,没准让她根本无法升天或是投胎。” “砰。” 魏王直接把桌上的茶杯砸向柳娘子,怒道:“你还敢狡辩顶嘴?是不是本王最近太给你脸面了,似你这样的母亲也教不好儿子,难怪他们不知轻重一个劲往太子齐王身边凑……他们以后不能再让你管了。” “阿娴以后管好她,本王再不想听她说出这样惹祸的话语!” 魏王妃淡淡瞥了一眼魏王,“妾身无子无宠可不敢管有儿子傍身的柳娘子,万一说重了,或是拿出管教王府后院侍妾的手段,他的儿子还不得说我这个嫡母不慈,虐待他们的生母,妾身一辈子的好名声可不想毁在这上头。” “人是王爷您相中的,同她生了儿子,您没问过妾身,也没告诉妾身,如今您不高看出柳娘子浅显不懂事,妾身可没替王爷您收拾乱摊子的心。” 魏王妃抬手抿了抿发鬓,“王爷关心儿子,却不在意女儿,妾身学不会王爷无情,几个女儿的婚事也当仔细琢磨,给她们安排好归宿,挑选如意的夫君,也不罔她们投胎在魏王府,称妾身一声母亲。”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一个耳光 连一向厚脸皮的魏王都不敢去看魏王妃,嘴唇细微蠕动,化作一声长叹。 破碎的茶杯随便一如柳娘子四分五裂的一颗心,早些因魏王屡次登门时树起的自信也在魏王投向自己的茶杯中崩塌。 柳娘子明白就算自己生养了魏王全部的儿子,在魏王眼里她还是不分轻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不说帮魏王经营人脉,就算多说几句话也是错误的。 柳二郎起身想着去安抚母亲,毕竟柳娘子是他亲妈,这时候他应该如同长兄一样站在母亲身边,况且他不认为母亲说得就没有一分道理,沐少将军凭什么让整个天下人都为其哀悼? 明明是皇上给沐少将军的荣宠太过。 他的衣袖被人拽了一把,柳二郎侧头见到不知何时溜到自己身边的三小姐摇头示意自己不要插手,柳二郎抿了抿嘴角,显得很是不甘心。 三小姐小声道:“二公子为自己想一想,您看三公子同样一母所出,他也没说话,在王府后院还以魏王妃为尊。” 柳二郎向同慕婳坐在一处的三弟看去,他们两人好似游离于之外,完全像是外人,慕婳悠然品茶,柳三郎面色沉静,眉间隐约蹙着一抹不悦。 总不能好处再被三弟都占了去,柳二郎同样明白如今自己的书画备受追捧的原因,除了他的天分很好之外,怕是那些人也是看在他是魏王儿子的份上。 在齐王府举办的文会中,他往往能独占鳌头,若是他只是魏王的儿子,没有争夺世子的能耐绝不会有今日的荣光。 母亲更喜欢大哥,也更支持大哥,逼得他只能……只能另寻别路。 柳大郎安抚柳娘子,魏王妃这一巴掌不仅让母亲难堪,他同样没得落得好处,“母亲方才那番话纵然有错,不至于牵连到魏王府,母亲不是不敬佩哀悼沐少将军,可是总不能为一个战死的将军就不过日子,全国上下不是黑,就是白,哪里还有繁盛热闹的盛世景色。母亲只是在府上穿戴稍微富贵一些,那也是魏王府的脸面,是做儿子的孝顺给母亲的首饰衣物。” 柳娘子靠在儿子身上,眼圈泛红,泪水簇簇滚落,只有大郎才是好孩子,三郎……三郎眼里根本就没有她,巴不得他自己是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这个乡下的女人给富贵天成的三郎丢脸,几分委屈难堪化做一股股的愤怒灼烧撕扯她的理智。 柳三郎肯定在魏王面前没少说自己的坏话,就因为柳三郎重视沐少将军,魏王才会因她抱怨几句动怒的。 她不明白柳三郎不帮自己的娘亲反而去帮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死人! “即便母亲不提,等到皇上上朝之时,我也要奏上一本的,皇上对沐少将军哀悼荣宠太过,已经为她耽搁不少的大事。史书上记载不少的开疆拓土的常胜将军,沐少将军比起他们远远不如,当时的帝王在他们逝去后没有一个似当今陛下一般不顾朝政,躲在寝宫中哀悼思念少将军。” 慕婳微微点头,“虽话不中听,道理是没错的,少将军不如许多的名将,她还是死得太早了。” 柳大郎斜睨慕婳,冷笑道:“我认为她战死刚刚好,再多活两年,她同皇上之间怕是很难善了,又是将军,又是女孩子,皇上放不下她,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朝政?皇上万一事事顺着她,穷兵黩武亦非百姓之福。” “你的意思是她以女子的身份迷惑皇上?同皇上有一腿?” “咳咳。” 魏王连声的咳嗽,尴尬的训斥:“大郎不许胡说,皇兄一向在女色上极淡,沐少将军女扮男装多年全无一人知晓,连身边的袍泽都不知她为女儿身,即便皇兄微服天下时见过少将军,也不会对一个少年有情,你不知皇兄最是不喜龙阳之好,皇兄只是同情怜惜少将军,遗憾少将军本该有更多为国立功的机会,遗憾帝国错失良将。” 话锋一转,魏王不掩失望,“你以后就不要往外跑了,在府上闭门读书罢,你不是三郎,也不如三郎聪慧,你不仅没资格上朝,更没资格给皇上承奏折子。今日这话,我只当没听到,你万万不可同外人说起,一旦皇兄震怒,我未必能保下你。” “我不如三弟?父亲,在您眼里就那么看不上您的长子?” 柳大郎罕见有几分失态,没有体会到魏王的慈父爱子之心,只感觉得心寒,他不如三弟?! 如同一个魔咒冲击着他的头脑,“我到底哪里不让父亲您满意?在宛城时,是我小孝顺母亲,操持家务,让几个弟弟更好的读书,家里家外全靠我一个人,我依然没有耽搁功课,早于两个弟弟中举,邻里谁不赞我一声?三郎为母亲,为家里做过什么?瞒着我们,得皇上关照,行,我认了,人都有私心,他不告诉我只是怕皇上更看重我。” 怨恨的目光扫过柳三郎,柳大郎最恼恨便是三弟风光霁月的样子,三弟宛若不屑同他相争,都是乡间长大的,凭什么三郎比他高贵? 若是他遇见皇上,他肯定比三郎做得更好,也不会似今日父亲眼里只有三郎,让他闭门读书,不去外面应酬,岂不是等同于把世子给了三郎? 他为长子得不到世子的位置,不说他脸面的问题,就是三郎将来会不会容忍他? 等三郎继承爵位,他只能拿着不多的财产分府另过,一辈子仰仗三郎的鼻息。 “您方才说我和二弟不该同太子和齐王太亲近,说我们没脑袋妄图插足夺嫡之争,将来落不下好,连累整个王府。您不能这么偏心,三郎他……他比我们好多少?整日围着皇上转,您知不知道皇上的亲儿子心里多恨三郎?” “以后无论谁坐稳皇位都不会饶了三郎,更不会饶过同三郎有关的人,不是我们让王府抄家灭族,是三郎所作所为被太子抓住把柄。” “父亲若是为王府考虑,就该重重警告三郎,让三郎不要在皇上面前抢夺太子的风头,您也不该再听三郎胡说……” “住嘴!” 魏王暴怒,挥手给了柳大郎一个耳光,“本王还没认下你这个儿子,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不愿意听本王的,你就给本王滚出王府去。”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章 无妄之灾 清脆的耳光声让满屋人惊掉眼睛。 柳大郎挨耳光的半张脸很快红肿,嘴角隐隐绰绰渗出血丝,在说话时候突然挨了一记耳光,咬破渗血的嘴唇更显鲜红。 一切表明魏王当时挥出耳光时没有留一分的力气,狠狠打在柳大郎脸上。 “大郎。”柳娘子弹簧似的冲过去,心肝肉儿般叫着长子,“疼不疼,给娘亲看看啊。” 柳大郎不仅脸疼,魏王的话更是让他心寒难堪,扭着头闹别扭不让柳娘子亲近,到底还年轻,嘴硬道:“好,我滚,我滚出王府,再也不认你这个父亲,你这巴掌不仅打醒我,也打碎我一直盼望的父亲。也许我不是你儿子,所以你才能绝情,三郎做什么都是好的,我做什么都是错!” “你以为我稀罕做你儿子?不,我只是不如三郎运气遇见皇上,若是我也是皇上教养大的,你是不是看我更顺眼。” 柳大郎在不掩饰对柳三郎的愤恨,“我被父亲掌掴耳光,三弟一准很高兴,不过你高兴得太早了,谁得到皇上的宠爱谁才是魏王的儿子,他对你也未必真心,三郎你的确聪明,比我更早想明白凑上去孝顺魏王,为王府着想不会得到任何的珍惜,反而冷淡疏远,不曾把魏王放在心上才能占据主动上风。” “我就是太傻了,一直把你当做兄弟,拼命在母亲面前说你的好处,不曾嫉妒你,而你……你仗着皇上在父亲面前没少埋汰我,是不是?你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你的野心比谁都大。” “以后你不必再在父亲面前说我的坏话了,这个父亲……我不认了。我就不信凭我的才学无法高中。” 柳大郎深沉的眸子溢满委屈,终于面对柳娘子,“娘,恕儿子不孝,儿子没有办法再在魏王府待下去,没有办法再为娘出头,等儿子蟾宫折桂,儿子一定给你赚个风光霞帔,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您最孝顺,最值得骄傲的儿子。” 说着说着,柳大郎膝盖一软,跪下身向柳娘子磕头道别,柳娘子又惊又惧,容貌更像自己的儿子生生被三郎欺负在魏王府无处立足,止不住的心疼和对三郎的不满齐齐涌上,彻底撕裂她的理智。 柳娘子使出浑身力气都拽不起长子,魏王对柳大郎无动于衷,魏王妃在一旁宛若看热闹一般,眼角眉梢流淌出玩味鄙夷,柳二郎……柳娘子知晓二儿子的性情,只要狠狠骂他一顿,柳二郎肯定会迷途知返,不再亲近魏王妃。 柳二郎的耳根子一向很软,野心也不如长子,只要给柳二郎足够的名誉和金钱,他就能安心做个名动天下的名士。 她一向看不透三郎,他从未听过她的话,此时柳三郎好似一个外人,柳娘子一个箭步冲过去,劈头盖脸给了柳三郎一个耳光,啪得一声,柳三郎宛若被打愣了完全不会动弹。 当时魏王不曾手软,此时柳娘子比魏王更狠,她固执的认为柳大郎被魏王嫌弃就是柳三郎在背后撺掇的,说尽谗言。 柳三郎嘴角渗出鲜血,他不是不能躲开,而是觉得这巴掌不该躲。 他冷冷看着暴怒的母亲,漆黑的瞳孔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柳娘子感到渗人般的冰冷: “我打死你这个忤逆父母,不敬兄长的畜生,你这个无情的东西忘了当初是谁背着你去找大夫?为权力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客厅一角的花瓶中插着一根鸡毛掸子,柳娘子光痛骂已经不解恨了,抽出掸子柳三郎挥去,“没有我,哪来得你,以前我一直以为不管你冷漠总会是有良心的,顾念兄弟之情,是我看错了你,不该压着大郎善待你,你若还有一份在意我们母子之情,赶紧同王爷说清楚,说清楚大郎是好的,是你心胸狭隘嫉妒大郎。” “住手……”魏王上前的脚步被魏王妃拦住,魏王妃淡淡的说道:“柳夫人管教自己的儿子,王爷不当插手,她是儿子的亲娘,还能真把儿子打坏了不成?俗语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外,几个孩子的性子咱们都不了解,一味偏疼偏爱只会让他们兄弟之间更添仇恨。” 魏王推搡魏王妃,然而魏王妃纹丝不动,依然挡在魏王眼前,魏王恍然大悟,“你好,你很好。” 他的王妃也是有功夫的,年轻时骑射更是不弱红莲长公主,嫁入王府后魏王妃相夫教子,除了时常去马场跑跑马外,几乎让魏王忘记魏王妃的身手很好。 魏王妃见额角染血的柳三郎,嘴角高高翘起,“妾身从来只对王爷一个人好,您就听我一句劝,他们母子的纷争您少参合。” 被有点疯狂的柳娘子吓到得不仅只有挨揍的柳三郎,还有三小姐,她长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在一处。 柳二郎震惊的说道:“当年三弟就因为惹恼了母亲,被母亲狠狠揍了一顿,好几日都没下来床。在三弟养伤时,娘亲保证以后再不会失控打三弟了,怎么今日……又为子虚乌有的事打三弟?三弟虽是冷漠,但绝不是背后说大哥坏话的人,大哥是为三弟找大夫,可是娘亲怎能忘记大哥感染风寒,大夫都摇头救不了让准备棺椁,三弟去求了孟家寻到百年人参给大哥吊命,也是三弟狂奔三昼夜请来名医,我们家以前有一半的银子都是三弟赚回来的。” 三小姐狠狠拽了柳二郎一把,说什么大实话?!“你最好闭嘴,省得柳夫人把你也揍了。” 柳三郎木头桩子一般笔挺的站着,鲜血从额角滴入眼中,让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多了一层色彩,不辩解,也不躲闪,他任由掸子抽在自己身上,疼?不觉得很疼。 柳娘子哽咽哭泣道:“为了生你,我差一点丧命,害死了我的苦命恩人,让小四没了爹,若是他还活着,我哪会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弟长大?更不会来魏王府,再受一遍当年的屈辱,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ps继续求月票,嗯,柳娘子也是一类母亲 第四百四十一章 慕婳终出手 魏王被魏王妃阻挡,柳二郎不敢招惹莫名暴躁的柳娘子。 三小姐乐得见柳三郎被柳娘子教训,谁让柳三郎眼里没有她,一向对她冷漠至极,唯一能拦住柳娘子的柳大郎半眯起眸子呆愣跪着,仿佛他还没从被魏王那番话清醒过来,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发生的事情。 在讲究孝顺的当下,母亲责打儿子会被说成棍棒底下出孝子,是督促儿子上进懂事,儿子一旦反抗便是忤逆不孝,以此时柳娘子的状态足以去衙门状告柳三郎。 不管原因如何,柳三郎总少不了被人议论,就算最后能洗清污名,在大数人眼中也只会认为柳三郎惹含辛茹苦生养自己的母亲不好,柳三郎借着魏王和皇上的偏爱才扭曲不孝的事实。 没人相信亲生母亲对儿子心狠手辣,意图毁掉儿子一辈子的清白名声和仕途。 以前柳三郎轻而易举得到太多,本身有太过完美,太子等人面上同他交好,但他们或是更多的人都等着柳三郎犯错,让他们又机会打碎完美的柳三郎。 柳三郎木头一般承受着柳娘子挥动的鸡毛掸子,从额角流下的血润湿低垂宛若失去任何生机的眼睫,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滴血珠,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线,不曾躲闪亦不曾辩解。 以沉默冷静对待暴怒的柳娘子,他身上流淌出的倔强高傲令本有些手软心疼的柳娘子更为生气,渐渐消失的怒火再次涌上: “你还不认错?我哪里说错了你!别以为你得皇上护着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告诉你……天王老子也管不到我教训自己生的儿子,以后你再进宫时,把大郎带上,他比你懂事,比你知道分寸,也比你更关心国家大事,他才是心怀国家的人才!” 柳娘子高高举起鸡毛掸子,在她脚边洒落一地的鸡毛,“你大哥才是王府和咱们娘几个的顶梁柱,你要多听你大哥的话,柳三郎……你到底听到没有?” 明显感到柳三郎眼底闪过一抹讥讽,柳娘子咬着嘴唇把鸡毛掸子向柳三郎的眼睛处挥去,一旦被鸡毛掸子打到,纵然柳三郎的眼睛没有瞎,也会出现很大的问题,更会破坏柳三郎昳丽的好样貌。 没有这张同魏王和皇上过于相似的脸蛋,他便不会再那么受宠了。 柳娘子压下心疼,横竖柳三郎破了相,她和大郎他们也不会嫌弃三郎,大郎依然会好好照顾三郎饮食起居,不让他被人欺负! 残缺的柳三郎身上那股让柳娘子时常感到不舒服的东西也会消失。 只是在一瞬间,柳娘子坚定击伤柳三郎的心,她这也是为三郎好,为她所有的儿子好,柳三郎只是破相,却可让他们家占据魏王府,她不用再看魏王妃的面子,疼爱的四郎也会得到更好的地位。 只有大郎对同母异父的弟弟更好,四郎时常偷偷躲在角落里哭着叫爹的声音深深刺痛柳娘子,不是因为三郎,四郎怎可能没有爹?! 牺牲,不算牺牲三郎一个,让她所有的儿子得到好处,她也只能做个别人口中狠心的娘了。 啪,柳娘子的手腕被人死死握住,鸡毛掸子举在距离柳三郎左眼的一寸之地,无论柳娘子再怎么用力,都无法让手腕动弹分毫,她的手腕好似被凝固一般,“谁?谁敢阻止我教育自己的儿子?” “当时是我啊。” 慕婳慢悠悠的声音宛若一道魔音令柳娘子身躯一紧,柳娘子感到手腕剧痛,鸡毛掸子落地,慕婳笑盈盈的,但那双冰冷漆黑的瞳孔令人莫名恐惧,柳娘子忘记呼吸,“你敢阻止我?” “我已经做了,你还问我敢不敢?” 慕婳向低垂眼睑的柳三郎笑道:“歹竹出好笋,说得就是你吧,你在柳娘子这样的母亲身边长大不比我好多少,起码我的母亲是不敢打骂我的。” 柳三郎身躯一震,嘴唇微微蠕动,额头的伤口被一块帕子按住,慕婳松开柳娘子的手腕,微微仰头擦拭他额头和脸上的血,“师傅说你今日有血光之灾,我看师傅算命根本不准,这哪里是血光之灾,明明就是无妄之灾嘛。” 因为长青先生的批语,她才肯跟着他? 柳三郎心头热辣辣的,抬手去握慕婳的手腕,然而慕婳不想让他碰的时候,柳三郎这点功夫永远也摸不到她的手: “好好的一张脸,好好的一双眼睛差一点被毁了,你比我倒霉,起码我已经逃脱名为母亲的牢笼,你……你这辈子都躲不开。以前我觉得陈四郎的父母容易拖儿子后腿,你娘和魏王,啧啧,怎么凑到一起的?” 总算摆脱魏王妃的魏王见柳三郎安好稍稍松了一口气,刚才见柳娘子意图毁了三郎,他魂都吓没了,拼命甩开魏王妃,不惜暴露他本身的实力。 在旁人眼中魏王平庸而纨绔,但他能在太后宫中顺利长大,先帝曾有意更换他为储君,他早已学会隐藏,以嬉笑怒骂的狂妄屹立在朝堂之上,以温顺孝顺在太后娘娘面前卖乖。 当时皇上和太后娘娘母子差一点兵戎相见,他是打算趁乱摸鱼的,结果被慕婳几句话劝住,他听出慕婳的意思,皇上深不可测! 的确,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皇兄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令魏王感到无所遁形,皇上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以及所有的实力。 他不如皇上,只能在皇上面前俯首称臣。 皇帝宝座虽好,但统治一个内乱过后支离破碎,内用外患的帝国不是他所愿,他自知没有皇上的耐性和隐忍功夫,慢慢理顺帝国的矛盾。 帝位无望,他把所有的心血都投在儿子身上,尤其是对既有他的勇武又有皇兄理智胸襟的三郎寄托厚望。 他这辈子无力同皇兄再争什么了,然而他的儿子三郎有资格同皇兄的儿子争! 不管皇兄是怎么想的,很明显皇兄也是有这份心思的。 魏王大步上前,抓住柳娘子的胳膊,“你再敢动三郎一下,本王让你和你的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ps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别动慕婳的男人 柳娘子被魏王扯了一个跟头,差一点同柳大郎撞到一起。 “母亲。” “母亲。” 柳大郎和柳二郎几乎同时叫出声来,三小姐拦不住柳二郎,两兄弟搀扶起摔破膝盖的柳娘子,“娘哪里受伤了?我去叫大夫过来。” 柳大郎转身就向外跑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柳夫人重病垂危,你大哥这是用得病遁吗?” 慕婳丝毫没给只是磕破皮的柳娘子面子,以前她怎么会认为柳娘子虽然看不上自己,但还是个自尊自爱的女人? 柳娘子虽是偏心长子和幼子,对三郎也还有几分慈母之心,偶尔会关心三郎。 进京后,柳娘子在同魏王妃明争暗斗中失了在宛城时的平衡心态,被富贵迷了眼睛,为长子和幼子不惜牺牲柳三郎,她同沐国公夫人一样。 为了一个儿子,牺牲另外的骨血。 只不过沐国公夫人嫉妒女儿轻易拥有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柳娘子恼恨柳三郎得皇上的宠爱,和他这张脸。 “慕婳……你还有没有点分寸?你只是个外人,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插嘴!” 柳娘子不敢怨怼魏王,受不了慕婳的奚落,做为曾经的邻居,柳娘子一直就没拿正眼看过慕婳,以前还会心疼慕婳的遭遇,自从三小姐时常往她身边钻后,她听到不少所谓的实情。 “你家的事情本郡主当然不会管,就算你把柳大郎他们全宰了,我也不会插手的。” 慕婳主动握住柳三郎的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向柳娘子示意,柳娘子想不看到都不成。 “不过你不能毁了本郡主发誓要保护的人,他是儿子没错,你可以对他行家法,可以教导他,只要你儿子能忍受你莫名其妙的疯癫,我只当做他突然大脑进水一时糊涂做一把愚孝的孝子。” 柳三郎抿了抿嘴唇,在慕婳手心处轻捏了一把。 他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魏王,本就觉得自己儿子夫纲不振的魏王捂着额头,不忍看他们的‘交流’,乾坤颠倒了啊,向来不都是男子霸气宣称她是自己的女人,女孩子娇羞挠男人的掌心? 慕婳给柳三郎一个别闹的眼神,再次转向柳娘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若毁了三郎,本郡主就杀了你所有的儿子!” 话语虽轻,但是无比的认真。 警告杀气扑面而来,柳娘子靠在柳二郎身上汲取一丝丝的暖意,然嘴唇止不住的颤抖,语不成调:“你竟敢威胁我。” “威胁?不,我从不威胁人。”慕婳眨动真诚的眸子,“我向来只陈诉事实,言语威胁远不如拳头有用,把他给本郡主丢进来。” ,柳大郎直接从门外扔回客厅,摔了个狗啃屎,狼狈极了。 门口站着四名侍卫,冷漠严肃,浑身宛若石头堆积,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安乐郡主的命令能唤醒他们。 慕婳脚尖一挑,落地的鸡毛掸子飞到空中,伸手轻而易举握在手中,“方才我数了一下,你一共打三郎十下,那我就打他二十下好了,毕竟我这人睚眦必报,还是成倍的报复。” “柳夫人不理解的话,可以去牢房看看沐国公夫人母子。” 慕婳掂量鸡毛掸子,仿佛寻思这玩应怎么用,“慕三小姐也要记清楚,你得罪我几次,你回去记得同永安侯夫人说一下,省得她凄凄惨惨时,还弄不明白得罪谁,我报复她就少了许多的乐趣。” 话毕,鸡毛掸子狠狠抽在柳大郎身上,柳大郎很有骨气的闷哼一声,脸庞已是煞白,柳娘子叫得比挨抽的柳大郎还凄惨,“啊,你,你……” 慕婳看了看手中的鸡毛掸子,歉意般说道:“第一次用鸡毛掸子抽人,手法有点生,下一次……下一次柳大郎也别忍着,你不是能言善辩,不是想让三郎把皇上让给你,不是觉得魏王该最疼你这个长子,不是在你娘面前诋毁三郎,不是想夺走三郎的一切?” 随着一个个问题,鸡毛掸子飞舞,单论抽人的美感,慕婳比柳娘子更胜一筹,当然慕婳下手也更狠,每一下都抽在柳大郎最软肋上,慕婳是揍人的行家。 柳大郎骨气很硬,客厅中还有魏王,他不能示弱丢了尊严,身体难以承受的疼痛让他的坚持显得那么脆弱,最终他的本能战胜理智,嗷呜嗷呜的还疼,在地上打滚意图躲避密不透风的鸡毛掸子。 无论他怎么翻滚都躲不开,倒是让魏王妃好好看了一把猴戏。 魏王妃扯了扯嘴角,慕婳怎么就看上柳三郎呢,方才慕婳没有对她说什么,只要她不放弃针对柳三郎,慕婳的警告对象就有魏王妃,哪怕魏王妃是慕婳大为欣赏的女子。 慕婳绝不会因为对外人的欣赏而手下留情,更不会纵容外人伤害她的人,疆场上养成的习性,她总要用尽所有的手段保全自己的部下,同样她对敌狠辣无情,心硬如铁。 “王爷,王爷你就看着她抽大郎?您救救大郎啊。” 柳娘子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昏厥过去,不敢上前阻止慕婳,拽住魏王的衣袖,“大郎纵是有错,也该我们做父母的教导,慕婳……她哪有资格……” “不就是二十下嘛,死不了人。” 魏王把袍袖从柳娘子手中拽出来,眼里闪过一抹疼惜,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大郎做得事着实可恨,慕婳那脾气,他哪敢求情阻止? “有了这次教训,大郎会有所长进,你放心,安乐郡主手上是有分寸的。” 柳大郎叫得很惨,魏王看得明白慕婳虽是抽在柳大郎的软肋上,于柳大郎性命是无碍的,魏王看得很仔细亦很认真,原来鸡毛掸子还能这么用? 抽人比教子鞭厉害多了。 三小姐双脚软绵绵的,慕婳太可怕!?别说二十下,一下抽在她脸上,毁了容谁还会在意她? 她不想再回到那对无赖父子面前。 要不毁了慕婳,要不远离她。 “二十下了,已经二十下了。”柳娘子大吼一声,慕婳停手,淡淡说道:“抽得太顺手,我差点忘了!” ps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三章 允嫁 魏王闻言嘴角抽个不停,魏王妃眼角不由控制般狂跳,当所有人都以为慕婳是一个恩怨分明爽朗的人时,其实不然,慕婳的鬼心眼不少,同样能用话噎人。 “大郎,大郎。” 柳娘子哽咽扑到儿子身上,方才魏王扇柳大郎一个耳光让柳娘子心疼,此时被慕婳抽了一顿的柳大郎几乎令柳娘子身痛欲死,柳大郎因为疼痛身体抽动,好似犯了羊癫疯的病人,嘴角渗出白沫,柳娘子紧紧抱着儿子,“大夫,快去请大夫,不,请太医!快去啊。” 魏王向门口的仆从点点头,仆从避开安乐郡主带来的人出府去请太医。 此时只有太医适合过府给柳大郎诊治,除了太医医术比京城药铺做馆的大夫高超一些外,魏王更看重太医最严这一条,毕竟柳大郎被安乐郡主很抽一顿的事情不能传扬出去。 见过勋贵王府后宅阴司的太医更知晓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装糊涂。 同时慕婳那句别欺负她的人——柳三郎这话,魏王也不想传遍京城,毕竟他还幻想着将来柳三郎能压一压慕婳,魏王觉得自己还是要有信念的,万一将来实现了呢。 虽然见三郎安安分分站在慕婳身后,他很觉得刺眼兼胃疼,若是没有想象,魏王怕是会提前郁闷死。 若是柳三郎知晓魏王的心思,怕只会说一句话,您高兴就好! 他不会因为旁人而对慕婳好,更不会因为旁人意见而亏待慕婳,他愿意被慕婳保护,只是因为他心仪她,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低头没什么丢人的。 被慕婳维护,他只觉得欢喜,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呢。 “……慕婳,你好,你真是好本事。” 柳娘子一边替怀里儿子擦拭嘴角的白沫,一边狠狠腕慕婳,若是她目光能化成刀子,此时已经把慕婳凌迟了。 可惜她目光不是刀子,她威胁的话语连给慕婳挠痒痒都不配。 “你今日这般对大郎,以后……以后就算你嫁给三郎,他耳根子软听你的话,他也是我养大的儿子,我是他亲娘,你是我儿媳妇!无论你是何身份都要在我跟前立规矩,我是你头上的婆婆。” “哦。” 慕婳既没有反对,也没同柳娘子争辩,她手中的鸡毛掸子因方才抽柳大郎,鸡毛几乎掉光了,光溜溜的一根棍儿,慕婳看了一眼角落中的花瓶,嗖,鸡毛掸子从她手中飞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花瓶中,力道让花瓶轻轻摇晃一下,然而花瓶没有任何的列横。 “好强的掌控力度,她的内劲怕是已经登堂入室了。” 魏王妃轻声感叹,慕婳才多大?再让慕婳凝练个十年,天下有会出一个宗师吗?慕婳擅长枪火已经很难对付,若是武功大成,以后天下没人再能威胁慕婳。 枪火到底是需要操控的武器,在世人眼里杀伤力很大,但是没有弹药,枪火就是一块砖头。 慕婳拍掉手上的褐色鸡毛,轻笑道:“你知道我一直长在关外,没受过正统的教育,会得一些东西都是师傅教的,鬼谷子一脉最是讲究率性而为,随心所欲,因为每一代传人都有本事让自己过随心所欲的日子。我比不上师傅和祖师他们,但我想过怎样的日子也不会因旁人而改变初衷。” “以前我跟着永安侯夫人没学到女子的温婉恭顺,贤良淑德,更不会有人教我如何做一名淑女或是贤淑的儿媳妇。柳夫人知我爹即将续弦,继母常年自己鼎立门楣,有自己的生意,性情同我相投,祖母早逝,继母没有婆婆可以孝顺,没有多余的经验教导我。” 柳娘子越听越不是滋味,还想开口,却见慕婳双脚下的青砖有了裂痕,缝隙向四周蔓延,柳娘子抱着柳大郎宛若躲闪洪水瘟疫一般向后,面白如雪,嘴唇颤抖:“……你……” 鲠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 魏王妃和魏王齐齐后退一步,三小姐更是拽着柳二郎退到门口,守着房门退路才能让三小姐稍稍感到心安。 唯有柳三郎依然恬淡站在慕婳身后,还给她递了一杯热茶。 慕婳眼里闪过一丝愉悦之色,她并不希望柳三郎怕自己,她所有用强横的武力只是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没人同我说怎么做儿媳妇,除了亲近的长辈外,旁人说的规矩啊,体统啊什么的,我又没有兴趣。以后若是我嫁给柳三郎……柳夫人,为您和您儿子着想,我们还是少见比较好。” 慕婳喝光茶水,扑哧,方才完好的茶盏在所有人眼前化作瓷粉,慢慢从慕婳的手指缝隙中流淌而下。 嘶,倒吸一口凉气的人绝不仅仅是柳娘子一人。 “不过若是柳夫人想要让我在跟前孝顺您,我也是乐意的,只要您能承受得住,其实我挺喜欢跟着婆婆妯娌一起准备饭食,刺绣做针线的。” “……” 谁敢同慕婳一起准备饭食?一起做针线? 不怕慕婳把盘子扔到她们脸上,绣花针刺穿她们的身体! “今日本是来拜访魏王妃的,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慕婳满是歉疚的说道:“其实您同柳夫人之争是你们之间的事,把柳三郎他们叫来有什么用?皇上早就说过不会因为魏王妃无子而夺去王妃的头衔,也不会因为柳娘子生养儿子就让她趴到魏王妃头上去。科举将近,他们都是要参加科举的,你们的纷争会让三郎他们分心,魏王殿下既是一家之主,还是早些解决了好。” “本王会仔细考虑郡主的建议。” 魏王义正言辞,两个女人的确闹得太厉害,尤其是柳娘子,个人住在个人的府邸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柳夫人不在意科举成绩,不在意柳大郎能否榜上有名,我等柳三郎以状元为聘……” 柳三郎眸子亮如星子,虽然额头的伤口渗血破坏他昳丽的面孔,但掩饰不住的狂喜胀满脸庞,一把拽住慕婳的手,向门外走去,而慕婳顺着他的心意出了王府,被他抱上马,拦住她的腰。 柳三郎在她耳边碎碎念,“话已经出口,你不能反悔!” ps继续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四十四章 甜蜜蜜 慕婳坐在柳三郎身前,彼此距离很近,单薄的衣衫透出他身上的热度,夕阳在天边晕染开华彩,同样碎金色宛若光圈包裹住马背上的两人。 柔和的斜阳让慕婳脸上多了几分红晕,揪着马鬃,慕婳轻笑:“你何时见我说话不算数了?柳澈,我从来不会欺骗自己的心,只要这里还为你跳动,我就不会改变主意。” 慕婳不大懂得情爱,却明白师傅说柳三郎有血光之灾时,她心头一紧,一向不愿意插手旁人家的是非,见到柳娘子打算毁掉柳三郎,她打破惯例救下柳三郎不说,还狠狠抽了柳大郎一顿。 柳娘子若非柳三郎生母,慕婳绝不会只抽柳大郎一人。 柳三郎手紧搭在慕婳腰间的手臂,“它会永远为我跳动!”抖动缰绳,柳三郎疾驰而去,这辈子他不会让慕婳心冷,高高上扬的嘴角,眉梢流淌出的温柔显示出他有多高兴。 他心头再没有被母亲柳娘子薄待的沮丧和难过,毕竟他已经拥有世上最好最珍贵的人儿,隐隐约约他还有点感激柳娘子,没有柳娘子突然拿鸡毛掸子打自己,也不会逼出慕婳的真心实意。 如今他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去争夺魏王世子,也不是关心国家大事,或是听伯父教会,而是准备科举,状元之位对他来说势在必得。 回到侯府,慕婳摆上好几坛美酒陈酿,做了几道下酒的菜,以陪柳三郎‘借酒消愁’为名,连杯痛饮。 在少将军国葬期间,皇上有诸多的命令,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除了大的忌讳不能碰触外,家家户户难免会破例,毕竟战死的英雄很容易被太平盛世的百姓遗忘。 慕婳饮酒谁都说不出什么来,侯府下人也不敢乱说,厂卫也不会把这样的事情报给皇上知晓。 柳三郎头上伤口被重新处理过,慕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却不让他喝上一口,还说是陪他借酒消愁?! 他会为早已经心灰意冷的母亲借酒消愁? 相比较外刚内柔的慕婳,他是外柔内刚的典型,外表温柔雅致,君子风度,内心有着数不清的算计和阴暗面,不是因为……已经醉眼迷蒙的慕婳,他绝不会如同现在心中保留一片只给予慕婳的柔软。 柳三郎抬手轻轻抚摸慕婳熏红的脸颊,慢慢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她被美酒滋润过宛若烈焰一般的红唇,没有任何的掠夺霸占,只是轻轻碰触那片柔软。 慕婳是为他伤感?! 完全没有必要! 柳娘子对他只有最最简单的生养之恩,他已用多年赚来的银子偿还了一部分,做到一个儿子该做的,再多已是不能,毕竟他从来就是一个自信薄凉的人。 他也只是四个儿子中的一个。 慕婳顺着柳三郎的脊柱向上移动,最终来到后脑处,张开手掌盖住他大半的脑袋,向自己嘴唇压去,与此同时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勾勒他的唇线……柳三郎身体怔住了,慕婳笑声低沉,醉意中透着得意: “小样儿还想亲我?三公子不知道,我是领兵的大将吗?你不知道我曾在最好的青楼宴请过我爹……好像还找了从江南去的名妓招待我爹……” 说话人都觉得别扭,更别说听她说话的柳三郎,他的身体越发坚硬似岩石,慕婳离开他的嘴唇,把放在他脑后的手挪到前面,轻轻在他脸颊上刮了几下,调情意味很浓,“你还有得学呢。” 上辈子他没有经历过情爱,但是听了不少的黄段子,同官员,商贾,属下时常出入青楼,实际的经验没有,但沐少将军也是西北第一公子,风流潇洒是公认的。 女扮男装的秘密到死都没有泄露分毫,不能说西北的人和她的袍泽麾下都是傻瓜,只能赞她太出色了,完全把自己当做男子。 柳三郎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含在口中,挡开慕婳阻挡自己饮酒的手,一把将慕婳扯到怀里,固定她的脑袋,狠狠吻上方才调戏自己的嘴唇,鲁莽急迫又不失温柔撬开皓齿,口中的酒渡到她口中,唇舌交缠,慕婳心甘情愿饮下美酒。 唇分,慕婳大口大口喘息,柳三郎把她的碎发拢在耳后,低声道:“再来一次如何?” 他纵然从没踏入过风月之地,伯父也不会在这方面教导他,男子的本能又岂会在情事上示弱? “算了。” 慕婳推开柳三郎,撑着摇晃的身体,低声道:“这次算是平手,下一次……下一次再收拾你……” 打了一个酒咯,慕婳坏笑调侃道:“再收拾你,小妖精!” 一个闪身,没等柳三郎有所反应,慕婳已经到了门口,回眸浅笑,“小妖精,哈哈,你真是个磨人小妖精。” 留下一连串的笑容,慕婳回转后院去歇息了,看起来柳三郎没受太大的刺激,也许男人的心本就比女子硬,她用了很久才彻底摆脱母亲带来的伤害,现在无论哪个娘亲做什么事,都无法再让她心痛难受。 柳三郎回味般摸着自己的嘴唇,“小妖精吗?挺好听的。” 皇上罢朝哀悼沐少将军,但是帝国大事和重要的消息没有一件能瞒过他,厂卫一直在兢兢业业为皇上办事。 魏王府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皇上。 也没有人敢隐瞒皇上,毕竟涉及到皇上最为宠爱信任的两个晚辈,尤其柳三郎被柳娘子打了。 昏暗的宫室,火烛并未点燃,皇帝一人坐在阴影处,从长青先生离开皇宫后,皇上一直如此,谁也不知在关闭房门的两个时辰内,长青先生和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的身影动了动,无庸公公腰更弯,轻声道:“郡主已把三公子平安带走,听席面的人回禀,三公子是抱着郡主骑马而去,郡主还说让三公子以状元为聘。” “朕是不是对柳娘子太宽容了?” “请陛下示下。” “以前朕总认为……朕抢走她一个儿子,想着她养大三郎不易,哪怕她偏心,朕也没有怪过她。” 皇上慢慢走出来,点燃火烛,突然而来的亮光让他眯起眼眸,“传朕旨意,册柳氏为侧妃,交魏王妃管教。” ps再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四十五章 死不悔改 适应烛火的光亮之后,皇上缓缓走到大殿门口,修长瘦削的影子在地砖上浮现,仰望璀璨的星空,喃喃的说道:“也是从一开始朕就错了。” 无庸公公弯下腰,郑重的说道:“皇上没有错,柳娘子太过狂妄,您给她机会,她没有把握住您给予的尊严体面。” 时常伴随皇上,无庸公公知晓皇上的确有心把魏王正妃的位置给柳娘子,皇上很疼爱柳三郎,更希望他以嫡子的身份被列入皇族族谱。 当然皇上不能站在明处给柳娘子撑腰,似有似无压制魏王妃,甚至给魏王暗示和压力,果然魏王迟疑了,魏王妃失去太后娘娘靠山,又因对柳三郎派出刺客而承受皇上的怒火,她的地位摇摇欲坠。 然而偏心的柳娘子把自己的优势拱手相让,不仅不管两个儿子搅和进皇子之间的争斗,最重要她竟然敢打三公子,皇上都不忍心碰三公子一根手指头。 皇上淡淡的说道:“你去传旨,同柳氏说一说,没有三郎,她连侧妃都坐不稳!” “遵旨。” “三郎为她做的事,你也要告诉她,省得她以为仅凭她所谓的救命恩人就能在宛城站住脚跟。三郎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他不屑讨好柳氏,朕不忍让做了事的三郎再被柳氏怨恨,当三郎是她养大的,只有索取而没付出。” “奴才明白。” 皇上吩咐之后,再一次去沐少将军停灵之处,跪在软垫上,从内侍手中拿出黄纸一张一张扔进炭火盆里,火焰从火盆中窜起,好似燃烧进皇上的双眸。 今夜是停灵的最后一日,明日便会下葬,皇上已经决定让沐少将军的衣冠冢陪葬皇陵,并下旨在她战死之地重修坟墓,建立陵园,让陪她战死的英灵得以永远陪伴他们誓死追随的少将军。 皇上烧了半个多时辰冥纸,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么多冥币冥纸,而她的灵魂还在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 从袖口中拿出写了好几日的纸张,皇上低头看了看自己书写的内容,缓缓放手,手中一叠厚厚的纸张掉进火盆中,顷刻便燃烧殆尽,两行泪珠从皇上眼角滚落,无声般喃喃几句,便是站在一旁的内侍都听不清皇上到底说了什么。 ******* 关押沐国公夫人母子的牢房,长青对牢房的人出示皇上给予的令牌,“皇上口谕,命我带他们离开。” 侍卫验看过令牌真伪,恭敬说道:“谨遵圣喻。” “长青先生稍后,下官这就去把他们提出来。” “嗯。” 长青站在门口,等候一会,四名侍卫抬了两个担架走出牢房,担架上躺着沐国公夫人和沐翼,沐国公没有休妻,她得以继续保留夫人之位,但是沐翼已被剥夺世子爵位,受了多日的摧残,旧伤复发,整个人如同废人一般。 沐国公夫人比他好不到拿去,夫人的位置并没有给她任何的优待,反而因她是篡夺少将军战功的主谋,受到的刑罚更重。 其实沐国公这个爵位如今就是一个笑柄,沐国公受尽嘲笑,这也是皇上的本意,绝不让薄待沐少将军的人好过。 “表哥,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沐国公夫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见到璀璨的星辰,费力抓住长青,“你一定不会再抛下我,对不对?” 她记得慕婳是谁,也记得慕婳和长青在牢房中对她做过什么,有些话她这辈子都无法说出口,自从长青走后,沐国公夫人身上没有受刑的地方涨了一种浓疮,奇痒无比,不过一日浓疮便会破裂,然后流出一股鲜红黏腻的液体,并非鲜血,液体散发着古怪难闻的味道。 液体流净,浓疮痊愈后又有新的浓疮冒出来,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她饱受折磨,因为身上满是难闻的气味,执行的侍卫都不愿意靠近她。 此时见到表哥,她抓到救命稻草,“表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浓疮再痒,她都没有抓,因为她明白浓疮不正常,抓破的后果很严重,“我再也不敢……不敢……” 说不出那个名字,她的头犹如裂开一般,“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长青眼里闪过一抹了然,没有嫌弃她身上的味道,蹲下身来,低声道:“不是我折磨你,你身上的浓疮也不是我弄出的,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她是你的女儿,你亏待了她,生母残害骨肉也会遭到反噬报应。” “何况你伤害得是上苍神佛都意图补偿的人,还把她……用了秘法。” “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你身上的伤口是人间帝王对你的报复,而这些。”长青的手中轻轻点了点还没有破裂的浓疮,“是上苍的惩罚,当初我把书卷交给你时曾经警告过你,不要乱用。” “你能救我的,表哥,你一定能救我。” “我只是凡人,救不了上苍惩罚的人!” 长青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对母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本该有一个富贵安稳的人生,偏偏不知足嫉妒她,你始终不相信她会把战功扔让给兄长,她是你生的,你却从没有明白她女扮男装从军的本心,不在意战功,只想守护一方安宁。你们心里阴暗,把她想得也同你们一样卑鄙猥琐。” “明日是她正式下葬的日子,皇上要你们去她灵柩前谢罪。” “我……我……” 沐国公夫人泪水滚滚,有悔恨亦有不平,“表哥能不能告诉我,皇上为何要对她这么好?千万别说只因她的战功,她的确有不小的功劳,但她的功劳远远没有达到举国同哀的地步,也别同我说是因为柳三郎呈上的血书……皇上一定同她有关系。” “你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结局,你还想着威胁皇上么?” “……” 沐国公夫人不满咬着嘴唇,若是知道她是皇上心仪之人,也许就不会让她那么死了。 长青摇摇头,叹息道:“死不悔改,你只会更悲惨。”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六章 敢于抗旨 “好好看看京城,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来京城了。” “什么?” 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一直是她的梦想,京城远比边关富贵,“表哥你在吓唬我?” 隐含种种期盼,她只得到长青冷冰冰的回应,从担架上挣扎而起,“不,我不同你走,我要见国公爷,我是她的妻子,他不能不管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抚养儿女长大成人,他总不能不认儿子。” 砰,从担架上摔下来,没有人上前搀扶,沐国公夫人身上除了伤口外就是浓疮,又恶心又狼狈,比之京城最邋遢的乞丐都不如。 “你以前一直觉得领兵征战很容易,认为少将军立功劳很容易,我已向皇上请旨,皇上恩准把你们放出监牢,派沐翼在山海关总兵杨大人手下效力,以士兵之身冲锋陷阵,若立功劳,准他赎罪。” 昏昏沉沉呢的沐翼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皱了皱眉,总比在监牢里受刑等死好,就算他不如妹妹,总不会比一般士兵差,以前他没有机会征战四方,这一次他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明白,他不是废物! “不,我不去,我儿不去山海关,我儿不去!” “抗旨不遵的后果你应该,为让你们母子认识到疆场的残酷,以及给沐翼更好的立功机会,杨大人会让你儿子做先锋,永远冲在最前面,是第一个同外族蛮夷交手的人。” “他的身体不好,怎能冲在最前面?皇上不是给他立功的机会,而是要害死他啊,让他同她一样,死在疆场。表哥非要看着他尸骨无存才甘心吗?你比我……比我明白他的身体已经垮掉了。” 沐国公夫人哽咽哀求:“我们还不够偿还欠下的过错吗?还不够悲惨吗?既然皇上因为她的死而怨恨我们母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给她报仇?为什么让我的翼儿声名扫地后,再把他扔到疆场自生自灭?别以为我不知道山海关总兵是木齐的结拜兄弟,而且当年她就同杨耀互相欣赏,彼此很有默契。让翼儿在杨耀麾下,翼儿还有什么指望?” 没有说出口得是帝国最不安稳就是山海关,几乎每月都有战事,冲在最前面的沐翼许是刚上疆场就被杀死了,毕竟沐翼现在没有人搀扶连移动都很难。 “杀了我们吧,表哥,你让皇上杀了我们,就在明日……她的葬礼上杀了我们,让她亲眼见到曾经的亲人被砍头……她一定会很高兴皇上为自己报仇,哈哈,哈哈哈。” 沐国公夫人疯狂般狞笑,再多的话一样无法出口,“报仇,我是她生母,亲生母亲啊。” 说到最后一颗颗泪水滚落,宛若打开闸门,泪水流个不停,喃喃说道:“她小时候很可爱,很乖巧,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是儿子?为什么她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人的喜爱?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始终没有办法疼她?” 长青亲自把她抱上担架,再次示意随从抬起担架,向他在京城租赁下来的宅邸走去。 ****** 魏王府,跪在地上的柳娘子呆呆愣神,一脸不可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做魏王的侧妃,我有婚书,又生了三个儿子,我才是魏王正妻。” 无庸公公淡淡的说道:“皇上的旨意已经传达给柳侧妃了,正直举国吊唁沐少将军之时,一切仪式从简,明日礼部会送来柳侧妃的宝册和仪仗等物什。” “我不做侧妃,皇上不给我正妃的位置,我宁可回宛城。” 柳娘子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柳二郎的手臂,“我带着他们回宛城,再也会来京城了。” 拽着不情愿的柳二郎,柳娘子大声张罗:“把大郎抬出来,我们回宛城,永远不来魏王府,以后魏王是魏王,我是我,我的儿子一辈子只姓柳,还有……三郎,给三郎送信。” 柳二郎脚步缓慢,挣扎道:“您冷静一点,娘,大哥正病着受不得折腾,此时城门已经落锁了,我们根本出不了城。” “你不想同我走?”柳娘子一眼看穿实质,指着柳二郎骂道:“被王府富贵迷昏了头,柳二郎你别忘你是谁生的,就算你整日在魏王妃面前卖乖,你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现在我要回宛城,我所生的儿子必须同我一起回去!” “娘……我不是……” “柳侧妃敢抗旨?”无庸公公脸上拂过一抹意外,“还是说你想以魏王殿下子嗣威胁皇上?” 柳娘子咬着下嘴唇,“我并非是抗旨,而是皇上不能勉强我去做侧妃,儿子是我生养的,魏王没有付出过一分,既然皇上认为我不配做魏王的正妃,想来也不在意我生的儿子,我们母子不如远远的躲开。当年我若肯为侧妃,就不会抱着儿子们离开京城了,我一个人养大他们,他们已经可以孝顺我了,没有魏王我一样可以享福。” 而魏王没有大郎他们等同于断子绝孙,魏王若是肯过继子嗣也不会等到今日。 “说一千道一万柳侧妃还是以儿子威胁皇上,别说你只有魏王写下的婚书,上面没有太后皇上的承认,就是你能做魏王正妃,只要皇上下旨你为侧妃,你就乖乖听命陛下,皇上一般不会插足宗室臣子家事,但圣旨一下,任何人都不能违抗,更不能同皇上谈条件。” 无庸公公眸子闪过一抹厉色,“做侧妃已经很抬举你了,若不是看在柳侧妃为魏王生下儿子,你连侧妃之位都得不到。” “我……不入魏王府还不成?皇上怎能逼迫我做魏王侧妃?” “天下都是陛下的,你是陛下子民,陛下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看来魏王妃为你得费不少心思呢,起码得让你明白,皇上至高无上!明白体统规矩!” 柳娘子好似失去一切,眸子一派晦涩,“不,我不要听她的吩咐,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魏王妃脸上冷若冰霜,没有任何得意之情,夜幕下望向皇宫时,双眸深沉得可怕。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七章 养个好儿子 一旁柳娘子不甘心,方才无庸公公那番说辞无法让她安静认命。 “我绝不会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更不会去做魏王的小妾,侧妃说得好听,我不稀罕。” 柳娘子会挥舞手臂推开挡在围在身边的仆妇,王府的下人不敢真同柳娘子动手,他们作势拦住柳娘子,一推既向旁边倒去,显得柳娘子威武极了,拽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柳二郎直向垂花门冲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绝不做妾,更不会在魏王妃面前认输,只要她带走魏王所有的儿子,皇上终究会收回圣旨的。 “还有三郎,三郎在哪?去个人把三郎叫回来,他娘快被欺负死了。” 柳娘子大声叫嚷,全然忘记方才她才狠狠责打柳三郎一通。 “魏王妃殿下,她闹得这般厉害,耽搁三公子科举会试,皇上怕是会不满的。”无庸公公不咸不淡的说道,“您连柳侧妃都治不住,这不是笑话嘛。让皇上怀疑您的用心,殿下,这对您没有任何好处。” “来人,捉住柳侧妃。” 魏王妃抿了抿嘴角,收回望向皇宫的目光,“本王妃一定给皇上调教出一位合格的宗室侧妃,就怕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会怨恨本王妃。” 声音很冷,眸光更冷。 无庸公公腰弯了一分,“三公子是个明白人,名分已定,总不能为柳侧妃就同嫡母作对,何况三公子志存高远,皇上对他委以重任,后宅些许琐事传不进他耳中去。” “他还要在安乐郡主府上住多久?既是柳娘子已经做了侧妃,他们都是魏王的儿子,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住在外面,虽然安乐郡主府上不仅有他一个尚未成亲的少年,外面的闲言碎语总归是不好听。” 魏王妃抚了抚袖口,带着几分自己都没听出来的嘲弄,“皇上总不会只把柳娘子交给我,却不让我多管她的儿子们吧,大郎,二郎住在魏王府,三郎住在外面也像话,他的待遇已经足够特别,皇上若不想见父子相疑,兄弟相残就该让柳三郎搬回王府。” 无庸公公道:“皇上的意思是等科举之后再说,毕竟王府人来人往的,不方便三公子苦读。” “你回宫时同皇上说一句,圣人教导不患寡而不患不均,不患贫而换不安,皇上执意过分抬举三郎,就别怨恨三郎总是多灾多难。” 向前两步,魏王妃离着无庸公公更近,压低声音道:“告诉皇上,别把所有人都当做傻瓜!柳娘子不敢威胁他,本王妃敢!若是还想……还想让他活着,最好让他回王府,我这么做也是为皇上考量。” “王妃的话,奴才自当转诉给皇上。”无庸躬身,低声道:“奴才也有一句话同王妃说,皇上隐忍多年,在三公子的事上不会再退一步,不管王妃有何依仗,还请您适可而止,千千万万别动三公子。” 嘲讽僵硬在魏王妃脸上,“本王妃小看你了。” 无庸公公谦卑且无害,连连摆手道:“王妃殿下过奖了,奴才就是伺候皇上的,当不起王妃这句话,您啊,还是少看奴才几眼,奴才才能安心伺候皇上。” “皇上倒是找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 “王妃过奖了,能做皇上的狗奴才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无庸公公不仅不觉得羞耻愤怒,反而把这句话当做最好的称赞,脸上闪过一抹洋洋得意。 有魏王妃的命令,王府仆从没再让着柳娘子,轻易把架住柳娘子的胳膊,毕竟刘娘子虽是强悍,更多是虚张声势,凭身份地位压服仆妇,远不是慕婳凭着本身的拳头让仆妇进不了身。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柳娘子双脚悬空,双臂被仆妇抓紧,依然死命的挣扎,“皇上不能勉强我做侧妃!我要回宛城。” 柳二郎茫然无措,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生母,最后挤出一句话,“违抗皇上的旨意是要被砍头的,您就算不做侧妃,也回不了宛城。” “你就眼看着他们作践你娘我?” “儿子没有办法抗旨不尊,以后……以后儿子多多努力用功,让娘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您在王妃面前受委屈,您侧妃的位置是皇上册的,儿子又争气,除了在名分上吃点亏外,只要不同王妃争风吃醋,在魏王府没人能对您……” “呸。” 柳娘子一口唾沫喷到柳二郎脸上,怒骂道:“我白养了你!我若是肯认命还有你们今日?当日我肯应下做侧妃,至于带着你们一路被魏王妃追杀么?纵是再贫苦,我都没让你们丧失志气,如今日子好了,你们长大了,竟然让我做侧妃?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 “二公子他们是否有用,奴才不知道。” 无庸公公走到不停挣扎的柳娘子面前,柳娘子头发散乱,泪水布满脸庞,显得又狼狈,又憔悴。 啧啧两声,无庸公公还记得当日柳娘子在魏王面前腰杆挺得笔直,“没有三公子,您以为能在宛城站住脚跟?皇上教导三公子不是一年两年,三公子六岁上便随皇上读书,当时皇上没有表明身份,无法随时出宫教导三公子,皇上派不少人或明或暗保护三公子。” 柳娘子停下咒骂,显得很是意外。 “皇上派给三公子的人还帮柳侧妃做了不少的事,您能落户宛城也是他们去衙门走通的关系,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若没人庇护,纵是在民风淳朴的宛城也少不了是非,柳侧妃没有收到任何的骚扰,不是您打跑了几个闲汉,您的拳头远没有安乐郡主强硬。” “你是说,我能在宛城待下去,全靠皇上?” “皇上可不认识柳侧妃,纵然看在魏王殿下的面上,皇上也不会对柳侧妃太过关照,毕竟当时魏王殿下都不在意您,皇上只在意三公子,为隐藏身份,皇上不可能处处关心三公子,又知道三公子是个有志气的,三公子带回去给你的银子都是他给人抄书赚回去的。” 无庸公公扯了扯嘴角,“大错还没铸成,柳侧妃还执迷不悟的话,沐国公夫人就是您的前车之鉴,明日……明日少将军下葬,柳侧妃应该能见到她。” 第四百四十八章 没有皇帝命 不用特意去打听,沐国公夫人母子的凄惨已经灌满无庸公公的耳朵。 每次皇上因沐少将军的战死而难过时,最有效安慰皇上的办法就是重重处置沐国公夫人母子。 百试不爽! 任谁都想不到一向宽和的皇帝陛下也会有恨之入骨的人,要知道在太后娘娘摄政时无视皇上的大臣,皇上亲政后都保住了性命和家财,有几个有才干的官员还获得提升,皇上并没有清算以前的敌人。 皇上此举自然得到朝野上下一派称赞之声,被称为古往今来第一仁君,不过皇上的仁爱显然没有落到沐国公夫人母子身上,对他们母子,皇上只有浓浓的恨。 恨到极致,反而不让他们一死了之,唯有痛苦艰辛的活着,才能让皇上解恨。 无庸公公好心的提醒一句,“柳侧妃还是少折腾吧,真落到他们的下场才知道错,谁都救不了你!” “把柳侧妃带下去,堵上嘴!” 魏王突然发话,并缓缓走到无庸公公和魏王妃身前,方才宣旨时,魏王没有说话,柳娘子大吵大闹嚷着回宛城,他亦无动于衷。 “本王想知道王妃方才说那番话的目的。” 魏王一把拽住打算离开的魏王妃手臂,向自己怀里扯了一把,眸子深沉问道:“告诉我,为何那样说?” 魏王妃手腕被禁锢,使劲无法挣脱,反倒不着急走了,笑意盈盈的说道:“妾身若是都告诉王爷,您又能做什么?,不对,是王爷您敢篡位……夺回本该属于王爷您的皇位?” 挑衅不肯退缩迎向魏王的视线,魏王妃抬起没有被禁锢束缚的手,轻轻在魏王俊脸上摸了一把,魏王身躯一震。 “当初那样的好机会王爷都放过了,甘心做皇上的顺臣,妾身当日苦苦劝说王爷,您不肯听,现在您让妾身说什么?从成亲到现在,妾身那一句话能入王爷的耳?” 魏王眯起眸子,魏王妃不甘示弱笑得越发灿烂,用力掰开被魏王禁锢的手腕,“外人都说妾身怎么怎么的,其实王爷就没听过妾身的话,妾身也很委屈啊,倘若似三郎听安乐郡主的话,纵然外人说安乐郡主驯夫有术,说三郎将来必是个惧内的,妾身也愿意,可惜妾身处处为王爷着想,王爷却把一切当做妾身对皇上余情未了,真真是好笑,妾身如何都不会倾慕上坐在龙椅上那个胆小鬼!” “魏王妃殿下请慎言。” “你可以回去把这话原封不动学给皇上听,本王妃到是想看看他除了罚跪之外,还能怎么着本王妃!纵是添油加醋说本王妃目无皇上也可以,原本本王妃眼中就没有他!” 魏王妃微微晃动被魏王捏得麻木的手腕,拨弄手腕上的碧玺珠子,斜睨一眼无庸公公,“柳氏,本王妃暂且收下了,以后再有垃圾破落户别再往魏王府扔,我们王爷是当朝最贵重的王爷,不是专手破落户的,本王妃也没空给皇上调教人。” 冷冷哼了一声,魏王妃趾高气昂离去。 无庸公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魏王妃这脾气秉性一点都没变,不过魏王妃好似知道一些了不得的秘密,完全不惧怕皇上。 魏王从魏王妃身上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问道:“方才你说在三郎六岁上,他们就认识了?皇兄为何一直没同我说?” “……这个……” 无庸公公顿了顿,“奴才不敢窥视圣意,王爷别为难奴才了,方才说得那些话也是皇上默许奴才才敢同柳侧妃说的,三公子一直在养家,支撑柳宅嚼用的银子大多是三公子赚回来的,二公子所费银子甚多,大公子一边读书一边操持田产等收益,王爷也知晓,柳侧妃原本的田产不多,收益也只够糊口罢了。大公子赚了一些银子,但四个儿子都读书进学,这笔花销远不是柳侧妃手中几亩良田能供养得起的。” “本王知道三郎不易,也心疼三郎从小养家,本王不为难你,你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旁人不知皇上的心思,你还看不出一二?” 魏王堵住无庸公公的去路,固执的问道:“换个说话,你猜皇兄为何不告诉我他们母子一直住在宛城?” 大有无庸公公不说,魏王不会放他离开的意图,无庸公公不敢得罪魏王,犹豫片刻,轻声说道:“皇上开始并不知三公子是魏王殿下骨血,当日皇上微服出巡恰好在一茶肆内歇脚,遇见三公子,都是太祖的血脉,皇上见他便觉亲切,便把在树下贩卖果子的三公子叫来说了几句话。” “他……他小小年纪竟然买果子?” 魏王心头一痛,无法想象云淡风轻的儿子提着篮子卖果子,一时忘了继续追问下去。 无庸公公暗暗出了一口气,把当时的情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引得魏王更是心疼,“当时茶肆正好有客人丢了银子,三公子年岁虽小,但是聪明绝顶,轻易而居判断出谁是偷钱袋的贼,三公子并未收下失主的谢礼,失主和皇上把一篮子果子都买下来,三公子这才陪皇上多说几句。” 粗布衣衫无损三公子的气度,无庸公公还记得小小年纪的三公子如何侃侃而谈,有礼有节,已有小小君子的风范。 皇上如何能不喜欢三公子? 魏王脑海里勾勒出儿子幼时的样子,嘴角微扬,“本王的儿子是最可爱聪明……”回神时,魏王发觉无庸公公已经出了王府,他再想去追已来不及,“本王明日亲自去问皇兄!” 本想从侧面打听一二,无庸公公是个嘴巴紧的,他还不如直接去问皇兄,不过从无庸公公的话中知道皇兄和三郎相遇应是偶然?! 魏王妃说的话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魏王嘴角噙着苦涩,摇头道:“阿娴只看到机会,没有看到皇兄……从来就没给过我机会,那些机会多是陷阱啊。” 就算有一个真正的机会能篡位……他也做不到万无一失,犹豫迟疑和想赢怕输始终是他的性格一部分,天生就没有当皇帝的命!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四十九章 男女的差异 这一夜对魏王府所有人都不平静。 魏王妃仔细‘调教’柳侧妃一番,直到天明,柳侧妃神色倦怠在仆妇伺下穿上素服,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她的精神极是萎靡不振,整个人完全没有接到册为侧妃时张罗回宛城的气势,宛若失去水分光泽的花朵蔫蔫的。 然而她言行比以前显得规矩很多。 柳侧妃身上的刺几乎被魏王妃把了个干净。 连魏王都好奇魏王妃是如何做到的。 魏王府上下的主子齐聚大厅,除了大郎,二郎外,还有魏王妃所出的女儿福元郡主,侍妾李氏所生福泰郡主,以及侍妾汪氏所出福孝郡主,三个小姑娘站在一起,俏丽异常。 魏王还有几个女儿因生母身份太低,魏王妃给她们请封郡主的折子被皇上驳回了,不过她们成亲时,魏王妃保证她们会以县主的名位出阁。 这几个女孩子的生母对魏王妃感激涕零,对魏王妃恭顺异常,完全站在魏王妃一边,因此见柳侧妃时,每个人目光都隐隐透着不善。 除了柳侧妃外,魏王身边再无侧妃,只有若干侍妾,原本魏王妃说过谁为魏王剩下儿子,便请封谁为侧妃。 这么多年替魏王生下女儿的女人都绝望了,突然冒出个给魏王连生三子的柳侧妃,她们对魏王妃不敢生出嫉妒,对柳侧妃可不会客气,柳侧妃的运气好到让人嫉恨! 魏王妃摆明不会去管柳侧妃的事,在王府倾轧多年的女人们蠢蠢欲动,柳侧妃连侧妃都不愿意做,说是回宛城独居,都是魏王的女人,凭什么你就可以住在外面逍遥快活? 她们就要在王府中被条条框框束缚? 就因为生了儿子?! 进了魏王府后院,柳侧妃的儿子是不管用的,他们都会搬到前院去住,每日也只有辰时给王妃和生母请安,寻常时没有魏王妃准许,他们根本无法踏入后院。 魏王妃也是为他们好,毕竟他们及冠了,后院的女子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在内宅厮混对他们名声也不好,好男儿志在朝堂,魏王也不愿意见他们被妇人所操纵。 有理有据,魏王妃若是不愿意,足以让柳娘子一年半载见不到自己儿子们一面! 她整治柳侧妃的手段太多了,只需从中挑出一两样足够让柳侧妃苦不堪言。 魏王穿着玄色五龙袍服,脚上登着厚底的官靴,周身没有任何饰品点缀,腰间缠着一根白绫,显得极是肃穆,符合哀悼国丧之礼。 他看了一圈客厅的众人,皱眉问道:“三郎呢?没人去把三郎叫回来么?” 连养伤的柳大郎都到了,他坐不下,被二郎搀扶站在魏王妃身侧,他想去询问母亲柳侧妃,方才魏王妃叫他说话,他纵然心有生母也不敢不从。 他深深明白魏王妃的手段,这个女人绝不是生母可以轻易对付的,他恭敬魏王妃一些,生母柳侧妃许是能过得好一点。 柳大郎只恨三弟,若不是三弟同皇上说了什么,生母肯定不会做侧妃,此时只怕还在隔壁府上做柳夫人,同魏王妃分府而居,完全不必受魏王妃辖制迫害。 “三弟怕是已经入宫了,他和皇上的情分不同,对沐少将军的情分也不同寻常,今日少将军起灵,三弟必是很忙。” “说得也是,三郎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柳大郎剩下的话语被魏王堵回肚子,魏王对三弟还真是好啊。 魏王妃勾起嘴角,慢条斯理的说道:“除了三郎之外,能入宫的人都到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启程了?若是耽搁了,皇上肯定会不高兴,毕竟皇上把少将军当做心头肉似的。” 仿佛想起什么,魏王妃敛去玩味,郑重说道:“若是没有皇上看重,对她才好呢,真正祭奠她的人会比今日少,但每个人都出于真心,敬佩她的战功,感激她以性命保全帝国尊严和守护一方安宁。” “可惜了,明明是一位可以标榜史册的女将军,足以让女子扬眉吐气的英雌,竟然……竟然因为皇上的重视而被后人非议,只怕她的战功也会失色不少。” 魏王妃轻声道:“世人只在意上位尊者的喜好。” “你说得对也不对,若没有皇兄的偏爱,也没有举国同哀沐少将军。” 魏王淡淡的反驳道:“阿娴见识不错,终究没有经历朝廷上的倾轧,史官的笔始终掌握在皇兄手上,史官只会记下有多少人祭奠一位女将军,记下她的丰功伟绩,至于其中祭奠的人是否真心,于沐少将军而言还重要么?” “无论是真心,还是畏惧皇上,他们,不,我们不都得老老实实披麻戴孝,对少将军的灵柩磕头?人死之后的哀荣,只是给活人看的。本王……都有些嫉妒沐少将军了。” 魏王死后绝不会有举国同哀的待遇,场面也不会大,虽然他看不到,但是谁不希望赢得身后名?永存世人的记忆中? 少将军以女儿之身做到了,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世人都会时常提起她的名字。 魏王妃说道:“我是没有经历过朝堂,也不如王爷想得远,但是沐少将军是女孩子,王爷和皇上比我懂得她?!” 魏王:“……啊,时辰不早了,咱们去皇宫吧,走走走,去皇宫,不等三郎了。” 他率先离开客厅,柳二郎搀扶兄长紧跟在后。 魏王妃没有动,魏王所有的女人包括柳侧妃都默默站着,魏王妃轻笑道:“我猜她不会喜欢的。” 众多女子连连点头称是,哪怕她们不明白这句话是说给谁的。 柳侧妃木讷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暗暗捏紧白绢,缓缓垂下头。 “不喜欢?怎么会?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啊。” 慕婳侧头对并肩骑在马上的慕云说道:“二哥,我并非是不在意虚名的人,皇上极致恩宠一位女将军,带给女子的好处不少,我听说……已经有许多贫苦人家不会淹死女孩子了。他们给予女孩子活下去的资格。” ps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章 慕婳的决心 帝国是盛世,但是再是盛世都少不了一些事。 比如因为贫困而不愿养大女儿,在许多农村乡野有不少贫苦的百姓人家生下女孩或是送人,或是直接摔死女儿,以此节约口粮。 养儿防老,养大女儿往往连聘礼都收不回,还不如早早摔死,好再生养儿子。 皇上证明沐少将军是女子,并举国同哀,消息自然传遍天下,各级官府衙门也都公布皇上的旨意,有人替不识字的百姓念诵诏书,省得他们触犯皇上的旨意。 帝国一片灰白共同祭奠少将军,同时生了女儿的百姓隐隐有几分盼头,也许养大女儿并不仅仅是消耗口粮而没有任何的好处。 若是能活下去,谁也不是畜生舍得弄死骨血。 “谁同你说得这些?”慕云身在锦衣卫,消息比很多人都要灵通,锦衣卫不会把负面消息承报上去,毕竟这会让皇上很不好受。 慕婳紧了紧缰绳,“总要有人把真相告诉给皇上,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皇上是一位有德圣主,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帝国盛世的光明照不到帝国所有的地方。” 别说是在帝国,就是几百年后,在穷苦落后的不毛之地也少不了这样的人间悲剧。 “我唯一能做得是让悲剧更少一点,别人不敢同皇上说,那就由我承给皇上!” 慕婳看着完全被白色掩盖下的皇宫,想着半个月来百姓日日食素,杜绝一切享乐,“因为少将军的葬礼使得商贾少赚不少的银子,总要做下一些事才对得起百姓哀悼少将军,单凭她的战功,的确是单薄了一点。” “婳婳……”慕云有心阻止,望进慕婳清澈明亮的眸子,改口道:“用不用帮忙?锦衣卫里有不少这样的消息,我让人取来?” 慕婳摇头道:“先不用劳烦二哥了,以后您会很忙的,皇上制定的政策再好,再有利百姓,到了地方官员手中总有所出入,二哥以后一段日子会很忙,皇上除了锦衣卫外,不大会用东厂西厂做监察地方官员如何施政的事情。” 东厂西厂都是太监,虽然他们依附于皇上而存在,荣辱都在皇上的掌握中,太监中既有王公公那样的人,也有一些不良贪财之辈,何况太监不贪财,那还是太监吗? 用太监不如用锦衣卫! 不过这件事锦衣卫也没什么油水可捞,还有可能得罪不少的地方大员。 眼见慕婳隐隐透出担心,慕云说道:“积功德的事怎少得了锦衣卫?纵然不是为婳婳,为以后求个太平,我也会努力做到最好!” “谢啦,二哥。” 慕婳知道慕云说得好听,还是看在自己的面上,以慕云的功劳足以平安从锦衣卫上离去,王公公本有意让慕云换个衙门,慕云却执意留在锦衣卫,准备接下指挥使的位置。 在心里默默记下慕云的好,慕婳当然不会眼见慕云重蹈以往几人锦衣卫指挥使被满门抄斩的覆车。 “安乐郡主。” 皇宫门口排队等候入宫的命妇见到慕婳,纷纷避让行礼,哪怕超品诰命夫人都不敢托大,当朝一品诰命夫人也不似对宗室郡主那般对待安乐郡主,面对慕婳时显得很是恭谨。 诰命位份哪里赶得上圣宠? 尤其是她们听说安乐郡主已经拜师长青先生,安乐郡主在沐少将军过世后,便是鬼谷子一脉的唯一传人,她同即将陪葬皇陵的少将军是同门师姐妹。 以皇上对少将军的恩宠,难免会更加荣宠安乐郡主。 难怪慕婳当日能攻破少将军留下的死侍。 众人感叹一句,名师出高徒啊。 眼见安乐郡主风光无限,靠山强硬,没见到锦衣卫慕十三爷都陪在她身边吗?方才百官中,唯有木齐和杨总兵被皇上先行叫到宫里去,木齐已是安永侯,又掌握京畿重地,堪称是皇上最信任之人。 被木齐当做心头肉的女儿慕婳谁也不敢得罪的。 此时到是有不少人相信永安侯夫人’疼惜’‘看重’慕婳了,毕竟她若是不把慕婳带到关外去,她也拜不成名师,靠山终究只是靠山,说不准哪一日靠山就倒了,唯有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看看慕婳,再看看苟延残喘的慕三小姐,永安侯夫人到底疼谁呢?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是啊,没有当日受得苦,哪来今日尊荣?” 命妇们小声议论,话都会说,可哪个当娘的人舍得儿女受尽磋磨?,没有几个人能在关外流放之地活下来,当日随着永安侯一起发配的人家几乎都死绝了,永安侯运气不错,在关外遇见昔日帮过的人,这才得了一点点善待,等到翻案回京的日子。 不过他们若是再待在流放之地待几年,家人也剩不下几个。 她们可以鄙夷轻视永安侯夫人换女用心歹毒,抄家灭族的灾祸落到她们头上,她们有机会的话,未必不会铤而走险,人都是自私的。 有命妇会说,我肯定对换过来的孩子更好,回京后也不会抛下她,养在自己身边感情才深,然而她格外疼惜不是嫡亲的骨血,亲生儿女该如何自处? 所以还是不换最好! 既是托生在他们家,享受富贵和承受苦难都是应得的,意志坚决的人未必不能在困境中崛起逆袭,日子是过出来的,脚下的路也是各自走出来的。 永安侯夫人也在命妇之列,三小姐给她寻来好药,身体渐渐好转,三小姐说过指望她继续帮忙。 田氏进了郡王府,虽然不得轻易出门,但田氏没忘记自己昔日的主子,更不会忘记爱若珍宝三小姐,悄悄稍一些珍贵药材给她们补身子。 看得出承平郡王的长子夫人对田氏管得不严,木瑾已经改姓赢,为郡王府大少爷,不过他很少出王府,听说被父亲拘在府上读书。 永安侯夫人站得位置相对靠后,在勋贵中,永安侯爵位不算高,永安侯又只有闲职,更显得没有地位,侯府的底子被木齐弄个精光,谁都知道永安侯府已经是落魄了,没钱了。 “安乐郡主。” 永安侯夫人感到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向前抢了一步,正好堵在道上,只能低声说道:“见到郡主太好了。” ps继续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五十一章 用假话洗白 周围的命妇谈话立刻停下,纷纷好奇打量永安侯夫人以及已经站在她面前的安乐郡主。 慕婳再次见这位曾经想要亲近而不得亲近的永安侯夫人,扯起嘴角:“三小姐回去同你提过没有?嗯,想来她是没有提在魏王府我警告她和夫人的话语,否则正常人也不会冒着危险再站在我面前。” “……我是被别人推出来……” 永安侯夫人改口道:“原本想拜见郡主,今日碰见总要……总要同你说几句,问上一声好,见到郡主一切富贵顺遂,我这心……” 慕婳目下无尘从她身边走过,耳边刮起的微风立刻寒了永安侯夫人的心,被人退出来的确意外,当然若她不愿意又怎会假装中计? 最近这段日子安乐郡主太红了,落寞的永安侯府极是需要安乐郡主的另眼相看,三小姐背后有高人指点,可高人隐藏太深,现在还无法给侯府太多的好处,唯有巴望上安乐郡主,侯府才有兴盛的资本。 “我不是你女儿,凭什么帮你?凭什么让你借我的好处?” 慕婳走开两步,背对永安侯夫人,平静的反问:“你心心念念的好女儿三小姐连一句真话都不敢同你说,任由你冒出来得罪我,你们果然是母女啊,我永远做不到漠视至亲被谁欺负了去,以前纵然我年小力单,依然为几个兄长打架,为你们在关外争一口吃食,在宛城同人打架也多是因为他们说侯府的坏话……如今我不是同你们形同陌路,说句大实话。” 停顿片刻,慕婳给注意这边动静的命妇一个反应功夫,“我巴不得你们永安侯倒霉,我和我爹祝愿你们永远翻不了身,霉运和厄运缠身!” 众命妇呆愣片刻,慕婳已到宫门口了,不知谁噗嗤一声笑出来,立刻掩住口,憋得满脸通红,若不是在国丧期间,又是在皇宫门口,她一定是要开怀大笑的。 永安侯夫人孤零零一个人站着,没一个上前帮她打圆场,谁也不愿意得罪安乐郡主和木齐。 “云哥儿?!”永安侯夫人眼巴巴望着慕云,“你……你也盼着侯府……我纵是有千般不好,侯爷总是你爹啊。” 慕云嘲讽道:“我生母是怎么死的?当日侯爷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我也不会多言一句,没有亲自弄垮侯府,已经算我孝顺了!提醒你一句,别给我机会领人查抄永安侯府。” 几步追上慕婳,慕云在慕婳耳边低声问道:“在宛城打架因为维护侯府名声?在关外抢吃的,是给侯府几个不成器的少爷?” 慕婳一本正经的说道:“怎么?我说假话洗白自己不成吗?” 斜睨慕云一眼,清澈眸子满是坦荡,反问:“你要出卖我?” 慕云心头一颤,“不会,当然不会,用不用我帮你继续洗白暴躁固执的名声?” 慢慢当时很暴躁,虽有人挑拨,但固执偏激的女孩子又有几个会喜欢? 慕婳说道:“我方才是故意气她,以前她是尊贵的永安侯夫人,我只是一个奴婢生的女儿,她说什么或是表现出来的东西每个人都相信,如今我比她地位高,比她得宠,虽然这么说很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但是情况颠倒,永安侯夫人也该尝尝有口难辨的滋味,纵然我说得不对,又如何?世人只会相信我,她所说的真相不过是狡辩罢了。” “对付永安侯夫人还用我和你亲自动手的话,我们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我之所以没有把三小姐彻底打压下去,纵容她时不时蹦跶几下,除了想知道……她背后的高人是谁外,更想见被她当做兴盛侯府的三小姐如何让侯府走上不归路,她们母女互相敌视,骨血相残的剧情才过瘾。” 慕云神色严肃。 慕婳问道:“被我吓到了?” “不。”慕云缓缓摇头,“我在想如何能帮到你。” “他们不需要牵扯你太多的精力,二哥的能耐若是只用在她们身上,我会很失望的,不过是几颗无关痛痒的闲子罢了,高兴时看看热闹,一旦杀招出现,最先除掉的人就是她们。” 慕婳断然不会为看她们母女相惨的戏码而不动用杀招! 一切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她才会纵容三小姐,情况有变,管三小姐背后是谁,先宰了三小姐。 她手上并非见不得血,更没有三小姐不配她动手的高尚觉悟。 “安乐郡主,皇上召见您,您随奴才提前入宫。” 无庸公公的徒子徒孙在宫门口张望好久了,总算盼到安乐郡主,不顾周围大臣命妇异样的目光,殷勤小跑过去,行礼道:“您总算是到了,皇上也叫了三公子,听说皇上有意让您和三公子扶灵。” 慕婳嘴角抽了两下,自己给自己扶灵?! “难为皇上……皇上还记得我。” 慕婳话语极是生硬,小太监不以为意,“您同三公子真有默契,方才奴才引三公子入宫时,三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要不这两位怎么都得皇上的宠爱呢,当时他陪着师傅无庸公公在御前侍奉,皇上说了安排后,苦笑摇头,‘他们未必会喜欢朕的安排,不过朕却是很喜欢呐。’ 在所有人看来为少将军扶灵是最最光荣让皇上满意的差事,名利双收! 慕婳回身对慕云说:“二哥,我先进宫了。” 慕云点点头,“我去见见王公公。” 纵然没有皇上提前召见,慕云依然能比朝臣命妇提前入宫。 小太监领着慕婳去拜见皇上,等候在宫门口的权贵重臣鼻观口口观心,全然没有过多留意一般。 魏王撇嘴小声嘀咕一声,“虚伪!” 说得就是这群明明想要提前入宫却表现得很沉稳的大臣们。 魏王妃在一旁说道:“莫非王爷就不虚伪?您明明也嫉妒得很,您该明白皇上和王爷的区别了。” “你住嘴!”魏王压低声音,“你以为这是魏王府?由得你信口开河?!本王虽是没有提前入宫,但是本王的儿子被皇上召见!” 魏王妃意味深长看了魏王一眼,扭头看向皇宫紧逼的大门。 第四百五十二章 皇后血谏 当慕婳叩拜皇上时,半晌没听到皇上叫起的声音。 慕婳抬头看去,皇上比上次又瘦了一圈,单薄的身体仿佛撑不起厚重的玄色朝服,他站在棺椁之前,侧着脸旁想的五官深邃。 柳三郎依照皇上的命令在一旁的桌案前亲笔书写悼词,“伯父,郡主到了。” 接连唤两声,皇上恍然惊醒,摆手道:“起来吧,你也去写两篇悼词。” 悼词一般都竭尽赞美之言,一分功劳也会被夸成十分,慕婳纵然面皮再厚也无法做到面不改色给少将军写悼词,起码写不出让皇上满意的悼词来。 柳三郎同情看了慕婳一眼,说道:“悼词已经写好了许多,不必安乐郡主帮忙。” “让她帮看看写得好不好?” “……三公子才华横溢,想来是极好的。” 慕婳觉得同有点魔怔的皇上没有道理可讲,移动脚步来到柳三郎身边,快速扫过几张悼词,眼角微微跳动,压低声音道:“你写的人是少将军?” 根本就是天兵天将好吗?这些悼词往外一放,还有史书上名将什么事? 少将军再厉害战功也赶不上史书上的名将。 毕竟他太早就战死了,若是多活个十年,也许她的战功不弱于名垂青史的任何名将。 柳三郎同样轻声道:“就这样……伯父还不满意,让我重新写过。”稍稍停顿片刻,发觉皇上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向,“你到底怎么着伯父了?伯父今日特别不同寻常。” 也就是皇上今日特别反常! 慕婳耸肩道:“我也很像知道啊,见到皇上这般,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的。” 两人相视无语,听到皇上阴沉沙哑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大点声,让朕也听一听。” “说少将军的丰功伟绩。” 几乎异口同声,只是慕婳声音清脆一点罢了,两人同时停口,再一次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说道:“皇上(伯父)已经够了,您给少将军的哀荣已经足够了。” 皇上深邃漆黑且复杂到极致的眸子望过来,慕婳不知柳三郎什么感觉,她整个人好似被吸进一团哀伤之中,得不到救赎,亦无法挣扎,好似只能在痛苦和悔恨中沉沦。 皇上和少将军之间肯定有深刻的牵绊,可是她为何想不起来? 仔细梳理少将军十八年的人生,她笃定自己没有同皇上碰过面,莫非因为她的灵魂被困住十年,她忘记一些事?! “没有失去的人永远不知失去的痛苦,朕不怪你们。”皇上声音越发深沉,“朕期望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痛苦和悔恨。” 无庸公公在皇上示意下取走柳三郎写好的悼词,呈送给皇上。 “勉强可以入目,三郎的文采……文采差了。” “已经足够华丽。” 柳三郎觉得那些华丽辞藻堆砌成的悼词是自己一生的‘污点’,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用文章溜须拍马,满篇都是歌功颂德,哪怕写给少将军的,他也觉得脸有点烧。 这样的文章还要给朝臣看,甚至传遍天下?! 慕婳有点同情柳三郎,压低声音道:“等将来我来给你的文章证明,女将军一样可以有名垂青史……” “不行。” 柳三郎直接捂住慕婳的嘴,柔软的嘴唇碰触掌心本该让他心痒难耐,然而此时他正色道:“我不会有机会再给你写这些……明白吗?你要记得万一你如同沐少将军,我……我比皇上还疯!” 他可以不惜拉着所有人给慕婳陪葬! 慕婳愕然,柳三郎苦涩一笑,越过慕婳同皇上幽深的目光撞到一起,“伯父,我好像明白点了。” “陛下,皇后娘娘同七公主求见。” “朕不见她们。” “皇后娘娘捧着……捧着皇后宝册,说是您不见她……” 内侍的话还没说完,皇后的声音传进来,“皇上若是不见臣妾,臣妾便撞柱去寻列祖列宗。” “让列祖列宗知道皇上您做的事!” “皇上!” “恳请父皇见见母后。” 七公主在外连声哀求,声嘶力竭的喊道:“母后不是吓唬威胁父皇,她存了血谏死志,父皇,帝国不能没有母后,她陪了您这么多年,同您情分深厚,您就算不念夫妻情分,也当该记得母后为您付出良多,母后不是为一己私利恳求父皇,而是为帝国和江山社稷,母后不愿父皇背负千古骂名,您开创盛世的功绩不该被玷污。” “玷污?她竟说朕祭奠少将军是玷污朕的圣名?若是圣名是漠视她战死疆场而无人祭奠,朕宁可不要这样的圣名。” “父皇……” 隔着不远,皇上冷冰冰的话语直接刺穿七公主的心脏,“你别别叫朕,朕不是……不认你这样的女儿!” 没有见到七公主,慕婳能感到七公主此时的震惊和痛苦。 “以前皇上对皇后很温柔尊重,对七公主也很宠爱,但凡七公主想要的,哪怕有违一些规矩,皇上也会尽量满足七公主。皇上总是说既是女儿就应当娇养着,做皇帝还不能满足女儿的愿望?有御史弹劾皇上宠七公主太过,皇上宁可写几本改正的诏书也不让御史为难七公主,而后皇上依然如故,直到……直到……” “我的出现?” 慕婳接口道:“不过我觉得皇上最宠的人是你吧,三公子!?” 柳三郎微不可见点头,继续说道:“皇上对七公主是娇宠,而非对我的培养和信任。” 外面传来皇后的声音,“陛下,您是疯吗?七公主是您最疼的女儿啊,是谁……是谁给你施了巫蛊,让您性情大变,不顾妻女。臣妾不是阻挡陛下祭奠少将军,而是您是一国之君,行事怎能刻着性子胡来?您难道不知外面百姓是如何议论您的?以前您同臣妾说过,身为帝王当以大局为重,以江山为重。臣妾一直相信记得这句话,可皇上您却把这话忘了。” “让一个死去的女人陪葬皇陵,您把臣妾放在何地?臣妾才是您的皇后,一国之母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帝后和离?! 皇后一生无子,唯一的尊荣就是皇后的位份,如今皇上明显要把皇后的尊荣分给少将军一大半,最近几日总有人在她耳边念叨,皇上让少将军陪葬皇陵是有心把后位给她,毕竟少将再军不同于史书上任何陪葬皇陵的将军,她是女人! 还是葬在皇陵中风水最好,除了皇帝安葬之地外气运最足的宝地,一般这位置大多留给同皇帝合葬的皇后。 皇后和皇帝不可能同时殡天,以现在两人的身体状况,显然皇上极有可能先于皇后殡天,皇后以后肯定是要同皇上合葬,又不能惊扰到皇上,只能在皇陵范围内选一个最好地方,结果却被另一个女人占据! 没有儿子已是皇后一辈子的痛苦,死后哀荣又被少将军占据,她如何能不怨恨? “你们给本宫闪开?!本宫是皇后,要见皇上,谁敢阻拦本宫。” 皇后也不忙着寻死血谏了,高高捧起册皇后时候的宝书玉册,“小七,给本宫教训这群挡着本宫的奴才!” “是,母后。” 七公主闪过一抹极快的挣扎,父皇对她越来疏远淡漠,倘若失去皇后和太后的支持,她的志向如何实现? 将来她也会像姐妹一样随便招个驸马?靠着公主的俸禄过日子? 那样的日子绝不是她想要的。 一直想效仿姑姑红莲长公主的七公主身手不错,拱卫的内侍和侍卫不敢真伤到七公主和皇后,没有皇上命令谁也不敢对七公主下狠手,很快七公主冲出一条路,护着皇后冲进灵堂。 除了棺材之外,皇后第一眼见到瘦削的皇帝,见到皇上那双波澜不惊犹如深渊的眸子,莫名心头一紧,手心立刻布满冷汗,皇上的眼角微扬,满是嘲弄和无情。 据说灵堂本就是阴气极重之地,一股股阴风吹过,皇后打了个寒颤,外面的阳光无法驱散心头的冷意。 “陛下。” “父皇。” 七公主站在皇后身后,显得很是规矩老实,宛若世上最最听话恭顺的女儿一般,她眼角余光扫过一旁,不嫉妒柳三郎,却是看不上慕婳。 自从慕婳出现在京城,她满耳朵就灌满慕婳各种各样的奇异之处,有人赞慕婳骑射功夫,有人赞慕婳长得漂亮,有人赞慕婳性格好,当然也有人看不上她,但是太子和她的哥哥们纵然对慕婳略有微词,也会费劲讨好慕婳。 原本有野心有梦想的七公主不在意慕婳,终究是臣子的女儿,慕婳再出风头有能怎样? 可是姑姑红莲长公主明确表示会把一切势力留给慕婳,拜师姑姑,是七公主从小就定下的信念,突然被慕婳轻而易举得到了,而且慕婳还成为父皇最宠的女孩子,她不甘心! 她才是父皇的女儿,慕婳的亲生父亲是父皇的臣子。 “你得罪七公主了。” 柳三郎话语透着笃定,七公主看过来的目光平静充斥着浓浓的恨意。 慕婳轻声说:“是她自己看不开,没有皇上的宠爱,我还是我,她若想做红莲长公主那样的女人,最先做得就是……别把皇上当做父皇!” “你这话其心可诛……” 砰,一身脆响打断柳三郎尚未出口的话,皇后把套在手腕上的佛珠甩向柳三郎,佛珠落在柳三郎身上又掉在地上,穿佛珠的绳子断裂,一颗颗檀木佛珠在地上滚动发出声响。 “在皇上和本宫面前还敢窃窃私语,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是依仗谁的势力轻视慢待本宫和七公主?” 皇后声嘶力竭痛斥柳三郎和慕婳,一阵阵笑声突兀般响起,皇后心头发毛,惊讶望着面容病态般苍白虚弱的帝王。 他瘦削的身体好似一瞬间拉长高大许多,挡在皇后面前,落在地上的影子好似能覆盖住在皇后斥责下的两人。 “当然是朕给他们做胆,朝野上下都知道他们两个是朕的心头肉,原来只有皇后不知啊。” 皇上缓缓吐出几个字,“皇后也没你标榜了解朕,以朕为重,否则皇后怎会赶过来冒犯朕?触怒朕?” “皇上……” “跪下!” 噗通,皇后双脚一软,跪在皇上面前,一瞬间好似抽走所有的气力,“臣妾纵然冒犯圣上,也是一片好心,不忍皇上丧失一世英明。” “英明?朕从来就没看中过什么明君圣主,更不在意流芳千古。” 皇上面前已经无皇后遮挡,他深邃的眸子看向外面婀娜威严的皇宫,“我只想为这个有可能遭受苦难的国家做些事,你们都不明白,把朕的退让和顾全大局当做朕软弱可欺,以为朕不敢要你的命,是不是?” 皇后身子缩了缩,握紧手中的宝册玉书,宛若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抓住救命的浮萍。 “你不是想死吗?不是不想做皇后吗?”皇上冷笑道:“朕成全你,以前的确是朕太心软了,总觉得你,你们这些在后宫中的女人不容易,什么都不知道却承受……朕的怒火和嫌弃。朕为你们考虑太多,反倒失去了做皇帝的乐趣,朕已经是皇帝了,这个天下的主宰,言出法随,至高无上。” 慕婳舔了舔嘴唇,宁可见以前温润的皇帝也不愿意见此时被惹怒掌握权柄的帝王,而柳三郎眸子却是明亮的,几乎同皇上的眸子重叠。 “父皇,她是母后,是您的发妻,再那么艰难时,您都没有抛下她,如今却要逼死母后吗?” 七公主抢前一步抱住皇上大腿,苦苦哀求:“母后的心一直向着您,为您在太后娘娘满前周旋,为您抚养皇子,为您……” “这么说她同朕一起生活,她没有任何的幸福感?” 皇上没有甩开七公主,捏住七公主的下颚,同她对视,昔日疼爱的女儿眼睛红红的,泪水盈盈,换做以前他会心疼,难免会顺着她的心意,“跟着朕,她只有痛苦和委屈,还要忍受朕重视一个战死的女将军,朕放她自有如何?” 七公主鲠住了,喃喃重复:“放母后自由?” “她是第一个同皇帝和离的皇后!” ps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五十四章 救美的英雄不好当 惊悚,震惊! 哪怕有遥远的记忆,慕婳都被皇上决定吓傻了。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错,眼见柳三郎等人不可置信的模样,耳朵和眼睛不可能同时出错,唯一的解释皇上果真同皇后和离?! 这比皇上废后还令人难以接受。 慕婳同纯正的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没有区别,即便她本能认为女子不该只能依附男子,着力提高女子的地位,也没想过皇后可以同皇上和离。 “我很佩服……佩服那位上师,若是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上师,他是比我师傅更厉害的存在,能扭转一个皇帝的思想和本能。” 柳三郎微微颔首赞同慕婳,大有深意说道:“会有机会见到他的。” “父皇不能这么做,您不能同母后和离。” “律法上明文规定夫妻可以和离,为何朕不能?” “您是皇上啊。” “你们还知道朕是皇上?朕以为你们都忘记朕是皇帝,朕可以做随心所欲的事,废后或是和离,皇后你自己选,朕不敢再耽搁你。” “皇上您是要逼死臣妾吗?” 皇后翻到平静下来,抬眼看向皇上,“臣妾这些年兢兢业业打理后宫,不吃醋拈酸苛责皇上的宠妃,也没有动过抱养皇子的想法。” “不是你没有动过这念头,而是这些年后宫的女人就没有为朕添个皇子或是公主。” 皇上嘲讽说道:“朕答应过你再有皇子就抱给你养,你敢说你没有期待过亲自抚养皇子?只可惜朕有再多的女人也没有添个皇子,太子他们被太后抱去养大,纵然你在太后陪尽小心,为太子说尽好话,太子也从未把你当做母亲看待,朕的成年皇子都是有母妃的,她们还都活着!” 皇后犹如被人剥皮,撕裂开心头最深的痛。 “朕本不想说这些话,最近朕心情很不好,总是做梦想到一些……一些难以忘怀的事,朕在竭力控制自己,可你们一个个不停的冒出来触怒朕,自以为是劝阻朕,打着为朕好的名义让朕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做一个被你们拥护认可的皇上!你们从来替朕想过,朕罢朝半月,除了哀悼少将军外,最大的原因是朕……朕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 “伯父!” 柳三郎快速赶到皇上身边,握住皇上的胳膊,“伯父稍安勿躁,我让皇后和七公主尽快离开。” “走,我们为什么要走?柳三郎你就是魏王叔的儿子也没资格命令本公主!” 一直关心皇上的柳三郎感到腿上被针刺了一下,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有毒?!婳儿快走。” “谁都走不了!” 七公主慢慢起身,弹掉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抱起柳三郎的皇上: “是父皇逼我的,谁让父皇对他们比对亲生儿女更好?当日姑姑没有成功是因为父皇提前告密,今日我做到姑姑没有做到的事,父皇还觉得姑姑选择慕婳是正确的?” 皇上承受不住柳三郎的重量,跌坐在地上,依然不肯放下柳三郎,紧了紧手臂,按着发涨昏沉沉的额头,“原来你用了仙人醉,连朕都骗过去了。” 慕婳笔直站在原地,好似对眼前的危险无动于衷。 “没用的,你内劲再强,仙人醉一时半刻排不干净,整个灵堂中的香料都添加无色无味的仙人醉。” 七公主冷冷说道:“父皇至今还能保持清醒,已经让儿臣很是意外了,您的龙体没有外表看起来的病弱。” “小七?!” 皇后蠕动嘴唇,显然她是意外的,“你为何要这么做?” “向偏心的父皇证明本公主才是姑姑的继承人!” 七公主得意轻笑,抽出匕首向慕婳走去,“你就是个臣女,凭什么同本公主争?你以为外人称赞你几句,你就能骑到本公主头上去?本公主是在皇宫长大的,见得多看得多,知道得也多,更清楚该如何掩藏起自己的野心,耐心的等候一击必中的机会。” 柳三郎拳头却攥得紧紧的,话说得震天响,依然还是无法护她周全,他竟然忽视七公主?! “我很喜欢你的这双眼睛,明亮璀璨,清澈漂亮,不如你把眼睛给我,好不好?” 无需慕婳答案,七公主挥动匕首向慕婳双眼刺去,慕婳没有动,七公主却被人用力撞开了。 “三郎?!” 皇上大为惊讶,方才还虚弱躺在自己怀里的少年胳膊染血,挡在慕婳面前,柳三郎盯着震惊的七公主,牙齿被血染红:“你别想伤她一根汗毛!” 一字一句,一字一顿。 他的胳膊上同样插着一把匕首,面见皇上,哪怕是他和慕婳再得宠,也会把枪火利器上交,但是插在他胳膊上的匕首是皇上……皇上身上携带的。 仙人醉能让人松软无力,不过在药效不深的时候,剧烈的痛处可以一时摆脱仙人醉的影响,七公主很小心怕人发觉,仙人醉的用量不是太多。 “英雄救美?!恭喜啊,三公子,这一次您总算不被美人所救了。” 七公主笑意盈盈,“魏王叔知晓此事,一定会为你高兴,如此他可以少些丧子之痛。” 柳三郎没有躲闪,直面划过脖子的匕首,死在慕婳之前也好……“下辈子,我不会再轻视任何人……” 身体被向后拽去,一道身影迅速在眼前闪过,当啷一声,匕首落地,七公主握着手腕,惊讶道:“怎么会?你没有中毒?!” 慕婳堂而皇之的转身,把后背让给七公主,查看柳三郎的伤口,微微摇头:“你就是不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啊,我是谁?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你看皇上都没有着急,你跑过来做什么呢。” 慕婳说着说着突然拔掉插在柳三郎胳膊上的匕首,柳三郎闷哼一声,脸庞煞白,“疼。” “你还知道疼啊?扎得这么深,差一点伤到筋骨,你是不是不想考状元?不想迎娶我了?!” 上药,包扎伤口一气呵成,慕婳眼底闪过一抹柔意,“以后再敢乱捅自己,我就先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没机会拿刀。” ps为悲催的三公子求月票,三公子智商无双,但是还年轻啊,有成长空间,他的对手不是朝臣,而是老妖精,关心则乱,他太在意慕婳了,身体本能驱使他跑过去,为本能点赞。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人告密 慕婳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七公主不可置信望向慕婳,她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的不适,七公主咬牙再一次冲过去,直奔慕婳的后心,这一次她不会再大意。 慕婳既然敢用后背对着七公主,亮出要害,自然是有底气的,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她后面好似长了眼睛,躲开七公主的杀招,把柳三郎向身侧拽了一把,有她在,别说让柳三郎被七公主伤到了,就算柳三郎想要动手自保也插不上手。 于是,慕婳带着一个‘伤患’柳三郎同七公主你来我往打做一团,顺便慕婳还能帮柳三郎处理后续的伤口。 柳三郎被慕婳护得滴水不漏,苍白失血过多的脸庞很是严肃,眼角隐隐跳动,他怎会落入这般的境地?! 大敌当前,慕婳能不能专心对敌? 不要再理会他了。 他没有虚弱到需要保护的地步。 七公主被慕婳羞辱得胀红了一张脸,慕婳的漫不经心让拼尽全力,誓死一搏的七公主颜面扫地,没有比这更打脸的。 一心对付的敌人竟然……竟然轻轻松松就能应付她的杀招,七公主扪心自问自己和慕婳的差距如此巨大? “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你和慕婳之间隔着……隔着十个三郎啊。” “皇上!”柳三郎恼羞成怒,他成了计量差距的工具?! “咳咳咳。” 方才瘫坐在地上的皇上没有起身,直接端坐,眉眼弯弯说道:“朕单指身手功夫,并不是说三郎赶不上七公主。” 柳三郎冷哼:“您还不如不解释!” 皇上的笑声痛快而愉悦,一扫过去几日的沉闷阴郁。 七公主越打心越凉,到底怎么回事?父皇不是该中毒?太子哥哥不是早该领人杀进来? 怎么一切同秘密商议的不一样?! 她本就不如慕婳,又被皇上和柳三郎联合嘲讽一顿,七公主心浮气躁,感到末日降临,略一走神,胸口挨了慕婳一拳。 慕婳的拳头不大,力气不小,又沉又重,同七公主对阵,慕婳看似闲庭信步,但是她从不曾放松大意,也不会为故意羞辱七公主拖延下去,见到取胜的机会,慕婳从不留情,务必把敌人彻底打得失去反击的力量。 噗,七公主喷血,胸口好似被慕婳打得炸裂开,连退几步都无法止住颓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折断的肋骨胸骨刺破衣服,白森森染血的骨头裸露在外,鲜血染红她的素色衣裙,七公主喃喃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皇后抱着脑袋尖叫,“啊,啊。” “你给朕住嘴!” 皇上依然盘膝坐在地上,端是潇洒惬意,手肘拄着膝盖,手掌拖着下颚,“婳婳,没听见她问你为什么吗?” “皇上,重臣勋贵还等在宫外……”慕婳着实不想痛打落水狗。 “让他们等着!” 皇上异常霸气,丝毫不在意宫外的朝臣勋贵,以前他就是太仁慈,他们才一次次犯上! 慕婳对耍无赖的皇上无可奈何,扶着柳三郎坐在垫子上,皇上都在地上坐着,柳三郎也不好坐椅子不是? 没见仅存的无庸公公都是跪着吗? 在少将军的灵堂,只有慕婳依然站着,好似这里成了她的地盘一般,慕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棺椁,又荒诞又有几分宿命的感觉。 “七公主一直很看不上太子妃,也打心里看不上慕三小姐,你总认为自己比她们眼界宽阔,手段高深,其实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 慕婳随手甩出两根从柳三郎身上取来的毒针,细弱牛毛的毒针没入地面半分,就在七公主面前 “除了用针,用毒外,你们还会什么?当日太子妃对沐国公用毒,慕三媛虽然还没对至亲用毒,可离她给永安侯夫人的秘药,怕也是来路不正。你们自以为趁人不备,用毒就能致胜,毒药若是百战百胜,还需要练武么?” “这世上唯一最值得信任就是拳头,也只有自己的拳头和苦练出来的功夫不会欺骗你!” “我的确闻到仙人醉,用内劲排除毒药不容易,若是我提前用了解药呢?我可以告诉你,毒药几乎对我没用。” 慕婳扯了扯嘴角,不得不感激师傅,“论玩毒和秘法上,鬼谷子一脉甩你七公主二十条街,你所用的毒药都是我……师傅玩剩下的。” “毒药可以取走一人的性命,想用毒药威胁一国之君,七公主还是太天真了。” “我不知当日红莲长公主宫变的详情,不如七公主知道得多,也不住在皇宫。” 慕婳把七公主方才的自得话语全部还了回去,“以我推测,长公主绝不会用毒,她看不上七公主,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而是七公主不堪造就。” “噗。” 七公主这回是被慕婳气得喷血,呼吸越来越轻,“父皇,父皇。”声音同样很轻,哀求道:“您就看着您亲生女儿被慕婳……” “生在皇家,你改明白胜者王侯这句话,对于失败的人速死反而是福分。” 皇上话语冷淡且无情,好似从来不曾宠爱过七公主这个女儿,以前的温柔宽和严于律己的帝王逐渐消失了。 “杀了帝女,慕婳你一定会……会有报应的,父皇现在我的气,以后想念我的好……” 七公主拼尽全力撑起残破的身体,“你……不得……” “太子,该你出场了!” 皇上抬高声音,说道:“只是通风报信无法取信于朕,该怎么做才能让朕满意,无需朕吩咐你吧。” 太子缓缓走进灵堂,七公主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真是同自己密谈的太子哥哥,“你……出卖我?” 一切明明都是太子计划的,她只是顺势而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没有长公主的能耐胸襟,智商势力,却有不可控制的野心。”慕婳走到柳三郎身边,轻声叹息:“太天真了!” 柳三郎握住慕婳的手,“不愿意看就……” “不过是兄妹相残罢了。”慕婳不在意耸耸肩,“我没你想得情感细腻,再残忍的事我都经历过,见到过。” ps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六章 谋逆的人太少 太子还是很精明的,也远比他外表看来的仁慈。 生在皇家的孩子天生就带着面具,他们最擅长就是演戏,同父母,同兄弟姐妹,同朝臣勋贵总会千变万化,很难让人察觉到本意。 在皇上为哀悼沐少将军做出许多在朝臣看来不合情理的决定后,太子隐隐感到有了上位的机会! 皇上又罢朝半月,不问政务,厂卫也被排除在皇宫之外,别人暂且不说,皇上诚心诚意的哀悼少将军,除了因战死的少将军痛苦外,皇上什么都不过问。 宫中的消息瞒不过太子,他的属下幕僚也有人提出大胆的夺位计划。 太子知道自己能坐在储君位置上的原因,不是父皇看重信任他,而是帝国需要一个储君,他是太后和皇上,以及朝臣三方之间博弈的结果。 不提他从不肯认输臣服的两个弟弟,就是逐渐掌握权柄,掌控全局的父皇随时都可能废了他太子的名分。 只有坐在皇位上才是真正的一国之主。 太子心动了,积极谋划起来,他对七公主许以重利,一切都很顺利,父皇好似一无所查,只是在动手之前,太子心慌意乱,同表妹说起后,表妹建议他最好留一条后路。 “太子,你……” “杀父弑君,天地容不下你。” 太子怎能容许七公主把话说完?狠了狠心,伸手盖住七公主的口鼻,“遵从父皇旨意,送你上路。” 七公主根本没有力气挣扎,眼珠涣散,缓缓合上眼睑,原来慕婳没有说错,她太不自量力,太愚蠢,也太天真。 她根本没有支撑自己野心的实力,还瞧不起太子妃和慕媛,早知今日,她还不如招个守本分的驸马,在公主府相夫教子。 “对不起,皇妹。” 太子背对皇上,喃喃在断绝生机的七公主耳边低咛,“你不死,死得就是我了,孤不想要你的命,是他们逼孤的。” 又念叨几句迫不得已,人不为己的话语,太子抛下心头最后的愧疚,转身面对皇上时,含泪道:“儿臣有罪,让父皇蒙难,没能及时阻止七公主,父皇,儿臣……儿臣实在对不住您多年的教诲。” “不,你做得很好!” 皇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朝臣都说几个儿子中,你行事最为像朕,朕原本还心存疑虑,不过今日过后,朕到是对你……刮目相看。” 太子身体明显一顿,“父皇一向是儿子的楷模,儿臣以为子似父是对儿子最大的认可,儿臣尚有许多向父皇学习的地方,还请父皇多多教导儿臣,让儿臣能真正为父皇分忧。父皇,儿臣对您的忠心孝心可昭日月,恳请父皇莫因闲言碎语不信儿臣。” “朕何时不信你了?朕不是一直都很相信你?!外面的闲言碎语自然影响不了你和朕的父子情分,若不是你及时通知朕,朕怕是会有一番波折。” “父皇洪福齐天,自有神佛祖宗庇佑,七公主不过是个鼠辈,纵然没有儿臣,父皇也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儿臣所作所为也只是尽了一个臣子和儿子的职责,儿臣不求父皇赏赐,只盼父皇能万寿无疆。” 砰砰砰,太子向皇上叩首很用力,很有诚心的样子。 皇上眼角微挑,慕婳从侧面看只看到嘲弄和冷漠。 “可惜啊,可惜了她,朕本以为……本以为同她谋反逼宫的人还会多几个。” “父皇?!” 太子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心头隐隐泛寒意,莫非一切都是父皇故意设得局?“怎会有大逆不道的人背叛您?纵然两个弟弟对您颇有微词,也不敢行乱政谋逆的事。” “真是可惜了,竟然相信太子会逼宫害朕!” 皇上胳膊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走向灵柩,从一旁再次捻起三柱香,在烛火上引燃三根信香,皇上低声道:“朕用心祭奠悼念你,被一群不孝子女弄成朕好似故意设局一般,朕对不住你啊。” 慕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名感到身后阴风阵阵,给自己送葬果然不是好事,眼见皇上还要继续说下去,连忙道:“少将军在天之灵不会认为您不诚心,反而会觉得愧对皇上这片心意,举国同哀,陪葬皇陵,您已经给了她为臣子的最大尊荣,已经……已经足够了。” “陛下,少将军已逝,您节哀。” “你说她战死的时候在想什么?” “……” 太子心说谁会知道沐少将军想什么?为讨好父皇,插嘴道:“儿臣以为少将军会想着家业,想着杀敌为国尽忠,想……” “慕婳,你说她想什么?” 还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柳三郎用完好的手盖住眼睛,轻声提醒:“说实话!” “她什么都没想!在疆场上拼杀,哪怕到最后一刻,她也没有功夫想身前身后事,与其想那些东西,不如多拉几个人陪葬。皇上,在她战死前,她不曾想过忠君,也不曾想过生养她的父母,在彻底陷入黑暗闭上眼睛时,只有平静,享受黑暗的宁静。” 慕婳自然实话实说,虽然这些话皇上未必会喜欢听,柳三郎默默叹息,“没让你说大实话啊。” 太子觉得慕婳简直就是榆木脑袋,就这样还能得父皇的宠爱? 皇上突然转身目不转睛望着慕婳,缓缓合上眸子,轻声道:“也好,也好,什么都不想就不知道痛,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才是对朕最大的折磨。” “太子,你既是杀了七公主,便替朕草拟诏书,向天下公布七公主谋逆重罪,宗室除名,把她的尸体抬下去,别脏了朕给少将军祭奠的圣地。” “遵旨。” 太子满嘴苦涩,诛杀亲妹,最后的好处却是慕婳的,此时不适合封赏,等到少将军葬礼之后,慕婳还会被父皇晋封的。 “另外。”皇上话语顿了顿,目光扫过皇后,问道:“朕怕是无法同你和离了,协同七公主谋逆逼宫,你不要再做皇后了,朕给你留条活路,以后你就在冷宫里了却余生吧。” ps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七章 遗忘掉的人 “不要,不要!” 皇后再无方才的气势,听闻将在冷宫孤老,哭喊道:“皇上,臣妾不要,求求您相信臣妾,对七公主的谋逆一事,臣妾事先毫不知情,臣妾只是……” “朕不想继续听你狡辩,刚才朕不让你进来便是给你留最后的机会。” 皇上眸子泛着冷漠,微微摇头:“你让朕很失望,非常失望。朕本以为会同你维持夫妻名分,朕一直认为你不容易,你几次在太后跟前出卖朕,朕都可以不计较不追究,毕竟朕做得也不够好,朕同你说实话,从头到尾,朕等得人不是你和七公主!” 太子身体一颤,再一次低下头,感到父皇的目光,尽量维持温顺忠心的样子,心头却道一声好险,得亏最后听表妹一言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若是按照计划他在七公主得手后杀进来,此时他……眼角余光扫过七公主的尸体,也同她一样了吧。 那时候倒霉丧命的人绝不单单只有太子和他的幕僚属臣,皇上进而能扫除一些左右摇摆的朝臣,进一步掌控朝局。 皇上再仁慈也不会宽恕随着皇子逼宫的臣子! “朕的儿子都很聪明,很孝顺,凸显出七公主蠢笨,所以她被太子处死了。”皇上看着痛哭悔恨的皇后,说道:“你去冷宫未尝不好,省得把命丢掉,只要你在冷宫老实安分,朕可以保证没人会去打扰你,也不会在吃穿住用上亏待你。” “皇上……臣妾在冷宫纵然什么都不缺,臣妾还有前途吗?臣妾这些年辛苦操劳,百般忍让求得是什么?一世尊荣,永远都是皇上的皇后!” “果然在你心里皇后的位置比我重要。” 皇上苦笑自嘲道:“也是,怎么可能有女子心仪上……别做梦了!” 皇后缓缓起身,“您对臣妾不公平,臣妾撞死在你心爱的女子面前,让她在天之灵永远得不到安宁,以后史书上会留下她魅惑帝王的记载,比她的战功,比她壮烈牺牲还要受后世人瞩目,纵然有七公主谋逆,可后人只会说皇上为给她尊荣,逼死了明媒正娶的皇后,下辈子她若为女子,只为小妾,或是娼妓……” “啪。” 皇上抬手给了皇后一个耳光,好似不解气一般,又在明显发愣的皇后脸上重重扇了两个耳光。 “你给朕闭嘴!”皇上仿佛一只彻底被惹怒的狮子,眼里迸发出嗜血的光芒,“你威胁朕?不,不是威胁朕,是你自寻死路?” 皇上直接伸手卡住皇后的脖子,皇后的身体愣是被皇上提离了地面,双脚虚悬在离着地面一尺的地方。 慕婳一脸震惊,皇上?也有不错的功夫内劲?! 否则怎么可能单臂就把皇后举起来? 再一次确认皇上身体状况没有看起来那般病弱! 皇上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的秘密? 皇后呼吸困难,一只大手禁锢脖子,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撕挠,双腿用力蹬踏,一道道血痕留在皇上的手臂上,然而皇上依然很轻松让卡住皇后的脖颈,“你不该诅咒她,哪怕朕知道你的诅咒永远不可能成功,但是朕就是忍不了,忍不了你竟拿娼妓来说她。” 柳三郎看了慕婳一眼,拖着受伤的胳膊几步赶到皇上身边,没有受伤的胳膊拽住皇上禁锢皇后的手腕,“伯父。” 皇上通红的眸子望过来,他心头一紧,有种随时都有可能被盛怒的皇上吞噬的错觉,下意识道:“我是三郎,拙谨,伯父,我是拙谨!” “……朕送你的字拙谨。”皇上染血眸子多了一分清明,仍然不肯放下皇后,“你也要阻止朕?” “不是。” 柳三郎坚决掰开皇上的手,“听了皇后的诅咒,您生气,我亦然,我宁可帮皇上动手处死皇后,也不愿意您背负杀妻之名,而且在少将军的面前,伯父……不该让这些人玷污了她的眼!” “您随时都可以处置皇后,何必非要在今日,在此不可?她不愿意见您手上染血,还是您妻子的血……” “够了!” 皇上面色铁青,胸口上下起伏,“三郎,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下去,你不明白,不明白……我的确不能让她再见……我杀人。” 他缓缓松开手,皇后滚落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方才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在濒临死亡时,她远没有想得无畏不怕死,当时只想着活下去,冷宫也不是难以接受的。 没人去关心皇后,柳三郎轻轻松了一口气,眉头皱成川字,皇上扭头看向慕婳,“我不会杀了她……” 慕婳脑中闪过极快的片段,是什么?她想不起来,扯起嘴角:“我同他不一样,不会阻挡皇上。” 皇上铁青的脸色转白,身体晃了晃,向慕婳身边走了两步,又停下,扶住停灵的棺椁,“也是,你对朕只有忠心。” 慕婳理所当然的目光令皇上脸色更显得惨白,他甚至不敢再同她对视,转头看向少将军的灵位,手掌下的棺椁又硬又冷,阵阵的冷意冻结滔天的怒火,皇上说道:“把皇后他们带下去。” “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这句话是对慕婳和柳三郎说的,两人行礼后,退了出去。 早一步出门的太子凑到柳三郎身边,郑重道谢:“方才没有堂弟,父皇险些铸成大错,有你在父皇身边,父皇总能听进去几句劝,堂弟不是皇子,却比孤这些做儿子更得父皇的心。” “也许正是因为我不是皇子,皇上才敢宠爱我。” 柳三郎用没有受伤的手扶住太子,“皇上心里依然有您,您最后时刻的选择皇上是不会忘记的。” 太子讪讪然,“为父皇尽忠也是做儿子的本分,孤听到些许风声立刻回禀父皇,本以为七公主只是一时气话……她的胆子太大了,她的党羽,孤也不会放过,没有同谋,她做不到在香料里参毒。” “一切听太子殿下吩咐。”柳三郎自然不会阻止太子给其他皇子身上泼脏水。 慕婳走开几步,远离无比虚伪的两人,扶着白玉栏杆,站在台阶上眺望宫门,方才闪过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她和皇上之间肯定有被自己遗忘的事。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五十八章 死后追封 烈日当空,晴空万里。 无庸公公满脸是汗听着徒子徒孙们的禀告,对他们低声交代一句,越过谈话显得很投机的三公子和太子殿下,凭着本能走到慕婳身边。 “郡主。” “嗯?” 慕婳示意无庸公公继续,听到无奈忧虑的话语:“皇后已经被送去冷宫,七公主身死,这事宫里宫外传遍了,皇上没有发布明确的圣旨,说什么的都有。” “那都有说什么的?”慕婳很感兴趣问了一句,眼见无庸公公宛若心脏骤停一般,改口道:“我能做什么?” 无庸公公擦拭额头的冷汗,压低声音道:“需要皇上尽快让朝臣入宫,后宫的妃嫔到是问题不大,奴才怕前朝……” 声音格外低沉压抑,无庸公公眼角扫过明显注意这边动静的太子,“听说宫外已有朝臣被太子殿下锁拿。” “太子殿下处置谋逆七公主和皇后,他拿下她们的党羽是皇上默许认可的。” “可是……” “七公主动摇不了皇上根本,太子亦然。” 慕婳带出几分敬佩,“没人能动摇陛下的根本,陛下很厉害,很强大的,以前我太轻视陛下了。” 如今安乐郡主的威名有多少是陛下帮忙抬高的?她自己都算不清楚。 无庸公公慌乱的心稳当不少,侍奉一位强大的帝王,他本无需过多担心有人谋逆,听郡主的意思,宫门口的乱局是皇上故意而为,纵容太子殿下借此机会排除异己……或是让赵王齐王也参合进七公主谋逆案? 不自居打个哆嗦,无庸公公不敢再揣测圣意。 “不过总不能让少将军的葬礼继续耽搁下去,皇上不露面,人心难免浮动。” 慕婳抿了一下嘴角,利落转身再次走进灵堂。 太子自然一下子就见到了,失声问道:“她这是作甚?怎么……怎么突然闯进去?都不同堂弟你商量一二么。” “太子殿下此言诧异,我只是个平头百姓,郡主无需同我商量,一般情况下,我只需听话不给郡主添乱就成。” 太子丝毫看不出柳三郎有任何的勉强,一头雾水般感慨:“堂弟真是好性子,若是孤有……怕是受不了,而且堂弟哪里只是平头百姓?孤一直把你当做最为亲近的堂弟看待,皇叔对你是最为看重的,还有父皇对你很信任,堂弟无需忍让任何人。” “我不觉得委屈勉强,反而心甘若怡,太子殿下没有碰到过,自然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 柳三郎一脸骄傲,太子暗暗骂了一声,懦夫蠢货! 灵堂内,皇上在慕婳跨进来时,说道:“只有你慕婳敢进来打扰朕,三郎那小子滑溜得很,他巴不得越多人被谋逆废后案诛连,总能从中得到好处,横竖对他的人只有好处。” “他是唯一负伤的人,总要有点特别的好处。” 慕婳满不在意的说道:“伤员要抚恤,有任性的资本,他自己纵然不说,我也会帮他讨要好处的。” “你的语气……朕怎么听着似在宠着三郎?” “有吗?我一向如此,宠着宠着也就习惯了,他也没反对啊,您就不必替我们操心了。” “……” 皇上鲠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气,铁青苍白的面色渐渐恢复一丝神色:“女孩子太过强硬也好,也不好,有时候柔顺一点未必就是软弱,三郎的性子,朕比你了解,心思多,心虑过重,他不会一直处于下风,单论计谋心智上,你算不过他。朕盼着你们和美,不愿见到你们最后惨烈收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朕……朕怕是会被你们给活生生的气死!” “您误会了,他何时完全听我的?您也被他外表蒙骗了。我是算计不过他,不过我能打过他啊。” 慕婳不在意的耸肩,轻松自在的说道:“我同他相处很舒服,很愉悦,若是有一日他让我不高兴,或是他觉得不开心,我们完全好聚好散。” 缓缓走到皇上身后,慕婳抬眼正好见到端正放置的灵位,眉梢跳动了一下,“皇上也没任何夫妻之间的经验,您那点心得不必同我说啦。” “你这话有点打朕的脸啊。” 皇上转身过猛,差一点撞到身后的慕婳,漂亮的女孩子信任看着他,近在眼前,他只许轻轻抬手就能……伸出的手猛然收回放在身后,连后退半步,不是不想退得更远,再退会碰到棺椁。 “您果然是认识我的,对不对?” 慕婳认真的问道:“我们到底是何关系呢?皇上能不能告诉我?我不喜欢被人瞒着。” 皇上嘴唇动了动,背在身后的手握诚拳头,大步走向门口,“时辰到了,无庸立刻传旨,百官入宫!” 慕婳盯着灵位许久,“现在您不说,以后您再x说,我未必肯听。” 皇上同样低声道:“朕没什么可说的,婳婳,朕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生活下去,别再弄得……弄得尸骨无存了,朕怕再来一次会彻底的疯掉。” 到时候什么国家,什么使命,他都顾不上了! 慕婳轻轻抚摸上好的棺椁,怕是陛下殡天都未必再能找到这样的好板子,秘密若是说出来让彼此都痛苦,那还不如永远尘封。 沐少将军那一世已经过完了,她无需再为过去的人生犯愁。 慕婳毕恭毕敬对着灵位棺椁鞠躬,算是对过去的道别。 皇上漆黑的眸子不知想什么,直到无庸公公压低声音提醒才回过神。 “皇上,百官已经进宫,叩拜沐少将军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把朕写好的圣旨念给他们听。” “遵旨。” 无庸公公摸了摸怀里已有温度的圣旨,这道旨意发布天下,会震动很多人吧,可惜百官再反对也无法让皇上改变注意,经历了七公主谋逆的朝臣又有几个会站出来反对强势的皇上?! 百官勋贵按照品级跪在两侧,一个个面带哀愁,符合吊唁的氛围,不知何时厂卫打扮的人站在不远的地方,木齐一身盔甲领着神机营精锐同样默默注视着朝臣。 等到无庸公公宣读完圣旨,早有准备的朝臣不由抬头看向屹立在灵前的帝王,“什么?燕王?皇上竟然追封她为燕王?!” 第四百五十九章 孩子 不仅朝臣,便是柳三郎和慕婳都惊呆了,半晌合不上嘴巴。 皇上到底把沐少将军当做什么?是情人?还是儿子? 追随开国太祖的功臣最高只是公爵而已,连太祖的结义兄弟活着没能封王,死后亦没有追封为王,他们追随太祖驱除鞑虏,建功立业,功劳远比沐少将军大。 除了直系的皇室子弟外,无人可以封王,这在帝国已有了公论。 今日皇上直接追封出个燕王,还是个女孩子?! 哪怕有厂卫和神机营在一旁虎视眈眈,朝臣们也没有办法看着皇上继续胡闹下去,有人发言:“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沐少将军功勋卓著,您封她国夫人,追封为护国公主都成,您追封她为燕王,臣反对!” “臣附议。” 亦有一些朝臣站出来,他们不是为自己求名,而是不愿意皇上落下骂名,他们大多是皇上最近几年提拔上来的臣子,对皇上忠心耿耿,相反没有出声的朝臣大多是旧臣。 “承平郡王,该您说一句话了。” “嗯。” 承平郡王缓缓抬头,望向孤独而病弱的帝王,“陛下,臣以为……” 皇上却突然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犹如实质的目光扫过站出来反对他的朝臣,以及很多跃跃欲试的臣子,平静的说道:“追封国夫人,追封公主,朕不是没有想过,但是除了她是女孩子之外,你们觉得哪个国夫人和公主有她的战功?” 有人想到开国长公主,然而那位的私德不敢恭维,极是‘好男色’,当年太祖也说过封她为王的,毕竟她几次在疆场上救过太祖,然而她舍了王位索要美男。 “长公主的功劳大多用在救了太祖身上,沐少将军一战而定西北十年太平,让十几个西域番邦臣服纳贡,打通中断多年的丝绸之路,这些难道不足以封王么?” “可是太祖当年都没有封功臣为王?” “那是太祖把功臣当做兄弟,对他们……他们心存戒备,怕他们因战功而骄傲,再一次弄得天下大乱。” 皇上同反对的朝臣讲道理,并不似前一段日子,不管臣子是否想得通,强行下令昭告自己的决定,臣子只能接受,不接受的人或是罢官或是调出中枢。 原本朝廷上宽松的氛围,突然紧张起来,没人再敢向皇上谏言。 柳三郎压低声音道:“这些年皇上对内阁大学士极为看重信任,把有些权柄下放到内阁,皇上做出决定都要听取内阁和重臣勋贵的意见。若是皇上有做得不周之处,御史谏言后,皇上多会接纳自醒。” 慕婳微微颔首,这也是皇上被传为孱弱的原因,但更深层次的意义是皇上……难道再自我限制皇帝的权柄? “几年的习惯被沐少将军打破了,伯父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位帝王,乾纲独断,不容质疑的帝王,哪怕他的决定不被人理解,或是错误的,他也不容许任何人反对。首辅致仕失踪,次辅被关进天牢,其余内阁学士明正暗斗,他又捧起程大学士,分散在内阁的权力已经被皇上收回七七八八。” 柳三郎欣慰的说道:“伯父终于想明白了,不再听信上师所说什么权力分散,做皇帝若是无法任性独断,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位上师留下的书册还在皇宫吗?”慕婳轻声问道,隐隐觉得上师做法同遥远的记忆有几分契合,“我能不能看一看?” “被太后一把火烧了,流下的几册是皇上默写出来的,我……曾有幸看过一些,不过我不认同上师限制帝权,帝国从来只需要一个声音,若是人人都可以驳回皇上的旨意,朝政必乱。” 慕婳轻声说道:“我赞同你所言,如今的确不是实行的好时机。” 他们都是在帝王至高无上教育下长大的,慕婳不畏惧皇上,却一直认同皇上既是帝国,圣意不可违,当然她对君让臣死,臣心甘赴死的主张是嗤之以鼻的。 皇上继续同朝臣讲道理,“太祖对功臣比史书上的其他开国之君仁慈宽和,她已经战死疆场,再多的荣耀也无法让她活过来,你们是朕的臣子,难道就不能让朕高兴一次?” “臣怕有后来的人效仿。” “若是朕的臣子有立下开疆拓土的战功,朕同样封他为王。” 皇上眼角余光扫过慕婳和柳三郎,微微扯起嘴角,“王爵酬功臣,朕以为正适合。” 柳三郎心头一颤,哪一天他不会成为什么,什么‘王妃’。 “该说的话,朕已经说了,倘若你们一意孤行反对朕的决定。” 笑意只是一闪而逝,皇上挺起胸膛,双手背在身后,淡淡说道:“木齐,慕云。” “臣在。” 木齐跪倒时,身上盔甲锁片发出响声,慕云跪在木齐身后,虽然他没有出声,但比木齐更危险。 “你们谁还有意见?谁想阻止朕追封她为燕王?” 站出来的臣子沉思片刻,大多又重新跪下去,何苦同一个死人争?沐少将军没有后代,亲人……看看沐国公也不似能得到好处的,至于沐国公夫人和冒领军功的沐翼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 很明显皇上对这对母子恨之入骨,留着他们性命不是网开一面,而是让他们继续痛苦的活着! 沐国公夫人和沐翼凄惨的样子也让朝臣对皇上心存畏惧,不管皇上平时如何宽和,触怒皇上绝没有好果子吃。 承平郡王眼见皇上软硬皆施控制住局面,站起身迈上台阶,走到皇上近前,低声道:“臣只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给臣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 “您把沐少将军当做谁?” 承平郡王抬眼望着皇上,安静又耐心等待答案。 听见他们交代的柳三郎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慕婳同样很在瞄着皇上的嘴唇。 “皇叔这个问题……”皇上主动靠近承平郡王,凑到他耳边,故意让承平郡王的身体挡住自己,“很重要么?” “对臣来说很重要,皇上不易,臣愿意满足皇上一切愿望。” 皇上直接拥住承平郡王,压低声音道:“同皇叔对朕一样。” 慕婳只见到承平郡王身体僵硬又软了下来,抱怨道:“什么都没听到,你呢?” 柳三郎摇摇头,“一样。” 第四百六十章 皇上的选择 慕婳面露遗憾,柳三郎低头抚平衣袖,他并没有同慕婳说实话,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他得先弄明白承平郡王对皇上的‘特殊’,才好理解皇上对少将军的心思。 外面都说被先皇当儿子养大的幼弟承平郡王同太后娘娘关系匪浅,更有人说承平郡王曾经夜宿慈宁宫,睡过太后。 以前柳三郎是有些相信流言蜚语,可皇上待承平郡王似远似近,似敌人又似至亲,明显不是对待太后‘奸夫’的感觉。 皇上不可能善待任何爬上太后床榻的男人! 据说当日皇上能顺利继承皇位少不了承平郡王的支持,皇上登基后,太后娘娘摄政,承平郡王立刻远离朝堂,支持他的人大多都听从太后的命令,如今承平郡王依然府门紧闭,但英国公等人已经靠向皇上,哪怕皇上把令承平郡王蒙羞的田氏母子送过去,承平郡王都接下这对母子。 还依照皇上的命令给木瑾改姓为赢,只是他并没有被列入宗族族谱。 皇上轻轻拍了拍承平郡王的后背,慢慢松开手臂,轻声道:“朕有今日多亏皇叔照拂,朕不会忘记这一点,也不会去探究皇叔这么做的原因。” “皇上……” 承平郡王撩起衣摆,跪了下来,低声道:“皇上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臣就放心了,您所想所愿,臣会尽力辅佐您。臣盼您别再相信上师大逆不道的言论,也别再给人机会谋逆篡位,帝国只有在您手上才是最好的。” 他突然抬高声音,沉稳的说道:“皇上追封沐少将军为燕王,臣赞同,没有任何的异议。” 再不会有人对皇上的旨意提出异议,程澄大学士犹豫片刻向自己的故旧微微颔首,所有反对的人都闭上嘴巴,当然他们同样是各怀心思。 皇上低头看着承平郡王,玩味说道:“若是朕不给他们机会,怎能达到朕的目的?朕想做什么,旁人不知,皇叔应该能猜到一二。” “太子和齐王,赵王都是好孩子。” “齐王已不把朕当做父亲看待了,赵王看似乖巧,也慢慢受一些影响,他们……朕可以同皇叔明言,都不配啊。” 皇上的话语很轻,除了跪在脚边的承平郡王,没人能听清。 皇上这些话被人听去引起的动荡动静绝对比追封沐少将军为燕王大。 承平郡王吞咽下苦涩,“臣不会阻止皇上,提醒陛下一句,别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磨砺太狠容易毁了他,在皇上和臣看不到的地方,被旁人引诱移了性情,非皇上所愿,亦非社稷之福。” 皇上负手转动手腕的佛珠,“朕心中有分寸,唯一让朕烦躁得是看起来朕的皇子们都很老实,朕卖了这么大的破绽,只有七公主跳进陷阱,朕该说太后对他们的教养很好么?” “朕想知道皇叔是不是同赵王,齐王说了什么?” “臣没有说过。” 皇上眸光微凝,打量承平郡王许久,缓缓说道:“就算这次皇叔提醒他们,朕也不会怪皇叔,毕竟皇叔的心肠总是柔软的,包容过朕,自然也会包容旁人,再被朕察觉皇叔做了不利朕的决定,朕不会对您再客气宽容了。” “皇叔先下去吧,朕要送她最后一程了。” 皇上不在理会承平郡王,“安乐郡主,三郎,你们两个是朕选定给少将军抚灵之人,到朕身边来。” “臣遵旨。” 本就离着皇上不远,他们很快走到棺椁前,慕婳的手轻轻搭在棺材上,做了再多的准备,在抚灵这一刻,她还是有想笑的冲动,勉强板着面孔,“皇上已经给她极致的哀荣,我代替她叩谢皇上隆恩,亦希望皇上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 “说?!” “恳请皇上严令百姓不得因养不起女儿故意弄死女儿,多多宣传女孩子于父母也是有益处的。” 慕婳单膝跪地,恳求道:“不求一下子就能杜绝陋习,只求十年,二十年后再没被亲生父母溺毙的女童。” “朕答应你,将这条记录进律法,无辜杀死女婴,和杀人同罪。” 皇上轻声叹息:“是朕做得不够好,倘若帝国百姓富足,人人不愁吃穿,用得上苏粟米白面,有怎么会有溺死女婴之事?” “朕同众卿任重而道远啊。” 说这话时,皇上的目光始终落在柳三郎身上,“你们要记住解决帝国百姓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嗯,这句话也是他留下,以前朕不明白,如今朕有几分心得,百姓是最淳朴的,只要还能活下去,就不会谋反,但是朕不能把百姓善良忍耐当做理所应当,让他们更好的生活是做皇帝的责任。” “儿臣时刻谨记父皇教诲。” 太子大声又佩服般说道,“父皇心中放着天下百姓,为千古圣主,儿臣当以父皇为楷模,辅佐父皇治理天下,还百姓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皇上扯了扯嘴角,“太子说得很好,朕亦看好你。” 齐王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皇上微微眯起眸子,轻声道:“以后朕要给三郎你再加点胆子,否则朕不放心你,一旦有个意外,能不能抗住他们的算计。” “伯父?”柳三郎露出一头雾水的样子,“有陛下在,谁能害臣?” “罢了,等你科举之后再说。” 吉时已到,在和尚道士的念诵经文中,另有盔甲明亮的将士抬起棺椁,走出大开的宫门。 皇上一没有乘御辇,也没有骑马,领着朝臣勋贵步行前往皇陵。 京城百姓家家设路祭,跪在道路两边恭送沐少将军,漫天飞舞的冥纸好似遮挡住天空,一路走,一路撒,在路过的道路上留下厚厚一层冥纸。 皇上耗费巨大银子操办葬礼,最高兴的人就是内廷的大太监,虽然比太后寿宴少赚一点,但葬礼总有油水可捞,当然被安乐郡主敲打一顿的大太监不敢太过分,小小发了一笔横财。 这笔银子完全是皇上自己的私库拿出来的,没有用国库的银子,百官少了弹劾皇上的理由,皇上的银子自然皇上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能让皇上掏私房银子办葬礼,燕王沐少将军足以名垂青史。 ps求月票。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为你倾尽所有 封闭沐少将军陵寝后,皇上昏厥过去,离他最近的承平郡王反应迅速,一把抱住瘦削的帝王,满脸惊恐焦急之色。 慕婳迟了一步,只见到皇上脸上残留的泪痕,承平郡王便抱起皇上飞身上马,疾驰回宫。 柳三郎感叹道:“原来承平郡王一直很在意关心皇上。” “三郎不知道吗?皇叔最疼就是皇兄啊。”魏王自动自觉凑过来,低声说道:“皇兄儿时是坐在皇叔膝头练字的,只有皇叔和皇妹长公主时常在父皇面前提起皇兄,以前他们很是要好,后来皇兄登基前后,又一次他们大吵一架,甚至还动了手。” “那次皇叔失手打了皇兄一巴掌。” 魏王有几分羡慕,亦有一分嫉妒,魏王妃翻了个白眼,提醒道:“王爷,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皇上龙体欠安,您得去宫中守。” “同三郎说几句当年的事有何不妥?以后这些三郎他们都能用到,别被一些表面的恩宠迷惑了,若说皇兄在上师离开后,还有最信任的人,非承平郡王莫属,他们之间的分歧争执,皇兄对皇叔的打压,不会影响这份信任。” 魏王转头看向认真倾听的大郎,二郎,“以后你们也在王府闭门读书吧,再让我知道你们被太子或是齐王叫去,别怪我下手无情,毕竟有一个儿子足够继承我的香火,等我死后,有儿子给我上香即可。” 柳大郎脸庞惨白,伤势没有痊愈,见到慕婳本能又恨又惧,靠在扶着自己的随从身上,说道:“我听父王的安排。” “我先送郡主回府。” 柳三郎向魏王点点头,同慕婳一起离开。 魏王拍了一下额头,“这辈子三郎怕是翻不过身去了,此时不是该同我一起入宫么?” 魏王妃淡淡的说道:“你让长子次子闭门读书,到让他同你入宫,王爷这颗心偏得都没边了,他们不是王爷的骨血?就是王爷只留一个儿子,也该在他们之间选一个。你也别动怒,妾身是一片好意,省得将来王爷后悔,从嫁给王爷那日起,妾身同王爷就是一体的,一心都盼着王爷好呢。” “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 魏王妃知道的宫闱密辛比魏王只多不少,她一直都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女孩子,远超从小脾气不得太后欢喜的红莲长公主,魏王握住魏王妃的胳膊:“既是为本王好,为何不明说?阴阳怪气的样子可不是你阿娴的行事。” “妾身还想活命,王爷护不住妾身性命,妾身只能自己护着自己。” 魏王妃掰开魏王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以前我说得还少吗?王爷哪怕听进去一句,也不会落到今日,横竖王爷认为日子过得挺好的,妾身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有沐少将军的志向,日子总能过下去。” 留下一串意味深长的笑声,魏王妃直接骑马回京。 魏王眉头锁紧,“女人啊,我好似从来就没弄明白过。” 柳二郎望向魏王妃消失的方向,如同慕媛所说,魏王妃才是自己的机会。 ******* 通往京城的官道左侧支着一间茶水铺子,充作来往行人的歇脚的地方,一对夫妻里里外外忙碌,少将军安葬之后,京城好似一下子恢复往日热闹,茶水铺子人流不息,客人们大多在赞叹沐少将军死后的哀荣。 此时在他们口中,少将军已经是燕王殿下,亦有人对皇上把溺杀女婴写进律法略有不满,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赞同的,也许将来她们能似燕王一样带代兄出征,立下战功? “以后军营中会不会有很多女扮男装的新兵?” “应该不会。” “你什么意思?” “你想一想能做到女扮男装而不被发觉,那个女孩子……”柳三郎眉眼高挑,斜睨摇晃酒杯的身边人,压低声音道:“得多丑啊。” 慕婳差一点被喝进去的酒呛到,“你……好大的胆子,竟是说燕王殿下丑?” “我何时说她丑了?”柳三郎无辜道:“除了女生男相,身材高大的女孩子能不被人发觉外,还有就是少将军这样的特例,生在将门,从小就充做男孩子养,言行举止没有半分女子神韵,入伍后直接有单独的营帐,少将军是个特例,上千年出一次的特例,很难有后来人。” 柳三郎声音低沉:“除非皇上设立女兵,否则女子女扮男装入军营会变成一场灾难,对军营的将士和女孩子都是暂难。与其让贫困百姓盼着女孩都能学少将军,不如……不如真正让他们丰衣足食,如同皇上所言,不再为生计吃喝发愁。” 慕婳抿了一口酒,“你想得比我深远。” 柳三郎身上有伤,自然不会饮酒,提起酒壶给慕婳再次倒满酒杯,“少用一点,这酒不好。” 只要是慕婳的愿望,他都愿意为她完成。 哪怕那些事无法给他带来好处,还要耗费他的精力和人手去安排操持,他一直明白想要占居高位心肠必须冷酷坚硬,百姓的感激……用处不大,以后随便给百姓点好处,他们会把上位者当做佛祖菩萨拜。 “不喝了。”慕婳果断推开酒杯,柳三郎嘴角翘起,“皇上无需担心,我们只需在一旁看着就好。” 最近他们的确大出风头,为燕王扶灵的他们一直备受朝野上下瞩目。 “该低调时能沉下心,该高调时又能做到不失本心,不失冷静。” 慕婳赞许点头,难怪他一直顺风顺水,从来没吃过亏。 “你碰上我,时常受伤。”慕婳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受伤的胳膊,“我相信你,你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 她的手指很轻柔,但碰到他的肌肤似带着火,带着电光,酥麻直冲心窝。 “应该做不到。” 柳三郎按住慕婳抽回的手,轻声道:“我的理智冷静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我能怎么办?” 一瞬间熏红爬上慕婳脸颊,显得她更加漂亮,在他眼里,她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让他甘心情愿沉沦的‘祸水’。 “沐翼到了。” 柳三郎强行扭转头,看向官道上的一行人,“沐国公夫人恢复得比她儿子快。” 第四百六十二章 再见 在一众差官中,沐国公夫人还能勉强独立前行,不过她面黄肌瘦,落魄而木讷。 旁人很难认出她曾是京城最最有名端庄的命妇。 沐翼身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裹得他如同粽子,全靠官差架他前行,官差动作粗鲁,他身上的伤口隐隐重新渗出鲜血,染红洁白的纱布。 他们母子看起来极为可怜。 本该得到路人的同情,然而听说他们的身份后,路人多会唾弃他们,恨不得他们更悲惨。 “活该,冒领军功的人当千刀万剐,皇上对他们还是仁慈了。” “女儿不是亲生?世上怎会有她这样黑了心肠的娘亲?” “少将军英雄一世,竟是摊上狼心狗肺的亲娘亲哥,少将军真可怜。” “不是皇上英明,少将军白白牺牲了。” 茶水铺子的客人议论不休,来铺子里灌水的差官道:“皇上特意把他们送去山海关,下旨让他们以功劳赎罪,也算是给少将军一个交代。” “听说少将军至死也不知这对母子的险恶用心?” “好像是这么传的,要不少将军怎会把死侍等保命的底牌交给他们?” “幸好少将军不知道。” 众人齐齐点头,不知道就不会伤心,战死的少将军也不会为被至亲抛弃而难过。 “你再用担心同情的目光看我,仔细我把你……” 慕婳抬手直接盖住柳三郎的双眸,红唇轻抿,“我舍不得把它们挖出来。” 那对眸子清澈温润,凝神望着她时,她感觉好似拥有整个世界,被一股股暖流包围呵护,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默默支持她。 柳三郎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向下拉开自己的眼睛,笑声悦耳又低醇,好似最好的纯酿,哪怕听闻亦能让人醉醺醺的。 慕婳脖子都烧起来了,露在外面的肌肤蒙上一层淡淡的珍珠粉色,笑容又魅又羞。 若是魏王见到他们此时的样子,怕是不会再操心柳三郎夫纲不振了,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他们之间无法用寻常夫妻情人标准判断。 强势锋芒无限的慕婳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女孩子的懵懂和羞涩。 而冷静近乎冷酷,算计利益得失重过一切的柳三郎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任由本能冲动压垮理智。 慕婳坐在茶水铺子里,并非是专门等着看他们母子凄凄惨惨被押解到山海关,方才还是柳三郎叫着口喝,她被他拽进来要了一壶酒,几碟小菜。 “完全不用特意让我见到……” “真的不用么?” 柳三郎笑呵呵的反问,拉她的手在自己膝盖上,同她手指交缠在一处,隔着桌子,纵然茶水铺子里客人云集,也不会有人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看看也挺好的。” 慕婳说出心里话,不曾刻意关注,但见到了,她会觉得开心。 他就是喜欢不虚伪的慕婳,“皇上已经下令户部调拨十万两银子作为陪同少将军战死将士的抚恤,他们尚未成年的儿女均由朝廷抚养到成年,以后死在疆场的将士也是同例,免除他们家三年的劳役赋税,他们的后代读书入仕将会有特别的照顾。” “十万两银子够吗?这笔开支绝不少的。” “沐国公捐献五十万,专门用来抚恤战死的将士,据说以后沐国公会拿出自己生意的五成用在这上头。” “他……他高兴就好。” 慕婳觉得沐国公这爱好挺好,比他整日走马玩鸟,穷奢极欲同人都斗富还好,银子够花就行,银子太多只会是累赘,让人眼红生妒:“沐大少有自己的志向,有本事赚钱养家,他还有一个女儿,嫁妆用不了多少。给儿女留下诸多的金银,不如让他们明白如何在京城立足,不过还是要以皇上的名义,省得御史弹劾他收买人心,居心叵测。” 虽然沐国公说要把所有银子都留给她,已经同前世做过告别的人不会惦记这笔银子,慕婳不会要沐国公一分金银财产。 “你低估皇上的胸襟,皇上说他无需靠别人的银子收买百姓。” “……皇上……” 慕婳惊讶半晌,轻声说道:“有这样一位帝王,是臣子之福,百姓之幸。可惜皇上的儿子们都没有学到皇上的胸襟和气魄,等到太子登基,沐国公若是聪明,还能保住性命,若是……” “不是还有我嘛。” 柳三郎轻笑:“我若是连他或是你关心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不如乖乖听魏王的话。” “说得好似魏王会害你一样,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魏王是个儿子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不理他。” 慕婳调侃柳三郎,“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亲近他?你冷冷淡淡却被魏王放在心坎上,让你兄长他们怎么亲近魏王都没用。” “十根手指有长短,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手背的肉明显比手心薄一些,娘亲更疼长兄,魏王疼我也算公平。” “柳侧妃同魏王的疼惜儿子能一样吗?你明显得了便宜卖乖,柳侧妃顶天给你兄长准备点饭菜,偏心的魏王能给你许多。” “我反倒更希望母亲准备的饭菜和衣衫,魏王给我的东西,我自己也能拿到。” “……” 慕婳噗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你会说魏王给你的不是你要的呢,若是你这么说,旁人一定会说,你不要,我要啊!” “安乐郡主……” 沐国公夫人早就见到慕婳,一直犹豫是不是过去哀求她,身为母亲的尊严,她不愿意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可是转念一想,沐国公夫人还有脸面和尊严么。 她正准备上前却被人挡住,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冷漠的说道:“公子爷吩咐不能让你再打扰郡主的好心情。” 柳三郎让慕婳来看热闹,却不希望慕婳再被沐国公夫人缠上。 正同柳三郎说笑的慕婳笑意盈盈,俏丽非常,她眉间流淌出幸福愉悦,沐国公夫人被推着退出茶水铺子。 “母亲,我渴。” 沐翼坐在树荫下,不愿意去茶水铺子,受不了他们对自己的指责,“帮我拿点水。” 突然一只箭翎飞来,站在沐翼身侧的官差拔刀挡开飞箭,手腕一颤好悬没有拿住腰刀,“谁?”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以少将军为名 皇上有过严命,沐国公夫人母子必须活着到山海关。 派去押解他们的差官都是锦衣卫,而且全部是慕云亲自挑选出来的,若是一般公差绝对挡不开飞箭。 本以为这次任务很轻松,没人会去关心失势的这对母子死活,刚刚出京城便碰见刺客。 慕婳看向飞箭飞来的方向,摇头道:“这小子从来就不会动脑子,我们把他宠坏了。” “钦慕敬佩的少将军战功被顶替,他不仅没有任何察觉,还助纣为虐百般维护沐翼,若是我……怕是早就出手了,他能忍耐到今日……” “不是他忍耐到今日,他根本就动弹不了。” 皇上看着他看得很严,这次能跑出来,不知打翻多少人,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完全是一副杀出重围的样子。 慕婳从柳三郎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阻止小五发疯才是你的目的吧。” “他如今是皇上的亲卫首领之一,统领死侍,在对沐翼的事上,皇上的命令都奈何不了他。” 小五扔掉弓箭,提起马上的砍刀直奔沐翼而来,双眼通红,宛若地府爬上来的鬼阎罗,“我杀了你为少将军报仇!” “你怎么可以冒充少将军?你哪一点配做少见将军?” 差官认出来人是谁,顿觉辣手,他们阻挡也不是,不挡着也不是,“五将军,皇上已为少将军证明,且有明旨让沐翼疆场效力,您还是……” “你们都给我滚开。” 小五骑射功夫远不是差官能比的,在暴怒激愤之下爆发强横的实力,砍刀用得虎虎生风,差官不是他一合之敌。 “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沐翼狼狈在差官的掩护下逃窜,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复原,伤口崩裂鲜血横流,整个人似成了血人一般。 沐国公夫人又着急又是恼怒,可惜对小五没有任何办法,此时她最恨自己不是学武的天才,若是她有女儿的本事,哪轮到女儿昔日的跟班追杀儿子? 她会得那些东西都无法立刻救下儿子,只有……沐国公夫人在砍刀即将扫过儿子脖子时,尖叫:“安乐郡主,安乐郡主救命啊。” 小五的手一直很稳,天塌下来也阻挡不了他,但是安乐郡主不是天,也不是神佛,却是他的命。 砍刀从沐翼脸旁划过,只斩断他的一缕发丝。 沐翼向后爬了两步远离小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想到他的母亲向安乐郡主救命,沐翼眸子阴沉阴郁起来。 小五扭头转向茶水铺子,着急寻找着安乐郡主,直到同熟悉的目光对视,小五从魔神变成一只可怜兮兮上怕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手中的砍刀已经掉落,红红的眼眸此时蒙上一层水润的雾水。 “少……” 不能哭,也不能叫安乐郡主少将军,他不能再被当做孩子一样保护了,更不能给少将军再添麻烦。 他呆呆站着,使劲揉着眼睛。 慕婳默默叹息一声,起身走出茶水铺子,站在倔强的少年面前,“你出现在这里,我既高兴又失望,高兴你还记得少将军,失望是……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谁的臣子么?” “我……我……” 小五突然跪下抱住慕婳的双腿,嚎啕大哭:“我清醒之后见到少将军,很高兴很开心少将军没有战死,沐翼同少将军一模一样,我以为……以为他还活着,在最后关头活了下来!” “他又有少将军留给我的书信,我全然相信了他。” “是我蠢,是我笨,分不清一直追随的少将军,可是当时,当时我真的期望少将军还活着!” 哪怕有那么一丝怀疑,小五也被少将军平安活着的事实所打消。 慕婳知道只有自己活着,兄弟们都战死时的感觉,若不是被困了十年,重生后也许她会没准会自尽去陪她的兄弟们。 慕婳抬手轻轻抚摸小五的头顶,“好了,我知道,知道不是你的错,他们从未怪过你,少将军也不会怪你的,若是小五你不天真,那还是少将军的小跟班么?见到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她会很开心的,甚至……甚至有点感激沐翼没有杀你灭口。” “就是因为我蠢才活下来的,好多人都死了,我以为……以为他们背叛了少将军,以为他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少将军和哥哥们给他们殿后才战死的。” 慕婳不知怎么说好了,“少将军给普通士兵殿后?小五啊,你还真是少将军的好跟班。” 她哪里有那么高大的情怀?虽然她珍惜每一个袍泽兄弟的性命,但是绝不会轻易牺牲自己的性命。 原来在他们的心中,她是那么的高大上? “他们都是那么说得,说您下令他们赶紧撤退。” 小五小声嘟囔,“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一定会那么做,因为少将军本就是嘴硬心软的人。” 那是她自己逃不掉,好不好? 死战之后,当然是能活一个活一个。 慕婳不喜欢被人神圣化,却没有办法阻止这种趋势,同一心崇拜自己的小五更没有道理可讲。 “郡主,五将军这个样子着实不太好,不如先让五将军起身,回京城您再同五将军详谈。” 柳三郎嘴角含笑,抱着慕婳大腿的小五感到后背拔凉拔凉的,手臂好似被针扎过,怎么回事?变天了么? “五将军思念少将军却也别忘了,少将军已经安葬在皇陵,郡主同少将军有同门之意,对少将军很了解,但她却不是少将军。” 柳三郎直接拽起小五,抿了抿嘴角,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不会再让少将军的悲剧在郡主身上重现,五将军别再给郡主招惹麻烦了,你难道想见郡主被所有人畏惧?” “我知道少将军已经死了。”小五确定方才的感觉没有错,眼前的人就是嫉妒,嫉妒自己和少将军熟悉,不愿他亲近少将军。 “以后我跟着郡主。” 小五再次抖掉身上的冷汗,灵活闪身躲在慕婳身后,探出脑袋道:“你吓唬我也没用,我绝不会再离开郡主,以少将军为名誓死守护郡主!” 第四百六十四章 爱上了 柳三郎有一瞬呆滞,对躲在慕婳身后紧露出半个脑袋,还向自己做鬼脸的少年极是无语。 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来,他不会是被小五给算计了吧。 小五特意在此处追杀沐翼莫非是故意让他得到消息,然后把慕婳带过来? 柳三郎嘴上不说一直对好勇斗狠,被沐翼耍得团团转的小五多是看不上,猛然发觉他一脚踏入一个简单至极的陷阱中,面上挂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慕婳爽利大笑,扭过身去直接揪住小五的衣襟,把还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少年提到柳三郎面前,“三郎别多心,这小子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不过他运气一直是很好,他是一群狼崽子养大的,三岁上才被人捡了回去,学字很慢,如今也只是勉强认全了字,有得必有失,他气力比寻常人大,而且直觉要更敏锐。” “直觉敏锐?” 柳三郎淡淡反讽一句,乖巧的小五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直觉敏锐还错认谁是少将军? 在慕婳看不到的地方小五向柳三郎亮出一对小虎牙,白森森的虎牙好似能撕裂猎物般锋利,然而在慕婳看过来时,他立刻弯出灿烂信赖的笑容,恨不得围着慕婳撒娇讨好。 拿他毛茸茸脑袋去蹭慕婳掌心,慕婳心软得不行,“他不是认不清少将军,心思太单纯,当年也是少将军故意模糊他的认知,算了,以前的事便不要再提,我总要代替少将军多多照拂他,孤身一人的感觉能把自己逼疯。” “小五,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慕婳似往日一般手搭在小五肩头,同他距离很近,“不必自责,也不必为少将军的选择难过,更不用再去针对他们,咱们过得好好……” “柳三郎,你发什么疯?” 慕婳话还没说完,身边的小五直接被柳三郎一掌推开,小五委屈的瘪嘴,慕婳忍不住对柳三郎发火,“你……你不要你的胳膊了?上一次侥幸没伤到筋骨,你非要胳膊废了才开心?” “不太疼,你不必担心。”柳三郎悄无声息斜睨小五一眼,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小五睁大圆溜溜琥珀色的眸子,世上还有比自己赖皮且厚脸皮的人? 还是在是士林中名头最为响亮的柳三郎? 他怎么知道少将军吃软不吃硬,不对,他怎么知道少将军对亲近的人是掏心掏肺的好?也不对,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男子的骄傲? 小五脑袋好似煮了一锅粥,乱糟糟的。 “伤口崩裂还不疼?” 慕婳托着柳三郎手伤的胳膊,责怪道:“你不要再动弹了,我先帮你固定伤势。” 在柳三郎亮出伤口时,慕婳的火气完全散了,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完美的美玉出现瑕疵,柳三郎左右手都能写字,但若是他胳膊留下残疾,她会心疼,亦会遗憾。 茶水铺子里的客人回过神来,连忙跪地磕头,“给安乐郡主请安。” “见过安乐郡主。” 眼前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名满京城的安乐郡主,如同传闻一般明艳骄傲。 慕婳向百姓点点头,叫来宝马,拽柳三郎上马前,突然侧头问道:“你在前面?” 柳三郎下巴绷紧,淡笑道:“好。” 一个好子,落在慕婳心头却不是滋味,他那双信任的眸子溢满柔情无悔,她做任何决定,哪怕会伤了他,他也愿意顺从。 “该死的,你吃定了,是不是?” 慕婳翻身上马,面色阴郁无奈,“坐我身后,下一次,下一次我绝不会再顺着你了,这次是看你受伤的份上……” 柳三郎慢悠悠爬上马,没有受伤的胳膊拦住慕婳的腰,嘴唇扫过她的耳坠,轻笑道:“我都听你的。” 怎么听着都不觉得正常,慕婳也顾不得旁的,提起缰绳向京城赶去,还是先找个安静地方把他的伤口料理好吧,至于诡异的感觉,习惯了,好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就是一只被在温水中游泳的青蛙,柳三郎慢慢在锅底加着柴火,等她发觉不对劲,青蛙已经被他拆穿入腹了。 都说男人是风筝,聪明的女人手中握着牵扯风筝的细线,怎么她成了风筝,而柳三郎手中握着牵扯她的细线? 慕婳给柳三郎重新包扎好伤口,一脚把他踹出门。 砰,柳三郎高挺的鼻梁差一点撞上紧逼的房门,抬起敲门的动作顿了顿,轻声道:“今晚我回魏王府,婳儿,记得想我。” 他知道有过犹不及的道理,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里面再有动静,转身离去。 慕婳后背靠着房门,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把他留下了,后脑勺碰触房门的花纹,“怎么就喜欢上了呢?我没觉得他有多好,处处都是算计,一个虚伪的君子,一个偏心的父亲,诡异的嫡母,单纯有点傻的生母,不知友爱的兄弟,还有一个生父不详的弟弟,连皇上对他的宠爱信任都透着邪性,他……拙谨,你到底哪里好?” 无论是几辈子,她都不该喜欢上这样的男孩子。 “我也是够蠢的。” 她脸上染上几抹绯红,嘴角高高翘起,镜子里映出她动情的俏丽身影。 ****** “皇上。” 承平郡王扶皇上坐起,主动取来软垫放在他背后,不赞同的说道:“政务不着急,您该多歇息。” “朕死了,有得是歇息的时间。只是罢朝半月,太子和齐王挑拨得朝臣纷争攻讦不休,皇叔说说,是朕不给他们机会吗?建立一个良好的施政措施很难,可破坏朕的新政,他们到是做得麻利干脆,朕再不阻止,这些年朕的心血全打了水漂,就算朕身体康健,万寿无疆,也不会开心的。” 皇上抽出奏折翻看起来,眼角余光都没给一脸担心的皇叔一下,慢慢翻看奏折,快速提笔批注,承平郡王主动研磨墨汁,默默站在他身边。 无庸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悄无声息退出门去,有多久没见到承平郡王在皇上跟前伺候听命? 自从上师逃离京城后,承平郡王便失宠于皇上,皇上不愿意再亲近承平郡王。 皇上写完最后一份折子,晃动手腕,盯着跳跃的烛火幽幽的说道:“他们回来了,朕不可能再手下留情,皇叔是怪朕,就离开朕,继续闭门读书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 私欲和坦言 帝王深邃幽暗的眸子比寒潭更为致命,跳跃的烛火炸亮,映衬帝王冷峻面容越发冷冽,上扬的眉角如同钩子一般,刺破人心肺,死死捏住承平郡王的心脏。 “朕不会怪你的,他们也不会,只要你……” “恳请皇上让臣追随您。” 承平郡王直挺挺跪下来,仰望盘坐在炕上的帝王,真挚的说道:“臣闭门读了太久的书,不想再……皇上再有危险或是陷入困境时,臣又不在您身边。” “倘若皇叔只是为遵从先帝的遗愿,大可不必趟这波浑水,无论最后谁赢都少不了皇叔一世富贵。相比较他们,朕对皇叔并不好。” 皇上掰着手指,悉数这些年亏待承平郡王的事:“先是把皇叔当做太后的情人,因一时激愤套皇叔麻袋,亲自揍了皇叔一顿,又因为当年漠视朕,对皇叔百般折磨,时常发作的腿伤就是朕造成的。对皇叔的部属英国公他们防备多于重用。” “又抬出沐世子打压他们,朕本以为提拔得是一个绝世将星,谁知……罢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朕呢。” “不会,皇上对将门的心思,他们都明白,您彻查英国公他们是否白领军饷,您并没有亏待任何一个肯为帝国流血牺牲的将士。” 承平郡王眼里划过心疼亦有几分佩服,“当年皇兄几次想做的事都碍于各方牵扯没做成,只有您,您把所有的将士放在心上,竭尽所能调派粮饷,给他们最好的武器,甚至不惜在太后娘娘面前一退再退,拿出您辛苦积攒下的银子,只为给将士最多的抚恤金银。” “臣当时言行不谨慎,不怪皇上误会臣。若是臣当日便知道……知道太后娘娘的座所作所为,绝不敢让皇上吃那么多苦。您给予臣的,都是臣的报应,对臣自以为是的责罚。” 皇上嘴角微扬,自嘲说道:“让你这么一说,朕还成了英明之主?” “您本来就是千古一出的明君圣主,没有您,单凭太后娘娘和臣怕是把帝国引向没落,最终被外敌侮辱。皇上,臣多年闭门不出,读书并非敷衍之词,臣通读陛下所读所誊写所有书卷,也见过陛下亲笔绘制的地图。” 承平郡王重重磕头,砰砰砰的声音直入人心,心怀敬畏佩服,“上苍垂怜,让陛下御极天下,臣纵有私心,为天下苍生,祖宗社稷,断然不会站在乱臣贼子一方。” “乱臣贼子?哈哈,倘若这话被他听去,非气死不可,皇叔,他的脾气不比当初好上多少。不过是行事更谨慎,心思缜密一些。” “要臣说,您当日就不该……就不该……” 承平郡王到底没能说出狠话,轻声问道:“为何放过他?明明您可以做得更干脆杜绝一切后患?” “因为你不是朕,不明白朕所求。” 皇上缓缓的说道:“以前朕可以光明正大说一句,想要绝不是皇位,坐在皇位上,只为能更好更快让帝国重新步入正轨,君临天下对朕只是手段,而非最终目的。当时朕想过,若是朕的决策错了呢?怕会让帝国更加艰难,让中原汉族更加沉重,一个人掌握再多也很难扭转或是抗衡大势,朕留下魏王,留下他们,就是在朕走上歧路后,有可能把帝国带入毁灭之前,他们能……能把朕从龙椅上踹下去!” “但是现在嘛,朕的私心已经压倒一切,朕不能输,绝不能丢掉皇位,比起那些雄途大志,朕如今更想让他们太平富贵。” 皇上抬起手指卡了一下微潮的眼角,“朕亏欠他们太多了,在送少将军安葬后,朕才明白正是朕的毫私念害了她,若是朕有个好歹,死于大义之下,皇叔会伤心,再见她死于……大义,朕的心比皇叔更痛,朕不想也不能再承受那份彻骨之痛了,毕竟朕已经不是以前,已经是帝国皇帝了!” 成平郡王怔怔望着皇上,嘴唇动了动喉咙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皇叔想要追随或是信服心疼的人是以前的朕,不是私心压倒公义的朕,今日朕同皇叔坦诚相见,把朕的私心刨开给皇叔看,就是不想皇叔将来后悔。皇叔只想辅佐圣主明君,流芳百世,朕明确告诉你,朕不再是了。” 皇上站在身,活动略有麻木的双脚,俯视跪地的承平郡王,嗓音沙哑说道:“为达到目的,朕可以牺牲任何人,哪怕是整个天下!” “皇上!” 承平郡王的嘴唇被皇上的手指堵住,“皇叔不必着急做出决断,回去仔细斟酌朕今日说过的话,朕今晚所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不曾有半句虚言。” 皇上撤回手指,抬脚向后面寝殿走去,“其实多皇叔一人,朕也占不了多大优势,当朕拿定主意同他们一决胜负后,便是救过朕帮过朕的皇叔也无法让朕改变心思。朕从来都很讨厌左右为难的人。” 承平郡王一直跪着,好似很久,也好似只是一瞬间,无庸公公走进悄声道:“皇上已经安寝,王爷出不了皇宫,奴才带王爷去侧殿歇息一会儿?看时辰离着早朝不远了,王爷一会可直接梳洗去上朝。您以前住过的侧殿,皇上还留着,时刻让奴才打扫,同以前一模一样。” “……这也是皇上让你说的?” 他的喉咙又苦又涩,差一点落下泪来,这些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任由皇上一让再让,若是他当日完全支持皇上的主张,帝国怕是比现在更好。 皇上的私心执念也不会这么深。 正是他左右摇摆,处处想要周全的心思伤透皇上的心,让局面更复杂,本该是一位千古传诵的明君圣主……皇上说得话虽是狠辣任性,他如何相信皇上为私念完全不顾百姓死活?不顾江山安稳? 就算皇上愿意,三郎他愿意吗? 无庸公公谦卑一笑,“皇上除了对三公子和郡主能多说几句外,不会用这些话笼络王爷。” 第四百六十六章 归家 承平郡王刚刚站起,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一点又摔倒,无庸公公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王爷,您当心呐。” “皇上连拉拢我都不屑做了。” 承平郡王推开无庸公公,脚步虚悬走出去,可是他始终无法再次闭门读书,再一次躲清闲,哪怕皇上的已经变了,他依然想继续保护追随他。 一番坦诚的话语,他更加无法抽身而退。 这也在皇上的预料范围吧。 从来他都是他们中最聪明的一个,也是最为坦诚的一个,看似留下选择,实则他们的选择就是皇上期望看到的。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好,以后便是我帮了皇上,您也不必给我太多的赏赐,这才是您的本意,怕我尾大不掉,影响被你放在心头上的人?” 承平郡王唇边噙着苦笑,眼见果然一尘不染,一样不变的侧殿,喃喃说道:“真是您一如既往的风格,若是您的私欲同帝国重合?您养大的人如何不像您?” 无庸公公送走承平郡王,又听到小太监传来宫外消息,问道:“你没听错?” 小太监摇头否定,“这样的消息如何能听错?” “三公子这是要做什么?”无庸公公抱怨一声,脚步匆忙且凌乱向皇上寝殿走去,眼见后宫的妃嫔派人来探听口风,对后宫的娘娘,他不敢得罪狠了,淡笑打发走娘娘跟前亲信得用的宫女,说是皇上今日勤勉国政,不曾召人侍寝。 “还请公公以后在皇上面前多提我家娘娘。” 大宫女人人送了无庸公公不少的封红,因在寝宫之外,她们不敢过多纠缠喧哗,只是把无庸公公巴结一番,甚至有宫女暗送秋波,宫内太监和宫女结成对食不在少数,无庸公公这样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最是受宫女的喜欢。 无庸公公收下封红,连连表示一定会为娘娘美言,婉拒宫女的‘情义’,别人不知,他却知道皇上并喜欢对食这事。 总算打发一群样貌不凡的宫女,无庸公公擦拭额头,“比应付朝臣都累,后宫的娘娘还没完全放弃希望生皇子的希望,眼见皇后娘娘去了冷宫,心思再一次活泛起来,殊不知皇上……早已没了心思。” 从来皇上对美色淡淡的,曾有戏言送采选进来的女子出宫,结果吓得她们差一点自杀表贞烈,皇上那句话终究成了‘酒后戏言’。 不过皇上纵然对美色很淡也会召见几个宫妃,并非完全不尽美色,好似自从见到安乐郡主后,皇上便是召人侍寝也多是各自安睡,在皇上身边,无庸公公就没听到皇上有过动静。 前些日子更是下旨无需再采选女子入宫了。 指望女儿飞上枝头的朝臣多是注意几个皇子,当然少不了三公子等宗室显贵。 朝廷上隐隐传言,皇上不再纳妃是为少将军,无庸公公扯了扯嘴角,你们都猜错了,明明是为安乐郡主嘛。 “陛下,陛下。” “何事?” 幔帐后传来翻阅书册的声音,皇上问道:“皇叔已经歇下了?” “承平王爷去了原来的宫殿,奴才看他大受感动。” 翻书的声音频繁起来,无庸公公知晓皇上不耐烦听这些,暗自叹息十个承平郡王绑在一起也不如一个三公子,“奴才刚得到宫外的消息,三公子离开侯府,搬去魏王府住了,听说衣物,书册等等都搬回魏王府。” 幔帐动了动,一只手探在外面紧紧握住幔帐,停顿半晌,沉闷的声音传来:“随他。” 那只手很快缩回去,人影微微晃动,幔帐内的烛火熄灭。 无庸公公弯腰轻轻整理一下幔帐,悄声倒退出门,隐约听到一句:“混球!” 皇上说得是三公子? 以前三公子死活非要住在侯府,怎么就突然想不开搬回热闹无比的魏王府?明明可以清清静静备考,偏偏这个时候跳进火坑,皇上纵是在魏王府有几个眼线,也无法完全护三公子周全。 毕竟魏王妃把魏王府箍得滴水不漏,水泼不进。 谁是皇上的人,魏王和魏王妃门清,还留着眼线也不过是让皇上放心罢了。 再加上皇上远没外面传说疑心重,其实很少用眼线,只是碍于规矩随便打发几个眼线到臣子宗室府中。 皇上睁着明亮清澈的眸子,半晌缓缓合上,嘴角微微扬起,心情转好,今夜不会再做噩梦了吧。 他再也不想见他们倒下,而他无能为力! ******* 魏王府因为三公子搬回王府而灯火通明,魏王满脸喜悦,时不时大笑,跟个得到最宝贵东西的傻子一般。 魏王妃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看着站在面前的少年,那两道剑眉,那两弯纯澈的眸子,那挺直的鼻梁都同魏王有五分相似。 周身的儒雅气质隐约透出的坚韧不屈,骄傲自持远比他两个兄长更卓越,活脱脱就是皇上一手调教出来的。 难怪魏王偏爱,皇上宠着。 不过他的眼眸清澈而不可见底,温润又淡漠,远比皇上复杂得多。 本是一个即将及冠的少年偏偏有着令人畏惧的沉稳练达,魏王妃吹拂茶叶,抿了一口茶水,“你以后住在王府就要守王府的规矩,便是王爷特外偏疼你,你也不可放肆肆意行事,毕竟本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小子明白。” 柳三郎弯腰道:“王妃的教训,我时刻不忘。” 魏王妃的眼波如刀,柳三郎淡然处之,既然不失礼,又不显得懦弱拘谨,魏王妃低头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 “既是王府的公子,你身边只有一个书童是不成的,按照大郎他们的规制,本王妃会给你配齐伺候的奴才,你若是有要求,只要不越过大郎,本王妃也不是不能通融,现在提出来,也省得以后传进王爷耳中,不是本王妃的错也成本王妃的错。” 魏王想要开口,他已经给儿子寻到可靠的奴才。 “一切听王妃安排,我并无额外要求。” 柳三郎大方说道:“王妃派来的人只要不打扰我读书就成。” 魏王妃轻笑:“他们是派去伺候你的,是你的奴才,若是有人冒犯你,你不必看在本王妃面子,随意处置了。” 魏王没能插嘴,妻子和儿子已经定下了,魏王心头有点堵,扶额道:“三郎若是不喜欢,可以同本王说,本王调教奴才有一手。” “不用王爷费心。”柳三郎微笑回绝魏王好意,“明日您还要上朝,我就不打扰您和王妃歇息了,小子告退。”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六十七章 最大弱点也是强点 魏王顾不上魏王妃大有深意的目光,直接追到门口:“三郎,等一等。” “您还有事?” 柳三郎站在皎皎月色之下,宽袖直裰,眸若星子,向魏王投来的目光淡薄疏离,魏王却是更加喜爱自己这个儿子。 再次确认三郎身上集结他和皇兄所有的优点,更有魏王这辈子求而不得的某些特质,倘若他在先帝活着时就有三郎这股气度,他笃定能把皇兄从太子位置上掀下去,可惜他太过年轻,而先皇对他的偏爱并不足以让储君太子易位。 魏王快步走到儿子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他良久,突然伸手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在儿子后背轻轻安抚,感到儿子坚硬的身体渐渐柔软,好似放松警备,相信眼前的人不会伤害他一般。 魏王眼眶有点潮湿,动情说道:“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 柳三郎始终没有开口,魏王的心将要沉入谷底时,耳边传来很轻的话语:“等归宗后再说吧,现在让我叫您,着实张不开口。” 对于搬回王府后就父亲父亲喊个不停,百般讨好孝顺他的另外两个儿子,三郎无疑是不太讨喜,然而魏王却觉得三郎这样不远不近,有怨恨有憧憬才是真实的。 他对柳娘子做的事情暂且不提,十几年不曾关心过儿子,儿子却对他毫无怨言,若他不是魏王,无法给他们带来诸多的好处利益,大郎他们绝不会理会他。 “好,明日早朝,我就同皇上说开宗祠入族谱的事。” 柳三郎退出魏王的怀抱,涩然道:“我不习惯同长辈过于亲近。” “你同皇兄……” 魏王感到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本王也不喜欢太亲昵的碰触,以后你有事一定要告诉本王,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憋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只会让在意你的亲人伤心。” “什么都能说吗?” “当然。” 柳三郎迟疑片刻,再次涩然开口道:“还请王爷多多照顾娘亲,她的脾气秉性固执,耳根子又软,总是容易受旁人影响,其实她心地不坏。” 魏王咽下将要出口的话,柳娘子苛责三郎,只有三郎替柳娘子着想。 “她的性子本不适合再宅门后院,然她执念太深,总是选错对手,我不求魏王妃对她网开一面,只求王爷能照拂她一二,太过冷落她的话,没几年她只怕就会香消玉殒。” “本王……答应你就是。” 有魏王的宠爱不见得能争过魏王妃,毕竟名分已定,柳侧妃天生就处于被魏王妃辖制的境地,然魏王的照拂关照总能让柳侧妃在后院有一席之地,魏王妃总会有所顾忌。 柳三郎弯腰谢过魏王,转身离开,魏王看着他孤单的身影,重重叹息一声,眉间却是得意洋洋,“我怎会有这么好的儿子呢,老天爷开眼啦。” “去准备酒宴,本王高兴,今夜不睡了。” “是,王爷。” 王府下人手脚麻利,忙前忙后给魏王寻最好的美酒。 魏王妃坐在屋子中,外面的情形自然有仆妇一字不漏传进她耳中,仆从眼见魏王妃低垂眼睑不知想什么,压低声音道:“三公子还算有心,没忘记柳侧妃。” “靠儿子在王爷面前求情的女人很可悲,王爷的性情倒是不会食言,柳氏的耳根子的确很软,未必会领三郎的好意。” “奴才明白。” “既然三郎不让想让本王妃太清闲,本王妃也要给他找点事做,如此才公平。” “主子的意思是三公子不全是为柳侧妃……” “那小子心硬如铁,冷心冷肺。”魏王妃指甲轻轻滑过桌面,玩味道:“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皇上把他教导得很好,简直是太好了,让本王妃都怀疑是不是踏入他的陷阱中,明知道有可能成全他所谋,本王妃还是要设计他。” “您这是?” “万一成功呢?马有失蹄,人有失常,没人能一直不被算计,便是教导他的皇上也做不到呢。” 魏王妃知道身边的仆妇听不懂,以魏王对柳三郎的喜爱,她对柳三郎好一点才正常,偏偏她最为针对柳三郎,轻叹一声:“咱们的三公子唯一的弱点就是安乐郡主,也只有安乐郡主能让他方寸大乱,柳侧妃在他心里的位置怕是还没有安乐郡主一根头发丝重。” “那主子可以在郡主身上想一想……”仆妇感到魏王妃目光好似看傻子一般,连忙垂头认错,自打耳光。 “行了。” 魏王妃阻止仆从继续自虐,摇头道:“他的弱点如此明显不加掩饰,然而我和三郎的仇敌却是素手无策,不是三郎保护慕婳周全,滴水不漏,是我们……打不过安乐郡主啊。” 仆妇脸庞满是手掌印,咧嘴道:“安乐郡主的确很厉害。” 只要想到安乐郡主那些战绩,还曾当着魏王和魏王妃的面狂抽大公子,她们连动念头的心思都歇了,大公子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安乐郡主反倒是把三郎护得滴水不漏那个,啧啧,难怪王爷头疼呢,以后王府听谁得,还很难说。” 魏王妃扶着额头,“本来出个慕婳是高兴的事,偏偏她怎么就看上一肚子心眼子的柳三郎!” “要不从三公子身边……奴才多选几个年轻漂亮的丫头,主子,三公子正是青春年少,对男女之事怕是很好奇,只要有所动作,以安乐郡主的性情还能忍下?” 魏王妃眼里闪过不赞同却没有阻止,仆妇继续道:“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受得住诱惑的男人,任三公子采摘的丫头整日在他面前晃悠,哪有不动手的道理?二公子和大公子那边可是有收用丫头的消息。” “让本王妃再想一想,先……先选择丫头给他送去,若是他用了,本王妃也算是给安乐郡主提了个醒,男人,哼,都是好色之徒,连皇上都不能免俗,说是对女色淡淡的,后宫的妃嫔都是别人强行塞给进去的?为了再有皇子,那些年皇上也没少折腾。” ps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不习惯 魏王妃对皇上满满都是辛辣至极的讽刺。 这些话落在旁人耳中难免会生出魏王妃胆子足够大的感觉,当然少不了魏王妃许是暗恋皇上的错觉。 仆妇脸上或多或少表现出一二来。 魏王妃一时无语,沮丧般挥手道:“你先下去吧,告诉柳侧妃一声,本王妃准许她去看望三公子,儿子好不容易搬回王府,她这个当娘的人总要为儿子操持一二,本王妃不是不近情理的人,更不会隔绝他们母子。” “奴婢这就去通知柳侧妃,想来她一定能让主子满意,体会主子的恩典。” “去吧,去吧,王爷今日不会来后院了,提醒王爷身边的奴才让王爷少喝点,皇上不大喜欢大臣勋贵醉醺醺去上朝。” 仆妇连连点头,轻声问一句:“醒酒汤是不是提前预备着?” “还有滋补身子的汤药一同端给王爷,倘若王爷身子垮了,最后……”魏王妃似笑非笑的笑了一声,“本王妃会少了许多的乐趣!” 仆妇后背一紧,弓着身子退下去了。 屋子里只余下魏王妃诡异的笑声,令人心头有点惊悚的感觉。 ****** 梧桐院是魏王专门给柳三郎准备的院落,同他两个兄长的院落有一段距离,但离着魏王常住的院落松正院和外书房极近,寻常魏王不去后宅时,大多就在松正院的。 柳三郎看了一眼院落门上悬挂的匾额,嘴角抽抽了两下,梧桐是为引凤凰吗? “里面的家具摆设全是王爷亲自布置的,已让奴才收拾整理干净,今日总算迎来梧桐院的主子。” 虽然魏王妃会派一些婢女仆妇过来侍奉柳三郎,魏王还是悄悄把值得信任的管事派过来,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不高,面白脸长,一双灵活的眸子难掩精明干练。 “奴才是姓吴,王爷赐名平安。” “你是王爷的奶兄吧。” “奴才的娘的确奶过王爷几日,以前奴才一直跟在王爷身边,在王府还有几分脸面,对王府的奴才知道一二,王爷信任奴才,特意派奴才在三少爷跟前伺候。” 吴平安引着柳三郎迈进梧桐院,把主要布置一一指给柳三郎,“王爷吩咐若您有不满意的地方,让奴才改到您满意为止。” 柳三郎站在富丽堂皇的屋中,从摆设看得出魏王很有钱,也很用心,难得一见的珍宝随意放在古董架上,供柳三郎赏玩。 书房的文房四宝哪一件都是千金难买的精品。 若是他生来就在王府,怕是早就被魏王宠成纨绔公子了吧,所有少年喜欢的玩物,魏王都准备了,听吴平安的意思还会随时更换,总之一句话京城最最尊贵的公子哥有什么,他就有什么,而且只多不少。 梧桐院正房厢房,再加上耳房就有七八间,只供他一人居住。 远比慕婳让他住的客院落华丽,然而柳三郎只觉得孤单,虽然在侯府也不会每日都同慕婳在一起,只要想着她就在他隔壁,他就会感到幸福愉悦。 这是魏王给他再多的富贵都无法弥补的。 “王妃方才说不让我越过长兄。”柳三郎把书箱中的书一本本放在书架上,“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回去王爷身边,省得兄长他们埋怨王爷偏心。” “三公子……” “我身边不会缺人侍奉,对王府上下……我也不在意,用不上你帮衬。” 柳三郎手指轻轻滑过自己亲笔誊写的书卷,背对吴平安,“王爷若是对我有心,就别给我任何优待,如此我还能少些麻烦,在王府住得日子久一点。” 吴平安没有想过三公子拒绝收下自己,他可是王府诸多管事中数一数二的,有时候连魏王妃都让他几分,他凭着魏王奶兄的身份早成了老爷,衣食住行都有人侍奉,有几年他没再侍奉人了。 “我给你第一道也是唯一的命令就是回去!” “……奴才遵命。” 吴平安遗憾的摇摇头,回去向魏王复命。 “魏王殿下派府上的头面管事给您,担心您不懂府上奴才,怕您吃亏,对公子爷有好处的事,您何必拒绝?” 书童帮着公子爷整理书架,轻声说道:“魏王妃派给您的人不如王爷的可信。” 柳三郎撂下书卷,坐在椅子上,托着下颚,答非所问:“没有我抚琴,她能不能安睡?” “……” “只是分别半日,我就想她了呢。” “……” 书童不知该如何接话,自家公子爷竟是个情痴。 柳三郎眸子点点温柔,轻抚自己嘴唇,回味曾经亲她时候的美好,“中状元容易,若让所有人信服却是很难,她是最好的,我不忍亏待她半分,既以状元为聘,状元的头冠上就不能有任何的污点非议。” 书童懵懵懂懂,柳三郎对门口道:“把大门关上,今日我不见任何人!” 在柳侧妃赶到时,梧桐院院门紧闭,柳侧妃让人去叫门,只得到书童一句话,“公子爷已经歇下了。” “我是他娘也不能进去么?” “公子爷说改日再向柳侧妃请安。” “……好。” 本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柳侧妃一甩袖子,愤恨的说道:“三公子改日也不必去给我请安了,我身份低微入不了他的眼,受不起他的大礼,只当我没他这个儿子……” “侧妃。”身边的人拽了柳氏一把,压低声音道:“方才三公子还恳请王爷照拂侧妃,三公子一向在王爷面前很有脸面,他说一句比旁人说上十句百句,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当想一想四少爷,他并非王爷骨血,少了兄长们照料,四少爷比王府有头面的奴才管事还不如。” 柳氏抿了抿嘴角,无奈咽下绝情的话,“他的父亲是为三郎去的,三郎不照顾四郎,他就显得太没良心了。” 到底还是挂念小儿子,柳氏忍下屈辱,隔着门吩咐:“明日我在屋中等三郎,你告诉三郎一声,我……我终究是他生母。” ****** 满室馨香,慕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琴声,一时无法入睡,只是少了一个人罢了,她怎么觉得好似缺失不少? 他执意住进来的原因是为她习惯他的陪伴?! 他离开是为证明且让她认识到这个事实? 这人心机够深的! ps求两张月票。 第四百六十九章 心结 睡得迟,起得早,昨夜还辗转反侧不适应的慕婳早晨练了一趟拳脚后,烦闷的心情立刻好上不少。 慕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果然习惯也是可以改变的。 “爹,您怎么没去上朝?” “皇上准我……” 眼见慕婳进门,木齐主动把米粥递过去,脸庞多了一抹红晕,“快去梳洗一番,用过早膳,我带你做几件衣衫,买些首饰。” 慕婳笑盈盈说道:“是该做几件衣衫,毕竟我爹要成亲了嘛。” 木齐脸庞更红,呐呐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哪还有神机营指挥使的威严? 第一次成亲,田氏是永安侯夫人安排的,没人问过他的意见,懦弱无能的他只能好好对待田氏。 这一次迎娶凤娘子,木齐多了几分真心,不仅感激当日凤娘子对他不离不弃的情分,还有慕婳喜欢凤娘子的原因。 他有了正式的夫人才能彻底摆脱田氏,慕婳有了继母便不用再顾及被皇上塞到承平郡王府的田氏了。 “婳婳,凤娘子做你继母,可好?” 木齐还是忍不住再次同女儿确认,如今以他的实力和帝宠,哪家高门大户的女儿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亏欠女儿太多,木齐除了对皇上的忠心外,剩余的日子只想弥补女儿。 哪怕慕婳比他坚强,比他聪慧能干。 他只想娶一个让女儿满意的妻子,自己是否喜欢反倒放在女儿的喜好之后。 “爹问出这句话,我是很感动。” 神清气爽的慕婳坐在方桌前,练武时梳得马尾已重新打散,重新挽起,点翠簪花插在发髻上,平添一抹姝丽之色,“不过你若是抱着这个想法,有点对不住凤娘子,你还是别耽搁她了。” 木齐垂下头做反思状,苦涩一笑:“也是,我不该耽误鲜活的凤娘子,她嫁给我笨不是为侯府的富贵,她是……” 慕婳盛了一碗粥放到父亲面前,“我从来都不认为婚姻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一门婚姻是否幸福,除了感情深厚外,各自的家庭至亲也很重要,尤其是父亲这样带着我续弦的,嫁进来的继妻需要面对的困境要更多,彼此的误会要比头婚多得多。曾经深厚的感情很容易消磨在矛盾和误会之中。” “婳婳不是敌视继母的女孩子。”木齐听出话中深意,“倘若我续娶过不好,也不是婳婳的原因,我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 若是女儿不满意,他宁可被杨耀和皇上骂一辈子负心薄幸的混蛋! “父亲看我自是千好百好,外面人也认为安乐郡主如何如何出众出色,倘若没有一点缺点,那还是人吗?便是神仙圣人也有缺点错处,只是他们离凡人太远,凡人看不到而已。” 慕婳小口小口的喝粥,温热的米粥入腹,肠胃暖洋洋的,多了几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此时彻底解开木齐的心结,木齐和凤娘子的婚事便是成了,也会笼罩一层阴霾,凤娘子很喜欢她,但凤娘子嫁进来就是她的继母,木齐的妻子,她们彼此的身份有了变化,心态自然有所转变。 “父亲大可不必对我有愧疚,我不认为身份调换的事是你的错,你当日疼爱三小姐……更不是错处,毕竟你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 “不,婳婳,是我的错,我竟是该死的没分出自己的亲生骨肉。是我让你跟他们去关外吃苦,是我在知道真相后,依然无法保护你。” 木齐眼圈微红,好似快哭了。 “您为何总是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慕婳递上了帕子,“我若是在您和田氏跟前长大会养成什么样?田氏真会把疼三小姐的那股尽头用在我身上?纵然是享受富贵日子,我也不会开心的,当然我也不可能成为三小姐,嗯,怕是比三小姐还不如吧,顶天养成一个木讷规矩的商户女。” 一如前世,她选择女扮男装顶替兄长,舍弃在后院过大小姐的生活。 说她自傲也好,说她是特立独行也罢,她就是不想做养在后宅的大小姐。 “父亲也是受害者,不必替永安侯夫人她们承担罪名。” 木齐哽咽抹着眼角,不愿在女儿面前落泪,扭过头去不让慕婳见到,闷声说道:“婳婳不怪我,我却无法原谅自己,你还没成亲,没做过父母,等你有了儿女,就会明白我此时的内疚。” 铁汉柔情?! 好似她的父亲总是不善于表达的男人,以前的沐国公,今生的木齐,还有遥远记忆中沉默内敛又冷漠无情的男人。 木齐许是因为多重性格的原因,又因为他的遭遇最惨,是让她最为心疼的男人,无论哪个性格占据主导的木齐都没错什么,只有旁人对不起他,偏偏他总认为是自己不聪明才让女儿受苦受难。 前半辈子木齐已经过得够惨了,田氏和木瑾被送去承郡王府,木齐哪怕权势滔天,旁人不敢当面议论,背后少不了流言蜚语,说木齐是绿帽罩顶,是个活王八,木齐如今越是得意,落魄被皇上疏远的官员越是恶毒。 “爹。” 慕婳离开椅子,主动来到木齐跟前,缓缓蹲下来,靠在木齐的膝头,“我期望您过得幸福,比任何人都过得好。我早晚是要嫁人的,凤娘子才是陪您一辈子的人,您的幸福只有她能给您。” 木齐犹豫半晌抬手轻轻抚摸女儿的发髻,碰触细腻的脸颊,能感到慕婳的依恋,“ 无论我是否续娶,婳婳始终是我最在意的人。”’ 没人能越过他亏待的女儿! 倘若凤娘子以后同女儿闹矛盾,他会完全站在慕婳这边。 慕婳叹了一口气,“您这样,我怎能放心凤娘子嫁给您?总是把我当做以前的慢慢,爹,您该明白我不是慢慢了。” “婳婳本事大,能力强,不过你再厉害本事在我眼里,依然是慢慢,是我的女儿。” 木齐罕见没有再内敛不知如何表述,坦率道:“我为安乐郡主做出的事而骄傲,亦心疼保护我的女儿,哪怕她并不需要。” 慕婳沮丧得耷拉下脑袋,没解开父亲的心结,她好似中招了,所以说她还是更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知心谈话什么的,还是交给柳三郎吧。 第四百七十章 女人的直觉 每次出征做战前动员时,慕婳都没这么费劲。 此时慕婳渐渐发觉柳三郎还是有用的,男子之间的谈话许是更为坦诚? “吃饭,吃饭。” 慕婳从不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懊悔太久,人嘛总有力所不逮的时候,她有不是全能全才,只要优点足够突出就好。 “吃完早饭,父亲若是不忙的话,我邀请凤娘子,你们不用顾忌我。”慕婳重新坐回椅子旁,端起有点凉的米粥吃了两口,仔细品味好似同往日不大一样,“我不会打扰你们约会。” 木齐差一点被米粥呛死,“婳婳,女孩子还是要含蓄一点为好。” 女儿的确需要一个良好的母亲在身边,凤娘子性情泼辣,但到底是成熟女子,有着温婉的一面,她进门后足以让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的婳婳少些男子的‘直率’。 木齐突然问道:“长青先生收你为徒了?” 得到慕婳肯定的回答后,木气有几分无奈,小声嘀咕:“这么说故去的少将军,皇上追封的燕王殿下是婳婳的师姐?” “……” 慕婳搅动米粥,全当做没有听到,米粥的味道的确不一样,她的舌头往日没有这般敏锐啊。 木齐眼里划过忧心,好似警惕四周有人告密一般,再次压低声:“婳婳以后千万别同少将军学,长青先生教你的东西,你听听就好。” “为何?” 慕婳好奇目光看过去,木齐囧然道:“婳婳已经足够强横,你又不是父母没本事的少将军,她的遭遇肯定不会发生在婳婳身上。” “爹,我想听实话!” “实话,我说得就是……”木齐感到女儿的不悦,改口道:“实话是少将军至死都没人看出端倪,我也算是心细如发的人,可同少将军饮酒时就没看出他一点异样,他言行就是一个铁血将军,毫无女儿的神韵,面容坚毅刚硬,在歌姬面前比男子还要放得开,若不是我多加小心,许是就被少将军套话成功,她若是不为将军,在官场上绝对混得你比爹好。” “她在朝廷上同文臣争粮饷,同御史用折子大战好几场,胜多负少。若不是她太过耀眼能干,皇上也不会完全对冒名顶替的沐翼没有任何怀疑。” 木齐心有余悸的叹息:“她竟是女孩子?!婳婳,我怀疑长青先生在你师姐身体里塞了一个男子的灵魂。” 他这是在夸她吧。 一定是的! 慕婳舔了舔嘴唇,木齐继续说道:“婳婳英姿飒爽,顾盼神飞,刚刚好,再多效仿少将军就太过了。” “爹,喝粥。” 慕婳只能用吃食把木齐的嘴堵住,原来木齐担心自己身体里再次被塞进一个男子的灵魂么? 仔细回忆一番,她没觉得自己有多像男人! 木齐自然不会拒绝女儿的殷勤,快速解决早膳后,突然开口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在咱们府上借住的陈四郎?他整日不见踪影,也没见他认真读书,他在忙什么?” 慕婳眼睫轻轻一颤,神色自然的回道:“具体忙什么我也不清楚,昨日听二哥提了一句,他最近同来京城赶考的举子很亲近,一改过去不愿意接触豪门子弟,只重寒门学子的习惯,陈四郎几乎同有名的举子打得火热,二哥说如今士林中公认的四大才子中就有陈四郎,还有江南两位才子,以及帝都程大学士的得意门生。” “好像还传出状元之位就在他们中产生,否则就是圣上不公的话。” 慕婳也不明白陈四郎的目的了,同听来的未来天官,寒门表率相比,陈四郎的变化是最大的,难道陈四郎才是受她重生影响更深的? 陈四郎抛出对豪门士族的偏见,又不忘自己是寒门学子,今生他的成就怕是比她当初被困时听来的吏部天官更大。 在柳三郎手中抢走状元,陈四郎连重六元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话……”木齐大有深意的说道:“是故意传进你二哥耳中,进而让皇上知晓举子们的民意,也让皇上不好偏向,他是冲着三公子去的!” 慕婳醒悟过来,懊悔之色闪过眼底,“我真不该说状元为聘的话,不过我喜欢谁,想要嫁给谁,不是以谁能考中状元而论。” 木齐眼珠转了转,给未来女婿多多磨砺也不是坏事,让柳三郎轻易娶走慕婳,他还不高兴呢,魏王又整日一副自己儿子被慕婳拐跑的怂样,木齐不能明着拒绝,还不能暗暗考验女婿了? 当然这些内情,他是不敢同婳婳说的,说来心酸得很,他在女儿心中的地位怕是是没有柳三郎高。 木齐不是见不得女婿不好的人,女婿和女儿和睦,他才高兴,但是难免有岳父独有的‘醋意’和对女婿的‘敌意’。 “他们谁是状元都是为国选才,都不算玷污状元的位置,皇上说过不能单凭科举论人才高低。” 木齐示意丫鬟收拾碗筷,似笑非笑的说道:“即便三公子因身份所限无法高中状元,也能在三甲之列,他吃点亏,皇上以后会补偿他的,他自幼蒙皇上教导已经传遍京城,谁是状元不打紧,唯有三公子才是正宗的天子门生!” 慕婳眼前浮现柳三郎漆黑势在必得的眸子,明知道他中状元机会已经不大,不是他才学不够,而是他出身和皇上限制住了,“爹,我还是认为状元是三郎的。” “嗯?” “直觉!女人的直觉!” 慕婳扯了扯嘴角,听到门口有管家的声音,“侯爷,大小姐,皇上传下口谕,让你们即可入宫。” “何事?” 木齐明明已经同皇上请好假了,没有紧要的事,皇上绝不会叫他入宫,如今还有皇上摆不平,需要动用木齐的大事? 按照木齐分析,朝廷上已是皇上的一言堂,纵有太子齐王笼络朝臣,皇上足以压制任何的反对意见。 “来人说,朝臣宗室都去了祠堂,皇上准魏王殿下所请,让柳氏为魏王殿下所出的三位公子记在族谱上,以后他们便是魏王府的公子,改回赢姓!” 木齐眉头一挑,“三公子中状元的可能几乎为零,婳婳,你的直觉怕是错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隆重 错了吗? 慕婳唇边噙着以一抹盈盈的笑意,“爹,要不要打赌?” 木齐摇头道:“我不信你不明白柳三郎此时成为魏王的儿子对自己的科举没有任何的好处,纵然他能才华在举子中是最好的,只要皇上点他为状元,便是对举子不公正,因为阅卷的考官会徇私且迎合上意。” 眼见女儿向门外走,木齐整了整衣冠追上去,“哪怕皇上公布三公子的文章都没用,总会有人认为他的文章不足以争得头名。魏王儿子的身份是贵重的,但在科举上却是他最大的束缚,皇上……” “皇上应该不会在这上面再固执,毕竟是不是状元对柳三郎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慕婳接口说道:“皇上任性也会有个限度,何况皇上也知他纵然是不中状元,我同他……当然还有皇上亦有看戏的心思,或是皇上借此考察他统御全局的本事,如何在种种不利情况下,逆转获胜。” “没准皇上等着他去苦苦哀求,在皇上面前低头!” 斜睨木齐一眼,慕婳玩味说道:“我听说三公子已经好几年没求过皇上,自从他故意被魏王妃所伤后,皇上处罚魏王妃,也曾教训过他。三郎去求皇上,他不高兴,不去求皇上,他也不高兴。父亲的主上是个真难伺候啊。” “……” 木齐深深感到慕婳对皇上的总结很恰当,他竟是无言以对,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皇上对三公子的器重远胜任何人,他无法中状元,将来的前途却比任何状元都要光明,一片坦途。皇上既会磨砺培养他,亦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有时会更偏重于磨砺……皇上说过,他不能护着你们一辈子。” “婳婳,我们现在还能照看你们,以后等我们年老体衰时,你们……” “当然会是我们孝顺您了。” 慕婳灿烂一笑,扶着木齐上马,“这次科举,我还是认为三郎最有机会,他呀,远比爹想得要……狡诈和不要脸!” 她从未把他当做一个正人君子,做君子会算计她?会在她面前装病? 有些事她不曾说破,不意味不明白。 柳三郎对她用得心计,她亦可不是没有察觉,柳三郎在她面前‘没皮没脸’,她亦心甘情愿被他‘算计’,仔细宠着他。 至于他们之间谁付出更多,谁爱得更深,她从未去衡量过,只要彼此开心就好。 胖丫等人恭送慕婳和侯爷,慕婳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时随口问道:“咱们府上换厨娘了?” “……没有更换厨娘,是她做得早膳不合您口味?” “厨娘做得挺好的。” 慕婳不在意浅笑,“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不用想也知道,他竟是为她做了那么她不知道的事。 他离开也让她看得更明白吧。 ******* 供奉皇室列祖列宗的祠堂在皇宫中,族谱却是供奉在宗人府。 魏王纵是皇上的兄弟,皇上登基后,他也从直系转为旁系,他的儿子录入宗谱无需去祠堂,只需皇上认可,魏王便可去宗人府取出族谱把儿子们的性命写上去。 请几个皇室长辈观礼作证,已经算是隆重了。 然而皇上格外抬举魏王,下了大朝后没有让大臣勋贵出宫,命令他们放下一切公务去皇宫祠堂外等候,同时皇上传口谕把很少在朝廷上露面没有任何实权的宗室长辈和子弟都叫了去,放眼看去,几乎所有姓赢的,在皇家族谱上的人全到了。 同过年祭拜祖宗时的人还要多。 以前祭祖,大臣和勋贵是无需陪同的,今日京城所有官员勋贵齐聚,没一人敢称病不到的,最近皇上强势霸道,谁也不敢在此时触犯皇上逆鳞。 慕婳陪着木齐入宫,眼见祠堂门口黑压压一群人,轻声说道:“皇上是不是太重视了?” 木齐看了一眼祠堂,压低声音道:“谁知道皇上想什么?他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一三公子……” “就算是天雷阵阵也无法摧折三公子!” 慕婳对他信心十足,如今的柳三郎远比她听到的魏王世子更厉害,更有名,“何况皇上乃是帝国的主人,他还需要顾及危险而不敢全然白表现出对柳三郎的喜爱?他还需要竖起一个靶子掩藏柳三郎?如果皇上那么做了,我反倒要担心皇上是不是真心器重他。” “你总有一堆的道理,偏偏总能说我。” 木齐眼珠转了转,轻声道:“最近京城对谁为状元开盘下注,你若是对他有信心,不如去买上几注,原本他的赔率很低,但今日过后,他中状元的赔率会高一些,咱们不缺钱,但赚上一笔,也没人敢赖我的账。” “开盘的人同爹您有仇?” “只是看他不大顺眼,什么都敢拿来赌下注!” 木齐一脸高傲,领着慕婳直接穿过等候的朝臣,目不斜视步履不快不慢,碰到朝臣讨好般的点头也多是当做看不到,不仅对底层官员如此,便是走过侍郎九卿这样的官员身时,木齐依然冷峻傲慢。 慕婳没有纠正木齐,同父亲保持一致。 “呸。” 他们走出去老远,有人终究是忍不住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不过是个奴才商贾,专门捡破鞋……” 下面的话生生被咽下去,因为慕婳回头若有似无的一瞥,令说话的人毛骨悚然,好似她已经听见了自己方才的咒骂。 他身边人立刻散开,装作同他不熟悉,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官员可不敢得罪安乐郡主。 礼部尚书,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子本是入阁热门,今日……皇上直接下旨说他纵子行凶不配为官,其子凌虐幼女的案子并没有因为少将军葬礼而大事化小,王公子斩立决,礼部尚书被一撸到底成为白身,并且三代不许为官。 朝上传言,若不是犯到安乐郡主手上,礼部尚书不会被皇上连根拔起,纵是太后求情都没用! 太后娘娘自己都被关在慈宁宫中,没有皇上的准许,太后很难迈出慈宁宫一步。 一向宽和的皇上第一次显示自己的决心,让朝野上下明白帝国的主人是谁。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小字 眼见周围人的官职越来越高,慕婳再听不到对木齐的非议,即便木齐冷漠孤傲,他们也不会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当然一品二品的要元大多不用巴结神机营指挥使。 “木大人,安乐郡主。” 无庸公公的徒弟,已经跳脚站了许久的小太监连忙上前,躬身道:“皇上等您半天了,快些随奴才进去。” 周围人的耳朵大多竖起,沉稳的面色难掩惊讶。 木齐直接同小太监去见皇上,慕婳稍有迟疑,小太监回头道:“皇上一直念着郡主您,让您也过去呢。” 慕婳感到周围人的目光异常,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跟上木齐,迈进象征身份的皇室祠堂。 里面的人不如外面朝臣多,但宗室齐聚,祠堂本身不大,倒显得很拥挤。 有头发花白的老者,有年富力强的男人,亦有垂髻小儿,他们按照辈分远疏井然有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无需有人安排吩咐,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 祠堂也是他们地位和荣耀的体现。 哪怕其中大部分人过得并不算太富裕,比不上外面朝臣富贵,权柄赫赫。 木齐这个外姓出现在祠堂,引起一阵骚动,不过片刻,小声议论便停了,祠堂重新恢复安静,毕竟在祠堂祖宗面前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的。 也许已经站在前面的皇上有要事吩咐木齐? 然而安乐郡主出现在祠堂,着实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借口,连皇上的女儿和后妃都等在祠堂之外,安乐郡主凭什么进祠堂?! 嫁进皇族的女人和宗室女不会同外面的大臣站在一起,按照规矩另有安排,她们是没有资格踏进祠堂正殿的。 领路的小太监脚步很轻,呼吸亦很轻,尽力降低存在感,暗暗佩服跟在后面的木大人和郡主果然够沉稳,要知道当时皇上下口谕时,承平郡王曾经劝阻过,说,皇上是把他们父女放在火上烤。 皇上平淡的回承平郡王,今日魏王的儿子入族谱,朕希望让朕信任且真正亲近的人观礼,若是皇位都无法保护在意的人,不如皇叔来做皇帝?! 一句话逼得承平郡王只能跪地表忠心,顺便帮皇上稳住朝臣的反弹和宗室的非议。 小太监隐隐明白,承平郡王被皇上说服了,皇上想做任何事都会容易许多。 听着身后人的脚步不曾乱过,小太监觉得木大人和郡主亦是非常之人,他们信任皇上,相信皇上不仅能让他们太平一时,更能富贵一世。 又有几个臣子能信任皇上至此? 方才他们只要在祠堂门口稍稍迟疑,或是以不敢簪越之名退缩,皇上会难过吧。 承平郡王手指捏着佛珠,臣不疑君,君不疑臣,木齐远比他想得忠于皇上,也比他想得相信皇上。 难怪有密报提过,他们这些人愿意为不曾表露身份的皇上谋逆! “臣拜见陛下。” 木齐身子笔挺的跪地叩首,就算皇上将来放弃他,他亦不会背叛皇上,他所有的尊严和自尊都是皇上给的,也是皇上让他彻底摆脱懦弱无能的奴才人格,是皇上在他迷茫痛苦时,宽慰他。 慕婳同样跪下叩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女孩子见皇上的礼数好似不能同臣子一般,算了,反正都习惯了,突然转变更显得突兀。 皇上眼里闪过笑意,抬手道:“起身吧。” 慕婳起身时压眼角余光扫过红光满面的魏王,他身后站在三个儿子,魏王那身板挺直挺直的,一吐多年的郁闷憋屈。 每年祭祖,只有魏王身后空空,他的长辈多是让他过继子嗣,同辈分亲近的人笑呵呵送他生子的秘方,或是送他会生儿子的女人,那些女人……不提也罢,同魏王的审美观完全不一样。 更可悲是魏王闭着眼睛宠爱临幸过她们! 魏王想到这些年为求儿子折腾出来的荒诞事就忍不住想落泪,在宗室中,他肯定是最疼儿子的一个! 所以他如何宠爱三郎,他们都该理解认同。 他不用再忍受宗室旁支子弟在自己眼前晃悠了,这辈子他无需过继子嗣,他是有亲生儿子的王爷! 魏王看大郎二郎都顺眼不少,当然伤势尚未痊愈的长子和人品俊秀略显紧张的二郎始终比不上沉稳淡漠,皓月一般姣姣如辉的三郎。 越是重要场合,越是人多,越是能先出卓尔不群的三郎。 他好似天生就凝聚所有人的目光,周围的人都会被他衬得暗淡下去。 “恭喜魏王殿下。” 慕婳向魏王微微点头,魏王再次拔高一寸,身躯屹立,淡淡说道:“本王一直会有亲生儿子承宗。” 一脸的平静,他的嘴角不扯得太大,脸上笑容不是那么绚烂,魏王更有说服力一些,很明显魏王恨不得拉着三个儿子向所有人说明,这是亲生的,亲生的! “本王给你介绍一下。” 魏王早就想开口了,可宗室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恭喜他,着实憋得很,这些人难怪不讨皇上喜欢,果然都是没有眼色的。 进了祠堂只会跟据了嘴的葫芦似的,要不就是木头桩子,皇兄能喜欢才有鬼了。 皇兄是个最不耐烦繁文缛节的人,从小就很叛逆。 魏王同皇上一起长大难免受一些影响,指着身后的儿子,挨个道:“长子名清,次子名淄,三郎名……” “澈,取意通透澄澈。” 慕婳的声音盖过魏王,笑盈盈说道:“以后我该改口叫你赢澈?” 一句话,让一只冷漠傲然的赢澈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你可以用表字称呼我,称呼名字显得太见外。” 魏王得意僵在脸上,听到慕婳清脆悦耳的声音,“也好,拙谨。” “本王……”他还没有显示儿子,怎么就有儿子即将被拐跑的感觉? 养儿子出来不是用来拐跑别人家女孩子么? 魏王忍不住瞪了一眼同皇上低声说什么的木齐,难怪以前就看木齐不顺眼,还有皇兄……送三郎的字也太,“你还是叫他三郎吧。” 话一出口,魏王立刻掩嘴,吃惊自己在说什么? 皇上大笑道:“朕也觉得叫三郎更显亲近,以后婳婳就叫三郎,你……”食指点了点赢澈,“你也别称郡主了,你的名和字都是朕取的,今日朕也给婳婳送个小字,云薇。” 慕婳谢过,仔细咀嚼云薇两字,莫名一阵心悸。 第四百七十三章 驱逐 云薇? 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仔细回想脑子针扎一般的疼痛,怎么都无法继续想下去。 “臣多谢皇上给臣女赐字,不知是哪两个字?” 木齐明显感到女儿有点不妥,压低声音道:“臣的女儿名字不是臣取的,小字也不是臣给的,您又抢了臣的活。” 他到是没有坚决让慕婳改回木姓,不是不想,而是怕这个姓氏是女儿的执念,只要是他女儿,姓什么并不重要。 皇上目光在慕婳身上停顿半晌,慕婳震惊费解的样子显得比往日可爱,轻笑道:“朕同你关系匪浅,你读书没有朕多,送小字这事还是朕来才对得住你出色的女儿。” 木齐再次无言以对,有皇上送字,婳婳的地位会更高,无疑多了一份保障。 皇上抓起木齐的手,木齐识趣的摊开,皇上的指尖在木齐掌心写下云薇两字,“天上之云,星辰紫薇。” “是不是太重了?” 紫薇帝星代表人间帝王,木齐没想到薇字竟是被皇上赋予这样重的意义,“臣担心她压不住。” “怎么会压不住?朕都没说什么,她的福气并不是朕给的,而是上天星辰所赐。” 皇上淡淡扫过听到自己话的宗室子弟,“长青先生曾对朕提过,安乐郡主是福气天成,前世做了许多善事。” 这是让他们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魏王暗暗撇嘴,“皇兄给晚辈们起名赐字……不怎样。” 皇上挑起眉梢,示意魏王继续说下去,魏王不客气道:“三郎是拙谨,安乐郡主是云微,您多念几次就知道臣弟和木大人的郁闷了。” 拙谨,拙荆? 云薇,韵味? 哪个都不怎样,魏王一脸的怨念,字也罢了,三郎的名字澈也太寻常了,还同一个旁支落寞的宗室子弟同名。 魏王已经用强硬的手段逼那个已经远离中枢,无权无势的宗室子弟改名了。 皇上咀嚼一会,笑意盈盈道:“皇弟想多了,朕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很适合他们。” “皇兄……” 魏王更觉郁闷,嘀咕道:“也就您这么认为。” “你想什么呢?不喜欢?” “啊。” 慕婳对突然凑到自己身边的赢澈,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总觉得云薇在哪里听过。” 赢澈道:“想不明白何苦为难自己的脑袋,总有明白的一日,伯父总不会害我们。” 慕婳勉强笑了笑,算是认同这话,然而她隐约云薇是一把钥匙,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皇兄,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魏王着急的催促,“您是有皇子的父亲,不理解臣弟这些年的酸楚无奈,快点把他们记在臣弟的名下,臣弟也好早点告慰父皇的英灵。” 皇上微微颔首,“你确定给大郎名清,二郎为淄?” “臣弟可是翻遍族谱才找出两个没有被宗室子弟占的名字,不似您,只想着意义,不知已经有人……反正三郎的澈如今也是独一无二的。” 魏王没有再提逼人改名的事,看向三郎的目光又是骄傲,又是满满的慈爱。 他没有见到皇上此时的目光也格外温柔慈爱,慕婳压低声音道:“你就似个宝贝疙瘩,他们都很疼爱你,嗯,也许是个龙蛋?!” 赢澈嘴角抽了一下,完美的儒雅笑容有一刻崩裂,可不仅是慕婳感觉到皇上和魏王的偏爱,祠堂内的宗室子弟谁人觉察不到? 皇上和魏王就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 连他的两位兄长都嫉妒他得宠了。 大郎赢清面容多一分的阴郁,不敢去同赢澈说什么,因为慕婳就站在赢澈身边,他尚未完全好转的伤碰见慕婳后会更疼。 二郎赢淄风度翩翩,同样再不满也没对三弟恶语相向。 慕婳在宗室子弟中见到一人,她的同母异父的兄长木瑾,此时他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还以为旁人看不出来,相比较三郎的两个兄长,喜形于色的木瑾异常好懂,他能在承平郡王府活多久? “最嫉妒你的人竟是他,他叫什么名来着?” 慕婳指着木瑾方向,“今日他也入族谱吗?” 承平郡王主动道:“他不入祖宗族谱,身份卑微,赐赢姓已是抬举他了,本王就当子嗣收了个义子。” 开国太祖曾经最喜欢收养战死同袍的儿子,这些义子也都姓赐姓赢,除了在征战中战死的义子外,还有几个义子在建国后依然姓赢,不过却是不入族谱,亦不是皇族宗室。 木瑾脸色异常难堪,原本他的身份就足够令周围宗室子弟诟病,所做所为也让人很是瞧不上,不是他找到‘亲爹’,他早就被皇上处决了。 为保住他的性命,承平郡王付了不小的代价,承平郡王的长子对他和田氏恨多过疼惜,因为他们母子的存在,他承受的嘲笑远胜过木齐。 毕竟木齐是皇上宠臣,有掌握京畿兵权,有脑子的人都不敢当面嘲讽木齐。 “他是叫赢瑾了?” 慕婳饶有兴致的问道,“能出现在宗祠证明王爷还是很看重他的。” “出去!” 承平郡王淡淡的说道:“你出去等候,祖宗祠堂内没有你的位置。” 赢瑾不敢置信望着自己的祖父,因为慕婳一句话,他被驱逐出祠堂?“我……我是您的孙儿,为何不能在祠堂?” “因为你是承平郡王府的耻辱!早就说过,本王从未把你当做孙子,老大,你若是不能让他闭嘴,本王就把你放回生身父母身边。” 承平郡王说话时一直看着皇上,拢在袖口的手差一点捏碎佛珠,“想做本王嗣子的人不少,本王也不是魏王非要自己的骨血。” 皇上的手搭在承平郡王的肩头,轻声道:“他们是否能留在承平郡王府,朕不会过问,朕当日下旨也是无奈。” 赢瑾眼见父亲面色不好,满腹委屈不忿顿时化作惊恐,不敢再有二话连忙退出祠堂。 他瞧不起的木齐和慕婳安安稳稳站在皇上跟前,哪怕他们不姓赢! 木齐曾经对他也是疼爱的,更没有因田氏失贞而怪过木瑾,无论是哪一种人格,他都希望自己的不幸不要在赢瑾身上重现,直到赢瑾伤害慕婳,木齐把他彻底化作敌人之列。 第四百七十四章 挑拨 站在祠堂门口,赢瑾同四周格格不入,毕竟所有姓赢的人都在祠堂之中,只有他被驱逐在外。 隐隐约约他能听到鄙夷的嗤笑声。 赢瑾羞愧难当,又不舍得舍弃承平郡王府给予他的富贵,暗暗发誓暂时忍耐,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皇家族谱上,今日嘲笑自己的人,他不会忘记,迟早要报复回来。 祠堂内传来皇上庄严肃穆的声音,陈诉魏王之子今日回归宗族。 守在门口的太监大声道:“众臣子,跪。” 呼啦啦,等在外面的朝臣勋贵一个个跪伏于地,赢瑾不敢耽搁,同样跪下,膝盖碰触冰凉的地面,听着太监高声重复皇上祈告列祖列宗的话语,赢澈他们三兄弟被皇上称为宗室最为杰出的子弟,“……三子赢澈才华天成,蒙祖宗庇佑性情沉稳,可堪重任……” 同样都是后来才回到亲爹身边,他为何比不上赢澈? 以前的赢澈是宛城一个小有名气的书生,远远赶不上赢瑾名头响亮,巨大的诧异让赢瑾很难服气,怨恨承平郡王,怨恨皇上,更是怨恨生母田氏。 当初田氏伺候生父,为何还要嫁给木齐? 她就应该让生父收房,他若是降生在承平郡王府,今日就不会再受嘲笑了,祠堂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祠堂内,同样跪了一地的人,慕婳跪在距离赢澈最近的地方,远远看上去,他们好似一对夫妻。 魏王感到皇上深深的恶意,却又不好硬是把他们分开。 由皇上亲笔所写,亲口说出的告祖书辞藻华美,感情真挚,无形中奠定魏王的儿子在宗室的地位,尤其是单独评说的赢澈,风头盖过所有人,包括魏王长子赢清。 宗室们也不都傻瓜,皇上意属三郎赢澈为魏王世子! 然而魏王有长子在,赢澈想要越过两位兄长被册世子难度不小。 赢清赢淄谨慎小心,很少犯错。 太子等三兄弟眸色复杂,看向父皇的背影泛起掩饰不住的恨意,父皇对赢澈是不是太好了? 他们就算不为拉拢魏王,也不能眼看着赢澈坐上魏王世子的宝座! 皇上对亲生骨血的心思都没有对赢澈一半。 慕婳的目光从太子等人身上扫过,又是不满三郎的敌人,连三皇子赵王都是,以前赵王是皇子中拉拢三郎最诚心的一个。 趁此机会,慕婳想把所有人看清楚。 承平郡王的面色凝重,他好似心不在焉,又好似在心疼什么人。 他同皇上之间肯定有旁人不知的纠葛,慕婳对他格外上心,一直暗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许是目光太热切,承平郡王似有所感侧头看过来,向慕婳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同皇上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颇轻易能让人放松戒心,有着一双明亮清澈眼眸的少女不曾怯懦退缩,执着衡量他的立场,是友是敌? 承平郡王向少女又点点头,暗暗松开一直紧紧捏在手中的佛珠,转头专注看向已经走到族谱旁,手持御笔的帝王。 皇上握笔的手再族谱上停顿半晌,没有动笔的意图,魏王着急提醒,“皇兄若是不适,臣弟可以代劳。” 低沉的笑声从皇上口中溢出,“不必,朕早就盼着这一日。” 刷刷刷,笔尖落在魏王名下,填写上三个子嗣的名字,同魏王并立的人名之下亦有三个皇子的姓名,虽然他是皇帝,但在族谱上并无特殊之处。 皇上沉吟良久,好似在欣赏牢记族谱上的姓名,转身把族谱递给魏王,“你看看有无错露之处。” 魏王嘴上说着皇兄怎会写错,手上接过族谱,快速扫过,嘴角高高扬起,他的名下不再是一片空白,已有三个子嗣,还是亲生的,同皇叔名下过继子嗣不一样。 只是三郎赢澈的名字似有点不同,若让魏王说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只当他高兴过了头,“皇兄的字越来越好,臣弟没有任何异议。” 魏王恭敬奉上族谱,皇上把族谱重新供奉起来,对祖宗牌位叩首后,皇上站起身面向跪着的宗室: “朕盼你们学好向上,无愧宗室子弟之名,朕会在你们当中择优提拔重用,毕竟你们才是朕的族亲,当然若你们鱼肉百姓,谋逆忤逆,不忠不孝,你们的名字会在族谱上抹去,族谱绝不会留下罪人的名讳!” “你们牢记朕今日的话,一旦犯错,朕绝不宽容。” “朕的皇子亦在此列,对你们,朕要比对其他人更严苛,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太子等人重重磕头,“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时刻不忘。” 皇上走到齐王身前,低垂眸子,问道:“朕一直认为你在三子中最为能干,你不可辜负朕的期望,同你的幕僚远一点,安心辅佐太子。” “儿臣出宫就遣散幕僚,父皇,儿臣对您,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让父皇伤心的事。” 皇上低笑道:“很好,你不愧是朕最聪明能干的儿子,朕给你向效忠的机会,三日后你以钦差身份去江南,代朕巡查江南盐政,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儿臣遵旨。” “好好办差,给朕揪出蛀虫,朕还会重重赏你。” 皇上摆手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今日魏王亲子归宗,算得上皇族喜事,最近这段日子,沐少将军葬礼少了许多的酒宴乐事,今日朕设宫宴,同你们和朝臣勋贵痛饮一番,共庆魏王……终于有儿子了。” 说到最后,皇上隐隐带出调侃的笑意,“魏王,朕的好弟弟,咱们今日不分君臣,不醉不归,你有三个儿子,朕亦只有三子。” 主动拽起魏王,皇上挽住魏王手臂,如同以前年少读书时亲近,“比起其他人,咱们儿子不多,然个个是美玉,一个顶别人家好几个。” “皇兄缪赞他们了,他们赶不上皇兄的皇子。” “你不诚实。” 皇上笑道:“单一个三郎就不比朕的皇子差,他若是不够出类拔萃,岂不是说朕教出个庸才?” 正起身的太子动作一顿,强行压下嫉妒之色,道:“三堂弟是难得人才,恳请父皇准许三郎辅佐儿臣。” 皇上淡淡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三郎不可辜负朕的期望,好好考试。” ps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五章 慈父 皇上拒绝太子的提议,明显不愿三郎卷进即将到来的齐王和太子之间风暴之中。 江南一带的盐政这些年一直是太后娘娘的人做主,皇上把齐王派去,又准许齐王有专断之权,以齐王的‘果决’‘杀性’绝不会轻易放过搬倒太子的机会。 而太子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反击。 若是能拉到被魏王和皇上都看重的赢澈,太子觉得自己胜算会大一点。 可是皇上不同意让赢澈辅佐太子! 明确表明赢澈眼下是要走科举之路,不同勋贵宗室子弟直接进入朝堂为官,所有人都明白皇上这么做不单单是磨砺赢澈,更重要是给他将来铺路,太子眼子闪烁,莫非父皇以后会把首辅之位给赢澈? “皇兄,三郎一直很努力读书的,以三郎的才学足以考得状元。”魏王眼珠一转,在百官面前自豪的说道:“他写的文章若是不署名,外人都说有状元之才,程澄,你说是不是?” 直接被点名的程大学士能说不是么? 光看魏王那副爱子如命的劲头,程澄就不好落魏王的面子,他能否夺得首辅之位还需要魏王的支持和认同,何况赢澈的才学当得上出类拔萃,文章做得极好,程澈点头道: “魏王说得很有道理,三公子所用辞藻称不上华丽,最为难得言之有物,三公子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亦有新颖独特的治国安民之法,每次臣读三公子策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单这一点三公子远比其他举子立意高。” 皇上嘴角微微扬,欣慰的笑道:“朕这个老师做得不错,以后朕有空,可以去京城书院讲讲课,让学子明白朕最看重得是治国之策。” 朝臣顿感吃惊,皇上竟然要去做教书先生? “教书育人,培养帝国精英一直是伯父的愿望,可惜他再回教书,帝王之尊也不能准许他乱来,所以他选择最有可能接受他主张的程大学士。” 赢澈站在慕婳身边,眸子隐含对皇上的敬佩,轻声道:“伯父曾说过人才才是帝国的未来,开始程大学士做得不错,培养出不少的人才,后来明显走偏了,他的观念已经同伯父不一样。” “但是皇上还会用他,我估摸过几日,程大学士会入阁。” 慕婳同赢澈对视片刻,两人同时很有默契的笑了起来,“过几年再看,也不知程大人是赚了,还是赔了。” 赢澈点头道:“肯定是赔了,伯父布局看似被逼无奈,其实每一手都隐含特殊的意义,程大人即便猜到一些也无法拒绝入阁的好机会,再过两年,即便他门生遍布朝堂,他也没有办法做首辅。” “此时做首辅的人……”慕婳低垂下眼睑,“是皇上要舍弃的人吧。” 魏王大嗓门压下所有人的声音,委屈的说道:“我认回儿子本是高兴的事,然而三郎改姓归宗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臣弟心里难过啊,他们都嫉妒我有一个才华出众的好儿子,嫉妒皇上教导出的三郎。” “还不忘拉上皇上,你爹为你的科举拼尽全力,完全不要……脸面了。” 慕婳睨了沉稳的赢澈,调侃道:“以前魏王殿下可不是这样的,王爷架子端得很高,最是重视脸面体统。” 魏王抬高声音,让不曾散去的百官,尤其是文官听得清清楚楚,“一旦三郎署名的文章写得再好,他们总能鸡蛋里挑骨头,宁可抬举别人,也不愿认同三郎。” “皇兄说科举公正,您所言的公正是对所有举子说的,总不能为所谓对寒门子弟的公正,就委屈臣弟的儿子,三郎若是因为臣弟退出状元争夺,臣弟以为科举是不公正的,完全偏向寒门学子,以后名门望族和重臣子弟岂不会得过且过,只求高中,不求名次?” 皇上笑道:“朕没想到魏王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确科举要对所有人公平,不可因出身而定名次,科举会使之论才学,论多年的苦读,也论立场发挥,还有一点点的运气。” “皇兄明见。” 魏王邀功似得看向三儿子,然而赢澈根本就没有任何感动的迹象,宛若护卫一般站在安乐郡主身边,深情又无悔,全然不在意被旁人察觉他情之所钟的对象。 真是要命啊。 魏王喉咙苦涩,其实他已经任命赢澈娶慕婳了,但还是想给儿子争取一下,魏王亦想抗争,起码不能让儿子被慕婳‘欺压’得太惨。 不过他方才说那番话若是成全三郎做状元,岂不是他很快就能喝到慕婳以儿媳妇身份敬自己的茶水? 他好像亲手把儿子推进火坑?! “朕和今科主考会仔细商量,不会因所谓士林的民意影响科举的公正,不偏颇宗室子弟重臣之后,亦不会对寒门子弟不公平。” “不知皇兄点哪位为今科主考?” 程大学士等人有资格做主考的人注意力更为集中,几乎重要的臣子都知道今科人才济济,极有可能影响帝国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朝局。 师生之情,同科之意是官场默认的关系,学不可背叛老师,同科高中的人也总能抱团互相提携帮助。 主考就是所有高中举子的老师! 皇上意味深长的说道:“朕还在衡量,等朕选定题目后再公布主考人选。不过在公布主考之前,朕先要把内阁大学士补齐,毕竟没有他们的辅佐,朕处理国政甚是麻烦。” 程澄挺起腰杆,虽然他也想做主考,但更愿沉底机会入阁! 魏王闪身到三儿子面前,邀功意图更浓,“三郎啊,为父已经尽了,看起来皇上应该不会畏惧寒门学子的公平而不好点你状元。” “……”赢澈语塞片刻,好似在酝酿什么,魏王眼眸亮晶晶望着他,满满的期望看得慕婳都有点心酸。 魏王对自己的女人都不怎样,魏王妃和柳氏,他都辜负了,可他对三郎却是实打实的好,慈父之心不比木齐对她差一分。 “其实我不用您帮忙。” 赢澈淡淡的回道,颇有一点魏王多事的意思,魏王眸子暗淡下来,耳边却传来让他飞上天的声音:“不过还是要谢谢您,父亲。” 第四百七十六章 目的 一句父亲足矣! 魏王眼睛微酸,袖口擦拭眼角,端着王爷和父亲的架子,“好,这才是本王的好儿子!有志气,有志气啊。” 即便儿子嫌弃他所为多余,他还是要去做,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孤家寡人,是有儿子的人了。 替儿子考虑不是父亲应该做的? 皇上侧头看过来,魏王正小心翼翼拍着三郎的肩膀,“朕没见过魏王笑得如此开怀过,他太过偏心,仔细大郎他们不高兴,皇叔,你说呢?” 承平郡王低声道:“臣会同魏王说一说,只是他已习惯偏向三郎,一时魏王很难改变。” “皇叔该知道朕是为他好!” 皇上撂下这句话直接向摆设宫宴的地方走去,一众臣子勋贵簇拥皇上前行,没有乘坐御辇,皇上身边跟上不少人,一路上程大学士和太子等人逗得皇上几次大笑,自从少将军安葬后,皇上好似愉悦不少,对太子越发偏重,言谈间透露出给太子加担子的意图,太子疑虑父皇的用心,但依然表示出喜悦之情。 齐王还好,毕竟他已经要去江南做钦差,彻查太子的家底,只要他能抓住江南盐政的把柄,总能让太子不复今日风光。 赵王病弱的脸庞更多一分苍白,瘦削的身躯好似更显单薄,比起他两个兄长,他已落后太多。 皇上突然道:“最近太医向朕回禀,赵王的身体不大好,你这孩子思虑太重,朕同太后之间的事,不是你能插足其中的,她到底是朕的母后,朕只让她荣养,并不会做出格,让天下人骂朕不孝。” “儿臣……咳咳……” 赵王脸庞泛起病态的红晕,皇上示意身边的太子等人散开一些,让赵王近前:“你不用急,慢慢说,若说三个儿子中,你最像朕,朕也最担心你的身子,大半生朕只有你们三个皇子,你们每一个对朕都无比宝贵。” “你仔细调养身体,朕知你才学极好。” 皇上挽住赵王的手臂,轻轻拍打两下,慈爱般说道:“过两日,朕再让太医给你诊脉,若是身体好转,朕对你一样委以重任,你比你两个兄长心细,朕对你期望甚深,程师弟,看到赵王,朕就想到朕年轻的时候,身体孱弱一样可以问鼎江山……” “皇上说得是,赵王酷似您当年。” 程澄目光在赵王容光焕发的脸上转了一圈,点头道:“不过有太子殿下在,赵王可为辅佐太子的贤王。” “是朕失言了。” 皇上顿时略有窘迫,一手拽着赵王,一手拉着太子,“朕说话不妥当,怪只怪赵王同朕当年太像,太子是朕所立,为朕最为器重之人,赵王亦为朕所喜,你们两个万不可因为朕一句错话生了猜忌,让朕伤心啊。” 把两个儿子的手叠放在一起,皇上轻声道:“须知你们是亲兄弟,若是你们闹出祸起萧墙的闹剧,让天下人议论最是无情帝王家,让朕伤心绝望,朕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 冰冷的语气一转,皇上继续道:“和和睦睦的,才是朕的好儿子!” “儿臣谨记父皇教训。” 太子和赵王都是做戏高手,表现出兄友弟恭之态,两人一起表态兄弟齐心,皇上脸上重现笑容,便一直让他们陪伴在身侧,时不时同太子说两句,同赵王谈笑,他们父子很亲昵。 “你失宠了!” 慕婳调侃道:“看看,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皇上对他们的心思啊。” “有话就说,咱们彼此熟悉信任,说一半留一半怪没意思的。” 赢澈看了一眼皇上父子,同慕婳不紧不慢跟在朝臣后面,魏王被承平郡王拽去,两位兄长少不了同宗室子弟和勋贵朝臣亲近,他们走在赢澈前面,离皇上更进。 虽然身边没有外人,慕婳依然放轻声,“……令人惊悚,若是皇上的儿子,怕是整夜整夜都睡不安稳了。” 皇上哪是在关心儿子?哪是盼着儿子们和睦? 他根本就是怕儿子们斗不起来! 皇子之间的争斗越血腥,越是残忍,越是你死我活越好。 为此皇上不惜放出诸多皇子们无法拒绝的诱饵。 慕婳弄不明白皇上这么做的意图,“磨砺太子的话,会不会太狠了点?陛下就不怕朝政被皇子们弄得一团乱?” “不是还有我嘛。” 赢澈压低声音道:“伯父一直掌握着朝政,皇子争斗向他显示才敢能耐未必都是坏处,起码齐王一趟江南盐政之行,未来五年内盐政不会再出大问题,盐税收入增加不少。” “你的意思是皇上始终把持方向?也是,皇子为了表现,可以揪出不少的蛀虫。不过你说有你?” 慕婳侧头打量他,“你的厚脸皮是随了你父亲吧,只是个白身就大言不惭,你比魏王殿下更狂妄……” “你做什么?放开!” 慕婳的鼻子被赢澈捏住,他纵容宠溺的笑声让慕婳不敢挣扎太厉害,怕走在前面的朝臣看到,“你不要名声了?” “你都说我脸皮厚了,名声是什么?能吃吗?” 赢澈的手顺势向下,划过殷红柔软的唇瓣,眸子越发深邃,他渴望能再次品尝她的味道,然而却不是在此时,紧紧握了一把她的手腕,快步向前走去。 慕婳的手心多了一个硬物,摊开一看,是方才归宗时,皇上赐给他的玉牌,正面为赢,背面为澈,正面龙纹,背面祥云。 玉牌是最最顶级的贡品美玉,玉质细腻华润,暖玉生香。 连玉牌薄薄的侧面都刻画盘龙,慕婳手指划过盘龙刻痕,柔和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抬眼看向皇上的背影,也许三郎才是皇上这么做的原因?! “皇叔没有儿子,自然不懂当父亲的心思,一碗水端平说得轻松,十根指头还有长短,手心手背厚度不一样,我就是偏爱三郎,招谁惹谁了?” 魏王一脸不耐烦,“当年父皇还偏向我呢,父皇最喜欢红莲皇妹,皇兄也没说什么,我对大郎他们也是疼爱的,但王府的将来我是要交给三郎!” 承平郡王闭了一下眼睛,对拂袖而去的魏王轻声说道:“三郎不会继承魏王府……”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七章 偏心 魏王已走远,听不到承平郡王的话,即便听到此话,魏王也会当真,请封谁为世子全由魏王做主。 承平郡王望向被太子和赵王簇拥的皇上,有几分苦涩,亦有几许无奈。 “王爷……” 英国公身材高大健硕,眉目硬郎,气质彪悍,同文弱的英国公世子不似父子,早些年他征战时双腿受过伤,如今走路不快,隐约显得有点坡脚。 “您同魏王谈得不愉快?” 面对承平郡王,英国公很忠心,“魏王正得意,他说错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承平郡王好似没见到面前的人,若有所思喃咛:“偏心是赢氏的传统,我有何资格劝魏王?都是皇兄的骨血,我不是一样只看重心疼他么?” “王爷?” “你听过就算了,以后离着魏王远一点。” 承平郡王对英国公低声交代,“把持好我们的势力,记得皇上才是你的主子,本王不是,魏王同样不是!” 英国公嘴唇动了动,有几分丧气道:“您就甘愿为皇上献上一切?当年皇上是怎么对您的?您都忘了?把一切都交给皇上,您还有命在吗?” “你再说这等诛心之言,本王亲手结果了你!” 承平郡王一改方才的和柔,严厉斥责:“本王再说一遍,江山帝国是皇上的,他选谁为继承人,本王都支持。只有皇上能确定太子,为臣子只需遵命。” “我……明白了。” 英国公尚有几分不甘心,“我不是为荣华富贵,王爷,以皇上现在的作风行事,哪怕他龙体孱弱,我亦是支持他。单看他对沐少将军的厚葬和荣宠,所有在疆场上的人哪会不感激?” “最近几年将门武人被文臣压得喘不过气,不是太后娘娘还抬举几个,武将凋零更为厉害。文臣治国,戍边的人却是我们。王爷,我们不比文臣差什么。” 承平郡王微微颔首,赞同英国公所言,说道:“太后娘娘摄政时,皇上没少为你们暗自运作,否则你们的日子过得更为艰难,单杨耀和沐少将军,他们两人的军饷大多是皇上自掏腰包。” “皇上是信任山海关总兵杨耀的,所以他粮饷醒来不缺,武器装备都是最好的,至于西北沐家,沐少将军未必就有杨耀的待遇。” 英国公陪着承平郡王向酒宴处缓缓前行,他们已经落后很多,身边几乎没人,“沐少将军没少同朝廷上的文臣扯皮,给文臣送礼,连我都接到过她送来的厚礼,以前我一直觉得年少成名的将军性情不稳,取得的战功多是依靠年轻气盛和蛮族因对少将军不了解而轻敌,见了沐少将军,我才明白他是天生的将才!只可惜……死得壮烈,却让人扼腕痛惜。” “皇上那么伤心难过,也有内疚的原因吧,他若是给予沐少将军和杨耀同等的待遇,沐少将军不会死战到底,兵力和炮火再多一点,以沐少将军领兵本事,绝对能活着回来。” “不要再说了!” 承平郡王扯住英国公的衣袖,警告道:“这些话不要让皇上听到!” “您怕皇上承受不住事实的真相?” “本王命令你不许再提!”承平郡王手上用力,面色铁青,声音有着莫名的惊恐后怕,“你想逼死皇上吗?皇上有个好歹,帝国必乱,你应该比那些文臣清楚,帝国看似太平,实则……实则强敌尚在。” 英国公低声问道:“我只是不明白,皇上同沐少将军之间有什么,像外面传得女扮男装的少将军是皇上挚爱?若是如此,皇上怎么可能不支援少将军?哪怕皇上一直把她当做男人也不会……也不会给予他支援那么少。” 承平郡王松开英国公,指着好奇心满满的人,又羞又气:“说了半天,你竟是关心一些上不得台面,做不得真的八掛消息?” 英国公尴尬一笑,“我这不是好奇嘛,王爷,别打,别打。”抱着自己的脑袋,英国公讨好道:“我发誓忠于陛下,忠于陛下所选的太子!” “其实在皇上厚葬少将军时,我们就坚定追随皇上了,国葬说起来人人都很难过,但最难过的人只有皇上!” 英国公郑重的说道:“不管皇上是为情,还是为别的什么,我和老伙计们都能感到皇上身上……身上有同我们契合的味道,哪怕看不惯我们一些作为,看不惯我们小小的贪污,他尽力理解我们,为我们提供武器装备,不让我们再有后顾之忧。” “而且又不曾穷兵黩武,这样的皇帝,我们怎么可能不献上全部的忠诚?” 英国公向承平郡王灿烂笑道:“我们还怕王爷想不开,如今您同皇上和好如初,我们放心了。” “你的世子……” “他忠于谁,看重谁不重要!我儿子好几个,随时可以换个人做世子,英国公世子可以不去疆场,但不会是个糊涂人,尤其是被美色所迷。” 英国公压低声音道:“我对安乐郡主也很佩服,总觉得她身上有我喜欢的特质,我没能亲眼见过沐少将军,她应该同沐少将军很像……她所讨厌的人,算计伤害过她的人,我怎么都不会让慕三小姐继续在我府上兴风作浪。” 承平郡王说道:“先别动慕媛,皇上对她另有安排。” “知道,知道。” 英国公不是舍不得儿子的人,全当磨砺英国公世子了。 ****** 酒宴已经开始,皇上高坐龙椅上,两侧是太子,再往下是齐王,赵王,然后才是魏王领着一群的宗室,朝臣坐在稍远的地方,毕竟今日是贺喜酒宴,是宗室繁盛的日子。 魏王满面红光,高声谈笑,抓住以前嘲讽过他无子的人便是一通炫耀,整个酒宴就属魏王的声音最为洪亮。 皇上端着酒杯,含笑望着活跃的魏王,似有似无的叹息一声,“赢清,赢淄,你们两个近前,朕还没同你们说过话。” 两人一脸狂喜,靠近皇上,同太子坐在一桌,皇上和蔼同他们交谈,时不时大笑出声。 “不行!他手臂有伤不能喝酒。”慕婳挡住给赢澈敬酒的人,笑道:“我替他喝!”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下不了手 敬酒的宗室子弟愣了好一会,“这好吗?” 慕婳扬眉浅笑,更显得魅力帅气,“他因我受伤,我为报他救命之恩,代替他喝几杯有何不妥?” 她身体微微前倾,红润的朱唇因沾染美酒显得娇艳欲滴,“还是说你们看不起我?” 容貌精致,气质洒脱的女孩子总会受到优待。 哪怕看不上慕婳言行的人,认为她狂妄自大,骄横野蛮的人都必须得承认,慕婳的容貌倾国还不够格,倾城足以。 “我听说……”来敬酒的宗室子弟结巴起来,“不是赢澈,三公子救得郡主。” “你听错了!” 慕婳笑道:“他挡在我身前让我躲过七公主挖眼之痛,三公子因为我受伤,今日又是他归宗的好日子,你们敬他的酒,不能不喝,我自告奋勇代替他,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不会,不会。” 那灿烂至极的笑容深深镌刻在所有人眼中,娇媚而洒脱,肆意又张扬,同往日相比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隐隐含着一抹柔情,只对三公子的柔意。 真真是让人嫉妒! “来,喝酒!” 慕婳来者不拒,只要是敬过来的酒,全部一饮而尽。 三公子握紧酒杯,低垂眼睫盖住眼底所有的思绪,安乐郡主是唯一一位坐在男子中间的女孩子,堪称万绿丛中一点红,酒宴上的男人谁人不想同美人一起饮酒? 来向三公子敬酒的人多了起来,尤其是还能在安乐郡主眼前混个脸熟,这样的机会不要太好。 还有人想测出安乐郡主的酒量,赢澈眼见慕婳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漂亮的脸庞晕染开醉意红晕。 英国公等人目光相碰,举起酒杯上前,“郡主,我敬你一杯。” 慕婳醉笑,声音略有沙哑,听起来很有韵味,“只是敬我?” “喝了酒,才好向郡主请教。”英国公没把慕婳当做女孩子,见过慕婳在京城书院以及以后几个重要场合的表现之后,他就明白慕婳的实力在他之上,“上苍不公平,既厚爱帝国,又仿佛是故意为难皇上,明明才干可做将军,偏偏错托女儿身。” 英国公先喝了美酒,一派摇头惋惜,帝国将门青黄不接,他们或是畏惧太后,或是贪图安逸,无所作为,他们的儿子长在富贵乡,纸上谈兵都抬举他们了。 如今唯一能算得上号的将军也只有杨耀,不过他需要镇守山海关,轻易不能调动。 “我做女孩子正好。” 慕婳的手指摩挲酒杯,莞尔一笑:“女孩子一样可以做将军,一样能领兵出征,嗯,连喝酒都不弱英国公。” 赢澈站起身走到英国公身旁,轻声说了两句,英国公睁大眸子,“三公子是……是认真的?” 眼见赢澈点头颔首,英国公额头布满冷汗,呐呐道:“您……我……算了,我服气了。” 再不提同慕婳饮酒,英国公回到自己的座位,原本跃跃欲试的武将安静下来,不再去同慕婳比试酒量,文臣多是自持身份,端着清高不会向三公子敬酒。 “怎么都走了?我还诶喝够呢。” 慕婳嘟囔一句,嗔怪撇了赢澈一眼,“都是你的错!好不容易可以喝到皇上的珍藏,让你几句话给搅和了,没人再向你敬酒,一个人喝酒好没意思,又不是苦中作乐,借酒消愁,喝酒还是有人陪着才痛快。” 今日酒宴上的美酒全部是御酒,平常绝对喝不到,有几坛美酒藏了十年以上,入口更为醇香浓厚,口感极好,酒后不会上头难受。 赢澈宠溺哄道:“明日我向伯父讨要最好的美酒,等我……伤势好转陪你喝个痛快,如何?” “比今日的酒还好?” “嗯。” 赢澈扶正有几分醉意的慕婳,在她耳边轻笑:“皇上私藏一坛状元红,据说已有十几年了。等我中了状元,我同你偷偷把伯父的状元红偷过来……” “偷?有趣,有趣。” 慕婳眸子水润,抚掌大笑:“一言为定!” 赢澈抬手摸了摸她隐隐发热的额头,“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府,你陪着魏王吧,他喝得比我多,而且他已经醉了。” 若是魏王不醉,怕是早就跳出来帮赢澈挡酒,或是跳出来挤开她,“你父亲对我成见很深,前两天我才同我爹说过,成亲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拙谨,我挺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恳请皇上准我送安乐郡主回府。” “准,准,朕准了。” 皇上摆了摆手,大赞身边的两人,“朕以前只看到三郎,魏王的长子次子都很合朕心意,都是人才啊。” 木齐眼见赢澈扶起自己的女儿向大殿外走去,啪啦,酒杯被他生生捏碎了,众人看过来,木齐挨个点着方才敬酒的人,“你们酒量不小,一会儿都别走,我们不醉不归!” 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他特有的阴郁冷意。 皇上大笑:“上酒,上酒,把朕的好酒都端上来。” 在木齐走近时,皇上直接拽住他,笑道:“但凡岳父见女婿都不大顺眼,我理解你此时的微酸心情,曾经我怕女儿嫁不出去,担心等我有个意外,没人再照顾她,她领一个陌生的小子到我面前说要出嫁了,我既是欣慰,又难受,好好的女儿就这么……这么归了别人。” 开始木齐连连点头,听到最后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皇上,您醉了。” “我从来没像今日清醒过,木齐,好好帮我调教赢澈,让他明白怎么疼爱妻子,他若不让你满意,就不把婳婳嫁给他。” 皇上闭上眸子,醉倒在龙椅上,手掌伸开又握紧,“不是我不想帮你,偏爱三郎,朕,朕下不了手。” ******* “我背你!” 不等慕婳回应,赢澈在她面前蹲下身,慕婳犹豫片刻,“我能自己走……” “我背你!” “好吧。” 慕婳趴在他后背上,“累了告诉我。” “背一辈子都不会累。”赢澈在宫中穿行,轻声说道:“成亲后,我不会让你同你不喜欢的人相处,魏王妃她们影响不到你。”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七十九章调戏 慕婳把自己脸庞埋入赢澈脖颈,呼出的气息带几分酒气,并不算难闻,她看到背着自己的少年露在外的脖颈红了,比她喝醉的人都要红和热。 对比她做少将军丰富经历,三郎还是个纯情少年。 慕婳眉眼弯弯,环住他脖颈的手下滑,手指灵活挑开衣领的扣子,无论何时他总是扣子系得很好,不学一些名士狂生豪放潇洒的做派,绝不坦露他线条很好的胸肌。 赢澈感到夜风吹拂进衣领,慕婳的手指比他的粗糙,带着薄薄的茧子划过他的脖颈,他身上涌起前所未有的热度,盼着她继续作弄自己,又怕自己承受不住调戏戏弄而脚软。 适可而止是慕婳的作风,她看得再多,实际经验也不多,只是学着当年见到的情景调戏有禁欲气质的温润君子。 听到赢澈沉重的呼吸,她手指下感到紧绷的肌肉,轻笑道:“你也不是正人君子嘛。” “君子遇见你也得疯!” 赢澈咬牙切齿的说道,扶着慕婳双腿的手紧了紧,闷声道:“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嗯?”慕婳抽回手指,却向已经敞开的领口吹着酒气,“怎么不公平了?” 谁规定只能男子调戏女子? 她很喜欢三郎生涩自然的反应。 “我没去过青楼,也没在青楼喝过花酒。” 他声音多了几分控诉和抱怨,慕婳笑容更盛,“要不哪天,我变装成少年领你去见见市面?其实只喝花酒和欣赏歌舞的话,青楼是个好地方,有一些名妓才华风姿都很好,比富贵人家小姐不差。” “不,不用。”赢澈直接反对。 “你不是觉得不公平吗?我带你去总比你自己去不懂规矩闹了笑话好。” “我担心被你爹碰见,你爹和沐国公绝虽然也是男人,也都去过青楼,但他们……不会愿意在青楼中看到我!” 赢澈才不会上当,没见今日酒宴上,木齐和沐国公见慕婳帮自己挡酒后的脸色?比黑过底强不了多少。 沐国公甚至同沐大少嘀咕赢澈是不是男人?行不行的话。 虽然离着远,他们声音很小,但是赢澈懂得唇语的,不说精通足以猜个八九不离十,那一刻赢澈宁愿自己不懂唇语! 他有很多办法不用饮酒,偏就慕婳兴致勃勃帮他挡酒,他能怎么做? 若是不让慕婳出面,她岂不是会生气? 明明不是他无能,沐国公和木齐就是认为他的错,若是被抓到去青楼,他就是浑身都是嘴也解释不清楚。 “哈哈。” “你别笑了。” 赢澈嘴角微扬,眸子溢满柔情和宠溺,能让后背上的女孩子开心,他不在意做一些蠢事,说一些蠢话:“再有一点,少将军风华绝代,我自愧不如,万一我们一起去青楼,姐儿都看上你,我岂不是更丢脸?” 慕婳笑岔气,忍不住在赢澈完美的侧脸上亲了一下,“我喜欢你。” 赢澈身体猛然震了一下,心因为这句话而剧烈跳动,说出喜欢的慕婳好似只是随意而为,继续笑得开心,“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单凭你的相貌,在青楼还是很受欢迎的,当然你肯定比不过我。” 松开握着她双腿的手,慕婳被放在了地上,“怎么?” 赢澈突然转过身,手臂横在她腰间,往自己怀里带去,慕婳后背抵着宫墙,明亮皎洁的夜色照不到这里,他眉目模糊不清,一双眸子亮若星辰,好似能吸人魂魄。 “闭上眼睛。” 慕婳下意识合眼,吻上肖想很久的唇瓣,赢澈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手臂收紧,身体向前压去。 良久,皓月好似害羞般躲进薄烟中,赢澈离开微肿的唇瓣,抬起手勾画抚摸靠在墙壁上的慕婳脸颊,声音沙哑:“现在你觉得如何?我比不过你么?” 慕婳微微喘息,眸子宛若秋水,少了锋芒多了一抹柔情,赢澈被她迷蒙的眸子看着,下身一紧,暗骂一声她就是个妖精。 有她这样的容貌性情能把明君掰成昏君。 赢澈以前一直认为史书上记载的昏君为红颜一笑做出的荒唐事有待考证,一个女子再漂亮还能翻出天去? 一定是君主自己判断有错或是事出有因,绝不是单单为了红颜,最后执笔的史官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美人头上,好似君主犯错都是美人祸害的。 此时,他推翻了十年形成的观念,若是求得她一笑,他真会做出不冷静,不理智的事。 当然慕婳比他更爱帝国,更爱惜百姓。 就算他想用将江山博美人一笑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一旦有那样的荒唐念头,慕婳会给他一巴掌,或是直接把他从高位上踢下去。 赢澈握住慕婳的手向自己下身拽去,“我有它,你有吗?” “……混球。” 慕婳绝对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下流的事,一时间呆愣住了,以往的经验完全不够用,甚至忘记她的力气比他大,足以挣脱开他拉拽。 “我不欺负你了,等成亲后,我再给你看。” 赢澈也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眼前的人,他舍不得轻慢一点点,哪怕是情人间的玩笑都舍不得,把身躯僵硬的慕婳重新拥入怀中,在她眉间落下一吻,“不知伯父为何给送你小字云薇,我很喜欢这个小字。” 慕婳靠在他胸口,“其实今日之后,除了你之外也不会有人敢娶我了。” 在酒宴上,他们那般亲近,名门望族怎会为慕婳得罪魏王的心头肉?娶妇不是要结仇结怨,娶进一个别人心爱的女子,家宅必定不宁。 “所以你是不是状元,我都要嫁给你……你不必再谋划中状元的事了,一时的胜负不能决定你的成就,你以后的仕途比任何人,比所有状元加起来都要坦荡。” “你感觉到了危险?”赢澈低声问道:“担心我?” “山雨欲来风满楼,何止是危险?” 慕婳看得明白,“皇上的心思并不难猜,太子他们也不是傻瓜蠢货,不得不吃进右耳,却也不会让你好过,他们没准会联合起来先在科举上把你毁掉……” 第四百八十章 精分 “毁掉的不仅是你名声和科举之路,甚至是毁掉你整个人。” 慕婳按住在自己腰间摩挲的手,对嬉皮笑脸的人说道:“我没同你说笑,今日来敬你酒的人……有不少人就是太子齐王他们受意的。” 赢澈再次吻了吻她的脸颊,“他们都被你挡下来了,有你在我身边,我无需怕他们用暴力手段。” “他们不会用阳谋和动用武力,阴谋诡计防不胜防,你的敌人不是一个人,除了皇上和魏王外,满朝都是你的敌人,文臣认同你的才学文章,然而文人相轻,他们不愿意见你出头,朝廷上多你一个,他们手中的权力会少上一层。武将勋贵一直不受皇上重视待见,他们未必就愿意见你风光无限。” 越是分析,慕婳越是觉得赢澈去科举考试就是一个天坑,足以坑死赢澈,以前慕婳只担心赢澈宗室身份阻碍他高中,今日酒宴后,她看清很多的事实,“一个人再有本事能耐也无法同满朝为敌,皇上都未必能护你周全。” “我自有分寸。” 赢澈轻轻吻住慕婳的手指,嘴角扬起:“你可以当做伯父给我的考验,太子齐王赵王必然联手针对我,程澄也会暗中帮忙,甚至我的哥哥们都会插一脚,啧啧,他们很心齐啊,古往今来怕是没有一个人有我今日的待遇。” “你既是知道还往火坑里跳?我嫁你,明日我就让媒人去魏王府提亲,算我失言,好不好?” “不好。” 赢澈摇头却把她的手指含入口中,舌尖卷动,慕婳感到手指的触窜入心头,呼吸有几分急促,他比她勾人! “若无法逆流而上,我又怎能去追求权倾天下?”赢澈眸子闪过野心,声音更为低沉:“若是惧怕他们联手,我还不如只在皇上羽翼下做个纨绔王爷。当日蛮族来袭,你陷入苦战,你没有后退,宁可战死也不投降叛国,我虽不如你果决,但是要做少将军的男人。” 赢澈凑到慕婳耳边,“我不能给你丢脸!” “我已经不是少将军了。” “但是你的志向不曾改变,伯父富国强军梦也不曾改变,我如何不拼尽全力?权力是我所期望的,掌握至高权力才能……做到你们想做的。” “因为我?” “有你在,我才不会在追逐权力上迷失本心。” 赢澈眸子始终清澈璀璨,曾经些许的暴躁固执已经消失,“我不够清醒或是极致看渴望权力,伯父绝不会做出今日的安排。我不能再让伯父失望,记得我见过上师的手稿,上面一首诗词言律不对,我很喜欢其中一句。” “什么?”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 慕婳彻底怔住了,上师同她遥远的记忆重合了。 “后面被伯父烧了,我只记住这一句。” “为何皇上会烧了上师的手稿?” “不知道。” 赢澈摇摇头,认真的说道:“伯父曾说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上师,最恨他的人也是上师。” “上师还活着,据我所知他已经到了京城,也许已经跟在齐王身边。” “我能见一见……”慕婳停住口,“还是不见为好,他痛恨皇上,同上师迟早都会碰面,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齐王有他辅佐,江南之行肯定大获成功,伯父何尝不了解上师的本事?” 赢澈扣上自己衣领扣子,“科举过后,我也要走一趟江南,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总有机会提前见到上师。” 一路上,慕婳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一直把自己当做这个时代的人,从不把遥远的记忆当回事,而且那段记忆太过晦涩,想多了她脑子很疼,本能排斥那段记忆,好似记忆中的苦难多过甜蜜。 突然冒出来还活着的上师打破均衡,皇上因为上师设立天工坊,他们之间的情仇必会影响很多人。 她和赢澈已经被卷进去了。 “这是什么?”慕婳眼见赢澈递过来的包袱,先开一看,“书卷?” “我整理出来的考题,女学的考题!” 赢澈揉了揉慕婳额头,调侃道:“你光担心我了,忘记后日便是女学考试的日子,以你的文章入学容易,想要拔得头筹很难,慕三小姐和太子妃对女状元势在必得。你同我一样,不能失败,更不能被小人打败。” 旁人可以不得头名,他们不行。 皇上已经把他们捧得太高,无论何事只能胜,不能败。 超高的地位是好事也是枷锁,有人被枷锁碾压,赢澈却把这些当做动力,不可失败的动力。 慕婳草草翻了几页,苦笑道:“文考我肯定不如太子妃,我不是你一样的天才,读书不多,尤其是圣贤书。就算你帮我推敲出题目,我也没时间背了。” 现在慕婳满脑子都是上师和皇上的纠葛,更多是担心赢澈被人算计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她哪有心思读书备考? 赢澈说道:“先看看熟悉一下考题。” “我宁可承认不如太子妃,也不会在考试上作弊。” “我也没说让你作弊,或是仗势欺人。”赢澈低声道:“主考是红莲长公主,我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在长公主面前捣鬼。” “承认不如太子妃也没什么,反正她们打不过我,这也是事实!” 慕婳握紧拳头,一手抱着几卷书册,走进侯府,“你先回去王府吧,不必担心我,她们便是赢我一头也不敢欺负我。” 直到慕婳身影消失,赢澈才转过身,登上等候在一旁的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侯府大门,唇边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 虽是不在意在文考上落后,慕婳还是翻看赢澈整理出来的题目,以及他提前写好的文章。 “真难为他以女子的文笔写出这样的文章。” 慕婳指尖轻点一个个汉字,字里行间溢满他的呵护,红莲长公主规定的考试范围,她都没耐心阅读那些书,他却撇下科举备考,认真阅读他一辈子也用不上的书。 还要模拟女孩子的认知破题写出适合慕婳性格的文章。 慕婳轻笑:“你就不怕自己精分再写不出华盖天下才子的文章?” 第四百八十一章 详谈 环境雅致,安宁祥和的庭院坐落在六部衙门附近,堪称是京城治安最好的地方。 庭院门口悬挂的匾额已被取下,新做成的匾额还没有悬挂上去。 院落占地很广,去掉华而不实的假山,新修了不少的屋舍。 从敞开的侧门中可见来来往往的仆妇,她们或是搬书籍,或是抬着装着衣物的箱子,忙个不停。 此处庭院原本是红莲长公主的公主府,为当年先帝所赐,红莲长公主离开京城后便空置下来,只有皇上时常命人清扫,府邸庭院同以前没有太大变化,直到红莲长公主决定把女学放在此处,她找来工匠重新规划庭院,以便更适合女学。 在少将军国葬期间,唯有女学的修缮没有停下,红莲长公主为此专门请来圣旨,皇上自然欣然应允,并专门给红莲长公主一道口谕,只要长公主有需要,她可以调用朝廷上所有的官员。 红莲长公主眼见皇兄对待女学很认真,干劲越发足了。 皇兄说得没错,单独一个出色的女子不能改变女子的地位,皇兄真诚的话语给红莲长公主推开另外一扇大门,慕婳无需她再操心,她不如利用自身的地位真正做一些于女子有意的好事。 随着太后娘娘被皇上软禁在慈宁宫,隐隐有打压女子的风声,红莲长公主更期望把女学办好,毕竟皇上就是有心抬高女子的地位,也要女子争气才行。 因为忙着女学的事,长公主避开太后和皇兄的冲突,以及七公主的谋逆。 小巧精致的客厅中,长公主放下茶盏,不耐烦的说道:“你只是来我这里喝茶的?有话就说,我没功夫陪你静坐,女学那边还有一摊子事等我拿主意。原本我有意请你做先生,不过看你近日作为,心思都在别人身上。” “外面人说,我和长公主你势不两立,在太后娘娘跟前争宠。” 坐在长公主对面的妇人举止优雅,眉梢透着一抹凌厉,让人不敢小看,“我们一直是至交好友,不是么?” 长公主抿了抿嘴角,“至交好友?魏王妃瞒着我的事还用我一一点出来?皇上和魏王都是我的兄长,我们三人几乎一起长大,因皇兄和我一奶同胞,我对皇兄更亲近,你对皇兄做的事……我能心平气和同你说话已经很难得了。” 魏王妃嗤笑道:“我对皇上?红莲姐姐怎么不去问皇上对我……不,对魏王做过什么?” “你的话,我不明白,皇兄从未亏待过魏王兄,即便有关于先帝更中意魏王兄的传言,皇兄依然重视他,换个皇帝,魏王兄还有命在?早就寻个理由夺爵圈禁了。” “你们兄妹都是糊涂虫,皇上段数高着呢,让你们为他铺路,最后却夺走你们最心爱的人,让你们成为世人的笑柄。” “住嘴!我不准许你污蔑皇兄。” 长公主面色阴沉,冷冷的说道:“你不了解皇兄的为人,更不相信皇兄的胸襟气魄,当年若说父皇因为我的原因没有废了皇兄太子之位,如今父皇在天之灵见到帝国的变化,他会庆幸的,皇兄是最好的帝王也是最适合帝国的皇帝。” “魏王妃你可以羞辱我,但我绝不会让你再做出对皇兄不利的事。” “皇兄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了,否则陪着七公主一起入狱的官员命妇中必是有你。” 魏王妃看向义正言辞的长公主,默默叹息道:“你当皇上为何放过我?因为他害怕,怕我戳穿他的真面目,但是他也没让我好过硬是把柳氏塞进来。” “你不是不在意魏王兄有多少个女人,不在意单纯偏激的柳娘子?” 长公主轻轻弹了弹手指,“哪个是真实的你?你口口声声为魏王兄不被皇兄所耍弄,你真的明白皇兄要什么?明白魏王兄么?” 一连串的问题令魏王妃一时语凝。 “阿娴,我劝说你一句,你斗不过皇兄的,也许不怕皇兄震怒,但你的女儿也不怕么?你看她……她沉默胆小不觉心疼?纵然你没有生出儿子,女儿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做不了魏王府的继承人,做不了你的依靠,你总不能不做女儿的靠山。” 长公主因为兴办女学,收集不少未婚女孩子的资料,魏王府几个郡主小姐都是她重点关注的人。 “你暗中帮助七公主谋逆的事,皇兄已经帮你抹平了,以皇兄的品行也不会怪到你女儿头上去。然而皇兄的忍耐是有限的,下一次你未必就能全身而退。皇兄帝位稳固,魏王兄已经认命,我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掺和太子他们的争斗去?你非要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争权夺利的上头?就不能放款心胸为世间的女孩子做点事?” “我不是非要掺和进去,而是我不愿意……不愿意……” 魏王妃把脱口而出的话语重新咽下,扶额道:“算了,以后你总会明白的,今日算我白来一趟。” 站起身,魏王妃直接向门外走,跨过门槛时,透过玻璃窗见到齐整的课堂,眸底多了一份温软,“曾经我们也在一起读书识字,他们时常捉弄我……” 那段岁月是她最珍惜也是最宝贵的记忆。 正因此,她才没有办法认同皇上! 哪怕他做得已经足够好了。 “长公主安心教书吧,既然朝廷上的事,您此时没有插手,以后也不要再插手了。” 魏王妃说完后,快步离开。 长公主眯起丹凤双眸,入鬓的长眉更显同眸子修长,一旁侍奉的少年递上一块白布,“皇上给您寻得药很有效果,神医叮嘱还是要仔细调养,千万不可累着眼睛。” 少年主动把白布缠上长公主的眼眸,白布上涂抹不少的药膏,渗透到眼部,长公主感到一阵的清凉,抬手摸了摸双眸: “魏王妃这颗榆木脑袋,自以为只有她知道,其实皇兄根本就没有隐瞒我的意思,只是不说出而已。” “公主的意思是……” “我说了什么?” 长公主耸肩道:“去把先生们请来,先把考题定下来,他们的恩怨,本公主管不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公平 长公主放弃探究魏王来找自己的目的,横竖离不开慕婳。 最近已经不少人或明或暗同她说起公平,女学招考不能因为女孩子的地位决定名次。 他们都不希望慕婳名声更显,成为女状元。 “这丫头让人头疼,喜欢她的人很喜欢,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不喜欢她的人,巴不得她身败名裂,被踩踏到烂泥里。” 长公主感叹道:“到今日,已有不少命妇同我打招呼,我请来的先生为出题争论不休,还不是有人想借此刁难婳丫头?” “主子,皇上已经给安乐郡主赐小名云薇。” “那是给三郎叫的。” 长公主笑容颇为意味深长,“三郎为她做了不少的安排,啧啧,本公主只是了解一点点都觉得感动呢,当年若是本公主遇见似三郎这样的男孩子,本公主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主人还有我……” “自然还有你们。” 蒙上双眼的长公主看不到少年的神色,“本公主从来没有把你们看得轻贱,你们不是本公主的仆从,也不是外人说得面首男宠,真亏他们想得出来,以为赢氏公主都是风流好男色?本公主明明是把你们当做弟子。” 俊秀少年动了动嘴唇,尽量维持声音平稳:“我不敢同三公子相比,却想一直供公主人驱使。” “……我迟早要放你们离开,毕竟女学的费用不能总依靠皇兄,你知道我不少的生意,每年也有不少的收入进项,不派信任的人去打理,我也不放心。” 门口传来脚步声,长公主道:“他们已经到了,让他们进来,不是说长青先生在京城,你拿着本公主的帖子去见长青先生,务必把他请过来。长青先生先是教导出战卓著的沐少将军,又培养出婳丫头,在教导女孩子自强自尊上,本公主都不如他,得向他请教一二。” 少年默然道:“遵命。” 等到少年走后,长公主按了按太阳穴,很快恢复往日的精明干练,几位先生鱼贯而入,有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亦有端庄淑雅的夫人,他们都是京城颇为有名专为教导小姐读书识字的先生,他们大多认同长公主的主张,否则也不会答应长公主的聘请。 长公主对他们很客气,不等他们下拜,说道:“快起来,本公主早就说过在书院中没有公主,只有书院的山长,以后除了弟子礼外,任何人无需向我叩拜。” 先生们欣然听命,按照辈分年岁依次落座。 谁都看得出红莲长公主真心想把女学办好,并不是借助女学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想一想以后勋贵大臣夫人都出自女学,出自长公主门下,长公主对朝廷的影响不会弱,不可忽视枕边风的作用。 如今程大学士九成九会入阁,还不是因为他门生的支持和士林推崇? 先生们亦有小小的私心,教导太子妃,同贵女们有了一分师徒情分,以后万一有事相求,女学生也不好回绝。 因此他们比长公主还要热心,盼着女学早一点授课。 “咱们再讨论考试的试题卷宗。” 人都有私心,长公主不能要求每一位授课先生都同自己一样,只要他们能认真教书,培养出优秀的女孩子,她也不介意先生们的私心。 “山长,我认为考试题目不能太难,还是以摸清楚女学生的功底为主。” 其中一位三十左右的夫人面容姣好,气质优雅,身上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她没有过门丈夫就死了,因同丈夫情深义重,索性自梳不再嫁人,又因为她父亲是大儒,本身才学又好,性情稳重端庄,她很快被重臣夫人请到家中,专门教导尚未出阁的小姐。 她所教导的小姐以郭先生相称,她也是长公主定下的第一个女先生,为请动她,长公主废了不少的功夫。 “诗书礼乐都要考,不能落下,虽然诗书不如管家主持中馈重要,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女学培养得是气韵高洁的淑女,不是只市侩或是粗鲁的莽女子。” 其余先生纷纷颔首,“不考诗书还叫女学么?” 长公主道:“我没打算去掉诗书考试,不过文章考题……” “您别忘皇上所言的公平!太子妃也是待考的女学生,论地位怕是没人能重得过她了。” 老先生有五十多岁,义正言辞的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对女学生网开一面,以后我等还如何做有资格教书?” “你们是认为我会放宽对安乐郡主的要求?” “我等……我等担心您一时心软,文考上要以文章取优。” 长公主沉默下来,诸人互看一眼,暗示长公主最为欣赏的郭先生开口。 郭先生想了想说道:“我一直想问长公主殿下想培养出怎样品行的女学生?是似您的学生?还是似安乐郡主一般锋芒毕露的?” “她们成不了本公主,也做不成安乐郡主。” “您有这份认真,我代书院的女学生谢过长公主。” 郭先生起身郑重一礼,认真的说道:“帝国女孩子数以万计,只出了一个沐少将军。我明白兴办女学的目的和长公主的期望,正因此我才赞同对安乐郡主更苛刻一点,安乐郡主是特殊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她,哪怕她们努力也做不到。” 长公主点头,认真倾听,郭先生继续说道:“大多数的女学生当以家庭为重,如何相夫教子,如何妥当处理宅门关系,如何同夫婿有话可说,一旦丈夫家族出现意外状况,她们当能稳住局面。” “皇上设立女学的初衷不是为男子培养木偶附庸,但是我们教导出来的女学生也不能似安乐郡主,也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同三公子一般宽容。” “我等建议考试当以文试为主,安乐郡主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长公主知道自己反对的话,请来的先生会拂袖而去,只剩她自己办不了女学,轻轻咳两声,“按照你们说得出题吧,既是秉持公正,当一视同仁。”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太子妃的转变 所有先生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在红莲长公主听得进劝说,他们不用同长公主闹翻,毕竟他们虽是京城比较有名的教导勋贵重臣家小姐的先生,但更为重视入女学教书的机会。 这可是皇上下旨开设的女学,又有皇上所有宗室子弟的夫人全部出自女学的圣旨,太子妃亦是女学学生,可以想见几年后命妇们几乎都出自女学。 不提其中的好处,即便是这份荣耀也是教书先生所期望拥有的。 定下考试范围后,出题反倒容易了,郭先生确实出题简单,但涉及到的诗词文章比重很大,长公主看了一遍考题之后,笑道:“若是没有系统学习过,对只认识几个字的考生来说很难吧。” 郭先生道:“会得不难,考试只是测试学生水平高低,出一个排名也可让女学生们看清楚差距,向排名高的人学习,你追我赶,学院更有氛围。” “也少不了明争暗斗,真希望到时候她们能把那些小心思用在学习上。” 长公主拽下方才白布,方才因要看考题,她把当着眸子的白布向上推了推,“既然你们认同,我也没有异议,就这么办,从五套试卷中随即抽取一套作为明日的考题。诸位先生都是看过考题的人,今日先住在书院,我早就准备几处供先生安置的屋子,你们的随从没事也别出书院了。” 郭先生等人也没有异议,点头答应下来。 “我还要去见长青先生,希望能说动他也来给女学生授课,相比较我们,他培养出的弟子更出色。” 这不是明摆着说安乐郡主出众? 纵然有人反对也不敢直接说出来,有沐少将军的例子在,慕婳已经很寻常了。 国丧刚过,皇上对沐少将军的哀痛劲尚未完全散去,此时指摘慕婳,很容易引动皇上的怒火,他们没胆子触怒圣上,能在考题上重挫慕婳锐气锋芒,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慕婳无论怎样都能考入女学,只是排名不会太高。 “长青先生若为考官的话,会不会……” “你的意思他会为慕婳徇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先生连忙改口,长青先生不是他可以质疑的,当代鬼谷子传人的名头便是皇上都得对长青先生以礼相待,“我担心他看不上女学,不肯屈就。” 长公主淡淡说道:“不试试怎会知道他不肯?” “那我等预祝山长得偿所愿,成功聘得长青先生。” “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长公主起身向外走去,过了好一会,屋子中的先生们互看一眼,齐齐叹息:“还是生气了。” 郭先生道:“可我等没有错,只有这么做女学才能长久,安乐郡主只是特例,绝不可作为榜样,若是把学生都教得同安乐郡主一般,女学会被彻底毁掉,也会被勋贵重臣联合抵制,皇上再反对的朝臣面前都需要考虑一二,我们做出这样决定不是为一个人私利,而是一片公义。” 其余先生纷纷点头,心头的不安稍稍降低不少,他们没有错,错得是强势不可复制的安乐郡主。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安乐郡主!” ******* 东宫,太子妃焚香沐浴,念诵经文。 她虔诚的跪在佛前祈祷,双眸微敛,宝相庄严。 门外有婢女回禀,“太子妃,女学有消息传来。” 太子妃身边已经不见皇上赐下来的妈妈尚宫,那两人已经一病不起,只能躺在床榻上,吃喝都需要人侍奉。 谁都不知在沐国公夫人被押送出京前,同沐国公夫人恩断义绝的太子妃沐氏偷偷见了她,她们母女密探良久,随后太子妃去了一趟沐国公府邸,提前向沐国公要走自己的一本分嫁妆。 沐国公不喜欢太子妃,也发誓不管太子妃,但是在嫁妆上并没有亏待他这个女儿,横竖对财大气出的沐国公来说不过是一份配送的嫁妆而已。 太子妃搬走不少的箱笼,其中箱笼中装了什么,除了她之外谁也不清楚。 虽然惦记女学那边的消息,太子妃念诵完整经文,最后拿起铜锤敲响金钟才缓缓起身,几经磨砺,太子对她的冷遇,太子妃的心性今非昔比,比以往沉稳练达,也更加重视珍惜太子妃的名头。 除了太子妃的地位外,她一无所有,没有靠山,也没有帮扶她的亲人。 残酷的现实让沐氏完成最为重要的蜕变。 “进来吧。” “是,主子。” 婢女是一个相貌寻常的人,年岁不过十三四岁,额角有一处烫伤,使得她更显得平庸。 太子妃不仅救下她,还帮她向继母讨回公道,帮她报了生母的仇,于是她对太子妃忠心耿耿,纵是别人说太子妃千百不好,太子妃对她却是很好。 玉珠这名就是太子妃给她的,“书院那边递了个纸条。” 太子妃摆手道:“我就不看了,左右不过是考题范围,知道考题反而显不出我的本事,我读过的书比京城所有小姐都要多,别人在父母面前撒娇,我却独自一人读书下棋。既然他们说付出总有回报,我相信自己的才学足以名列前茅。” “奴婢把纸条烧了?” “……你等等。” 太子妃灵光一闪,低声问道:“让你收买侯府下人,你做得如何?” “很难收买到安乐郡主跟前的奴才,安乐郡主看起来爽朗,却也是心细如发的人,稍有异样,她就能看出不妥,而且真正侍奉安乐郡主的奴才对她赤胆忠心,恨不得为她去死。奴婢试探几次,发觉根本无法收买他们。” “我想也是,也当如此。” 太子妃自嘲笑笑,“母亲百般叮嘱我要小心的人,怎会大意到把这张纸条塞进她的书箱中去?长青先生的弟子,我姐姐的师妹,难怪刚刚一碰面,她对我的恨意那么明显,以前我还诧异没有得罪过她,原来她是为姐姐不平,以为我侵占姐姐的名位。” 拿过不曾打开的纸条,太子妃直接扔到一旁的香炉中,直到纸条化作灰烬,轻声说道:“我所受得苦又有谁知道?谁又会怜悯我?” 第四百八十四章 皇后争夺战 懂事起,她就一个人住在庄子上,明明也是沐家女儿却如同见不得人的私生女一般,直到沐少将军战死,沐国公夫人才把她接回去。 她不欠姐姐什么。 “慕媛可有消息?” “没有,慕三小姐时常陪着魏王府二少爷,或是跟在魏王妃身边,明明已是被皇上赐婚的人了,还同二少爷纠缠不清,她脸皮足够厚,一点不怕旁人议论,前两日奴婢听说她还同木瑾,现在该称赢瑾少爷碰过面,据说赢瑾少爷是红着眼圈离开的,她肯定同赢瑾少爷说了什么。” “一个不能被记入宗室族谱的赢瑾比不上魏王府的二少爷,慕媛聪明得很,断然不会轻易放弃二公子,她只迷住二公子,岂不是辜负上苍给她的好容貌?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比慕婳更有迷住男人的魅力。” 太子妃扯了扯嘴角,“她经常出入魏王府,如今三公子也搬回魏王府了,想来她是不会错过绝佳的机会。慕媛对慕婳的恨意比我深得多,也不知她被谁调教过,身上有股妖女般的诱惑,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了?” “奴婢再让人去同慕三小姐碰头?” “不用,在有些事上我们彼此有默契,但有些事我们之间也少不了一番争斗。不近不远的相处正适合,若没有她暗中使劲,单凭我们的努力,书院那边也不会有好消息传过来。” 太子妃同慕媛,以及一些命妇不曾碰过面,也不曾共同商量过对策,却很有默契一起向女学的先生们施加影响,削弱慕婳在入学考试上的优势。 真可谓众志成城,齐心协力。 “只可惜了七公主,太过莽撞,结果……结果七公主死于谋逆,连祖坟都入不了,还连累了皇后娘娘,如今皇上空悬后位。” 太子妃稍稍停顿片刻,低笑道:“东宫离着皇宫不远,后宫失去主子,于我很有好处,若是我的名声更好,皇上重视太子,许是会把皇宫交给我。” “太子殿下有意推其生母登上后位,如此太子殿下也能名正言顺成为皇上嫡子,储君之位更为巩固。” 玉珠面露忧色,“若是白娘娘成为皇后,白侧妃的地位怕是更高,太子殿下已经很宠她了。” “她再得宠也是侧妃,我才是皇上钦定的太子妃。” 太子妃咬了咬嘴唇,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让太子生母做皇后,她这位婆婆没什么主见,全听娘家人安排,把白侧妃当做心肝肉似的,而且有了皇后,她如何能以太子妃之身执掌宫闱? 在东宫,她的权力已被白侧妃分去大半,能命令指使动的奴才赶不上白侧妃。即便她是太子妃,不得太子宠爱信任,她在东宫属臣眼中只是个好看的摆设,是太子不得不娶进门的女人。 相反白氏虽然只是侧妃,独占太子的宠爱,比太子妃风光不少。 在七公主谋逆中,白侧妃力劝太子,让太子躲过皇上设下的圈套,太子最近对她更是温柔信任了。 太子妃只能在佛堂诵读经文为名,暂避白侧妃锋芒。 一切在靠女学上见分晓,太子妃不信自己读书还会输给白侧妃,而且她在东宫是不如白侧妃,但已暗中笼络不少太后娘娘身边的奴才,这些人在太后娘娘被软禁后,大多投靠了太子妃。 当然少不了太子妃用了一些东西,否则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为太子妃效力。 ******** “这是第几份恳请朕册白氏为皇后的折子?” “回陛下。” 无庸公公看了看整齐码放在书案上的折子,方才他端过来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皇上只草草扫了一眼便丢在一旁,里面的内容一点没入皇上眼中,“一共是三十二份,奴才进来前特意数过,听说还有一些朝臣正在写折子。” 一边说,无庸公公一边仔细皇上的神色变化,声音放轻一些,“也不全是推举白娘娘,齐王生母汪娘娘,赵王生母赵娘娘,还有您颇为宠爱的玉妃娘娘,都有朝臣保举,只是没白娘娘多。” 皇上嘴角带出一抹不屑,突然端正态度,“朕记得明日是赵王生母的寿诞?” “是。” “朕今夜先去看看她吧。” “遵旨。” “等科举会试后,朕打算去行宫避暑,让她随侍,同朕一起出行。” “奴才会通知赵娘娘,让赵娘娘做好准备。” 无庸公公寻思莫非猜错了?皇上不是不想立后?以前皇上出宫或是去行宫从不带任何宫妃的,也不会记得宫妃的生辰。 皇上又吩咐:“你去把赵王叫来,朕同他一起去看锦福宫。” 锦福宫就是赵娘娘所住的宫殿,“再准备一桌她爱吃的酒菜。” 无庸公公连声答应下来,出门去做安排,有了今日皇上特别恩宠赵娘娘,后宫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皇上提笔勾勾画画,一会功夫,纸张上勾勒出一个女孩子的身形,妩媚温婉透一抹英气。 “你来觉得这幅化像谁?” 侍奉笔墨的太监听见皇上吩咐,认真端详半晌,迷茫摇头:“奴才看不出像谁。”明显感到皇上不高兴,改口道:“像天上的女仙子。” “仙子?” “奴才想到了,像沐少将军。” 小太监暗骂自己脑子愚蠢,能被皇上画出的女子,除了沐少将军外,还能有谁? 皇上似笑非笑说道:“猜错了!朕画不出她,也不愿意再打扰她难得安静的日子,此人……是赵氏,她年轻时比朕画得还要出众,朕记得她回眸一笑时,朕整个人都似被她的笑容迷醉。可惜朕没能护她周全,让她着了旁人的算计,赵王生下来就身体孱弱,不过好在最近赵王将养不错,只是显得病弱一点。” “赵娘娘风华绝代,难怪皇上惦记着。” “朕不忍再辜负她了。” 皇上接着说道:“前段日子送上来的贡品翡翠,有一对祖母绿手镯,你去把手镯取来。” 小太监领命拿着账册去内库取手镯,把手镯拿给皇上时,后宫里已经传遍赵娘娘最得皇上喜爱,后位可期的消息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后宫 消息很快传到宫外,据说皇上同赵王以及赵娘娘娘宛若一家人共同庆生,期间皇上很感激赵娘娘替他诞下卓越优秀的皇子——赵王。 少不了皇上那句赵王最像他的话语。 虚虚实实的消息让许许多多的有心人侧目,不管皇上是否真正看重赵王,身体孱弱的赵王实力大涨,已有同太子和齐王抗衡的资本。 倘若赵娘娘登上后位,太子的位置将会很尴尬。 本以为最有机会的白娘娘不知为这个消息摔碎多少的瓷器,几乎整个寝宫的瓷器都需要重新换过,关上殿门,白娘娘在亲信面前把赵娘娘骂个狗血淋头,什么狐媚子,什么病秧子,什么黑心肝污言秽语齐齐脱口而出,堪比市井妇人骂街。 好在她尚存理智没有带宫女上门同赵娘娘争吵。 皇上宠谁,即便是昔日的皇后都管不了,后宫的妃嫔只能同羡慕嫉妒作伴,想尽办法把讨皇上的欢喜。 以前她们还能向太后诉苦,如今太后对皇上的影响力还不如长公主,甚至不如安乐郡主……有自诩聪明的宫妃眼前一亮,尤其是生有公主的宫妃,对自己的女儿叮嘱一番,在女学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得到长公主的认可,还要交好安乐郡主。 “娘亲,我才是父皇的女儿!” “七公主以前也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上,如今安乐郡主还是最受皇上宠爱的郡主,七公主不仅被太子杀了,宗室再无七公主。” 作为公主再温顺善良都有天之骄女的傲气,六公主不如七公主得宠,比七公主年长一岁却一直生活在七公主的阴影之下,生母只是个嫔,外祖家还要靠她们母女接济,七公主死了,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她还要去讨好别的女孩子。 “你也想做皇后?” “你胡说什么!” 生母戚嫔忙掩住六公主的嘴,仔细看了看,轻声说道:“我只生你一个,又不是最得宠的宫妃,后位如何都落不到我头上。你一定要记住不可乱说话,招惹上面贵人的忌讳,我都保不住你,在宫里乱说话会死人的。” 六公主拽下生母的手,眸子也闪过一抹后怕,风光无限的七公主突然就死了,还是身败名裂那种死法,足以给生活在后宫的女孩子警示,皇上和皇兄不会因为共同的血脉就网开一面。 “我没指望你风光无限,只是想着你年岁已经大了,单靠我和你外祖家怕是选不到好驸马,你别给我撇嘴,不是所有人品出众的男孩子都愿意尚公主的。” 戚嫔戳了戳女儿能挂上油瓶的嘴,叹道:“我到是拿不准让你亲近安乐郡主对不对?你不改这样的性子,不对安乐郡主真心,她又怎么会帮你?还不如和她远一点,省得你言行不当惹安乐郡主不高兴。” “娘,我才是公主,公主!即便是七妹妹还活时,我都没有在一个臣女面前示弱,父皇难道没有女儿?还是父皇把安乐郡主当成沐少将军的替身?” 六公主掩住口,小心翼翼拽着戚嫔的袖口,“娘,我知错了。” “我同她们利用女儿亲近安乐郡主的人不一样,只盼着你父皇能给你选个优秀的驸马,你父皇的眼睛一直盯着安乐郡主,你同她若是至交好友,皇上总有机会看到你,记着你的婚事,而不是任由臣子随便上个折子把你配给无能的纨绔子弟,你几个姑姑的驸马,你也见过,有几个好的?不过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废物,靠着公主府的供养罢了。” “我知道娘是为我好,就是有点不甘心。” “你总是向好的看,自然会不甘心。”经历后宫风雨的戚嫔想得通透,温言细雨道:“我昔日的玩伴大多只能配个市井之人,我比她们的好太多,虽然宫中少不了争斗,要步步小心谨慎,可是能锦衣玉食,仆从簇拥侍奉。都说皇宫是天下腌臜见不得人的地方,那是进不了宫的女子羡慕反酸。后宫的妙处富贵又岂是没见过泼天富贵的人能想象的?” “你有安乐郡主的机遇吗?你有她下得苦功夫吗?你有安乐郡主不弱男子的骑射功夫吗?” “……” 六公主若有所思,戚嫔抬手轻轻抚摸女儿的额头,“慕婳吃过的苦比我们母女加起来都要多,在你被仆从簇拥时,她正在受苦,你以公主之尊受人巴结时,她百口莫辩被人鄙视。你没吃过她的苦,没有她的机遇,就不要嫉妒她如今的地位。” “我打听过慕婳,她对其他女孩子是很怜惜的,也没有要求所有女孩子都似她一样,慕婳的性情是最为适合做朋友的,你完全不必担心跟在她身边,她把你当做跟班陪衬,她同七公主是不一样的。你以平常心看待慕婳,会喜欢上她的。” 戚嫔眼见女儿听进去了,唇边多了放心的柔意:“皇上很喜欢宠爱慕婳,比对你们公主还要好,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皇上这么做的原因,你只需要记得我是疼你的,盼着你好,你是娘的宝贝!” 六公主眼圈泛红靠近母亲温暖的怀里,感受母亲的手轻轻爱抚自己的后背,闷闷的说道:“我起码比慕婳强一点。” “嗯?” “我有娘亲,她没有娘亲的疼爱。即便木齐续娶夫人,后进门的夫人也不是她的亲娘!” 戚嫔听到此话立刻放心许多,眸子看向外面,夜幕沉沉,想必赵娘娘会很开心得意吧,后宫只有一个男人,谁不想皇上多些宠爱。 她也不是开始就能想得如此通透,日积月累的孤独已让她没了任何的野心和奢望,学会看过得不如自己的同伴,没有男人,她还有富贵的日子,没有儿子,她的女儿却一直在她身边。 皇上自然歇息在赵娘娘宫中,一夜恩宠,赵娘娘宛若被滋润的鲜花娇艳欲滴,仿佛回到少女时代,侍奉皇上梳洗时尽心尽力,柔情万种。 直到皇上离开,赵娘娘才渐渐敛去温柔,对恭贺自己的奴仆轻声说道:“别高兴得太早,皇上未必肯立本宫为后!” ps求订阅,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顿烤肉 一夜放纵并没有影响皇上处理政务的判断,今日没有大朝,他只把亲近的臣子叫进御书房商量政务。 “朕会册立皇后,不过册谁尚未决定。” 皇上同亲近的臣子闲谈时,淡淡笑道:“每人都有机会,朕以前遵从太后的意思立后,这次朕要立一个最得朕心思的女人。” 这句话再一次传遍后宫,让本就跃跃欲试的宫妃更加疯狂。 “为爱立后?” 慕婳听到传闻后,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将书卷放到一旁,“我现在反倒担心皇上一时控制不住局面了。” 后宫的女人哪个都不简单,只不过是传出立后消息两日,慕婳接到不少后宫妃嫔托人送上门的厚礼,接到不下二十章的请帖,只是顷刻之间,她好似人见人爱,每个人都好似很喜欢,很亲近她。 慕婳并没有被众人的喜欢巴结冲昏头脑,吩咐近身的胖丫和管家等人,“我可没那么大脸面在皇上立后上给出建议,皇上不会听我的,以后再有上门送礼……” “拒之门外?” 胖丫义正言辞的问道,“咱们不缺银子。” 慕婳摇头道:“当然不是,礼物收下,办事免谈。” “……大小姐……”胖丫低声道:“会不会显得太无耻了?” “我又没有求他们送礼?”慕婳理所当然回道:“他们愿意送,我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可是您不帮忙的话,他们会不会在外议论您?” “随便,我从来就没什么好名声。” 慕婳早就放飞自我了,不曾指望名声生活,只要赢澈误会她就好,嗯,赢澈应该没胆子误会她,托着下颚,看着书卷上熟悉的字体,喃喃说道:“也许其中少不了他?他会不会同皇上说了什么?喝,我需要他帮忙吗?” 胖丫一脸迷茫,完全弄不懂大小姐的意思,揪着衣襟道:“我有这么笨吗?” “不是你笨,是他心眼子太多。”慕婳戳了一下胖丫的脸颊,“比心眼,没人赶得上他!” 不管亲近慕婳的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慕婳在女学中会是最受欢迎的人,没人敢给她脸色看,也没人敢说她一句不好。 这样交朋友的方式,慕婳不大喜欢。 除了暗责赢澈多事外,她再次深刻体会到皇上对他的重视,皇上连‘卖身’都愿意做,还有什么是皇上不能做的? “大小姐,陈少爷回来了。” “请他去后花园。” 慕婳悠然起身向外走,“把我吩咐的烤肉等物品搬到后花园去,今日我亲自烤肉,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您不读书了?不是说临时抱佛脚也有点用处吗?” 胖丫惋惜扔到一旁的书籍,那可是三公子特意送来的考试范围,三公子总是不声不响为大小姐考虑,往往想到大小姐之前,扫平一切障碍。 “劳逸结合才能考出好成绩,横竖我没想考中头名,也不会无能落到最后。就算她们不想让我独占鳌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今日的局面更突显慕婳的重要,女学学生肯定不会编排她的成绩。 ****** 陈四郎一直住在侯府的客房,知道柳三郎搬回魏王府,且正式归宗后,他更加活络,几乎整日在外应酬,参加文会,或是同年轻的举子们探讨文章,连晚上都很少回到侯府。 慕婳也不去管他做什么,今日听闻慕婳叫他一起吃烤肉,陈四郎并无太多的惊讶情绪,同仆从去后花园。 杨树下已经支起烤肉架子,慕婳一边翻转架子,一边往烤兔上涂抹特殊的腌料,兔油滴入火中发出滋滋的响声。 陈四郎笑道:“好香啊。” 毫不客气坐在慕婳身边的小凳上,端起一旁的腌料盒子,让慕婳取用更为方便,他贪婪般望着即将烤好的野兔,狠狠吸气好似想把所有的香气都吸进自己鼻中。 “跟你没见过肉似的。”慕婳笑嗔道:“侯府在吃食上亏待你了?还是你出门应酬的文会没有准备肉食?” 陈四郎盯着烤兔,“你烤出来的野兔是别人能比的?三公子还没尝过吧。” 慕婳继续翻转插着野兔的叉子。 陈四郎又道:“我总算有一次抢在他前面了,值得高兴。” 随手抄起酒瓶,陈四郎一改过去小口品酒,举高的酒瓶对着扬起的脖子灌了起来,美酒宛若小溪落入口中,喉咙滚动,他大口大口吞咽美酒,眼角被烈酒刺激得晕染开绯红。 酒瓶再无美酒,陈四郎晃了晃酒瓶,醉眼迷蒙向慕婳道:“你怎么不拦着我?” 慕婳睨了一眼有点委屈的陈四郎,笑道:“你比我还大几岁,已经及冠成年了,你心智成熟知道做事需要承担的后果,需要我提醒你?还是你陈四郎是个听我话的人?” 他们显然不是在说喝酒的事,陈四郎后背靠着树干,继续摇晃酒瓶,半醉半醒的眸子看向慕婳,“若是三公子灌酒,你一定会拦他。” “你同他不一样。”慕婳举起叉子,仔细查看野兔的生熟,嗅了嗅味道,“差不多了,你愿意吃兔腿,还是兔头?” “慕婳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陈四郎沉不住气,声音沙哑,“我以为你会说的,只要你说一声,我会放弃……状元之位。” “你看低了自己的野心,也高看了我。” 慕婳等着野兔稍凉一点,撕下一只兔腿直接扔给陈四郎,她自己拧下兔头,“还是有点烫。” 陈四郎双手轮换拿着野兔腿,何止是有点烫,明明是很烫,手上的热度无法渗入他沉入谷底的心。 直戳他内心深处的话语,令他无言以对。 “他比你强一点从来不在我面前装情圣。” 慕婳啃着兔头,时而拿起另外的酒瓶喝一口美酒,歪头向陈四郎说道:“你若不在外应酬,和举子们互联串联,对赢澈科举发声异议,我才会觉得失望,会怀疑你是不是傻了。” 陈四郎赌气一般啃着兔腿,冷声道:“我是没让你失望,以后你是不是也不会再把我当做……当做朋友了?” 慕婳道:“你还欠着我人情没还,竟敢不认账?!” ps月底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七章 富贵公子 陈四郎瞪大眼睛,被兔腿肉鲠住喉咙,使劲吞咽仍然难以咽下。 直到慕婳把酒瓶子递过去,陈四郎勉强用美酒顺下堵塞的兔肉,大口喘息,“你是想噎死我,以此给赢澈那小子减少一个劲敌?” “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慕婳饶有兴致打量陈四郎,琢磨如何杀人灭口更好,陈四郎咳嗽两声,眸子恢复纯澈清明,“我记得你的恩情,以后他若是辜负了你,我自会帮你出头,纵然他是魏王世子,我也不怕他。” “你觉得在这上头,我需要你帮忙?”慕婳反问,“你不给我们之间制造误会就不错了,三郎那人心眼儿很小,便是明知道事情真相,还会放在心上,嘴巴却很严一字不露,还要装作大度无所谓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陈四郎不愿去看慕婳提起赢澈时的甜蜜,再如何理智,他还是会嫉妒,明明他是最先认识慕婳的人,他们甚至走到订婚的地步,就因为……就因为一些误会波折,他亲手斩断婚事。 好在慕婳还肯理他,没有因为被退亲的羞辱而仇视他。 慕婳还大方给他提供住处,不介意陈四郎在外应酬时打着木齐的旗号,虽然木齐在士林中名声不怎样,到底是皇上的宠臣,他凭着住在木齐府上原因,得到不少朝廷大佬的赏识。 没有慕婳,他许还是自持寒门学子的身份不屑同名门望族子弟相交。 一直坚持门户之见的自己纵然能顺利摘取状元之位,在官场上也不会走到最高位置,远不是此时目光开阔的他可比。 “慕婳,我始终是感激你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没有你,就没今日的陈四郎。诚然没有你,以我才学心机走上高位不难,但是能否善终,不好说。” 陈四郎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说道:“只要你说一句,不让我争状元,我立刻放下一切,只在侯府读书。” 满是真诚,比方才说出试探话语更显郑重,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慕婳,“不仅是我对你的好感倾慕,还有感激。” 在他尚且青涩偏激时,慕婳点醒他门户之间,他依然以寒门为根本,却不会向以前一般完全摒弃望族。 没有慕婳的提醒,他不会知道自己父母耳根子软,更不会知道父母有可能会拖累自己,他的小妹也不会似现在这般懂事明理。 若是他的两个嫂子还存着嫁给他的心思,这就是政敌攻讦他最为致命的把柄! 慕婳仔细想了一会,摇头道:“我不需要你放弃你的野心,三郎他也不需要你的谦让,你们这科据说是实行科举以来最是人才济济的一次,堪称科举龙虎榜,本该因为竞争激烈而名垂千古,因为我而虎头蛇尾,少出几篇盖世文章,我怕将来被人拉出来鞭挞鄙夷。” 再次扯下一只兔腿,塞进陈四郎手中,“我今日请你吃烤兔子,不是要你做什么,一是我明天要去考女学,想着放松放松,二是贿赂你,继续努力,给三郎多制造点麻烦。” “为何?” “你所用都是阳谋,名正言顺同他在才学上一较高下,良性的竞争会让你和三郎爆发出所有文采,激发你们所有的潜力。” 慕婳拨弄炭火,轻声说道:“竞争会让你们更强,也让三郎少些骄傲自满。在满朝皆敌的状况下,最致命便是轻敌。” “满朝皆敌?他到底得罪多少人?” 陈四郎只是听一听都觉得胆寒,偏偏昨日见赢澈时,他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的紧张慌乱。 慕婳笑道:“我还少说了,看他不顺眼的人只会更多,他没有得罪谁,只因为皇上太过器重他,只因为他是魏王的儿子。” “其实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是什么?”陈四郎低声询问,“只要我能做到……不能做到,我也会尽力做到。” “别同太子,齐王,赵王太亲近,别做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幕僚谋臣。” “……我答应你。” 陈四郎接过慕婳扔过来的酒瓶,咬掉筛子,碰,分别在两人手中的酒瓶撞到一起,慕婳说道:“干!” “为了帝国,为了皇上,为了我位居人臣的野心,干!” 陈四郎仰头饮酒,在心底又加上一句,为了他失去的爱情,眼睛有点酸涩,一股感伤涌上来,心头钝痛,有股无法表述的难过。 这辈子他都无法忘记第一个让自己吃瘪的女孩子,忘记第一个救自己的慕婳,更无法忘记第一个让他心动的少女。 但是他会娶亲延续香火,娶一个他倾慕,对他的仕途有帮助的妻子。 他会善待妻子,尊重她,保护她,爱慕她,但是在心底一处总会有慕婳浅浅的影子。 ******* 书案的书卷敞开,砚台中的墨汁尚未干涸,放在笔架上的毛笔尚未清洗干净,宣纸上字迹没有完全干涸,书房的主人此时站在敞开的窗前,望着庭院中的梧桐树,微微扬起头,好似寻找梧桐树上是否落了凤凰神鸟。 “王妃派来侍奉您的婢女侯在外面,是不是让她们进来拜见三少爷?” 魏王奶兄平安弯腰道:“王爷也觉得您身边少不了婢女侍奉,太过清冷不似贵公子,王爷说,她们生来就是侍奉您的。” “大哥,二哥也有婢女?” “少爷都是一样的,四个大丫头,八个二等丫头,十二个三等丫头,另有小丫头若干。王爷亲自看过派来侍奉您的大丫头,二等丫头,便是三等和小丫头也由奴才仔细查过,身子都很清白,性情柔顺忠诚,王爷说,您放心用。” 王府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还没怎样就塞进来三十多个女婢,还是任他采摘的美人。 “既是王府的规矩,那就都留下。” “三少爷英明。” 平安连忙招呼婢女们过来,没听三少爷的吩咐,她们不敢轻易迈进书房,在门口跪成一排,隔着帘子向新主子叩首请安,“奴婢见过三少爷。” 赢澈轻笑一声,“平安管事你替我回魏王妃,多谢她的厚爱了。”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八章 西方来客 平安管事心头一紧,后脊梁窜起一阵寒气,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上依然炙热的骄阳,没有变天啊,到底哪来的寒意? “我还要温书,劳烦平安管事让婢女们各司其职,我先不见她们了,省得分心。” “好,奴才会交代她们您的喜好,明日再让大丫鬟梅兰竹菊侍奉您。” 平安管事把三公子的拒绝当做害羞,毕竟三公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红袖添香,猛然见到漂亮出色的婢女怕是抹不开让婢女侍奉。 不得不说王爷真是个偏心的父亲,给三公子配的婢女要比给大公子,二公子好上许多,模样都是掐尖的,性情柔顺,更难得是王爷把大丫鬟身家都捏在手中,绝了她们被王妃收买的可能。 平安管事虽没能留在三公子更前伺候,但王爷让他时常来看三少爷缺少什么或是有何要求,他还是等同于三少爷身边的管事。 能让一向霸道的王爷用迂回的手段,三少爷足以自傲了。 在平安看来,三位少爷都是人中之龙,三少爷虽是俊美一些,除了相貌更像魏王一点,看不出比礼贤下士的大少爷强。 平安想到大少爷,自然想到大少爷被安乐郡主很抽过一顿,三少爷的确惹不起,他可不想成为安乐郡主的鞭下亡魂,王爷都对安乐郡主没办法,他若郡主打了,王爷也不会帮他报仇。 “主子,那些人……” “牛不喝水,还能强压头不成?” 三公子背对着书童,轻笑道:“我这点定力还是有的,你不必把她们看管得太紧,书房重地不可让她们轻易靠近,但是若是有人贿赂你,想要到书房看一看,你自有发挥吧。” “可是万一她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三公子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书童默然点头,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主子脑子里,书房除了书籍外,几乎不会放任何的密信。 主子比任何人都小心,否则也不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暗中发展出不小的势力了。 “长青先生说主子若是有空,可去他府上一见,去安静茶楼也行。” “帮我推掉,在科举前,我不会见他。” “是,主子。” “我让你安排的人可住进使馆?” “瓦剌族的使臣已经到了,说是还带来圣女。诸葛大人已在使馆,据传来的消息已经取得瓦剌圣女的信任,他争取早日完成主子的吩咐。” “不能迟,也不能早到,时间不差一分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我会转告诸葛大人。” 书童看了看主子的背影,低声问道:“安乐郡主会不会生气?郡主的脾气总同一般人不同,旁的女孩子喜欢,郡主未必能体会到主子的良苦用心。” “我不用她感激,更无须她体会我的良苦用心。” 赢澈几步走到书案旁,提起毛笔,沾满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一首情诗,一蹴而就,浓烈的感情跃然纸上,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为女孩子付诸一切心血,不求回报,不计得失。 “还有……这份请帖是红莲长公主送来的,大公子,二公子都有一份。” 书童递上古朴的请帖,赢澈打开看了一眼,扔到一旁,不咸不淡的说道:“他们是招女学生,还是给宗室子弟和勋贵子弟选妻?请帖只怕不是长公主的意思,看来长公主没有办法完全掌握女学。” 瞄了一眼请帖上的内容,书童问道:“您不去?” “去,当然要去,不过我不会坐在嘉宾席去评定女学学生的优劣高下。” 赢澈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玩味道:“因为我很难做到公平公正,除了云薇外,旁人都是庸脂俗粉。” “……您越来……” “坦诚?厚颜无耻?”赢澈不在意笑道:“我希望你,和我所有的属下明白一点,她是我看上的女孩子,尊重她就是效忠我!我不希望你们做出多余的事,也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似魏王一样给我塞婢女女人。” “属下明白,会把主子的话传下去。” 书童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想到魏王殿下送婢女过来,伤害了主子刚刚对魏王产生的父子之情。 很明显皇上就要聪明得多,反倒要求主子为安乐郡主守身如玉。 ****** 京城使馆修建颇为壮观辉煌,每一处景致都能体现帝国的风貌,皇上对来京城的各族使者颇为客气,并不是那种结好的客气,而是显示出良好的礼仪和,接待各族使者的官员骄傲而不傲慢,彬彬有礼又从不纵容使者的无礼要求。 瓦剌部是外蒙主要的部族,因受其头领的影响,对帝国颇为友好,在外蒙诸多部族中,是不多愿意同帝国交好的部落。 部族的圣女曾游学西边大陆,学了通身的本事,相比头领看好中原帝国,她觉得西边大陆上的国家更为强大,这次她来帝国,更多是探查帝国虚实,并非如同呈给帝国国书上所写仰慕中原文化! “安乐郡主,又是安乐郡主。” 女孩子不满的说道:“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别人了?骑射功夫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中原人真是没见过世面!” “安乐郡主还会兵法,他们皇上赐了一把枪火给她防身,中原尊贵的公主都没有枪火。” “我也会用枪火,枪法比她精准,没什么稀奇的。” “圣女。” “好了,我知道父亲结好中原的意思,不过若是他们不能让我佩服,我还是要说……还不如投靠西边的国家。” 窗口人影晃动,被称作圣女的女孩子看了一眼窗棂,勾起嘴角:“他们也信不过我们,明日不是她们女学考试?我也去凑凑热闹,看看京城女孩子的本事,顺便打掉她们的骄傲!瓦剌实力不如帝国,但是我比她们所有人都要强!” “头领想让您入宫的……” “不如我的男人,我会稀罕?” ****** “方才我故意漏出行踪让瓦剌圣女见到,以圣女心高气傲一定会去女学,我只是担心……” “怕郡主会输?” 诸葛松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轻声道:“就算不相信她,也该相信三公子。” ps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八十九章 臣子们的忧虑 单就年岁上他们比三公子大上两倍不止,他们早早对少年献上忠诚,当时他还只是宛城柳三郎,那时候没人知道他生父是谁。 他们对温润如玉的少年很佩服甚至是敬畏的。 少年的心性只怕是教导他的皇帝陛下都未必能完全掌握。 “我见过圣女身边的婢女身手,据说她们都只学到瓦剌圣女两成功力,但她们足以同帝国的校尉战平手,一路我护送她们入京城,也曾私下同瓦剌圣女的婢女较量过,我……赢过婢女却是一点都不高兴。” 男人带了几分惭愧,“我没有躲过瓦剌圣女的鞭子,她一直以轻纱罩面,我能从她眼里看出轻蔑,我再练十年也不是她的对手。我没有见过安乐郡主大显身手,但是见过瓦剌圣女随意用出的招数,不好评判她们两人谁高谁低,安乐郡主将会面对一个强大的女孩子,我不曾担心三公子,只怕因为爱慕之情判断有错,弄巧成拙,一旦让瓦剌圣女把帝国最出色的安乐郡主压下去,外蒙诸部会更加猖獗,西边的国家也不会错过渗透的好机会。” “我知道。” 诸葛松再次颔首,费解道:“都说国之将兴,必有奇才英杰降世,国之将亡,必有祸水妖孽。上苍到底是厚爱中原,还是眼见中原再陷战火?提前收走沐少将军,帝国将门青黄不接,能征战的名将不多,好不容易又出个安乐郡主,偏偏她也是女孩子!莫非帝国依靠女将军?” 他在礼部专门接待各族各国使节,了解到各国的动向远比朝廷上的大臣多,如今朝廷上的大臣还在做着万邦来朝的美梦,殊不知外蒙诸部已被西大陆强大的国家所渗透。 一旦他们都被笼络住,镇守山海关的杨总兵压力剧增,刚刚平静下来的西北,畅通的丝绸之路又会重新陷入战火,那时可再没有沐少将军死战了。 尤其是西大陆的皇帝也是一个雄主,向东扩张的意图甚是明显,即便他们隔着外蒙,依然有可能短兵相见。 从瓦剌圣女的话中可以得到一些消息,西大陆那边的枪火和火炮怕是优于帝国,没有英明不畏死的将领,在武器上亦无法抗衡,中原帝国岂不是任由那些外人欺辱凌虐? 越是繁华富饶的地方越是被野蛮人垂涎,若是没有自保的武力,如今的繁华盛世就如同脆弱的水晶,经不起摔打。 诸葛松掩饰住自己的忧心,期盼他追随的少年能带来希望,更盼着安乐郡主如同少年所说——无敌于天下! 给瓦剌圣女,甚至左右摇摆的外蒙诸部十足的震慑。 也亏着有皇上在,眼下局面不算太糟。 皇上没有似太后娘娘拒绝一切新鲜的东西,在千难万难的状况下设立天工坊,如今皇上临朝主政,必然会比相对保守求稳的太后娘娘更有魄力。 诸葛家也曾在先帝末年显赫一时,随着先帝过世,他父亲惹恼太后娘娘,官职一降再降,最后贬谪出中枢,诸葛一族落寞下去。 他曾听父亲提过当今圣上登基前后的内幕,父亲一直不看好当今皇上,在藩王蠢蠢欲动,蛮族叩边时,初登帝位的皇上慌乱而焦躁,甚至有惊人的投降的言论。 多亏承平郡王和太后娘娘稳住当时的局面,这也是太后娘娘能摄政十几年的原因,当时懦弱平庸,又暴躁偏激的皇上着实很让朝臣失望。 在帝权和后权上,朝臣大多选择了太后娘娘。 毕竟当时怎么看太后娘娘都是稳定帝国的不二人选。 十几年过去了,太后娘娘变了,皇上也变了,在帝后冲突时,以承平郡王代表的朝臣这一次站在帝王这边,舍弃他们口中曾经英明睿智的太后娘娘。 诸葛松见过皇上,也曾听过皇上阐述过治国理念,皇上已经同他父亲口中的帝王没一点相似之处。 十几年看似很长,却能对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 是开国太祖点醒了皇上? 诸葛松最怕得是在太平时候,皇上英明神武,但在危机关头,皇上又成了初登帝位莽撞无知的帝王。 那对帝国来说,真是天大的不幸。 诸葛松打发走同僚,提笔给三公子写秘信,担忧渐渐在眉间散去,不是还有他敬佩并效忠的少年吗? 少年的性情一如初见时稳定,内敛且狠决。 做大事的人最不能心软,被情所困。住 既然三公子特意在瓦剌圣女面前几次三番提起安乐郡主,想来三公子笃定瓦剌圣女不如郡主。 他应该相信三公子的眼光和判断! 因为三公子从未出过错。 ****** 夜幕深沉,京城陷入一片寂静,然而勋贵重臣的豪门大宅中大多灯火通明,但凡有女儿要参加女学考试的人家,父母长辈没有一个能睡得安稳的。 女学考试就是一个衡量名门望族底蕴的标杆,起码是标杆之一。 他们自夸自己女儿贤良淑德,品行嘉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女儿表现不够好,丢得是家族的面子。 以后说婆家联姻会被人轻视,进而有可能连累尚未长成或是已经出嫁的女儿身上。 如今太子,齐王,赵王共同参政,齐头并进,虽然太子占了优势,但其他两位并非完全没后机会。 最重要是除了太子有尚未过门的太子妃外,齐王赵王尚娶妻,也不曾纳侧妃,女学考试就是有心飞上枝头的女孩子展现才华的最好机会。 所以朝臣们颇有默契向长公主实压,分走安乐郡主的风头,安乐郡主已经有三公子了,本也不该再同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争表现机会。 三公子在有些人眼中是最为抢手的,容貌最好,彬彬有礼又温柔多情,比皇子王爷更吸引人。 偏偏三公子被安乐郡主占据,不少闺秀憋着劲想在文比上同安乐郡主一较高下,让三公子看明白,安乐郡主也有不如人的地方。 “有多少人喜欢?又有多少人恨我?” 慕婳反问胖丫,纯澈的眸子深邃明亮,“要做就做帝国的英雄,脂粉女孩子中的魁首……我还真没稀罕过。” ps月底求月票。 第四百九十章 差距 外面的风雨议论,慕婳不是不知道。 朝野上下共同阻止赢澈高中状元,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慕婳。 三公子非要以状元为聘不可,慕婳何时说过要争夺女学考试的女状元? “我很有自知之明,纵然有他帮我划定范围,帮我写出几篇范文,在文考上我比不过很多自幼苦读的女孩子。” “从来都是一分汗水一分收获,天才也需要刻苦读书,何况我不是天才啊。” 慕婳挑了一只点翠簪子插在头上,对着清晰的镜子左右看着,镜子里是一位娇俏的女孩子,面若芙蓉,艳若桃李,高挑的眼线显出一抹凌厉。 她比上辈子要好看许多。 胖丫眼见着大小姐打开柜子,精挑细选衣裙,建议道:“是不是穿朴素一点好?不是有诗说天然去雕饰么?总要给书院的先生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还有一句话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我不会辜负今生的好容貌。” 慕婳上一世就没有享受过女孩子的待遇,现在让她穿戴素雅,她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 “更不会辜负我爹给我做的裙子,送来的首饰。” 虽然不至于宛若暴发户一般穿金戴银,她周身上下不会缺少贵重的配饰,“不是打扮高雅出尘学问就好,淡雅是一种美,宁静也是一种美,张扬明艳同样也是美的。” 不趁着年轻时候打扮,等到上了年岁,她会后悔的,好不容易重新来过一次,她要穿戴最好,不辜负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 曾经少将军的愿望不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吗?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 慕婳不再压抑自己的天性,否则满匣子的珠宝玉石,满柜子的华丽衣裙岂不是白白购置了? 沐国公,木齐,皇上,他们恨不得把能得到的最好首饰送到她面前。 “大小姐已经美得惊心动魄了。” 胖丫被盛装打扮的少女惊艳到了,她只知道大小姐是美人,以往大小姐打扮随意,更突出潇洒。 “您,您能让很多人看呆的。” 身穿劲装的大小姐是一种潇洒的美,盛装的大小姐足以倾国倾城! 慕婳把早早放在桌上的玉牌拿起挂在脖子上,精致的玉牌藏在衣裙之下,紧贴肌肤,抿了抿嘴唇,“他也会喜欢吧。” 女为知己者容,她不想别人提起自己时,只会想到她曾经的‘丰功伟绩’,不想他们怜悯诡异看着赢澈。 她有一双无敌的拳头,亦有一张美丽的容颜。 学不来女孩子的柔顺,但女孩子该有的柔软,她也想展现出来呢。 情之所钟,慕婳转变以前的一些念头。 “大小姐,早膳已经备下,侯爷请您用膳。” “好。” 慕婳对着镜子笑了笑,少女顾盼神飞,骄丽无双。 门口的管家见到大小姐,比方才的胖丫强不了多少,震惊,无措,亦有几分迷恋,大小姐美的张扬,令人心折。 “婳婳……” 木齐揉了揉眼睛,又使劲揉了揉眼睛,没错,迎面走来,唇边含笑天下绝色是他的女儿。 “怎么会这么漂亮?!” 方才同木齐淡定谈笑的陈四郎恍然未觉说出这句话后,一脸呆滞,眼里闪过压抑不下的爱慕,她这样子,他还怎么找夫人? “爹。” “好。” 木齐快走上前,小心翼翼握住女儿的胳膊,欣慰又骄傲:“亏着婳婳是我的女儿,倘若生在寻常人家定会哪家高门大户的公子抢了去。” “我不仅有貌,还有拳头!碰到抢人的事,还不知最后谁抢谁呢。” “……” 说得太对了,木齐挑不出任何毛病,但是想到他这样好的女儿竟被殷澈那小子用尽手段定下了,总有水嫩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皇上说是理解他岳父的酸涩心情,其实皇上还是向着赢澈的。 “咱家又换厨子了?” 慕婳端着汤碗,小口小口喝粥,味道又变了,陈四郎呼吸有几分急促,稍稍向后仰,好似想离着慕婳远一点,可偏偏他明知道再看下去也是无望的,一双眼睛盯着慕婳。 “今日的米粥是我和陈四郎一起熬的。” 木齐做了很久的奴才,没有做过厨房的活儿,陈四郎家境贫寒,可陈父陈母也没让他去厨房帮忙,他们两人弄出的米粥无论从卖相看,还是味道都不怎样。 慕婳如今喝得这锅已经算是尚品了。 “不合口味就算了,我让厨娘也做了一锅米粥。” “能入口,只是味道差了一点。” 慕婳觉得木齐就像是送去赶考或是征战的儿子一般,曾经她出征前,都没有人记得给她熬粥,“只要不吃坏肚子就行。” 她的要求从来不高,只求一份亲人的在意和真心而已。 “我有按照三公子留下的菜谱,可是火候很难掌握。”木齐给自己倒了一碗,陪着女儿喝粥的感觉很舒服,米粥格外香甜。 慕婳放在唇边的勺子顿了顿,以前是他起早为自己熬粥吗? 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入侵她的生活,让她习惯甚至依赖他。 陈四郎明亮的眸子暗淡下来,味同爵蜡,食不下咽。 用完早膳,慕婳问道;“你也会去女学?” “我送婳婳……”木齐猛然发觉女儿不是问自己,在桌子底下踢了木讷落寞的陈四郎,挺机灵的少年怎么一会不见就没了精神?死气沉沉的。 他还是今科状元的热门? 木齐不会因为寒门出身就瞧不起陈四郎,若是没有遇见陛下,他比陈四郎还不如。 虽然女儿已同陈四郎化解恩怨,但木齐还是对当日陈四郎解除婚约并上门羞辱女儿记恨着,若他对赢澈有着岳父对未来女婿的别扭欣赏,对陈四郎没给过任何好脸色。 碍于女儿的面子,他没明着报复陈四郎。 比较陈四郎和赢澈,虽然赢澈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但比陈四郎更懂得讨女儿欢喜,用情也更深。 陈四郎猛然反应过来,暗暗揉了揉一定红肿的小腿,坦言道:“我也是女学的观礼之人,书院的先生特意给我送了请柬。” 慕婳眸子泛起一抹自嘲,“女学考试到是请了不少名门公子,风流才子,不知你们会不会因此解决人生大事呢?” ps月底求月票,谢谢。 第四百九十一章 慕婳像皇上? 她生气了! 陈四郎和木齐同时觉察到慕婳很是不高兴,在陈四郎解释之前,慕婳率先开口说道:“我是待考的考生,理当同观礼的嘉宾避嫌,省得旁人质疑不公。” “慕婳……” “爹,不走吗?” 木齐连忙起身,追上慕婳道:“我送你去。”怕女儿迁怒自己,解释道:“今日女学考试许多朝臣都请假了,最近京城太平,我不用时时刻刻跟在皇上身边,神机营的小子们完全按照婳婳定下的章程操练,格外认真,完全不用我操心,他们……还准备给婳婳一个惊喜。” “什么样的惊喜?”慕婳颇为感兴趣,同那些人在一起更自在轻松,虽然会想起一些往事,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往往让她在军营如鱼得水。 可惜她终究是个女孩子,无法一直待在神机营,不过慕婳会时常去看望他们,顺便在手痒的时候好好调教他们一番。 “我也不大清楚,他们没有对我说。” 木齐一脸荣焉,那群小子一个个对女儿比对他还要服气,他以上官威让他们不得不听从命令,但是慕婳却可以让他们心服口服。 有时候木齐看着皇上赐给他的调兵虎符发呆,任何人没有虎符都无法调兵,可能唯一的例外就是他的宝贝女儿了。 纵是没有上面命令,慕婳许是能凭着威望或是调动神机营,或是直接弹压调兵的人,让神机营绝大多数人不听号令。 当然这样诛心的猜测,他不敢同任何提起,哪怕在皇上跟前都没有泄露任何口风。 不过牢牢掌握厂卫和有暗卫的皇上会一无所知? 木齐不敢仔细琢磨,只当皇上不知道或是默许了吧。 横竖出现变故,他会帮女儿遮掩一二,毕竟虎符一直在他手上。 慕婳笑盈盈说:“希望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边说边出了侯府,慕婳没有似往日骑马,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一派淑女端庄,“爹,同我一起做马车。” 木齐爽快应了一声,快速钻进马车,身手灵活凸显出神机营指挥使的功力,能同女儿坐一辆马车,送女儿上学,不,是去考试,听着女儿软软的声音,木齐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嘴角就快扯到耳根子了。 听慕婳提起一些京城的小吃,木齐只有一句话,“买买买。” 马车走走停停,簇拥马车的侍卫时常被木齐指使买点心,零嘴,还没走到女学,慕婳面前已经堆成小山了,得亏他们出门早,没有耽搁考试。 被慕婳直接抛下的陈四郎终于想明白哪里做错了,顿时他一头冷汗,虽是他已经决定不再继续追求慕婳,不愿因为他情愫给慕婳惹下不好的名声,毕竟同诸多爱慕者太亲近对女孩子总不是好事。 然而他不愿意被慕婳无视,慕婳无论内在还是外在都格外骄傲,即便受困于女孩子身份,她从未抱怨过为何不是男儿,反而一直是骄傲的。 “你们……你们害死我啦。” 陈四郎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啪啪的拍着光洁的额头,“我怎么会这么傻?早该猜到她不喜欢的,长公主也是,怎就不拦着书院的先生广发请帖?” 在书院准备的长公主撤掉盖在眼上的白布,逐渐适应光亮,勾起鲜红的嘴唇,“为何要拦着?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考题嘛。” 一旁的桌上放着一份名单,答应做观礼嘉宾的人名都列在上头,云集几乎所有京城有名的才子,亦有许多尚未成亲的名门勋贵公子。 “对女学生如此,对这些人也是如此,一份请柬让本公主看到许多的问题。” 长公主快速又扫了一遍,欣慰般颔首:“若说最聪明的人,还真是三郎呢,难怪他能得到婳婳的芳心。” “三公子总能避开陷阱,属下一直很佩服三公子的理智和思虑缜密。” “他啊,不像魏王兄,也不像皇兄。” 长公主抿了抿没有一丝凌乱的发鬓,轻笑道:“若是他不够好,皇兄诸多安排岂不是白费了?” “您是说?” “本公主说了什么吗?不就是夸奖外甥几句?” 长公主俏皮眨了眨眼睛,披上一件裙摆垂地长袍,推门而出,即便有一些不如意,女学总算是办起来了,皇兄说过万事开头难,今日就让她开个好头! 她对先生们的退让妥协并非没有脾气,甚至她可以在慕婳考试上对先生们做出让步,毕竟她了解慕婳不在意女状元的虚名。 所有阻止慕婳的人都小看慕婳的胸襟和气魄。 她们以自己的眼界去想慕婳,却不知慕婳实实在在是想提升女子的地位,甚至不计较自己的一些损失。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我似她这个年岁时,还痴迷于名利权力,还在为父皇偏爱而沾沾自喜,在为远远超过姐妹们的地位而倨傲,婳婳却已经……” “公主。” “已经把最优秀的赢澈牢牢攥在手中,她们根本就不明白婳婳已经得到最好的一切,一个女状元?不过是鸡肋罢了。” “……三公子也做了一些安排,您和郡主认为是鸡肋不屑于顾,三公子却是即便郡主看不上的鸡肋,也不会轻易被旁人算计了去。” 长公主不满瞥了一眼一直跟着身边的少年,啐道:“你知不知实话很降低本公主的气势?” “属下该死。” 少年面带焦急请罪,嘴角却是微微扬起,他比任何清楚该如何让长公主开心,长公主还是对书院的先生们有些失望的,他们辜负了长公主亲自登门聘请的那份真挚。 “所以说三郎比皇兄更果决,嗯,也更加不择手段,在他眼里婳婳怕是比他的野心和志向更重。对婳婳来说,三郎是个最好的夫婿,对皇兄来说,他引导三郎一心为帝国……失败了。” 长公主笑容转淡,摇头道:“皇兄总是说有国才有家,三郎却把家人放在国之上,真是有趣得紧,不过三郎敢搬来瓦剌圣女,还是对婳婳获胜有信心的,一旦瓦剌圣女强压帝国小姐……他未必能承担起婳婳的怒火,其实婳婳才是同……皇兄最像的。” ps月底继续求月票 第四百九十二章 情敌遍布大陆 红莲长公主了解皇兄越多,越是敬佩皇兄,亦有几分自愧不如的感觉。 她做不到完全为帝国牺牲付出一切,终究无法逃脱名利和私心。 在皇上任性为追封沐少将军为王,且为沐少将军举行国葬之前,长公主一度怀疑自己哥哥是个圣人,没有任何私心的圣贤。 现在皇兄更像是一位人间的帝王,有偏心,有算计,有霸道,有执念。 长公主更愿意亲近不够完美的皇兄,圣人什么的,只能摆在高位上。 “抽题的时间到了,您不去,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少年轻声提醒陷入沉思的长公主,“其实那些题目,三公子都已将猜到了。” “他比对待自己科举还认真,以他的耳目和聪慧哪里猜不到?所以本公主没有坚决反对她们所言的公平,有三郎为婳婳暗中扫平道路,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长公主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显得很是愉悦,促狭笑道:“自诩聪明的人啊,咱们的三公子岂是你们可以揣摩的?” 满是辛辣的嘲讽,长公主突然问道:“不过婳婳肯不肯听他的?” 少年摇头道:“郡主的心思比三公子还难猜。” “也是,也是,若是都按照三郎的安排,女学考试还有什么意思?本公主可是指望一炮打响名头,顺便看一场好戏,真想见见最后她们那张惊讶,失望,又不得不拜服在婳婳面前的脸色,本公主今年可就指望这点乐子了,盼着她们演得精彩一点,挺得久一点。” “想来太子妃她们不会让您失望,据说皇上已经占了一个比较方便观看的地方,三公子会同皇上一起私访吧。” “魏王兄又该向皇兄哭诉了,哈哈。” 长公主从不曾想过原本有点隔阂,有点生疏,甚至隐隐有恨的哥哥们会因为三郎而关系缓和,这也是她作为妹妹愿意看到的,父皇在天之灵也会高兴他们兄弟亲近。 “魏王兄哭得震天响,说是担心三郎夫纲不振,受制于婳婳,但是他……心里精明着呢,从来就没想过拆散三郎和婳婳,只在背后用些小手段,只要三郎坚持得住,魏王兄的手段就是……就是在向婳婳证明,三郎的优秀和忠贞专一。” “还能这么看?” “本公主这双眼睛可不是白长的,魏王兄从来就不是个蠢人。他真心疼爱三郎,自然会想让三郎娶最适合三郎,同时又是最为优秀的婳婳,至于他介意的夫纲,不是不能商量,若有人同三郎抢婳婳,魏王兄绝对是最先跳出来的一个。” 长公主笑声朗朗,显得极是开心。 “帝国还有人敢同三公子抢郡主?就是不知三公子深浅,也该遵从魏王殿下和皇上的意愿,听说陈四郎都死心了……” “陈四郎不如三郎聪明,他的名字不是在名单上?婳婳不会同他说什么,不高兴是肯定的,还有一个慕云,他们到底似兄妹似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哥哥和妹妹变成夫妻总会别扭,婳婳是个重伦理的,她过不去那道坎。” 长公主一个个分析对慕婳有心思的少年,“帝国没有,不意味着外面没有,你一直跟在本公主身边,见过世面,游历过许多地方,西边……西边也有不少的英才,有些人同咱们长得不一样,但也有同咱们一样的人。” “算了,先不去想有的没有的,眼下最关键还是女学考试。” 长公主不替赢澈操心,横竖西边国家最出色的人才未必就比三郎强,何况慕婳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轻浮女孩子,更不会似慕媛一样以笼络住好几个男人为荣,她骨子里比谁都要固执专一,选定一人,便不会拖泥带水给旁人希望。 哪怕少年们被她不经意撩拨得春心荡漾。 ****** 马车突然停下,慕婳手中拿着木齐递过来的糖炒栗子,问道:“到女学了?” “还没到女学。”马车外的车夫恭敬回答,慕婳一把撩开车窗,探出小半个脑袋向外看去。 离着女学已不远,平时很少行人的街道此时人来人往,还有不少商贩摆出各色物什,书籍,文房四宝等等商品叫卖。 亦有人支起茶棚,小二伙计端茶送水忙个不停,简陋的茶棚坐满华服公子,往日他们只去京城最好的酒楼茶楼,今日却坐在之只能遮挡太阳的茶棚中,好在茶叶都是好的,还能入口。 道路堵塞,马车前行很难。 慕婳缩回脑袋,吩咐道:“把马车靠在一旁,我自己走着过去。” 木齐从袖口甩出一块令牌,阻止慕婳,“把令牌挂上马车,我看谁还敢挡道。” “把令牌用在开路上,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慕婳把令牌塞回木齐手中,“我知道爹是为我好,离女学已经很近了,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何况女儿今日打扮得精细,多见几个人才好呢,让他们知道,爹的女儿是个大美人。” “你还有这心思?”木齐吃惊的打量慕婳,“身上不舒服就说……” “我没病!” 慕婳一甩宽袖,嗔怪道:“我就是打扮给人看得,就是想要美美的,不行吗?” “行,行,我女儿最漂亮。” 木齐连声迎合,眼见慕婳下了马车,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惊呼,就女儿的好相貌,他还嫌弃行人惊呼声音小了呢。 慕婳突然爱美,穿戴木齐送过去的衣服饰品,木齐心中甜甜的,恨不得慕婳一天换一身衣衫,始终美丽无双。 “云薇。” 在惊呼中,慕婳听到一句温柔的呼声,扭头看看清叫她的人,微微一愣,云薇是她熟悉的,却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迈步穿过看呆了行人走过去。 “我该如何称呼您?黄老爷?” “随三郎叫我伯父。” “……我还是叫您世伯吧。” 慕婳斜睨一眼俊脸上挂着温润笑容的赢澈,“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你没有去女学做考官?” 赢澈一身单薄夏衫,宽大的袖口有平添几分飘然,走到慕婳面前,轻声道:“我已经有心仪之人,怎会再去看旁人?她们是美,是丑都同我无关。 慕婳笑容绽放,“别以为能骗过我,有世伯在,你不接受邀请也少不了看清楚女孩子的才艺,心眼就你最多!”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烈日骄阳之下,俊秀温柔的少年和明媚洒脱的少女相识而笑,干净的阳光包裹住他们,看到他们都会隐隐有种幸福的感觉。 因精致漂亮的贵族少女出现而惊呆的行人嘴角上扬,想起他们曾经很美好的初次动情的姑娘或是小伙。 也只有少女面前的少年能配得上她吧。 他们在一起时让人不忍心破坏那份美好的情愫。 “……皇……” 木齐瓮声翁气的出声,追下马车时,不是没有看到女儿和赢澈站在一起美得似一幅画,然而他就是觉得不爽。 鱼龙白服的皇上毫无贵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皇,什么皇?叫大兄。” 木齐一个哆嗦,恭谨起来,“我还是叫您老爷吧。” 皇上是要去女学看女学生的,此时女学肯定云集不少的权贵和命妇,虽然皇上做了一些遮掩,时常见到皇上的大臣怎会认不出? 皇上遗憾道:“随你,横竖你们父女嘴上说得好听,一个个都是不听话的。” 没能听到想听的称呼,他颇是遗憾,以前木齐多好‘骗’,围着他大兄,义兄叫个不停,自从知晓他的身份,木齐再也没簪越过。 木齐尴尬笑笑,“老爷也是要去女学?” “我家也有考生,去看看她们发挥得如何。” 合在一起的折扇敲打自己的手心,皇上向两两相望的慕婳道:“云薇,快迟到了哦。”语气满是戏谑,“想见三郎还不容易,只要你随了我家姓,三郎可以给你看一辈子。” 慕婳侧头看过去,容颜艳丽无双,说不出的可爱,“您且问问他,便是我不随您家姓氏,他给不给我看?” 赢澈同样望向皇上,芝兰玉树,君子无双,“伯父还想继续听真话么?” 皇上露出一副挫败的模样,扇子点着三郎,“我算明白你爹的心情了,白养了你十几年。” “天,天,快看,快看,那姑娘穿得很是奇怪。” “还能这么穿吗?” “一个女孩子竟是穿得……穿成这样?” “简直……有伤风化!” 行人的惊呼和议论声音完全盖住一切的声音,不远处的茶棚中,公子哥们纷纷翘首望向这边,不可置信,亦不愿错过半分。 慕婳回头,看清楚八匹骏马簇拥的少女,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 啪嗒,扇子从皇上手中掉下,皇上毫无察觉,盯着少女的脸庞,一脸不可置信。 “老爷,老爷。” 木齐弯腰捡起扇子,递给皇上,眼见皇上还在惊讶之中,轻声道:“她就是瓦剌圣女,身上的衣服是……” “瓦剌圣女?” 皇上目光不曾从她身上移开,问道:“我不想知道她穿什么,你去把她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弄一份给我。” 赢澈闻言微微蹙眉,很快又变得同往日一般,快得令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他曾经皱过眉头。 “她不如你漂亮,只是衣服稀奇。” 他是不多没有被瓦剌圣女影响的少年,毕竟瓦剌圣女那身劲爆惹火,露出白花花肌肤的衣裙着实能跳动少年的欲望,她身材又是那么热辣,即便容貌上稍微差一点,一身妆容足以令少年深陷她的魅力之下。 三小姐算是穿戴比较单薄的,比起瓦剌圣女差得远了。 男人都是这样,明明觉得这么穿戴太过暴露,伤风败俗,却死死盯着瓦剌圣女看,不肯错过她身上任何的迤逦风光。 倘若中原的女孩子即便这般穿戴也很难似瓦剌圣女这般淡定从容,好似她天生就该如此穿戴,她的穿戴才是正常的,同她不一样才是不正常! 慕婳抿了抿嘴角,自嘲道:“定力不足,只是世上还真有……真有前世今生的人么?” 赢澈捏了一下她的手腕,眼神示意不要乱说话,慕婳噗嗤一声笑了,眸中惊讶迷茫尽去,“我始终记得我是谁!” 瓦剌圣女同她再像有如何?一模一样得是相貌皮囊。 “老爷。” 木齐扶了一把好似被瓦剌圣女勾得丢了魂魄的皇上,维护皇上的脸面,对目光怪异的慕婳道:“怕是被太阳晒得有点头晕,老爷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 慕婳点点头,小声同赢澈道:“好似不大对劲,你伯父怕是认识瓦剌圣女。” “更有可能瓦剌圣女让他想起了什么,或是一段情?” 赢澈声音很轻,离着不远的木齐完全听不清,只看到他嘴唇快速轻轻开启,扶着皇上,压低声音:“我给您弄杯清茶?” 此时瓦剌圣女已经若无旁人,如同一只骄傲绚丽的孔雀骑马走过,皇上盯着马背上的背影,开口道:“茶水不必了,朕要知道她的一言一行,无论如何朕都要弄明白……这是巧合,还是……” 他的眸子看向慕婳时多了一份复杂难懂的探究,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给厂卫,给所有的谍子密探传下命令,放下一切专门给朕调查瓦剌圣女!” “遵旨。” 木齐弯下腰,他能感到皇上对瓦剌圣女的重视,莫非皇上被瓦剌圣女迷住了? 他绝不愿意看到皇上痴迷于外族女子。 “时辰快到了,我先走一步。”慕婳向皇上行礼,再也没有叫世叔,迅速拉开她同皇上昔日很是亲近的关系,退回只属于皇上和臣女的距离。 没人比慕婳更加敏锐,因瓦剌圣女,皇上对她的心思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也不愿意去探究其中的原因,好在她从未指望过皇上荣宠一生,也没有把皇上当做救命的靠山,失去帝宠,她即便做不了安乐郡主,依然是慕婳。 “我陪你一起去考试。” 赢澈笑盈盈同慕婳一起告辞,两人向女学走去,“本就是为你而来。”在慕婳婉拒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物,“我特意去寺里求来的,高僧开过光,讨个好彩头。” 慕婳没想到赢澈还会想到去寺庙求平安高中的符纸,玩味道:“可惜我不信佛,到到是对道统……” 很快他又拿出一张画着道符的符纸,同样折叠成平安符形状,得意问道:“你还信什么?” ps月底最有一天求月票。 第四百九十四章 初次交锋 慕婳鲠了一下,试探问道:“你带了多少各个道观寺庙,教派的平安福?” 赢澈一派傲娇,明明心里得意得紧,偏偏一派淡定,“你可以试试。” “算了,算了,我甘拜下风!” 慕婳拿过佛道两家平安福,仔细端详两家的区别,轻声问道:“你这么分心,合适吗?” 女学考试而已,他反倒比她重视得多,最近他的心血都用在这上头了吧,明明他是要参加最为惨烈的一次科举考试,朝野上下都盼着他名落孙山。 举目皆敌,他还自在悠闲关心她的事,换个人不是被重压压垮,自信全无,就是如履薄冰,刻苦攻读。 她手中的平安福还带着他身上的气息,是他亲自去寺庙道观求得吧,一抹感动窜上心头,甜甜的,热热的,陌生又很舒服。 赢澈好似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无需慕婳的感激,只是单纯对她好而已,讨好维护自己的心上人,看着她扬名立万,看着骄傲的欢笑,他也会觉得甘甜如吃了蜜糖。 “科举已经不是我用不用功就能决定名次的,他们总是把公平挂在嘴边上,好似我参加科举就是对公平的破坏,是对考生的不公平,恨不得我挡在科举门外,其实他们这想法本身……” “害怕!没有自信!” 慕婳心有灵犀,亦有几分感同身受,“他们胆怯了,认可你的文章才华冠绝同科,他们没有信心在科举上打败你,便以公平利用你的出身阻止你去考试,他们口中的公平何其可笑。对他们有利,排除异己就是公平?” 赢澈不在意笑道:“所以这科的状元我要定了,不让他们如意,让他们只能对既定的事实认命,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 “我和你不一样,文章上我是没有把握的。” “我不是给你划定了范围,写了不少篇范文?你不必担心旁人看出是我代写的文章。” 慕婳低下头,哼哼啊啊的敷衍。 赢澈握住她的手腕,问道:“你不会一篇都没看吧。” “不是说公平嘛。”慕婳抬起倒映赢澈又是无奈又是好气身影的清澈眸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不会走捷径的。” 随即又觉得辜负赢澈一番心意,慕婳加了一句:“我看了,也背诵了几篇文章,但是……但是现在全忘啦。” 全忘啦。 你怎么能把这三个字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清新自然? 让一向目标明确,再棘手的事情也不会束手无措的赢澈不知拿慕婳怎么办,酝酿了半天,说道:“文章对你很难背?” 他已经尽量摒弃自己的套路,写得合乎慕婳大气的性格,简明扼要,用词也没有用最为华丽的辞藻,引用太多显得学问高深的圣人话语。 她怎么能全忘了呢? 慕婳嘟嘴道:“昨日还记得几篇,今早练了一趟拳后,一篇也想不起来,拙谨,我天生就不是读书料,辜负了你的好意。” “无妨,无妨。” 闷了一肚子气的赢澈还要好言好语安抚慕婳,“是我没注意把文章写复杂了,下一次我会写得更简单。” “应该没有下一次了。” “进入女学总少不了考试,你自己行吗?” “……” 慕婳再次语凝,好半晌道:“偏科太严重,害死人。” 在她还是少将军时,纵然更喜欢骑射兵书,她还能看进去之乎者也经史子集,可自从重生后,脑子里又多了一世的模糊记忆,她突然对经史子集完全看不进去,哪怕装装样子都做不到。 凡事有得必有失,慕婳不曾认为自己是全才,心态到是很平稳。 “我会向长公主建议,偏科也是人才,不能因为短处就否认我的长处……” 突然,女学方向射来一支飞箭,正向赢澈飞来。 慕婳在飞箭刚刚射出时就听到了弓弦的响声,一把拽开赢澈,同时侧身让过带起一阵强劲劲风的飞箭,却是见到飞箭行进路上还有旁人。 没有再在迟疑,慕婳一个箭步,快若闪电,身手抓住飞箭尾后的尾羽,身体被飞箭带得向前一大步,慕婳暗暗心惊,射出这支飞箭的人有着极为强的臂力,亦可能同自己一样把内劲和外力融合在一起,如此射出的飞箭才有更强的穿透力。 抓住尾羽的手已是发麻,她只是看起来轻松。 不过到底没有让突如其来的飞箭伤到人。 慕婳看着手中的飞箭,向女学方向看去,瓦剌圣女手中握着弓箭,她长着一双杏眼,眸子明亮,宛若骄阳一般自信张扬,唇边噙着骄傲的笑容。 明明不是中原人,有外族的血统,瓦剌圣女却有着中原人的相貌,除了她梳着十几根小辫子外,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同慕婳记忆中那人完全重合在一起。 不,还是有差别的。 她从不会胡乱向人多的地方射击,护卫祖国安全,保护百姓是从入伍第一天就灌输进脑海中的信条,也许比进入军营更早一点。 瓦剌圣女出现让她脑子中那段记忆更加清晰。 “好身手!” 瓦剌圣女声音清脆甜美,再一次拉满弓弦,这一次飞箭直指慕婳的命门,“你若是还能躲开,抓住我的飞箭,我重重奖赏你。” 高高在上,操纵人命的感觉彻底让慕婳醒悟,她不是她。慕婳摆开架势好似做好准备接下飞箭的准备,又好似被瓦剌圣女所言的赏赐打动。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错了。 慕婳身影晃动,一跃一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冲到瓦剌圣女面前,抓住瓦剌圣女拿拉拢的手腕,轻轻翻转,弓箭对准瓦剌圣女的咽喉。 连瓦剌圣女显然没料到慕婳的动作如此之快。 “把你的性命赏赐给我吗?” 清脆的笑声有着女孩子的味道,听到瓦剌圣女耳中却是心头泛着凉意。 “是我疏忽小看了你。” 瓦剌圣女褪去方才的戏谑,认真打量比自己漂亮,一身盛装的女孩子,“我叫罗尔蒂蜜,你可以称我罗蜜。” 罗蜜?! 慕婳淡淡说道:“我还是叫你瓦剌女吧。” ps求月票,谢谢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够资格 省略圣字,带有几分的贬低之意。 慕婳淡淡的语气难掩骄傲,对身材惹火的瓦剌圣女的轻蔑。 “不识好歹!” 瓦剌圣女面对能穿透自己喉咙的利箭丝毫不在意,冷声道:“这就是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么?你们不是礼仪之邦么?” 跟在瓦剌圣女的女孩子动作统一抽出腰间的弯刀,闪烁寒芒的刀锋直指向慕婳,“放开我们圣女。” 慕婳轻笑:“对客人自然有好酒好菜,但对居心不良的邻居,不会因为我们懂得礼仪而忍让克制,因为啊,你们不配呢。” 说完,慕婳身体向后跃去,刺啦一声,衣裙扯裂,慕婳看了一眼地上的布料,又看了看自己裙子缺少那一块,在被压制状况下,瓦剌圣女还能反击,慕婳方才没有看到瓦剌圣女是如何脱困,并且不知她把割裂自己裙子的利刃藏在何处。 不是她功夫退步,也不是她大意,而是瓦剌圣女,这个叫罗蜜的女孩子是她以往不曾遇见的对手。 “果然,不能小看瓦剌女。” 她眼里战意更浓,浓烈且布满眸底的杀气令强势的瓦剌圣女都觉得心惊肉跳,面前的女孩子难得漂亮,可那身杀气是如何凝练出来的? 在她身后好似弥漫开无尽的血腥气息,竟是隐隐能听到鼓角争鸣,烽火狼烟。 瓦剌圣女神色郑重许多,便是西方国家的帝王和将军身上,也不曾感到面前女孩子的气势。 “再介绍一遍,我是罗尔蒂蜜,你可以叫我罗蜜,你以卓越的表现赢得我的友谊,我可以原谅你方才的失礼。” “我再说一遍,我只会叫你瓦剌女。” 慕婳眼里战意盎然,自从战死后,她许久没有这么迫切想同人交手,罗蜜,她有何资格叫这个名字?! 眼看着同样的容貌却露出对中原民族的不齿鄙夷,慕婳心头燃起熊熊烈火,嘲讽道:“你的友谊我不稀罕,不过是一个小部族的女子,还敢大言不惭说赢得你的友谊?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乐郡主,万安。” “安乐郡主,无敌。” “安乐郡主,最棒!” 一群人举着牌子,穿着统一的儒衫拨开看热闹的人,冲到慕婳身后,领头是一位俊秀的青年,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人继续为喊口号。 慕婳顿时气势卸了一大半,无奈问道:“孟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宛城第一风流公子孟大少爷理直气壮的说道:“知道你今日参加女学考试,我联合他们来给你助威。您可是……从宛城走出来的,是我们宛城的骄傲!” 后面拿着牌子的少年在众人的瞩目下低下了头,可是手中的牌子却是高高举起,继续整齐的喊道:“安乐郡主无敌!” “无敌!”“无敌”“无敌” 回声响亮,震慑人心。 他们都是被慕婳折服过,在马球场上一败涂地,也曾见过慕婳以一敌敌百的强悍。 虽然他们举着牌子好似傻瓜一般,对举牌子的动作暗暗鄙夷,怎么就被孟公子鼓动成功了? 但是他们对慕婳的敬佩不曾少一分。 佩服一个女孩子没那么难以承受。 少年们的眸子亮晶晶,找到了奋进的目标。 慕婳有几分感动,“好了,好了,你们快把东西收起来,别再……” 孟公子道:“我们没有胡闹!”态度极是认真,“我活了将近二十年,过了十几年的纨绔日子,只有这次最最正经。” 慕婳灿烂一笑,“等考试结束,我请你们喝酒。” 孟公子等人齐齐点头,手舞足蹈显得很高兴,少年的眼里除了佩服外,更有几分倾慕,慕婳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安乐郡主慕婳?!” 瓦剌圣女喃喃道:“闻名不如见面,本圣女以为你不过是徒有虚名,没想到你果然有两下子,不过本圣女来中原不是为你。” “今日不是京城所有闺秀云集吗?你们可敢同本圣女比试较量?本圣女不止擅长骑射,对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更有兴趣,总说中原出才女,是这些最为鼎盛的地方,本圣女不服,想着向你们讨教一二。” 瓦剌圣女昂首阔步,环视众人,紧身鲜红衣裙衬托得她宛若一株艳丽的玫瑰,张扬自信,扬起天鹅般优美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大片白皙肌肤在红色衬托下更显晶莹似雪。 她抢走几乎所有人的风头,压得在场的女孩子喘不过气来。 不是没女孩子想开口迎战,但事关国体,万一失败了呢? 她们还不知瓦剌圣女深浅,一旦失败,必然会连累家族,每个女孩子都盼着有人第一个站出来,试探瓦剌圣女的才学高低。 本以为自己不站出来,太子妃会站出来,慕三小姐会站出来,重臣的爱女会站出来,或是公主殿下会挺身而出。 真实的状况是所有人都在等,等那个领头站出来的女孩子。 没人出头,寂静若一潭死水。 瓦剌圣女头扬得更高,目光更是鄙夷轻视,好似她一人征服了一个古国,在她目光扫过处,没人敢同她对视,这就是中原,谦和的中原,胆怯的中原贵女! 她们柔顺,她们以谦让为美德,却是不懂争胜。 “我来吧。” 慕婳淡淡的说道:“在贵女中,我不是文采最好的一个,琴棋书画也不过刚刚入门,同她们相比,我自愧不如,但我的文采肯定比你好!” 瓦剌圣女嗤笑一声,“我知道你更擅长骑射,听说还有不错的枪法,从未听过你的文名,慕婳,我挺喜欢你的性子,你闯下好名声不容易,我着实不打败你,让你失宠于你们皇帝,文比之后,若是得闲,我会同你武战。” “你在一旁等着就是了,我猜想文比也不会耗我太多的精力。” 瓦剌圣女方才试探出慕婳的深浅,自觉同她不过在伯仲之间,若是她用上所有的手段,未必不能压慕婳一头。 “我还是更希望领教中原最是正统的文化。” 言下之意就是慕婳所学不过是皮毛,不屑同‘文盲’慕婳比试,瓦剌圣女晃动手指,“慕婳,你不够资格!” ps月初求月票,谢谢 第四百九十六章 口诛箭伐 孟公子等心仪安乐郡主的人都为她难堪。 从慕婳展现才华,展露头角之后,慕婳再没受过任何人的轻慢,不管是否真心,慕婳得到只有掌声和喝彩。 瓦剌圣女是第一个说安乐郡主不配的人。 慕婳一派平静,好似瓦剌圣女说得那句话并非指她一般,旁人都以为她是骄傲受不得慢待的,她从没有看不起任何人,当然也不会看轻自己。 “你的激将法用得很拙劣啊。” “对你,我无需用激将法。” 瓦剌圣女吃惊慕婳的平静,脸上依然带着高傲不屑,“反而是你……一直在虚张声势,连本圣女刚到中原的人都知道你不擅文采,慕婳,你何必一而再再而三逼本圣女同你较量?” 她惋惜般摇头,好似面对一个不自量力挑战自己的孩童,“你应该明白,你没有任何的获胜可能!” 慕婳淡淡回道:“要试过才知道,还是说瓦剌女你只有嘴上的本事。” “好,既是你想丢脸,我也不必再对你心存怜悯。” 瓦剌圣女比慕婳高出一头,故意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慕婳,“你若是输了,可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我若输了,自然有比我才华更出色的人站出来。”慕婳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双手悠然负在身后,漫不经心的说道:“瓦剌有多少人?中原有多少能人,瓦剌女你心里没点……分寸吗?” “人多又怎样?只要足够强大,你们中原百姓必定屈从强者的意志,纵观你们历史,中原人也不是没有像外族俯首称臣。当年关外的鞑子就曾经攻陷过前朝都城,占据半壁河山,不是鞑子内斗惨烈,你们所谓的太祖奋起反击,如今坐在皇宫的人未必就是你们皇上!” 众人被说得抬不起头来,本来义愤填膺的情绪似被一盆冷水浇灭。 百于年前,中原的确陷落过,被鞑子统治。 后来也是鞑子内斗争权不断,这才给了太祖机会,联合反抗鞑子的义军奋起反击,当时太祖的兵力不是最强的,能驱逐鞑子出关,更多是幸运,谁能想到鞑子最勇猛的将军突然暴毙,谁能想到突然京城爆发天花瘟疫? 鞑子最怕就是天花瘟疫,他们恐慌畏惧,无心恋战,内部矛盾重重,又没有强势的人弹压,他们最后选择抢夺一把退回关外。 史书上自然会写太祖和他的麾下如何英武,率众驱除鞑子,光复国土。真正的历史往往掩盖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无人再提起,毕竟历史是由当权者书写的。 不记录太祖英明神武,难道要写鞑子败于内斗和上苍不佑? 瓦剌圣女得意说着那段被太祖篡改的历史,很高兴见到中原的人沉默低头,果然,如同他所言,征服这片土地,统治这些中原是最最美妙的。 “你们开国皇帝以为篡改胡编史书就能掩盖真相,他大错特错,这段真相已经被我族前辈记录下来,并写成书册传于后世。” “你说谎!”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悲愤的吼声,“太祖皇帝勇武不凡,堂堂正正驱除外族,光复国土,并不是……不是幸运。” 往日纨绔的公子,原本打算看女学生的男人齐声符合,“番邦婆子休想欺骗我等,侮辱太祖皇帝!” “一个衣裹身的外族娘们也敢大放厥词?你以为穿得少,就能迷惑男人?” “呸,你这样的女人脱光了,老子都不稀罕!” 咒骂声此起彼伏,无论是富贵公子,还是贫寒百姓,或是只为赚钱摆摊的商贾,没个人都尽力维护帝国的荣耀,嘲讽鄙视瓦剌圣女。 慕婳嘴角微扬,纵有许多不如意,纵有许多数典忘祖的人,大多数人是好的,只要还有自强的火种尚存,他们哪怕一时胆怯懦弱,也会一直追随着火种。 她如何不爱这片土地,如何不想为他们拼劲一切? 从来她都不是引燃燎原大火的火种,但她愿意为此尽一份心力。 前世她死战无悔,尸骨无存无怨,今生本已经决定不再如同前世,只愿享受太平富贵,做个真正的女孩子,可是国有难,她亦不会推辞责任。 几世铸就的信念让她无法拒绝守国重任! 哪怕她再一次死在疆场上。 她亦无怨无悔! 瓦剌圣女面色变了变,再冷静,她也被眼前群情激愤吓住了。 方才慕婳的杀气令她心惊,此时疯狂咒骂她的百姓,敌视的目光令她真真正正感到恐惧,渗透到骨髓深处的畏惧。 她好像唤醒了一头怪物,又好似坐在即将喷薄岩浆的火山口。 簇拥她的婢女拿着弯刀的手臂轻轻颤抖,她们也是害怕的。 “你们……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真实的历史?” 瓦剌圣女抬高声音,色厉内荏喊道:“我有祖上传下来的史书,你们……你们可以看清楚,太祖皇帝不是……” 她拿在手中的史书突然被一只飞箭射中,飞箭震得她手指发麻,再无法握紧那卷书籍。 穿透书册的飞箭并没有停下,依然划破空气,一往无前飞行,砰,飞箭没入书院大门上,尾羽颤抖,被飞箭穿透的书册散乱,一张张飘落。 “慕婳?!” 瓦剌圣女从飞箭上收回目光,看向飞箭射来的方向,慕婳仿佛在模仿自己拉弓射箭,剑指慕婳的动作,能穿透任何东西的箭尖在太阳下是耀眼的白光,令人毛骨悚然,好似性命已落在慕婳手上。 方才她威胁慕婳,如今被慕婳还施彼身,落在慕婳射程范围内,瓦剌圣女不敢动弹,更做不出方才慕婳冲到自己面前的举动。 因为方才她是吓唬慕婳,并无真正射出那支飞箭的心思。 毕竟她知道自己在帝国京城,而不是尊她为圣女的瓦剌,也不是西边大陆。 此时她只要稍稍移动,甚至只是动一动手指,慕婳便会松开弓弦,而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射程如此之近的情况下,躲开飞箭。 慕婳那双眸子泛着冷酷血色,让她本能感到危险,以及慕婳诛杀她的决心! ps月初求月票,谢谢 第四百九十七章 热血 “怕了吗?” 慕婳箭指罗蜜,面容冷峻严肃,不似以往总是唇边含笑,在正式场合,她从不玩笑。 在内心深处,慕婳是矛盾的,眼前的罗蜜同脑子里遥远记忆的人重合,勾起不少已经掩埋不愿意想起的记忆。 她不愿意承认面前出言侮辱中原的女孩子是罗蜜,又无法否认对罗蜜那张脸,她这一箭还真难以射出去,不过那也只是一瞬的迟疑罢了,她慕婳天上少了多愁善感那根筋。 罗蜜硬气的挺起腰,丰满的**更显坚挺,波澜壮阔,深深的**极是惹火,然而没有男人再被她的身材打动,即便有,此时他们也不会表现出来。 “再次被慕婳救下,三公子不想说两句?” “陈兄何意?” 赢澈望着慕婳,不曾移开目光,宛若天地间只有慕婳一人。 “你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倘若你知道当年瓦剌祖上留下手稿,那段历史的手稿,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吧。” 不知何时,陈四郎来到赢澈身边,故意压低的声音透着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也是太祖的直系子孙,因为你,太祖尽力掩盖的真相大白天下,太祖驱除鞑子的丰功伟绩少了一大半光彩,以后你还有脸面去皇陵祭奠太祖?你就不怕太祖进入你梦中叱责你不忠不孝?” 赢澈身体宛若松柏,不辩解也不在意,只是眸子微沉,有高深莫测之感,隐隐有沉雄之资。 那股气势,是陈四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哪怕他的才学同赢澈相当。 陈四郎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太祖已逝,你就不怕当今皇上追究?不怕陛下问责?三公子如何,我是管不了的,但你不该因此牵连慕婳,我……我绝不会让你连累慕婳的。” 直到提到慕婳的名字,赢澈才给了陈四郎一个正眼,很快又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嘲讽道:“你若是想不明白的话,看不清局面的话,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太祖鼎定江山不容质疑,运气怎么了?运气往往也是实力,鞑子在京城时,天花瘟疫蔓延,无法控制瘟疫。然太祖率兵入京,天花疫情逐渐控制,最后长公主寻到根治天花的方法,彻底消除天花瘟疫的危害,使得万民归心……” 就在此时,慕婳清晰的声音传遍每一个人耳中,赢澈自然闭上嘴巴,认真倾听,欣喜慕婳身上耀眼的光芒。 被众人敬佩的女孩子,是他倾慕之人,哪怕万丈光芒的人不是他,他心中的甜蜜不比自己扬名立万少。 何况赢澈从来就不擅长鼓动士气,他甚至不大适合做一个耀眼的火种。 慕婳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凝聚力,亦能轻易鼓起士气。 他就是看得太明白,才甘愿退居幕后,为慕婳创造机会,扫清所有的障碍,甚至不在意世人对他的误解。 “中原人可以受辱外族一时,绝不会被外族统治欺压永久。” 慕婳松开扣着弓弦的手,砰,只是瞬间,弓箭从罗蜜耳边划过,垂在罗蜜脸颊上的发丝轻轻飘落,飞箭重重没入书院大门口的石狮中,颤抖的尾羽几乎在证明射箭之人的力气。 “你祖宗没留下记载,太祖皇帝曾发出天下皆降,我不降么?” 天下皆降,我不降?! 孟公子高声叫道:“好,大好,太祖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眼圈红了,眸子充血,脖子和额头青筋凸起,破坏他的英俊,然而此时他却是最俊俏的。 当然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句短短的话语所感动。 是啊,就冲这一句话,太祖不得江山,谁得? 眼前好似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天缓缓走来,面对残破的江山,投降鞑子的前朝官员,忍气吞声即将被外族奴役的百姓,他拔剑指苍穹,喊出这句话。 陈四郎抿了抿嘴唇,压制住翻滚的热血,轻声问道:“你祖宗真的说了这句话?” “不得对太祖皇帝无礼!”赢澈眉眼弯弯,“只要出自慕婳之口,祖上肯定是说了。” 无耻! 只有无耻的人才能坐稳江山,史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刘邦够无耻吧,他开创大汉江山,汉武帝为夺得帝位,同样无耻欺骗了馆陶公主,让金屋藏娇最终成了一个千古笑话。 唐太宗为登上帝位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弟,逼生父退位,还无耻的宣称是被太子李建成逼迫不得不动手。 熟读史书的陈四郎能举出更多的例子,不够无耻,不够心黑,不够厚脸皮的人统统败在这些‘无耻之徒’手中! “你祖宗不过是个刚通晓汉字的外族,谁给他的勇气提笔撰写中原历史?” 慕婳缓缓放下弓箭,“他拿来的脸提笔?!哪来得自信纪录下的东西就是正经历史?他懂得纂写历史的要求么?懂得历史上的人,改变天下大势的帝王,重臣,将军该如何列入史册吗?” “编纂历史不是把看到的纪录下来就行的,史纪,资治通鉴等巨作都有编写者评说,后人阅读时,能从文字中体会领悟一些前辈的精髓。” “一个连文字都没有的民族,一个不过巴掌大地盘的部落,一个连自己历史和祖宗都不清楚的瓦剌族,说竟是知道太祖驱除鞑子的真相?” 慕婳高声大笑,“你祖宗就不要点碧莲吗?你把一些荒诞片面的纪录当做中原历史,可笑至极,可悲至极!” 瓦剌圣女罗蜜脸色煞白,好似面皮生生被慕婳剥下一层又一层,不仅是她,连她的祖宗都没有放过。 不是说慕婳好勇斗狠,不善言辞么? 她这叫不擅言辞,什么人算是擅长言辞?! 中原人果然都是黑了心肠的坏人。 是不是中原人故意挖坑让她跳? 她今日不仅领教慕婳传说中极好的身手和射术,更体会到慕婳的伶牙俐齿,骂人都不带脏字,却让她无地自容。 “瓦剌同鞑子一向亲厚,你祖宗写的东西不可信。” 慕婳最后狠狠捅上一刀:“只是小部落而已,我还真没耐心去查证瓦剌和鞑子是不是同一个祖宗。” ps求月票,谢谢,昨天订错时间了,断更一天,抱歉。 第四百九十八章 狗血的一见钟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然的笑声震动京城,几乎每个人,只要承认自己是帝国子民,中原百姓的人都在笑。 骄傲的笑。 得意的笑。 猖狂的笑。 在这一瞬间,他们抛弃彼此的矛盾,抛弃成见党争,抛弃对慕婳的羡慕嫉妒,此时他们头上只有一个名字——炎黄血脉。 他们为自己的血脉为荣,为自己的文化历史为傲。 即便太子妃,慕三小姐此时也有心有荣焉,也在尽情嘲笑可悲的瓦剌圣女。 不过笑过之后,她们看向慕婳时,还是有仇视,有羡慕,亦有连她们都没做察觉又极力忽视的心折佩服。 “我们到底有多想不开同安乐郡主为敌?有多大脸面口口声声求长公主给予公平?” 小姐之中有人扔掉握在手中的书籍,大声说道:“我熟读经史子集,擅长史书,可安乐郡主方才说得话,我……别说说不出,连想都没有想到。才学不在文章,而在应变。我已经没有脸再认为安乐郡主是个无才只有一把蛮力的人,对允文允武的安乐郡主,我心服口服,佩服至极。” “若安乐郡主不为头名,女学不读也罢。” 呼啦啦,不少女孩子响应,她们眼睛亮晶晶望着慕婳,崇拜并热切。 在瓦剌圣女嚣张时,只有安乐郡主站出来。 今日书院门口不仅云集所有闺秀,几乎囊括京城所有的才子。 没有见他们挺身而出抗衡瓦剌圣女,别说什么好男不同女斗,连同瓦剌圣女抗辩的勇气都没有,好意思说自己是好男人?说自己忠君卫国,才华盖天下的大才子? 擅长写文章的才子此时可没有安乐郡主吸引力更大。 少女们爱慕钦佩的目光牢牢落在慕婳身上,若是能学到安乐郡主几分,她们也就知足了。 连慕婳裙子少了一角,她们都能解读出那是安乐郡主洒脱来。 陈四郎一颗心同样为慕婳跳动,哪怕终生无望,渴求无门,此时慕婳的身影永远不会在他记忆中褪色。 十年,二十年,直到垂垂老矣,生命走到尽头,他都不会忘记慕婳。 甚至他会忘记自己,也难以忘记曾经他的未婚妻。 他到底失去了怎样的珍宝?! 怪父母愚蠢,被人利用?不,是他太过自大,自傲,从不曾想过去了解慕婳,偏听偏信最终失去最为宝贵的人。 解除婚约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合起的扇子在赢澈手中颠来倒去,本是上扬的嘴角微微抽动,眼见对面的少女迷恋慕婳,少年公子在孟大少爷的带领下高呼安乐郡主,向慕婳肆无忌惮投去倾慕,赢澈的心头五味杂陈,一时很不是滋味。 怎么会这样呢? 额,他不是应该已经习惯了。 ”自己造得孽,跪着也要走完。” “姑姑……” 红莲长公主拍了拍赢澈紧绷的肩膀,笑盈盈说道:“姑姑要谢谢你,没有你,姑姑想不到婳婳到底有多优秀,能收下婳婳这样的学生,姑姑设立的女学必会被后世推崇,当世之人也不会再只把女子当做繁衍子嗣的工具。” “即便她们成不了安乐郡主,她们的父母兄弟也不会轻慢于她们,转而支持她们去女学,做婳婳的同学和闺蜜。” “好三郎以后再帮姑姑一把如何?” “……” 赢澈昳丽的脸庞堆满了尴尬,不过顷刻间又恢复往日君子如玉,轻笑道:“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再多几次怕是达不到这样好的效果,毕竟震撼,只有第一次!” 红莲长公主摇头感叹道:“也只有三郎你配得上慕婳,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身后都有一堆人支持追随,慕婳身边有你足够了。” “她身后永远少不了追随的男人!还要女人!” 赢澈莞尔一笑,洒脱打开扇子,温柔说道:“我早已看透,并已经认命,尽量跟上她的脚步,不被她甩开。” 长公主不再在抹了一把眼角,“她很幸运遇上你,不仅没有折损她的光彩,还让她变得更好,更加耀眼炫目,三郎,你是个好……好夫婿。” 赢澈笑着收下长公主的赞美,厚颜无耻的说道:“我也这么认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慕婳,也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在倾慕慕婳这一点上,他谁都不服! “年轻真好啊。”长公主欣慰的感叹,目光四处游走,“皇兄呢?他没同你一起?” 方才还自得的赢澈渐渐淡去笑意,平淡回道:“齐大人陪着伯父,我先同郡主过来的。” “皇兄岂不是错过一场好戏?我得见皇兄一面,瓦剌圣女受挫,但不会轻易放弃文比。” 长公主快步离开,身后传来赢澈的声音,“皇上仿佛认识瓦剌圣女,对她印象很深。” “嗯?” 长公主回头,赢澈紧逼嘴唇,好似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皇兄……应该知晓轻重。” 赢澈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长公主,迈开长腿向慕婳身边走去,以前的伯父会以大局为重,在对少将军的事任性到极致的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帝王了。 他认真打量差一点被慕婳气吐血,风采全无的瓦剌圣女罗尔蒂蜜,被全京城百姓嘲笑的滋味不好过,她面白如纸,身体好似插了千八百刀,帝都百姓每一声嘲笑都好似又有一把刀插到她身上。 她性情还算坚韧,再痛苦也直挺挺站着。 这样的女孩子哪里值得伯父侧目?! 没有慕婳漂亮,没有慕婳有才,没有慕婳有勇有谋,没有慕婳可爱,更重要她是外族女孩,一个同中原格格不入,甚至对中原有野心企图的女孩子。 伯父不明白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瓦剌圣女感到有人不带任何嘲笑的看自己,在万众嘲笑时,这抹不带异样的目光犹如一口甘泉滋润她即将轰然倒塌的身体。 罗尔蒂蜜寻找目光的主人,赢澈鹤立鸡群的气质本就惹人侧目,俊美无匹的少年,儒雅温柔,是她走遍天下都不曾见过的。 他移开目光时,她莫名有一丝失落,“他是谁?” ps继续求月票,谢谢,多谢 第四百九十九章 吃醋了?! 那名少年身体不够强壮,不够有气势,寻常时,罗蜜是看不中的,只把他当做文弱的公子。 然而在此时,他是唯一一个不含鄙夷轻视目光看罗蜜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不曾嘲笑她的人。 罗蜜仔细打量他,渐渐发觉他身体虽然不强壮,并非没有力量,文弱并不懦弱。 他所过之处,所有人都会让开一条通道。 那些命门公子一个个面上带了几分恭敬,好似在恭迎重要大人物。 想来少年的出身非比寻常,对中原有过一些了解,少年纵然不是皇子也是对帝国影响颇深的家族继承人。 最让罗蜜感到震惊得是,那名少年走到慕婳身边,慕婳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同他极是熟悉般说着什么。 少年后背冲着罗蜜,她只能看到慕婳对少年特别的亲近,周围女子眼中的歆羡,莫非他们是一对? 罗蜜失笑道:“不是一对,挖了我这双眸子去!” 他们站在一起宛若金童玉女,明眼人都能看出彼此的情义,尤其是心仪慕婳的少年们不甘心却又无奈的神色,足以证明少年就是慕婳的心上人。 倘若她能抢走慕婳的心上人,是不是能给慕婳一个沉重的打击? 罗蜜承认慕婳出色,漂亮,但是论迷惑男人,她未必就会输给慕婳。 婢女低声说道:“我向使官打听清楚了,使官很骄傲的告诉我,少年是魏王殿下的第三子。” “魏王的儿子?还是老三?魏王何时有儿子了?肯定不是魏王妃生的,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他们为何要对他礼让三分?比见了中原太子都要恭敬上几分。” 罗蜜蹙紧眉头,一派费解,中原帝国的皇帝和王爷资料,她还是掌握的,来之前可不曾接到魏王有儿子的消息。 使官还一脸骄傲,看得出三公子的才华显著。 “听说魏王殿下最疼爱也最看重三子,皇上是三公子的老师,他长在魏王府外,却一直由皇上教养长大的,皇上对他比对皇子们更亲近。而且最为重要得是,前一阵子太祖皇帝显圣便落在三公子和慕婳头上,他们得到一对紫青宝剑,说是切金断玉的利器。” 婢女把听来的消息讲给圣女听,最后说道:“他们敬重三公子的才华,亦不敢惹是三公子身边的慕婳……三公子一般是动口不动手,但慕婳对伤害三公子的人一般是只动手,不动口!” 完全把对三公子图谋不轨的人打怕了! 三公子给自己找了一个最为强大的‘靠山’,弄得京城无人敢明着动用武力针对三公子。 罗蜜眸子一亮,轻声喃咛:“这么说慕婳真正钟情的人就是他了?慕婳这般强势,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旁人的议论?便是西方那位雄主也不会容许女人骑在自己头上,我一直相信祖上留下的一句话,男人征服世界,女人用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一日两日畏惧妻子可以,日子长了,男人的心思就会改变。 罗蜜好似找到攻破三公子心房的招数。 一路行来,她纵然在面上瞧不起帝国,认为帝国会被西方雄主所击败奴役,赶不上西方开明,但是她也被中原帝国的富饶所震惊。 这里的吃食丰富,丝绸精美,瓷器巧夺天工,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东西,这里远比西方跟富饶昌盛。 原本她以征服掠夺者的心态看待帝国,等到他们兵临中原,这些好东西都会是他们的,然而慕婳方才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她明白征服帝国并不容易,也许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征服这里。 既然征服不了,她又想要享受帝国的好东西,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嫁给帝国最出色的男人! 虽然她方才受尽侮辱,但她掌握西方国家很多密辛,也掌握不少帝国没有的利器,她不相信帝国皇帝会不想知道这些,只要稍稍认错,效忠帝国皇帝,想来今日的风波就会过去,中原帝国很轻易原谅诚心认错的友邦。 因为他们有着广博的胸怀,仁慈的心肠。 这同西方大陆所坚信的丛林法则截然不同,罗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记得有人说过,她的容貌会是最好的武器,会为她赢得一切。 “你去同使官说,方才是我失言,我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瓦剌同鞑子并非一个祖宗,我本身对帝国也是向往佩服,愿意同帝国的小姐们友好交流所学,也愿意在帝国皇帝面前俯首称臣,献上帝国皇帝最需要的情报。” “圣女……” “去吧。” 罗蜜打发走侍女,看向慕婳目光多了一抹玩味,方才是她输了,以后她不会再轻视慕婳,在拜见帝国皇帝前,她需要展示才艺,让中原的人都明白她一时的失败,并不是没有本事,只是有点水土不服罢了。 ****** “我觉得瓦剌圣女怕是看上你了。” 慕婳轻轻摸了摸鼻子,前世养成的习惯,碰见奇怪的事总会不由自主去摸鼻子,“真是……我竟然也能感到瓦剌女对你的爱慕。” “你吃味儿了?” 赢澈炯炯有神看着慕婳,理智上告诉自己,慕婳不可能嫉妒,可感情上却希望慕婳吃醋。 慕婳给他一个白眼,潇洒拍了拍赢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想多了。” “婳儿,你总会破坏气氛。” 赢澈抓住慕婳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唇边扬起笑容:“但是我却喜欢自然真诚的你,我更不忍心让你尝试吃醋的味道。” 吃醋,七上八下,同情敌竞争,还是交给他来做吧,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嘛。 慕婳再次红了脸颊,罕见低头道:“就你嘴甜。” “嘴不甜,脸皮不够厚,怎配站在你身边?”赢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还是叫你婳儿,好不好?” 不知为何云微,他已经不想再叫了。 在没有弄明白皇上对瓦剌圣女的看法之前,赢澈不会放松,若是皇上把慕婳当做替身,他又该如何? 同皇上翻脸? 不,赢澈默默摇头否定这个念头,却知道从今日起,他同伯父拉开了一步距离。 ps月初求月票,谢谢 第五百章 那么骄傲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起疼爱栽培他的伯父,他没有办法把伯父摆在慕婳之前,虽然伯父和慕婳都是他最为重视的人。 “走吧。” “去哪?” “先去茶棚歇一歇,喝口茶。” 赢澈拉着慕婳向茶棚走去,慕婳脚步微顿,看着身前一步的赢澈,嘴角慢慢弯起,得胜归来,有人关心她,有人等候她的感觉太好了。 “不想走?”赢澈没有回头,手掌包裹住慕婳的手,瘦削的身影挡住她半边身体,笑道:“他们已经疯了,只要你还在,他们就不会停下对你的拥护,你让伯父如何想?就算皇上不在意,他信任你,你让朝臣的面子往哪里摆?” “他们都是年轻人,热血冲动,更愿意追随你,他们是帝国的未来,却不是帝国的现在!” “……” 慕婳乖乖的跟上去,嘀咕道:“你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个七老八十的灵魂?老气横秋的样子真真是……” “怎么?” 赢澈回头淡笑,慕婳眼睛明亮,“还挺喜欢的,我就是喜欢少年身,老人心,够稳重,也有激情。” 一句话,赢澈的俊脸比慕婳还要红,心若小鹿乱撞。 她怎么能脱口而出喜欢? 让他没有一点的准备。 还说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的成熟和心机? 不能再看下去,赢澈立刻扭过头,耳根子隐隐发烫,再一次紧了紧握在手中的手,不够柔软,不够细腻,没有女孩子的精致,以前他这么认为,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然而他无法放开她了。 不为她射箭时的风姿,只因为她是他放在心头的人。 因为方才的热闹,茶棚中已没了喝茶的公子们,当赢澈和慕婳一路走去茶棚时候,没人上前打扰,他们两人坐到茶棚中,也没有一人进入茶棚。 他们看着,只是看着,哪怕有人嫉妒都眼睛都红了,还是不忍去破坏他们彼此之间的那份纯然感情,那份情义让他们这些名门出身,婚姻不由自己,更多是联姻的小姐少爷们都会觉得美好。 横竖他们也有很多事可以讨论,向同伴阐述自己的观点,探讨太祖皇帝如何在逆境中喊出那句话,那段激荡的历史到底是何样子的。 在这一刻每个人都化作历史学家,不少世袭勋贵子弟的声音很大,说着祖上如何陪着太祖皇帝征战天下。 “你激起他们的骄傲,只要你还在,这份骄傲就不会散去,哪怕再次外敌入侵,他们也勇气和信心同外敌一战!” 赢澈把温茶推到慕婳面前,星眸中闪过敬佩,“我做不到,皇上也做不到。” “不,皇上是可以做到的。” 慕婳端起茶杯,杯盖宽了一下漂浮的茶叶,茶香扑鼻,“术业有专攻,我能做到是因为我从小锻炼如何迎战外敌,如何鼓励士气,哪怕我说得都是假话,也能让袍泽兄弟陪我去送死。” 赢澈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拳头,慕婳自嘲的笑道:“少将军是大忽悠,他们长眠于地下,我却在地上赢得万人推崇尊重,这感觉很怪异,我并非不喜欢,却希望做得更好一点,再有出征之时,除了胜利外,还能带他们回家。” 她敏锐的感到国战许是不远了,现在的平静,以后的战况会更惨烈。 帝国……还真没有让她佩服且信任的领兵将军。 若是一般的敌人,承平郡王和英国公他们足以,若是瓦剌圣女所说得西方国家,他们就不够看了。 “他们的骄傲和自豪不是因为我,拙谨,生长在帝国这片土地上的人骨子里都有骄傲的,只是平时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赢澈默默听着,拇指摩挲慕婳的拳头,温柔而眷恋。 慕婳静静回望他,话语慢慢吞到肚中,都被他指责破坏气氛了,那些关于瓦剌圣女的疑问还是不提了吧。 等到……等到过去这段再询问。 他指腹摩挲感好似在抚摸她的心,莫名她多了几分再也割舍不下的牵挂,以后再出征,她许是不会那么豁出性命死战了,在后方有一个等待她平安消息的人,也许是几个? 他们的孩子会是聪明而漂亮的。 ****** 红莲长公主穿过众人,拥挤热闹宛若开水般沸腾的人群让她前行很难,耳边满满都是万岁声,一向喜欢安静的长公主却不再嫌弃百姓争吵,一直微笑着,亦为祖上自豪。 哪怕她的祖宗并未喊出那句话,但是她还是为祖上骄傲。 太祖皇帝不曾失去反抗奋战的勇气! 这笔什么都要重要。 “主人要找得人在树荫下。”随从少年眼睛很尖,一边护着长公主,一边向皇上所在方向移动,毕竟长公主眼睛不大好,他亦需要提防激动的百姓混进刺客,碰撞拥挤下,长公主难免会碰到少年的身体,少年转移注意力,轻声道:“好似皇上状况不大妥当……” 长公主加快脚步,排开人群,冲过去查看皇兄状况,“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一脸虚弱靠着树木,繁盛的叶子挡住大半的阳光,皇上完全隐在树荫中,又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神色,长公主心头一紧,只觉得皇兄弟状态不大对,“您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你不要过来!” 皇上无力的摆手阻止长公主靠近,“我想静一静,只是想静一静,想明白这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挺下脚步,这才发觉在皇兄身边一米内空荡荡的,木齐和无庸公公正满脸担心远远望着皇上,身穿便装的侍卫在远处戒备着,不让任何人再接近此处。 周围如此热闹,皇上所在之处却是清冷和压抑的。 长公主动了动嘴唇,“皇兄……” 木齐上前挡住长公主,压低声音道:“皇上不让我们询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婳婳不是赢了吗?百姓不仅被婳婳激发出斗志,太祖皇帝也得到正名,皇兄为何还要难过?” 长公主以为皇上现在该是喜不自禁,“莫非皇上没有看到婳婳?” 木齐低声道:“请恕臣失礼。”他直接拽住长公主的胳膊,拉着她离着皇上更远,低声道:“皇上没空看婳婳,他的目光一直在瓦剌圣女身上!” ps月初求月票,谢谢 第五百零一章 诉前情 “什么?” 长公主原本欣喜骄傲的心情彻底沉入谷底,这已经不是担心皇兄身体不舒服的问题了,“皇兄竟然看着她?你没有看错?” 木齐面色凝重,同样显得心情极是沉重,就因为皇上的反常,他都没能好好见自己的女儿出尽风头,郑重点头:“臣一直在皇上身边,自从瓦剌圣女出现后,皇上就变得不大对劲了,尤其是……她方才不是说叫罗尔蒂蜜,让婳婳称她为罗蜜吗?” “是有这么回事。” “皇上当时的面色极是难看,不是臣拦着,皇上许是会直接冲到罗蜜身边,这个名字……瓦剌圣女的相貌怕是对皇上影响很大。” 木齐相信长公主没有害皇上的心思,压低声音道:“臣最怕皇上因为一些原因善待瓦剌圣女,方才婳婳那般耀眼,皇上没有看过婳婳,在所有人都为太祖皇帝折服时,皇上依然看着瓦剌圣女……不知是不是臣的错觉,皇上不愿瓦剌圣女露出难堪委屈之色。” “即便她羞辱了帝国,羞辱了太祖皇帝?” 长公主太高声音,转头去看皇上,满满得不可思议,皇兄怎么突然就变了?甚至不像同她一起长大的兄长。 木齐虽然不情愿,还是点头道:“皇上许是一时魔障了,长公主便是不寻来,臣也要去请您过来同皇上说说话。” 再同皇上是八拜结交的兄弟,在义兄恢复皇上的身份后,他有些能对义兄说的话却不好同皇上提起。 “还有承平郡王……长公主,您做什么去?” “我去杀了那个瓦剌贱人!” 长公主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贱人该死,只要她死了,皇兄就会恢复正常,明白他肩膀上的责任。” 倘若她知道瓦剌圣女对皇兄影响之深,绝不会漠视赢澈的种种安排,毕竟赢澈和婳婳远没有皇上重要,一旦皇兄被瓦剌圣女迷惑,帝国该怎么办? 他们两人说话声音逐渐抬高,尤其是长公主最后说杀掉瓦剌圣女的话更是尖锐,直接穿透侍卫们的耳膜,皇上不可能听不到。 “……不准,朕不准你去。” 方才精神萎靡,陷入痛苦的皇上几步追上长公主,一把拽住长公主的胳膊,逼得长公主抬头,“在朕没有想明白之前,你不许动罗蜜,否则……别怪朕不讲兄妹之情。” 儒雅的皇兄罕见露出杀意,宛若护着崽子的老虎,不许任何人碰触逆鳞,皇兄这般严肃,即便是对赢澈也没有过的。 长公主本能感到危险,逼近性命的危险,“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比皇兄一意孤行给沐少将军国葬还要疯狂。 起码沐少将军值得皇兄那么做,瓦剌圣女只是个番邦女子,还是一个对帝国抱有敌意的敌人,皇兄竟然保护她? 甚至不惜同长公主,同至亲拔刀相向? 甚至不在意百姓,不在意江山社稷? “你还是我的皇兄吗?” 皇上的手依然攥紧长公主,嘴唇泛白抿成一道线,眸子固执且决绝,“在她死得那一刻,我就该疯了。” 他的声音很轻,神色又疯狂又哀伤,长公主打了寒颤,不明白皇兄话语的意思,轻声说道:“别让我失望,好吗?我喜欢以前明智果决,心怀天下的皇兄,敬佩为帝国退让,克己奉公的皇兄,哪怕您对赢澈诸多偏爱,我也愿意遵从皇兄的安排。” “皇兄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你有我,有魏王兄,有承平郡王。” 长公主很担心皇兄就此走上歧路,不顾男女之别,主动揽住皇上的腰,仰头认真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兄长,“即便我们不让您满意,侄子们让您失望,您还有从小看到大的赢澈啊,他不是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您宁可为他……皇兄,赢澈在看着您,别让澈儿失望。” 皇上本就低垂的眼睑彻底盖住复杂感伤的眸子,“拙谨,拙谨。”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渐渐舒缓,“不能让他失望么?其实朕更想让……让他同朕……” “三郎尚未及冠,您忍心他担负起这副担子?就算他是个天纵奇才,您以前受得苦,甘心让他再尝试一遍?” “皇兄十几年探索挽救帝国之路,难道您舍得放弃?” 原本有几分松动的皇上突然张开眸子,黑瞳慢慢转冷,轻轻推开红莲长公主,遥望瓦剌圣女的方向,本该高兴帝国百姓的自尊自傲,可是罗蜜伤心,他亦难过,“帝国重?还是她重?孰轻孰重,朕该想明白。” “什么人?” 散在四周的侍卫警备起来,一人从容不迫穿过他们的封锁,直接来到皇上和长公主面前。 那人青布衣衫,面冠如玉,相貌伟岸又有几分神鬼莫测的高人做派。 “长青先生?” 长公主微征神,对面前的男子有很深的印象,她见了许多美男子,但没有一人有长青先生的气质。 收起颓废,重新梳洗过长青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高人之称,黑亮的眸子隐隐给人信服感,身上亦缭绕着一抹洞察先机的敏锐。 长青向长公主拱手,随后面对皇上说道:“在您心中,慕婳是何人?瓦剌圣女罗尔蒂蜜是何人?” 皇上垂在双腿边的手臂一颤,嘴唇抿得更紧。 “木大人先带着人散去,我有几句话单独同陛下说。” “可是……” “若我有心伤陛下,你们在于不在都拦不住我。” 长青先生衣袖翻滚,唇边噙着自信的微笑:“鬼谷子一脉讲究天道,不会做下逆天而行之事,皇上是人皇,伤了皇上会折损我的修行,帝崩而山河裂,百姓流离失所,天下群雄割据,远不是我愿意见到的。” 木齐站着没有动弹。 “我亦不想慕婳所维持的盛世太平崩塌,不愿她眼噙着悲愤的泪水,再一次……效仿沐少将军披甲亲征,宁可战死也绝不后退回头。” 他眼里堆满了痛苦,“失去徒弟的滋味,经历一次足以让我终身难忘,悔恨不已。” ps求月票,谢谢 第五百零二章 真相很残酷 衣诀飘然,宛若仙人长青先生是真真痛苦的。 木齐能感觉到,若是婳婳有个好歹,他怕是也会如同长青先生失去沐少将军一般,应该比长青先生更痛苦一点。 毕竟他还没来得急好好疼爱女儿,没有还上亏欠女儿的父爱。 “皇上?”木齐纵然感动,依然谨记自己的责任,询问般看向自己效忠的帝王。 皇上第一次从瓦剌圣女身上移开目光,看向茶棚方向,半垂下的帘子挡住对坐品茶的慕婳和赢澈,然挡不住从茶棚中流淌出的温情。 慕婳坐姿笔挺,面容看不清楚了,皇上却知道她在面对心爱的少年时,依然是不懂女孩子羞涩的样子。 皇上抬起胳膊,轻轻摆了摆,好似连命令说话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木齐低声道:“臣同长公主就在一旁伺候,陛下若有事,尽管叫臣。” 皇上点点头,颓然道:”退下吧,不得放任何人靠近朕,记住,是任何人。” “遵旨。” 木齐行礼后,拽了一把失神的长公主,又给长青先生一个期盼警告的目光,慢慢退到远处。 长青笑道:“他对皇上到是一片忠诚,也不往皇上治好他的病,隐瞒真相了。” “她就是慕婳!” “皇上,您相信前世今生么?您相信六道轮回吗?” 长青踏前一步,死死盯着皇上,黑瞳深处似多了轮盘一般,不停旋转,摄走人的精魂。 皇上显然被他的眼睛所吸引,茫然的点头,砰得一声,一旁的树木落下几片树叶,皇上的拳头重锤树干,树皮划破皮肤,鲜血在树干上画出一个血拳印,“你在诱惑朕?” 长青先生轻笑道:“皇上此时叫人来也无济于事,他们只见到我同你说话,听不到您的命令。” “……果然是高人啊。” 瘦削的皇上面带嘲讽,褪去所有的病弱之态,温柔宽和眸子堆满肃杀之气,若是慕婳见到也会觉得心折,这是疆场养成的,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势。 “莫非长青先生以为朕只能依靠侍卫保护?” “在下从未小看您。” 长青淡淡笑着,不失恭谨敬畏,“也只有我才真正了解陛下吧,不,也许我也不明白陛下所学,经历过怎样的奇遇。” “你想同朕说什么?” 皇上摆出作战的姿势,身上似被厚厚涂抹一层血色,战意从他身体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长青运气所学抵抗皇上身上的气势,面孔微微泛白,老天爷,这是把哪尊杀神下方人间? 本就杀气腾腾,有持有皇帝气息,便是长青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抵抗这股气运。 抵抗不了,不如……长青后退半步,散去气息,淡淡的说道:“您相信踏破虚空么?据祖师所传,师门历代祖师都曾踏破虚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信!” 皇上扯了扯嘴角,也不再用气势压制长青,憋得久了,还真需要一个神神叨叨,不被他吓到的人说说话。 排解一下他无人相信的秘密,同长青先生说话无需太多忌讳,也无需太多的遮掩,更不用打着莫须有的旗号。 他身边有很多人,但是他还会觉得孤独。 “死了就死了,哪来得另一个世界?你的祖师都老死了,轮回阴间,地府阎罗,不过都是约束活人向善的传说罢了,对逝去亲人的祝福。” “请问您,沐少将军是怎么回事?” “……” “如今的慕婳难道不是少将军吗?她若不是我的徒弟,您以为我会出现在京城?” “……” 皇上被鲠得哑口无言,嘴唇蠕动半晌,“她是特例,是特例……”血色弥漫的眸子多了一分清明,藏在眼底的温柔稍稍显现。 长青先生重复道:“特例?”随后又追问一句,“那您呢?也是特例吗?” “我没想过能瞒住你,只是没有想到你有勇气当着我的面挑破。” 皇上抬起了手,一只黑漆漆的枪管顶着长青的额头,冷然道:“你若是在我面前,你就死定了!” “我没分身之术,也没有不死之身,更没有幻术。” “既然你什么都没用,还敢在我面前放肆?” 皇上叩开保险,冷笑道:“你就不怕死吗?你就那么想同你的祖师一样去另外一个世界?” “为了我宝贝徒弟,牺牲惜命又有何妨?”长青看着皇上,认真的说道:“方才我就说过失去的痛苦,一次就够了。” 顶在额头的枪口微颤,能让一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迟疑,只能有一个原因,他也曾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痛苦。 “在徒弟坟前,我曾经发誓要毁尽天下,为她报仇,没有她存在的世界,哪怕再美好,对我也是灰白一片,尤其是她战死……亦有我的原因,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和过错。痛恨自己到极致,便想拽着所有人一起死。” “够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皇上自嘲的说道:“你只是不管她死活而已,有人……亲自下令,她死在他的命令之下。” “我虽不明白,但能体会得到。皇上,我早就说过婳婳是九世将军,难道您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她?” 长青吧拨开枪管,低声道:“俗语说,一头牛,迁到京城还是一头牛,以婳婳的品行,即便投在瓦剌圣女身上,她会对中原帝国有企图么?她会奴役中原百姓么?她会毁掉曾经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帝国盛世么?也许她做不到违背瓦剌部族的利益,但她扩张方向绝不是向东!” “您若是这都想不明白,您不配再惦记您放在心头的人。” “也许她不记得,不知……” “这话您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怎么是骗自己?”皇上突然激动道:“若是没有机缘,你以为我就回想起来吗?想起那道让我痛苦悔恨,却又无能为力的命令。你不知她吃了多少苦,忘掉一切并非不好,她曾经保护过的人,很快就会忘记她,连祭扫之日,都不会有人给她上香。” 孤零零的英雄墓前,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ps继续求月票,谢谢 第五百零三章 上苍选定的人 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瞬起,一夕之间,明亮的天地陷入阴暗中,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似要劈裂天地一般。 树枝随着狂风而摇摆,莎啦啦,抖落下更多的树叶。 皇上微微扬头,那道闪电似落在他眼中,“你不会明白的,原本我也不明白,只觉得那是光荣,当我真真正正站在墓碑之前,看着墓碑前空荡荡的,只有她还淡淡笑着,我……我哭了。” 一颗有一颗豆大的雨点滴落,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湿润他的眼睛,亦让他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没人记得她,他们很快就忘记了她。 他没有办法去怨恨他们,身上的职责和多年的操守无法让他去违背道德的报复,然而再多的权力又怎样? 他一直最为亏欠的人长眠于地下,同他永远阴阳相隔。 再想见她一面,再想同她说他是心疼她的,已然是不能。 那段记忆太深,深刻到每次想起他都会心痛上很久,在那段记忆中,他没有办法做什么,可是在当下,他还会被以往的责任和操守束缚吗? 若是没有遇见她,他会是一位忧国忧民,为国复兴崛起的帝王。 “都说当皇帝好,其实你们不明白,在另外的地方,便是最平常的人都有堪比帝王的好享受。” 长青先生哑然,“那岂不是人人都是皇帝?” 皇上大笑起来,压低声音道:“那里的繁华富足,便利和昌盛即便是你长青先生都想象不出来,天工坊已经有很多创新物什,可惜远远不够。” 长青觉得眼前的皇帝比方才更容易打动,顾不上下雨,趁机说道:“皇上非要用国葬之礼安葬少将军也是怕百姓忘记她吧,不顾非议让她陪葬皇陵,占据皇后尊位,是想着每年后人都会祭奠她,让她的坟前不至于空荡荡的。” 浓密的雨水遮挡住视线,如同从天而降的水幕一般,方才拥挤的人群纷纷躲闪避雨,茶棚中挤满了人。 皇上已看不到茶棚中的慕婳了。 “她应该是后面才想起来的,不,应该记忆没有完全觉醒,否则她会发现朕更多的破绽。然而也有可能,她的记忆同朕来自同一个世界,却不是她。” “您觉得记忆中的她是该怎样?您当时又是怎么认为慕婳就是她呢?” “……朕不知道……” 皇上靠在树干上,没有闪电,他这么做倒没有太多危险,颓然道:“说来可笑,我竟是不知她的性情喜好,只觉得她该是那抹灵魂,若是没有罗蜜,朕许是永远都会这么认为。” “不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长青先生意外极了,对说服皇上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应该是您重要珍视的人,即便她想不起所有,有些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靠在树干的男人好似被抽走所有的力气,软绵绵又自嘲的说道:“我很忙的,保护很多人,做过很多事,亦是所有人眼中的实权大人物,却错过她所有的成长。说来很可笑,当我把奖牌发给她时,看到她的名字,还同她开玩笑,我女儿也叫这个名字!” “很可笑,是不是?” “没错,我就是这么个可笑可恶的人。” 他笑过之后,彻底闭紧嘴巴。 “云薇又是为何?”长青先生完全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男人了,本以为自己是错过最多的人,没想到还有人比他还过分,怕是沐国公和木齐都要比他好一点,“我能感觉到婳婳对云薇有异样,起码在听到云薇时,她的头很痛。” 皇上眸子亮了一瞬,顷刻又犹如冷水一般浇灭,抿紧嘴角,留给长青一个你不需要知道的背影。 “皇上可以当做认错人,然我想知道婳婳的一切。” “一个……一个网名。” 雨落的声音盖住皇上的话语,长青耳力极好,算是勉强听清楚了,可是什么是网名? 他完全弄不明白了,感叹一句那个世界还真是稀奇古怪啊,有那个世界记忆的人做了皇帝,对帝国,对中原是有巨大好处的,起码他能感到皇上身上的人皇气息越发浓郁。 苍天不绝中原的福祉! 只是皇上不能在瓦剌圣女身上犯错。 罗尔蒂蜜是一个危险且心术不正的女孩子,也不能说她心术不正,只是她的野心更大,亦不会认同中原百姓罢了。 到底是番邦蛮夷养大的孩子。 皇上还是更相信婳婳就是她的,否则皇上大可不必告诉他云薇的由来,只是皇上怕是无法对罗尔蒂蜜下手,毕竟她有着那张脸蛋。 换位思考,长青自己能对同宝贝徒弟一模一样的人下狠手吗? 他哪怕明知道徒弟已经是婳婳,也无法对突然出现同少将军一样的人无动于衷。 皇上警告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雨幕落在长青头上,声音比冰凉的雨水还要彻骨,“在朕没有想明白之前,不许你妄动,倘若罗蜜有点不妥,朕都当做是你做的,你长青是高人不怕朕这个世俗皇帝,然而你重视的人未必就不怕朕。” “哪怕她是慕婳?!” “……” 皇上咽下脱口而出的威胁,缓缓闭上眸子,“朕说到做到,长青,别逼朕发疯,因为朕疯起来,连朕都害怕,不知会不会把帝国弄灭国了。在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当下,当朕无需再承担责任时,朕已无需妥协让步了。” 慕婳是由少将军为主,同纯正的当世人没有太大区别。 可他已经觉醒了所有的记忆,更偏向于以前的人格性情,没有坚持时,他愿意做一个好皇帝,当所坚持守护的人出现,他更想做一个不顾一切的昏君! 民族大义,历史传承,爱哪去哪去! 毕竟没有他,将来也会有许多为国为民的英烈出现。 “慕婳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中原民族是不会被长期奴役的,即便一时受尽屈辱,总有崛起振兴之时。” 长青缓缓跪下来,雨水浇得他睁不开眼睛,郑重说道:“您是上苍选定的人皇。” ps并非玄幻,只是多了一个穿越者的记忆而已,皇上的人设非常狗血,嗯,夜还没完全写出来呢。 第五百零四章 失宠 “师傅,您怎么跪下了?向皇上恳求恩典?还是向皇上效忠啊。” 清灵悦耳的声音穿透雨水,长青同皇上同时看过去,一把雨伞下,站着一对璧人,女孩子漂亮,男孩子儒雅。 被灰蒙蒙的雨水覆盖淹没的世界都好似有了独特的亮色。 女孩子恬淡的微笑令人顿生好感,明亮的眸子在这一刻格外明亮璀璨。 一如她站在他面前时候,平静无波接过军功章。 他不记得她,可她一直知道上将是谁。 如果不是酷似的眸子,以及少将军那些战功,他又岂会把她看做是曾经的她? 不是她拔枪火时动作太过熟稔洒脱,他也不会想到那种可能,本以为是老天补偿他,罗尔蒂蜜的出现,让他明白老天对他的惩罚还没有结束。 无法认清哪一个是她,他根本没有资格站在她面前。 “雨水太大了,今日不是考试的好日子呢。”慕婳轻声感叹,“方才我同长公主商量考试的日子最好推后。” 一直撑着雨伞的赢澈随着慕婳走近,皇上后退半步,彻底依靠上树干,好似很怕赢澈一般。 杀气和威压在赢澈出现时已经没有一分了,靠着树干的皇上又恢复了孱弱模样,苍白的脸庞更显得虚弱。 长青连忙低垂下眼睑,装作看不到皇上的变化。 唯一能靠近他布下阵法的人只有慕婳,她不大懂阵法,但是天生敏锐,全凭直觉走路,一般的阵法对她作用不大。 赢澈大半的身躯已被雨水浇透,只有靠近慕婳半边的衣服是干燥的,慕婳全身干爽,雨水只溅湿裙摆。 “朕准了。” 皇上声音虚弱,“三郎,你来搀扶朕回宫去。” 慕婳自然而然握住撑着雨伞的手,示意赢澈自己一人上前,皇上不想见她,隐隐对她的排斥,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到底她同皇上没什么关系,莫名其妙的圣宠总有失效的一天。 她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可惜。 皇上亲近她,她高兴,疏远她,她亦坦然。 英明睿智的皇上只是她效忠的帝王! 赢澈没有松开雨伞,反而推开随着他们靠近皇上的木齐递过来的雨伞,执着握着慕婳的手,两人共撑一把雨伞,“我和郡主一起送您回宫吧。” “朕……” 皇上的手盖住眼睛,头上多了挡雨的雨伞,这回是三人同在一个小小的雨伞之下,每个人的衣服都湿了。 “木齐,朕说过什么?不许任何人靠近朕,你当朕的命令是放屁?” “臣该死。” 木齐扑通一声跪在雨水中,落雨冲刷着他担忧皇上的俊脸,紧紧抿着的嘴唇除了认罪之外,不曾说出任何的辩解话语。 皇上看了木齐半晌,无力道:“这次就算了,下一次……下一次,朕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其实我爹有阻止我。”慕婳眸子坦荡,轻声解释:“我不是非要父亲违背皇上您的命令,只是在旁看到师傅跪下,忍不住问了一声,在我靠近时,您不是也没反对么?” 皇上最不愿意见到慕婳坦荡的眸子,又说不出发狠的话语,隐隐觉得此时一旦他对慕婳不好,以后他一定会后悔,而且怎么解释补偿都不会有用了。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皇上有落荒而逃的念头,“朕和长青先生谈起鬼谷子祖师的传说,哈哈,长青说他祖师踏破虚空,朕不大相信。” “我师父为何要跪下?” “……向朕效忠,长青已经决定入朝辅佐朕了。” 皇上找了个恰当的说辞,往日温润的眸子时而尴尬,时而焦躁,耐着性子同慕婳解释,“朕万万不会亏待你师傅,他以白衣陪伴朕左右,行宰辅之权。” 慕婳回头向长青问道:“师傅是真心辅佐皇上?不觉得勉强?” 长青摇摇头,“能辅佐皇上是为师的荣幸,天下不平,为师也当为帝国尽一份心力。” 同皇上坦诚,长青就没有想过皇上会再放自己离开。 他叩首后,缓缓起身,向慕婳笑道:“以后师傅再不会离开你了。” 等同于她又多了一个疼爱自己的长辈。 “师傅不必为我留在京城。” “也不单单是为你,师傅也想辅佐不世雄主。” 慕婳相信师傅的话就有鬼了,以前师傅对皇帝还嗤之以鼻,对权力看做累赘粪土,到底还是为她,师傅才放弃自由留下来。 把这份感激默默藏在心底,慕婳直接走出雨伞,站在长青身旁,笑语嫣然:“以后能时常见到师傅,向师傅请教,我很欢喜呢。” 抽出木齐手中的雨伞,慕婳顺便拽父亲起身,左手师傅,右手木齐,三人同样挤在一个雨伞下,亲密无间,木齐和长青脸上都浮现笑容,哪怕雨伞只能遮住他们的脑袋。 “皇上有三公子相送,我同父亲和师傅一起回家,今日二哥也会提前回去,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慕婳不等皇上答应,直接拽着木齐他们离开。 赢澈把伞偏向皇上,自己整个人落在雨中,羡慕望着陪在慕婳身边的人,脸上压制不住渴望和嫉妒。 “你也想去?” “嗯。” 赢澈理所当然的点头,“原本我同她都说好了,今夜不醉不归,当做给她庆功了,也已经把菜谱提前传回侯府,到是便宜长青先生。” 皇上说道:“既然你想去,朕自己一个回宫。” 赢澈眼里闪过惊喜,后摇摇头,扶着皇上道:“我怎能撇下伯父您一人回宫?您身子不好,今日又淋了雨,不让太医给您把脉,我也不放心。” “朕无需你陪伴!” “今日伯父是怎么了?被瓦剌圣女狂妄言辞气到了?” 皇上看到瓦剌圣女站到长公主身边,有心亲近却始终迈不开脚步,他已经辜负一个,若是再失去三郎,他岂不是还要再承受一次痛苦? 罗尔蒂蜜的紧绷衣裙已经雨水几乎贴在身上,穿着衣服好似没穿,身体线条每一处都清晰展现人前,坦然面对众人的打量,唯有看向赢澈时,目光多了几分异样。 ps继续求月票,求两张月票 第五百零五章 后悔 赢澈撑起雨伞,先抹去顺脸庞流下的雨水,发丝垂下,衣衫紧贴身体,更凸显出他儒雅掩盖下的肌肉。 他从来不是健硕的少年,但身体线条绝非单薄,反而有一种流畅的美感,皮肤下宛包裹着极强的爆发力。 此时他隐隐有一分往日没有的狂野。 不止是瓦剌圣女,同长公主请示的女孩子看向赢澈时都不由得微怔,闪过一抹爱慕之色。 太子妃眸子闪烁许久,想到太子……不由得暗道,还是比不上赢澈啊。 俊美的少年总是引人侧目的,尤其是赢澈的身份,地位,才华样样不缺,本是名门贵女金龟婿人选,但贵女们除了欣赏隐隐爱慕之外,没有一人上前去。 赢澈是慕婳的! 她们甚至彼此监督,不许任何上前同赢澈攀谈,决不能……让慕婳伤心,只要这对金童玉女在一起,她们也觉得幸福。 谁也不能破坏慕婳的幸福! 所以瓦剌圣女那点心思被中原女孩子看得透透的,她会渐渐发现接近赢澈非常难。 “伯父穿上蓑衣吧。” 赢澈把无庸公公递过来的蓑衣送到皇上面前,皇上不为所动,微微抬头看着灰蒙蒙的雨天,雨水落在皇上眼睫上,浓密的眼睫好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耷拉低垂然而皇上却是固执般抬头,努力睁大眸子。 “请恕臣失仪。” 赢澈把蓑衣披在皇上身上,湿漉漉的衣袖难免划过皇上病态般苍白的脸庞,听到一声喃咛:“三郎会留在朕身边,是不是?” “自然。” 赢澈把帽子扣在皇上头上,退后一步,撑着雨伞道:“臣不会背弃陛下,辜负陛下教导抚养之恩。” “你生朕的气了?” “……臣不敢。” 赢澈恬淡如往日,只是眼里对皇上的信任少了,敬畏多了,“陛下请火速回宫,您龙体受不得凉,帝国还指望陛下。” 皇上抬手握住赢澈的手臂,紧了紧十根指头,低声道:“朕不会亏待慕婳,永远不会。” 哪怕她也许不是她,他亦欣赏慕婳。 “无所谓的。”赢澈扬起淡淡的嘴唇,“她有臣就够了。” 已无需皇上格外偏疼宠爱。 皇上身躯猛然弯下来,脸庞越发惨白,胸口很疼,埋在胸口下的心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块,撕扯般的痛处再一次降临,这一次……他若再失去了怕是熬不过的。 “陛下。” 赢澈身体比意识更快,扶住即将倒在雨水中的皇上,清冷的眸子染上几许异样,在皇上努力睁大的眸子前,改口道:“伯父。” 穿上蓑衣后,皇上远比赢澈身形健硕,赢澈尽力挽住皇上,支撑起皇上身体重量,一步一步向早已准备好的车架走去。 他每迈出一步都会溅起地上的雨水,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他完全暴露子雨中,方才撑着的雨伞落在方才皇上倒下的地方。 红莲找长公主拦住想要上前帮忙的无庸公公和侍卫,对皇兄也不是不担心,可若是三郎不在皇兄身边,皇兄怕才会真得昏厥过去吧。 活该! 谁让皇兄只看瓦剌圣女的。 罗尔蒂蜜这个番婆哪里好? 长得没有婳婳漂亮,才学没有婳婳好,甚至还不知羞耻,不知礼仪,这样的女孩子根本不配在中原立足。 若不是皇上最后的警告,以及长青先生离开前小声同长公主说不要碰瓦剌圣女,她早就派人把瓦剌圣女弄死了! 终于走到马车旁,赢澈把几乎没什么力气的皇上弄上去,“三郎,同朕一起进宫去。” 赢澈望着瘫软在马车中虚弱至极的皇上,抿了抿嘴唇,胳膊撑住马车,利落钻了进去,随即放下帘子,“速速回宫。” 长公主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微微勾起嘴角,就该有人给脑子不清楚的皇兄浇上一盆冷水,三郎做得大好。 即便皇兄真正看上番婆,是番婆一个人重要,还是三郎,她,以及魏王兄这些至亲要紧? 何况皇兄肩上还承担着帝国的重任,万民的生计。 马车中,皇上慵懒又狼狈靠着软垫,早已脱掉蓑衣,皇上甚至把湿漉漉的外袍脱下,翻出马车中准备的外袍盖在自己身上,而陪坐在一旁的赢澈纹丝不动,一本正经端坐,任由雨水滴滴答答落下。 “澈儿,把自己弄干净一点,仔细生病着凉。” “臣很好。” “哪里好?脸白得似一张纸,你别害羞了。” 皇上把另外的干净衣服和帕子甩过去,玩味说道:“你光屁股我都见过,同我害羞个什么劲儿?” 帕子打在脸上,落在赢澈膝头,“那时是臣年纪尚小,不懂事。”面孔已有些许红晕,“您保证过不再提起的。” “我说得又不是……” 皇上卡壳一瞬,目光瞥向旁处,“你虽有内劲护体,也别太不把淋雨当回事了,赶紧擦一擦,换一身干净的衣衫,过两日就是科举考试,你筹谋算计了这么多,却因为淋雨发热倒在科举门口,朕得笑话你一辈子。” 赢澈撒开头发擦拭着,说道:“臣自有分寸,您多心了。” 皇上叹了一声,缓缓合上眸子,“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明明这孩子是亲近他的,因为他突然对慕婳的疏远,赢澈也疏远了他,重拾对他的戒心和防备,也许三郎从未放弃过警备。 “该说是我把你教得很好么?” 赢澈脱掉湿漉漉外袍的手顿了顿,宛若没有听到皇上这句话,继续解开衣扣子,皇上继续道:“无论何时,朕唯一无法伤害的人有你一个,澈儿,朕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并且牢牢记住它。” “为什么?”赢澈突然抬起亮晶晶的眸子,问道:“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何对瓦剌圣女刮目相看?” “你无需知道。” 皇上垂在膝盖头的手轻轻颤抖,不用看也知道赢澈的眸子暗淡几分,“伯父该知道瓦剌圣女是我挑拨得吧。” “嗯。” “您一直同我说,人不能算计到一切,总会有意外,以前我一直不信,现在我相信了。” 赢澈同样合上眸子,“您只是有一点点后悔,我是真真后悔的。” 第五百零六章 装病 同样合眼的两人,有着相似的容貌,马车中一时寂静下来,窗外的暴雨叮叮当当敲打窗棂,越发显得马车内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般。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 赢澈再次开口:“瓦剌圣女罗尔蒂娜到底像谁?伯父,您能告诉我吗?” “朕不想隐瞒你,但是这件事现在朕不能告诉你。” 哪怕他想明白了也无法同赢澈说起自己独特的经历记忆,他到底没有慕婳坦荡,可以同长青先生说一说,却无法告诉他最在意的后辈。 “那臣有事禀告陛下。” 赢澈睁开眸子,光着上半身,下身裹着松垮的裤子,单膝跪在皇上面前,“瓦剌圣女罗尔蒂娜是瓦剌部族中最为支持入侵帝国的人,她自诩贵重,崇拜西方大陆中国主,一直对中原帝国野心勃勃,妄想征服帝国。” “你不要再说了……”皇上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别以为朕宠你,你就可以放纵。”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胜,您总是教导臣不可轻视任何一个敌人,说过帝国疆域辽阔,同诸多番邦小国接壤,帝国想要长治久安,对接壤的番邦要有一个详细的了解。瓦剌圣女就是反对帝国最为鲜明的一个,来帝都京城的路上,她探听收集不少的情报,轻视侮辱您的臣子,对帝国不敬,却又对富饶的帝国起了贪婪的心思。” “赢澈,你是怎么知道的?朕记得你还是白身。”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蒙皇上教导,一直以振兴帝国为己任,即便身上没有官职,但官职无法阻碍我拳拳报国之心。” “你说谎!” 皇上扬起手臂,赢澈每一个句话都是他教导的,他该为自己培养出优秀的学生而骄傲,换做以往,他会骄傲的,可今日此时,赢澈每一个字如同针刺进他的心口,不留任何的情面。 看着赢澈俊美的脸庞,皇上的手缓缓落下,“说吧,你继续说下去,朕听一听到底有多少人为三公子卖命。” 赢澈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他们不都是您安排的?没有您给我显示才干的机会,我又怎么可能驱使得动他们?他们又怎可能把尚未及冠的赢澈放在帝王之上?” 他抓住每一个皇上给的机会,牢牢把握住结交的朝臣,结下了一张甚至连皇上都吃惊的官网。 “你是为慕婳委屈?难不成朕只能疼爱她?” “陛下说出这番话,臣很意外,慕婳何时在意过您的偏爱疼爱?” “砰。” 皇上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赢澈肩头,眸子染上一抹杀意,太阳穴凸起,“也就是朕……我现在修身养性,始终记得你,否则单凭你方才那句话,我就……” “伯父当知道我说得是实话,她对您只有忠诚。” 赢澈握住还落在自己肩头的拳头,“我也不是为慕婳不平,这世上公平的事本就没有,没有您的偏爱,慕婳日子过得没准更轻松,何况我本就嫉妒所有对慕婳有好感的人,因为他们格外重视她,让我需要想更多的办法来证明我才是最爱她的一个人。” “……” 皇上嘴唇动了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皇宫到了。” “直接进宫。” 皇上吩咐一声,凑到赢澈眼前,“你同朕一起入宫,朕不准你离开朕一步。” 宫门依次打开,迎来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赢澈被帝王直接敲晕过去,皇上轻轻点了点昏厥的赢澈,“臭小子竟敢教训朕?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朕吃得盐比你吃得米多,你那点功夫还是朕让徒弟教你的。” 皇上从来就不是病弱的人,他的内劲比慕婳只强不弱! 然而回到寝宫,皇上只来得及交代无庸公公照顾赢澈,他直接瘫在龙塌上,一阵鸡飞狗跳,太医被迅速叫进宫。 皇上病倒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太医院的太医直接住进皇宫,来来去去侍奉皇上的奴才都显得心事重重。 不过一日,皇上病重,命不久矣的流言渐渐扩散开去。 此时瓦剌圣女也没有再提同闺秀们比试较量的事,安安静静待在使官中,除了偶尔打听赢澈的消息外,她好似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 而她住的使关,已经布满厂卫,谨防对瓦剌圣女心存恨意的百姓闹事。 皇上昏迷前曾下过死命不许任何动瓦剌圣女一个汗毛。 便是慕云都不敢违背皇上的命令。 宿醉后,慕婳脸庞微微泛白,让胖丫帮自己按着太阳穴,听着胖丫的抱怨自己喝了太多的酒,小声辩解道:“昨日不是高兴吗?你知道……以前我光同自己人打,怪没意思的,赢了也不值得高兴。” 昨日不一样,慕婳可从来没把罗尔蒂娜当做自己人,哪怕罗尔蒂娜的名字和相貌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天下巧合的事多了,慕婳对那段遥远的记忆又很排斥,自然而然对罗尔蒂娜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外战才是她喜欢的,尤其是民族尚未消失的气节和骄傲,更让慕婳高兴欢喜,便是大醉引得头疼,她的喜悦并没减少,可惜赢澈始终没有出现,她以为送皇上回宫后,赢澈就会赶过来呢。 慕婳有点遗憾没能同赢澈分享喜悦,好在有师傅,父亲和二哥,他们的陪伴冲淡这份遗憾。 “皇上的病……” 慕婳摇头示意胖丫不要继续说下去,看着已经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地上已有多处积水,即便侯府排水做得很好,有些地方的积水也排不干净。 “皇上没有表现出的病弱,龙体好着呢,不过这事不要在外提起,皇上……总有他的理由。” 胖丫连连点头,其实她只是好奇罢了,毕竟京城若是不议论皇上病重好似就不是京城人,皇上病重也暂时压下慕婳的风光,给瓦剌圣女留下喘息的空间。 她才没有被京城上下的人继续口诛笔伐。 一旦调动起百姓的热情是很可怕的,光是声势就足以让瓦剌圣女倒下。 ps继续求月票,谢谢。 第五百零七章 情深缘浅 为这份民意,慕婳还能再痛饮三日。 即便皇上病着,朝野上下暗潮涌动,到侯府给慕婳送礼物的人不在少数。 今晨胖丫和五六个婢女才把堆放在侯府门口的礼物搬到慕婳跟前,因只是百姓的一点心意,大多不是值钱的东西。 这些礼物价值虽低,然每一份都是沉甸甸的,慕婳隐隐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毕竟以慕婳之身,她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欺负一下番婆罢了。 如此帝国,如此百姓,她如何不爱?如何不醉? 桌上的果盘中摆着新鲜的果子,多是送上门来的礼物,慕婳捡起一个吃到口中,异常美味,卖相比不上木齐带回来的贡果。 朝臣也派人来送上一份心意,尤其是史官们几乎不要脸面狂热登门,只求慕婳多说点太祖皇帝当年的事迹,他们已经决定重新为太祖皇帝编史了,狠狠再次提升太祖皇帝在历朝历代帝王的排名。 慕婳一脸尴尬同史官们打哈哈,没空读史书的她哪里会知道太祖皇帝的事迹,那些话不过是她瞎编的,不过慕婳始终认为太祖皇帝在开国皇帝中的排名的确要一点才公平。 哪怕他有诸多缺点,开国后卸磨杀驴诛杀功臣勋贵做得干净利索,刻薄寡恩,喜好美色的传说亦不少,太祖皇帝总是驱除蛮族才建国的,同只是中原义军内战稍高尚了一些。 也因为太祖皇帝横空出世才有今日帝国,才没有让本来璀璨的中原文明被落后的的蛮夷野蛮的破坏践踏,保留下许多良好的传统。 也因此皇上才有可能推行新政。 “赢澈还在宫中?” “听说是的。” “咯嘣,咯嘣。”慕婳啃着果子,疑惑般眨了眨眼睛,“皇上到底要干什么?” “三公子会有危险?” 胖丫有点担心的问道:“侯爷说三公子在宫中不是好事,太子殿下都无法接近养病的陛下,三公子就睡在陛下旁边。魏王殿下今日一早就进宫去了,也不知魏王殿下能不能带三公子出宫。” “你千万别说睡在皇上身边这话!”慕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扔掉果子核,擦了擦嘴角,轻笑道:“现在还没消息传出来,魏王殿下没准也被皇上留下了,横竖论心眼谁都奈何不了他,我到是无需为他担心。父亲掌着京畿重地,有消息的话,总会给我透个风的。” “且看着吧,这一次换谁倒霉。” 外面雨水不停,慕婳显得有些无聊,赖洋洋找不到事情做,胖丫赶忙去把赢澈写好的书卷递给慕婳,“不如您再多背几篇文章?别辜负三公子的一片心意,我见史官看您的眼神不大对,书院的考试只是推后两日,并不是不考了。” 慕婳直接把书卷盖在脸上,“淫雨霏霏好睡眠,何苦非要把书读?!” 就算是她临时抱佛脚也成不了才女,那些史官失望,看清她是没有真才实学也不会再登门烦她了。 “……大小姐不能考得好成绩,很多人都会失望的。” 胖丫知道自家小姐已经是京城很多闺秀的榜样偶像,当然慕婳也迷住了她,大小姐身上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不过躺在美人榻上耍赖的大小姐同备受推崇的偶像有点差距。 “只有我能我的人生负责,他们是否失望,同我有关系吗?” 慕婳从不曾为旁人而活,即便是女扮男装做少将军时也不是为沐翼,而是她真切喜欢军营的生活。 侯府门口,停下一亮马车,帘子轻轻撩起一角,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冒雨给慕婳送礼物的百姓,骄横的声音满是不满:“她也不怕皇上怀疑她收买人心!连累本就该步步谨慎小心的……木大人。” 掌握京畿的木齐之女受百姓推崇,御史岂会不上奏? 往大了说,木齐有可能借此谋逆,尤其是皇上龙体有恙时,木齐更该小心谨慎,太子他们都瞪大眼睛等着抓木齐的把柄。 这样明显的小辫子可是搬到木齐的好机会。 “干娘,您一会可要好好劝说安乐郡主啊,父亲……木大人有今日不容易,万一因郡主受了冤枉,木大人以前吃得苦都白费了。” “……媛姐儿。” 马车中的妇人穿戴齐整且富贵,不过风韵犹存的脸庞满是拘谨,手脚僵硬显得很局促不安,亦给人即便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 “干娘忘了瑾哥哥的托付?” 三小姐轻声宽慰妇人,“有我陪着您,总不会让慕婳太放肆,您到底是她生母,离开木大人入了承平郡王府也改不了您和她的血脉牵绊。您不过是来看望她的,又不是来吵架或是求她做什么,只是看看她好不好,关心她一下罢了,她断是不敢把你拒之门外的。” “可是我……我还是害怕,害怕见她。” 田氏身体向马车深处缩了缩,慕婳给她的教训太深了,“木齐知道我去打扰慕婳,他会杀了我的,一定会杀了我,怕是连承平郡王府的大爷都挡不住木齐。” 说着说着,泪水弥漫,田氏哽咽抽泣,“我不知道齐哥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明明是个温柔的人,以前他待媛姐儿和瑾哥儿多好?对我也很尊重温柔,从不大声同我说话。齐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丈夫,我……我是喜欢他的。” 慕媛差一点没憋住嗤笑出声,喜欢?田氏的喜欢就是给木齐生下生父不详的木瑾? 就是明知永安侯夫人换了木齐的女儿,田氏一声不吭没有透漏半句,眼看着木齐宠爱着不是慕媛? 满京城的勋贵大臣都算上再没有比木齐更倒霉的人了。 若这是田氏对木齐的喜欢,木齐更希望田氏恨他吧。 “干娘说得对木大人是难得好人,对您好,对我好,对瑾哥哥也好。”慕媛压下嘲讽,顺着田氏的话,“您如今已是大爷的人了,还是皇上派人亲自把您和瑾哥哥送去承平郡王府的,木大人再好同您也是情深缘浅,你们终究无法再走到一起了。” ps继续求月票求订阅。 第五百零八章 田氏的目的 情深缘浅仿佛魔咒一般让田氏哭得更凶了。 承平郡王府远比木齐的侯府富贵,但是田氏却没有过一日的舒心日子,名义上的男人把她看得比同房丫头还不如,他说过不碰木齐要过的女人。 夫人从不找田氏侍奉伺候,无需她立规矩打帘子。 田氏在承平郡王府就是个笑话,每次她都能感到丫鬟婢女的嘲笑目光,改姓赢瑾的儿子怨恨她,怨恨她不知羞,不得宠。 赢瑾在赢澈归宗入族谱时吃了亏,受了委屈,明明他也是宗室子弟,是承平郡王的孙子却连皇家祠堂都进不去,名字也永远不会被列在族谱上。 对比赢澈的风光,赢瑾如何不恨? 他不敢同任何抱怨,把所有的委屈嫉妒发泄在田氏身上,田氏只能默默承受儿子的责难,眼见儿子消沉,她没有更多的办法,只能找来慕媛安慰儿子。 今日慕媛说让她来看望慕婳,她原本是不愿意的,儿子却说,若见不到慕婳,他不会再认田氏为母。 “干娘别怕,木大人在皇上跟前伺候着,一时半刻出不了宫,您咬定是来看望婳妹妹的,侯府奴才必然不敢阻拦你。” 慕媛眸子闪了闪,催促田氏快些下马车,“您冒着大雨过来,婳妹妹于情于理都要让你进门的,您没见到侯府门口还有不少人吗?婳妹妹就算为自己名声好,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给您没脸。” “媛姐不陪我一起去?” 田氏面容凄苦,为了儿子和媛姐儿,她只能再去碰慕婳那个不孝女,身边有个人总能壮壮胆子,“你不是也想见慕婳?有你在,我也说话时也有底气,你可是永安侯的小姐,慕婳一个奴才生的,比不得你。” 她始终把自己当做夫人的奴才,从不曾忘记永安侯夫人的大恩。 慕媛恨不得扒开田氏脑子,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都是稻草,世上尽是有人愚蠢糊涂成这样,偏偏田氏生出个出色的慕婳,难道田氏把脑子都给了慕婳? “婳妹妹对我成见很深,我还是不去见她了。”慕媛压下田氏的反对,“我不在场,婳妹妹才能同您好好说话,眼见你们母女彼此伤害,我的心极是过意不去的,我找到了生母,又有干娘疼惜着,无法见婳妹妹无依无靠,没个疼惜她的娘亲。” “媛姐儿,啊,我的好小姐,你太善良了。” 田氏泪眼迷蒙抱住慕媛,鼻涕一把泪一把,慕媛身体僵硬,眼见着干净的衣衫沾是上泪水鼻涕,生性爱干净的慕媛别提多呕了,田氏还在她耳边不停的唠叨,“你是那么好,是慕婳丫头黑了心肝,她不该对你不好,我要让她把安乐郡主的爵位让给你,只有你才配得上郡主,她一个奴才怎可爬到你头上去?” 慕媛:“……”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田氏的怀抱,忍住擦去脏污的冲动,“您千万别提让爵位的话,婳妹妹的郡主是皇上亲封的,是让不了的,何况我已经拥有很多了,亲人才是最重要的,远比爵位重要。” 说出这番话时,慕媛心在流血,若是有慕婳一半的风光,她宁可不要任何的亲人! 田氏越发感动了,喃喃道:“我一定……一定要同她好好说说,让她多向你学。” “干娘还是多关心婳妹妹,让她认识到您是疼她的,我的事情自有安排,您还是别管了。” 慕媛已经不是当初天真的女孩了,拉着田氏的手,逼着田氏保证不要在慕婳面前提起自己,“我这也是为瑾哥哥好,你们母女相处好了,瑾哥哥才能在王府立足,承平郡王很欣赏婳妹妹,有他一句话,瑾哥哥的日子也会好过。” 儿子的前程压得田氏不得不点头,“委屈你了。” 慕媛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委屈,“目光要放得长远,先解开干娘和婳妹妹的矛盾,以后干娘才能替我向婳妹妹解释,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天意弄人才颠倒了身份,我同婳妹妹缘分不浅,天生就是要做姐妹的。” 田氏撑起雨伞下了马车,看着富贵堂皇的侯府匾额,这里才该是自己的家啊,做侯夫人远比待在王府好得多。 她怎么就把木齐那么好的丈夫给弄丢了呢? 若是慕婳肯听她的话,或是在木齐跟前美言两句,木齐绝不会给她和离书的,一切都是讨债鬼慕婳的错,她哪里生下得是女儿,根本就是个破坏她幸福运气的灾星! “干娘可要记住……打听一下皇上的病情,木大人是不是另有安排。” “我知道了。” 田氏咬着下嘴唇,迈步向侯府门房走去。 慕媛长出一口气,灌了好几口茶水,方才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没有辜负齐王殿下的命令。” 若非齐王拿不准皇上的病情,她也不会费尽口舌去应付田氏那个蠢货! 说田氏蠢吧,她还知道慕婳是安乐郡主,说她聪明吧,田氏方才说那番能让任何人被气得胃疼! 关于皇上的病情再没有人比木齐更清楚了。 齐王怕皇上又在装病设套,可若是皇上龙体不好,齐王断然不敢在此时出京去江南的,万一皇上驾崩,太子登基,只需要一封矫诏就能逼远离京城的齐王自裁。 慕媛眼见着给慕婳送礼物的百姓络绎不绝,又想到前两日慕婳的风光,叹息一声:“我已经不想同你争了,慕婳,我……认输了。” 可她也不想嫁给色鬼,总要为将来拼一拼的。 “大小姐,门口……门口来了一人。” “是谁?” 慕婳吐出葡萄皮,懒散抱着迎枕,宁可欣赏外面灰蒙蒙的雨水,也不愿意读书背诵文章,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坚持没有人是完美的,太过个人崇拜,不好! 管家愤恨不平又有几分为难,婉转的说道:“侯爷前夫人。” “……你说得是田氏?!”慕婳惊讶问道。 “她说做梦梦见您浑身是血,醒来后怕您出事,特意来看看您。” 管家翻了个白眼,他们大小姐只能让别人浑身是血。 “让她进来吧,我一直想看看她还能怎么折腾。” ps这次彻底解决田氏,此人不会再出来恶心大家了。 第五百零九章 后悔的前妻 管事和胖丫等近身侍奉慕婳的人统统露出不满。 郡主对身边的仆从很好,不是说把仆从当成姐妹兄弟,而是把仆从当做普通人,好似他们只是从事工作不一样,他们也是有人格,有尊严的人。 慕婳早已习惯自己动手穿衣洗漱,很少责难仆从,哪怕饭菜不可口,慕婳也会把饭菜吃进去,只是在用完之后说一句不太好吃。 这句话传到厨房,厨娘们会想尽办法烹出让郡主满意的饭菜。 外面人敬佩安乐郡主,侯府的下人更是把郡主当做神明,有时不等郡主吩咐,他们会把事情提前做好。 偏偏慕婳真的很少提出要求,让仆从们每每想起田氏就恨得牙痒痒,大小姐这样好的女孩子竟还有人舍得亏待,尤其是亏待算计大小姐的人还是生母。 大小姐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在这种论调的影响下,慕婳毫无觉察被仆从们当作受生母重重伤害,苛求母爱不得的女孩儿。 其实慕婳哪会在意田氏? 今日见田氏……着实是她闲得无聊,又不愿意背书,总要找点事做,否则赢澈问起来,她难道还能理直气壮说自己辜负他一片好意? 接待田氏是个极好的借口。 慕婳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快去把她请进来,不让她进来,她一定会跪在雨水中,来往的行人这么多,见到难免会议论上几句。” “真真是便宜她了。” 胖丫咬牙切齿,心疼大小姐怎就摊上这个娘?!还不如当日生下大小姐就死了呢, “她已经同侯爷没了关系,为何不在承平郡王府好好住着?非要时不时跳出来恶心您,皇上当日就该把她……” 到底慕婳身上流着她的血脉,皇上赐死田氏总会落下话柄,那时皇上可是一丝一毫的污名都不想落在慕婳身上的。 何况田氏出现在承平郡王府足以破坏承平郡王的清誉,有个名声有损的皇叔总比有个圣人一般完美的皇叔强。 田氏还给承平郡王的长嗣带去最为期盼的儿子,王府总能热闹一些。 不过随着承平郡王彻底向皇上投诚,不再劝阻皇上真实意图,田氏母子的作用几乎为零。 “她今日再闹出什么事,怕是活不了。” 慕婳也想看看田氏是为哪位皇子探听消息,是齐王吗? “世人大多怜悯弱者,哪怕田氏不值得同情,见她凄凄惨惨的样子,总会施舍给她一些怜悯,如此凸显他们的善良,何况自古以来孝道大于天,父母亏待生儿不过是议论几句,若是子虐母,那就是没有不孝。” “您不是不孝,是她……田氏太过分了,根本没有把您当做女儿看待。” “正好,我也没把她当做母亲看啊。” 慕婳捏了一把胖丫下颚的婴儿肥,轻笑道:“我都不在意了,你替我委屈什么?去外面请个杂耍还要银子你呢,她既然上门来表演,当个乐子看就是了。她还能伤到我?让我难受?” 从来她都不是渴求亲情的孩子。 父母喜欢固然好,不喜欢,她依然逍遥自在。 其实她也是个很凉薄的人吧。 侯府门口,田氏撑着雨伞默默等候,明明可以去府门口等候避雨,她偏偏要撑着伞站在雨中,迷蒙的细雨更突显出她周身的顾忌哀伤。 田氏虽是伺候人的奴才,年少时一直跟着永安侯夫人,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穿金戴银比寻常小户的女儿还富贵,后来嫁给木齐后,日子过得更是平顺富贵。 木齐生意做得很大,银钱很多,亦不曾亏待过田氏分毫,除了田氏给三小姐下厨做几道小菜外,田氏几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针线不过,毕竟三小姐和木齐都不让她做针线,以防伤了眼睛。 田氏容貌自是极美的,要不也生不出慕婳来。 她身上难免有几分小家子气,可优雅的身段,年轻的面容,当得上一句风韵犹存,妩媚多姿。 来往的行人难免驻足,欣赏雨中美妇人独特的风姿。 她是谁? 田氏消失在众人眼前有一段日子,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凄婉的美妇就是安乐郡主生母。 放下礼物的百姓小声议论,“会不会是木大人在外惹下的情债?木大人刚刚同凤娘子定亲,前两日我还见到郡主陪着凤娘子出门采办衣料首饰,郡主同风娘子像极了母女,凤娘子给郡主买的东西远比给自己买得多,不似故意做个别人看。” “像郡主那样的女孩子谁人不爱?若我能有郡主做女儿,做梦都要笑醒的,凤娘子做了郡主的继母,郡主生母又做下不堪的事,郡主还不把风娘子当做母亲看?以后就算凤娘子生了儿女,他们也要郡主照拂。” “勋贵名门家的小姐现在后悔极了,不该自持身份不屑做木大人的继妻。” 田氏静静站着回忆往日同木齐之间的恩爱,木齐虽是木讷又是满身的奴才气息,对她温柔体贴,情义绵绵。 直到木齐做了神机营指挥使,他身上的怯懦奴气全无,倒有几分高官的气度,出入都有神机营侍卫随性,更显得他权柄显赫,位高权重。 他捏住她脖子时的霸道既让人恐惧,又让人想要臣服,臣服在他羽翼之下。 木齐比赢大爷更俊美笔挺。 田氏从来就不曾爱慕过赢大爷,当年也只是奉主子命令给他送情书香囊,不知怎么就昏了,被他拽上了床,等清醒后她已回到主子身边,身上也没有任何不适,便觉得自己许是做了个梦。 她一直坚持自己是处子,也一直坚信木齐是她唯一的男人,瑾哥儿是木齐的儿子,可主子说为救瑾哥儿,她必须是赢大公子的女人,瑾哥儿也必须姓赢。 听到周围人议论凤娘子的好运气,田氏泪水盈盈,心痛极了,陪着木齐做奴才的人是她,现在木齐位居高位,却要娶另外的女人做夫人。 “凤娘子进门就是超品侯夫人,真真是有福气啊。” “木大人同那些只凭着祖上的侯爷不一样,他一手掌着京畿兵权,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便是宗室子弟都要礼让木大人几分。风娘子虽是侯夫人,同闲置的侯夫人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ps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一十章 疯子 “木侯爷的前妻……” “不可说,不可说。” 当日田氏把木齐告到衙门,控诉木齐富贵易妻,抛妻弃子,没等御史风闻弹劾,皇上便把田氏母子塞进承平郡王府,一向名声极好的郡王收下这对母子,并为木瑾改姓为赢。 到底谁抛弃谁? 谁对不住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同情木齐的人占了大多数。 毕竟在男尊女卑的当下,木齐是值得同情的,田氏被判定红杏出墙,不守妇道。 “一个淫荡无耻的表女罢了,提她作甚?!” “说得也是!” 田氏捂着胸口,握着雨伞柄的手煞白毫无血色。 马车中的三小姐也听得清清楚楚,雨落的声音都压不住百姓的议论,还都是鄙夷田氏的言论,只要有人稍提一句田氏到底是郡主的生母,旁人就会爆出田氏更多的不好言论,很快谈话的节奏就被带到田氏淫荡无耻,无人提起慕婳不孝。 三小姐捏着茶杯,外面有她安排下带节奏的人,到底是谁……也安排下了更多说田氏不好的人? 他们的存在让三小姐计划再一次落空,此时就算慕婳不让田氏进门,田氏跪死在侯府门口,都没人说慕婳一句不好,只会说田氏厚颜无耻,以孝道压安乐郡主。 田氏是慕婳生母,木齐就不是生父了? 总不能为孝顺娘亲而伤害生父吧,在任何人眼中父亲总比母亲重要! 谈论凸显木齐和田氏的矛盾,任何正常男人都不会在见田氏,木齐在得势后只同田氏和离已算是很有良心了。 指责木齐的人只要想一想木齐帮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头上绿油油的,他们不好再说木齐心狠。 “木齐没这份心思,他一向是直来直往,何况他在京城也没这么多人手。” 慕媛撩开马车一角仔细打量说话声音最大的人,木齐手下多是好勇斗狠之人,让他们把田氏捆绑起来,甚至杀田氏都有可能,但让那群军汉在侯府门口大谈特谈田氏是个坏女人,根本不可能! 军汉也带不起旁观百姓对田氏的鄙夷。 而慕婳? 三小姐摇头否定背后之人是慕婳,她比木齐还要光明磊落,更不屑用这样的损招,虽然招数够阴损,但却很有用。 “三公子……你到底有多在意她?连这样的事都替她提前想到了?” 慕媛在魏王府见过赢澈几面,每次他都以儒雅的脸庞做出拒她于千里之外,温润的眸子扫过她时,她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只会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好似再多的挣扎在他面前都是无用的。 明明三公子被皇上留在身边,听说在皇上跟前侍疾,这些人又是他何时安排的? 她鼓动田氏来见慕婳的消息现在还传不进宫中去,赢澈早早就派人等在侯府门口? 慕媛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敬畏,许是都有。 对慕婳的羡慕,对三公子的敬畏。 三公子心机深成这样,二公子能争得过他?! 慕媛隐隐有几分沮丧,对手太过强大,已不是她奋力就能追上的。 侯府的管事也听到外人的议论,自然愿意让田氏多再府门口站一会,若是田氏还要脸就此掩面走掉,也省得郡主为田氏不快。 就算田氏无法伤害郡主,可也够恶心郡主的。 管事着实不明白田氏到底有多大脸还敢说来看望郡主? 田氏一直坚信自己没错,所以再多的议论只会让她难过心痛,却不会离开侯府,毕竟她的儿子还指望自己带回去的消息在王府立足。 女儿慕婳已经不孝了,总不能连唯一的儿子都不要。 她也始终认为儿子是木齐的骨血,以后木齐会明白她的付出和承受的屈辱,到时候木齐一定会把他们母子从王府接出来,休弃凤娘子,重新迎娶她,然后他们一家和和美美生活在侯府,就似以前一般。 田氏扔掉手中的雨伞,任由大雨淋身,“我来看望安乐郡主,她还不让我进去吗?” 管事狠狠瞪了一眼田氏,上前道:“大小姐请田夫人进府。” 一旁正议论田氏的人眸子闪了闪,大叫道:“她还有脸来看郡主?打死这个臭不要要的表女子。” “当日明知道郡主被人掉包,却一直宠一个冒牌货,等到真相大白还要污蔑郡主,伤害郡主,差一点逼死郡主,这哪里是做娘的?最最恶毒的继母都没这么狠心。” “对,对,她还纵容自己的儿子收买江湖人侮辱郡主,说什么把郡主赏给江湖匪人糟蹋,若不是郡主有功夫护身,早就被磋磨死了。” “皇上英明判他儿子死刑,贱人着急了,诬赖木大人不成,转而去找昔日的老相好,高调公布儿子的身份,皇上念承平郡王往日功劳,这才对她儿子网开一面赦免死罪,不过他儿子同魏王归宗的儿子完全不一样,不仅不入皇室族谱,还不许他踏入祠堂。” 话落另有大嗓门的人跟进,好不突兀符合:“我怎么没听说?老哥同我说一说,她的儿子不如族谱以后死了都得不到后人祭奠,跟孤魂野鬼似的,听说下地狱还要被阎王炮制,不入族谱的人都是不贤不孝的恶人,来世是要受苦受难清洗身上的罪孽。” 田氏闻言打了个哆嗦,高声辩解:“你胡说,我儿子是堂堂正正的好人,是皇室血脉,他迟早有一日会成为皇室子弟,入祠堂拜皇室祖宗。” “愚蠢!愚蠢透顶!” 慕媛被田氏的抗辩气得不行,田氏说得越多,错得越大,赢澈安排的人明显在刺激田氏,逼她不得不辩解,他们不怕田氏抗辩,只怕田氏一声不吭。 果然,高声说话的汉子和大脚妇人彼此交换一个目光,噼里啪啦好一顿数落田氏,他们好似亲眼见到赢瑾没有入祠堂,受尽百官宗室的嘲笑,有些事若不是当时就在祠堂中的人是绝无可能知晓的。 慕媛没想到赢澈连这样的皇族密辛都敢往外传,只为了保护慕婳? 他已经不顾祖宗脸面了? 不顾皇室表面上的和睦了? “真真是疯了!”慕媛痛骂一句,“疯子!” 第五百一十一章 宫里宫外 皇上一直提倡皇室和睦,太子和齐王斗得再厉害,面对面都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太子谦和厚爱弟弟,齐王尊重太子同样善待宗室皇族。 赢澈等同于把皇家的龌蹉让世人看,再没有比宗室消息更能引动百姓好奇的了,谁不想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是怎么相处的? 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赢瑾在王府和宗室收到的冷遇鄙夷所吸引,没人再去议论安乐郡主和生母的关系。 当然其中也有慕婳名声太好的缘故,谁也不愿意让田氏这样的女人黏上潇洒强硬的慕婳,玷污他们心中的女孩子。 慕媛放下马车帘子,不自觉啃咬指甲,又失败了吗? 有心把田氏叫回来,田氏这正牌不能这么轻轻松松就被赢澈弄废了! 也许将来还有一些作用。 “什么人在侯府前你闹事?” 几名身穿蓑衣的健仆簇拥一辆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来,其中一名健仆对浑身舒露露的田氏道:“你是哪个?” 方才高声说话的人纷纷挺住口,不是悄无声息消失,就是隐藏在给安乐郡主送礼物吃食的百姓中间。 田氏努力睁着眼睛,羞愤道:“我是婳姐儿母亲,你又是谁?” 没有再提木齐的名字,田氏能感到马车里坐的人对自己的敌意,健仆尚未说话,只听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婳婳的母亲不是我么?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藏青车帘子挑起,风娘子露出半边脸来,虽然没有田氏五官精致漂亮,自有一番大气爽利,又坐在马车中,显得格外贵重,比淋雨的田氏更有气势。 “你是……”田氏咬着泛白的嘴唇,真不该丢掉雨伞,竟是在凤娘子面前落于下风,“你同齐哥尚未成亲就以婳姐儿母亲自居,好不要脸面!” 凤娘子神色淡淡的,看田氏如同看地上的脏水,“跟你比不要脸,我远不是你的对手,比你差远了。” “……” “在王府受了委屈想到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了?你若是还有点当娘的心,要点自尊就不该来打扰婳婳。” 凤娘子接到侯府的消息,撇下生意立刻赶了过来,她为木齐委屈,同样也知道木齐肯娶她的原因,她并不在意木齐是不是为爱而续弦,慕婳的遭遇同样让他心疼。 这辈子她能嫁给心心念念的木齐已经很感恩了,何况做为木齐的妻子帮他们父女收拾几个垃圾,同样是她乐意做的。 “我说这些话,你肯定不愿意听,毕竟你已经听不懂人话了,不是么?” 凤娘子口舌要比慕婳厉害得多,常年同人做生意,练就一身的泼辣不肯吃亏的劲头,女掌柜要比男掌柜付出更大,倘若不够厉害,就算有皇上关照,凤娘子也无法在京城立足。 侯府侧门已经打开,凤娘子的马车直接行驶进去,她就是这座侯府的女主人,影壁墙挡住大半侯府,但富贵隐隐透出来,行礼的仆从显示出对女主人的尊重。 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田氏越发不平起来,忘记慕媛的叮嘱,她要夺回失去的一切,不要再待在王府的小院,她才是木齐的夫人,超品侯夫人! 不是见不得人的侍妾。 “田夫人,三小姐让您回马车去。” “不,我不回去,不见到婳姐儿,我绝不回去!” 田氏一旦固执起来,慕媛除非打昏了她,否则根本无法让田氏离开。 慕媛好不容易让京城百姓忘记自己的丑闻,此时断然不敢亲自去拽田氏的,而且她也担心侯府的下人再往自己身上泼一盆脏水,更要提防赢澈安排下造谣的人。 她没有露面,婢女拦不住田氏,三小姐只能恼恨看着田氏带着一脸讨回公道的神色冲进侯府。 三小姐靠着马车壁,缓缓闭上眼睛。 ****** 皇宫中,小太监凑到无庸公公耳边嘀咕了几句,无庸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如同门神一般守在皇上寝宫外的木齐,轻声道:“我知道了,侯府有消息随时报进来。” 小太监快步去同回报的厂卫交代,皇上依然重视安乐郡主啊。 无庸公公犹豫半晌没有把侯府的消息告诉木齐,蹑手蹑脚走进大殿。 外面淫雨霏霏,寝宫点燃蜡烛,明亮而温暖。 一直称病的皇上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外袍,乌发挽起,一根碧玉簪子插在发髻间,手中握着一本大学,时不时念几句,或是说:“三郎继续破题吧。” 离着皇上不远处放置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俱全,摊开的宣纸雪白,是帝国最好的供纸,也是天工坊出品最好的宣纸,因为产量很少,每年皇上也只得几刀而已,除了赏赐给大臣,皇上轻易不舍得用这样的宣纸。 如今书案后的少年却在宣纸上胡乱勾画着,心情不好便把宣纸揉成一团,扔到脚边,对皇上说的破题更是置若罔闻。 无庸公公暗暗摇头,自从三公子清醒后就没给过皇上一个好脸,到是不吵不闹也不强行出宫,但是三公子也不会同皇上说一句话。 皇上还要想尽办法哄着三公子,连最宝贝的宣纸都拿出来随便三公子挥霍。 啧啧,这份疼爱足以让太子羡慕得红了眼儿。 科举考试可是皇上亲自出题,皇上拿着大学让三公子破题,这不是……明摆着帮三公子作弊么? 古往今来怕是没有比这更稳妥的作弊了。 赢澈目光扫过无庸公公,微微皱了皱眉,突然扔掉毛笔,洁白的宣纸溅上几滴墨汁,“是不是郡主那里有消息?” 无庸公公分不清这是怎样的直觉,看了皇上一眼,低声道:“没什么大事,三公子不必为郡主担心。” 皇上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握在手中的大学紧了又紧,听到赢澈冷淡的话语:“我从来不为郡主担心,反而是怕找上门去的人落不了好,万一郡主又伤到陛下的心肝儿,郡主多冤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府上读书备考……” “三郎!” 皇上开口了,赢澈清澈的眸子看过来,皇上不敢同他对视,问道:“谁又上门去惹安乐郡主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决裂 无庸公公还没来得急说话,皇上抢先道:“应该不是罗蜜……”明显感到赢澈目光更冷,改口道:“瓦剌圣女不会愚蠢到此时此刻再招惹慕婳。” “皇上英明,据说是田氏冒雨看望郡主。” 无庸公公伺候皇上多年,自是知晓该如何配合皇上,弯腰道:“听外面传进来的消息,郡主并没吃亏,田氏在侯府门口就被好一通奚落,凤娘子即时赶到侯府,有格外关爱郡主的未过门的继母凤娘子在,田氏便是耍赖打滚也伤不到郡主。” 皇上指着赢澈,又是摇头又是苦笑,“别同朕说你不知道,三郎的心思都扑在慕婳身上,难怪魏王吃味儿。” “臣只是安排几个人罢了。” 最近两日,赢澈第一次开口同皇上交谈,无庸公公觉得皇上都有点惊喜呢。 皇上也是,非要把三公子惹毛了,又哄不好三公子,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 赢澈从跪坐站起来,走到窗旁,看着外面迷蒙的烟雨,雾蒙蒙潮湿的雨水清洗皇宫,打落树上的叶子,皇宫的建筑模糊却威严。 “您还没想通么?”背对皇上,赢澈声音很轻,“臣陪了您两日,您若依然想不明白,臣无法再陪您了。” 皇上笑容越发苦涩,“朕留下你并非是为瓦剌圣女,你看了这几日的奏折密报,还不明白朕的良苦有心?” “科举只是你仕途上微不足道的一个考试而已,朕对你的安排已经排到了几年之后,你只要按照朕指出的道路走,将来帝国就是你的!” 无庸公公差一点跪趴下来,只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幻听了?上有太子,下有皇子,皇上怎会把帝国留给三公子? 宠侄子也没这么宠的。 三公子也会震撼且欣喜……无庸公公从三公子身上收回目光,三公子一点都不高兴。 “您想要臣按照您的计划前行?” 赢澈回望皇上,自嘲说道:“在您眼里帝国是给臣最好的奖励吧,听从您安排的奖励,若是臣不听您的安排,是不是您会要了臣的性命,或是让臣一无所有?您百般的宠爱信任是不是就给了旁人?是臣的兄长,还是您的皇子?” 皇上低头翻看大学,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你以前很听话的。” “那是因为除了您以外,我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现在……你心上多了慕婳?” “是,她比您对我更重要,宁可舍弃坦荡且光明的大路,我也不会舍弃她!皇上不必试探我了,也不必考验我的决心,拿着万里江山诱惑我,不管瓦剌圣女对您有多重要,我只会娶慕婳。” “……” 皇上染墨般眸子深邃复杂,冷冰冰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赢澈,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收回你方才的话!你该知道失去朕的信任和宠爱,魏王未必会如往昔一般疼你!” 无庸公公一脑子冷汗,颤颤巍巍跪在角落中,不敢在皇上和三公子中间,他们面前好似燃烧看不见烈火,燃烧尽一切。 三公子潇洒一笑,“多谢陛下的好意,您就是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还是会说只娶慕婳!” “朕养了你十年,比不上你认识慕婳两年?” “您是我敬佩的长辈,也是我和她效忠的帝王。”赢澈面上多了一分柔情,眉眼更显漂亮:“她是陪我一生的爱人。” “好,好,非常好。” 皇上把手中的书卷重重砸向赢澈,“朕就当白养了你,给朕滚出去。” “遵旨。” 赢澈郑重磕头,转身离开,刚刚跨出门口,皇上阴冷的声音传过来:“今日你出宫容易,明日你再想回到朕身边可就……” 话没说完,少年挺直的背影快速消失,毫无留恋,义无反顾。 后半句话直接鲠在皇上口中,好半晌没能缓过这口气,指着赢澈消失的方向,“朕……朕竟然……没等朕说完就敢离开?去,把他给我叫回来,叫回来!” 无庸公公低头全当没有听到荒唐的吩咐,同时默默给三公子竖起大拇指,不过三公子潇洒出宫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魏王再疼他,还能有皇上给他的好处多? 皇上一头倒在龙塌上,随手抽出一卷书摊开盖住脸庞,阴测测的说道:“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今日对朕!” “陛下息怒。” “朕没有发火!” “奴才看错了。”无庸公公没有三公子的骨气,轻声问道:“您真不管三公子了?” “不仅不管他,朕还要收回给他的特权,没有朕支持,他还想中状元?没门!你去同程澄说一声,赢澈目无尊长,朕对他很失望,命程澄去魏王府教训赢澈,省得魏王纵容他,赢澈得不到应受的教训。” “……您就不再考虑……” 无庸公公磕头道:“奴才知罪,揣测圣意,奴才罪该万死!” 盖住脸庞却无法盖住皇上唇边的高深莫测,“以后赢澈的事,不必再禀朕,另把赵王给朕叫来,缺了赢澈,朕身边照样有人解闷。” “把他弄得那些鬼画符都收了!” “遵旨。” 无庸公公最后看了背对自己的皇上一眼,心里隐隐盼着皇上改变主意,毕竟皇上是那么宠爱喜欢三公子,在他看来三公子比赵王他们更似皇上,怎么突然皇上同三公子闹翻了? 因为瓦剌圣女?! 他隐隐绰绰感觉不全是心仪三公子的瓦剌圣女原因。 皇上何时把三公子当做解闷的玩应? 亲自捡起被三公子揉成团的宣纸,无庸公公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小太监赶忙想要接下纸团。 “你闪开。” 无庸公公抱着十几个纸团回到自己歇息的屋舍,将一个个纸团展开,亲自压平,在皇上眼中鬼画符的东西,三公子还是写了破题的文章。 “您还留着这些东西?” 侍奉在一旁的小太监不解的问道:“怕是没大用。” 无庸公公把宣纸放在一起,妥当收好,意味深长的说道:“以你的眼界是不明白的,所以咱家才在皇上身边侍奉做太监总管,你只能伺候咱家!” 第五百一十三章 影响 小太监不敢搭话了,静静看着无庸公公把宝贝放好,鄙夷得想着许是无庸公公是个有怪癖的人,对已经惹恼皇上的三公子有特外的看重。 太监有独特喜好的人不在少数呢。 方才无庸公公退出后就派人去宣赵王,由个格外伶俐的内侍捞到美差,赵王对内侍一向都很和善,时而帮他们一把,尤其是对侍奉皇上的内侍更显得亲厚,每次给的赏银也是最厚实的,他们都愿替赵王跑腿,不说别的,总能得到不少的银子。 皇宫门口,赢澈一手撑着雨伞,听到不远处脚步声,隔着雨幕见到赵王被内侍前簇后拥宛若众星捧月一般。 衣服上绣着金龙,赵王尽显皇子的贵重。 往日见到赢澈先露出一分笑容的赵王一脸倨傲,同皇上相似的眸子流露出不再是谦和温柔,也不是病弱气虚,而是嘲笑怜悯。 他有意停下脚步,挡在赢澈必经的道路上,一群人站在面前,赢澈想装作看不到都不成。 一个是煊赫的皇子王爷,一个失去皇上宠爱的魏王三子在宫门口僵住了。 赢澈怔楞片刻,行礼道:“见过赵王殿下。” 他主动弯腰,雨水落在他的后背上,赵王远没想象中的解气,弯腰的赢澈比站定他还要冷静从容。 “三堂弟不必多礼。”赵王故意拉长声音,让赢澈停在雨中时间更长,“你这是出宫?” 赢澈淡淡回道:“是。” “若是本王早就寻求出宫了,毕竟你不是宫里长大的,亦非皇子,你不适合长时间住在宫中,以后老实本分一些,多劝着父皇,本王可保你一世富贵。” “多谢赵王殿下抬爱,只是臣已经决定远离皇宫,紧守本分,不在适合跟着赵王殿下。” 赢澈彻底收起雨伞,淡淡说道:“陛下开恩不计较我,只是把我赶出去,我辅佐殿下的话……惹陛下不快,连累殿下非我所愿。殿下同陛下父子情深,我不敢再让您同陛下之间不愉,您别在我这耽搁时辰,别让陛下等急了。” 潇洒从容一礼,赢澈退到道路一旁,让开位置令赵王一群人先行。 皇宫的排水再好,地上也有积水,赢澈正好站在水坑中,微微低下头颅显得恭敬而老实。 赵王道:“也罢,以后三堂弟有难处再寻本王便是。” 袍袖翻滚,赵王衣衫不湿,在撑伞的侍从护卫下,趾高气昂从赢澈面前走过。 走过一段距离,赵王忍不住回头,赢澈再一次撑起雨伞,散漫而潇洒出宫去,从他依然挺拔的背影中看不出任何的失落和后悔。 “王爷。” “赢澈不简单,不能忽视他。” “奴才看他太狂妄了,惹恼了皇上,还指望陛下再宠他不成?没了陛下宠爱,魏王便是请封他做世子,皇上都未必肯答应。” 皇上厌弃赢澈的消息早早传遍后里宫外,毕竟皇上养病已经很惹人注意了,皇上的消息总能更快获知。 赵王沉思一会,道:“按本王说的做,谁知道父皇是不是真厌弃了他?万一是父皇……先不能得罪他,总有人看他不顺眼,先于本王动手,如此也好试探父皇的心意。何况赢澈的才干俱佳,是个难得人才,若是他最后投靠本王,本王也能多个助力。方才本王真心许他一世荣华,只需敲打他的傲气,让他知道谁是主子,本王自会招揽他。” “万一得罪皇上?” “不会,父皇即便不喜赢澈,也不会计较赢澈为本王效力,毕竟父皇可以不喜赢澈的性子,却不愿辜负他人才难得。” 赵王笃定般笑道:“本王被说有乃父之风,总不能为以前一点点事就计较赢澈,显得心胸狭窄。” 随从拜服道:“王爷英明!” ****** “主子,主子,您这是……” 守在宫门口的书童小跑过来,“听说您被……” “被皇上赶出来了!” 赢澈唇边噙着淡淡的笑容,往日对他殷勤备至的宫门口侍卫此时好似看不到他一般,“上马车再说,你看我这一身都湿了。” 书童墨寒为赢澈撑伞,小声道:“奴才听到消息立刻架着马车赶过来,魏王妃并没有阻拦奴才,只是……她少不了嘲讽您几句。” “嘲讽?她应该不会嘲讽我!” 赢澈马上马车,擦拭脸上的雨水,缓缓解开衣扣,书童墨寒忙前忙后,服侍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端上一杯热茶,“您是回王府?还是去看望郡主?” “装虚弱,装受委屈只是我同郡主之间的情趣,在我备受宠爱时,玩一玩能增进我同郡主的感情,但在此时,我没有无能到需要郡主‘拯救’的地步。” 赢澈睨了尴尬的墨寒,唇边缓缓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况且我上门去所取得的效果远远不如……不如郡主从旁人口中听到我失爱于陛下的消息。” 墨寒鲠了一下,有点同情被三公子算计得死死的安乐郡主了。 “告诉你哥哥,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无需阻拦离开的人。” “是。” 赢澈抿了口茶水,垂眸敛目,“到底剩下几人?我也很想知道呢。” 皇上等着他认错后悔?! 绝无可能! 没有碰到慕婳之前,他许是会低头,此时若是他违背心意,还敢说爱慕上耿直洒脱的少将军吗? 他不配爱她了。 同慕云的挣扎,和陈四郎的犹豫不定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始终是沐少将军。 ******* “你说什么?” 承平郡王惊讶扔掉手中的毛笔,皇上‘病重’,他便留在内阁,谨防朝臣不稳,在没有首辅的情况下,他帮着皇上整理一些折子。 刚刚听完官员的禀告,他正提笔写下纪要,打算过会儿呈给陛下,便听到皇上斥责赢澈的消息。 “程大学士已经奉旨赶去魏王府,据说皇上对三公子情分已尽,不会再偏疼三公子。” “……” 承平郡王呆呆坐在椅子上,来回禀消息的随从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皇上不能这么……这么任性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秘密 “王爷,奴才给王爷请安。” 无庸公公在承平郡王到之前,已经跪下了,恭谨的说道:“您且在外稍后,赵王殿下正侍奉陛下用汤药,奴才先去请示陛下。” 里面传来赵王悦儿的声音,时不时伴随皇上低沉的笑声,即便不知里面状况,承平郡王也能勾勒出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他站在门口停顿少许,示意道:“本王要见皇上,你去禀报吧。” 无庸公公不觉意外,进去没一会,出来点头道:“皇上问郡王可有要事?倘若不涉国政,皇上想着指点赵王殿下,就不召见您了,皇上说明日上朝时再说。” “事关江山社稷,本王不得不打扰皇上教子之乐。” “……” 无庸公公无奈侧过身子,“王爷请。” 一个两个都是不让皇上清净的,方才木齐刚刚被皇上教训了一顿,承平郡王怕是也有一肚子话劝诫皇上。 赵王捧着书籍站在一旁,皇上靠着软垫神态悠然,说是指点儿子,更多是让儿子念一些故事让他解闷。 承平郡王请安后,恭谨又不失坚决说道:“臣有要事禀报陛下,还请赵王殿下回避。” 捧着书卷,一脸温润笑容的赵王愣了片刻,弯腰道:“儿臣去侧殿给父皇誊写经书。” 皇上点点头,赵王向承平郡王笑了笑,脚步轻盈走开。 “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皇上端起茶盏,轻轻宽了宽茶叶,水波映衬出他脸庞,“比那个不懂事,不知好歹的混小子强多了。” 满满都是嫌弃愤恨。 无庸公公连忙带着侍奉的小太监宫女离开,轻轻带上门,又看了一眼跪在雨水中的木齐,摇头道:“女儿还没嫁呢,他就维护起女婿来了,啧啧,木大人以后再说不喜女婿,咱家一个字都不信了。” “去,把木大人带到回廊跪着,他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架不住长久淋雨,闹了病,郡主怕是对皇上……” 话并没有说完,三公子只会按照皇上所言远离,安乐郡主可未必会有三公子的好性子。 “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皇上怪罪自然有咱家顶着。”无庸公公阴测测的问道:“你还怕咱家赖到你头上去?” “不敢,不敢。” 赵信是皇上跟前仅次无庸公公的大太监,在内廷二十四监人脉很广,一直想要取代无庸公公,然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处于他这位置,不想被无庸压得狠了,没有出头之日,就要抓紧一切机会亲近皇上。 顺便看看能不能搬倒无庸公公,早日取代无庸公公。 毕竟赵信比无庸公公年轻,容貌也很好,有着太监很少有的一股端方正气,他在朝臣中间的评价比无庸更好。 ******* “朕没想过皇叔会这么快就过来。”皇上淡淡的说道,“寻个位置坐下,总是抬头看皇叔,朕脖子疼。” 承平郡王上前直接坐在皇上身边,看着脸庞还很苍白的皇上,一分心疼一闪而逝,“您要做的事,臣应了,臣对您献上全部忠心,可您突然改变原本计划,您让臣该如何是好?” 皇上沉默好一会,才低声道:“也不算是改变计划,澈儿胆子越来越大,为一个女学考试竟然搬出瓦剌圣女,他怕是只想过瓦剌圣女会同京城小姐们比试才艺,没有想过……想过瓦剌圣女搬出太祖时的秘密,养藏在史书下的真实。” “才艺比试,朕是一点都不看重的,才艺不可缺少,但影响不到国家气运。京城小姐们赢了,朕当然高兴,输了,朕会让皇妹多多教导她们,下一次赢回来就是,而且也可让贵女们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皇上眸子微沉,把茶杯递给承平郡王,又道:“瓦剌圣女提出的史事是意外,朕后怕若是没有慕婳……” “皇上果真认为三郎不知瓦剌圣女掌握太祖时的秘史?” “额。” 皇上鲠住了,揉着太阳穴,似自问似询问承平郡王,“你是说他知道?他知道还敢……对了对了,他很明显是故意为之,这个熊孩子心眼怎就这么多?” “臣很羡慕魏王侄,亦羡慕皇上教导出优秀的……熊孩子。” 承平郡王唇边染上一抹轻笑,皇上何尝不是他眼中的‘熊孩子’?“不过三郎怕是没有算到瓦剌圣女对皇上影响至深,他到底还是失算了。” “咳咳。” 皇上佯装咳嗽,身体不愈,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 “您想让三郎知道意外,知道一件事不可能完全按照他算计的走,想让他明白开头就要承担后果,哪怕后果不是他所想要的。” 承平郡王凑上去轻轻拍着皇上后背,皇上抬手挡开他的手,闪过一抹不自然,以前就算了,他差不多忘掉前世的事,只做个病弱宽和的皇帝。 同长青谈过后,皇上很难享受承平郡王的照拂,万一哪一天被婳婳看到,以后他还有何面目诉说一切的真相? 前世他也是位高权重的将军,怎能在皇叔面前做晚辈状? 他丢不起这人,以后病弱什么的不能再用了。 “朕没事!” “是臣失仪了。” 承平郡王后退回臣子的距离,紧守臣子的本分,嘴角却隐隐翘起,并无失落之感,熊孩子总有长大的一日,他代替皇兄补偿皇上的心思越发重了。 “在三郎看来此时挑明太祖秘史更合适,纵然引起一些百姓议论,也不会让皇上丧失民心,让那些在背后算计陛下的反贼们无法借此机会利用民心达到目的。” “皇叔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朕觉得他是有把握的,他比朕,比所有人更相信慕婳,他知道任何困境都困不住慕婳,然而会让打磨出慕婳最为耀眼的光亮。” 皇上似笑非笑,摇头叹息:“你当他做不到么?他能把瓦剌圣女算计到骨子里,怎会没有安排,可他甘愿做慕婳身后的男人……啧啧,你说朕该高兴呢?还是该骂他一顿?” 这才皇上震怒厌弃赢澈的原因?! 承平郡王不安的心镇定许多,轻声说道:“您就不怕三郎被磨砺坏了?” “朕怕朝野上下不够他拨弄的,皇叔不要帮他,朕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如此朕也能放心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调皮的皇上 宣室寂静无声,承平郡王隐约觉出皇上的不同。 方才慵懒的帝王再也不是他记忆中睿智但身体孱弱的皇侄了,他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到他永远都无法看到的未来。 承平郡王下意识坐不住了,缓缓单膝伏跪下。 皇上垂眸好似没有见到承平郡王的恭敬,低声道:“在皇子们只看到皇位,若是澈儿同他们一样,朕会很失望的。” “陛下……” “但朕还会继续达到目的,可是朕会难过。” 皇上坐直身躯,两肩笔直,腰背笔挺,似松柏把挺拔,承平郡王怀疑眼前这位才是帝王的真面目! 皇侄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和皇兄又错过了什么? 皇兄此时既是高兴亦有遗憾吧。 “朕本以为能做到,不管不顾任性妄为……可惜朕终究低估了多年养成的操守,也是若是完全丢弃以前所坚持的,我还是我么?” 皇上自嘲的笑笑,“朕冥思苦想两天,总算明白我还是我,纵然知道结局,重新来过的话,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承平郡王已经彻底听不明白了,不过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他说话,皇上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倾诉的人。 如此,皇上会开心起来吧。 他也总算可以为亏待多年的皇侄做点事了。 “我没有想得疯狂,虽然依然会心痛,可是若我做出另外的选择,她会难过的,位居高位让我有所改变,她从开始到生命的尽头都不曾改变过。一如……一如沐少将军最后的选择,她让我汗颜,亦骄傲和心疼。” 皇上觉得这辈子慕婳做三郎的妻子太好了,他已经不配再有慕婳,“朕想了许久,可以任性狂妄,但帝国会元气大伤,而强行把澈儿推到高位上,他到底今年才及冠,还需要证明他的能力,让朝中大臣信任他,追谁他。” “皇叔,朕登基十五年了,直到现在朝廷上的大臣还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朕,无论朕说得再多,他们依然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没有见到帝国即将面临的外辱。” 承平郡王皱眉道:“朝臣支持陛下,信服陛下,他们纵无法让您完全满意,但对皇上是忠心的。” “朕宁可不要他们的忠心!” 皇上苦笑道:“朕用了十年学习如何做一个帝王,如何施政,直到现在还无法让朕的理念深入人心,皇叔猜一猜三郎会用多久?” “三郎睿智,不会让陛下失望。” “他是不会让朕失望!” 皇上从床榻上起身,在宣室踱步,时而露出欣慰,时而又紧缩眉头,最后走到已经收拾得干净的书案后,“这两天,澈儿一直伏在这上面写写画画,把朕一个人撂到一旁,倘若朕想不通,他能做到一辈子不理会朕,他……绝情上到是有了做皇帝的资格。” 承平郡王哑然,“陛下还请慎言。” 这话能说吗? 就算皇上心里这么想,也不能在此时说出来,外面有多少人时刻注意皇上的动静?哪怕皇上一个表情都要被朝臣和皇子们研究半晌,推测皇上的真实意图。 “祖宗保佑,给了朕十五年。有皇叔的支持,朕也渐渐明白怎么做一个皇帝,可以推进新政,让帝国更符合朕所期待的样子。朕原本不想把麻烦非议留给后人,毕竟慕婳曾经暗示过朕,变革会死人的,主持变革的人几乎死无全尸,在活着的时候万人唾骂,死后亦少不了挖出来鞭尸,只有过去几百年的后人才能给他真正的评价。” “朕要做的变革更加凶险,远远超过历史上所有的变法革新,所以朕很慎重,宁愿护着三郎,哪怕朕身前身后骂名无数,朕被逼迫退位,朕也不想让三郎去做主持革新和朝臣敌对的那人!” 承平郡王抬头看着皇上,眼圈泛红道:“臣会辅佐陛下,您不是一个人。” “哪怕朕会触犯所有朝臣和世家的利益?他们会对朕口诛笔伐?” “是,臣会一直站在陛下身边。” 皇上笑了,笑得很开心,淡淡说道:“朕从未怨恨过先帝,也没有怨恨皇叔,更不会为自己曾经的经历而自卑,皇叔许是不会相信,那段日子是朕这一辈子最开心的,由此朕才珍视三郎,想把最好一切留给他,心甘情愿让他踩在朕的肩膀上托起整个帝国和民族。” 承平郡王泪水滚落,不恨不怨,可他还是会心疼啊。 “可惜瓦剌圣女的出现,以及那边传来的消息,打破朕原本的计划。” 皇上眸子深沉,遥遥望着外面的雨幕,喃喃说道:“时间不够了,留给朕和三郎的时间少得可怜,朕若动用雷霆手段,以血脉推三郎上位,朝臣会更加不服气,朕不想为这事情耗费帝国的元气。” “三郎必须自己走上去,让朝臣信服他,让百姓接受他,朕……也只能做个任性的皇帝。” 好似知道承平郡王会怎么说,皇上洒然一笑:“这是朕该做的,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朕必须要做的,朕怎么会觉得委屈?朕始终相信三郎和慕婳会比朕做得更好,如此,朕也没白来世上走一遭。” 皇上轻抚干净的桌面,轻笑道:“比起史书上的荒唐帝王,朕再胡闹也比他们英明,皇叔可知千百年后,有多少人尊暴秦始皇帝为至尊?有多少人为弄丢了江山的隋炀帝不平?” “……臣不知。” “哈哈。” 皇上瞧见承平郡王的尴尬,优越感顿生,好似找到背负那段人生的乐趣,“慕婳说,天下皆降,唯太祖不降,朕也想试试同整个阶层敌对的滋味,因为太祖出现,帝国已经偏移了轨道,没了号称千古一帝的帝王,朕没想过做千古一帝,想着亲手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为后世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雨水声音掩盖,“多些谈资和戏说。” 笑容越发诡异般绚烂,皇上好似想到最有趣的情景,喃喃道:“不知他们会不会相信慕婳留下的功绩?会不会相信朕追封少将军为燕王不是因为爱慕她?”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木齐的遗憾 他不希望留给后世人这样的猜测,然而他也明白以后世人的娱乐精神,绝对少不了这样的猜测,别说后人,连当世的人又有几个相信他和女将军之间是清白的? 即便完全相信他的皇叔承平郡王都少不了腹诽吧。 皇上走到皇叔面前,轻声说道:“今日的事情,朕希望皇叔烂到肚子里,你要同朕一起,一起给赢澈挫折,狠狠的磨砺他,千万不可手下留情,只有他真正让追随我们的人信服,朕才能放心。因为朕和皇叔面对的困境只是威胁级,而三郎他们面对得是绝境级。” 承平郡王仔细琢磨一会威胁级和绝境级的差距,佩服道:“皇上说得真是贴切啊,臣听皇上的。” “还有就是像以前一样,朕所有出格的举措都源自上师的影响,过两日朕会把上师留下的笔记发到内阁。” “您……” “有个太聪明的熊孩子,朕能藏一会是一会。” 皇上唉声叹气,是遗憾?还是庆幸?“朕还没到同他们摊牌的时候,一旦让她察觉出异样,朕怕是……下不了手了。” 承平郡王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臣遵旨,不过臣要提醒陛下一句,上师依然还活着,您当防备他突然冒出来争功,并且蛊惑人心。” “有些蠢货宁愿相信上师,朕还能阻挡不成?” 皇上笑容颇为意味深长,多了上师这块挡箭牌,不仅他行事方便,还能解决掉一些蠢货。 承平郡王还想再劝几句,心头隐约明白皇上口中的蠢货是谁,同样都是至亲骨肉,他没有资格提出异议。 “朕答应皇叔的承诺一定会做到,皇叔,朕一会儿还要同赵王一起用膳,你先出宫去罢。” “您寻猎的计划?” “照常,还有就是朕设国宴招待……瓦剌圣女一行。皇叔帮衬准备一二,总不能失了礼数,朕要将排场弄大,对瓦剌圣女罗尔蒂蜜,要让所有人知晓,朕看重她。” “遵旨。” “皇叔不必为朕觉得辛苦,宠爱瓦剌圣女反而让朕好过一点。” 皇上摆手让承平郡王退了下去,高声吩咐道:“去把赵王请来,朕听他念书心情很好。” 无庸公公应了一声,赵信公公手脚麻利跑到前面,这边皇上话音刚落,那边赵信公公已经冲到赵王面前去了。 “干爹,这太不像话了。”小太监替无庸公公不平,“谁看不出皇上倚重赵王殿下?” 无庸公公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淡权力之争,“随他去。” 他没有去恭维讨好帝王新宠赵王殿下,而是比毕恭毕敬弯腰送承平郡王,道:“郡王仔细脚下,这场雨也不知会下多久,地上怪滑的。” 承平郡王放下沉重的心事,向无庸公公点点头,眼角余光扫过还跪着木齐,走上去说道:“皇上让木大人起身,并询问木大人一句,你的忠诚可还在?” 木齐麻木的身躯一颤,缓缓闭上眸子,“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是臣无法眼见陛下同三公子之间……王爷,臣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臣女,而是不愿皇上以后后悔,孩子的心一旦伤了之后,用千倍百倍都弥补不上。” “臣就是例子,自以为是为婳婳好,漠视她被永安侯夫人赶去宛城,当时臣以为这样对婳婳最好,等臣富贵了,被皇上提拔后再把女儿风光接回来。” 木齐嘴唇泛紫,身体好似也耗费所有的体力,他在雨水中跪了一个时辰,虽然后来移到回廊下不在淋雨,可冰冷的雨水依然带走他的体力,木齐明明身体打着寒颤,额头却是滚烫,脸若火烧,面色惨白。 哐当,皇上推门而出,几步跑到木齐身边,推开承平郡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皇上抱住摇摇欲坠的木齐,轻声道:“你说,我听着,我听着还不成么?” 他是真得把木齐当做兄弟! “等风光了,臣以为没人再非议婳婳。”木齐抓住皇上的衣摆,轻声道:“义兄,别让我的遗憾重现,我……我差一点失去婳婳,现在婳婳很孝顺,很听话,可是我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莫名感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皇上移开目光,不敢去看木齐的眼睛,“说什么呢,婳婳不是原谅你了?她是你女儿总不会恨你一辈子。” “她不恨我,因为她不在乎。” 木齐放纵自己依靠着皇上,不再紧守臣子和帝王的距离,一如他们当初结拜时亲近,“我不知您对三郎的安排,看我的前车之鉴,义兄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皇上除了点头之外,也说不出别的话。 木齐一直跪在外面,以自己受苦打动义兄,也不全然是为赢澈,自己这个将来的女婿,同赢澈相比,显然皇上在他心中分量更重。 唯一把他当做正常人的义兄同女儿一样,是他宁可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木齐,木齐?!” 皇上看着昏过去的兄弟,眸子变了变,“送他回侯府去。” 赵王道:“木大人底子好,将养几日又能替父皇效力了,儿臣叫太医随着木大人回府。” “你做事,朕放心。” 皇上缓缓起身,把木齐交给无庸公公,一手拉住赵王,轻声交代:“选最好的太医,他虽然说得话不让朕满意,但朕……朕一如既往的信任他,这次罚跪之后,希望他能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当讲。” “父皇对木大人的厚爱,等他清醒一定会明白的。” 赵王扶着皇上返回宣室,来得还是迟了,没有听到木齐到底同父皇说了什么,不过木齐竟然敢质疑皇上驱逐赢澈的决定,已惹父皇不快了。 同样赵王也不满意木齐,现在还不是添油加醋换掉木齐的好时机。 他比两位哥哥最大的优势就是耐心和谨慎,既能让太后娘娘最喜欢自己,也能让父皇最疼自己。 在赵王费尽心思的表现下,皇上重现笑容,只是偶尔皇上会出神,赵王默默记下父皇的异样,“母妃亲手做得点心很可口,您不尝一尝么?”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想听 安永府,慕婳撑着下颚眼见未来继母碾压生母,逼得田氏只能哭泣哽咽,算是彻底领教凤娘子的强悍和泼辣。 这位尚过门的继母嘴皮子对得起老板娘的称号。 原本慕婳打算亲自怨怼田氏的,结果从凤娘子落座后,慕婳只需在一旁看戏就好,这出前妻和继妻的舌战着实精彩,按说她该站在前妻生母这边,慕婳怎么看凤娘子怎么喜欢,哪怕内心深处,她也更愿意见田氏吃瘪难堪。 也许她从来就不是大度的人,即便记忆融合也很难把田氏当做生母。 “婳姐儿就看着她欺负我?你还是不是我女儿?” “这话太可笑了!” 不等慕婳回答,凤娘子好似护犊子的母鸡张开翅膀把慕婳护个滴水不漏,反讽道:“你何时把婳婳当做亲生女儿?你一直都在说后悔生下她,一直都在阐述你有多疼爱慕媛,一个你主子生的小姐!现在你吃亏了想起婳婳了,已经迟了,你不再是侯爷的妻子,婳婳随着神机营指挥使也不再是你女儿。” 田氏娇弱可怜,宛若在暴风雨摧残下的娇花。 “帝国律法上夫妻和离,子女都是归父亲抚养,同生母再无关系。田氏你该多读点书,省得再说出让世人笑话的话来,平白惹恼你如今的夫主和当家夫人,做妾的规矩很大的,你今日能外出也算是你们夫人格外开恩了。” 凤娘子弹了弹手指,颇有气势道:“我同承平郡王府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同夫人也能说得上话,用不用我在夫人面前给你美言几句?生得你悄无声息困死在四角之地。” 慕婳眸子亮了一瞬,原来凤娘子和父亲找到另外的招数困住田氏,在豪门后宅做正妻为难一个侍妾不要太容易,而且田氏还不得宠爱,只要运作得当,那位夫人完全不介意卖个人情。 毕竟凤娘子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好处! 田氏一直同慕婳和木齐纠缠不清,只会让外面的流言停不下来,惹承平郡王不快,最好的办法就是田氏闭嘴。 “你……就是你……占据我的位置,你不要脸!” 田氏被保护得太好了! 连骂人都不会! 慕婳突然觉得田氏一辈子没有自己做过主,习惯听命于永安侯夫人未必就不好,起码她到现在还能享受富贵,只是木偶一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 田氏有今日也是因为牺牲了真正的慢慢。 “大小姐。” “嗯?” 管事跑进来,看了看皱眉的凤娘子,悄悄凑到慕婳耳边,压低声音道:“外面都传遍了,皇上驱逐三公子出宫,让程大学士去魏王府训斥三公子,宫里的消息是三公子惹皇上震怒,以后三公子怕是不会再得皇上另眼相看了。” 轻松压制田氏的凤娘子担忧般看向慕婳,显然管家的话,她听进去一些,“婳婳别急,等你爹回来,仔细问清楚,以皇上对三公子的宠爱,怕是一时之气,很快皇上就会似以往一样对待三公子,嫡亲父子还有拌嘴意见相左的时候,过几日等三公子冷静下来,定能重获帝宠。” “凤姨不知三郎的性子,我看这次他和皇上之间是真出了问题,他们没那么容易恢复以往的亲厚,不过失宠对三郎也好,身份上说他只是皇上的侄子,处处强压太子殿下一头,他的地位太招人恼恨了。” “可是……他若没有皇上维护,朝野上下对三公子怕是敌意更大,万一不解开误会,皇上推波助澜,三公子处境更是凶险。” “不是还有魏王殿下么?他可是三郎的亲爹,是该他表现的时候了。错过了这次,在三郎心上的地位魏王将永远赶不上皇上,没准连我爹都不如。” 赢澈是一个心冷冷清的人,外表儒雅温柔只是表象,他的心比她的更硬,心眼更是极小。 “侯爷?他也……” “我爹一定会为三郎求情,皇上……既是把事情做绝又岂会因我爹而改变主意。许是在遇见瓦剌圣女时,皇上就有所不同。” “皇上认识瓦剌圣女?” “不知道呢。” 慕婳无赖般笑了笑,“我是真不知道,皇上在太后摄政时到底做了哪些安排,埋下多少颗棋子。” 她也想过皇上是不是同自己一样觉醒上一世的记忆,很快否决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本能她不愿意皇上觉醒记忆,不是怕她不再有独特的经历,而是不想,不想再见到熟悉的人。 那段记忆太遥远,她几乎忘光了所有至亲,不是瓦剌圣女的相貌,她甚至不愿再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若她处于那人的位置,会下达同样的命令,只是始终有点不太痛快,遗忘对他们彼此都是最好的。 哪怕帝国新政上和天工坊中的物什甚为眼熟,慕婳愿意归功到上师头上,皇上还是只做皇上的好! “你的意思是齐哥出事了,为你口中的三公子惹恼了皇上?” 田氏只抓住了这一点,指着慕婳骂道:“你不管我就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这个不孝逆女,齐哥好好的仕途又被你连累,三公子赢澈就不是个好的,在祠堂中狂妄跋扈,欺负我的瑾哥儿,若你还把我当做母亲就不该再理会赢澈,想法设法为瑾哥儿出气报仇,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瑾哥儿的承认么?一直很想让瑾哥儿把当做……” 呜呜,田氏嘴唇蠕动发不出声音,在她脚边落下一枚铜钱。 慕婳道:“去把铜钱捡回来,她不值得我浪费一枚铜钱。” 管事屁颠颠把铜钱捡起,放在自己的袖口中,从大小姐手中打出的铜钱,比银子还珍贵呢,可做传家宝。 “慕三小姐在府外?” “我只看到府门口挺了一辆马车。” “把田氏送出去!” 慕婳向凤娘子笑了笑,“她的脑子这辈子都清楚不了,说得再多,她也听不进去,没有任何的羞耻感,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凤娘子点点头,见慕婳平静不似装出来,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同她这样的糊涂虫计较太多,反倒是给她脸了,婳婳最好忘了她,以后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上门来烦你。” 第五百一十八章 我在 慕婳淡淡笑道:“原本我只是把她当做乐子看。”颇有几分尴尬,他们都把自己看成重视田氏的人,误会有点深啊。 纵然她做不到赢澈,也不会苛求田氏承认或是希望见到幡然悔悟的田氏,“她是生是死,是幸福还是落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如今她连一个跳梁小丑都做不好了,不能取悦我,留着她干嘛?再让羞辱我爹一顿?” 凤娘子:“……” 管事不敢去看未来女主人的神色,明明大小姐这话挺‘不孝’的,可管事等人都为大小姐高兴,大小姐这么做才是最好的。 “呜呜。” 田氏哼哼唧唧,挥舞手臂挣脱仆妇的拉拽,一双美眸似要冒火,恨不得冲上去狠狠给慕婳一个巴掌,这就是她养得女儿么? 仆妇显然不会给田氏任何机会,她们对大小姐忠心耿耿,都是有女儿的人更加鄙夷田氏所作所为,虽然她们也疼偏疼儿子一点,但再穷苦困难也不会让儿子作践女儿,田氏做得那些事,说得那些话,简直是给母亲这个词抹黑。 “让人跟去承平郡王府,拿着安乐郡主的帖子求见承平郡王,你就问,王爷能不能管好田氏?” “……是。” 管事干脆利索的答应下来,承平郡王又如何,他只听大小姐的吩咐,“奴才亲自跑一趟王府。” 此时田氏已经被拽出府门外,还等在侯府外的三小姐失望极了,又失败了! “走吧。” “可是田夫人还没……” “不用等她了。” 三小姐没有信心面对慕婳,然而她低估侯府的仆妇,从田氏进去,一直有人盯着马车,几个健仆挡住马车去路,高声说道:“慕三小姐?大小姐吩咐让我们把田氏给你送来,她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有难处也该着你这个养在身边的女儿才是,以后侯府不会再让她进门了,三小姐最好收敛一些鬼心思,万一惹恼大小姐,三小姐承担不起后果!” 噗,田氏被仆从推搡到马车前,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上的积水泥坑中,狼狈而窘迫,侯府外的百姓哈哈大笑,眼见田氏倒霉,他们鼓掌叫好,“报应,活该。” 田氏缩了缩身体。 三小姐叹气道:“把干娘搀扶起来。”撩开马车帘,对侯府气势汹汹的仆从道:“给安乐郡主添麻烦了,我本不想送干娘过来,干娘的脾气听不得人劝,越阻止干娘,她越是要来看望郡主。” 丫鬟跳下马车扶起田氏,有几分不高兴,也有几分嫌弃,田氏的表现给三小姐丢尽了面子。 “本想着干娘能同郡主好好相处,没想到她还是惹恼郡主……也罢,以后我会劝干娘。” 三小姐深情款款,愧疚般说道:“怪我,都怪我,老人常说不养儿不知父母心,等郡主成亲诞下子嗣许是就能懂得干娘的……” “慕三小姐不想像田氏一样几天说不出话,最好注意言行,我们大小姐既然对她都不曾客气,对慕三小姐更没必要客气啦。” “你说是不是啊,慕三小姐。” 仆妇高傲睨了三小姐一眼,好似三小姐个慕婳提鞋都不配呢,三小姐一口气堵在胸口,“我先送干娘回府,等女学考试时再向郡主当面解释。”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三小姐的手心被指甲划破,手疼,心更疼。 远远再次有一辆马车行来,打着侯府的旗号,“闪开,闪开,木指挥使回府了。” 三小姐顾不上仆从的羞辱,探出去想要看清马车中坐得是不是木齐,此时木齐从皇宫回来,是不是意味着皇上的病情已经好转? 她送田氏来侯府,不是为打击田氏,更不是关心慕婳,而是想要打听宫中的消息! 田氏失败了,她总不能回去同齐王殿下说一无所获。 马车没有停在府门口,直接使劲侯府,三小姐皱了皱眉,木齐应该是骑马的,坐马车回来是因为下雨吗? 还是说宫里出现意外? 她一直在等候田氏并没有接到齐王传过来的消息,还不知道木齐罚跪生病,不过很快三小姐就见到太医院中最擅长治疗风寒的太医赶过来,护送太医来的人……三小姐眉头皱得更紧,“赵王殿下的亲信?” 方才围在三小姐马车旁耀武扬威的仆从迅速退回侯府,停留在府门口的百姓大多也散去了,他们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不敢再在侯府门口久待。 三小姐吩咐婢女去打听消息,若是能得到确切消息,对齐王殿下也有个交代。 田氏缩在马车的角落中,脸庞煞白,一旦王爷听到慕婳的传话,王府还有她立足之地? 此时她偏偏说不出话,心细的媛姐儿也没在意自己,该如何是好? ****** 木齐被抬到了炕上,凤娘子不顾男女之别,来来回回给木齐更换帕子降低体温,慕婳在门口问明白事情经过,“真应一句话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皇上的心意如同三月天说变就变。” “赵王殿下的人送太医给侯爷诊治,还交代来人侯爷用得药材可同赵王说。” “我用不上赵王殿下帮忙。” 慕婳把太医请进门去给木齐看病,把赵王的人挡在门外,只让管事接待,她面都没露,好似没把赵王的人放在眼里。 “婳婳。” “侯爷叫郡主……” 凤娘子有几分失落,还是把慕婳推到木齐身边,轻声道:“我去看着他们煎药,你多陪陪他,这些年他过得太苦了。” 躺在榻上的气息微弱,高烧不退的男人着实令人心疼。 凤娘子的心都被木齐揉碎了,更没心思吃慕婳的醋,生怕哭出来,凤娘子快步离开,不过在门口却停住脚步,透过窗户向里面张望,慕婳蹲在床头,握住木齐的手,“爹,我在。” 泪水流淌,凤娘子为木齐高兴,只要能挺过这一关,他们父女之间生疏和客气会少上许多。 木齐一直盼着这一天。 皇上罚跪木齐,对他们父女反而成了好事。 凤娘子把太医和侍奉的人都带走了,只留下慕婳照料木齐。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决定 慕婳望着床上的男人,高烧不退,他依然在喃喃念叨着婳婳,莫名她的心很疼,总是错过了啊。 她却无法开口说明,虽然慢慢临别前说过她们是同一个人,就算拥有慢慢所有的记忆,她还是无法变成真正的慕婳。 手被木齐反握住,慕婳轻声道:“爹,我在。” 她永远放开木齐了。 不知过了多久,木齐恢复几分神志,茫然张开眸子,似曾相识,身上的衣服已经褪去,光裸的胸口压着松软的被子,隐隐绰绰闻到一股股清香。 有女孩子的味道?! 木齐立刻裹着被子坐起来,终究体力不支,狼狈倒在床上,“我不能……不能对不起凤娘子,不能让婳婳误会……” “原来在您心里,女儿总是误会你?” “婳婳?” 木齐见到笑盈盈走进的女儿,使劲眨了眨眼睛,没错,这其实是他家,只是方才太匆忙了,又有凤娘子在,慕婳不好直接把木齐抬到原本园舍,只是在前院找了一处厢房。 为哄女儿开心,木齐精心修缮过侯府,庭院景色优雅,侯府所有的精华都在后院,在慕婳的院落。 前院的书房,厢房布置简单随意,木齐不是在皇宫陪伴拱卫皇上,就是在神机营,厢房几乎没有踏足过。 一时之间,他愣是没认出是自己家。 “我……我还以为在宫中,皇上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看来以前您是有过艳福的。” 慕婳端着汤碗,一手扶起木齐,搅动汤药,轻笑道:“你为皇上出门办差时就没收过官员同僚的礼物?” 当时,少将军的幕僚可是建议过派几个婢女侍奉木齐,她稍一犹豫就否决了,毕竟她是女孩子,给特使送婢女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却是在上官特使好色的情况下,当时的木齐没给慕婳好色的感觉。 不过谁知道那几天是不是木齐装模作样? 木齐连连摇头:“没有,婳婳,我从来没有收过别的女人,只是偶尔为应酬同僚去青楼坐一坐,我什么都没干,喝点酒,看看歌舞。” “爹,我是你女儿,不是凤姨,您不用同我解释的。” 慕婳把吹凉的汤药放到木齐嘴边,柔柔的目光令木齐红了眼圈,好悬又落下泪来若是早知道病一场有这待遇,他早就……乖乖喝了药,虽然苦,但入口很甜,甜得心都化了。 慕婳继续喂木齐吃药,到底没有做过这活儿,即便小心了一点,木齐有时候也会被呛到,纵然是这样,木齐一直笑咪咪的,此时就是慕婳喂他吃毒药,他也会吃得刚干干净净。 “我……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怎会再害别人,或是凭着皇上给我的身份随意收下孝敬的女子?我给不了她们依靠,她们一旦伺候了我,以后的夫婿不过又是一个木掌柜。” 木齐很是伤感,也只有有过切肤之痛的人才会明白那样的滋味,当时他的确不嫌弃田氏,可到底有几分意难平。 即便再过几百年,文明开放的过度依然少不了木齐这样的男人,木齐已经比当下很多人强多了,他不会在意田氏,只当是他自己没用。 慕婳同木齐谈论女子不大适合,岔开话道:“皇上果真嫌弃赢澈?” 木齐点点头,有几分感伤,亦有不平,“皇上对三公子很冷漠,已经发话以后只把三公子当做魏王之子,甚至说过后悔教导三公子的话,外面的传言不少吧。” “说赢澈的闲话很多,不过却不敢太过分,毕竟魏王还没表态,而皇上万一后悔了,他们不敢在大局未定之下轻易贬低他。” 慕婳把外面的消息挑了几个说给木齐听,问道:“您看皇上是否会后悔?” “不会!” 木齐裹紧身上的被子,倦怠说道:“他以后需要靠自己了,皇上绝不会给他任何的优待,我在宫里为他求情,在昏过去时同皇上说了一些发自肺腑的话……皇上依然宠爱赵王殿下,把我送出宫,意味着不让我再插手此事,也算是给我个警告。” 慕婳静静听着,并没有插嘴。 幽幽的一声叹息,木齐小心翼翼的问道:“婳婳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吧?” “嗯?”慕婳反应过来,笑道:“我挺喜欢赢澈的,无论他是皇上最宠爱的侄子,还是处境艰难的王府三少爷,在我眼里他依然是对我好的那人,把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木齐面色微变,好似在尽力忍耐着,慕婳问道:“爹是不是觉得我不害臊?不知羞?” “……”木齐连连摇头,“没有,只是被婳婳吓到了。” “真相就是我喜欢他,同爹您没什么隐瞒的。” “臭小子!” 木齐愤恨不平嘟囔一句,自己就这么个宝贝疙瘩,他怎么下得了手拐走婳婳?就不能让婳婳多陪他老父亲几年? “我从不曾怀疑婳婳因赢澈失去帝王宠爱和信任而疏远他,同他断了情分。”木齐眸子亮晶晶,“看来我只能辜负陛下的好意了。” “爹?” “你不用多说,我自然是忠诚于陛下,可也不能眼看着未来女婿受苦受难而不搭把手,魏王殿下有三子,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无须他以后孝顺,只愿他对你好。” “您不帮他,他也不敢对我不好。” 慕婳压住木齐的手臂,抢先说道:“因为我们无须父亲为难,您同皇上的情分一样非比寻常,在我不知爹受苦时,陪在您身边的人是凤姨,安慰您的人是皇上,没有他们,我怕是见不到爹了。” “婳婳不是这样……” “您同皇上八拜结交,肝胆相照,他同样不愿意您搅和进来。” 慕婳轻笑道:“我和赢澈已经长大了,能为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承担任何后果,何况皇上虽是高高在上,称孤道寡,未必就没有办法制衡于陛下!” 方才木齐是想解释,此时他被女儿一句话给吓傻了,“你们……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慕婳笑盈盈说道:“凤姨为您熬药很辛苦,您同凤姨说说话,我去一趟魏王府,听听程大学士如何教训三郎。” 第五百二十章生死与共 木齐呆愣片刻,风娘子进门后,问道:“婳婳呢?怎么没瞧见她?” 原本她以为这对父女会敞开心扉深谈一次,故意躲到后厨房熬药,不愿破坏父女相处的好气氛。 “她?”木齐招手让凤娘子坐在自己身边,意味深长的说道:“皇上这次怕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齐哥的意思是皇上对三公子……” “不,不,我看不透皇上的真实意图。” 木齐摇头否定凤娘子的猜测,“我晕过去前,皇上召见承平郡王,若是王爷都无法劝住皇上的话,他对赢三公子的态度轻易不会改变了。不过以前我同皇上喝酒时,在皇上微醉后,皇上曾是过臣权……臣权不是臣子篡位的野心,皇上有心同臣子共掌天下,可惜朝廷上的大臣每一个能明白皇上的底线在哪?簪越后不是臣权而是谋逆,是要诛九族的。” “我一直认为皇上臣权的念头怪异,如今没准三郎和婳婳能满足皇上的愿望?可是臣权比……还难吧。” 木齐握住凤娘子的手,认真说道:“婳婳虽然不让我插手,我也不知最后同皇上的情分能不能让我安然无事,毕竟婳婳他们要走的路太过凶险,从来没有人走过,甚至有人走过却每一个会落个平安,挫骨扬灰,开棺鞭尸都只是皇上一句话而已,我不可能似婳婳说得无动于衷,总要帮着婳婳的,你认识皇上,他看起来文雅孱弱,但皇上的心同样很硬,绝非顾念旧情就会网开一面。” “齐哥想说什么?让我离开么?”凤娘子反问道。 木齐沉默下来,未来连他自己都不知落到哪一步,或是富贵以及,或是千刀万剐,他是一定要跟着婳婳的,不愿把凤娘子牵扯进来。 以风娘子的家财和品貌不愁找不到丈夫,同她一辈子顺遂的过日子。 “既然齐哥说了,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凤娘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们木家的鬼,这辈子我认准你了,你休想用为我好的借口打发了我。” 凤娘子脸庞微红,伸手搂住木齐的脖子,轻轻吻上木齐的嘴唇,木齐身体如同岩石一般坚硬,这些年他不近女色不是骗慕婳的,唯一亲近的女人田氏从来没有主动过,也不会如同凤娘子眼睛盛满对他的深情。 “是生是死,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凤娘子嘴唇稍离开木齐唇瓣,但身体却没有离开木齐略带清冷的怀抱,“我不会怨恨婳婳的,她是令所有母亲都觉得骄傲的女儿,能做她的继母,我很荣幸,不说待她若亲生骨血,总不会忍亏待她,婳婳又是齐哥的命根子,我更不能计较婳婳。” 抬头再一次吻上发楞的男人,凤娘子轻笑道:“不过我醋意可是很大的,若是知道齐哥在外面……” 再不行动,木齐还算男人么? 木齐的手按在凤娘子的后脑,狠狠吻上了上去,几乎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加重这个吻! 凤娘子双手环住木齐的腰,心满意足的翘起嘴角,抓住受尽苦难侮辱的男人,田氏会后悔的,也许田氏已经后悔了,那些看不上木齐出身和觉得木齐有病的女人以后都会后悔的。 ******* 魏王府,赢澈刚刚从浴桶中出来,还没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门口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三弟可在屋中?” 赢澈不慌不忙擦拭身体,门口的墨寒说道:“少爷正在沐浴梳洗,您先去书房等一会……” “胆大的蠢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着我?” 赢大郎赢清抬高声音,到底没有似对旁的奴才一巴掌扇过去,“三弟快快出来,同我向皇上请罪去。” 吱嘎,房门从里推开,赢澈身上的褂子连领口都扣紧了,不露任何的肌肤,不是披散在他身后的乌发半干不干,谁也想不到赢澈才洗过澡。 任何时候,赢澈都是一副闲庭漫步,不急不躁的贵公子做派。 赢清既是羡慕又有几分不甘心,同样在宛城长大,他同京城真正的贵胄相交,不不小心谨慎,还难免听到背后有世家公子小声议论他是个乡下来的,从来没有人指摘过赢澈礼仪不好。 便是在此时,京城的达官显贵赢澈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我进不去皇宫了,兄长若想进宫可自行前去。” 垂在脚面的衣袍翻滚,赢澈越发飘然,缓缓慢行,他犹如踏在云端,凡人自觉落后几步距离。 “三弟!” 赢清没想到都这个时候,赢澈还摆出这幅可恼的样子来,大声道:“我是为了你好,为了魏王府好,娘亲已经够艰难了,三弟忍心见娘亲再被魏王妃欺负?” 赢澈漫不经心的回头,“兄长的意思到让我不明白了,莫非娘亲能不能在王府站稳脚跟依靠的人是我?娘亲不是常说有长兄就够了?” “我不是说娘亲有今日靠你。” “哦。” 赢澈转身继续向前走,把赢清撂到身后,赢清快走几步气势汹汹追上,道:“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娘亲和长兄何时关心过我?倘若你们怕被我牵连,惹皇上不快,你们大可不认我,娘亲有长兄,二哥和小弟就够了,横竖她从未觉得我是孝顺的儿子,总是惹她生气。” “你……你不想做娘的儿子?” 赢清一把拽住赢澈的胳膊,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也想做记名嫡子?外面的传言是不是你放出风的?” 赢澈垂眸用另一只手握紧赢清手腕,赢清吃痛很快放开手,只见他的三弟轻轻抚平袖口的褶子,淡淡的说道:“魏王妃最不喜我,记名嫡子落在谁头上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我。大哥还是去同二哥问清楚好,省得你一个疑神疑鬼,看谁都乐意去做记名嫡子,奉承巴结魏王妃。” 不知从何时起,王府上下有股风声,魏王妃打算在柳侧妃的儿子中挑选一个记在自己名下,消息来源已不可查,但这股风声几乎传遍王府,甚至扩散到整个京城贵胄皇族圈子。 赢清作为长子最是在意记名嫡子! ps求两张月票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兄弟间的矛盾 赢清唯一的优势除了与人宽和,太子支持外,最大的优势是魏王的长子! 在没有嫡子的状况下,册赢清为魏王世子该是水到渠成的。 然不知从何时起,魏王妃有意在三兄弟中挑选一个儿子过继在自己膝下的事情越穿越广,原本赢清不在意的,同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柳侧妃绝不会让魏王妃抢走已经已成年的儿子。 二郎赢淄时常在魏王妃面前尽孝让大郎赢清多了戒心,看起来魏王妃最不喜欢三郎,谁又能保证最后魏王妃依然讨厌三郎? 何况魏王最喜三郎,若魏王直接把三郎记在魏王妃名下,魏王妃还能硬抗魏王不成? 魏王妃有了儿子,心头的阴郁气息自会散去,魏王算是给魏王妃找了一个依靠。 “三弟,三弟。” 赢清再一次快走几步,追上赢澈,问道:“娘亲很担心三弟想不开,又怕三弟太固执而被人害了,方才一直念着见三弟一面,三弟若是不肯入宫向皇上请罪,不如去看看母亲吧。” 赢澈失宠于皇上,对他是最有好处的,赢清不似方才一见面就逼着赢澈请罪,转而说起娘亲如何疼爱担心三郎,鼓动三郎去看看柳侧妃。 三郎的脾气固执且倔强,只要他不想记在魏王妃名下,魏王发话也没用。 “我给娘亲带不来尊荣好处,总是惹她不高兴,还是不过去了。” 赢澈淡淡说道:“眼下最要紧是读书,等我高中再去看望娘亲,其实娘亲有长兄照顾,我和二哥一直很放心的,长兄是娘亲第一个孩子,同娘的情分要比我们深厚一点。听娘说过长兄和二哥才是父亲所钟爱的儿子,你们生在边关,那时候娘亲在名分上还是父亲的嫡妻。” “……三弟是说?” 赢清眼前一亮,眸子闪了闪,压住跳跃激动的心情,“还能那么看?三弟果然聪明,比愚兄强上不少。” “长兄过谦了。”赢澈神色淡淡的,透着不以为然,“长兄去同娘亲商量一二,弄个章程出来,我也好同你们统一说辞。” 赢清有几分迟疑,原本是想压着赢澈去宫里请罪,把赢澈彻底得罪皇上的事做实了,再由他出面帮赢澈求情,在朝廷上奠定他是魏王长子的地位! 赢澈指出另外一个思路,赢清茅塞顿开,然赢澈那淡然的样子深深刺痛赢清的眼,他们争夺世子之位,赢澈好似根本没把世子的位置放在心上过。 他凭什么这么清高? 以前还可以说有皇上的宠爱,现在已经失宠的赢澈凭什么再用一副高高在上看戏模样? 赢清扯起嘴角,轻声说道:“我很想回到宛城柳宅,这几日我总是梦见咱们四兄弟围在母亲身边的日子,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兄弟情分远比现在深厚,你和二弟有想不通的事情总是同我说,现在……你们把我当做了对手。” “二哥如何想您,我是不知道,但我一直把您当做兄长,并非对手。” 赢澈眸子依然毫无温度,轻声说道:“长兄心甘情愿回宛城么?” “算了,算了,我们怎可抛下父亲?” 赢清摆了摆手,他又如何舍得泼天的富贵?在宛城他只是一个薄有家产的书生,如何都不比上魏王府的大公子。 赢澈回了一句:“长兄自便。” 赢清:“……”慢慢握紧拳头,瞪着云淡风轻依然高洁无双的背影,啐了一口转身向柳侧妃院落走去。 即便有魏王妃的命令,赢清还是凭着长子的优势随时可以去后院见柳侧妃,他盼着魏王妃阻止他们母子见面,他可借此机会向魏王狠狠告魏王妃一状,让魏王明白魏王妃用心歹毒。 可惜魏王妃从未真正阻拦过赢清。 “二弟这是才从王妃院落出来?” “……” 赢淄掩起欢喜,尴尬说道:“王妃叫我去的,想让我帮妹妹画一幅画作,大哥知道我爱画成痴,王妃的陪嫁中有好几幅珍品,小弟无法拒绝王妃所请。” “你要记得她同娘亲是对头,若不是她凭着身份抢走了魏王妃的位置,娘亲才是父亲的嫡妃,咱们兄弟也不会在宛城穷苦那么多年,当时还有人追杀娘亲,不是恩人舍命相救,咱们的骨头怕是不知葬在哪处了。” 赢清义正言辞的说道:“做人不可忘本,魏王妃处处针对娘亲,你还同她亲近,你让娘心里怎么想?你也是娘的儿子,娘的嫁妆里没有珍品画作,却给了你生命,并抚养你长大,娘亲宁可紧衣缩食也要给你买昂贵的画具,又一次为送你同大家学习,我们家小半年没吃过肉,三弟生病都没银子请大夫……” “大哥何必提起三弟?他很小就被皇上教养,咱们为一块肉争抢时,他怕是早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外面人都说我们身上少不了乡巴佬的味道,只有三弟是世家公子,有皇室子弟的气度。” 赢淄很是不满,又有几分嫉妒:“若不是享受惯的,我不信三弟与生俱来就有这等气魄,当日我很后悔……后悔病的人不是我,就是那次病重,三弟才被好心的大夫带走医治,进而遇见了鱼龙白服的陛下。” “你从何处听来的?”赢清问道:“他是我们的弟弟,你竟是相信外人的造谣?三弟即便跟着陛下读书,他穿戴住用同我们几乎没有区别……” “大哥太过天真了,你相信三弟,我却不信他,要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音,三弟和皇上的情分……” “如今已经没了,三弟狠狠得罪皇上,外面都说皇上被三弟惹恼,以后皇上再不会把三弟当做亲近子侄看待,三弟的仕途只怕会蹉跎一辈子。” “大少爷,二少爷,王爷叫你们去书房。” 赢清问魏王的长随,“父亲是不是有事吩咐?” 长随低声道:“王爷心情不好,没能为三少爷向皇上求情,王爷找两位少爷是因程大学士怀揣圣命到了王府,听程大学士的意思是王府所有人都要去恭听圣训。” ps继续求月票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未来公公的惊人言论 兄弟两人抛开成见对视一眼,赢淄抢先问道:“程大学士是为三郎而来?父亲有没有让人通知三郎?” 长随点头道:“王爷打算亲自去叫三公子,要陪着大学士说话,便让平安管事去请三公子,后宅已经得了消息,魏王妃和柳侧妃也会到,还有几位郡主也要在场,听程大人的口风,皇上对三公子……” 适可而止,长随悄悄向赢清使了个眼色,赢清微不可见点点头,以前他对魏王身边人下的功夫没有白费,起码他知道魏王依然愿意维护三郎,甚至为三郎,魏王愿意同程大学士应酬,而皇上对三郎的厌恶如同外面传言,许是比传言更严重。 书房中,魏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同程大学士道:“我当称呼你一声师兄,这次……这次三郎惹恼陛下,我着实又着急又气愤,三郎一直是个孝顺的,怎就被皇兄说成不孝狂妄?” 他为三郎留宿皇上寝宫而入宫,刚进宫听说三郎犯事了,没等他弄明白详情,木齐就帮三郎求情,抢在他这个做爹的前头,魏王不甘落后同样跪请皇兄息怒,其实魏王是高兴的,总算皇兄对三郎放手了。 再让三郎跟着皇兄,魏王都怀疑三郎到底是谁的儿子?! 魏王求情时显得敷衍很多,三郎失宠于皇兄,他依然可以让三郎得到该有的尊重,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说三郎有今日只靠着皇兄。 他掌握的东西可以全部交给三郎。 皇上没有见他,直接让无庸公公送他出宫,魏王顺势离开皇宫,要比傻愣愣求情的木齐更早一步,回到王府时,魏王本打算洗漱过后把三郎叫来问清楚缘由,再宽慰三郎几句,让王府上下的人都明白三郎依然还是他最偏爱的儿子。 他从来不是因为三郎受皇兄宠爱而偏爱三子的。 程大学士品了一口茶,虽然他还没入阁,但大多数人已经把他当做首辅不二的人选了,皇上也有种种暗示,内阁首辅比魏王的权柄还要重上一丝,在魏王面前,程大学士端着未来首辅的架子,不疾不徐的说道: “三公子的性子也该管教一二了,我知道得不多,隐约听皇上提过一嘴,三公子不满皇上执政,全盘否定皇上对瓦剌外蒙等部族的安排,同安乐郡主一条心主张以武力弹压,剿灭诸部。” 魏王皱了皱眉头,打仗不仅要死人,更会耗费无数的钱粮,这些年朝臣有个渐渐统一的论调,可以安抚绝不要轻易开战。 安抚番邦只需付出不多的钱粮好处,远比开战省银子。 何况帝国也不是用银子买太平,同宋朝的纳贡岁币不一样,帝国对诸部是恩赏,让蛮夷沐浴在皇恩之下,尊帝国为上邦,富饶天国! 文臣怕战事激烈让好不容易弹压下的武将功勋重新崛起,他们一直认为穷兵黩武会让帝国走向衰落,征战是对帝国太平盛世的破坏,帝国税负将会减少,弄得国库入不敷出。 “同帝国接壤的部族很多,今日同瓦剌部族开战,明日……明日是不是要在东北关外开战?南边也不太平,万一南蛮再乱,趁势进入帝国,江南还能有太平么?江南一直是帝国的重中之重。” 程大学士缓缓说道:“三郎是读书人,受圣人教诲以和为贵,以礼待友邦,竟被安乐郡主所蛊惑忘记他的出身,还意图影响皇上的决断,他着实太大胆了,也就是皇上看在魏王的份上对他手下留情,换个人可不就紧紧是剥了情分赶出宫去。” “瓦剌圣女侮辱太祖,她说话行事哪里值得以礼相待?他们对中原虎视眈眈,时刻恨不得提兵来中原抢掠一通。” 魏王不满说道:“皇兄不是软弱的帝王,对外族一惯强硬,他才以国葬之礼,且追封沐少爷将军为燕王,不过两三天的功夫,皇兄怎就改了主意?偏偏对瓦剌圣女另眼相看?” 程大学士轻声道:“瓦剌圣女已经向帝国认错,我等宝读圣贤书当宽容不懂事的蛮夷,最近瓦剌圣女对帝国充满敬意,写了好几篇称赞帝国富庶的文章,文章我见过了,不得不说瓦剌圣女是个大才女,帝国的才女很少有人能在文章上赢她,安乐郡主……起码在文章诗书上比瓦剌圣女差一头。” 魏王冷笑:“一个番婆罢了,别把慕婳同她放在一起,本王虽然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但更讨厌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 未来的儿媳妇?! 程大学士眸子微沉,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还以为魏王不肯承认令郎和安乐郡主的私情……” “他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光明磊落,相恋相爱也是堂堂正正,哪来得私情?!澈儿一直是个负责坦诚的人,除了对慕婳好外,何曾对其她女孩子亲近过?程大学士不要败坏我儿子的名声!” 魏王握紧碗口大的拳头,“本王同木齐已经有了默契,若不是三郎脾气坚决非要以状元为聘礼,本王早就上门提亲了。” “我一直以为魏王殿下会给心爱的儿子找个最好的女孩子,安乐郡主不是不好,只是她那脾气一旦进门,魏王殿下可做好准备?她发火时,魏王也拦不住吧。不知魏王殿下有没有听过,最近几日京城百姓纷纷给安乐郡主送礼?听说侯府门口堆放的礼物数不成输数,便是连宫里的皇上都……都未必有安乐郡主得民心。” “你是何意思?皇兄胸襟宽广,怎会在意这些事?当日瓦剌圣女羞辱太祖时,只有她站出来反驳瓦剌圣女,也是她鼓舞百姓士气,让所有人同心同力,以帝国为傲,本王不觉得慕婳有错,百姓给慕婳送东西,是因她值得!” 魏王嘲讽般瞥了程澄一眼,以前觉得这人还不错,不是迂腐的人,如今再看程澄,魏王有点恶心了,自己以前是什么眼神? 皇兄竟然信任程澄? 是不是皇兄的脑子被雨水浇坏了?! ps继续求月票,明天可能更新不了,后天会爆更,很多章的那种,前所未有的奇迹。 第五百二十三章父亲的担当 书房中寂静下来,落针可闻,外面的雨声都好似小了很多。 程澄显然没有想到魏王在慕婳的问题上反应这般强烈,以以往魏王对慕婳的不满上看,魏王同他一样,都不怎么喜欢慕婳。 魏王对慕婳所有的不喜只在担心儿子三郎夫纲不振上头? 赢澈果真是魏王的儿子,性情上相似,极是护短的。 “王爷只怕不知瓦剌圣女能给帝国带来的好处,她不仅能促使瓦剌部族以及亲近帝国的外蒙部族归顺帝国,她还能带来不少的消息和情报,比如皇上最是在意的西方诸国的情报,以及西方大陆上国家的内情。” 程澄看了一眼沉默的魏王,继续说道:“蒙王爷不弃唤我一声师兄,王爷曾向家父求学,我多说一句,瓦剌圣女更像是帝国人,她带给帝国的好处极大,而且她可称得上允文允武,有许多真正能拿出手的战绩,比光凭一身蛮力只会动拳头,挑拨百姓的人强很多。” “哼。” 魏王冷哼一声,不满的意味很浓,程澄对魏王说不上失望,难怪当日先帝即便不喜太子殿下,喜欢魏王,先帝最后也没让储君易主,魏王容易感情用事,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这些年被太后娘娘圈养的魏王更加糊涂! “据我所知皇上对瓦剌圣女很是看重,不许任何人伤到瓦剌圣女,您是帝国重臣兼宗室王爷,同人云亦云的百姓不一样,百姓轻易被安乐郡主挑拨情绪,似您这样的国家柱石更冷静理智,当能分析出如何对帝国有益处。” “碰。” 魏王直接把手中的茶杯摔了,碎片飞溅到程澄脚边,食指指着程澄大骂道:“朝廷就是有你,皇兄才会糊涂的,你享受高官厚禄,连市井杀猪的匹夫都比不上,就你也敢嘲讽安乐郡主?你尊重瓦剌圣女,本王怀疑你背叛皇兄。” 已在门口的赢澈微微勾起嘴角,而赢清赢淄却是很着急,赢澈挡在前面,他们无法进门阻止魏王。 赢清低声道:“父亲好糊涂,程大学士即将做首辅,又是皇上信任的人,远比父亲了解陛下……都是因为三郎你,父亲是为你不平,三郎你自己得罪皇上,还想让魏王一脉都被陛下厌弃不成?皇上一句话就能撸掉父亲的爵位,圈禁我们全家!” “大哥说得是,咱们应该听皇上的,遵从皇上的命令,况且瓦剌圣女的确很出色,她的文章,我也看过,辞藻华丽,言之有物,她能给帝国带来更大的好处,三郎也是读书人,不可被好勇斗狠的武夫蛊惑了,以德服人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赢澈眸子上过几许讥讽,多年的太平已经让文臣和书生们害怕战争,说得再冠冕堂皇,也难改他们的私利。 若是没有碰见慕婳,他是不是也会如此? 赢澈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也以大局为重,以德服人,心头就泛起一阵阵的恶心厌恶,即便他不喜欢征战,看不上武将,也不会似他们一样把一个番婆捧到天上去。 “你不配同本王说话,滚,程澄,给本王滚出去!” “我带着皇上的口谕而来,你敢抗旨?” “本王是皇上嫡亲兄弟,皇兄不信本王,还相信你个外人?本王不是抗旨,而是让皇兄换一个人来宣读圣旨。” 魏王大咧咧且声音很是洪亮,“或是本王直接去皇宫,当面聆听皇兄的圣旨,省得你这样的小人来本王面前耀武扬威,曲解皇兄的意图。” 屋子里传来桌椅猛烈移动的声音,不看也能猜到魏王抓住不肯走的程澄,魏王有时会意气用事,行事狂妄,这一点是朝上公认的。 “父亲。” 赢清使劲推开赢澈,冲进去,大声道:“您不能对程大学士不敬,他是皇上的特使,就算他身上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也不驱赶朝廷一品大员。” “是啊,父亲,您不能为三弟什么都不顾了,除了三弟外,您还有儿女和王妃,您为三郎得罪皇上,让王府上下如何自处?” 赢淄同样挤进门,同赢清一起劝说暴躁的魏王,对好不容易挣脱魏王的程澄赔罪,“方才父亲只是一时激动,并非针对您,也非对大学士无礼,还望程大学士原谅父亲一时之错,父亲一直臣服于陛下,断然不敢生出轻慢皇上的心思。” 程澄整理衣袖,冷声道,“魏王疼儿子的心思,我也明白几分,自然不好同魏王计较,不过今日在魏王府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同陛下回禀……” “向皇兄告状?” 魏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赢清,无赖大笑:“从来都是我进宫向皇兄和太后娘娘告状,若论告状,你根本不是本王对手。既然你如实承秉皇兄,只凭本王骂你几句话未免证据不足,不足以体现本王的骄横跋扈,你不是总是说能动嘴不动手,一向以德服人么?本王就领教一下你的德行容忍有多高。” 操起碗口大的拳头,魏王突然又凶狠向程澄脸上捶去。 “父亲。” 赢清赢淄阻挡不了,只能高喊:“程大人小心。” 魏王狞笑着挥出拳头,然而一道人影挡在程澄身前,看清楚是谁后,魏王想要收回拳头很难了,“澈儿!” 赢澈抬手架住魏王的胳膊,拳头从他脸庞擦过,魏王眼见儿子没有受伤,长出一口气,抱怨道:“你进来做什么?万一伤到你的脸可怎么办?” “来,让我看看,有没有被拳风刮伤。” 魏王仔细端详赢澈,后怕般连连说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到,万一破相了,慕婳丫头非同我拼命不可。” “您的意思是郡主只看重我的颜?” “……” 魏王嘿嘿讪笑,哄小孩一般哄道:“你的脸重要,才华也重要,不过脸蛋俊美漂亮更容易讨人喜欢啊,长得太丑的人,再有内秀也很难讨到妻子。” 赢澈有几分无奈,往日对魏王划出的距离此时显得不管用了,转身看向程澄,缓缓跪下来,道:“臣赢澈恭听圣训!” ps爆更开始! 第五百二十四章 慕婳到了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甚至没有多余的话。 赢澈挡在程澄面前是突然的,谁也想不到拦下魏王拳头的人会是他。 此时他乖顺跪下来恭听圣训同样让所有人意外。 魏王方才胡搅蛮缠除了不满程澄的一番说辞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借此闹事把程澄赶出去,不让程澄以皇上的名义羞辱训斥赢澈。 这番举动竟是被赢澈亲自搅和了。 魏王眸子变了变,半跪的儿子依然自尊自傲,魏王突然想开了,被皇上训斥又如何?三郎永远不会改变的,这是皇兄把三郎向自己身边推呀,他若是不抓住机会好好待三郎,弥补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他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臣弟也恭听陛下圣训。” 魏王痛快利索的跪下,好似刚才挥舞拳头暴打程澄的魏王是旁人伪装的,他魏王一直是尊重皇上派来的程澄。 他们父子痛快的一跪,让赢清赢淄格外显眼,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愣神。 “你们还不跪下,想要抗旨么?” 魏王冲两个傻儿子大吼一声,“咱们王府对皇上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簪越之举,你们是本王的儿子,但同本王一样效忠于陛下,时刻聆听陛下的教诲。” 还要不要脸?! 赢清一脸憋屈,膝盖一软跪在魏王身后,赢淄同样面色不好看的跪下来,看向赢澈挺直的背影愤恨难平,魏王偏疼,赢澈的风姿卓绝,再加上三小姐在他耳边不停说着赢澈的话语,一切都促使他敌视赢澈。 兄弟又如何? 承爵的人只有一个,他不甘心只做魏王的儿子,以后依靠兄弟的鼻息过活。 魏王妃也更喜欢他,不是么? 他有希望争夺魏王世子! 程承垂眸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刚正秉直,儒雅俊美,少年有一双冷静自持的眸子,骄傲且自信,任何人也无法令这双眸子改变本意。 他有着皇上着力培养的气质——不可夺其志,不可移其心。 哪怕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是皇上! 程澄隐隐明白皇上对赢澈又爱又恨的感觉,既然皇上让他训斥赢澈,程澄按下对赢澈的赏识,断然不会辜负这次机会,任何让帝国重新陷战火的人都是程澄的敌人。 他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太平盛世不易,不该被一群口口声声维护帝国尊严的人打破,维护尊严不单单依靠武力,拉拢安抚难道就不行? 若是能让瓦剌等部族主动同西方国家开战,不是对帝国更有利? 帝国只需要付出一点点钱粮。 魏王妃和柳侧妃一起来到书房,魏王妃看清楚眼前的局势,笑着问道:“这是怎么闹得?三公子惹了皇上还不够,竟是让皇上派人到王府来再次训斥你?” 赢澈抿了抿嘴角,魏王不耐烦的说道:“皇兄不过是被一时蒙蔽了,三郎尚未及冠,说话行事还不够成熟,有着少年的冲动意气,皇兄派个人来教导三郎几句罢了。” “王爷说话越来越靠谱了,着实让妾身惊艳,您早用狡辩的计量,咱们王府还能富贵上几分,咱女儿也能多几分体面。” 魏王妃提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不是您不懂,而是妾身和女儿不值得您费心。” “王妃当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面前站着皇上的使者,咱们的事情关上门再商量,本王虽然一直更疼儿子,但对女儿也是疼爱的,她们到底不如儿子,而且又有你在宫里宫外的维护,本王想不到有谁会欺负到女儿头上。” “王爷这话可就……” “倘若王妃觉得女儿受了委屈,本王可以给她们请个最好的老师回来,教导传授她们经验,王妃看如何?” 魏王妃愣了片刻,轻声问道:“王爷所说的老师是不是……” “启禀王爷,安乐郡主求见!” “真是不经念叨,正说她呢,她就到了。”魏王很高兴,不过在见到三郎唇边舒心愉悦的微笑,又有几分不痛快起来,儿子被木齐家的姑娘勾走了,“请她去客厅,等本王听完圣训再去见她。” “是,王爷。” “等一等。” 仆从脚步一顿,躬身道:“王爷还有吩咐?” “对安乐郡主客气一点,恭敬一点,把她当做本王的客人,你们伺候奉茶时都小心点,把本王珍藏的茶具取出来,上次皇上给的贡茶也拿出来款待安乐郡主,平安,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千万要让安乐郡主感受到王府的富贵。” “奴才遵命。” 平安连声答应,珍藏的茶具,啧啧王爷以前都没舍得拿来装茶水,用茶具奉茶,小丫鬟非吓死不可,平安也信不过毛手毛脚的小丫鬟。 赢澈无奈的说道:“郡主不是爱慕富贵的人,她对茶水茶具知之甚少,您用得茶具再好,再珍贵,她也分不出来。” “她这样不解风情,不解雅致,你也喜欢?” “……” 赢澈回头不去同魏王争辩,慕婳前世的经历和今生的记忆又怎么会安于享乐?琴棋书画诗茶酒的精髓,她一窍不通。 魏王缕着胡须道:“她不懂没关系,本王可以慢慢培养她,总能让她同澈儿有话说,一起享受富贵荣华,否则你们挣来的荣华又有何用?完全不懂得享受啊。” 程澄轻轻咳嗽,提示魏王他还在,别把话跑得太偏。 “程澄,你可以宣读皇兄的圣意了。”魏王满不在乎的移动一下膝盖,“跪久了,膝盖挺不住的,你最好快一点。” 魏王妃垂眸领着柳侧妃和女儿们缓缓跪下来,她们是女子,仆从准备了软垫,跪在软垫上总比跪在地上舒服。 从进门起,柳侧妃就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她被魏王妃不软不硬的对待,脑子到是比以前冷静几分,赢清也在一旁劝她多多忍耐,她的脾气收敛不少,眼见跪在魏王身后的儿子都是自己生的,她底气更足,以后等儿子继承王爵,她总有办法让魏王妃好看。 程澄开口训斥赢澈不忠不孝,枉顾圣恩,辜负皇上……门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程大人训斥的人是哪家谋逆之臣?”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入赘吧 门口人影晃动,跪着的魏王府主子,训斥赢澈的程澄同时看过去,只见到平安管事憨厚的面容。 魏王差一点喷出一口老血,对无措尴尬的平安低吼:“你闪开!” “是,王爷。” 平安侧身躲到一旁,他也不想抢在安乐郡主之前啊,安乐郡主突然来兴致非要去听听程大学士如何训斥三公子的,王府有这么大,没有他在前面引路,安乐郡主根本找不到地方。 “程大学士口中的逆臣是谁?不忠不孝至此,抄家灭族都不过分,皇上虽是对臣子宽容,但对逆臣不该心慈手软,程大人即将入阁,为保江山,当向皇上谏言此逆臣当诛!” 慕婳逆光站在房门口,雨势虽小,天空尚未完全放晴,不明的光线模糊慕婳的身影,然她那双漆黑的眸子格外明亮。 魏王嘴角勾起,盯着程澄猛看,很显然他是不会阻止慕婳继续刁难程澄的,不牵到自己,不去想三郎夫纲,魏王还是很喜欢见慕婳为难别人的。 “安乐郡主为何而来?此处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我看看望三公子,听说他被皇上赶出宫,我……” 慕婳故意停顿片刻,魏王护犊子一般说道:“本王儿子断不会被这点事击垮,三郎没有一蹶不振,还是风华绝代的才子。” 狠狠把儿子夸了一把,魏王绝不想见三郎被慕婳给安慰了,三郎是少年,将来是男人! 慕婳轻笑道:“王爷说得是,我也没想来宽慰三郎,不就是被皇上赶出宫么?多大点事啊,三郎岂会想不开?没有皇上时,他已是京城翩翩君子,皇上和魏王的宠爱于旁人来说是天大的富贵,于他却是枷锁,很影响他发挥才干。” 魏王先前满意点头,后来品出不是滋味了,慕婳的意思是他的宠爱误了三郎展现才华? 赢澈直接站起身,转身扶起魏王,压低声音道:“您不是想看戏么?” 魏王鼻孔喷气,显示自己的不满。 受罚的赢澈都起身了,王府其他主子也没跪下的必要,魏王妃被女儿搀扶起身,入鬓的长眉微微挑起,“慕婳,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柳侧妃一手抓住长子赢清,一手抓住次子赢淄,把两个儿子扯到一旁,赢淄面带挣扎,极力挣脱,让柳娘子的力气比他更大,赢淄不好动作太大,让人看出端倪,只能留给魏王妃一个逼不得已的暗示。 赢清到是乖觉,见到慕婳便尽力躲远,毕竟他身上的鞭伤还没痊愈,慕婳现身后,他身上的鞭痕仿佛又疼起来了。 落在身上的鞭痕永远比话语有用,赢清敢招惹赢澈,不愿同打不过的慕婳对上。 若是今日慕婳把程大学士打了,肯定会连累三郎,没准皇上会收回慕婳头上郡主爵位! 慕婳跨进屋子,先是端详赢澈,“见你安好,我很高兴。” “本来就没事,无需为我担心。”赢澈自在亲近同慕婳闲聊几句,“木叔是被我连累了,应该我看望木叔叔的,偏偏程大人来到王府宣读皇上的训斥,一时脱不开身,木叔叔身子还好?淋雨后一定要去寒气湿气。” “我爹身边有凤姨照顾,药材充足,又有太医亲自给我爹看过,我出门前他已经清醒了,还同我说了一会话,你倒不必再跑一趟,后日我爹照样生龙活虎的。” “还是要去一趟看望木叔叔。” “可有人欺负你?” “……” 慕婳这句问话转得很是生硬,弄得魏王等人差一点又重新跪下了。 眼前这对金童玉女却没有惊呆众人的感觉,慕婳又歪着脑袋道:“到底有没有人欺负你?” 赢澈的眸子比往日更多几分温柔,柔情似水,再不似对其她女孩子温柔却生疏无视,“没有。” “还好。”慕婳笑道:“我来看你就是怕有人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事而觉得你好欺负,他们总算可以为以前埋下对你深深的嫉妒而报复你了!” 魏王妃眸色复杂,嘲讽般说道:“原来慕婳是来帮我们三公子出头的,没了皇上的宠爱信任,还有你安乐郡主?” 转头对魏王道,“王爷白替三郎操心了,您给三郎找了个极好的媳妇,我看也不必等到三郎以状元为聘了,尽快给三郎收拾收拾出门……木大人只有郡主一个女儿,招个上门女婿,想来木大人也很乐意。王爷有三个儿子呢,大郎二郎都很懂事孝顺,他们足以让王爷有人送终,有子承爵。” “你胡说什么,三郎怎会去做赘婿?!” 魏王怒道:“不会说说话就不要说,惹本王不痛快,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三郎是本王的儿子,永远都是!” 赢澈淡淡的说道:“我不会入赘木家,王妃殿下多心了,您当年不也是几次救下父亲,不愿任何人欺负父亲么?本是两情相悦,互相关爱的情分,无需分出个强弱。入赘之婿未必就待妻子专一,事事听从妻子安排,我迎娶郡主未必就要强压妻子一头,以此彰显本事。” 他牵起慕婳的手,浅浅笑道:“我同郡主之间无需分出谁占据上风,我们不需要那些。她维护于我,我只有感激,以相同心思相报,若有人欺负郡主,我不如郡主功夫好,但也可让那些人苦不堪言,毕竟解决敌人之道不单单只靠功夫力气。” 眸子满含深情,好似能把人溺死一般。 魏王妃捏着帕子,自嘲说道:“皇上还真是……连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不过皇上想错了,我同王爷之间只有夫妻情分,纵然帮过王爷,也只是因为夫妻一体,王爷不好,我也好不了。” “阿娴……” “王爷不会以为妾身对您一片痴情,却偏偏口是心非吧。”魏王妃优雅甩了甩帕子,掩嘴笑道:“若是王爷这么认为,妾身真要笑死了,妾身的脾气,王爷不是不知道,从来就是霸道得紧,连物什都不愿意外人碰了,何况人乎?” 魏王轻声叹息,“本王自然不会误会你,咱们只是夫妻而已。”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不按常理的慕婳 从来魏王妃所用的物什都不愿意过旁人的手,又一次魏王见到魏王妃把染了旁人气息的珍品画作扔到火中,自从魏王妃生下女儿后,主动替魏王纳妾,从未阻止过魏王宠爱侍妾。 当年她就更倾慕皇兄! 一起长大的三人,魏王如何不清楚? 只是因为皇兄拒绝她,她才顺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嫁给他! 他当时在边关已经娶妻生子,太后不满柳娘子硬生生不肯承认柳娘子是魏王的正妃。当年魏王不是没有为柳娘子争取过,硬扛着太后的怒火坚持柳娘子的正妃位置,不是她突然答应太后娘娘,他怕是……太后娘娘摄政严厉,不容任何人反对自己。 魏王身上隐隐透出一抹悲凉之色,他再看站在一起的赢澈和慕婳时,流露出欣慰轻声道:“在年少时碰见爱慕的人,已经是幸运了,更为幸运的是爱慕的人同样对你有情。” “三郎啊,本王还是不怎么得意慕丫头,可也不愿意破坏你们的幸运。” 魏王大言不惭诉说慕婳的不好,眉眼间弯出欣慰的笑容,方才魏王还吩咐给慕婳上好茶,生怕王府的奴才眼高于顶亏待慕婳。 赢澈理所当然的点头,轻声在慕婳耳边念叨:“都说口是心非是女子的特长,父亲显然精通此道,他根本就是很喜欢你,万一将来我没有把你娶回来,他一准大怒,弄不好会帮我去强娶你。” “强娶?我么?” 慕婳给了赢澈一个别说笑话的眼神,自傲说道:“世上还有敢强娶我的人?我若不喜欢,他纵然是把滔天的富贵捧到我面前,我也……” “富贵拿来,人滚开?!” 赢澈自然的接口,无比了解慕婳的性情。 所以他们是天生一对嘛,慕婳赞许点点头,无视嘴角微抽的魏王,“能理解我的人太少,难怪魏王看不上我。” 颇有几分孤单寂寞。 “外面已经有很多人倾慕喜欢你了。”赢澈心情突然有几分沉重,“纵然有程大人这样的人故意抬高瓦剌圣女偏低你,百姓会因一时官威而沉默,但他们不会忘记郡主!在书院外的公子和小姐们亦不会忘记你。” 慕婳带给他们的感动和激动岂是程澄几句话就能抹杀的,弹压禁口越是厉害,将来反弹的可能越大。 瓦剌圣女就此老实沉寂下去还好,若她继续在帝国京城‘耀武扬威’,已经奋起的闺秀们即便不如她文采好,仍然有勇气同她一战,断然不会被瓦剌圣女吓倒! 柳侧妃的目光一直在魏王和魏王妃身上来回游走,莫非当初魏王娶她只是为报恩?对她没有任何的爱慕之心? “程大人有意抬高瓦剌女?”慕婳露出惊讶之色,“三郎你是不是看错了?堂堂程大学士怎会对一个番邦女子另眼相看?” 慕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让脸皮很厚的程澄感到一阵阵脸热,端着官威道:“赢澈当体察皇上圣意,莫再做让皇上动怒的事,当紧守臣子本分,为陛下分忧,切勿因以及私欲不顾大局,破坏帝国繁荣稳定。” “本官先告辞了,王爷当好生教导赢澈,本官爱惜赢澈才华,不愿见他凋零落魄。” 程澄瞥了一眼赢清,念着太子殿下,“本官再多说一句,废长立幼乃乱家根源,王爷熟读史书该明白长子的重要,大公子品行俱佳,礼贤下士,宽以待人,他并无任何指摘之处,若因王爷偏心而一意孤行把不适合的人推上世子之位,王爷将来一定会后悔,魏王一脉怕是很难立足,得不到文官的认可。” 赢清面上恭谨,心里美滋滋的,越发认为依靠太子殿下是明智的,未来首辅程澄都是太子殿下的人,纵然齐王和赵王各有势力,他们远不如太子! “程大学士方才训斥的人是三郎?” 慕婳一脸惊讶,出声留住程澄:“您是皇上信任的人,可是你怎能胡乱说话?方才我还以为你训斥的人是大公子他们,毕竟他们一个靠近太子,一个亲近齐王,肯定没少在两位皇子中间挑拨生事,弄得太子和齐王骨肉相残,皇上是个仁爱之主,怎能眼看着儿子们争斗不休?不知友爱?太子没错,齐王没错,错的人只能是挑拨他们弟兄不和的人。” “……本官代替皇上训斥赢澈,无需向安乐郡主解释。” “可是你方才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什么的,三公子从未做过啊,若是皇上让你训斥三公子,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听错了,皇上让你来魏王府是为赢清赢淄,二是你窥探圣意不说,还猜错了皇上的用意。” 慕婳淡淡说道:“程大人蒙蔽圣上,借圣上的旨意报私仇,三公子不就是否定过你的文章,他以一人之力才压程大人精心教导出来的学生们,程大人无法在文章上取胜,以圣上管教三公子,我很想问一句,程大人的脸不要太大,脸皮不要太厚,以为没人戳破你的鬼心思。” 程澄面若火烧,气急败坏指着慕婳,“你……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不是一向只动手,不动嘴吗? “弱鸡一样的你不配挨我的拳头!” 慕婳鄙夷般对着自己拳头吹了一口气,若是所有人都能猜到她的套路,她以前学过的兵法岂不是都白费了? “程澄你不仅无视太子和齐王之争,在暗处推波助澜,让皇子之争越远越烈,临走还要在魏王府掀起另一场兄弟争位的戏码,你其心可诛!” 慕婳冷然道:“对皇上不忠,对同僚不义,又嫉妒后辈如同三公子的才干,程大人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说代替皇上训斥三公子?你这样的人怎配为官?怎配口述皇上的圣意?若是还有要点脸,你怎敢踏入魏王府?” “我甚至怀疑你假传圣旨,恶意曲解皇上旨意,毕竟似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以为打着皇上旗号就可所以行事,教训魏王和赢澈?可惜你碰上了我。” 慕婳抓住赢澈的手,“走,我陪你进宫问明白皇上的真实心意!” 第五百二十七章 危机意识 魏王抚掌大笑,“对,进宫去问个明白!” 魏王妃嘴角翘起,猛然察觉到自己颇为欣赏的目光,连忙止住笑容,低头望着自己的绣鞋,面带几分阴郁,极是嫌弃自己一般,亦怕旁人看出来。 “你……你要去宫里?” 被慕婳骂得几乎抬不起头来的程澄出声问道:“你欺辱本官不说,还想去惊扰陛下?以为陛下还会维护你?慕婳,你简直……简直太狂妄了,也太无知。本官方才可以让你一分,毕竟本官一向愿意原谅年少轻狂之人,而且本官不屑同女子计较太多,你可以非议本官,然你不能去皇宫!” 一旦慕婳入宫,皇上岂不是知道他办事不利? 更为要紧若是皇上改变主意,重新信任赢澈该如何?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赢澈在程澄眼中已是不稳定的因素,不仅对程澄的官途,更重要是对帝国的稳定都有极大的危害。 因此他方才对赢澈严厉的训斥,寄希望让赢澈丧失信心,一句不振只做魏王府的公子最好,警告魏王不可废长立幼除了偏帮太子殿下外,更多是希望赢清等人分一分赢澈的注意力。 “你阻止我入宫,我更加怀疑你假传圣旨,蒙蔽皇上了。” 慕婳拽着赢澈向外走,不疾不徐,不慌不忙,留给程澄一个潇洒又嚣张无比的背影,以及一道平缓的轻笑:“你不过是一道小菜罢了,无需耗费太多的精力,现在我要去找你效忠的陛下了,你不怕再丢脸尽管跟上来。” “慕丫头的意思是方才她没怎么费力?”魏王得意洋洋问道:“阿娴,她是不是这个意思?程澄也是……哈哈,太倒霉了,倘若太傅还活着怕也会被他气死吧,太傅一直以擅长言辞,辩言无双名扬天下,否则当初父皇也不会在众多饱学鸿儒中挑选他为太子太傅,皇兄一直……一直都不怎么擅长言辞。” 在皇上还是太子时,隐隐还有口吃的传言,当年的太子殿下明明占理都能被人驳倒,先帝为此担忧太子,也在那个时候动了易储的心思。 魏王妃轻笑道:“对付他本就无需慕婳耗费太多的精力,程澄……”猛然反应过来她同魏王太过亲近,她愿意帮慕婳,却不愿意称赞同赢澈的未婚妻子,虽然他们还没有定亲,但整个帝国都在期待着这幢喜事。 慕婳成亲并不妨碍公子小姐们的‘爱慕’,魏王妃偶尔会同情赢澈,一旦他对慕婳不好,或是想瞒着慕婳做点什么事,一定有一堆慕婳的爱慕者规劝威胁赢澈! 他们的爱情已经是人所期待珍惜的,容不得旁人玷污,哪怕是他们彼此也不行。 魏王妃知道这不是他们的本意,可是谁让他们每每都高调而行?此时他们之间的感情美好得让人有相信了世间还有纯粹的爱情! 连她这颗本已将死的心都有隐隐的感动。 魏王妃冷然道:“王爷不去拦着程大人?他可不是王爷能得罪的,慕婳不在乎,王爷也同她学?程大人可是要做首辅的人了。” 魏王把魏王妃的一番变化看在眼里,轻轻叹息:“阿娴何苦为难自己?这些年本王还是了解你的,我们做了半辈子夫妻,纵然没有深厚的感情,总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兄妹,你看不上本王,本王却希望你……你重现当初的飒然,看了慕丫头后,本王这个念头更强了。” “妾身多谢王爷,可是妾身没觉得眼下不好。”魏王妃自嘲笑笑,波光流转柔情一闪而逝,“王爷的本意不是为妾身,而是替你宝贝儿子清扫障碍吧,担心妾身亏待三郎。” “这……”魏王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若在闺阁中,妾身的确会欣赏慕婳这样的女孩子,但以魏王妃的身份看她……”魏王妃板着脸庞,“哪都是缺点,根本就不是个相夫教子的儿媳人选,她那不肯吃亏的性子,做什么都要弄个明白,不懂的谦和退让,娶她过门的人家最好是父母双亡,上无兄弟姐妹,下无族人。” 魏王尴尬挠头,“不至于,不至于吧,本王见慕丫头胸襟宽广,是个有容忍之量的,你不去惹她,她也不会为几两银子或是财产算计你。” “王爷认为王府少得了兄弟相争?您不妨当面问问,赢清他们是否愿意放弃世子之位。” 魏王妃饶有兴致般轻笑:“连程澄都看出来了,王爷还想继续装糊涂下去?” 魏王打量所剩的两个儿子,“你们……哎。”到底没有办法直接说出他原本的心意,三郎偏偏是三子! 世子之位一日不确定,魏王府就少不了纷争。 “程……程大人呢?”魏王决定先不去想令自己烦心的事,一切等这次科举考试之后再下决心,此时他若是上书请封赢澈,皇兄绝对不会批准。 “方才程大人便离开了,我看程大人脸色不好看,父亲,三郎是不是太……”赢清嘴唇动了动,犹豫吐出几个字:“三郎被安乐郡主牵着鼻子走,安乐郡主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长期以往,三郎岂不是做了安乐郡主的应声虫,安乐郡主的脾气霸道强势,儿子替三郎着急。” 赢淄接着说道:“大哥的担心不无道理,安乐郡主始终是女子,纵是得罪程大学士以及官场上朝臣,他们也不会对小女子安乐郡主如何,但是他们未必会对三弟宽容,更有可能牵怒于父亲和整个王府。” 魏王妃彻底放松下来,欣赏起魏王和他儿子们的冲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女儿,“儿子多了有什么好?还是女儿更贴心乖巧。” “本王会怕他们?” “父亲难道没有听过众口铄金?一次两次针对王府,皇上不会相信,次数多了,等皇上步入晚年,代替皇上主政天下的太子殿下会相信您么?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喜爱柔美和顺,聪慧温柔的女孩子,因皇上的原因,太子对安乐郡主多有忍让,儿子不觉得以后太子殿下依然会让安乐郡主嚣张下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初议请封 “赢清认为慕婳的嚣张是因为皇上?” 魏王盯着长子,眼见长子理所当然点头,又看向次子赢淄,“你也这么认为?” “大哥的话不无道理,总有瑕疵……” “咳咳。” 魏王妃佯装咳嗽,指着赢淄道:“你去帮我端杯茶来,二郎不必总是在大郎身后,你要懂得王爷的心思,懂得阐明自己的想法。” “王妃!” “王爷可是恼了?” 魏王妃接过赢淄亲自递上的茶盏,给了赢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赢淄自动站在她身边,宛若亲生,同魏王妃所出的女儿真有几分嫡亲兄妹的感觉。 柳侧妃在一旁看着咬破嘴唇,眼圈微泛红,张嘴想让二儿子过来,赢清暗暗拽了的衣袖,魏王不曾看她一眼,也已经多日不曾到过她的院落,没有魏王的支持,她在魏王妃面前终究没有底气。 此时她痛骂赢淄一顿,只会把儿子彻底推到魏王妃身边去。 忍,她只能先忍下去,等散了再把赢淄叫来,好好同他说上一说。 魏王没有关注柳侧妃的弯弯绕绕,收敛方才的玩笑轻松,认真思考半晌,“也许本王该下请封世子的决定了,再拖下去对你们没有好处,对王府的将来也没有好处,可惜本王错过最好的机会,期望慕丫头能替三郎争个结果!” 当初他不该犹豫的,在皇兄还宠着三郎时,直接请封三郎不就好了? 赢清赢淄的脸色很是难看,他们也只是刚刚及冠的少年,很难掩饰起失望嫉妒之色。 “二哥,母亲不会放弃你。” “嗯。” 赢淄向妹妹笑了笑,轻声道:“皇上也不会轻易改变心思,我还有机会!” ******* “婳儿,还是不要去皇宫了吧。” “为何不去?” 慕婳坐在马车上,挑眉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弄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皇上无缘无故就把给你的宠爱和信任收回去,派程澄来训你一顿,若是你做错了,挨骂也应当,问题是你没有做错事,他可以不偏疼你,但绝不能让一个居心叵测,同你有仇怨的程澄来折辱你!” 赢澈得罪程澄也是因为她,以前赢澈可是程澄最为看好的年轻才子之一,不是她屡次三番给程澄没脸,赢澈还是柳澈时就拜入程澄门下了。 她看不起程澄过于重仕途权力,不得不承认程澄是一位大儒,在对四书五经的解读注解上有独到之处。 再过几十年,程澄没准能凭着自己所批注解读的四书五经被尊为圣贤。 “我无法见你头上顶着莫须有的罪名,不管是什么原因!”慕婳这一次把果子塞在赢澈口中,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你可是我的人。” 调侃的神色堪比调戏女孩子的阔少,又轻浮又霸道。 果子很甜,不如慕婳这句话甜。 赢澈伸手揽住慕婳的肩膀,稍稍用力,让慕婳靠近自己的怀里,呼吸拂过她的耳朵,“你的人?你的什么人?” 慕婳身体顿时有点僵硬,他身上冷冽的清香很撩人,磕巴道:“你知道的。” “我想听婳儿亲口说。” “不……” 下一面的话被赢澈吞进口中,唇舌交缠,他加重这个吻,手下滑禁锢慕婳的腰肢,直到呼吸困难,他才离开朝思暮想的唇瓣,笑声低沉:“你今日来看我,我很高兴,皇宫……皇上总有目的,而我也不会束手待毙,去皇宫反而……” 慕婳娇喘道:“一定要去皇宫,起码让皇上明白你是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着赢澈嘴唇,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比方才的热吻,这一次宛若蜻蜓点水,一样撩人,“我知道你有办法,也不会失去信念,你做你的需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自己的坚持,拙谨,方才我在王府说得是我所想,我不会让那些嫉妒你的小人因你猛然失去皇上的维护而欺负报复你!” “你是做大事的人,清扫嫉妒心慎重的小人就交给我好了。” 慕婳的手指揉着赢澈的唇瓣,柔软手感极好,轻笑道:“我也只能帮你收拾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 “已经足够了。”赢澈低头同慕婳额头相碰,轻声道:“随你高兴,不过我的婳儿不是只能对付小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你才是我的杀手锏和最重要的底牌。” “你好像在利用我?你给我什么好处?” “我!” 赢澈赖皮一笑,“我把自己送你如何?” “……” 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一点,见惯风月的慕婳败下阵来,哼哼一声,“勉强收下你吧。” 赢澈笑声愉悦,把方才骄傲嚣张的人按在自己胸口,这次换伯父头疼了! ****** 笑声朗朗,父慈子孝,一派祥和。 赵娘娘体贴为皇上送上香茗,仔细看了一眼棋盘,“皇儿的棋力不如陛下,您别把儿子逼得太狠,以后不敢再同你下棋了。” “他虽是落于下风,咱们儿子的棋力已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朕若大意也会输给他,尤其朕见他行棋有章有法,不急不躁,偶尔走出灵光妙手,都说观棋而知人品行,在三个皇子中,赵王是最像朕的一个,谋而后动,韧劲十足。” “父皇过奖了,儿臣愧不敢当。” 赵王孱弱脸庞神采飞扬,好似得到最好的礼物一般,赵娘娘贴着皇上坐下,笑盈盈看着他们父子对弈,时而为皇上扇动扇子,眸光始终是柔和的。 “陛下,陛下。” 赵信的声音传来,无庸公公并没随着陛下来赵娘娘寝宫,听到皇上不耐的声音:“何事?没见朕同皇儿下棋么?” “回陛下,安乐郡主持令牌求见。” “啪。” 皇上夹在两指之间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棋子让好几个棋子移动位置,一直专注棋局的赵王抬头看去,皇上有几分紧张,亦有几分……害怕? 赵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父皇脸上满是不高兴,“混账,把朕给她的恩宠当做什么?” 方才是他看错了,父皇怎会害怕慕婳? 慕婳只是木齐的女儿,纵是最得宠的公主在父皇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后宫的娘娘不简单 赵娘娘一直小心谨慎关注皇上,自然没有错过皇上的任何意向,能在后宫中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并生下养大‘孱弱’的儿子赵王,她也许在朝政上不如儿子看得明白,论谨慎和心机不比赵王少。 皇上方才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臣妾觉得安乐郡主并非不知轻重的人,又对赢澈情根深重,她为情郎入宫向您讨句话。” 皇上把棋盘上的棋子摆回原来的位置,对温柔的话语无动于衷,目光始终聚焦在棋盘上。 赵娘娘温柔且小心的说道:“您还是见一见郡主吧,他们两个曾很得陛下的喜爱,总不能您一下子都不喜欢了,纵是三郎触犯您,安乐郡主总是没惹到您,臣妾虽是在宫里头,听过安乐郡主喊出太祖说过的那句话,纵是没有亲眼所见,臣妾心头也是火热滚烫一片,敬佩太祖陛下的英雄气概,感叹帝国江山得来不易,私心上也羡慕木大人养出的好女儿,听说京城百姓有不少人都给郡主送礼。” 赵王淡淡的说道:“母妃还低估了安乐郡主显赫的名头,送到她眼前的礼物好几年都吃用不尽,不仅百姓推崇安乐郡主,就连跟在她身边的奴才外出都是极有气派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该皇儿落子了。” “……” 赵王再次沉下心端详棋盘,到底为慕婳的事分心,又弄不明白父皇真实意图,思绪一乱,此后行棋不见方才的章法。 赵娘娘看着干着急,频频给儿子使眼色,希望儿子重新冷静一下。 啪,皇上落下一子,赵王猛然抬头,惭愧说道:“儿臣让您失望了。” 皇上直接起身,看了一眼外面,雨水已停,天空依然灰蒙蒙不见太阳,雨后的风透着一股潮湿冷意,这样的鬼天气让两个孩子站在皇宫外? 赵王和赵娘娘匆忙起身,毕恭毕敬望着至高无上的皇上。 “名声带来威望,有了威望就有更多人愿意追随,这就是大势,有用大势的人即便是朕都需要好生相待。” 皇上回望身后这对母子,温柔说道:“你们在怕什么?赵王是皇子,朕对皇子还不够好么?” “臣妾知罪。” 赵娘娘提了一下裙摆,跪了下来,“臣妾并非不信陛下,更无对安乐郡主有任何不满之意,也是真真喜欢安乐郡主的,正因此臣妾才会想给皇上提个醒,郡主的荣宠太重,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那是你们不明白……不,应该是后宫的妃嫔不明白同她的差距有多大?所有见过她的人都服气了,彼此差距不大,总有羡慕嫉妒或是追上的机会,然天差地别的话,慕婳已经不是你们可以奢望追赶的,万般嫉妒对她无用!” 皇上拿椅子上的披风,罩在身上,转身向外走去,垂在脚边的披风尾端轻轻划过地面,显得皇上瘦削的身体多了几分挺拔修长。 “你准备准备同朕出巡,照顾好赵王和伺候好朕即可,其余的事……你关心太多反而惹朕不快。” “臣妾遵命。” “朕不需要任何教朕如何对待安乐郡主!” 皇上这句话是在外面说的,伺候在外的宫女内侍听得一清二楚,想来这句话很快也会传遍宫里宫外。 赵信暗骂一声老狐狸! 没错,老狐狸指得就是无庸公公。 听闻慕婳在宫外,无庸公公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肯定帮皇上解释许多,还有内廷二十四监的管事大太监一个个都少不了奉承安乐郡主,太监是最记仇的,也容易忘记恩情,但是总有例外,没见慕婳做什么承诺,对所有大太监都是淡淡的,说不上亲近。 偏偏有不少被朝臣骂做见利忘义的死太监对慕婳另眼相看,时不时都会派人给慕婳通报宫里宫外的消息,有时这些人还会花银子买一些礼物送过去。 赵信觉得自己已经弄不懂他们了,在赢三公子被皇上厌弃时,他们没少落井下石,传递散播不利三公子的消息,可一旦慕婳表明态度……依然支持爱慕着三公子,宫里的大太监会收敛一些吧。 三公子让安乐郡主对其深情一片,不知是福,还是祸,还是福气多一点。 “母妃。” “好在,好在皇上没有改变让我伴驾的主意。” 赵娘娘拍着胸口一脸的庆幸,身体软绵绵好似站不起身来,“我从没见过你父皇这般严肃,好似我以前从来就没亲近过或是察觉真实的皇上!” 赵王搀扶着母亲,轻声道:“没想到慕婳竟有是有这么大的面子,父皇厌弃赢澈,依然对她亲近,母妃,我能不能……娶慕婳?” “不可能的,皇上不会同意,慕婳同赢澈就差一纸婚约,他们彼此钟情天下皆知,在皇上明确表态不喜赢澈时,慕婳嫁给皇子,她良好的名声都毁了。” 赵娘娘坐在椅子上,胳膊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你还没听明白皇上的深意——啊安乐郡主大势已成,皇上处置起来都得慎重,慕婳自己不在意名声脸面,皇上在意,有很多人在意,她若不要脸……有很多人会帮她把脸面争回来!” “父皇竟能容忍她?” “不能容忍又如何?安乐郡主已经是任何人碰不得的,任何暗害阴谋对她都没有鲜果,皇儿快快死心吧,就算你能把安乐郡主带上床榻,被人堵在屋里,这样的消息也传不到外面去。” 赵王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心,“早知道……早知道慕婳有今日,我早早亲近她了,赢澈的运气还真好,不过是被她踹断腿一次,竟同她勾搭上了。万一慕婳在皇上面前给赢澈说项……” “不可能!皇上不会动她,因为她是女子,若是一个男儿有她这样的声势,皇上只怕早就出手了,你没见皇上突然不喜赢澈?”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察觉到赢澈已有野心?” “皇上方才不是说过你是皇子么?龙体不知能支撑多久,皇上要为自己身后事考虑了。” 赵娘娘拽过自己的儿子,“你同皇上如此相似,你不做皇帝,咱们母子都活不成的,皇儿也到了选妃的年岁,我帮你找个最适合你,又得皇上疼爱的女子。” 第五百三十章 尴尬之事 宣室门口,皇上不意外见到有白衣阁老之称的长青,仿佛在印证世人的说辞,长青自从效忠之后,时常穿着颜色素淡的直裰,挽着乌黑的发髻,身上没后任何饰品雕琢。 他成了富贵的皇宫中的亮色。 “怎么?怕朕伤害你宝贝徒弟?” 皇上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不信朕的保证?” 长青拱了拱手,面色淡然,“臣担心陛下被慕婳气到,先向陛下代慕婳请罪。” “……” 皇上鲠了一下,抬手狠狠敲了长青的肩膀,“记住朕的警告不许提起任何关于朕记忆的事,你明白么?尤其是在她面前,你更不能露出任何的口风!” “皇上不是已经想通了么?” “朕的事还不用向你解释吧,你给朕安分一点!” 皇上霸道蛮横哼了一声,迈进宣室,背影却有几分色厉内荏,强装出的警告有点可笑。 可是他能怎么办? 如何能同慕婳说以前的记忆? 他最希望她忘记……忘记她死于他的命令之下,她是不会怪他,皇上并不希望听到不会怪罪这句话! 就让他在今世好好保护她,默默看着她耀眼夺目,幸福长命。 他已经接连错了两次,着实不能再承受第三次剧痛了。 沐少将军,皇上一想到这事,依然有中窒息的感觉。 皇上解开披风扣子,端着茶水道:“把安乐郡主叫进来。” 看似悠闲随意,皇上捏着茶杯的手始终是湿漉漉的,气息亦有几分急促,到底还是不一样了,瓦剌圣女的出现让他几乎失去控制。 “皇上今夜歇在何处?还是赵娘娘宫里?” 净事房的太监趁着皇上有空进来请旨,最近这几日皇上对赵娘娘颇多宠爱,也频频临幸后宫女子,以前不好女色的皇上一下子变了,不过比起荒淫无道的帝王,当今还是很有节制的。 皇上沉默看着送上来的绿头牌子,抬手在牌子上指指点点,好似在挑选感兴趣的女人,作为皇帝,他真是好享受呢。 “赵妃……先撤掉牌子几日,朕要让她明白,聪明劲可不是用在这上头的。” “奴才遵旨。” 皇上身边自有太监捧着帝王起居注,时刻准备记录一笔,皇上拿起一块牌子,模糊记得她有一双挺明亮的眼睛,虽然脾气骄纵一点,他觉得鲜活可爱,更似记忆中的女人。 慕婳此时已经来到宣室外,一手拽着有点不情不愿的赢澈,直接迈进门,高声道:“臣扣请陛下圣安。” “啪” 慕婳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连忙抬头看去,地上洒落好几个木牌,绿头牌子……慕婳好奇捡起来,打算重新送到皇上面前,看清楚牌子上的名字后,愕然道:“皇上还当保重龙体,子嗣虽是重要,您已有三位皇子,倒也不用太着急。” 捧着起居注的太监手中的毛笔一颤,用不用记上安乐郡主劝解皇上戒色的话?还是要写上一笔的,毕竟帝王起居注也是史书的一部分,足以显示安乐郡主的忠诚陛下,担心陛下龙体,亦有直臣的意思。 赢澈死死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皇上此时的脸色,嘴角一抽一抽的,忍笑真是好辛苦。 “朕只是,只是随便看看。” “嗯,皇上心中有数就好,臣不用再替您担心啦。” 显然慕婳不大相信皇上只是随便看看的,遥远的记忆中根本没有绿头牌子,除了记忆模糊外,那时她本身也没有看电视小说的爱好,除了训练,就是执行任务,还要写一些论文,研究一些此生永远都用不上的电子干扰技术。 这些记忆随着瓦剌圣女出现而逐渐清晰起来,也让慕婳对以后的征战更有信心,虽然技术用不上,但有些战争的总结和分析,她还是记得的。 倘若她在少将军时就觉醒了这部分记忆,她许是就不会战死了。 “拿走,把这些都拿走!” 皇上一脸沮丧,眸子闪烁着尴尬,本就不足的底气更显不足,他的脑子进水了,非要在慕婳入宫时看绿头牌子?! 这又是需要掩盖的历史,他更坚定不能让慕婳猜到真相的决定! 长青在一旁同样忍着笑容,眼见着太监飞速的退出去,许是被皇上突然的暴怒吓到了,捧着起居注的太监脚下拌蒜,摔倒了。 起居注正好落在慕婳眼前,慕婳本不想看的,然好心压都压不住,帝王的日常,如何同宫妃燕好……慕婳快速扫过起居注上的字迹。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监练练磕头请罪,却毫无把起居注从慕婳面前拿走的自觉 天要亡朕?! 皇上的脸色已经黑若锅底,瞪着犯错的太监,眼角余光扫过认真观摩起居注的慕婳,有心重重处置太监,慕婳已经看到了,“你退下吧,把起居注拿走。” “遵旨!” 太监连滚带爬捡起起居注,飞速退了出去。 慕婳眼里闪过遗憾之色,只看到几页而已,不过皇上还真是个爱读书的人,里面记载了许多他彻夜苦读的事,临幸宫妃反而很少。 单凭这一条,慕婳原谅皇上亏待赢澈大半了,也相信赢澈的判断,皇上另有深意,绝不是平白无故对他突然就不好了。 “当皇帝不易,事事都要记载,朕也不是天生的帝王,有时总会被奴才给气到。” “陛下过谦了,在我眼中您就是最值得敬佩效忠的帝王!” 慕婳没有一丝的虚伪犹豫,明亮的眸子盛满炽热的忠诚,皇上却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不忍去看这双眸子! 他所求的从来不是她的忠心,这份死命的忠诚和牺牲精神让他格外的难过,他早该知道慕婳更像是古人,更像是舍生忘死的军人! “你突然进宫可是为赢澈?” 还是早早解决此事,把他们打发出去为好,皇上冷然淡漠的说道:“朕的决定不会因你而改变,赢澈必须得到教训!他辜负朕这些年的培养……” “您对他的培养只是让他在瓦剌圣女面前卑躬屈膝?” 慕婳自嘲的说道:“那样的话,我到希望他永远没有遇见过陛下!” 第五百三十一章 皇上的托付 慕婳的话语掷地有声。 皇上面容难堪而惭愧。 宣室寂静无声,气氛顿时凝重滞涩,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朕,三郎有今日?” 好半晌后,皇上不服气的说道:“他是个天才,但你让他自己说,朕的教导和培养造就三郎!” 赢澈低声道:“皇上对臣恩同再造,没有您,臣不过是宛城一个书生。”话语稍稍一转,“臣一直铭记皇上的教导之恩,愿意报答回报陛下,宁可付出性命,臣在所不惜,然有些事,臣无法放弃,她比臣的性命还重要。” “好了,你们两个不比在朕面前……”皇上语气一滞,“表现你们至死不渝的爱慕,朕不是外面对你们推崇备至的人,慕婳,你进宫的本意,朕已经知道了,对赢澈,朕不会再做任何改变,朕想给他最好的,他偏偏不肯听朕的安排!” 避让开瓦剌圣女这个让他们彼此都不愿提及的人,显然皇上对慕婳更多几分顾忌,同对赢澈的安排磨砺不一样,皇上对慕婳只有疼爱维护。 否则他大可似对赢澈一样,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赢澈不想要的安排,有得是人想要朕的偏爱,朕也不是非他不可,如同朕同皇叔所说,没有朕,倒要看看他有能风光到几时。” 嘲讽而冷漠,皇上再次显得对赢澈极是不屑,赢澈跌入低谷好似是他想见的,“当日朕给过他反悔的机会,他没有抓住,固执走出皇宫,今日就算看在慕婳的份上,朕也不会原谅他!” 慕婳抬头快速扫过皇上,轻笑道:“我要代三郎多谢您放手,其实我一直担心三郎太得您的宠爱,担心因为帝宠掩盖他自身的才干和智谋,明明可以依靠才华扬名天下,却因为您对他的偏爱,让他备受非议,无法让人信服,更因为您给他安排的道路引得皇子们嫉妒不满,太子是不敢针对您,把不满都发泄到无辜的三郎身上。” “我们虽是不怕太子殿下的不满报复,但总是个麻烦,不是么?” “这次入宫,是我硬拽他过来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 慕婳直接拉着赢澈站起身,面对赢澈:“是我错了,说得再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想给皇上一个后悔的机会,不过皇上是不会在意了,你别生我的气。” 赢澈摇头道:“我对今日早有准备,纵是父母也不可能永远宠爱支持儿女,何况是皇上?他总有许多的理由,也总有很多更会讨他欢心的亲近子侄。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得了他教养罢了,总有人会取代我的地位。” 砰,皇上直接把茶盏摔到地上,恼怒道:“滚,你们都滚出去!” 然见两人手拉手出门时,皇上又加上一句,“慕婳,你同三郎不一样,始终是不一样的,朕对你……会一直疼爱,但这份疼爱无法再加在三郎头上,你明白么?” “臣多谢陛下,可臣不需要陛下的偏爱,您还是把臣和三郎一起看待吧,他也是比我性命更为重要的人!” 赢澈嘴角弯弯,一把抱住慕婳,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长青眸色复杂,有喜悦,有欣慰,但也有一丝徒弟被抢走的酸涩,隐约体会到木齐复杂的心态。 皇上再次砸了桌上的砚台,不摔点东西,不足以显示出他的暴怒,更不足以掩饰他心头的狂喜! 仿佛是愤怒以极,皇上背对两人,多看他们一眼都不愿意。 “皇上别再让程大学士羞辱训斥三郎了,下一次我不知会不会还有耐心同程大学士这样的朝臣讲道理!您可以不宠他,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我不敢抱怨不满,没有您,三郎还有魏王和我爹,不缺长辈照拂,虽然他们比不上皇上给三郎的好处多,受他们宠爱照拂,最起码心安理得。” “程澄说了什么?”皇上眸子暗淡下来。 “过一会他会来向皇上告状,您自己去问就是了,省得说我造谣无赖程大人。” 慕婳向皇上行了一礼,“我先告退,不耽搁陛下正事。” 如同来时一样,离去时慕婳同样不带一丝的犹豫,从头到尾赢澈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重重叹息,“朕这是养出了两个小祖宗?” “臣觉得您是自讨苦吃!” “不,你不明白。” 皇上挥手让赵信等仆从退下,拿出一个严密的盒子,轻轻拍了两下,从包裹着明黄色绸缎的盒子中取出一份折子,递给长青,“朕三日前收到的奏报,朕准备了十年,积攒了十年的家底,只怕……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长青快速扫过折子,眉头越皱越紧,“局势已经这般严重?天工坊不足以支持么?” “朕不是天才,从来就不是,记在脑里的东西又不多,你当每一项研究出来的委什都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到?一把枪火隐藏多少的创新和技术?原本朕以为足以应付下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国战,然朕还是太天真了。” 一个相对闭塞的帝国,没有完全开启民智的国家,以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历史的轨迹,何况他还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封建帝王,如何在相对保守的太后娘娘和朝臣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 最重要是西边竟也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而帝国……现在还在内耗,皇上只能先放逐锻炼赢澈,解决掉一些隐患,“起码在局势危时,朝廷上的大臣和朕真正的继承人能站在主战的立场上,在朕亲征时,他能为朕稳定帝国局势,当朕有不测时,他会是众望所归的唯一人选,可继承朕的遗志,血战到底,绝不卖国!” “您要亲征?不行,皇上决不能离开京城。” “朕唯一会干的事就是征战了,朕不出征,朝廷上又有谁能让朕放心交付十年的积累和心血?” 皇上轻声说道:“虽然被他们误会很难受,但这条路是朕所选,必须走下去,长青,若是有一丝的可能,朕都不希望再把慕婳派出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 对田氏的处置 慕婳的话语掷地有声。 皇上面容难堪而惭愧。 宣室寂静无声,气氛顿时凝重滞涩,压得人喘不过气。 “没有朕,三郎有今日?” 好半晌后,皇上不服气的说道:“他是个天才,但你让他自己说,朕的教导和培养造就三郎!” 赢澈低声道:“皇上对臣恩同再造,没有您,臣不过是宛城一个书生。”话语稍稍一转,“臣一直铭记皇上的教导之恩,愿意报答回报陛下,宁可付出性命,臣在所不惜,然有些事,臣无法放弃,她比臣的性命还重要。” “好了,你们两个不比在朕面前……”皇上语气一滞,“表现你们至死不渝的爱慕,朕不是外面对你们推崇备至的人,慕婳,你进宫的本意,朕已经知道了,对赢澈,朕不会再做任何改变,朕想给他最好的,他偏偏不肯听朕的安排!” 避让开瓦剌圣女这个让他们彼此都不愿提及的人,显然皇上对慕婳更多几分顾忌,同对赢澈的安排磨砺不一样,皇上对慕婳只有疼爱维护。 否则他大可似对赢澈一样,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赢澈不想要的安排,有得是人想要朕的偏爱,朕也不是非他不可,如同朕同皇叔所说,没有朕,倒要看看他有能风光到几时。” 嘲讽而冷漠,皇上再次显得对赢澈极是不屑,赢澈跌入低谷好似是他想见的,“当日朕给过他反悔的机会,他没有抓住,固执走出皇宫,今日就算看在慕婳的份上,朕也不会原谅他!” 慕婳抬头快速扫过皇上,轻笑道:“我要代三郎多谢您放手,其实我一直担心三郎太得您的宠爱,担心因为帝宠掩盖他自身的才干和智谋,明明可以依靠才华扬名天下,却因为您对他的偏爱,让他备受非议,无法让人信服,更因为您给他安排的道路引得皇子们嫉妒不满,太子是不敢针对您,把不满都发泄到无辜的三郎身上。” “我们虽是不怕太子殿下的不满报复,但总是个麻烦,不是么?” “这次入宫,是我硬拽他过来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决定。” 慕婳直接拉着赢澈站起身,面对赢澈:“是我错了,说得再冠冕堂皇,其实还是想给皇上一个后悔的机会,不过皇上是不会在意了,你别生我的气。” 赢澈摇头道:“我对今日早有准备,纵是父母也不可能永远宠爱支持儿女,何况是皇上?他总有许多的理由,也总有很多更会讨他欢心的亲近子侄。我不过是适逢其会得了他教养罢了,总有人会取代我的地位。” 砰,皇上直接把茶盏摔到地上,恼怒道:“滚,你们都滚出去!” 然见两人手拉手出门时,皇上又加上一句,“慕婳,你同三郎不一样,始终是不一样的,朕对你……会一直疼爱,但这份疼爱无法再加在三郎头上,你明白么?” “臣多谢陛下,可臣不需要陛下的偏爱,您还是把臣和三郎一起看待吧,他也是比我性命更为重要的人!” 赢澈嘴角弯弯,一把抱住慕婳,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长青眸色复杂,有喜悦,有欣慰,但也有一丝徒弟被抢走的酸涩,隐约体会到木齐复杂的心态。 皇上再次砸了桌上的砚台,不摔点东西,不足以显示出他的暴怒,更不足以掩饰他心头的狂喜! 仿佛是愤怒以极,皇上背对两人,多看他们一眼都不愿意。 “皇上别再让程大学士羞辱训斥三郎了,下一次我不知会不会还有耐心同程大学士这样的朝臣讲道理!您可以不宠他,雷霆雨露具是君恩,我不敢抱怨不满,没有您,三郎还有魏王和我爹,不缺长辈照拂,虽然他们比不上皇上给三郎的好处多,受他们宠爱照拂,最起码心安理得。” “程澄说了什么?”皇上眸子暗淡下来。 “过一会他会来向皇上告状,您自己去问就是了,省得说我造谣无赖程大人。” 慕婳向皇上行了一礼,“我先告退,不耽搁陛下正事。” 如同来时一样,离去时慕婳同样不带一丝的犹豫,从头到尾赢澈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向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重重叹息,“朕这是养出了两个小祖宗?” “臣觉得您是自讨苦吃!” “不,你不明白。” 皇上挥手让赵信等仆从退下,拿出一个严密的盒子,轻轻拍了两下,从包裹着明黄色绸缎的盒子中取出一份折子,递给长青,“朕三日前收到的奏报,朕准备了十年,积攒了十年的家底,只怕……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长青快速扫过折子,眉头越皱越紧,“局势已经这般严重?天工坊不足以支持么?” “朕不是天才,从来就不是,记在脑里的东西又不多,你当每一项研究出来的委什都是一拍脑袋就能想到?一把枪火隐藏多少的创新和技术?原本朕以为足以应付下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国战,然朕还是太天真了。” 一个相对闭塞的帝国,没有完全开启民智的国家,以个人的力量很难扭转历史的轨迹,何况他还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封建帝王,如何在相对保守的太后娘娘和朝臣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 最重要是西边竟也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雄主,而帝国……现在还在内耗,皇上只能先放逐锻炼赢澈,解决掉一些隐患,“起码在局势危时,朝廷上的大臣和朕真正的继承人能站在主战的立场上,在朕亲征时,他能为朕稳定帝国局势,当朕有不测时,他会是众望所归的唯一人选,可继承朕的遗志,血战到底,绝不卖国!” “您要亲征?不行,皇上决不能离开京城。” “朕唯一会干的事就是征战了,朕不出征,朝廷上又有谁能让朕放心交付十年的积累和心血?” 皇上轻声说道:“虽然被他们误会很难受,但这条路是朕所选,必须走下去,长青,若是有一丝的可能,朕都不希望再把慕婳派出去。” 第五百三十三章 慕婳的威力 天空放晴,京城重新热闹起来。 宫里的消息皇上依然龙体不愈,将朝政托付太子殿下,皇上到是时常叫赵王陪伴左右,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赵王生母有可能登上后位。 后宫明面上一派太平,实则暗潮汹涌,对后位有渴求的宫妃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想法设法邀宠,甚至连静养的太后娘娘都插了一脚。 “这就是朕的后宫,朕的母后!” 皇上把手上的补品直接倒在湖水中,望着淡雅美好的湖光山色,嘲讽的笑道:“朕不在意她们的算计,毕竟朕对她们也没用过太多的心思,不过母后……从不曾把朕看做儿子。” 长青低垂下眼睑,一旁的石桌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补品汤药,都是后宫娘娘找寻各种借口送来给皇上品尝的。 “不是大病一场,不是后位空着,朕竟是不知她们都成了烹饪高手,可惜这些东西对朕来说都含着毒……” “她们不敢对陛下用药。” “当然不敢用药,但有些东西比毒药更毒。” 皇上再一次抓起一碗汤药缓缓到入面前的湖水中,荡漾的波纹应承他逐渐冰冷的眼眸,“也该做出决定了。” “传旨,册赵妃为皇贵妃,暂设六宫,太子妃沐氏协理后宫。” “遵旨。” 这道圣旨会让皇宫更热闹吧。 唯一高兴的人不是已经尊为皇贵妃的赵娘娘,而是几乎在东宫没有立锥之地的太子妃! 女学中,长公主看着依次走进来的女孩子,唇边的笑容渐渐多了几分,考试那天出现的变故并么有影响她们,经过这几日的沉淀,她们好似都有所成长。 “安乐郡主。” 慕婳出现时,已经落座的小姐闺秀纷纷起身,一脸兴奋,好似见到了神仙一般,每个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即便对慕婳有仇怨的太子妃和慕三小姐在强大的气氛影响下,对慕婳表露出推崇之色。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从那一日后慕婳就消失了,从未出现过任何的宴会和诗会,但是谁又能忽视慕婳? 她的消息总是让人震惊! 原本她们该习惯的,然而这几日接二连三的消息,让闺秀们甚至包括长公主都觉得同慕婳不在一个世界上。 首先,慕婳把去魏王府训斥赢澈的程大学士狠狠教训了一顿,不是用拳头!据说程澄为此被皇上挡在宫外,皇上不愿听他解释,更不理会程澄告状。 程澄是皇上师弟,一直颇受皇上重视,门下学子无数,同朝臣也有交情,他成为首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然而他碰上慕婳! 因为慕婳,他首辅的位置飞了,就在昨日,皇上把勒令读书的次辅重新找入皇宫,在程澄的学生和好友设宴庆祝时,一道圣旨传出,本以为是皇上晋程澄为首辅的旨意,然而旨意……程澄成了次辅。 而昔日的次辅被提拔为首辅,皇上甚至封赏新任首辅伯爵的爵位,好似故意强压程澄一头! 当时参加程家宴会的宾客极是尴尬,最尴尬的人却是程澄! 虽然都是阁老大学士,首辅次辅也只差一个字,但其中的差别十个次辅都不如半个首辅! 据小道消息,程澄接下圣旨后,只说了一句话:“安乐郡主,你好!” 谁让她是慕婳呢? 足以影响皇上的决定,并没有因为赢澈失宠受影响。 另外一件轰动的事也同慕婳有关,承平郡王把养大的嗣子放出,准许他们回到生身父母身边! 这比过继还不可思议! 养大嗣子再让其返家,还是在承平郡王没有亲生的情况下,一向守礼的承平郡王竟是做出令人大跌眼镜的决定,招惹了一片骂声。 然而无论嗣子如何哭诉不舍,承平郡王都没有改变主意,分给他们足够丰厚的银子田产,并传话京城勋贵重臣,以后他们两个同郡王府再无任何瓜葛,他们父子之情已断! 原本他们还在为争夺郡王世子斗个你死我活,突然间他们同郡主王再无关系,只能做个普通的宗室子弟。 所有人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一个消息传出,安乐郡主曾同承平郡王谈过几句,请承平郡王不要让田氏在去打扰她和木大人的生活! 本来大家是不相信的,安乐郡主再本事,还能干涉承平郡王的家务?毕竟承平郡王是不大喜欢慕婳的重臣,以前几次听说承平郡王对皇上封慕婳为郡主甚是不满。 与其说慕婳请求承平郡王管好田氏,不如说是威胁承平郡王,还曾撂下狠话,’若是王爷管不了,下一次我不会再顾及王爷的面子!’ 承平郡王从未被人威胁过,有人隐隐为慕婳担心。 可结果是田氏被赢大爷痛揍一顿,大骂田氏毁了一切,并以田氏已经疯的名义把她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她,也不许她再迈出门一步。 这消息得到证实后,承平郡王因为慕婳的威胁而驱逐嗣子的消息也不会再有人怀疑真实性了。 不可信的消息都得到证实,还都同慕婳有关系,即便她不在众人面前,也为人可同她相比。 现在最热门的话题竟是慕婳还能做什么? “见过长公主殿下。” 慕婳行礼之后,向几个相交深厚的女孩子走去,谢莹在邀请之列,她们已经有几日没有见了,不过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 谢莹从不在外打慕婳好友的旗号,但也不会故意隐藏她是慕婳好友的事实,冷静而从容同小姐们相交,不曾自卑,也不曾自傲,一如她的名字莹,不是璀璨明亮,但亦有自己的光彩。 如此一来,她反倒得到不少的称赞,又有书法大家的父亲在,谢莹得到的邀请很多,成为小姐们聚会时,不可缺少的客人。 不过坐在慕婳身边,谢莹还是感到不小的压力,但见到慕婳悠然品茶,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轻笑问道:“今日婳婳打算如何做?” 慕婳放下茶盏,“以我的才学,只能看着你们了,一会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向你请教呢。” 谢莹笑道:“可别,我可不敢教婳婳,也许今日又是你大出风头呢,谁让你是慕婳?!” 第五百三十四章交谈 小姐们热切的目光,慕婳不是感觉不到,她也有点不舒服,即便她曾经受过万众瞩目,但依然不大习惯。 尤其是她们都误会了她的能量! 皇上从开始就没打算对程澄委以重任,更多是利用程澄来平衡朝廷,或是调出有野心的人。 程澄丢了首辅的位置的原因很多,但决定的原因不是她。 慕婳也没传说中受皇上宠爱,对隐隐传出的她能摆布皇上嗤之以鼻,这流言明显就是假的,故意坑她的,然而偏偏有很多人都相信这条荒唐至极的流言。 至于田氏的事,慕婳同样对承平郡王的决定意外,转过来想一想,也不得不佩服成平郡王的精明冷静,驱逐两个嗣子将王府动荡化于无形,他的所有人脉和实力更加统一,没有任何继承人,皇上也会更相信他的忠诚。 太子等人拉拢手段再也无法用在承平郡王身上了。 等他快死了,随便过继个人,那时的嗣子比孝子贤孙还得孝顺,感激承平郡王,何况他不缺银子,不缺势力,仆从足以侍奉照顾承平郡王,根本就不需要儿子侍奉,不似穷苦人家养儿子是为了防老。 承平郡王不愧他宗室第一精明人的评价。 这些内情真正纵横朝廷的大佬们都能推测出来,但他们不会告诉自己的孙女,所以慕婳只能暂且忍耐小姐们的崇拜了。 对她崇拜总比怀恨好,慕婳很快同谢莹等人谈笑风生,相处极是愉快。 慕婳潇洒,言辞风趣,很会讨女孩子的喜欢,她眼里露出的坦然和对女孩子的珍惜,更是让围着她的女孩子笑个不停,几乎每人脸蛋都是红扑扑的。 长公主同身边郭先生说:“我的建议,你以为如何?还是认为婳丫头不够资格?” “才学上……” “郭先生,本公主创办女学从来不是为了把她们教成才女,当然若是能培养出几个诗词出色的大才女也是好事,你曾说过婳丫头是特例,有她一个无法提升女子的地位,史书上的女诗人总是做出千古流传的诗词,她们有让当世的女子过得更有尊严么?” 长公主肯定的说道:“没有,反而因为她们半生飘零,生活不幸,被当做许多有女儿的父母教导女儿的反面例子,没人希望自己的女儿有她们那样的一生,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越来越深入人心,追根到底还是因为有才华的女孩子过得反倒凄凉,坚持三从四德,贤惠大度的女子日子富足安稳。” 郭先生沉默下来,眸子不由得扫过被闺秀们簇拥在中间,笑容明媚的慕婳身上,长公主轻声说道:“婳丫头在文采上比不上在坐的许多女孩儿,可她冷静,坚强,不卑不亢,不因得意而忘形狂傲,不因面对强敌而退缩屈服,她能凭着口舌之力说得程澄无言以对,不是程澄无能没用,也不是婳婳太强,而是她勇敢,敢于向不平的事发出自己的声音。” “教导女孩子诗词歌赋,管家交往等学科的人有很多,郭先生和许多老师都能做到,这也是本公主请你们来教书的目的,但能教出自尊自爱,信心坚毅的女孩子,只有慕婳一人。” “她已经慢慢在影响这一代的女孩子了,记得本公主年少时,京城女孩子可没有似对慕婳一样崇拜本公主。” 长公主有几分羡慕亦有几分感伤,逝去的那段日子,她风光过,但她对同龄女孩子的影响几乎不存在,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尊称她公主殿下,恭敬有余,亲热不足。 再看如今同女孩子们打成一片的慕婳,长公主有所明悟,最后说道:“本公主可以强行下命,但还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认同,你们同本公主一样都希望女学能越来越好,从女学走出的学生能有个光明的未来。本公主不在意你们心中的小心思,毕竟谁都有私心,但本公主绝不容忍一件事——在女学中拉帮结派,让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渗透入女学!” “学生多是出自命门勋贵,家族有固定的立场和盟友,这些很难不影响女学学生的。” 郭先生对此也不无担忧,方才这些小姐很明显就分了好几个圈子,几乎没有人能打破圈子。 “所以本公主更看重慕婳!”长公主指了指慕婳方向,“首辅的孙女,吏部侍郎的千金,六公主,魏王的嫡女,甚至还有程澄的后辈,她们同慕婳都能说上几句,便是太子妃也有几分心动想同慕婳恳谈一番。” 若是一般记仇的女孩子肯定处处针对太子妃和慕媛,慕婳仍然不喜欢她们两个,却大度没有任何针对的举动。 不是原谅她们以前的所作所为,也不是忘记前怨。 她们不在女学挑衅慕婳,慕婳便不会在女学中针对她们任何人。 长公主尤其是喜欢这样的慕婳,不忘记仇恨,也不会被仇恨蒙蔽眼睛。 “只有慕婳可以打破这些圈子,受慕婳影响,女学中会少很多无畏纷争,本公主没有想过女学干净纯粹,但也不希望女学只是朝廷战场的延伸,她们以后会明白背后家族可以影响她们的交友和某些看法,但不能决定她们该如何做。” 郭先生思索良久,点头道:“我赞同长公主的意见,其他老师的话,我亲自去劝说他们,如同长公主所言,我们都是盼着女学能办下去。” 长公主长出一口气,说服在老师中颇有地位的郭先生着实不容易,她虽是女学的山长,又是公主之尊,但下命令永远赶不上老师们从真正支持她的决定。 “不能教导安乐郡主虽是遗憾,但我也隐隐有几分庆幸。” 郭先生秀雅端庄的脸庞闪过一抹轻快之色,“其实教导她对每个先生来说都是不容易,哪怕在诗词上,先生们也不敢把安乐郡主当做寻常的学生,程大人前车之鉴,已经让很多先生睡不好觉了,公主的建议就算不同我说,想来也会很容易通过,我们已经不是向公主要求考试公平的时候了,安乐郡主用事实向我们证明,我们当时的想法有多天真幼稚!”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即时打脸 端庄优雅,充满知性女人魅力的郭先生自嘲的话语,差一点令红莲长公主笑出来,要知道郭先生一直在长公主面前很少展现这一面。 郭先生爱读书,会教书,被很多人看做女子的典范,一直以来她在慕婳的问题上表现得很公允,然她本心上并非喜欢慕婳。 “慕婳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是啊。” 郭先生淡淡笑着,符合长公主,“我现在很盼望能就近观察安乐郡主,她到底同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瓦剌圣女不是说今日要来么?怎么还没到?我们这边人都到齐了。” “该来得总会来,有点风度,要知道京城繁华热闹,道路很多,不同瓦剌部族驻地一片茫茫大草原,也许罗尔蒂蜜又迷失在京城的道路上了吧,又或者被京城的小玩应吸引,想来她也没见过京城这么复杂的道路和富贵。” 慕婳说话时平淡至极,但是浓浓的嘲讽令所有人会心一笑。 谢莹轻笑道:“我到觉得她不是迷路,而是知道今日碰见婳婳,她需要鼓足勇气才给敢见婳婳。”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一群女孩笑嘻嘻谈笑,一扫接连几日在文会上被瓦剌圣女才学震惊的郁闷,慕婳没有参加文会,瓦剌圣女的文章诗词已在京城广为流传,备受一些文人的推崇。 京城中很有名望的才女也没有把握能胜过瓦剌圣女。 不过她们还有慕婳,一个足以让瓦剌圣女畏惧的人! 安乐郡主不以才学出名,谁都知道瓦剌圣女把她当做毕生之敌。 六公主记得母妃的话,若是以前还不服气慕婳,因此时同慕婳差距过大,六公主已经完全没有再同慕婳较劲的打算,最好的女子赢得一切,慕婳也只能从中选一人为夫。 这世上也不是只有赢澈一个男人。 六公主总能在其中选出适合自己的驸马。 方才主动向慕婳示好后,不算太漂亮也不算太聪明的六公主轻声说道:“我到是听说她昨日被皇上召见过。” 不摆公主架子,骄傲而不傲慢的六公主给慕婳的印象很好,六公主从不用本公主自称,慕婳不知平时六公主是不是也如在自己面前一样谦和,六公主表现出的善意,她也当回报之。 其实慕婳本能不想同皇上的帝姬为敌,七公主若不是野心太大,也不会被太子勒死了,她们才是皇上该疼爱的女儿。 谢莹等人面色一变,却又不敢非议皇上的决定。 太子妃沐氏道:“听太子殿下隐晦提过一句,瓦剌圣女好似给了皇上几张图纸,皇上颇为赞赏她,连说她献上的东西皇上和帝国很重要。皇上并非糊涂之人,外面的人议论皇上为美色而厚待瓦剌圣女,着实过分了。” “若是没有人推波助澜,暗中挑拨煽动百姓,皇上也不会被说成好色,就连皇上染病抱恙都被传为是因为宠幸美人而伤了元气,纵欲过度,不知节制。” 慕婳接下太子妃的话,且淡淡瞥了一眼沐氏,“总有些人败坏皇上的名声,皇上染病的原因不是被罗尔蒂当初对太祖的非议气病的?最后她献上图纸……也是恳求皇上原谅她当初的狂妄无知,恳请皇上让瓦剌部成为帝国属臣!” 这么解释一番皇上的形象高大起来,足以压下有心人在民间非议皇帝,而且这话从慕婳口中说出的,没人怀疑慕婳说谎! 太子妃笑道:“我虽是暂时协理后宫,宫中的消息没有安乐郡主清楚。” 众人齐齐大吃一惊,即便是红莲长公主都很是意外,她们看向太子妃的目光明显多了几分探究和敬畏。 探究太子妃如何被皇上看重,敬畏于太子妃手中大涨的权势。 后宫从来不是只住着皇上的女人,同前朝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亲近掌握宫务的太子妃,对女孩子背后的父兄都有莫大的好处。 以前她们背地里把没大婚却被封为太子妃的沐氏当做笑话,沐国公又是个没有能耐的人,沐国公夫人母子被皇上痛恨厌弃,送到山海关从军,没人看好这对母子能活着回来! 相比较娘家分量越来越重的白侧妃,太子妃毫无优势。 太子妃颇为享受她们的目光,轻轻摇动扇子,高贵而得意,她也没想到自己没怎么出手,皇上就把宫物交给自己,方才接到圣旨后,太子殿下对她和蔼上几分,白侧妃虽然看不出嫉妒,但她知道白氏肯定很难受! 有人向太子妃示好,“皇上把宫务交给太子妃殿下是信得过您,以前您就是我们中间最明智最贤惠的一个。” 奉承的话多了起来,毕竟小姐们也需为父兄考虑,纵然不能给父兄创造有利条件,也不能因为她言行不当招惹太子妃不快,连累家族。 有着这样的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也有以前得罪太子妃的小姐隐隐盼着,太子妃是个大度不记仇的。 当然家族显赫,父兄都是高官的小姐是不屑于赤裸裸讨好太子妃的,她们只需要向太子妃表示出善意就好,毕竟太子殿下还需要拉拢他们的父兄呢。 “安乐郡主怎么不言语?” 旁人千万句的奉承不如慕婳对她露一个尊重的眼神,“郡主以后入宫时,我定然给你最好的安排,宫中有贡品赏赐时,我也会给郡主送去最好的那一份。” 明知道她这辈子都怕是赶不上慕婳有名了,但慕婳选的男人赢澈不如太子,等到皇上故去太子登基,她就是一国之母,到时候慕婳就是再厉害,再有名望,也会跪在她面前朝贺! 谢莹担心拽了一下慕婳的衣袖。 慕婳神色平淡,轻声说道:“后宫的娘娘可不好伺候,何况上面还有一个皇贵妃,太子妃肩头的胆子着实不轻,您还没同太子大婚,先帮着皇上料理宫事,后宫的娘娘随便站出来一位,太子妃都不好应付,至于太子妃给我的优待……还是算了,每次我入宫都没人给我下绊子,太监宫女对我可恭敬了,贡品?皇上说随我挑嘞。” 第五百三十六章 要战便战 良好的教养让簇拥慕婳的小姐们没有笑出声来,谢莹抬起胳膊,袍袖掩嘴,轻笑向慕婳摇摇头,你太坏了。 慕婳微微挑高左眉,仿佛不解自己哪里说错了?! “太子妃勇气可嘉,勇气可嘉。”红莲长公主突然插话,“能替皇兄……不对,皇贵妃?婳丫头,皇兄册皇贵妃了?是哪位娘娘?” 经过长公主提醒,众人回过味,“皇贵妃?!” 只同皇后一步之遥的皇贵妃,在凤位空置时,皇贵妃相当于皇后。 长公主摇头道:“本宫都还没听到消息呢。” 慕婳不敢大意,认真说道:“您忙于女学的事分神不得,没后在意宫里的消息,圣旨也才传出宫,太子妃接了圣旨后也没有张扬,知道这事的人不多。” 偏偏慕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长公主早就听说慕婳在大太监中甚有面子,宫里宫外的消息很少有瞒住慕婳的,皇上那边刚传旨,慕婳就得到消息了吧。 难怪慕婳来得最迟,太子妃进门时满面红光,喜气洋洋。 长公主同情一直压制着喜悦,好不容易找到时机说出协理宫务的太子妃,本想赢得满堂彩,结果……慕婳还真是眼里不揉沙子见不得太子妃得意。 “你能听到这样的消息,想来也有皇兄的意思,皇兄对婳婳依然信任宠爱,放任厂卫给婳婳消息,我也就放心了。” 有些话长公主不方便当面同慕婳说,当日皇兄在瓦剌圣女上的反常,以及对慕婳突然而来的疏远,她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也想着入宫去同皇兄说几句,长青先生阻止她,说,皇上自己会想通的。 横竖慕婳也不是依靠皇兄才有今日的,长公主从来不认为皇兄疏远慕婳是慕婳的损失。 慕婳依然得宠,赢澈却失宠了?! 长公主弄不明白皇兄在想什么。 “不是厂卫给我的消息。”慕婳越是否定,旁人越是相信,能操纵厂卫的安乐郡主越发高不可攀,“皇上册赵娘娘为皇贵妃,明日或是后日就会让命妇入宫朝拜皇贵妃了。” 太子妃同样震惊不小,她只知道自己协理公务,并没听说皇贵妃的消息,失声道:“不可能,皇上怎会越过太子殿下的生母而晋赵娘娘为皇贵妃?” “没有规定皇贵妃只能是太子生母,何况不是还有皇后的位置?”长公主声音很轻,“一直以来皇兄更喜欢赵娘娘,当年皇兄就曾……曾对赵娘娘做过承诺。我还以为皇兄忘记了承诺,如今总算让她如愿以偿,不过以后赵王同太子殿下……怕是越来越撕扯不开了。” 慕婳微不可见点点头,这才是皇上所希望看到的。 皇上册皇贵妃绝不是为了昔日的承诺! 虽然皇上利用起来身边女人和儿子毫不手软,但是慕婳很支持皇上,尽快处理好帝国内部纠纷,也好迎战外敌! 罗尔蒂蜜带来西方大陆消息令慕婳极为不安,而皇上对赢澈的反常表现,同样让她嗅到阴谋的味道,在帝国上层还隐藏着一股敌对皇上的势力!也许这股势力的首领就是皇上背叛过的上师。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公主的随从小跑进来,“主人,瓦剌圣女当街遇袭,深受重伤,生死不明,她来不了书院,随同瓦剌圣女来帝都的瓦剌使者和诸部使者纷纷向皇上抗议,要求皇上尽快捉拿凶手,否则……” “他们要如何?”长公主掩起惊讶,中气十足的说道:“还敢威胁皇兄,威胁帝国不成?” “他们还真敢这么做!长公主可别小看了他们的脑子。” 长公主等人具是一惊,慕婳怎会替蛮族说话?称赞他们有脑子?慕婳玩味般比了比自己的太阳穴,“他们的脑容量不足以思考复杂的问题,更不明白威胁皇上要付出的代价。” 此起彼伏的笑声冲淡方才的紧张气氛,帝国是个强大的国家,远不是瓦剌等部族能威胁的,能捉到凶手固然好,若是捉不到……瓦剌圣女就自认倒霉,死了也就死了! 她们不大理解脑容量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说他们很聪明! “安乐郡主虽然说得在理,皇上一直对瓦剌圣女刮目相看,曾有明确旨意不许伤瓦剌圣女一根汗毛,此时瓦剌圣女遇袭,生死不知,岂不是说有人违抗皇上的旨意?此等大逆不道的事,皇上断然追查到底。” 太子妃沐氏冷静的分析,声音多了几分凝重,“不是我泼凉水,高看瓦剌诸部,你们从小就在京城,没有见过战争的残酷,我一直……是在西北长大的,见惯少将军征战时的凶险残酷,大战没有不死人的。” 众多小姐沉默了,也有人不以为然说道:“君辱臣死,他们欺上门,难道还让皇上给他们道歉不成?” “我的意思是瓦剌圣女遇袭这件事……怕是不简单。”太子妃辩驳道:“若是有人故意挑起帝国和瓦剌部族的战争呢?帝国虽不怕瓦剌,但总不能让人渔翁得利,为以为追查凶手刻不容缓。行刺瓦剌圣女的凶手不仅枉顾皇上命令,还在暗中挑拨生事,此人罪大恶极,是帝国的罪人!” 长公主也不能说太子妃沐氏说得不对,眼见慕婳沉默,问道:“婳婳,你认为此事是冲着瓦剌圣女而来,还是有人不敬皇兄?” 慕婳道:“资料太少,我不敢妄下判断,但是我明白一点,倘若瓦剌部为他们的圣女向帝国宣战,即便皇上捉拿到真凶,瓦剌也会说真凶是假的,皇上故意包庇凶手。” “郡主的意思是不用捉拿真凶了?”太子妃问道。 “不,真凶自然是要捉拿的,在帝国京城,来朝拜陛下的使者遇刺,不仅单单是罗尔蒂蜜能不能活过来,更为重要是丢了皇上的脸面!无论如何,皇上都要查明真凶,不是为给瓦剌一个交代,而是帝国的尊严不容玷污!” 慕婳缓缓起身,比方才多了一分肃杀气息:“不过瓦剌部若是想借此生事,皇上也不会怕他们,要战便战!” 第五百三十七章 非我族类,其心比异 你要战,便战斗! 帝国还能被几个番邦吓到不成? 长公主环视一周,满意又是欣慰,女学生们没有一个露出怯懦之色,眼睛亮晶晶追随慕婳。 “既然瓦剌圣女不会来了,今日的文会暂且散了,你们回去仔细温书,后日是考试的日子,除非瓦剌打进京城,考试的日子不会再更改。” 长公主的话让闺秀们会心一笑,瓦剌部族怎可能打进京城?瓦剌圣女遇袭,女学照样考试,如此显得瓦剌圣女不大重要。 “是,公主殿下。” 闺秀们三一群,两人一伙离开,谢莹知晓长公主肯定会有话同慕婳有话交代,给慕婳先走一步的眼神,同时暗示慕婳小心一点。 慕婳点点头,同谢莹挥手道别。 “婳婳陪我走一走,书院你还没有正经看过吧,有一处不错的地方适合读书骑射。” 长公主主动挽住慕婳的手,同时把随侍少年递过来的眼罩带在眼睛上,慕婳盯着眼罩,有点熟悉啊,“这是?” “长青先生送的,你师傅是个妙人。我的眼睛渐渐好转,也少不了他送过来的药材和药方,带眼罩比以前舒服很多。” 长公主随意说道,慕婳打消疑虑,眼罩也不算太奇怪吧,陪着长公主向外走,即便带着眼罩,还是有些许光明透进来,如今长公主已经不需要完全生活在黑暗中,长公主对眼下很满意,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思,同慕婳说起治疗她眼睛的长青时,透着几分的敬佩之色。 慕婳对长青了解说不上很深,前世师傅对她的严厉多过和蔼,指导她的那几年,师傅一直都是冷着脸庞,给她迫不得已才收下自己的感觉。 师傅不喜她,她也不会识趣一般硬去打扰师傅。 她能自己做的事情绝不依靠师傅! 当然她也没想到在少将军死后,师傅会伤心成那个样子,甚至为慕婳舍弃闲云野鹤般的高人生活,入仕辅佐皇上。 慕婳悄悄看了依然明艳高贵的长公主,多年的眼疾没有让长公主变得偏激,反而使得她历练出一股豁达的气质。 全心投入女学的长公主要比回京之初更有干劲,精神也更好一些。 “师傅是一个严谨沉默的人,情绪从不外露,以前他总是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你,好似很冷漠,很不耐烦,其实他……他是不知怎么同徒弟相处吧。” 慕婳顺着长公主的话起自己的师傅长青,下了抄手回廊,面前是一片竹林,雨后的绿竹颜色格外鲜亮,被暴雨打弯的竹子渐渐挺立,鲜嫩的竹叶伸展,在竹林中间放着十几张石桌,石椅子。 ”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似慕婳这样不大爱读书的人都觉得在竹林中读书写字是极有意境的,毕竟梅兰竹菊是君子高洁的象征,慕婳无法免俗,“即便读不好书,起码姿势摆得十足。” “噗嗤。” 长公主笑出来,手指戳了戳慕婳的额头,“你师傅一直冷漠是怕被你气笑吧。”拉着慕婳进入竹林,竹叶挡住打扮的阳光,暗影斑斑,清凉舒适。 慕婳笑道:“也许吧,我同师傅相处并不长……” “是啊,你在关外还要帮永安侯他们做饭洗衣,婳婳,你是个好孩子,是该所有人都珍惜你的好女孩。” 这份夸奖让慕婳脸有点烫,坐在石凳上,“慢慢是个勤快善良的女孩子,有些天真,有些倔强,也有点嫉妒心。” 慢慢更像是一个女孩子,而她自己经历太多,早就没有正常女孩子的心境。 “慢慢?你的乳名?” “算是吧。” 慕婳浅浅一笑,“您把我留下来,是想问我关于瓦剌圣女遇袭的事?” 长公主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声道:“不全是关于瓦剌圣女的事,今日她遇袭来不了,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安排同瓦剌圣女比试的小姐没有必胜的把握,婳婳,我们可以看不起瓦剌圣女蛮夷出身,但不能忽视她在诗词书画上的天赋,我没有想过一个从未到过帝国的女孩能有如此文采。”上苍不愿让英才寂寞,又降下瓦剌圣女罗尔蒂蜜。” 慕婳从地上捡起几片竹叶,一片片放在石桌上,摆成一排,或是摆成一列,甚至还让竹叶摆成攻击阵型人,长公主虽然看不清清楚慕婳在做什么,但却能感到慕婳此时心情很好,并没因瓦剌圣女流露出不服气,还是争强的心思。 她最让长公主佩服就是这份沉稳,看淡名利的特质。 长青提过,慕婳是一个单纯的战士,不畏惧强敌,只要她认为值得,亦不在意任何牺牲,包括性命。 正因为慕婳纯粹,她才能鼓舞士气,让人敬佩且愿意追随她。 “见了你,三郎,陈四郎,瓦剌圣女,还有慕云,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英才,我相信这世上是有天才的,你们才华横溢,各有优势,你们之间的碰撞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光明绚烂,被后世人所推崇为群英齐聚。” 慕婳抬头笑道:“我一点不在意高手寂寞,若是能一直凌虐不如自己的人,我也不会觉得无聊。” “……婳婳总是让我意外,你并非害怕同高手相争。”长公主一直认为群星璀璨才精彩,如此才不辜负平生所学。 慕婳挑出一片完好的竹叶,轻轻放在唇边,吹起一个只会在行伍或是百姓间流传的小调,音节简单质朴,远不如琴声悠扬,洞箫清远,小调难等大雅之堂,擅乐大家不屑于顾。 长公主静静聆听,隐隐有股伤感涌上心头。 小凋渐渐消失,慕婳看着手中的竹叶,坚定说道:“没有高手,便不会有太多牺牲,在疆场上我最愿意碰到白痴将军了。” 那样她会带很多人顺利凯旋。 长公主怔住许久,伸手就要摘下眼罩,想要看清慕婳,甚至把慕婳揽住怀里,慕婳先长公主一步按住她的手,轻声道:“瓦剌圣女遇袭绝不简单,不排除瓦剌圣女行苦肉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希望皇上能造作决断。” 第五百三十八章形势严重 瓦剌圣女遇袭,其生死不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皇上耳中。 皇上差一点拿不稳手中的毛笔,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复杂的心绪,高声道:“把慕云,东厂厂督,还有首辅,次辅,所有的阁老都叫来,京城府尹,大理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全部都给朕叫来!” “遵旨。” 最近斗得有点厉害的无庸公公和赵信公公不敢再有任何多余举动,分头去叫人,无庸公公暗暗紧张,皇上对瓦剌圣女一直很特殊,这一次瓦剌圣女若是有个好歹,怕是要有很多人为此丢掉脑袋。 可是京城一直很安全,为何瓦剌圣女当街遇袭? 这群刺客从哪来的? 长青放下书卷,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皇上闭着眼睛,颓废而痛苦,虽然皇上想通了,依然相信慕婳,可瓦剌圣女对皇上始终是有影响的,亲自倒了一杯参茶,端到皇上面前,“事情已经发生,皇上先想如何解决,瓦剌圣女遇袭不是小事。” “太医,对让太医去给她仔细诊治,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皇上突然提高声音,“朕要她活着!” 同她那么像,皇上不忍让同她有着相同面容的女孩子香消玉殒,“朕原本打算将她强留在京城的,赐给她身份,让她留在朕的眼前……” “您是想云薇永远恨您么?皇上怎会有这样的念头?” 长青默默摇头,轻声说道:“臣不懂得女孩子复杂的心思,一直又不会说太多,最后同徒弟生分疏远,她不知臣有多在意得意她,臣以为臣是最愚蠢的人了,您比臣还要不如。” “……” 皇上按着发涨的太阳穴,听着长青继续道:“您可以把瓦剌圣女留下,但是您不能想着借着她去追忆,把她当做替身,尤其是您心心念念的人有可能就在您眼前。” “朕错了。”皇上后背一紧,叮嘱长青道:“你就当方才什么话都没听到,千万别透漏任何风声。”说到最后,已经呆了几分哀求之意。 长青郑重点头,“陛下放心,臣不会说出去。” 他也想多几个人疼爱慕婳,虽然慕婳并不需要他们这些长辈们的补偿,反而是他们需要慕婳,木齐是熬出头的一个,最近在侯府过得不要太好,整日不是有凤娘子陪伴,就是享受慕婳的孝顺亲近。 长青无法肯定皇上和慕婳是不是有夙世的缘分,慕婳就是皇上心心念念人,但皇上宠爱信任慕婳,总比瓦剌圣女强。 “朕能清醒对待澈儿,每次遇见……遇见关于她的事,朕总是失去冷静,轻率做出决定,每次都得后悔!” “皇上,承平郡王到了。” “请皇叔进来。” 皇上坐直身体,示意长青退到一旁,承平郡王快步进门,神色焦急,说道:“瓦剌圣女遇袭后,同来诸部使者不愿在住京城,叫嚣让皇上捉拿真凶,臣估摸瓦剌部族那边很快会有异动,皇上要有准备……” 承平郡王知道皇上的一些计划,郑重的说道:“也许少不了一场战争,除非陛下对他们让步。” 抢在皇上否定之前,承平郡王抢先道:“皇上不会让步,臣也不会对蛮夷退让,臣这么说,只希望您对澈儿的安排再谨慎一点,臣怕耽搁您的计划。” 瓦剌圣女生死不重要,帝国也不怕瓦剌族的威胁,让承平郡王心慌意乱是赢澈,万一他有点事,或是被这桩事牵连了,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到时候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赢澈才是皇上的逆鳞。 上一次魏王妃派人行刺赢澈,皇上不是知道赢澈佯装受伤,绝不会轻易饶过魏王妃,直到现在,皇上依然对魏王妃没有手下留情。 魏王妃如今也只能在魏王府横行一时,外面的势力被皇上削得七七八八了。 皇上沉思半晌,道:“长青去同澈儿说一声,算了,他那么聪明应该不会中计,让你去提醒,反倒惹人怀疑,最近京城混进来不少老鼠,朕也该清扫一二,省得他们忘记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朕!” 长青若有所思垂下眼睑,扫过承平郡王,默默记下一笔。 他可以不去同赢澈说,提前同慕婳提一句,总不能让徒弟被皇上口中的老鼠算计了去。 ****** “长公主不是开玩笑?” 慕婳一脸震惊,“您怎么会……我完全不够资格。” 原来长公主留下她主要是为这事?慕婳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态度很坚决,“长公主别再为难我了,您就不怕我把你费尽心血建成的女学弄得鸡飞狗跳?端庄的小姐都同我似的,她们会嫁不出去的,她们的父母兄弟肯定堵着门骂我一顿!” 她自己的性子自己还是明白的,说不上很好,慕婳双手合十,向长公主拜了拜,“您就当疼疼我,您总不会想见侯府被人堵上了。” “的确会有很多人去侯府,他们不是骂你,大多是感激你,你是不知现在有多少做父母的人期望养出你来,你已经成为他们教育女儿的榜样。” 慕婳表示怀疑挑了挑眉稍,长公主笑得更厉害了,“你改变了很多人,婳婳,他们未必人人都喜欢你,但是他们会期望自己的儿女有你的坚强和干练,甚至时骨气,哪怕是学到你能得皇上喜欢也是好事。” “别着急拒绝,好好想一想,你也想见到更多出色的女子。” 长公主期望信任般望过来,慕婳推脱的话语再难出口,相比较她,长公主需要说服很多人,面对的非议也会更大,对女学的付出比任何人都多。 慕婳恭恭敬敬行礼,“不胜荣幸,我愿意帮忙。” “女学不会困住你,也不会你的负担,婳婳,不会成为唯一得一个,以后会有更多的优秀女子。” 长公主充满期望,慕婳轻声说道,“不辜负大好年华,小姐们都很聪明,她们缺的是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机会。” 月上中天,万物寂静,慕婳突然睁开眼睛,有人在棚顶上。 第五百三十九章 落空 慕婳翻身而起,仔细听了听,果然没有听差,屋顶上有人,不是短暂停留,那人轻轻移动瓦片。 是来偷窥她的?! 能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人绝对不会是路痴,侯府周围勋贵重臣府邸云集,此人偷偷摸摸潜入总不能是摸错门。 屋顶的人顺着瓦片缝隙向下看去,黄豆粒大小的火烛在安静的卧房摇曳,光线幽暗,只能大体看到此处该是女子的闺房,垂到地面的幔帐看不到床上的任何动静。 再一次发出一点声响,他谨慎向床榻看去。 依然毫无动静?! 不是说安乐郡主是个高手么? 对旁人来说听不到的声音,对内劲高手来说轻易能听到,并做出反应,因畏惧安乐郡主,他们不敢派人来侯府窥探。 来人黑布罩面,只露出一双眸子,从卧房移开目光,看向夜空中的某处,传闻不可信……安乐郡主也没传说厉害…… 突然他感到肩膀上压上一物,脖子上隐约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 “原本我不想理你,后来听见你不停在我屋顶上动来动去,吵得我睡不着,你把我勾引出来,有何目的?” 慕婳的声音从男人背后身后传来。 她何时翻上屋顶,且来到他身后的?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久闻安乐郡主大名,今日一见,闻名不如见面,郡主的身手比传说还厉害。” “你半夜三更爬上屋顶,故意发出声响引我注意,就是在夜风中夸奖我一顿?” 慕婳手中拿着的宝剑是皇上当时所赐的青剑,锋利无比,切金断玉,颤抖一下手腕,青剑发出清脆的剑鸣。 好似宝剑有了灵性,能感到主人的意图。 来人说道:“郡主饶命,我没有恶意。”说着说着,他的手极快扔出一个似铁非铁的丸子。 砰,随着一声响,屋顶炸开烟雾。 慕婳挥舞手臂,下意识挡住眼睛,方才威胁来人的宝剑自然落空,剑尖垂在瓦片上,“可恶,竟然让他跑……” 烟雾散去,黑衣人并没有跑多远,好似他受了伤一般,跳跃逃跑的姿势很怪异,慕婳足以追上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并非遥不可及。 慕婳扯了扯嘴角,收齐青剑,“慢走,不送了!” 清亮悦耳的声音传得很远,奔跑的男人差一点从屋脊上摔下去,回头看过去,月光星辰之下,慕婳眉眼如画,犹如一株静静绽放的幽兰。 “婳婳,出了什么事?” 木齐披着外袍领着护卫撞开院门,侍卫们手中举着火把,一瞬间庭院亮如白昼,在慕婳院中侍奉的丫鬟婆子也都爬起来,慌忙跑出门。 他们只见到自家的大小姐静静站在屋顶上,手持宝剑,风姿卓绝。 “一个白痴的小贼罢了,他肯定没听说过穷寇莫追这句话,过于欲盖弥彰,他让追,我就要追?当我是傻子?” 慕婳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揽了衣领,为便宜行事梳在脑后的马尾轻轻晃动,“吵到你了?” 木齐听到侍卫们有些呼吸沉重,目光扫过跟过来侍卫大多化作纯情少年,脸颊绯红,不敢看慕婳,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并非慕婳穿着单薄暴露,她只是穿了一件低领外衫,除了时隐时现的锁骨外,再看不到任何肌肤。 木齐承认方才女儿从上跃下时,犹如从天儿降的仙子,清魅的笑容,洒脱出尘,不似凡人。 “转身,转身,你们都给我转过身去。” “……” 侍卫们不情愿的转过身去,今夜还是值了,见到漂亮雌雄莫辨的安乐郡主,啧啧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 以前他们认为大小姐是个美人,但没有漂亮成这样啊。 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大小姐的未来夫婿是赢三公子,但还是忍不住为大小姐魅力倾倒,别人家的小姐哪有大小姐的本事,直接上房顶吓跑了小贼! 别人家的小姐哪有大小姐聪明? 肯定会逞强追上去! 别人家……总之他们家大小姐是最好,最优秀的女孩子,怎么称赞都不过份。 木齐把外袍罩在慕婳身上,“夜风凉,你身子单薄,多穿点。” 慕婳没法拒绝木齐的好意,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穿得很少,看了看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夜幕上悬挂的星辰一闪一闪,映衬慕婳嘴角的嘲弄:“有人想让我去发现一些事或是有意设计我……其实我还挺想知道的,可惜我的好奇心还不够大,起码我更喜欢见幕后之人失望的脸色!” “因瓦剌圣女遇袭的事,厂卫如同疯狗一般在京城搜捕任何可疑之人,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也派出所有能派出的人配合厂卫搜捕。” 木齐慎重的说道:“你有如此戒心是好的,不排除有人趁乱算计你。” 不过这个人是谁? 太子殿下? 最近太子殿下烦心事很多,一是生母被皇贵妃压了一头,据说白娘娘整日都向太子哭诉,逼着太子向皇上恳请立她为后,二是齐王即将南下插板盐政,三嘛太子妃协理公务后,太子殿下在太子妃和表妹白侧妃之间左右为难。 慕婳道:“不管是谁算计我,我不中计,他们也没法子,他们把我想得太鲁莽,好奇心太重,我有点不开心,希望下一次引我去追的计谋能更完善一点。” “爹,他们有点瞧不起我哦。” “……” 木齐脚下一顿,正在思考谁是幕后黑手突然被这句话打断了,鲠了一会,无奈说道:“他们的确是小看了婳婳。” “皇上满京城抓人,我看并非全是为追捕凶手。” “有可能。” 木齐点头认可,“皇上到底找谁?”随即笑了起来,“无论找谁都好,京城也该重新梳理一番了,天子脚下总不能有对皇上有异心的人存在。” 慕婳来回颠倒手中的宝剑,轻声道:“爹不要插手搜捕的事,一旦有人向您回禀我遇见危险,您也要按兵不动……” “婳婳。” “您觉得我和您比,谁更强一点?” “……你!” 虽然这个答案让木齐既骄傲又难过,慕婳挽住木齐的胳膊,“既然我都被抓了,您去又有什么用?” 第五百四十章 各种算计 木齐随着慕婳向屋中走去,轻声说道:“虽然婳婳说得没错,但是我始终无法漠视婳婳有危险,万一……万一我能领人把婳婳救出来呢?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我也会踏进去。” 接过慕婳递过来的热茶,木齐撩开茶杯盖,轻轻宽了宽漂浮的茶叶,“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冲动远比理智更容易主宰我。” 慕婳坐在木齐身边,撑着下颚望着木齐,这就是父亲给女儿的保护么?“我又没说不让爹救我?” “嗯?”木齐有一瞬呆愣,慕婳向他俏皮的眨眼,“比我们厉害的人还是有的,比如在宫中的皇上,若是有人说我被抓了,爹记得立刻去皇宫中,请皇上救我。陛下是爹效忠的君主,掌握厂卫,富有天下,言出法随,陛下是最厉害的人,他也不会眼看着我陷入险地。” 木齐道:“我记下了,万一我……你也要记得找皇上。” “知道,知道。” 慕婳连连点头,朱红的嘴唇玩味般嘟起,“虽然这么做少了一些乐趣,但总不会被I亲情绊住。有时候见他们中计,我都跟着着急,救人的心思是一样的,但就不能有点脑子么?” 若是书本中的主角一定能化险为夷,不过现实中可就不一定了。 “明日我还要同三郎说一声。”慕婳轻笑道:“他应该不会去向皇上求助,会动用一些……势力,他比我和爹更有底气一点。” 京城推崇她的百姓很多,名声看不到,摸不到,只能用在特定的场合,慕婳也没打算把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婳婳说今晚的事到底是谁干的?” 木齐始终想不通,来人为何引慕婳去追?是故意的?还是他受了伤,慕婳想得太复杂? “我们不用去管是不是陷阱,只要我们平安不曾被算计就好,这些事该是皇上和首辅他们操心的。” 慕婳打了个哈气,“天色不早了,您明天还要上朝,歇息了吧,您明早可以在朝廷上向皇上提一句今晚的事,皇上比我们聪明,许是能看出端倪。” “你也早点睡,明日不要早起了。”木齐向外走,随口说了一句,“听说瓦剌圣女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尚未苏醒,很难从她口中打听到刺客的消息。跟随她的侍卫全都死了,慕云如同没头的苍蝇,很难抓到刺客。” 慕婳乖乖点头,木齐离开后,她突然无声的笑了,推开窗户看向京城的某个地方,若是他们的目的是在栽赃嫁祸,她到是该追上去,毕竟京城没有谁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 方才从侯府逃走的男人跪在冰冷的地上,低眉顺目,轻声说道:“属下没用,请主人责罚。” 山水屏风后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责罚到是不必了,我原本就没打算一次就能引动慕婳,人的名,树的影,她创下很多的奇迹,总不是个蠢货!咱们的皇上更不会欣赏维护一个蠢女人!” 男人头更低几分,身体绷紧,显得越发紧张,主子冷酷无情,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几乎都活不了,主人口上说不怪罪,随时都有可能要他的性命。 “你先下去,把我们的人都收拢起来,别被厂卫那群疯狗嗅出味道。” “是,主人。” 男人倒退出门,刚刚转身,噗一声,随之哐当,他倒在地上,后心处缓缓渗出鲜鲜血。 屋中的人声音阴冷吩咐:“收拾干净,本座闻不得血味。好在没有血没有流进屋中,把门口多清洗几遍。” 随从悄无声息出现,拽走死不瞑目的尸体,亦有随从提着水桶趴在地上清洗沾染鲜血的地砖。 水渍还没完全干涸,又有一具身体倒在相同的地方。 “都是一些废物!他比去试探慕婳的人还不如,愣是连赢澈的面都没见到……赢澈,真是个好名字!” 对慕婳和赢澈的试探全部失败,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慨,一颗一颗捻动檀木佛珠,意味深长的笑道:“等他的尸体摆在你面前时,你才明白我所承受的痛苦。” “主人,齐王派人来问结果。” “你同齐王说,他只需平安从江南回来,太子位置就是他的。” “是。” ***** 齐王府,一夜没睡的齐王只听到这个消息,恼恨一闪而逝,被轻视的感觉并不好,但神秘人太过神秘,他还需要神秘人的支持,现在还不能翻脸。 尤其是太子地位逐渐稳固,赵王凭着父皇的宠爱异军突起,原本很有优势的齐王可以依靠的人并不多。 他身边少不了谋士,也有一些大臣向他靠拢,然而他在名分上比不得太子,在盛宠上也不如赵王,靠拢过来的大臣,他亦无法完全相信,神秘人是他最大的助力了。 堂堂皇子被一个不知身份的神秘人辖制,齐王心情不是太好。 “等本王做了太子……做了太子……” 齐王仿佛察觉出自己的幼稚,抿了抿嘴角,好一会才说道:“让慕媛不必再管田氏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也不用再去诱惑赢瑾,一个被父亲无视,被木齐痛恨的人没有任何的前途,他爹不会要田氏的性命,是因为她到底生了慕婳,赢瑾可没有这道护身符!慕婳不会在意他的性命,虽然他同慕婳是同母兄妹。” 稍稍停顿片刻,齐王叹息道:“承平郡王果然够果断,够无情,就是养个猫狗,三十多年也该有点感情,他毫不犹豫放嗣子归家,难怪外人都说皇室中人最是无情。” “承平郡王最近颇为得皇上信任,王爷当同他结好,以前郡王对王爷最是亲厚,此时赢澈失宠于陛下,正是王爷的好机会。” “属下听说,太子殿下有心对皇贵妃不利,堂堂太子生母被人强压一头,太子殿下心头也不痛快。” 齐王听着宫里的消息,皇贵妃八面玲珑,不因占据暂摄六宫狂妄,受封后越发谦和低调,宫中诸事不是同嫔妃共同商量,就是全部委托给太子妃。 “皇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越是聪明,太子殿下越是容不下她。” 齐王对着镜子整理衣冠,“告诉慕媛,她若是能让赢澈名声扫地,本王将来送她一份大大的富贵!”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三小姐的生活 三小姐慕媛很快接到齐王传递过来的消息,此时她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少女姿容绝俗,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 清纯和妩媚本是矛盾的两面,慕媛却能把这两融合极好。 她唇边勾起的魅惑足以打动任何男人。 明明她很漂亮,即便齐王有时也会被她多迷惑,只是齐王野心压倒欲望,不动三小姐罢了。 等齐王达到目的坐上帝位,哪怕慕媛成亲,他也能得到三小姐。 “小姐,是不是带上这只发钗?” 慕媛微微点头,取出口脂轻轻涂抹在嘴唇上,让自己的朱唇娇艳欲滴,对着镜子缓缓绽开笑脸,美丽给慕媛十足的底气,轻蔑般瞟了一眼桌上的书信,“以后不要再给赢瑾送东西了,也不用再接他的书信。” 婢女微微颔首,鄙夷说道:“他似癞皮狗一般缠着您,甩都甩不掉,昨日他喝醉了赖在侯府不肯离开,夫人没有办法只能暂且把他安置在客院,侯爷为此同夫人好一顿不高兴,言明让夫人尽快赶走他。” “父亲是怕木齐报复,毕竟侯府这口气刚刚缓过了一些,银子的窟窿将将弥补上,父亲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木齐。” 侯府能熬过诸多追债的债主,三小姐功不可没,她也拿出了一些积攒下的私房银子,借着赢二公子的势力,债主们也没有逼得太狠,给侯府留下金银周转的时间。 这一切是建立在三小姐依然能出入魏王府的基础上,债主们是给魏王二公子面子,三小姐同永安侯夫人没少借着赢二公子的名头插足生意。 慕媛长在商家,在经营上颇有几分头脑,同赢二公子相处这段日子,慕媛很是在外赚了点银子,不过她赚到银子,花费也大,出门应酬不穿得漂亮怎么成? 还有皇上赐婚的未婚夫,她也要依靠银子堵住他的嘴,光凭赢二公子显然不足以让那对贪得无厌的父子畏惧,银子才是最好用的。 慕媛给未婚夫先纳了好几房美妾,这些花费都要慕媛支付。 她几乎没剩下多少银子! 齐王许诺的富贵着实打动慕媛,只有齐王登基,她才能彻底摆脱那对恶心人的父子,若是主人答应的话,慕媛早让主人派人把他们宰了。 慕媛也知主人和齐王都在用御赐的婚事威胁自己,他们不会轻易让那对父子死去的。 “侯爷方才派人来,让三小姐再送几包雪燕过去,侯爷胸口疼,大夫说要用雪燕血参补身子。” 李妈妈打起帘子,轻声说道:“夫人没有雪燕,特让我来同三小姐说一说。” 三小姐掰断手中的梳子,冷哼道:“他还用补?给他补好身子,让他在给我找几个姨娘?是不是他还再生个儿子出来?” 李妈妈低眉顺目恭顺听着,对三小姐能突然攀上赢二公子等人,她也是吃惊的,只是不好仔细打听,三公子的命令只是让她关注慕婳的消息,其余的事情就算听到危害三公子的消息,她也不用传消息! 上次三小姐带着田氏去侯府的消息就是李妈妈送出去的。 三小姐因为计划失败,回来后把侯府上下梳理了一遍,揪出几个不忠心的,李妈妈一直以来很小心,三小姐根本就没怀疑到她头上,哪怕三小姐知道李妈妈对慕婳有一分的情分。 发泄一通的三小姐按着脖子,好似昨夜睡得不舒服,李妈妈抢在婢女之前谄媚般为慕媛按摩脖颈,许是满意李妈妈的手法,慕媛微闭眼享受起来,一直看着慕媛的李妈妈有龙凤分寸,越发殷勤道: “侯府上下都指望着三小姐,没有您在,侯府怕是早就散了,夫人也是知道三小姐的难处,可侯爷的身子也很重要,万一侯爷去了,以侯府的状况,大少爷能不能顺利承爵都在两说的,纵然有赢二公子的情分,礼部把承爵的折子递上去,皇上何时批复,会不会被慕……四小姐从中作梗,这些都说不好。” 侯府的下人依然称慕婳为四小姐,好似他们多叫几声四小姐,慕婳就在侯府一般,他们也能告高贵上几分。 慕媛没有心思再计较这些小事,她自己何尝不是四妹妹长,四妹妹短,纵然旁人轻蔑嘲讽她,慕媛也不曾改口过,到底慕婳没有改姓! 李妈妈眼见慕媛神色减缓,又道;“何况侯爷在,他就是二少爷的父亲,夫人一直没有放弃寻回二少爷,夫人总是说就当养个死人,侯爷只要活着,不再折腾就好。” “二哥?他肯回来么?” 慕媛睁开眸子,“不会又是母亲哄骗我吧,上次说二哥的病只有舅母的陪嫁医书能治,我费心苦心好不容求到医书,熬夜苦读,没等我学明白,二哥的病已经好了,还是四妹妹帮忙的,二哥把四妹妹当做……他们好着呢,我这个嫡亲的妹妹赶不上四妹妹一个手指头。” “到底骨肉亲情在,二少爷总不会不管侯爷,夫人前几日以侯爷的名义给二少爷送了吃食衣物,二少爷并没有拒绝,也许二少爷懂事不再怨恨侯爷。” “行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就是父亲想吃雪燕补补身子么,让你里里外外胡扯一通,倒显得我不孝顺了。” “老奴见三小姐,心里一高兴就多说了一些有的没有的,外面的人谁不知三小姐是顶顶孝顺的?侯爷和夫人都说养三小姐一个比生养十个儿子还好。” 慕媛扯了扯嘴角,以她嫡出两个兄长的资质,怕是比父亲还不如,父亲好赖能娶到母亲,兄长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着,永安侯夫人为婚事没少犯愁,可是好人家的女儿怎可能嫁给风雨飘摇的永安侯府。 他们家又不能娶破落户的女儿,甚至连商贾人家的女儿都不屑嫁到侯府来。 到是有几个上门来打听慕云的显贵人家,不被重视的庶子权柄日重,又有银子和盛宠,她当宝贝养大的儿子却无人问津,永安侯夫人差一点呕吐血,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儿子找门体面的婚事。 第五百四十二章 没能施展的诡计 慕媛吩咐贴身婢女红儿包了两包雪燕,红儿递过去时,李妈妈仔细打量眉间有一颗红痣的清秀丫头。 侯府指望三小姐后,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来来去去的,时常有面孔很生的丫头进府。 李妈妈暗暗留意,笑呵呵道:“红儿这丫头出落得真好,看着脸蛋水葱似的,身段也好,还是三小姐会调教人,她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上几分,她家是哪的?老子娘可还在?” 红儿羞怯一笑,递上血燕后福了身子,转身退了出去。 “她是我在外捡来的,被继母凌虐,受了不少的苦。”慕媛随意说了几句,指着两包血燕道:“一包给父亲,另外一包留给母亲,最近我要准备女学考试,外面有些事处理,脱不开身无法在母亲跟前尽孝,血燕别都给了父亲……母亲也要多用些补品。” 李妈妈满口称赞三小姐孝顺,拿好血燕刚要退下,慕媛突然问道:“母亲以前说过二哥生母死同她无关,我恍惚听母亲提过一句,说二哥的生母是被人害死的,母亲现在还不肯同二哥说出真相?就算为侯府,母亲也不能再帮人隐瞒下去,是该让二哥明白怨恨谁了。” “夫人有过安排,不过奴才不好仔细打听,要不三小姐亲自同夫人说一说?” “改日吧,我今日还要去趟魏王府,不得空。” 慕媛起身后,随侍的丫鬟弯腰抚平她裙摆,又有婢女捧着一件披风,好几个婢女伺候慕媛,“你回去先提醒母亲一句,她错过给二哥治病的机会,再沉默下去,二哥怕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莫非她等到二哥的刀架在母亲和哥哥脖子上,母亲才肯说出真相?” “我把您的话带给夫人。”李妈妈跨出门时,慕媛再一次发话:“还有一件事……李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一直跟着母亲,听说你同田氏是一起在母亲身边侍奉的姐妹?” 李妈妈停下脚步,为出门的慕媛亲自打起帘子,“我同她都在夫人跟前侍奉过,姐妹可不敢当,我比她要大好几岁,如今我和她站在一起不是姐妹,说是母女都能取信于人。那人是我调教出来的,以前那人还叫我一声老姐姐,后来的事情,三小姐都知道的,她成了主子,我依然还是奴才。” 啐了一口,李妈妈腆脸笑道:“有夫人和三小姐照拂,我比外面平头百姓还要富贵自在,给个主子都不换。” 三小姐勾起嘴角,“李妈妈真会说话,红儿,赏。” 李妈妈接过封红,再三谢过三小姐,殷勤送三小姐上马车,把三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世上在没比您更漂亮善良的小姐了,难怪魏王妃和二公子都看重三小姐,看不上您的,都是瞎了眼,蒙了心的。” 奉承的好话谁都喜欢听,三小姐明知道李妈妈在拍马屁,嘴角止不住上扬,靠近李妈妈问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瑾哥儿到底是谁的儿子?” “……他不是已经姓赢了?” 李妈妈呆呆的回道:“还能有错?那人总不会连同谁生的儿子都搞不清楚。” “她就是个糊涂虫,若是精明一点,她也不会落到被软禁的地步。”三小姐登上马车,最后问道:“母亲说瑾哥儿是宗室,田氏就信了,有没有可能她当时只为救瑾哥儿?其实他还是木大人的儿子?” 李妈妈讪讪的低头,捏着手中的封红果然不是容易拿的,“木大人的性子有了怀疑怕是很难再相信赢瑾是亲生骨血,他当日受过您祖父的……疑心很重,一点点怀疑,他就不会再把瑾哥儿当回事,夫人也不是没想过一些办法,只是木大人不在儿子,只在乎四小姐。” 三小姐方才只是心头一动,想着榨干赢瑾最后的价值,李妈妈最后这句话,慕媛留了心眼,能不能让木齐怀疑慕婳不是自己的骨血? 她如今不敢明着针对慕婳,只能在旁枝末节上做些文章,让慕婳的身世更可疑,更可悲……即便影响太过影响慕婳,给慕婳添点乱也好。 慕婳有今日不全是依靠木齐,没有木齐,慕婳未必过得不好,在他们父子之间插上一针,木齐续娶后没准会冷落慕婳。 以前四小姐慕婳最期望得到亲人的认可! 没有父母的疼爱,慕婳也不是完美的。 慕媛轻轻转动手腕上的翡翠珠串,轻声道:“红儿去向主子回报,请主子造势四妹妹并非木齐生父。” 红儿道:“你这么做,对主子大业有何好处?你有今日的自由是主子给你的,我肯听你的命令也是因为主子的吩咐,你若是把主子大业放在你同安乐郡主的私人恩怨之后,我冒着被主子责罚的危险也要先取你性命!” “……你……” 慕媛在红儿凌厉冰冷的目光下退缩了,虽然不知红儿他们做过什么,她亲眼见过红儿杀人,如同杀鸡一般,最近红儿一直听她吩咐,她忘记第一次见红儿的情景,她的名叫红儿,就是因为她身上染满鲜血,无一处不红,连走过的路上都留着红彤彤的血掌印。 “主子的大业重于一切,我怎会忘记主子?只是……方才突然想到能不能给慕婳吃些苦头,让她分心,有个不堪的身世,魏王还能准许她进门?皇族宗室总归是要脸面的。” 慕媛白着一张脸解释,红儿淡淡瞥过来,轻笑道:“你想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皇上依然维护安乐郡主,再多的流言也能被皇上压下去,甚至这些话根本传不出去。就算皇上不管,赢三公子会容忍你败坏安乐郡主?京城如今查得很严,主子时常更换居住地方不敢轻易露面,主子的人为你散步消息被厂卫查到,你还说不是破坏主子的大业?” “算了,算了,我只是一说。” 慕媛抿了抿发鬓上的簪花,“我知道现在最重要是如何让魏王妃针对赢三公子,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再做,也不会再想。” 第五百四十三章 福气论 红儿微微眯起眸子,同秀美面容不相符的露出冷冽,眉间的红痣宛若血珠鲜亮,“你最好明白方才自己说过的话,安乐郡主已经不是你碰的,你不服气也好,嫉妒也罢,她如今同主子一张棋盘上下棋,你……甚至我们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慕媛咬着嘴唇半晌,以后她也要做下棋的人,如今还是先把向魏王妃示好,帮赢淄挣到魏王世子的地位。 她不针对慕婳,若是能让赢澈……齐王还交代让赢澈名声扫地,若是赢澈对她有一份善意,她肯定会对赢澈吐露详情,毕竟赢澈纵然没有皇上的偏爱,依然比赢淄更出众。 慕媛在倒霉的田氏身上领教赢三公子的实力,以及他对心爱之人无所不用的维护,只是温柔多情的赢淄更没法同赢澈比了。 无疑赢淄是喜欢慕媛的,可赢淄还喜欢很多女孩子。 “魏王府到了。” “把我的帖子送给王妃。” 慕媛虽然没有自由出入魏王府的资格,但是她的拜帖总能最快送到魏王妃面前,魏王府的门房下人对二少爷倾慕姑娘,魏王妃面前红人很是有恭谨,不见任何的傲气和轻慢。 很快魏王妃跟前的管事妈妈迎出来,把在二门下了马车的慕媛迎上软轿,“今日王妃在水榭纳凉赏荷,慕三小姐来得正是时候,王妃一向看重您的文采,一会儿您多做几首诗词,定能讨得王妃欢喜。” 魏王府占地很大,从二门到赏荷的水榭需走上很远,乘坐软轿又舒适,又不用走路,只有尊贵的客人或是魏王妃亲近的后背才能有此待遇。 慕媛掩起得意柔声询问王妃身边都有谁,“二公子是不是也在?他最是擅画画了。” “王妃赏荷这等风雅之事怎能少得了二少爷?便是大公子也在,还有几位郡主也陪在王妃身边,不过奴才觉得王妃还是更喜欢慕三小姐,只有您的诗词才能让王妃满意,方才王妃看郡主写的诗词时,还念叨该把您请来的。” “郡主的才学不是我能比的,妈妈快别说这样臊人的话了。” “咯咯。” 管事妈妈掩嘴笑道:“奴婢说得可都是实话,王妃亲口说过郡主在文采上比不上慕三小姐。” 慕媛冷静不失温柔的说道:“我不过是比郡主多读了几本书,我写的诗词文章匠气十足,不如郡主有灵性,以后郡主有了阅历,定然能超过我,灵性才是诗词文采的根本。” 管事妈妈道:“难怪三小姐得王妃喜欢,您真是会说话,若奴婢说,您写的诗词好,郡主写的诗词也出色,你们都是最最有灵性的的才女。” 软轿落下,慕媛扶着红儿的手缓缓走出来,一阵微凉舒爽的清风拂面,潮湿的水汽驱散夏日的炙热,水榭中丝竹声阵阵,又有垂下的帘子遮挡光线,湖面上多多荷花绽放,莲藕碧绿映衬着粉嫩的荷花,好一出避暑的地方。 坐在水榭中,整个人也会清凉轻松起来吧。 慕媛走上九折桥,婢女笑盈盈万福,“王妃殿下说三小姐不是外人,让您直接进去,不必再通报了。” 意料之中的恭谨,宛若对王府的主子,倒不似对来做客的客人。 慕媛暗暗塞了个封红给打帘子的婢女,笑盈盈说道:“有劳姐姐了。” 婢女笑咪咪收下封红,慕三小姐一向出手阔绰,魏王妃一向不介意她们收封红,每次慕三小姐到魏王府,侍奉王妃的婢女们都能或多或少得几个封红。 莫怪慕三小姐花钱快,红儿暗暗撇嘴,原来慕三小姐劳心劳力赚来的银子都给了魏王妃身边的丫头,就为婢女的恭谨? 慕三小姐这银子花得不值当。 水榭东边放着冰盆,干净通透的冰块雕成飞凤形状,在冰盆中展翅欲飞,上方悬挂四柄大大的扇子,在角落中安排下两个有力的婆子拉动绳子,顶端的大扇子来回扇动,外面是酷暑难耐,水榭中却是清凉舒服。 各色开胃解暑的汤饮,时令瓜果错落有致,供主人取用。 慕三小姐只是扫过一眼,不由得羡慕趴在围栏上看荷花的魏王妃真是会享受,魏王妃身边围绕着几位郡主,其中以魏王妃的亲生女儿为尊,魏王妃对庶出的郡主很好,始终比不上亲生女儿。 母女指着一株荷花谈笑,水榭西边放着条案,身穿墨绿外衫,衣摆绣着竹叶的赢淄正在铺陈开的宣纸上作画,衣服上几片竹叶衬托出赢淄傲骨铮铮,风流雅致。 赢清,魏王府大少爷坐在一旁,脸上有几分严谨,颇为成熟稳重,每次魏王妃问到他时,他总会毕恭毕敬的回答,其余时候多靠在临湖的围栏旁看书。 “正说媛姐儿呢,来,过来坐。”魏王妃亲切不失优雅,“方才她们写了几首永荷的诗词,我都不大满意,却挑不出该修改何处,媛姐儿帮我看看吧。” 慕媛福了一礼,接过诗词时向作画的赢二公子看了一眼,真巧赢淄恰好抬头,两人目光碰到一起,赢淄露出一抹惊艳之色,慕媛今日的梳妆格外漂亮,碧蓝的衣裙只有她能传出那股清灵的风韵。 “不敢帮郡主小姐改正,我对诗词也是一知半解,郡主小姐所做的诗词必是好的,我们互相切磋,许是我能从郡主所写的诗词上学到一些灵性。” 慕媛一派谦虚,魏王妃笑道:“若她们不是我的女儿,不会有人称赞她们。本王妃虽然文采说不上好,但对你诗词的水平还是了解的,过于谦虚就是虚伪了。” “……王妃误会了,我的确羡慕郡主在诗词上的灵性,何况郡主能脱身在您的肚子里,长在富贵王府,郡主的福气谁都比不上。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出色固然好,寻常也不会折损郡主的身份。” “你这张嘴真真是会说话!” 魏王妃亲厚般戳了慕媛的额头,“若说福气这事如同天上的云,水中的月,许是会有变化的,现在她们自是尊贵富庶的,以后……本王妃宁可她们似慕婳,小时候吃点苦,长大后福来运转,她才是谁都比不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诬陷 “先甜不是甜,媛姐儿也是深有体会吧。” “……” 慕媛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又不能不回魏王妃,勉强开口:“她现在看起来是得宠一些,稳稳压人一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王妃的郡主肯定比她福气大的,您就不必为郡主操心了。” 湖边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不活了,我不活了!” 随即噗通一声,水波荡起波纹。 魏王妃楞了一瞬,问道:“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慕媛作为客人不好说,似是而非的点头:“好像是,方才有女子的哭喊声……应该不是听差了。” 明知道王妃在水榭赏荷,还有人特意跑来投湖自尽,怎么都似有猫腻,慕媛不是个糊涂的,脑子转得飞快,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魏王妃叫道:“快,快去救人!” 发楞的婆子反应过来,跃进湖中,很快抱住落水的女子,女子反抗般扑腾,口中喊着:“我不活了!没脸活下去!” 她挣扎的力气比不上婆子,很快她便被两个婆子拖上岸,因呛了好几口水,女子被婆子猛拍后背,从女子口中吐出好几口的湖水。 “你为何要救我?让我死,让我死了吧。” 女子挣扎起身就要再往湖中跳,婆子一把拦腰抱住女子,“你有什么冤屈可同王妃说,王妃自会给你做主,你年级轻轻,模样不错,怎会想到死?你去了,你父母该如何?” “王妈妈,王妃让你们过去回话。”侍奉魏王妃的婢女从水榭走过来,“衣服就不用换了,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等回了王妃的话,她是再去寻死,还是怎地都由着她,没说清楚就投湖自尽,以后主子们还敢来湖边赏荷?外人见一口棺材抬出王府,指不定怎么议论王府是藏污纳垢之地。” “你的性命无足轻重,可你不能害了王妃的清誉。” “……我……我想死……想死还不成?” 投湖的女子瑟缩身体,狼狈不堪,喃喃说道:“见了王妃又能怎样?我根本就没想过攀高枝,只想嫁给轩哥哥。” 婢女示意婆子搀起二八年华的女子,抹干净脸上的水渍,婆子有帮她拢了头发,姣好的五官让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她脸庞苍白,衣衫水哒哒的,但无损她的容颜。 王府竟还藏着这等绝色?! 要知道魏王殿下正经荒唐过一阵子,认下三公子后,魏王才同荒唐求子的旋涡中挣脱出来,在赢澈面子做一本正经状,修身养性。 婆子架着女子来到水榭,女子跪在魏王妃脚边,哽咽道:“求求您,让我死了吧,我没脸活了,求求王妃殿下开恩。” 赢二公子停下画笔,看清楚女子相貌后咦了一声,“她有点似……一个人。” 赢大公子放下书卷,眉头皱了皱:“除了眼睛外,她到是同安乐郡主有几分相似。” “经你们这么一说,她的眼睛没慕婳清澈沉稳,别的地方嘛。”魏王妃停顿片刻,抬手挡住女子的眼睛,“没眼睛后,同慕婳更像了。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女子的眼睛之所以不似慕婳,是因为她的眸光犹如蒲柳一般,怯懦柔顺,“奴婢叫白芷,是三少爷院里的丫头。” 慕媛眸子立刻闪过一道光亮,格外认真起来,若是能把赢拽下来,岂不是完成齐王的命令? 白芷同慕婳有五分相似,盖上眸子更像几分,赢澈正是年少血气方刚,一时把白芷当做替身宠幸了完全说的通。 “本王妃怎么不知赢澈的院子里有你?” 魏王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有几分释然,不愧是父子,轻易忘记承诺,深情都是装出来的,“还不老实说清楚了?你到底在哪里当差?” 白芷身子颤了颤,方才她连是连死都不怕,如今反倒畏惧魏王妃,“奴婢……奴婢有一手还算不错的刺绣手艺,偶然得了侍奉三少爷的姐姐看重,梅姐姐把奴婢调到三少爷院中,为三少爷做些荷包香囊等小玩应。” 魏王妃看了走进水榭的管事妈妈一眼,“她说得可是实情?” “是,是梅姑娘把她调去的,原本她只是个针线上的丫头。”管事妈妈恭敬的说道:“她不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平头百姓,前两年他父亲突然染病需要一大笔银子,她走通针线伤人的门路,签了契约在王府当差,原本她父亲已经凑齐赎身的银子,下个月就她就能出王府的,谁知道……” 白芷呜呜哭泣,泪如雨下,我见犹怜。 如此反倒不像慕婳了。 魏王妃冷然拒绝管事妈妈的靠近,抬高声音道:“说下去,没什么不好说的,倘若有人做了不要脸面的事,本王妃还护着他脸面不成?” “不要……不要说了。”白芷羞愧喊道:“不是,不是我的错,求王妃给奴婢一分体面,奴婢身子不干净了,也知礼义廉耻,奴婢小时候曾被父亲抱在膝头读过女戒,父亲若知我没了清白,他会气死的。” “你的意思是赢澈占了你清白的身子?方才你还说你自己即将出嫁?同人有婚约,是么?” 白芷羞愧般点头,魏王妃一拍围栏,高声道:“把安乐郡主请来,既然事关赢澈,不好瞒着她。” “是不是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去请安乐郡主?” 慕媛轻声建议,“她脾气不大好,听了白芷的事万一大发脾气,王府没人能挡住她,这样的事情在勋贵宗室子弟身上都不算什么,只是白芷的出身和有婚约的事麻烦了一点,我了解安乐郡主,对她来说,此事就是三公子不忠,王妃执意请安乐郡主过来,您要不先知会魏王一声?魏王殿下总能让安乐郡主鸡蛋一二。” “不行,你们都给本王妃站在原地,谁都不许动,更不许去通知王爷。” 魏王妃眸子闪了闪,“以王爷对赢澈的看重,没准会为赢澈遮掩过去,等一切水落石出后,再同王爷说一声,后院的事本就该本王妃做主。” 第五百四十五章 男人都会犯的错 魏王的确不管后院的事情,把王府的诸事都托付给魏王妃。 有魏王妃这句话,以后一旦魏王追究起来,没有向魏王通风报信的仆从对魏王殿下有个交代。 魏王妃再次催促:“快去请安乐郡主!” 仆妇应声而去,不敢再耽搁王妃的正事。 慕媛弯腰搀扶起白芷来,好似极为怜惜她,拿着自己干净带着熏香的绣帕为白芷擦拭眼角的泪儿,柔声道:“快些收了泪,有王妃给你做主,你是不用寻死的,你父亲也不会怪你,许是你们家将来的富贵都落在你身上。” 白芷伏在在慕媛肩头哭泣,口中依然念叨着让我死了干净这话,任谁都看出寻死的心思淡了许多,毕竟死过一次又被人救起的人,总是容易想通的。 她父亲不怪的话,她就能活下去! “我也是女子,知晓你受了委屈,别管什么女戒女德,失了贞洁就该死么?”慕媛轻轻说道:“真正犯错的人是毁了你清白的那个,无论他身份多高,名声多好,做下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负起责任来。白姑娘,你且放心,查明真相后,王妃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赢淄看了慕媛一眼,眸光略带几分复杂之色。 “二弟且过来坐,我有事问你。”赢清招手把赢淄叫到身边,“你认为破了白芷身子的人是三弟?” 赢淄道:“这不明摆着?白芷是她院子里的人,相貌上又有安乐郡主有几分相似,三弟对女子冷淡,只亲近安乐郡主,以安乐郡主的身手和操守,三弟在定亲前做不了,心头早就积攒下不少的火气了,再加上他……他最近失宠皇上,科举在即,他已成为举人们的公敌,万一考不到状元,三弟那句以状元为聘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唇边多了几分嘲弄,赢淄压低声音道:“据我听来的消息,三弟这次科举怕是要栽跟头,以前畏惧皇上,如今三弟没了依仗,只能凭自己的本事,三弟读书虽好,寻常时也无法独占鳌头,光在宛城就有陈四郎能同三弟一较高下。” 赢清也不由得点头,“陈四郎发愤图强,刻苦攻读,一直客居在侯府,他的文章比以前更显大气磅礴,言之有物,已得不少名家鸿儒的推崇,连程阁老都说过,这次科举程门学子怕是比不过陈四郎。” 陈四郎是本届状元的热门人选,尤其是他又是乡试的解元,被点为会元的可能性极高,到时候皇上没准会让陈四郎连中六元,毕竟六首状元千古少有,出一个六首状元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可当做皇上的德行。 赢淄扫过白芷,“我也理解三弟肩上胆子,有时我觉得烦闷压抑,也会找个婢子发泄一番,三弟负担比我和大哥都重,年岁又比我们小,平时见他风淡云清未必就是他真实心意。他对同安乐郡主想象的女孩子总少不了几分侧目,犯了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不该把白芷当做安乐郡主,这么做他既对不住试了清白的白芷,又糟蹋安乐郡主!” “白芷是有婚约的,听她说话好似家里父亲读过书?”赢清淡淡说道:“若不是她模样性情,三弟也不会犯错,不过既然事情出了,一会我和你都得站在三弟这边,他毕竟是我们的兄弟。” 赢淄理所当然点点头,“孰轻孰重,我是知晓的,等事情平息后,咱们同三弟好好谈一谈,省得他再犯,便是忍不住也要找过了明路的女子,不可因一时放纵再损害无辜干净的女孩子了,不是所有婢女都盼着爬床做姨娘,王府也有忠贞想做平头夫妻的奴婢,她们是值得我尊重的。” “二弟一向怜香惜玉,对女子多是怜悯,难怪王府的婢子都愿意去侍奉二弟。” “大哥,我让她们侍奉可没让她们侍寝,我只碰过了明路的通房大丫鬟。” 赢淄再一次强调自己并非好色之徒,虽然是风流种子,但是他对女孩子总是多用些心思,“三弟对婢女冷漠,听说自持身份总会给她们高不可攀的感觉,没想到三弟也会有……有强拽婢女的事,你情我愿不好么?非要用上强硬手段,三弟这点做得不好。” 水榭外快步走来方才去叫安乐郡主的管事妈妈,魏王妃皱眉道:“不是让你去请安乐郡主?又回来作甚?” “是有人阻止你?不让你出王府?!” 最后,魏王妃已经带出浓浓的怒气。 管事妈妈道:“不是,不是,奴婢刚出王府就见到安乐郡主的马车,真真是好巧,安乐郡主正好到王府,奴婢直接把安乐郡主请进王府。” 遥指远处,管事妈妈道:“王妃您瞧,安乐郡主来了。” 水榭中的人举目看去,慕婳并没有乘坐软轿,缓步走到湖畔,明亮的眸子,莹莹的笑意,隐隐透出飒爽英姿,在烈日下慕婳好似一个发光体一般。 再看白芷时,魏王妃觉得半分都不像。 珍珠和鱼目的区别! 婢女打起帘子,慕婳走进水榭,福礼后,身姿笔挺任由水榭人打量,好似她已经习惯每次自己出现,必会被所有人目光追随。 慕媛咬了咬嘴唇,这份气势自信是她再如何打扮努力都无法拥有的。 她不过是华服饰品堆积出来的精致美人。 白芷向慕媛身后躲去,只是被安乐郡主的目光扫过,白芷都有羞惭的感觉,平时也有人开玩笑说她同安乐郡主长得跟姐妹似的,她嘴上谦虚,心头却隐隐有几分窃喜。 今日见到安乐郡主,白芷才明白她们根本不像。 魏王妃抿了抿嘴角,不忍开口说出残酷的事实,她没安好心送梅兰竹菊去四女婢去侍奉赢澈,可赢澈破戒做了许多富贵公子都会做的事后,魏王妃隐隐有点后悔,“你先坐下吧。” “你喜欢吃什么果子?挑选一些,避避暑热,果子都是用深井水镇过,比直接用冰镇的果子好,不会伤女孩子的身子。” 魏王妃示意婢女把托盘直接放到慕婳面前,道:“女孩子还要多注意养生,以免以后麻烦,你长在关外,小时候受过寒的,在吃食上更要注意。” 第五百四十六章 亦敌亦友 魏王妃下意识关心慕婳,说完这句话时,不仅慕媛等人愣住了,便是坐在魏王妃自己也怔怔出神。 一直以来魏王妃对庶出的女儿看似很好,只不过是不作践她们,衣食无忧罢了,真挚的关心一次都没有过。 偶尔魏王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又所忽视。 她今日竟然担心慕婳因为以前吃的苦以后在子嗣上艰难? 慕媛暗暗咬牙,同人不同命,她在魏王妃面前处处卖乖,事事逢迎小心,魏王妃始终对她淡淡的,缺乏真诚,偶尔魏王妃的眸子还会闪过鄙夷嘲讽之色。 魏王妃对慕婳却是慈爱模样,慕媛如何不生气? “在关外的日子虽是苦了点,其实也挺锻炼人的,若没有那段日子,我现在……” 慕婳从果盘中捡了两个红果子,并没有再多说会变成什么样,就算慕婳不曾同慕媛调换身份,也不会长成慕媛! 慢慢的性子偏激也是因为周围这些人逼的。 没有调换身份,她们会各自在父母身边长大,慕媛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慕婳会琢磨主导一切的永安侯夫人会不会后悔? 慕媛跟着去关外,起码永安侯夫人不会把亲生女儿当做丫头使唤,日子过得贫寒一点,但因为以前的情分在,永安侯一家还是能时不时吃点肉的,并非发配那些罪臣一样受尽折磨。 他们从关外回到京城后,受过贫苦日子的慕媛猛然富贵,成为侯府小姐,她会更加珍惜这样的日子,心也不会养得太大,更不会因为同她毫无关系的慕婳做出一些蠢事,进而得罪皇上,得罪木齐等人。 慕婳从未提过要向侯府讨债,但她也不会阻止身边的人打击报复永安侯一脉。这也使得永安侯耗尽人脉,依然磕磕绊绊,侯府一脉的子孙更是没了前途,连商贾都能上门讨债,永安侯一家已经是京城的笑柄,曾经同他们有过关联的勋贵绝不会再同他们交往。 并非全然怕得罪慕婳等实权人物,不齿永安侯也是原因,勋贵再落魄也会维持祖上的荣光。 慕婳啃着果子,坦然的笑道:“现在许就是一个富家小姐,不,还应该是官家小姐,毕竟父亲效忠陛下不是我能影响到的,三小姐长子木家都不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三小姐和永安侯不会是现在这个光景。永安侯夫人当初那片拳拳的爱女之心……眼下看来并不怎么高明!所以人不能太自私,太自以为是。” “……安乐郡主还是不肯相信母亲并非主谋?母亲一直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事,郡主生母也承认了一切。” “以田氏深刻在骨子里的奴性和愚蠢的脑袋,就算为救我,也不敢轻易做出换女的事。” 慕婳挑起眉梢:“你在她身边长大,若是还不明白她的性子,你也无法把她再次搬到我家门口去。她对我不怎样,但对你是掏心掏肺的好,她落到今日,慕媛就不曾做过噩梦?” 慕媛露出不明白慕婳说什么的神色,轻轻推了推躲在自己身边的白芷,让白芷的脸面对慕婳,“郡主看看她长得可是眼熟?” “清丽可人,容貌不俗。” 慕婳夸奖道:“王府中的女孩子都是钟灵毓秀,只是这位姑娘身上湿漉漉的,刚才不慎落水了?” 那副落汤鸡的狼狈样子,慕婳很难说看不到,何况魏王妃急吼吼把她叫来水榭也不可能只是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慕媛等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格外明显。 慕婳只要眼睛还在就不可能当做察觉不出异样,那位姑娘……慕婳的确有点眼熟,像她自己? 她少了慕婳五官的精致和明艳。 魏王妃问道:“你来王府是找赢澈?” 慕婳点头道:“是有点意外状况,本想让人提请他一句,后来想着亲自说一声更好,顺便我也想问问他的意见,毕竟在朝廷上,他比我懂得更多。” “事关朝廷?”魏王妃慎重几分,再次问道:“可以同我说说吗?” “没有明确的结果,不好同您说,也许是我想多了,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慕婳淡淡笑道:“不过我可以提醒王妃殿下一句,最近多多安排侍卫值夜,尤其是在郡主小姐们的香闺更要多派一些信得过的侍卫。魏王府太大了,没有详细的地图,万一找错地方,惊扰到郡主小姐们,王妃也会心疼的。” 魏王妃道:“京城最近追查行刺瓦剌圣女的凶手,查得严,整座京城风声鹤唳,家家户户紧逼门户,还会有胆大之徒趁夜行事?不,难道有人浑水摸鱼?” 慕婳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同长公主齐名的魏王妃不是愚蠢的女子,只是魏王妃为何对赢澈忌惮讨厌? 魏王妃不是容不得庶子的嫡母。 “现在还不清楚,小心总是没错的,皇上动用京城所有的势力追查真凶,没准皇上另有打算。” “打算?皇上还有打算?” 魏王妃突然闭上嘴,哼了一声,“他是害怕了!” 慕婳嘎嘣咯嘣啃玩果子,擦了擦手道:“害怕也不是不好,起码皇上有了准备,也下定决心。” 魏王妃目光微凝,沉默下来。 慕媛若有所思,悄悄看看魏王妃,又偷偷观察慕婳,不大明白她们话语中的含义,却知道这几句话许是隐藏巨大的秘密,或是未来一段日子会发生的变故。 把这些话先记下来,等回去后再慢慢揣摩,总能看清一二的。 “对了,您找我有何事?总不会让我做诗作画吧,若是王妃想让我丢脸,水榭的人是不是少了点?” 慕婳自嘲调侃的话语既诙谐又坦荡,坐在魏王妃身边的郡主小姐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原来还可以理直气壮说出不擅长诗词?可以调侃魏王妃‘居心不良’? 魏王妃扯出一抹笑:“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只是平平,有短处的安乐郡主更像是女孩子,世上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 “她方才投湖自尽,说是失了清白。”魏王妃望着慕婳,轻声道:“夺她清白的人是……赢澈!”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交代经过 魏王妃再次重复一遍,“那人是赢澈!” 慕婳当然不会问出破身子是什么意思,低头看着周中青花瓷描金的盖碗,“是么?是三郎啊。” 不是赢澈,是三郎,慕婳比方才同魏王妃说起赢澈时更显得关系深。 一句三郎,慕婳甚至不用再多说,所有人都能听出她对赢澈的信任,不是不在意,而是根本就不相信。 魏王妃的女儿年纪同慕婳相仿,正是女孩子春心萌动的年岁,在她心头亦是有看好的少年,只是魏王妃寻常时太过强势,她反而生性怯懦不敢同母亲提起。 她知道父母之间的关系复杂而疏远,母亲听到父亲歇息在姨娘院里,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她感到母亲是不高兴的。 后宅中少爷睡了丫鬟的事,便是她都没少听,有的夫人大度接纳丫鬟,有的人直接把丫鬟打死或是发卖出去,有的人佯装不知,等男人新鲜劲过去了再做处置。 慕婳毫无准备之下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们都很好奇慕婳会怎么做,慕婳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斥责魏王妃陷害赢澈,更没有指责白芷,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是三郎啊。 是何用意? 她猜不透慕婳的意图,是相信赢澈么? 魏王妃嘴唇动了动,“我把人从湖里救上来后,听到她的交代,立刻就想到了你,让人去请你过来,没想到你正好来魏王府,前前后后不过一盏茶,水榭的人……我可以让他们闭上嘴巴,不再提起这事。” 慕媛大吃一惊,“王妃殿下……” “闭嘴!”魏王妃严厉申斥慕媛,“本王妃的决定,你们听着就是了。” “母亲方才的话怕是不妥,即便我们不说,白芷姑娘的娘家人不会寻上王府?毕竟她同人有婚约,也不是王府的家生子,就算您为三郎灭口,也遮掩不住消息。” 赢清一本正经说道,“皇上新政上有明文规定,伤婢女的性命,其主同样有罪,王府一向带奴婢宽和,无辜处死奴婢,王府的仆妇会觉寒心,坏了王府的规矩。” “本王妃说得话就是规矩!对仆妇宽和,那是因为本王妃愿意那么做,而不是为名声还是什么的,应当那么做。”魏王妃声音冰冷,不屑说道:“仆妇只有两条路,要不留在王府,要不……” “滚出王府!” 慕婳的声音压下魏王妃后面的话,抬起漆黑微沉的眸子,微笑道:“要不忍,要不滚!” 魏王妃哼了一声,“你到是聪明,别以为本王妃这么做是为你,在王府还没有让本王妃不痛快的。” “您这样的脾气用我记忆中一个词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慕婳按了一下眉间,以前的记忆好似清楚几分,“生怕人看出你对他好,傲娇又嘴硬,看似跋扈不近人情却又尽力想对人好,哪怕是你不喜欢的三郎倾慕的……我!明知道我以后同您非友似敌,你在此时不忍让我难堪。” 魏王妃抿着嘴角,手指摆弄腰间挂着玉蝉坠子。 “敢问魏王妃殿下,魏王知道么?” “……本王妃不需他知道!” 色厉内荏的魏王妃在慕婳眼中有几分可爱,她曾经女扮男装做过将军,和袍泽神侃时,听过男人喜欢怎样的女子,再遥远的记忆,她也是有发小死党的,虽然他们的容貌和声音几乎忘光了,但他们追求女孩子的情事,她还记得一些。 再加上她本就是女孩子,虽然只同赢澈一人谈过情,她的经历比很多女孩子丰富,不可能全然无知什么是喜欢。 从魏王妃的表现看,慕婳有几成把握魏王妃是心仪魏王的,外面都说魏王妃心仪皇上,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慕婳下意识不想去探究真相,感情上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他们都弄不清,慕婳本就是外人跟不好插嘴了。 “您就是……就是三公子口中念的人?” 白芷哽咽着,悲伤又愤恨,“哪天他口口声声……叫我婳婳,原来我是因为这张脸,才得了他的另眼相看,才有了这样的遭遇。” 慕媛轻声安慰白芷,拿眼睛斜试慕婳,“你是长得太好才被三公子宠爱,王妃方才是吓唬你的,安乐郡主是京城最最光明磊落的人,一身正气,绝不会伤害无辜,你……只要你不是故意为之,不是特意勾引三公子,安乐郡主不会怪你,反而会帮你讨回公道。” “是不是,安乐郡主?” 慕媛以为会看到慕婳神色变化,谁知慕婳慢悠悠宽着茶叶,眼皮都没撩一下,淡淡问道:“先别帮着问我如何给白芷姑娘做主,我到是有一个问题想问白芷姑娘。” “……” 白芷下意识向慕媛身后躲去,倔强咬了咬嘴唇,“您问吧,横竖我是要死的,在死之前交代清楚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郡主的大名,我也听说过,曾为郡主风姿所折服,您比传闻中……更好。” 慕媛鼻子差一点被这句话气歪了,从头都是她安慰白芷,慕婳进入水榭后就没拿正眼看过白芷,白芷是从哪里看出慕婳好的? 而且白芷明明很怕慕婳的。 慕婳没有打骂白芷就是好? 慕媛还发现一个让自己感到悲痛郁闷的事实,魏王妃并非不喜欢慕婳,相反魏王妃对慕婳是维护的,而魏王府的郡主小姐们对慕婳隐隐透着倾慕信任,是因为慕婳以前的功绩? 她出入魏王府多次,每每会讨好魏王妃母女,又送礼物又做知心大姐姐,慕婳那一次来魏王府不是大闹一场? 哪一次同魏王妃母女好生说话? 她们眼睛都瞎了么? 还是慕婳对她们越是不好,她们越是喜欢? “你说在同赢澈上床时,他喊你为婳婳?” “……是。” 白芷勇敢的说道:“也许是他喝醉了不大清楚,在……在高潮前是这么喊的,我知道郡主的闺名为婳,三公子是把奴婢当成郡主了。” 说到最后,白芷羞红脸庞,眼中盛满耻辱的泪水。 “郡主直接询问白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赢淄颇为同情白芷的遭遇,“被三弟用强发泄欲望,还要向郡主交代经过,郡主就不能有点同情心?” 第五百四十八章 昵称不一样 赢淄眸光隐含怜爱之意,宛若惜花之人。 慕媛同样不赞同看着慕婳,隐隐有责备指责,揽住白芷的肩头,轻声宽慰:“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这件事于你而言太过残酷了。” “我不认为是残酷,莫非慕三小姐不想让白芷找到真正强上她的男人?” “……慕婳……你什么意思?” 慕媛大声问道:“你以为白芷说谎?故意陷害三公子?” 白芷眼里的泪珠簌簌滚落,还有几颗含在眼中,显得甚是可怜,纤细妖娆的身子颤抖,宛若随风垂落的残花,没入地上任人践踏。 魏王妃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说要了白芷的人不是赢澈?就是她在糊涂,也不至于分不清男人,她是赢澈院里的针线丫鬟,没有贴身侍奉赢澈,比是见过赢澈。” “白芷可不是安乐郡主的生母,连是不是被人破了身子都记不清楚,生个儿子都不知是谁的种!” 赢淄不客气的开口,竭尽奚落嘲讽,慕婳轻轻瞄了赢淄一眼,一脸正直的赢淄立刻感到一股寒意袭来。 慕婳道:“她的确是个糊涂的女人,二公子并没有说错,她和我爹,以及昔日赢少爷的事京城人都知道了,我从不为她辩解,总是她做错了,但是为人子女,总不会乐意听到旁人说她糊涂!拿生母同白芷姑娘比,这能比吗?白芷要比她聪明许多,她有白芷姑娘一半的理智,也不会落到如今夫嫌子厌,女儿不亲的众叛亲离地步。” “二公子不知我是最护短的么?要不你问问身边的大公子?” 慕婳把茶盏撂到桌上,茶水撒了一大半,“大公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赢清感到伤口疼,赢淄想到当日慕婳挥出的鞭子,色厉内荏说道:“荒唐,太荒唐了,就因你一句话否定三弟的暴行?” “我从来不威胁人,一向是……”慕婳突然起身,身形一晃就来到赢淄面前,抬起一脚,赢淄的身体直接从栏杆上翻过,摔进开满荷花的湖水中,对着在湖面上挣扎的赢淄说道:“天气太热了,二公子脑子发昏,冤枉自己亲兄弟,合该去湖水中冷静冷静,二公子长点心,别总是听风就是雨,不明真相就把亲兄弟说成禽兽不如的强奸犯,有你这样的兄长,魏王难怪更看重三郎。” 赢清退后几步,靠着水榭的柱子,喉结上下滚动,慕婳看过来,“大公子也有话说?也觉得赢澈是强上了白芷?” “……这里是魏王府,慕婳,你还不是三弟的妻子!再以三弟的借口言行莽撞,威胁我们,我叫侍卫过来……” “他们同样不是我对手,给魏王殿下面子,大公子还是别让王府侍卫丢人了。” 慕婳自信张扬一笑,眸子盛满淡漠,“我亲情缘分淡薄,曾盼望同兄长姐妹和睦相处,亲厚友爱,可惜一直都是我妄想了,三郎曾说过你们儿时还是友爱和睦的,我也很羡慕,如今你们不愁吃穿,比以前生活富贵,你们之间只剩下陷害利用,二公子不该清醒清醒?” “我可以告诉你,白姑娘,欺辱你的人绝不是赢澈,不是因为我爱慕他,而是……” 淡漠的慕婳猛然多了一丝柔情,“他从来不会叫我婳婳,哪怕喝醉了,喝得分不清自己是谁,他也不会用父亲他们的称呼叫我。” 魏王妃愣了一会,问道:“那他叫你什么?” 这是她应该关心? 魏王妃出口就后悔了,可是甜美的慕婳让她的心都融化一半,世上果真是有生死不渝的爱情,只是她遇人不淑,没有遇见罢了。 “他看来是个君子,其实霸道极了,人前一直以郡主相称,只有我和他时……他有个专属的称谓,如此才显得我对他与众不同。” 慕婳看着脸庞苍白的白芷,走了过去,慕媛害怕般躲开,生怕被白芷连累了,不经意就被慕婳和赢澈之间的默契甜蜜伤了一把,彼此有特殊的称呼,那是很亲近的爱侣才会做的事。 赢淄在湖水中扑腾,种植荷花的湖面地下大多是淤泥,水不深,可踩在淤泥中挣脱不得,还隐隐往下陷,赢淄紧张呼喊救命,救命。 就在赢淄狼狈至极时,水榭的九折桥上走来一位青衫素雅的公子,昳丽的面容,高雅的气势,令人心生爱慕。 慕媛在心里对比赢淄和赢澈,不得不说魏王是长眼睛,偏心赢澈,并不难理解,鹤立鸡群的赢澈总要更得宠。 “三少爷!” 仆妇低头福礼,三少爷这样品貌,的确只有绝美飒然的安乐郡主配得上。 慕婳走到白芷近前,微微弯腰把白芷的垂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又紧了紧白芷的外袍扣子,眸子真正闪过一丝心疼,“听说方才你投湖自尽了?” “我……我活不了。” 白芷嘤嘤嘤哭泣,双手环住自己的身体,泪眼迷蒙:“不是三少爷的话,更没有我活路了,郡主,我……求您相信,我不是故意陷害三少爷。” “不管是不是赢澈,受到伤害的人是你,犯错的人逍遥快活,受到伤害的人却要寻死,你不想给自己报仇?不想知道害了你的人是谁?” 慕婳声音不高不低,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她表现远不如慕媛怜爱白芷,带给白芷一丝勇气,“我做不到。” “只要你想,这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哪怕最后你没有达到目的,连努力都不曾努力,你不觉得遗憾么?死亡对人来说是最可怕,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惧怕什么?” 慕婳的手搭在白芷的肩头,“女子最宝贵的东西不是贞洁,或是说最宝贵不是那滴处子血,没了处子落红,你仍然还是白芷,珍惜你的人不会在意那滴血,不曾珍惜你的人,你又何必在意他们?” 白芷揪着慕婳的衣袖,“郡主,我……我要报仇!” 魏王妃扶着额头,小声道:“我就不该把慕婳请来!”谋算这事的人不可谓不聪明,可谁会知道人前君子派十足的赢澈在面对慕婳时……温柔又霸道? 只是一个名字就露了马脚,是他们太蠢? 还是慕婳和赢澈是老天爷宠爱的金童玉女?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本疯狂 挺精细的陷害竟然倒在一个昵称上头?! 魏王妃不带任何偏见的目光落在站在水榭中赢澈身上,如玉君子,风度翩然,很难相信一位风光霁月的少年在对自己心上的女孩子也有霸道蛮横的一面。 太能装了! 魏王妃收敛软化的心肠,还是怨恨赢澈……更合适。 “一个昵称代表不了什么,男人总是当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你耍得团团转,以为你是他心头的唯一,转过身去他同样可以轻易对旁人做出许诺,让你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魏王妃唇边噙着嘲讽,“把你给他的信任,在众人面前维护他,一切的好心都被他重重踩在脚底下。” 停顿片刻,魏王妃才说道:“你同赢澈关系亲近,很难取信于人,更无法只凭着一个称呼就能让赢澈摆脱干系。” 白芷搅动手指,有几分不安,“当时黑乎乎的,我只知道在三少爷院中,只有一点点的星光能看到那人……那人同三少爷很像,一身的酒气,他真的醉了,不停叫我……婳婳。” 慕媛掩藏起看好戏的兴奋,适时表现出对慕婳的怜惜。 “一个昵称的确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我自然会找出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此时我是相信他,从不曾怀疑。” 慕婳睨了慕媛一眼,“收齐你的同情,我不需要!而且你们怕是还不了解我的性子,就算赢澈在我之前有了女人,又能怎么样?” “什么?”魏王妃这一次是彻底被震住了,“你在说什么?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慕媛同样不可思议,好似面前的慕婳是别人装扮的,“哪个女孩子不想得到一心一意的夫婿?” 慕婳笑声郎朗,赢澈完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面色渐渐转为阴沉之色。 赢澈直接走到慕婳面前,“王妃,我有话单独同郡主说。” 直接拽住慕婳的胳膊,赢澈把慕婳带离水榭。 倒也没离开水榭太远,在湖边垂杨柳下,两人面对面站定了。 魏王妃轻声道:“真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慕婳,从来都是让人意外的女孩子,竟是没有任何妒忌?怎么可能?她还是不是女孩子?” “娘,我想安乐郡主从未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三哥身上吧。” “……” “她可以相信三哥,支持三哥,但她不是围着三哥转悠的女子,也不会因对三哥有情就忘记自己。” 魏王妃看着好似突然长大懂事的女儿,那双晶晶亮的眸子能看透她这个做娘的心事,“蔓儿,我……” “我可怜三哥呢。” 赢蔓低笑道:“娘也不认为三哥会是占了白芷的男人吧,三哥那么聪明,他会没有任何防备么?您和父亲给三哥安排的大丫鬟比官宦人家小姐还出挑,性情温柔,也调教得更会讨主人欢喜,她们没有一个能近得了三哥的身。若说白芷像慕婳,三哥已经有慕婳了,还需要一个……” 歉意向白芷笑了笑,赢蔓继续分析:“以三哥的自律绝不会做出有可能危害到慕姐姐的事,他承担不起失去慕姐姐的后果。” “设下这个计谋的人把三哥和慕姐姐当做普通的痴情男女,以为他们会为突然多出白芷而争吵,也不会为白芷或是爬床的丫鬟反目成仇。” 赢蔓眸光灼灼眺望杨柳树下的两人。 慕婳正笑盈盈同赢澈说着什么,赢澈一脸的不高兴。 直到慕婳折下一节柳枝,高高举起,好似要抽自己一般,赢澈连忙阻止,可是柳枝却不轻不重落在赢澈身上。 “哈哈,三郎,我怎么可能伤害自己?这是罚你的,罚你不够了解我。” “你看,你看,又生气了,你这么爱生气啊。” 慕婳绕到赢澈身前,“你比小姑娘还难哄,她们只要我说软和话,就不生气了。” 赢蔓灿烂笑道:“三哥栽了,彻彻底底,没有一点脱离慕姐姐的可能,其实这样的损招用在慕姐姐身上,也许三哥真有可能……分心甚至无心科举。” “噗嗤。” 魏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报应,报应,真该让他看看……” “父亲虽然不会高兴三哥这幅样子,但父亲也是喜欢慕姐姐的。” 魏王妃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笑容越发意味深长,漆黑的眸子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同慕婳学一学吧,别学娘!” 岸边,赢澈转身到柳树后,本是迟疑的慕婳接收到赢澈的目光,你不跟过来,我还会继续生气! 真是个傲娇的少年! 多了几十年经历的慕婳不愿同纯正的少年较劲,虽然每一世她都死在妙龄,不曾成熟,但到底要比赢澈成熟点? 慕婳想到赢澈那些手段,以及多得令她有点震惊的心眼,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能说自己是老牛啃嫩草? 到底不愿意见赢澈不高兴,慕婳同他一起躲到柳树后,让在水榭中的人看不到他们,慕婳后背抵着柳树树干,赢澈把她压在自己和柳树之间,黑如点墨的眸子深沉没有一丝眼白,慕婳对近在咫尺的俊容……吞了口水。 生气的赢澈格外有味道! 以后是不是再撩他一下?! 呜呜。 重重的吻落下,带着急迫,带着愤怒,他罕见鲁莽不顾一切吻着慕婳,想要证明什么,慕婳喘不过气,又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有柳树挡着,那边水榭的人未必就猜不到,有心推开赢澈,她的手在碰到他胸口时,犹豫了。 远处传来墨寒的声音:“王爷,您慢点,慢点。” 声音大得几乎似吼出来的。 赢澈离开慕婳的嘴唇,抬手**她微红的唇瓣,“你相信我,我很高兴,你不在意我有没有侍寝的丫鬟,我……我在意。” 慕婳平复方才的刺激,果然在人前亲吻太刺激了。 赢澈趁此机会抓住慕婳的双手,环住他的腰,慕婳只能靠近他怀里,“我的清白给了你,婳儿,你不能不认账,也不能再对别人这么做,知道吗?” “……你是不是……” 疯了?! 慕婳耳边传来低沉的笑声:“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第五百五十章 魏王的许诺 不碰见慕婳,赢澈不会察觉自己的欲望胜过理智。 他永远不会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今日痴情于慕婳的傻瓜?! 不明白是不明白,他没有一丝一毫悔意。 匆匆赶过来的魏王眼见抱在一处的儿子和安乐郡主,烦躁焦急的神色渐缓,暗暗庆幸没有发生最让他害怕的事,这对金童玉女依然很要好。 魏王不忍回忆接到水榭消息时自己有多害怕,三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算计了,虽然这样的算计根本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有婚约?对魏王来说屁事都不算! 别人家孩子搂在一起会色情猥琐,三郎和慕婳在一起的画面是怎么看怎么好……魏王僵硬的嘴角上扬,明知自己偏心,但他就是偏心了! 谁敢管教魏王?! 一瞬而已,慕婳便推开赢澈,脸庞红仆仆的,赢澈得意浅笑,好心情替慕婳整理一下衣领。 “三郎,你在做什么?” 魏王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大声质问:“放下手,你记住你是本王的儿子!” 一向都是女子含情脉脉帮魏王整理衣襟的。 赢澈眉头都没动一下,退后一步仔细看看,再次扶正慕婳头上钗环,眼见慕婳艳若桃李,看不出异样,满意般点头:“回水榭,她们还等着我的说辞。” “你自己能证明清白?”慕婳轻声说道:“我更想知道是谁要了白芷!” 赢澈眼角余光扫过被仆从救上来的赢淄,一身淤泥的赢淄狼狈极了,看向慕婳的目光带着浓浓的痛恨。 然而赢淄却不敢冲上来找慕婳报仇! 他打不过慕婳,再加上他找来的侍卫也难以打过慕婳。 若慕婳只有嘴上的功夫……再有道理也不如拳头有威慑力。 “父亲。” 赢淄向魏王走去,有几分委屈的说道:“方才儿子被安乐郡主……” “三郎,你给我站住!” 魏王从赢淄面前快速走过,一把抓住赢澈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已经不指望你同我一样了,你能不能有点志气?” “父亲和王妃,以及娘之前的事,儿子不敢多说。”赢澈淡定掰开魏王的手,“我不觉得您过得好,所以我的事,您就别掺和了。” 被鄙视了! 魏王胸口憋得难受,“王妃贤惠大度,妾室乖巧温顺,你娘……也是本王喜爱过的,在本王跟前也有温柔的一面,本王怎么过得不好?你去打听打听,有多少人羡慕本王!” 赢澈淡淡说道:“您觉得自己过得好就行,我是不敢同您学,毕竟我不想同您一样糊涂一辈子。” “王爷,王妃请您去水榭。” 王妃身边的管是妈妈毕恭毕敬的福了一礼,魏王点头大步向水榭走去。 赢澈和慕婳已经重新回到水榭中,赢澈直接说道:“那人不是我,当日我不在……” “当日他同本王在一起!” 魏王大咧咧说道,直接坐在魏王妃身边,水榭中的人纷纷起身向魏王见礼,魏王目光在白芷身上停了片刻,“你认错人了,在三郎院子中承幸,不一定就是三郎,外院同内院不一样,时常有本王的客人出入。” “王爷可知她被人……是在哪一日?王爷何时召见的三郎?” 魏王妃没想到自己已经落下狠话,依然还有奴才给魏王送消息,她往日是不是太仁慈? 她唯一没有怀疑赢澈来之前给魏王通风报信。 本能认为赢澈不屑这么做! 魏王看向白芷,问道:“你何时被人……”瞥见慕婳唇边的微笑,改口道:“何时受了委屈?” 白芷没想到自己会见到魏王府真正的主人,身材高大,气势凌厉的魏王看自己的目光如同蝼蚁灰尘,若没有安乐郡主,她的境况怕是会更糟,“王爷认为该是哪日?” 慕婳赞叹点头,白芷鼓足勇气,抬头直勾勾看着魏王,说道:“无论我说哪一日,您都会说当日三公子不在院中,与其是这样,我说于不说又有何关系?您随便定个日子好了。” “你到是聪明!” 魏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也只是稍觉意外打算投湖自尽的白芷哪里的勇气,有慕婳在,总有突然坚强起来的女子,“首先这事不会是三郎,最近几日本王时常同三郎一处,毕竟三郎最近失宠于皇上,本王再不多疼他几分,王府这群奴才和外面那群势利眼指不定怎么害三郎。” 赢澈向慕婳微微颔首,最近魏王很粘人。 慕婳嘴角抽了抽,皇上若是知道后,不知会不会后悔? “你既是在王府失去贞洁,王府总会给你个交代,你若还想嫁人的话,本王帮你找个好夫婿,让王妃给你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若是不想再嫁,本王可以给你良田屋舍,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至于你身上的婚约,还是签得活契……” “本王会让你父亲,未婚夫满意,就算你想再嫁给定亲的未婚夫,本王也可让他请心甘情愿娶你,他绝不会计较你在王府的遭遇。” 魏王喝茶润了润喉咙,“你在王府当差不是一日两日,也听说不少,侍奉主子的同房尚且能风光嫁人,她们的夫君不仅不会嫌弃,还认为这是一份荣幸。” “魏王殿下!” “……” 魏王打了个寒颤,瞥见慕婳冷然的面容,稍微一琢磨暗道一声好蠢,怎么忘了木齐? 虽然他说得都是实情,可木齐和田氏就是这么一门婚事。 魏王妃嘲笑声分外刺耳,魏王低声警告:“阿娴,现在三郎他们是本王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儿子遇见这样的事,做父母遮掩都遮掩不过来,阿娴不肯帮忙,本王也不会勉强你,但也不要再给本王增添麻烦。” “王爷还是听一听白芷姑娘要什么吧。” 慕婳收敛几分冷意。 白芷咬了咬嘴唇,“在王爷眼里奴婢怕只是个物件,可以随手安排摆布奴婢,然奴婢是活生生的人,也是有父母养大的,他们没后王爷的权势地位,也没有王爷疼爱三公子,奴婢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已让父母蒙羞,奴婢不指望富贵和再嫁,只希望能找出真凶!” 第五百五十一章 权力和慕婳 白芷再起强调找出真凶! 魏王摇头道:“好傻的丫头,等你父母上门再同本王说出你的选择。”抢在慕婳开口之前,魏王一锤定音,“这事先按本王说的办,阿娴管好奴才们嘴。” 白芷死死咬着嘴唇,手心上留着指甲掐出的血痕,一张脸庞煞白没有半分血色,她的坚决在权势面前什么都没有剩下。 魏王侧头同魏王妃交代如何封锁消息,管束王府的奴才,还谈起有人对王府图谋不轨,设计陷害三公子……魏王根本就没有再看白芷一眼。 魏王妃自然也察觉这桩事背后有猫腻,再加上慕婳方才的提醒——有人可能夜探王府,就算她不关心赢澈,总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赢蔓殃及池鱼,她又不愿意向那位上师低头,毕竟当街刺杀她的刺客很有可能就是上师派来的。 只为给魏王妃警告! 让魏王妃听上师的命令,如今魏王妃依然见不得皇上好,但她不顾着魏王,还要照顾女儿,她手中那点实力已经被皇上剪除九成,除了看皇上的报应和魏王的笑话外,她哪还有本钱再兴风作浪? 唯一肯全然支持她的太后娘娘被皇上困在慈宁宫,皇上不曾阻止魏王妃入宫,但每次见太后,魏王妃心情都会格外复杂,太后总是敦促她做一些事。 皇上的狠辣无情,她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只要她再踏出半格,皇上绝对不会再网开一面。 所以魏王妃对赢澈的排斥等手段都在皇上容忍的范围内,再没有做当街刺杀赢澈的事情了。 白芷失身赢澈的事,魏王妃开始有意顺势坑一把赢澈,叫来慕婳也盼着他们两人翻脸争吵,可慕婳的表现让魏王妃不忍再破坏这份难得的信任和美好,她期望得到而得不到的爱情。 魏王同白芷说话时的几番暗示,旁人看不明白,同魏王一起长大,又同魏王成亲十几年的魏王妃如何听不出? 她可以不管赢澈,但若是借此机会让赢澈名誉扫地,魏王绝不会让她好过,让赢蔓好过。 差一点被先帝立为太子,又平安在太后娘娘面前长大,在皇上面前甚是有脸面,魏王是个依靠王妃求得苟延残喘的人? 世人都小看了魏王! 魏王妃冷笑:“王爷对赢澈这份心,妾身真真是感动,同您一起长大,妾身就没见过王爷对谁这般好过。” “他是本王的儿子。”魏王做出一副随意的样子,心头那是喜滋滋的,睨着三郎,怎么样?还是父亲靠得住吧。 皇兄平时对你再好,关键时候皇兄总会有许多迫不得已的原因放弃赢澈。 魏王妃心气仿佛平了许多,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只待看他后悔的一日。 “父亲。” 赢澈同慕婳说了两句话后,直接站出来道:“我希望此事能还白芷姑娘一个公道,无论她作何选择,真凶一定要找到。” “三郎!”魏王有几分无奈,原来他方才同慕婳是说这事?他以为赢澈劝住慕婳,结果是慕婳没有出声,赢澈执意追查真凶:“我还以为你该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是科举,你不想中状元了?他们设计这样的事,就是为了损害你名声,让你同慕婳起了矛盾,让你分心无法专心备考。” 赢澈说道:“您不必再管此事,陷害我的人,我是一定要抓住的。” “抓?你怎么抓?你有目标吗?”魏王大为恼火,“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就能说清楚,她毕竟是在院子里被强占的,此事最后证明同你无关,但你的名声就好听了?白芷又同慕婳有几分相似,外面的人会如何说你?他们不会称赞你为一个丫鬟伸张正义,而会议论你……你有特殊的喜好,身边离不开慕婳!” “我本就离不开她,他们愿意说就说呗。” 赢澈捏了捏慕婳的手腕,向魏王眨了眨眼,魏王差一点喷出一口老血,“三郎,我以为你是聪明的。” “皇上曾说过碰见喜欢的女子,男人会变成傻子,我不在意外人如何议论,郡主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帮她。” 慕婳想让白芷赢得尊严,赢澈即便同魏王一般不以为意,也会抢在慕婳之前同魏王摊牌,他不在意所谓的正义,只在乎慕婳一人! 魏王揉着胀痛的额角,“你决定了?” “是。” “不改变主意?” “是。” “哪怕最后查出的真凶是你的……你认识的人?” 魏王利落起身,几步走到赢澈面前,眸子灼灼看着玉树临风的三子,有欣赏有疼爱,“你始终是本王最值得骄傲的儿子,三郎,你兼具本王和皇兄的优点,走得当比本王更远,皇叔最近对你多有偏爱,否则英国公他们不会送礼到王府。本王越过你的两位兄长把王府交到你手上。” “你是我的儿子,他们也是,我不忍你受委屈,自然也不愿意他们名声有损。” 魏王抬起手臂拍了拍沉默内敛的赢澈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似我们这样的人最宝贵是什么?权势地位,这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皇兄曾说过一句话,我把这话送给你,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要去耗费过得时间和精力。你的精力不该浪费在能用银子打发的人或是事上。帝国的朝堂和仕子们一较高下的科场,让才是你大显身手的地方。” “于我而言,最宝贵不是权势。起码如今不再是了!”赢澈靠近魏王,轻声说道:“我不能让郡主失望。” “……三郎。” “权势亦是我所欲,为何不能两者兼得?” “你非要弄明白真相?” “父亲也猜到几分了吧。”赢澈并么有似方才压低声音,“没有王府主子的默许配合,白芷又岂会迷迷糊糊认不出欺辱自己的男子是谁?” 赢清眉头紧锁,看了看魏王妃,猛然看向二弟赢淄。 慕媛自然听清赢澈的话,头上似批过一道炸雷,为赢淄擦拭脸上淤泥的动作顿了顿,赢淄冷笑道:“看我作甚?你们都看我作甚?” 第五百五十二章 皇家密辛 魏王三子虽都是俊秀之人,面容上并不完全相似。 长子次子更像生母多一些,三子赢澈之所以备受魏王偏爱,因他容貌更似魏王,不过三人身量相仿,同是皇室子弟,脸庞亦有几分相似。 赢清走得是沉稳大气的长子路数,赢淄和赢澈年岁只差一岁,又都是爱读书,身上书卷气息十足,倒是更似亲兄弟。 “三郎是在怀疑……怀疑我去你的院落冒充你,强上了你的丫头?怀疑我设计陷害你?” 赢淄顾不上清理身上的淤泥,狠狠推开慕媛,一脸悲愤委屈:“你竟是怀疑你的亲哥哥?!我自幼饱读诗书,受圣人教诲,怎会做出没规矩,有违体统的事?” “何况我院中的婢女不少,随便提出来一个都比白芷强,我就算再不济,也不会去院中找婢女侍寝!” 赢淄扫向白芷的目光满是不屑,“母亲和父亲都知晓,我偏爱温柔和软的女孩子,安乐郡主是你心上人,我一直对性情暴烈任性的郡主看不太上,哪怕她有不错的皮囊,她那脾气却让我避而远之,女子不单要容貌好,更重要是温婉的性情……” “二哥何必着急解释,我从未说过那人是二哥。” 赢澈淡淡截断赢淄的话,“我和二哥一奶同胞,又是一处长大的嫡亲兄弟,我一直很清楚二哥是个怎样的人。” 漆黑的眸子深沉几分,往日温润的瞳孔印着赢淄气急败坏的模样。 “二哥如何说我都成,最好少品评郡主。” “……” 赢淄的舌头一僵,看向魏王,恼道:“父亲,三郎是不是疯了?为了安乐郡主指责嫡亲兄长,为给一个失了贞洁的丫鬟,竟是要把儿子当做……当做无耻之徒?您就眼看着三郎一错再错?“ 魏王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游走片刻,“你别向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嚷大叫喊冤枉,你不知道你这幅样子更容易令人怀疑么?况且你不中意慕婳,也别当着三郎的面说,别说是你了,就是我或是皇上说慕婳一句,三郎都是要出声的。” 已经有点委屈的魏王不满睨了笑意盈盈的慕婳一眼,罢了,看在慕婳长得漂亮,对三郎实心实意,他就当自己喜欢慕婳独特性情吧。 全是柔顺,妩媚,贤惠的女子,魏王看着也挺烦的。 赢淄郁闷极了,“您还是偏疼三郎!” 魏王倒是不反对点头,“可能三郎是在京城怀上的,同你和大郎生在边关不一样,天生带着本王的气质。” “噗嗤。”魏王妃再次笑出声,“恕妾身眼拙,怎么都没看出赢澈有王爷的影子,跟什么人像什么人,赢澈更似皇上。” 慕婳微不可见瞥了魏王妃,却又在魏王妃察觉前很快收回目光,眉心渐渐簇起,魏王笑声嘹亮:“年轻时本王和皇兄也是极为相似,时常穿着同样的衣服,打扮一样去父皇面前请安,父皇和皇叔,以及太后娘娘都被骗过,只是及冠后,皇兄越来越儒雅,身体也因当年……一直略显孱弱,本王封旨巡边,在那边带了两年后,猛涨个子,改变甚大,不过我同皇兄还是有几分相似。” “三郎一直同皇兄读书,把皇兄的做派学得八九不离十,身量又尚未张开,更儒雅一点,以后他同本王一起锻炼,吃喝,总会变得更像本王。” 皇上不喜欢三郎后,魏王是最高兴的一个。 魏王妃唇角勾起,“当年您同皇上跟对双胞胎似的,时常捉弄太后,每一次太后娘娘都没有怪你胡闹。” “太后娘娘一直对本王很照拂,没有太后娘娘维护,本王怕是早就……不过自从她做了辅政太后,性情强势冷冽,听不进任何意见,权力,总能改变人的性情。过两日,本王随阿娴入宫,给太后娘娘请个安,不管她同皇兄之间的矛盾,太后总也算是稳定朝廷的功臣。” “王爷既然选了皇上,您就别再去气太后娘娘了。” “本王……本王到底是姓赢的,是赢性子孙,皇上龙体康健,太后娘娘理应荣养,再抓住权柄玉玺,这天下还是赢家的?” “太后为你们赢家出力,稳固朝廷局面,当时状况危险时,皇上躲在太后身后,王爷也你不也是为太后马首是瞻?依靠太后娘娘,如今状况好,江山稳固,你们把功臣扔到一边,别说……还真是你们姓赢的人会做的事!就连承平郡王也是个……没良心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阿娴,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赢家的媳妇!本王已经从皇叔手中接过宗令,你若在不分轻重的胡说,别怪本王不顾年夫妻之情。” 魏王掩去戏谑轻松,面露正色,当朝王爷的气势十足,“太祖当年就不曾亏待功臣,我不敢说在开国帝王中,太祖做得最好,同太祖一起打江山的功臣大多都是善终的。我赢家掌天下是天命所归,不曾对不起谁,反倒中原百姓当感激太祖和赢氏。父皇突然驾崩,皇兄匆匆登基,朝政不稳,外敌扣边,这不是皇兄造成的,太后当日有父皇遗照,自然我们赢家人会遵从父皇的遗愿。” “说是太后稳定朝廷,你敢说其中没有皇叔的功劳?不是皇叔,太后就算有父皇的庇护,单凭她一人能把各地蠢蠢欲动的藩王劝回去?当初是皇叔不顾名声,在同太后一起坐镇中宫,让藩王和蛮族知难而退。” 魏王冷冷说道:“皇叔居功至伟,当日若不是……不是有风声……” 看了一眼儿女们,魏王抿了抿嘴唇,“你们也都大了,可以明辨是非,本王也就不瞒你们了,当年皇叔差一点成为摄政王,就因为宫中传出太后和皇叔有首尾的风声,一直追随先帝的皇叔抽身而退,闭门不出,不再涉及朝政,太后娘娘才能稳稳当当辅佐皇兄。” 原来至今还流传的桃色消息是这么来的。 慕婳暗暗感叹,太后娘娘手段挺高的,不过若不是程平郡王太过在意尊重先帝,流言也不会逼退承平郡王,该说承平郡王从未有过篡位谋逆的心思。 第五百五十三章 爵位差异 魏王眼见儿子们一个个认真倾听,不负方才的争执,心中欢喜上几分。 至于说什么赢家如何,他们一向是厚脸皮。 “太祖曾说过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魏王认真的说道:“皇叔同先帝虽为兄弟,却是情同父子,皇叔一生无子把本王和皇兄,尤其是对皇兄期望很深。在太后辅政时,皇兄能游历天下,多亏了皇叔帮忙遮掩,太后于朝廷有功,皇兄尊其位,百姓感其恩,待太后百年之后,皇兄和太子必会遵给她上封号,赢家不会忘记她。今日帝国,已无需太后娘娘了。” 魏王妃冷哼一声,“卸磨杀驴罢了。” “妇人之见,阿娴也摆脱不了妇人的短视。”魏王略带几分遗憾,抬手指了指慕婳,“你来同阿娴说说。” 慕婳好笑反问:“说什么呀?” 向魏王展露笑容,魏王心中暗道一声坏了,怎么忘慕婳从不按常理出招,刚想再说,听到慕婳的清脆声音: “不是该追查谁是强上白芷姑娘的真凶,王爷,我认为赢澈怀疑有几分道理,对王府一无所知的人绝无可能在赢澈的院落行凶。方才听白芷姑娘说,她是被梅姐姐要去赢澈身边做针线的。她口中的梅姐姐是谁?是不是把她叫来问个清楚?同她相关的人都要问清楚。” 还没忘记白芷的事? 魏王以为同魏王妃打岔,进而说起以前的皇室密辛,再讲讲兄弟齐心,赢室皇族和睦的往事,可以化解两子的矛盾,比起白芷这点小事,当年的风云秘密更为重要。 赢澈道:“我来之前,已经命令墨寒,在我院子里,我唯一信任的人把侍奉的奴婢婆子都看管起来,其中白芷口中的梅姐姐也在。” “三郎,你还没完了是怎地?”魏王恼道:“我说的话比不上慕婳?” 赢澈淡笑不语。 魏王一口气卡在喉咙中,不说比说了还要伤心,好似他同慕婳根本没法比,都说娶了儿媳妇忘了爹娘,这儿媳妇还没进门呢,赢澈这个熊孩子已经把他抛到脑后去了。 “让那个姓梅的婢女上来,儿子行得正,坐得直,还怕几个奴才的话?”赢淄冷冷望着赢澈,“三弟今日是非要冤枉我,我已经无法再退让。只有我一人顾念兄弟之情,顾念王府的面子,我不愿为一个女子让王府失和,让父亲和母亲对我们兄弟失望,父亲再阻拦三郎,好似真是我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赢淄义愤填膺,迸发出一股倔强不屈的气势冲淡身上残留淤泥的狼狈,“我也有事垂问安乐郡主,方才我不过说了三郎几句,你就把一脚踹下湖里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兄弟之间有矛盾,也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魏王嘴唇动了动,无声叹了一口气。 慕婳道:“我一直牢记自己的身份,到是你……除了是魏王的儿子外,身上没有半点官职,更没有皇室爵位,皇上封我为郡主诰命,以宗室之礼相待,眼见宗室中有人说赢澈是非,诬赖光明磊落的赢澈,本郡主自是忍不了,略加惩治你,你若不服气可去皇上面前喊冤,让皇上夺了我郡主的封号。” 赢淄的脸若火烧,好似挨了无数个耳光,往日出门在外,众人逢迎吹捧,赢淄已经忘记自己除了是魏王的儿子外,没有功名,更没有任何爵位。 慕媛动了动嘴唇,不敢安慰靠近宛若刺猬的二公子,暗自苦笑四妹妹的口才也比以前好多了,莫非以前是四妹妹故意藏拙? 可当时四妹妹明明是一句为自己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恼羞成怒只会发疯一样拿物什砸人,或是不管不顾抡起棍棒伤人。 慕婳把赢淄踹进湖中不让人意外,反而说出这番话……慕媛偷偷瞄着慕婳,总觉得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倔强偏激,拙于口舌的四妹妹了。 在宛城半年光景,让她变化这么大? 长青先生是她的授业恩师打消慕媛不少的怀疑,不过她心头还是隐约有几分怪异。 赢淄受辱,自然向魏王说道:“父亲是堂堂亲王,只位于皇上之下,您的地位比安乐郡主更高,您容许一个女子在您面前折辱孩儿。” 魏王轻咳两声,不忍去看受辱的二子,“也是本王疏忽了,疏忽对你们兄弟的管教,本想着你们兄弟都是读书种子,都是有志气走科举,也就没有在皇兄面前为你们请封。” 一句请封,所有人都看向魏王,连赢澈和慕婳都不例外。 难道魏王要请封世子? “明日本王会向皇上讨个爵位,皇兄一向对我很器重,不会给得爵位太低,先会封个……” 魏王垂下眼睑,也是自己犹豫闹得后宅不宁,早早册了世子,正了名位,他们三兄弟许是就能和好如初了。 “赢清该得承恩将军,赢淄辅恩将军,赢澈……”魏王稍稍一顿,“他一心要考取状元,有爵位反而不好,本就有同寒门学子争的言论,他的爵位镇国将军等科举后我再请旨。” 三个将军听起来没有太大区别,起码慕媛不大明白,可慕媛就发现赢淄脸色苍白,如同死了爹娘一般沮丧,一向沉稳的赢清不知不觉中茶水撒了自己一身。 慕媛不好询问,看到慕婳了然的目光,竟然慕婳明白? 慕婳当然明白,前世是少将军对朝政也不是全然陌生,对宗室王爵的传承也都是学过的,毕竟这些都是她将来用得上的。 当时她就按照王府公子的品阶送礼! 给有封爵的公子送礼时,礼物的厚薄决不能弄错,若是把镇国将军的礼物送轻了,那不是送礼求人办事,而是去结仇等着报复的。 一般在王府没有册封世子时,王爷的儿子要在外行走,总要有个身份显示其地位高低,让别人明白该如何接待凤子龙孙。 “镇国将军?”慕婳扯了扯嘴角,“我恭喜三郎你吗?未来的世子殿下?” 慕媛脸一白,赢清苦涩说道:“父亲难道不肯给儿子留点脸面么?只有三郎才是您亲生的儿子?!” 第五百五十四章 更蠢了 清风拂过湖面,荷叶颤抖,荷香飘荡。 赢清的话语令魏王一时语凝,换个父亲会为有赢清稳重成熟的儿子骄傲,放心把王府托付,可魏王一脉不同宗室王府,赢清不适合。 “父亲是想逼死儿子么?” 见魏王无动于衷,赢清加重说话的声音,“您还想让儿子怎么做?怎么做您才能满意?才能给儿子和三郎同样的机会?总不能因为儿子不如三郎容貌相您,不如三郎拒绝您,您就不把儿子当做亲生看待。” 赢淄目光更多瞥向魏王妃,不是长子,不是魏王偏心的三郎,他唯一的指望只有魏王妃了。 最近他和慕媛没少在魏王妃身上费工夫,赢淄对魏王妃的亲生女儿赢蔓更是一副好哥哥的做派,时常把赢蔓的幸福挂在嘴边,以后赢蔓被夫家或是谁欺负了,赢淄会帮赢蔓讨回公道。 在今日之前,赢蔓对赢淄印象极好,同他话格外亲厚,有时在魏王妃面前夸奖赢淄是个好哥哥。 魏王妃经常召慕媛陪伴,对赢淄显得格外不同,赢淄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不是对赢澈的恨意嘲讽,也不是对赢清的淡漠,看赢淄时,魏王妃是带着几分慈爱关怀的。 正因此赢淄才认为自己有很大希望成为记名嫡子。 他占住一个嫡字,远比赢清和赢澈更有机会,在帝国爵位的传承以嫡为尊,三郎失去皇上的宠爱,再坏了名声……赢淄从未想过魏王依然做出让赢澈成为魏王世子的决定! “母亲是父亲的结发妻子,您的意见父亲总不能置之不理?” 一再向魏王妃表示的赢淄没有得到魏王妃的回应,不得已主动开口:“承宗继爵是王府的大事,母亲为王妃该劝父亲不可一时冲动,谁成为世子都不会少了我那份吃穿用度,只是父亲越过兄长和母亲擅自决定,王府很难不为外人所诟病,于母亲和妹妹蔓儿也没好处,蔓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虽有郡主之尊,世家名门更看重规矩礼数,以及魏王府是否能继续显赫下去。” 赢淄完全一副好哥哥为妹妹操心的关切模样,赢蔓低头摆弄腰间的流苏坠子,没后给赢淄任何发挥的余地。 养不熟的丫头! 果然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对她好都没用。 他到是同赢清和赢澈是一个娘肚子爬出来,争爵时,赢淄也没见手软过,以前做出无为不争是他寻找机会,在大哥面前为三郎辩解,也是想让大哥继续针对三郎,他自己一边做好人,让魏王和魏王妃明白他是心善的儿子,一边暗中谋划一击必中的机会! 柳侧妃完全支持赢澈,赢淄早就对生母绝望,不求生母的帮助,既然生母不曾真心对他,他抛下生母投奔嫡母不算不孝。 慕媛配合赢淄坐到赢蔓身边,感伤心疼般握住赢蔓的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家里最有能耐本事的二哥哥不肯归家,两个哥哥虽是同我一母所出,整日只会吃喝玩乐,不肯上进,到今日依然立不起来,永安侯府在外人眼中已是落寞了。以后我成家,怕是没有兄长为送我出阁,让夫家不敢慢待我。” 赢淄眉头邹成川字,“母亲当西想到以后妹妹被欺负了,该有一个疼他的兄长出面,给她底气和做她坚强的后盾,王府富贵了,妹妹的郡主头衔才璀璨,宗室中因家里落魄失圣宠的郡主还少?她们甚至不如寻常小姐,连宫女太监都能在她们进宫朝拜皇上时给她们脸色看,在皇上面前说她们是非,让皇上和娘娘们对她们的印象大为不好。” 在圣宠两个字上,赢淄咬字很重。 慕婳大大方方问道:“这话不仅是说给魏王妃母女听,更像是说给三郎听,你没了圣宠,无法鼎立魏王府门户,以后没有办法为赢蔓和姐妹们出头。” “难道我说得不对?三弟意气用事,得罪皇上,你和他又为王府招惹下许多的政敌,现在还看不出,但过两日程次辅他们明白皇上不可能再召见三弟后,他们岂能轻易放过王府。” “对,你说得都对,太对了!” 慕婳啪啪啪的鼓掌,斜睨赢澈,“你家荷花池真是一个宝地啊,赢二公子进去冷静一会,被救上来后,身上淤泥都没擦干净,他的脑子……”有意停顿,勾起众人的好奇。 一向慕婳就很擅长这么做,以前和袍泽在一起说笑时,她因为这个习惯没少挨袍泽属臣的抱怨,可每次他们都心甘情愿继续听着她吊足胃口才说出真相。 慕婳神采飞扬,淡淡说道:“更蠢了!” “噗嗤。” 赢蔓笑了,又想到不合时宜,连忙用粉拳抵住嘴唇,一双眸子弯成月芽,慕婳向她眨了眨眼睛,赢蔓雪白的脸庞簇起红晕,本就对慕婳有几分好感,此时越发觉得慕婳是个有趣的人。 赢澈暗暗摇头,又一个吗? 魏王妃同样掩嘴笑着,笑容无声无息,却是极是刺眼,若是没有慕婳在,她会痛魏王说两句,如了赢淄的愿望。 魏王再次咳嗽两声,赢淄苦笑道:“在安乐郡主眼中,谁都是蠢人,谁都比不上您,是不是?” “不,我不觉得自己比旁人聪明,世上比我聪明,才华横溢的人很多,赢澈就是天降奇才,有时我都点嫉妒他的聪明和心眼多,也曾抱怨过上苍不公平。” 慕婳坦荡说道:“不过嫉妒是嫉妒,抱怨也可以,日子还是要自己过,有句话是靠山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一直依靠别人,等到遇见麻烦时,就算是你的父兄都未必能来得急救你,最起码要学会自保吧,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女子没有过得好的,哪怕她娘家显赫,在夫家未必能得到幸福。” 赢蔓的眼睛亮亮的。 “宗室郡主因为娘家落魄被宫女太监欺负很光荣吗?她们辜负了富贵养出的骄傲,若是连奴才都制不住,活该她们被欺负。” 慕婳灿烂一笑,“女孩子为何不能自己报仇,对付一切不公?为何非要指望着父兄?” 第五百五十五章 玉佩在此 “我们女孩子就比赢二公子弱小?只能依靠你帮忙?” 慕婳笑容越发灿烂,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轻轻转动拳头,大有可以同赢淄较量一番的意味。 话语和拳头都摆上了,赢淄满脸通红,去没有接下慕婳的挑战。 同慕婳对打? 别逗了! 今日他还不够丢人?! 慕婳继续说道:“宋朝时有女户,女子同样可以继承家业,今日不同前朝,女子未必都有继承家业的心思,但是我们不是只能依靠嫁人,一样可以给娘家门楣增光添彩,甚至帮扶娘家走出困境,辅佐兄弟光耀门庭。” “赢淄你该深有体会吧。”慕婳指了指慕媛,“她没少帮衬你,在魏王妃面前没少为你说好话,既是受了慕三小姐的好意,你站在此处大放厥词不觉得羞愧?不觉得脸红?” “单看你今日的表现,距离赢清和赢澈也差了不少。” 慕婳目光扫过赢淄腰间,“我记得皇室子弟都有象征其身份的玉牌,怎么没见二公子带出来?以前赢二公子不是玉牌不离身?” 赢澈嘀咕一句:“就算父亲你把话偏得找不到北,郡主也不会忘记我们这群人聚在水榭的根本目的。” 一直被忽视的白芷身上再一次聚集所有人的目光,白芷慌乱道:“我……我没说什么,也没有……没有捡到玉牌。” “我的玉牌自是在的,只是今日没有带出来罢了。” 赢淄冷笑中隐含着嘲弄,“安乐郡主以为我是真凶?只因为玉牌现在不在我身上?” “来人,去我院中把玉牌取来。” 赢淄底气十足,催促身边的婢女去自己屋中拿玉牌,瞥见赢澈云淡风轻的笑容,慕婳潇洒从容,“多叫几个人,父亲把最好的侍卫派给我,省得有人为陷害儿子,在王府强抢儿子玉牌!” 魏王头疼般扶额,以前没觉得二儿子这么蠢,难道真是荷花池的功劳?呻吟道:“成,成,你们跟着二少爷的人去取玉牌,保护好玉牌!” 水榭外的侍卫齐齐应诺,跟上赢淄身边的俏婢女,她有着一张芙蓉面,一双眸子好似水灵珠一般,终年水汽缭绕,身段柔媚,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一眼便知,婢女侍奉了赢淄。 慕媛虽然心头微微反酸,但也知道似赢澈那样的男子是凤毛麟角,以赢淄二少爷的身份身边不可能不放人。 不过婢女看向赢淄的目光让慕媛有几分不舒服。 “她是我跟前侍奉的人,性情讨喜柔顺。” 赢淄瞥了一眼白芷,却是对着慕婳道:“本少爷不是什么人都会往床上拽,安乐郡主想要为三弟脱罪,也要选个适合为三弟顶缸的人。白芷是在三弟院子里被欺凌的,单凭郡主所说的称……郡主当我等都是傻子?本来我们听从父亲的意思,顾念骨肉亲情,想把此事遮掩下来,偏偏郡主自持聪明一再提起,辜负父亲和我等的维护三弟之意,那就把此事撕扯明白。” 此事魏王妃是不会提出记名嫡子的话,一旦让魏王讨来爵位,世子的位置九成会落在赢澈手上,宗室是有惯例的,镇国将军爵位最高,理应进为王爵。 除了生下来就被册为世子的宗室子弟外,有不少王府世子都得到过镇国将军的诰封。 倘若能给赢澈定罪,魏王怕是没脸为赢澈请封! “原本我也没在意玉牌,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二公子把玉牌当做证明清白的物什。”慕婳向魏王投去同情目光,“上苍还公平的,既给了魏王您聪明绝顶的儿子——赢澈,也得降下二公子。” 慕婳不予余力捧高赢澈,狠狠踩赢淄,而且做得光明正大,没有任何遮掩。 她说得多了,连魏王妃都觉得赢淄太蠢,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赢澈确实聪明,最聪明就是得到慕婳的芳心! 魏王效仿皇上玩起扇子,时而打开,时而合上,佯装听不懂慕婳的同情,玩扇子好似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比他三个儿子互斗,还要重要! 不是他不想照拂赢淄,二儿子太单纯,魏王打不过慕婳,现在又说不过慕婳,甚至连示好为赢澈请封镇国将军都无法让慕婳放弃白芷被强奸的事。 魏王内心是崩溃绝望的,只是面上冷静而已。 早就该预料到有这样一天,魏王在心里默默绝望的念叨,在三郎钟情追求慕婳时,他就明白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变得……不由他自主。 魏王妃玩味问道:“赢澈真有婳婳说得聪明?” 婳婳?! 赢淄错愕,眸色深沉。 赢清尽量平复自己的悔意,在宛城时,他曾也有机会接近慕婳的,当时他才是柳家主事人,一向又有稳重宽和的名声,对邻居极为照顾。 慕婳刚被送到宛城时,他还曾拜访过慕婳,劝说她看开一些,慕婳当时也曾叫过她一声柳大哥,只是他不大喜欢慕婳那阴沉偏激的性子,所以应付了慕婳几句。 后来慕婳踹断三郎的腿,也是他在一旁劝说,柳娘子才息事宁人的。 赢清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打量慕婳,她变得不一样了,若是早知晓今日,他当初该对慕婳多用几分心思,断然不会让三郎抢在前面。 三郎失宠陛下,可慕婳依然可以纵横皇宫,在皇上面前底气十足,虽然程大人他们不怎么得意慕婳,却也拿慕婳没有任何办法。 不过是一瞬间,赢清想到许多,罕见向慕婳微微示好。 慕婳狐疑般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后悔了!”赢澈声音很轻,长兄想要做点什么,已经迟了。 他为独占慕婳放心,前前后后做了多少事,简直是无所不用,就这样他还没有把握慕婳不被人勾引,毕竟他的情敌人数之广,也是罕见的。 “二少爷,玉佩取来了。” 俏丽的婢女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捧来一个缠枝的紫檀木盒子,毕恭毕敬递到赢淄面前,赢淄自信打开盒子,眼见玉佩还在,暗暗吐出一口气,拿出代表身份的玉佩,“安乐郡主还有何话说?”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复杂的魏王妃 赢淄好似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骄傲宛若一只开屏的孔雀,明显他把慕婳的沉默当做郁闷,把慕婳的安静当做认输! 他第一次感到胜利的滋味,第一次比赢澈强! 四兄弟之中,长子赢清一直被柳娘子所喜爱倚重,幼弟是恩人和柳娘子的儿子,又是最小的一个,自然柳娘子对他最是疼爱。 赢淄只是比赢澈稍稍好一点罢了,因不愿见柳娘子偏心,他便借着去江南求学,一直不愿留在柳宅,不似赢澈明知道得不到柳娘子的喜爱,还固执留下来。 以前赢淄认为赢澈是个傻的,期望柳娘子疼爱的傻瓜,直到赢澈同皇上关系亲厚,他才明白三弟留在宛城不是为柳娘子,更不是为母爱。 他是要待在皇上身边! 赢澈用沉默和淡然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人就是奇怪的,总会希望有人过得不如自己,赢淄虽然不大平衡,但有三弟比着,他也不算是最不得宠一个,三弟比他更惨一点,连求学的银子,柳娘子都不愿意多出,弄得三弟只能讨好孟公子他们。 若是宛城孟公子等富家公子知道赢淄这种想法,一定会大喊,到底是谁讨好谁?赢澈还是柳三郎时,在书院就没人会招惹,书院一霸孟公子时常欺负或是看不起陈四郎,从来对柳三郎都是笑脸相迎。 孟公子读书不成,内心却一直很钦佩读书读得好的,柳三郎当时那副君子做派,孟公子敬着都来不及,不曾想让君子讨好他这样不学无术的人。 即便对陈四郎,孟公子也只是痛快痛快嘴,说几句陈四郎是个穷酸,假清高罢了。 被慕婳教训后,孟公子幡然悔悟,被妻子和祖母管束着,他认真读书已经晚了,不过祖母给他捐了个举人身份,如今他姐姐成了首辅家的媳妇,没志向没抱负的孟公子领着一群同他性情相投的人成为安乐郡主慕婳的铁杆。 时不时都会给安乐郡主一个惊喜。 比如当日女学门口,他们这些人就举着大旗去支持慕婳。 也是因为他们对慕婳的支持,当日慕婳才可以轻易带起节奏来,瓦剌圣女弄个灰头土脸。 暂且不提孟公子,赢淄想得虽多,不过也只是几息之间而已,在家里地位最低,最不受重视的三弟,却被魏王偏爱,赢淄很难接受一直不如自己的人突然比自己强了,他成了最不受重视的那个儿子。 何况魏王世子的爵位太过耀眼,同是魏王的儿子,为何他就不能做世子? 无需慕媛以及齐王过多的挑拨,赢淄早早就对世子之位起了窥探之心。 赢淄对魏王道:“玉牌还在我手上,总能证明儿子是清白的,父亲,慕婳和三弟指责儿子,恳请您给儿子做主。” 魏王抬眼看了看拿着玉牌的赢淄,手中的扇子掂量又掂量,着实忍不住把扇子扔向赢淄,扇子是打开的,飞向赢淄,因阻力没有打到赢淄,扇子落到他脚边。 不过赢淄脸上得意尽去,震惊道:“父亲?!” “你还有觉得委屈?你的清白需要用一块玉牌证明么?”魏王恨其不争气,身体隐隐有几分无力,“你是谁?到底你明不明白你是王府的主子!若是你蠢到去算计三郎还亲自去,还带上玉牌,本王……本王……” 魏王已经说不下去了。 赢澈扯了扯嘴角,迈步走到赢淄身边,“能不能把玉牌给我看看?” “澈儿!”魏王有种更丢脸的预感,“别再闹了,就当……就当白芷侍奉了本王,行不行?” 说话间已经带了一丝哀求。 “王爷不是一直说白芷被欺负那天,您和赢澈在一起讨论文章?赢澈一直在您身边孝顺您?” 魏王妃弹了弹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似笑非笑说道:“您就是不为自己考虑,总不能要替赢澈的名声考虑,父子同行,一起勉强白芷,这像话么?不过您有此心,妾身到是不反对,只是白芷以后安排在哪?是不是还放在赢澈身边?” 当事人白芷咬着嘴唇,她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谁抢占了她已经无关紧要,没人在意她说什么。 慕婳走了过去,扶起白芷,再次为她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披风,“我说过会帮你找到真凶。” “郡主!” 白芷靠在慕婳怀里,眼泪无声滴落,死死咬着银牙,不让任何哽咽哭声从她口中传出来,在王府主子面前,她什么都不是,同摆在水榭中的物什一样,许是还不如珍贵的茶碗。 慕婳轻轻拍了拍白芷的后背,对眼前的不公平,她无能为力,这才是奴婢的现实,若做不到人人平等,就算是人人平等了,有些事也会遮掩下来。 赢澈道:“我不能让父亲您为旁人顶罪。”完全是为魏王好的口吻,魏王摆了摆手,颓然靠着围栏,又觉得气不过,一把扯掉半遮挡水榭的帘子,狠狠扔到湖面上,“赢淄把玉牌给三郎!” “你想对玉牌做手脚?”赢淄皱着眉头,狐疑看着赢澈,“别以为我不知你的鬼心思。” 魏王冷哼一声,已经无力在说什么了,望着湖面上漂浮的帘子生闷气。 魏王妃眸子一闪,轻轻拍了一下魏王的手背,只是一碰既离,扭头看向别处,魏王楞了片刻,有几分异样。 “以前王爷总是要儿子,要儿子,今日王爷可别错过儿子们的好戏。” 魏王妃嘲讽的话语令魏王忽略异样,瞪着为魏王妃,“他们虽然让我生气,但我总会有后人祭奠,赢淄不争气,还有三郎……” “这话可别说得太满,也许王爷哪天睁眼,发现赢澈已经……”魏王妃冷笑:“有句话怎么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你这是咒三郎?” “……我是夸您儿子情深又聪明。” 魏王妃睨了魏王一眼,“赢澈比王爷聪明太多了。” 夸奖三郎聪明,魏王总该高兴,可偏偏今日高兴不起来。 “宗室子弟的玉牌都很特殊,尤其是似我们这样嫡枝。”赢澈向慕婳道:“去端一盆清水来,还请郡主把我的玉牌扔到清水中。” 第五百五十七章 赢澈全知道 从水榭外,一位婢女端着铜盆走进来。 向王府主子福了福身,婢女把铜盆放到桌上,随后缓缓退了出去。 “二哥用不用试试看铜盆中是不是清水?” 赢澈点破赢淄的小心思,“二哥尽管试,省得您又同父亲抱怨我算计欺负你。” 魏王再次冷哼,“端清水来的婢女是赢淄的人。” 虽是侍奉过赢淄的婢女,不过他还是走到铜盆面前,抬手撩一下清水,放到鼻前轻嗅,没有任何药物的味道。 “你就不怕赢澈下毒?”魏王完全破罐子破摔,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有玉树临风淡定从容的赢澈比着,衬托原本风度翩翩的赢淄越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到底是在乡间长大的,就算是皇族血脉,终究少了那份贵重和聪慧。 魏王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赢淄只注重细枝末节,不曾明白什么事关王府,所以才想借**婢女毁掉赢澈的名声? 有够愚蠢的! 不是慕婳恰好赶上,魏王妃有意为难赢澈,这点事算什么?! 赢淄放弃尝一尝水珠的念头,淡笑道:“三弟一向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害我。我这也是防止小人作祟罢了,仔细一点总没有大错。我竟是不知,三弟已把玉牌送给安乐郡主?三弟对郡主一片痴心,真真是难得。” 魏王想要冷哼,却被慕婳看着,哼字吐不出。 “我还以为王爷只会哼哼了呢。”慕婳把白芷安排好,走到铜盆前,解开衣领的扣子,赢澈含笑的脸庞有点僵,“快些把玉牌放进去吧。” 不过见到慕婳从衣领中抽出玉牌,赢澈又笑了,原来她贴身带着,带着有他名字的玉牌……被旁人看到了,赢澈又高兴又有点小羞涩。 反倒慕婳一派大方,看了一眼赢淄,“三郎是对我用情很深,拿到玉牌后就直接送了我。” “……” 赢淄想说一句不要脸!然对上慕婳纯澈的眸子,也只能不屑冷哼一声。 慕婳把玉牌放进清水中,上好白玉的牌子在清澈的水中依然能见到上面的刻字,“该你了。” 赢淄没做细想直接把玉牌扔进去,刻着他名字的玉牌同赢澈那块别无二样,暗暗长出一口气,“我不明白这盆清水能证明什么……” 突然他似被人捏住喉咙一般,玉牌上隐隐浮动着金色的澈字,玉牌刻着的龙纹也好似活过来一般。 魏王凑近一看,“皇兄当时真宠你!”语气有几分怏怏的,“赢清,把你的玉牌也扔进来。” 赢淄的玉牌没有任何金色的光芒,而且字迹也变得不清楚了,一切证明这块玉牌是假的?! 赢清复杂看了一眼铜盆的异状,默默把腰间的玉牌摘下扔进铜盆中,一刻功夫,赢清的玉牌同样透着金色的清字,只是没有龙纹的异象。 “怎么可能?”赢淄后退几步,面色惨白,“我的玉牌……玉牌怎么可能没有金字?” “每一个嫡枝宗室子弟的玉牌都用特殊的材料写下名字。” 魏王伸手捞起刻着澈字的玉牌,原本粘在玉牌上的水珠滚落,“不沾水,不怕火,冬暖夏凉,美玉的材质也是特殊的玉芯,只是我没想到皇兄竟然还给你的玉牌刻了龙纹,当时他对你的期望……很深,不过现在皇兄似改变主意了,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直接把玉牌递还给慕婳,魏王又捞出赢清的牌子,“你也收好了,其实一块玉牌证明不了……” “方才二哥不认为玉牌证明不了清白,如今证明他的玉牌是假的,我只想问二哥一句话。” 赢澈打断魏王的解释,甚至隐隐警告般撇了魏王一眼,走到赢淄面,“您的玉牌丢哪了?” “我没有丢……”赢淄脑子乱了,赢澈黑瞳宛若黑洞一般冷漠又能看透任何秘密,“你别想冤枉我,玉牌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证明我抢占了白芷。” 赢澈抬起手,一块刻着赢淄的玉牌从他手心中滑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吊着玉牌的红绳,“二哥以为这块牌子我是在何处找到的?” 他好似脑后长了眼睛,只是轻轻一扔,玉牌精准落入水中,水波荡漾后,金色的淄字浮现,赢淄推开赢澈,冲到铜盆前,那个金字如同一张大嘴狠狠嘲笑自己的愚蠢。 “白芷惊慌失措,没有发现掉落的……”赢澈冷冷说着事实真相,赢淄恼道:“不可能,明明不是我去梧桐苑。” “二哥派谁去强奸白芷?” “……” 赢淄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嘴唇抿成一道线,魏王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无声说着愚蠢两个字,赢清一脸失望,“二弟竟然陷害三弟?而且用这样的法子,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其实二哥不说也没什么,那人是二哥从外面找来的,曾是我同窗,也在宛城读过书,以前一起求学时,孟公子就同我说过,看背影时,他把我们弄错过,相貌上仔细看一看不怎么像,不过在黑暗中,又是在我的院子,一个不曾近身侍奉过我的奴婢认错了人也不奇怪!” 赢澈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微沉的目光在赢淄身上停顿片刻,“我的院子谁派人的人都有,也不是只有二哥能轻易得到消息,但是梧桐苑毕竟是我的院落,我虽不管事,放纵奴婢向各自主子传递消息,但是我总不会毫无察觉。二哥,本来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的,默默遮掩此事,你自己派人蛊惑白芷投湖自尽,还让她闹到水榭来,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你一直看着?一直都知道?”赢淄颓然道:“我做得罪错的事——小看了你,以为你不在意,你才是我们兄弟中最有心眼的人。” 赢澈靠近赢淄,轻声在他耳边说:“不对,你不该打着郡主的旗号,不该让同郡主有几分相似的白芷成为你的棋子,更不该让他口中吐出婳婳两个字,虽然我从没叫过郡主婳婳。” “不过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再说出任何话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抉择 赢淄身体一震,声音堪比黄连,“既然你早就知道,方才为何不直接把人带过来?耍我有意思吗?” 等待赢澈的回答,赢淄见到赢澈看向慕婳,方才阴冷的目光瞬间退个干净,虽不至于温柔能滴出水,足以证明赢澈愿意顺慕婳心意。 慕婳玩得很开心,看得也很开心。 这就足够了。 “我的确失去皇上的宠爱,但是并未失去皇上教过的东西,也没有失去皇上留给我的人脉。” 赢澈一如既往温文尔雅,君子做派,“再说一句实话,其实我等的人不是你,一直以来都不是你!” 话语中隐含一抹遗憾,赢澈微微摇头,“通过今日的事,他们不敢再轻易向我院子里伸手了,二哥,你耽搁我大事啊。” “……” 赢淄胸口闷得生疼,喉咙似火烧一般,没见过比赢澈更气人的!他兵行险着算计赢澈,在赢澈看来,他所作所为无足轻重,反而暴露赢澈的实力,耽搁了他? 赢澈一直没有把他当做对手。 魏王道:“既然人已经抓住了,直接绑送衙门,也算给白芷一个交代,不过最好还是隐去白芷的名字,虽然这么做隐瞒不住关注王府的人,但京城百姓和白芷的亲人不会受太大影响。” “多谢王爷体恤奴婢。” 白芷跪在魏王面前磕头,魏王示意一旁的人搀扶起白芷,“到底你是在王府受辱的,本王方才给的条件依然有效,你同你父母商量后再做决定。” 魏王对白芷极是宽和,丝毫没有摆架子,承诺道:“以后遇见难处,大可报本王的字号,在帝国,还没谁敢不给本王的面子。” 变相给了白芷一道永久的护身福,只要白芷不太过分,有魏王庇护,白芷一家地位和财富都会得到提升。 “王爷,只惩治那人,而不过问罪安排一切的二公子?” 来了,魏王暗道一声,还是躲不过,“当然本王不会轻易饶过赢淄!慕婳,你且放心,赢淄定会得到教训。” 慕婳道:“魏王殿下打算用家法代替律法?皇上曾说王子犯法同庶民同罪,王爷的家法若是管用,能让二公子畏惧,他也不敢生出龌蹉的心思。纵然二公子逃不了家法,既不伤他根本,又伤他名望,以后他还会肆无忌惮,不,应该会更加谨慎算计大公子和赢澈吧,比起失败后的惩罚,成功的好处太大了。” 魏王抿着嘴唇,狠狠瞪了一眼不争气的赢淄。 “魏王若想后宅安宁,我建议您最好把赢二公子送去衙门,公事公办,以谋害设计兄弟的罪名交给衙门审问判刑。” “不行!” 赢淄大叫一声,惊恐的说道:“我不去衙门,父亲,我不去衙门!” 噗通一声,赢淄跪下抱住魏王的大腿,“以后我不敢再算计三弟,求父亲救救我,我可以不做魏王世子,父亲,儿子不能没有名誉的活着。” 以赢淄的罪不会太重,毕竟强奸白芷的另有其人,可被送进衙门审问,又以谋害兄弟的罪名,赢淄一辈子都完了,再也无法抬头。 “三郎也没受到伤害,只是一个丫头……” 魏王推开赢淄,抬腿狠狠踢了赢淄一脚,“丫头不是人啊,你没在王府长大去学足了王府公子哥的做派,着实可恨,来人,把家法拿来,本王亲自教训他,让他明白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少同那些不争气的宗室子学。” 怒不可遏的魏王好似暴怒的狮子,恨不得一下子打死赢淄,魏王一边对赢淄全拳打脚踢,一边拿眼睛瞄着慕婳。 “王爷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宗室子弟中和二公子一样的人有不少,有些甚至比二公子更不堪更猥琐?” “是有一些不成器的宗室子弟,我听到一些后宅的阴司。”魏王整了整袖口,“赢淄虽是可恨,也只是想拖三郎的后腿,并不涉及三郎性命,三郎聪明谨慎,他这点小伎俩伤不到三郎。” 暗暗示意三郎帮忙说和,劝劝慕婳。 赢淄再不让魏王满意,总是魏王的儿子,真让赢淄被送去衙门,他也是不忍心,“事情闹得太大,外面少不了议论,对白芷姑娘也不是好事,何况白芷到底是三郎院子里的人,宣扬开难免见三郎不顺眼人拿此事做文章,毕竟赢淄在这事上的证据并不充分……” “您的意思是三郎故意用此事陷害赢淄?”慕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还能这么解释?证据不足,当事人都承认了,还能反咬一口,黑白颠倒,是非转换,我今日长见识了。” “慕婳。” 魏王妃突然开腔,“我不是站在王爷和赢淄这边,在王府或是重臣贵胄府上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寻常的处理方法也就是王爷所说的行家法,尽量不让任何风声传出去,王府和家族的名誉重于一切。” 慕婳唇边勾起嘲弄,不是嘲讽魏王等人,更多是自嘲,此事若是发生在沐家,她还是少将军时,也会做出魏王一样的决定。 她还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慕媛轻声道:“白芷姑娘是当事人,如今侮辱白芷的人已经抓到,王爷也秉公处置把他送去衙门,有王爷关照,想来他会为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白芷姑娘有何不满意地方尽管说。” 轻轻推了推白芷一把,在她耳边嘀咕两句,“一旦闹大,你也没有好处,王爷拿安乐郡主没有办法,对你和你的亲人未必会手下留情,王爷的儿子……” 嗷呜,慕媛惨叫一声,身体向后倒去,满嘴是血,方才还放在长桌上的砚台落在慕媛身边。 慕婳道:“只要我还活着,白芷一家就不会被打击报复。慕媛,你别忘你也是个女孩子,而且在上位者眼中,你同白芷是一样的,今日你劝说白芷,明日遭报应得就是你,到时候你比白芷还不如,因为我是不会帮你的!” 慕媛捂着嘴,擦拭墨汁和鲜血,呜呜再说不出任何的话。 第五百五十九章 魏王的野心 当世只有一个安乐郡主! 魏王妃慢慢垂下眼睑,赢蔓等女孩子眸光闪烁。 赢澈拿出手帕,抓起慕婳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拭墨汁,慕婳歪头道:“你讨好我是想说服我改变主意?” “不。”赢澈认真说道:“我见不得你手上有脏物,其实是我做得不够好,无法打破所谓的亲亲相隐,所谓家族教条。” 慕婳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再过几百年,上千年依然还有特权阶层的。” 她不能拿遥远的记忆来要求赢澈,那对赢澈不同平,连她自己都做不到! 慕婳没有在当前大谈人人平等,公平公正的心思,一个人再出色也不能同整个时代为敌,她不是英雄,从来也没想做英雄。 赢澈认真擦拭慕婳的手指,低垂下眼睑盖住微沉眸子。 “你知道一切却没有阻止?反而顺水推舟……赢澈你有何面目说我?我有错,你难道就没有?不过是想除掉我罢了,你比我高尚多少?” 嘭,慕婳顺手把长桌上的镇纸砸向赢淄。 赢淄应声倒地,同慕媛一样满脸是血,躺在地上赢淄大笑,更似大哭:“打得好,砸得好,赢澈同样该打,慕婳,你到是动手啊。” “我第一次听说被害人因为聪明躲过算计还有错的,在你的人没有造成事实之前,赢澈怎么可能会知道?” 慕婳冷然道:“你不必挑拨我针对赢澈,我告诉你,他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嗯,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看人下菜碟。” 霸道的风采十足,慕婳反手抓住赢澈的手。 魏王上前弯腰塞住赢淄的嘴,看向慕婳和赢澈带有几分的无奈,赢澈怕是逃不开慕婳的手心了,慕婳那句话,怎么就不能从赢澈口中说出来? 他们很相配,也很相爱,就不能同正常的男女一样? 总是颠倒着,很有意思?! “安乐郡主。” 白芷跪在地上,砰砰砰向磕头,“我决定接受魏王殿下的赐予。”眼泪挂在白芷的脸上,感伤又无奈,水眸中更有几分愧疚,“我只是对不住郡主您,您不要怪我,我终究……还是想活下去,终究盼着父兄能活得更好,用我的清白换他们一世富贵,其实挺值的,郡主也别怪魏王殿下,他是做父亲的,只要还有一分对子女的慈爱,就不会眼看二公子声名狼藉。魏王高高在上,他对我已经……已经很好了,若是没有郡主您,我怕是活不下去的。” 慕婳弯腰把白芷搀扶起来,眸子闪烁,低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世上只有一个安乐郡主,不会再有您这样的女孩子了。” 眼泪顺着白芷脸庞滚落,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一簇红晕,水眸明亮清澈,到是同慕婳有三分相似了,“看着安乐郡主,我,同我一样的女子会一直看着您。” 成不了慕婳,但只要慕婳始终存在,对许许多多平凡忍受不公平的女孩子来说都是一个慰藉。 白芷轻轻挣开慕婳的手,向众人福了一礼,转身离开水榭,她的背影比方才挺拔,犹如一杆经历过酷寒的松柏。 魏王妃幽幽叹息一声,“是个好女孩!我再给她多添一副嫁妆,送去衙门的人不要提她的名字,只说受辱的婢女守节自尽了,有王爷的面子在,衙门的人不会问得太深。” 慕婳点点头赞同魏王妃所言。 “父亲,王妃,大哥。” 赢澈单膝跪下,举起三根手指,“今日你们都在,请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赢澈对天发誓,愿意放弃魏王世子的爵位,放弃魏王爵位,如有违背,天地共诛!” “三郎,你疯了!” 魏王抢前一步去堵赢澈的嘴,“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满天神佛,方才是三郎说笑,当不得真,不当真。” 赢澈偏头躲开魏王的手,“我已经发完誓啦,父亲若想儿子不被天地共诛,您就在两个兄长中挑一个继承爵位。”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魏王大巴掌落在赢澈肩头,双眼因激动刺激而充满血丝:“你知不知道你放弃得是什么?只是魏王爵位?是,你有本事,有能耐再挣得一个爵位,甚至是王爵,你纵然将来封王,同魏王也是不一样的。” “澈儿,你是我的希望!” 魏王眼角湿润起来,缓缓合上眸子,“他们只能做魏王,也只能在我死后烧烧纸,上上香,可是你……你可以……” 噗,魏王喷出一口鲜血,点点血珠落在赢澈的身上,有几滴飞溅在他脸上,赢澈扶住魏王,眸子深沉上几分,“您心里还是想着……”皇位,哪怕魏王在活着的时候无法坐到皇位上,也希望死后能得到皇帝的名分! 魏王心心念念想要儿子,为得个儿子疯魔一般上下折腾,宁可被人嘲笑也不愿过继嗣子,只有是他亲生骨肉才有希望! “是啊,想了半辈子了。” 魏王拖着沉重的身体,好似一下子抽干所有的力量,颓然道:“我是不如皇兄,可我知道……你比他们都强啊。” 魏王妃站起身,几步走到魏王身边,张嘴说道:“赢澈,他……”随即咬着嘴唇问道:“你真那么想要一个死后的名分?” 魏王无力的说道:“阿娴也许我就没有那命,总是在有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变故,把它从我头上夺走,以前是这样,现在一样如此。” “你可以不管他的誓言……” “舍不得。” 魏王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魏王妃身上,指着赢澈额道:“我舍不得他有任何的危险,他是我的儿子啊,同皇兄一比,难怪我会失败。” 皇上针对三个皇子的磨砺,魏王不是看不出,也正因此魏王才觉察到机会,他毕竟是同皇上血缘最近的兄弟,皇子们互相牵制的状况,优秀卓越的赢澈,给了魏王前所未有的期望,尤其是在他已经绝望时,重现的曙光令他份外珍惜。 魏王妃拿着帕子擦拭魏王嘴角,“会有办法的。” 第五百六十章 魏王妃的情史 魏王看了身边的魏王妃,帕子柔柔的,仿佛以前阿娴也曾帮他擦拭过,连帕子上熏得香料都没有变过。 是他喜欢的兰花味道! 他生母早逝,一直被太后娘娘养着身边,外人只见到太后对他犹如亲生,但是太后和她生母关系再亲厚,不是亲生的始终有着隔阂。 尤其他……他还颇得先帝喜爱,甚至让先帝动了易储的心思。 他便觉得太后娘娘和皇兄对自己有了介怀。 但是皇位……他如何不想? 哪怕知道他的日子过得艰难,他也想要争一争。 他在先帝面前格外乖巧懂事,尽量小心翼翼,但是终究还是中了暗算,他不敢去抱怨,只能躲起来……记得是阿娴找到他的,脆弱的一面被阿娴拆穿,他恼羞成怒狠狠推了她一把,忘记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阿娴是来嘲笑他的,以前她就没说过他一句好话! 然后他去巡边,也许是意外,也许是蛮夷想要追杀他这个当朝王爷,他兵败受伤,被柳娘子父兄所救。 一个战败的王爷还想要皇位? 魏王心灰意冷也有故意做给太后,让太后放心的意思,他以救命之恩的名义娶了身份地位同他不适合的柳娘子,有心在边关了此残生。 结果太后还是不肯放过他逍遥,非要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不可,回京后太后做主赐婚,当时魏王只能娶阿娴了,因为阿娴是保证他性命的护身符。 魏王妃的手被魏王攥住,怎么都抽不会,魏王一双眸子令她心慌,便冷着脸道:“王爷把妾身当做谁了?妾身让人把您抬到柳侧妃院中去?” “不去,本王就同阿娴一处了。” 魏王耍赖般靠近魏王妃,“阿娴……” 慕婳突然插嘴,“王爷不是要对二公子行家法么?二公子有个好爹,有个尊贵的身份,无需去衙门领罪了,不会是连一顿家法都省下了吧。” 赢澈缓缓起身,看了躲开魏王的魏王妃一眼,魏王妃极力表现出冷漠厌恶,然她眼中的异样,对已知痴情的赢澈并不陌生。 “他不是被你拿镇纸砸了?”魏王小声嘀咕一句,赢淄满脸是血,又有淤泥,想着因为他,赢澈发誓放弃魏王爵位,虽然赢淄也是魏王的儿子,但此时魏王看他着实心头窝火。 一生的愿望彻底破灭了。 魏王冷声道:“把他送去宗人府。” 宗室王爷的府邸是没有祠堂的,犯错的宗室子弟大多会被送去宗人府,由宗令处罚,不过送去的凤子龙孙多是在家中甚是没有地位的。 魏王把赢淄送去宗人府关禁闭已经是很重的处罚,起码比魏王亲手责打赢淄重得多,也只比送赢淄去衙门定罪稍好一线。 “我……我……” 赢淄的大牙被镇纸砸掉两颗,说话漏风,“不去,父亲,我不去宗人府。” 魏王不愿再同他废话,挥手让仆从架起赢淄,看了一眼慕婳,“这回你不会再说本王徇私了吧。” 慕婳道:“王爷没有徇私,其实是错觉吧,您觉得您还不够偏向自己儿子?赢淄若不是有个王爷爹,今日他去不了宗人府!” “……” 赢淄不再挣扎了,任由仆从架走自己,身后传来慕婳清冷的声音:“既然律法对二公子没用,我其实可以自己动手的。” “你对三郎到是真好。” “当然,谁也不能欺负了他。”慕婳一派理直气壮,“为赢澈,我连皇宫都敢闯!” 赢澈恬淡笑着,魏王心塞得紧,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儿子有这么一个保护神而高兴,食指点着慕婳,又点了点甘之若饴的赢澈,颓然拍着脑袋:“罢了,我不同你们较劲,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挨,我操得……哪门子心?三郎将来后悔,被找我!” 赢澈握紧慕婳的手,无需多言,他已经表示一生无悔了。 “走,你们都被本王离开。” 魏王挥手赶人,“看你们就烦,都给本王滚!” 一群不省心的熊孩子! 皇兄说得对,孩子都是讨债鬼,对他们太好了,他们一个个都能翻出天去,苛责他们,当父母又舍不得。 魏王一个人在水榭中感伤,本已经同女儿离开水榭的魏王妃在水榭对面的湖畔杨柳树旁停下脚步,微微垂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好似在欣赏水面上的倒影,又好似在想着心事。 赢蔓等女孩儿已经被婢女簇拥回闺房了,其实她们更想同慕婳交谈几句,然而赢澈护慕婳很紧,她们不敢上前,哪怕赢澈一直笑得很温柔。 总会有机会的,赢蔓想着这次只是让一让三哥罢了。 刚刚发誓放弃世子之位的三哥这会儿是要在慕婳面前表现一二的,她的确不好打扰,以后三哥娶了慕婳,同在后院,她比三哥更容易亲近三嫂! 慕婳没有走远,赢澈纵有千般的话同她说,也只能顺着慕婳,两人一起躲在灌木丛后。 赢澈抬手摘掉沾在慕婳头上的灌木叶子,从来他没做过偷窥的事,还是偷窥魏王妃和魏王?! 两个长辈,一个对他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的女人! 陪在慕婳身边,赢澈怎样都觉得愉悦。 慕婳透过灌木丛缝隙向外打量,眸子亮晶晶的,轻声道:“你说魏王妃是不是喜欢你爹?” “……” 一直看着慕婳的赢澈嘴唇动了动,略带几分敷衍扫过魏王妃和魏王,很快又把目光落在慕婳身上,更为敷衍的嗯了一声。 好奇八卦的慕婳太过可爱,他一刻都不想错过。 赢澈的手轻轻移打慕婳的腰上,好似怕人发现一般,同她挤到一处,慕婳觉察不对,想要推开赢澈,耳边传来低沉满是磁性的声音:“魏王妃若是喜欢魏王的话,她为何容忍我娘和后院的侍妾?” 慕婳沉默半晌,“也许爱得太深,隐藏得太深,魏王妃已经不知该怎么爱一个人了。” 就在此时,魏王妃走出树荫,再次踏上通往水榭的九折桥,轻轻打起帘子,她走到闭眼的魏王身边。 第五百六十一章 默契 水榭中除了魏王外,再无一人。 他静静靠坐在椅子上,落寞而消沉。 魏王妃神色颇为复杂,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把摆在一旁的冰盆挪远了一些,魏王在边境受过重伤,比常人畏寒,这一点怕是魏王都没有过多的注意。 “是阿娴?!” 魏王撩起眼睑,魏王妃坐到他对面,漫不经心把玩手串,时而露出嘲弄之色,一如她时常看他的笑话,“阿娴从来就没变过,我猜到你会折回来,继续嘲笑我,嘲笑我痴心妄想,嘲笑我养出的好儿子。” “笑吧,大声的笑我。”魏王拍着脑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不觉得你可笑。”魏王妃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轻声道:“先帝留下遗诏,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颓然的魏王楞了片刻,喃喃说道:“不是谣言?父皇果真留有遗诏?” 先帝驾崩时,魏王被太后娘娘和承平郡王变相软禁,所有消息都是太后让人告诉他的,当时他正为柳娘子和魏王妃的事烦心,也没有本事挣脱太后的控制,总想着父皇病故,也已经抛下了他,他没了再宫中嚣张的本钱,还不如老实听从太后摆布。 至于太后手中有遗诏的消息,魏王不是不知,但他以为那些都是挑拨他和皇兄关系的流言。 “当时皇兄匆匆登基,我以为……以为是因父皇病逝的突然,没想到……原来是因为遗诏,难怪当时皇上……皇上看我时,透着诡异的狠劲。” 魏王苦涩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现在已经没用了,皇兄不是当年的皇兄,我也不是当年的魏王。” “皇上……” “当年追杀柳娘子他们母子的人不是你派去的,是不是?” 魏王妃抿着嘴角,罕见躲闪魏王的目光,皇上和太后,尤其是太后娘娘怎会准许魏王有儿子? 虽然当时皇上的两个儿子已经降生,但没有儿子的魏王在当时对皇上的威胁最小,太后娘娘可以打着替魏王妃出气和稳固地位的旗号彻底铲除柳娘子母子,连皇上都会默许支持。 只是太后没有想到柳娘子母子命很大,柳娘子不仅平安生下赢澈,还躲过一些列追杀,逃到宛城躲了起来。 若是一直追杀下去,柳娘子是躲不过的,后来不知为何,太后娘娘没有再关注柳娘子,魏王现在想来……许是因为皇上同太后母子之间爆发矛盾,皇上突然病重,太后更多的心思用在辅政上,如此柳娘子他们才算是彻底逃过劫难。 当时魏王不是不想管,而是他不能管,再加上怀孕的魏王妃总能生出儿子,他对柳娘子总是说自己对不起她很厌烦,恨屋及乌,他对柳娘子生的儿子也就少了几分关注。 他不关注,儿子们许是能活下来。 果然他宠爱魏王妃,孝顺太后,支持太后摄政后,太后再没派人继续搜索柳娘子母子,魏王妃生下女儿赢蔓,太后娘娘对魏王越发慈爱,真真比对亲儿子皇上还要好上几分。 魏王自嘲说道:“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你处处针对三郎?”坐直身体,专注望着魏王妃轻声道:“告诉我,好不好?” “阿娴……” 魏王妃手指微微颤,最是受不了他叫自己的名字时高挑的尾音,“我就是看赢澈不顺眼不行?!赢澈同蔓儿年岁上差不多,凭什么她生儿子,我只能生女儿?” 魏王苦笑道:“行,行,你看他不顺眼,觉得他该是你的儿子……” 说到此处,魏王发觉魏王妃的异样,每次被他说中心事,魏王妃总会翘起小手指,“你不会想?三郎已经发过誓了,万一应验……不行,我不能让三郎被天地共诛。” “不是魏王世子,不继魏王爵位反而更好。”魏王妃轻声道:“你难道不明白么?皇上现在针对赢澈的举动,不是因为讨厌他,恰恰是太相信宠爱赢澈了!皇上对赢澈的期望很深的,深得……超出王爷你所能想到的极限。” 魏王说道:“我隐隐觉察到一些端倪,却无法似你一般肯定,以为皇上更看重同他相似的赵王,许是把澈儿当做赵王的挡箭牌,我之所以没有同澈儿说,一是澈儿同皇兄之间是有真挚感情的,怕澈儿一时接受不了,二来既是做挡箭牌,皇上为取信于人,必须给澈儿不少的权力和不亚于太子的地位。” “以澈儿的本事,就算没有我的支持,他未必就不能完全掌握权力,进而成为真正能撼动帝位的人!挡箭牌要分谁来做,平庸的人做挡箭牌只有死路一条,而聪明人往往能化被动为主动,成为最后赢家。” 同结发妻子推心置腹,魏王的精神要比方才好上许多,他有过很多女人,唯有魏王妃一个能同他谈论这些事。 魏王妃微微点头,“赢澈到是真有可能做好,可惜他不是挡箭牌,王爷您就不必替赢澈谋算了,他的心眼比皇上还要多,王爷您……算不过他。” 魏王干笑道:“儿子比老子强,挺好的,若我有澈儿的心机,不会是眼下的局面了。” “王爷不用再指望遗诏,以前遗诏是存在的,现在已经被太后娘娘烧了。” “本王从未打过遗诏的主意。” 魏王轻声说道:“而且我也没有想过篡位,阿娴,我到底是太祖血脉,赢家子孙,做不出谋逆惹帝国动荡的事,皇兄其实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父皇并没有看走眼,不是因澈儿有机会,我早就认命了。” “……王爷想推赢澈的话,我不反对,只是提醒王爷一句,别让皇上最后把赢澈抢走了。” 魏王妃念起一颗梅子放到口中,轻声道:“他可不是当年的皇上。” ****** 慕婳偷偷拽着赢澈离开灌木丛,快走出很远,再看不到水榭后,慕婳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赢澈,问道:“魏王的野心是推你上去,你知道吗?” “他是不是推我,我都不会放弃!”赢澈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掐死慕婳该多好 他眸子璀璨明亮,脸庞俊美无匹,两道剑眉透出舍我其谁的气势。 如玉的君子也有霸道的一面! 眼前的人同慕婳还被困在灵位上听来的魏王世子重合,无论如何变化,赢澈的野心本质都不会改变。 这一次她会陪赢澈走下去,帝国外敌强大,太子他们远不如赢澈,慕婳的忠诚并非只忠诚于皇帝。 赢澈仿佛看透慕婳的心思,“你做你想做的事。”上前拦住慕婳的腰,他在她嘴唇轻吻一下,好似意犹未尽,一啄再啄,直到感到腰间传来痛处,“婳儿,那是我的野心,你无需被我的野心束缚,我喜欢见你潇洒肆意,喜欢见你率性而为,喜欢看你对你看不顺眼的人‘非打即骂’。” 腰间越来越疼,赢澈笑容越浓。 慕婳低头看了看自己在他腰间使劲拧的手,有几分纳闷,“不该啊,难道你痛觉消失了?” 虽然她没用力,但赢澈也该觉得疼痛。 赢澈突然按住慕婳向下的手,无奈道:“痛觉没有消失,你……别摸下去了。” 到底是热血少年,在他这年岁已经安排房里人了,赢澈一直不喜欢女子靠近,不是碰见慕婳,他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情欲和冲动。 慕婳佯装不懂眨了眨眼,赢澈却是用额头不轻不重撞向她的脑门,慕婳连忙抬手捂着额头,“你……” “时常出没青楼,同袍泽属臣饮酒作乐,嗯,还要安排女子侍奉皇上的特使。”赢澈轻声道:“我的少将军还装作什么都不懂么?” 慕婳放在额头的手腕被赢澈握住,再无法佯装不懂,面对赢澈了然中隐含着淡笑宠溺的眸子,咬了咬嘴唇,一头扎进赢澈怀里,“不懂,不懂,就是不懂嘛。” 赢澈身体一震,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她这是撒娇耍赖么? 那样英姿勃发,死战不退的少将军也会……赢澈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或是正气凛然,或是狡黠无赖,一切都是吸引他,他全部喜欢! ***** “那对小祖宗走了?” 魏王嫌弃向灌木丛扫了一眼,嫌弃中亦有几分得意,魏王妃拂袖而起,转身向水榭外走,袖口却突然被魏王拽住,“放开!” “阿娴。” 魏王再次用高挑的尾音称呼魏王妃,“见到他们之后,我同你错过了很多,阿娴若不嫌弃,我……” “啪。” 魏王妃的手重重拍在魏王的手上,魏王错愕最终松手,魏王妃冷笑道:“你以为我同你说那样的话就是……心悦你?” 转过身去,魏王妃尽力眨去眼角的潮湿,冷漠道:“夫妻本是一体,夫荣妻贵,我不是你,你对皇上还有一份忠心,我却……却是看不上他的,我也永远不会原谅皇上,帮你只因为我要报仇!并不涉及你所想的。” 魏王眼里闪过颓然之色,淡淡说道:“是本王自作多情,王妃肯把本王当做夫君,本王已经很满意了,只是三郎……尚需多日准备,王妃等着就是了。” 魏王妃道:“妾身静候王爷佳音。” 走出水榭后,魏王妃低头看着掌心的指甲痕迹,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滴落,“你不是好人,皇上也不是!你们……为赢澈打起来才好。” ***** “三小姐,三小姐,您这是?” 李妈妈眼见慕媛被红儿丫头搀扶进来,脸上血迹还没干,连忙上前帮着红儿去扶慕媛,“是谁伤了你?” 今日慕媛出门前还是明艳绝色,回府不仅狼狈,精神也不怎么好,“我去给三小姐打水。” 慕媛抓住李妈妈,低声道:“你去把母亲请来。” “三小姐?” “快去!” 慕媛加重语气,李妈妈不敢再迟疑,连忙出门去请永安侯夫人。 永安侯夫人说是养病,最近气色很好,精神比前几日好上许多,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翻看经文,面容一派祥和。 “三小姐受伤了,请夫人过去。” 李妈妈的声音打破屋中的静谧,永安侯夫人合上经文,依然拨动着一颗颗佛珠,李妈妈继续道:“三小姐应该是在魏王府受得伤,您看……是不是赢二公子出岔子了?三小姐同老奴提过云少爷生母的事,她对云少爷始终不肯死心。” 打量永安侯夫人,李妈妈弯腰替她提上绣鞋,“若是老奴也不肯错过云少爷吧,只是再过于针对四小姐,老奴怕……怕四小姐再闹上门,以前四小姐不是郡主就能闹得侯府不得安宁,如今的四小姐已经很难撼动了。” “养在我身边的丫头,拜得名师,封得郡主,名声之隆便是我不问世事的人都灌了满耳朵,前两日怒闯皇宫,指责当朝次辅程大人,皇上竟然还纵容她。” 永安侯夫人把佛珠套在手腕上,叹息道:“这话就是对你说,若是早知道慕婳有今日,我……” “主子是后悔了?” “我早就把她留在关外,早早配了那对父子。”永安侯夫人冷冷说道:“哪会容她回京?把媛姐儿压得名声扫地?在关外时,我不大在意她,你一直对她有几分亲厚的,你知道她何时拜得先生?” 李妈妈心头一片冷意,真真是可怜在关外为永安侯一家付出一切的慕婳,更坚定帮一把可怜的四小姐,冥思苦想半晌,摇头道:“老奴不大记得,不过以前四小姐去河边洗衣服……一般都是去一天的,有时地里忙不过来,她也会同人住在田间,许是在那时碰见长青先生?” 永安侯夫人眸子盯着李妈妈,深沉眸子直逼内心,李妈妈感到后背都湿透了,以为瞒不过去,听到一声罢了。 李妈妈谨慎扶着永安侯夫人的手,弓着身子向外走,永安侯夫人轻声道:“你知道我方才在想到什么?” “老奴愚钝,不知主子的心思。”李妈妈越发恭敬,不曾抬眼再出揣摩永安侯夫人心意,“主子思考得都是大事,老奴只要听您吩咐,伺候好主子,当初关照四小姐也是因为您身边离不了她,总要有个丫头供主子驱使。” 第五百六十三章 无所不用 “噗嗤。” 永安侯夫人笑出声,愉悦之色一闪而逝,“别看她如今风光无限,当时还不是被我指使得团团转,通身灰仆仆的,没个小姐的样子,天生的丫头命!” 这么说,永安侯夫人好似能发泄嫉妒和不满,从贬低慕婳中得到慰藉。 安乐郡主被人尊崇,可以前慕婳在她跟前就是个下贱的丫头,种地洗衣,生火做饭,甚至还要帮她端洗脚水,给她一个笑脸,慕婳能一连高兴好几日,骨头都轻上几分。 李妈妈佯装看路,这些话若是传进三公子耳中,永安侯府上下怕是一个都活不了!她只是同三公子派来的人有过接触,但从那人冷漠的性子上看出三公子没有慈悲心肠,否则三公子训练不出那样的属下。 以前李妈妈有时会岔开话,不让永安侯夫人继续埋汰奚落四小姐,李妈妈附和道:“长青先生怕是一时糊涂才收下四小姐,谁看得上一个乱糟糟,脾气还不好,血脉卑贱的丫头?老奴觉得外面关于四小姐的传言也不可信。长青先生没准只是指点她几句,她就把自己当做长青先生的弟子了。” 永安侯夫人满意扯了扯嘴角,显得极是满意,“似长青先生那样的高人自不屑同一个丫头计较,不过她若是吹嘘得太厉害,长青先生肯定容不下她的,以前我只当她是奴才所以力气大,她竟还学会遮掩隐藏了,连我都敢骗,当她是一个不识字的,回京之前,我该好好考考她……是我大意了。” “不对,是死丫头心眼太多,佯装鲁莽任性,让我放松警惕,本来我对她还有一丝的怜爱,可她竟敢骗我,毁了我的媛姐儿。” 永安侯夫人不认为是自己做错了,木齐和田氏在她眼里就是一对狗奴才,他们生下的女儿也是奴才,该被她狠狠践踏驱使的奴才! 田氏已经没了用处,永安侯夫人也对以前钟情的男人死了心,木齐现在成了皇上面前的新贵,一个狗奴才爬到主子头上,她如何忍得? 即便慕媛不提慕云生母,她不会放过让慕云认清事实的机会,不仅田氏是陷害慕云生母的凶手,慕云生母就是被……永安侯夫人嘴边勾起诡异的笑容: “云哥儿也该明白谁才是他的亲人,谁才是他的仇人!听说他现在能影响东厂厂督?有厂卫收集罪证,木齐干净不了。皇上到底更相信贴身侍奉自己的太监,木齐不过是奴才,投了皇上眼缘,皇上还能护着他一辈子?” “木齐倒了,慕婳没了靠山,她得罪那么多的人,我不信程次辅轻易放过她。” 永安侯夫人养病时便仔细琢磨拉拢慕云的计划,“一会你去把云哥请回来,就说过两日是她生母的忌辰,他生母的牌位已经供在慕家祠堂,他若还有孝心,就该回来主持她生母的祭奠。” “侯爷早就在族谱上添了一笔,云少爷的生母已是贵妾。” 李妈妈自打嘴巴,道:“老奴该死。” “我还能同一个死人计较?若是我没点头,云儿生母做不得贵妾。”永安侯夫人淡淡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听媛姐儿提过一句,你知道云哥儿的生母兄长是谁?” 李妈妈摇头:“老奴不知,莫非大有来头?” “看在她兄长的份上,让她做贵妾倒也不亏。我答应侯爷的要求,并非全是因为云哥儿。云哥儿管王公公,就是皇上如今最为器重的王公公叫几舅舅。王公公是后宫不倒翁,以前得太后娘娘信任,如今皇上把东厂西厂都交给了他,又有云哥儿再锦衣卫,他们两人几乎掌握所有官员的小辫子。” 一路行来,侯府下人一个个无精打采,有些庭院已经长了野草,昔日尚算富贵的永安侯府已经很久没有贵客登门,也没勋贵名门邀请永安侯夫人做客。 慕媛厚着脸皮巴望着赢二公子,永安侯夫人清楚京城命妇捧高踩低的习惯,心疼女儿受的委屈,“等云哥儿搬回来,我倒要看看命妇如何讨好媛姐儿,还会不会有人把死丫头慕婳捧到天上去。我现在还让她姓慕,就是不想彻底掐断同她的关系,只要她还姓慕,我就有法子拿捏她,等慕婳众叛亲离之时,我会把她带回侯府。” “主子让她侍奉三小姐?老奴怕她野性难驯,伺候不好三小姐。” 李妈妈眼角余光扫过刚刚跨出门来的红儿,不可察觉般皱了皱眉,一直看不透的红儿方才对永安侯夫人好似闪过一抹杀意? 因她注意四周是不是有三公子的人,才隐约察觉到杀意。 红儿不是三小姐从外找来的? 按说不该同三公子有关,李妈妈眨了眨眼睛,红儿低头垂立,打起帘子,躬身让永安侯夫人进门。 “再刁钻的奴才,我都能把她调教得服服帖帖的,以前我对婳丫头手下留情,等她再入侯府,我可就不会再宽容她,先废了她的功夫,断了她经脉,不信调教不出一个温顺的奴才!” 红儿在永安侯夫人走过后,突然抬眼看着她的背影,李妈妈顿时后背生寒,脚步放轻,“没有主子的命令,我不会对她动手。” 极轻的声音飘入李妈妈耳中,好似一阵微风拂过,又像李妈妈只是幻听一般,红儿不冷不热,沉默内敛,从未说过话。 李妈妈揉了揉耳朵,紧随永安侯夫人进了门。 红儿顺手带上房门,带着婢女退远了一些,婢女们听不到屋里动静,红儿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俏丽脸庞浮现一抹魅笑,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无声动了动嘴唇,不知死活的东西! ****** 傍晚十分,墨寒把一封书信三公子。 赢澈没有接下书信,专注拿着刻刀刻划木钗,他脚边落下不少木屑,桌上放着四五根形状各异的……木钗,从左到右,木钗的钗头越来越精致。 也不知三公子是怎么想的,非要学制作木钗,不过三公子是聪明的,不过几日功夫就能领会制作木钗的精髓,手艺越发好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邀请 赢澈精雕细琢木钗的钗头,好似在做文章一般。 一旁堆放的书卷无人问津,书页被从窗户吹进来微风轻轻拂过,地上放着一口箱笼,里面已有百多根木钗,全部都是赢澈亲手刻出来,从不堪入目,到现在精巧,赢澈也不是天才,想要雕刻出精美的木钗,需要练习。 “书信是从永安侯府传过来的,是那边的人……”墨寒壮着胆子提醒,“听说派了人去夜探安乐郡主,据说他们有心把郡主引去见瓦剌圣女,坐实瓦剌圣女遇袭主谋是郡主。” 赢澈手中的刻刀微微一顿,钗头的凤凰毁了,方才雕刻木钗时的温柔尽去,墨寒压低声音道:“我哥哥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那边对郡主颇有异议,哥哥提醒您要小心,他们已经不大信任公子了,亏着以前埋下的人还愿意听公子吩咐,不过他们还剩下多少忠诚尚未可知。” 把废了的木钗同放在坐上的一起扫进箱笼中,赢澈按下箱笼盖子,到慕婳及笄时,以他的手艺送出的木钗应该配得上慕婳。 他可不会随意雕刻一个不精致的木钗送给慕婳,光有心意,没有手艺的礼物,他赢澈拿不出手。 “原来她来王府是想同我说这件事,怕我也会中计被人引去陷阱。” 赢澈拿着帕子擦拭手指,眸子微沉,漆黑明亮,最后他却吻得她忘记了原本的目的,送慕婳出王府时,她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消退,却偏偏嘴硬说是晚霞的原因。 天边的晚霞再绚烂也没她好看。 赢澈擦干净手,接过迷信,骨感的手指轻轻弹了弹信封,吩咐道:“不用再理会那边的动静,他找上我本就居心不良,我不是他的属下,只不过是合作罢了。他想借我的手算计皇上,我想弄明白……上师到底对皇上的影响有多大,最后我们都没有达到彼此的目的,倒是把对方的底线试探出几分,我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 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同意图颠覆朝廷篡位的人达成默契,墨寒想一想都觉得恐怖,可偏偏公子能做到左右逢源,无论是皇上,还是上师都对公子颇为看重,尤其是皇上,那几年把公子当做子侄,任由公子借皇上的光暗中结交下不少人。 啪,赢澈重重把书信拍到桌上,眸子似要喷火,墨寒打了个寒颤,就知道永安侯府传来的消息不大重要,却能让主子火冒三丈。 一向沉稳的公子爷只有在涉及郡主时,才会有情绪波动。 “去请慕云去醉月楼。” “是。” 墨寒生怕慢一点让公子爷更生气,很明显公子爷的声音都透着彻骨的冷意,永安侯府的人是在作死吧,一定是的,那位慕三小姐以为靠上齐王,投靠上师,就可以为所欲为? 公子爷没有让动手,不是怕了上师,而是觉得三小姐还有用,没有三小姐……二公子又岂会讨好魏王妃? 同皇上漠视三小姐上蹿下跳一个道理,他们都需要三小姐把水搅浑,让齐王和赢淄因野心而犯错,虽然没有三小姐,他们的野心也不会小,有了三小姐可以让他们活跃不少。 赢澈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等待上,想要尽快解决他们。 墨寒出门还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永安侯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让公子爷如此愤怒?他怀疑公子爷想弄死如今看来作用颇为明显的三小姐!哪怕对公子爷后续的安排会麻烦一点。 若不是安乐郡主,公子爷不会请慕云吧。 他们本就没有太多的话说,当日慕云已经回绝公子爷了,慕云也是唯一一个公子爷亲自去拉拢却失败的人。 当时公子爷亲近慕婳,设计慕婳踹断自己的腿也是为慕云。 慕婳是中计了,把公子爷的腿踹断了,公子爷却把一颗心搭了进去。 原本公子爷还想拉拢慕婳为自己效力的,他还记得当初公子爷从宛城搬来京城时,曾邀慕婳一起进京……墨寒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脑中出现公子爷雕刻木钗的样子,时而会低声自问,她会喜欢么? 一直自信的公子爷在郡主面前也会不确定,怀疑自己的手艺。 墨寒不知公子爷的脸疼不? 还想让郡主为他效力?郡主有一日不理会公子爷,公子爷都会难过吧。 ****** 最近瓦剌圣女遇袭,慕云忙得没空回侯府,一个人歇在锦衣卫衙门,慕云不在意瓦剌圣女的死活,但要把凶手抓到,可他把能派出去的属下都派出去了,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人到是抓了不少,可就是找不到一丝一毫行刺瓦剌圣女的消息。 除了扔下几具死尸外,再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京城能做到这份上的人太少,慕云本能感到此事不同寻常,甚至有可能涉及到皇室秘密。 慕云本就是个聪明谨慎的人,他还要留着性命看着慕婳,自然不会因密辛而大意,再加上舅舅的暗示,慕云看似把追查凶手很紧迫,其实已经是外紧内松,做出个样子罢了。 “慕大人,赢三公子请您去醉月楼。” 锦衣卫把墨寒领进来,慕云放下卷宗,抬眼看过去,似笑非笑的说道:“三公子是打算同我庆祝一番?庆贺赢二公子被魏王送去宗人府?” 没想到醉月楼是赢澈的生意,这个京城最大的销金窟每日宾客云集,有不少官员都便妆去寻欢作乐。 锦衣卫一直盯着醉月楼,盯着所谓老板,却看错了人? 墨寒没有理会慕云的嘲讽,低声道:“公子爷得到永安侯府的消息后,直接让小人来请云少爷。您若是不去,小人这就回去回禀公子爷。” 慕云眸子变了变,唇边多了一抹苦笑,赢澈需要忙得事绝对比他多,需要做出的决定也比他重要,赢澈还记得在永安侯府上安排人? 是他太小心了? 不,该是赢澈时时刻刻把慕婳放在心上,不愿意外伤到慕婳,即便是只当做棋子一般的三小姐和永安侯夫人,赢澈都没有放松警惕。 第五百六十五章 醉月楼 在慕云纠结慕婳是不是慢慢,对慕婳是何感情时,赢澈已经下手了。 赢澈的确是他们中最清醒,也最为疯狂的一个。 慕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掩饰去沮丧失落,起身换下锦衣卫的飞鱼服,换上一件宝蓝色直裰,重新梳洗一番,看着镜子里漂亮的人,慕云只是不愿意在赢澈面前落后太多。 他总是慕婳的二哥! 京城刚刚解除宵禁,醉月楼已宾客云集,欢笑阵阵,歌舞声飘。 皇上把持朝政后,曾颁布命令,除非紧要时刻,京城是不用宵禁的,也就是多晚可以在京城道上游荡,这一举措极大繁盛了青楼酒肆,不过皇上还有下一道命令,对清流酒肆征收的税负也要比以前多。 但青楼酒肆老板们一样很满意,税负重了,他们赚得比以前更多。 皇上新政之一就是规范青楼等场所,狠狠打击了一些半掩门等野妓流莺,也不在严格规定官员不许涉及青楼。 慕云穿梭在人群中,认出好几个半遮半掩的官员钻进青楼楚馆中,念叨官员的口头禅,“繁荣娼盛。” 听舅舅说,皇上准备把征税独立出来,只是朝廷上反对的太多,皇上还在同朝臣协商,不过舅舅说皇上想做什么事,千难万难也要达成目的。 舅舅说了这个消息,是想让他去征税? 若真是按照皇上制定的计划,征税官可是谁都惹不起了。 醉月楼是最最高档的风月场合,讲究格调情趣,里面的女子标榜卖艺不卖身,不过银子砸多了,或是有才子做得好诗词,姑娘们还是愿意春风一度的。 楼里每月都会排演一场歌舞,堪称整个青楼的风向标,被其他青楼争相模仿。 今日恰好就是演出的第一场,醉月楼里爆满,几乎没有一张空桌子。 慕云进来时,伙计很客气说明状况,殷勤又不失礼说:“要不公子先预定三日的席位?” 不单单慕云身上的贵气才让伙计客气,每一个迈进醉月楼的人都能享受到这份客气。 “你们三公子在何处?” “……” 伙计眼睛眨了眨,笑容更憨厚,“小的不知您说得是哪位三公子,额,原来是……小人这就领您去天字房。” 看清楚慕云手中的锦衣卫令牌,伙计殷勤隐去不少,更加恭谨,弯腰在前引路,登上楼梯,慕云看了一眼舞台中间,随口问了一句:“都是三公子想出来?” 伙计淡笑不语,能说从他被训练出来在醉月楼当伙计就没见过三公子么? 今日三公子要来醉月楼的消息传开后,不说那些全国闻名的大家名妓,就是醉月楼高高在上的掌柜亲自操办酒宴,让人仔细清扫醉月楼最好的,也是最为神秘的屋子。 他们这才知道那间屋是专门留给三公子的。 若是被安乐郡主知道三公子来醉月楼,郡主会不会提人把醉月楼给砸了? 别人畏惧醉月楼的招牌,安乐郡主可是不怕的。 所以掌柜已经让偶尔听到消息的名妓们闭紧嘴巴,不许她们任何忍去三公子面前晃悠,若是三公子有要求,她们也要……劝着点三公子。 伙计想到那些姐姐们尴尬的脸色,哪有劝着寻欢的公子哥戒色的? 不过听到若是三公子是安乐郡主的男人,也就不那么怪异了。 咚咚咚,鼓响筝鸣,比往日奢靡的音乐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击鼓声压下欢笑,慕云站在高处向下看去,方才空旷的舞台上出现十几个身披盔甲装扮的女子,她们梳着男人的发髻,手中拿着宝剑随着古乐声挥舞。 当然她们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宝剑都是仿制品,独特的英气令人眼前一亮。 “公孙大娘的破阵舞?” 慕云皱了皱眉,“同古曲不大一样,请人修改过?” 伙计低声道:“本月的大戏就是破阵舞,这是开场而已,精彩的剑舞还在后面,为练出效果,姐姐们没少吃苦呢,这首曲子是据说是一位教书先生谱的。” 教书先生?! 莫名慕云想到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应该是他想多了,皇上怎会做出来醉月楼编舞的事? “说是纪念沐少将军。”伙计眸子闪烁,“见过这场歌舞的人更好奇那位女扮男装,立下赫赫战功的少将军了,也惋惜少将军早逝,否则同安乐郡主站在一起多好?不知少将军那句宁死不降,和郡主那声天下皆降,唯太祖不降,哪一句更有气势?” 慕云道:“少将军更有气势,她毕竟是在疆场上喊出来的,在生命的尽头依然不肯屈服且死战到底。” 他是去过西北玉门关的,见过当时的疆场,哪怕隔了一年多,他还能从战场感到残酷,以及闻到鲜血的味道。 在西北调查沐少将军的事迹,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心疼有之,佩服有之,更多得是遗憾,一为遗憾没有在少将军麾下,追随少将军。二是……遗憾他到底错过慕婳,不是他不如赢澈,是慕婳很难把对他的兄妹情看做男女之情。 伙计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伙计拉开门后,做了请的动作,慕云最后看了一眼舞台,走进独特的屋子,房门随即关上。 雅致的布置绝不会让人想到是在醉月楼,一块大大的玻璃窗能看到舞台上的歌舞,慕云相信外面却是看不到屋子里的动静。 慕云知道这又是天工坊的杰作,只是被赢澈用在此处,有点大材小用了。 赢澈端着茶盏慢慢的品着,抬眼扫过慕云,眸子闪过错愕,亦有几分欣赏慕云的俊美,“慕二哥很适合这身,比穿飞鱼服更好。” “你请我来醉月楼,只是为夸我一通?还是邀我来欣赏歌舞?” 慕云坐在赢澈对面,两人都是昳丽漂亮的少年,不会有人错认他们的性别,但在他们比不少女孩子都要精致。 单论眉眼精致,显然慕云更胜一头,没有穿飞鱼服的慕云褪去锦衣卫的冷血肃杀,俊美如同谪仙。 即便是赢澈在美貌上都稍逊一筹。 慕云透过玻璃向下看去,“我不觉得这些舞蹈有什么好看的,华而不实。”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先杀手为强 赢澈不咸不淡的回道:“不是给云二哥看的。” “别这么叫我,我承担不起,赢三公子!”慕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过几日我就该称您为魏王世子了吧。” “我已经发过誓,不做魏王世子,云二哥没得到消息?” “……” 慕云露出错愕之色,见赢澈不是玩笑,“魏王府出事了?赢淄送去宗人府另有隐情?” 赢澈思索片刻,把今日发生在魏王府的事情简要说给慕云听,他唇边一直噙着笑,说到慕婳为他时,得意之色显而易见。 这才是赢澈说这些的根本目的,让慕云彻底死心?向慕云炫耀? 都有吧。 慕云的确又是羡慕又是失落,心头犹如被刺了个口子,鲜血汩汩流淌而出,喝了好几口茶水,“三公子请我来是为慕媛?” 聪明! 赢澈暗赞一声,同聪明人讲话不费劲,慕云时刻把慕婳放在心上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慕媛。 从怀里掏出重新摘录一遍的书信,赢澈推到慕云面前,“抄写时,我捏断了三只毛笔,你自己看看她们是怎么贬低……慢慢的。” 慕云拿起纸张,越看脸色越是难堪,一瞬间好似被冰霜积雪覆盖,尤其是提到慢慢在关外耕地洗衣时,慕云心头的伤口更深,再分不清是因为慕婳,还是因为他的妹妹慢慢。 “该死!她们两个都该死!”慕云直接捏碎了茶杯,茶水顺着手指缝流下,“她们以为我会为不曾见过面的生母报复慢慢?别说慢慢同田氏不亲,就是她们同亲生母女一般,我也不会……不会为给娘亲报仇伤害慢慢。” 赢澈放下一半的心,本来他就没担心田氏那一边,只是永安侯夫人提起木齐,慕婳绝不可能不管木齐,“在郡主心里,你同木叔叔一样都是分量极重的亲人,她放不死啊木叔叔,也放下她的二哥。” “你知道木叔叔以前是有病的,一直把自己当做永安侯爷的奴才,主子让做什么,木叔叔就做什么,没有一点的骨气和自主性,他对令堂做了什么也是遵从主子的吩咐。” “三公子以为我会怪木叔叔?” 慕云嘲讽说道:“还是三公子以为她们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三公子以为我愿意把我生母的牌位放到慕家祠堂?”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头的剧痛,慕云指尖冰凉,“我掌握锦衣卫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调查我生母的去向,她的确是木叔叔送走的,在我把慢慢当做妹妹时,就已经知道真相。我最恨得不是害我生母伺候永安侯的田氏,也不是把我生母卖去妓院的木叔叔,最恨得是永安侯!” 若是没有他好色,生母就不会就不会被拽上床。 永安侯夫人就算是把一切推到木齐和田氏身上,慕云只会恨永安侯,给了他生命,却不曾关爱过他一分一毫的男人! 赢澈道:“你舅舅当如何?” “……舅舅自然听我的。”慕云言下之意就是能搞定王公公,赢澈这回彻底放心了,“看来我今日请云二哥来是多此一举,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赢澈端起茶杯似喝酒一般,先向慕云敬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慕云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刻花,抬眼大有深意的问道:“瓦剌圣女遇袭的事,你怎么看?” “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陷害郡主,可是没有得逞。” “……陷害婳婳?!” 慕云恍然大悟,嘲弄道:“真亏他们想的出来!” “云二哥听说王公公提过皇上对瓦剌圣女的重视,他也一定告诉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瓦剌圣女的性命,不管真凶是谁,都要把真擒拿下来。” 慕云点点头,眸子闪烁,“舅舅还说三公子因瓦剌圣女得罪皇上,被皇上剥离了所有情分,引得皇上厌弃,我知道瓦剌圣女对三公子颇为爱慕,名动京城的那首情诗旁人赞瓦剌圣女文采,猜测她诗词中描写的男子是谁,三公子人中龙凤,自是少不了女孩子的爱慕。三公子舍弃皇上支持,着实令我意外,同我以前认识的三公子大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遇见郡主,不曾倾心于她,我纵是不喜欢瓦剌圣女,也不会从皇宫决然而去。” 以前赢澈的底线很低,只要对他有好处,他不介意耍尽手段,“云二哥不要小看他们,倘若郡主被他们引去瓦剌圣女养病之地,锦衣卫见到郡主手持刀剑,你会不会认为一直同瓦剌圣女有仇的郡主是清白的?皇上会不会相信郡主?是否肯继续维护郡主?朝廷上那些恨不得送瓦剌等诸部钱粮以求盛世太平的大臣会不会攻讦郡主?” 一个个问题抛出来,慕云眉头越皱越紧。 “多亏郡一向冷静,她避过陷阱,没有中计,然而我无法保证郡主每一次都能避过他的算计。” 赢澈压低声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初始阶段,皇上有皇上的计划,我们该有我们的谋算,只听命于皇上,等同于把刀递到了别人手上。” 慕云问道:“哪怕握刀的人是皇上?” 何其大逆不道?! 赢澈一直是皇上教养大的,皇上对赢澈什么样子,慕云最是清楚不过,皇上几乎没有隐瞒过赢澈任何的隐秘势力,手把手教导赢澈如何做一个上位者,如何驾驽属下。 当日慕云就隐隐觉得皇上对赢澈期望很深,曾经怀疑过柳三郎是皇上的私生子,结果他是魏王的儿子! 赢澈眸子微沉,“是,哪怕是皇上!”一句肯定的回答,慕云感到喉咙发干,狠狠灌了好几口茶,“你想如何?” “逼所谓上师现身,提前铲除危机郡主的人。” 慕云沉思片刻,道:“你确定设计婳婳的人是上师?”目光扫过还放在桌上的书信,“你在上师身边也有亲信潜伏?” “为了保密,云二哥还是别问了。”赢澈淡淡的笑道,指尖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串地址,在干涸之前,赢澈一把抹去,缓缓擦拭指尖的水渍,“预祝云二哥马到功成,为皇上早日铲除心腹大患。” 第五百六十七章 捉拿 醉月楼舞台上演绎破阵舞,不爱红妆爱戎装的女孩子英姿煞爽,身姿曼妙轻盈,每一个上步刺杀,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几分凌厉的韵味,引得观看破阵舞的宾客如痴如醉,掌声不断。 打赏献花也是不断的,看多了柔媚的舞蹈,猛然见重新编曲的破阵舞,宾客们激情飞扬,兴奋至极。 随着最后一阵的鼓点,身穿戎装的女孩子随着鼓点利落挥舞宝剑,好似同来犯之敌鱼死网破,略显悲壮的音乐勾勒出战争的残酷,带领观看剑舞的人亲临疆场,他们眼前好似真有一位潇洒一腔热血的女将军。 乐曲以琴音动人,但真正打动人心是乐曲中蕴含的炽烈感情。 女将军令人敬佩,那些无名的士兵令人震撼。 直到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宾客们沉迷不可自拔,无人发出声音,然而不过一会,犹如洪流一般的掌声响彻醉月楼。 居于顶端的慕云抿了抿嘴角,收回目光问道:“这首曲子是谁编的?” “皇上!” 赢澈平静的眸子同样闪过一丝激动,然而他想得更多是皇上何时去过疆场?没有独特的感悟绝对无法重新编排出这个曲子! 皇上还是有事瞒着他的。 赢澈相信慕婳没有骗自己,少将军不曾同皇上相交,莫非皇上是从山海关总兵杨耀得到的灵感? 也不是不可能! 山海关外总是有规模不大不小的战争。 慕云起身向外走,拉开房门时,轻声道:“你若辜负婳婳,纵你坐在皇位上,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赢澈,我不是输给了你,也不是不如你对婳婳用情深,我只是输给了……同慢慢长大这些年,输给不忍让婳婳为难。” 当,门很快重新合上,慕云身影更快消失在醉月楼。 赢澈浅浅扬起嘴角,“输了就输了,我管你是输给什么?” ****** 这夜,锦衣卫慕十三爷率领精锐突袭京城西城一处民巷,慕云让五城兵马司的西城指挥使封锁了整座西城,只要是可疑的人,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 慕云亲自闯进民居,突然而来的锦衣卫令民居中隐藏的人大为惊讶,显然他们没有想到已经熬过几次追查的地方会引来锦衣卫,还是名声显赫的慕云带队。 他们到底训练有素,在最初的慌乱之后,提刀同锦衣卫交手,边打边撤,不敢恋战。 然而慕云又岂会让他们逃脱? 不提他身上的差事,他们暗害慕婳,慕云就不会放过他们,也因为他们躲过慕云的搜捕,最后让慕云欠赢澈一个人情。 若是有可能,慕云真不愿意领赢澈的人情,更不想借着这份功劳而升官。 偏偏他无法拒绝! 慕云把所有的怒火统统发泄到这群人身上,爆发所有能量的慕云极为可怕,何况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已经把此处团团围住,在民居中的人一个都没逃掉。 清点人数之后,慕云抓住一人问道,“谁是上师?” 没人回答慕云,哪怕慕云砍死他们。 “统统带去见皇上。” 慕云不认识上师,皇上却是认识的,其中一人面色有异,苦涩笑道:“多谢慕十三爷成全,我正不知该如何入宫,同皇上见上一面。” “你是……” 慕云打量说话的人,不敢有任何大意,据说上师狡猾入狐,天生知道很多事,能看透未来,太后把他当做妖孽,皇上却对他所言的未来之物深信不疑。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面容寻常的中年男子,年岁同皇上应该相差无几,然他两鬓斑白,脸庞消瘦,常年皱眉让他眉间有着深刻的川字,在他身上没有见到上师的气度,只有饱受风霜的落寞。 他比皇上苍老得很多。 男子勾起干裂的嘴唇,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慕十三爷以为皇上想要现在就见我?你错了,大错特错,你抓住我,不仅不会得到皇上的奖励,反而皇上会认为你……你太过多事,锦衣卫若是失了皇上的信任,慕十三爷该如何自处?就算你有王老狗做靠山,你的前程只怕会被皇上压一压。” 啪,慕云干净利落扇了男子一记耳光,不仅打惊了所谓上师,更是让跟随慕云的人吃惊不小,“你再侮辱王公公,我还打你!” 上师捂着脸庞,大笑两声:“你回去问问看,他是不是一只老狗?老狗就是老狗,鼻子好使,总能在关键时站对位置……” 啪,慕云再次干净利索甩了两记耳光,证明他方才说的话并非做假,上师鲠住了,不再同自己过不去,他又不是自虐狂? “我最后问一句,慕十三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我们藏在此处?” 他百思不得其解,已经躲过多次搜捕,他们又安静如同贫民百姓,左邻右舍都不曾怀疑过他们,还给他们向官府证明,他们已经搬来京城一年多了,怎么就突然漏了马脚? 慕云看着上师良久,嘴唇蠕动,正当上师以为会听到答案时,慕云道:“带走!” 锦衣卫应诺,把还活着的男女捆绑好,推搡他们出了民居。 慕云翻身上马时,莫名感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回头扫遍四周,没有任何发现,转过身提起缰绳,亲自带着上师去皇宫,至于他是不是真正的上师,皇上自有判断。 等到锦衣卫消失,封锁街道的五城兵马司的人撤走,隐藏在角落中人暗暗长出一口气,“好悬,好悬。” 随即他也悄无声息消失在西城,把锦衣卫抓住上师的消息报给主人知晓。 ****** 慕婳从魏王府回来后,没去看望木齐,一个人坐在书房,时而发呆,时而痴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俏脸庞浮现一抹嫣红,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赢澈了。 “大小姐,云少爷派人送了口信,说上师已经抓住了。” 胖丫在门口轻声道:“云少爷带上师去皇宫,同时云少爷的人还说,告诉他上师苍藏身之地的人……是三公子。” 片刻之后,慕婳平淡的说道:“我知道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你想吗 上师? 神秘人?! 红晕从慕婳脸上渐渐消失,赢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慕婳把玩刻着他姓名的玉牌,喃喃说道:“无论你对皇上是忠是背叛,我都不可能放开你了。” 只要赢澈不叛国,不同蛮夷勾连,慕婳都会站在赢澈这边,戳着玉牌上的澈字,莞尔般自嘲:“我的底线已如此之低,别让我失望啊,拙谨!” 毕竟慕婳不愿同他刀兵相见。 当今皇上显然在她心里没有赢澈重要。 皇上抚养教育赢澈多年,名和字都是皇上所赐,赢澈会做出背叛皇上的事? “大小姐,三公子求见。” 胖丫的声音再次从房门口传来,慕婳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几步走到门旁,推开紧闭的房门,赢澈缓步走来,一如既往儒雅从容,飘然随意。 皎洁的月光比不上他染墨眸中的柔情。 慕婳的心仿佛安定了,靠着门,欣赏般望着由远及近的少年,他有着赏心悦目的美感。 胖丫掩嘴偷笑,领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是个聪明的丫头!”赢澈在慕婳面前站定,微扬起的眼角流露出点点风流,慕婳笑问:“你从何处来?为何到我府上?” 天上的星子也不如她的眼眸明亮。 赢澈勾起嘴角,深情款款牵起慕婳的手,“听到你在念我,我便来了。” 说得好似他是神仙一般。 慕婳道:“你怎知我是念你,而不是骂你?” 赢澈挑起慕婳垂在颊边的碎发,低笑道:“你舍得么?”自然而然把她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同我说说,方才婳儿有没有想……” 欺身上前,赢澈吻上慕婳的嘴唇,蜻蜓点水般一碰既离,“有没有想这个?” 慕婳舔了舔嘴唇,可耻的想了!一声娇喘从唇边飘出。 他们几乎同时愣住了,慕婳是不敢相信那声娇喘是自己发出来的,她身体是个少女,可内心也是见惯风月的,具体经验是没有,谁不知道沐少将军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如风一般男子? 她怎么可能被赢澈勾得……娇喘上了? 若是她定力这么差,早就被人识破女扮男装的身份,也不会成为西北诸多女子的深闺梦中情郎。 赢澈同样惊讶,随即绽开笑容,只要是男人,便会得意,他也不例外,怕慕婳下不来台,赢澈趁着慕婳发楞时,再次吻上去。 此时不再是温柔的轻吻,他直接撬开她的嘴唇,彻底攻占她的一切,唇舌交缠,直接热切,让她的唇舌染上他的味道。 慕婳双手抵着赢澈的胸口,欲迎还拒,又被他热辣的深吻吻得头晕眼花,许是女子天生的情愫,她只能随着他起舞,抵挡他靠近的手被赢澈按在身侧,他还霸道捏着她的下颚,令她只能抬头接受他的热吻,不容她拒绝,不容她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慕婳觉得自己即将被赢澈吻昏过去,赢澈终于放开了她,却不肯离开她太远,捏着她下颚的手依然霸道,低声问道:“有没有想我的吻?” 慕婳水眸晶莹,真够丢脸的,差一点被个男人吻昏过去,“我想了,更想……” 赢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时,他的后背已经靠着紧逼的房门,慕婳把他抵在门和她之间,他们身体不再有任何缝隙,衣服摩擦,垂在各自腰间的环佩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了。 慕婳轻易压制赢澈的抗拒,手指顺着他的衣领向下滑,眼波流转,娇媚而霸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一直把扣子扣得很紧,连脖子都很少露出来,端着君子的做派,越发想让人探究他掩盖在衣衫下的情欲,撩拨一个花花公子,没什么意思。 可让一个温润的君子,总给人禁欲的人失控,绝对会很刺激。 慕婳再一次舔了舔嘴唇,这次不是羞涩渴望,而是兴奋倍感刺激,让赢澈失态,让他避无可避,让他暴露掩藏在君子面具下真正的狂野。 她和他其实是一类人,有野心,爱争胜,甚至只想占据主动,不想被人支配,所以她才会对赢澈逐渐放松心防,才会爱上一身迷雾的赢澈。 比同他相爱,他身上那些麻烦和秘密,到是显得无足轻重了。 魏王他们只看到赢澈对她’委曲求全’‘丧失夫纲’,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根本就是两只不停战斗的‘野兽’,赢澈用滴水穿石的温柔体贴渐渐占据上风,慕婳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等慕婳回过味,已经落入赢澈手中了。 他已经开始下一阶段的‘较量’,毕竟总是温柔的赢澈不可能永远留住慕婳的注意,慕婳想明白了一口咬住赢澈的喉咙,尖尖的牙齿轻轻磨着,“可恶,可恶的三郎。” 赢澈揽住她的腰,缓缓闭上眼,唇边的得意再也不用遮掩了。 到底还没成亲,慕婳总不能把赢澈就地正法,况且她还真没有具体的经验,在他脖子和下巴上啃了两下,打算退开说话,虽知环佩纠缠,流苏几乎缠着死结,慕婳随手就要扯断流苏,赢澈的手指按住她的手腕,然后灵巧快速解开方才还缠在一起的死结。 骨感灵巧的手指在流苏中穿梭,甚是有美感。 慕婳感到自己心头的一团郁闷心结也被他的手指解开了。 “好了。” 赢澈扶正慕婳腰间的环佩,缕清环佩下的流苏,迈开大长腿走到桌旁,熟稔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不由自主想到她刚才啃咬自己喉咙时的恼羞成怒,晚了,已经晚了,慕婳再也跑不掉。 “上师隐藏在西城是我告诉你二哥的。” “嗯。” 慕婳看着赢澈的后背,蜂腰长腿,肌肉有力却不夸张,她方才略微感受一下赢澈的好身材,更知道赢澈本钱不小,并非冷淡无情的。 赢澈侧头问道:“你就没有想问我的问题?” “既然你已经决定说了,我听着就是。”慕婳口中不知不觉带出信任,以及一丝的宠溺。 信任是赢澈喜欢的。 宠溺? 赢澈抿了抿嘴角,好似也不是太坏。 第五百六十九章 你输了 “我生在娘亲逃离京之时,据说……” 慕婳从后抱住赢澈,双手紧紧环住他,甚至还用脸颊蹭了蹭,软软的女孩子依恋自己,赢澈在慕婳看不见的时,嘴角弯出愉悦的弧度。 以前慕婳绝不会做出这事,一个在疆场上拼杀过的将军心肠比任何都要硬,赢澈为亲近她,曾竭尽所能收集到所有能拿到的情报,仔细研究少将军每一场征战。 这世上没有谁比赢澈更了解慕婳,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某些小习惯。 此时慕婳只想抱着赢澈,不是可怜他,也不是心疼他,只是觉得她该这么做,他们都不受亲娘待见,慕婳遗憾过,也曾觉得委屈,如今一笑而过。 没有娘亲的疼爱,他们不也长大了? 甚至比被娘亲疼爱的孩子更加出色。 赢澈的手搭在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上,声音低沉温柔,“据说我生下来时不哭不笑,如同木头一般,娘亲以为我活不久,为大哥和二哥,以及她们能顺利脱逃,只能把我暂且撇下。” 慕婳嗯了一声。 “他们仓皇而逃,却最终被追兵追上,就在娘亲绝之时,恩人出现了,他救下了娘亲和兄长们,听娘亲说舍弃了一子,恩人便沿途去寻找,找到了差一点被野兽叼走的婴孩,当时的婴孩儿已经冻僵了,没人会认为再能救活。” 可是赢澈活得好好的,而且很健康。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恩人为何会拼劲办法救我,他把母亲安置在山上,便抱我去寻大夫,那位大夫是他的朋友,据说颇有医术,村里的人病了都会找他,其实那人只是个看过几本医书,手中捏着几个偏方罢了。” “也许我命不该绝,他竟然救活了我,我想当时那名大夫也很意外吧,便同恩人和我娘说,要把我留下来。” “乡野荒山生计艰难,娘亲因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好,没有奶水,养大哥和二哥已经很吃力了,她便答应把我先寄养在大夫家里。” 赢澈仿佛在讲述一个故事,语调平静,波澜不惊,“她没有正眼看过我,不过我还是要感激她的,她到底在生下了我,并把我给了那个大夫,我才没有被夭折,一岁上,其实我就有了隐隐的记忆,她很少来看我,反倒同恩人人久生情,成就好事。” “他们的确原本打算成亲的,可惜……行踪曝露,整座村子都被围了,娘亲在逃走前被大夫截下了,把我送还给她,大夫和恩人为掩护我们,死在黑衣人刀下,那处寂静的小山村也被一把火烧毁。” 赢澈转身把慕婳搂在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头顶,轻声说:“鲜血,烈火,哭喊,咒骂,求饶等声音,我从未忘记过。” 慕婳眼角微红,闷声道:“聪明的人总会受尽磨难。” “她没有丢下我,带着大哥他们走掉,我已经很感激她了,四兄弟中我总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我必须依靠自己!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我好处,这是她用事实教给我的!” “当我再次同鬼门关擦肩而过,从高热伤寒中清醒时,见到的人就是皇上……” 赢澈吻了吻慕婳额头,眸光微闪不在如同黑曜石一般平静,“我很庆幸能活着,原本我以为她不会耗费多余的银子救我,在我闭上眼时,就没想过再能张开。” “皇上对我很好,吃的,用的,穿的,只要我想,他都会带给我。他会手把手教我写字,让我坐在他膝头,他会教我读书,一个字一个字教我,哪怕我很笨,他需要教很多遍,他也没有有任何不耐烦。” “从来没有人对我似他这么好!换个人应该感激涕零,为皇上付出一切,可是我只是在想,他还能对我多好?他为何要对我好?他……” 赢澈缓缓闭上眼,哽咽道:“会不会如同大夫一样把我送回去后,死在烈火之下,连一把尸骨都没留下。” “我享受皇上对我的宠溺,却有觉得不真实,总想要抓住什么,竭尽表现出自己的优秀,我想那时我是怕的,怕皇上扔下我。” 赢澈自嘲的说道:“皇上不可能一直陪着我,而我想要表现自然疯狂学习一切,在任何人面前都端着一张温和的脸庞,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不让他们有机会看到我……胆怯和阴险。” “皇上不曾瞒我,他收揽的属下都以为我是他的儿子,称我为公子,有时也会称我为少主。既然被称为少主,我就需要表现出同少主相符的能力。” 赢澈沉默片刻,“我想让皇上高兴,知道他在找人,便暗中搜集情报推演那人的踪迹,他属下的消息都是第一个交给我的,我比皇上先找到了上师,他一眼就看透了我,问我想不要至高无上的位置?” 慕婳抬头看着赢澈,轻笑道:“所以你身上还有上师的影响?你是上师和皇上一起教养出来的,皇上教给你光明温柔,上师教会阴谋手段。” 她的手指盖住赢澈微张的嘴唇,“我真羡慕你呢,以前我以为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你几经磨难,却是比我运气更好,上师和皇上都是人中之龙,你继承他们的衣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上师被慕云带回宫,他尚未瓦解的势力怕是会尽归赢澈。 毕竟在西域等番邦,上师是有分量的存在,也不是上师是如何忽悠的,那些番邦人就是相信上师,十几年下来,上师积累的财富和人脉……慕婳撇嘴道:“不行,我更嫉妒你了。” 赢澈笑道:“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慕婳没有嫌弃他! 其余的非议影响不到他了。 ****** 皇宫中,皇上看着面前的男人,偌大的大殿只有他们两人面面相视,不过皇上坐着,满是风霜的男人被捆绑着双手,双膝跪地,他的头高高扬起,不肯退让同皇上对视。 “你都被三郎出卖了,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皇上把玩着扇子,似笑非笑说道:“当年的打赌,你输了!” 第五百七十章 翻转 上师底气顿时被抽空,干裂的嘴唇蠕动,好一会吐出一个词:“兔崽子!” 皇上笑声朗朗,一扫前一阵的郁闷,严格说他对赢澈另有安排,却也被那对小祖宗郁闷的不轻,眼见多年前的人失控骂出这句话,心情好上不少。 “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脾气没有变啊。” 皇上把扇子扔到一旁,起身走到上师身边,仔仔细细打量他片刻,有几分感伤,“你可比我老多了,蛮族的小姑娘没伺候好你?洛克部族的王子把你当做神仙,瓦剌部族他们也对你颇为尊重,朕一直觉得你混得挺好。” “少废话,赶紧把绳索给我解开!” “哎呦,你还命令起朕来了?” 皇上皮笑肉不笑的反笑,“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朕还是当年的朕,你说什么,朕就相信?” “当年的你也不会把我捆上,更不会故意让我同你打赌!当年的你也不会算计我到骨头缝里去,你让我教导三郎,我用心教了,在你无暇顾及他的时候,我代替你照看他,你还想我怎样?” 上师一脸苦涩,“你还想让我怎样?”说到最后差一点落下眼来,“明明东西都是你的主意,非要加在我头上,是,没有你相救,我早就死了,这十几年下来,我东跑西颠,还要帮你养大兔崽子,还不够偿还你的救命之恩?” 砰,上师脸上重重挨了一拳,他的身体向后倒去,鼻子鲜血直流,仰头看着突然冷峻的皇上,“我说错了?你逼我现身,不就是想让我把手中的东西给赢澈?你到是真的宝贝他,为他当年不惜以皇位同对赌,我是输了,那些势力给他就给他了,我压根不稀罕做上师!” 皇上紧了紧拳头,“朕想起你在西北做的事,朕让你挑动诸部不和,没让你挑动他们同沐少将军征战?!” 若是西北平安,少将军是不是就不会死得那么惨烈? “你怎么不去问问她自己?你当我想同她打仗?” 上师虽然被捆住手脚,挨了皇上一拳后,自觉委屈没什么再可以失去的,翻身而起一头撞向皇上,“她的野心比你我都大,一心要恢复丝绸之路,一心想要西北长治久安,我能怎么办?难道同林克部族他们说,臣服吧,别打了?他们是蛮夷,但不是傻瓜,尊重我也是因为我能带给他们好处,能用你交给我的一些好东西让他们相信我施展出的神迹!他们最为看重是我带去的火器,而不是我这个上师。” “林克王子几次败在沐少将军手下,我看出林克王子明显是不肯罢休的,最后一战……当时恰好不在,等我回转时,他们在占尽优势下,溃不成军,帝国取得对外征战的大胜,皇上还不高兴?” 上师想起前一阵的国葬,“是为沐少将军?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他同你没有见过面,就算你想要女人了,也不该看上……” 砰,上师脸上再次挨了一拳,皇上提着他的衣领道:“别再让朕听到你提起她,倘若……朕愿意用江山换她……她活着。”起码不要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要尸骨无存的死去。 哪怕现在慕婳还在,皇上一想到她承受的痛苦,心头滴血。 上师褪去强硬,放软声音:“我不提就是了。”很少见皇上这般激动,顾不上流淌的鼻血,转过身把捆绑的手递到皇上跟前,“放了我吧,皇上,我的手都麻了。” 皇上遮掩住悲伤,平复好半晌,手指不再因愤怒而颤抖,摸索绳结为上师松绑,“瓦剌圣女遇袭是怎么回事?是你让人干的?” 绳索落地,恢复自由的上师活动发麻的手臂,抹了一把鼻血,直接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王老狗的外甥,就是慕云也不是好东西,他竟然敢打我耳光,说我骂他舅舅了,他怎么不去问问老狗,我叫他老狗,他是不是答应?” 许是这些年伪装上师高人太久,他早就受够装腔作势,不再拘泥自己的性子,“老狗还在宫里吧,赶明儿我非在老狗身上找回来不可。” “他年岁大了,已经不大管事,你想吃他炖的肉,嘴上最好少说几句慕云的是非,没了命根子的人,便把慕云看得比性命还重。你今日束手就擒,没做多余的反抗,万一你伤了慕云,朕都没把握能在王公公手中保下你。” “……老狗的身体还能追着我打?” 上师眸子闪烁,似在追忆昔被王老狗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情景。 皇上扯了扯嘴角:“他揍你一顿一点问题都没有,阿焱,用不用朕把王公公叫来?” 上师摸了摸鼻子,耳光白挨了,可谁让慕云是老狗的命根子,皇上救过他,王老狗不仅一次救过他,没有老狗照拂,他的命根子也早没了吧。 撂下茶盏,上师仔细端详起皇上,同记忆中相比,皇上成熟老练,褪去莽撞和不合时宜的冲动和奇怪念头,他越来越像是执掌帝国的主人。 虽然他教导过赢澈,在今日之前,从没同皇上碰过面,这些年他在外乱窜漂泊,皇上在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日子未必就轻快。 太后那个老妖妇,真真是……该死的! “臣魏焱拜见皇上。” 他大礼参拜,行三拜九叩大礼。 皇上抬起手臂搀扶他起来,“朕感谢你多年的付出,阿焱,朕一直很惦记你,嗯,柳娘子已是魏王侧妃,你知道她还是在意魏王的。” “她同魏王天作之合,臣一直知道她舍不下魏王。” 魏焱不见任何伤感,皇上放心了,道:“你看三郎如何?” “他?!”魏焱眸子闪了闪,“瓦剌圣女遇袭的事不是臣安排的,臣现在最想知道到底哪里冒犯到咱们的小祖宗,让他把臣的行踪透漏给慕云?还有慕云……他直接把臣围住了,一点活路都没给臣留下,臣还有……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就这么被慕云捉回来。” 皇上摸了摸鼻子,“他以为你派人算计慕婳,三郎那性子是放在心上的人不许任何亏待半分,你回到朕身边也好,朕正好用你的名头做一些早该做的事。” 第五百七十一章 情同兄弟 魏焱面带无奈,皇上一脸郑重,只能腼腆一笑:“臣也就这点能耐帮到您了。” “阿焱。”皇上抬手拍了拍上师的肩膀,低声道:“你无法忘记当年的事,朕也无法忘记,总有一日,朕要替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皇上。” 魏焱不无担心的说道:“臣怕您玩火自焚,这些年臣一直暗中彻查他,总是被他逃过,若是臣猜得没错,他已经同齐王或是哪个皇子暗中……瓦剌圣女遇袭的事也有可能是他干的,甚至让人把慕婳引去也有可能是派去的人。不是臣抱怨,当年您真不该留下他的性命!” 皇上微微摇头,“若他不活着,承平郡王交代不过去,何况当年我也没有本事留下他,毕竟他……总归有些手段的。” “他同齐王,赵王,还是太子暗中联系,正是朕所期望的。” 皇上拽着魏焱坐下来,“既是你被慕云带回来,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朕不会再你东跑西颠,以前朕护不住你,如今谁也不能再动你分毫。阿焱,我答应过你姐姐……她一直最是放心不下你,原本你比我还小两岁,也该正经给魏家留条跟,你相中谁家闺秀,尽管同朕说,朕给你们赐婚,不拘什么身份,只要你喜欢,朕会把你们的婚礼办得漂漂亮亮,热热闹闹。” “还有三郎……你还没见过他心仪的慕婳。” 皇上脸上闪过得意,连遮掩都遮掩不住的欣慰:“婳婳是个极好的,同三郎可般配了,他们站在一起,朕觉得,觉得金童玉女怕也比不过他们两个。三郎故意泄露你的行踪,你也别生他的气,别说你了,就是朕对婳婳有一分不好,他都敢算计朕,同朕甩脸子,落朕面子。虽是朕为磨砺才把他赶出宫去,可你知道他离开时毫无留恋之意,生生把朕栽培他的事抛到脑后,说什么永远都不会后悔,永远都不求到朕面前!” “你听听,这是他该说出的话?!朕这些年的良苦有心都喂了狗了。” 魏焱沉默听着,知晓皇上并不需要自己说什么,一直以来其实皇上都有个唠叨的毛病,当年是这样,如今当了十几年皇上也没见改了。 在他面前,皇上可以放心大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些年皇上憋得够呛。 “您还是喜欢安乐郡主,若不是她,您此时早就把三郎拘在身边了,臣听出您话语中隐含的得意。” 魏焱给皇上递了一杯茶,轻声说道:“我虽没见过安乐郡主的面,她的消息到是知道不少,王老狗的妹妹,就是慕云的生母……皇上,她到底是木齐和田氏害得死在……慕云能辨别轻重,王老……王公公未必肯放过经手的木齐。” 皇上扶额叹息:“朕也是为大局才让慕媛和永安侯一脉蹦跶,没想到永安侯夫人到是好算计,木齐是朕兄弟,同阿焱你一样,当日结拜时,朕本打算把你也加进去的,可木齐和杨耀说,没有这么干的,朕不好勉强,这才作罢。不过在朕心里,木齐他们两人,朕是不会再让人伤害。” “解铃还须系铃人,臣看还是要让慕云亲自解开王公公的心结,皇上,王公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我今日,还请皇上……皇上看在他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万一他做出不利安乐郡主或是木齐的事,饶了王公公一命。” 魏焱再次拜倒,为王公公求情,一边是兄弟,一边也是兄弟,皇上弯腰扶着魏焱的胳膊,“朕答应你,在这事上两不相帮。” “你还没用膳?来人,无庸,传膳。” 皇上冲着门口高声喊道,“虎皮肘子,水晶虾饺,凤尾鱼翅,奶汁鱼片,珍珠鸡……” 一口气报了十几道菜名,无庸公公默默记下来,方才皇上同上师关起门说话,他本以为皇上下一道命令是把上师拉出去砍头,最差也会囚禁上师。 结果皇上点了好些个平时不大吃的菜肴,有点了好酒,皇上宴请上师? 平时皇上用膳时很少把菜肴摆满桌,皇上不惜铺张,一般一顿饭也就四道菜肴,今日皇上是高兴了,才一口气点了这么多。 无庸公公连声应诺,不大一会功夫,皇上点的菜肴便被宫女摆上了桌。 “来,阿焱,坐,坐下。” 皇上热情拉着魏焱,甚至拿着筷子主动布菜,无庸公公弯腰偷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上师果真同皇上关系匪浅,难怪当年皇上宁可同太后娘娘对着干,也要护上师周全,甚至为保证上师安全,皇上把手中不多的实力都给了上师。 不过上师比记忆中苍老许多,这些年过得不是很如意。 无庸公公在上师离开皇宫后才被皇上提拔起来的,当日也只是匆匆见过被太后娘娘折磨的上师一眼,知道为抱住上师的命,皇上曾经跪求太后娘娘整整三日,直到体力不支晕厥过去,太后娘娘才勉强同意留上师一命。 如今太后娘娘只能困守慈宁宫,再无力影响皇上,昔日阶下囚的上师却能同皇上痛饮,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预料不到以后的状况。 也许精通算学的长青先生可以? 上师同皇上也不客气,两人频频痛饮,时而放声大笑。 无庸公公甚至听到上师夹着虎皮肘子,笑道:“以前我天真的以为皇宫的皇上每顿饭都是肘子。” 皇上同样大笑,“因为你是个馋肉的,一顿不吃肉都不成,你姐姐没有办法才说只有皇上才每顿都能吃到肉……” “姐姐。” 上师眼圈微红,喝了美酒,“我想她了,她是个没有福气的,去得太早了,看不到如今我能每顿都有肉吃。” 皇上笑容渐敛,摩挲着酒杯,方才愉悦的立刻散去大半,隐隐有几分感伤。 无庸公公暗道,莫非上师的姐姐同皇上……阿弥陀佛,他不敢再窥圣意。 大殿门口传来赵信的声音,“回陛下,皇贵妃娘娘心悸发作,恳请您去一趟。” 砰,上师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ps推书《神医追妻录》一句话简介已经看光了,还想逃 第五百七十二章 腹黑的皇上 无庸公公嘴角弯起,见自己的对头吃瘪真是开心极了。 让赵信去捧皇贵妃? 不知道上师正同皇上用膳么? 皇上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微垂眼眸,问道:“朕是太医么?” 扑通,赵信跪下来,冷汗湿透衣衫,“皇贵妃娘娘心口很痛,说是想见皇上,赵王殿下……” “碰。” 皇上手中的酒杯砸到门口,赵信不敢再多做任何解释,缩着身子,“奴才该死!” “滚。” 皇上缓缓且坚定吐出一个字,眼睑缝隙透出一道犀利的寒芒,无庸公公都觉得战战兢兢,再无任何幸灾乐祸之感。 “你们都给朕滚出去,全部都给朕,滚!” 侍奉的宫女和无庸公公倒退出门,无庸公公再次带上门,缓缓合上的房门挡住上师捂着脸庞的动作,以及皇上既懊悔又无奈的神色。 无庸公公擦拭额头的冷汗,眼见赵信爬了两次还是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摇头道:“你这是何必呢?咱们的去处早就定了——给皇上看守皇陵。皇贵妃纵是能坐上太后的位置,在她身边侍奉的太监也不会是你我。似我们这样的前朝老人,入不了新帝的眼儿,还不如全了对皇上的忠义。” 赵信摇头苦笑,双腿还是软的,但好在能站起来了,“你一直是皇上跟前得用的大总管当然不会明白,我不想对皇上忠心效命么?皇上不给我机会,何况皇上最是信任你,我……不甘心。” 说到最后已是没有声音了,皇上既然册了皇贵妃,又对赵王恩宠以及,最近几日赵王几乎都陪在皇上身边,比以前的三公子更得皇上宠爱,连太子殿下的锋芒都盖过大半。 赵信便动了结好皇贵妃和赵王的心思,谁知今日碰了一鼻子灰?! 无庸公公当然不会把自己猜测的事告诉赵信,他们的关系可没那么好,暗暗想着也要让方才的宫女和小太监闭嘴。 好在近身侍奉皇上的奴才多是受他辖制。 “阿焱。” “皇上不必多说,臣不敢怪罪您。” “不敢?不是不怪?!” 皇上叹息一声,“有些事,你明白,她们都是朕的女人,朕坐在皇位上就注定了,朕不能冷落后宫,朕在你面前始终是没有底气,也不曾……不曾同你祭奠你姐姐,朕不是忘了她,而是没有脸去见她。朕无法用身不由己遮掩,因为朕知道朕不是,朕做不到昔日的承诺,不敢再去惊扰你姐姐。” 他在美色上再淡,后宫也塞了十几二十多个女人,前些年为开枝散叶,又选了不少好生养的女子入宫。 纵是比不上史书上后宫三千的帝王,他后宫的人数也不在少数。 以前他也的确存了再有皇子公主的心思。 毕竟在强势的皇帝也无法彻底断绝后宫和前朝的关系,他一味的清心寡欲,大臣们未必会认为他是明主,反而认为他是不是病入膏肓,不能人道。 十多年没有皇子公主降生,朝野上下已经不少对皇上男人能力的非议了。 他正直壮年,若是一名宫妃无法怀有龙嗣,是女人的问题,后宫所有妃嫔都无法怀孕,那就是皇帝的龙体出问题了。 帝王没有家事! 也亏着皇上还有三个皇子,几个公主支撑场面,否则朝廷上大臣指不定怎么议论。 皇上抿了抿嘴角,声音暗哑,“阿焱,朕不是好男人,男子的好色博爱,朕都有之。若有来世,期望她别再遇见朕。” 缓缓站起身,皇上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最终没有落下,反而背到身后握紧拳头,“朕同皇叔已经达成默契,皇叔支持朕的决定,他手中握有的人脉和兵马会慢慢交到三郎手上。” “皇上……” 魏焱顾不上自己的心思,总觉得皇上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皇上眸子深邃,“最近朕总是梦见一些不好的事,朕没同皇叔说过,也没同木齐他们提过,甚至也没让长青先生帮忙推算,朕只同你一个人说,毕竟你同他们终究不一样。朕可以用大义和帝国为借口,迫使本就对朕有内疚的承平郡王答应朕的愿望,可以用婳婳牵制长青,长公主。阿焱,朕怕……朕怕失去所有那一日,三郎承担不住将要面临的敌意。” “臣明白,皇上,臣一直都明白您,您从来没有变过!” 魏焱抹去眼泪,“若有那一天,臣会挡在您身前,而且您要相信三郎,咱们联手培养出的澈儿不是软骨头。” “朕没有怀疑三郎,但该做的准备和布置总不能落下,朕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直接动手,端看他们的选择罢,阿焱,朕一会去看皇贵妃,你……你先去歇息,明日你同朕一起上朝,你还是朕信任崇拜的上师。” 皇上眸子微闪,转身背对魏焱,“书案上放着不少的卷轴,你仔细看看,最好背熟了。” “今日不同往昔,太后已经无法拘束皇上,您已不需要借助上师的名头,皇上制定的政策,制造出来的神兵利器,甚至您让臣带回来的种子都是对帝国有莫大好处,足以让您同古之圣君相比,臣不敢领这份功德。” “朕有自己的苦衷,以后……以后也许会告诉你。” 皇上嘴角微抽,一本正经仿佛不不屑名利,圣主之称,“只要于帝国有利,朕不在意功德落在你和三郎头上,那些种子,你已经交给三郎了?” 魏焱感动莫名,哽咽道:“全都留给了他,三郎是个心细的,秘密种植了一些,据说产量相当可观。如何推广,如何邀名,他已有完整的计划,连臣都看不透三郎要做什么。” “粮食才是国本,解决吃饭问题,百姓便不会忘记三郎。他本身又是个聪明的,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或事,心够狠,意够坚,他这一点不似朕,倒是比你我都强,所以朕同皇叔保证,三郎比所有人都适合,走得比朕还远。” 皇上打开门,轻声说道:“还记得朕写的那首诗词么?你说喜欢最后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其实这首词,不是我写的,你一直不相信,朕……愧对……太祖啊。” ps皇上复杂多面,是本文的重点人物之一,戏份其实不弱于女主和男主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追封皇后 翌日早朝,慕云便见到昨日还是阶下之囚的魏焱堂而皇之接受皇上的册封。 皇上难得又一次强硬,诉说上师魏焱的贡献,最后封他为承恩公,执掌天工坊,参赞军机政务。 满朝哗然,哪怕忠诚于皇上的臣子都猜不透皇上封赏上师魏焱的原因,前两日皇上身边多了个布衣阁老长青先生,今日帝国有多了个什么都可以过问一句的承恩公? 皇上这是要闹哪样? 承平郡王面沉如水,隐隐透出不满。 他抬头看到皇上温柔的眸子流露出的一抹哀求之色时,迈出的脚步又收回了,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皇兄,臣弟不是反对您封赏他。”魏王摇头晃脑,心情看似不错,“方才听皇兄细属上师的功劳,他这些年潜伏在蛮夷部族,为帝国做贡献……都是您说的,臣弟是没见到。” 朝臣们眼睛亮了,太子等人暗暗为魏王鼓劲,也只有魏王才有可能去撸一撸皇上的龙须。 前两日魏王的二儿子关进宗人府反省问罪,任谁都看得出魏王是要册世子了。 只是没人想到明知道三公子赢澈触怒皇上,魏王依然有心把世子的位置留给幼子! 魏王道:“其实只凭上师帮皇兄献计献策,拟定新政就值得您赏他一个爵位,何况天工坊中的枪火,玻璃等等奇珍异宝于国有利,于民方便,单靠玻璃一项,已为国库增收不少,百姓也得到实惠。” 朝臣不明白魏王的目的了,难道魏王不是反对上师? “皇兄后位空悬,您封上师公爵,臣弟不反对,然承恩公是……”魏王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您到底几个意思?是看重上师家的女儿?”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到底是朕的弟弟,知晓朕的心意。十几年前,朕偶遇阿焱和他的姐姐魏蛾,朕倾心于魏氏,以有心思纳她为妃,将她接入后宫,让魏氏不慕富贵,婉拒于朕。” 真是一段狗血的爱情故事! 皇上当年私访就是去勾搭美人的? 魏王嘴角抽了抽两下,硬着头皮听天子回忆过往的一段情史。 美人婉拒,天子自觉颜面受损,但又舍不得伤害美人,天子便时常出宫非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美人,结果就是美人同天子成就好事,总算答应入宫了,可太后不喜上师,把蛊惑天子的魏焱当做妖孽,欲处之而后快。 天子为这对姐弟操碎了心,保住了魏焱的性命,却眼睁睁见美人香消玉殒,十几年辗转反侧,始终放不下心动的美人,如今皇后被废,天子再见上师,想到对美人的情义,便动了追封的念头。 此处大臣们可以再脑补出无数可歌可泣的虐恋剧情。 承平郡王已经闭上眼睛,不去看追忆往昔一段,伤感痛苦的天子。 “朕已经决定追封魏氏为皇后。” “皇上,不可!” 大臣齐齐反对,纷纷站出来叩请天子收回承命,追封皇后无所谓,可皇上不能这般儿戏,就算魏氏是皇上倾心相恋的女子,她一没入宫,二没任何名分,突然皇上就要追封她为后,大臣很难信服。 天子淡淡说道:“众卿是想教朕该封谁为后?是想教导朕该怎么做个帝王?” “臣等不敢。” “朕看你们都忘记本分,把朕对你们的宽容,当做朕软弱可欺。朕不敢比太祖英明,但想要封心爱的女子为后,还轮不到你们插嘴,纵是后人说朕荒唐,朕也认了!” 皇上扫视臣子,低声道:“你们阻止过朕,史官会记下你们的耿直,朕已经对不住魏氏,别让朕做不守承诺的小人。” “追封魏氏为皇后的事不必再议,礼部直接下旨昭告天下就是,仪式……从简吧,她本就不是一个在乎荣华富贵的女子,一切都是朕愿意给她的,朕也亏欠了她。” 天子直接起身走出乾清宫,无庸公公高喊退朝,退朝。 大臣们你肯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无奈摇头,碰见天子耍无赖,不听任何建议的耍无赖,身为臣子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若是事关帝国安危,大臣们自当据理力争,虽说天子无家事,但追封皇后到底只是皇上的私事,何况还是个死人。 除了上师魏焱外,魏家也没什么人,朝廷上只不过多了个承恩公的爵位,让魏焱多领一份俸禄。 魏王追上承平郡王,“皇叔。” 承平郡王回头问道:“何事?”目光却扫过被小太监领去见皇上的魏焱和白衣阁老长青先生,微不可见摇摇头。 “您说皇兄是不是病了?怎会突然就……”魏王捂着嘴,“我说错了,皇兄好着呢,他只是突然想起昔日的恋人,追封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承平郡王道:“皇上这些年过得不易,只要是太过荒唐的命令,我们顺着他一些,也好排解皇上积郁多年的阴郁,对皇上龙体易有莫大好处。” 好似怕魏王继续问下去,承平郡王道:“对了,你二儿子是怎么回事?说送道宗人府就送去了,前些日子我还听说魏王妃有意把他记在名下,是不是你府上……你可要记得离着科举没有几日的,所有人都等着看赢澈落第,你府上再不安生,只会让看赢澈笑话的人如意,方才上朝时,太子同我提过一句,柳娘子生下赢清和赢淄时,还是你的正妻,他们两兄弟,尤其是你长子该是嫡子。” “有这事?”魏王再顾不上皇兄的反常和不好的预感,大怒道:“就算他是嫡子又如何?我……” “他是嫡子,又是长子的话,魏王世子的位置就是赢清的。” 承平郡王缓缓的说道:“你虽是魏王,但也不能违背祖宗礼法,当日先帝册太子时,也是遵循立皇后之子,你再折腾下去,不是疼赢澈,而是毁了他。在他周围的暗箭还少了?不是他和慕婳谨慎,你怕是早就没这个儿子了。” 魏王抿着嘴唇,强硬说道:“我就是想让三郎做继承人……” “皇侄不是天子。”承平郡王飘忽的说道:“天子有任性的资本,藩王是没有的。赢澈自有前程,不做魏王世子未必是坏事。”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三郎实力又强了 天子可以任性,藩王不可以! 魏王心头闪过一抹不甘心,承平郡王默默叹息,抬手在魏王肩膀上拍了拍,虽有不忍,到底魏王也是皇兄的儿子,还是皇兄生前最喜的皇子。 然他已经对皇上献上忠诚,对魏王侄子只能狠下心了。 “尽快做出决定,越是推迟,你同儿子们的关系越僵,无论三郎是不是魏王世子,做魏王世子的人总是你儿子。” 承平郡王直接出了皇宫,没有去内阁,最近首辅和程次辅明争暗斗,内阁的氛围并不好,程澄是一肚子气的。 为了皇上暗示他的首辅位置,他放弃做本届科举的监考官,放弃京城书院,放弃了许多,本以为能问鼎首辅位置,偏偏因他奉天子命令去训斥三郎,被慕婳‘教训’了一顿不说,慕婳还带着三郎去皇上面前狠狠告了程澄一状。 致使牺牲众多的程澄首辅梦碎,他拿不上朝,不参政的安乐郡主没有办法,打不过,说不过,连耍赖告状都不如安乐郡主,程澄把大半的火气倾泻在赢澈头上。 最近正同首辅对科举主考定谁较劲,承平郡王自然不会趟这浑水,直接回到王府,自从两个嗣子回到本生父母身边后,偌大的王府空旷起来,只有他一个主子。 “拿本王的帖子,请赢澈,安乐郡主来王府一趟。” 书房中,承平郡王轻声吩咐:“再去给英国公他们传个口信,本王要见他们。” 随从连声应道,分头去请人。 ***** “承平郡王?”慕婳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帖子半晌无语,同承平郡王没说过几句话,而且承平郡王好似不大喜欢慕婳,“他此时相邀所为何事?” 换个人都不会喜欢慕婳! 承平郡王如今形单影只,身边没有子嗣,少不了因为慕婳,甚至前一阵子,慕婳还威胁承平郡王管好田氏。 慕婳随意把花插进花瓶中,胖丫小声道:“白瞎了鲜花和……花瓶,我就说您做不来插花的事,您偏说能行。” 一大早胖丫带着丫鬟去花园采了最好的,花瓣上还滴着朝露的珍品花卉,有百合,有蔷薇,有牡丹等等,结果一上午过去了,慕婳的脚边和桌上堆了不少的残叶和花瓣,珐琅金丝花瓶插着如同狗啃过一般的花卉。 “我这不是着急出门去承平郡王府?没事,你不用收拾了,等我回来继续插花,其实你从侧面看……我插得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慕婳底气略有不足。 胖丫掩嘴笑道:“特别……按您的话说,特别抽象派么?” “不,应该是特别丑。” 慕婳不至于把丑硬说成抽象艺术派,承认道:“我以后向女学的女孩子请教好了,这个花瓶证明一点,我不是天才!” 留下一长串悦耳的笑声,慕婳骑马赶去承平郡王府。 一路上,行人避让,有人交头接耳议论,“那位就是安乐郡主?” “你外地来的吧,整个京城出门不带丫鬟婆子,只有随行侍卫的女孩子除了安乐郡主,还有谁?” “其实安乐郡主连侍卫都不愿意带的,可木大人和慕云少爷非要郡主带着他们。没看那些侍卫一个个都很威武俊美?” “您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来卖脸的?” “没人打得过安乐郡主,在如今京城也不会有谁不开眼去为难安乐郡主,他们可不就剩下一张好看的脸?!” “那赢三公子也不吃醋?” 京城行人大多笑得意味深长,悄声道:“也许是习惯了吧,侍卫算什么?倘若赢三公子吃醋的话,整日不用赶别的了,醋也能醋死自己。” “你不知京城到底有多少人倾慕安乐郡主,不知多少人愿意为安乐郡主去死,赢三公子只要漏出一丝一毫的不悦,肯定有不少人愿意陪在郡主身边。”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行过,一走一过,行人的议论一句不落传入坐在车厢里少年的耳中,少年唇边荡开一抹淡笑,“吃醋?我才没那么蠢。” 他们不知飒爽潇洒的婳儿是个专一的人,她只会对心上人好!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婳儿的好,只有娶到她的自己知道就好。 马车随后驶进承平郡王府,少年一身湛蓝直裰飘然走下马车,王府管事躬身道:“王爷在书房等候三公子,您请随奴才……” “郡主已经到了?” “刚到一会儿。” 王府管事可不敢在满京城都知道失宠于皇上的三公子面前倨傲,毕恭毕敬的说道:“安乐郡主进门时正好同英国公碰到一起,英国公世子同郡主说了几句,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慕三小姐头上,安乐郡主同世子爷去了练武场。” 赢澈笑问:“英国公没有阻止世子?” “英国公说世子爷也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他乐呵呵叮嘱郡主不要留情,狠狠教训世子爷怎么做人?!” “先带我去……还是先去见王爷。” 赢澈改变去寻慕婳的心思,随着管事向书房走去。 “主人,三公子到了。” 门口的随从打起帘子,赢澈走进书房,承平郡王手中摩挲着一个木盒子,有几分不舍,亦有几分感伤。 赢澈躬身道:“见过王爷。” 好一会,赢澈听到承平郡王说:“三郎,你过来,到我身前来。” 赢澈依命令走过去,扫过承平郡王手中的盒子,许是时常拿出来**缘故,木盒上雕刻的腾龙显得陈旧,腾龙身上的龙鳞已被磨平了。 承平郡王认真望着赢澈,一双深沉眸子似要看透赢澈的内心,“我一直不是很赞同皇上立你为帝国继承人的,也不喜欢你的深沉和……虚伪。” 赢澈依然一派儒雅的君子风度,丝毫没有被承平郡王戳破本质的窘然和恼怒,也没有任何得到帝国的狂喜,或是同承平郡王辩解。 承平郡王微微摇头,“其实你不像皇上,也不像魏王,同先帝……也就是你祖父有几分相似。” “皇上说我似太祖。” “不,太祖的无耻是表现在外面的,你却深藏在内心。”承平郡王扯了一下嘴角,“皇上说你,又厚又黑,他没看错你,我们赢家的江山还是要你承担起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有一个手下败将 一句赢家江山需要赢澈承担的话语,反倒让赢澈笑了。 承平郡王呆愣片刻,眼见赢澈潇洒从容坐在自己面前,唇边挂着温润若暖阳的笑容,潇洒飘逸,俊美无匹。 “王爷还是把这副担子交给别人吧。”赢澈勾出一抹嘲讽,“虽是姓赢,但从未把自己当做赢氏子孙。说句让王爷不悦的话,您不舍的东西,我未必就喜欢。坐在龙椅上的人到现在还没发觉,我不是一颗随意他摆布的棋子!” 赢澈笑容渐渐淡了几分,拢在袖口的手指微弹,“我无需他为好,无需他再为我决定我该走哪一条路,甚至无需他给予我的财富和势力。王爷可以帮我给伯父带一句话,我只想听一句真话。” “不需要了,真话和秘密,我也不想继续听。” 承平郡王叫住即将走出书房去的少年,“澈儿。”这是他第一次打量赢澈,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昳丽的少年。 在他心头原本对赢澈是一万个不满意的,毕竟赢澈资质再好,终究是被糊涂偏心,自尊又自卑的柳娘子养大的。 皇上亲自教导赢澈又能有几日? 承平郡王担心赢澈的脾气秉性并非是皇上所见的聪慧大气。 赢澈给他的印象也不是太好,面上是君子,内在阴沉狠辣,曾为让皇上重重惩治魏王妃,赢澈甘心中计,宁可拼着受伤也要让皇上内疚心疼。 他入京后,结交读书人,扬名立万,不拘泥于门户之见,既能同勋贵子弟结好,又被寒门学子当做自己人,提起宛城柳三郎,没人说他一句不好,称他是古之君子,魏晋名士。 若是他不曾爱慕上慕婳,他妥妥就是一个伪君子,为达目的,为权势野心不惜牺牲所有。 承平郡王本身雅量高洁,最不喜欢赢澈这样的品行。 “先帝在临终前把这个盒子留给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承平郡王将把玩多年的盒子递给赢澈,“你可以不为赢家做什么,但你能放下慕婳么?皇上曾说过,你愿意为她打造一个太平盛世,慕婳比我们都要纯粹,她是唯一一个做到没有权利争名之心,只在意天下太平的人。” 赢澈抿着嘴角,盯着木盒出神。 承平郡王苦笑:“我不曾想到有一日这东西竟会送不出去,以前是我看轻了你,我先向你赔礼。皇上从不曾把你当做棋子,至于皇上为何要那么做……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皇上对你的心比真金白银还真诚,他宁可自己担负骂名,宁可自己身死殉道也不愿意澈儿有半分损失。” 将木盒塞进赢澈手上,承平郡王继续说道:“我一生无子,虽过继两个嗣子,对他们从未尽过心力,这些年一直沉浸在往事之中,愧对皇兄托付,更是愧对皇上。澈儿,你很好,皇上放心,我也承认在看人,不如皇上,他把一切托付给你,并非是因你……而是你就是我们赢家的希望,虽然这话你不爱听,赢家受天下百姓供奉百余年,总要反补天下百姓。” “这本该是享受富贵的赢家子孙应做的事,最终却要落在你肩头。” 承平郡王的手搭在赢澈肩上,轻声道:“不提大义,不说责任,就说皇上,澈儿忍心见他隐忍太后娘娘和朝臣十几年的心血白费?只有他亲自教出的赢澈才能继续推进革新,不是我把这些势力施舍给你,而是我们需要你,拜托你继续带领帝国前行,祖宗宗庙不会被外族刨了,我们赢家也不会留下卖国的骂名!” “您认为我能行?” “不是我选得澈儿,是皇上,他相信澈儿。” 承平郡王终究揉了揉赢澈的额头,“皇兄也会开心有你这样的子孙,你很像皇兄的,可惜皇兄没后见到你降生。” 门口传来一声委屈的哀嚎,“爹,我没用,我没有用,打不过慕婳,给您丢人了。” “爹,别打,别打,儿子身上疼。” “慕婳下手太狠了,您是没见她怎么用力,可是儿子真受伤了,不是装的,真的不是装的。” 英国公世子更亲近文人,但再养尊处优,风流富贵,他的骑射也没完全撂下,以前他同人交手,往往轻松获胜,他起码觉得自己的骑射很好,慕婳名头很大,在他看来只是因为慕婳是女孩子,一分本事楞是被人吹成十二分。 慕婳是占了女子的便宜。 再加上他曾经听喜欢慕媛的,也有意在妻子过世后娶慕媛,然而慕媛却同魏王儿子打得火热,以往都是他抛弃别人,从未有女子敢利用玩弄他的感情。 英国公世子在地位上不如赢淄,自然不能报复慕媛,因此他对姓慕的女子都没好感,出尽风头,得不少勋贵少爷倾慕的慕婳,更被他看做水性杨花,没有真心,只是撩拨少年心扉的女孩子。 方才英国公极是推崇慕婳,在府上英国公也让他效仿慕婳,英国公世子便想着当着父亲的面给慕婳点颜色看看,戳破慕婳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虚伪女孩。 比射箭,完败! 比功夫,英国公世子被慕婳狠狠按在地上,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而且慕婳果然是个虚伪的女孩子,打他专门打在要害处,脸上和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任何伤痕,他叫嚷疼痛,英国公就给他一巴掌,说他没出息,装腔作势。 可是他真得很疼啊。 英国公世子回头看了一眼,慕婳一如既往笑盈盈的,星子一般的眸子在他看过来时闪过一丝玩味嘲弄,只有受过慕婳残害的人才看得出。 他爹英国公根本不明白,被慕婳骗了! 该死的女孩子! 慕婳弹了弹手指,眉梢微微挑起,还想再来一次?我奉陪。 英国公世子连忙打消报仇的念头,对只见过几面的君子赢澈心生怜悯,不对,是佩服,赢澈比他还弱上一分的身子骨经得住慕婳一记铁拳? 赢澈到底多想不开要娶慕婳? 虽然已经不少的勋贵子弟都挺钦佩英姿飒爽的慕婳,但英国公世子知道自己这帮子兄弟的习性,倾慕又之,娶慕婳免谈! 第五百七十六章 慕婳教世子爷做人 英国公世子就搞不懂了一向温文尔雅的赢澈到底眼睛是怎么长的?宁可被人说缺乏男儿气概也要缠着慕婳。 还以状元为聘? 赢澈中状元的几率为零,若是赢澈还是柳三郎,没有得罪文官集团,还有几分可能,英国公世子时常参加文会,听说不少举子不服赢澈,要同他一较高下,更可怕是程次辅不会让赢澈轻易过了会试这关。 皇上点状元的话,肯定不会点赢澈吧,毕竟皇上已经不喜欢他了。 最近最得宠的人是赵王。 据说皇上到哪都带着赵王,对皇贵妃也是近乎专宠。 不是今日皇上突然追封昔日情人为皇后,朝臣都认为皇贵妃赵娘娘是赵王最爱的女人,以前得宠的宫妃不过是皇上的障眼法罢了。 英国公身边还站着昔日的同袍,似笑非笑看着英国公世子,“老哥,你儿子不错嘛,以前还以为他是个读书人,没有咱们功勋将门子弟的风范,他的骑射虽是比安乐郡主差一点,但在年轻一辈中也不算太差。” 英国公世子嘴角抽了两下,比不得安乐郡主很光荣么? 这群粗狂的叔伯会不会说话? 他还是更喜欢含蓄文雅一些的文臣,不爱同总是一身臭汗,粗野狂放的将军们相处。 慕婳笑道:“英国公世子的骑射身手在疆场上的话……应该能活过三日吧,运气好的话许是能多顶两天。” “……慕。”英国公世子感到父亲不悦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在骑射上,我不如安乐郡主,更没郡主的天生神力,但是在沙盘推演上……” 承平郡王敞开书房大门,“你们进来。” 英国公等人齐齐称是,英国公世子目光闪了闪,同站在王爷身的赢澈目光相碰,莫名感到后背一紧,有被人盯上的危机感。 他没得罪眼前这位魏王三子?! 赢澈都失了圣宠了,不知他还得意什么,朝廷上多少人等着看赢澈笑话? 众人鱼贯而入,方才空旷的书房略显拥挤。 承平郡王坐在主位上,英国公等勋贵分别坐在下手,很是有秩序,下一辈的人如英国公世子站在各自父亲身后,肃穆恭谨。 慕婳轻声道:“世人都小看了承平郡王,虽然将门勋贵凋零,帝国武将青黄不接,但屋子里坐着的这些人掌握帝国近乎一半的势力,这一半不是在京城和江南,京城还是皇上占据完全的优势。” 赢澈挑了挑眉梢,压低声音道:“他们的实力比我预想得重。” 自然他相信慕婳的判断,毕竟慕婳上辈子最清楚就是将门勋贵的真实实力,他到底是读书人,很难具体掌握这些。 慕婳只用赢澈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我给他们都送过重礼,每年的孝敬都不少,英国公喜欢唐朝古玩,他夫人喜欢王羲之的书法,那位平东伯性子古怪,最大的爱好是玩鹰,还有镇南将军别看他一本正经,其实听好色的,喜欢大屁股丰乳的女子,越风骚越好,还有……” 经过慕婳点拨,赢澈彻底对帝国将门勋贵没了任何敬佩之情,这都是些什么人?真难为少将军每年都要投其所好给他们送礼。 “不过他们……在疆场上应该不会含糊,享乐富贵不可少,一旦帝国需要他们出征,他们纵是不敌,比不得年轻时勇猛,也不会叛国辜负皇上。” 慕婳多了几分感慨,“可惜他们的战法已经落伍,已经不是西方国家的对手,皇上让他们上疆场是送死!” 承平郡王一直看着慕婳和赢澈,内劲深厚的他把慕婳的话语听个清清楚楚,心头涌起不悦,更多是羞愧,这些年他太不求进步,放松对英国公等人的督促,让他们落后太多,让皇上无人可用! 到底是他眼界不足惹的祸。 “皇上曾同本王说过,以后征战不再是凭着勇气和人数,甚至骑兵无法再发挥出最强的优势。” 承平郡王声音平缓,说道:“帝国的敌人不是落后的蛮夷,而是时刻窥视中原的西方诸国家,本王相信皇上的判断,一想到帝国的危机,整夜无法安睡,当日先帝把你们交给本王时,你们都是最出色的将领,不过匆匆十几年,本王同你们一样成了无能之辈。” 抬手制止英国公说话,承平郡王对门口喊道,“抬上来,把沙盘抬上来。” 几名小厮抬着厚重的沙盘进入书房,安置好后,向承平郡王躬身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慕婳,你来教教他们,让他们明白何为上师口中现代先进的战争。” “……” 慕婳微微蹙眉,上师魏焱?他果真不同凡响,可是慕婳那段记忆并不算清晰,她做少将军时还是以骑兵刀剑为主,歉然道:“王爷还是请上师来讲解吧,我对先进的战法也只是刚入门,不敢在众位大人面前献丑,兵法上最怕就是似是而非,若我领会错了,只会是我一人错,在座的大人都是帝国军方中流砥柱,他们受我影响的话,在战法兵法上走错了路,损失是将士的生命和帝国的利益,一旦战败损害帝国尊严!” 承平郡王眼里闪过赞赏之色,慕婳的谨慎是他所喜欢的,凭着一知半解胡乱一通,只凭嘴上本事的人不值得托付。 赢澈选妻的眼光比他们这些长辈都好,虽然慕婳显得太强横了一点。 英国公世子突然道:“安乐郡主知道自己战术素养不高,没有卖弄不懂装懂,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懂得不在叔伯面前献丑,郡主拿太祖的话吓唬吓唬瓦剌圣女,平时射箭打打马球,引得不明就以的百姓崇拜,已经是郡主的极限了,若说疆场还是要靠我们……” 慕婳走到沙盘旁边,散漫说道:“我虽对战法不够精通,但对付英国公世子还是有把握的,教不了英国公,可以教导世子爷。” “你说什么?教我?”英国公世子瞪圆眼睛,怀疑慕婳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你以为在沙盘上赢了沐世子就敢小看我?我同沐翼那个冒牌货不一样!” 慕婳点点头:“是,你们不一样,沐翼其实比你还要强一点。”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又一个迷弟 一室静默,承平郡王神色舒缓。 慕婳还是俏丽的模样,她的两道眉峰凝就认真,以及对英国公世子赤裸裸的鄙夷。 没错! 就是鄙夷和轻视。 清晰到每个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英国公世子又愤怒,又是难堪,“本世子还不比不过沐翼?!” 因为沐翼窃居沐少将军战功,无耻之极,被世人所鄙夷,京城人常说一句话就是做人不能太沐翼了。 慕婳再次点头:“你确实比不过沐翼,虽然他也多是纸上谈兵,没有经历过疆场的淬炼洗礼,他熟读兵书,十几年手不释卷,兵法的积累浑厚。我同他比试过,当时胜得很艰难。英国公世子同样没有上过疆场,倘若让你和沐翼较量……” 停顿片刻,慕婳认真说道:“并不看好你能赢!” “胡说!” 英国公世子恼道:“我怎么可能输给卑鄙的小人?!” “我记得当日英国公等也是折服沐翼对兵法的理解,在皇上面前也曾败在沐翼手下。” 赢澈慢悠悠说道,眉宇间满是放纵随意,“在沙盘推演上也输过,当日沐翼被成为绝世名将,正是因为沐翼不断在沙盘推演上赢下帝国将军和勋贵,皇上越发看重信任他,若是没后郡主拆穿他只是纸上谈兵,疆场历练不足,万一皇上让他领兵征战,不说他一定会失败,但他的麾下定会损失很多人。” 英国公等人尴尬低下头,当日他们可真没看出沐翼的底细,同沐翼较量时也是拼尽全力的,可他们还是失败了。 他们都知晓自家孩子的水平,英国公无法违心说出自己的儿子比沐翼更出色的话来,虽然沐翼的人品低劣,但水平还是有的。 其实只要给沐翼历练的机会,未必沐翼无法成为一位有为的将军。 可惜沐翼嫉妒少将军,为军功泯灭亲情,不顾帝国利益,这样的人再有才华,皇上也不会用他,沐翼同样被所有上过疆场的将军鄙夷。 毕竟战功都是他们拿命换回来的,比他们的性命都重要。 若是自己的战功给了旁人,英国公能杀人! 承平郡王扯了一下嘴角,“三郎,他们以后都会支持你,你嘴下留情。” 赢澈依然从容不迫,淡淡说道:“我说得都是实话。” 正因为实话才伤人! 英国公等军方将领心里不大痛快,他们虽然影响不到京城,但在军方颇有底气,连皇上对他们都很优容,赢澈这小子得罪大部分文官不算,连他们也没放在心上。 赢澈是不是傻? 非要所有人都针对他,他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 “我有郡主就够了。”赢澈好似看透英国公等人想法,喜怒完全随心所欲,以前他会为权力勉强自己,如今慕婳就在他身边,他不愿再向谁妥协,“郡主一人能抵万人,她若是同英国公世子等人一起领兵,我不看好英国公世子。” 慕婳毕竟是经过锤炼的少将军,远比在富贵中长大的英国公世子厉害。 英国公:“……” 赢澈哪来得那么强信心?就因为慕婳是沐少将军的师妹?!同为长青先生弟子? 做将军的人不是骑射最出色的。 “好,既是三公子相信安乐郡主,我就来领教安乐郡主在兵法上的造诣,若是我输了,我……以后唯三公子……” “我又没赢你?你无需听我的。”赢澈笑道:“你当听郡主的吩咐。” 英国公世子咬牙点头:“郡主若是输了呢?” 慕婳灿烂一笑,“我是不可能输的,许下赌注,没有任何意义。” 承平郡王突然说道:“好了,你们都不必再争论,沙盘上论高下。” “安乐郡主是女子,你先行兵。” 英国公世子很有风度让出先手,慕婳轻笑出声,扬起眉梢:“你是认真的?” “……”英国公世子莫名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个愚蠢的决定,“郡主是嘲笑我,还是吓唬我?”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在兵法上,他还蛮有天分的,只是富贵日子过久了,一点不想似父亲一样领兵拼杀,没事听听曲,喝点酒,欣赏美人,或是同文雅的名士谈论诗词,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我先动手的话,你不在有任何的机会。” 慕婳眸子闪了闪,“也好,我们三局两胜,这次我先攻,下一次换你,省得你败得太惨,说我欺负你。” 这还不叫欺负?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英国公世子看着沙盘上七零八落,被慕婳分割包围的卒子,心头泣血,俊脸惨然,好似受了一场最为残酷的凌虐,身躯千穿百孔,摇摇欲坠,“怎么可能?” 不仅是英国公世子,便是对慕婳很有几分底气的承平郡王都是震惊的,慕婳能赢不奇怪,毕竟皇上和三郎都看好她,可是赢得这么干脆利落,这么痛快……英国公世子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英国公嘴唇蠕动半晌,默默叹息一声,“回来吧,别同郡主再比了,你赢不了。儿子,这世上总有几个天才,不是你愚蠢没用,而是倒霉撞到了天才手上。” 他怕自己的儿子彻底失去信心。 承平郡王皱眉道:“皇上给我看过你同沐翼沙盘推演的复盘图,本王不明白你当日为何对他手下留情?今日对英国公世子……过于残暴?本王不信英国公世子比沐翼差距悬殊。” “当日我也是尽了全力,赢在沐翼经验少,赢在我敢于死战的勇气。” 英国公世子的面色越来越白。 慕婳轻声说道:“世子爷同当日沐翼差距不大,是我小看世子爷,全力以赴的话,世子未必没有赢的可能。每次沙盘推演,对你们来说只是演练,我喜欢拼尽全力,当做一场真实的战争,不容自己分神,也不容自己手下留情。” “并不是世子爷比沐翼差太多,而是我比当日有所进步,实力更强,兵法的运用更合理,其中有不少……不少东西都是当日我不具备的。” 慕婳认可英国公世子的实力,“世子爷若想赢我,多去向上师请教,你在领兵上是有天分的,比如在山峰部下的这一手,比如知道溪谷设伏,这些都是不错的应变,给我制造不少的麻烦。” 英国公世子耷拉下脑袋,“以后……以后我全听郡主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谁都有秘密 英国公世子不是输不起的人,同时佩服起慕婳。 安乐郡主并非是虚有其表,只是名声显赫。 她是有真本事的。 承平郡王尴尬轻轻咳嗽连声,“本王今日叫你们来,是让你们认识三郎,以后三郎就是本王,他的……不说是吩咐,他有事求到你们面前,你们当尽全力帮他。” 英国公世子凑到慕婳跟前,向她请教起来,丝毫不顾赢澈越来越黑的脸色,慕婳并不是藏拙的人,英国公世子和一众发小围上慕婳,说着自己不懂不理解之处,听着慕婳的分析,一众二十左右岁的勋贵世子如痴如狂的点头,眼里一片拜服之色。 骑射输了。 打马球怕是也赢不了。 沙盘推演比试兵法同样输了。 输了就要认,就要向高人安乐郡主请教。 在敝帚自珍把兵法当做传家宝,只传给儿女或是徒弟的时代,慕婳的坦诚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 无关慕婳是不是美人,就冲慕婳胸襟气魄,他们就觉得慕婳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他们愿意听从慕婳的差遣,因为他们明白慕婳不会出卖他们。 一旦陷入死战苦战,慕婳会同他们一起战到最后。 直觉,这就是将门虎子们的直觉! 文臣永远不会懂得这份直觉,将门并非是铁板一块,为功劳为军饷,英国公等人没少内斗内耗,然而一旦他们一起出征,他们就是最为可信的生死弟兄。 赢澈握紧承平郡王交给自己的木盒,眼见英国公等世子明亮的眸子,哭笑不得摇头:“王爷,这东西还有用吗?” 承平郡王沉默一会,“横竖慕婳是你的女人!”盒子中的令牌是不是有用再说,慕婳出面足以辖制英国公等人。 “她身上有种……”承平郡王也经历过征战,慕婳方才同英国公世子较量时,她身上有股气势,只有上过疆场的将军才有的特质。 并非是他看错了,可是慕婳就算是少将军的师妹,她从哪去的疆场。 不是做小兵的拼杀,而是统领千军的将军。 锋芒毕露,勇气无双,极致百变,果决刚毅,这些都不是一个关外长大的女孩子能有的,这些不是一句天才就可以解释的。 没有经过残酷的磨砺,生死关头的锤炼,以及战后的平静反思,慕婳不可能具有气势,让英国公世子改观甚至有意追随的气魄和吸引力。 承平郡王眉头越皱越紧,慕婳在众人包围下从容不迫,依然潇洒从容,可以看出她很适应这样的状况,那么以前她是不是也被裨将们簇拥过?是不是也曾给麾下讲解战法的要诀? 是不是也同麾下饮酒高歌,生死相托? 莫非皇上就没有怀疑过么? 这不正常! “王爷。”赢澈走到承平郡王身边,“我有几句话想同王爷单独谈一谈,听说王府后院景色不错,可否能同王爷去欣赏一二?” 承平郡王抬眼,在赢澈漆黑清亮的眸子中看出请求,这小子连接下木盒时都是一派满不在乎,最后还是他硬是塞给赢澈的。 英国公等人也被慕婳挑起兴致,将军们对兵法还是在意的,看样子他们会交流很久,承平郡王起身道:“三郎随我来。” 赢澈跨出房门回头,向兴致勃勃,专心投入到兵法研讨中的慕婳微微一笑,一切的麻烦,就有他来解决! 她无需担心旁人的怀疑,单以慕婳的成长经历,只要精明的人都有一丝的怀疑,承平郡王并非是好糊弄的。 后院凉亭单独建在假山之上,站在八角凉亭中居高临下可见后院的全貌,当然也可见是否有人偷听。 此处是密谈的好地方。 承平郡王笑盈盈看着略显有几分迟疑的赢澈,很少见熊孩子这副样子,“说来听听,澈儿以何理由说服本王?” “我没想过说服王爷。”赢澈扶着漆红油的栏杆,轻声说道:“郡主曾是打过仗的,也曾领兵征伐过,王爷所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对袍泽兄弟的真诚都是真是的,我并不想同您解释什么。” “她是一位天生的将军,这一点您也能觉察到。” “澈儿就不怕么?”承平郡王渐渐敛去玩味,“她身上有秘密,又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你就怕他对你……存了坏心?” “我怕,我很怕郡主突然发觉我无法保护她,无法帮她扫平一切障碍,怕世人对她误解,更怕她因为众人的误解怀疑而离开。” 赢澈无法把慕婳是少将军告诉承平郡王,霍乱编个理由,不仅无法取信承平郡王,反而会让他失望,越发针对怀疑慕婳。 “我唯一不怕得就是她对我有坏心,她会做出危害或是叛国的事!” 赢澈同承平郡王对视,深谙的眸子盛满真诚,“我赞同陛下说过的一句话,肯为帝国牺牲的人,只有她一个,我们都不够纯粹,更愿意计较得失。” “我从不过问郡主以前的经历,我只愿陪着她过好现在和未来的日子。” “王爷可以把郡主当做上苍对帝国的恩赐,在帝国危难时,列祖列宗保佑赐下一锋锐,保帝国盛世太平,不受外族欺辱。” 承平郡王眸子闪了闪,不得不认可赢澈的话,虽然慕婳有秘密,但她对帝国的重要性甚至在他之上,毕竟他没必必胜的把握打赢国战,保全宗庙社稷。 “皇上有苦衷有秘密,您同样也有不可宣告于人的心思,既然我们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又何必勉强郡主坦露一切?只因为我们姓赢,是皇族亲贵?” 赢澈缓缓说道:“相比较郡主,我们的秘密更……更不愿旁人知道。” 慕婳能对慕云坦白,对他也没隐瞒,因为她本就是个真诚干净的人,不愿意受着慕云的关爱,她却担起慢慢所承受的一切不公。 她如何不让赢澈倾心? 他又如何不为她着想?! 承平郡王轻声道:“本王不会怀疑慕婳,不过澈儿,你可以误会本王是个小人,对皇上……他是诚心为你好的,皇上以前的性子同慕婳有几分相似,干净纯粹,于国无悔!” 第五百七十九章 慕婳的风姿 赢澈微微扬起嘴角,漫不经心的问道:“在您眼中,皇上有过纯粹的时候?” “皇上初登帝位时,还是个毛头小子,总是认为自己能做到,当皇帝就能一言九鼎,想怎样就怎样……” 承平郡王唇边扬起浅笑,有几分无奈道:“那时的皇上才是原本的他吧,后来的挫折和磨难磨平他的棱角,也让他明白坐在皇位上想为帝国做一些好事,并非只有意念就能办到的。” 赢澈扶着围栏的手微微一颤,随后缩进宽大的衣袖之中,感叹一句:“皇上现在才似一个帝王,没人生来就会做皇帝。” “是啊,尤其是皇上来说……”承平郡王突然止住口,煞有介事般睨了赢澈一眼,心头微微泛起几分波澜,“三郎不是故意在套我的话?” 赢澈淡淡回道:“我早就说过对陛下和王爷的秘密不在意了。” 也许是他想多了,承平郡王按下心头不自在,又问道:“就没人怀疑过慕婳?木齐就没有疑心慕婳种种不正常?” “您也知道木叔叔本身就是有病的,皇上借杨耀总兵的口同木叔叔说了一些话,郡主是让每个父母都觉得骄傲的女儿。木叔叔本就亏待郡主,他虽是为皇上办了不少的事情,到底不似王爷在军中待过,只当郡主的气势是为保护年幼受欺负的自己所致,木叔叔只会心疼郡主,并不会怀疑什么。” 赢澈停顿一会,才道:“至于其他人没有资格怀疑郡主,他们只需要继续崇拜推崇郡主就是了,何况郡主又有长青先生为师,本身便是力大无穷,比寻常男儿力气都要大,旁人只会认为是郡主是上苍的宠儿,天降奇才!” 承平郡王彻底释然了,赞同道:“慕婳本身就是奇才!”只要于国有利,他何必讨人厌去探究慕婳身上的秘密? 而且看赢澈对慕婳的心思,承平郡王若是不肯装糊涂,赢澈断然不会放过他! 同一个晚辈交手? 赢了不够光彩,万一输了……进而影响到皇上,承平郡王岂不是更愧对皇上和先帝? 先帝一直把他当做儿子养大的,临终前唯一的托付还让他办砸了。 若是再让皇上收到伤害,他死后真是没脸再见先帝! 皇上对赢澈多有磨砺,下狠手让赢澈承担起赢家的责任,但对慕婳那是真真放在心头在宠着,虽有瓦剌圣女让皇上片刻动摇,皇上仍然相信宠溺慕婳。 承平郡王继续探究下去,最失望痛苦许是会是皇上。 对皇上,承平郡王是真真疼爱的,着实舍不得皇上再难过。 “你的话说完了?” “嗯。” 赢澈点点头,承平郡王一把揽住赢澈的胳膊,“那咱们就回书房,英国公他们怕是等急了,澈儿不知他们的性情,他们看似追求名利富贵,喜好享受……其实他们都不是糊涂人,在关键时刻足以帮到你。” “我想他们不会等着急,肯定是围着郡主又喝又闹。”赢澈嘴角微抽,“王爷留给我的盒子未必有郡主好用,他们……” “不会,不会,他们就算佩服慕婳,也不会同慕婳闹到……” 承平郡王松开挽着赢澈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喃喃说道:“真疼啊。” 谁能告诉他眼前是怎么回事? 王府奴仆端着好酒好菜,往来于书房,那酒是他珍藏多年的,平时都舍不得喝,做菜的食材都是极好的,平时厨娘都没做给他吃。 往日对承平郡王俯首帖耳的英国公等人簇拥慕婳,十几个汉子围坐在圆桌旁,兴致高涨看着慕婳,那眼神……承平郡王都没享受过。 他们对承平郡王更多是遵从,对慕婳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不仅是英国公世子等年轻一代,就连英国公等人也露出追随慕婳的意图。 赢澈掏出木盒轻轻送到承平郡王面前,“我觉得有郡主在我身边,这玩应不如郡主有用,要不,还是您拿着吧。” 承平郡主怔怔看着赢澈,熊孩子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看赢澈那股得意劲,好似降服英国公的人是赢澈一样。 “你就不怕?不怕旁人说你吃软饭?” “他们到是想吃软饭,郡主答应么?”赢澈得意一笑,“王爷不妨去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我。” 再次领教赢澈不要脸! 承平郡王摇头失笑,难怪皇上说赢澈面若君子,内藏厚黑,脸皮够厚,心够黑,偏偏面上一副风光霁月。 “文官中有千里当官只为财,还说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慕婳端着酒杯,不屑说道:“我们当将军的,怎么就不能爱银子?怎么就不能享受富贵?只因为我们不如文官能说?不如他们张口闭口的圣人明训,他们安抚教化百姓,可我们是提着脑袋冲锋杀敌,稍不留意,脑袋就没了。不说为帝国的贡献,我们从事高危险的任务,他们就算是政务繁琐,也不至于丢脑袋。” 灌了一口酒,慕婳脸颊微红,越发显得帅气逼人。 簇拥着她的英国公等人如同小鸡吃米般点头,击节赞叹,“没错,没错,我们比他们重要,只是说不过他们罢了。” 赢澈明白这是慕婳不满程次辅提出削减军费钱粮,皇上不是还批吗? 承平郡王到是不着急进去了,拉着赢澈站在书房门口,眼见着本该书香四溢,清雅别致的书房被酒气填满,一棒没读过几本书的人在书房大吃大喝,哪怕是一直很亲近文人的英国公世子都在大口吃肉,大碗饮酒。 “他们丢掉脑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贪污犯错被皇上砍了,二是施政不当,被反抗暴政的百姓砍了。那些叫嚷着以德服人,以蛮治蛮的人,根本不明白没有我们,没有强势的军队,无敌的将军,他们那些圣人教诲屁用没有,蛮夷绝对不会耐着性子听他们说话。” 慕婳对帝国最近的风声隐有不满,虽然皇上没有表态,但皇上的沉默只会助长这股重文轻武的习气,再加上将门武将青黄不接,使得武将们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功,同文臣吵架更是输得彻底! 第五百八十章 慕婳的小跟班 慕婳的话彻底让一群汉子心服口服,不管方才他们怀有怎样的念头,此时都把慕婳当做了自己这边的人。 英国公等老一辈人不如年青一代喜欢慕婳,方才他们亲近慕婳更多是给承平郡王和赢澈面子,再加上慕婳骑射过硬,战法独特,亲近一点总没有坏处。 待慕婳说出那番话后,英国公觉得找到知己,这是承平郡王无法给他的认同感,承平郡王除了是宗室王爷外,本身也是儒雅端方,熟读诗书,哪会像慕婳豪爽大方? 英国公频频同慕婳对饮,生生把英国公世子挤到一旁去,慕婳来者不拒,于他们痛饮,姿态潇洒从容,好似她时常面对这样的状况。 英国公世子舔了舔嘴唇,郡主真是个漂亮独特的女人,难怪那么多人都倾慕郡主,可郡主怎就被赢澈给打动了? 来王府之前,英国公世子觉得安乐郡主配不上君子赢澈,此时他又觉得赢澈不配拥有郡主的芳心,赢澈那人……只是个面上君子罢了。 慕婳这般豪爽大气,不符合文人的审美,万一将来赢澈嫌弃她怎么办? 英国公世子捏着酒杯,文人的习性他太清楚了,出了名的无情,喜欢你的时候,写诗词赞美你,不喜欢你了,还是写诗词但却是骂你的,或是写文人的苦闷,把一切不好都推给慕婳,弄到最后好似慕婳做了错事,对不住赢澈! 赢澈反倒是无辜的,赢得世人的同情赞扬。 文人那只笔比刀剑还要狠,慕婳的性情又是飒爽,肯定算计不过赢澈。 英国公世子越想越是心惊宛若已经看到将来慕婳被赢澈伤害……不行,他得帮慕婳看着点,让赢澈不能再有歪门邪道的心思! 陈四郎当初就用一首词狠狠羞辱慕婳一顿,说慕婳是个爱慕富贵的女孩子,还对陈四郎的家人百般欺辱……英国公世子的心偏向慕婳后,只记得有谁对不住慕婳,自动忽略陈四郎已经被不少人嘲笑‘有眼无珠’,慕婳送给陈四郎那首劝学诗,早已经传遍京城。 不少看陈四郎不顺眼的人,在见到陈四郎时总会提起这首诗。 不过陈四郎也非寻常人,每次被人嘲讽时,陈四郎总会做出一副后悔的样子,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一个劲表示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陈四郎刨开门户之见后,胸襟比以前宽广,父母又被他狠狠开导一番,真正看他不顺眼的敌人到是很难再攻讦他,他本身才学就很好,文章朴实,针砭时弊,被许多大儒和有才学的人称赞。 程澄曾经有意收下陈四郎,然陈四郎却拒绝了,他如今已是寒门学子中的旗帜,这届科举,有不少人看好他为状元。 想到陈四郎,英国公世子觉得还要帮慕婳提防陈四郎的报复,万一陈四郎依然恨着慕婳? “我们爱银子吗?是的,银子是个好东西,喜欢美人也没有错。” 慕婳挽着袖口,酒气上涌,有些热,亦有些许的兴奋,她本就习惯同男人们在一起,有人上前习惯为慕婳挽上袖子,“小五?!” 醉眼迷蒙的慕婳灿烂一笑,还是他知道自己的习性,小五年轻的俊脸微红,以前帮少将军褪下外袍时心也没有跳得这般快,他一直以为少将军是男儿,甚至比他们更潇洒,不是他们分不出男女,而是少将军那股气势,他们就没有怀疑过,只当少将军特别英俊! 训练场上,少将军一人就把他们打得心服口服,兵书战法上,他们更是没有赢过,无论何时他们抬头,总能见到少将军在前方! 他们只需要追随那道身影! 赢澈叫来墨寒,问道:“他是何时来的?”回头用漆黑无亮的眸子看着承平郡王,莫名承平郡王好似被什么盯上一般,呐呐的说道:“是皇上派他过来的,他是皇上的亲卫,统领沐少将军留下的死士,皇上让他过来意味着……” “皇上诚心不让我好过!” 赢澈自是知道小五过来等同于皇上把死士交给了自己,可是小五对少将军的崇拜和追随,对慕婳的熟悉和侍奉,他觉得属于自己的人被一个狼崽子惦记了。 偏偏赢澈还不能在慕婳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自己郁闷自己,对狼崽子小五还要大度,“他绝对是不想我好过!他恨我,想着报复我!” 承平郡王默默忍笑,直到此时赢澈才有一个少年的心性,不似方才成熟老练,把赢澈当做晚辈的承平郡王既然欣慰他成熟练达,又不想赢澈太过少年老成。 眼前的赢澈也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小五……对慕婳这般看重,只怕在沐少将军活着时就见过少将军的师妹,小五把慕婳当做真正少将军的继任者,也许在少将军战死时就吩咐过小五保护自己的师妹! 承平郡王自动为不合理的情况找到充分的,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明日他决定先同长青谈一谈。 慕婳谈性正浓,显然已经习惯小五的侍奉,小声嘀咕一句,便继续说道:“疆场上拼杀的汉子,有今日没来日,这次出征回来了,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美人是最好的奖励。我们的口头禅不是文人所言的发于情,止于礼,而是骑最烈的马,上最美的女人,砍最的敌人,最后埋骨疆场……” 赢澈眸子变了变,就冲慕婳能说出这些话,当日谁会怀疑她是女孩子? 现在他都怀疑是一个嗜血嚣张的将军穿了一件裙子! 英国公连连点头,尤其是方才慕婳告诉赢澈那个最爱风**人的将军,拼命的点头,赢澈担心他脖子会不会因为点头而扭断了。 “皇上虽是每次都给战死的将士抚恤,可银子真正发到我们手上,还剩下多少?我们拿着那点银子告诉他们的父母妻儿,这就是他们儿子丈夫父亲的卖命钱!” 慕婳眸子转为阴沉,声音也沙哑上几分,“文人觉得银子不少,可银子能换来命吗?他们不知将军最怕见到战死僵尸的妻儿,怕见到他们哭红的眼睛!” ps求两张月票,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一章 利益至上 方才还喧闹的氛围立刻感伤起来,美酒是最好的催化剂,英国公双眸也有几分的红,若无美酒的刺激,他们轻易泄露感伤的情绪。 赢澈顾不上吃味小五突然出现,只想进去好好抱一抱慕婳。 她一直是个心软的人,让她把银子发给战死将士的亲人,承受袍泽亲人的不满愤怒,当时她一定很难过,也怨恨自己无能,终究没有把随她出征的人全部带回来。 她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只会默默承受着那些人的责难,如此她才会觉得心中好过一点,可是她已经比很多将军做得更好,考虑得更为周全,为战死的将士拿到足够多的补偿。 已经做到她能做到的极致,可她还要自虐一般承受那些人的责难……以后不会了,以后这些事,全由他来做! “王爷,借我一只玉琴。” “好。” 承平郡王点点头,没有多问赢澈要琴做什么,只是偶尔听皇上说过一句,赢澈精通音律,不是一般的精通,而是极擅长的,只是他从不愿意抚琴洞箫给人听。 皇上为此还曾遗憾许久,他们并不知道赢澈以前经常暗暗吹奏给慕婳听,以让慕婳习惯他的存在,以琴声换得慕婳的喜爱依恋。 “你,我,我们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是幸运的,能从疆场上平平安安回来的人都有很好的运气,回不来的人不是他们太蠢,骑射保命的身法不好,他们……” 慕婳抽了抽鼻子,“太过勇敢了,同为袍泽兄弟,也许是他们为活着的人挡掉了飞来的利箭,也是他们冲到了最前面,他们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亲人,再多的抚恤也换不回他们的性命,换不回让我们在亲人面前堂堂正正说一句,你的儿子丈夫父亲,我带他们平安回来了!” 有情绪激动的人捂脸大哭,其实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只是太平太久,富贵太久,故意遗忘掉这段不好的回忆,谁也不愿意被一双双失望痛苦的眼睛折磨! “何况皇上给的银子并不多,那些受伤的,再没有生活能力的伤残之人拿到手的银子就更少了,我见过……亲眼见过一个伤残人宁可自尽,也不愿意拖累家里,最后只恳求我,把他算作是战死的,还有人不愿意让大夫医治……” 慕婳抹了抹眼角,把酒杯重重撂到桌上,“人命,我是从阎王手中抢不回来了,我们毕竟都是凡人,同阎王没啥关系,阎王也不收礼。我们没办法把亲人还给他们,唯一能做得就是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起码不会因为失去家里的儿子就父母无人照顾,妻儿无人抚养。所以银子是个好东西,我们最缺的就是银子!” “我们爱银子,同文官要银子没有错!” “对,我们没错。” 英国公等人嚷嚷着,朝廷上不少御史都弹劾他们好财,他们得来的银子也不会都入慕婳一般发放给战死将士的家人,经过慕婳这么一说,他们觉得自己贪墨银子好似高大上了几分,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和理由。 慕婳能带给他们的东西太多了! 若是方才他们还心存犹豫,只是遵从承平郡王的命令帮着赢三公子,此时他们真有心把安乐郡主捧得高高的,让知他们,懂他们的安乐郡主同朝廷上文臣吵架,皇上那么喜欢安乐郡主,肯定会向着她的,而且安乐郡主说不过的话,打也能把那些人吓死! 他们的心不会被慕婳几句话打动,不似英国公世子等年青一代年轻气盛,豪气万丈,他们更精通于算计,若是没有算计,他们也不可能有今日了。 跟着安乐郡主和赢澈许是能有更大的好处! 除了战功外,还有银子?! “其实贪墨也好,向皇上张嘴要银子也罢,真正拿到手的银子不多,还要承受文官们的责难,稍有不慎,就被他们抓住小辫子弹劾一通,哪怕皇上知道我们缺银子,把银子更多用在战死的将士身上,皇上也要惩治几句,压一压将门勋贵的气焰,毕竟皇上是天下人的君主,不似我们只考虑自己人,皇上需要顾虑的人或是事很多,所以说最难当的就是皇帝!” “……” 英国公眸子闪了闪,心道莫怪皇上喜欢安乐郡主,看看郡主多会说话啊,可是皇帝难当么? 太子他们巴不得明日就坐在皇位上。 慕婳醉眼中多了几分清明,扯了扯衣领,小五又要上前侍奉,慕婳却是推开他的手,嘀咕一声:“不用,我是女孩子了。” 她只是略略松了松衣领,到底不能似以前一样,三郎还在外面看着呢。 小五撇嘴瞄了门口一眼,以前少将军何时受过委屈?自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今却在意赢澈? 哼,他是不能让赢澈约束少将军的。 小五继续站在慕婳身后,一如以前做她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银子该要的还是得向皇上要,毕竟他们是为国为皇上牺牲的,想要额外多补偿战死将士银子,或是安置伤残的部属……需要另外想办法。” 慕婳看向英国公,“你们都是朝廷勋贵,在有些地方是很管用的,完全可以凭着身份做生意,赚来的银子干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到你们头上。” “我们也想过赚银子,可惜打仗还行,赚钱……不陪就不错了。” “那是你们没有找对人!没有稳定赚钱的门路。” 慕婳拿起筷子加了一块鸡肉啃着,“我给你们推荐两个人,入伙他们的生意,足以保证你们赚得盆满钵满,而且他们需要仰仗你们的地方也不少,不敢轻易坑你们,起码会按照投入多少分你们的银子。” “谁?”英国公问道。 “沐国公,他手中有海船,有稳定的海上线路,每次出海都能大赚特赚,他是个造船的行家,打仗是指望不上他的,但是论造船,咱们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听说他运气还很好,只要是他的商队就没出过事故。” 慕婳吐出鸡骨头,“还有夏氏商行,如今他们经营这西北的产业,需要求助将门之处很多,想来他们不会计较分润给诸位些好处。” 第五百八十二章 臣权 英国公眼睛发亮,任谁都不会嫌弃银子多! 门外偷听的承平郡王摇摇望向皇宫方向,好似见到一脸得意的皇上,此时皇上一定是得意的,长青先生也该是得意的,甚至木齐也是得意的。 慕婳这样有本事,有心计的女儿,他也想要一个! 书房中被人簇拥的女孩子,完全值得众人的追随,她身上既有将军的勇气和纯粹,又有对待将士的侠骨柔肠,于朝政也不是全然无知,更是清楚利益最能打动人。 英雄豪气只能让热血未冷的年轻人追随,因为他们还年轻,不曾被朝廷上波诡云谲,盘根错节的势力所影响。 实际的利益才能让真正把握大局的英国公等将军动容。 承平郡王相信只要上了慕婳和赢澈这艘船,英国公他们就别想着在下船了。 沐国公善于赚钱和造船,承平郡王也是听说过的,皇上之所以还保留他沐国公的爵位,除了安战死的沐少将军的心,另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让沐国公造船,甚至让沐国公主持海上贸易。 皇上惦记海上贸易已经很久了,守旧派的大臣一直很反对开海贸,朝臣中也没人有本事操持这件事,沐国公虽然没有继承沐家的征战天赋,无法成为将军,但在赚钱和造船上的确是帝国首屈一指的人物。 据说沐国公对战死的少将军很是内疚,他如同一个最最传统的父亲,明明为女儿所取得的战绩骄傲,心疼女扮男装征战的女儿,偏偏要做出宠爱庶子的事,每次都同女儿争吵不对付。 结果女儿战死了,沐国公哭天抢地,哭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最后是被他的夫人和儿子强硬逼着他冒领女儿战功的。 沐国公把慕婳当做女儿的替身,对她百般宠爱,曾说过要把所有的银子都留给慕婳做嫁妆……想到听来的消息,承平郡王看了一眼在树下静静坐在玉琴后面的赢澈,缓缓勾起嘴角:“三郎的妻子会有很多的嫁妆银子啊,是不是先修缮魏王府,省得放不下新娘子的嫁妆?” 铮,赢澈的手指拨弄一下琴弦,黑亮眸子闪过一抹玩味:“所以王爷也赞同吃郡主的软饭么?修缮王府,我到是不反对,可我没钱呐,早听说王爷十分富庶,要不您支援我点银子?这也是为赢家皇族的面子嘛。” 脸皮够厚的! 承平郡王再次确认自己不是赢澈的对手,缓缓走到赢澈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沐国公把慕婳当做女儿看待,他肯分润利润,我不觉得意外,可夏氏商行……如今他们夏家已经是北直隶最有钱的人家了,比他们富庶的大商贾也只有江南那几家盐商,皇上有意改个盐税,以后盐商未必还能富可敌国,据说上师研究出成盐的简便方法,用此法晒盐可使得产量倍增,齐王出京去江南巡查盐政,就是为皇上下一步新政做先锋。” 做先锋的人大多都没好下场,齐王能不能活着回京都在两说的,偏偏齐王认为这是搬到太子的好机会。 承平郡王暗示过齐王一次,齐王依然兴高采烈的出京,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道路是齐王自己选的,他已做到仁至义尽! 赢氏皇族子孙众多,少几个也不会有血脉断绝的风险,生在皇家,又有夺位的野心,齐王自己要为自己的野心负责。 深入了解赢澈和慕婳之后,承平郡王那颗本就偏了的心更是忠诚皇上的选择。 “夏家商行的三成利润掌握在郡主手上,他们在西域的商道是郡主指的,慕云西北一行,已经卡住夏家的命脉,他们自然不会反对郡主任何的意见,何况夏家的宗子夏七少爷同郡主颇有渊源。” 赢澈语气中带有一丝不甘,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夏家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她知道银子重要,但家族强盛,深深扎根帝国更为重要,夏家不是靠着宫里的娘娘,一直以来最大的靠山就是郡主!皇上有意提升商贾的地位,但真正做到还需要时间,郡主其实也算是以夏家为首的北直隶商行在皇上面前的代表。只要郡主得宠,只要我……我能站得稳,他们再有钱都不会害怕。” “今日郡主又把功勋武将同他们拽到一起,夏家只要不犯蠢,自然会按照郡主的要求去做,对他们来说,银子不是最重要的。” 书房中,英国公听着慕婳对夏家的影响,以及慕婳言语透露出对西北和西域诸多部族的掌握力度,不由得更是佩服那位已经战死的女将军,“沐少将军连这都想到了?她才是天纵奇才,原来她想得不是不单单是边境安稳,诸部臣服,而是想要畅通丝绸之路……我不如她。” 慕婳捏着酒杯的手微一颤,随即笑道:“这条商路就是她留下来给将士们用的,毕竟向朝廷上讨银子太难了,与其同文臣吵架,不如自己想办法赚些银子,让随她战死的英魂得到安宁。” 夏家每月都送来银子,慕婳几乎没有用过,全部暗暗送给了曾经陪着她的袍泽兄弟的亲人! 不管赢澈为何要承受皇上的磨砺,慕婳知道单凭他们两人很难熬过这段辛苦的日子,不是赢澈不够聪明,而是赢澈需要更多人的认同。 文臣如何认同赢澈,慕婳管不了,因为文臣和她大多是互相看不顺眼,哪怕文臣面上对她很敬佩,内心怎么想的不得而知,慕婳也懒得去猜,横竖论武力值,满朝文臣都绑在一起,也打不过她。 武将功勋也是一股不小的实力,从踏入承平郡王府,慕婳特别表现出来的气势,以及拿出来的赚银子方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真正同赢澈站在一条船上。 赢澈说过臣权,单他以个人,臣权永远无法同君权抗衡。 形成一个利益集团就不一样了。 以后就是旁人对付赢澈,也会有人率先站出来保护赢澈。 重生前她是少将军,重生后她也不会少了那份理智和冷静,以及对朝政的把握,因为赢澈,她愿意放下平静的日子。 ps有亲说女主的金手指太大了,可她上辈子就不是内宅妇人,她是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一个古代的将军不懂得政治,不懂得弄银子,绝对活不长!夜这本书已经很扑了,只想写出一个特别的女主,算是圆了夜一个女将军的梦。 第五百八十三章 当众一吻 书房中越发热闹,慕婳笑盈盈端着酒杯,以英国公为首的勋贵武将对她越发亲厚,她并不意外,男儿当世要不为钱,要不为名,要不为地位! 若说为爱情? 也只有三郎那个傻瓜吧。 慕婳仿佛喝醉一般微垂下眼睑,就是因为傻瓜赢澈,她愿意‘重操旧业’,甚至不许旁人轻视他,然而赢澈……他比她还要强,只是在某些方面上,她有赢澈无法比拟的优势。 心头为赢澈操心的感觉还不错,慕婳唇边扯出一抹甜笑。 英国公世子揉了揉眼睛,连忙别开目光,胸口猛烈起伏,心跳得很快,今日他总算明白什么是美得惊心动魄! 可惜慕婳心上已有了人,而他亦有妻子。 不过他还是可以欣赏欣赏……咦,慕婳竟然放下了酒杯,向书房外走,正和旧友们探讨如何同沐国公联合做生意的英国公并未察觉到异样,他们依然热火朝天的聊着慕婳给他们指了一条来钱的路子,同时为他们打开一扇——不必吃空饷,不必昧下将士的抚恤银子。 他们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赚钱! 悠悠琴声传来,慕婳靠着门,回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英国公等人纷纷住嘴,侧耳倾听琴声。 对他们来说,这琴声有点软,不够劲儿,又没有女子抚琴时的艳丽味道,他们着实欣赏不来。 然而慕婳却是听得很认真,欣赏般合上眸子,整个人好似都沉浸在悠远的琴声中,她唇边的笑容比方才宁静,不似以前潇洒大方,也不似方才谈钱时的聪慧干练,此时她有静谧之美。 小五向窗外看了一眼,嘴崛得老高,一脸的不高兴,可是能让少将军放下所有的心事负担,他还是不要打断了,能哄少将军高兴的人本就不多,当少将军醒来知道他们都战死了,只有她还活着,少将军肯定很难过的。 坚强的少将军不会自杀,却会一直记得他们,把对他们的愧疚深深埋在心里,而他竟然没有看出少将军,把一个冒牌货当做主子,几次还想同少将军动手,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要求什么了。 从懂事起小五就跟着少将军,他眼见着少将军练武读书,少将军所受的苦比任何人都多,少将军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她不是天纵奇才,而是一个努力的天才! 为他们争得更多的粮饷,少将军放下身段去讨好朝廷上的人,千方百计去探听朝臣的爱好,给他们准备礼物。 每一次少将军在准备礼物时都会骂那群大臣,但每一次礼物都会准时送到,在他们面前,少将军从来不敢托大,甚至有过陪钦差喝吐血,只为朝廷不要缩减兵力,那些来西北钦差一个个眼高于顶,每次都为难少将军……可少将军都隐忍下来,耐着性子应付他们。 此时英国公他们敬佩少将军,却不知少将军为今日付出了多少的艰辛。 偏偏少将军一直都是一个女孩子。 男儿都未必承担起,她一挑重担就是十年,追随的人只需要看着前面的少将军,他们永远不会明白少将军承担多大的负担,别人都可以犯错,少将军不行! 小五甚至怀疑少将军最后选择死战,除了那些高大上的理由外,少将军太累了吧,他想歇一歇,卸掉本来不该她承担的重任! 然而为了外面的赢澈,小五心心念念的少将军再一次卷入朝争,甚至比在西北时更凶险。 他想过阻止少将军,在他们眼中,赢澈再好也配不上少将军。 少将军是喜欢赢澈的。 小五瞥见慕婳唇边的笑容,明明该很难过,却又觉得少将军有个喜欢的人也挺好的,哪怕那个男人不是他! 知道少将军是女子,小五也不敢生出对少将军的爱慕。 琴声幽幽,绿树茵茵,不远处几株海棠盛开,娇艳的花朵随着微风摇曳生姿,几片花瓣飞舞,落在琴弦上。 慕婳突然睁开眸子,璀璨明亮,拔出皇上赏赐的宝剑,身形如同鸿雁般飞出书房。 琴声渐渐转为激昂,同舞剑的慕婳配合极是默契。 曾经慕婳就想过有人抚琴,她来舞剑。 凭什么要让男子舞剑,女子抚琴? 英国公世子趴在窗口,望着外面值得记忆一辈子的画面,很美,很仙,当然按照英国公小声嘀咕的话语:“这是怕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有够虚伪的! 特意营造出生死相托的一对璧人意境,不如慕婳方才同他们坦诚相见。 不过最是刻板的老酸儒也的承认,他们很相配。 时而抬头的赢澈俊美飘逸,同舞剑的慕婳目光相碰时,他们都能看出彼此的情义。 原本不和他们口味的琴声有慕婳的舞剑,变得生动鲜活。 慕婳的剑法当然不会是舞娘那样绵软只是姿势好看,就算是在琴声之下,慕婳也能用剑法杀人,每一招都是直指要害,没人敢说他们是花架子,显得琴音都带有几分杀气锋芒。 赢澈轻轻拨动不是琴弦,而是致命的武器。 承平郡王的嘴角不停的抽搐,本喜欢风华秋月的他此时满是无奈,难道是自己老了?怎么不懂年轻人在想什么? 筝,慕婳最后挥剑直刺赢澈咽喉,剑光寒芒,嗜血无情。 赢澈不躲不闪,继续抚出最后一个音节,温柔的眸子不见一丝慌乱波动,一如既往宠溺信任望着跳跃过来的女孩子。 “三郎……” 承平郡王怕慕婳失手,看剑招是杀招,清醒时的慕婳当然不会杀赢澈,可喝醉的慕婳难保不会伤到三郎。 慕婳一个旋身,裙摆凌空飞扬,手中的宝剑重重插在地上,借着那股力道,慕婳在空中停顿良久,缓缓的,慢慢的,犹如鸿毛,也如花瓣一般,轻轻的飘落在赢澈面前。 承平郡王及时挺住脚步,窗户上已经爬满了人,却无一人出门,他们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慕婳抬起赢澈的下颚,昳丽的少年映入眼帘,慢慢靠过去,一个浅浅的吻落在赢澈额头,“下一次,弹一个破阵曲。” ps没有办法,夜就是喜欢树下抚琴武剑这一套,又苏又雷,少将军想要男人,还是自己动手吧。今日三更,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四章 赢澈的手段 温柔从眼角蔓延开,赢澈扶住慕婳的腰,红润的嘴唇轻掀,“好。” 慕婳随即倒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是信任他,才会收敛一切锋芒在他怀里沉睡。 是爱慕他,她才会当众表白轻吻他的额头。 其实他更希望慕婳吻上得是他的嘴唇! 到底慕婳还是没有放开啊。 赢澈揽住慕婳的身体,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适,抬手摘去落在她发鬓上的花瓣,一手还能轻轻波动琴弦,这回的乐曲有助睡眠的功效,慕婳睡得更沉了。 一如赢澈借助在侯府时,每日晚上都会弹奏这首曲子。 “三……” 承平郡王眼见温柔雅致的赢澈,出口的话重重化作一声长叹,隐隐越越明白慕婳最后吻赢澈并非全然是表白,最后醉倒他怀里也是大有深意。 慕婳证明自己倾慕赢澈! 这一切有大半的原因是做给书房中的人看,他们想要追随慕婳,就必须尊重赢澈,遵循赢澈的选择,因为慕婳选择无论对错都要同赢澈在一起。 若是他们不愿意听赢澈的调遣,那慕婳也不会留下他们。 连慕婳都能在赢澈怀里敛去锋芒沉睡,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果然不过一会,英国公等人从书房出来,离着赢澈不远不近,既能让赢澈看到他们献上的忠诚,又不会惊扰到慕婳睡觉…… 赢澈一直低头看着慕婳的睡容,抚琴的手不曾停歇,过了良久,赢澈突然说道:“墨寒!” 声音很轻,怕惊醒怀里的人,赢澈另外的胳膊紧紧扣着她的腰,好似对英国公等人的忠诚无动于衷。 墨寒依照命令出现,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英国公,压低声音道:“原本公子爷准备……已经准备动手了,可安乐郡主对你们很是看重,所以公子爷改变了主意。” 承平郡王眉头锁紧,弄不明白赢澈的意图,然英国公打开卷轴后,脸庞变得煞白,再看向温润如玉的赢澈时,带了几分畏惧和敬畏。 赢澈停下抚琴,抱着慕婳起身,“郡主所喜欢的,我都会容忍。” 哪怕他不喜欢英国公他们的贪婪! 英国公握紧卷轴,缓缓单膝跪了下去,众人看着英国公,思索片刻,同样跪了下来,赢澈手中肯定握有让他们抄家灭族的把柄! 难道说赢澈原本是想清楚掉他们? 他们是沾了安乐郡主的光? 树下琴旁已经空无一人,英国公愣是感觉赢澈还坐在那里,愣是不敢起身,方才温柔的赢澈就是写出这个歹毒计划的人? “怎么回事?” 承平郡王快步走过去,夺过英国公手中的卷轴,草草看了一眼后,面色同样甚是精彩,“这……这怎么可能?你们真做了?” 英国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起身,叹服般说道:“有三公子在,您还愁什么?皇上还费心磨砺三公子?” 咽了咽口水,英国公怅然若失,“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王爷让我们听他的命令,是救了我们,文人……果然都是……不能得罪的。还有郡主,亏着郡主知道我们的难处,愿意宽容我们……我们立刻收手,以后全听三公子,嗯,听安乐郡主的。” 起码慕婳的喜好好琢磨,面若君子的赢澈的心思太难猜。 讨好不了得罪赢澈的话,他们岂不是没了性命? 讨好安乐郡主,等同于讨好赢澈,甚至比巴结上赢澈更好。 郡主所喜,亦是赢澈所喜! 承平郡王抬起的手又无力的垂下了,苦涩一笑:“你们连本王都糊弄住了,好,本王早该放手的,皇兄有句话说对了,本王聪明是聪明,但不是做……做主宰的料,本王以前还不服气,是皇兄看错了,现在本王明白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王爷?!” “你们都走吧,以后别把三郎当做本王糊弄。” 承平郡王背过身去,身影萧瑟落魄,向英国公等人挥了挥手,步履艰难离开。 英国公等人对视一眼,抢在英国公世子出声询问之前,道:“你们以后都不许在惹事,更不许得罪三公子,对安乐郡主要恭敬一些,明白吗?” 一群年轻人点点头,慕婳让他们钦佩,三公子却有让他们敬畏。 ****** 承平郡王一头扎在床榻上,好似生无可恋的眸子突然明亮几分,对服侍他拖鞋的长随道:“本王很高兴,高兴啊,皇上没有选错!三郎的确是最好最适合的人。不再遗憾,不再犹豫了!” “奴才也觉得三公子很厉害。” “他的厉害只有在关键时才会展现。”承平郡王翻了个身,撑起半边身子,笑道:“寻常时就是一个温柔雅致的少年,他同慕婳配合得很好,一软一硬,一刚一柔,看起来慕婳是强硬的,其实真正的杀招一直握在三郎手上!心软的,温柔的人是慕婳,因为慕婳……她更了解将军的不易,愿意为他们曾经的功劳而宽容他们的过错,只要他们能够改正贪财好色的毛病。” “不过一旦他们出卖帝国,出卖麾下的将士,三郎只需要说一句,慕婳手中的长剑就会斩杀他们,毫不留情,毫不犹豫。” “这世上怎会有他们这对璧人?” “上苍还是垂爱帝国,垂怜赢氏皇族!” 承平郡王性情中的浪漫发作,越发认为是上苍的安排,是上苍安排他们相遇,否则即便世上有慕婳和赢澈,他们不曾遇见,慕婳不曾踹断三郎的腿,不曾有过交集,此时赢澈会是那个狠辣无情,面若君子的魏王世子。 慕婳呢? 也不会似今日风华绝代,引无数少年折腰倾心。 承平郡王吩咐道:“取一万两,不,两万两银子,分别捐献给道观和寺庙,本王只有一个要求,让道士和尚诵经叩谢漫天神佛!” 长随应了一声,刚想退下时,又听到王爷的话语:“再拿五万两银子送去给三郎,以后本王就靠他养老送终了!” ***** 赢澈为慕婳脱掉鞋袜,盖上被子,对悄声走进的小五问道,“你知道为何她会喜欢我?” 小五摸了摸鼻子,嘀咕一声:“你脸皮厚呗!” 第五百八十五章 真实的三郎 赢澈回头看过来,小五在他漆黑的瞳孔下别扭般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能被少将军看上的男人又岂是凡夫俗子? 以前少将军只把他们当做兄弟,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如同今日这般的在意亲近。 无论何时,少将军都是清醒的,不曾安然在任何人面前熟睡。 面前的三公子是怎样一个人,小五还是很清楚的,在慕婳睡着后,赢澈凭着一个卷轴让英国公等人噤若寒蝉,卷轴上肯定写下足以威胁到他们的把柄。 小五曾做过几日皇上的近卫,自然而然知道皇上把多少的人和隐藏着势力划拨给三公子,比如他统领的死侍,配上枪火的死侍严格说是用来保护赢澈的,只是他更愿意跟着慕婳,但在关键时刻,死侍第一要保护的人永远是赢澈! 横竖慕婳也不需要死侍保护。 至于赢澈还隐藏多少的实力,小五不可能全然知晓的,但小五相信少将军的眼光。 赢澈示意小五跟自己出门,轻轻带上房门,他不紧不慢走着,小五下意识跟在他身后,“你怕是不知道军郡主其实很敬佩读书读得好的人,也很喜欢抚琴下棋好的人,而且她还喜欢相貌出众俊美漂亮的人。” “……她才不是……不是肤浅的女子。” 小五结结巴巴的反对,底气略显不足,以前少将军没空抚琴,做一些文雅的事,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别处,不过小五曾经见过少将军看精通音律的琴师看得出神,也曾找来不少锦绣文章诗词欣赏。 “我从来没说过郡主是肤浅的女子!” 赢澈漫不经心且带着几分玩味说道:“你连郡主真正的喜好都没弄清楚,只能做郡主的侍卫了。” 小五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听到赢澈的继续说道:“我身边不需你保护,你领着死侍跟着郡主,本来你们就是她的人,我准许你接近郡主,但是似今日……” 碰,小五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面前是一双绣着云纹的软靴,衣摆飘逸,努力抬起头,正好对上三公子那双被黑瞳完全覆盖的眸子,莫名他后背涌起一股寒意。 方才在郡王府时,三公子温柔抱着少将军,还弹琴给少将军听,他是那么的温润无害,干净而文弱。 谁能想到三公子只需要一脚就能让小五倒地? 他不能以自己没有防备和轻敌来说服自己,三公子的功夫也许,没准,可能不在少将军之下? 这个认知比三公子随随便便扔出卷轴威胁英国公等勋贵将军还要可怕。 毕竟小五觉得卷轴没准是皇上交给三公子的。 “郡主身边有丫鬟,以后更衣梳洗,披上外袍这些事,不用你侍奉!做好你分内之事,明白,小五将军?!” “……” 小五捂着小腹,牙龈崩裂染红洁白的牙齿,“你这么做,郡主会不高兴的。” “你的意思是会把今日的事告诉郡主喽?” “……” 小五抿着嘴唇,想要说几句时,赢澈微微弯腰,仿佛屈尊降贵一般靠近小五的耳边,“你说郡主会相信你么?连真正追随的主子都没弄清楚的小五将军,有何资格同我讲条件?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提起郡主?” 小五生生憋回去眼泪,伤处的疼痛比不上心上的折磨,错认少将军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甚至还为假的少将军伤害过少将军。 赢澈淡漠的说道:“郡主忘记了,我一直记得,正因为她心软,在乎曾经的袍泽之情,我才容你跟在郡主身后,倘若你不珍惜机会,我会把你调开,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我对郡主是否真情无需向你,向任何人证明,我能容忍旁人对郡主的倾慕和崇拜,也可以接受木叔叔等人的考验,但是你……你不够资格来评判我!” 撂下这句话,赢澈云淡风轻的转身,依旧不紧不慢向厨房走去。 好久没给慕婳熬粥了,她在王府喝了不少的酒,不仅要熬粥养养胃,还需要醒酒汤,他记得一个做醒酒汤的方子,据说非常醒脑,不会被宿醉折磨。 “公子爷。”墨寒看着熟练熬粥的赢澈,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小五将军哭得很伤心。” 赢澈轻轻搅动锅里的米粥,既不会破坏米粒的完整,又不会让米粥糊了,“他是活该,别以为郡主原谅了他,他就可以遗忘掉曾经做过的事!我没郡主的好性子,受点教训和刺激能让他清醒,以后他保护郡主才会尽全力。” 小五的愧疚和内疚足以让他为慕婳牺牲一切,有一个会拼死保护慕婳的人在身边,他也能更安心一点。 赢澈虽然吃醋他侍奉慕婳挽袖子,但不至于为醋意就强横压小五一头,若他是醋性极大的男人也不会容忍慕云和陈四郎他们时不时同慕婳痛饮畅谈了。 “属下担心小五将军把今日的事情告诉郡主……”墨寒一直清楚自己主子真正的性情,主子的无情完全掩盖在温润如玉的外表之下。 因为安乐郡主,主子越发文弱,手段也渐渐平和,极少在旁人面前展现冰冷无情的一面。 原本英国公那些人……主子是没有打算留下来的,正因为他们同郡主喝过酒,主子在外门听到郡主那些关于将军们的难处和迫不得已,主子才改变原本斩草除根的意图。 赢澈手中的勺子一如既往沉稳,淡淡说道:“他不敢,而且郡主也不会相信他!”弯腰把锅端下来,赢澈把浓稠泛着米香的米粥盛到白玉盅中,眸光温柔:“她最相信的人是我,最心悦的人也是我!” 墨寒不再言语,默默退出厨房。 ****** 月上中天,群星闪烁,闺房已是亮若白昼,胖丫等下人来来回回川流不息,听到这边动静的木齐披着外袍赶过来看个究竟,一进门见到一身慕婳正对着镜子挽起男人的发髻,磕巴道:“婳婳,你这是……这是要去科举么?” 今日正是科举会试的日子,所有考生天不亮就要赶去贡院,木齐紧张的说道:“贡院门口要检查的,而且不能替考,科举的热闹咱不能凑!” ps三更完毕,求月票,这才是真正的赢澈,慕婳听说过的魏王世子,赢澈只肯为慕婳一人改变。 第五百八十六章 再着男装 旁人不知,木齐知晓皇上对这届科举会试的重视。 皇上精心挑选刚正的主考官,甚至不惜耗费心血出了十套考题,在考生全部进入考场后,皇上会从中随意抽取一套考题,除了皇上之外,连主考都不知道考题到底是什么。 慕婳挑选一个玉簪插在发髻上,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有股熟悉,毕竟看了十几年的男人打扮,虽然当时的少将军没有此时俊秀。 若是当年她以这幅容貌女扮男装,便是气质再像男人,怕是少不了非议。 “婳婳别再闹了。”木齐继续劝说:“我特意在贡院不远处的茶楼包下一个茶室,据说可以窥见贡院的动静,婳婳担心三郎可以去茶楼……” 慕婳在自己脸上贴了一条伤痕,彻底破坏原本的俊秀,起身穿上外袍,“爹,我是不放心他,所以想站在离着他最近的地方,贡院大门一关,就算我待在茶楼,贡院里面发生变故……难道爹想我直接砸开贡院的门?” 拖着下颚,慕婳露出几分异动,好似直接踹开贡院的门更有气势,只是没人给她送信,哪里会知道贡院里的变化? “我帮婳婳你看着赢澈,婳婳,我保证没人能算计得了他。” 木齐做出最后的努力,“你冒充举子的身份去考场绝对不行,只说贡院门口检查搜身那一关,婳婳这次皇上下了决心的,所有举子都要认真检查搜身!你也不想被陌生的男人摸来摸去……何况三郎肯定也会生气,气你不相信他。” “我又没说去冒充考生?爹,您太高看我了,我对科举会试没有任何兴趣,去考试的话只是交白卷而已,何况要在贡院待上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方寸之地,我是不放心三郎,没说去和他同甘共苦。” “……那你是……” “当然化作侍卫堂而皇之进入贡院啊。” 慕婳从胖丫手中拿过神机营独特的军服和软甲,熟练披在身上,扬起眼角有一处疤痕的脸庞,向木齐郑重拱手行礼,“末将见过指挥使木大人!” 端是潇洒从容,毫无破绽。 木齐手扶额头长叹,“那群臭小子,他们……他们竟是……真是听话啊。” “大人,咱们是不是也要去考场?皇上的意思务必保证科举公平公正,您把搜身这活交给末将吧,末将保准不放过任何破绽,考试作弊比交白卷还恶劣,必须杜绝!” 慕婳义正言辞,伸手扶了一把木齐,“您看天都快亮了,再不走就要迟到啦。” “走,走。”木齐隐隐觉得今日考场绝不会平静,抬手按了按慕婳的肩头,压低声音道:“举子们不容易,十年寒窗苦读只待今日,不仅是举子,亲人也盼着他们能高中,你……” “末将自是秉公执法,遵从皇上旨意行事,姑息作弊的考生,就是对所有考生不公。您放心,末将不会惹事的,但是也不会对陷害考生的人坐以待毙!” “你就这么肯定三郎会遭人陷害?” 木齐面色正式许多,挺起脊背恢复几分帝王宠臣,执掌京畿精锐的气势,虽然神机营没有皇上的调令无法进入京城城门,但配有最强火力的神机营是所有皇帝亲卫的中坚力量。 只要给木齐一个时辰,他能率兵从城外杀进皇宫平叛。 正因为他手中握有京城最强的一支力量,又备受皇上信任,文臣名流和勋贵武将都不敢太得罪木齐,太子等三位皇子对木齐以笼络为主。 他当然也知道皇上突然不再宠爱赢澈后,朝廷上不少人都打算给赢澈好看,在科举上刁难赢澈,木齐知道两个孩子是分不开的,倒也不会强求赢澈非要中状元才能来侯府下聘。 慕婳郑重其事的点头,“我有预感他……肯定在计划什么。”眸子闪过一抹光亮,“我不怕他被人陷害,非要同爹一起去考场,只是不想错过了三郎扬名立万的计划,在贡院外听来的消息哪有亲眼看到有趣?若我不去贡院,我才会后悔呢。” “你的意思是三郎借机行事?他反过来去算计那些陷害自己的人?” “要不然他怎么以魏王之子的身份高中?逼皇上不得不点他为状元?只是太太平平考试,安安稳稳做一片文章,赢澈在文采上同陈四郎等杰出的举子半斤八两,批阅考卷的考官再公平持重,难免有分偏好,即便孔圣人做出的文章都不会得到所有人认同。” 慕婳紧了紧衣领,挡住没有喉结的脖颈,“在文章上,他没有取胜的把握,自然就要在别的方面上想一想办法了,而且三郎太精明,当年他为让皇上心疼重重处置魏王妃,就让自己受伤过,他对旁人狠,对他自己更狠!” 她当日踹断他的腿,也许就是中了三郎的苦肉计,真相如何,慕婳懒得去计较,“任何小看他的人都得睡不好觉,爹千万别轻视三郎。” “好,我带你进贡院考场,不过你不许去给举子搜身。” 木齐领着慕婳向外走,交代道:“皇上交给我的命令是保证主考官不被任何人影响,你就跟着我吧,不许再贡院乱跑,也别让旁人发现你是安乐郡主,婳婳,咱不能太嚣张了。” 有个总是出尽风头的女儿也挺愁人的! 他是为女儿骄傲,可也为女儿时不时出状况而焦虑不安,当父亲的人只盼着女儿能平安顺遂,在父亲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生活。 慕婳闹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木齐这颗心就没安稳过,别人羡慕他有慕婳这样出色的女儿,他们是不知道木齐的‘痛苦’,生怕无法保护女儿周全,更怕他被女儿保护了。 “末将一切听从木大人安排。”慕婳拱手应下来。 “……你还是……算了,一旦有意外,你随着心意处置,不必顾忌我。” 木齐翻身上马,紧了紧缰绳,去贡院的路上已有不少的人,有考生,有送考的亲人,亦有一些凑热闹的,“没准皇上也会亲临贡院。” ps今日继续三更,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七章 作弊警告 随之上马的慕婳嘴角扯出一抹笑,“皇上微服私访,驾临贡院,他就不怕旁人看出端倪?” 木齐回头见到女儿骑马的姿势端是潇洒,比他这位指挥使还有气势,“皇上的心思如今又有谁敢乱猜?最近几日皇上在后宫专宠于皇贵妃,前朝时刻把赵王带在身边,但凡有不决之策,必会询问赵王的意见。” “最后皇上可准了赵王殿下?”慕婳扬起眉梢,嘲讽般勾起嘴角,一个帝王借用这样的手段,不管本意如何,总归让慕婳有点悲哀的。 当然以政治立场来说,皇上这么做无可厚非,谁说当皇帝就能率性而为?尤其是在如今的帝国,皇上总要学会妥协。 莫名慕婳有几分心疼皇上,更多是气皇上想做就做好了,何苦非要让皇子们自相残杀? 重宠赵王,不就是让太子殿下对赵王动手? 他就不怕玩火自焚,两个皇子明面上争斗,暗地里联合起来坑他一把? 木齐说道:“也不是件件都按照赵王殿下的意见行事,皇上恩准四五件也已让太子殿下感到危机,后宫中太子生母白娘娘几次三番召太子妃。” “这我到是听说了,她想让太子妃给皇贵妃好看,毕竟皇贵妃好似对宫务不大重视,太子妃这个协理的人反倒掌握大半的宫务,皇贵妃推说只愿侍奉皇上,照料赵王殿下。” 慕婳对宫中的消息是最灵通的,内廷的太监每每都会给她送消息,“皇贵妃到是个淡然不争的人,从不恃宠而骄,颇为难得,难怪皇上……这么喜欢她。若不是刚刚追封上师的姐姐为皇后,皇贵妃也该更进一步真正母仪天下。” “皇上说过后位将会空悬终生,死后亦不同任何女子合葬!”木齐作为皇上心腹兄弟,看过当今黄陵的图纸,“等皇上百年后,离着皇上最近的人是陪葬皇陵的燕王沐少将军,妃子陵寝……被皇上挪到外围,而且他追封的皇后棺椁将不会迁入皇陵,皇上说不愿意惊扰死者。” 慕婳黑亮的眸子转悠一圈,“我觉得皇上是没脸见上师的姐姐,不是说当日她是为皇上死的?” “你听说谁的?” “……” 慕婳笑容古怪,“反正是传闻,传闻啦,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皇上罕见固执追封死者为皇后,不顾大臣反对,不顾史官的史笔,肯定是对她有所愧疚,若说用情太深?皇上又何必等到上师归来?” 木齐若有所思,慕婳扬起的马鞭不轻不重的落下,胯下骏马吃痛越过木齐,飞奔向贡院,”爹,咱们不必猜皇上的心意,先去贡院吧。” 皇上对上师的姐姐是爱情,还是愧疚,同现在活着人都没多大的干系。 木齐紧接着追了上去,越是临近贡院,人越多,一盏盏灯笼摇曳,映衬着黑幕上的繁星。 魏王府,魏王看着面前站着三个儿子,一本正经说道:“今日你们一起下场考试,本王叮嘱你们一句,发挥出自己实力就好,不必过于苛责名次高低,本王的儿子无需凭科举入仕。” 赢淄身形消瘦,精神尚好,显然他在宗人府中没少受罪,不是今日科考会试,他未必能被放出来,恭敬向魏王妃一礼,“多谢母亲为儿子求情,母亲大恩,儿子必会相报。” 他看都不没看站在一旁的生母柳娘子,以前赢淄还会顾及生母,不会在生母面前对魏王妃太过亲近信任,经历这一场变故,赢淄早已割舍下生母,一心投在嫡母魏王妃面前,毕竟柳侧妃在他被关进宗人府时,不仅没帮他求情,反而为兄长赢清造势,说什么赢清出生时她还是魏王明正娶的妻子! 赢清既嫡既长,自然当为魏王世子。 赢淄虽然入了宗人府名声有损,然他到底还是不愿意轻易放弃世子之位,若是能做记名嫡子,足以同假嫡子赢清一争高下。 在宗人府反思的日子里,赢淄弄明白一点三弟赢澈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赢澈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机会做魏王世子的。 赢澈生在京城,柳娘子是在京城别院怀上他的,别院和王府不一样,赢澈严格算是外宅之子,比王府正经出身的妾生子地位还低,而且他又被柳娘子抛下一段日子,不是赢澈同魏王相貌相似,赢澈的身份可做文章之处很多。 赢淄是太相信慕媛,才会把赢澈当做对手,魏王就算偏爱赢澈,其实册谁为世子已经不是魏王说得算了! 皇上不恩准,魏王再喜欢赢澈都没办法让他做世子。 而朝廷上的官员更注重传统规矩,先嫡后长,赢澈那一面都不沾,魏王一心废长立幼只会受到朝廷官员攻讦。 赢清微微皱了皱眉,柳侧妃见状捏紧帕子,悲伤欲绝道:“二郎就不同我说几句么?你真是好狠的心啊,从你回来就没去看过我,你……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却要认……叫她母亲?” “我称她同为母亲又有何错?”赢淄果断又无情瞥了柳娘子一眼,“姨娘当受些规矩,母亲怜惜你,你也当明白自个的身份。” “够了!” 魏王冷声制止赢淄,“你也少说几句。” 柳侧妃被一句姨娘打击得面孔煞白,魏王妃慢悠悠的端着茶盏,眉梢透出一抹得意,柳娘子给魏王生了儿子又如何?她的亲生儿子不是照样像狗一样在她面前卖乖?! 不过当魏王妃瞥见赢澈时,赢澈一如既往淡漠,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得意之情散去大半,“你们的衣物箱笼都可准备妥当?在贡院是要待上三天,该带的都要带上,不该带要留下,本王妃可不想听见你们中有谁被抓住带了书简进贡院,若是作弊被抓住,就不要再回王府了,魏王府没有卑劣的少爷!” 魏王道:“本王的儿子哪会作弊?” 魏王妃弹了弹手指,眸子放空,“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为高中状元怕是不择手段,赢澈,本王妃着重提醒你一句,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本王妃必不会容你!” ps今日依然三更,求月票 第五百八十八章 区别对待 魏王妃的话语冰冷至极,听起来阴森森很是不舒服,魏王正要开口,赢淄抢先一步表态,“母亲放心,儿子即便无法高中也不会夹带书卷进入贡院,万万不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 好似怕魏王妃不信,赢淄叫来长随当众整理即将带入贡院去的箱笼,除了换洗的衣服外,里面多是笔墨纸砚,并无任何书卷文章,他所带的物什都是举子必须的,毫无违规之物。 赢澈微微抬起眼睑清清淡淡扫了魏王妃一眼,魏王妃状似漫不经心把玩手腕上珍珠手串,目光一直看着赢淄整理箱笼,连个余光都没给赢澈。 “多谢王妃提醒,我自会注意的。” 赢澈自己一人背着箱笼迈步离开,魏王连忙起身,追到门口,望着月下越发清俊的背影,“三郎……” “父亲留步,等我消息即可。” 赢澈很快离开魏王府,魏王转身问道:“阿娴,听起来三郎感谢你不是作假,也不似嘲讽,他是认真的?!” 魏王妃抿了抿嘴角,嘲笑道:“王爷想让妾身说什么?盼着他高中?妾身只是担心他影响王府声誉罢了,赢澈就是个居心叵测,图谋甚大的伪君子!” 魏王:“……”满满都是无奈,娶一个嘴硬心软的妻子,再加上一个冷淡固执的儿子,他只能夹在妻子和儿子中间左右为难。 “闹了一早晨,我困了!”魏王妃扶着婢女的手起身,淡淡的说道:“赢淄好好考试,我看你比赢澈更有希望,魏王的三子都入考场,总不能全都落弟,我也有一句话送你,枪打出头鸟,你只要稳得住,该是你的跑不掉。” 赢淄殷勤送魏王妃出门,“母亲放心,儿子一定会给您争气。” “宗人府是会磨砺人,其实王爷年轻时也时常被关进宗人府,便是先帝还是皇子时也去过宗人府败火,并非进入宗人府就比宗室子弟少了机会,只要你争气,没人会轻视你,只会当你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儿子谨记母亲教诲。” 魏王妃勾起嘴角,状似慈爱看着赢淄,还鼓励般拍了一下赢淄的肩膀,赢淄一脸感动,仿佛终于找到慈母一般。 “……我在告诉你一个让好消息。”魏王妃眼角瞥见魏王竖着耳朵注意自己这边动静,用着不大不小恰好魏王能听到的声音,“你该知道贡院的考生是分座位的吧,我已经走通门口帮你抢到一个最好的位置,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白日骄阳晒不到,夜晚也不会太过凉爽,既不会离着考官太近影响你发挥,又不会离着考官太远让在你考房隔壁的人打扰你的思路。” 赢淄感动抹了一把眼角,“多谢母亲,我……”哽咽激动无法言语,魏王妃道:“你好好考,其余本王妃会为你操心,要知道在科举虽是没有捷径,皇上总是说这是改变人生最重要一步,打破阶级界限的关键,但只要是人来阅卷,本王妃总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发挥八成,也能操作成十成。” “阿娴……” 魏王撇下同自己辞别的赢清,几步跑到魏王妃面前,“你说科举考试的座位能提前预定?那三郎……三郎坐在何处?有好位置就有不好的位置,他会不会……” 魏王妃轻轻挣脱魏王的拉扯,嘲讽道:“王爷真是聪明,只可惜您反映迟了,赢澈得罪不少的人,王爷也是同程次辅认识的,您觉得他是个胸襟宽广不计较赢澈的人么?就算程次辅不计较,同为程门学子的官员也不计较?妾身听说,安排贡院考场的人曾向程次辅问学。” “什么?”魏王从未关注过科举,自然而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们若敢亏待三郎,本王捏掉他们的脑袋!” “王爷威武!” 魏王妃皮笑肉不笑说道:“王爷用何理由捏掉他们的脑袋,他们做错何事?贡院卡考棚往年也有是有好有坏,总不能人人都能摊上好的考棚,不好的考棚也是考棚,每年也有举人在其中考试。他们都没有任何意见,赢澈比旁人多什么?怎么就那么娇气?若是他自持是王爷的儿子,不来考试不就是了?” “出了贡院,那些安排考棚的小官一个个都得向王爷的儿子献殷勤,好生伺候赢澈,但在贡院中,赢澈只是一个考生而已!那些人官职再卑微,赢澈在贡院也得受他们辖制。” 魏王身体晃了晃,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本王错了,本王……当日就该揍死程澄,他们读书人太狡猾,不对,本王该向皇上捐献银子重修贡院的,本王后悔啊,后悔啊。” 后悔得都快吐血了! 不用去打听魏王就明白赢澈绝对落在最不好的考棚中,那群文人败类绝不会给赢澈任何面子,此时就算魏王自己赶去贡院,没有皇上旨意,他也进不去贡院的,而无论是安排座位的官员和主考早早就在贡院里了,魏王想威胁他们都做不到! 魏王妃笑容灿烂,很是好好欣赏一番魏王的郁闷,转头看向贡院的方向,眼里笑容淡去很多,“王爷是不知考棚分好坏,赢澈还不知道么?王爷还不了解他?何时你见他失算过?他……怕是早有准备了。” 这是她在安慰他么? 魏王心情顿时好上一分,“本王的儿子自是聪明的,澈儿更是最聪明的一个,考棚的事绝对难不倒他!” 魏王妃扯了扯嘴角,“但是妾身知道赢澈没那么容易脱困,倘若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考完科举,状元他也不用想了。主考们绝不会把他的卷子承到皇上面前,而皇上如今也不会为他再多说一句。” “难道三郎就不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章?就不能一笔书写出惊圣且流传千古的策论?” 魏王满怀期待,“一如那些脍炙人口人人称颂的好诗篇文章不都是人写出来的?” “他才华是不错,但比起圣贤和名垂青史的大才子还是差上一些。”魏王妃白了魏王一眼,“也只有你认为他有李杜之才,苏轼的风流写意,皇上就没有认真教过他如何做得锦绣文章!” 第五百八十九章 检查 魏王烦躁摆手,催促赢清赢淄去贡院考试。 两个儿子行礼之后,各自提着箱笼离开,柳侧妃捏着帕子站在房门口,既是担心儿子们的举业,又见被魏王紧紧攥住胳膊魏王妃刺眼。 他们夫妻站在一起,虽然面上都不怎么好看,却有一种旁人无法再插足其中的感觉,柳侧妃甚至弄不大明白他们方才说过那番话的深意,只能隐隐绰绰明白赢澈得罪人太多,分到了不好的考棚。 而魏王妃那个贱人找了门路给赢淄分了个上等的考棚! 难怪赢淄无视她这个生母,一个劲捧着魏王妃。 柳侧妃扶着帘子,轻声说道:“王爷就不为清儿操心么?清儿的学问是他们之中最为扎实的,为人厚道刻苦,若是分到不好的考棚,岂不是耽搁清儿?我真恨自己没有本事,没法子如同王妃认识的人多,清儿是被我耽搁了。” 恳恳切切,泪睫于盈,若柳侧妃只有二八年华还能赞一声梨花带雨,她已是四个儿子的娘亲,岁月也没有过于偏爱她,早些年又因为贫困和追杀伤了身子,柳侧妃要比明艳高贵的魏王妃显老许多。 魏王看她没有任何怜惜之情,只觉得头疼欲裂,莫怪当世都讲究门当户对,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儿果真是个拿不起事的,柳侧妃只会让魏王心烦,她的眼睛只盯着眼巴前的好处,根本不明白魏王最在意何事。 “澈儿也是你儿子!”魏王没好气的申斥一句,“既是你不喜欢澈儿,本王把他放在王妃名下好了。” “王爷……” 柳侧妃记得长子交代给自己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赢淄和赢澈成为记名嫡子,泪珠簌簌滚落,哭得更为凄惨,“您要把儿子从我身边夺走么?我已经没了王爷,没了名分,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肉,这些年是我一直含辛茹苦抚养他们,好不容易盼着他们长大成才,您却要让我的儿子孝顺另外的女人,管别人叫娘!” 上前一步,柳侧妃一把拽住魏王的衣袖,“纵是我不得王爷喜欢,王爷看不上我了,您也不该忘记当初是我父兄和我救了您,我本蒲柳之姿,棚户之女,又年老色衰,不求王爷垂怜,只恳请王爷不要抢走我的儿子!” 魏王眸子变了变,魏王妃干净利落甩开魏王,似笑非笑说道:“妾身何时答应过把她的儿子记在妾身名下?只是看赢淄可怜又时常在妾身面前,妾身才为他考虑一二,随手帮了赢淄一把,安排考棚对妾身不算难事。王爷最好同她说明白了,妾身没有抢别人儿子的喜好,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终究养不熟!” 在不是自己亲生几个字上加重语气,魏王妃慢悠悠抚平被魏王抓出来的衣服褶皱,“皇上教导赢澈什么,王爷还不知道么?状元三年一个,并不值什么。皇上本没期望他只做状元,不过皇上算计来算计去,没有算到他教导出来个情种,世上还有慕婳!” “皇上不是已经厌恶了澈儿?”柳侧妃不肯撒手,宛若蔓藤一般紧紧缠着魏王,“澈儿为此难受好几日,他一直都把皇上当做至亲长辈,澈儿看似淡漠,在我们的儿子中最有心计,他永远知道该怎么做最好,有几次我都没有办法面对他……他那双眸子。” 魏王妃笑声朗朗,“好,说得太好了,柳娘子对赢澈还是了解的。” “阿娴!” 魏王甩掉柳娘子,追上魏王妃,带着几分哀求:“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别在瞒着我了,你该明白……明白澈儿要走的路,本王这几日左思右想,看了皇上,皇叔,以及太子他们,本王总觉得不大对劲。本王不想糊里糊涂被算计了,再次听从他们的安排。” 魏王妃低垂眼睫盖住一抹心疼,冷笑道:“妾身也是不明白的,只知道……”魏王凑近认真听着,魏王妃笑颜如花:“原本妾身是打算在赢澈的箱笼中加点东西的,人手都安排好了,最后妾身没有动手,不过妾身不做,不意味着旁人不会做,赢澈得罪了太多的人,连正暗斗激烈的太子和赵王都容不下他,一个想给他教训,另一个想压下他的气焰,好为自己所用!” 魏王脸色大变,“原来你方才是故意提醒澈儿?难怪他会感激你。” “妾身不要他的感激!”魏王妃冷哼:“看在慕婳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次,毕竟慕婳还是很讨喜的。” 魏王转身就向外走,“本王去同皇上请旨,进入贡院照看三郎!” 魏王妃眸子深邃,缓缓叹息一声:“傻瓜!” ****** 皇宫根本就没有皇上,魏王在宫门口等候半晌,拿出所有底牌都没能叩开宫门,最后还是内廷太监悄悄说了一句,皇上昨夜歇息在别院,根本就没在宫中。 魏王策马赶去贡院,暗道皇兄真是聪明,直接歇在宫外,如此不用开宫门就能出宫,他应该第一时间去贡院截住皇上的,白白耽搁小半个时辰。 “开龙门喽。” 看守贡院门口的差役高喊,朱红的贡院大门缓缓打开,已经排好队伍的举人突然焦躁几分,热切望着贡院的大门,鱼跃龙门,便同过去不一样了。 赢澈在举人中并显眼,只是比身边的人英俊一点,衣衫普通,箱笼普通,一个人静静提着一个灯笼,不疾不徐随着人流向贡院门口移动脚步。 他不似陈四郎等人身边簇拥着不少的同窗,这段日子赢澈的心思都在别处,从不曾参加文会,又有种种不利于他的传闻,也没有举子敢邀请赢澈进而得罪考官等文臣。 陈四郎等俊杰的风头完全盖过赢澈! 把手贡院的差役多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因皇上命令要严格搜身,他们对即将迈入贡院的举人毫不客气,查找出一个作弊的考生,他们都有额外的重赏,因为他们格外用心。 借着火把,差役看着递上来的凭证,赢澈,面若冠玉,风神俊秀,风姿优雅……一样样比对面前的少年,他不仅没有让赢澈脱衣,还殷勤备至扶了一把赢澈的箱笼,“小人领您进去。” 第五百九十章 慕婳搜身 差役殷勤的手腕被从旁冒出来的人握住,回头看去,一个眼角有疤的戎装少年说道:“你怎能不经检查就放他进去?莫非你见他长得好就肯定他不会作弊?还是你根本就没把皇上的命令当回事?” “你是……”差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们搜身的任何一位,“这位小哥看起来不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从哪冒出来的?胡乱说了一通,你怎知我没有检查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赢澈慢悠悠说道:“换个人来,你的确没有检查我是否携带书卷。” “……” 差役差一点被不知好歹的三公子憋屈死,就算不曾想过作弊的举人也会认为搜身检查是对他们的侮辱,巴不得不经过检查。 “三公子,小人是认识您,是魏王殿下安排小人的。”差役暗暗给了赢澈一个你该懂的眼神,转而怒视疤脸少年,“贡院门口不许闲杂人等闹事争吵,我看你是有意挑拨举人不满,做有辱斯文之事,若不想被枷锁夹住示众,就赶紧离开此地,看在你还年轻的份上,我不同你过多计较。” 随即差役指了指一旁的棍棒和沉重枷锁,示意少年再胡闹下去,没好果子吃。那枷锁有几十斤重,轻轻松松就能压垮身体略显单薄的少年。 “我虽然不是五城兵马司的差役,但是不能眼看着你徇私,就因为他是魏王的儿子就可以不经过搜身进入贡院?难道魏王的儿子就不会作弊么?”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赢澈,赢三公子在贡院门口同举人不该区别对待!” 站在赢澈身前身后的举人听到少年的话,纷纷叫嚷起来,“不公平,不公平,只因他是魏王之子就不用搜身?” “不公,不公,学生不服!” 正在差役暴力搜身的举人更显得激动,赢澈出身比他们好已经够让人羡慕了,来科举会试都能得到特殊的照顾,凭什么? 科举会试不是人人平等么。 魏王的儿子既然来抢他们高中的名额,也要被剥光衣服检查一番。 他们也想见见往日矜贵,万事随心所欲的魏王三郎被差役狠狠折辱一顿,“他既然来科举,就该同我们一样,否则我等宁愿放弃科举,静坐在贡院门口!” 不管举人们是否舍得放弃鱼跃龙门的机会,反正先把声势造出来,逼得官差不敢徇私。 越来越多的举人加入其中,人潮涌动,弄不好就有可能造成一个惊天的丑闻! 方才徇私的差役脸庞毫无血色,身体颤抖个不停,好似身处滚滚洪流之中,这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抗得起的变故了。 他寻找帮手,哪怕是同他往日交好的人也不敢此时上前帮忙,他的上官更是露出一抹凶恶之色,他知道自己搞不定的话,不仅会丢掉差事,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往年并非没有举人在搜身时表示不满不公的言论,更不是没有徇私不用搜身的事,只要差役们吓唬一二,统一口径,重重呵斥几句,拿着枷锁威胁一下领头的举人,他们便都老实下来。 今日他这是犯了众怒? 不仅找不到领头之人,还被一个疤脸少年挡住了,差役这才发觉少年脸上除了那道疤外,却是一个俊秀的,肤色比男子更白皙,嘴角微扬,端是潇洒。 这人……他应该打不过,骂不得。 差役佯装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少年轻轻踢了倒在地上的差役,“真是没用!来个人把他抬走吧,不过他到是有点机智。” 此时怕是没有比装晕更好的方法了,就是不知他背后的主子是不是会看在他晕倒的份上饶他一命?! 怕是不成! 少年看着被抬走的差役,将落在脚边的书卷踢开,高声道:“所有举人都听好了!检查搜身之后,你们别着急走,再看一看自己的箱笼是不是多了什么物件!” 轰得一声,他这句话不亚于在贡院门口扔下一个炸雷,搜身后的举人纷纷查看箱子,而等待检查的举人看向差役们的目光极是不善。 这只是搜身第一关,进入贡院后还有一个文墨检查,一旦被差役动了手脚,不曾有作弊之心的举人岂不是冤枉? “皇上……”木齐一脸为难,低声对身边的人道:“婳婳并非破坏科举会试,她是太在意三郎了。” “她的性子,朕还不知道么?” 一身儒雅教书先生装扮的皇上晃动手中的折扇,意味深长说道:“朕猜赢澈未必会感激他,哈哈,朕都要笑死了,三郎怕是记得朕给他讲的故事,也许想着顺势而为,谁知最该动手的魏王妃没有动静,差役投书又被婳婳识破。朕现在也想不到他用什么办法一鸣惊人,才压当代俊杰,令主考官不得不把他的卷子拍在第一位,让朕不得不点他为状元!” 木齐一脑门雾水,懵懂的问道:“您的意思是婳婳耽搁了三郎?” 皇上用扇子抵着嘴唇,低沉笑了起来,“朕觉得三郎生气啦,若是朕或是谁出面,三郎不会让朕插手,但是婳婳是为他好啊,三郎也该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反应他都能估算到……” “该死,赢澈这是要做什么?!”木齐一改方才的担忧,眼睛似是要喷火一般,“我去把婳婳叫来。” 皇帝却揽住木齐的肩膀,笑呵呵道:“无妨,无妨,只是搜身罢了,听皇叔提过一句,婳婳还曾当着英国公他们的面亲了三郎。” “您能不能别提这事?” “不能!” 皇上笑着摇头,一脸欣慰之色,“三郎已经被婳婳吻过了,算是她的人了,木齐是不打算让婳婳负责?三郎可是朕的……朕养大的,总不能三郎被欺负了,朕不能为他讨回公道。” 赢澈把背在身后的箱笼放在地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我是该搜身,还要仔细搜查才好,我见这位小将军是个不畏权贵,刚正不阿的人,不如请你来为我搜身如何?” 少年很想一拳砸碎赢澈面上的笑容,旁人搜身,她又的确信不过,冷声道:“脱衣服,双手高举,贴墙站着!” 第五百九十一章 调戏啊调情 木齐直接被笑容灿烂的皇上拽着,在皇上的暗示之下,簇拥在一旁保护圣上的侍卫们似有若无挡住木指挥使的去路。 近身拱卫皇上的近卫不仅忠诚上信得过,同样都是很有眼色的,明白皇上不愿意木指挥使靠近三公子,他们一边挡住人,还不能挡住皇上好热闹的视线。 其实很多还没有进贡院的考生都跳脚看过来,毕竟魏王三子宽衣解带不是经常见到的,听说赢澈是一位俊美的人,给赢三公子搜身的差役有福了。 “冷静,冷静,木齐啊,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做长辈的在旁看着就好。” “……皇上,臣……臣着实服了赢澈见缝插针和厚脸皮,他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着怎就明目张胆非要婳婳为他检查?换个人就不成么?” “显然不能啊,朕不能看旁人的手摸向三郎。” 皇上慢吞吞的说道,笑容越发灿烂,“朕今日高兴,赏,你们统统都有赏,本想着看赢澈如何折腾,没想到正戏还没开始,先上了一道味道极好的开胃菜,不枉朕起得早,来得也早。” “皇上别忘了,您此时应该是不喜是他的,见不得他好才对!” 木齐声音阴冷,早知道皇上依然还喜欢赢澈,当日他跪地求情又算什么?来拉着皇上一顿表白,把自己折腾病了虽然享受到慕婳的孝顺,然他在皇上和女儿中间一顿挣扎,才下决心帮着婳婳和三郎。 他在对皇上的愧疚中挣扎许久,结果……结果皇上依然是喜欢信任赢澈的,早就对赢澈另有安排了。 皇上干笑了连声,“这不是没有外人么?木齐啊,朕可一直把你当做兄弟的,朕也是为你着想,婳婳对你可比以前亲近孝顺多了。其实朕一直很想见澈儿失控,看他挣扎倒霉,省得明明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天天装作老成持重,云淡风轻的,少年就要有少年的意气,也要给年老时增加点回忆。” “你也不愿意三郎十几岁似四十岁,四十岁还是四十岁吧,他太过稳重无趣,婳婳也会嫌弃他的。” “……总是您有道理!” 木齐暗暗腹诽,三郎果真是皇上养大的,同皇上越来越像了。 ****** 赢澈手指好似不听使唤一般,解外袍的扣子极是费劲,俊美脸庞因为旁人的注视侧目染上小小的羞涩腼腆,越发衬得他芝兰玉树,俊美无匹。 然后后面还有许多举人等着搜身检查,方才一番争执已经多消耗一段时间,此时赢澈解不开一扣,等同于又在白白耗时,慕婳上前道:“我帮你!” 她总不能眼看着赢澈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引得举人考生的恶感,毕竟以后这群考生的大部分人都是赢澈的同科,他们中肯定会有不少赢澈的追随者。 在官场上,同科,同窗,同年是天然的政治联盟,任何人都轻视不得。 赢澈低头看着慕婳,身体很诚实凑上去,嘴上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不必劳烦少将军了。” 一句少将军,让慕婳解开衣扣的手指微顿,咬牙道:“你又是故意的?” 对他,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粗鲁撕破他的衣服,她还要另外给他去找衣服穿,不管他,她又怕旁人接着搜身在他身上来一下子,或是用意外让他写字的手受伤。 “你算准我舍不得你,是不是?” 也不知道赢澈是不是早有预谋,他今日穿得外袍款式简单,然而扣子却是异常难以解开,换个知书达理贤惠的女子一下子就解开了,然慕婳不是……她对男子的外袍是有了解,但以前做少将军时也是有人侍奉她。 若是她连小五都不让近身脱衣,她也做不了那么多年的少将军。 赢澈低笑不语,嘴角噙着一抹得意,慕婳没有耐心般拽了拽,赢澈‘听话’般向她身边靠去,“慢点,慢点。” 一下子两人的距离很近,赢澈甚至能数清楚慕婳的眼睫,他轻轻吹了一口气,长翘的眼睫扇了一下,慕婳心跳加快,纽扣越发解不开了。 赢澈低笑一声,握住慕婳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我帮你,你看解扣子不能着急。” 慕婳只是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在赢澈的帮助下,扣子很快解开了,赢澈在后退之前道:“下一次,你就有经验了,不过我更希望下一次解开你的嫁衣,打散你的发髻。” 赢澈握着慕婳的手腕向自己头上移动,“发髻也是要拆开检查。” 好似被他蛊惑一般,慕婳抽掉插在发髻上的玉簪,黑亮直顺的头发一下子散开,赢澈显得比方才更加飘逸。 他真是好看啊。 赢澈拢了一下披在后背的长直乌发,脱掉外袍,乖乖举起手,站到一旁,“你来搜身吧。” 慕婳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对,声音有点大,慕婳环视一圈,发现被赢澈撩到的人绝不仅是自己,不少差役以及正在接受检查的举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她怎么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窥视的感觉? 赢澈是她的,旁人不许看,慕婳冷着脸,把望过来的目光一个个怨怼回去,不再掩饰身上的肃杀气息,倒是有不少人被她吓出寒颤,不敢再多看赢澈一眼。 尤其是慕婳脸上的疤痕好似活过来一般,红艳艳的甚是恐怖。 眼见周围人目光少了,慕婳走到赢澈身边,抬起的胳膊稍稍顿了顿,该从哪里开始呢? “头发。”赢澈笑呵呵提醒,慕婳果然摸向他披散在身后的黑发,发丝不软不硬,还很顺滑浓密,如丝绸一般的触感原来是存在的。 “前胸!” “……” 慕婳丢开让自己留恋不已的黑发,伸向赢澈的胸膛,刚刚挨到肌理分明的胸口,从指间传来炙热的温度:“你发热了?” 赢澈眸子深谙,轻声道:“没有。”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慕婳碰触他的身体,他又如何不‘发热’,连下面都隐约有胀痛的感觉,强行摒弃一切的冲动,不能在慕婳面前丢人。 ps求两张月票,谢谢 第五百九十三章 得寸进尺 彼此离着近,然慕婳的手只是略略沾了沾赢澈而已。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并无出格之处,举人考生都要经过头发,胸口,腰间,以及双双腿鞋袜的检查,这几处都是隐藏作弊小抄的主要地方。 面对赢澈矜贵的俊美少年,即便没有断袖龙阳之好的人也难免趁机卡油,单看赢三公子肤若凝脂,晶莹宛若涂抹一层上好的白柚,不胖不瘦,身躯有力且修长,单薄的外袍穿在他身上格外精神。 有不少差役都对瘦身的慕婳投去羡慕之色。 以后似他们鄙俗的差役哪有机会再靠近魏王府三公子的身? 只有今日三公子才会随差役摆布,没见三公子气得脸都红了? 相比搜身的少年没少卡油,倒也是个胆子大的,不懂得适可而止,这般认真搜身,就不怕以后三公子报复么? 即便三公子羞于提起此事,一直疼三公子如珠入如宝的魏王知道了……啧啧,还不得打断少年的双手?挖去少年的眼睛? 可惜了,少年除了脸上有疤外,容貌十分清俊,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犹如一对黑曜石。 而知道少年身份的人此时恨不得冲过去撕碎赢澈! “您别拦着我,义兄,您再挡着我,我的婳婳就被兔崽子给骗跑了!” 木齐已经口不择言,直接管皇上喊出义兄的称呼,死命甩开皇上的胳膊,“兔崽子,他明知道婳婳什么都不懂,还故意,没错他绝对是故意的,他也不怕控制不住影响考试时需要的冷静。” 很明显赢澈脸红绝不是因为受辱! 皇上再次拦着木齐,“你跑步过去太惹人注意,万一婳婳被看出身份来,你想一想后果啊。澈儿是个不要脸的,婳婳不能给他毁了,是不是?朕保证,保证等科举后,澈儿随你处置,你是打他,还是骂他,或是你对他又打又骂,朕绝不会心疼!” “澈儿的脸皮太厚了,这句不是朕教的。” “真是过分,竟然背过身让婳婳搜他胯部,虽然他的手高高举着做不了什么,可是朕……朕看不下了。” 无庸公公嘴角抽搐着,一边嚷着看不下去的皇上,可是没有漏掉任何细节,怕是连郡主碰了三公子哪里,皇上都看得一清二楚。 再经过皇上这么详尽的转诉,本是很正常的搜身检查怎么听着有种香艳的感觉?连无庸公公无根的太监都不由得有些脸庞发烫,也难怪木大人气得哇哇大叫,火冒三丈,可惜皇上生生压住木大人。 无庸公公转念一想,是不是皇上不舍得处置三公子,才想借木大人的手揍三公子一顿? 慕婳从上到下搜了一遍,其实她本不用如此慎重,赢澈不可能带小抄进考场,但她认真搜身只为证明赢澈的清白,身边的人都看着呢,他们都是赢澈的证人。 因此慕婳即便知道赢澈的小心思,还是一本正经完成搜身。 “可以了,三公子!” “嗯。” 赢澈腰间被狠狠拧了一把,忍住呻吟,鼻音很重道:“多谢少将军!” 慕婳咬着牙又在他皮肉最厚的地方拧了一把,小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等你考完会试,我会让你好好知道少将军的本事!让你知道该如何谢我。” “固所愿不敢请耳。”赢澈放下手臂,回头严肃好似不认识慕婳一般点头,“我等着。” 慕婳后悔方才打轻了,手好痒,好想挠赢澈一脸五道血痕。 “是不是该搜我了?” 排在赢澈身后的举人主动走到慕婳面前,声音颇为愉悦,毕竟慕婳脸上有疤,但双手很干净,方才对赢澈时颇为温柔,比一般的差役更懂得尊重举人。 所以赢澈身后拍了不少的人! 皇上哈哈大笑,“活该,活该,朕倒要看看澈儿怎么做,笑死朕了,澈儿的脸比锅底强不了多少,带着一肚子醋意去考试,啧啧,朕不信他还能保持冷静和往日的风光霁月。” 木齐冷冷说道:“我去把婳婳叫来,她吃亏一次,臣已经很难受了,再让她继续搜身,臣要……要杀了所有被婳婳碰过的人。” 皇上默然,是不是自己太开明和太相信赢澈? 慕婳点头道:“你先把衣服脱了。” “我的发簪还在你手上。”赢澈突然开口,坐在木箱上,“发髻是你打散的,你来给本公子束发。” 身旁的举人并不意外,“真是一个任性的大少爷啊。” 魏王府的公子不会梳头也正常,毕竟三公子身边少不了人侍奉,他们自动忽略赢澈是在宛城长大的。 慕婳看了眼放在一旁的簪子,又见孤傲的赢澈露出一抹受气的神色,便不由得想着哄一哄他,还没正式进入考场,赢澈前前后后被多少人算计? 他宁可陷入重围,还不是为了那句状元为聘? 慕婳本就是对自己人极好,又是护短的,尤其是对赢澈,从初见到现在就没狠心过,总会顺着他,宠着文雅温柔却是孤傲的少年。 “你们来继续给举人考生检查,我去侍奉咱们的三公子。” “是。” 慕婳身后窜出几个同差役继续为举人搜身,走到赢澈身边,慕婳再次抚上乌黑的发丝,“你到是会指使人,不过我会的发髻不多。” “哎。”慕婳揉了揉自己的头皮,赢澈手中有几根被她生生拽下来的头发,恼怒道:“你做什么?” 赢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红绳,把折好的头发用红绳捆好,好似一把小扫帚,最后把红绳记在自己脖子上,扬起笑脸:“辟邪!” 慕婳哭笑不得,狠狠在他额头敲了一记,顺手给赢澈盘上发髻,将玉簪插上,“行了,你还是要小心的,里面少不了为难你。” “我早有准备。”赢澈的手盖住垂在锁骨上的头发,“你和我同在,我岂会让他们如愿?” 莫名慕婳脸庞微红,有几分羞涩有几分埋怨,轻声说:“我也会进去贡院,其实你不用头发……” 赢澈站起身重新披上外袍,拎着箱笼道:“你送我进去吧。” 把一个得寸进尺演绎到极致,慕婳理所当然点头,“好。” ps求两张月票,谢谢 第五百九十四章 臭臭的 赢澈提着箱笼,慕婳自觉帮他提灯笼,两人并肩走进贡院,留下身后等着搜身的众多举人,这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人神色黯然,有几人迷茫无措,亦有几人悄悄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了几句,只是隐隐绰绰听到:“公子爷的安排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怎办?那可是……可是公子爷心尖上的人。” “真是?!” “嘘,你想惹怒公子爷,可别拉上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找墨寒问清楚,有那位在,公子爷的计划就算落空,公子爷也得忍着。”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从举人考生中消失了几个人,因为都考生搜身,倒也没过多的人注意到消失的人都汇集一处僻静之处,常年跟着赢澈的书童墨寒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看着吧,咱们先看着。” 不知此时赢澈心里是如何想的,墨寒只想问候一句,操! 可郡主是为公子爷好啊,不过郡主是不是太不相信公子爷了? 公子爷绝对是自作自受,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敢于算计天下,偏偏在郡主面前温润如玉,不曾展现峥嵘,以郡主对公子爷的维护,哪会袖手旁观公子爷被欺负了去? 活该?! 皇上笑呵呵吐出两个字,“活该!” 虽然他不清楚赢澈的安排,但从头看到尾,皇上心情极好,旁人破坏赢澈计划,他会生气,慕婳显然不在此列,“走,咱们也进贡院。” 木齐这一早晨被连番波折弄得身心俱疲,精神恍惚,生赢澈的气,更生那些算计赢澈的文臣气,口口声声说公平公正,张口闭口孔孟之道,结果他们还不是为私欲陷害赢澈? 说什么魏王儿子不该抢占官职,皇室子弟就该礼让寒门学子? 完全是扯淡! 他们难道想把所有皇室子弟当做猪养? 木齐暗暗发誓有机会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狠狠告这些文臣一状,还有同锦衣卫慕云商量一二,抓一抓他们的把柄。 如果不是他们为难赢澈,他的宝贝女儿也不会被赢澈欺负了! 贡院中,迎来最后一次检查,这次负责检查的人都是识字的人,他们不似外面搜身的官差粗鲁,让举人考生把笔墨纸砚摆上来认真检查一番,看看毛笔杆子是否是空的,是不是里面藏了小炒,砚台夹缝中是否藏了东西…… 赢澈按照规定把东西摆在上面,慕婳吹灭灯笼,站在一旁看着检查的人,莫名那人手臂一颤,小心翼翼打量脸上有疤痕的少年,“您是哪位?” 光看气势肯定出身了得。 慕婳掏出一面令牌在他眼前一晃,“你只管做你的事,别把他的毛笔弄坏了,小心一些,三公子的毛笔可是昔日皇上所赐。” “……” 有这句皇上所赐,拿着毛笔左看右看的人恨不得对毛笔磕几个响头,自然不敢动歪门邪道的心思,手伸向砚时,慕婳又道:“这块墨倒不是皇上赐的,听说是最好的墨,嗯,好似是安乐郡主送的。” 安乐郡主的凶名同样威震京城,若是把这块墨弄坏了,他的脑袋怕是也不保了。 赢澈嘴角微抽,莫名其妙长叹,“小将军不必吓唬他,有你在,他断是不敢弄坏我的笔墨纸砚。” 虽是有慕婳陪伴很开心,她给他的保护,对赢澈来说是甜蜜的折磨,赢澈看向贡院**奉的孔子画像,如今一众主考正在叩拜孔子,他们还真是好运气呢,原本他计划着让主考…… “三公子可以走了,我领了考牌。” 慕婳一把提过箱笼,背在自己肩上,低头看清楚考牌的号码,“西七横十三?” 赢澈此时真正担心起自己的文章能不能独占鳌头了。 “这个位置?!” 很快慕婳来到考牌上标注的考棚,面色有几分难看,眼前的考棚散发着一股霉味不说,上面的棚顶还有几个窟窿,若是下雨绝对会弄湿试卷,而试卷脏污不管文章做得好坏,必会落第的。 慕婳做过将军,有预判天色的能耐,考试这三日……是有可能下雨的。 “他们没有辜负齐心合力让我名落孙山的心思。” 赢澈淡淡笑着,分到这样的考棚没有一点的意外之色,一旁的考生哀嚎一声:“我不考了,竟然离着恭桶?天啊,我好倒霉啊,我……我今科算是完了。” 哭着哭着那人怜悯般看着赢澈,“你比我还惨,我只是对着恭桶,你却是对着两个?你科举前是不是没有去寺庙拜拜?我后悔啊,后悔该听母亲的话,去寺庙上香磕头的,本以为凭着我的才学肯定能高中,可……可分到了臭号,整整几日同屎尿为伴,好人都得折磨疯了,还是早早离去,省得……省得受了苦,以后再不敢来考试。” 有人幸灾乐祸道:“兄台说得很有道理,上一科就有人在此考试,结果整整吐了三天,别说写字最后连命都去了大半,将养整整一年才有些精神,可是一拿书卷和提笔就呕吐不止,生生断送一辈子的前程。” “既是运气不好,不如早早离去,图谋下一科。” 早到的考生一边清扫考棚,一边迎合几句,多是幸灾乐祸,亦有人怜悯赢澈,但是没人提出同赢澈交换考棚。 “你得罪他们有点狠,竟是想出让你主动放弃的法子。” 慕婳不信赢澈的运气不好,被分在此处绝对是有人暗自操作,堂而皇之逼迫赢澈放弃,赢澈本身爱干净,这一点慕婳很清楚,一件衣服他绝不穿两日,倒不是奢靡,而是每天必会把当日的衣服洗干净。 做邻居的时候,慕婳就爬墙看过赢澈洗衣服,隐约还见过他穿着穿裤,洗冷水澡,当时柳娘子肯定顾不上他,皇上也不会派人专门伺候爱干净的柳三郎,他的吃穿用度多是自己打理。 赢澈接过箱笼,笑了笑:“我早有准备,这些手段说不上高明,你且看着,我……” 慕婳笑道:“的确说不上高明,我同样准备了一些东西,三郎,该看着的人是你!只要我在,谁也不能在贡院算计你,你只管安心考试!” ps为内伤的三郎求两张月票,谢谢 第五百九十五章 考生的感激 赢澈无力耷拉下脑袋,面对活跃的慕婳,他比知道自己考棚时还要垂头丧气。 隐隐约约有点后悔,他往日是不是太顺着慕婳了? 是不是装文弱装得太像? 让慕婳以为他没有任何的反抗策略,可若他不是厚脸皮的凑上去,又岂会被慕婳放在心上?岂会被慕婳‘宠着’‘哄着’‘维护着’。 有得必有失,赢澈默默念着这句话。 魏王乃天潢贵胄,出身显赫高贵,他自然不懂科举的考棚区别,但是慕婳不一样,上辈子她是武将本该同科举不沾边,但每个武将的心里都住着一个读书的梦想,慕婳内心深处是很佩服有道德会读书的人。 她又要关心朝政,对读书人应试时的过程有过了解,从军谨慎一直不改,别看慕婳一副大咧咧的潇洒样,她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每一次领兵出征,她都要做一个最为详尽的计划,从粮饷到布置,事无巨细不说,还要流出足够的空间防止意外。 一场战役看似简单,疆场真刀真枪的拼杀只是其中一部分。 慕婳关心赢澈,也知道赢澈如今满朝皆敌的处境,自然收集不少关于科举会试的各种信息,提前准备不少的应急方案。 本以为用不上,谁知道考官们很是没品,慕婳又不能直接把另外的考生扔到赢澈的考棚去,毕竟那考棚对谁都是不公平的。 “她这是要做什么?”皇上诧异询问木齐,“你知道她还有安排么?” 陪着皇上进入贡院的木齐微微摇头,“婳婳从未同我说过,只是最近……最近好似神机营的侍卫轮休多了起来。” 此时天边鱼肚泛白,红火的太阳从地平线爬上来,朝霞溢满天边,空气中泛着湿漉漉的水雾,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慕婳几步走到安放孔圣人画像的屋子,撩起软甲单膝跪了下去,高声道:“孔圣人在上,我虽不为您的弟子,但有一颗读书向学之心,今日我便为科举的考生做一件好事,想来孔圣人您不会怪罪我。” “胡闹,胡闹,你是何人?竟然在贡院大声喧哗?” 主考同副主考等人穿着官服从屋子里出来,眼见一个疤脸少年跪拜圣人,副主考大声道:“你是从哪来的?一个侍卫差役也敢放肆?还不快快退下,否则本官治你一个藐视贡院,破坏科举的大罪!” 慕婳抹了一把脸,黏在眼角的疤痕剥落,缓缓站起,扬起脸庞笑道:“我是谁,你们还不清楚么?” “……安乐……郡主?!” 他们都是朝臣,自然不会如同举人考生一般没见过慕婳,郡主竟是女扮男装,还假扮得毫无破绽,若不是她主动开口,谁都认不出她是女孩子。 单看她那股潇洒大方的样子,谁不认为她就是一个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少年。 慕婳使劲向上一抛,一声窜天猴一般的鸣响,天空炸开一朵亮光,并拖着长长的尾巴,考生们齐齐愣住了,纷纷抬头看着天上不曾散去的亮光,这就是信号弹? 以前只是听说过,信号弹是从烽火狼烟演变来的,据说也是天工坊出品的神物,虽然没有烽火狼烟持久,但面对小规模的冲动,信号弹更为方便。 从贡院的大门口涌进来百八十个年轻健壮的汉子。 皇上噗嗤一声笑道:“他们……哈哈,朕的神机营侍卫竟是……好,都是好汉子啊。” 木齐紧紧抿着嘴唇,着实不想承认眼前的人是他的麾下,这些人大多都是功勋子弟,怎么就……就穿成这样冲进考场? 主考官愣了好一会,“安乐郡主是要做什么?” 眼前的汉子只穿了小裤衩,露着浑身的腱子肉,身上好似还涂抹了一层油脂,显得肌肉发达,古铜色的肌肤衬托他们身体高大健硕,有一种极致力量的美感。 慕婳道:“我知道贡院的规矩是不能带片纸入内,他们只穿了裤头,里面根本餐不了纸张,所以你们且放心,他们不会帮着考生作弊。” “……我不是问这个……”主考面色僵硬,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是今年的怪事是不是多了一点? 还是说只要涉及安乐郡主,总会有意外? 慕婳给了主考一个茫然不懂的眼神,大大的明亮眸子盛满疑惑,好似在问出了这个外,你还有什么问题?她没有破坏贡院的规定。 “动手,务必要在开考前整修完毕。” “是。” 男人们打开扛在肩上的黑漆漆粘纸,没有二话快速行动起来,他们利落的爬上一长串的考棚,两人一组展开防水的粘纸,只需要抖动一下,这些黑漆漆的粘纸自然覆盖住考棚顶端,男人拿起锤子叮叮当当固定住防雨水的粘纸。 不过一盏茶功夫,几处有可能漏雨的考棚上都是黑漆漆的。 “这东西是哪里的?” “天工坊。” 慕婳笑盈盈说道:“我知道贡院年休失修,户部没有银钱翻修考棚,而这两日有可能会下雨,举人考生寒窗苦读十年,若是因为分到不好的考棚耽搁考试,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公平的,没有比试过就落第的滋味许是会让他们留下心魔,再不敢来应试,长此以往,皇上岂不是失了人才?” 真正漏雨的考棚并不多,但无论是分到好考棚的考生,还是贴切体会到安乐郡主恩泽的考生齐齐躬身谢过慕婳。 虽然慕婳肯这么做,大多是为赢澈,但面对他们的拜谢,慕婳只是勾起嘴角,“你们只要好好考试,拿出真正的本事来,将来为帝国尽忠,为皇上排忧解难,也不枉费我一片苦心,特意去天工坊走了一遭。” 慕婳那段遥远的记忆中很多东西都用不上,然而她在理科上可是学霸天才,有些知识还是能用到的,何况天工坊中有上师前后打点,工匠的脑子灵活,手艺更是精湛,他们只要听慕婳的要求,很容易便弄了几张防雨的粘纸出来。 赢澈嘴角再次抽了抽,慕婳已经走在他之前,开始收揽文人的感激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公厕来了 齐齐下拜的举人考生令上至主考,下至看守贡院的差役都愣住了。 他们一起望向身姿笔直的慕婳,好似不认识安乐郡主一般,倒不是吃惊安乐郡主的胆大妄为之举,只是想不到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举人们拜服! 早知道……早知道会赢得举人考生的心,主考副主考哪个人不能做? 而且他们做起来更便利,毕竟贡院中,除了高高挂在墙上的孔圣人画像,就属主考权力最大。 这届科举是公认的英才辈出,号称是千年一见的盛况,皇上又是一心推行新政,提拔没有朝廷根基的年轻俊才的心思昭然若揭,所有有远见的政治派系都盯着这次科举。 争夺主考副主考的位置空前惨烈,毕竟座师对考生的影响非常大,官场再如何清廉都要讲究人情世故,何况官场若没有种种关系那也不是官场,学生若是背叛老师对其名望的打击非常重,因此即便将来政治倾向不同,学生也不会轻易攻讦老师,在恩师面前始终毕恭毕敬。 这也是程澄教书十几年的根本原因,只是他没有想到皇上竟然把他放在次辅的位置上,而且慢慢分化他教导出来的学生,这些学生对他依然很恭敬,然有几个学生已经被旁人笼络了去。 慕婳同样吃惊不小,不过毕竟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少将军,面上依然冷静从容,单就这份涵养和气度更让人高看安乐郡主一眼。 “盛名之下无虚士,安乐郡主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奇女子!” “闻名不如见面,一见之下,更胜闻名。” 便是在仕途中奋斗多年的人也不敢再轻视慕婳。 “你们说永安侯到底是怎么养出她的?我见过永安侯,不过是一个庸碌无为的勋贵子弟,仗着祖上的些许荣光和皇上的宽容混日子罢了,永安侯的两位公子只是酒色纨绔之徒,文不成,武不就,就连胆色都没有,顶着侯府公子哥的名,一身小家子气,看他们行事就知道是在关外长大的。莫非永安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郡主身上?” “莫非您不知永安侯夫人密谋换女,她一直把郡主当做丫鬟使用,郡主本该有富庶的童年,却因为永安侯夫人一片爱女之心流落关外,受尽痛苦折磨,而永安侯的亲生女儿却一直在京城锦衣玉食,被木大人当做亲生娇养长大,木大人是个疼女儿的人,把她当做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比之郡主公主都不差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声呼摆百者喏,出入时前簇后拥,富贵以及。” 举子小声议论,向刚到京城的举人普及安乐郡主的身世经历。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安乐郡主,但都是年轻气盛还没有被官场所影响的少年,听了慕婳堪称传奇的经历,对慕婳在绝境中逆袭,扬帝国国威的行事越发欣赏。 “也只有长青先生能教养出安乐郡主,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是没有交换身份,安乐郡主不说被养成娇小姐,她绝对没有今日的风采?” “可郡主受过的苦难和折磨,以及当初有口难辩的情况也能生生逼死人,终究还是郡主是个敞亮豁达的人,换做你我,怕是会行事偏激,得封高位后,焉能不报此仇?也许会因为种种误解而就此沉沦,破罐子破摔。” “长青先生只教会郡主的骑射功夫,安乐郡主行事是长青先生教不出来的,虽然钱有被皇上追封的少将军,但我却觉得郡主不比少将军逊色,甚至心胸更为开阔。” 经过十年的囚禁,那一段段的佛经虽然没有磨灭她本身的杀气,脱困后慕婳的确要比做少将军时更为练达,懂得如何替人着想,若前世她就有此心性,也不会被母亲几句话遮住眼睛,认为母亲和兄长才是她的亲人,而忽视沐国公。 在她的潜意识中,始终对父亲……有几分陌生和恨意吧。 今生的父亲木齐用急于补偿慕婳的心思,让她动容,何况慢慢也希望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因此慕婳对木齐的感情颇深,不同于对沐国公,父亲这个名词因为木齐而被慕婳重新定义了。 “把公厕推上来!” 慕婳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穿着内裤的汉子们应了一声喏,转身离开贡院,不大一会,他们推进来四排各十间的独立小屋子,搭建得简单,但关上门不会被外人看到如厕,小屋子下有轱辘,汉子们推起来很轻松。 “把公厕推到那边去。”慕婳笑盈盈一指,考生忍不住轰然大笑,而主考副主考一个面若菜色,方才对慕婳的好感消失殆尽。 慕婳所指的方向正是考官们休息的地方! 她绝对是故意的! 赢澈弯起嘴角,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慕婳搅局,能见到算计自己的考官们吃瘪,也挺开心的,她这是为他报仇,赢澈已经慢慢学会‘苦中作乐’了,同时在心里想着开考时,他得拿出全部的本事书写文章了。 再无法投机取巧,这届考试许是最公正的一届。 “郡主不能这么做!不远处就是……挂着孔圣人的画像,你把那些东西放在此处,就是辱没圣人。” “孔圣人最为爱惜弟子,他是不会介意的,何况有孔圣人看着,考生们如厕时不敢互相交流,拒绝了作弊的肯能。” 慕婳笑盈盈且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而且趁着如厕时,考生接近孔圣人许是能灵感爆发,醍醐灌顶,排除屎尿,书写出锦绣文章。” 考生们笑声更大了,虽然已经临近发卷的时间,但谁也没嫌弃慕婳耽搁功夫,不少人因为慕婳而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他们最是喜爱看安乐郡主难为考官,毕竟他们做不到,亦不敢,但郡主做了,等同于为他们出一口气。 那些靠近臭号的考生笑声更响,暗暗思忖回去要给安乐郡主供个长生牌位,没有郡主,他们今科必是落第。 慕婳最后说道:“把公厕放在此处还有一个好处,让你们同考生同甘共苦,你们若是在屋子里待不住,可以经常巡视考场么,如此还杜绝抄袭,你们可以更好履行考官的责任!” ps月票双倍了,再求两张月票,谢谢 第五百九十七章 慕婳的嘴皮子 寻常科举,考官偶尔巡视考场,大多数时候考官们只是在屋子中坐着,或是读书,或是闲谈。 当今皇上颇为重视科举,又对大臣一向宽容,怜惜众多考官,供给他们的吃食用品都是最好的,考官们除了无法出考场外,其余享受并不缺少。 如今慕婳把公厕安排在离着考官休息地方不远之处,这几百人的排泄物足以让靠光们在屋子里坐不住了。 赢澈只是挨着一间厕所就能让崩溃,这四十个公厕……想一想那味道,又是夏天少不了蚊虫叮咬,苍蝇四处乱飞,考官们都是清贵文人,岂能忍受得了? 然而慕婳的话语得到大多数考生的赞同,考官虽是博览群书,能言善辩,但应变能力远不如慕婳,又被慕婳端来孔圣人坐镇,一时之间主考一个个哑口无言。 他们在心里暗暗骂慕婳狡诈,若是说太多,岂不是会反对孔圣人? 皇上在暗处笑得直打跌,手扶着木齐的肩膀,完全没有为帝王的庄严,“看看,咱们婳婳多厉害,一张嘴堵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而且最大的好处都被婳婳得去了,无论是主考,还是三郎此时都很郁闷,尤其是三郎……你方才看到没有他的脸色呦,他是朕看着长大的,今日朕才知道三郎也有脸黑的时候,寻常一派漫不经心的样子,朕还以为什么都不能让他意外震惊呢。” 木齐自是为女儿骄傲,殷勤扶着站不稳的皇上,明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偏偏口中谦虚:“婳婳也只是讨巧了,那些人一时拿孔圣人没有办法,倒不是赞同婳婳。” “她这性子……看来……” 皇上眸子闪烁,公厕都出现了,还是带着车轱辘的公厕,慕婳怕是也想起一些东西了,那些他不愿让她记得的记忆。 若是以后被慕婳拆穿身份,他该如何面对她? 他着实不愿意慕婳露出带着淡淡的恨意眸子,更清楚一点,他更受不了慕婳无视漠视他,或是来一句好巧什么的。 回宫后,他得往魏焱身上再按几个创新发明! 皇上用起魏焱来丝毫不手软,谁让魏焱是他的小舅子? 魏焱必须帮着姐夫排忧解难。 他也当更加谨慎,还要给小舅子讲解一些知识,如此应该隐瞒过慕婳,之所以用魏焱,除了皇上信任他之外,更多魏焱头脑灵活,接受稀奇古怪的知识强,换了长青先生,口中说着先祖踏破虚空,看出皇上来历不凡,若是皇上说得太多,长青一定会一脸你开玩笑的样子,而且长青还爱问问什么? 他又不是全才,哪里懂那么多为什么? 相反魏焱比较好,肯自己钻研,还能拿出成果。 皇上默默叹息自己也算是物尽其用,把人放在该放的地方。 木齐诧异问道:“您的意思是?”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直觉告诉他,皇上没有说出口的话肯定同婳婳有关。 皇上苦笑道:“朕看这天下就没人能难得住婳婳,你以后大可不必为她操心,她的性子不仅自己不肯吃亏,也不让任何人为难三郎,可惜啊,三郎此时心情很复杂吧,有一桩三郎没有算到的意外。” “公厕,真亏她敢想敢做!” 皇上佯装很好奇的打量起新鲜出炉的公厕,单门打开,里面果然是座椅一般,下面悬放着瓷坛,任谁都明白瓷坛的用处,若是解手,可以把覆盖在瓷坛上的留有窟窿的模板掀开。 一旁还贴心放了不少的厕纸,以及一坛子清水。 考生们稀奇得打量公厕的布置,简单方便,还很干净,瓷坛还容易清洗,真真是不错的茅房,不对,安乐郡主说这玩应叫公厕。 大家都是读书人,稍一琢磨便能分清公厕的意义,以及第一次见到工具的用法。 安乐郡主真是厉害,这是书生们同意的认识。 慕婳看了看时辰,摆手道:“一切都安顿好了,你们也可以退下,明日后日都沐休,放你们轻松轻松。” “多谢郡主。” 几乎赤裸的男人一本正经向慕婳躬身行礼后,快速集结成一个方队,整齐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出贡院,那精气神完全不似只穿了个裤头,好似盔甲什么都没缺少。 虽然他们身上抹了一层的色彩,但还是有人从他们中认出身份,有侯爵的儿子,伯爵孙子,还有不少的勋贵子弟,他们竟是……不要脸了?! 回去之后,他们的长辈能饶得? “他们是神机营的人,安乐郡主却让他们又失体统,又强令他们为郡主办事,此时传扬出去,怕是郡主少不了一个绕过皇上直接命令近卫的罪名!” “对,御史肯定会弹劾你。” 慕婳潇洒的挥手:“尽管弹劾我,我还怕皇上不知道呢,没准皇上不会怪我,反而会奖赏于我,毕竟我可是帮了未来的天子门生一把。神机营……我父亲是指挥使,他们只是趁着沐休日来帮忙,他们可没打神机营的招牌,也没借此谋得私利,御史们管天管地,还管到他们沐休做什么?” 主考:“……”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绝对没有想到还有沐休,义务帮忙一说。 木齐小声同皇上道:“他们的确递了请假条,把以后两个月的沐休一次都用完了,神机营还有足够的将士留守,可以随时行动扑灭叛乱,而且一旦皇上发出命令,所有沐休的神机营将士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归队。” “你不用解释,朕还不知道婳婳的性情?她是不会给帮过自己的人留下任何被人攻讦的借口。正是因为她这份心,很多人宁可死也愿意追随她。” 一个永远承担一切后果的人,谁人不愿意追随? 慕婳轻笑道:“记得同御史说一句,我的人缘一直不错,有收买人心的嫌疑。若是御史上了这样的条陈,许是皇上会让我上折子自辩。真是的,本来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可你们……你们非要为难赢三公子,我只能帮着他了,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动他等于惹触怒我?” ps月票双倍,求两张,谢谢 第五百九十八章 抽取考题 赢澈端坐在考棚中,依然能感到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目光。 羡慕有之! 嫉妒有之! 后悔有之! 最让他憋闷得是竟有人投来钦佩。 是佩服他迷住安乐郡主么?! 赢澈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打开箱笼一样一样把笔墨纸砚摆放在桌上,微敛双眸,凝神静气,好似外面的纷纷扰扰在也困扰不到他一般。 面上虽是平静,赢澈心头似甜似苦,终于还是走上最难走的那条路? 明明有更容易走的路,偏偏被慕婳亲手给堵死了。 以后他再计划什么事一定要先同慕婳说一声,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把他的诸多布置冲击得七零八落,赢澈偏偏没有任何责怪慕婳的心思,心头还是甜蜜居多,苦涩也不是因为慕婳为他出头,而是埋怨自己设计得不够精妙,或是他还不够强! 有过做少将军的经历,其实慕婳本身不愿意卷进太复杂的朝政中,当初刚遇见慕婳时,她拒绝他的原因就是他的复杂,慕婳曾直言相告,她想过平安喜乐的悠然日子。 只是他察觉无法放开慕婳后,借着一次次的机会攻占她的芳心,他固然得到慕婳,但也把她扯进数不清的麻烦中,不过眼见着慕婳在不经意间收揽民心,将士勋贵的忠诚,如今弄出公厕来,这科仕子的感激也收割得七七八八。 能说慕婳只是凭运气么? 显然不是! 慕婳身上自有一股令人追随的气质,超乎男女的界限,女孩子会把她当做偶像密友,甚至喜欢上慕婳的洒脱坚强,男人却把她当做同伴,当然也有陈四郎那样心仪她的人。 他们再喜欢慕婳都没用,慕婳的一颗心已是他赢澈的。 赢澈并不反感慕婳当众说自己是她的人! “大人,吉时已到,您看是不是该放题目了?” 常随的话打破尴尬,主考收回不知是喜还悲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已经放亮的天空,几朵白云悠然飘着,碧空如洗,晴朗的好天气并没有驱散主考心头的阴影,这还只是刚开始,安乐郡主就弄出这般大的动静,待到正式考试时,安乐郡主能消停了? 此时他隐隐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朝廷上大员伸到贡院的手? 本来他若是公正,自然会得到一批得用的学生,以后在仕途上会是他的助力,即便对他子孙也有十足的好处,看仕子们望向慕婳的眼神,他就知道仕子的心多是被慕婳拉拢过去了。 别说什么负心薄幸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人就不讲究义气恩情么? 读书人的心是最难琢磨的,他们往往会为心中的执念血溅当场,也会为了野望执念抛弃一切。 只要安乐郡主依然风光无限,今科仕子怕是会大半归于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只是个女子,她不用上朝参赞政务军事,然安乐郡主说了赢澈是她的人,也就是她的夫婿,足以代表她,以赢澈拉拢人的手段,还能让对安乐郡主有好感的人跑掉? 主考长叹一声,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来听到贡院消息的那些人也会哭笑不得,呆坐良久吧。 “朕来给你们抽题!” 一身便装的皇帝突然显露真身,惊得主考等人差一点跳起来,如今贡院大门已经关上了,在科举结束前,再没有任何人能进出贡院,他们不知皇上何时来得贡院,看皇上好奇打量公厕……想来方才的波折他是都看到了。 主考等人跪地磕头,举人考生同样齐齐下拜,有幸目睹天颜,对他们中无望高中的人来说是可以说一辈子的事。 皇上摆了摆手,“都起来,起来,你们给朕好好考,朕就满足了,也别白费安乐郡主的一番折腾,啧啧,这叫什么来着?看起来很好用。” 慕婳垂头不敢去看皇上身边的父亲,难得有几分羞涩:“回皇上的话,我给它起名公厕,就是所有人都能用的茅房。” “这名字比茅房好,朕看以后可以在京城推广开来,省得街头巷尾总有不洁净之物,朕可以专门雇一些人清理公厕,帝国的京城总要是文明的,干净的,如此才能显示帝国的繁荣。” “您高兴就好,我是不会管陛下讨赏的。” 慕婳可没兴趣做公厕发明人,本不想以公厕流传千古,然而事实难料,因为慕婳对赢澈的爱,公厕以后会多了一点点浪漫色彩,谁让他们两个情比金坚,又都做出一番丰功伟绩? 皇上知晓慕婳的小心思,食指点了点慕婳,“朕是小气的人?你为考生方便,也对所有考生公正,朕自会奖赏你,有功不赏,朕无颜面对诸多……分在臭号的考生。到底是年轻人,思路活泛,竟是让你琢磨出这样的东西来。木齐,你女儿着实不错,还是你教女有方,你也当赏,让那些生儿子宠儿子,只把儿子当命根子的人看清楚,女儿养好了,照样能光耀门楣。” 木齐尴尬的拱手:“皇上过奖了,婳婳胡闹而已。” 有了这句话,慕婳知道父亲不会再怪自己狂妄妄为了,毕竟不是她,神机营那些人也不会沐休,这一切又都瞒着父亲的。 皇上道:“你们都进入考棚,一会朕抽出题目,便会让考官们放考牌,有人看不清楚,可向看守考场的人询问。” “遵旨。” 考生们收敛激动的心情,一个个端坐在考棚中,能在必会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会试中留下名字,哪怕落第都是光荣,能吹嘘一辈子。 早早拟定好的题目分成十个卷轴摆在皇上面前,皇上左看看,右悄悄,好似不知该选哪个卷轴,瞥见慕婳耷拉着小脑袋,正被木齐拽到一旁‘训斥’,皇上玩味说道:“慕婳,你来抽考题。” “……” 主考们齐齐惊讶,顶着皇上的压力道:“这不妥,皇上,让安乐郡主在贡院已是破例,再让郡主抽取考题,臣怕会惹怒孔圣人。” 皇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朕说可以,便是孔圣人显圣,朕也不怕他。” ps月票双倍,只能哭求,别嫌烦,有就投过来谢谢。 慕婳落落大方上前极快抽出一个卷轴,笑道:“就它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秀色可餐 考官想阻止已是来不及,皇上自然而然接过慕婳手中的卷轴,展开一看,一抹玩味浮在唇边,“把考题写在考牌上,并让人高声朗读,朕知道读书人辛苦,他们十年寒窗有不少人熬坏了眼睛。” “皇上体恤考生,臣代替他们谢过。” 考官自然一番歌功颂德,狠狠拍了皇上的马屁。 慕婳留意写在考牌上的题目,字,她认得,但是出处,她一点都不熟悉,何况帝国也是八股取士,皇上听从上师的改革还没动到考试上头,八股试题多从四书五经中抽取出来的,有的只截下半句,同另外一句组成一句试题。 她着实不明白明明可以好好说话,偏偏弄得这么复杂的意义何在? 难道只是为显示他们博学多才? 做皇帝的人没有不爱听奉承好话的,当今天子也不例外,主考们一番颇有水平的马屁,让皇上唇边笑容更浓上几分。 不过他瞧见慕婳,制止住拍马屁的人,走过去问道:“看不明白?” 慕婳理所当然的点头,“就不能说人话么?!” 噗嗤,正往考牌上写字的人忍不住笑出声,主考们脸色极是难堪,刚想教训慕婳一通什么叫学问,却听慕婳继续道: “不过我想考生们已经习惯了吧,总不能因为我自己不爱读四书五经,就否认读书人的才学,我看不明白有没关系,只要考生们知道就好了,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也会显得很有学问。我听三郎提过,只是一句话,经过破题,承接等等步骤,能写出几千字的策论,他们很厉害,起码我就写不出!” 慕婳从不拿自己的标准要求旁人,也总是能见到旁人身上的闪光点和可贵之处,她自己是不懂,却不会否定读书人耗费心血苦读的成果。 “这句出自大学,后半句出自中庸。”皇上笑着同慕婳解释,“朕要说你的手气不怎样,赢澈……” 察觉到考官偷偷瞄过来,皇上板起面孔,冷冰冰说道:“赢澈最不擅长就是大学,当日朕有心多教导他几句,他不仅不领情,还贸然顶撞朕,到底只是魏王的儿子,不如赵王孝顺。” 赵王极为乖觉,事事侍奉皇上,听说皇上已经离不开赵王和皇贵妃,而且赵王也非不敢反对皇上的意见,有时赵王会在朝臣和皇上面前展现自己的主张,他的提议往往令朝臣眼前一亮,对赵王亦会高看一眼。 一直以病弱闻名的赵王如今有皇上的看重和支持,已经同太子殿下交锋而部落下风,有时他提出的政策,便是皇上都会采纳。 赵王是个有才华的人! 亦很有野心! 慕婳看了一眼皇上,“赵王殿下自是比赢澈对您亲近,毕竟是亲生骨肉,这世上就没有不疼自己亲生儿子的父亲。也就是贡院的门关得早,魏王殿下不敢违背您和祖上的规矩,没能冲进来照看赢澈,魏王还是胆子小了一点……一旦魏王进入贡院……” 话语顿了顿,慕婳没有去看皇上,而是扫过主考们,意味深长说道:“你们得准备好棺材了,魏王殿下在对待三郎上头,胆子一向很大!” 木齐暗暗察觉皇上神色尴尬,不厚道暗暗说了一声,活该,不管皇上的目的如何,轻视赢澈,重视赵王,等到皇上展现原本的意图,皇上还能放下承欢多日的赵王么? 毕竟赵王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在喜欢赢澈,到底不是亲生的。 男人对血脉看得很重,连木齐这样的人都最在意亲生的慕婳,何况是皇上? 木齐着实弄不明白皇上的真实意图,难道只是为磨砺赢澈? 皇上低头把玩扇子,神色复杂难明,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朕有点累了,先去贡院后头歇一会,你们看着考场,若有作弊之人,绝不可姑息。” “臣遵旨。” 虽然公厕安排在不远处,但贡院后面还是有几间供考官安睡的屋子,虽是简陋,但也算干净。 木齐和无庸公公跟着皇上离开,木齐低声交代慕婳不许再招是非,慕婳无辜的说道:“从来都不是我惹事啊,只要考场真正公正,不因某些原因而亏待三郎,我保证我绝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皇上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公平么?婳婳,赢澈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公平的,你太小看他了。” 慕婳自是一头雾水,皇上却是懒得解释,那个熊孩子恨不得上了十个心眼子,算计人能算计到骨子离去,就连皇上自己都得时刻警惕着被赢澈摆上一道。 他倾心慕婳后,对自己要求更严苛,不许任何的漏算,在科举上,赢澈会使出什么手段,皇上也是没有分寸的,所以他要养精蓄锐,好好看清楚这台大戏。 一连两日都很平静,考官们因公厕的味道,几乎整日都在巡视考场,尤其是皇上占据了睡觉的屋子后,考官们还敢同皇上抢? 也为给皇上留下一个勤勉公正的印象,只是两日,考官们穿得鞋都磨坏了一双,有人嘀咕,“我就没走过这么多路?!” 有考官们来来回回的走动,存有小心思考生不敢妄动,毕竟一波人走了,一波人有来了。 看守考棚的侍卫好糊弄,考官们却都是从科举中走过的,对作弊的技巧门清。 在两日的用饭上,赢澈并没得到慕婳特殊的照顾,考生们啃干燥的饼子,赢澈也是吃着同样东西。 慕婳还仿佛有意,端着热腾腾的米粥蹲在赢澈考棚前,一口一口喝掉米粥,吃着精致的菜肴,旁边考棚的考生一个劲吞咽口水,看看慕婳的饮食,再看看手中干巴巴的饼子,考生着实难以下咽。 然而赢澈绝非寻常人,面不改色啃着饼子,不过目光却一直望着慕婳,轻声说道:“秀色可餐,见郡主一面,三日不知肉味也使得。” 不要脸! 慕婳差一点被米粥噎到,冷哼一声:“看你这么自在,题目都写完了?” 赢澈道:“还有一篇策论。” 此后便不在言语了,毕竟在考场喧哗也是过错,赢澈听到轰隆隆的雷声,嘴角轻轻勾起。 ps月票双倍,求两张,谢谢 第六百章 爆发 滚滚雷鸣,闪电当空霹下,只是一瞬间便阴云密布,周遭阴暗起来。 考生们齐齐放下毛笔,最先把写好的卷子妥当放好,一旦被雨水淋湿,或是字迹因为雨点而化开,试卷无论高低都要作废。 此时本就分在雨号的考生更加感激安乐郡主,正是因为安乐郡主在考前修缮了考棚,他们才不会手忙脚乱,只需要在考棚门口遮上当雨的东西。 慕婳抬头看了看乌云,淡淡说了一声,“果然还是下雨了。”辨识天气的法子不是每次都精准,总归有备无患。 “郡主先去避避雨吧。” 赢澈一边若无旁人挡上避雨的东西,一边轻声道:“看起来只是一场暴雨,很快雨水就会散去。” 本有心走开的慕婳侧头认真看了一眼赢澈,心头涌起一丝不对劲,赢澈一本正经当挡好遮雨的帘子,静坐在考棚中,冷静的脸庞闪过一丝的焦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再被慕婳‘破坏’,他……真没有完全把握能中状元。 慕婳是不会嫌弃他是否中状元,他原本也没把状元当一会事,然而朝廷上多方势力齐心合力阻止他中状元,一直疼爱信任他的皇上推波助澜不说,还在旁边一副等着他去哀求的样子,这一切激起他争强好胜的心思。 越是别人不看好,他越是要做到! 越是他们齐心阻止,他越是要让他们乖乖把状元的头冠戴在自己头上! 倘若他们肯公正看待他所写出来文章,他也不至于耍这样的小心思。 只是他诸多手段还没等施展,一心为他好的慕婳已经把隐患扫除了,离着科举结束满打满算还有六个时辰,这时候所有考生都在认真书写最后一篇,也是最为关键决定是高中,还是落第的文章,这也是赢澈在贡院‘闹事’的最后机会! 多亏赢澈早就想到慕婳会横插一手,最后安排了一步后手。 “你好好考试,出贡院后,我陪你喝酒。” 慕婳散去心头那丝不妥,赢澈应该不会再被人算计了,该想到,她都提前想到了,眼见雨滴落下,慕婳也没有被淋成落汤鸡兴趣,快步向贡院中避雨的地方跑去。 眼见慕婳离开,赢澈总算松了一口气。 站在门口的皇上看着豆大的雨水落下,慢悠悠说道:“若没有婳婳,分到不好考棚的考生可就遭殃了。” 主考在一旁尴尬笑道:“是臣失职。” “不,不都是你们的错,错得是朕。”皇上语气突然变得冷硬上几分,“是朕明知道贡院年久失修,考棚多是残破不堪,却没有当回事,没有让人整修考棚,每次科举多少举人考生因为运气不好,分不到好考棚而落第?朕想要招揽选拔人才,却又无视这些人才在会试时的磨难,帝国再缺少银子,也不该亏待这些寒窗苦读的考生。朕每每说起公平公正,朕最先就没做到。” 主考更是冷汗淋淋,以前皇上从不来贡院,自然不知贡院的详情,皇上只出考题,任命主考副主考而已,如今皇上这么说,已经有过主考经历的官员怕是少不了一顿申斥了,光是申斥还好,就怕贬官或是永不录用。 “皇上,微臣有罪,只注重考题是否泄露,阅卷是否公正严谨,没能察觉考棚的问题,臣早该同皇上说起,以皇上爱才之心,定会早早拨下银子修缮考棚,不至于……不至于安乐郡主出面,让考生感激郡主,当然也是皇上慧眼识珠看清安乐郡主是才干。” 最后这句话明显带出几分挑拨之意,官场推诿责任,挑拨离间的事,当官已久的人都运用娴熟,主考还向站在皇上身边的木齐看了一眼,在野心勃勃的皇子眼中执掌神机营的木齐值得拉拢,但对文官来说,木齐反倒是他们攻讦的人。 无论是木齐的奴才出身,还是同田氏那可笑的婚事,文臣大多因此看不上木齐,只当他是个小人,等皇上殡天,木齐就算看好的皇子登上皇位,怕是也很难有今日的风光。 武将功勋的从龙之功大多不够稳妥,新君登基最先斩杀的就是有兵权的‘功臣’! 所以当着木齐的面说安乐郡主收买举人,主考压力并不大,当然若是安乐郡主在场,他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毕竟安乐郡主那不肯吃亏的爆炭性子,和被众人所轻视的嘴皮子给他们足够的震撼。 皇上藏起眼中的轻蔑之色,缓缓说道:“修缮考棚的银子,朕会让户部拨过来,慕婳的事……考试完再说,你们都给朕睁大眼睛,看好这次科举。” “臣遵旨。” 主考心头一定,觉得皇上是听进去了,看了看外面的雨势,主考等人拿好雨具,出门巡视考场,哪怕衣服被雨水湿透,在皇上面前,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还要表现得极为公正,时常巡视考场。 “陛下。”木齐脚下有点软,显然怕皇上被主考他们说动了,疑心婳婳。 “你给朕站起来,他们是什么人,你是朕什么人?婳婳又是朕什么人?” 皇上语气罕见多了几分无奈,“朕若是连你们都不相信了,这个皇帝朕当起来也没有意思。”毕竟他之所以想要坐稳皇位,除了对帝国尽一片心外,更多是保护想保护的人。 没有权柄,他什么都做不了! “婳婳代三郎收揽举子的心,朕很高兴。”皇上扶了一把木齐的胳膊,轻声道:“他们都是朕留给三郎用的,朕其实无需他们的忠心,只要他们对三郎有好感便可。” “……” 木齐觉得自己有点幻听了,惊讶看着皇上,“您是有皇子的,这……” “你是个享女儿女婿福气的,朕羡慕啊。”皇上拍了拍木齐的胳膊,“至于其他事,你不必管,主考副主考他们怨恨婳婳抢走仕子们的心,朕自会在科举后寻个由头彻底绝了他们当考生老师的念头。” 话没说完,贡院传来一声爆喝,“赢澈,你竟敢作弊?!” ps月票双倍,继续求月票 第六百零一章 准 考官的怒喝完全压制住落雨的声音,好似为配合他一般,天上再次传来滚滚雷声,宛若上苍震怒一般。 “皇上,赢澈根本不可能作弊。” 木齐着急为赢澈解释,抬脚就向外走去,“臣先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三郎,这次科举……臣看他们生怕抓不住三郎的把柄,官场上人人都不喜三郎高中,魏王殿下虽是疼爱三郎,可魏王府却是乌七八糟的,魏王妃一直看三郎不顺眼,柳侧妃又是个偏心的娘,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长子,甚至为长子的前途不惜牺牲三郎。” “你此时若是出去,三郎会恨你也说不定。” “……” 木齐回头不解看着笑意盈盈的皇上,有几分恍然:“难道此事有猫腻?” 皇上点点头,兴奋的说道:“朕总算是等到了,撇下朝政,只带你住在贡院,朕……并不是来看考生的,咳咳。” 脸皮再厚,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皇上连声咳嗽掩饰尴尬,“木齐啊,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三郎若想中状元,走正常道路肯定不成,他在魏王府也不似你说得那样,魏王妃……她心里还有魏王的,所谓爱屋及乌,女人一旦深陷情网,往往会改变初衷,至于柳侧妃?你当三郎还会在意她么?” “眼下不是应该关心三郎是否作弊?他该如何洗刷耻辱?” “是,没错。” 皇上大步向外走,“你带好雨具,朕可不愿意错过任何精彩的画面,朕倒要看看三郎最后留下的后手有多精妙,这个熊孩子对谁都藏一手,你以为看透了他全部的本事,其实他的能耐大着呢,总能给你意外,突破你的想象。哪怕他是朕和阿焱亲手教出来的,算是看着他长大,他到底有多少压箱底的东西,朕也弄不清楚。对三郎,你逼得越紧,他反弹越大,跟弹簧似的。” “若是没有婳婳,朕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皇上这股兴奋劲让木齐很是无奈,为皇上披上蓑衣,木齐亲自撑着大大的雨伞护着皇上出门——去看热闹。 同木齐的担心焦急不一样,皇上一直都对赢澈很有信心。 慕婳自然也到了,听到主考的暴喝时,她正站在屋檐下躲雨,这次暴雨来得快而急,虽然现在还在下,但雨势也比方才小很多了。 赢澈被主考带了过来,没有任何雨具遮挡,他身上的衣服已是湿透,不过他依然淡定从容,雨水沿着他英挺的脸颊流淌下来,别人淋雨会给人落汤鸡之感,他就算站在浑身湿透,依然有着别样的魅力。 明明是被主考和看守考场的差役押解在中间,在慕婳看来却是这些人簇拥着他前行,原本担心焦虑的心思随着赢澈邹进而平静下来,慕婳勾起嘴角,这一次,她就在旁看着他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语气冰冷,目光不善盯着赢澈,勃然大怒:“混账东西,竟然敢在考场作弊?赢澈,你越来越让朕失望,以前朕看错了你,为高中连作弊下作的手段都用出来,你不仅丢了魏王的脸,让朕,让整个皇室都没了脸!” 木齐低垂下眼睑,不得不暗自佩服皇上这变脸的速度,方才还一副兴致勃勃的,这会儿好似能生吞活剥了赢澈,恨不得把赢澈彻底抹去才开心。 难道当皇帝的人也有分裂性子? 好似觉得还不够,皇上指着站在雨水中的赢澈,道:“若是你没信心高中,何必来考试?魏王是少了你吃穿,还是没帮你求朕给你恩典?当日朕教你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往心里去,朕真该多听赵王……” “皇上。”木齐终于开口,“您暂歇雷霆之怒,是不是先听赢澈说一说?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还用说嘛,主考还能故意陷害他不成?” 皇上虽是这么说,但怒火比方才少了许多,迎上赢澈那冰冷彻骨的目光,皇上莫名心惊肉跳,完了,演戏演得太过火,伤澈儿太重。 澈儿的心眼比针鼻儿还小,肯定会在心上狠狠记上一笔。 尤其是他说起赵王……他只是顺口,绝对是顺口,一直默默承受柳氏偏爱长子的澈儿比任何人都敏感。 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真是该死! 皇上悄悄瞥了一眼木齐,不愧是他的兄弟啊,及时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难怪婳婳对父亲那般有戒心的女儿都对木齐很亲近孝顺。 他和沐国公,甚至魏王都不会当爹。 木齐才是真正把儿女放在心头的好父亲。 “说说吧,你在赢澈的考棚中搜出什么了?”皇上想到慕婳还站在屋檐下,“朕相信安乐郡主,即便赢澈作弊也该在贡院中,是不是有人协助他?” 主考义正言辞的说道:“臣方才去巡查时,正好见到赢澈拿着一卷大学,最后的考题就是从大学中出的,臣恳求皇上废除赢澈考试的资格,以保证其余考生的公平。” 慕婳锁紧眉头,就算是赢澈作弊,还用带大学这样的书么? “主考大人就没有问赢澈手中的大学从哪来的?”慕婳忍住插嘴,“也许是旁人故意陷害他。” “这么可能?安乐郡主不可因为钟情赢澈就为他脱罪!” “可是……” 慕婳还想说什么,赢澈眼里弯出一抹笑意,“多谢郡主仗义执言,这卷大学的确不是我的,更不是我带进考场的。” 主考怒道:“不是你的?为何会在你手中?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看到你拿着大学的人不只我一个,和本官同去的人都看到了。你最好乖乖认罪,兴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毕竟你是魏王殿下的儿子。” “不洗脱清白,我是谁的儿子都没用!” 赢澈看着考官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还是柳澈时就以博闻强记闻名,大学等四书更是通读背诵过一遍,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主考大人莫非以为我会在考场看已经倒背如流的大学?” 主考嘲讽道:“倒背如流?真真是狂妄。” “让他试试不就知道了?”慕婳缓缓说道:“给赢澈准备笔墨,只要他能倒着默写出大学,就能证明其清白,皇上,您说呢?” 皇上眸子深邃,吐出一个字:“准!” ps明日元旦,请假一天,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六百零二章 一心二用 皇上一句准字压下考官们所有的反对之言。 慕婳暗暗庆幸皇上也在贡院,否则少不得考官继续刁难赢澈,最后哪怕证明大学这一卷书不是赢澈的,赢澈也没有时间了。 他们原本就是打着耗费时间的心思吧。 “郡主可知道大学有多少个字么?” 主考轻声问道:“赢三公子其实还是老老实实认错为好,到底年轻,又有一股子意气,一时想差了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一卷大学而已,上面有几分责怪,也不耽搁他迷途知返下次再来考过,三公子的才学还是好的,下科若能高中,足以洗刷一切的耻辱。” 慕婳冷淡的回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三郎没有认回去的必要,不似主考大人无论何物都当成自己的东西,为大局宁可淋自己一身腌臜之物!” 这才他们的目的,想要让赢澈名声受损,但不至于一蹶不振,毕竟赵王还等着宋公子辅佐,太子殿下看在魏王的面上,也不会治赢澈于死地。 不过等新君登基后,手中握有赢澈作弊的把柄,再加上同魏王的关系远了一层,魏王在侄子当皇帝时,绝不会有眼下的嚣张,到时候赢澈还不是随意新帝整治? 给赢澈留下一条性命,都算格外开恩。 慕婳很难想象赢澈骨子里骄傲到极致的性子为祈求活命在新帝面前摇尾乞怜,她会心疼,而且很心疼! 莫名慕婳眸子闪过一抹厉色,平生第一次涌起皇位也不是不可以给赢澈争过来的念头,她效忠得是并非是皇帝,而是帝国! 倘若皇位是赢澈想要的,她会帮忙争过来。 反之,倘若赢澈在新帝登基后,愿意远走天下,她自然也是要陪着,只是可惜父亲……终究无法两全,好在木齐本身就不是过于爱慕奢求权力的人,沐国公擅长造船,他们可以早早准备退路,去海上南洋,西洋等地潇洒一番。 不过赢澈即便最后选择离开,也不会是狼狈逃走,而是会给新帝一个不陪你玩了的感觉,不是他不能,而是不屑罢了。 就是要这派头! 就是要耍帅! 慕婳撑起雨伞,走出遮挡雨水的屋檐,一步一步来到赢澈身边,雨伞罩住赢澈的头顶,“你最后的策论写完了?” 赢澈微微摇头,“没有!” 皇上闻言心头一沉,有几分后悔不该放纵那些人,可是若是赢澈不自己立起来,单单依靠他的宠爱和信任,万一他出了变故,赢澈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主考压制唇边的笑容,冷声道:“能证明他的清白就不错了,还想着继续科举书写策论?赢澈方才夸下海口,默写大学不说,还是要倒着书写出来,他写错一处就算是他说了大话,并非熟读大学。” 如此一来就证明赢澈有带大学入考场的必要! 慕婳刚想反唇相讥,袖口却被赢澈拽了一把,侧头看去,几缕发丝黏在他脸庞上,显得他越发清俊,雨水令他面庞泛白,干净而矜贵。 “他们是故意这么说让我分心,回击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完整大学狠狠甩到他们脸上!” “……可是倒着书写,你……” “郡主等着看他们的嘴脸好了。” 差役端上方桌和椅子,并准备好笔墨,显然这群丧尽良心的考官要让赢澈在外面书写大学。 “为何不让他去考棚?”慕婳不满的说道,“你们还怕他再作弊不成?” 主考义正言辞的说道:“我等给赢澈申辩的机会已经是法外开恩,皇上格外施恩了,赢澈既是要申辩就要按照规矩来,所有有作弊的考生都在雨水中,赢澈既是入了贡院,就当同考生同例。安乐郡主不是一向最守规矩的?最坚持公平的?” “让赢澈在外默写大学,看着他的人多,不至于再出纰漏,省得一旦默写不完大学再找别的借口!” “考生一会来交试卷时都能见到赢澈默写大学,如此一来也可证明科举的公正。” 他们这是让赢澈彻底丢脸! 以后没人再会同一个科场作弊,且口出狂言的小人赢澈为伍。 以前赢澈一直是个温润君子,一下子翻转过来,世人以前多称赞他品行高洁,以后就会多鄙夷他! 慕婳心头的火气更浓,大声道:“好,好,我记住你们了,去,拿一把打伞过来,我来撑伞!赢澈写多久,我就能支撑多久!” 扔掉手中的油伞,雨水迅速打湿慕婳的衣裙,然而雨水浇不灭慕婳的决心。 一张硕大又沉重的雨伞被两名差役抬来,“安乐郡主,这是贡院最大的雨伞了,应该可以完全罩住赢三公子和书桌,不过这分量……” 可是很重的,起码他们抬起来都很吃力。 慕婳轻松轻松接过雨伞,因为伞面覆盖面积大而显得厚重,有要彻底防雨,雨伞的材质异常沉重,在手中掂量两下,慕婳心里觉得有点沉,然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意的说道:“不重,不算太重!” “三郎只需默写大学,其余的事交给我。” 慕婳撑起沉重的雨伞,犹如给赢澈临时建了一个屋顶一般,点滴的雨水不落。 赢澈闭了一下眼睛,再睁时眸子清亮如水,拧干衣袖,右手拿起沾满墨汁的毛笔,轻声说道:“皇上,可否帮我抽走写好的纸张?” 众人齐齐愣住了,这是怎么个状况? 赢澈扬起嘴角,“您不是想看清楚我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您吗?今日我就让您看个一清二楚!” 皇上不敢同赢澈目光相碰,心头似咧开一道口子,很疼,很涩,唯独没有后悔的心思,“朕答应你!” 只需要几步,皇上来到赢澈身边,“你……快些写大学,许是还有答卷的时间。” 赢澈把两叠厚厚的纸张分左右放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不需要!” 旋即,赢澈左右手分别提起毛笔,悬腕于纸上,左手下默写着倒装的大学,右手中书写今科的试题策论。 刷刷刷,毛笔在纸张上游走,一个个字迹出现,皇上鲠了一刻,慕婳笑容灿烂,“一心二用,原来你还会左右互搏啊。” ps求两张月票。 第六百零三章 惊圣 不会吧。 假的吧! 主考大人们齐齐傻眼,盯着赢澈左右手的毛笔半晌无语,就算有人能左右手都能写字,但是……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用左右手写出不同的文章?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当世不是没有人用左右手一同写下一副对联,那人已经被众人称之为奇人怪才了,那人的技艺在赢澈面前不值得一提,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毕竟赢澈可是倒书大学,另外一只手还要书写策论文章,这比只是顶天十个字的对联更难。 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既然赢澈敢于一心二用,证明起码他能做到,也不怕主考们挑刺。 在赢澈书写之前,主考大人说过,只要大学错一个字,赢澈就无法证明其清白,明明是主考强人所难,毕竟就是照着大学从头抄写到尾的人也无法保证没有一处错漏,何况赢澈还是要从尾到头? 按照他们的想法,赢澈即便能做到,也等于放弃了科举考试,就算最后证明他的清白,在科举前赢澈说得以状元为聘的话也就成了笑话,他出贡院之后,自会有人造势说赢澈狂妄无知,小看天下才子。 然而他们算计了一切,唯独没有算计到赢澈妖孽到能一心二用,可以同时倒着默写大学和书写对考生最为重要的策论文章! 慕婳撑着雨伞,笑容却是越来越明媚娇艳,沉重的雨伞此时也没感觉那么沉了,欣慰看着奋笔疾书的赢澈,大学那书,慕婳是不会去看的,更何况还是倒着写出来的大学,至于策论文章,她无法评价好坏,可就是觉得赢澈很厉害! 他展露这一手把考官们的脸都扇肿了! 过瘾! 太过瘾了! 当然有实力的人才敢这么玩,慕婳自忖若是碰见赢澈这样的情况……她会直接动手打人吧。 可是她也不会让小人把大学塞进自己的考棚,赢澈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没有防备之心? 慕婳觉得以后找个适当的时机同赢澈好好谈谈。 现在还是不打扰赢澈一心二用了。 皇上再震惊之后,心头涌起一抹骄傲来,在赢澈写完一张宣纸后,皇上立刻从他抬起的手腕下抽走宣纸,赢澈没有任何耽搁继续默写大学整部著作。 皇上先看了一眼宣纸上依然整齐的字迹,赢澈用了最省力的书法,从落笔可见赢澈的冷静,字迹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思,赢澈没有乱,亦没有任何得意愤怒。 当然他没有愤怒了,皇上一直就怀疑赢澈是故意放了一卷大学,熊孩子最擅长大学,赢澈又不是个傻瓜,自然会找自己最熟悉的一本书下手。 不过皇上依旧骄傲不已,不是对未来的担心,他真想狠狠的表扬澈儿,太给自己长脸争气了。 主考们眼巴巴看着皇上手中的宣纸,他们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相信赢澈能够做到,也许赢澈只是胡写一通? 或是倒着默写大学漏洞百出? 皇上一扬手中的宣纸,示意主考们拿去看看,有这么多人在场,料想主考也不会当众再做手脚,否则就算皇上不喜欢赢澈,也不会容许主考。 毕恭毕敬结果写满字迹的宣纸,几个人凑在一起,顾不上脑袋碰撞,认真读着宣纸上的字,还有人把大学翻到最后,一字一句比对着,越是看下去,他们越是心凉,虽然自古以来就有文人相轻的话,文人瞧不起同为文人的人,但那只是他们才学差不多,能耐也差不多才会轻视慢待。 赢澈展露的这一手,已经没有办法当做雕虫小技。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终生无望追赶。 一张一张纸被皇上交给他们,一张一张比对,竟是没有任何的错误,赢澈不仅能倒背如流,还能规整的倒着默写,主考们已是心生佩服,有几人暗暗给赢澈加油。 而抓住赢澈不放的主考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似受到巨大的打击。 他苦心经营的仕途玩了! 不提出了贡院后,爱子如命的魏王殿下对他如何,就是原本那些人也不会轻易饶过他,毕竟他不仅没有让赢澈名声扫地,丧失所有才气,反而让赢澈因为今日的壮举名扬天下,声望更胜一头。 毕竟一会考生答完试卷后,就会知道赢澈做了什么。 考生先受安乐郡主大恩,又被赢澈神乎其神的技艺震撼,他们又岂会不佩服赢澈?他们又怎好意思生出同赢澈争夺状元的心思? 毕竟他们都做不到一心二用啊。 唯一的机会就是赢澈所写的策论因他一心二用而不算太好,主考已经不指望在大学上抓到赢澈的把柄了,此时他再强调无一错处才能证明清白,连跟着他的人都会反对他。 若是安乐郡主来一句,你行,你上,他只能掩面而去遮羞了,别说倒着写,就是正常默写大学,他都写不下来。 四书五经只是科举的敲门砖而已,埋入仕途的官员哪怕再喜欢读书也不会整日再去研究四书五经,他所记住的大学这些年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临近考试末尾,赢澈依然还在奋笔疾书,他把心思更多用在策论的结尾上,慕婳努力去看他的文章,但仍然看不出好坏,只能悄悄看着皇上,拿眼神示意,他写得怎么样? 皇上微微颔首,自是一片水准之上,言之有物的文章,只是赢澈想凭这篇文章拔得头筹,还是有所不足,若是凭着一心二用的加成,点他为状元倒也交代得过去。 赢澈此时额头已是布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脸庞也比往日苍白,一心二用毕竟很耗费精神,对他精神负担很重。 考生们陆陆续续来递交卷子,方才也听说赢澈为证明清白默写大学一事,没想到赢澈竟然一边写大学,一边些考试文章,一个个都震惊非常。 陈四郎捏着自己写的花团锦簇的文章,默默叹息一声可惜了,状元之位怕是飞了,赢澈想要什么,还真没有得不到的。 交完卷子后的考生默默站在一旁为赢澈加油,直到赢澈放下写文章的毛笔,“请郡主帮我奉上卷子。” 就在此时天空不在飘雨,慕婳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封好试卷时,走到供奉孔圣前的箱笼前,刚刚把赢澈试卷放进箱笼,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显圣了,圣人显圣了!” ps求两张月票,谢谢。 第六百零四章 装叉高手 显圣了?! 今日的意外还真够多的。 果然不愧是千年一遇的科举会试,没一刻消停的。 文章惊圣只是传说,哪怕是最狂热的读书人都不会相信有孔圣显圣一说。 然而显圣偏偏发生了。 慕婳放下考卷后,向悬挂着孔圣的画像看去,方才还双手叠放在衣袖中的孔圣人,以可见的速度,缓缓的,慢慢的将一只手举起……慕婳连忙闪身,以她对四书五经的及了解,孔圣人举起的手绝不是对她。 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孔圣人好似对女子都不怎么看得起,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就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慕婳觉得是孔圣人在女子身上吃过亏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在贡院的考生一个个激动得什么似的,慕婳自然不会破坏气氛,罕见乖巧站在一旁。 皇上看着孔圣人手指的人——赢澈,嘴角抽搐个不停,玩得有点玄妙,也有一点大。 不过几千年孔圣人一直受读书人敬重,每一朝皇帝都会恩封孔圣后代,连当今皇上都不例外,孔圣人显圣足以引起足够的震撼。 贡院的考生跪了一地,而主考们一个个长大了嘴巴,跪又不是,不跪也不是,主考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偏偏在放上赢澈的试卷时,孔圣显圣?! 赢澈仿佛没注意到孔圣显圣,一心默写大学,连拿毛笔的手都不曾停顿,这份定力已是让人拜服。 孔圣人手指赢澈不算,在孔圣画像留白之处,对应孔圣人口边,一个字一个字出现一行小字,皇上高声念出:“文可惊圣,才可盖世。” “圣人万岁。” “万岁圣人!” “谨遵圣人教诲。” “赢澈……三公子文可惊圣,才可盖世。” 考生中有人跪地向孔圣磕头,有人兴奋的高喊,赢澈或是三公子之名响彻贡院,谁都明白这句话说得是谁,除了赢澈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赢澈,你不必在默写大学了。” 皇上淡淡的说道:“孔圣都说你问可惊圣,才可盖世,你无需再证明自己的清白,朕相信孔圣不会说谎。” 赢澈依然没有停笔,跪坐的身体挺得更加笔挺。 “你们以为如何?” 皇上暗暗嫌弃装模作样的赢澈,没想到赢澈真正的大招是在孔圣画像上,也没有想到赢澈在科举考生中也埋了不少的人,振臂高呼且情绪激动的那些人中有八成是赢澈安排的。 熊孩子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着实惊人。 主考从孔圣画像上收回惊讶的目光,反复不认识一般自己打量赢澈,唇边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说得是,孔圣都说三公子好,臣亦觉得三公子文章出类拔萃。” 此时他在提起有人比赢澈做的文章好,不说没人相信,就是被点为会元的那人也不敢居赢澈之上。 孔圣对读书人的影响太大了,毕竟帝国还是以儒学为主,读书人都是自称孔圣嫡子,如今祖师发话,他们敢欺师灭祖么? 不怕名声不保? 被天下读书人和孔圣子弟撕碎? 这科的状元只能是赢澈! 也只有是他! 别说主考了,就是当今皇上再点状元时,敢不点赢澈么? 一副画像,孔圣显圣让所有人的盘算落空。 以后赢澈身上会多一份神奇的色彩。 赢澈的根基会更雄厚,没人再敢说赢澈无才,说他就等于说孔圣瞎眼。 慕婳舔了舔嘴唇,真是厉害的少年!很难相信他敢拿孔圣人开涮,没错,慕婳从头到尾就没相信过孔圣显圣,画像定是被赢澈动过手脚。 天工坊……上师魏焱对赢澈几乎开放天工坊所有的研究。 让慕婳吃惊得是赢澈是读书人竟然把主意打到孔圣人身上去。 慕婳走到赢澈身边,轻声说:“大局已定,你不站起来同狂热的考生说两句?你已经无需再默写大学了。” 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表示的赢澈缓缓说道:“我喜欢有始有终,大学还有几百字就可以写完,孔圣人显圣……许是说得旁人,同我无关。” 天边挂住一道七色彩虹,被雨水彻底清洗过晴空,绚烂的彩虹,一切仿佛都在印证贡院的奇迹。 彩虹下的少年矜贵文雅,白皙的肌肤如玉一般,双眸褶褶生辉。 慕婳清了清嗓子,小声嘀咕:“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赢澈手中毛笔没停,挑起眼角示意慕婳继续说下去,慕婳想了想道:“以后打雷的时候别出门了。” “这是为何?” “我怕你被雷劈了。” 慕婳一直很佩服赢澈的风范,尤其是越是关键时候越是淡淡的不在意,任由旁人哭着喊着崇拜,他一如既往云淡风轻,风光霁月。 赢澈总算是有了一丝反应,“同你比起来,我还差一点。” “我才没有似你一样的……” “婳婳。” 木齐出声阻止道:“别耽搁三公子正事。”语气颇为凝重,木齐看赢澈的目光不自觉露出一抹敬畏之色,皇上总说赢澈聪明且深不可测,木齐却从不曾想到每日给慕婳准备膳食,陪着慕婳玩笑的少年能做出这等丰功伟绩。 这要是在乱世,三公子身边肯定少不了追谁的人。 当世的人更相信神鬼和奇迹。 木齐以前只当赢澈有些本事,如今再看他……本事太大了,能将所有人都算计到,逼得皇上不得不点状元,虽然这么做的一大半原因是为娶到慕婳。 万一以后他算计婳婳怎么办? 木齐没自信能保护婳婳不受伤害了。 他既是为将来的女婿出色高兴,又怕女婿心眼太多,用在婳婳身上。 赢澈放下毛笔,活动算账的手腕,抬头看向主考,“大学我倒着默写完了,不知能否证明我的清白?” 主考咬牙点头:“三公子无需携带大学入考场,谁陷害三公子,本官定会查清楚,给三公子您一个交代。” 赢澈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稳定好一会,向主考拱手道别。 “……你这就走了?”皇上在旁道:“不同朕……同他们说两句?” 贡院的考生可都等着惊圣的赢澈表态。 赢澈云淡风轻一笑,拉起慕婳的手直接向贡院外走,“学生多谢圣人抬爱,却不敢破坏科举公正。” 第六百零五章 钦点 好一句不肯破坏科举公正,主考等人的脸上好似又挨了一记耳光。 木齐揉了揉自己的脸庞,真疼啊。 怕是连皇上都只能忍下来了吧。 贡院内尚且情绪激动的考生高声为赢澈叫好,几乎是夹到欢送一同远去的一对璧人。 三公子俊美无匹,文雅矜贵,安乐郡主娇艳靓丽,飒爽英姿。 再没人比他们更相配的人了。 两人一同出现在众人眼前仿佛印证一句话,世上还是有神仙眷侣的。 他们不仅容貌出众,还总能做出令天下侧目的事,同时有很淡薄名利,秉持公道,简直没人比他们更完美。 陈四郎听着同行的考生称赞三公子君子如玉,不注重名利富贵……他隐隐感到牙疼,便是慕婳都做不到是名利如粪土,何况心机深沉的赢澈? 赢澈不在意名利会为状元之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赢澈若是君子,敢把主意打到孔圣人身上去? 明明就是个无法无天,必取状元之位的野心家,偏偏被人当做温润的君子,他们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孔圣人一句话——文可惊圣,才可盖世,以后只要是读书人就没人敢说赢澈的是非,即便是别家学派的人也不会非议赢澈。 陈四郎轻轻叹息:“我终究是比不过他啊。”想一想都替自己所做的花团锦簇的文章心疼,单轮文章上的造诣,他自觉不会输给赢澈,然而在其余方面,他差了太多,自此陈四郎虽然还对赢澈有几分看法,但终生不曾再同赢澈为敌过。 以后无论赢澈所处的环境是险恶,还是煊赫,陈四郎都不曾站在赢澈对立面,暗中相助赢澈多次。 贡院的考生散去,赢澈文章惊圣,以及倒着默写出大学的奇迹也随着考生而传遍整个帝都。 有人欢喜,有人敬佩,亦有人面带忧愁。 更是有人后悔! 就不该逼出认真迎战的赢澈。 好嘛,圣人都评价赢澈了,他们这些圣人子弟又敢说什么? 当然不是没人怀疑孔圣画像有问题,可科举之后,主考他们毕恭毕敬请下画像,毕竟是圣人显圣的画像,需要慎重,再慎重对待,不过主考也认真检查了画像,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何况留白处孔圣那句话的字体也是春秋孔圣常用的,自从始皇帝统一文字后,春秋时各国的字也只有读书人才会知道,也好在贡院中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否则这幅画出现在外面,怕是看到的人都不认识孔圣人说了啥,不,是写了什么。 皇上眼见主考们围着画像转悠三圈,淡淡说道:“既是显圣的画像,当为国宝,木齐,你去帮朕收起来吧。” 木齐应诺一声,拨开恋恋不舍的主考等人,郑重其事卷起画像,小心翼翼双手捧着,“陛下,是不是让人装裱起来?” “朕估摸等消息传开后,会有很多人想亲眼见见显圣的画像。”皇帝微微颔首,道:“是要仔细装裱,祥瑞常见,惊圣千百年只有这一遭。” 众人纷纷点头,此物现在是同孔子手书一般珍贵。 皇上又道:“你们把赢澈的试卷拿来,朕看一看惊圣的文章。” 此时没人再提公平公正,以及赢澈不该享受到的优待,倘若赢澈不能中状元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只要赢澈的文章在水准之上,就算皇上不肯点他为状元,天下读书人都不会答应的。 考官挑出赢澈的卷子,默默呈给皇上,“臣以为会试的会元当为三公子。” 皇上展开试卷,漫不经心的神色渐渐转为凝重,半晌后重重叹息一声:“朕还是看轻了他,单以文采,他可列一甲,若以文章内容,状元舍他其谁?” 他本以为赢澈那番安排,对文章太过苛求,然而赢澈写出来的文章同样是出类拔萃,赢澈并不为动了心思就忽视文章。 皇上轻轻咳嗽掩藏起骄傲,提笔在文章上写了两个字会元,随后把赢澈的试卷交给考官,“你们也看看,他是否值得一个会元。” 抛出偏见,考官们看过之后默然片刻,躬身道:“三公子大才,臣等不如。” 考官们的喜好固然不同,其余考生的试卷未必就有赶不上赢澈的,谁也无法否认赢澈这篇文章从立意,到破题,然后对实事的论述都是上乘,并非一味卖弄文采,提出不少可行的建议,文章言之有物。 最难得是他一边默写大学,一边写出来的,从这一点上看,没人比他做得更好,本届考生即便再心高气傲的人也会服气。 “张贴皇榜时,把供给朕挑选的文章全部贴出来。” “……皇上是不是太过厚爱三公子?” “朕虽然恼恨他不听话,但朕身为一国之君,见到卓越优秀的人才还是很高兴的,不能因为朕对他绝了情分,就无视他的才华。”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科举考试唯才是举,朕一直记得这句话,还望你们也都记得。何况赢澈……到底是朕的侄子。” “皇上圣明,臣等谨遵圣意。” 考官们纷纷叩首,其实就算他们不把三甲的试卷贴出来,每次状元榜眼探花的试卷总会公布天下,区别只在于让赢三公子更有名望,让朝廷上算计阻止他高中的大臣们更觉得脸疼罢了。 自打慕婳硬是被赢澈拽上马车,赢澈就直接躺在慕婳的腿上,轻声说道:“我累了。” 本想推开他的慕婳转而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倒着默写大学是该累了。” 不管赢澈在孔圣人画像上动了怎样的手脚,他实实在在以一心二用默写毫无错漏的大学,以及写出一篇质量上乘的策论。 在贡院时,赢澈好似一只骄傲,高高扬起尾巴的孔雀,尽情展现他的风采,此时他却是一只软啪啪的猫儿,枕在慕婳膝头,等着慕婳抚慰。 慕婳又岂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自是极心疼他的。 慕婳抓住赢澈的手腕,“有点肿了。”一下子写那么多字,不肿胀就奇怪了,赢澈眸子亮晶晶的,反手握住慕婳的手:“有你给我撑伞,我不觉得苦。” 第六百零六章 余波 慕婳心头微甜,她的付出,他感觉到,甚至感激她,这是上辈子不曾体会过的。 没人会不计较一切的付出。 “你是怎么做到的?” 慕婳感觉手腕被赢澈揉捏着,流淌过来的暖流令她心头烫得慌,转移话题问道:“你又是何时把画像换走的?” “你就肯定是我做了手脚?” “当然!” 慕婳小小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当我傻啊,不是你,那张画像怎么怎么可能会动?其实你不详说,我也能明白一点,以前我也会用一些特殊的药水写密报,在特定的条件下,密报上的字才会显现出来,而原本的一些字会消失。” 赢澈继续揉捏慕婳红肿的手腕,撑伞比他那笔写字要辛苦,慕婳担心雨水飞溅到纸张上,撑伞时不能移动分毫,当时他全身心都在写字,没有注意到,等到注意时,慕婳的手腕已经肿了。 他能又快又好完成考官们的刁难,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慕婳一直站在他身边。 “上师魏焱和长青先生在天工坊做过一些研究,我只是提前采用了而已,只要是下雨天,有些字就会显示。” 赢澈轻声解释了几句,慕婳吃惊不小:“你就确定一定会下雨?万一……我是说万一没有下雨,你该怎么办?” “……” 赢澈当然不会同慕婳明说这是最后一招,倘若没有慕婳‘搅局’,他用得上这么辛苦?早就让主考吃不了兜着走了。 “上苍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我想下雨,果然在最后一天下了大雨。” 赢澈的鼻子被慕婳狠狠捏住,着实见不得他臭屁的模样,狠狠蹂躏赢澈的脸颊,“我先送你回王府吧。” “你不是保证陪我喝酒么?”赢澈有点委屈,“我连地点都选好了,你怎能说话不算数呢。” “不同魏王殿下和魏王说一声?” “不需要,我考中状元不是为他们。” 赢澈翻身而起,俊脸因慕婳方才一番‘折磨’而微红,扬声让马车转移方向,慕婳想着一连几日赢澈受得罪,便也没再反对,算了,就当哄他高兴。 然而慕婳永远小看了赢澈的厚脸皮和得寸进尺。 到了赢澈包下的酒肆后,赢澈先去清洗了一番,随后他披着宽敞的直裰,非说他累着了,让慕婳喂他饮酒。 俊美矜贵的少年,透着慵懒气息,慕婳承认自己被诱惑了,自是他说什么,慕婳就做什么。 赢澈很擅长使用自己的优势,让慕婳不由自主的顺着他,哄着他。 ****** 魏王府,魏王听说惊圣的奇迹后,笑声郎朗,一扫几日没能进去贡院的郁闷,魏王妃着实看不得他得意洋洋,以子为荣的样子,缓缓说道:“你就不好奇皇上撇下朝政三日,窝在贡院的原因?” “不是说皇兄看重此次科举才会微服去贡院,谁知道碰上慕婳,皇兄也就留下了。” 魏王后悔不已的说道:“我慢了一步啊,若是在贡院关门前,厚着脸皮挤进贡院,我是不是就能亲眼见我儿子写出惊圣的文章?看三郎一心二用默写大学,啧啧,让他们再敢算计三郎?也不看看儿子是谁的,文可惊圣,才可盖世!以后朝廷上叽叽歪歪的声音会少很多。” 魏王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皇上真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个好弟弟,皇上根本无需再担心了。” “你整日阴阳怪气的到底是何用意?”魏王恼怒道:“就不能痛痛快快说出来?非要整日给本王添堵,阿娴,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性子。” 魏王妃捏着帕子,巧笑嫣然道:“王爷让妾身说什么?随王爷一起称赞赢澈么?请王爷赎罪,妾身永远都做不到!” 有些事,她若是提前说出口,皇上还会宽容魏王? 说出秘密,只会让魏王更加危险! 别看皇上对魏王好似兄弟情深,皇上本身也是个宽和温柔的性子,但坐在皇位上的人就不会有心思手软的。 单看皇上对太后的处置,谁还会天真以为皇上是个孝子?! 可是魏王妃又见不得魏王整日三郎三郎挂在嘴边上,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赢澈的状元之位是稳了,此时此刻不会有人再不张眼睛出言反对,除非……除非程澄他们发现画像中的秘密。” “有什么秘密?本来就是孔圣人显圣。”魏王说着说着底气略有不足。 他们不是百姓,虽是敬重孔圣,但惊圣一事太过荒诞,在官场多年的人都不会真正相信赢澈写出惊圣的文章。 魏王又道:“横竖三郎拿出一心二用的绝技已比同科的考生强太多了,等到皇榜贴出来,他的文章肯定也是好的,足以令天下读书人信服。” “听说皇上把惊圣的画像收起来了,王爷倒是不用担心有人在画像上在动手脚。” 魏王妃淡淡的说道:“以妾身看,皇上对赢澈未必不好,没见都帮着他善后?” 魏王道:“除了皇上和三郎之外,谁配保存惊圣的画像?皇兄即便对三郎还有些许的情分,已比不上赵王了,皇兄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召见赵王和太子,一连几日都会歇息在皇贵妃宫中,皇兄怕是已有了易储的心思,原本册长子为太子就是当时被太后娘娘所迫,太子虽然也不错,但到底平庸了一点。” 缓缓的,魏王握紧拳头,低垂眼睑盖住眸中野心,只有皇子们相争,他才有机会。 “父亲,父亲。” 赢清赢淄重新梳洗后,一同走入书房,他们都是考生,却对贡院发生的奇迹没有魏王清楚,只见到赢澈出尽风头,他们心头颇为不是滋味。 魏王问道:“你们考得如何?” “尚可,终究比不上三弟。” 赢清叹息道:“儿子后悔不该参加本科会试,三郎高中状元,儿子和二弟总是做得再好的文章,名词也不会太高,好处从不能全让魏王府占据,皇上就算秉持公道,旁人也少不了议论。” “我和大哥争不过三弟,不落第已是不错了。”赢淄苦着一张脸,“也许落第更好,下一次总不会在有三弟这等妖孽出现。” 第六百零七章 扔出去 兄弟三人,赢澈出彩,另外两人注定前途暗淡。 魏王听闻妖孽之言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你们都是本王的儿子,三郎是为誓言用尽心思手段,你们为王孙公子,倒也不必太过在意科举名次,名次考前自是很好,若是因为三郎风光太盛而让你们名次不理想,本王亲自向皇兄为你们讨个官职。你们两人是三郎的哥哥,有时也要谦让他几分。” 这心偏得没边了! 魏王妃说道:“容妾身提醒王爷一句,圣人教训不患寡而患不均,赢澈出尽风头固然让王爷高兴,王爷何苦再在另外两个儿子心头捅刀?他们同样是寒窗苦读,为何要被赢澈连累?” 魏王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便是一直对魏王妃不冷不热的赢清此时亦有几分感激,赢淄更不必提,完全把魏王妃当做亲妈看待,感慨道:“还好有母亲知道孩儿读书也是下过苦功夫的,纵是比不上三郎,但孩儿自负才学在本科考生中上,若是因为三郎而名次太低,孩儿……” “你先不必难过,考试嘛最为重要就是公正,谁也没规定你弟弟写出惊圣的文章,考官就不高取你们。” 魏王妃再次捏着帕子,轻声宽慰道:“本王妃虽是没有以前风光,但也容不得朝廷那些人把对赢澈的怨恨落在你们头上,王爷不肯帮你们,本王妃自会为你们谋划一二,只要你们做得好文章,本王妃保证你们的名次不会低,更不可能落第。” “阿娴……”魏王阻止道:“他们的官职,本王都有过安排,何苦非要在科举上争个高低?你再怎么折腾三郎也不可能失去状元之位,横生枝节,只会让三郎……” “王爷心里都是三郎,他们两个也是您的儿子!” 魏王妃甩帕子起身,向外屋外走去,“他们即便不如赢澈,有一样总是好的,他们真心想做王爷的儿子,想继承王爷的一切,可赢澈,他到底在想什么,谋算什么,王爷清楚么?您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赢澈所谋会连累整个魏王一脉?王爷以为您能护住他一辈子?” 停顿片刻,魏王妃望着被雨水清洗过一遍显得格外碧绿的灌木,几滴水珠还在灌木叶上滚动,“便是皇上都未必能保护赢澈一辈子,更何况是王爷您了。” 皇上此时对赢澈的厌弃和放手就是想激起赢澈所有潜力,一旦事情有变,赢澈也足以应付。 魏王妃隐隐有几分不安,只是没有办法同魏王细说。 “同样科举之后,赢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肯定是跑去陪慕婳了,王爷在他心里怕是没什么分量。” 魏王妃话还没说完,赢澈的书童墨香提着几坛子美酒走过来,见过礼后说道:“三少爷感激安乐郡主在贡院相助特意寻了美酒,这几坛子美酒专门送给王爷,美酒浓而不烈,引多了也不会上头,三少爷说过,美酒合乎王爷喜好。待到傍晚,三少爷会亲自同王爷品尝。” “好,好。” 魏王咧嘴笑了,“三郎还是记挂我的,知道我的喜好,懂得给他的老父亲买酒了,慕婳的确在贡院帮了三郎许多,三郎是该好好……” 噗嗤,魏王妃嘲弄般嗤笑,魏王也想起赢澈在贡院的遭遇,也许没有慕婳的话,三郎不至于逼得自己那么紧。 赢澈固然因为惊圣而扬名立万,给考生修缮考棚棚顶,弄出公厕的安乐郡主同样得到不少学子的感激,名声亦是更加响亮。 魏王暗暗庆幸三郎这次没有被慕婳完全压下风头去。 “母亲,儿子陪您回屋。” 赢淄对魏王妃殷勤备至,“儿子寻了几道母亲爱吃的菜色,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了,儿子陪母亲用膳可好?” 魏王妃轻轻摇头道:“你的孝心我领了,在贡院你也没少受苦,还是早些歇息,养精蓄锐等待殿试,状元归了赢澈,你若是能写出好文章,名列一甲,争争榜眼探花,也是一段佳话,本王妃估摸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考题应该在对外上头,你在这上面多下点功夫,毕竟朝廷上如何对待瓦剌圣女还没个公论,皇上许是会向你们问策。” “孩儿多谢母亲提醒,不过对瓦剌诸部,孩儿还是……还是觉得当以安抚为主,瓦剌圣女遇袭到底是帝国的过失,给她点封赏并不为过,孩儿听说瓦剌圣女已是迷途知返,非常仰慕帝国,打算在帝国常住下来。” 赢淄侃侃而谈,所说得也是朝廷上主流的意见,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好似对瓦剌圣女有所偏爱,“锦衣卫慕云也是个没用的,捉到上师头上,结果却证明上师魏焱并非真凶,瓦剌圣女清醒后便深明大义说,幕后凶手不是帝国的人。” “王爷,王爷。” 门房的管事小跑过来,捧着烫手的礼单,站在门口轻声回道:“瓦剌圣女听说三少爷写出惊圣的文章,特意送了重礼过来,圣女说……她想同三少爷以文会友。” 赢淄压下几分嫉妒,说道:“三弟俊秀无比,自是招女孩子喜欢,若是能同瓦剌剩女结下善缘,让帝国的影响力贯穿草原诸部,倒也似一桩好事。” “混账话!” 魏王重重呵斥,“本王只听过有和亲的公主,就没听说过中原男子有为安抚蛮夷而娶番婆的,三郎未来的媳妇是慕婳,瓦剌圣女就是给三郎做妾,本王还怕她身子不干净,玷污了三郎!” “什么以文会友?这等勾引男人的手段太过卑劣,把礼单和礼物统统给本王扔出去!以后谁再提起瓦剌圣女如何如何,就给本王滚出王府!” 赢淄:“……”耷拉下脑袋,沮丧极了。 魏王妃眸子一亮,闪过几分欣喜,“今日王爷说了许多的话,就属这句中听!这些年的富贵不曾完全磨灭王爷的志气,王爷还记得当日练剑时,先帝交代过话么?” “皇兄也说过,不纳贡,不和亲!” 魏王郑重其事道:“只可惜朝廷上的人都忘了皇兄这句话,把皇兄当做好色之徒。” 第六百零八章 求欢 直到现在魏王也猜不透皇上为何对瓦剌圣女格外关注,但他不信皇兄会因为瓦剌圣女而对蛮夷妥协退让。 一旦皇兄真那么做了,不说旁人,单就慕婳就不会坐视不管。 除非皇兄是真不想让慕婳活下去了! “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 魏王太高声音阻止两个儿子,甚至警告般瞥了魏王妃一眼,“本王不管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又在谋算什么,本王今日只说一句话,只要还当自己是魏王府的人就不得同瓦剌圣女有任何的牵扯,一旦让本王知晓你们同蛮夷纠缠不清,用瓦剌圣女算计三郎……你们不配在在王府,以后本王同你们恩断义绝!” 赢淄身体一颤,赢清则是皱了皱眉,轻声道:“朝廷上……” “本王不管朝廷上的人如何,本王只管好你们即可。” 魏王固执且坚决又重复一遍,“凡是本王一脉都不许同瓦剌圣女相交,一旦违背本王命令,别怪本王绝情!” “是,父亲。” 两子只能点头称是。 魏王妃勾起嘴角,“妾身晓得大义,再对赢澈不满意,也不会拿一个番婆去算计他,不过王爷最好还是把这话说给赢澈听一听。” “三郎不可能同瓦剌圣女交好。”魏王掷地有声,魏王妃却是嗤笑一声:“王爷太小看赢澈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怕是已经深深刻入赢澈骨子里,他心机深沉,有心算计的话,直到结果出来前,王爷未必能看透,万一在他算计时……王爷横插一脚……” “阿娴担心本王坏了三郎的计划,还是怕本王一时糊涂把三郎赶出家门?” 魏王心头一暖,无论是哪个选择,魏王妃都是为他着想,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阿娴是个别扭的? 魏王妃不甘心抿了抿嘴角,“妾身只是不想王爷以后闹腾罢了,又哭又闹嚷嚷着后悔,王爷已是做爹的人,该给儿女一个榜样才是。” 撂下这句话,魏王妃轻轻甩开虚扶自己胳膊的赢淄快步离开,背影依然挺拔,但怎么看都有中被说中心事的局促窘然。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阿娴比你们生母更了解本王。”魏王感叹一句,提着赢澈送回来的酒坛子,一步三晃,哼着小调远去,“让厨房多准备几道菜,本王今日要痛饮一番为三郎庆功!” 魏王声音洪亮,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喜悦和骄傲。 一辈子被皇上和太后压制的魏王今日彻底卸掉所有的小心翼翼,他为三郎开心,更高兴皇上和朝臣们吃瘪,真真是痛快极了。 他们以为能困住赢澈,结果却被赢澈几巴掌打得满地找牙。 魏王看似嚣张,实则从养在太后身边后,一直都提着心,唯恐他步了那些兄弟的后尘,先帝的儿子中,只剩下他和皇上了。 太后辅政时对先帝的儿子多有管束,动不动就下旨斥责,动不动就让厂卫去藩王府申斥一番,只要有风吹草动,最先倒霉绝对是藩王,结果是有两个藩王英年早逝,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太后抓住藩王的小辫子更是毫不留情,只要有谋反的风声,藩王绝对是贬为庶人,幽禁至死的结局。 正因此魏王才格外听话! 如今赢澈做了他想做没能做到的事,魏王自是开心,一大一会功夫,魏王便抱着酒坛子醉倒了,口中无意识嘟囔着。 房门口的侍卫见来人,不失恭敬的挡住门,“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柳侧妃还是回转吧。” 来人正是柳侧妃,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手中端着醒酒汤。 “我又不是外人,王爷为三郎高兴,我为三郎生母,为王爷抚养长大三子,自然要和王爷同乐。” 柳侧妃脸上涂着很厚的脂粉,如此才能盖住眼角眉梢的皱纹,穿着奢华的衣裙,满头珠翠,显得很是富态,“王爷可以挡旁人,不拦着我,三郎如今不在王府,我要敬王爷一杯酒,你且闪开,王爷见是我,肯定不会怪罪你。” 说着说着,柳侧妃加重语气,“你要明白,王爷膝下的儿子都是我生的,骨血亲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往后魏王府横竖都由我儿子做主,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我儿子!” 随从略显为难,也知柳侧妃说得是实情,也因此柳侧妃在王府后院过得富贵,除了魏王妃外,没人会对柳侧妃使脸色,哪怕魏王的几个年轻妾室对柳侧妃都是很恭敬的。 魏王妃从不要求侍妾立规矩,更是免了她们晨昏定请,平日也不会过多为难她们,在王府后院只要守着本分,日子并不难过,妾室用一些争宠的手段,只要不太过分,魏王妃也全当不知道。 不过柳侧妃入府后到是时常挑衅魏王妃,被魏王妃狠狠整治了两次,柳侧妃老实上许多,但一有机会,她会想尽办法同魏王妃争! 随从最后让开位置,柳侧妃得意一笑,趾高气昂走进去,先是闻到一股浓烈纯酿酒味,随后便见魏王醉卧在榻上,魏王不舒服般扯着衣领,柳侧妃示意丫鬟把醒酒汤放下,蹑手蹑脚走到床榻前。 看了好半晌,她对魏王并非没有埋怨和恼恨,明明答应过她许以正妃,结果他回京后就娶了魏王妃,让她成了笑话。 后来她又委身恩公,再次产下一子,但对恩人的情分还是比不上对魏王,毕竟恩人只是猎户,而魏王是堂堂贵胄,风姿卓绝。 “我这也是为了大郎,魏王……别以为我会原谅你!没有我们一家相救,你早就死了。” 柳侧妃抬手帮魏王解开衣扣,“忘恩负义的男人!偏偏大郎还要我来侍奉你,孝顺的大郎你不选,非要疼爱三郎,你就不怕三郎那双眸子?” 褪下魏王外袍,她慢慢爬上床榻,依偎进魏王怀中,擦了香水的身体泛着迷人的香气,一如当年在边关时,她也是……也是这么同魏王成就好事的。 魏王并没有拒绝怀里的暖香,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醉眼迷蒙般念叨:“阿娴,你来看我了。” 第六百零九章 前情 窸窸窣窣脱去衣服的声音压不住酒醉的魏王喃喃自语。 “阿娴比以前丰满了。” “阿娴的皮肤也不如往日……” “阿娴……摸起来没往日舒服。” 哪怕是柳侧妃再为大郎考虑,魏王这些嫌弃的话语着实令她极是难堪,碰,柳侧妃一脚把魏王踹下床榻,随即坐起身,拢着头发,对着在地上的魏王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一声凄厉委屈的声音令魏王发涨的脑袋稍稍清醒几分,努力睁开眼眸,“阿娴?怎么是你?” 柳侧妃和魏王妃相貌完全不同,魏王心头同样有点窝火,从地上爬起来,高声道:“来人,来人。” 从柳侧妃进入王府后,魏王就没有再同柳侧妃欢好过。 毕竟柳侧妃的性子不讨喜,又比不得年轻貌美的女人,魏王便是为儿子也不愿再勉强自己,何况魏王看在儿子们面上留下柳侧妃和旁人生的儿子,但别的男人碰过的女人,魏王轻易不会再碰。 他本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王爷的尊荣起码能保证他在女色上随心所欲。 连魏王妃都很难影响到他,何况是柳侧妃? 倘若赢澈为柳侧妃说话,魏王兴许还能考虑一二,可柳侧妃一颗心已经完全偏向长子,又不理解魏王的心思,他同柳侧妃没任何话好说,更不耐烦听柳侧妃说当年救命之恩,她抚养儿子如何辛苦。 魏王对她不好,就是没良心的人。 “王爷。” 随从进门连忙请罪,魏王道:“本王的吩咐你竟然敢不当回事?” “王爷赎罪。”随从跪地磕头,除了请罪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辩解,只能自认倒霉,柳侧妃既是爬上王爷的床,还把王爷踹下去? 真真是有骨气的,何苦端着醒酒汤过来看王爷? 魏王端着茶杯灌了好几口,总算压下莫名的恶心,“你去领三十板子,再让本王知道你不听命令,一家都赶出王府,本王身边不留不听话的奴才。” “多谢王爷开恩。” 随从慌忙起身,只是三十板子已经很轻了,多给一些银钱,倒也不会伤筋动骨,下一次他一定把眼睛擦亮,再不敢随意放柳侧妃见王爷。 魏王叹息一声:“本王把平安他们给了三郎,身边的人反倒没了规矩。” 若不是把可信的人都派去侍奉赢澈,魏王也不会遭遇今日被柳侧妃摸上床榻的糟心事。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柳侧妃能感到魏王的嫌弃,没想到清醒后的魏王比酒醉时更伤人,“你嫌弃我?你没有良心,你忘了……” “忘了,本王忘了你的救命之恩!” 魏王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摆手道:“若不是你给本王生了三子,本王不会把你接进王府,当初疆场上,你父兄极是本王麾下将士,他们救下本王也是当尽之责,本王在你们家养伤,喜欢你率直不做作的性情,同你成就好事,当时本王的确是想同你过一辈子,这话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本王也敢说。后来太后不准,本王反抗不得,你可当做本王是没用的男人,本王在皇宫长大,早已习惯听从太后的话,何况本王对阿娴……同她青梅竹马,未必无情,以前只是误会她更倾慕皇兄而已。” 倘若魏王妃喜欢皇兄,以当时太后娘娘对她的宠爱和太后稳稳压皇上一头的威势,阿娴肯定早就取代皇后了。 偏偏在太后震怒他不听话时,魏王妃说出请太后赐婚的话来。 当日没有他没有娶到阿娴,还有没有命在? 魏王狠狠拍了拍额头,这些年他做得都是什么事?为生儿子没少折腾,广纳姬妾,不怪阿娴对他越来越冷,总是嘲讽他,但是阿娴却从未把怨恨报复在他纳回来的女人身上,对他庶出的女儿也多有照顾。 便是柳侧妃差一点威胁到她魏王妃的位置,她也没对柳侧妃赶尽杀绝。 阿娴也是在宫里长大的,单论手段,柳侧妃她们都加在一起都不如她,她若想让她们死,根本就不用太费事。 魏王撇下痛哭的柳侧妃向外走去,不知不觉间走到王妃的院落,往日忽略的记忆一起涌上,当初为了求子,魏王妃同样吃了不少的偏方,同他一起没少受罪。 阿娴若是不喜欢他,那般骄傲的人应该不会去做求子喝福水的蠢事! 还记得她因为喝了不知哪来的偏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院门就在眼前,魏王却不敢去碰,站了好久,魏王始终无法有勇气敲开院门。 ******* 会试放榜,会元众望所归是赢澈,陈四郎位居次席,另外几位颇有名望的才子也都在前列,赢清赢淄也接到报喜的喜报,不过比起给赢澈送喜报的排场,他们丝毫引不起任何的关注。 魏王早早就让人准备好各色爆竹,喜报送来后,魏王府爆竹声震天,单燃放爆竹就放了小半个时辰,更别说魏王早早令人准备好好几箱子铜钱,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全都满意二回,没人少说能捡到一两银子。 赢澈相反很是淡定,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魏王拍着他肩膀,“你呀,高兴就要笑,别弄得跟老头子波澜不惊。” “会元并不让我意外,我亦无需欢喜。” “……” 魏王连连摇头,真不知赢澈这性子像谁了,他也好,皇兄也罢,甚至先帝都不似他。 “什么能让你意外?娶不到安乐郡主?” 魏王感到三郎生气了,连忙道:“玩笑,玩笑,再过两日就是慕婳及笄之日,女子及笄后,可就该嫁人了,三郎想好给她送什么没?用不用我给你出个主意?本王可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喜,送出去的礼物,女孩子都喜欢。” “不用。” 赢澈淡淡回了一句,嘴角却是弯出浅浅的弧度,“您还是多关心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吧,总不好我定亲了,两位兄长还没定下来。” 魏王恍然想起长子和次子还没定亲,转头问站在角落中的两人:“你们可有心仪的女子?” 赢清赢淄眸子暗淡,自己比不过三郎,妻子同样比不过! 第六百一十章 娶谁?! 娶到安乐郡主更出色的女子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赢清躬身道:“儿子到是看好了一位闺秀,还望父亲成全。” “说说看。”魏王虽是偏心赢澈,却也愿意满足沉稳的长子的要求,“只要适合,本王自当可以帮你上门提亲,聘礼上,你们三人分量一般,至于你们如何给未来儿媳妇长脸,多添聘礼,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言下之意,魏王欣慰睨了一眼三郎,说是状元为聘,三郎到底还是做到了,至于三郎这些年从皇兄手中划拉来的好东西怕是都会重做聘礼。 皇兄的东西可比魏王府贵重。 ‘儿子看重程大人的嫡幼女,欲聘她为正妻。” 赢清一本正经且正式说道,“她虽是没有安乐郡主名声显赫,贵在贤良淑德,品行和柔,安于后宅,搭理庶务极为在行,娶她过门,儿子足以把后宅家事完全托付于她,不必再为琐事烦心,可以集中精力在朝政上。” “哪个程大人?”魏王缕了胡须,突然说道:“该不会是程澄的女儿?” “程家世代书香,家中女子无再嫁之妇,以贞洁贤惠闻名,她又是帝师的孙女,身份足以般配儿子。” 赢清聊起衣摆,跪地恳求道:“如同三郎只认准安乐郡主,儿子也只认准她了。” 魏王面色变了又变,“你可想好了?程次辅已远不如以前,自从他偏帮太子殿下后,在皇兄眼中已失了公正,他看似闷声故旧众多,然关键时候能真正一心一意跟着程次辅的人未必很多,一脸几次波折,他在士林声望已大不如前,虽说学生不能轻易出卖老师,但自古以来忠君一直都一切之上。” “儿子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忠君也当忠于帝国储君,皇上虽是偏心赵王殿下,但储君乃是国本,皇上断然不会轻易动摇。” “……” 魏王默默摇头,对一直纯良稳重的赢清颇为失望,赢清陷得比他想得深,“三郎,你如何看待这幢婚事?你大哥娶进门的人是长嫂,若想家中和谐,妯娌和睦,少不得长嫂协调一二。” 赢澈淡淡说道;“横竖郡主不会吃亏,我想再不开眼的嫂子也不会轻易惹上郡主,郡主性情爽朗,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大哥娶进门的嫂子是真正的名门良媛,如同大哥所言知书达理,郡主也不会欺负嫂子们。” 言下之意若是慕婳欺负了嫂子,那肯定是嫂子们徒有其表,小肚鸡肠。 魏王察觉赢清赢淄没有听出其中的猫腻,感叹一句:“蠢!”声音极轻,能怪他偏爱三郎么? 看看赢清他们两个的资质,魏王还能指望这两个儿子实现自己的野心? “你呢?”魏王抢在赢淄开口前率先说道:“别同本王说你想娶慕媛,她的婚事可是御赐的,皇兄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她……应该是大有深意,据说她同齐王挺亲近?” “自然不是慕媛,儿子怎会让父亲没脸?!” 赢淄连忙否定道,“至于钟情于谁?儿子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才学不如大哥和三弟,唯有遵从长辈命令这条比大哥三弟略略强一些。儿子回京日子不长,以前一直在外参加文会,很少见到勋贵重臣人家小姐。” 略带羞涩一笑,赢淄继续道:“儿子一切听母亲安排,母亲为魏王妃肯定能给儿子挑个好的。” “你打算听从阿娴的选择?” “是,若是父亲定下人选,儿子也当遵从,您总不会害了儿子。” 赢淄一派坦然乖顺,起码在这一局上,赢淄比赢清高上一分,他不是没想过娶同齐王殿下亲近的女子,然齐王出京,赵王得宠,赢淄有几分拿不定主意了。 万一齐王没干过颇得帝宠的赵王呢? 赢淄更想娶一个同魏王妃娘家的女子,虽然魏王妃娘家因为太后娘娘被软禁已经倒台了大半,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有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王妃手中肯定还不有不少残存的实力。 同魏王妃拉近关系,他就有尽可能被魏王妃记在名下,赢淄所求本就不多,只想着继承魏王爵位,至于皇位的归属,其实赢淄兴趣不是太大,谁登基还能少了魏王一脉的好处? “本王同阿娴说说看,不过本王劝你一句话,别太指望王妃能帮你选妻子,阿娴的性子不会管你们。” 魏王眸子多了几分深沉,怅然道:“本王觉悟有点迟了,不该再让阿娴为你们烦心,本王自会帮二郎看一看,你只要老实一点,本王保你一辈子富贵荣华。” 赢淄欢喜点头,目光扫过恬淡的赢澈,是不是接着慕媛同瓦剌圣女交好的机会,在瓦剌圣女身上……他眼馋瓦剌圣女妖娆的身材,却畏惧魏王的警告不敢过多亲近瓦剌圣女。 倘若能算计一把赢澈?! 名头如日中天的赢澈定会被安乐郡主抛弃,没有安乐郡主在皇上面前为赢澈打圆场,赢澈还能步步高升? 何况魏王妃也很喜欢安乐郡主,赢淄完全不介意娶慕婳!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慕婳张扬,时不时动手动脚的作风。 妻子可以娶一个,纳妾却可无数的。 赢澈若有所思却没多说什么,很快三兄弟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赢澈轻声吩咐:“多注意二哥,让我的人帮大哥一把,推动外面的流言——大哥出生时该是嫡子!” “是,三公子。” 太子最近被赵王和齐王弄得有些焦头烂额,给赢清的支援有限,程次辅又被首辅死死压着,同样帮不上太大的忙。 赢澈完全不介意帮赢清一把,省得赢淄总是没安好心,虽然他不怕赢淄算计,但身边多这个人着实很烦心,赢澈想着在慕婳进门前,让魏王世子归谁尘埃落定。 以前他在意魏王世子,如今看了诸多高处的风景,他岂会再让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旁人掌握? 哪怕那人是皇上和上师也不成! ps求两张月票。 第六百一十一章 放松 会试放榜有赢澈的惊圣在前,到是没引起太大的议论风波。 反倒被称为有科举以来最公正的一次考试。 京城大街小巷议论最多就是圣人对赢澈那句评价,唯一能略略抢走赢澈风头的人也只有安乐郡主了。 毕竟安乐郡主在贡院同样闹出不小的动静。 听说皇上有心在京城各处仿照安乐郡主的设计搭建简易公厕,免费供行人使用,一次杜绝京城的脏乱差。 百姓们对公厕好奇,但朝廷上也有人反对,说这是耗费银子。 结果反对的人被上师一句话驳倒了,你愿意你家门口都是屎尿么? 帝都是帝国的脸面,也是皇上的家门口! 皇上说此项开支不从户部拨款,而直接从皇上内库中拨银子,而且皇上还责成上师做好帝都规划,要让帝都变成一个整洁,有序,恢弘,壮丽的都城! “上师还建议皇上把城门拆了?”慕婳差一点被赢澈带来的消息噎到,顺了好久才勉强咽下口中的果子,低声道:“这不是胡闹吗?上师说得再理所当然,还真以为帝国无敌于天下?以为皇上的江山……万年永固?便是前朝那般煊赫,万邦来朝都不敢做出拆毁城墙的事!” “广纳四方固然是好,可是如今的状况根本不准许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 慕婳越发怀疑上师同她一样觉醒上一世的记忆,赢澈把削好的果子分成小块,一块一块递到慕婳嘴边,“皇上并不是上师说什么,他就坚信什么的人,上师只是在朝廷上提了一句,然而很快就被朝臣群起而攻之,皇上虽是依然护着他,但却没有准许他的建议。” 慕婳下意识张嘴吃了果子,“还好,还好,皇上没有糊涂。” 赢澈温柔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快得察觉不到的费解,对皇上和上师,他是最为了解的,毕竟他们教导了他许多有的,没有的知识,让他的眼界比寻常才子要开阔许多。 没有上师暗示天工坊的匠人全力相助赢澈,他也做不到文出惊圣。 “你好像有心事?”慕婳推开赢澈的手,直接从果盘中拿起没有削皮的果子,大口啃了起来,灿烂一笑:“还是这么吃着爽,我同你说果子中的好东西都在果皮上。” 赢澈看着手中削得大小均匀的果子,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堆放着一堆薄薄的果皮,耳边是慕婳把果子咬得嘎嘣嘎嘣脆的声音,心头颇为不是滋味。 他竟是忽略慕婳的本性! 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不过因为最近勤练刀工的原因,赢澈削果子又快又好,一箱子木钗没白练。 赢澈学着慕婳大口大口啃着果子,轻声道:“我总觉得上师提起拆毁城门的事不正常,按说上师不是个轻狂的人,好似……好似……” “怎么?” “好似上师故意为之,难道他是想自污?” 赢澈眉头缩得更紧,喃喃说道:“现在还不到他自污的时候,皇上对他还是很信任的,便是瓦剌圣女的案子同他有点关联,皇上都放过了他。” 慕婳扔掉果核,擦了擦手,顺手也帮赢澈狠狠抹了嘴角的残渣,正思索的赢澈彻底僵住了,鼻尖传来的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 “想不明白就不用再去想,横竖迟早我们都会知道的。”慕婳把帕子扔到一旁,“今日春色正好,不如约上几个人去打马球如何?” “明日就是会试……” “方正你也状元,怕什么,就是要气气那些在背后算计你的小人们。” 慕婳拽着赢澈的手就向外走,语调活泼:“我同你说,最气人的人就是他们都在用功,而你在玩耍,偏偏状元的位置还是你的!” 赢澈嘴角勾起,“打马球的话人不好凑,不如就我们两个去京郊……” “怎么不好凑?你忘了孟公子他们了?还有我爹的神机营下属,只要我打一声招呼,要多少有多少。” 慕婳脚步轻快,催促赢澈上马,“他们在贡院也帮你修过考棚,打一场马球赛可以增进彼此的交流,三郎,你紧跟着我就是,有我在,绝不会输!” 赢澈心不甘情不愿骑在马上,嘴角微微泛苦涩,他从来不在意马球赛的输赢,而是孟公子和神机营的人看慕婳的眼神。 而且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同他们没有任何交往,这辈子看不到才好呢。 然而赢澈再本事也无法左右孟公子等人对慕婳的追随,慕婳传了个口信,他们来到马球场时,孟公子等人已经全到了。 孟公子曾下过苦功夫读书,然到底荒废好几年,今年勉强中了举人,他聪明的没去才加会试,所以有他领头的一群人最近清闲得很。 再加上他姐夫的父亲已经是首辅了,姐夫知道他同安乐郡主亲近后,就连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首辅都破例见了他一面,说他是个有福气的。 至于福气是谁带了的? 自然是安乐郡主了。 赢澈眼见着慕婳被两方人簇拥在中间,她肆意谈笑,神采飞扬,当然他也见到那些人眼中的倾慕之色,无论在何地他都是众人的焦点,唯有慕婳能抢去他的些许风头。 “三郎,过来,我们一对。” 慕婳笑嘻嘻扬起马球杆,高声道:“谁输了不仅要请所有人大吃一顿,还要把我们今日所乘的马刷洗干净。” 赢澈催马上前,默默站在慕婳身后,孟公子等人齐声应诺,“郡主,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最近我的银子不富裕。” “同场竞技,最容不得留情!”慕婳眸子明亮,“你们尽管放马过来!” ****** 皇宫中,皇上把批号的折子放到一旁,斜睨一眼一直面色凝重的人,无奈的说道:“阿焱还生朕的气?” “我着实不明白皇上为何非要让我提出拆毁城墙的建议?” “……” 皇上尴尬低笑两声,当然是怕被慕婳看出点什么来,“迟早有一日,朕会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但不是现在,阿焱,朕让你这么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有些事,有些人,朕始终无法现在就面对,当朕又欠你一次人情!” 第六百一十二章 背锅侠 上师承恩公魏焱最是无奈皇上露出哀求的样子。 以前,他和姐姐就架不住,何况是现在? 虽是怀疑皇上的用意,但魏焱最为疯狂的构想都出口过。 皇上见魏焱明显被自己的说动了,随手递过去一本册子,“阿焱好好看看,万一有人问起来,你也可以回答出来。有一些东西和建议,朕觉得还是不错的。” 若不是最后加上这一句,魏焱都要怀疑皇上是不是用自己躲什么人了,不过他能有上师的名头,一直以来已经习惯为皇上背锅。 帝国皇帝,当然是威严沉稳,处理多是朝政大事,研究玻璃等物只会被化做不务正业中去。 若是百姓知道天工坊是皇上的主意,未必会觉得皇上聪明,反而会担心皇上被带外了,不去处理政务,而研究巧物。 魏焱接下册子仔细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肉跳,眉头不安的簇成一个疙瘩,“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开玩笑么?人怎么可能日行千里?” 皇上扶额道:“朕只是让你记住,至于怎么做到的,别问朕,朕也不知道。” “可是这上面写的东西……完全不合常理,您让我怎能接受?”魏焱目不转睛的看着册子,低声道:“这是哪个得了妄想症的人写下来的?皇上,您可千万不要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狂妄想法,就算人能长出翅膀,一只鸟也飞不了那么远?何况……” 皇上小声嘀咕:“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得了妄想症的人就是朕啊。” “皇上!”魏焱义正言辞的说道:“臣恳请您重重治给您这本册子的人罪,一个疯子的风言风语还敢呈到您面前?臣看那人同疯子一样,病得不轻。” 皇上:“……” 这还是对他比较了解的魏焱,若是换了长青或是木齐,会直接拔剑诛杀妖孽吧,不对,长青先生到是有可能会接受,毕竟他们师门神神秘秘的传承多了。 长青先生对慕婳转世都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怕是只有他才能理解。 然而长青先生对皇上是忠心的,一旦涉及他最宝贝的徒弟,这份忠诚还剩下多少? 没准他这边才把话说完,那边长青先生就把他卖给慕婳。 皇上断然没有想到在此时此地还能见到牺牲的女儿,彼此又都换了身份,换了驱壳,他却没有办法说出我是爸爸这句话。 不单单因瓦剌圣女。 “一直以来阿焱都是最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敢想敢做,若非如此,朕和你也未必有今日。” 皇上止住抽搐的嘴角,面上荡出一份病弱,魏焱果然把声音放轻了一点,“您不舒服?” 单看这一点,赢澈绝对是皇上的学生! “没事。”皇上脸庞苍白,被魏焱搀扶起身,“朕唯一相信的人,只有你一个,阿焱,别看朕满朝的臣子,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但是朕……朕其实始终是孤独的,朕一嗔一怒,一悲一喜都要被臣子们反复揣摩,朕稍稍漏出一点的倾向,就引来无数的猜测,朕很累。” “陛下。” “……远不如以前痛快,做皇帝到底有什么好?” 皇上重重叹息一声,随即嘲讽道:“不过若是朕不是皇帝了,朕同样不甘心,人心就是贪得无厌,既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又不愿意放弃一些东西。” 魏焱道:“没有人能夺走您的帝位,你就放心吧。” 无庸公公在外传话:“回皇上,赵王殿下到了。” 魏焱立刻放开皇上的手臂,皇上同样站直了身体,恢复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轻声说道:“宣赵王。” “遵旨。” 赵王迈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上师,随即向皇上请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今日父皇的兴致不是很好,是上师同父皇说了什么? 魏焱没有打扰他们父慈子孝,揣着小册子请旨离开。 “父皇,上师好似不怎么得意儿臣?他对儿臣是不是有所误会?” “你不必管他,但凡朕的皇子,他都不亲近。”皇上意味深长说道:“他就是倔脾气,看到你们,怕是想到……想到以前的事,终究是朕亏待他们姐弟。” 赵王这才记起魏焱的姐姐曾经是父皇的女人,还被追封为皇后,莫非从未出现的女人就是父皇最喜欢的? 记得母妃蹭说过,皇上心头有人! 魏焱看起来官职不高,但唯有他可以随时随地入宫,而且同皇上私交甚厚,只要是魏焱所奏,总能得到皇上的应准,掌握天工坊的魏焱权势越来越重,谁都不知道天工坊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偏偏魏焱是个油泼不进的人,任由三个皇子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亲近他一二,赵王觉得自己小看魏焱对父皇的影响力。 “可是儿子还有一些事情想向上师请教,他对儿子一直板着脸,儿子都不敢同他说话,儿臣也想去天工坊看一看。” 赵王嘴上似撒娇般抱怨,目光却小心翼翼观察皇上的神色变化,皇上微微一笑:“你想去天工坊,朕让人送你去就是,天工坊是朕的,上师不过是提出几个建议罢了。” 皇上话锋一转,笑盈盈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去天工坊?本以为太后娘娘养大的皇子会对天工坊摒弃,那里面就是聚集了一些能工巧匠,没什么稀奇的,真正研究出来东西,早就被朕拿出来用在帝国了。” “见到玻璃和枪火,儿臣很是佩服上师,更敬佩父皇,没有您,上师再有奇思妙想也无法研究出这等奇物神兵。儿臣虽是在皇祖母身边长大,却是一心想效仿父皇。” 皇上的手在赵王肩头拍拍,轻笑道:“你倒是比太子更像朕一点,太子是被程澄他们教……教得太死板,太遵循规矩体统。若是在旁时,朕会放心把江山……眼下朕还真无法对遵守教条的太子放心了。好在还有你。” 赵王身体一颤,“儿臣当辅佐太子殿下,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朕的期望是什么?”皇上笑呵呵敲了赵王的额头,“仔细想一想,别辜负皇贵妃一片苦心才是!” 第六百一十三章 横刀夺爱 赵王心知肚明自己的母亲看似平淡不争,其实心心念念都是他能干翻太子,成为帝国的继承人。 在生母被册为皇贵妃时,她并没有多少欢喜的情绪,私底下对赵王说过,只有成为太后才是真正的成功! “父皇……” 赵王打了个激灵,想替生母解释一二,皇上却是笑了:“朕一直很喜欢她的识趣,既能讨好朕,又守着自己的分寸,既不会恃宠而骄,又不会冷冰冰拒绝朕的宠爱,朕这么多女子中,唯有你母妃是个聪明的。” “单冲她这份聪明,朕也不会在意她的小心思。” 皇上扯了扯嘴角,语重心长教育赵王:“你要明白一个帝王最不能便是动情,帝王无情便不会被感情左右,坐在龙椅上的人需要是冷静,女人……不过是消遣玩物罢了,你喜欢就多宠两日,不喜欢撩开手便是,不要让她们影响你的判断。” 赵王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父皇这是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帝王么? 怕是太子都没有这待遇。 以前他以为母妃是聪明的,至今今日他才发觉,父皇原来是故意吃母妃摆出来的平淡那一套,真正被算计的人还是母妃。 “今日的话,不许同第三个人说起。”皇上移开目光,就冲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怎敢同慕婳相认?上师的锅还是要再背一阵子,只要想到慕婳知道真相后的愤怒鄙夷,皇上心头一凉,不自然轻咳两声:“也别同你母妃说。” “儿臣遵命。”赵王对自己更有信心,父皇怕旁人知道私下教导自己帝王心术而心生不满,“儿臣对谁都不会说半句,包括母妃,她是儿臣生母,可您是儿臣的君父,从君还是从父,儿臣对您只有顺从。” 皇上满意点点头,“不过朕可不会要一个只会听命的应声虫,赵王你是皇子,在朝廷上也当拿出你自己的主张,别因顾及你两个兄长就故意藏拙,朕不希望皇子被朝臣当做庸碌之才。” “儿臣是怕太子……” “他既是太子就该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更要知人善用,提携弟弟。”皇上幽幽叹息一声,声音很轻般低语:“若是他做不到,自然要换一个能做到的人,再看看吧,总不能百年后,三个儿子只能存一个。” 赵王耳朵动了动佯装没有听清最后一句话,“儿臣此次求见父皇,是为出行一事,儿臣拟定了一个章程,还请父皇御览。” “不必了,你办事朕放心!” 皇上无比信任的摆手,把出行的所有事宜都推给赵王,包括如何调动近卫,出行路线等等事关皇上安全的事情。 一旦赵王在其中做点手脚,怕是皇上有命出京,无名归来。 寻常事关安全,皇上都要亲自过问且安排的。 赵王越发感到父皇信任自己,回禀道:“儿臣尽量让父皇满意,随行的近卫,儿臣主张不调动神机营,不知父皇……” “都说了交给你,你不必回朕。” 皇上不耐烦说道:“神机营自然要留守京城重地,近卫亲军你看着安排就是,不必再回禀朕。” “儿臣遵旨。” 赵王唇边难以掩饰喜悦,他看着安排等同于父皇准许自己把手伸进近卫亲军之中,只要这次出行能顺利,以赵王拉拢人心的手段,他有五成把握能笼络到一批人,这些人在将来都是无比重要和关键的。 “朕想起一事,外人对赢澈……他中会元是如何说的?”皇上脸上闪过一丝恼怒,虽然很快便消失,赵王却是看了个清楚,皇上烦躁般甩了一下袍袖,“朕……丢足了面子,怎么偏偏是他写出惊圣文章?朕已命令慕云他们压下惊圣的言论,他们到现在也没给朕回音,不知外面是否还在议论此事?” “赢澈就是被朕惯坏了,胆子太大,太过狂妄,连朕的命令都敢公然违抗,偏偏魏王和皇叔他们护着他,为他说尽好话,朕看在所剩不多的兄弟情分上才饶了他,没想到在科举上,又逼着朕点他为状元。” 皇上越说越是激动,在书房中怒气冲冲来回踱步,龙袍甩得猎猎作响,“岂有此理,荒天下之大谬,自古以来哪有尚未入仕的举子敢算计朕,逼迫朕?连臣贼子以及奸佞小人在尚未暴露其野心本性时,都表现得忠心耿耿,温功良善,他可倒好,仗着朕如何都不会要他的性命,算计到头上了,早知他有今日,朕当初……当初就不该救下他!” “父皇息怒。” “朕生气了么?”皇上停下脚步,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朕在生气?” 赵王:“……”您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了,不敢吐露实话,又不能当着无庸公公等人面说慕云办事不利,外面最热的话题依然是称赞赢澈,毕竟无庸公公同王公公都是太监,肯定有所往来。 说慕云办事不利? 岂不是得罪厂卫? “外面的风声到是有所减缓,百姓们都是贪图新鲜的,父皇下旨建造的公厕如今才会被热议,连带着安乐郡主的名声更好,她在贡院的作为,颇得今科举子们的感激。” 赵王悄悄打量皇上一眼,又继续说道:“安乐郡主虽是女流之辈,凭着贡院,她在士林中甚是有名,再加上以前她做过的事,如今便是太子殿下都没她的名声显赫。” 皇上若有所思点点头,“皇儿的意思是说她的名声比太子还好?” “儿臣知道父皇疼惜她,但她迟早要嫁人,所嫁之人若是……若是皇子尚好,她的好名声总能为父皇所用,可她偏偏即将同赢澈定亲,父皇对赢澈堂弟又是……儿臣认为父皇早做安排才是。” 赵王已经动了横刀夺爱的心思,如今唯有他可娶慕婳! 虽然慕婳和赢澈被公认为金童玉女,可是自古以来金童玉女就没有一对能善始善终,总会劳燕分飞。 娶慕婳的好处,赵王太清楚了,所以拼着得罪魏王和赢澈,他也要试一试,何况赢澈若是凭着娶了慕婳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对他也是个麻烦。 第六百一十四章 圣意 赵王是皇上最小的儿子,虽然他们三兄弟年岁上说也只是差了两岁而已,但一直以病弱闻名的赵王严格说已经落后两个兄长很多了。 在考虑太子人选时,赵王因孱弱的身体率先被排除在外。 他若是还想着皇位就要抓住一切的机会! 慕婳被他当做亲近父皇的机会。 皇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望过来,赵王莫名有被人勒住喉咙的窒息感觉,只是转瞬即消失了,赵王琢磨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耳畔传来皇上的笑声:“朕可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世人都知晓他们是一对,纵是朕不再宠爱信任赢澈,朕相信慕婳的选择,都说做皇帝可以为为所欲为,但有时候当皇帝有诸多的逼不得已。” 赵王轻声说道:“儿臣只是担心安乐郡主名声太过响亮,并非出于私心,提醒父皇一声让父皇您早做准备,也算尽了儿臣之责。” “知道,知道。” 皇上笑呵呵说道:“朕还不了解你嘛,你一片为朕好的心思,朕都明白。朕还有几份折子要批,你若是无事就先退下吧。” 不是说好了同他一起去看望皇贵妃? 赵王有点迷糊到底哪句话得罪最近一直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皇,“儿臣在母妃宫里等候父皇,您多仔细龙体。” 皇上摆手让他退了出去,等到赵王身影消失时,皇上的脸色极是阴沉难看,无庸等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端着茶杯半晌,皇上重重把茶盏扔到地上,“这才是朕给惯出来的,无法无天,竟是让朕亲手……朕……” 皇上可以在赵王和皇贵妃面前装着父慈子孝,重宠皇贵妃,但涉及到慕婳,皇上的所有装模作样立刻被戳破,在方才那那一刹那,皇上有亲手捏死赵王的冲动。 什么人都可以娶走他的女儿?! 没有办法同慕婳坦诚相见,他已经很难受了,再眼见着慕婳喜欢的人嫁不了,他还有资格活着? 虽然赢澈也不是那么让他满意,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对慕婳用情很深,想来不会辜负慕婳。 赢澈从哪方面都比赵王适合! 皇上按着发涨的额头,其实他们成亲,只会让他永远说不出真相,可赢澈比赵王好上太多,他自己都迈过了那道坎,想来记忆不算太深的慕婳应该不会计较太多。 他也看得出来,若没有瓦剌圣女突然出现,慕婳对那一辈子的记忆早就淡了,慕婳比他更像这个时代的人。 “回皇上,承平郡王求见。”无庸公公颤颤巍巍回禀,“说是有事同皇上相商。” 不是承平郡王,无庸公公万万不敢在皇上心情如此恶劣的时候打扰,皇上僵硬着一张脸,“若无要事,先让皇叔回去,朕今日谁都不想见!” “皇上,臣有要事!” 门口的承平郡王抬高声音,“事关您出行,臣不得不同您商量。” 皇上缓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承平郡王一进门发现太监小心翼翼处理茶杯碎片,皇上宛若抽去了大半的精魂木然坐在龙椅上,脸庞煞白,好似刚刚生了一场气,“您……您这是……” 快走两步,承平郡王来到皇上身边,如今唯有他是皇上相信的长辈,伸手握住皇上冰凉的手,“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朕只是觉得朕这辈子过得委屈。” “皇上。” 承平郡王眼里闪过怜惜,曾几何时他替皇上委屈过,可皇上却说自己活得很好,现在一切都在按照皇上的意念进行,赢澈和慕婳刚柔相济已经降服了不少人,在帝国有了不可动摇的根基,他们经营的关系网逐渐扩大到整个帝国。 皇上却在此时说出委屈? 承平郡王看了一眼无庸公公,“方才谁来见过皇上?” 没人来的话,皇上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无庸公公低头不敢说话,承平郡王抬高声音道:“到底谁来过?” 眼见皇上没有表态反对,反而很信任承平郡王,无庸公公吐露道:“先头是上师来见过陛下,后来……是赵王殿下。” 承平郡王只需稍加琢磨便猜到让皇上感到委屈的人是赵王。 然而知道是知道,承平郡王却是无法开解皇上的心结,只能泛泛宽慰几句,皇上却是苦笑道:“朕宠出来一个挑拨离间,意图横刀夺爱的……皇子!” “您是说,他想娶慕婳?”承平郡王同样呆愣了片刻,这不是找死吗?同赢澈抢女人?“他是不是糊涂了?外面都说澈儿和慕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提澈儿对她势在必得,为一句誓言做了惊圣的事,就是慕婳……她又哪里是个好对付的?” “赵王以为慕婳会遵从圣旨,毕竟天下最大的人不就是朕么?” “这话倒也没错。” 承平郡王眼见皇上脸色转黑,弥补上一句:“不过皇上又岂会下这样的旨意?” “朕最近对他太好了,赵王的野心超出朕的设想,有时候其实朕也挺享受他围着朕父皇父皇叫个不停,毕竟朕年岁不小了,喜欢同晚辈在一起。朕想过该如何保全他,可惜……可惜……到底是皇子啊。” 承平郡王知晓赵王比太子和齐王率先碰触到了皇上的底线,皇上绝对不会看着赢澈被人横刀夺爱。 “出巡的事,朕已经交给赵王,朕便不会再过问,皇叔若是不想同赵王交涉,你也留在京城,帮朕好好看着那群蠢蠢欲动的人。” “臣愿意陪皇上出巡。” 承平郡王连忙说道:“臣希望能就近保护陛下,亲卫的安排不能都交给赵王,您这么做不是在考验赵王,而是在躲在暗处的人机会,皇上登基十多年了,江山一定,臣不希望再有任何波折。” “你陪着朕?也好,你就跟着出京去逛逛。” 皇上好似没有听到承平郡王的隐含深意,“先去北边看看,若是……一切顺利,朕还可以带你去江南逛逛,该做的安排朕都安排了,若是澈儿和慕婳守不住,朕留给他们的东西再多,终究会失去。” 第六百一十五章 三公子的手段 “皇上……” “这是朕的意思,皇叔不是都听朕的安排么?” 皇帝回头笑盈盈望过来,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认真和固执,“莫非以前皇叔说得那些话都是欺骗朕的?” 承平郡王同皇帝对视良久,缓缓低头:“臣听您的安排。” “皇叔总说朕当继承帝王和天下,朕想看一看,朕选的人能否有能力撑起江山社稷,否则朕就不配做这个天子!” “……” 承平郡王神色落寞,倘若赢澈让皇上失望,他一定先把赢澈掐死不可! 皇上的心情到是比方才好得多,果然勉强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他会觉得开心,尤其是对待皇叔上,让一向刻板固执的皇叔不得不改变原本的主意,感觉相当不坏。 他没有忘记当初的事,哪怕承平郡王为此丢掉亲王的世袭,将为郡王! “同朕说说殿试的事,朝臣现在还准备难为赢澈?” “……大臣多是意属赢澈为状元。” 承平郡王干巴巴说道,眼见着皇上得意翘起嘴角,知晓面前这位心情好了,纵然百般不情愿夸赞赢澈,依然道:“臣万万没想到澈儿竟是弄出如此大的阵仗,连孔圣都敢……大臣们说想要见一见那副画像。” “好了,明日朕就把惊圣的画像挂出去,让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定是以为三郎在画像上动手脚。” 承平郡王小声嘟囔一句:“莫非不是?” “哈哈。” 皇上笑声朗朗,孱弱的身体仿佛一瞬间恢复活力,“皇叔此话大赞,就是在画像上动手脚,他们又能奈澈儿如何?天下人都相信澈儿写出惊圣的文章,何况澈儿再一心二用的状况下写出的策论在诸多举人中也能排进前三,单轮策论的可行性甚至比今科所有人都高上一头,若这篇文章不是出自他之手,朕也会点他为状元!” 承平郡王道:“他毕竟是皇上教导出来的学生,若是还赶不上考生,您才会失望吧。” 在胸襟和气度上,赢澈的确要比寻常天才更胜一头,从开始起,皇上就没有打算把他培养成一名臣子! 同承平郡王说说笑笑之间,无庸公公再次回禀,“锦衣卫慕云求见。” “何事?” 皇上抬高声音问道,“慕云在门口回话即可。” 慕云跪下回禀:“安乐郡主同赢三公子邀请一群勋贵和宛城子弟打马球时,正好碰上……瓦剌圣女。” “她不在使馆养病到处乱跑个什么?太医不是说她需要好好将养吗?” “其实也不怪安乐郡主。”慕云舔了舔嘴唇,继续道:“魏王殿下把她送给赢三公子的贺礼直接扔出王府,瓦剌圣女气不过这才起身去魏王府,结果知道赢三公子正同郡主一起,直接赶去京郊马球场,然后她……” “她没受够教训?还敢同慕婳当众比试?” 皇上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气势汹汹的问道:“她就没点自知之明不成?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明知道不敌还非要往上凑?她……她可曾又受伤了?” 慕云道:“这一次出手的不是郡主,而是三公子,他用马球把瓦剌圣女给砸到马下,三公子说一时失手,臣看瓦剌圣女不似责怪三公子的样子。” “……有慕婳在,赢澈竟是能率先出手?” 皇上比瓦剌圣女被慕婳打了还要震惊,“继续。” “瓦剌圣女希望三公子送她回使馆养伤,三公子却说……”慕云停顿片刻道:“帝国会元不同番婆相交!说瓦剌圣女只有两个选择,一为帝国俘虏,二为帝国顺臣,而哪一个选择都不配同赢三公子站在一起!” “狂妄,太狂妄了!”皇上勃然大怒,“朕没有想到……想到他竟然还有……还有……” 慕云眼里闪过一抹焦躁,皇上对瓦剌圣女的看重是众所皆知的,万一皇上怪罪赢澈,慕婳肯定会伤心。 这样的消息不可能遮掩下来,慕云来回禀比旁人更适合,可以避重就轻为赢澈美化一二。 不过赢澈说话真够狠,帝国俘虏自然没有资格同步入仕途的帝国高官兼宗室子弟相比,帝国王爷爱上女俘虏这样的事,不提国仇家恨,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帝国顺臣,也只是属臣罢了,帝国随意找出的官员都是天使! 赢澈根本就是把瓦剌圣女狠狠践踏到底! 承平郡王的声音传来,“皇上,皇上,您喝口茶,润润喉咙。” 慕云心一沉,完了,皇上还是会责罚赢澈? 承平郡王眼见着皇上笑不可知,尽力压制着喜悦和得意,抬高声音道:“皇上已经知道了,慕云先下去吧,登上……气消了,再处理此事。” “臣遵旨。”慕云庆幸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皇上身边是承平郡王,而不是赵王殿下,否则他大可不必专门挑这个时候赶过来。 慕云低声回了一句:“恕臣多一句嘴,赢三公子在大义和小节上都无可指摘。” “慕云!” “臣告退。” 慕云听出承平郡王的警告,立刻起身麻溜的离开。 皇上控制不住笑了起来,“没有想到,慕云也站在澈儿那边去了?” “臣觉得不是赢澈以才学降服慕云,而是他不希望……不希望慕婳难过。”承平郡王小小翻了一个白眼,“慕云都是一个情根深种的人,只希望他能劝住王公公,毕竟当年的事,木齐再如何都无法完全摆脱害人的罪责。” “还有您,方才是不是笑得太大声了?” “哪有,朕只是很高兴,很高兴罢了。” 皇上笑容灿烂极了,也得意极了,“朕总算是见到澈儿似个年轻人一般冲动任性了,不是朕把澈儿培养的老诚稳重的,朕从来不希望他现在就是一个心机深沉,只知道算计的人,虽然这样对他来说更好一点,朕想见他吃醋,见他无奈,见他愤怒,见到拥有喜怒哀乐的赢澈,否则慕婳嫁给一个少年老成的人,太吃亏了。” 承平郡王问道:“您最终是为慕婳?” 皇上打哈哈道:“皇叔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一会安排几个太医去给瓦剌圣女看看病,多加点药,让她就在使馆中静养!”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太监的骄傲 皇上这句话令承平郡王懵逼的心情稍好,他已认命皇上宠爱慕婳,着实不愿意皇上再莫名其妙宠爱瓦剌圣女。 让太医加重药量也可少些波折。 另一方面,慕云去寻了王公公,把见到皇上的话说了一遍,王公公看着隐隐犯愁的外甥,心道,莫怪慕云会输给赢澈,单对皇上的了解和谋算始终差赢澈一头! 这孩子太俊美也太固执。 若没有锦衣卫这层皮,单以慕云的相貌不知被多少人惦记着。 如今慕婳那边没了指望,王公公自然而然想帮外甥说门好亲事,早早定下来生了儿子,他就算死了也能同亏欠多年的妹妹有个交代。 “云儿不必替赢澈担心,皇上啊。”王公公再次把手中的鱼食扔进池水中,许多金鱼争抢鱼食,“其实一直都是在意赢澈,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舅舅?!” 慕云感到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可四周只有他们两人和一池塘的金鱼,总不会他耳朵听错了,震惊望过去,王公公微微颔首,随即问道:“他们的事,以后你看着就行了,到是你,是不是该琢磨自己的终身大事?” “不急,不急。” 慕云扭过头看着金鱼,水波荡漾出慕婳的容颜,或明艳,或坦荡,或是潇洒,他该怨恨谁? 慕婳明明第一次见他时,就告诉他,她不是慢慢。 当时他是生气的,愤怒的,更是痛苦的,慢慢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凋零,可慢慢的离去,可以怪很多人,唯一不能怪……沐少将军! 不是她是慕婳,慢慢到底现在还没有办法正大光明站在京城! 她告诉他,她不是慢慢,可为何却有着慢慢对二哥的兄妹之情? 这明显不公平! 在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兄妹之情还真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 王公公叹息道:“你总不能一个人一直过下去,云儿,想想你娘,想想我,总要给我们留一个根,留个念想啊。” “再等等,等她成亲后,知道她过得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你这性子……” 王公公摇摇头,“做锦衣卫多年,还没有完全摒弃善良心软?到是同你娘一样,总是为旁人着想,最后……最后失去性命。” 慕云对生母的印象几乎没有,便没有接话,王公公继续道:“不过永安侯一家总要付出点什么,以前看在你的面子,我让他们回京,如今你已经不在意他的爵位,不如我请陛下再夺他的爵位?” “不。” 慕云下意识反对,心头莫名闪过一抹不安,记起赢澈暗暗送过来的消息,“舅舅,我娘是永安侯夫人害死的,这仇我会自己报!” 王公公笑道:“好,都交给你。” “永安侯夫人和慕媛心思歹毒,从来就没对我好过,她们只想利用我如今的权势,以前只有……慢慢会甜甜叫我二哥,舅舅,她们为了权势可以泯灭人性,颠倒黑白,您千万不要相信她们的话!” “云儿?” “您不知我和慢慢小时候吃过的苦,我还好点,舅舅让人找到我,教导我本事,慢慢是被当做奴仆使唤大的,若是没后她,许是舅舅没有找到我之前,我已经冻死了。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个多余的废物,可以毫不犹豫舍弃我。我身上一直有暗伤,甚至危及性命,就是那时候种下的。” 慕云真诚说道:“本来我以为活不长了,是慕婳请来神医给我治病,对她,我只有感激。舅舅,等我报仇之后,我会随母姓!” “……你说什么?”王公公吓了一跳,“随母姓?” 那岂不是姓王? 岂不是他们老王家有了子孙? 王公公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慕云把儿子过继到王姓来,没想到外甥有这样大胆的想法。 慕云道:“同郡主相处多了,便多了一些破除条条框框的叛逆,他们不曾对我有一分善,我为何不能冠母姓?何况我根本不屑永安侯的爵位,舅舅,我同你说,我和婳婳在西北的经营足以给我挣个爵位回来,真正属于我们王家的爵位!” 只有她才真正为他打算,帮他洗脱出身锦衣卫的污点,鼎立朝廷上,甚至慕婳还帮他拉来更多的勋贵武将,这股实力现在还隐藏在暗处而已。 王公公一边听着慕云的交代,一边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饶是他经历了许多的事,曾是辅政太后最为信任的大太监,在朝野上下以胆大冷库著称,也被慕云的话震惊不小。 “你们,你们这不是……” “若帝王公正仁爱,我等誓死效忠陛下!” 慕云截断王公公的话,后半句不用说,王公公也是明白了。 王公公呆呆坐了下来,虽然身体依然笔直,但略显几分落寞。 天边晚霞正好,已尽黄昏,一如被晚霞照耀的王公公般走到了人生最后阶段。 他苦笑道:“本来我还想帮你把把关,怕你们走错了路,现在看来是我老了,想法落伍,跟不上你们的思路,莫怪皇上……皇上如此放心折腾啊,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不能让这片江山变了颜色,让帝国更好!” “舅舅?” “很吃惊吗?小子?” 王公公洒然大笑,“你以为我是个死太监,一个没有后代,没有男人尊严的人就不会为帝国牺牲?” “不是。” 慕云连忙起身,半蹲在王公公面前,扬头同他对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即便偶尔为舅舅心疼,婳婳也总是说您非常人,心有沟壑,并非只有权力和野心。” “其实做太监的人也有很多名垂青史的人,我不敢同先辈相比。”王公公的手轻轻摸了摸慕云的脑袋,“我始终记得先帝的恩情,先帝他是一个好人,他亦有心做一个好皇帝,然而他少了皇上的决断,以及赢澈的狠心!” 慕云眸子闪了闪,“舅舅,皇上和先帝之间……” “这事啊,你不必多问,问我,我也不会说的。” 王公公做了封口的手势,轻笑道:“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自然不会告诉你小子。” 第六百一十七章 状元 京城最好的酒楼再次被人大手笔包场,好酒好菜可劲上,楼上楼下欢声一片。 热闹氛围,不停有人对饮大笑。 而赢澈却是一个人端着小巧的白玉酒杯默默自斟自饮,对比旁边的孟公子等人拿着酒坛子对饮,他显得格格不入。 至于慕婳最是适合这样的场合,早就同打马球的人混在一起。 早就忘了他们包下酒楼的目的,不是为了给他庆功吗? “三公子,你怎么……” 孟大少爷醉眼迷蒙走过来,揽住赢澈的肩膀,好似回到当初在宛城时,赢澈还只是柳三郎,“您今日让我刮目相看啊,抢在郡主之前动手,原本我以为您。” 莫名感到一股冷意,孟公子的酒气散了大半,尴尬放下胳膊,嘿嘿低笑:“要不,我陪三公子喝一杯?” 赢澈依然不紧不慢饮酒。 “我说三公子,您到底是怎么追到郡主的?” 就这样冷淡模样,慕婳怎么可能看上赢澈? 赢澈轻轻淡淡扫了他一眼,孟公子举手投降提着酒坛子离开了,此后再没人来打扰赢澈的清净。 他怎么追求慕婳的? 需要告诉别人嘛。 一直闹到很晚,赢澈突然起身,走到慕婳面前,低声道:“明日还有殿试,我先……” 慕婳拍了拍额头,晃晃悠悠起身,“我送你。” 赢澈本想拒绝,却点头嗯了一声,慕婳抓住赢澈的手,“我们先走了,等他高中状元,我们再来一次不醉不归。” 众人虽不觉得畅快,但慕婳要走也没人留得住。 出门前,赢澈悄悄让酒楼的伙计多记上几笔酒钱,横竖孟公子他们有钱! 马车上,慕婳靠在赢澈身上,问道:“生气了?” 赢澈无奈般摇头,拿出干净的帕子帮她擦拭嘴角,放松身体让慕婳更舒服,“不是说给我庆功吗?你一次都没敬过我。” 虽然他没觉得自己做了需要庆功的事,不就是用马球砸了瓦剌圣女一记? 他对缠上来的女人一向是不在意的,何况瓦剌圣女又来招惹慕婳。 这是吃醋了?! 慕婳痴痴笑了,同赢澈十指相扣,“我今天很高兴呢。” 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第一次有人为她吃醋,原来做女孩子是一个挺有趣的经历。 眼见赢澈拒绝瓦剌圣女,她比谁都高兴,虽然瓦剌圣女顶着一张熟悉的脸蛋儿,轻轻拽了一下赢澈的衣角,赢澈低头询问:“怎么……” 剩下的话因为唇上落下的吻而咽下了。 慕婳离开他的嘴唇,轻笑道:“现在还生气嘛?” 缓了许久,赢澈才让自己恢复冷静,让自己不再被刺激和欲望主宰,他没有办法继续这个吻,因为魏王府就要到了。 若是每次他吃醋都能有这样的待遇,赢澈觉得自己可以多吃几次。 “我先送你回侯府。” “不……” “听我的!” 赢澈眸子亮闪闪,固执的说道:“本来就该我先送你回家。” 慕婳耸肩继续靠着赢澈,半合眸子,乖巧般嗯了一声,赢澈顺利让马车过魏王府而不停,把正准备迎接三公子的王府奴才弄得一头雾水。 两家严格算起来并不远,等到了侯府时,慕婳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也只有在赢澈身边,她才能完全放下戒心。 赢澈直接把慕婳抱回侯府,安顿好之后,附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目光扫过慕婳略显红肿的嘴唇,方才在路上时,他是不是亲得过火了? 可是这样的好机会,错过了这次,下一次……赢澈眸子闪了闪,“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时。” “咳咳。” 木齐轻咳声在门口传来,赢澈知晓自己不能太过分,恋恋不舍离开闺房,“木叔叔。” “你们虽是同定亲不差什么,但是终究还要多注意分寸。” 木齐硬着头皮警告赢澈,“婳婳还没及笄呢,你给我老实一点!” 赢澈问道:“不知木叔叔给郡主的及笄宴如何了?” “凤娘子一直在操办,我打算大办,广邀京城名门勋贵。”木齐随意提了几句安排,本以为赢澈没有耐心听这些,谁知赢澈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木叔叔是希望遵循古礼?” “古礼重于普通的及笄宴,我自会给婳婳最好的。” 木齐眼见着赢澈从袖口掏出一个卷轴,并把卷轴递了过来,迟疑一瞬,打开卷轴,一目十行看完后,喃喃说道:“这才是古礼?” “日子虽是紧了点,但有我的人帮忙应该能赶得上。” “……” “上面的一些难得的物什,我都有让人找来,明日整理好后,再给木叔叔送来?” “……” “还有宾客的选择也当慎重,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参加郡主的及笄宴。” 木齐嘴角不停抽搐,一字一句问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备考和准备惊圣么?还有时间做这些安排?” 赢澈淡淡一笑,扬起剑眉仿佛反问疼爱慕婳怎么可能没空? 他无时不刻不都在做嘛。 木齐竟是懂了! 赢澈登上马车离开后,木齐嘟囔一句:“无赖!”随后又笑出了声,把婳婳交到时刻在意慕婳的人手中,他的不甘心也淡了不少。 ******* “就算你无需再为中状元发愁也不至于这么晚才回来吧。” 魏王堵住嘴角一直上扬的赢澈,“三郎啊,你现在一言一行更需谨慎,别人都在温习,你……” 赢澈虽然站在魏王面前听训,一直摸着嘴角,仿佛回味什么美好,魏王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 魏王跺脚道:“算了,你先去歇息吧,等有空我再……” 赢澈点头道:“父亲,晚安。” 脚步异常轻快,赢澈很快离开,魏王摇头道:“碰见慕婳,他的脑袋就成了浆糊,以后……以后期望他们能一切顺利。” 翌日,殿试如常进行,然而谁都知道状元是属于被贡生簇拥的赢澈。 状元没了,榜眼探花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在贡生答卷时,皇上从龙椅上起身,在考场上走来走去,时而驻足看考生的卷子,时而拧眉沉思,几乎所有考生都走到了,毕竟能参加殿试的人比会试少很多,只有一百多个,唯有赢澈……皇上几次三番避开了他所坐的位置。 第六百一十八章 榜下捉婿 圣上的一番作为瞒不过一直注意他的朝臣们。 唯一毫无自觉的人只有认真书写答卷的赢澈一人。 有人为赢澈惋惜,毕竟堂堂状元不受皇上待见,也有人欢喜,中了状元赢澈仍然换不回皇上的宠爱和信任。 自古一来哪位皇帝会喜欢被逼着点状元? “时辰到了,诸位考生交卷。” 殿试题目并不难,但要定下排名,所以考生都很慎重,有几个没能写完,恳求多给一点时辰,皇上摇头拒绝,考生们依次交上卷子。 赢澈早就停笔,把试卷交上去之后,向已经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深深一躬,利落转身出门,没任何的留恋和不舍,亦不曾找机会接近皇上。 “这小子!”皇上小声嘀咕一句,“无情无义的臭小子。” 无庸公公心里说,还不是您自己逼的? 殿试的试卷先由朝臣批改,选出十份最好的呈交给皇上。 皇上却道:“给朕选出五十份,不都说这次考生中才子能人很多么?朕看看号称最强一界科举的考生写出的文章到底有多好。” 如今朝臣大多都时刻都不会违背皇上的意志,很快十名阅卷的考官从中选出五十份答卷呈上去。 拍在第一位当然是赢澈的试卷,皇上本意只是略扫而过,等私下里再仔细看看,然而他看了第一眼后再难移开目光,拿着那份试卷认真看了许久,诸多复杂的感情再也掩饰不住,到底是他和阿焱精心培养大的,这份试卷比他能想到的极致还要好。 “皇上,皇上。” “可惜了,是个人才,就是太自傲,太不听话!” 皇上努力掩饰起惊讶和欣慰,很想随手把试卷扔到一旁,但那样的文章若被亏待了,他于心不忍,重重撩到桌上,皇上突然想到赢澈绝对是故意为之。 就凭他这篇文章,皇上也不可能当做看不到,足以摘得状元。 可他偏偏弄出那样的大事来,逼皇上点状元。 这是做给皇上看的! 这熊孩子的心眼怎就那么多? 以前完全没有发觉啊。 皇上又看了其他的文章,当然每一篇都有可取之处,取舍之间,很容易定下了名次,一份长长的名单并未引起朝臣们的任何非议,毕竟有贡院的事在前,他们再做任何决定私心都要比以前少。 他们未必相信惊圣,但对孔圣的敬畏还是存在的。 既然都公平对待赢澈了,对其他考生也要公平,否则万一被孔圣人找上门去,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这次科举也可称为最公平最没有藏污纳垢的一次。 三日后,榜单张贴在宫门口,明黄的纸张上写着一个个以后必将闪耀整个帝国的名字。 虽有差役报喜,但大多数考生宁可自己赶过来观看榜单,亲眼所见的体验同从差役口中的听说完全不同。 一大早,慕婳便去把赢澈从魏王府拽出来看榜,弄得准备大肆庆祝一番的魏王火冒三丈,对着已经没影的两人道:“不是状元吗?还用亲自去看?” 魏王妃慢吞吞的说道:“妾身觉得慕婳是去看榜下捉婿的,毕竟本次少年才子极多,年岁比往年要年轻不少,听说有不少人家都在盯着这些少年得意的人。” “来人,来人。” 魏王招呼王府侍卫,“走,同本王去保护……嗯,去保护年轻进士们。阿娴,本王先帮咱们闺女挑一个。” 这样的热闹,怎能少得了魏王? 何况万一赢澈被人抢走了,魏王也要帮慕婳把人抢回来啊。 他也不想想有几个人能从慕婳身边把赢澈抢走,赢澈就是任人抢走的人? ****** 榜单旁,聚集了许多的人,有考生,有考生的亲人,还有一些衣衫华丽的侍从仆妇。 “来迟了,就不该同你爹废话的。” 慕婳一蹦一跳看着已经张贴出来的皇榜,第一名不出意外就是赢澈,赢澈稍作了改变,否则此时已经被人围上了,扶着慕婳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不停往里面挤的慕婳,低声道:“人太多了,我让人念给你听,别再往里挤了。” “让人念名次?那同在府上听消息有何区别?” 今日慕婳穿了一身男子装束,同赢澈站在一起宛若兄弟,“我要看看到底有谁高中了。” 慕婳用力挤开挡在前面的人,“快点,三郎,跟上。” 被她挤开的人见是一对面容俊美的兄弟,笑了笑没有出声怒骂,长得好看,即便挤人也很有优势。 很快,他们来到前面,慕婳看清楚榜单,惊然道:“第二名不是陈四郎?他竟是落到了第三位?探花!” 赢澈稍稍皱眉,随即轻声道:“以前皇上就说除了状元外,探花才是科举中最贵的。” “为何?”慕婳目光在榜单上快速扫过,所认识的人都在榜上,赢清赢淄虽是名次不高,但也都在二甲之列,没有落入三甲同进士之中,他们两个也是有几分本事。 “说是小李探花,例无虚发!” “……” 慕婳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这话再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赢澈继续出卖自以为选好背锅侠的皇上,“他说,探花的才学起码不弱于状元,还要相貌英俊,年轻俊伟,说是千古风流,当属探花。” 慕婳笑道:“这么说陈四郎成为探花反而是好事?” 既然陈四郎依然受皇上重重,慕婳也能稍稍安心一点,若是没有她乱参合,陈四郎会是千古少有的六首状元,结果陈四郎乡试,会试,殿试全部败给赢澈,成就赢澈连中三元的奇迹。 被称为寒门传奇的陈四郎只捞得一个探花。 亏着陈四郎不知道,否则一定会恨她的。 一定会的! 慕婳还是难免对陈四郎有几分愧疚,想着如何弥补陈四郎时,耳边歘来温和的问话,“方才你说是探花?” “是啊,探花。” 慕婳随口回道,突然身边闪过十几个壮汉,领头那人道:“抓住他,小姐等着同陈探花成亲呢。” “我不是陈……” 这群人根本就没有给慕婳解释的机会,一群人一拥而上,“可不能让陈探花跑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预定驸马 除了名草有主的赢澈外,陈四郎是最值得关注的一个。 他出身不高,才华横溢,最重要是没有成亲! 当然围绕在陈四郎身上还有一件事——便是他退掉同慕婳的亲事。 退亲对女孩子本是不好的事,被退婚的慕婳成了安乐郡主,风头无两,所选的人同样也是一名比陈四郎更强的赢澈。 主动退亲的陈四郎因为慕婳的反击正经被人嘲笑过一阵。 纵然陈四郎一直被人嘲讽有眼无珠,也从未辩解过,更不曾丧失进取的决心,何况他进京考试时就是住在木齐府上,外面隐隐有风声说陈四郎当年退婚是为成全慕婳和赢澈! 虽然这种论调无法取信所有人,算是稍稍帮陈四郎洗白几分。 当年退婚前后的原由,只要有心陈四郎的人家不难打听出来,该说永安侯夫人眼睛真毒,从那么多乡间才子中挑中陈四郎来伤害慕婳,永安侯夫人若是知道陈四郎有今日,怕是连三小姐也肯嫁给他的。 勋贵重臣都明白陈四郎和慕婳恩怨已消,相反慕婳同样很欣赏陈四郎,因此退婚的丑闻并未影响陈四郎成为当下最抢手的人,没有之一! 何况皇上当庭说,探花非寻常人! 证明陈四郎尚未入朝,便已简在帝心。 听闻这边抢到了陈四郎,另外涌上好些人,“别抢我们家姑爷。” “陈探花是我们小姐的。” “抢啊,把陈探花抢回去!” 本想挣扎的慕婳因为这些人突然冲过来而茫然片刻,陈四郎何时这么吃香了? 不过瞬间,他已经被易手好几次了。 慕婳顿感有趣,倒也没过多的反抗,任由各府的侍卫家丁挣来抢去。 被拥到一旁的赢澈颇是无语的看着一群人乱战,忍了半晌终究忍不住道:“他不是陈探花!”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传入打斗的人耳中。 他们只是稍稍停顿,随后再次争抢慕婳,“谁信你一个落第之人的话?他不是陈探花,莫非你是?” “就是,就是,他看起来就是陈探花。” 慕婳笑声朗朗,虽然觉得有趣,若她真被抢回去,岂不是耽搁那家小姐的终身幸福? 虽然抢到陈四郎未必就是幸福,当总有一份机会,而抢她,连那一分机会都没有。 慕婳轻轻一跃,直接从两人中间跳到地上,双脚刚一落地,敢在众人上来拥抢自己前,抬起手臂制止道:“等一等,我的确不是陈四郎。” 众人挺住脚步,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年,俊美潇洒,耀眼夺目,如同水墨画上走出的人。 不是陈四郎,就冲他这相貌,抢回去给小姐看看也好,万一小姐相中了呢? 慕婳眼见众人还想上前,无奈的说道:“我是女孩子,你们想要找的陈四郎……” 方才慕婳的确瞥见过化妆过的陈四郎,这会儿,陈四郎正准备开溜,在慕婳从家丁肩头跳下来时,他就歇了看热闹的心态,加快离开的步伐,慕婳又岂会如他所愿? “陈四郎,你若敢跑,以后我就不让登门啦。” “……” 陈四郎下意识停住脚步,随即慕婳手指指向他所站的方位,“穿棉布长衫,对,穿褐色长衫那人就是陈四郎,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慕婳,你……还能不能好了?”陈四郎随即大叫一声,顺手指着赢澈,“他是状元,你们去抢他!” 此时慕婳,赢澈,陈四郎成品字行,各站一边。 看榜的人和抢亲的人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露出恍然大悟之态,随后一同转身奔向陈四郎,“陈探花别跑,我家小姐还等着你呢。” “陈探花,我家小姐叫你回府成亲。” “陈探花,我家小姐……” 陈四郎转身狂奔,可是暴露了行踪,身后的追兵就没断过,还有不少同慕婳一样看热闹的,故意对陈四郎围追堵截,让陈四郎疲于奔命,好不狼狈。 慕婳身边的人都去追陈四郎了,有些遗憾的摇头:“你说他跑什么?没准是一门好亲事,他爹娘可是一直盼着他成亲,娶一位真正的名门小姐,有才,有银子,有美貌,还要端庄孝顺,能干,最重要是要能生儿子!记得当初他们就嫌弃我太瘦,说是不好生儿子,几次三番让我最起码生五个儿子才行,因为要把我生的儿子过继给陈四郎早死的兄长,不能让他们无子供奉。” 赢澈听到后,轻声说:“我要求不高,一个儿子就行,女儿更好。” “谁说要给你生儿女?”慕婳掐了赢澈一把,嘴角却扬起了几分,“当时我说不过他们,只能砸东西,便留下暴躁的名声。现在陈四郎的父母应该比以前明白些了,以后陈四郎的媳妇该感激我。” 赢澈不愿意再提以前的事,毕竟当时他能帮慕婳而在一旁看戏来着,甚至还曾经推波助澜过,慕婳的名声在宛城那么差,也少不了他的一分努力。 当然这些都是他尽力抹去的黑历史! 当年的宛城柳三郎除了一门心思的算计,心中不存任何人和任何事! “不知最后他被哪家抢走?”赢澈好奇的问道,“以陈四郎的才华和容貌,在戏文里到是驸马的不二人选。” 慕婳拍了一下额头,“我想起来了,前两日宫里有消息说,六公主好似还真是看上了陈四郎,可能会求皇上赐婚。” 不过在帝国娶了公主的驸马仕途多是蹉跎,得不到皇上重用,虽然不似前朝一般驸马不涉政,但帝国对驸马的限制也不少,只有尊荣,而无法掌握重权! 赢澈道:“皇上不会赐婚的,他舍不得陈四郎的才华。” “既做驸马,又能做高官,不好吗?非得只能选一样,这对皇室公主太残忍了。她们的夫婿只能是功勋子弟,要不就是平庸之辈。” 慕婳听说过皇室公主的婚姻很少有幸福的,真正有野心有才华的人绝不会尚主,“皇上就没有想过做一些改变?驸马未必都有谋逆篡位的野心。” 赢澈说道:“可惜你不是公主。”慕婳若为公主,皇上一定会破例重视驸马。 第六百二十章 四郎的选择 赢澈轻声说道:“昔日皇上最爱七公主!自从七公主去后,皇上对公主们更淡了。” 言下之意是七公主都被太子殿下处死,皇上是不可能为帝女是否幸福过多操心的,赢澈似有似无瞄了慕婳一眼,继续道:“若你是帝女,我猜皇上肯定不会让你嫁给欧宁用之辈,皇上不怕驸马乱政。” “是啊,敢乱政和动摇国本的驸马,本公主先一剑杀了!” 慕婳顺势摆出帝国公主的范儿,赢澈感到后背一寒,这还真是慕婳能做出的事。 “皇上是否疼爱公主,我说不好,不过公主若是想嫁个有本事的好男人也需自己多努力,凭着朝臣挑出来的驸马人选,怕都是只奔着驸马的虚荣去的。” 慕婳的声音很轻,只要还想要仕途和权柄的朝臣都不会准许自己家中子弟尚公主,这些人给公主弄出来的驸马人选又有几个好的? 可怜那些生来富贵的帝女们,没成亲前是天之骄女,成亲之后立刻变成寻常贵妇,衣食住行虽是按照公主规制,然而比有品级的命妇还不如。 想要入宫见皇上或是母妃一面都很难。 难怪七公主野心勃勃,非要插足政治,一直谋划继承红莲长公主的一切。 “热闹已经看完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魏王府?”赢澈主动说道:“父亲准备酒宴,为我们三兄弟庆祝。” “是为你一个人庆祝吧,你爹心偏的满京城都知道了。”慕婳调侃道:“谁不知道魏王殿下最疼三公子?不信的话,你随便找个人问问?” 慕婳胳膊肘拐了一下赢澈,继续调侃,“所以不要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肯定是刚欢喜的。” 赢澈嘴角微微上扬,故作严肃的说道:“哪里高兴?没见大哥和二哥时常找我麻烦?只是最近大哥因为二哥打算成为魏王妃记名嫡子的事,针对我的举动少了。也许我说不为魏王世子的话起了作用,大哥对我到是和蔼上几分,依然还是防备我。” “魏王世子?!” 慕婳发觉自己不仅蝴蝶了陈四郎的六首状元,还有可能让显贵异常的魏王世子换人? 若赢清做魏王世子,那魏王世子还会有她听来的权柄和威风么? 她一直确定听来的魏王世子就是赢澈! “你真不打算去争魏王世子?魏王殿下知道后,怕是会很失望,他一直盼着你能……” “他更希望走得比他远,站得比他高。”赢澈声音很轻,眸子深邃:“总不会让他再失望。” 慕婳心头的愧疚散去大半,不做魏王世子,他依然还是那个权倾朝野,太子都不敢惹的人! “你们两个,两个害死我了。” 一个遮着半张脸,衣衫邋遢的人跑过来,抢在慕婳动手前,嘶哑道:“我是陈四郎!” “呀,他们不是把你抢走了吗?你怎么逃出来的?” “……” 陈四郎差一点被慕婳噎死,连着喘好几口粗气,“自然用了一些手段,你是不是盼着我娶不知性情的贵女?” 慕婳笑道:“难道不是你被贵女嫌弃,然后被高门大户轰出来?” “你?!”陈四郎觉得自己跑回来纯粹是找虐的。 慕婳笑容灿烂,对眼下陈四郎的囧态很愉悦,“你娘不是一直想让你娶真正的名门千金?方才我打听了,抢走你的人家有尚书府,侍郎府,还有一个延庆侯府,这可都是帝国顶尖的重臣勋贵,你娶他们任何一家的女儿,都能让你爹娘满意,人家都没嫌弃你出身寒门,你反倒嫌弃起千金小姐了。” 陈四郎望着慕婳的眸子时而自嘲,时而后悔,时而无奈,最后说道:“我是不会娶名门千金的。” “你不是最为孝顺的儿子?” “我已有意同我启蒙恩师之女定亲,只等这次放榜授官后就会请媒人提亲。” “启蒙恩师?我记得他是一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 慕婳显得很吃惊,“你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虽然名门千金身上难免有些娇气或是骄纵,但教养多是很好,有岳父相助,你以后的仕途也能更平顺。” “你是怕我将来后悔,亏待自己求娶来的妻子?” “被你看出来了,你以前一直待价而沽,高中探花后反倒回去娶宛城姑娘,你确定你将来不会后悔,嫌弃你的妻子不中用?”慕婳轻声说道:“你只是探花,并非状元,纵是有不少朝臣看好你,你将来的仕途未必就能一帆风顺,何况你夫人将来少不了同官宦人家应酬,确定你选的人能应付得来?” “正因为我不是状元,只是探花,我才只能选她!” 陈四郎看了一眼赢澈,苦笑道:“若为状元自然可鱼跃龙门,偏偏我不是状元,若是再失去寒门子弟的支持,我才真正难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我若是娶名门贵女,皇上怕是不可能重用我了。何况我早就选定追随的人,同名门贵胄联姻,怕是会让……他怀疑我的用心。” 慕婳彻底释然了,无论陈四郎是不是六首状元,他的精明干练,野心能力都不会少,已经不知不觉他就找到了党派,又懂得借助出身的优势,想来没了六首状元,他将来的成就不会止步于吏部尚书! 许是会成为首辅?! 陈四郎和赢澈几乎同时摇头,到底该说慕婳聪明呢?还是天真? 赢澈微微颔首道:“陈兄的选择也是皇上愿意见到的,只要陈兄能坚持信念,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说得好似陈四郎的富贵,赢澈就能决定似的。 慕婳暗暗翻了个白眼,赢澈现在都自身难保好不好? 一旦皇上加大对他的不喜,朝廷上反对赢澈的力量还会继续加重。 “你先同我回侯府,我给你找身衣服穿,你这样……有损皇上点你为探花的初衷,方才三郎说了,除了状元外,皇上最重探花,说小李探花……” 慕婳突然停住口,“我还觉得这句话我在哪里听过。” 皇宫中,皇上连连打喷嚏,仔细想了想再没什么被慕婳发现端倪的地方,翻看手中的记载宝物的册子,该选什么作为慕婳的及笄礼? 他是不是亲自去内库挑选一番? 第六百二十一章 收徒 自古以来,皇帝富有天下! 当今天子也不例外,早些年太后摄政,皇上鱼龙白服时常出宫时又收集不少的好东西,天子的珍藏自是件件都是精品。 皇上在内库转悠大半个时辰,最后耷拉着脑袋出来了。 他不知慕婳喜欢什么? 是的,他不知自己女儿的喜好! 当年女儿牺牲后,他整理过女儿的遗物,结果没有发现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除了军事上的书外就是一些详尽的训练笔记,看到女儿的遗物只是这些东西,他曾经痛哭失声,后来从女儿的战友口中,他知道女儿从来除了训练就是读书,要不就是出任务! 女儿从来就没有过享受! 这也是他无法原谅自己,对女儿的牺牲无法释怀的原因之一。 上苍开眼,他又同女儿的灵魂在异世相逢,女儿一如既往的耀眼夺目,他也一如既往的不知女儿的喜好。 “我就是一个失败不负责任的渣爹。” 皇上喃喃重复了一句,既然对他心爱的女儿都无法给予宠爱,他何必在意皇宫中的皇子和公主?! 回到御书房后,皇上的心情依然没有好转。 无庸公公提心吊胆,正想提几句魏王替三公子庆祝大摆筵席,赵王却在此时来见皇上。 皇上直接一句不见,把赵王和皇贵妃母子挡在门外,丝毫没给他们留任何的面子,同往日皇上对他们百般恩宠截然相反,不在意他们此时的惊讶和震动。 皇贵妃柔柔一笑,同无庸公公道别,“你仔细侍奉皇上,我同皇儿先回去了。” “儿子,你还不明白吗?你父皇的宠爱是善变的,只有你自己坐在皇位上,我们母子才能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只有做慈宁宫的太后娘娘,我才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贵妃对儿子赵王如是说道,以前赵王一直不理解自己为何对皇上始终不冷不热,不知争宠,“你父皇的心思,一般人猜不透,皇儿不能只指望着他的宠爱,你……你自己要有底气,如同赢澈一般,纵是没了他的宠爱,依然可以得到想要的。” 赵王郑重其事点点头,显然也被父皇最近喜怒无常弄得有点发傻。 ****** 魏王设宴,朝廷上很多人都愿意给魏王面子,何况魏王三子都高中进士,朝臣们更是愿意来魏王府恭贺一番。 甚至连太子殿下都亲临魏王府,有魏王长子赢清陪着,赢澈回到王府时,酒宴已经开始了,他虽是状元,但往他面前恭喜的人不多,相反是赢清非常有人缘。 赢澈早就猜到会是眼下的局面,因此把慕婳留在侯府,英国公世子本有意同赢澈亲近,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此时该暴露的。 遂英国公世子同赢澈不冷不热说了一句恭喜后,就领着一众勋贵子弟开了一桌子赌钱玩牌去了,一如过去的作风。 魏王正满面红光听着众人的奉承,昔日嘲笑自己没有儿子的人此时都乖乖在他面前低头,说他不仅有优秀的继承人,三子都很优秀。 “王爷,上师到了。” “……” 这句话令热闹的场面稍稍冷却上几分,魏王同上师魏焱几乎没有任何交往,据说昔日魏王曾奉太后娘娘的命令追杀过上师,他们之间有一些仇怨。 魏焱既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又是国公爷,权势自是不小,他还是皇上最爱女子的亲弟弟,几个身份加起来让魏焱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魏焱一向不同任何人往来,对朝廷上任何官员都是一副冰山样,然而今日他却主动来魏王府,着实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 魏王愣神后,看了赢澈一眼,“请上师。” 以前他也见过上师,不知皇兄从哪里找来的一个神秘人,完全不似一个世家名门培养出来的,第一见面,上师连礼都不会行,完全就是一个村夫。 但他提出的主张却令太后娘娘极是忌惮,却是得到皇上的信任和支持。 魏焱重回朝堂,已经没有当年的稚嫩和粗鄙。 “魏王殿下。” 魏焱向魏王躬身行礼,“在下不请自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在下唐突,听闻魏王为三子高中设宴,在下同三公子有几分交情,自当来恭喜一番。” “上师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你能来王府,是本王阖府的荣幸。” 魏王不咸不淡的说道,心中顿生警惕,同三郎有交情? 陪魏王妃坐在一旁的柳侧妃看清楚魏焱的容貌后,失控般站起身,“你……你是……” 魏焱微微扯起嘴角,“没想到柳娘子还记得?”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柳侧妃脸庞惨白,嘴唇亦没有血色,喃咛道:“为何你还活着?还成为上师?而他却死了!” “娘。” 赢清快步走过来,扶住柳侧妃,悄悄捏了她一把,“您认识上师?” 柳侧妃听到上师后,吃惊不小:“你怎么会成了上师?当年若不是遇见他,三郎怕是活不下来。他是三郎的救命恩人,却把……把小四的父亲害死了!若是四郎的生父还活着,我……” “娘!” 赢清暗暗掐了柳侧妃一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在宴会上提起柳侧妃又侍了别的男人,还提起不是魏王骨血的四弟,这不是有意让魏王难堪么? 对他运作的事情也没任何的好处! 赢澈眉头稍皱起,没想到自己降生后就碰见了上师魏焱,那他是不是也碰见过皇上? 上师感伤般叹息,“若是柳侧妃愿意相信我,我可收四郎为弟子,也算是我为陈兄弟尽一份心力,告慰他在天之灵。” “……不……”柳侧妃张嘴就想拒绝,赢清欣喜道:“能拜入上师门下,是四弟的福气,我娘自是欢喜的,以后四弟就交给上师了。” 能借此拉近同上师的关系,对赢清至关重要。 魏王面色有点冷,“上师来王府是为认亲?” 旁人的目光让魏王难堪,虽然他也把四郎养在王府,吃穿用度都不少他一份,但魏王一直当养一个义子闲人,从没拿正眼看过柳侧妃同别人生的儿子! 魏焱道:“澈儿,你同为师来,为师有话同你说!” 第六百二十二章 请求 为师?! 澈儿? 魏王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上师魏焱,又一个同他抢儿子的人?! 魏王妃担忧的目光一闪而逝。 “敢问上师,我何时拜您为师?向您行过磕头礼?”赢澈冷然反问,拒绝疏远之意极是明显。 魏焱嘴角微抽,“当年我离开你也是逼不得已,澈儿……你的心眼别那么小,你该知道当时我正躲着皇上,万一被皇上发现端倪,我和他同时相中你,同皇上的赌局就不做数了。” “澈儿不愿意我被皇上再欺压一次吧。” “您错了,我一直很愿意。” “……澈儿。” 魏焱面露几分无奈,“纵然我们没有师徒名分,我总教导过你几日,同你单独说两句话,都不行么?” 突然魏焱意味深长说道:“若是你不答应,我去见安乐郡主,她总不会似你一样小心眼!” “我儿子才不是小心眼!”魏王受刺激一般大声道:“别以为你是上师,本王就怕了你,闹到皇兄跟前本王未必会输给你。” 魏焱看着魏王半晌,缓缓说道:“当然是魏王殿下赢,您是皇上最为重视的弟弟,我只是他的臣子罢了,在下不敢同王爷相比。” “皇室无骨肉,有时兄弟反而不如臣子可心得用!”魏王妃抿了抿发鬓,目光隐含一抹警告,魏焱恍然大悟,“臣子的面子如何都不如魏王殿下,皇上一直把魏王殿下当做弟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魏王妃面容一僵,转瞬笑颜如花,“上师是不是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王妃自己心里清楚,夫妻之间多一份真诚,少一分别扭,夫妻关系反而亲近。” 魏焱淡淡的回了一句,成功堵住魏王妃的嘴,魏王恍然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不敢去看魏王妃,原来阿娴心里依然有他? 赢澈从酒宴上起身,向自己院落走去,魏焱再次摇头,向魏王拱了拱手,快步追了上去,几次想把胳膊搭在赢澈肩头,都被赢澈轻轻巧巧避开了,然而魏焱依然好脾气的低笑,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魏王妃对凑过来的魏王道:“我若是王爷就去查查上师何时遇见的赢澈!” “不就是当日救过柳娘子和三郎嘛。”魏王不在意般耸肩,“澈儿是本王的儿子,谁都抢不走,哪怕本王没有三郎,他也是本王的儿子!” 魏王妃眼里阴郁更浓,捏着帕子轻哼了一声,“旁人不行,未必所有人都不成!” ****** 书房中,赢澈同魏焱对坐,魏焱打量书房的布置,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册,窗口放了一尊白玉浮雕红梅花瓶,里面竟是插了两支花瓣有点干燥的野花?! 就是京郊时常能见到的野花! 魏焱不可置信仔细打量干燥的野花,没错,是野花! “您到底来王府做什么?” 赢澈口气中多了几分的埋怨,“明知道娘亲能认出你,你还故意大张旗鼓来魏王府,有意让父亲难堪?” 魏焱从野花上收回目光,轻声问道:“你的品味何时变了?” “郡主送我……”赢澈停住口,“既是今日你同我娘相认,也有心收四弟为徒,您是不是可以详细说说您当日是如何救活我的?” 魏焱低垂眼睑,默默端起茶盏,慢悠悠喝茶。 “四弟的生父是因我而亡?” “……” “您是在逃出来之后遇见的皇上?” “……” “你同皇上的赌局是什么?” “……” 赢澈抿了抿嘴角,盯着品茶的魏焱,“你不肯说,又单独同我谈什么?我请您来书房,不是请您喝茶的,酒宴上的茶水比这杯更好。” “今日我来是把此物交给你。”魏焱放下茶盏,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摩挲半晌,依依不舍的推到赢澈面前,“我会随皇上出巡,万一有变,天工坊你可以完全做主。” 赢澈没有去碰触有些年头,好似被火烧过的木盒,皱着一对剑眉,“既然害怕有变故,为何不劝皇上留在京城?他折腾得还不够多?旁人劝不住皇上,莫非你也不成?” “澈儿担心皇上?”魏焱抬眼笑呵呵问道,“你若是认个错,没准他会改变主意,澈儿,你比我对皇上重要得多,没人能同你一较高下。” “他是万圣之君,用得上我担心皇上?” 赢澈多了几分自嘲,从不曾认为自己有做错过,“皇上莫名其妙百般重视瓦剌圣女,还不许我提?在旁的错,许是我就承认了,不是我的错,我也可以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不会低头,也不会认错!” “你的脾气到底像谁?”魏焱连连摇头。 赢澈眸子黑亮有神,玩味问道:“您觉得我应该像谁?” “……” 魏焱再一次沉默,这回是一声不吭,赢澈嗤笑一声,道:“我和郡主有了决定,会随着陛下出巡,所以怕是要辜负上师好意了。” 他把木盒退还给魏焱,“科举时,天工坊的匠人助我良多,若是没有上师的默许,他们也不会完全听命于我的安排,无论上师是否有事隐瞒我,我都要对您说一声谢谢。” “你……你和慕婳也去?” 魏焱一下子从椅子上跃起,随即又慢慢坐下来,镇定了好一会,抚掌大笑:“好,太好了,如此大好!” 有他们两人在,皇上应该不会再敢轻言涉险。 魏焱自己是劝不住皇上的,赢澈加慕婳比他和承平郡王管用! “不对,你今日这般明确告诉我,是不是……” “您猜得没错,还请上师帮忙让我们便装加入出行的队伍。”赢澈扯出一抹微笑,“毕竟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悄无声息安排进去两人对您来说是小事一桩!” 魏焱自然能做到,只是被赢澈逼着,心头略有不爽,不过比起皇上执意犯险,不爽不再重要,“皇上有意派你去湖广一代观风,我记得你在那里让人种了不少的……民以食为天,谁让粮食高产,谁就能得到天下人的民心!” “民心我要,却也不愿意稀里糊涂的留在京城,莫名其妙享受皇上的好意!”赢澈缓缓说道:“我自有办法从湖广那边脱身,只需要上师给我和郡主留个空位,现在我也不好去求赵王殿下,只能拜托您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诸多安排 最终的结果是上师魏焱彻底被赢澈说服,连连保证把他和慕婳悄无声息安排进随圣驾出行的队伍中。 魏焱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答应赢澈一堆的条件,甚至差一点被赢澈套去内情。 望着赢澈,魏焱轻轻摇头,皇上纯粹是自作自受!没事把澈儿教这么聪明作甚?一点都不好糊弄。 不过魏焱却是带着心满意足离开的。 起码证明他和皇上这十余年的功夫没有白费。 并非养出一个只晓得算计和野心的孩子! 倘若赢澈和慕婳随着皇上离开京城,魏焱要提前想到京城有变该如何?皇上有心把太子和赵王都带走,原本皇上的计划是把京城重地留给赢澈,有赢澈在,京城即便有所动荡也可很容易镇压下去。 魏焱现在要担心是京城该留谁坐镇? 承平郡王不适合留下。 “阿焱,该你走了。” 皇上看着神色恍惚的上师,转动手中的白棋,“去了一趟魏王府回来后,阿焱你明显心不在焉,被三郎弄伤心了?三郎没有收下盒子里的东西?” “澈儿的性子固执得紧,他不要,我也不好硬是把东西留下。”魏焱佯装仔细看着棋盘,轻声说道:“我被柳娘子认出来了,四郎是陈大哥唯一的骨血,当年于我有救命之恩,不知陈大哥留有子嗣便罢,知晓四郎在,我定是回报一二。” 皇上手中的白棋越转越快,扬起嘴角道:“朕没有怪阿焱关照他,不在意魏王的侧妃是否认出阿焱,他是阿焱的救命恩人,朕也会回报一二。只是……你不该今日去魏王府,弄得魏王很没面子,朕的这个弟弟是最要面子的人,你收下四郎做弟子,岂不是说他对待义子不好?让人少不了议论柳侧妃二嫁之身,皇弟其实还是在意的。” “他既对不住柳娘子,又对不住魏王妃!柳娘子纵是有千百不好,他也不见得就是个好人!” 魏焱鄙夷般说了一句,“皇室子弟都如魏王一般,好在澈儿不似他。” “那是因为三郎遇见慕婳,否则……怕是一个比皇弟和朕都要无情无义的男人,纵然洁身自好也不是因为心有所属,而是不愿意让女子碰到罢了。” 皇上捏着棋子,叹息道:“好在他钟情慕婳,朕……朕当时挺害怕把他教得太好,让澈儿成了冷情的人。” “明日状元上朝,皇上打算给澈儿个怎样的官职?” “朕不是同你说过?让他出京磨砺几月,朕知道他把一些种子给了农户,朕听到一些风声,种子成功了!” 皇上唇边多了几分欣慰,明明他有着现代的记忆,可真正做出成绩却是赢澈,“他的天分比朕,比阿焱好太多了。” 很多东西,皇上只是知道,说出后却是被赢澈实现了,“朕不会让他去翰林院,也不会在六部观风,朕从来没有把澈儿当做辅政的臣子,从来就没有过,阿焱,朕对他的期望你该明白的。” “那您出巡,澈儿不在京城,您打算留下谁镇守京城?” “太子和赵王不在京城,齐王还在南方鸡飞狗跳追查盐政,京城应该无碍,而且朕在出京前,会让澈儿尽快返回京城,万一有变,澈儿也可应付。” “……” 魏焱暗叫一声果然,皇上还是有心让澈儿镇守京城。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没有!” 魏焱脱口而出,在皇上目光黑亮深邃的目光下,摇头道:“真没有!只是我总感觉您似在安排后事,不太吉利。” “阿焱。”皇上加重语气,“朕希望你能同朕一条心,别骗朕。” “我自是同您一条心,对您的忠诚日月可鉴,我若是背叛您,不说旁人,以后我没脸去见姐姐。” 只要提起姐姐,皇上便不会继续追问下去,果然皇上起身走开,魏焱顿时松了一口气,悄悄望着皇上的背影,姐姐说无怨无悔,皇上,您可明白? 他不能让姐姐心心念念的人冒险! 京城乱了就乱了吧,横竖皇上和澈儿都平安,乱局也持续不了多久,毕竟皇上才是帝国的主人! 魏焱拿定注意便不再犹豫不决,“皇上,我落子了。” “这一局算朕输了。”皇上摆了摆手,“朕有点累了,阿焱,你先出宫去吧。” “皇上……” 魏焱起身时,皇上自己一人大步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魏焱幽幽一叹,“姐夫从来就没有忘记您,忘记你们所经历的一切。” ******* 京城使馆中,瓦剌圣女罗尔蒂蜜手中的汤碗落地,汤药撒了一地,侍女低声道:“奴婢再按照药方给您重新熬药。” 瓦剌圣女冷笑道:“你想让我死得快吗?” “圣女?!” “帝国人心眼真多,不愿让我出使馆,就在汤药中加让人精神倦怠的药材,他们也不怕我吃坏了身体,这就是帝国皇帝对我的宠爱?” 瓦剌圣女面容狰狞,“看看他对慕婳,再看看他对我的好……没准医官就是在他授意下才加重药量。” “外面都说皇上对您是不同的。” “他对我是好,是坏,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以前我还以为他被我迷住了,现在他纵容赢澈拿马球砸我,证明我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咳咳。” 瓦剌圣女支撑着身子,伤口依然很疼,那次遇袭是冲着她性命来的,亏着她有些身手,随从拼命保护,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镜子里映出瓦剌圣女苍白的容颜,“也许只有我的面容对皇上有一定作用。” “圣女,有消息。” 侍女进门来悄悄递上了一个纸条,瓦剌圣女看着纸条上的密令,死死皱着的眉头渐渐平缓,用本族话轻声交代了几句,侍女们纷纷点头。 瓦剌圣女靠在床头,抚摸手腕上的疤痕,喃喃说道:“那人到底同皇上……有何关联?宁可中原大乱也要让皇上……死?!” 帝国皇帝对她说不上好,然瓦剌圣女能感到帝国皇帝初见自己时候的强烈感情,后来皇帝却又不在意她了,一切是因为慕婳么?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夜探 侯府,慕婳面前同样传来一份小纸条。 “将军……” “小五!” “郡主。” 小五站在慕婳面前,身体宛若一根长枪,恭谨改口道:“您吩咐吧,瓦剌圣女没按好心,她同人意图颠覆帝国。” 慕婳不曾放松过对瓦剌圣女的监视,那夜有人有意引她去使馆方向,她本以为是同皇上有仇恨的上师,没想到上师是皇上的知己,从上师入朝后的举措看,上师对帝国和皇上一片忠诚。 幕后之人不是上师! “让人继续监视她,不得打草惊蛇。”慕婳轻声说道:“皇上整顿京城后,那群鬼鬼祟祟的人完全隐藏起来,一时半刻还摸不到他们的踪迹,小五,在皇上出巡后,我不希望帝国京城有变。” “若我说您既是怀疑瓦剌圣女,不如先把她干掉,您不是说过对敌人就不能容情,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小五舔了舔嘴唇,虽然郡主选择赢澈,但这世上最了解郡主,永远跟着少将军的人只有他!他侍奉少将军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您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我想瓦剌圣女知道一点什么,若是您不好下手,不如我悄悄走一趟?” “我说此事以监视为主,小五,我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是。” 小五听命般挺起胸膛,“您的意志就是命令。” “传递给瓦剌圣女的纸条可派人去追了?” “追了几条街后踪迹全无,那边人好似对京城很熟悉,我们的人不敢逼得太紧,不过他们能从眼皮子底下消失,足以证明自身实力,毕竟我派去追查的人在疆场上都能探听到情报的探子,若说追查消息,比锦衣卫他们更为擅长。” 小五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布置,以前少将军用出来的人也不都随着少将军战死了,还是有一些骨干活了下来,本来他们就是闲不住的,已经习惯风雨,过不了平静的日子。 在没有碰到慕婳前,小五就把这些人暗暗整合在一起,知道慕婳就是他追随的少将军后,小五自然把慕婳的命令放在首位上。 “以前我们在京城就有过一些布置,当年您也说过不懂得朝政的将军活不长。”小五扯了扯嘴角,不满的抱怨:“您到是对朝政方向了若指掌,可照样……没活过那场死战。” 慕婳笑道:“当时不是迫不得已嘛,不想输了,只能死战到底,好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起,咱们既是活着,就要活得明明白白,不能再被谁算计设计。” “总是您有道理。”小五嘀咕了一句,“您也早点歇息吧,明日宫里有宴会,您肯定是要去的。” 此话正中慕婳下怀,点头道:“按照咱们方才商定的办,千万要小心,别被东厂和锦衣卫查出端倪。”她在京城掌握一支谍报力量,探查各方面动静,若是被皇上知晓,怕是会有麻烦。 可慕婳既然是身不由己同赢澈卷进朝政中,她不得不让这只本来没打算大用的力量逐渐完善。 慕云管着锦衣卫,但到底锦衣卫是皇上的人,远不如用自己的人方便,何况皇上种种诡异的决定,让慕婳不得不留一手。 她相信赢澈手上也有一些深藏的势力。 “郡主,慕三小姐和永安侯夫人找过慕云,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不过慕媛离开时很生气,说慕云不替生母报仇,禽兽不如!我猜应该同郡主有关,您看……” 小五手指在脖子上狠狠划了一下,“慕媛总是找您麻烦,不如让她?” “先不要动慕媛。”慕婳轻声说道:“二哥不会相信她的话,纵然二哥把我爹当做杀母仇人,他也不会对我和我爹做什么。” “郡主……” “我相信二哥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慕婳闭了一下眸子,继续道:“若他生母死在我爹手上,我们父女是要给二哥一个交代,解开二哥和王公公的心结比杀慕媛和永安侯夫人重要,小五,真相是掩盖不了的,你为掩盖真相杀人,或是编织谎话,你会发现你杀的人越杀越多,谎话越来越多,你背负的负担也越来越重,不如同王公公仔细说清楚,是打是骂,总是要我爹自己面对,毕竟当年的事,是我爹做的。” 掩盖或推卸责任,只会让永安侯夫人有机可乘,显得木齐心虚,让二哥在王公公面前更难做。 小五点头道:“我记下了。” *******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跃出窗外,悄悄离开侯府,避让过夜巡京城的差役,来到瓦剌圣女所居的使馆。 纵身翻墙而入,她按照早就记在脑中的地图,找到瓦剌圣女的屋子,动作干净利索解决守门的侍女,透过窗户看到烛火,瓦剌圣女竟是没有歇息? 不让小五动手,慕婳却想从瓦剌圣女口中探听神秘人的底细。 皇上的种种安排同此人脱不开干系,而神秘人所掌握的秘密又好似惊天动地,她想从瓦剌圣女口中探听一二,尤其是瓦剌圣女以她以前的面容做着有损帝国的事……慕婳忍不下来! 刺探消息或是杀人灭口,慕婳以前不屑做,但对象若是瓦剌圣女,她到是不介意改变初衷,那段尘封的记忆对她的影响其实还是有的,并非她以为的只是一段不够清晰的记忆。 瓦剌圣女在看书? 她倒是听爱读书,刻苦好学。 突然,房顶飞来一物,慕婳顺利躲过,飞箭重重击碎玻璃,瓦剌圣女听到动静,赶忙道:“谁,谁在外面?” 坏了! 慕婳立刻纵身而起,跃上房顶,追着射出飞箭的人,使馆这边因瓦剌圣女的呼人而亮若白昼,风声鹤唳。 以后瓦剌圣女防范会更严,她没机会再从瓦剌圣女口中知道消息了。 眼前的黑衣人决不能追丢! 慕婳加快脚步,然而事实很残酷,方才还在眼前的黑衣人竟然凭空消失了?慕婳停下脚步,仔细查询后没有发现任何破绽,事情好似越来越有趣。 站了良久,慕婳转身回到侯府。 而在她消失后,消息上报给主子知晓,隐藏在暗处,头戴面具的男人嘎嘎怪笑:“慕婳?皇上?!很好,真是太好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太后的要求 “承平郡王,太后,满朝文武……他们……他们都背叛了,背叛了誓言,都被他收买了去。” 面具男人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你以为我会甘心?你以为我会死在角落阴沟中?哈哈,你所重视的人同样背着你……我会让你比我更惨的!” 随后,他叫来所有可用的手下,一道道命令发布出去,甚至还给在江南巡查盐政的齐王送信,要求齐王务必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同时,他又派人给埋在赵王身边的人送消息,鼓动本就渐渐对慕婳有心思的赵王今早争取到慕婳。 所有皇上重视的人,他都要毁去。 所有皇上所喜欢的人,他都要让在皇上面前让他们生不如死! ****** 每年科举后,皇宫都要举办宴会为高中的状元等进士庆祝,皇上一般都会亲临,这次科举会试,因为赢澈写出惊圣的文章,宴会规模便是皇上不情愿也要比往年盛大。 何况皇上不情愿也只是摆在面上罢了。 宫宴上,香飘鬓影,歌舞声声,共庆盛世繁华。 一众已经实受官职的年轻进士们纷纷举杯向皇上敬酒,叩谢皇恩浩荡,亦向高坐众人之上的皇帝表现忠诚忠心。 “早就听说陈探花备受帝王宠爱,果然如此,只有陈探花一人能给皇上执盏。” “可惜陈探花竟是早早定亲了,许是被安乐郡主吓到了,陈探花的未婚妻只是个老秀才的女儿,陈探花这般的品貌纵是比赢三公子稍差,但陈探花也是个俊美的人。” 没见朝廷上有女儿或是孙女的大佬们一个个脸上都浮现一股懊悔之色,当陈四郎名声初显时,他们就该下手,不该因为陈四郎退掉同慕婳的婚事而犹豫。 本该最为风光的本科状元,一个人坐在上首,显得有几分落寞,有几分孤单,便是同科之人都很少同赢三公子交谈,官员们对他多有疏离,起码不会在皇上眼前同赢三公子太亲近。 魏王被程澄叫住,说起册魏王世子的事,程澄说起柳侧妃现在是侧妃,在她生下赢清时还是魏王的妻子,只是后来太后以不告而娶只能为妾的借口不认她为正妃。 “本王请封谁为世子,用不上你操心。” 魏王语气颇为不快,最近这股风声越来越强,让魏王辩无可辩,程澄不是第一个人同魏王说这样的话。 “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魏王殿下当初既然叫我一声师兄,我总不能眼见魏王殿下废长立幼坏了传承千年的规矩体统。” 程澄拽住魏王的胳膊,说起一套又一套的道理,“史书斑斑,若不行册立规矩,没有一座王府能长久,若立爱子,最终不紧家族无法保全,更有可能弄得子不子,父不父,骨肉相残,祸起萧墙。” “安乐郡主到。” 内侍躬身让开,慕婳走进来,一身利落大方的妆容,不如皇室公主郡主们耀眼,然她的容貌更胜她们半分,毕竟她这辈子是个美人。 太子妃沐氏巧笑嫣然,叫住向皇上行礼后的慕婳,“我有几句话同郡主说。” 慕婳顺势坐在太子妃身边,随意拿起筷子品尝美食,姿态随意而从容。 太子妃眸子闪过一抹羡慕,轻声说道:“其实不是我的事,而是太后娘娘想见一见郡主,一会儿,郡主和我去一趟慈宁宫。” “不去!”慕婳直接拒绝,“我同太后娘娘非亲非故,往日甚无交情,太后娘娘见我准没好事,我的脾气不好,还是不去惹恼静养的太后娘娘了。” “……” 太子妃拽住将要起身的慕婳,“太后娘娘虽是只能在慈宁宫修养,但她还是皇上的生母,辅政十余年,对朝廷和皇上影响甚大,今日她只想见一见你,你却不给太后娘娘面子,传到皇上耳中,皇上会如何看你?” 慕婳很容易摆脱太子妃的拉拽,轻笑道:“皇上会认为我是一个聪明谨慎,且听从皇上命令的人,皇上早有旨意太后娘娘需要静养,我不去打扰太后娘娘,正是遵从圣旨。” “太后娘娘说,有一桩秘密事。”太子妃扔出杀手锏,压低声音道:“你不想知道上师的过去?不想知道为何太后娘娘当初追杀上师?” 慕婳眸子微沉,随即笑道:“此事,我可以直接去问上师魏焱,无需从太后娘娘口中打听,何况我对上师的秘密并不在意。” “慕婳。”太子妃加重语气,“太后娘娘一定要见你,你也必须得去慈宁宫……” “皇上!”慕婳突然开口,声音高昂吸引诸多的注意力,赢澈同样看过去,在太子妃沐氏身上稍作停留,双手放在膝头,随时准备起身带走慕婳。 皇上示意陈四郎不必再给自己倒酒,侧头看向慕婳,问道:“何事?” 慕婳灿烂一笑,“太子妃殿下非要我去见需要静养的太后娘娘,我若是不去,太子妃竟是不让我离开,还说此事已经得到皇上的应允,她方才还说太后娘娘会同我说出上师的秘密。” “哦?”皇上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眸子犹如利剑,淡淡问道:“太后要见慕婳?” 太子妃沐氏身体一颤,忙跪伏下来,怯生生的解释,“前两日儿媳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娘娘说是想见郡主一面,让儿媳带郡主去慈宁宫,儿媳不敢蒙骗陛下。” “朕早就同你和皇贵妃说过,太后娘娘凤体不好,需要静养,受不得旁人打扰,你没有听进去么?” “儿媳不敢违背陛下,可是……” 太子妃很是委屈,暗暗瞪了一眼慕婳,真是有好大的胆子啊,把一切桶给皇上,慕婳难道不知太后和皇上是母子?就不怕太后最终挽回皇上? “太后娘娘最近用得饭菜少了许多,儿媳担心她老人家凤体,才去慈宁宫看望,太后娘娘说,她除了见安乐郡主外再无别的心愿了。” 朝臣们小声议论,有人叹息,有人抬眼看向皇上。 沉默片刻,皇上道:“太后娘娘唯一的心愿竟是见慕婳?她养大朕的皇子公主,最后的心愿见一个臣女?也罢,朕一会儿同慕婳一起去慈宁宫。” 第六百二十六章 父爱 慕婳顺势道:“遵旨。” 若是皇上一起去慈宁宫,她自然可以去见太后娘娘。 太子妃尴尬重新坐下来,眼见皇上招手让慕婳过去,心头百转千回,非议不已,慕婳竟是投了皇上的喜好!处处张扬狂妄,事事掐尖,丝毫没有淑女的高雅和仪态,太子妃协助皇贵妃处理宫务后,自认为比慕婳更出色,偏偏她费尽心血得不到皇上一个夸奖。 反而是慕婳被皇上宠在手心中。 “过几日便是你及笄礼了。” 皇上让慕婳坐在自己身边,笑意盈盈问道:“同朕说说,你喜欢什么?木齐很疼你,到底是个男人不知女儿儿心事。” 被皇上不错神的看着,慕婳端着酒杯,高声道:“我愿天下太平,我愿国富民安,我愿帝国永恒,我愿百姓安康!” “……” 一直注意皇上动向的大臣几乎同时露出尬笑,有人扶了一把差一点被闪断的老腰,暗赞一声安乐郡主真会媚上! 皇上扯起嘴角,“为你所愿,朕会做到!” 也只有他和赢澈知道慕婳说得是真心话语,珠宝首饰,尊贵的地位,慕婳不是不喜欢,然她从未真正放在心上过。 该说以前把慕婳教得太好? 纵是换了身份,她依然心中有国有家。 陈四郎执盏为慕婳已空的酒杯倒满纯酿,慕婳点头谢过,向皇上问道:“听三公子说,您格外重视探花?说,小李探花……” “咳咳。” 皇上撂下酒杯,拳头堵在唇边猛烈咳嗽起来,恶狠狠看了赢澈一眼,你的嘴怎就那么快? “皇上,您没事吧。” 皇贵妃虽然坐在下手处,柔柔的声音似拧出水来,一双妙目隐含担忧等情绪,皇上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无恙,喘息一会儿道:“探花一般都是俊美的人,朕以前……以前听上师说过一个故事,以李探花为主角,当时听入迷了,李探花不仅人品风流,还有一手不错的飞刀。” 上师掩饰起懵逼,低垂眼睑默默饮酒,总是帮皇上背锅,他已经习惯了。 皇上小心翼翼偷偷看着慕婳,既不愿她想起往事,又偶尔期望慕婳不要忘记昔日的父亲! 矛盾的心思弄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一处落脚,连着灌了自己好几口美酒,“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慕婳恍然道:“原来皇上以为探花都是能文能武啊,陈探花以后可要勤练武功,不负皇上点你为探花的初心。” “……嗯。”陈四郎拱手道:“臣定当不负陛下,不忘初心。” “哈哈。” 皇上干笑两声,完全看不出慕婳有过这方面的记忆,也是当年的她就不是爱看小说或是电视的人,摒弃所有的爱好,心思都用在训练和任务上头,她不是天才,却是一个努力付出的天才! 这也让他更加心疼。 皇上慢慢饮酒,佯装欣赏歌舞,实则却想着女儿到底喜欢什么? 慕婳见皇上再没话问,悄悄起身,一屁股坐在赢澈身边,慕婳出现后,新进的进士,以及英国公世子等功勋子弟才纷纷过来同她敬酒,本来形单影只,孤傲的赢澈身边挤满了人,推板换盏,谈天说地好不热闹。 弄得赢澈也无法再维持高冷形象,同过来的同科进士,功勋子弟对饮。 “旺夫之相!” 朝臣暗暗感叹一句,赢三公子有慕婳为未婚妻,捡到大便宜了。 没看皇上都频频看过去?! 赵王微微皱着剑眉,有几分羡慕慕婳给赢澈带来的好人缘,同时惊讶父皇为慕婳竟是愿意踏足慈宁宫? 他更没有想到慕婳的胆子会这么大?竟是搬出皇上才肯去见太后娘娘! 该说慕婳谨慎小心? 世上的事最怕小心,只要小心能杜绝不少的麻烦。 赵王喝了一口闷酒,心情格外不好。 无庸公公凑到皇上耳边轻声说道:“慈宁宫传来消息,太后娘娘说是精神正好,娘娘召见安乐郡主。” 皇上放下酒杯,“慕婳,太后要见你,朕陪你去一趟慈宁宫。” 慕婳双眸微醉,同赢澈和面前的英国公世子等人轻声道:“你们先喝着,我一会就回来,世子爷你可不许跑了,一定把三公子给我灌醉了,知道吗?同状元喝酒,你的文采也会有所长进,咱们扛枪打仗的人最佩服……额,才华出众的大才子,三公子捧着之乎者也都不打瞌睡,厉害不厉害?” 英国公世子心头道,捧着四书五经,我也不打瞌睡,面上却是惊奇的说道:“好厉害,好厉害。” 赢澈瞥了虚伪的英国公世子一眼,好假! “你当心,太后娘娘若是为难你,你直接躲在皇上身后。”赢澈暗暗拉一把慕婳,压低声音道:“皇上对太后娘娘有心结,并非完全因为太后辅政的原因和太后逼皇上册太子殿下……” 慕婳反问:“你知道他们的心结是什么?” 赢澈摇头,慕婳拽开他的手,顽皮般捏了他手指的关节,笑着起身同皇上一起离开。 “三公子……咳咳……” 英国公世子等人在慕婳离开后不敢再放肆,对三公子的敬畏越来越大,当然也越发觉得不自在,赢澈主动同他们酒杯相碰,弄得他们纷纷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喝到口中的酒都不格外不一样。 承平郡王嘴角微微抽动,对英国公轻声交代:“看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我看三公子只有在郡主身边才多几分的人气,没有郡主,三公子就……”英国公同样心有余悸,“还是远着点,敬着点好。” 动不动把柄就落在三公子手上,他们一个个也很绝望。 ***** 皇上没有乘坐轿辇,同慕婳边走边聊,大多数是皇上在说,慕婳偶尔说上两句,总能让皇上说话的兴致更浓,唇边的笑容更盛上几分,许是酒醉的原因,皇上不在压抑自己,装着胆子握住慕婳的手。 慕婳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皇上竟是眼圈泛红,一缕泪水聚集在眼角,“婳婳。” 莫名慕婳心头泛起波澜,没有再争开皇上的手,任由皇上拽着,紧紧的握住。 第六百二十七章 皇上的秘密 柔顺的慕婳令皇上脸上笑容越盛。 前世他就不曾亲近过唯一的女儿,换了时空,换了身份,他竟是可以握着女儿的手前行,以前吃过得再多的苦和经受再多的磨难为这一刻都是值得的。 “婳婳,以后像今日一样,有拿不准的事就同朕说,别一个人冲到前面去,若是感觉有危险陷阱,让三郎去。” “……” 慕婳落后皇上半步,垂眸望着被皇上紧紧握住的手,眼角微微扬起,皇上是喝多了? 对她不是对女子,倒似对女儿? 只怕连当年盛宠的七公主也没这般亲昵。 “太后未必对你有坏心,朕最怕是有人借着太后行事。” 皇上声音很轻,深邃的眸子盛满几分无奈,“还有一点,你仔细赵王,朕养出一个……不知好歹的……畜生!倘若你发现他对你不利,不必留有余地,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赵王殿下万一被臣所伤?”慕婳试探般问道。 “被你杀了,朕都不会心疼他!更不会因为赵王的性命而对你……” 皇上猛然醒悟这般表态会吓到聪明的慕婳,“朕同木齐的情分不一样,你也知道朕一直把木齐当做兄弟,木齐有没有同婳婳说,朕同他和杨耀一个头磕到地上,不是至亲兄弟可同生共死?杨耀生不出女儿来,我们三兄弟只有你……婳婳,朕虽然有好几位公主,但多是登基前所出,一直养在太后身边,同朕不甚亲近。七公主……又为权势意图弑父,朕对朕的儿女们已是绝望。” “你不一样!”皇上笑盈盈满含期许和疼爱,“婳婳,你同他们都不一样,朕对好以前若有因三郎的原因,如今朕对你,比对三郎还要用心,因为女孩子是要父母宠着捧在掌心的。” 慕婳感觉从皇上掌心传来的温度,有点烫,有点涩然的感觉,轻声问道:“是因为沐少将军吗?” “不是!” 皇上眼里极快闪过失落,婳婳没有认出他? 也是,婳婳怎么可能认出他?! “朕把一切能给的尊荣都给了她了,追封燕王,陪葬皇陵,以后朕还会把她的画像请进太庙功臣阁,永受帝国的供奉。” 虽然慕婳没对皇上坦诚,但彼此心知肚明她就是已经战死的少将军。 皇上望着慕婳,轻声说:“朕对你好,不是因为她。”眼角多了几分湿润,只要一想到尸骨无存的少将军,他依然感到痛彻心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再一次血洒疆场,原本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了,但每次午夜惊醒,他都无法完全释然。 再也无法承受慕婳倒在他面前! 慕婳更觉得迷糊,只是因为她是木齐的女儿?怎么有点玄幻呢? 不过此时此刻皇上肯定不会明说,慕婳也不敢强行要求皇上坦白,“陛下对我好,我会记得,臣会献上所有的忠心,” “朕只要你好好活着,活着享受盛世的繁华和朕给你的尊荣富贵,婳婳,任由有危险的事情,你都不要去做。” 皇上郑重其事要求慕婳做出保证,“朕……我再无法……承受了。” 半转过身去,皇上擦拭眼角,活人的痛苦悔恨,死掉的人永远也不明白的,当然皇上也不希望慕婳能体会到那样的痛。 无庸公公悄悄给皇上递上帕子,对慕婳恭敬的一笑,“慈宁宫到了,郡主先请。” 侍奉皇上重新整理龙袍,无庸公公才随着皇上进入幽静的慈宁宫。 自从太后娘娘等同于被皇上变相圈禁,慈宁宫已经很少有人出入,往日热闹富贵的慈宁宫冷冷清清,在慈宁宫侍奉的宫女太监也没了往日太后风光时的骄横,显得无精打采。 皇上后宫的妃嫔几乎也不再向太后请安,除了太后娘娘扶持的太子殿下外,几乎没人会再来慈宁宫,纵是太子,也多是太子妃沐氏来看望一二。 皇上把昔日孝顺的母后忽略彻底,而几乎丧失所有权柄的太后只能在慈宁宫孤单单的了却余生,比之太后辅政时的风光无限,此时太后显得格外凄凉。 这一点从太后娘娘身上就能看出来,太后显出苍老之色,整个人如同老妇一般,被宫女搀扶着,身体佝偻,步伐缓慢,再无当日的气势。 慕婳不会因为太后权柄赫赫而谄媚,也不会因为太后静养而轻视,一如既往行着标准的礼仪,“太后娘娘万福金安,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的声音比以前沙哑许多,望着跪伏在面前的女孩子,明艳娇嫩,沉稳端庄,“起来吧,再让你跪着,一会儿皇上又该说哀家心狠了。” “谢太后娘娘。” 慕婳浅浅一笑,站起身来,默默站在一旁。 “太后的话让朕汗颜,朕何时责怪过您心狠?”皇上直接走进来,笑容满面:“见太后凤体安康,朕就放心了。” 慕婳眼见太后耷拉下的嘴角一抽,皇上走到太后面前,微微弯腰行礼,没等太后说话便起身坐下,太监宫女端上茶盏,皇上道:“慕婳你也坐下。” “遵旨。” 慕婳坐在宫女端来的秀墩上,看得出这些宫女只怕都是皇上安排的,不等太后吩咐便为皇上效命。 太后捏着手腕上的佛珠,“哀家若是不让太子妃传话召见慕婳,皇帝是不是永远不会踏入慈宁宫半步?” “朕怕惊扰太后您调养身体,而且朕知道……每次朕见您,您总会生气,既是如此,不如不见。” 皇上始终淡淡的,完全不似对待扶持自己登基的生母,若说有多恼恨太后,慕婳也看不出,只是皇上不在意太后了,甚至不在意太后是否把他当做儿子! 这同大办太后寿宴的皇上完全似两个人,太后做寿时,皇上对太后有几分真心孝顺,甚至是感激的。 “你连母后都不叫了?皇帝,哀家……”太后苍凉的目光闪过一抹锋芒,突然在她身上涌上一股当年摄政时的气势,“哀家想问一句,你还是哀家的儿子么?” 皇上端着茶盏的手微顿,勾起嘴角道:“您说呢?” 第六百二十八章 密道 您说呢? 这对世间最尊贵的母子对话,令慕婳心惊肉跳,控制住抬头的冲动,慕婳暗暗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却在疯狂的转动着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明显愣了片刻,嘴唇微微颤抖,死死捏着手中的佛珠,盯着皇上儒雅的面容,“你……你这是何意?” “是您问朕是不是皇上,朕不过是顺着您的话说,最后太后反而问朕是何意?” 皇上掀起茶杯盖缓缓宽着茶叶,唇边笑容依然明显,却把太后忽略彻底,“你们先退下,接下来太后说的话,你们不适合继续听。” “慕婳,你坐着!” “……是。” 慕婳稍稍端正坐姿,做出恭顺状态。 侧殿的门缓缓合上,太后看着皇上好半晌,身体好似一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炕上,轻声道:“哀家只生了你一个,为你费尽心血,不惜为你的太子之位背负所有的罪孽,纵然哀家在辅政时忽略了你,哀家也是为稳固你的江山社稷,哀家并非是私心和想要掌握权力,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 “太后于国有功,朕从不曾否认您的功绩。”皇上不紧不慢的说道:“在朕登基之初,的确不知该如何做一位帝王,当时全靠太后您帮朕收拾乱局和弹压不服朕的藩王,朕一直对您很感激。” 莫名太后感到松了一口气。 慕婳悄悄打量太后娘娘,发觉她此时气色比方才好上一些,把这幢事记在心上,是不是让二哥慕云去问问王公公? 显然太后和皇上这对母子之间有一个不得说破的秘密,太后方才那句为太子之位被服所有的罪孽……也很值得推敲啊,按说先帝后宫中,后妃争宠再惨烈,也不用被服罪孽这么严重吧。 毕竟在后宫你不争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送到别人手上。 难道太后娘娘所言的背负罪孽同魏王殿下和其生母有关? 外面的传说是魏王殿下的生母是太后最好的姐妹,两人义结金兰,誓言共同进退,互为援手,后来魏王生母被人害死,太后不仅帮她报仇,还对魏王视若己出,抚养魏王长大成人。 当然先帝更疼魏王,而一直不大喜欢被太后的亲生儿子,太后对魏王有多好同样值得推敲。 因赢澈是魏王的儿子,慕婳听得分外仔细,皇上睨了一眼慕婳竖起的耳朵,声音加重几分,好似有意让她听得更清楚:“然而朕对您的感激在您用遗诏逼朕时消失大半,当日朕理解您不甘心就此荣养,然而随后您所做的安排,朕没办法体谅您了,直到今日……您还想帮着朕的皇子做出让朕恼火的事,朕怎么把您当成母亲看?” “皇上!” “您别同朕说,是您想召见慕婳!” 皇上把茶杯重重撩到桌上,手指着香炉,“若不是朕让他们提前换掉香料,您想让慕婳昏睡任人摆布?” 太后嘴唇动了动,急于向皇上解释,“哀家岂会做出谋害慕婳的事?明明知道她同赢澈……皇上既是喜爱她,就该把她留给自己的儿子,赢澈再好,终究是魏王的子嗣,魏王对你始终有着遗诏的心结,以前哀家可以借助阿娴压制他一二,原本指望阿娴能是个聪明冷静的,到底是女子,她骗了哀家,原来她一直都在替魏王糊弄哀家。” 这些年若没有魏王妃在太后面前周旋,魏王未必能太太平平的,再加上魏王没有亲生儿子,太后才一直冷眼看着魏王翻江倒海的求子。 慕婳觉得太后留下魏王不全是因为魏王妃糊弄了太后,更多是因为太后捏着魏王借此威胁皇上! 只是现在皇上得到承平郡王的支持,太后纵是有魏王有遗诏也无法动摇皇上的根基了,何况那封遗诏怕是早就被皇上毁掉,其实皇上的胸襟气魄要比太后所想宽广许多,皇上能容下魏王及其子嗣,保证他们永世富贵。 “留给朕的儿子?!” 皇上唇边露出一抹嘲弄,“朕的皇子都算上,他们哪一个配得上慕婳?朕疼爱慕婳并非是想让她嫁给皇子!太子钟情白侧妃,齐王博爱美人,为上位甚至不惜算计朕,没有任何的骨血亲情,赵王……看似最为像朕,把朕的文弱和温柔学了七八成,但无法神掩盖他骨子里的算计和残忍!” 太后没想到皇上把几个皇子都看透了,而且对他们的评价如此之低,“皇上,他们都是你的儿子!以后你除了他们之外,怕是无法再有皇子了,纵有千般不好,你也不该这么说他们。” “朕已经嘴下留情了。”皇上冷冷说道:“太后还不知他们的不孝到同逆贼串联,意图对朕不利。” “逆贼?怎么会有逆贼?” “喝。” 皇上冷哼:“总有一小撮人不甘心朕坐在龙椅上,认为他才是帝国的皇帝!” 慕婳眉头微皱,最终出言道:“陛下,臣愿意替您诛杀逆贼!” “朕知道你对朕忠心,不过朕不希望你插手此事,这是朕同贼子多年的夙敌,除了朕之外,谁都不该插手,朕也不许你们动手。” 皇上面对慕婳时明显缓和几分语气,“赢澈即将去湖广,朕担心他在路上碰见意外,不如你陪他出京走一走,代替朕看看美如画的江山。” 他希望婳婳看到自己治理的江山是美好的,他愿意为婳婳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突然,窗户外扔进来几颗铁丸,慕婳弹身而起,一把将皇上护在身后,皇上却是把她拽到自己身后,在慕婳反抗前,厉声道:“你给朕老实待着!” 皇上用自己略显孱弱的身躯把慕婳护得严严实实,看着翻滚冒烟的铁丸,冷冷笑道:“皇宫密道么?好得很,能直接通道慈宁宫,你们真是好本事啊。” “皇上……”太后惊恐的大叫,“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虽然在慈宁宫不负往日的尊荣,然太后还不想此时死在慈宁宫,她隐隐后悔竟是被人说动了,承受无妄之灾,皇帝同她越发疏远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起火 太后娘娘声嘶力竭的呼救,慈宁宫外一片寂静,并未任何侍卫和内侍冲进来。 “皇上……” “朕来见太后带得人不多,外面没有动静,在他们扔进来铁丸时已都迷昏了。” 皇上不紧不慢的解释,依然把慕婳护在身后,不让她有任何危险,看着门口蹙着眉头,喃喃道:“他应该不会亲自冒险入宫,没有完全把握,他该缩在地道中,赵王也好,太后也罢,都不值得他犯险。” “皇上。”慕婳几次想跳出来都被皇上死死按住,“在屋中太危险,我护着您冲出去,纵然皇宫混进来刺客,他们也不敢在外摆开全部的弓箭手。” 慕婳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挡住敌人攻击的人,被她宣誓效忠的帝王护住着实不大习惯,“皇上,我们冲出去!” 反手握住皇上的胳膊,慕婳一边用手挥散开烟雾,一边向门外跑去。 砰砰砰,铁丸炸裂,点点火星飞溅,碰到慈宁宫中帷幕帘子很快燃烧起来,“皇上,救救哀家,救救哀家。” 太后眼前一片烟雾,根本分不清门在何处,燃烧后的气体刺鼻,她身体又不好,跑都跑不出去,“皇儿,你是我儿子啊。” 被慕婳拽到门口的皇上脚步微顿,皇上使劲推搡慕婳,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你先出去……” 然而皇上却被慕婳挤到外面,“我去看看太后娘娘。” “不许去,婳婳,你回来!”皇上握着慕婳的手一空,眼见慕婳已经再次跑进起火的屋子,莫名皇上眼泪滚落,气急败坏说道:“回来,你给我回来。” 他明白自己再冲进去只会给慕婳添乱,可是感情永远比理智强烈,他转身就要向里面冲,结果有人拦腰抱住,“皇上,冷静,冷静一点。” “长青,你放开我,我要同婳婳一起。” “放开我。” 皇上流着眼泪,死命挣扎,对抱住自己腰的长青拳打脚踢,“朕命令你……再不放开朕,朕要你的命!” 皇上反手扣住长青的脖子,使劲收紧手臂,“你想死吗?”恶狠狠的话语足以证明皇上并非吓唬长青先生。 “您要相信婳婳,她能平安出来。” 长青没有躲闪和挣扎,依然不肯放开皇上,轻声说道:“慈宁宫起火,很多人都子在赶过来,皇上该以大局为重……” “又是大局为重?!” 皇上笑得比哭还难看,“每一次都朕都以大局为重,每一次朕都放弃了她,大局,大局乱了又如何?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朕也不会心疼!朕只要她,她活着!” 狠狠甩开长青,皇上厉声道:“朕不要大局,只要她活着。” “皇上。” 承平郡王等朝臣赶过来,赢澈站在外围,眼见冒着火光的屋子,轻声问道:“郡主在里面?” “郡主把皇上送出来后便返回去救太后娘娘……” 赢澈从一旁救火的小太监手中夺走水桶,直接把水浇到自己身上,直奔冒着火光的门口,“三郎,你给我回来。” 魏王几步跑过去拖住赢澈,然而他手再快都没赢澈脚步快,一抓之下,魏王抓空了,等再想阻止时,赢澈已经冲进去了。 这小子的功夫……功夫不错。 魏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又被三郎给骗了,以为他只是文弱的书生,可是他贸然跑进去,不是找死吗? “救火,救火啊,你们都愣着作甚?” 魏王知道自己不该冲进去,跳脚让围过来的侍卫等人救火,“快点,快点救火,里面还有人,你们还不快点救火?” “皇兄,三郎和慕婳还在里面,您赶紧让他们救火啊。” 魏王冲过去对皇上嚷嚷,在皇宫中只有皇上的命令才有用,没见侍卫朝臣见皇上平安无恙,救火都不大积极?一个个都挤在皇上跟前表达忠心。 皇上道:“救火,救火。” 他好似突然觉醒一般,敦促所有围上来的侍卫等人救火,“调集所有人救火,务必要确保慕婳的平安。” 木齐听说慕婳还在里面,眼前一片昏暗,全靠属下支撑才勉强站立,盯着各处出口,期盼能见到慕婳冲出来。 “承平郡王,我要他死,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情……”皇上抓住承平郡王道:“还有……还有太子妃,赵王,齐王,他们……” “陛下!” 承平郡王连忙上前,压低声音道:“您冷静一点,慕婳和三郎不会有事,他们两人武功都很好,一定能平安冲出火海,此时人多眼杂,您暂歇雷霆之怒,所有参与此事的人……臣向您保证,臣亲自去拿人。无论是太子,还是谁,只要同逆臣一处,臣都把他们拿下重重治罪!” 连太子都逃脱不了,这话让皇上稍稍觉得心头好过了一点。 “皇叔,查,把皇宫给朕查清楚,所有密道都给朕找出来,朕不信找不到他。” “臣定然尽力。” 承平郡王宽慰皇上,此时不仅慈宁宫起火,西宫三大殿也燃烧起来,整个皇宫乱做一团,显然几处大殿起火是有人故意为之。 皇宫密道除了皇宫主人外,还有人知道? 怕是连被困在火海中的太后娘娘都未必全然知道,据说当年先帝病逝前,只召见还是太子的皇上和承平郡王,先帝把太子托付给承平郡王,听说承平郡王同先帝秘谈半个时辰,连当时的继承人太子殿下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皇上登基后对承平郡王颇为冷淡疏远,而后更是寻了个理由把堂堂亲王,托孤副辅政的皇叔废了亲王爵位,改封承平郡王! 当时就有人说这是皇上对皇叔的报复,随后更是十几年间不曾主动召见承平郡王,也就在最近两年,皇上才重新和承平郡王亲近上几分,对承平郡王多有倚重。 火势越来越大,泼上去的水已是无用,火焰咧咧作响,侍卫们不敢靠得太近。 承平郡王和长青先生扶着皇上站得远一点,冲天而起的火焰映衬着皇上冷冽的面容,“朕后悔了,当年不该一时心软!”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过他! 第六百三十章 安好 当年皇上肯放过他,完全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他差一点就被害死了,好不容易平安时,那人早已远遁,他的属下完全没了踪影。 皇上又不能满天下搜捕,只能在十于年间暗暗查访。 结果就是每次都有他的消息传回来,但每次皇上派人过去都会扑个空。 然而皇上得到他显露身形的消息后不能不派人去,皇上在明,他在暗,每每被他牵着鼻子走,富有天下的帝王被他耍得团团转,最后皇上只能凭着自己和赵王皇子为诱饵,调他现身。 皇上还没出行北上,他先在宫中放火,不仅烧毁慈宁宫,还烧毁好几座宫殿,古人对火和雷电都存有敬畏,宫殿起火被当做上苍震怒,皇上无德不孝,才会引得上苍示警。 这几巴掌打得皇上脸有点痛,更疼得是直到现在,慕婳和赢澈还没有从起火的慈宁宫中冲出来。 皇上脾气越发急躁,紧张般来回走动着,任谁的劝说都无法让皇上消气。 承平郡王和长青先生同样也担心火海中的两人,他们已经竭尽所能阻止皇上冒险,无法再让皇上离开半步。 “出来了,出来了。” 燃烧中大殿闪过两道人影,周身上下燃烧着火光,如同火人一般,“好似郡主和三公子。” 皇上把腿就向冲出火人的方向跑去,承平郡王连忙跟上去,方才同样大发脾气的魏王比皇上还要快些,第一个赶到,大声道:“三郎,三郎!”自是有侍卫阻止魏王靠近火海,结成人墙挡在外面。 皇上见到双眸赤红的魏王稍稍一顿,心头涌起几许波澜,魏王对三郎这般好,皇上既高兴,又有几许不安,眼下不是再想这些事的时,总要然三郎平安才有将来! 他没有想到不曾抚养三郎一日的魏王竟是在三个中最疼,最在意三郎。 明明魏王有三子,三郎虽是才学相貌最好,但其余两子该同魏王感情最深,毕竟赢清赢淄是魏王抱过的,尤其是长子赢清随柳娘子逃离京城时,该是会叫父亲了,魏王最该在意赢清才对。 偏偏魏王对赢澈格外偏心。 承平郡王瞥见眼巴巴望着火海的皇上和魏王,嘴角隐隐浮现一抹不忍,魏王偏爱三郎,皇上非三郎不可,三郎的性情本事确实是最适合的一个……只是这身份该以后史书该如何书写? 如何让魏王任命? 承平郡王不愿意皇上和魏王这对兄弟再起冲突矛盾。 莫怪魏王妃一直针对赢澈,皇上始终对不去魏王,绝了魏王继承帝位的希望,又要让魏王成为笑话,魏王妃钟情于魏王,焉能不怨恨? 万一魏王就此心怀异心,对帝国来说未必是福气。 承平郡王默默叹息一声。 “喝,终于是出来了。” 慕婳弹掉身上的火苗,头发被火撩着一小半,抽出匕首直接把烧焦的头发隔断,回头看着被人拍打火苗的赢澈,在火海中见到赢澈,慕婳是很生气的。 陷入火海有她一人够倒霉了,赢澈竟是从外面跑进来? 他是不是傻啊。 不过在火海中不是争辩的时候,慕婳把太后交给赢澈背着,她一拳一脚趟出一条路来,顺便躲避燃烧倾倒的障碍,护着赢澈和太后跑出来,慕婳不得不承认赢澈在其中帮了她不少,起码她不用一边背着太后,一边清楚障碍。 他们三人很是狼狈,太后早就被慕婳一拳砸晕过去,此时正被宫人们扶着躺在担架上头,太医已到,忙为太后诊脉看病。 太医摸着脉搏,有意无意忽略太后脑后的大包,看起来不是被重物砸的,好似被人打昏过去了,显然凶手就是……从火海中救出太后的安乐郡主。 都是贵人,太医谁都得罪不起,最好当做不知道。 “谁让你跑进去的?”慕婳直接怨怼赢澈,仔细打量赢澈脸上的伤痕只是擦伤,不会留下疤痕后,语气更加不善,“你一个文弱书生,乱跑什么?不信我能顺利从火海中出来?还是你想立功……” 赢澈突然拿着湿润的帕子擦拭慕婳脸蛋上的脏污,原本浓密的头发被她一刀隔断,一处长,几处短,狗啃似的很不好看,影响慕婳原本的美貌,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慕婳活气活现得同他说话,还有力气骂他? 赢澈眼圈有点泛红,水火无情,习惯掌握一切的他方才突然间失控了,怕慕婳不在了,怕他在外只等到她的死讯。 扔掉帕子,赢澈的手划到慕婳脑后,稍稍用力,慕婳一头扎进他怀里,赢澈庆幸一般喃咛,“还好,还好。” 她还在,他亦活着。 慕婳扭动身体,想要挣开,耳边传来赢澈砰砰砰的心跳声,她的胳膊仿佛有千斤重再难抬起,只能无力垂在赢澈身侧,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你不许在往里面跑,知道么?” “你不在火海中,我会进去?” 赢澈小声道:“我一直记得答应过你的事,可你呢?从来只会把我说的话当做耳边风,以后我得把你放在眼前,你才能安分!” 她别想再离开赢澈眼前了,明明她说去慈宁宫没有危险,有危险也是第一时间叫人,不会让自己有危险,可结果她却被困在火海中,非要去救太后娘娘。 一个糊涂又不肯放弃权利的老太太而已! 昔日在赢澈口中颇有政治建树的太后娘娘此时已是一个无用的老太太了。 “伯父曾说过,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 慕婳猛然抬头,赢澈顺势在她额头重重落下一个吻,周围众人不是抬头看天,就是低头看地,当然也有人悄悄打量他们,三公子真是……一个风流状元啊,毫不在意有没有人看到,好在帝国并非礼教过于严苛的朝代,否则安乐郡主和赢三公子可就惨了。 魏王呵呵傻笑着,挥手让侍卫们转头,不要再看那对情意绵绵的小情人。 皇上刚过来的脚步微微一顿,四下找寻上师魏焱,得仔细想一想他还同大嘴巴的赢澈说过什么? 以前怎么不知赢澈这么守不住秘密呢? 第六百三十一章 太子请罪 赢澈到底是被皇上教养长大的,皇上的灵魂又是来自异世,他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学着做一位合格的封建帝王,学着处理朝臣和后宫的关系,学着做皇子公主的父皇,他因不适应而感到孤独。 只有面对赢澈时,皇上才会完全放得开。 因他不信还有异世的灵魂,对赢澈的教养完全采取随意,私底下皇上以开阔赢澈眼界为名,说了不少现代的事,如此皇上可以排解孤独。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还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儿,偏偏他没有办法和女儿相认。 所以他说出去的故事或是话语,含泪且跪着也要走完么? “阿焱,上师在何处?”皇上几乎是下意识去找魏焱背锅侠,在没有明确知道慕婳不再怨恨他之前,他是不打算同慕婳来个异世相认的。 “上师被您派出宫去了,奴才让人把上师叫进宫?” “……暂且不用,朕还应付得来。” 横竖皇上打死也不承认那句话是自己的原创,慕婳问起的话直接推诿到上师头上,皇上小心翼翼的靠近,“慕婳。” 声音多了几许紧张,几许焦虑,亦有几许庆幸,庆幸慕婳平安冲出火海。 慕婳从赢澈怀里退出来,掸了一下袖口,半跪下身体,朗声道:“幸不辱命,依照陛下的命令将太后娘娘救出火场,当时在火中,太后娘娘冷静自持,面对危险从容不迫,关键深刻指点我和赢澈冲出火海的道路,我们能脱困,太后娘娘当居首功。” “咳咳。” 皇上被一本正经拍太后娘娘马屁的慕婳噎到了,自是明白慕婳这么说的意图全了皇室的脸面,总不能让外人议论,皇上扔下生母太后娘娘跑路,不管太后死活,只是护着慕婳?! 太后再不好,她亦摄政十余年,在民间百姓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威望,皇上扔下太后,被有心人抓到把柄,定会认为皇上不孝。 帝国的体系,尤其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子莫过太后,帝国亦是沿袭以孝道治天下,先帝在世就对生母很孝顺,当今皇上更是没有不孝顺太后的理由,毕竟当年是太后娘娘为皇上稳定的局面,最后太后娘娘还把玉玺亲自交还给皇上,退居慈宁宫荣养。 在百姓眼中,太后娘娘是完美的,并非眷恋权力,只是为先帝,为皇上守护江山。 此时若是传出皇上和太后母子失和,不说对皇上的名声不好,便是百姓的思想也会有所混乱,毕竟几千年传下的礼教是百善孝当先!哪怕是天子也不能是不孝父母之人。 “辛苦你了,朕要谢谢你。” 皇上哪会忍心慕婳继续跪着,一抬手便把慕婳拽起,同样忽视太后在火海中的糟糕表现,以及太后脑后的大包,“没有你,太后怕是……朕一定好好谢你。” 慕婳谦逊一笑,“我做得都是应该做的,不求陛下封赏,陛下也不必谢我,忠君之事,是我的指责,爹爹总是教导我对君主忠诚,对百姓爱护,维系帝国的尊严是每个人的使命。” 木齐嘴唇动了动,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朝臣们看木齐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戏谑,平时私底下木齐都对女儿说了什么?拍皇上马屁太明显了,也太无耻了一点。 然而皇上的臣子中少不了擅长拍马屁的,不管是否忠诚,起码要把忠诚时刻挂在嘴上,更要让皇上知道! 皇上面容微僵,旁人以为是因慕婳过于直白的拍马屁,其实皇上是相信慕婳能说到做到的,慕婳更似异世人,忠君爱国一直刻在她骨子里,在任何时候,慕婳总会下意识去救人而不顾自身安危,当帝国有难时,慕婳也会是第一个奋起保卫帝国的人。 这是她的本能,一如前世一般。 而皇上痛恨慕婳这份本能! “朕更希望你……”皇上拽着慕婳,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重复,“答应朕,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再为救什么人不顾自身安危了,婳婳,无论是我,还是太后都不值得你付出性命。” 慕婳眨了眨眼睛,轻声回道:“皇上身系天下安危,您比我重要得多,万万不能出事。” 哎,皇上重重叹息一声。 “儿臣该死,恳请父皇废了太子妃沐氏。” 太子殿下扑通跪在皇上面前,砰砰砰磕头道:“儿臣不知慈宁宫竟是混进了刺客,差一点害死皇祖母,不是安乐郡主,皇祖母怕是……儿臣发誓同逆臣乱贼没有任何干系,也不知太子妃沐氏传唤郡主的原因,然沐氏私心太重,以不堪为儿臣正妃,恳请父皇削去她太子妃的名号,命人严加审问,儿臣怀疑她受人指使意图对皇祖母不利。” 不是因为沐氏,慕婳根本不可能去慈宁宫,她不去慈宁宫,皇上也不会去见太后,更不会遭遇起火的险情,虽然最后皇上平安,太后无恙,慕婳活着冲出火海,不过皇宫烧了几座大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肯定要找一个替罪羊。 逆贼能在皇宫中悄无声息的出现放火,暂摄后宫的太子妃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太子殿下可不想被沐氏牵连进去,本身太子殿下就不干净,同齐王明争暗斗,赵王也不是个省心的,太子最近被两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弄得焦头烂额,倘若谋逆这事再同他有关,太子觉得自己可以直接被废了! 皇上低头看着请罪的太子,以及跪在太子身后神色茫然,委屈落泪的太子妃沐氏,“慈宁宫混进刺客,太子妃纵是有错,然大错不在她。太后召见慕婳,沐氏阻止不了,她只是代太后传话罢了。太子不可听风就是雨,无端怀疑太子妃,要知道你们虽然还没有成亲,但已有夫妻之名,朕不希望见到没有担当,护不住妻儿的帝国储君!太子妃最近打理宫务,朕还是满意的,皇贵妃同朕提过,太子妃端庄公允,贤惠大度,太子对她当多分宽容!” 他绝不会让太子有机会摆脱沐氏,一旦太子妃空置出来,太子难免会把主意打到慕婳头上去! 第六百三十二章 父与子 慈宁宫和皇宫几处起火,皇上显然低估逆贼的手段,不似前几日那般掌握全局,此时若让太子废了沐氏,只会横生枝节,令慕婳身边再次聚集更多的麻烦。 太子妃泪水盈盈磕头道:“叩谢皇上,叩谢皇上。” 知晓慈宁宫出事后,沐氏一直担惊受怕,太子不管不顾执意来皇上跟前请罪,沐氏以为自己太妃子做到头了。 然而皇上却饶了她,“儿媳一定……一定不会辜负皇上期望。” 以后她是万万不敢再听太后娘娘的吩咐了,如今她也看清楚了一些,太子和太后都无法保证她的地位,唯有皇上对她心怀善念,几次三番帮她稳固地位。 在东宫,太子妃沐氏争宠争不过白侧妃,百般讨好却只换来太子殿下冷淡,太子妃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前两日……赵王殿下和皇贵妃娘娘对她颇有善意,太子殿下对她无情,她何必一直帮着太子殿下? 一旦太子殿下登基,她绝不可能被册为皇后母仪天下的。 不如趁着娘亲留下来的东西,同赵王推翻太子殿下,没准她还能得到一世的荣华富贵。 皇贵妃温婉般搀扶起太子妃沐氏,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慈爱的说道:“以前黄皇上册沐氏为太子妃,臣妾也想不通,不过这段日子,若没有太子妃妥善经营,皇宫必是不得安稳,臣妾……咳咳,臣妾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又管不了事,这后宫里里外外全靠太子妃张罗处置。” 向皇上柔柔一笑,皇贵妃继续说道:“太子妃帮了臣妾不少的忙,她为太子妃,后宫上下都是服气的,以后当能母仪天下,正位后宫!” 沐氏感到皇贵妃悄悄捏了自己手腕一把,知晓这是皇贵妃给自己许诺,心头多了几分火热,赵王同皇上站在一处,站得甚至比太子离皇上更近,他们才像是父子,相反太子殿下却是个不得宠爱,不似其父的儿子! 皇上扯出笑容道:“沐氏的确不错,朕最近听过她的贤名,太子,你以后好好对待沐氏,若让朕知道你再宠着侧妃,对太子妃非打即骂,朕饶不得你。太子妃才是你的正妃,你对太子妃不好,是不是看不上朕?” “儿臣不敢。” 太子再次跪下来请罪,“儿臣不敢非议父皇给儿臣选得太子妃,只是儿臣……儿臣担心皇祖母,对太子妃多了几分的埋怨,本该荣养的皇祖母遭受这样的磨难,儿臣心里难过,若儿臣能让皇祖母放心,她也不会抛下荣养召见安乐郡主,皇祖母一片心思都在儿臣身上,儿臣愧对对儿臣期望甚深的皇祖母。” 赵王微垂眼睑,孱弱般轻轻咳嗽,“皇祖母的慈宁宫烧毁了,总要再给皇祖母选一处宫殿调养,父皇,不如让皇祖母暂住中宫?由母妃和太子妃近身侍奉?” “不行!”太子直接反驳,到底是太后住中宫?还是皇贵妃想住进中宫去?一旦皇贵妃住习惯了,会不会直接被册封皇后? 赵王变成皇后的嫡子话,太子还能坐稳位置? 太子的生母还活着,若是皇上完全支持太子,绝不会册赵王的生母做皇贵妃,而是该把太子的生母扶上皇后宝座! “中宫是父皇的皇后所居的宫殿,皇祖母是父皇生母不适合居住中宫,何况中宫统帅后宫,不利于皇祖母静养。” 太子缓缓说道:“皇贵妃娘娘既要侍奉父皇,还得暂摄后宫诸多事情,她身体也不大好,整日病病歪歪的,做这些已很勉强,再照顾侍奉皇祖母怕是力不从心,既然太子妃得父皇信任,儿臣以为不如让太子妃侍奉皇祖母,东宫和筵寿宫最近,往来方便,延寿宫原本就是皇祖母所喜欢的清净之地,不如让皇祖母先住在筵寿宫,等慈宁宫重新修整好,再搬回来。” “延寿宫?” 皇上沉默一会,拍了拍赵王的肩膀,说道:“太子说得有几分道理,赵王啊,你不如太子稳重,以后多像你哥哥学一学。” 虽是采纳太子的建议,却是安抚了赵王,皇上这番表态,让赵王心头一热,同太子学一学?是不是意味着他仍然有机会超越太子? 父皇还是看重他的。 ***** “我看看,让我看看。”木齐拽着慕婳上上下下打量,恨不得看到慕婳骨头里去,抬手缕了慕婳长短不一的头发,“后日你就及笄了,头发却成了这样……你如何束发?如何带簪子?” 木齐对女儿成年礼比对自己婚礼都要上心,凤娘子也没有任何怨言,他们两人已经商定要办个最好的及笄礼,把所有能请到的宾客都请到,再加上赢澈暗中帮忙,可可以说慕婳的及笄礼足以轰动京城。 然而在及笄礼前,慕婳的头发却弄成这幅鬼样子,木齐叹息道:“算了,你平安无事就好,头发还能再张出来,实在不成弄一点假发帖上去。” 慕婳笑道:“我不黏假发!”不属于自己的头发黏在身上,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赢澈在一旁窃笑,不过他身边也不消停,魏王一直唠唠叨叨的,同木齐一般,非要赢澈答应再不一身犯险不可。 “父亲,我能看着……郡主出事而不救?能见到太后娘娘身陷火海?”赢澈应付继续念叨个不停的魏王,“现在我可以保证不做任何危险的事,然当郡主又危险时,我还会冲过去保护郡主,这是……男人的本能!” 魏王抬手狠狠照着赢澈肩膀重重一巴掌,骂道:“本能?让你本能?!本王先打死你,省得总是对你牵肠挂肚,没准哪一日先被你吓死了。” 赢澈硬着挺着挨了魏王巴掌,扯起嘴角,“你不舍得打死我的。” “臭小子!”魏王又一巴掌拍过去,巴掌扇得啪啪啪响,然而魏王却没有用太多的力气,典型打亲生儿子的做派,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承平郡王看了看皇上父子,又看了看魏王和赢澈,缓缓闭上眸子来个眼不见为净,总是要有个结果,期望他们不会闹得太厉害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变化 宫宴因为起火最终不了了之,新进进士们翌日早朝时,得到皇上委任的官职,按照当时科举排名和个人背后的势力,本届科举的进士多是授予实权的官职。 陈四郎越过状元赢澈,直接被定为翰林院编修,并常常被皇上叫到身边,为皇上奖讲经,陪皇上读书,陈探花一跃成为时常面见皇上的新进宠臣,往日这是只有状元的才有的待遇! 赢澈本就是宗室子弟,皇上委任宗室官员都颇是慎重,除了魏王为儿子抱怨几声不公平外,朝臣多是默许皇上对赢澈特殊的安排——外放湖广去做观风使,等同于让赢澈远离朝廷中枢,耗个几年后,赢澈即便侥幸回到京城,志向怕是也被地方上的琐碎事务给磨平了。 皇上对赢澈的安排得到程澄等一众太子党和赵王党羽的拥趸,魏王只能为赢澈求到定亲后再出京的待遇。 观风使听起来好似是钦差,其实是什么都能看,什么都官不了,地方上的知府等官吏完全可以不理会赢澈,观风,观风,就是只能看,不能管,皇上并没给赢澈处置地方事务的权力。 “我早就说过,三弟就不该得罪皇上,皇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又哪来得今日被皇上赶出京城去?” 赢清得到入了实权吏部,同样是观风,不过他在吏部是学习如何考核官员的,经年又是吏部京查官员的年份,赢清足以借着京查官员得到不少的好处。 程澄和太子殿下都保证他只需要观风一段日子就可称为吏部实权官员,最近他为魏王嫡子的消息传播得很广,赢清认为魏王世子已经稳了,便端起长兄的身份教训无动于衷的赢澈,“倘若你不参加科举,也不会得罪程大人他们,由他们保荐,三弟又有父亲做靠山,便是皇上不喜你了,你也可以留在京城。” 当世的人想法京官总比外放好,就算是外放的封疆大吏也不如京城中枢的侍郎,何况赢澈只是徒有其表的观风使,去了湖广,怕是县丞都瞧不起他。 赢清自认自己和赢澈已经拉开不远的距离,赢澈落后一步,以后很难再追上他了,等赢澈回京,京城大局已定,皇上是否还记得赢澈都很难说。 原本他以为自己在吏部,赢澈被干出京城,赢澈会很失望,会有几分嫉妒的情绪,然而赢澈同往日没太多的变化,一边指使随从收拾行囊,他还有心思拿着一卷书册翻看着,赢清看清楚书卷上的书名——两湖志,记录湖广的风土人情。 “三弟,你是不是不打算再回京城?还是说你想一直待在外面?” 赢清抬高声音,“别以为你同安乐郡主定亲,郡主就能替你向皇上陈情,让皇上调你回京,皇上是喜爱郡主,但皇上不会为郡主而不顾江山,程大人曾经说过,太傅交给陛下第一课就是皇上可以宠爱女子,却决不能爱上一个女子!皇上对女子无情,便是对江山百姓有情。” 赢澈翻看书页,慵懒靠在软垫,姿态极是潇洒,完全把赢清的话当做耳边风,什么有情无情的?被皇上养大的他还不知道程太傅的话纯粹是放屁? 皇上从未把程太傅放在心上,偶尔觉得程太傅和程澄有用就拿出来用一用。 为慕婳,皇上宁可天下打乱,祖宗宗庙被人刨了去。 当然赢澈现在还不明白皇上在意慕婳的原因,两湖会是将来帝国的粮仓,他早早安排下的种子今年该收获了,观风使……他不曾想过做个插手地方事务的人,一直都明白决定大局在中枢! 赢澈只是在皇上和重臣眼中消失在京城而已。 他此时也没心思认真看书,在心里盘算下一步的动静,猜测太子还能忍赵王多久?推测慈宁宫起火的真正原因? 甚至他连慕婳的及笄礼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他该如何在两湖如何脱身,更不曾担心过皇上是否对他彻底冷淡下去。 “三弟!” 赢清一把抢过赢澈手中的书卷,“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到底是我弟弟,父亲最为重视的儿子之一,单靠我一个虽是能鼎立魏王府门庭,然我深知独木不成林,兄弟齐心,才可让魏王一脉显赫一世。” 赢淄没有放弃对世子的野心,赢清看来看去只有赢澈可用,赢澈虽是仇敌多,但他能迷住安乐郡主,单看安乐郡主在慈宁宫大火中的表现,皇上和太后娘娘都不可能放弃安乐郡主。 “大哥想让我这个无权无势,仇敌遍布朝野的人做什么?”赢澈好笑般摊手,“魏王府全赖大哥,我不给父亲和大哥添麻烦已经是……” 哐当,房门被推开,魏王大笑走进来,直奔赢澈,手中的扇子使劲煽动着,“三郎快来看看,这些聘礼成不成?” 他满头是汗,赢澈起身递给了一杯降暑的冰镇酸梅汤递过去,望着十几个仆从抬进来的几个硕大的箱笼,轻笑道:“这些都是聘礼?” 魏王灌了一口酸梅汤,淤积在胸口的热度降低了不少,得意洋洋说道:“我翻遍了王府库存,所选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当年我成亲时都没舍得送去王妃娘家,三郎来看,这尊翡翠玉观音雕工精美,处子玉王之手,昔日还请高僧开过光,最适合镇宅,这尊芝兰宝树是先帝赏赐给我的生日礼物,当年先帝还在,我比皇兄还要得先帝宠爱嘞,皇兄为这株玉石盆景同我闹了大半个脾气,后来还是先帝也给皇兄一个盆景,皇兄才重新同我和好。” “皇上当年是个小心眼儿?” 赢澈眸子闪了闪,魏王继续喝酸梅汤,笑道:“你以为皇兄生来就是现在这幅仁爱宽厚的?我们小时候,皇兄的脾气是最阴沉乖张的,他身体又不好,非要同我一样骑马射猎,每一次我同他一起出行,都提着万分的小心,还要……还要找一切机会让着皇兄,否则我的日子就难过喽,皇兄最是要强,你赢他一次,他能记住一辈子。” 赢澈眉头微蹙,皇上同魏王说得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第六百三十四章 魏王的分析 魏王见三郎肯同自己说话,眼见着三郎的情绪并未受到被派遣京城的影响,魏王一个劲同皇上闹,皇上私下同魏王说,先把三郎放出京城是为三郎着想,京城会有大的动荡。 原本魏王不信,然而慈宁宫和皇宫着火后,皇上动用雷霆手段清扫京城各方势力,最近几日京城风声鹤唳,每日上街的百姓都少了。 一直仁慈宽和的皇上动用极端且沉重的铁拳后,正经喝到一些不轨之人,锦衣卫最近对朝臣的稽查也令朝臣再次面对皇上时变得小心谨慎。 皇上不是不懂得用重拳,也不是一直宽和慈爱的。 “皇兄其实一直都是个小心眼,当然这是我们老赢家的共同特性,谁把我们当成软柿子,以为我们可以被欺骗蒙蔽,那他们是打错算盘。” “父亲。” 赢澈彻底放下书卷,拖着下颚问道:“您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呗,皇上和您一起在宫中的事。” 莫名赢澈总有一种感觉,皇上身上隐藏着秘密,慈宁宫是皇宫最主要的宫殿,太后荣养的地方,说起火就起火了,最重要事后用尽厂卫稽查竟是只抓到几个无足轻重的人,就算想把抓到的小虾米当做替罪羊都侮辱皇上和重臣的智慧。 这些人不可能引动皇宫大火的。 这把火明显想要冲着和皇上和太后娘娘去的。 魏王缕着胡须,说道:“以前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皇兄的变化是挺大的,不过皇兄当时是被先帝压制的太子,同现在当然不一样,其实三郎啊,我没想过皇兄能忍太后娘娘十余年,按照皇兄以前的行事,纵是登基之初依靠太后娘娘,两三年后皇兄一定要把权柄从太后娘娘手中收回的,可是皇兄却等了十年,这十年中皇兄鱼龙白服周游天下,当初皇兄替上师求情,宁可拼着昏厥也没有动用承平郡王……父皇给皇兄的托孤之臣始终是皇叔。” “太后娘娘也不容易为给他们中间制造矛盾,特意让皇兄见到他们在一起,皇兄的脾气哪会忍得了皇叔同太后有私情?纵是那人是皇叔,一心替皇上着想的皇叔,皇上也忍不了的。皇兄根本就不听承平郡王解释,冷落皇叔十余年,对皇叔百般挑剔,万般不满,生怕皇叔插手朝政,直到最近他才同皇叔亲近起来。” “我看皇叔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从来啊,皇叔眼里只有皇上!” 魏王语气里透着几分羡慕,“倘若皇叔少疼皇上一分,我……我许是有机会的,皇叔很难被讨好,也不知为何皇叔对皇兄极是忠诚。” 赢澈眉头慢慢松缓开,轻声说道:“帝位传承本就是慎重的,先帝需要考量的因素很多,以前发生的事您就别再想了,想也没用,就如同承平郡王绝不会偏向您而舍弃皇上。” “臭小子,我若是心里一直记挂着,还不得后悔死?生死有命,富贵再天!这十几年间,我也看开了,这辈子也就是个王爷。” 魏王眸子闪了闪,顺势拍了拍赢澈的肩膀,“你的境况比我好,澈儿,你许是比我走得更远,皇兄……” “父亲!” “好,不提了。” 魏王止住话,眼角余光扫过若有所思的赢清,皇上可以舍弃太子和齐王,魏王当然也可以舍弃同太子纠缠越来越深的赢清,魏王已经不对这个儿子再浪费口舌了,说了也没用,同赢淄一样,顶天就是做个当朝王爷。 可魏王从来不单单只想做个宗室亲王,即便最终无缘问鼎大位,他也希望做一个皇上动不得的亲王! 无法名正言顺执掌天下,也要做个手握实权的摄政王爷。 很显然只有赢澈能做到! 魏王起身一样样向赢澈显摆着即将抬去给慕婳的聘礼,“本王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清楚,给儿媳妇的聘礼,还要数魏王府!” 先用聘礼把那些人砸晕了,谁再说赢澈配不上安乐郡主? 最近也不知从哪传来一阵的歪风邪气,说赢澈娶安乐郡主是高攀了,他魏王的儿子需要高攀慕婳? 纵是现在赢澈仕途不如意,他们两个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我同郡主之间无需太贵重的聘礼。”赢澈当然也没拒绝魏王的好意,单论魏王拿出来的聘礼每一件都是极好的,聘礼越贵重,证明魏王对慕婳越是看重。 虽然赢澈自己也准备了一些,但比起魏王明晃晃的炫富做派,赢澈准备的物什还是显得寒酸了一点。 魏王笑道:“慕婳不在意,木齐能不在意?他若是找借口多留慕婳两年,你就只能干耗着,木齐也是个疼女儿的,他可以自己不在意脸面,但想顺顺利利娶走慕婳就要给他女儿十足的面子。你别小看了不声不响的木齐,皇兄拿他和杨耀杨总兵是当兄弟看得,有时候在皇上跟前,我都要顾及几分,木齐完全不用,掌握皇帝亲卫的统领中,木齐的神机营是最稳定的一个,皇上动谁都不会动他。” “杨耀和木齐同气连枝,一旦京城有变,杨耀能直接率领十万铁骑直扑京城,山海关到大同一线……这些年皇上一直没少经营,如今的守将多是效忠皇上的人,皇上宁可把齐王弄去江南,宁可引得江南动荡,动了盐税,皇上也没有让齐王和太子插手京畿的防线!” 赢清听得入迷了,原来安乐郡主背后的父亲木齐这般重要? 难怪赵王有意安乐郡主! 木齐一个被人嘲讽的人竟是皇上的绝对心腹,还能影响京畿防御,赢清有几分羡慕,三弟运气真好,完全可以依靠岳父东山再起。 不过赢清已经许诺娶程大人的幼女,他若是反悔的话,程大人和太子饶不了他。 太子到底占着名分上的优势,只要能顺利登基称帝,木齐和杨耀还能造反? 他们若是聪明当遵从皇命! 魏王轻声叹息:“皇兄这十年真不是白混的,他的布局之深,羽翼遍布天下,谁都无法再动摇他的帝位了。” 第六百三十五章 私情 皇上的地位比以前稳固,一手掌握兵权,一手握朝臣,无论是太后,还是承平郡王都无法再似以前轻言废立帝王。 皇上言出法随,一言九鼎,已是谁都无法再撼动的至高主宰。 魏王同赢澈商量聘礼,先把这门众所皆知的婚事定下来再说,魏王说,省得夜长梦多,及笄礼时上门提亲,宾客很多,木齐也不好明确表态拒绝。 赢澈听从魏王的安排,在提亲上头,魏王还是很会把握机会的,虽然三个儿子都要娶媳妇,魏王唯独重视慕婳,亲自操持着这桩婚事,赢清有柳侧妃关心,赢淄有魏王妃帮忙,只有三郎,他不管就没人管了。 他理直气壮替三郎里里外外的张罗,每次旁人说安乐郡主太过强势,赢澈夫纲不振,魏王都会同说话的人大吵一架,为赢澈证明安乐郡主在儿子面前有乖巧柔顺。 当然没人会相信! 毕竟安乐郡主如何都不似在安分待在后院的女子,赢三公子对安乐郡主颇为敬重,反倒很乐意听从郡主的话。 英国公等人对论调嗤之以鼻,他们敬佩安乐郡主,却畏惧三公子! 三公子不声不响就能拿住他们全族上下的性命,安乐郡主风风火火的,但始终对他们有几分宽容,三公子可没郡主的好脾气,而且三公子有足够的人替换掉他们。 如今英国公等人唯一能做得就是老老实实,万一有战事发生,他们陪着郡主出征,以疆场的拼杀重新赢得三公子的信任和倚重。 讨好三公子不易,英国公等人便趁着郡主及笄时,给安乐郡主送上一份重礼,除了结好郡主外,更多讨得三公子欢喜。 因此,临近慕婳及笄之日,京城的珍宝等物什上涨三成,总少不了满街淘换好东西的勋贵和重臣,比当初太后大寿还热闹,珍贵物什有价无市。 皇宫中,太子妃沐氏刚刚迈进皇贵妃宫中,赵王快步走过来,他正同身边的随从交代着什么,仿佛没有见到迎面有人,太子妃稍做迟疑时,赵王一头撞上来,砰,两人相碰,赵王嗅到一股清淡的幽香,软玉再怀,太子妃柔软丰满的娇躯甚为勾人。 太子妃感到自己的胸脯被轻薄了,嘤咛一声,娇躯微软,铺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让她一颗芳心犹如小鹿乱撞,赵王在相貌上比太子殿下更俊美,“……殿下。” 有几分恼怒,有几分羞涩,太子妃轻轻推搡赵王,“放开我。” 赵王有狠狠嗅了嗅女子的体香,后退半步,手却是依然扶着太子妃的腰肢,轻笑道:“小心点,嫂子这般着急作甚?有要紧事不妨同本王说一说,本王一直怜惜嫂子不易,太子哥哥眼里只有白侧妃,对嫂子多有忽视。” 他并不是没有女子侍寝,身体孱弱也更多是糊弄皇上,换得皇上的怜爱罢了,虽然没有大婚,身边没有少了女子,太子妃沐氏被册太子正妃,同太子的大婚却定在一月后,太子妃很少同男子这般亲近。 偶尔太子妃也同太子殿下单独相处,然而太子殿下的心都在表妹白侧妃身上,他对太子妃一直平平,总是挑太子妃的短处,一旦有事,太子最先舍弃或是抛弃的人一定是太子妃。 太子妃争不过白侧妃,又可以倾诉的至亲,赵王和皇贵妃对她的关心显得弥足珍贵,虽然太子妃知晓赵王没按好心,但对赵王的善意和示好,她没有完全拒绝。 女子始终需要男人的怀抱和疼惜,太子给不了太子妃的感情和珍视,她在不弱于太子的赵王身上得到了。 “我又事同皇贵妃说,赵王殿下……你先放开我,被人瞧见了,不好。” “整个母妃宫中,谁敢乱说?” 赵王从太子妃手中抽出帕子,放在自己鼻尖轻轻一嗅,暧昧般说道:“嫂子好香啊,你熏得是什么香儿?怎会这么好闻。” “一点点薄荷和百合,甚是常见。”太子妃面颊绯红,含羞带怯说道:“赵王殿下怕是故意讨好我吧,您是闻惯奢华珍贵的香料,猛然嗅到我的味道,觉得一时新鲜,你们男人做出格,只会被看做风流,可我若是……怕是再没活路,连想去冷宫寺庙都难。” 太子妃双眸犹如两弯清泉,福了福身子道:“赵王殿下别再靠近我了,您当可怜可怜我,我已经很没脸面了,再被人指责不守妇道,我……更没活路。” “在本王眼里你是最出色的女孩子,太子哥哥不懂你的美好贞洁,是太子哥哥有眼无珠。” 赵王深情款款说道:“给我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咱们虽是名分已定,但未必就不能闯出另外一条道路,只要嫂子心头有我,我就护嫂子一辈子,当初皇祖父能对把宫女出身的皇祖母扶上后位,我亦可以让你享受富贵荣华。” “殿下,你……你别再说了。” 太子妃翩然欲泣,顾不上抢回赵王手中的帕子,扭动水蛇一般的细腰快步远离赵王,走出十几步后,她犹豫般停下,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赵王,双眸含情,梨涡含笑,哀叹道:“很不相逢未嫁时,殿下的心意,我知,可我不能做有违妇德之事,我只能遥祝殿下事事顺利,愿君平安。” 很快,太子妃身影消失了。 赵王捏着抢过来的帕子,淡淡一笑,本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让太子妃动情,今日不过先试探一二,太子妃果然是个水性的,似太子妃这样的美人,倒也有些味道。 太子是储君又如何,他的正妃照样被自己压在身下玩转承欢。 赵王偶尔听说,太子妃手中有些东西,据说是鬼谷子一脉留下的毒物,长青先生到底是少将军的师傅,是沐国公夫人的师兄,太子妃总能从长青手中得到些许好处。 若是能在太子身边埋下一颗棋子,对赵王也是颇有好处。 ******* 皇上听到无庸公公的回禀,扯起嘴角,“继续散步消息,一会儿你去同长青说一声,让他配合一下,朕要让太子妃手中握有更多的好东西!” “遵旨。” 无庸公公犹豫半晌轻声说道:“若是赵王和太子妃之间……怕是会影响陛下您的清誉。” 皇上笑道:“遮掩不住的话,就直接承认好了,横竖也不是朕丢脸。” 第六百三十六章 皇上的野心 无庸公公心头愕然,不是皇上丢脸,那是谁丢脸? 在普通人家,嫂子和小叔子搞到一起有私情都是巨大的丑闻,放在皇家更是了不得的丑闻,然而皇上却是毫不在意,甚至隐隐有推波助澜之意。 无庸公公弄不明白侍奉多年的皇上了。 不过皇上交代下去,他们做奴才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只会眼看着赵王和太子妃沐氏纠缠不休,暗暗散步谣言,配合长青先生让太子妃手中握有一定的力量,否则赵王又岂会轻易勾引太子妃? 其实也不怪太子妃,太子殿下从来没有把太子妃当做正妃看待,猛然遇见多情懂得太子妃的赵王,太子妃又岂能不动心? 毕竟东宫的传言连无庸公公都听到过,一旦太子登基必会册白侧妃为皇后,如今的太子妃会被送到寺庙中出家清修,孤灯古佛了却残生。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显然很多人都相信太子妃只是太子应付皇上的人,太子妃娘家又没有势力,沐国公父子早就同太子妃恩断义绝了,到时候连个替太子妃做主的人都没有! 如此一来,太子妃不想出家只能另寻出路,赵王恰好在此时出现,太子妃委身赵王未必就比出家更差。 “陛下,慕云求见。” “宣。” 皇上放下书简,慕云从门外走进,单膝跪倒拜见皇上后,道:“京城已被臣重新梳理了一遍,追拿一些不轨之徒,然乱党中坚骨干并未落网,臣费尽心思只从他们口中得到些许的消息,大多都是无用的,甚至连他们都不知首领的底细,只以主人或是皇者称呼他。” 慕云熬了几个昼夜,原本略显病弱的身体越发单薄,脸颊凹陷,双眼下熬出的青黑之色很重,为追查放火的真凶,慕云拼尽全力,然而人抓了不少,快把整个京城反过来了,幕后之人却宛若凭空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幕后的首领甚至比他还要了解京城的布置。 “皇者?他到是大言不惭,真是个异想天开的人!” 皇上嘲讽一笑,抬起手臂让慕云起身,眼见王公公的宝贝外甥累得成这样,有些于心不忍,不提王公公,还有慕婳的情分。 慕婳一直把慕云当做兄长看待,慕云对慕婳也很好,从哪方面来说,皇上都不忍心责怪慕云,有意让慕云摆脱锦衣卫的影响,毕竟锦衣卫听着就不大好听,只是一时之间皇上找不到适当的人接手。 人到是不缺,忠诚于皇上的人也不少,然皇上需要保证执掌锦衣卫的臣子能为慕婳所用,方便将来赢澈的消息灵通,在皇上的近卫中,锦衣卫和东厂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朕知道你最近很辛苦,查不到幕后之人,朕不怪你,慕云,你已经做得足够让朕满意了。” “臣愧不敢当,臣没能找到有价值的消息,是臣对不住陛下。” 慕云羞愧般垂头,皇上越是宽容,他越是无地自容,偏偏他抓不到任何的重要人物,“再给臣几日,臣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彻底清除对陛下不利的逆臣乱党。” 皇上笑道:“你现在最该做得是修养几日,养好精神才能更好为朕效力,慕云,朕一直很信任你,也很重视你,你的表现也从未让朕失望。至于在皇宫放火的人……朕知道他是谁,甚至知道他要做什么,你是抓不住他的,其实这幢事是朕同他的恩怨,你或是慕婳都不该牵扯其中,朕让你扫平京城,只是想……想通知他一声而已。” “皇上?” “罢了,罢了。” 皇上笑呵呵摆手,“朕答应王公公给你恩典,你在西北彻查少将军战死的真相,让朕还少将军一个公正的死后哀荣,你所做的一切朕都记得,慕云,你想要什么,朕让你自己选,爵位?官职?还是财富?亦或是让永安侯全族上下的命?” 对永安侯,皇上没任何的好印象,不说把牵扯木齐,就是永安侯把慕婳当做丫头使,奴役慕婳十年,皇上就不可能放过他们,之所以留下三小姐慕媛,最主要还是因为慕媛还有用,能影响齐王,是那人手上的一颗棋子。 否则皇上既然赐婚的旨意都下了,还能让慕媛蹦跶? 让齐王威胁慕媛的未婚夫?! 现在既是决战的时刻到了,皇上自然不会再宽容永安侯一家,清楚掉一些碍事的棋子,慕媛就是皇上需要出掉的人。 对于忠心的,又是女儿之交好友的慕云,皇上不会吝啬赏赐,慕云在明知道木齐是杀母仇人的真相,依然劝住王公公,把慕婳当做妹妹看,这一点极让皇上满意。 其实在赢澈传回消息前,皇上就已经在暗中布置,一旦慕云被仇恨遮蔽眼睛,皇上也不会让慕云继续执掌锦衣卫。 木齐是皇上的兄弟,他纵是不看慕婳的面子,也不能让木齐因为此事被慕云报复。 慕云跪了下来,低声道:“臣什么都不要,皇上给臣的尊荣已经足够多了,臣誓死报效陛下。” “朕是诚心赏赐你,你不必说这些客套话。” 皇上微微摇头,身体稍稍前倾靠近慕云,道:“你舅舅希望你早日延续香火,那老货最在意王家血脉,他……于朕有救命之恩,朕对恩人一向不吝啬赏赐,朕亦把你当做亲近的子侄后辈看待,慕云,永安侯一族的处置,朕就交给你了,你想他们活,他们就能活,你若是想他们去关外,你可直接派人送他们去苦寒之地。至于你的婚事,只要你看好的女孩子,朕都会赐婚,等朕……朕出巡回京,会给你封爵,把锦衣卫改成查税的机构,按照上师的建议,你为第一任税务官,只对皇上负责,任何官员不得干涉你的行动。” “……” 慕云突然想到慕婳曾也说过这些,舔了舔干燥嘴唇,“陛下,此事是不是同安乐郡主提过?” 皇上楞了片刻,嘴角微抽动,”也许上师同慕婳说过,朕只是觉得上师的建议不错而已,看来聪明的人总能想到一块去,朕要让上师多同慕婳相处了,财税改革,开征商业税这些都要依靠上师的智慧,朕不急,慢慢来,总能让帝国变得更加繁荣。” 第六百三十七章 泄密 背一次也是背,多背几次,阿焱也就习惯了。 皇上当然乐见其成,认为有阿焱在前顶着,一旦政策同帝国无法相容,皇上还可以出来收拾残局,做皇帝的人就要高深莫测,留有随时随地叫停的余地。 慕云感激道:“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早说过,不想你们这样的英才为朕而死,当初少将军战死,已让朕难过惋惜异常,慕云,朕用你的才干,并非要你为朕去死,明白吗?” “臣……臣遵旨。” 慕云感觉皇上真把自己当做子侄后辈看待,可是为什么呢?仅仅凭着舅舅的面子?显然不是!慕云身在锦衣卫,虽然无法完全掌握皇上对太子赵王等皇子的布置,但也感觉到皇上对他们的用心不善,即便三位皇子不打生打死的,皇上也不会容忍他们和睦相处。 对亲生唯有的皇子尚且满是算计和挑拨,却对慕婳,赢澈,陈四郎等人垂爱有加,寄托厚望,慕云着实弄不明白皇上了,不过这些事不是他能过问的,舅舅叮嘱过他,在皇上面前少问,少说,更不要去探究圣意。 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就好,其余事,他不要打听,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慕云一脸恭敬,沉默,皇上笑道:“算了,听你舅舅的话未必不好,你去见见王公公吧,朕专门给他寻了几味药材,他得养好身子才能照应你的儿女长大,朕知晓他一直盼着子孙绕膝,慕云,孝顺他赶早不赶晚,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痛处和后悔,朕不希望落在你身上。” “臣遵旨。“ 慕云感动般倒退出御书房,悄悄最后看了一眼皇上,文雅慈爱依旧,若是脱下龙袍,皇上如同普通的教书先生,清雅无为。 然而也是皇上的命令,锦衣卫昭狱中塞满了朝臣,皇上一旦动用雷霆手段,伏尸百万,绝对不容任何情分,侥幸还站在朝堂上的大臣,一个个也比以前老实,不敢再对天子的决定指手画脚,动不动就犯上死谏。 其实从皇上亲政后,朝廷走势一直在皇上掌握之中,只是大臣因为皇上温柔仁慈以为可以影响皇上的决定,只要对皇上陈诉一通,皇上就会采纳他们的意见,在皇上柔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定果决的心,没有任何人能动摇皇上的决定。 只是以前皇上很少用帝王手段强硬推行新政罢了。 最近这段日子,皇上一改过去的‘柔顺’‘和柔’,面对朝臣时态度极是强硬,朝臣若是做不了,或是理解不了皇上的意图,多是贬谪出朝廷,对皇上非议过重,抗命不遵的大臣多是罢官,隐隐皇上还举起了屠刀,皇上想要找臣子的罪证太简单了,朝廷上的臣子严格查下去就没有干净的。 慕云提着皇上赏赐的药材去见舅舅,寻思着皇上的真实心意,怕是希望舅舅能去看望太后娘娘? 毕竟太后娘娘火海脱险后,对慕婳好似颇有微词,不就是慕婳把她敲晕了吗?太后娘娘着实有点分不出好赖,没有慕婳拼死相救,她早葬身火海了。 是不是人一旦老了,脑子会变得糊涂? 太后娘娘比辅政时糊涂多了,耳根子也变得软了,好似太子妃对太后娘娘的影响越来越大,在太后娘娘养病期间,离不开太子妃似的,不知太子妃给太后灌了什么迷魂汤,太后对太子妃言听计从,事事倚重。 “慕大人。” “程次辅。” 慕云正好碰到程澄,相比较以前程澄只是书院的山长,此时已是帝国次辅的程阁老官威十足,褪去书生的儒雅,颇有权臣的冷冽和深不可测。 不过程次辅日子过得颇为艰难,不说他被首辅完全压制,就是皇上对他也没以前亲厚,程次辅表态完全支持太子殿下后,皇上虽是没有说什么,但对程澄越发冷淡,已经剥了他直接入宫的权力。 “本官有几个同僚被慕大人拿进锦衣卫,他们都是饱学忠诚之人,才干俱佳,对皇上忠心耿耿,绝非乱党逆臣。” 程澄正好遇见慕云,主动道:“你该查清楚,冤枉他们的话,本官必向皇上奏本,慕大人,锦衣卫只是皇上的鹰犬,从来锦衣卫指挥使极少有善终的,最后多是腰斩弃市的结局,你一心同朝臣作对,等将来臣子们也不会替你说话!” 慕云淡淡一笑:“下官只知陛下,不知程次辅,更不知有心同乱党勾连的臣子,但凡关进锦衣卫的臣子身上都有过错,下官秉持皇命,不能姑息纵容臣子贪赃枉法,程次辅若是对下官有异议,可向皇上请旨,下官只听皇上的,至于将来下官是否……有个善终,您说得不算。” 冷笑一声,慕云撇下程澄直径离开。 程澄一甩袍袖,一个鹰犬还敢同他抗衡?“竖子,竖子无知!” 等皇上厌弃怀疑慕云,就是他反击之时,锦衣卫指挥使每一个都是权柄显赫,然而最后胜利的人从来都是他们,锦衣卫指挥使时常被皇上当做平息臣怒和民怨的替罪羊,就算有王公公都未必能护住慕云。 程澄从来就没瞧得起阉奴,对王公公和善一点,也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不过自从王公公完全倒向皇上后,太后对王公公的怨念颇深,几次三番同太子说,王公公忘恩负义,辜负她的信任。 太子需要太后的支持,对王公公印象很差,只要太子登基……程澄紧了紧手中的折子,皇上总不会活过太子! 他也不会总被首辅老贼压着,太子以大义的名分,身边已经聚拢不少的势力,已不是皇上能轻易废立的。 ****** “谁在里面?” 慕云询问侍奉舅舅的小太监,他们多站在门外,想来舅舅正见客,啪啦,茶盏重重落地,王公公阴沉的声音传出,“你所言是真的?” 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声音,慕云皱紧眉头,小太监轻声道:“是慕三小姐,她是被太子妃带进宫的……” 慕云推门而入,“舅舅,我娘不是木齐害死的,您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害死我娘的凶手?” 第六百三十八章 诉说真相 王公公愕然一瞬,苦笑道:“我自是相信云儿,只是……” 瞥了一眼慕三小姐慕媛,他继续说道:“她说的话未必就是假的。” 慕媛一早找过慕云,把证据拿出来,然而慕云根本就不曾见她,甚至隐隐阻止慕媛说出真相,今日不是她走通关系,求到太子妃头上,三小姐根本见不到王公公。 她刚同王公公说起当年的事,慕云就冲了进来,他对慕婳还真是死心塌地,连生母的仇都放到一旁,不过她们母女谋划良久,怎么可能让慕云被慕婳彻底拽去? 永安侯夫人指望慕云能稳住侯府地位,提携她的儿子们,起码不能让慕云脱离掌控,只要她还是慕云的嫡母,慕云就不能不听她的。 “二哥哥被木齐骗了,他肯定是说当时奉命行事,逼不得已,母亲本就不是容不下侍妾的人,直到现在父亲身边也有侍妾,几个年老的姨娘一直受母亲照拂,母亲其实一直对二哥哥生母很怜惜,当年也是母亲做主让父亲纳了她。” “当年的事情,我比你清楚,慕媛,我早就说过了,若是可能,我不会再姓慕,你不必再费心思,我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慢慢,其余慕家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慕云再次强调自己有意改姓,以此安舅舅的心,王公公果然嘴唇动了动,没有再继续追问当年的事,他是有意给妹妹报仇雪恨,可活人永远比死人要紧。 好不容易慕云有意承嗣王家香火,外甥慕云又是一个脾气倔强的,一旦王公公逼得太紧,慕云极有可能连他都抛下,王公公到底是个太监,总有几分自卑的心思,怕外甥瞧不起自己。 “二哥哥,当年木齐是个色鬼,他对你生母有心,结果二哥哥的生母是个烈性的,拒绝木齐,这才让木齐怀恨在心,时常对父亲进谗言陷害你娘,父亲原本不信,可木齐竟是找了几个男子坏她清白,母亲知晓后很同情她,然苦于没有抓住木齐的罪证,想着先把她送走避一避风头。” 慕媛悄悄看了一眼渐渐怒火大盛的王公公,抹了一把眼泪,“谁知木齐不肯放过她,打着父亲的名生生放火烧死了她,父亲当日绝不会下杀人的命令,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父亲纵是被木齐蒙蔽了,他已经有了二哥哥,总要给她一分脸面的,一切都是木齐善做主张,因为二哥哥的生母瞧不起他,过于贬低他,说他是癞蛤蟆……” 啪啦,王公公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木齐竟敢?” 慕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下胸口的不适和愤怒,淡淡说道:“我听到的版本同三小姐所说大相径庭,舅舅,当年在侯府后院,唯一照拂我娘的人就是木齐,永安侯夫人外慈内狠,永安侯又是风流好色,并非长情的男人,我娘不善言辞,性情怯懦胆小,因难得美貌被永安侯抱上床,春风一度有了身孕,若没有木叔叔等人相助,她根本无法在永安侯夫人手中保下我。” “当日她生产时,正是难产,本该是一尸两命的,多亏木叔叔用自己不多的月利银子偷偷找了大夫,我娘耗尽所有精力生下我,此后她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容颜枯萎,彻底被永安侯遗忘。” 王公公眸子泛起泪水,哽咽道:“妹妹,我的妹妹啊,当年爹娘去时,我发誓要好好照顾你,可是……可是咱们家太穷了,你小时没能享福,长大还被卖去侯府做奴婢,做不得自己的主,是我没用,对不住你,辜负了爹娘的嘱托。” 纵是他如今富贵,得皇上信任看重有怎样? 荣华富贵换不回妹妹! “二哥哥说得这些都是木齐特意伪造出来的,母亲说,木齐是一个心思狡诈的人,他只是看起来忠厚老实而已。” “三小姐是不是忘了?木叔叔娇养了你十几年,把你当做眼珠子一般,你在京城要什么有什么,银子流水的花出去,纵是木叔叔对不住我娘,他对三小姐的养育之恩,你也不该四处败坏木叔叔的名声。” 慕云冷笑道:“你见木叔叔疼爱婳婳,不肯再认你,再关照你,你恨极了他,便说他的不是,让我和舅舅因为你们伪造的所谓杀母之仇同木叔叔为敌。” “不是的,我……我记得木齐的养育之恩,可我的良心也不许我眼见二哥哥被木齐和慕婳欺骗,把杀母仇人当做亲人看待。” 慕三小姐哭着解释,提着帕子狠狠抹着眼眸,“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二哥哥,我们有证人的,还有当日木齐喝醉后吐露的实情。” “倘若木齐肯认你,而忽视婳婳,或是继续做永安侯夫人养得一条狗,你所谓的证据和实情永远都不会出现,我同慢慢一起长大,她是个怎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当年也只有慢慢肯把我当做兄长,肯为重病的我求药,好不容易得来的肉食自己不舍得吃,也都给了我。” 慕云声音沙哑,指尖泛着凉气,王公公连忙起身抱住身体轻轻颤抖的外甥,“云儿,好了,好了,我相信你!” 妹妹唯一的骨血气性太大,身体底子单薄,虽有慕婳请来的神医调养,慕云受不得刺激,也受不得气。 “关外冷啊,我和慢慢只有一床被子,很薄很薄的被子,她一直让我盖着,我病重时,她冒着风雪砍柴烧火,只为让我暖和一点。” 慕云靠在王公公怀里,“舅舅,我娘唯一的希望是我能活下去,支撑我活下去的人是慢慢,她脾气不好,总是被人当枪使,动不动就摔东西发火,可是慢慢对我一直很好的,她只是太……太没有心机,才会被这些人拿着亲情利用,遍体鳞伤……最后我竟是没能……” “她对我有恩,我不能再伤害她了!” 慕云眼角有几分湿润,低声道:“舅舅,木叔叔的圣宠比你我都高,皇上不会让木叔叔有事,以前的事……我相信我查到的,也许当初娘亲也是相信木叔叔的,只是木叔叔有病,只把自己当做奴才而已。” 第六百三十九章 自请除名 木齐的怪病,很多人都知道,更多知晓木齐曾做过什么,被永安侯当做傻瓜奴才一般使唤,保不住自己的亲生女儿慕婳,昔日的发妻田氏给自己带了绿帽子,养大的一双儿女三小姐和木瑾没一个是自己的种。 朝廷上有不少人偷偷议论木齐,认为木齐活得没有男人的尊严,背地里有不少人嘲笑木齐,为此慕婳曾经狠狠教训过一群人,在外面,慕婳凭着安乐郡主的身份没少给木齐造势,木齐对永安侯的报复,得到不少人的认同。 王公公消息自是灵通,知道木齐以前做人奴才办的事同现在的神机营指挥使,皇上宠臣木齐完全不一样,做人奴才就要听主子的命令,主子让做什么,奴才就要干什么。 以木齐当日的谦卑听话,王公公不信木齐敢对永安侯的女人动手。 木齐连田氏给自己的侮辱都忍下来了,可见是个没有主见脾气的奴才! 王公公入宫也是从小奴才做起的,明白做奴才的艰辛,“云儿,木齐和郡主对你有恩,我会记得,我同你一起报答他们。” 三小姐心一沉,扔出的证据根本无法取信王公公,哽咽道:“二哥哥你……你生母死不瞑目啊,父亲和母亲已经把她的灵位请进祠堂,母亲说让她以贵妾之位受永安侯一脉的供奉,二哥哥宁可相信杀母仇人,也不相信骨血至亲……” 慕云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重重砸向三小姐,如玉的脸庞布满阴霾,一双眸子渗人般泛着冷意,三小姐灵活躲过茶盏,然却被慕云好似吃人的目光吓住,在外面,关于慕云无情冷酷的传言并不少,每一位锦衣卫指挥使都异常没有人性,慕云虽然在凶残程度上赶不上前任,然死在慕云手上的朝臣也不少。 每次慕云出现,一般都会伴随着血腥和抄家灭族。 “你给我住嘴!”慕云冷冽般说道:“你们还敢说骨血亲情?不是因为我现在是永安侯最出色的人,掌握锦衣卫,永安侯夫妻会在意我?当年他们为了能回到京城,差一点把我卖给……给人去做**!看在永安侯到底是我生父上,我没有对他如何,可是你们若是以为我会为根本不存在父子之情而回侯府,你们就小看了我!” 三小姐万万没想到母亲还做过逼迫慕云做**的事,张嘴就想为母亲申辩两句,却因不知具体的详情不敢轻易说话,哽咽道:“二哥哥一定是误会母亲了,她纵然是再心狠也不会破坏永安侯一脉的体面,母亲最为看重门风,看重体统规矩,二哥哥是庶出,可也是慕家的子孙。” “你同那对父子的婚约依然存在,皇上赐婚,你们的婚事是永安侯夫人主动定下的,当日她为回京,照样把嫡女嫁给关外的浪荡子,她还有什么不敢做?永安侯的祖上也不见得就是正人君子,依靠给公主做面首发达,后又背信弃义,做尽小人勾当,秉重的门风?慕家有这门风吗?” 慕云嘲讽之意十足,慕婳同他说过永安侯的祖上所作所为,虽然这些传闻未必是真的,但他不介意给狠狠抹黑永安侯府,横竖他也没打算再留在慕家,多年来对慕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恨意的。 “我娘的灵位早已供奉到寺庙中,她死在侯府外,死在永安侯的淫威之下,我娘在天之灵肯定不愿意再同永安侯有任何的关系。” 慕云从怀里掏出一份纸张,向三小姐甩去,“你拿着这封书信交给永安侯,最好让他快一点签字画押,明日我会让属下去侯府取回书简,以后我同慕家再无干系,我娘也不在是他的侍妾!” 三小姐差一点拿不住书简,翻开看了一眼,失声道:“父亲怎能答应?二哥哥是慕家子孙,没有家族宗祠,以后二哥哥会成为孤魂野鬼的,父亲对姨娘也是有感情的,他舍不得姨娘灵魂不安,少了后人供奉。” 在当世极少有人自请宗族除名的,再是不孝的子弟也不愿意被家族抛弃,慕云却反其道而行,一心脱离慕家,若是没有慕云支持,永安侯府还剩下什么?三小姐虽然极力促成齐王上位,但如今齐王和她背后的主子根本无法保住侯府! “自有王家子孙供奉我娘,姓慕,是永安侯爷的儿子只会让我恶心,永安侯嫡子庶子好几个,不缺我这个不孝子,他亦从不曾在意过我,从未把我的生死放在心上过,这样的父亲,我不敢要!” “二哥哥抛弃生父,就不怕满朝文武的议论?忠孝,忠孝,二哥不孝顺父母,皇上焉能相信二哥哥的忠诚?” 三小姐隐隐威胁慕云,王公公却是高兴,借此机会让云儿姓王,他这辈子也就没什么要求了,“我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体面,可以向皇上说明状况,皇上断然不会因为离开永安侯府就不信云儿,朝廷上若有人议论,你直接拿下就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他们叽叽歪歪。御史……说是铁骨铮铮,其实也畏惧于权势,永安侯对你不好,虐待亲子,永安侯夫人蛇蝎心肠,欺凌庶子,云儿自请离开完全站得住脚。” “王公公……” “来人,请三小姐离开!” 王公公冷笑道:“你回去给永安侯带一句话,若是签字,咱家看在那一点点香火情分,看在他还识时务的份上,让他保留侯爷爵位,咱家能让他返回京城,也能让他凄惨滚出京城去,这一次可没有关外人照顾他了。” 守在门口的太监一拥而上,拽住三小姐的胳膊向外拖,慕媛没能达到目的,反而让慕云彻底脱离慕家,她心情很是糟糕,又不能无视王公公的威胁,“二哥,你将来会后悔的。” 慕云嗤笑出声,他是后悔,最后悔是没早日脱离慕家,让慕婳明白他的心意,同样后悔……慢慢的消失! 不是永安侯夫人逼迫太狠,慢慢怎么会郁闷而亡? 第六百四十章 扫平 即便慕云心仪慕婳,他从未忘记过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 三小姐慕媛被宦官们扔出皇宫,连太子妃的面子都没用,甚至三小姐搬出齐王来,也没得到任何的优待。 被扔上来时的马车,三小姐见到从宫门走出的一人无庸公公,不由得心一沉,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当日传旨赐婚的人就是无庸公公,三小姐借着齐王和赢淄勉强拖着婚事,以前皇上好似忘记了此事,可是齐王和赢淄都没有办法更改圣命。 “恭喜三小姐婚事将近,皇上今儿听闻三小姐入宫,特意让奴才来给三小姐赏赐。”无庸公公笑容无害,然落在三小姐眼中他脸上挂着恶魔一般的笑容,“皇上的意思是三小姐该嫁了,永安侯再留三小姐,怕是三小姐的夫家该等着急了。皇上也会认为永安侯藐视圣恩,不听圣命。” 三小姐身体立刻软在马车中,泪珠簇簇滚落,“公公,还请您同皇上回禀,臣女……臣女还不想嫁人,我同父母分别太久,想着在父母身边多尽孝几年。” “哪有不嫁人的女孩子?得宠如安乐郡主,皇上也要郡主出嫁的,皇上总是说女孩子成亲才完整。” 无庸公公道:“皇上命我去侯府走一趟,早日给三小姐定下婚期。” 一旦无庸公公去侯府,结果不用想,永安侯绝不会为三小姐拖延,毕竟永安侯不敢违抗皇上的任何旨意。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皇上突然想起我?” “三小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无庸公公皮笑肉不笑,轻声感叹道:“你还看不出皇上最为在意安乐郡主?木指挥使是谁?咱家给三小姐透个底,木指挥使不仅是皇上的重臣,更是皇上的兄弟。纵然木指挥使以前做了错事,皇上也会帮他抹平,三小姐上蹿下跳让慕云和王老前辈敌视木指挥使已经惹恼了皇上!” “亏着慕云恩怨分明,是个聪明的,心头放着安乐郡主,慕云不信三小姐的胡言乱语,否则……王老前辈在皇上面前都讨不了好,咱们既是太监,一切生死荣辱都在皇上手中,咱家只是皇上的家奴罢了。” 无庸公公暗暗叹息,王公公养了个好外甥,慕云的选择没有令皇上失望,皇上对宦官一直很和蔼,并非不把宦官当人看待,然而他们的身份注定只能依附于皇上,以皇上的爱恨情仇为行为准则。 纵使以前王公公帮过皇上,那也是作为家奴该做的,皇上记得自然是好,若是皇上记不住,他们还能向皇上申述不成? 似三小姐这样的小人物,皇上本来是记不住的,赐婚时,也是因为三小姐算计安乐郡主,那时皇上对安乐郡主还没现在这般百依百顺,捧郡主在手心上宠溺着,三小姐再算计木齐和郡主,等同于触犯皇上的逆鳞。 别说三小姐慕媛,就是齐王当面,皇上都有可能拔剑杀了他! 无庸一直侍奉在皇上身边,他从未见过皇上对人犹如对安乐郡主这般好过,唯一能稍稍劝阻皇上的承平郡王,现在也对皇上唯命是从,再不会反对皇上了。 “因为慕婳?她?!” 三小姐因为这个答案差一点呕出血来,不如自己的人突然变得高不可攀,她如何不生气?快被慕婳独特的优待气死了。 慕婳拥有的一切是她所渴望而得不到的。 正因为不甘心,意难平,三小姐才不停的蹦跶,只为有朝一日能把慕婳重新踩在脚底下,然而她和母亲所有的计划缕缕受挫,有些事根本就没闹到慕婳面前,就被慕婳身边的人拦下来。 如今连帝国之主皇上都成了慕婳的保护者? 三小姐坐直身体,高声道:“这不公平,我……我才是永安侯府的嫡小姐,我才是木齐捧在手心养大的娇女,慕婳什么都不是,脾气不好,好勇斗狠,她才应该嫁给那人,我……我才该是赢三公子的爱人。” “堵上她的嘴!” 无庸公公厉声吩咐,在宫门口闹出这般动静,肯定会传进皇上耳中,三小姐如何招惹皇上怒气,他是没心思过问,但他怕皇上责怪自己办事不利,连这点小事都弄得拖拖拉拉的。 内侍连忙用帕子塞住三小姐的口,绑住挣扎的三小姐,轻声问道:“是不是把她送回侯府?” “自然。” 无庸公公爬上马车,从马车上捡起原本塞在三小姐身上的书信,无庸公公示意马车去永安侯府,拆开书信看了一眼,嘴角微翘起,“咱家羡慕王前辈,他才是咱们做太监的楷模,收养一堆义子有何用?王前辈有外甥一人就够了。” 慕云改姓王,那就是王家的根! 以慕云同安乐郡主的关系,只要慕云不是脑袋突然出问题,一辈子荣华富贵,权柄煊赫,慕云会顺利脱离锦衣卫,还会得到皇上委以重任,将来封赏爵位亦不在话下,永安侯没了慕云这个儿子,注定落魄,在京城待不了多久,迟早会被赶到关外去。 毕竟皇上只要表示对永安侯的不喜,朝臣中自有人帮皇上出手找茬,永安侯又不是没有挑剔的圣人,屁股就没干净过。 无庸公公长叹一声:“可悲,可悲啊,天降福星非要赶出门,百般算计安乐郡主,却把扫把星迎进家门,最后……最后祖传的爵位都保不住,永安侯真是个……蠢货!傻瓜!” 当初永安侯哪怕对慕婳有一分真诚,现在不知多少人巴结永安侯呢。 三小姐身体蠕动,口中呜呜的呻吟,自己才不是扫把星,慕婳只是一时得意,等……等齐王或是太子,总之新君登基,她一定可以翻身,主子也不会放弃她的,主子志向远大,实力庞大,主子肯定能帮她! 虽然她不知主子的真实身份,却明白主子也是冲着皇位去的。 宠爱慕话的昏君失去皇位,慕婳还能嚣张? 来到永安侯府,因为无庸公公到来,永安侯领着儿子出门迎接,笑容满是巴结谄媚,无庸公公把书信递给永安侯,“皇上的意思是三小姐该成亲了,另外王公公只有一个外甥,永安侯却有好几个儿子,不缺人孝顺,不如就让慕云离开侯府。” 第六百四十一章 圣意 永安侯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惴惴不安的问道:“公公所言是皇上……” “侯爷,咱们都是皇上的臣子,当体察圣上意图,凡是都让皇上交代,岂不是显得侯爷对皇上不尽心?” 无庸公公淡淡撇了永安侯一眼,“侯爷若是不对皇上的心意,怕是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您还是想清楚为好。” “公公,公公……” 永安侯在后追着无庸公公,然而无庸公公根本就不再理会永安侯,步伐很快,好似躲瘟疫一般,登上马车后,对着永安侯说了一句:“令爱的婚事尽快办了吧,皇上到底给令爱赐婚,侯爷不想全家被藐视圣恩问罪,最好早早打发令爱出阁。” “回宫。” 无庸公公吩咐一声,马车很快离开永安侯府,根本没有再给永安侯任何申辩的机会。 永安侯回头就给了三小姐一记耳光,“你是怎么办事的?我真真是养了一个扫把星,惹得皇上嫌弃侯府,如今连云儿也不认父亲了,我养你有何用处?” 三小姐捂着红肿的脸庞,看了永安侯半晌,“我恨你!不仅无法保护儿女,您还打我,指望我帮您争得好处,我宁可没你这样的父亲!” 一转身,三小姐流泪冲进侯府,心头想着当初她还是木齐的女儿时,木齐对她百般宠溺,若是……若是当初母亲没有把她们交换身份,或是交换之后,换女的秘密永远没有暴露,慕婳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是不是就是她的? 三小姐看得出,单论皇上的信任,木齐比慕云更得皇上的心意。 皇上突然再次提起赐婚一事,多是替木齐出气,三小姐隐隐后悔听了母亲永安侯夫人的吩咐,为找回慕云而得罪木齐! 永安侯跳脚道:“孽障,孽障,还敢恨我?没有我,哪来得她?!来人,立刻把她夫家找来,明日,明日就让他们娶她过门,也不用等什么易嫁娶的好日子,皇上赐婚的姻缘就没不好的。” 早早把慕媛嫁出去,许是皇上见永安侯听话的份上,能宽容他几分,永安侯得了无庸公公的警告,再不敢把慕媛留在府上。 “再有,多多准备一些礼物,慕婳及笄时,本侯要带着重礼上门恭贺。”永安侯吩咐府上的管事,咬牙道:“实在不成,把本侯那些私藏卖了,礼物不可寒酸,要让京城的勋贵们明白,本侯才是养大慕婳的人。” 三小姐已经无法给侯府带来好处,永安侯自然想抱上慕婳的大粗腿,趴着慕婳保住爵位,后悔充斥着永安侯的内心,当初他留下慕婳该多好? 看看木齐现在,还不是靠着慕婳得皇上的宠爱? 他纵是没有木齐的本事,做不得神机营指挥使,有慕婳为女,永安侯起码能保住爵位,在京城立足,而他最争气出息的儿子慕云也不会抛下自己,有慕婳和慕云,永安侯完全可以不用再为银钱和权势操心,走出门去很多人都得主动讨好他。 哪会像是现在,众人如同躲避蛇蝎似的,生怕被永安侯连累了。 以前永安侯一脉结好的家族,最近也多是断了来往,世态炎凉,永安侯算是体会到了,今日无庸公公这番警告,让永安侯彻底失去对三小姐翻盘的信心,什么背后神秘的主子? 什么齐王殿下? 永安侯觉得还是指望慕婳顾念旧情靠谱一点。 “父亲,真要放慕云离开么?” “皇上的意思,你敢违背?” 永安侯没好气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别指望他们两个办一桩正经事,“你们,本侯对你们颇为用心,小时候不曾亏待你们半分,教导你们读书识字,从未管过慕云,可偏偏不曾注意的慕云成了皇上的宠臣,被皇上委以重任,你们却只能待在府上胡闹,没个证经营生!你们也是同慕婳一起长大的,你们怎就不懂得……懂得巴结她?若是你们拼着以前的情分,让慕婳另眼相看,也不枉本侯养了你们一场。” 两人低头嘟囔:“还不是同父亲您学的?以前您不是看不上慕婳么,时常说她就是个侍奉人的丫鬟,您对她好一点,慕婳能不管您死活?” “混账!”永安侯对着两个拳打脚踢,儿子们抱头鼠窜躲避着,“爹,别打了,别打了。” 他们也不想同慕婳疏远,可是慕婳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一点不怕外人说惧内,夫纲不振什么的,慕婳瞧不上他们啊,他们有什么办法? 何况赢澈就是好惹的? 父亲现在责怪他们不尽心,哪里明白他们是有苦衷的。 三小姐跑回后院,永安侯夫人听说前面的事后,身体一软摊在炕上,李妈妈等人又是为她顺气,又是捏人宗才勉强让永安侯夫人保持清醒,”媛姐儿,我的女儿该怎么办?” 永安侯夫人老泪纵横,一下子好似苍老好几岁,靠在李妈妈身上,“她可怎么般啊,嫁个那样的男人,她一辈子完了……完了……” 此时她不是不会后悔,当初就不该答应那门婚事,不该算计慕婳,本以为可以宫慕婳完成婚约,没想到这样腌臜的婚事竟是落在她心心念念的女儿头上,因为齐王和慕媛背后的主子,永安侯夫人以为可以再拖到天下有变,然而无庸公公的话打破了她的侥幸。 永安侯断然没有胆子抗拒圣意,当然永安侯夫人也没胆子。 李妈妈拿着帕子擦拭永安侯夫人的嘴角,轻声道:“老奴说句大胆的话,夫人还是劝三小姐任命了吧,再让三小姐折腾下去,皇上一道藐视圣恩的旨意,侯府上下只能是一个死!三小姐嫁过去……以后万一有一分希望,还能和离,或是三小姐守寡还可再做安排。眼下先得让皇上满意,只能让三小姐受些委屈了,为侯府,三小姐应该是愿意牺牲的。” 永安侯夫人嘤嘤嘤哭泣,“她是我女儿,我舍不得,舍不得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我去求慕婳,我给她磕头,给她做牛做马,只求她能求皇上开恩。” “老奴觉得您去见四小姐,只会让皇上更生气,毕竟京城都知道皇上和木齐一同为她操办及笄礼,您去大闹一场,怕是……皇上针对不仅是三小姐了。” 李妈妈压低声音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夫人当慎重!” 第六百四十二章 义子 若有人敢让安乐郡主在及笄日上不痛快,皇上能让那人一辈子不痛快! 李妈妈纵是没有得到赢澈的交代,此时也会尽力阻止永安侯夫人去闹场,毕竟她本心也希望慕婳有个完美及笄礼,以前的慕婳吃了太多的苦,连她这个做奴才都会心疼慕婳。 何况永安侯夫人未必就没有做给三小姐看的意思,她疼爱三小姐,但更在意自己,李妈妈劝解的话给她找了十足的理由,“媛姐儿,我对不住你啊,永安侯一脉永远昌盛,是宗妇的责任。” 慕媛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喉咙越发苦涩,脸上热辣辣的,嘴角亦渗出一缕鲜血,生生被往日口口声声疼爱自己的母亲气炸了! 此时她毫不怀疑,若是慕婳肯认永安侯夫人为母,她的亲生父母一定会把慕婳当做亲生,完全无视她。 等着,你们都等着! 慕媛死死咬着嘴唇,转身领着仆从离开,如今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主子了,她好歹也为主子办了一些事,主子总不能见死不救,还有赢淄,他总不能不管她。 一封封求助的书信由三小姐手中发出,她焦急等待好消息。 然而她的书信宛若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同她有婚约的色鬼拿着皇上赐下的玉佩登门求娶,永安侯捏着鼻子定下了婚期,一番讨价还价,永安侯还被那对父子讹走不少的嫁妆银子。 若不给他们十足的好处,他们就赖在京城侯府,甚至不着急成亲,可皇上那边永安侯根本不敢拖,这次只是无庸公公警告,下一次皇上许是就让锦衣卫登门了。 翌日,永安侯万般不情愿把慕云从宗族中划去,准许慕云承袭生母姓氏,继承生母王家的香火。 一切都是永安侯自觉自愿做的,不是慕云不孝,而是永安侯认为王家人丁单薄,只能让庶子出继王家。 虽然任何人都明白永安侯迫于压力,不情不愿,可没人会在此时戳破此事,不说王公公余威尚存,就是耿直的御史都当做没有这事! 毕竟宫里传出的消息,明显没人在此时忤逆皇上。 有慕云为先例,有不少家中只有女儿的人家动了心思,不再招赘婿了,反而打起出嫁女儿所生儿子的主意,毕竟赘婿地位太低,十个赘婿有九个都是无能的废物,还有一个居心叵测。 女儿只要能生出几个儿子,从中挑选一个随母姓也是可行的,毕竟帝国的律法有有一条是按照前例判案,只要慕云能姓王,外孙也可随母姓! 皇上笑盈盈听着无庸公公带来的消息,点头道:“永安侯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若他识时务的话,朕……朕到是可以网开一面。” 他对外孙随母姓是乐见其成的,不提穿越者不如当世之人看重父系血统,曾经他也是有女儿的父亲,不认为外孙就该随着女婿姓。 不过今生,婳婳的儿女都姓赢! 皇上一直认为这是老天的安排,要不怎就让婳婳爱慕上赢澈? 按说以女儿的性格不大喜欢云淡风轻实则很辣无情的赢澈,他们这一对……皇上开始也是做过不少的挣扎,最后发觉实在是分不开他们彼此的情分,他这才转为祝福和促成。 当然因为他们彼此有情,皇上这辈子都无法同女儿说出真相了。 更怕慕婳知道真相后……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皇上如今最怕赢澈继续大嘴巴,担心阿焱背不动黑锅,忧伤般按了按额头,“朕若是知道有今日,以前的事一句都不会透漏给澈儿,就该让他做个最最正常的皇族子弟。” “王公公在外叩谢您的恩典。”无庸公公不敢居功,又不知皇上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请示道:“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当面叩谢陛下?” 皇上思索片刻,道:“宣他进来,顺便把木齐也叫来,朕知道王公公心头还是有所怀疑,不如让木齐当面说清楚,他们两个,朕谁都不想伤害。” 这么想着,皇上又对永安侯夫人恨上一层,没她和慕媛山窜下跳,当年的事早就没人在意了。 慕媛是罪有应得,永安侯夫人……给木齐极大侮辱的人,皇上也不想再放过她!毕竟完全觉醒前世记忆的皇上是一个小心眼,又护短的。 王公公来叩谢皇上之前,曾同慕云,现在改名为王云私下恳谈过一次,外甥摆事实,讲道理,举例证已经让他彻底放下对木齐的成见,他在皇上面前的脸面比不上木齐和慕婳,他若为妹妹报仇,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因此王公公见到木齐连连向自己弯腰道歉时,连忙扶住木齐,说道:“当日你也是听命行事,咱家不怪木大人,舍妹命薄,没有福气,好在云儿是个争气的,令爱对云儿又有救命之恩,帮扶之意,舍妹再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你,反而感激安乐郡主。” “王公公宽容,我感激不尽,以后……云哥儿就是我的子侄,他同婳婳一样,都是我的至亲。” 木齐的确没有主动害过王云的生母,然而当时他也没做什么好事,王云生母通奸的罪名也是……他造成的,亏着王云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否则听了永安侯夫人的挑拨,木齐倒不怕他报复,却不想牵连婳婳,让婳婳同一直当做兄长的人反目成仇。 皇上眼见他们芥蒂全消,笑呵呵说道:“既是木齐同王云的生母相识,想来她在临死前,也托付你照顾儿子一二,他又同婳婳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不如朕让他拜木齐你为义子,可使得?” 王公公眼前一亮,木齐的背景雄厚,而他已经老了,淡出朝野,能给云儿找个靠山,对云儿仕途极有好处,他到底是宦官阉奴,在外名声不好听,他不希望外甥因为自己而成为阉人后人,点头道: “若木大人不嫌弃云儿,我到是极为乐意的,云儿同郡主一直以兄妹相称,以前云儿从未感受过父亲疼爱,如今认木大人为义父,想来云儿也可向木大人学习如何做一位父亲!” 皇上满意般看向木齐,问道:“你意如何?” “能得云儿为义子,是臣的荣幸。” 木齐连忙跪下叩首,“臣多谢陛下成全,定把云儿当做亲身骨血。” 第六百四十三章 皇上的决定 皇上眼见两人真诚意切,再不负以前的生疏,心头极是高兴,不仅排解两家的恩怨,还给婳婳找了一个好兄长,以后他不在了,赢澈欺负慕婳……也有兄长帮衬婳婳,如此他能放心一些。 转念一想,皇上暗暗想笑,婳婳不欺负澈儿就算好了。 他对自己养大的澈儿有信心,一旦用情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澈儿为婳婳做得事,比他所想得还要多,还要好。 有这么一对儿女,皇上如何不把最好的一切留给他们? 又怎会容许再有人决定他们的生死? 皇上轻声道:“朕一直把木齐当做兄弟,他的义子就是朕的义子,以后对云儿不单单是朕的臣子,他同澈儿一样。” 王公公心头欢喜,连声道:“他不敢同三公子相比,能得皇上几分垂怜已是得天之幸了,云儿对皇上也当是忠心耿耿,唯皇上之命而从之。” 好一通表忠心,皇上露出几分笑容,保证将来会给王云加官进爵,显然皇上兴致很高,让无庸公公传膳,留木齐和王公公一同用膳,席间皇上亲自倒酒,木齐显得泰然自若,王公公在一旁看着时而同皇上自在谈笑的木齐,暗暗心惊肉跳,他从不怀疑木齐对皇上的忠诚,可木齐是不是同皇上太随意了? 纵是魏王殿下,皇上的兄弟都不敢在皇上面前这般……肆无忌惮,让皇上倒酒不说,皇上给木齐布菜,木齐敢诚实的拒绝说不喜欢吃? 皇上给的东西就是毒药也要欢天喜地的喝下去。 “婳婳的及笄礼准备得如何?”皇上笑盈盈问道,“用不用朕派几个人帮你?你家里没个女主人,给女儿操办这样的事,着实不大方便。” 皇上的眼睛亮亮的,很明显想要插一手,王公公低垂眼睑,默默听着,皇上喜爱三公子还有几分可能,但皇上对安乐郡主是不是太好了? 王公公可是清楚皇上面上宽容仁爱,但骨子里是冷清的,纵是对赢澈都没完全放心宠溺过,偏偏皇上对慕婳好似怎么宠都不够似的。 木齐并不领情,说道:“凤娘子一直在府上忙碌,暂且我们能应付,皇上的心意,臣领了,只是婳婳是臣唯一的女儿,臣以前一直亏待她,及笄礼上,臣不想假借他人之手。” 皇上唇边的笑容僵硬一瞬,论起亏待女儿,他比木齐不逞多让,现在木齐有名正言顺补偿的机会,而他很怕女儿知道真相。 他还是别再做过多的事了,慕婳和澈儿太精明。 “你若有需要的话,就同朕说。” “是,皇上。” 木齐端起酒杯,向皇上敬酒,“遇见您,改变臣的一生,臣把所有的宠爱留给女儿,对您愿意献上忠诚和性命。” 不是皇上,他可能没有机会补偿婳婳。 皇上摇头道:“朕要你性命作甚?一旦你有事,朕岂不是违背了当初同生共死的誓言?” 王公公身体一颤,莫名庆幸自己同木齐排解开恩怨,欣慰给云儿找了个大靠山,原来皇上同木齐结拜的消息……是真的?! “你得活着,照顾婳婳,也可享受婳婳的孝顺,你比朕强,有儿孙福气的,你比朕,比杨耀都要好,杨耀这辈子是没有女儿了,可他还不死心,听说前两日他又纳了两房小妾?” “皇上,杨总兵只是风流一点,他不会因为女人而误事,杨家一向有广纳姬妾的传统,女人多了,儿女才会多,杨家满门忠烈,战死的将士多是杨氏子弟。” “朕还不知杨耀的性情?得知他儿子……又受伤,子嗣凋零,朕同他一样难过,杨耀为帝国付出太多,纳几个女人而已,朕不至于因此怪罪他,他若喜欢,下次选秀,朕可以送十几个过去。” 以前皇上还会采选女子入宫,自从发觉慕婳就是他的女儿后,皇上对选秀越发不热衷,今年更是以太后的名义免了采选女子入宫,弄得朝廷上的大臣们纷纷上书,劝解皇上广播种,为社稷江山着想,多纳女子延续皇室血脉。 先帝等在位时,后宫佳丽极多,每年都有新鲜颜色充斥后宫,从开国太祖起,皇上一直很风流,偏偏当今圣上,不似祖宗,大臣宁可皇上博爱,也不愿意皇上专情。 专情的帝王比博爱的帝王可怕,比如皇上执意追封不出名的魏氏为皇后,满朝上下就是议论纷纷,生怕帝国出个情种皇帝! 而且皇上十几年不曾有皇子和公主诞生,已经有人议论皇上不能让女子怀孕,甚至有人暗指皇上已经失去行房的能力了。 为掩盖这种流言,大臣真切希望皇上多纳女子入宫,至于皇上是否能行房,反正后宫塞满女人,足以让大臣们放心,至于入宫的女子是否幸福?她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何不满足的? 木齐说道:“杨耀怕是不喜欢秀女,他找女子多是脾气性情泼辣的,中原的小姐太过娇柔,未必适应关外的生活。” “难得杨耀姬妾和谐,朕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听说他的姬妾有时会合伙折腾杨耀?不让他进门?” 皇上笑容灿烂,昔日私访时,就曾经见到杨耀的姬妾相处得同一家人一般,鲜少有争宠害人的。 木齐尴尬说道:“许是杨耀对她们一视同仁,不分彼此,她们也各自为姐妹,这才……这才和睦的,杨家的传统嫡庶一样教养,在疆场上拼个高低,杨家战死的子弟多,活着的子弟会把姨娘们都当做亲生一般孝顺。这也让生子的女子对儿子们一视同仁,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只有自己的儿子能活下来。” 越说木齐声音越低,原本杨耀子侄十几个,如今还剩下几人? 皇上面带几分感慨,“战争是残酷的,杨家几代为帝国的牺牲,朕记得,天下百姓也当记得!朕决定……不,朕采纳阿焱的意见,每年的七月初定为军节,当日朕会抚慰戍边的将士,也让百姓明白他们的付出和牺牲。” “皇上圣明。” “朕早该这么做的,现在做也不算太晚,若是让将士们寒心,朕……朕愧对所学,亦没脸再说富国强民。” 第六百四十四章 以父为傲 皇上在最近几年才渐渐去掌权天下,对天下的改造让皇上忘记昔日自己就是一位铁血军人。 他渐渐发觉在封建王朝改造一些痹症,促使社会进步,就算是他为帝王也不能一蹴而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一些禁忌即便他是帝王都碰触不得。 连他下定决心促成的变法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触犯太多阶层的利益,引得朝野动荡,一个天工坊的设立,不知有多少御史朝臣暗自嘀咕皇上不务正业,钻研技术在这群封建士大夫就是荒唐。 皇上其实一直想恢复以前百家争鸣,然千年来独尊儒术,儒学的主导地位的根基甚至比帝位都要坚固,只要他泄露任何降低儒家地位的意图,纵有神兵利器在手,他也得被朝臣赶下台去。 皇帝可以更换,千年的传统不能破。 皇上为推行自己的正确主张,时而妥协,时而收买一些朝臣,还要对朝臣更宽和,不能妄言杀戮,这让他忘记自己身上特有的将军铁骨和傲气。 即便他改变不了世界,起码能让戍边的将士好过一些,若是他早一点重视将士们一些,少将军当年是不是也不用血染沙场? 只要一想到女儿承受万仞穿心的痛苦,皇上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心痛得紧。 “无庸,去把沐国公给朕找来,朕同他好好说一说,如何赚取更多的银子。” 每一个帝国和民族的崛起都少不了外族的悲鸣和凄惨的命运,皇上本身就是个民族主意者,多年的铁血让他几乎再没有圣者的心思,已经动了让人当海盗截杀的心思了,毕竟西边帝国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加大在军事上的投入。 不想过分盘剥帝国百姓,自然要在对外上想想办法。 王公公放下筷子,不明白吃着好好的饭菜怎就扯到军事上去了?还要宣召沐国公?别忘了太子妃沐氏可是沐国公的女儿,虽然沐国公几乎不认太子妃! 但骨血亲情哪是轻易割舍的? 木齐理解皇上的心思,说道:“沐国公在航海和造船上极有天分,听说他出海的船队都是他亲自督造的船只,选定的航海路线,若沐国公为陛下所用,中原帝国的威仪定当远传海外,令蛮夷宵小们沐浴皇恩。” “朕不止要建造商队,还要建造战舰,真正做到杨威海上。”皇上轻轻咳嗽两声,对木齐叮嘱,“朕今日所言你们不许外传,事关帝国机密,不得外泄一个字,尤其是不得同慕婳或是云儿说起。” 木齐愕然一瞬,“臣遵旨。”原本他就没打算同慕婳说,不知为何木齐对沐国公意见还是蛮大的,沐国公有儿有女,偏要同他抢婳婳,这一点谁忍得了? 他又不能在慕婳面前说沐国公的不是,只能尽力隔开他们相处的机会,可是沐国公没脸没皮硬是凑上去,上门就甩银票,他木齐缺银子? 当然木齐的家底虽是殷实,比沐国公还是差一点的。 “以后帝国的威胁许是来自海上,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未来!” 皇上喃喃自语,“大航海时代……朕不能再让帝国落后太多。”随即看了看木齐,应该不会如同澈儿那样的大嘴巴! 沐国公单独被皇上召见,原本他就贡献不少的独家技术,被皇上一顿勉励后,沐国公更是愿效死力,他文不成,武不就,做了大半辈子纨绔子弟,靠着女儿支撑门户,最终少将军惨死,沐国公希望让慕婳看到自己还是有用的。 皇上对少将军的追封,让沐国公彻底拜服在皇上脚下,皇上给了少将军极致的哀荣,他亦愿意为皇上献上家财和技术。 “每个人都有特长,沐国公,你的特长对帝国的作用,许是不弱于沐少将军!” “不敢,不敢,臣不敢同她相比。” 沐国公眼圈泛红,提起少将军,他还是止不住伤心,哪怕女儿的灵魂还在,可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只是他的女儿了,“臣积攒下的银子原本是打算送给婳婳的,在臣眼中她同臣的女儿一般无二,不过既然皇上有意筹措军费,臣愿意把所有银子献给陛下。” “朕无需你的家资,朕亦不是抄家的皇帝。” 不过皇上在听到沐国公打算贡献多少银子后,稍稍一愣,随即笑道:“海上贸易果然是造就巨富,都说你富可敌国,朕原本不信的,没想到……” 沐国公嘿嘿笑道:“臣以前积攒银子主要是等着……等着少将军能向臣开口索要银子,可到死她都不曾同臣说过一句软话,臣一直亏待少将军,若是她知道臣把银子用在将士身上,她会高看臣一眼,臣将来也好见她,让她明白,臣纵是有千百不好,纨绔风流,管不好家事,臣疼她的心思同所有父亲一样,臣以她为傲,亦希望她以臣骄傲。” 至于给慕婳的银子,沐国公早早就留出来了,现在向皇上表忠心时,沐国公当然不会吝啬,想在帝都生存下去,决不能得罪陛下。 从少将军安葬后,沐国公明显感到皇上对自己其实有几分不待见的,留着他的爵位,也是看在少将军的份上。 沐国公夫人和嫡子沐翼的生死,沐国公不在意了,然沐家多年的传承总不能在他手中彻底毁掉,好在他还有一个出息的长子沐大少爷,再加上慕婳的关照,沐大少总能支撑起沐家的门庭,沐国公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想要沐大少得到重用,先要让皇上消减对沐家的恶感,在沐国公看来,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绝非守财奴,不舍得银子的。 皇上眸子深沉上几分,其实他同沐国公到是同命相连的,女儿灵魂还在,却永远不可能认回来,有时他也不知道慕婳还算不算是自己的女儿。 “朕不会辜负你。”皇上说道:“等慕婳及笄礼后,朕派人护送你出京,朕在江南有造船厂,以后朕把造船完全托付给你,海事上的事,朕也会询问你的意见,若能让帝国船只远帆,海上称霸,朕保证……你的女儿会以你为傲。”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决裂 有皇上这句话,沐国公充满了干劲,他期望自己改变在婳婳眼中的无能平庸印象,同时他也想为长子撑起一片天空,证明他绝非真正的纨绔子弟。 尤其是他能参加慕婳的及笄礼,有皇上的命令,木齐不敢把他赶出去,总能亲眼见到婳婳成年,虽然给婳婳带簪子的人不是他,当初他就不曾为女儿办及笄礼,连加冠也没大操大办,正好赶上她统兵征战,一切都放下了。 皇上吩咐完沐国公,派人送沐国公回府,皇上一个人静静坐在御书房中,无庸公公等人不敢上前,生怕皇上发火,甚至不敢提起赵王和皇贵妃。 无庸公公手中掌握一些宫中的密探,知晓太子妃和赵王之间有奸情,赵王已经许诺太子妃将来的荣华富贵,太子还不知太子妃已经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不过以太子对太子妃的无视和伤害,太子妃跟了赵王也不奇怪。 事关皇室密辛,无庸公公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转而被灭口,这在皇室并非不可能,而何况赵王和太子妃的奸情少不了皇上……无庸公公打了个寒颤,着实不明白皇上怎会让自己的皇子头上绿油油的? “公公,承平郡王求见。” “好。” 无庸公公对小太监微微颔首,连忙出门迎上承平郡王,一向很从容的承平郡王一来怒气,直接推开无庸公公,闯进御书房,哐当,书房的门比紧紧的关上,无庸公公挥手让侍立在外的太监宫女远离御书房,他自己站在门口,隐隐绰绰听到承平郡王愤怒的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你……可以无视皇子的死活,但是总不能让皇室蒙羞……” 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连忙退开很远。 御书房中,皇上等承平郡王发怒之后,淡淡的说道:“他还活着,还在找朕的麻烦,甚至利用赵王他们针对朕,难道朕就不该反击么?” “……” 承平郡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身体好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量,沙哑的说道:“皇上。” “朕用了十几年学会做一个帝王,把祖宗江山放在心上,按照朕的愿望改造帝国,朕有把握能让帝国屹立百年,同西方国家争夺整个世界霸权,让我们的民族永远是上等的民族,让帝国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 皇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扯掉悬挂在墙壁上的厚布,随着厚布的落下,一张世界地图悬挂在墙壁上,承平郡王愕然,皇帝继续说道: “他不如朕,可他却想要朕的皇位,以前朕许是会让了,但现在朕不让,朕对皇子们仁至义尽,他们不孝朕,朕还要把他们当做亲生?皇叔,朕没那么傻,哪怕……哪怕澈儿是魏王的儿子,以后魏王会被追封为皇帝,甚至朕身后无人供奉,再兴一场大议礼,朕也要把一切留给澈儿。” “这是朕的执念,也是对帝国最好的选择。” 承平郡王嘴唇嗡动,缓缓跪下去,“臣遵旨,臣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这句话皇叔以前就说过,可是皇叔今日又来见朕,为皇子们不平。”皇上垂下眼睛直视跪伏的承平郡王,遗憾说道:“朕无法相信皇叔了,给过皇叔机会,然您的表现……让朕很失望。” 当初皇上为拉拢承平郡王用过无数的方法,在他面前示弱等等都用过,承平郡王虽是表现出忠诚,也给了澈儿和婳婳十足的好处,承平郡王听到赵王和太子妃的奸情后,直接闯进来同皇上理论。 皇上无法完全相信承平郡王的忠诚,毕竟他要做的事太重要了,稍不留意就有被人翻盘的可能。 有婳婳和澈儿在,他的性命和江山不单单是自己的,不能接受任何失败的可能,万一他败了,澈儿和婳婳面临的困境将是份外艰难。 “皇叔还是去山上待一段日子,权当为先帝守灵,替朕向先帝尽孝。” “皇上,臣该死,罪该万死,臣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求皇上能让臣继续跟在您身边,臣当年没能……差一点害死皇上,臣在皇兄陵寝前发过誓言,保护皇上。” “朕无法再相信你,朕要做得事和对帝国的安排同皇叔所坚持得有所冲突,朕不敢赌,也不愿让皇叔为难,毕竟他也是皇叔看着长大的,相比较朕来说,他同皇叔的感情更深,朕也不怪皇叔偏心,本就是朕强求了。” “不,皇上并非如此,臣,我……”承平郡王的心头似在滴血,眼眶微红,伸手拽住皇上的龙袍一角,“是我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尽委屈和磨难,我对不住皇兄的托付,皇兄看得比我清楚,他一直相信只有您才是帝国的皇帝!不是他,也不是魏王,从来只有您一个。” 他后悔今日对皇上的冒犯,也知道最近这段日子的经营彻底被今日冲进御书房给毁了,皇上原本已经把他当做亲叔叔了,是他的冲动把一切都毁了,甚至有可能毁掉整个帝国和他们老赢家的宗庙社稷。 没有皇上这些年经营的天工坊,没有皇上的谋划,帝国怕是抵挡不住西方诸国的冲击,现在想来,三位皇子充其量只是守城之主,若是天下太平,他们还做得皇帝,一旦外敌入侵,他们会把帝国和百姓推向深渊。 赢澈才是最好的人选! 并非是皇上私心选择赢澈。 “迟了,已经迟了,朕不准许有任何意外,皇叔心肠柔软,对他和皇子们未必无情,这本是皇叔的优点,皇叔能把英国公他们交给澈儿,朕已经很感激皇叔了,再只要求皇叔同朕一般无情,是朕勉强皇叔了。” 皇上搀扶起承平郡王,冷淡且疏远,再无前两日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承平郡王后悔难过,无颜替自己解释。 “朕让人送皇叔去为先帝祭扫,等一切平定,澈儿顺利继位太子,再请皇叔回朝,胜负已定,皇叔到时也不会左右为难。若朕无法从外活着回来,还请皇叔看在朕的薄面上,辅佐澈儿,别为难于他。” “臣……臣遵旨。” 第六百四十六章 劝谏 承平郡王泪洒衣襟,眸子里盛满后悔和内疚。 “皇叔先出宫去吧,朕就不送您了。” 皇帝转身形单影只般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神色专注,好似不再有任何人的感情,承平郡王心头剧痛,面前的帝王看似富有天下,乾纲独断,其实皇上什么都没有过,连……身边的人都是陌生人,唯一在意过的赢澈,却什么都不能说。 当日承平郡王见魏王疼爱赢澈,曾替魏王担心过,毕竟魏王也是他的侄子,皇兄临终前托付他照顾的皇侄,他同样不希望魏王收到伤害。 今日他发觉最值得同情得是看似拥有一切皇上! 皇上甚至做好绝嗣的准备,唯一的心愿就是扶赢澈上位,不仅是对他有个交代,甚至对魏王都有了交代,死后追封为帝王,也算圆了魏王不曾为帝的遗憾。 皇上为帝国着想选择自己养大,可继承他全部希望和志向的赢澈,承平郡王了解赢澈后,同样认为赢澈是最适合的人选。 唯独皇上没有替自己想过! 这让承平郡王格外难受,也格外心痛,从不曾享受过做皇帝的荣耀,反而承担起几代皇帝留下的乱摊子,皇上登基十几年一直过得很辛苦,从不曾以皇帝的权柄放纵过自己,反而兢兢业业为帝国将来考虑,改变帝国的现状。 他虽然不理解上师魏焱和皇上的构想,却明白皇上的选择是正确的。 承平郡王失魂落魄走出御书房,同来时气势汹汹相比,此时他失去所有的精神和底气,他不该再逼迫本就不容易的皇帝,也亏着皇上仁厚,换一个帝王,他怕是没有命走出皇宫。 便是一直对他极为好的皇兄都不会容忍他。 皇上越是宽厚,他越是内疚。 “王爷,太后娘娘召见。” 太后娘娘跟前的大太监拿着一块玉佩,此物是当时承平郡王送给太后娘娘的信物,然而此时再见这个信物,再想起皇上,他唇边苦笑连连,“本王……”想要拒绝的话语突然顿住了。 “前面带路,本王也该去见见太后了。” 这块玉佩是承平郡王同太后最后的联系,太后针对皇上时都没有拿出这块玉佩,此时太后不到生死攸关时刻,绝不会动用这块玉佩。 大太监心头一喜,总算是完成太后的吩咐,他真怕承平郡王为避嫌不肯去见太后,最近太后听来的消息……总之,除了承平郡王外,无人可安抚太后娘娘。 前脚承平郡王刚被太后娘娘请去,后脚无庸公公就得到了消息,皇上看似不在意,但皇上对皇宫消息的掌握已经到极致,只要皇上想知道的消息,几乎没有消息能隐瞒过皇上。 正在无庸公公准备把消息传递给皇上知晓时,无需通传,随时可入宫陛见的上师魏焱匆忙走来,“皇上身边可有朝臣?” 无庸公公毕恭毕敬回道:“方才承平郡王见过陛下,如今王爷被太后娘娘请了去。”若是上师同皇上说起此事,总比他一个做奴才的去说要好一些,毕竟皇上的秘密,他没资格知道,唯有上师魏焱可以宽慰皇上。 皇上同上师才是过命的交情! 准备推门而入的上师停顿片刻,再次问道:“太后召见承平郡王?王爷竟是应招?” “是,听说太后娘娘的人出示了玉佩,王爷便答应去见娘娘。” 无庸公公的话语很轻柔,几乎只能上师一人听清,“据说那块玉佩是太后娘娘同王爷的信物,乃王爷当年送给娘娘的。” 上师魏焱嘲讽勾起嘴角,“你不用怕,皇上其实一点不介意太后娘娘有人陪伴,若是太后娘娘明说,皇上甚至可以准许太后娘娘改嫁,只要太后娘娘以后有脸见先帝。” 这也是魏焱理解不了的,皇上同他说起这事时,吓了魏焱一大跳,可皇上真没有在意过,冷落承平郡王不是因为同太后娘娘的绯闻,而是当年正是因为承平郡王不谨慎才使得他们遭遇灭顶之灾,让魏焱和自己姐姐天人永隔,姐姐是为姐夫死的……这也是皇上很难原谅承平郡王的原因。 无庸公公尴尬一笑,魏焱走进御书房,随后再一次紧闭上房门。 “阿焱。” “姐夫。”魏焱站在皇上同地图中间,高大的身躯挡住皇上看向地图的目光,“您只想着帝国和民族,竟是不知那人已经同齐王摊牌,我估摸着他已经费劲心思同太后说明真相,否则太后不会用最后的底牌召见承平郡王,太后那个老女人根本就没把您放在心上过,那人根本不配为帝,可却是个最好的傀儡,太后一直想要继续执掌帝国权柄,想来会支持他。” “姐夫,你又没有听我说?难道您还想让当年的事情重现?我们已经没有姐姐了,没人肯再为您不顾性命!” 一直微笑听着魏焱话语的皇上突然面容肃穆,眼角流露出哀伤之色,魏焱抿了抿嘴唇,“我不是有意让姐夫难过,只是当年的教训太过深刻,虽然现在我们占据主动,万一……万一被他和太后得逞,您这些年的功绩会被窃取,十几年的隐忍和谋划被太后破坏得一干二净,您该知道太后老妇最是反对变革。” 皇上背在背后的手慢慢握紧拳头。 “还有澈儿,没有我们支持和保护,澈儿未必能斗得过他们,纵是澈儿拥有了很多,他真能抗衡皇帝?皇上下令赐死他,他能不奉诏?只要魏王……太后同魏王说一说,魏王还能似现在对待澈儿?姐夫,您给澈儿东西和势力,澈儿未必用得了,也未必守得住。” 哪怕魏焱知道赢澈的实力很强,已经不是轻易可撼动,此时也要用澈儿的安危影响皇上,逼皇上做出决断! 噗通,魏焱跪下来,跪爬两步一把抱住皇上的大腿,扬起头恳求,两行清泪在脸颊上流淌,“姐夫,我答应过姐姐一定要护姐夫平安。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即便您交代那些,我根本不明白,但我也照你吩咐做了,姐夫的志向不该只交给澈儿,您忍心澈儿步履艰难?您忍心那群小人把您在意的帝国和民族引向深渊?” “姐夫,您不能再放纵太后和那人了,是他们欠您的!” 第六百四十七章 继续 “阿焱想让朕怎么做?” 皇上爱怜般轻抚魏焱的发髻,一如当初,魏焱比皇上要小几岁,若说皇上的第一个徒弟其实就是魏焱,他也曾答应过魏焱的姐姐照顾魏焱一辈子。 “难道让朕跑到太后面前,痛说是她对不住朕?她因为内疚而无视他们,转而权力支持朕?不说她会不会这么做……” 皇上停顿片刻,唇边的嘲讽越发浓了: “朕不会去说这些,当年既是她舍弃了朕,朕亦不会恳求她的疼爱和维护,对一个在后宫中从奴婢做到太后的女人,阿焱觉得她还有善心?当年她收养魏王,照拂姐妹唯一的儿子,赢得满后宫的称赞,先帝都赞她有一颗美好的心灵,谁知道魏王生母的死,有一大半要的原因要落在她身上,她抚养魏王也不是因为塑料花一般的姐妹情,而是她怕体弱多病的儿子突然暴毙,她已经再也生不出皇子了,魏王在她身边长大,等同于她多了一个儿子。” “当魏王比她所出的皇子更得先帝喜爱时,先帝动了易储的心思时,她又是怎么做的?魏王被她弄去边关,差一点死在疆场上,她在先帝面前表现得如同一个最好的母亲,可句句恨不得摧毁魏王的自信,让先帝以为魏王不堪造就。” “阿焱,我甚至怀疑先帝突然驾崩的原因少不了她的手笔,若没有先帝,她还是一个喂马的宫女,连对给予她一切荣华富贵的先帝,她都能下得去手,她还在意母子之情么?我们不是早就明白她为富贵可以牺牲一切。” 皇上拽起自己腿边的魏焱,笑道:“你不要太小看澈儿,他啊,比朕和阿焱都要强,甚至他比朕更心狠,更适合坐在皇位上,朕终究只是一个……一个世外之人,学了十几年也难改一些本能,可澈儿不一样,他从小就明白权力的重要,皇家的无情冷血深深刻在他骨子里,倘若他不曾遇见婳婳,朕觉得他会是古往今来第一……第一个圣主。” “圣主?”魏焱反问道,“您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赢澈那样子完全不似圣主,文雅有余,霸气不足,圣主怎么也当是似始皇汉武一般的帝王。 皇上笑容越发深不可测,“你呀也是被澈儿外表所骗了,他掌握的势力并不少,你信不信,今日朕同承平郡王,同你这番对话瞒不住澈儿?” “您是说,您身边都有澈儿的人?” 魏焱眼见皇上微微颔首,背后窜起一阵阵的寒意,嘴唇微微颤抖,“他会不会知道太后和王爷的谈话?齐王靠向那人,甚至齐王知道真相也瞒不过澈儿?” “你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皇上玩味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轻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他也能知道或是猜了个大概。所以即便朕此次输了,朕的澈儿也能帮朕赢回来!这就是养个好儿子的底气,朕可以兵行险着逼迫他们在朕出巡的路上动手。” 本来赢澈最缺得便是军方的将领支持,有了慕婳后,弥补上赢澈最后一块短板,皇上放心得很,即便最后承平郡王背起他了,赢澈和慕婳双剑合璧足以让那群自以为是的人知道厉害。 魏焱擦拭额头的冷汗,喃喃道:“他还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哈哈。”皇上开怀大笑,指着地图道:“朕已经把地图原版送去给澈儿了,在他逼朕不得不点他为状元时,朕就明白以前咱们都小看了他,天工坊中的工匠和统领有多少人支持他?你怕是都想不到的。” 皇上一扫方才的郁闷,有这样的继承人,他还怕什么? “朕不想再同他做迷藏下去了,朕和他的恩怨该在宫外了结,朕不希望……不希望皇室留下污点,虽然我们赢家也没什么好的习惯,但朕不愿让百姓和朝臣的思想混乱,给藩王和外敌可趁之机,为此朕宁可……宁可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庙号,朕的功绩不被后世人承认,朕也不觉得后悔遗憾,因为朕把一切都留给了澈儿,而不是皇子们!” 皇上抬高手臂指着地图上的某些位置,“瓦剌圣女的出现让朕明白不能再犹豫,得过且过,必须做出决断,时间已经不多了,倘若帝国内部无法做到统一,外敌一旦大举入侵,朕所在意的百姓必然陷入灾难,不是朕容不下皇子们,非要逼得他们自相残杀,为将来,朕不得不如此,毕竟要他们性命的人不是朕,而是太后和那人!朕不用愧对任何人,将来面对先帝时,朕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是朕的错,每次皇位的更替没有不死人的。” 魏焱心说,姐夫真会找借口!不过皇子既是挡了澈儿的路,他当然恨不得皇子们一个个去死! 他会继续盯着太后和承平郡王,当年的教训太深,此时他们携整个帝国之力,倘若还败给那人,魏焱觉得自己也太没用了。 至于姐夫不在意庙号? 他在意!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姐夫之名位列宗庙! ****** “爹,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慕婳恨不得直接躺在床上,一群人捧着各色华丽衣衫等着她一件件上身,慕婳第一感觉做女孩子也是很辛苦的,比她领兵征战都要辛苦! 木齐笑呵呵道:“你才试了几件就喊累?明日可是你及笄之日,满京城的勋贵重臣都会来侯府,穿戴不够完美,你爹我面子上挂不住。” 慕婳翻了个白眼,显得无动于衷。 “婳婳。”木齐收敛笑容,落寞的说道:“算了,你不用试了,大不了让他们议论我没个主持中馈的妻子,议论我不懂得礼数,只是凭着圣上宠爱的弄臣小人……” 慕婳无力般拿过婢女手中的华服,张开双臂让婢女侍奉穿好,对着镜子道:“这件如何?总能显示咱们家有地狱了吧。” “我觉得不如这件大红的,婳婳适合鲜亮的颜色。” 木齐拿起另外一件长衫,笑着说道:“配上首饰,婳婳就是名门贵女,艳压群芳!” 第六百四十八章 开学啦 慕婳对着镜子看来看去,每一件衣服都一样漂亮,毕竟本身她容貌就是上等的,怎么打扮都很漂亮。 之所以耐着性子换衣服,慕婳还是为哄父亲开心。 甚至已经名动京城的及笄宴也多是为父亲而已,若按慕婳原本打算,请两三位朋友,吃吃喝喝一顿就行了,哪会似现在规矩繁琐麻烦? 木齐又挑选不少的首饰一样样往慕婳佩戴,慕婳眼见自己金光灿灿的,终于忍不住拒绝道:“够了,够了。” 就算她再迁就木齐疼爱女儿的心思,也不能准许自己被弄成暴发户的样子,从一旁的首饰盒中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木钗,递给木齐道:“明日梳头之后,我带这支木钗……” 慕婳不好意的笑了笑,主动挽住木齐的胳膊,轻轻摇晃了两下,木齐所有的不满都被娇俏的女儿晃没了,“好了,好了,你想带木钗就带好了。” 木齐不好对女儿发火,心头对送木钗过来的赢澈一万个不满意,别以为赢澈亲手做得木钗就能取悦他这个未来的老泰山! 他能挑出无数个木钗不好的地方,不够精致……嗯,也不能这么说,钗头的凤凰雕刻得活灵活现,展翅欲飞,连凤凰的眼珠都刻画得极好,隐隐透出一股傲视天下的感觉。 不满赢澈,但木齐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他找来的工匠都未必有赢澈这两下子,也不知道为讨女儿欢喜的赢澈用了多少的功夫和时间,木齐反过来想一想,单冲赢澈这份心,他是不是该对拐跑自己女儿一颗芳心的赢澈好一点? 毕竟赢澈一边准备科举,一边对抗朝臣和皇子的反扑,还要抽出时间来雕刻木钗,木齐缓和了僵硬的面色,捏了一把女儿的脸颊,“竟做一些无用的事,他是不是忘了如今他的处境?不少朝臣都盼着他一辈子不得回京。” “那是不可能的,我相信他!” 慕婳笑盈盈说道:“越是让那群人不高兴,算盘落空,越能显出赢澈的本事,爹,我同你说,赢澈应该有安排。” 门口的婢女轻声回禀,“红莲长公主殿下请郡主去女学。” 慕婳拍了拍脑袋,“差一点忘了这件要事。”一边说着,一边脱掉外罩的华服,拆掉发髻上的首饰,在胖丫的侍奉下穿上往日的简单利落的衣裙,一根碧玺簪子挽住发髻,天然去雕饰,慕婳顿时感到清爽许多。 “今日是女学公布考试成绩和入学的日子。”木齐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问道:“成绩什么不重要,成绩不代表自身的本事,诗书礼乐只是调节情操的玩应,婳婳无需太过在意。” 慕婳笑容灿烂,“您是笃定我只能是吊车尾?”入学考试时,慕婳自觉自己发挥得不错,不过比起从小熟读诗词歌赋,勤加练习琴棋书画的名门世家贵女来说,她的水平也只能混个中等偏下,论纵横成绩也应该在榜尾。 木齐安抚般摸了摸慕婳的脑袋,自豪的说道:“我女儿的特长不在这上头,她们文章做得再好,琴棋书画再精妙,也不如婳婳你一句话,那些东西既保护不了自己,也无法赢得百姓的好感。” “单以成绩,我可能不如很多人,不过呢,以后我会是……”慕婳狡黠一笑,即便她成绩再差,也不会被女学排除在外,“我何时给父亲丢脸过?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慕婳拿起马鞭,骑马离去,木齐摇摇头,只要婳婳不伤心就好,他同凤娘子继续商量明日设宴的琐事,无论如何都要给婳婳一个最好的成年礼,至于沐国公送来的各色礼物和一叠银票,木齐直接拒之门外,他的女儿,他娇养得起,即便不如沐国公有钱,木齐可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外人分去一半。 他连未来女婿的醋都吃,何况是沐国公了。 ****** 女学门口张贴着入学的成绩榜单,太子妃等京城名媛自是位列前茅,女学张贴出来的成绩也是诸多贵女们互相比较的准则,同在一起考试,得出的排名更有公信程度。 “怎么没有安乐郡主的名字?莫非她……她被女学拒之门外?” “怎么可能被女学拒绝?” “女学若是没有慕婳,那读起来也没了意义。” “就是,就是,我其实是冲着郡主才考女学的。” 此话得到不少闺中少女的认同,喜欢崇拜慕婳的女孩子不在少数,她们心中都有一个梦,期望自己活成慕婳那样,即便做不到,想一想也是好的。 一旁或是在攀比或是再谦虚的太子妃等人面色不大好看,纵然慕婳的名字没有在榜单上,慕婳也比拍在前面的女孩子引人侧目,是旁人口中的传奇。 “听说慕三小姐已经嫁人了?她的名字是被红莲长公主亲自抹去的,可惜了她当日的表现,她抚琴时,我都听入迷了。” “慕三小姐……不应该是慕夫人了,听说是宫里的意思,永安侯最近也是麻烦闪身,被皇上接连训斥好几次,哪里还有工夫关心出嫁的女儿?听说慕夫人嫁得寒酸,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备受夫家的折磨。” “她是活该!几次三番针对安乐郡主,还妄图诬陷郡主,最终惹得皇上震怒,结果她草率的嫁了个好色无能男人,永安侯唯一出息的儿子也姓了王,拜了木大人为义父,皇上极是信任宠爱王大人呢,永安侯最近倒霉也同此事不无关系,毕竟王云大人同侯府没了关系,看永安侯不顺眼人越发没了顾及,永安侯一家就是被这个女儿害的!” “明明永安侯可以福星高照,好好对待郡主,也不会落得凄凉任谁都能欺负侯府,偏偏他把福星赶出去,把扫把星接进来……” 众人议论纷纷,多是对慕媛的幸灾乐祸,得罪了皇上,永安侯和慕媛好日子怕是到头了,皇上可不会因为赢澈而亏待慕婳。 太子妃暗暗咬着唇瓣,想着赵王和皇贵妃的保证,只要赵王登上帝位,赵王会把慕婳交给太子妃沐氏处置! “郡主到了。” 女孩子齐齐向远处看去,慕婳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潇洒下马,一直紧逼的书院大门缓缓打开,红莲长公主领着一众先生迎出来。 第六百四十九章 慕婳的作用 太子妃等贵女来到书院都没得到慕婳的待遇,红莲长公主笑盈盈看着走进的慕婳,目光慈爱祥和,好似面对一个亲近的后辈,同对待考试成绩优秀的学生完全不一样。 没等慕婳向长公主行礼,长公主直接握住她的胳膊搀扶起慕婳,不让她继续下拜,笑道:“你能来女学,我已经很高兴了,女学早有规定,无需向本公主行礼,女学生只行师生礼即可。” “山长。” 太子妃站出来,端庄秀美的脸庞尽显高贵典雅,红晕的脸庞,亮若星子的双眸,慕婳微微一愣,最近几日的太子妃沐氏好似比以前更明艳上几分,宛若被滋润过一般,颇有几分女子的婉约柔媚风韵。 长公主侧头淡淡嗯了一声,对太子妃不够亲近,同对待普通女孩子没任何不一样,若没有方才对慕婳的亲昵,旁人还看不出高低,两厢一比较差距极是明显,太子妃成绩位列前茅,又是储君正妻,却不如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虽是得陛下宠爱,然成绩相对差一些,能进入书院都算是长公主额外关照,山长提倡公平公正,不当对郡主太过抬爱。” 慕婳扯了扯嘴角,太子妃的底气比以前足了一些,莫非是因为赵王的许诺? 太子妃协助皇贵妃暂管宫务后,对慕婳多了几分敌意,原本慕婳已经感觉不到站太子妃沐氏对自己的敌意了。 毕竟随着沐国公夫人离开京城,沐国公明确表态同太子妃再无关联后,慕婳对沐家的恩怨已经完全了结,慕婳不喜欢太子妃,但也不会再为上辈子的事去故意报复太子妃。 她只是听说太子妃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最近太子妃骤然得到太后的支持,成为太后身边的大红人,据宫里的消息太后一时一刻都离不开太子妃。 慕婳怀疑沐国公夫人离开京城前给了太子妃一些东西,毕竟沐国公夫人在旁门左道上颇有研究,长青师傅也说她看了许多本秘书,在慕婳看来迷药秘术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并不在意。 只要太子妃沐氏不把这些手段和秘药用在皇上身上即可,慕婳也说不清楚,她对皇上偶尔的不忍从何而来,眼见皇上被瓦剌圣女罗蜜迷惑,她心头充满未知的愤怒,她完全站在赢澈这边对抗皇上,也有皇上宠爱信任罗蜜的原因。 皇上总给慕婳一种似曾相识感觉,可有上师魏焱在,再加上慕婳本身对遥远的记忆并不齐全,也只当对皇上的‘特殊’是因为前世少将军的原因,慕婳不是爱多思多虑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些未名的情绪困住自己。 红莲长公主说道:“女学的规矩是我同陛下一起定下来的,我对女学自有安排,倘若太子妃不满本公主的安排,本公主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忍下来,要不离开女学!” 就差说太子妃要不忍,要不滚了! 众人拼命忍笑,若自己是太子妃非臊死不可,可是红莲长公主是帝国最顶尖的女子,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很有分量,尤其是皇上对红莲长公主几乎是有求必应,红莲长公主完全可以不理会太子妃。 “至于你所说的公平?本公主以为把慕婳同你……或是你们这些即将进入女学的学生放在一起,本身就是不公的!对你们每个人都是不公,皇上意属本公主开设女学,并非只为培养琴棋书画的淑女,本公主也不希望毕业的学生只会风花雪月,宛若诗词中所言,女子不知亡国之恨!” 红莲长公主目光扫过女孩子们,深情并茂的说道:“你们赶上皇兄当政,皇兄给了女子机会,你们当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三从四德等事暂且不是不重要,但对女子来说并非最为重要,自立自强才是安身的根本,当帝国或是家族有难时,你们无需依靠旁人或是男子的保护,能为国分忧,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书院的明训——自强,自立,自傲,自尊。” “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记住这八个字,这也是皇兄对你们的期望!” 慕婳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是皇上的意思? 一位封建帝王能重视女子的教育,鼓励女子不在是男子的附庸和只能在家生孩子,依靠男人的垂怜过日子,这位皇帝应该属于开明的君主,在历史上也算是明主了。 自从出现女帝之后,但凡做帝王的人对女子都竭尽束缚,格外贬低女子,甚至还有后宫不得干政,阻止女子读书明礼,用三从四德和种种贞洁观念在思想上禁锢女子。 这么做的原因还不是他们害怕再出现一个女帝? 不过当今皇上最近好似有意恢复宋时可立女户的制度,慕婳当然愿意见到女子地位的提升,也从不认为女子就不如男人! 众多梳妆统一的女孩子福身,“谨遵山长教诲。” “你们可去明议堂集合。”红莲长公主甩了一下袍袖,“开学典礼即将开始,我会把师长一个个介绍给你们知晓。” 众人依次有秩序的进入书院,长公主道:“想要让她们真正做到校训,还需我同诸位共同努力。” 诸位先生齐声应喏,慕婳悄声说道:“我也要去?”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你,一会可以没有我,没有我身边的先生们,唯独不能没有你,我们可以教导她们知识,但你却可以让她们明白自尊和自强,明白女子以何立身,并非依附于男人,满足男人压抑自己的性情才是幸福的女子。” “她们不可能成为我,长公主不知我曾经经历过怎样磨砺。” 慕婳笑了笑,“并非是说在关外的日子,而是……长青师傅教导我时,一直就没有把我当做女孩子,我要比男子做得更好,付出得也更多,那样的辛苦未必是她们能承受,也未必是她们愿意的。” 不好直接说少将军那世,但她的意思还是能让长公主明白的,长公主有今日的地位同样不是凭空得来的,她了解般点头:“她们未必能吃得了苦,你在,就有希望,哪怕微微点醒她们一些也是好事。” 第六百五十章 慕婳老师 红莲长公主认为慕婳比自己更具有代表性,也更能打动勋贵世家的小姐们,她不得不承认先要让贵族小姐们做起,毕竟京城的小姐们比寻常人家女孩子束缚少,她们更容易教导和影响。 只要慕婳依然光芒万丈,有可能更多的女孩子效仿慕婳。 “走吧。” 红莲长公主直接说道,慕婳微微颔首,前世今生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这次同以往的经历不一样,面对更多的小姐,但她不会怯场,落落大方随长公主迈入书院。 她还看了一眼书院墙壁上贴得榜单,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谁能想到她进入书院却不是做学生的。 当太子妃她们见到自己出现后,一定会露出惊讶之色,慕婳唇边多了一抹调皮的笑容,最是喜欢即将到来的局面,本身慕婳不是个低调的人! 明议堂中,小姐们按照入学考试的排名端坐,她们穿着统一的玄黑长裙,梳着形似的发髻,身上很少佩戴珍贵的首饰,显得高贵而肃穆。 当然这些都是书院的要求,她们想要进入书院必须按照长公主的要求去做,如今女子书院已经是京城所有小姐们身份地位的另一个象征,不管家中长辈父兄多有权势,官阶多高,若是无法进入女子书院,对这家的小姐来说就是失败,无法融入京城最顶尖的圈子。 因此每一个坐在此处的小姐都是骄傲的,她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条金光灿烂的大路似在她们面前敞开。 按照皇上所言,以后所有勋贵重臣之家娶媳妇都要以是否入读过女子书院为标准,更别说在书院中可以交到更多的密友了。 能同太子妃和公主郡主们,首辅阁老家的女孩子为友,同她们一起读书比试,对本身地位不够高的女孩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尤其是对新兴的商贾家小姐来说,这个机会分外难得。 她们格外珍惜在女子书院学习的机会,她们是最为遵守书院规矩的人,可以说步步小心,生怕违背书院的规矩,无法从女子书院顺利毕业。 红莲长公主满意明议堂中安静而肃穆庄重的氛围,没人低声交谈,每一位小姐都凝神静气端坐在各自的软垫蒲团上,便是太子妃和六公主同样一脸严肃认真,端正了各自该有的女学生态度。 缓缓走进明议堂,红莲长公主身上的厚重裙摆微扬起,跪坐在主位上,本身她气势十足,毕竟当年敢发动宫变的长公主,她语调不快不慢,给人以沉稳的感觉,先是说了书院的种种规定,“希望你们每一个人把这些规矩牢牢记在心上,一犯领罚,再犯逐出书院,不教而诛不可取,然屡教不改等同于姑息纵容,无论犯错人的身份和家事如何,本人绝不会顾念情分而姑息犯错之人。” “在书院中,你们是平等的,都是书院的学生!” 众人闻言齐齐下拜,双手抵在额头,弯腰叩首道:“谨遵山长教诲。” 在书院中起码不会有明显的区别,比如太子妃和六公主等宗室小姐,她们纵是再贵重,也贵不过红莲长公主! “重道当遵师长,书院聘请的先生多为圣贤,同我一般重要,将会传授你们知识,谁若以身份瞧不起师长,当逐出书院,尊重先生当是一切的前提所在,欺辱师长,我绝不姑息!还要把此事张贴在书院之外,你们当尊重先生。” “是。” 众多女孩子再次齐齐应喏,自古以来尊师也是一桩美德,红莲长公主强调尊师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再坐的女孩子现在和将来的地位大多比先生们更高一点。 “下面我把各位先生介绍给你们。”红莲长公主缓缓说道,“你们当行拜师礼,在礼数上先做到师徒尊卑。” 不行礼,无以树立师长的尊严。 一众先生随着长公主的介绍鱼贯而入,每一位先生都经由长公主介绍所教导的科目,先生跪坐在长公主身边,同样严肃端方,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长公主聘请来的先生都是最有名望之人,有些先生纵是花再多的银子都很难请到,女学们对这些人闻名已久,能得到先生的教导当然很高兴,这对她们在琴棋书画和管家理事上都有极大的好处。 “最后一位……”长公主停顿片刻,嘴角微微翘起,“她和你们同龄,甚至比你们中人年岁还要小一些,然她却是我最为重视的先生,方才介绍的先生们教导你们知识,她却能教导你们如何做一位出色自尊自爱的女子,有道是达者为先,你们当尊重于她——安乐郡主,慕婳。” 明议堂响起清晰的抽气声,众人向门口看去,慕婳稍稍提了一下裙摆,缓步走进来,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脚步而移动,有人高兴欣慰,有人羡慕嫉妒,亦有太子妃几乎不敢置信的目光。 凭什么慕婳被捧得如此之高? 明明连入学考试都是排在后面的,一转身慕婳却成了她们的师长,慕婳有何资格同名声显赫的先生们坐在一处? 太子妃沐氏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控制住站起来的冲动,望向慕婳的眼神满是怒气,恨不得用眼神剐了慕婳,然并没有用,慕婳的阅历是所有人都不及的,感到某些异样的气氛,慕婳身上自然流露出前世战场上磨砺出的气势,逼得太子妃都暗暗心惊,不得不低头臣服! 越是关键时刻,慕婳越是冷静,越是大场面,慕婳越是从容。 衣诀飞扬,气势外放,慕婳甚至比长公主更容易让人臣服。 杨柳等同慕婳交好的女孩子露出一抹微笑,欣喜慕婳成为她们的先生和榜样,那些羡慕慕婳成就的女孩子也不反对,毕竟谁人不想似慕婳一样? 若能学得慕婳几分,她们在父兄面前也更有底气。 慕婳跪坐下来,不重不淡的说道:“以后你们的骑射将有教导,我不求你们上马杀敌,只愿你们在有危险时不用依仗旁人,护自己周全,当有外敌时,能同男儿一般保家卫国!我愿于你们共勉!共同进步!” 第六百五十一章 对抗 红莲长公主笑意盈盈,显然很满意慕婳的表现,当然也对俯首同慕婳见礼的女学生是满意的。 把慕婳请进女子书院是长公主做出的最为正确的决定,不说慕婳本身的名气和对当世女孩子的影响力,就说慕婳背后所代表的势力也是非同一般。 慕婳不仅迷住赢澈等功勋重臣子弟,如今颇受皇上重视看重的陈四郎欠着慕婳老大的人情,几乎对慕婳不无依从,陈四郎不仅在士林中名声很好,堪称是寒门学子的代表。 陈四郎支持慕婳,许多年轻一代的学子便不会过于攻击女学,对女子书院颇多争议。 何况长公主看得出,当今皇上也就是自己的皇兄对慕婳怀有特殊的宠爱,慕婳喜欢的事,皇上必然支持,在帝国得到皇帝的认同无往而不利,虽然皇上一直很重视女子教育,然长公主不介意再用慕婳加一个保险。 从小在宫廷中长大,习惯皇室尔虞我诈的长公主对局势和圣宠有清醒的认知,知晓如何得到最大的好处,保障女子书院继续且长久的经营下去。 当然慕婳猜到长公主的某些心思,她并不介意被长公主利用,只要能提高女子地位,慕婳便无怨无悔了。 太子妃沐氏周围的人都在像慕婳行礼,她一个人端坐甚是显眼,慕婳淡淡的瞥了一眼,长公主道:“沐氏有不同意见?” 连太子妃都叫了,足以证明长公主此时对她极是不满,甚至也不在意沐氏头上的太子妃光环。 记起方才长公主丝毫不给她留面子,要不忍,要不离开女学,可她离开女学后,皇上肯定不会再维护她了,毕竟皇上一力倡导女子书院,皇帝才是女子书院最大的靠山,她不满女子书院等同于打了皇上的脸面,给皇上出难题,以太子殿下对白侧妃的偏爱,她怕是顷刻就会丢掉太子妃的名头。 没有太子妃的身份,赵王和皇贵妃也不会再看重她了。 太子妃明白赵王对自己做出承诺的主要原因,绝不是因为赵王痴恋她! “不敢,我不敢对您有意见,只是……”太子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大习惯拜比自己还要小的先生,一时愣住了,慕先生品行高洁,被山长所看重,想来不会怪我一时失态。” “其实我蛮在意的。”慕婳直接开口,“眼见太子妃一脸严肃和不忿,我以为太子妃不愿意拜我,甚至因为我出现而不愿意留在书院。” 她脸上还露出一抹后怕的样子,其实谁不明白慕婳是佯装出来的? 女孩子中间传来低低的嗤笑声,慕婳真够实在的,句句不客气,直戳太子妃的心窝,丝毫没有给太子妃留面子,仿佛还盼望太子妃就此抗辩几句,慕婳是一点都不怕太子妃,坦荡的说出心中想法,让太子妃脸上热辣辣难堪极了。 太子妃忍了又忍,缓缓低头:“是我不对,望慕先生见谅。” 不得不低头,好似她在慕婳面前就没有讨得过任何好处!已经习惯被慕婳强压一头,太子妃也觉得慕婳对母亲的莫名恨意延续到自己身上,她很难同慕婳和平相处,不单因为她对慕婳的羡慕嫉妒等情绪,而是慕婳根本就把她当做敌人。 慕婳也是长青先生的弟子,莫非因为当日兄长冒领军功?慕婳为同门师姐不平? 按说慕婳同女扮男装的少将军从未见过。 慕婳一展衣袖,“我原谅你了!”一派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太子妃沐氏面色更显得难看,明明她才该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偏偏被臣女压制,今日正了师生名分,以后她很难再在慕婳面前抬起头了。 拜了老师就是一辈子,一旦背叛算计老师,哪怕只是书院上的老师,并非入门弟子,对太子妃的名声都有影响,若是将来她得势逼慕婳跪拜自己,上苍会不会降下雷电?后事史书有该如何评价她? 太子妃怀疑长公主是故意的,故意让慕婳成为先生给自己出难题! “太子妃是女子表率,未来皇后,当尊师重道,给同届女生做出榜样,你尊重师长,真正把先生们当做师长,她们也会如同太子妃。” 长公主再次开口,言下之意逼得太子妃不得不向慕婳郑重行拜师礼。 太子妃哪怕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也只能遵从长公主所言,弯腰磕头向慕婳执弟子礼,她一个人突兀的行礼好似自己成了慕婳的门徒,还不如当时随大家一起下拜不至于这般引起侧目。 “太子妃免礼。”慕婳不卑不亢说道,“我给太子妃第一个任务便是抄写一遍弟子规,以证太子妃尊重师长,听闻太子妃书法不错,抄写好的弟子规可以悬挂在课堂之上,让每一个人都明白身为弟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转头向长公主建议,“毕竟在座的女学生家势非凡,其中有太子妃和公主殿下,教导她们的师长才华横溢,然地位不高,若是学生桀骜不驯,先生们岂不是无法完成教导女生的责任?有太子妃亲笔所写的弟子规,足以保证学生不敢欺辱瞧不起先生,太子妃以身作则之下,学生们自当效仿。” 长公主嘴角微一抽,原来太子妃还有这样的作用?很明显慕婳是故意折腾太子妃,写了弟子规还要挂在课堂上,几乎时时刻刻对太子妃都是折磨。 谁说慕婳不懂得反击欺负人? “准,慕婳所言甚是。”长公主淡淡睨着太子妃,眸底隐含一抹警告,面上和颜悦色问道:“你可有意见?” 太子妃手指甲深深扣进手心,摇头道:“学生当遵循先生吩咐,明日必会奉上一片完整的弟子规。” 深深吸了一口气冲淡胸膛中的热辣烦躁,太子妃突然问道:“慕婳只教导骑射?她本身琴棋书画和管事的能力也需先生教导,毕竟她将嫁之人是魏王殿下最疼爱的儿子,世子之位可期。” “在骑射上若是太子妃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我愿意退位让贤。”慕婳自信一笑,“至于其余方便不足之处,我可以时时向人请教,太子妃无需为我将来操心,再有赢澈他已经说过不争世子之位,太子妃没有听说过么?” 第六百五十三章 你说谎 谁来了? 众师生皆是露出狐疑好奇的目光,不过能让慕婳说出来找死的人显然是敌人,并非真诚来书院贺喜的。 红莲长公主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说道:“瓦剌圣女来访。”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游移,将众多女学生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少人露出不忿的神色,让红莲长公主份外满意。 她们有同仇敌还的心思,证明她们有帝国,把瓦剌圣女当做外邦人。 慕婳心思没有长公主细腻,给了杨柳等相熟的人一个不用担心的目光,袍袖微展道:“让找死的人进来!” 门口自是有侍卫等应喏,可以说当场的人不曾见过慕婳落于下风,哪怕同慕婳有恩怨的太子妃沐氏都认为瓦剌圣女纯粹是来找虐的,慕婳若是个好对付的人,还能让慕婳如此风光无限? 太子妃暗暗撇嘴,心道:若是她处在瓦剌圣女的地位,绝对不会来书院,而是直接入宫去寻皇上,争取到皇上的支持,在帝国谁能比当今天子更能决定生死? 慕婳再厉害也得尊崇圣命。 外邦蛮夷浪费了最好的机会!太子妃恼恨瓦剌圣女太过愚蠢,最近因为瓦剌圣女的一番作为,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不那么在意她了,这时候还不赶紧巩固圣宠? 大门敞开,瓦剌圣女一身番邦服饰风情万种从外走进来,摇曳生姿,妩媚至极,可惜明议堂中除了女学生外,只有上了年岁的老先生,这些人饱读圣贤书,最是传统不过,哪怕觉得瓦剌圣女穿得勾人,在学生面他们也会鄙夷卖弄风情的瓦剌圣女。 “这等伤风败俗的女子,不晓得礼数规矩的人不配入明议堂。” “来人,把她赶出去!” “一个番邦女子恶意卖弄,有辱斯文。” 不等慕婳对抗瓦剌圣女,她身边的先生们一个个率先开口,有人甚至以袖子遮住眼睛,好似见到了腌臜的东西一般。 慕婳扯起嘴角,眼见瓦剌圣女露出惊讶来,玩味般问道:“你还敢出现在帝国书生面前?当日你被口诛笔伐还不够?” 提起当日的狼狈,瓦剌圣女心头一阵阵的冒火,不是她不想回嘴,可慕婳的手已经抚在腰间,谁都知道慕婳不曾离开身体的宝剑乃皇上所赐,虽然没有刻着如朕亲临,若是死在宝剑之下,皇上未必会责罚慕婳。 “我今日来此不是找你的。”瓦剌圣女表明态度,撇下慕婳直接面对红莲长公主,“我在诗书礼乐上都做到上等,在场的人很少能比过我,皇上对我一直很亲厚,我对中原也很有好感,打算常驻京城,长公主为何不让我入女学?莫非是我太出色,长公主怕我让中原女子自卑才没有给我通知?” “哈哈。” 慕婳扶着宝剑,笑容灿烂中多了一抹深深的嘲讽,点头道:“你的确太出色了,论起脸皮厚度和无知狂妄,在场的人的确比不过你。” 瓦剌圣女:“……” 眼见瓦剌圣女用慕婳记忆中的脸庞耀武扬威,嘲讽中原帝国,慕婳心情并非看起来的放松,就好似是她在破坏昔日的坚持和爱国心。 对太子妃等人,慕婳轻易不会动武,对瓦剌圣女时,慕婳可没那么多耐心,一声清脆的鸣想,腰间的宝剑出鞘,一道淡青的光芒蔓延开,阵阵寒意令人后背发凉,慕婳纵身而起,剑尖指向瓦剌圣女,冷然说道:“我是长公主请来的先生,你想入女学也不是不成,不过会有我亲自来定成绩。你是外邦番婆,我不为难你,只要你能在我手上撑过半刻钟,就算你过关了。” “你敢吗?!” 最后问出这句话,瓦剌圣女当然是不敢,开什么玩笑,她功夫也不错,但同慕婳比还是有差距的,慕婳……给她的感觉是真正杀过人,剑招不同一般人,再加上听说慕婳力大无穷,别说支撑半刻钟,就是十招怕是都走不过。 瓦剌圣女道:“这不公平,我不信能入学的女子都能在你面前撑过半刻钟,你这是歧视故意为难我。” “我就是故意为难你怎样?你对中原有所了解,难道没听过中原流传得很广的一句至理名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同我们是不一样的,哪怕你穿着中原服饰,执行中原礼数,你也改不了番婆的身份。我向来对番婆苛责,对中原族人宽和,为难你才是我该做的。” 慕婳摆开进击的姿势,“你没资格让我手下留情!” “这就是长公主的书院所倡导的公平?一心排外,对我苛责,难道这才是中原的待客之道?以前我听说中原帝国好客,中原百姓胸襟宽广,海纳百川,没想到你们……” “中原帝国的确有海纳百川之心,但是对象不是心怀诡异的你,真正仰慕中原文化,谦虚学习,真心做中原帝国臣民的人,我们也是欢迎的。” 拥有两世记忆的慕婳自然知道民族融合的好处,中原的确是最擅长融合别的民族了,对瓦剌等左右逢源的部族,先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地位,打服了他们,才好说其它。 瓦剌圣女本就是西方诸国那边培养出来的,慕婳从来不相信她会因为倾慕赢澈而改变信仰,爱情……永远都没有实际的利益好处重要,真要是爱情至上的人,瓦剌圣女也活不到今日了。 何况赢澈一直对瓦剌圣女很冷淡,她再炙热的爱慕也会渐渐消亡。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诚心?” 瓦剌圣女一下子找到攻击慕婳的方向,“你根本就是狭隘,怕我抢走赢三公子,说得大义凛然,其实还不是为了一己私利?” 慕婳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宝剑,清脆的声音压下瓦剌圣女的话,“你若诚心投靠陛下,以陛下为尊,先说说你同谋逆的贼子关系,更该把西方诸国的情况如实禀报上来,而不是待价而沽,想凭此换得好处!” 逆贼?! 瓦剌圣女眸子微缩,连忙摇头否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刚刚到达帝国不久便遇刺养伤,我连帝国的人都不认识几个。” 慕婳依旧自信笃定,一字一句的强调:“你在说谎!” 第六百五十二章 完胜 当然听说过赢澈不争魏王世子的位置,然京城中上上下下没人相信这句话。 历史上有不少的人口中不争喊得震天响,结果多是以退为进的障眼法,魏王世子尊贵无比,谁愿意轻易放弃爵位? 如今赢澈更是失爱于陛下,倘若挣不到爵位,他这辈子只怕都得蹉跎了,何况众所公认魏王极是偏爱于赢澈,魏王的爵位传给谁,该是魏王能做一大半的主,皇上虽然有对藩王世子的册封权力,对魏王一直很有长兄的风范,对魏王几乎有求必应。 想来即便皇上不得意赢澈了,只要魏王提出来册赢澈,皇上念着同魏王的情分以及对慕婳的喜爱,应该不会拒绝魏王的要求。 赢澈如今不得宠,昔日他也是皇上教导长大的。 得罪皇上的原因据说是因赢澈不听皇上的吩咐,赢澈只要肯改过,以皇上宽厚的性子怕又会重新宠爱他了。 太子妃脑中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不如试探一下‘耿直’的慕婳?不是为她自己,而是想到赵王,太子支持魏王长子,齐王支持次子,赵王若是能拉拢到赢澈……再怎么说赢澈在今科这般困难下考取状元,赢澈本事心机自是不小。 得赢澈相助总对赵王有好处! 太子妃一点不担心以后赵王登基后的问题,毕竟赢澈若是聪明,在新帝面前必然恭顺听话,富贵易妻对朝臣来说都是可以做到的,况且赢澈若是护着慕婳,赵王已经登上大位,想来不会介意清除掉往日跟随自己的臣子。 飞鸟尽,良弓藏,赵王登基肯定要清洗一批知道得太多的旧人。 何况赵王本身对赢澈享受皇上十余年的关爱大为不满,在皇上宠爱赢澈时,所有皇子都比不上! 哪个皇子不希望得到皇上的喜爱? 偏偏皇上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昔日的柳三郎! “赢三公子若不争世子之位,可惜他满腹的才华和卓越的才干。”太子妃试探般问道:“外面提起此事没有不替三公子遗憾的,毕竟他可是得孔圣人显圣嘉许过的大才子,远比长公子和二公子才华好,魏王府交给三公子才能荣耀百年。” 其余人也多是仔细观察慕婳,魏王一脉的传承已是京城和官场最为热门的话题,魏王所拥有的实力绝不是寻常王府可比,连皇上都要忌惮上几分。 魏王世子的确立对朝政的走向也有不少的影响。 家中父兄欣然同意她们入读女学,还有从同窗口中打听消息的原因,每一个有政治嗅觉的女孩子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毕竟慕婳一向说实话……以直爽和光明磊落闻名。 慕婳轻笑道:“赢澈不做世子有何可惜的?你也说了以他才干必是名垂青史,何必在意区区一个世子之位?他做了世子反而会降低后世的评价,古来传统世子不立长就立嫡,绝不会立爱,赢澈非嫡非长,他本身就没资格同两位兄长相争,废长立幼本就是乱家的根源,太子妃鼓动赢澈相争是希望魏王府不得安宁?皇长子登上太子的位置,也是因为他是长子!” 太子妃再一次被慕婳噎得说不出话,倘若人人都按照传统册立世子,当世的王府和勋贵世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内斗了。 说一套做一套本就是这些人的专长。 太子妃尴尬一笑,“您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赢三公子纵是有才敢也需要上位者的赏识才有施展的余地,否则似他如今做为观风使,一出京城远离中枢,怕是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有我陪他一起出京,太子妃应该很快听到不少关于他的消息,京城和皇上忘不了他!” 慕婳自信般轻轻弹了弹手指,笑道:“太子妃口中的上位者是谁?太子殿下么?我记得太子殿下好似同赢清很亲厚,还曾几次为赢清摇旗呐喊,如今外面都说赢清当为嫡子,其中有不少消息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再次看向即将教导女学生们的先生,慕婳叹息:“咱们任重而道远啊,太子妃明显不明白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教导决不能少,对她要求越严,越是为她好。” 说得好似太子妃什么都不是! 慕婳再一次生生从太子妃臊得通红的脸上剥下一层面皮。 厉害! 杨柳等站在慕婳这边的好友默默赞道,谁说慕婳只会好勇斗狠?嘴皮子一样利索,太子妃打不过慕婳,同样说她不过,把慕婳当做敌人的人都是……脑子不清楚的。 长公主欣喜不已,轻轻拍了拍慕婳的胳膊,得意笑道:“看来我把你请来是正确的,她们以后都是你的学生,婳婳可要把一身的本事传授她们,开阔她们的眼界和心胸,同时也让她们明白何为贤妻!” 太子妃等对慕婳略有敌意的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师生名分已定,她们对慕婳只能恭敬着,长公主不是为她们着想,而是给慕婳增添了一道护身符,虽然没有师生的名分,她们一样敌不过慕婳! 只要想一想都让人觉得难堪,竟是被昔日声名狼藉的慕婳翻盘了,慕婳去过宛城后,整个人没了偏执激进,口舌也不再笨拙,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再加上最近风光无限的探花陈四郎,以及魏王三子都是在宛城长大的,已有不少有钱有权的人家在宛城置办产业庭院,沾益沾宛城极佳的风水。 还有人打算把祖坟迁到宛城去,期望后代能成才争气。 但凡宛城出来的优秀子弟都很团结,无论男女他们多是团结在慕婳周围,这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谁都无法忘记在女子书院开考时,孟公子领着一群宛城优秀或是纨绔的子弟拉着条幅给慕婳助威,如今他们都是慕婳的铁杆,听到一句关于慕婳的坏话,他们都是要怒的,跟踩了他们祖坟差不多。 门口有人快速走进来,站到红莲长公主身边,轻声耳语几句,长公主面色微变,耳力惊人的慕婳笑道:“既然来了,不好拒之门外,我看她不是来恭贺书院开学,而是来……找死的!” 第六百五十四章 皇上更宠谁 那日慕婳一念起准备去刺杀瓦剌圣女时被人引开,很明显那些人和瓦剌圣女是一伙的,而且当日也有人故意把慕婳往瓦剌圣女那边引,只是当时慕婳没有上当而已。 纵然那些黑衣人背后的主子不是逆臣反贼,他们对皇上也没安好心,慕婳相信自己的直觉。 瓦剌圣女本身同西方诸国都有联系,从不曾向帝国吐露半句。 当然她说得一些情报真伪,还值得商榷,起码慕婳无法完全相信她,哪怕瓦剌圣女有着她昔日的容貌。 剑尖寒芒闪烁,瓦剌圣女感到周围敌人的目光,猛然记起当日被口诛笔伐,莫名心头慌乱,没有经过过的人不明白当时的恐怖,此时人虽然没有当时多,但瓦剌圣女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她不由自主连连后退两步避开慕婳手中宝剑的锋芒,慕婳微微勾起嘴角,嘲讽之意十足,瓦剌圣女长得再像昔日的她,同名同姓也是两个人,以前记忆一段段的快被慕婳忘光了,但是她绝不会在人前露出同瓦剌圣女一样的怯懦之色。 要死也当死得轰轰烈烈! 面对敌人时,她从来不曾后退一步。 “噗嗤,噗嗤。” 接连几声嘲笑令紧张的瓦剌圣女反应过来,她又丢人了,面色越发惨白,暗暗捏住自己的大腿,迎上慕婳的眼睛,缓缓说道:“你们皇上对我恩宠有加,对我非常之着迷,我如今的身份是瓦剌诸部的圣女,是你们皇上请来的客人,进入女学同寻常的女学生不一样,无需同慕婳比试……” 慕婳直接回道:“我们即可入宫,当着皇上的面陈诉一番,若皇上认同你所言,我……” 稍稍停顿,慕婳一字一句吐出几个字:“我不再担任女学的先生。” “你这是在威胁你们皇上?你以为皇上会害怕你的威胁?” 瓦剌圣女对自己这张脸极有信心,在她养病时,皇上对她格外重视,所有好东西如同不要钱似的堆到她身边,虽是眼下皇上的热情有所减缓,她觉得是自己没有出现的原因,只要她能在皇上面前露面,对皇上展现风情,皇上肯定会怜惜她。 慕婳容貌虽是比她漂亮精致,然太过锋芒,远不如她的万种风情。 “可以试试!” 慕婳眼里闪过好奇,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英明的。 瓦剌圣女抬手指着慕婳道:“你目无君父,狂妄无知,对皇上不忠。”气愤得好似她才是最为忠诚皇上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用不到你来说。”慕婳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转身对长公主道:“我先入宫一趟,开学仪式……我就不参加了,该认识的人已经认识了。” 随手指了指端坐的小姐们,慕婳爽朗的笑道:“你们是不是也认识了我?” “见过慕先生!” 最先下拜得人竟是六公主,有人带头,小姐们再次向慕婳执弟子礼,“预祝慕显圣扬我国威,重挫瓦剌圣女。” 这是稍微激进的小姐们喊出来的,她们对慕婳有着迷一般的自信,甚至比相信自己更相信慕婳。 太子妃眼珠微微转动,瓦剌圣女好歹没有蠢到家,想到去找皇上,显然她下意识遗忘主动要求入宫的人是慕婳……从宫里传出的消息,瓦剌圣女应该比慕婳更得宠,都说瓦剌圣女同被皇上追封为皇后的魏氏很像,也有谣传说瓦剌圣女容貌上很像皇上昔日夭折的女儿。 同公主相像几乎没人相信,毕竟皇上对昔日最疼的七公主都能狠得下心,女儿对皇上着实不算什么,何况宫里也没有同瓦剌圣女相似的公主,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夭折的公主就没有符合条件的。 太子妃怀疑传这则流言的人把皇上当做慈父了! 慕婳同样弯腰,让了半礼,“必不会让你们失望。” 言下之意是要大闹一场,这也是慕婳的本意,正好瓦剌圣女撞上来,她着实无法忍耐瓦剌圣女顶着自己的面容搞东搞西,在京城留有这么个隐患,对她和赢澈要做得事或多或少有一些影响。 何况瓦剌圣女可是一直惦记着赢澈! 她的男人岂容旁人窥伺?! 不管瓦剌圣女愿意还是不愿意,慕婳一个箭步在瓦剌圣女还手之前直接拽住她的胳膊,瓦剌圣女根本甩不开慕婳,“我自己会走……” 她是被慕婳如同拎着一只鸡鸭一般拎走的,再一次大丢颜面,红莲长公主没忍住大笑起来,小姐们见长公主都笑了,自然也不会再忍着,笑声阵阵,充满对瓦剌圣女的嘲讽。 “有慕婳在,我从不担心有人来找女学的麻烦。” 长公主如是对身边的先生们说,“我解决不了的难题,在慕婳面前都不算什么,说不过,可以动武,一次拳头无法让人臣服,慕婳可以多揍几次,总会让他们屈服,即便最后闹到皇上面前……皇兄怕是也会站在慕婳这边。” 女学请来慕婳,可以说请到了镇山太岁,想要针对女学的人肯定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陈四郎和赢澈在士林中替女学吹捧,认同女学的地位,使得在读书人中反对女学的人少很多。 长公主自认同那两位大才子的交情没到那份上,他们做一些安排和替女学造势,更多是因为慕婳! 就连兴办女学的银子,皇上都解决了大半,根本不用动长公主的私人银子。 ***** “皇上。” 无庸公公一脸为难靠近正同赵王谈论诗词的皇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安乐郡主和瓦剌圣女求见,奴才听到消息,郡主几乎是把瓦剌圣女提来的,两人好似闹得很不远快,瓦剌圣女诅咒郡主……” 皇上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增大一倍,摆手让赵王退到一旁,“朕不是让她养伤么?不是让厂卫看着她?她是怎么跑出去的?” “回皇上的话,听说是她去女学,厂卫不敢阻止,只能远远的盯着,据回报瓦剌圣女在郡主面前没讨得好。” “可是婳婳还是生气了啊。” 皇上按着太阳穴,此时若是处理不好,明日婳婳的及笄宴,他是无法出席了,本就错过了太多女儿的成长,再来一次他若是还错过了,如何不伤心? 第六百五十五章 随心所欲 一旁默默听着的赵王眉梢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动,兄弟姐妹也有不少,谁见过父皇如在意慕婳一样在意皇子公主? 他现在是比较受宠的皇子,然赵王保持着清醒的认识,父皇对他的喜爱带着水分的,偶尔从父皇温润的眸子中闪过的深思和冷意令赵王总有下意识的警觉,可赵王不能说,亦不敢深究原因。 毕竟赵王需要父皇另眼相看,同时直觉告诉他一旦探听到真实原因就是他死亡之时,赵王佯装全然无知,继续借着父皇的宠爱拉拢朝臣,暗自经营,争取早日掀翻太子,谋取大位。 只有坐在皇位上,他才能把一切握在自己手中! 为此他不惜去勾引太子妃沐氏,在父皇面前表现得极为贤孝。 太子小看太子妃的能力,他不会,单凭太子妃沐氏能控制太后娘娘的喜好这点,他就会一直同太子妃沐氏苟合下去。 虽然太后娘娘被父皇逼迫荣养,一旦父皇有个意外,唯一能做主的人就是太后娘娘,谁也不能小看摄政十余年的太后,据说上次太后娘娘和承平郡王密谈一次后,承平郡王就恢复了以前的避事,不上朝也不理会任何政务。 承平郡王等同于撂挑子了,引得皇帝直面朝臣,以程次辅为首的人时不时会跳出来反对皇上,没了承平郡王做缓冲,皇上的新政推行起来份外掣肘,偏偏皇上好似很着急一般,强行推行各种新政,朝野反对的声音更为激烈上几分。 他的一系人马也不再似往日一般支持皇上的任何决定,没了承平郡王的辅佐对皇上影响还是很大的,然而皇上并没有召见承平郡王,也没给承平郡王任何好处,对承平郡王不闻不问。 赵王看不透原本以为宽和温柔的父皇了,偷偷打量好似很头疼的父皇,面对两个父皇很宠爱的女孩子,父皇最后选择谁? 是瓦剌圣女? 还是安乐郡主慕婳? “皇上,她们还在宫外后旨,您看……” “不,朕不能……”皇上放下按在太阳穴的手,色厉内荏底气略有不足,“朕就不见她们了,女孩子之间的矛盾,让她们自己解决就好。” 皇上看似公正其实还是向着安乐郡主,不管等同于默认慕婳对瓦剌圣女的任何处置。 “奴才怕郡主直接闯进来。”无庸公公担心皇上会面对更惨烈的局面,提醒道:“您给了郡主一块自有出入宫廷的令牌,虽然郡主几乎没有用过。” 万一这次安乐郡主用了呢? 皇上身躯一震,瞳孔微缩,真有可能!毕竟瓦剌圣女不仅叫罗蜜,面容同慕婳前世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瓦剌圣女本身性情同前世的女儿不像,格外风骚和没有女儿身上对国家的忠诚和无怨无悔的牺牲,他一定会错认……当然他也没做得多好,眼下的局面都是他当时一时糊涂宠爱瓦剌圣女造成的。 若不是他对瓦剌圣女格外偏爱,瓦剌圣女也不会嚣张无所顾忌去挑战慕婳。 “你去同婳婳说一句,就说朕准许她凭着意愿行事!” 皇上把姿态摆得十足,全然支持慕婳的任何决定,完全不顾瓦剌圣女的死活。 “父皇……”赵王站出来,犹豫片刻说道:“儿臣并非质疑父皇的决定,瓦剌圣女能带给帝国的好处显而易见,万一慕婳重创瓦剌圣女,帝国如何同瓦剌部族交代?” “朕需要同谁交代?” 皇上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和方才的犹豫头疼截然不同,他霸道而冷静,“赵王是认为朕需要向区区蛮夷部族交代?瓦剌圣女死了就死了,他们若敢因此兴兵,朕顺便剿灭他们的部落。” “要不赵王同朕打个赌,就赌瓦剌圣女死在帝国,她的首领父亲敢不敢向朕讨个公道!” 皇上缓缓踱步到赵王面前,赵王顿时感到一股难言的彻骨冷意,父皇眼中再无任何的温度,寒冷如冰窟,赵王打了个哆嗦,帝王无情且善变的,前一刻还宠爱瓦剌圣女,下一刻就对她的死毫不在乎了。 “儿臣不敢同父皇打赌,本身儿臣也对番邦外族不慎在意,倘若父皇对番邦兴兵,儿臣愿意做马前卒,为您荡平蛮夷诸部。” 赵王单膝跪在皇上面前宣誓效忠,经过多日的揣摩和了解,赵王隐隐明白父皇在对外上是强硬固执的,绝不屈服! “你不够资格做领兵的大将,朕不能把帝国积攒下的家底交给从未上过战场的你挥霍。” “父皇……” “你还是待在朕身边为好。”皇上根本就没理会赵王的不满委屈,多加了一句:“你母妃也舍不得你去做马前卒,疆场的残酷和血腥……你根本适应不了。” “儿臣想为您分忧,母妃也愿意儿臣辅佐父皇扬威。”赵王忽略皇上最后一句话,掌握兵权对皇子太重要了,“请父皇相信儿子,相信儿子可以适应疆场。” 皇上嘴角微微勾起,“好,朕会给你机会。”话语多了几分欣喜不已的赵王都没听出的嘲弄和玩味。 ***** “你等着,皇上肯定会重重惩罚你的。” 一路之上瓦剌圣女不停叫嚣,诅咒慕婳的办法都试过了,慕婳面上一直无动于衷,可私底下没少用力击打她的要害,而且这一路上,她被慕婳提着被很多人看到了,瓦剌圣女尊严扫地。 慕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手却摸向随时可入宫的令牌,美玉质地的令牌温润细滑,这块令牌连太子都没得到过,皇上却送给了她,是不是该对皇上更有信心一点? 可是慕婳已经习惯不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即便对赢澈也是一样。 倘若皇上还护着瓦剌圣女,慕婳少不得要抗旨了。 无庸公公小跑过来,瓦剌圣女抢在慕婳身前,问道:“皇上是不是让我入宫?他已经知晓我被慕婳薄待了吧。” “皇上有口谕,安乐郡主可便宜行事。” 无庸公公又补上一句,“皇上正在处理国事,就不见你们两位了,只是皇上说,郡主可按自己心意办。” 慕婳一把抓住呆愣在当场的瓦剌圣女,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应该很好奇锦衣卫吧,今日我就让你体验一把锦衣卫的酷刑,让你见见比赢澈还要漂亮……我的二哥!” 第六百五十六章 再次遇袭 “不,不,我不去!” 瓦剌圣女自是知道进了锦衣卫代表着什么,努力挣扎摆脱慕婳,锦衣卫中的慕云……王云,慕婳口中的二哥看似是一位昳丽的美少年,然心狠程度堪比阎罗。 瓦剌部族甚至西方诸国渗透到帝国的探子被他抓了一批又一批,没有一个能全须全好的出来,他的凶名甚至能让婴孩止啼。 慕婳轻松制住瓦剌圣女,对她来说,瓦剌圣女的挣扎如同软弱无比,手臂轻轻一动,瓦剌圣女的身体直接飞到马鞍上,在瓦剌圣女挣扎着爬起想前,慕婳翻身上马,一手固定住不停挣扎的瓦剌圣女,一手握紧缰绳。 听到瓦剌圣女不停呼喊不公平,要见皇上,慕婳在瓦剌圣女身上拍了一掌,噗,瓦剌圣女一口血喷出,眼前昏暗,几尽昏厥,“你……好狠……” 慕婳轻笑道:“对你留情就是对帝国不忠,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们之间只有战争!” 无庸公公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的死人,也见过贵人们凌虐旁人,他却因慕婳堂而皇之重责瓦剌圣女而挺起脊梁,莫怪皇上完全站在郡主这边,不单皇上宠爱喜欢郡主,还有郡主坦荡的心狠和不容任何错落处置敌人。 安乐郡主从不会留下后患,针对你就要把你一脚踩死。 “你代我回皇上一句。”慕婳脸上并不见有多高兴,轻声道:“他是好皇帝,亦是我效忠之人,无论我身份如何,从不后悔效忠于他,效忠于帝国。” 说罢,慕婳拨转马头,向锦衣卫衙门疾驰而去。 无庸公公向着远去的背影深深弯腰一礼,有安乐郡主在,他就有了底气,不过安乐郡主这话……皇上未必会高兴,毕竟皇上要得不是郡主的誓死效忠。 他看得明白,皇上怕是把郡主当做儿女看待了。 不过该带到的话还是要带到,无庸公公转身重新进入宫廷,一时之间郡主很难闲心皇上的诚意,毕竟皇上都是善变的。 慕婳骑马疾驰,心思大多放在周围的环境上,不是她杞人忧天,而是瓦剌圣女一旦进入锦衣卫,在锦衣卫的逼供下,瓦剌圣女坚持不了多久,肯定会吐露更多的消息,而这恰恰是所有敌对皇上和帝国的势力不愿意见到的。 他们把瓦剌圣女送到京城,可不是让瓦剌圣女泄密的。 慕婳提高警惕,小心警戒,有多少人因为自以为是赢了而一时得意而被翻盘?不把胜利彻底攥在手中,慕婳不会有任何的放松,要知道临近胜利之前,反而是危险的时候! 何况慕婳一直怀疑瓦剌圣女同神神秘秘对皇上有歹意的人联系密切,那人当初引她去使馆就有牺牲瓦剌圣女的心思,想把杀害瓦剌圣女的罪嫁祸给慕婳,当慕婳有意取走瓦剌圣女的性命时,神秘人的手下有故意现身,引开慕婳……这番反复,让慕婳有几分迷糊了,到底神秘人是在意瓦剌圣女还是…… 突然,左侧房顶上射来一支利箭,慕婳听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利落躲闪而过,接着几支,几十支利箭密密麻麻飞来,一瞬就冲到慕婳眼前,慕婳抱着瓦剌圣女滚下马,滚进一遮挡身体的地方。 “这……”瓦剌圣女受了慕婳一掌,浑身无力且糊里糊涂,但她还是能察觉到危险,慕婳望着屋顶上的刺客,淡淡说道:“你也不怎么重要嘛,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瓦剌圣女沉默,密集的箭雨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此时她跟着慕婳反而是最为安全,真是讽刺啊,她最后竟是靠慕婳抱住性命。 这条街巷的行人本就不多,在慕婳路过此处时,街上竟是没有一个行人路过,而在街边好似随意放置了一些垃圾,可这些又厚有重的垃圾在关键时刻都能充当掩体用,看似随意放置,其实都有一定的讲究。 瓦剌圣女就被慕婳拽着从一个垃圾后顺利跑到另外一处最为安全的地方,毕竟垃圾般的掩体挡不住多久,一连几次之后,瓦剌圣女渐渐琢磨过味来,问道:“你……你早有准备?” 慕婳躲闪飞箭,不仅自己得活着,还要保证瓦剌圣女活着,只回了两个字:“你猜。” 无论语气还是神态格外气人,瓦剌圣女再次憋吐血,好似她从来没有过同慕婳并肩的资格,慕婳是天上的云朵,她连地上的淤泥都不如。 瓦剌圣女一向认为自己才是当代最出色优秀的女孩子。 怎么还不到?! 慕婳看起来轻松,但心头隐隐有几分焦急,倘若顶不住,被人射杀,或是受了伤,那可就难看了。 刺客眼见飞箭无法伤害慕婳,那些垃圾掩体还挺有用的,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城动手,他们也不是没有忌惮,毕竟厂卫才狠狠梳理了一番京城,捉拿可疑的人,他们更想速战速决。 从慕婳有规律的躲闪看,也许他们中计了,但主子的命令不可违背。 停下射箭,刺客从房顶跳下来,提着宝剑和宝刀等利刃直接向慕婳冲过来,就不信带着一个瓦剌圣女,慕婳还能似往日一般厉害,同时亦有几人继续埋伏,等同伴和慕婳交手,他们甚至可以不顾同伴的性命,直接开弓放箭! 慕婳眼角余光扫过各处适合阻击的地方,严格说起来她才是当世最是了解阻击的人。 “怎么办?”瓦剌圣女感到刺客脸上的拼死杀气,打算转身逃跑,此时又没有飞箭,应该可以逃得掉,总比跟着慕婳被包围强一些。 “你想死的话就往外跑,我绝不拦着你。” 这是遇袭后慕婳说得最长的句子,瓦剌圣女微一愣,眼前闪过一个手掌,紧接着她就人事不省昏了过去,慕婳捞起她的身体,不放心连点瓦剌圣女几处重要穴道,即便瓦剌圣女突然清醒,也无力对她做什么。 慕婳解开腰带把瓦剌圣女捆在自己后背上,一旦遇见阻击射箭的人,瓦剌圣女也可以用做挡箭牌。 只是一瞬而已,慕婳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抽出宝剑主动躲闪有可能受伤的阻击点,迎向袭击来的刺客! 第六百五十七章 解决 在慕婳同刺客交手时,赢澈和王云领着一对人马赶到了。 “先去把房顶上的刺客抓住,要活的!” 赢澈轻声交代已经换姓的王云,“一定得从他们口中问到他们主子的动静,否则郡主的安排就浪费了。” 王云担忧向慕婳方向看了一眼,郑重般点头,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拿人,人多是听他的命令,也必须他亲自照看。 赢澈快步走向慕婳,脸上焦急溢于言表,虽然早就接到慕婳的消息,也按照慕婳的安排布置了一些,但在来的路上他们遇见一些麻烦,证明躲在幕后的人绝非一般人。 拔出宝剑,赢澈手中的紫剑发出剑鸣,同慕婳手中的青剑相互应和,本就是一对宝剑,它们之间好似有生命一般互相影响。 有赢澈和王云等人加入,慕婳身上的压力顿时轻松不少,方才咄咄逼人的刺客见已达不到目的,有人拼命搏杀,亦有人打算后退逃离此地。 然而更多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堵住道路,甚至木齐领着神机营的近卫亲军赶到,把此处里里外外包围住,刺客若是从层层包围,急红了眼睛的木齐面前跑掉,简直就是对爱女如命的木齐最大的嘲讽。 慕婳见已经控制住局面,没有再主动同刺客交手,此时已不需要她极力表现了,站在一旁轻声提醒木齐包围的方法,她没有向神机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下令,而是把自己的策略和如何进兵借木齐的口说出来,毕竟她的名声已经足够响亮了,她父亲木齐到现在还停留在皇上弄臣的位置上。 其实木齐对神机营的掌控和对将士属下的训练是不足的,毕竟木齐以前从未进行过专门的军事培养,也不懂得如何成为京城中最精锐和最有力量的皇帝近卫的指挥使,单凭皇上对他的信任,他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慕婳觉得神机营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定鼎京城的力量,同厂卫交相呼应对帝国有利,毕竟厂卫若是太强,等同于特务遍布朝野,大臣还敢言事么? 她希望神机营能成为牵制厂卫的力量,凭着皇上对木齐超乎寻常的信任,足以限制厂卫太过横行,所以慕婳总会下意识培养木齐军事方面的认知,而且木齐敏而好学,举一反三,并非似沐国公那样对军事怎么点都不清楚的朽木,为木齐树立威信和信心,让属下追随才是慕婳希望看到的。 开始时,木齐只是复述慕婳的交代指挥神机营捉拿刺客,慢慢的木齐有了自己的想法,慕婳便站到一旁,当然她捆在自己身上的瓦剌圣女早就交给紧跟木齐的神机营侍卫,由锦衣卫的人严加看守。 慕婳把这次事情也当做对父亲的历练,为父亲彻底掌握神机营打下基础,神机营不会被调入疆场,然随着帝国开放,来帝都的外族人会越来越多,有朋友,有臣服的属臣,亦有心怀不轨的人,这些不能单靠厂卫,神机营能快速处理突发状况,才能坐稳京城第一精锐的地位。 木齐也将摆脱弄臣的尴尬,真正在朝廷上得到重视,有极大的话语权。 而且父亲同田氏的往事也不会被人提起,慕婳始终认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木齐牢牢掌握住权柄,才能真正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单凭皇上兄弟般的感情是做不到让朝臣钦佩的。 “你受伤了?”慕婳看到赢澈衣襟上的血迹,关切问道:“严重么?” 当不在注意木齐时,慕婳才见到赢澈。 “没事,身上的血是别人的。”赢澈轻轻摇头,“路上遇到点麻烦,已经解决了。” 慕婳这才明白为何赢澈来迟一步,飒爽般拍了拍他肩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这几个小毛贼还不够我一手收拾的。” 纵然她说得轻松也无法冲淡赢澈心头的自责,他英俊的脸庞有几分愧疚,慕婳笑道:“你总是把责任都揽在肩头不累么?拙谨,我不是你的负担。” 若是她成了赢澈的负担,慕婳会很失落的。 赢澈心里好过一点,然一句话却是涌上来,他也不是慕婳的负担!可是慕婳总是很‘宠’他,这让赢澈极高兴又难过,他当然没有慕婳想得‘文弱’,可让慕婳心疼的感觉不坏,赢澈还想着以后能不能借着慕婳心疼自己做些什么,比如让慕婳答应一些只有夫妻间能做得事。 正所为有得必有失,赢澈衡量轻重后,毅然决然做出决定,就让自己成为史书上记载的惧内之人好了。 横竖他并太在意史书上的名声,任由后世人如何编排非议,反正他活着时,好处是到手了。 “拿下来的刺客和瓦剌圣女都交给二哥。”慕婳声音很轻,眸子一闪一闪的,“问出口供,二哥不会瞒着我们。” 赢澈点头认可,交给别人,口供说不得会被皇上销毁,他隐隐觉得幕后黑手同皇上有关。 很快,刺客被一网打尽,王云直接道:“木大人可否将抓到的刺客交给我?”虽是问话,但他的强势是显而易见的,没有称呼木齐为义父,然无论是锦衣卫还是神机营都已传遍他们的义父义子关系,木齐专门摆酒庆贺多了义子。 该说整个京城也都知道了这事。 但在官场上,他们明面上摆出一定的距离,哪怕是做给旁人看,也要做出来,这就是官场上的虚伪了,木齐点头道:“理应交给你,仔细审问他们,用尽手段也要得到口供。” 木齐在王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皇上已经得到婳婳遇袭的消息,龙颜大怒直接派我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来驰援,如今皇上还在宫里等消息,一会儿我得亲自去复命。” 王云明了般颔首,看来需要做一些安排了,“我这就带人突击审问。” 防止皇上突然把刺客或是瓦剌圣女从锦衣卫带走,慕婳还等着瓦剌圣女的口供,何况婳婳很讨厌瓦剌圣女,慕婳讨厌的人,就是他无需留情的。 木齐拍了一下王云的肩膀,欣慰般勾起嘴角,“我先去同婳婳交代几句,最多能在此地停留半个时辰。” 皇上应该可以容忍木齐关心婳婳半个时辰,再多就交代不过去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皇上在行动 王云看了一眼同赢澈交谈的慕婳,眸子暗淡上几分,很快恢复往日的冷静,转身带走瓦剌圣女和刺客们,木齐望着王云的背影幽幽一叹,若是婳婳同王云成亲……好似比同赢澈少一些麻烦。 不过赢澈? 木齐对自己未来的女婿有忌惮,有畏惧,同样也有信任,总体上他还是认为赢澈能照顾好慕婳,也可以说赢澈自我调节不错,本身实力再强,依然肯让着婳婳。 做父亲的人之盼着女儿能嫁个真心疼爱自己的丈夫,麻烦……总有办法解决。 木齐没有过去参与他们说话,远远打量女儿,一切安好,婳婳没有受伤。 此时皇宫中,皇上扔掉半晌没有翻看一页的书卷,“不行,朕等不了。”拔腿就向门口走去,一直陪侍在侧的无庸公公犹豫片刻,快步来到皇上面前,噗通跪倒,挡住皇上的去路,“奴才知晓皇上担心郡主,您已经派木大人去救援郡主,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已赶到,再加上郡主提前做好的安排,郡主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一会赵王殿下和皇贵妃娘娘会来陪您一起赏花听戏,这是早就定好的。”无庸公公眼见皇上冰冷的面色,抱住皇上的大腿,哀求道:“奴才不知陛下的打算,但奴才明白您做得一切都是为郡主好,既是为郡主,您不该过于在意郡主,为郡主出宫,这对您的计划没有任何好处,陛下常同奴才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虽是万圣之主,乾坤主宰,此时您……您……” 无庸公公低头轻轻吐出两个字:“任性。” 皇上苦笑一声,看着外面逐渐偏西的太阳,红火红火的坠在天边,皇宫如同一座牢笼,死死的捆住了他,让他再一次身不由己,再一次明知道女儿有危险,却无法去为她挡下袭击,甚至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朕还算是皇帝么?” 皇上一把推开无庸公公,“你去告诉皇贵妃和赵王,今日朕累了。”既是没有办法出宫,他自然没有心思同皇贵妃母子虚与委蛇,夸大的袍袖翻滚,皇上走向内殿,“木齐来复命时,让他直接进来。” 龙骧虎步稍一停顿,皇上又道:“你再跑一趟承平郡王府,让成平郡王同太后说,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他们以为朕还顾念母子之情?” “遵旨,奴才遵旨。” 无庸公公爬起,赶忙磕头连珠炮般说着遵旨,生怕皇上改变主意。 皇上进了内殿后,关严实房门,无庸公公半晌才爬起来,衣服被冷汗湿透,双腿有点软,方才他是提着脑袋劝说皇上的,万一皇上震怒,他这条命……好在脑袋还在,皇上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他不仅没有失去皇上的信任,反而同皇上更亲近了。 当然直到现在无庸公公只是看出皇上并不是如表面一般喜欢皇贵妃和赵王,对比郡主遇袭后皇上的焦急,皇上心头有谁,还用说? 可惜即便皇贵妃和赵王知晓真相,他们母子也会佯装不知,皇贵妃不可谓不聪明,赵王也是个心机颇深的伶俐人,只是他们用心再多,始终无法打动皇上。 无庸公公交代信任的小太监几句,木齐入宫不要阻拦,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皇上,小太监毕恭毕敬应承,轻声问道:“皇贵妃也……” “当然不成,皇上累了除了木大人外谁都不见。” 无庸公公又招来一个得脸的太监,“你去同皇贵妃说一声,皇上今日就不去见皇贵妃了,让皇贵妃自行安置,戏曲……皇上改日再去听。” 暗自衡量一番,无庸公公聪明判断事情轻重缓急,显然去同承平郡王府是最为重要的,其余事他可以交给可信的徒子徒孙去办。 “你们两个切记按照我说得做,倘若惊扰到皇上,惹皇上震怒,你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谁求情也保不住!” “公公放心,我们听命办事。” 两个太监堪称无庸公公左膀右臂,又是无庸公公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内心有些小心思,还是会听命行事。 无庸公公再次叮嘱了一遍,出宫向承平郡王府赶去,等到了王府,同门房说明状况,门房向里面通传,无庸公公打量越发显得静谧的王府,自从承平郡王放嗣子回家后,王府越发显得孤寂。 “公公,王爷请您进去。” 没有圣旨,无庸公公也不好摆钦差的派头,他深知皇上虽然不理会承平郡王,但对他还是看重的,只是这对叔侄又闹了矛盾罢了,无庸公公从来就没相信过外面的传言——承平郡王回到太后娘娘身边。 王爷只会忠诚于皇上! 书房中,承平郡王放下毛笔,冷淡的问道:“皇上怎么说得?” 无庸公公行礼后站直身子,朗声把皇上的话语复述一遍,承平郡王面色一变再变,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惊讶道:“外面发生何事?皇上怎会如此气愤?”连最后的母子之情都不顾了,想当初皇上把朝政交给太后时,没见皇上有任何的举措。 “安乐郡主遇袭,同瓦剌圣女一起,在京城敢对郡主动手的人……”无庸公公识趣的停下嘴,承平郡王的脸色已经苍白若一张白纸,双手扶着桌子,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脸颊滚落,“是,是他回来了?” 无庸公公鼻关口口关心,似没有听到这个他字。 承平郡王声音哽咽沙哑,“皇上心情……看我问的,肯定是不好的,无庸你仔细伺候皇上,别让他累着了,也别让他太在意那些往事,无论如何他都是帝国的帝王,是本王效忠之人,唯一能让本王效忠的帝王!” “奴才明白。” 无庸公公连连点头,“王爷若没有吩咐,奴才就回宫复命了,最近皇上身边离不开人,皇上只有同长青先生下棋时才会露出几分笑来。” 承平郡王嘴唇动了动,挥手让无庸公公回去,整个人似没了精神一般跌回椅子上,无神望着皇宫方向,“太后,你明明答应只要我离开皇上,你也会旁观,不会插手……” 第六百五十九章 惊天秘闻 书房中只有承平郡王一人,在他脸上闪过自嘲,自诩聪明的人几次三番被太后戏耍,这不重要,顶天就是他太愚蠢,可是因为太后,他什么都没说就退回王府,他既然对英国公等人放手,让赢澈接手这部分势力,他已经不在意权势地位了。 也没什么野心。 承平郡王此时才明白,他背叛了宣誓效忠保护的人——当今天子! 再一次伤害他不忍心伤害的人。 皇上不会再原谅他,也不会再信任他了。 承平郡王眼里盛满懊悔之色,好似一瞬间苍老许多,皇上竟是连太后的面都愿意见了,这对母子已经同仇人差不多,他不担心太后,只可怜皇上……此时此刻承平郡王再没任何犹豫了,也不会再对除皇上以外的人露出同情,太子他们是自相残杀也好,被皇上和那人利用也罢,他都不会再说一句话。 若赢澈是皇上的唯一选择,他一定支持到底。 不过再向皇上请罪前,他……需要进宫一趟,警告太后一番,如今的局面不怪任何人,唯有太后是一切的罪因。 “一个贪婪的女人而已,皇兄,咱们兄弟都看错了她,以前我还认为她是一个难得有治国之才的女子,倾力辅佐她,见过慕婳之后,我才明白在她眼中什么都没权利地位重要,帝国的权柄还在她手上……怕是等西方诸国入侵时,她不会选择全国备战,而是乞降,只要能保住她的权势!” 承平郡王小声念叨,“似慕婳才会为帝国拼死一战,宁可牺牲性命也会抵抗到底,好在,好在皇上信任慕婳和澈儿,咱们还有希望的。” 其实这段日子他也不是毫无作为,当日看到那张地图后,他便搜集西方的情报,越是了解越是心惊,暗暗庆幸列祖列宗保佑,皇上英明早有安排,还是太后摄政的话,宗庙怕是被毁不说,他们赢家也会被后世的人骂死的。 赢家绝不会能出现投敌的人,他们的血统可是从先秦就有的,虽然考据有点扯淡,当初太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好祖宗而已。 “来人,准备马车,本王要入宫。” “是,王爷。” 王府的管事自是欢喜的,最近王爷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如今王爷肯走出书房,精神也比以前健硕不少,还是干劲十足的王爷更让他们有信心。 王府的下人都不愿意见到王爷意志消沉,无所事事,王府落魄,做下人也得不到好处。 “一会你亲自去给安乐郡主送去一份礼单,要厚重一些。” 承平郡王上马车之前,对管事吩咐:“挑选本王私藏的珍贵物什,本王记在紫册子上的东西都送去给安乐郡主。” 管事暗暗咋舌,那可真是一笔不少的财富,王爷本来说是留给……留给皇上的,如今都要送去给安乐郡主? “明日她及笄,本王当亲自去恭贺,到时候在准备一份重礼,今日送去的礼物就当是压惊了。” 已经彻底觉悟的承平郡王异常大方,以前就送给赢澈一些好东西,不过他觉得想让皇上不生他的气,重新把他当做皇叔,赢澈的话未必有慕婳有用。 虽然承平郡王至今想不通皇上为何对慕婳宠爱至极,反正宠爱慕婳总比皇上无所寄托强。 马车快速向皇宫行驶,而一对人马簇拥着王云同马车擦肩而过,道路宽敞,承平郡王轻车简从,王云也无需避让,直接领人如风一般刮过。 王云怀里可是揣着惊天动地的情报,正是慕婳希望得到的消息。 侯府中,慕婳笑盈盈递上一杯茶水,“二哥别急,坐下喝口水,再为难的事……也难不住三郎。” 一直端坐在一旁品茶的赢澈撩起眼睑,看了一眼脸庞有些白的王云,缓缓说道:“那也要看是何事。” “谦虚了不是?你可是被孔圣钦点的状元郎。”慕婳继续调侃活跃气氛,总不能让二哥继续神经绷紧,再多几分压力,她担心二哥还没完全好转的身体垮掉。 神医可是说过二哥的病是无法完全根治的,仔细将养为上,不过有神医的药方,二哥已没有性命之忧。 王云亲自把房门关上,此时屋中只有他们三人,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怀疑……” 话没有说完,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体紧张的颤抖着,喉结滚动好久,好似突然被人夺去声音,如何都发不出声,最后他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桌面上轻轻写下几个字,字迹歪歪扭扭,这几个字耗费他全部的力气。 慕婳看后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赢澈瞳孔猛然放大,盯着王云好半晌,确定眼前人不是旁人假冒后,轻声道:“这不可能!” 随即赢澈一把抹去桌子上的字迹,“仅凭着瓦剌番婆和那些藏头藏脸的刺客口供?” 慕婳握住赢澈同样微微颤抖的手臂,深知此事匪夷所思,甚至是荒谬至极的,“听二哥继续说,三郎,你先别急于否认,有些事越是不可能发生,可真要发生了,我们也要早做安排。” “什么安排?” 赢澈回望慕婳,漆黑的眸子深不可见底,慕婳却是转头冷静的问道:“二哥,此事还有谁知道?” 王云被慕婳的冷静所影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亲自审问的瓦剌圣女和刺客,从他们的供述中找到一丝的端倪,知道刺客的主子进过皇宫……见过太后娘娘,他竟是知道皇宫所有的密道,还能从太后面前平安离开。”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婳婳该记得,皇上以老鼠称呼他们,曾经下令封死过皇宫密道,可他依然能自由出入,他同西方诸国有过联系,瓦剌圣女也不知他的身份,只说若是西方国家支持他的话,他愿意同他们分享帝国的富贵。” “再结合我舅舅透漏一些口风,我才怀疑……做出这个猜测。” 慕婳相信以二哥的谨慎绝不会漏出半点风声,勾起嘴角,“早作准备吧,三郎,帝国的主人只能是宫里龙椅上的那位。” 第六百六十章 及笄 侯府宾客云集,几乎在京城的勋贵重臣都到了,即便是不得已慕婳的程大学士等人也都屈尊降贵亲自恭贺慕婳及笄。 毕竟昨日慕婳遇袭的动静闹得太大,根本瞒不住有心人,皇上虽是没有亲自出宫看望慕婳,据说皇上一个人待了许久,更是为这件事整个京城戒严,严惩凶手! 皇上几次雷霆震怒都同慕婳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由不得程阁老不重视慕婳,为给慕婳出气,皇上甚至放弃瓦剌圣女,还有什么是不能为慕婳做的? 他们明白一点慕婳对皇上的影响力绝对非同小可。 太子和赵王宛若亲近的兄弟,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朝堂上明争暗斗,各自的拥趸也不会剑拔弩张,相处起来极是融洽。 “也只有在此处,他们才能收敛性子和睦相处。” 陈四郎小声嘀咕,“他们是怕惹恼慕婳,被慕婳和木大人直接赶出去府去。” 王云微不可见颔首赞同陈四郎的判断,今日是婳婳的好日子,谁也不敢让她不痛快,木齐迎接宾客时就清楚表明态度,不管往日各方有何争斗,今日在侯府都是来恭贺慕婳及笄的宾客。 倘若做不到和睦,木齐不会让他们进府来。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陈四郎碰了一下王云的手臂,好奇的问道:“郡主的及笄礼很隆重,完全仿照古礼,只等郡主最后穿上深衣,在加簪了,郡主再出现时,绝对能惊艳一群的人。可惜美人不是你我的,竟被赢三公子得了去。” 陈四郎看了一眼开怀大笑的魏王,有个好父亲,赢澈真是幸运。 王云微微摇头,“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昨日他先是被那些人的证词和自己的腿短下了一跳,后来同慕婳和赢澈共同密谋之事……才是惊天动地! 同时他彻底释然了慕婳嫁给赢澈的事实,那两人彼此呼应,脾气祥和,赢澈负责出主意做计划,慕婳冲锋在前,彼此配合的天衣无缝,往往赢澈能能让慕婳发挥最大的优势,同时慕婳也能让赢澈的计划变成现实。 他们没有不敢做的事! 他再是不舒服,也得承认赢澈是最适合婳婳的人。 王云抿了抿嘴角,瞧见慕婳出现在门口,就让他做她一辈子的二哥吧。 慕婳出现后,客厅隐隐响起抽气声,早就知道安乐郡主是美人,却没有想到她可以美得惊心动魄。 站在魏王身后的赢澈眼里也露出一抹惊艳,能让云淡风轻的赢澈都觉得漂亮,可见慕婳此时盛装打扮有多惊人了。 魏王嘴都快笑歪了,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美人?何况慕婳不单只是美人,品德能力以及对朝政的判断和影响竟是不亚于他这个魏王,起码魏王自知自己遇袭后,皇兄不会似昨日一般封锁京城,也不会雷霆震怒。 慕婳莲步轻移,面上展露同往日飒爽大气不同的神色,两道弯眉间蹙着一抹只有女孩子有得娇羞恬淡。 她跪在早已准备好软垫上,听木齐的训斥或是祝福,木齐双眼微红,声音沙哑,这还没出嫁呢,他就已经舍不得了。 木齐拿起木钗后,更觉心塞,本来他给婳婳准备了钗环,女儿昨日非要他用这支,虽然木钗也很精致,但只要想到做木钗的人,他就高兴不起来。 犹豫片刻,木齐把钗环亲自带在慕婳的发髻上,原本这事是有正宾来做,木齐一直遵循古礼,也按照习俗请了正宾和赞者,红莲长公主本该为慕婳带上簪子,然木齐却把长公主搁到一旁,亲自为女儿做这些事。 知道木齐经历的人有人赞同,亦有人鄙夷木齐被女儿牵着走,庸俗无知。 把女儿生出来的父亲可以决定女儿的一切,没人似木齐这般反而以女儿为主。 慕婳微微低头,心中默默念着慢慢的名字,告诉慢慢,她有一个疼她的父亲,一个为女儿不顾旁人非议的好父亲! 慢慢并不是没有父母疼爱,只是她没有等到木齐病好。 慕婳罕见温顺谦恭起来,这不仅是她两辈子的及笄礼,也是消失的慢慢的及笄礼,按照事先的进程,慕婳轻声说道:“儿虽不敏,敢不应承。” 在赞者杨柳搀扶下,慕婳起身,一身深衣雍容华贵,落落大方向宾客行礼道谢,木齐也向着宾客拱手致谢。 “皇上,您不进去么?” “不去了。” 一身便衣的男子站在侯府门口,听着里面的古乐之声,每逢庆典,比会有古乐齐名,赢澈专门为木齐请到的乐师,自然演奏出来的古乐大气喜庆,而赞者喝着乐声高声唱着祝福之语,显得场面隆重而热闹。 即便皇上听不太清楚,也知府中是欢乐的,这就够了! 他已经没有资格站在慕婳面前,也不想因为他突然到来,让朝臣们更加注意慕婳,不是没有遗憾,但比起慕婳及笄礼顺利进行,他这点遗憾只能再一次深埋在心中。 无庸公公不敢露出任何额外的情绪,怕刺激皇上,也不敢同情皇上,轻声道:“听说郡主的字还是您送的小字。” 这总能让皇上开心一点,一般只有父亲长辈才能给儿女送字。 然而皇上却是眼角隐隐有泪水,皇上背过身去,好似在打量侯府的大门,平复好一会,问道:“永安侯夫人可曾处理好了?” “奴才已派人把他们送回侯府,并让人看着他们。” 无庸公公毕恭毕敬的回道,亏着皇上有先见之明,直接让他盯着永安侯一家,果然永安侯夫人准备在今日来参加慕婳的及笄礼,可她一出现,慕婳又怎会有好心情? 皇上扯了扯嘴角,“寻个理由削永安侯爵位,命他们一家同女儿女婿一起返回关外,永安侯的财产……” “皇上,侯府几乎都是欠债,没有银子了。” “那就算了。” 皇上摆了摆手,“朕本打算把侯府财产留给云儿,但云儿违背肯要,何况他也不缺银子,王公公的私藏连朕都羡慕嘞。” 无庸公公赔笑道:“若说最有银子还是魏王殿下,听说今日魏王向木大人提亲,奴才打听过好几箱子的珍宝。” “三郎和婳婳……”皇上欣慰浅笑,“就让皇弟拿银子砸晕木齐好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定亲 不出皇上所料,当然也不出任何的意料之外,在随后的宴会上,魏王当面扔下几箱子珍贵物什,在宾客面前摆开架势,代自己的儿子赢澈向木齐求娶慕婳。 “三郎,去跪下向你岳父磕头。” 不等木齐是否答应,魏王自作主张说道:“你岳父把这么好的女儿嫁给你,你当珍惜慕婳,感激你岳父。” 赢澈乖顺跪在木齐面前,听话般叩首,木齐本就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门婚事,他也没想过阻止,然魏王……魏王强娶女儿,木齐不怎么舒服。 只是木齐总不能破坏这桩姻缘,没好气翻了魏王一眼,扶赢澈起身,轻轻拍了一下赢澈的胳膊,“我把我最珍贵的女儿交给你了,不求珍宝权势,只求你待她好。” 赢澈郑重点头,“我对令爱倾其所有,痴心一片,发誓一生绝不纳二色。” 不以为意的宾客们齐齐一愣,赢澈这是许诺不纳妾? 这回反倒魏王心头有点不舒服了,儿子对慕婳的喜欢有点卑微啊,他心疼起三郎来,然和木齐一样,他亦不想去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何况魏王在心里掂量一二,瞥开别的不谈,魏王反对与否都无关大局。 他若是不同意,赢澈照样会娶慕婳。 现实令魏王更为沮丧,都说父母之命……在这对宛若璧人的眼中是不存在的,父母同意最好,不同意婚礼照样举行,魏王总不能学太后当日以不告而娶对付三郎,何况慕婳不仅是让父亲骄傲的女儿,更是让婆家骄傲的儿媳。 若是慕婳以后能似今日这般温柔就更好了。 魏王郑重其事从怀里掏出先帝传下来的一对玉佩,眸子微闪,当日先帝把玉佩给他时,曾说让他做储君的……在他娶魏王妃时,他都没舍得把这对龙凤玉佩送给魏王妃,毕竟这对玉佩据说是太祖传下来的。 有一种说法,只给帝国未来之主。 魏王走到安静的慕婳身边,说道:“本该请冰媒上门提亲,请阁老重臣做见证,如此才显得正式庄重。” “王爷,我愿意做个见证。” 英国公站了出来,笑盈盈一指自己的老兄弟们:“我们都愿意见证这桩婚事,至于媒人,以三公子和郡主的经历,上苍就是他们的媒人。” 这句话让整个勋贵武将圈子的人都成了见证人。 首辅紧接着起身道:“本官也愿意做个证人。”首辅一系的人自然站起来全力支持,逼得程澄不得不紧跟首辅的脚步,何况他也愿意给魏王面子。 程澄表态支持,心中却暗暗心惊,这门婚事定是名垂青史了,连太子……他看了一眼太子方向,太子都未必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份面子不全给魏王的。 太子扯了扯嘴角,“既是这么多人做见证,怎可少了孤?” 赵王点头道:“算本王一个。” 该做出来的姿态一定要做的,赵王目光在赢澈身上扫过,突然目光微凝,魏王把玉佩递给慕婳之后,同时弯腰把手中剩下的玉佩挂在赢澈腰间,太子许是没看到,赵王却是知道这对玉佩的来历,魏王这是把当皇帝的希望交给赢澈? 这不是胡闹嘛! 只是一对玉佩而已,等他登基后,一定要从赢澈手中夺过来,赢澈这辈子只能在他面前俯首称呼臣! 慕婳既已经决定嫁给赢澈,便不再矫情,收下玉佩后向魏王屈膝拜谢,魏王抚掌大笑,“佳儿佳妇,天生一对。” 众人不管内心如何,齐齐称是。 以苍天为媒,以文武百官,勋贵为见证,赢澈同慕婳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 其中曾经对慕婳有过心思的公子们有几分神伤,陈四郎频频灌酒,还是无法做到完全释怀,对赢澈有过念头的闺秀们同样有几分失落,可她们明白始终比不过慕婳,最好的三公子当然是最好的女孩子相配。 沐国公混在人群中默默看着,眼角渗出几许泪来,自从慕婳及笄礼开始,他眼泪就没听过,虽是他拿袖子擦了一次又一次,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异样,到底忍不住,他都没给女儿办过及笄礼,当日的加冠礼也不是女儿,而是沐翼以女儿的少将军身份进行的冠礼。 当然那次宾客不多,只请了亲近的人,仪式也很简陋,当时沐国公正同女儿怄气,听了夫人的建议,当日竟是无人发觉沐翼和少将军的不同。 沐国公现在回想怕是在那日这对母子就定下了李代桃僵,冒名顶替的计策,倘若当初他反对,沐国公夫人没有实践过未必就会做出牺牲女儿的事。 “父亲,妹妹今生很幸福,即便咱们不能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幸福就很好了。”沐大少最近帮着沐国公操持造船等事,还拜了神医做徒弟,他发觉自己在军事上只比父亲强一点,强得那点还是因为他足够努力。 名将未必是天才,但沐大少明白自己这辈子做不了名将,不如在自己更擅长的领域发展,让今生的慕婳多个依靠。 他在医术上的天分让神医都惊讶,同时有他辅佐,沐国公在海贸和造船上也更顺利,他多次得到皇上的夸奖,算是在皇上面前站稳脚跟。 沐国公擦拭眼见,道:“你说得很对,虽然现在无法亲近她,但总比……总比守着一座孤坟强……” “父亲,婳婳来敬酒了。”沐大少充满了惊喜,沐国公红着眼圈见慕婳同赢澈走过来,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慕婳从侍女手中端起酒杯,上举过额头,随后恭敬递给沐国公,这是标准的亲近晚辈礼,众人有一刹那的吃惊,随后想到慕婳是少将军的师妹,向沐国公亲自道谢倒也使得。 赢澈同样执晚辈礼,沐国公带泪含笑,仰头喝了这杯美酒,泪珠再一次从眼角滚落,把酒杯交给儿子,沐国公宛若喝醉了一般,拉住赢澈从自己袖口掏出一沓子银票,看厚度有个几万两,眼见赢澈推辞,沐国公低声道:“你娶婳婳,就要收下!这是……这是我给……她准备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隐私 赢澈只是微楞,欣然收下一沓子同儒雅清俊的他不相符的银票,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感觉,更惹得沐国公欢喜,一个劲拍赢澈的肩膀,“往后你需要银子尽管同我说,我比不上魏王殿下,也不如木齐,但是他们两人加起来都没有银子多。” 沐国公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暴发户,如今他疼爱婳婳的唯一方式就是甩银票了,可婳婳根本不喜欢银子,几次推脱,让他留银子养老应急。 银子能比得过儿女在身边孝顺么? 赢澈大方手下银票的态度令沐国公既是满意有觉得欣慰,女儿对他太客气,反倒是女婿给他亲近的感觉,他愿意为女婿花银子。 慕婳嘴角微抽,沐国公的脑袋又犯病了,他怎么知道自己的银子比魏王多? “你父亲有三个儿子。”沐国公说道:“我同他不一样,早就说过积蓄都是留给婳婳的,你缺银子应酬同我说。” 在官场上的应酬哪有不花银子的?魏王那样的勋贵人家每年的花费不在少数,魏王府做主的人是魏王妃,沐国公打听了魏王妃对赢澈颇为冷淡,内宅当家女主人总能在银钱上卡住赢澈的脖子,他——号称海上财神的女婿还能缺银子? 慕婳道:“酒,您也喝了,别再说一些有的没有的。”捎带出几分不满,他从来就没有变过,说话总是着三不着两,听着就让人生气,不过现在她明白沐国公隐藏深处的疼惜。 沐国公揉了揉眼睛,能喝到女儿女婿敬的酒,他失落的心重新滚烫起来,女儿心里还是有他的,再说下去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主动走到木齐身边,沐国公笑容中带了几分巴结,“上次同您提过一句,让婳婳拜我义父,您说要考虑,如今您收了义子,也该体会到我收婳婳的真心,不如这事就定下来吧,婳婳也可多个父亲疼爱。” 木齐鼻子好悬气歪了,当初就顾及慕婳没有当面拒绝,推说要考虑一二,没想今日沐国公再次提出此事,说道:“还是算了吧,婳婳有我疼爱就够了。” 慕婳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为沐国公说一句话,赢澈快步走上前,把僵硬的沐国公拽到一旁,压低说了几句话,沐国公立刻喜笑颜开,频频点头,看赢澈的目光越发慈爱,宛若赢澈是他亲生儿子似的,不,比他亲生儿子都亲近! 一直看着魏王心思有点酸,赢澈是他的儿子! 这几位,无论是魏王,木齐,还是看似没用其实掌握帝国海船战舰未来的沐国公都在朝廷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此时他们三位年过半百的男人只是在儿女面前争宠的父亲而已,完全抛开地位权力。 “你同他说了什么?”慕婳小声问赢澈,沐国公笑容满面的样子比方才的落寞哀伤更好一点,慕婳心情也跟着好转起来。 到底他是她的父亲! 即便做父女时误会重重,换了身体后,慕婳同前世的父亲相处总有点别扭,不是不想孝顺他。 赢澈笑道:“你给我好处,我就告诉你。” 慕婳狠狠捏了赢澈腰间一把,赢澈龇牙咧嘴好似很疼一般,嘴却是硬的:“武力威胁是没用的,我坚韧不屈,绝不会向你屈服。” “噗嗤。”慕婳笑容在脸颊上绽放,赢澈抬手点了点她脸颊上的梨涡,眼里盛满宠溺,“你不方便做的事都交给我。” 只愿她永远灿烂的笑着,不必麻烦忧伤所困扰。 赢澈对魏王都没对慕婳两世的两位父亲用心,并非他不孝顺自己的本生父亲,只顾着讨好岳父们,而是慕婳的遭遇,太让钟情于她的赢澈心痛。 慕婳笑道:“那你以后可不许嫌烦,我把事情丢丢给你做时,你会不会嫌弃?” 赢澈摇头道:“我何时嫌弃你?” “婳婳要继续答谢宾客了。”木齐突然插话,虽然他们在一起很完美,但他很为男人能看出赢澈故意勾引慕婳,当着他的面! 木齐拽走脸上娇羞的慕婳,顺便给赢澈一个警告。 赢澈乖巧般低头认错,心中却是不以为意的,对岳父们要用不同的办法,他已是有了十足的准备。 “皇上今日微服出宫了。”王云端两杯酒,交给赢澈一杯,压低声音说:“我估摸是为婳婳而来,可皇上却没有现身,应该不是被突然事给绊住了。” 美酒微微沾唇,赢澈的嘴唇越发水润鲜红,目光一直不离慕婳,轻声回道:“他应该是在府门外,皇上亲临是荣耀,但也是麻烦。” “你有没有想到皇上为何对婳婳刮目相看?” “……” 赢澈眸子深邃上几分,不适合同王云提起,虽然他和慕婳都很相信王云,但赢澈除了对慕婳全然信任外,很难完全相信任何人。 这是他性格决定的! 王云犹豫片刻,低声道:“找个机会去问问国师魏焱,我同他有恩怨,不好说话,他对你一直不错,许是能从他口中探听一些风声。” “出京前,我会同他见一面。”赢澈轻轻点头,“按照我们商量的计划行事,京城就交给你了。” 显然赢澈对从魏焱口中探听到真相不抱任何期望,虽然魏焱教导过他,对他犹如子侄一般,提起以前事,魏焱同样讳莫如深。 赢澈回想以前魏焱和皇上偶尔露出的莫名神色,他隐隐有几分不对劲,倘若他无法同任何人包括慕婳说出口的推测是真的,他……他一点都不高兴。 “三郎,快来,我给你介绍几个长辈。” 魏王笑呵呵对赢澈招手,“我家三郎可是个有才敢的好孩子,他是我全部的希望。” 赢澈脚下微一顿,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承担不起魏王这句话,许是心中又事就格外敏感,他能察觉到魏王妃眼里的嘲讽以及深深的无奈。 也许魏王妃也知道真相? 赢澈把此事记在心头,陪着魏王拜见长辈和魏王的往日故交。 ***** “走,寻个酒肆,我该喝两杯。” “姐夫,我陪您吧。” 魏焱抓住皇上的胳膊,皇上笑道:“还是阿焱好,儿女……都是讨债的,你为他们好,他们未必能明白啊。” 第六百六十三章 出京 魏焱一辈子没有成亲,虽然有过女人,但从未动过娶妻生子的念头,姐夫到是常常念叨此事,然而魏焱多年不曾遇见让自己真正心动的女子,而且多年一直忙忙碌碌,或是教导赢澈,或是躲着太后的追杀,完成姐夫交给他的任务,忙得不可开交。 “三郎是个好孩子,他……他也是个孝顺的。” 往日很见效果的安慰,此时此刻对姐夫不起任何作用,魏焱有几分明悟,姐夫伤感并非因为三郎,也许因为慕婳? 一家酒肆中,清空所有的客人,魏焱同皇上对坐饮酒。 几乎是皇上在喝,魏焱只负责倒酒。 皇上醉眼朦胧,好似已经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望着身边的魏焱,轻声问道:“你好奇?” 谁不好奇?! 满朝文武就没人不好奇皇上对慕婳的特殊,若从木齐上看,没见皇上对杨耀的儿子有多看中。 魏焱知道姐夫同两个结拜弟兄的感情,点头道:“是因为少将军?” 不可否认慕婳的才干在女孩子中是拔尖的,但优秀的女孩子未必就一定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不是。” 皇上摇摇头,指着魏焱道:“你没儿女,自是不明白,如今明白我的人只有长青,我们都是想要弥补……而没有办法弥补的人。” “姐夫……” “哎。” 皇上重重叹息一声,随后喃喃自语般说道“若是我有女儿,当是她啊……”醉意上涌,哐当,皇上直接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魏焱好似听到那句话,又好似没听到,连忙查看姐夫的状况,呛鼻的酒气让魏焱略感差异,往日姐夫可不会喝这么多,今日姐夫其实是高兴的,姐夫说过,只有高兴才会喝醉! 是为慕婳及笄定亲而开心? 还是为三郎情定心上人而欢喜? 探查之后,魏焱发觉姐夫只是喝醉了,并无大碍,没有叫守在门口的无庸公公和侍卫,他把剩下的美酒喝干净,搀扶起皇上的身体,轻声嘀咕道:“有了三郎还要一个出色的女儿,好事还都被你占了呢。” 不过三郎娶慕婳后,可不是天下最好的男孩女孩都是姐夫的? 倘若姐姐没有死,怀着的女孩会不会似慕婳一样出色? 魏焱扶着皇上返回皇宫,一路上,魏焱只听姐夫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他不是没凑前去听,姐夫说得不是官话,也不是魏焱听过的番邦话语,他一边帮皇上擦汗,猛然想到姐夫当日被折磨得昏迷时,好似说过如今的语言。 当时他以为姐夫活不了,可清醒后的姐夫第一眼看到他时,是惊讶和满是戒备的。 随后姐夫才好似认出了他,最后姐夫竟是翻盘了。 魏焱叹息也许姐夫在念咒吧。 希望姐夫这次念完咒语能一切顺利,彻底消灭那人,为姐姐报仇! ****** 京郊,陈四郎同赢澈挥手道别,同昨日定亲时候的风光无限,此时显得格外冷清。 赢澈坐在马上遥遥眺望壮丽的京城,昨日的繁华还在眼前浮现,他离开京城并没隐瞒消息,来送他的人除了陈四郎外,再无一人。 慕婳笑问:“舍不得?” “等我再回来,必有朝廷百官在此处跪迎我……我们回京。” 拨转马头,赢澈紧了紧缰绳,率先扬鞭而去,慕婳轻松般向陈四郎挥手,浅笑道:“别担心,他只是受了点刺激,一会就能缓过来,京城的一切就拜托你了。” 陈四郎笑而不语,的确会受刺激,毕竟三公子一直都是万众瞩目焦点,猛然间的落差,只要是个人都不会心平气和。 三公子的野心和对权力地位的追求远在一般人之上。 皇宫中,皇上得到赢澈已经以观风使身份出京的消息,也听到赢澈出京时候的冷清,玩味说道:“荣辱不惊,三郎还做不到,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的少年。” 魏焱冷哼:“朝臣们都是势利眼,不过也好,让三郎看清楚他们的为人,以后也可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只能闲置。” “你说得不妥。”皇上不见昨日的宿醉,好为人师般解释:“为帝王的人不能凭喜好重用朝臣,他们不去送三郎未必就是势利眼,有些人想去而不便去,有些人是故意不去,要分清楚,何况满朝都是忠烈之人,帝国反而危险,越是忠烈的人越是固执,坚持自己的信念,总认为他们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和忠诚改变世界,其实在现实面前,一个固执的人何其渺小?” 魏焱嘀咕:“我又不是您,成不了您,您这话还是等三郎回来同他说吧。” 皇上无奈摇头,眸子闪过几许锋芒,“铺垫多日,也该同他相见了,三郎同慕婳离开京城,朕再在京城待着没有意义。” “阿焱若是朕最后输了,你不要慌,也不要为朕报仇。” 皇上掏出一个锦囊递给魏焱,期许般说道:“你尽快同三郎回合,朕不放心他,给他留了一些东西,以三郎的才干,就算他做什么,也能应付。” “您不会输给他!” 魏焱不情愿收下锦囊,不忍心破坏姐夫唯一的心愿。 皇上笑容洒脱,看淡输赢,拍了拍龙椅,既不留恋,又不会主动舍弃,“昨日朕改变了想法,没见到他们的婚礼,没见到她为三郎生下继承人,朕闭不上眼睛。朕尽量准备充分,但……天意若不在朕这边,朕也会认命,毕竟朕比寻常人幸运得多,朕是感激上苍的,不会再提出过分的要求。” “皇上……” “做人要懂得惜福,当知足。” 皇上制止魏焱继续说下去,坦荡的笑道:“阿焱不曾经历过我所经历的,自然不会明白,我的经历比坐在皇位上精彩。” 虽然没法子同女儿相认,他知道女儿灵魂过得精彩,能再见到慕婳,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皇位?三郎若是不能凭着他留下的东西占据上风,三郎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在赢澈离开京城后,皇上留下首辅和魏王监国,带着太子,赵王向北巡视而去,并且命皇贵妃和太子生母,齐王生母伴驾,皇上几乎带走有分量的朝臣,罕见的太后娘娘也在巡行的队伍当中。 第六百六十四章 皇上的深意 在出行的队伍中,承平郡王的出现颇为引人注目,毕竟朝臣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承平郡王了,最近一段日子,这位在宗室中颇有地位的王爷几乎没出现过。 皇上带走太子和赵王,留魏王监国,令人很是意外。 魏王送给赢澈同慕婳的那对玉佩,已经被眼尖的人敲出出处,顷刻传遍京城,万一皇上在出巡路上有个好歹,魏王有可能凭着在京城监国的便利做些什么。 到时候哪怕太子同赵王赶回京城,只怕未必能抗衡占据主动的魏王! 皇上一意孤行,强势而霸道般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一改过去虚心听从臣子建议的性子,最近这段日子皇上处置任何事,从不同朝臣商议,也不听从任何人的建议劝阻。 所有人都能看到太子对随圣驾出行是不愿意,然而他是太子,不是皇上!他同样无法反抗皇上的旨意,好在有太后娘娘在,太子不必看皇上同皇贵妃亲亲我我,和赵王父子相合。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着太后娘娘,倒也见了一些随行的老臣子,这些人大多都被皇上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所顶替,皇上宽容才给他们几分体面,然这些人也之剩下这份体面了。 掌握过权柄富贵的老臣子不甘心啊,眼见太后娘娘好似有重新出山的意思,他们的心思多了几许的活泛,太后若是有太子殿下,再同承平郡王联合,在京城又有魏王夫妻相呼应,足以同皇上掰手腕子。 皇上一心推行的新政效果并不显著,同时候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好处,朝廷上是有某些反对声音的。 在太后娘娘跟前,太子妃沐氏比太子殿下还要受宠爱,无论太后见谁,都少不了太子妃陪伴,太子第一次证实太子妃的用处,太后甚至说出不让太子亏待太子妃,并太后传口谕训斥了一顿白侧妃,让备受太子荣宠的白侧妃跪了一个时辰,在东宫属臣面前,白侧妃大大落了一次面子! 太子对有用的太子妃态度好上许多,并未因为白侧妃而似往日对太子妃横挑鼻子,竖挑眼。 可惜太子妃已经被赵王所影响,对太子始终是冷冷淡淡,对太子的殷勤安之若素,不见任何欢喜。 出行远比在皇宫方便,没有那么多规矩同束缚,太子妃时常同赵王碰上,两人暗通款曲,甚至私下秘密幽会,赵王对太子妃的依恋,以及偷情谨记的刺激感,太子妃无法拒绝赵王,在一次秘密约会中,太子妃答应劝太后转而支持赵王。 太子妃自信满满说,太后娘娘会听她的。 赵王拦住太子妃的肩头,柔情蜜意的保证以后会把皇贵妃的位置留给她,甚至愿意为她换了身份立为皇后! 太子妃已被沐国公放弃,换了身份反而更衬她心意,她对沐家女儿的身份毫无留恋,换了身份也可彻底斩断同生母关系,生母在边关生活很艰难,几次让人稍口信回来,太子妃发觉自己的哥哥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废物,根本不可能在疆场上再有任何作为了。 这样两个没用的人,太子妃根本不在乎。 “我只求王爷一件事,待王爷登上大宝,将慕婳交给我!”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赵王连番保证,换得太子妃喜笑颜开,对慕婳的嫉妒恨意占据上风,太子妃好似除了同慕婳为敌外,再无别的追求了。赵王暗暗嘲笑太子妃的愚蠢,女子的嫉妒心被勾起,不管不顾非要把慕婳踩在脚下。 其实赵王对容貌出众的慕婳还有一定的兴趣,他记得及笄礼上的惊艳,从来没有想过慕婳会那么的漂亮!美得惊心动魄,气质高贵优雅。 把慕婳交给太子妃之前,他可以尝尝慕婳的滋味,若是让武力值超级高的慕婳婉转承欢,销魂蚀骨的滋味定然不错。 ****** “皇叔要做什么?打扰野鸳鸯约会?” 承平郡王回头,皇上站在几步远的位置,平淡望着远处滚入草丛中两人,好似那对野和的鸳鸯不是他的小儿子和长媳妇一般。 皇上声音很轻:“朕小看了赵王啊,才几日功夫,他就得手了?!” 嘲讽般笑了笑,皇上继续道:“好好的风景都被破坏了。”转身离开此处,承平郡王连忙追了上去,见皇上远比去捉奸更为重要。 走走停停,皇上突然挺下来,转身问道:“朕以为同皇叔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皇叔还有对朕的要求?或是想为赵王同太子求情?眼下只怕是迟了,他们的荣辱性命已不是朕能决定的。” “不,皇上,臣……”承平郡王眼泪差一点落下来,眼圈泛红,哽咽道:“我错了,我真错了。” 皇上淡淡回了一句,“有事可以弥补,有些错无法挽回,皇叔没有错,错得是朕,朕不该天真的以为皇叔对朕心存愧疚。自从他在京城显现踪迹,同太后见过面后,朕就该知道您的心始终是偏的。” 承平郡王满嘴苦涩,擦拭眼角的泪水,“不管皇上信不信,我不知太后娘娘同他碰过面!” “已经不重要了,戏台已经搭好,大戏已经开始,皇叔只管看着就是。” 皇上故作轻松说道:“方才朕得到一份折子,赢澈在湖北发现稻种,每年可播种两季,产量是寻常稻种的三倍。” “……” 承平郡王不敢置信瞪大眼睛,“三倍?两季?” 皇上欣慰般点头,“当年朕只是同他提过一句,朕都已经绝望了,他却一直不肯放弃,一直自助尚存不多的农家人研究,支持他们走遍帝国,终于被他们找到了。” “无论何时,粮食是一国之本!”承平郡王光听就能猜到其中的艰辛,同时对赢澈的福分更是坚信不疑,“臣恭贺陛下!” “朕不敢居功,一切是澈儿的功劳。” 皇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消息传遍天下,赢澈会得到所有百姓的支持,民心可用,朝廷上的官员也不都是利欲熏心之辈,皇上了解自己提拔起来的官员,在同等状况下,他们会支持赢澈! 京城的魏王……应该会积极为赢澈造势。 ps:柳暗花溟新书《本宫专治各种不服》,甭管什么病,一副药灌下去,看看谁是奸臣,谁是公主裙下臣。 第六百六十五章 来了 望向远处半人高的草丛,皇上眸子深邃不可见底,负手而立,不够强壮的身体显露出背负整个江山的决心。 他对魏王这个弟弟有所了解,知晓魏王从内心深处就没有放弃过争夺江山的野心,无疑魏王是聪明的,并没有被野心控制住,这些年皇上在一旁看着魏王的行事,他暗暗称赞魏王在放肆无忌下的细腻心思。 魏王从不曾踩在皇上的底线上,不在意外人关于他的种种非议。 然在关键时刻,魏王能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这也让魏王几次三番躲过太后的清算,皇上更加看重他。 “朕唯一的希望是有机会为澈儿亲自正冠,若是做不到……有魏王在,朕也能含笑九泉了。” “皇上……” “皇叔不用再说了,太后一直把朕当做累赘,心从未向着朕。” 皇上自嘲一笑,“朕没指望她善待,皇叔,若朕活着,太后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臣不敢质疑皇上您的决定,更不会为太后求情,不,”承平郡王一脸严肃,发誓般说道:“臣不会替任何人求情。” 皇上回头认真看了一眼承平郡王,对此话将信将疑,再次谈起让他骄傲的赢澈:“不知三郎在观风上还会闹出怎样的动静,朕该多派几人去保护他的。他身边有慕婳在,想来刺客再多无法伤到他。” 虽是信任慕婳,皇上不希望他们受伤,几乎把所有可信可用的人都派去保护他们,这一点是瞒不过承平郡王的,当然皇上把人派出去,他身边可用的死侍少了许多。 随行圣驾的侍卫也不是木齐统领的神机营精锐,皇上对太子等人渗透拉拢侍卫好似无动于衷。 “皇上何必以身犯险?”承平郡王若是心狠起来,绝不下于任何人,低声道:“臣愿意为皇上亲自诛杀逆臣!愿意从太后口中打听到他的踪迹。” “朕想看看天命在谁身上,何况没有他的话,朕该如何处置太子他们?朕倒不是不怕后世的杀子污名,不愿让三郎承担这一切。” 皇上对承平郡王说得话半真半假,若是能把他消灭了,他还用亲自去做诱饵?他还没见到慕婳成亲生子,当他真得在世上没有依恋? 他曾以真诚对待承平郡王,期望以这些年的亲情打动他,可结果很是让他失望,既然真话不行,参合几句的假话起码能让承平郡王袖手旁观,等他杀子时,承平郡王不至于突然跳出来反对。 承平郡王果然露出几分怜悯,低头掩饰去,低声哀求道:“让臣陪着您吧。”若事不可违,他愿意死在皇上身前。 皇上犹豫片刻,轻声问道:“朕还能相信你?罢了,事已至此,你已经不再重要,你愿意待在朕身边就跟着朕好了。” 说罢,皇上率先离去,承平郡王却是一脸喜悦的跟上了上去。 他们都没有发觉在草丛中隐藏着两人。 “你怎么看?” “显然皇上是有准备的,嗯,皇上把承平郡王耍得团团转。” “……我问得不是这个。” 谁看不出皇上欺骗承平郡王?怕是连王爷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王爷心甘情愿的跳进皇上挖得坑中。 蹭,草丛中站起一个男子,他捂着腰,委屈般抱怨:“你又掐我!” 女子轻盈愉悦的笑声响起,随即站起来,“让你胡说霸道,是我掐了,你打算怎么报复?” 不重不清戳了戳男子的胸口,一双妙目闪了闪,男子抓住她的手腕,哪里舍得对报复她? 他们正是本该在两湖一带的赢澈同慕婳。 所有人都觉得赢澈应该借着发现高产双季稻的机会,狠狠再赚一把声望,笼络天下民心,被百姓当做活佛般供着,赢澈偏偏悄悄离开两湖,同慕婳一路向北追上皇上出行的队伍。 他们没打算在众人面前现身,凭着慕婳在侍卫们中的威望,两人竟是瞒过了皇上等人。 出其不意,往往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两人嬉闹在一处,自从定亲后,本就少些女孩子羞涩的慕婳更是放得开,时常以力气欺负赢澈,几乎赢澈都是被她狠狠压制的。 赢澈几次反抗无果后,把此当做独特的情趣,一向脸皮比较厚的赢澈能被慕婳欺负时找到独特的快感。 “郡主……” 小五从远处跑过来,眼中闪过异样,今生的少将军是开心的,有人疼,有人宠,他是不是对赢澈……还是不喜欢赢三公子! 赢澈再次发觉小五很是碍眼,想着以后定要把小五远远的打发走,小五不是愿意做将军吗?慕婳有心锻炼小五的领兵能力,不如让小五重返西北,接替沐家继续镇守西北。 想来慕婳不会反对! 慕婳迎向小五,问道:“都安排好了?” 小五莫名感到一阵心寒,下意识瞄了淡然无波的赢三公子一眼,身体比意识更敏锐,向慕婳身后躲去,赢三公子是不是算计自己? 论心机手段,他不是赢澈的对手。 “在皇上身边已经换上我们的人,应该没人察觉到,天工坊的面具太好用了。” 小五忍不住赞了一句神奇的天工坊,再结合慕婳提供的独特化妆技巧,潜伏在皇上身边人几乎是完美无缺。 慕婳点头道:“太后身边也要派人盯着,把同太后走得亲近的朝臣都给我记下来。” 这些墙头草最好早早除去,留着只是祸害,没了他们,朝廷上会更团结,毕竟赢澈这次科举中涌现不少的青年才俊,年轻人更有朝气,也更纯粹,虽然没有经验,但经验是在办事中积累的。 “是,郡主。” 小五站直身体,最愿意听痛快的少将军命令。 “你还有什么吩咐?”慕婳转身问赢澈,“趁此机会一起说出来,以后几日我们不方便再同小五碰面。” 赢澈说道:“已经安排得很好了,我只补充一点,务必让潜伏的人小心,同时无论如何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慕婳握住赢澈的手,感受到他手心湿漉漉的,暗暗想着三郎不似面上不在意,尤其是在偷听到皇上对他的爱护时,三郎不可能不动容! 第六百六十六章 事变 赢澈向慕婳展露笑容,示意自己没事,内心深处不知该怎么面对皇上! 隐隐的推测令他无法再把皇上当做伯父看待,同样无法当做教养自己长大的师长。 当然赢澈没有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慕婳。 只当他是想多了而已。 皇上宁可以自己为诱饵,就是为给赢澈铺路,把耗费十几年经营的天工坊完全交给赢澈。 谁都知晓太后有多排斥任何技术上的进步同革新,皇上宁可舍弃某些权利,向太后娘娘妥协退让,也不愿意放弃天工坊。 能在太后摄政时保留并发展壮大天工坊,皇上面对的困难超乎想象。 以现在天工坊的状况,谁掌握天工坊,可以说谁就立于不败之地。 慕婳曾对赢澈感叹,科学技术才是一切进步的源泉! 赢澈对此深以为然,毕竟他见识到天工坊的种种神奇。 如今天工坊完全为他所用,他如何不感激皇上?! 以前他会怀疑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别有心思,是皇上的制衡之策。 “你说皇上为何要如此对我?” 赢澈轻声问道,并不期望慕婳的答案,仿佛自问一般。 “总会有知道真相的一日。”慕婳隐隐觉得真相许是不尽人意,“其实皇上对我也不错,你说又是为何?” 面对慕婳纯澈的眼眸,赢澈笑着抱了慕婳一下,“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值得。” 慕婳回抱赢澈一下,轻声道:“你也值得。” 陪赢澈出京后,慕婳眼见赢澈处事,曾听找到双季稻种的人说,赢澈曾经宁可自己没有银子用,也会保证他们的已使用度。 宁可苛责自己也不会短少对他们的资助。 甚至赢澈为找寻以前的记载,翻了许多的书,他还研究不少对科举无用的农家宝典,做这一切赢澈固然有收揽民心的意图,但他实实在在为百姓谋得好处,并非如同他所言眼里只有争权夺利。 嘴硬心软的家伙,慕婳对赢澈的感情颇为复杂,有志同道合的知己感,亦有对赢澈的佩服,当然也有欺负赢澈时,他的无奈同纵容! 更有一丝慕婳自己不大愿意承认的依赖。 慕婳不用再像上辈子少将军一个人承担一切压力,她再也无需担心身后,每次回头总能见到赢澈。 整个人依偎进赢澈怀里,慕婳享受般眯起眼睛,原来撒娇的感觉很不错,有人陪伴相恋的感觉更好。 爱情不是不可或缺,但有了爱情,人生更为精彩。 赢澈同样享受慕婳对自己的依恋,为慕婳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 出行的队伍表面一片和谐,每个人都在忙碌,都在为利益暗自准备。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没人能跳出权利的诱惑。 “你还要躲哀家到何时?” 太后逮到机会堵住一直躲避自己的承平郡王,“你手中的汤药是给皇上准备的?堂堂帝国王爷不去……拨乱反正在朝廷上维护正统,偏偏学做奴才的活,先帝倘若知晓王爷不顾江山社稷不知该有多失望。” 承平郡王仍然小心翼翼端着汤碗,面部表情说道:“上次说过那些话后,我们再不用碰面了。” 态度极是冷漠,承平郡王眼里再没有郑重打扮过的太后,“我很忙,没空同您闲扯。” “皇上就是帝国的根本,当今圣上就是正统!” 承平郡王目不斜视同太后擦肩而过时,轻声道:“皇兄让我维护的人始终是他。” 太后身体猛然一颤,道:“不可能!” 承平郡王以前还会同太后讲道理,如今却是一点搭理这个老女人的心情都没有了,是他看错了太后,以为她是个优秀的女子。 倘若没有皇上,帝国会被这个女人推向深渊! 赢家可以丢掉江山,但中原民族不能被外族统治,这是当日鞑子几乎占据大半个中原后,太祖奋起反抗的原因。 每一个赢家子孙中都或多或少留有太祖的基因。 “那人只要出现,我必手刃之,同蛮夷议和,向西方国主称臣纳贡,赢家没有他数典忘祖的子孙!” 承平郡王想到皇上当年说过的一句话,“身为帝王不纳贡,不和亲,身为百姓愿为保卫帝国付出一切。” 这才是帝国皇上! 等太后从这句话回过味时,承平郡王已经走远了。 轻轻按着发胀的额头,太后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把太子妃找来,哀家的头很疼。” 只有太子妃能缓解她的头疼,此时她决不能倒下,更不能被承平郡王和皇上吓到。 老死在慈宁宫太可怕! 太后发狠说道:“哀家摄政多年,不信他能比哀家强。” ***** “皇上。”承平郡王将汤碗递给研究地图的皇上,眼见着皇上消瘦,好在精神尚好,“您歇一会,西方国家打不过来。” “朕如今唯一能做得就是布置一道相对完整的防线,战火倘若遍布中原,即便最后我们胜了,也是惨胜。重新恢复民生需要多久?把这些事留给澈儿去做?朕做不到,朕准备了十多年,忍下非议不是为了做忍者神龟……” 承平郡王愣了片刻,皇上笑着警告,“这些话不得外传,尤其是不能同澈儿和慕婳替,澈儿是个大嘴巴,至于慕婳……朕不希望她被无谓的事所影响。” “遵旨。” 承平郡王很想亲手抚平皇上的感伤,却又觉得无能为力,“方才臣被太后堵住了。” “嗯。” “您就不该把她带出来,软禁在慈宁宫,或是以先帝的名义送去五台山修佛念经。” 皇上抬头看了承平郡王一眼,弯起嘴角道:“这话从皇叔口中说出来,朕颇为意外。” 承平郡王道:“臣知道在做什么,皇上不信臣,是臣罪有应得,臣已经想明白了他们都不是帝国的主宰。” “他应该也潜伏进来了,许是就在太后身边……” 皇上拉住承平郡王的手,阻止道:“皇叔想坏朕的大事?朕把所有侍卫给了澈儿,就是给他动手的机会!” “可是您的安全?” “朕不在意!” 皇上摆了摆手,“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还是该让这句话流传后世,不过这话不是朕说的。”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无庸公公高呼:“你是何人?啊,太后娘娘?!” 第六百六十七章 皇上是假的 太后娘娘身边跟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一双眸子满是阴霾鬼厉,整个人笼罩在黑袍之下,好似常年见不得光的人。 这样一个男人怎会跟在太后娘娘身边? 无庸公公揉了揉眼睛,本该在江南稽查盐政的齐王竟然出现在此处。 还站在神秘阴郁的男人身后。 “你给哀家闪开!” 太后娘娘很是厌恶无庸公公,“哀家见皇上,你敢拦阻,不要你喘气的脑袋了?” “嘎嘎,他算是哪门子皇上?!” 面具男人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轻轻摆手,突然冲出来一对彪悍的人马,他们迅速卸掉保护皇上侍卫的武器,营帐四周完全落入男人的掌握。 无庸公公道:“大胆贼子,你要作甚?谋逆弑君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不仅你要受千刀万剐,你的九族都要……” 啪啪,无庸公公脸上连着挨了太后娘娘两记耳光,“太后?!” “闭嘴!无庸……到是没起错名字,想做护主的忠臣你还不够资格!” “母后何必同一个奴才计较,横竖处理了里面的人,他也活不了,少不得千刀万剐。” 母后?! 无庸公公捂着脸庞,面具男人竟叫太后娘娘母后?谁不知道太后只有皇上和长公主一对亲生儿女?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说我篡位弑君?”面具男人宛若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你的主子才是逆臣贼子,他……” 明黄大帐中传来一道声音,“你潜心准备良久,只为同无庸争口舌之利?还是进来吧,让朕看看你投敌卖国,在西方君主面前摇尾乞怜得到的好处,看看你如何让朕从龙椅上掉下去。” 太后娘娘嘴唇动了动,眸子闪过几分复杂,脚步略有迟疑,若是里面的人能事事向她请教,听她的安排,她有怎么会参合进来? 到底还是营帐里的人野心太大,权利欲太盛,帝国在他手中,他只会因为野心把帝国推向毁灭,太后没脸去见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先帝,她是为先帝守护这片江山! 皇上太过强势霸道,同西方和蛮夷和平相处,互通有无不好? 整日打来打去,受苦受难还是百姓。 自古出现过穷兵黩武皇帝的朝代又几个是富饶昌盛的? 太后瞬间抛开心底那份的愧疚心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帝国着想,她没错,错得是皇上! 面具男人好似再也忍不住,直接越过太后撩起帘子,率先走进帐篷。 除了端坐在高处的皇上之外,还有守护在他身边的承平郡王,只有两个人? “该说你胆子大,还是你已经认输了?” 面具男人抬手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犹如嬉戏耗子的猫,玩味道:“我永远忘不了你在我面前磕头求饶的样子,这么多年没见,你比以前强不了多少,知道皇位是我的,所以你又打算让我饶你一命?” “哈哈,你媳妇宁可死也不愿承欢,她的血液真是漂亮,是我亲手拧断了她的脖子,也是我下令烧毁整个村庄,养你长大的邻居相邻他们在烈火中爱好悲鸣的声音格外动听,若不是他们多事养大你,他们都不会死!” 承平郡王缓缓闭上了眼睛,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拳头紧紧的攥住,他怎会舍不得眼前这个畜生?! “还有你的儿子,也是死在烈火之中,断子绝孙的滋味如何?你以为找个年岁相近的赢澈就能代替你的亲生儿子?!他永远不会认你为父,接收我玩过的女人,养大我的儿子,你这只活王八!” 太后听不下去了,可端坐的皇上却是怡然自得把玩着扇子,对面具男人的指责同刺激无动于衷。 那份沉稳和老练,证明他是个合格的帝王。 齐王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几乎疯癫的男人,面上多了几分燥热,有下意识远离男人的感觉,这人根本就不配做皇帝! “我还要感激皇叔你,不是你,我也找不到他,怎么皇叔心疼他了?就没有想过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皇位本就该是我的,母后当年亲手掐死你,你怎么还活了过来,都是……都是姓王的那个没卵蛋的死太监,他竟是瞒着所有人把你偷偷送走。” 皇上抬起眼,太后不敢同这双清澈的眸子对视,佯装喘息不过捂着胸口,“别再说了,他总是你的弟弟!” 齐王愣了好一会,原来太后当年生了双胞胎?!为皇后之位,竟是亲手掐死其中的一个儿子,毕竟在皇室生下两个男孩并非是吉兆。 “当日先帝承诺过您,只要您生下皇子,就册您为皇后。” 皇上缓缓的说道,“所以朕死在了亲生母亲手上。” “不是。”太后摇头解释,“当时……当时你没了呼吸,我以为……以为你活不过去,我没有亲手掐死你。” “这个时候母后无需向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解释,是他该死,从他降生后就该死。” 面具男人激动揭开面具,同皇上一模一样的面孔满是吝气,虽然他们媚眼几乎一模一样,皇上给人以温润沉稳的感觉,纵是有人觉得皇上气质似教书先生,旁人也不敢小看他,他天生带有上位者的气势! 相反从小受过皇子教育,又被册封太子多年的人暴躁疯狂,甚至他一直以我自称。 “你给我起来,你坐得龙椅是我……朕的,这些年你窃居不属于你的皇位,你每日不做噩梦?” 皇上嗤笑一声,缓缓站起来,“即便朕不坐在龙椅上,朕也是整个帝国的皇帝!何为窃居你的皇位?你可以问问皇叔,先帝临终前打算放弃谁?又打算传位给谁?” 一句话戳中面具男人的痛处,这也是他不顾一切领着侍卫冲出皇宫亲自去弄死亲弟弟的原因。 当先帝知道太后本来生的双胞胎男婴还活着,先帝甚至拖着病体偷偷见过不曾养过一日的儿子,那时候皇上只是一个乡村大夫,并没有觉醒上一世的记忆,然皇上的表现远超先帝的预料,同儿子谈过后,先帝便动了异样的心思。 承平郡王说道:“皇兄说,皇位是赢诏的,诏,是皇兄给他亲自取得名子,字为子荣,小名天赐,皇兄说他是上苍赐给帝国的明主!上承宗庙社稷,下安黎明百姓。” 第六百六十八章 针锋相对 太后娘娘神色大变,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游走,承平郡王的话是可信的,当初她是不是应该留下更为病弱的儿子? 先帝在晚年时总是对露出不满,几次动了易储的心思,不是她几经周旋太子的位置早就被魏王抢去了。 最后先帝还留下一封遗诏,给魏王留下翻盘的机会。 承平郡王站在皇上身边,继续说道:“当日皇兄只是留下遗诏而没有废掉太子,并非因为同你的情分,而是皇兄命我把天赐接回宫来,由他继承皇位。” “我辜负皇兄的托付,致使走漏的消息。本王没有想到一向平庸懦弱的你……” 承平郡王抬手指着昔日的太子,“你竟是在本王身边埋下了密探,你想那人做什么?毒杀本王吗?为了阻止本王,竟是以太后的名义把本王诓骗过去,甚至用了迷药……这才有本王同太后的流言蜚语。” 他多说几句就是为拔出皇上心头的毒刺,让皇上明白他同太后没有任何私情,太后的确有意拉拢他,可他对皇兄极是敬重崇拜,又岂会同皇兄的女人有任何的私情? 何况承平郡王对女人本就不大在意。 同时他也在解释当初为何会去迟一步,让皇上饱受折磨,妻子儿子……承平郡王听着都为皇上心痛。 皇上同他不一样,更重情分! 眼睁睁见乡村被烧毁,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皇上比任何人都痛苦,然而他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利后,并没有疯狂报复,作天作地,反而兢兢业业学习如何做帝王,为帝国繁盛不受外辱呕心沥血,哪怕他做得那些布置,在当初很少有人理解,他仍然继续坚持着,孤独一个人走在正确的路上。 为此他甚至妥协去做太后手中的傀儡。 承平郡王眼圈湿润,皇兄没有看错天赐! 即便他们父子只见了一面而已。 若是没有皇上当日的坚持,帝国将来……整个中原民族许是会陷入黑暗的深渊,在外族统治下,中原人不会再被当做自由的人看待,只会从他们身上搜刮一切财富,让他们沦为奴隶! “你们从没正眼看过我,总认为我这不行,那不妥,父皇册我为太子,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偶尔看向我的目光不是欣慰,而是……是无奈,我丢他脸了?” 他同样一肚子无法宣泄的郁闷。 “天生就有一种人,总是认为自己不好,不是自己才能平庸,而是旁人不给他机会!” 皇上嘲讽说道:“当日我根本不知他是先帝,我虽然长在乡间,有妻有子,有良友相伴,从未想过要多会什么,更没想过去寻亲生父母,或是皇子的尊荣。是小心眼的你打破我的平静日子。” 看了一眼齐王,皇上淡淡的说道:“你的儿女们,朕一个没碰,纵是七公主也死在你的长子手中,既然你已经到了,他们也该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亲爹,省得他们以为被朕亏待算计。” “你们做什么,竟然擒拿孤?” 帐篷外传来太子暴怒又无奈的声音,碰碰,太子和赵王竟是被推搡进来,太子以为拿下自己的人是皇上派来的,张口解释:“父皇,冤枉……儿臣从未有过违逆您的事……” 太子感到气氛不对劲,先是见到太后,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随后太子瞪圆眼睛,指着同父皇一模一样的人,磕磕巴巴说道:“你……你是……” 带着面具时,他不仅找过齐王,更找过太子同赵王,太子胆子小,耳根子软,显得平庸至极,根本不敢同他碰面。 至于赵王身体孱弱,一直养在宫中,他还在宫里时很喜欢赵王的生母,曾想过废后的念头,保证册赵王生母如今的皇贵妃为皇后,出宫后,他就没能再回宫,当初的念头自是不了了之。 据他听得消息是赵王生母很得宠,他本能对同自己海誓山盟的赵王生母生出厌恶的心思,赵王的出身……由不得他不怀疑,起码他离开皇宫时,赵王生母还没爆出怀孕的消息。 许是赵王不是他的种? 不过他此时不打算追究赵王是谁的种问题,大笑道:“我才是你们的父亲,他只是个冒牌货!” 继续刺激皇上,他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只能在儿女方面上刺激皇上了,站在他这边的太后,虽然是他们兄弟的生母,然皇上好似根本就没有在意过生母。 “你活该给我养大儿子,因为你不是男人,根本让女子生不出儿子来,你唯一的儿子……哈哈,早就化作了灰烬!” 男人面容扭曲,似疯似癫,牙龈蹦出血丝,他越是如此,越是显出皇上来,就连早知道一切的齐王都不愿意承认眼前的疯子是自己的父亲! 虽然皇上对他们兄弟不曾如赢澈一般亲近,从未对他们做过过分的事,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责骂他们,衣食住行只要是符合皇子规定的享受,他们就不曾缺少。 若不是皇上没有立他为太子,齐王也不至于同一个疯子合谋,哪怕那个疯子是他的亲生父亲。 皇上嘴角微弯起,承平郡王暗暗庆幸……庆幸赢澈命大!此时他不会再同情魏王了。 “朕没有儿子照样有澈儿为朕养老送终,继承朕的遗志和未完成事业,你儿子有三个,女儿众多,在他们心上你同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你信不信,只要朕一句话,纵是他们是你亲生的儿女,一样弃你于草芥,甚至不用朕动手,就能杀了你,彻底扫清你存在的痕迹。” “……你!”男人怒目圆睁,突然嘎嘎笑了起来,上前几步自傲的说道;“你是不是忘了如今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难道你眼睛瞎了,分不清是谁占据主动?我捏死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这句话你当年也说过,后来朕得了皇位,你浪迹天涯,东躲西藏不敢暴漏任何踪迹,不知道朕当年捅出来的伤口可还在,刮风下雨你左腿还能走路?朕身上再无半点伤口,可你已经是残疾人了,帝国永远不会承认一个残疾且买……买身的皇子!” 第六百六十九章 皇帝的后手 卖身一词令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齐王看父亲的目光都有几分异样。 “你胡说!”男人气急败坏,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 皇上淡淡嘲讽上下打量,衡量某样事物似的,点头道:“有人为活下去而卖身,有人为权利而卖身,你嘛,不卖身的话,你当你能借到人发展势力?你足够无耻,前面卖给一个番邦的公主,后面……” “住嘴!” 他面容更加扭曲,脸上肌肉颤抖个不停,揭人不揭短,那段日子他自己都觉得耻辱,从来不敢回想,偏偏今日皇上当着他母亲,他儿子们,他的皇叔的面,被他恨十几年的人提起。 皇上嘲讽笑道:“后庭花卖给谁来着?朕的情报上记载得明明白白,据说你屁股蛋子上还被烙下一个爱的标志?忍辱负重多值得大书特书?你在爬上西方以好色闻名天下的安德烈亲王床上时,怎么不怕事情总有一天会大白天下?他好男色,然不曾逼迫过任何人,喜欢在床上虐待床伴,却总在云雨之后给床伴所求的东西。” “齐王,他是怎么同你说的?是不是说先帝留给他一份皇家宝藏?” 皇上突然转身问齐王,“你拿着你父亲卖身的银子笼络朝臣,同太子争权夺利,啧啧,他还真是疼爱你呢。” 齐王感觉自己花出去的每一两银子都透着腌臜,心里恶心的不行,这让他如何面对生父?如何再面对银钱? 亲生父亲不仅同番邦女人鬼混,还被外族男人上了,更令儿女羞耻是那个男人还是个变态! 中原不是没有喜好男色的贵族,但贵族只多被说一句风流,可恋童却是被看不起的,是同太监,不,比太监更低贱的存在。 齐王向后连着后退几步,太子同赵王即便明白眼下局面好似突然冒出来的亲爹占优,可还是不愿意同亲爹为伍,同齐王一般退开一步。 只是赵王轻声说了一句,“成大事不拘小节。” 皇上耳朵很灵敏,接口道:“他丢掉得不是小节,是自尊,是身为男儿的尊严,身为皇子的荣耀,更丢掉男人立世的大义!纵是他最后抢走皇位,他没资格做人!” “你今日有可能杀了朕……” 皇上漠然看着恼羞成怒,冲过来的男人,承平郡王一如他说得那样,挡在皇上身前,在承平郡王闭眼前,没人能伤到皇上一根汗毛。 皇上当年的遭遇都是他造成的,若他谨慎一点,对太后冷淡一点,就不会耽搁去接回皇上的事了,更不会让皇兄在闭眼前,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儿子! 皇兄是带着遗憾去世的! “但你抹不去曾经做过的事,抹不去污点。”隔着承平郡王,皇上审判的眸子依旧明亮,直接能看进人心,“证据我已经交给了可信的人,待到朕身死,你所做的一切事都会大白于天下,天下百姓会明白,在朕努力推行新政,辛苦治理天下时,你是在男人和女人床榻上婉转承欢,朕若死了,太后当日生下双胞胎的事将会大白天下,有魏王在京城,你觉得官员勋贵会支持一个令人作呕的人登上皇帝位?” “魏焱,是不是他?” “你觉得朕会告诉你吗?” 皇上轻蔑般说道,“不过为让你更难受,朕可以说一说,长青先生,鬼谷子当代传人,世人都知晓的隐士高人,他会把这段公案的前前后后交代清楚。以长青先生同他师门的名声背景不难取信于世人。” 若是把秘密交给魏焱,以男人的手段,魏焱怕是活不了,长青先生就不一样了,他神鬼莫测的手段有时候都能让皇上震惊。 一直隐匿野心的魏王绝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至于名声现在如日中天,宛若圣天子临凡的赢澈更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魏王登基后,除了赢澈外,根本没得选。 赢澈若是狠一点,完全可以越过魏王坐在皇帝位! 有擅长兵事,久经阵仗的慕婳辅佐,赢澈赢面比魏王大得多。 此刻皇上一点都不在意生死,虽然他想活下去,但是活不了也没有遗憾,为赢澈,他做了最好的安排,赢澈现在手中掌握皇上多年经营的九成九实力。 否则皇上也不会有此时的困境了。 “太子,齐王,赵王连同生父谋反,不顾朕多年的养育教导之恩,不配再为皇子,当诛!” 太子打了个哆嗦,不敢相信看着凸出这几个字的皇上?他何时同生父谋反了? “大哥还看不出来?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当做亲生儿子,咱们都是碍眼的,他是给赢澈……父子清除障碍!” 赵王孱弱脸庞浮现阴狠,把他当做挡箭牌,“他为赢澈费尽心思,若不是魏王太在意赢澈,我都要怀疑赢澈是不是他的儿子。” 这就话一出口,男人和太子齐王等人向赵王看过来,赵王自己哽住了,自己说什么了? 赢澈怎么可能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他的儿子已经死了,是被火烧死的,我亲眼见到了尸体,小小的,干巴巴的,黑乎乎的尸体!” 男人转头看向皇上,“他没有儿子!永远不会有儿子的,虽然他那玩应还有用,但亲眼见到妻儿惨死,他就算能上女人,也是生不出儿子的。” 承平郡王控制不住,拳头狠狠落在那人的脸上,“你就是个畜生!我真后悔把你当做侄子,后悔保你登上皇位!当年红莲宫变时,我怎么就没直接杀了你?” “红莲?”男人摸了把鼻子留下的鲜血,“你说那个傻丫头?她竟是同情我被母后控制,哈哈,若是没有她,我也无法取信母后。最近我到是听说,你对红莲不错?把她当做嫡亲妹妹看?” “当年你被我关在黑牢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红莲可没有帮过你,若不是我一时大意,让你逃脱出来,你根本无法取代我!” 只要一想到他顶着自己的面容坐在龙椅上,男人就无法控制怒火,最重要是,天下百姓都承认皇上是明君圣主! 第六百七十章 骨肉相残 他步步惊心做太子那几年算什么? 面对外敌犯境时的惊恐又算什么? 是他在母后面前苦苦哀求才收拾得残局,稳定的江山社稷,凭什么被一个乡野长大的人窃据一切? 只要是人都不会就此认输! 千古圣主谁不想当,天下归心谁不愿意要? “都是我的,是我的。” 男人挥剑斩向承平郡王,衣衫烈烈作响,“既然你不站在我这边,皇叔你就去死吧。” 这十几年辛苦流浪的日子也锻炼出他不错的身手,否则光凭‘美色’‘卖身’也无法组建一批身手矫健且忠心耿耿的属下。 承平郡王抽剑抵挡,男人的剑法更胜一筹,下令道:“你们还看着?随为父追杀逆贼!“ 此时他占据完全上风,太子等三人互看一眼,齐王哪怕看不起父亲,已背叛皇上的他别无选择,咬着牙根拔剑冲上去,搏一搏,他还有登上太子之位,或是称帝的可能。 毕竟父亲看起来精神以不好,就算强回皇位也无法处理国政,现在的帝国同父亲被顶替时候的帝国不一样了,父亲根本无法适应做一个帝王,不在父亲面前卖好,还要等到大局已定才臣服父亲? 他们是嫡亲的父子! “狗贼,我竟是叫了你十多年的父皇,今日我定要用你的血洗刷耻辱,是你顶替父皇,致使我们父子分离十年,你……你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比齐王速度更快的人竟是赵王,他孱弱的身体若闪电一般拔剑刺向皇上,口中尚没有闲着,“你利用我当我不知?我告诉你……我一直都盼着……盼着能亲手结果了你!” “皇上!” 承平郡王被男人和齐王父子缠上了,根本挡不住突然杀过来的赵王。 当,赵王一击不中,稍稍一愣,“你也会?” 皇上弹了弹软剑,撤出一抹笑容:“朕有没有说过澈儿的文采和功夫都是朕手把手教的。” 这句话无疑更加刺激赵王等三人,皇上给了他们荣华富贵,却从不曾把他们当做儿子看待! “你以为只有你会伪装?”皇上手中的宝剑突然迸发出凌冽的寒光,“本以为你要同朕多演一会,为抢在齐王之前,你也足够拼了。可惜……你的先天不足,朕知道你不是朕的骨血,可他未必会把你当做亲生儿子,无论输赢,你都……” 赵王突然放声大笑,“我同娘亲从未指望过他或是你传位给我,做太子有什么好?还不是要被你们操控,要做就做皇帝!” 太后扶着太子的手,吃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王轻声道:“诛杀逼宫造反,弑君的连臣贼子!” 言罢,赵王手中的宝剑横移,刺向正同承平郡王交手的齐王后心,谁都没有想到赵王会突然对自己兄弟下死手,齐王毫无准备,纵使尽力躲闪,胸膛仍然被宝剑刺穿,鲜血咕咕涌出,哐当,齐王倒地,努力睁着眼睛望着以前只认为是个病弱少年的赵王,鲜血从嘴角流淌下来,“你……你……也知道?” “我有一个好母亲,其实母亲早就察觉到不对劲,所以她从不争宠,一直在后宫中看着……看着皇上!” 赵王显得得意洋洋,“母亲也曾犹豫过,毕竟皇上曾经温柔对待她,然而母亲一直很清醒,也因为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才是母亲后半辈子的靠山,做皇后,做皇贵妃,哪有做太后好?” “齐王同太子谋反,我为人子如何能无视父皇被两个逆子所伤?” 赵王挥剑刺向太子,从不知道他身手如此利落干脆,太子是三兄弟中最不擅长武功的,只会一些花团秀腿而已,根本抵不过隐藏实力的赵王一剑。 不过太子身边还有太后……一狠心,太子猛然把太后推向赵王,噗嗤,赵王的剑再次刺穿太后的身体,太后喃喃说道:“你们……你们都是畜生!” 三兄弟都是太后亲自教养长大的,自己最后竟是死在养大的孩子手中,他们不是畜生,是什么? 人之将死,一幕一幕在太后眼前浮现,最后太后的目光定在皇帝身上,泛白的嘴唇微动:“对不起。” 不是因为野心,她不会亲手闷死儿子。 不是因为权利,她不会看不明白退让十年的儿子已经换了人。 皇上刚刚回宫时,对她是亲近的,当时她却一心都在朝廷上,根本就没把傀儡儿子当一回事。 其实几次皇上都暗示过,她还当他是那个养大的懦弱无比的儿子! 造成今日一切兄弟相残,父子相杀悲剧的人是她,当初她若是把两个儿子一起养大,不去在意皇后的位置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皇上眸子深邃,他不仅有前世的记忆,还有今生的记忆,更准确来说他本是当世人,只是因为生死关头的刺激,以及丧妻的大悲导致他觉醒上一世的记忆,而后他上一世的记忆渐渐占据主动,渐渐压制住今生的思维。 他始终是太后的儿子,让他原谅太后的所作所为? 哪怕太后将死,他也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知道一旦失败,他所在意的赢澈同慕婳会面对怎样的困境,太后他们可不会因为对自己的愧疚而对赢澈手下留情! 皇上一脸冷漠,太后的眸子渐渐失去光彩,缓缓垂下眼睑。 “皇祖母……你竟是杀了皇祖母?” 太子一边大声叫嚷,一边向帐篷外跑去,然而堵在帐篷外的侍卫把太子重新推进大帐。 “好,赵王,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王竟是趁此调动所有侍卫,反戈一击! 男人有几分欣慰般望着赵王,“我重登皇位必立你为太子。” “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你的好儿子根本就不想做太子,他逼你无人可选,我们都要死在他的手上,他成了拨乱反正,平定逆臣的功臣,又是唯一的皇子,谁还能同他争?” 皇上手中的软剑点着地面,轻笑道:“他同皇贵妃果然不曾辜负朕期望,杀得好,省得朕动手和澈儿背上污名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皇上危险了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赵王殿下面色一僵,问道:“你故意让我母妃知道一切?你知晓母妃偷听你同魏焱谈话?不,这怎么可能?” 皇上高深莫测般一笑,便是承平郡王都感到意外,以前他只认为皇上是把赵王同皇贵妃当做挡箭牌,可皇上竟是有这么深的心思,果然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材料。 对一切把握如此精准! 齐王被亲弟弟赵王捅了个半残,离着死只差一口气,太子被赵王吓傻了,单看太子慌乱怯懦的样子,纵是最后活下来,也不配再为太子。 唯一可以牵制压制赢澈的太后被亲生儿子领到皇上面前,最后死在自己养大的孙子手上,以后赢澈头上再无强势长辈干扰,皇上把一切算计得很清楚,他没有动任何一个人,这些人都是死在赵王手中的。 “你同太子妃沐氏野合,勾引长嫂,朕已经把此事传回京城,现在京城怕是都是你同太子妃的绯闻。” 皇上的话语宛若一把利刃刺穿太子和赵王的心,太子再平庸,再不喜欢太子妃,也无法忍受妻子给自己带绿帽子,还是同他弟弟有私情。 而赵王心凉的原因自是因为名声扫地! 他若是想要清除掉污名,不知要废多少的功夫,即便最后他做了皇帝,篡改史书,到底无法抹去勾搭嫂子或是通奸的丑闻。 不过此时赵王还无需考虑洗脱丑闻的事,眼下最重要是借此机会解决掉太子,“你小看了沐氏,本王看出她的本事,守在帐篷外的侍卫多是我借着太后的名义调过来的,沐氏能影响太后,而这并非她全部的本事!” 说罢,赵王把袖口中的药丸拿出来,重重往地上一摔,黑漆漆的药丸裂开流淌出碧绿的液体,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众人连忙掩住口鼻,然而随着液体蔓延,身体的力气完全被抽空虚弱下来。 皇上一屁股跌坐回龙椅上,他还不算狼狈,勉强支撑着,承平郡王等人狼狈萎缩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太子更是狼狈到失禁了,胯下的裤子湿了一片,喃喃哀求:“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此时他后悔啊,早知太子妃有这样的迷药,就该……就该早早弄死太子妃的,这个吃里扒外且红杏出墙的女人! 然而一切已经迟了。 赵王一步一步缓慢又坚定的走向太子,宝剑上的血槽滴滴答答落下血珠,这是齐王和太后身上的血,本身同赵王身体里的血液是一样的。 “生在皇家,不争就要死!愿赌服输,怨不了得兄弟我心狠。” “不……” 太子想要远离赵王,他连一根手指头都以动不了,又如何能动弹身体?赵王挥剑,太子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他竟是还能感到疼? 只是疼是从下身传来的,太子闻到浓浓的血腥味儿,睁开眼睛后见到赵王意味深长的笑脸:“你若为太监,本王同太子妃之间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太子哥哥无法行房,自然需要弟弟帮忙留下后代!” 听见这话,太子又痛又刺激,双眼一番,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活着比死了强,可是做太监,还要眼睁睁看赵王同太子妃行房,他还有未来? “不错,够狠,够无耻。” 皇上调动所有的内劲抵抗着毒液入侵自己身体,三位有资格继承帝位的皇子等同于废了,赢澈若是这都赢不了,皇上也无话可说。 亏着把赢澈和慕婳调开,皇上承认道:“没想到赵王还能用毒?皇叔,看来朕熬不过今日了。” 男人高声道:“好儿子,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可以把皇位直接传给你。” 赵王冷冷一笑,“皇位,我会自己坐上去!” 宝剑光芒再次闪过,男人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流了一脸,此时就是神医在也无法完全让男人的脸蛋完全恢复。 “没了这张脸,你也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赵王啐了一口,宁可是皇上的儿子,他也不愿意有个卖身的生父!他只能是皇上的儿子才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上留下的一切,毕竟当今皇上虽然在新政上触犯一些人利益,然支持皇上的人更多,惠及百姓,增强国力。 已有风声曾赞皇上是圣天子了。 男人有什么? 卖国求荣,卖身求援,赵王自然不会傻到来个父子相认。 没有直接杀了男人,已经算是赵王难得的孝顺了。 赵王提着染血的宝剑走向皇上,承平郡王费劲移动身体,赵王轻笑道:“你不必着急,只要父皇肯下禅位诏书给本王,并让京城的厂卫平息本王同太子妃的某些流言,本王不会动皇上的,毕竟本王从懂事后就一直叫他为父皇,生恩不如父皇这些年对儿子的教养。” 承平郡王眼里闪过绝望,皇上外柔内刚,打定主意的事不管多困难都不会放弃,性命在皇上眼里不算什么。 本身皇上给赢澈安排诸多后手,却没有为自己的安危考虑过,其实皇上的心愿已经达成……又岂会惜命的下禅位赵王的诏书? “父皇,只要您在这封诏书上用印玺,我保证尊您为太上皇,为你养老送终。” 诏书自是早已准备妥当,言辞华丽,自然把赵王狠狠夸奖一通,皇上扫过后,笑道:“看这用词,程澄程师弟原来已经站在你身后了。” “父皇果然慧眼如炬,这封诏书就是程澄亲笔所写。”赵王胜券在握,炫耀般说道:“不仅是程澄,还有许多人都认为儿子似您,当继承皇帝位。” 没有人称赞的胜利果实是不完美的,赵王好似要让皇上明白自己有多聪明,多能干,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皇上淡淡回道:“你说这么多,想向朕证明你比澈儿强?可惜你拉拢去的那些人,都是澈儿同朕不要的废物!” 赵王:“……”得意完全僵硬在他脸上,死到临头,皇上还在意赢澈,宝剑直接架在皇上的脖子,“你不怕死吗?” “死?朕经历过无数次,说实话死亡并不恐惧,尤其是朕知道,朕死了,你也不会活着,澈儿会提朕报仇,没有遗憾的死去,比活在愧疚中要幸福,起码朕身体虽然死了,精神和记忆却永远存在澈儿和慕婳的心头!” 第六百七十二章 杀神到 刀剑已经在皇上脖颈上,赵王只需轻轻用力,刀剑足以划破皇上的喉咙,“你相信赢澈替你报仇?他眼中出了慕婳外,还有别人?就算有,也不会是你!你替他打算,他却用你经营起来的天工坊收揽民心。” “你就是被赢澈利用的傻瓜蠢货!” “我哪里不如赢澈?” 赵王愤愤不平,为何皇上从未认真审视过自己?明明他有不弱于赢澈的心机手腕,甚至他比赢澈更酷似皇上。 有那样卑贱的生父比着,赵王更希望自己是皇上的骨血。 在皇上宠爱他时,无论真假,他总会下意识被皇上的温柔和雄才大略所打动,期望他就是皇上期望的那个人。 皇上闭上眸子等死,唇边勾起嘲讽来,“说实话是你哪都不如澈儿!” “陛下……” 承平郡王无奈极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刺激赵王?以前皇上可不是这么不识趣啊,也许他从未了解过自己这个侄子?! 承平郡王看着断气的太后,重伤命不久矣的齐王,被阉割的太子,还有脸上有伤,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子,他谁都没有彻底的看清过。 莫怪皇兄说他做不了掌握天下的人,连皇兄托孤时都满是担心犹豫,实在是无人可用,皇兄突然病重,来不及多做安排,皇兄也不会让他做托孤重臣,他在该心软的时候总是错过,该心硬时又总是心软。 皇兄还真没看错他。 承平郡王道:“你先杀了我吧。” 他得率先一步去见皇兄,向皇兄请罪,向列祖列宗请罪! 不是皇上没用,而是他莫名的心软,让皇上施展不开手脚,今日的凄惨结局都是他的犹豫心软造成的。 “你等一等。” 一直隐藏在暗处,注意营帐动向的慕婳抓住赢澈的胳膊,他们两人一直忍得很辛苦,太后等人被赵王杀了或是废掉,赢澈都没有露出一丝的动容,当赵王的剑真正威胁皇上的性命时,赢澈藏不住了。 皇上即便是身死,也相信他!也给他安排足够的后手。 这份情,他该如何去回报? 哪怕皇上被赵王杀了,对他只有好处……这么想都是对皇上的侮辱。 他还算是人吗? 赢澈不会再怀疑皇上为何对自己这么好,至于原因……皇上不说,他就当做不知道。 魏王同样为赢澈做了很多事,然而魏王比不过拿整个江山和性命宠爱着赢澈的皇上! 慕婳抬手把一颗药丸直接塞进眼圈有点红的赢澈口中,轻声道:“我师傅送给我的。他虽然不知道沐国公夫人给太子妃传授多少张秘药方子,师傅说这颗药丸能百毒不侵,邪神不侵。” 在制药上长青比不上自己的表妹,然实力碾压一切,长青只需要把最好丹药留给慕婳,足以保证太子妃手中那些秘药成了废品! 浓浓的药味在空中弥漫,冲淡几分赢澈心头的愧疚,以后就让他和慕婳孝顺皇上,辅佐皇上成就千古圣天子! 赢澈站起身,抢在侍卫发话前,弯弓搭箭直接射向营帐,飞箭夹带着怒气穿过营帐帘子直奔赵王。 听到飞箭划破空气的咧咧响声,皇上睁开眸子,碰,飞箭被赵王拿剑挡开,“是谁?” 赵王警惕的高喊,“进来,你们都给本王进来。” 散布包围营帐的侍卫应诺,身披重甲拥进营帐,团团围住赵王,宛若众星拱月一般在赵王面前堆砌成一道铜墙铁壁。 赵王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看了一眼地上的飞箭,突然大笑起来:“赢澈,是你吧,没想到……真没想到,今日本王能还能把你一起拿下。” “冲进去,护驾!” 率先传入营帐中的声音是女子的,皇上眸子一暗,这两个兔崽子,就不能老老实实吗? 谁让他们来救驾了? 谁让他们四处乱跑? 他以前是不是太骄纵他们,娇惯他们不听命令,巴巴跑过来作甚?他们该在京城啊。 “小五,你从东边围剿,我陪着三郎先进帐篷。” “西边就交给英国公了,务必挡住赵王突袭的骑兵,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挡住一个时辰足以。” 慕婳抽出宝剑,冲在最前面提赢澈开路。 一拥而上的侍卫好似包围住慕婳,实际上却是慕婳犹如猛虎一般冲入羊群之中,剑光上下翻飞,哪怕侍卫穿着重甲也挡不住锋利的宝剑,慕婳似阎罗收割他们的性命。 他们听过安乐郡主厉害,京城最为精锐的神机营只佩服安乐郡主,不要命的慕婳更是可怕,人只要心存畏惧,便有了退缩之意。 很快就被慕婳杀出一条血路,“三郎,走!” 赢澈点头的动作有点僵硬,虽然听说过少将军勇猛无双,但眼见远比听说震撼,浑身染血的慕婳犹如杀神,依旧清澈的眸子冰冷若寒潭,漠视挡在同面前的一切人的性命。 慕婳竟是强悍成这样? 锐不可当,没什么能拦阻她。 难怪那些陪着慕婳冲锋的人都是嗷嗷叫着不要命追随同,即便倒下也不后悔。 慕婳凝练多年的气势或是天赋,赢澈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 纯粹的将军同他这样的人是不一样的。 慕婳一剑斩断营帐的门帘,散发着淡淡青光的宝剑通体不见任何的血迹,然而在宝剑所过之处却留下两行绽放的血花。 皇上撑着身子站起来,颤颤巍巍说道:“回去!慕婳,你给朕回去!朕不用你救。” 赵王一把拽住已经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皇上,有皇上在手,他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驱散心头对慕婳的恐惧,“赢澈你还要躲在一个女子身后多久?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面对温润的赢澈远比面对浑身染血的杀神慕婳要好。 赢澈有多坚强才敢娶慕婳? 不怕哪做不得不好,被慕婳一剑捅了? 慕婳向旁边侧了一步,让出赢澈的身影,随后抱着宝剑站在赢澈身后,向皇上投了一个,我就不回去的目光! 皇上被熊孩子气得胸腔上下起伏,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就不能有个省心听话的儿女吗? 第六百七十三章 决胜 扶着地面的承平郡王却是放心的笑了,即便最后仍然救不了皇上,能在临死前见到赢澈,证明赢澈是一个重情之人,皇上的一片爱护之人没有辜负皇上。 赵王一直叫嚣比赢澈更强,一直希望赢澈出现,然而赢澈真正出现后,赵王哪怕占据上风也觉得心中没底,谁也不知面容平静,衣衫干净整洁,好似随时都可以参加最最上等的宴会的赢澈到底在想什么。 赢澈想什么? 当然是……该如何面对皇上那双大有深意又恼又无奈,还有一丝丝欣慰的眸子,还有就是方才在营帐外慕婳在他耳边留下的那句话,也可说是吩咐! “你放开皇上!” “哈哈,可能吗?” 赵王把皇上挡在身前,狂狷般大笑:“没想到赢澈你竟是如此天真,占尽优势的人是我,皇上在我手上,他的性命有我决定,同样你的性命也讲有我决定,若是不想我伤害皇上,赢澈,你给我跪下,老老实实跪在我面前,向我臣服!” 虽然慕婳彪悍,但是做主的人该是赢澈,没见慕婳已经站在赢澈身后?女子再强悍,掌握局面还是男子。 皇上嘴唇动了动,显然不想赢澈向赵王屈膝,他一直培养出来的赢澈一身骄傲,自尊自强早已深深镌刻在赢澈的骨子里,毕竟赢澈只随柳娘子长大,皇上很担心赢澈养成自卑的性子。 为开阔赢澈的胸襟,皇上给他讲了很多,讲解骄傲和尊严是一个人最该守护的特质,同赢澈说世界有多大等等,当然这些如今都是皇上最想赢澈忘记的知识。 他怕赢澈大嘴巴讲给慕婳听,其实他不怕被慕婳发觉自己是穿越者,而是怕慕婳察觉他前世的身份,到时候慕婳怎么可能毫无芥蒂嫁给赢澈? 皇上可是自我排解许久才想明白的。 赢澈面色一凝,露出挣扎之色,格外得取悦赵王,“这么?赢澈你不肯?你若不肯,我就让皇上……” “别动皇上!” 赢澈气急败坏的叫道,倔强般抿着嘴角,完全失去方才的冷静,致命的缺点被赵王掌握,既不想遵从赵王的意思,又不能不听话! 慕婳一直抱着宝剑,暗赞一声赢澈的演技真是好,赢澈纠结无奈,愤怒不甘的小眼神仿佛除了听从赵王命令外,赢澈没有任何办法。 赢澈撩起一摆,缓缓曲起膝盖,动作很慢很慢,然而赵王双眼却是兴奋在发光,“你看看,这就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结果还不是要跪我?苦苦哀求我……” 话没说完,呯得一声枪响,赵王额头一痛,血从血窟窿中流入眼睛,“你,慕婳。”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没了呼吸。 簇拥着赵王的重甲侍卫齐齐一愣,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乐郡主何时开得枪火?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也不需要他们知道了,枪响之后,小五领着曾经死侍冲进来,每个人手中都稳稳拿着枪火,一阵齐射之下,重甲侍卫的额头或是眼睛被击穿,身上要害都有甲胄保护,然而在枪火面前,额头,眼睛全是可攻击射击的弱点。 习惯刀枪弓箭等冷兵器的人如何能懂得枪火的厉害? 就算是慕婳精心训练之下的死侍也不是个个都是神枪手,好在训练效果不错,没出太大的差错,射不中可以多射几次,天工坊的枪火竟是连发的,甚是让慕婳欣慰,不过想一想她记忆中那段清朝历史好似也有过枪火,只是被皇帝束之高阁。 按照慕婳推算,此刻的时间线同清史差不多,再加上有上师魏焱在,枪火的出现并非就是超越时代限制的。 不要小看中原民族的创造性,他们创造多少璀璨文明的文化? “辛苦你了。” 慕婳笑嘻嘻扶住赢澈,“不是你在前面迷惑赵王,不会这么顺利解救皇上,一会论功行赏,三郎当居头功!” 赢澈:“……”他一点都不高兴好不好? 好似看出赢澈不悦,慕婳抬手轻轻抚摸赢澈的脸庞,充满柔情温柔的目光令赢澈心头那丝不悦失落彻底消失了,拉住慕婳的手腕,展颜轻笑:“枪法真好。” 小五捂着嘴轻咳两声,脸皮真够厚的! 慕婳被赢澈的深情弄得晃了晃神,挥去脑子里迤逦念头,眸子重新清明起来,“先去看看皇上。” 赢澈微微有颔首。 皇上坐在地上,周围都是全是尸体,地上的血湿透了他的外袍,刺鼻的硝烟味让他不知身在何处,最凄惨的一幕在眼前浮现,他眼看着女儿同疯狂的匪徒同归于尽,腾空的炸药让女儿尸骨无存! 当时,若是他有慕婳的好枪法,有赢澈分散匪徒的注意力,是不是他的女儿就不会死了? 那群疯狂的歹徒同赵王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就不会被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情影响,脑子里只有鱼死网破的念头。 不过即便明白一切,他还是忍不住自责。 “……伯……皇上。” 赢澈跪在皇上身边,皇上好似受了惊吓一般呆愣着,整个人被悲伤等等情绪覆盖,再看看满地的苍凉,死得都是皇上的亲人,再如何皇上也养大了三位皇子。 “陛下,一切都过去了。” “……” 女儿的名字在皇上口中默默念了三遍,最终全然吞咽回去,依靠着赢澈,皇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要令人悲伤的笑容,“你们何时知道的?” 扑通,慕婳双膝跪倒,郑重向皇上磕头,额头沾染上尚未干涸的鲜血,“您就是帝国的主宰,臣民效忠的帝王!” 无论被毁容的男人是不是昔日的太子,名正言顺的皇帝,他都只能是逆臣反贼。 小五同样领着死侍跪在慕婳身后,他是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毕竟偷听一切的人只有慕婳和赢澈。 “还请皇上赐我虎符,阻截逆臣的兵马。” 慕婳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好似沸腾燃烧,虽然首恶赵王死了,可毁容男人向西方借调的兵马还在入侵帝国,眼下只有尽快把他们打回去才能让帝国的损失降到最低,没有人比慕婳更适合了。 ps速战速决,干净利索!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上将军 今生她最终同样走上征伐护国之路,疆场上拼杀是她躲不开的宿命。 当然慕婳也没想要完全摆脱宿命。 在帝国有危险时,她当仁不让的挺身而出。 皇上望着跪在自己面前请命的慕婳,渐渐他深邃的目光似穿透眼前的女孩子,看向遥远的地方,“我没有理由拒绝你的选择。” 赢澈扶着皇上的手微微一颤,忙垂下眼睑遮挡住眼中的担心之色,哪怕是他对慕婳回归疆场早有准备,仍然不舍慕婳。 然他如同皇上一样,没有理由拒绝慕婳领兵出征。 慕婳同样是为他们巩固江山! “喜欢她,就要满足她所有的心愿,澈儿别做束缚雄鹰之人,把翱翔的蛟龙养成一只寻常的宠物。” 皇上靠着赢澈的肩膀,费劲所有的力气才把自己的手盖在赢澈的手上,“她同别的女孩子始终是不一样的,你该早有准备,倘若接受不了……” “皇上,我们已生死相许,永不相负!” “好。” 皇上欣慰又有一丝异样轻轻颔首,“虎符在朕胸口,澈儿拿给安乐郡主吧,朕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有力气皇上也不会把虎符亲自交给慕婳,毕竟由赢澈把虎符给慕婳有着特殊的含义,何况皇上一直认为自己的运气不怎么好,还是别再连累慕婳。 赢澈依言从皇上胸口摸出虎符,递到慕婳手上,皇上眼见慕婳攥紧虎符,郑重说道:“朕封你为上将军,节制帝国兵马,杨耀等守将听你调派,朕在……咳咳,朕在西山的虎贲军你应该也看到了。” 慕婳点头道:“他们还在外清缴余孽,臣多谢皇上厚爱。” 在赢澈出京后不久,慕婳就被一队人马拦下来,本以为是来刺杀赢澈的,谁知道竟是皇上训练隐藏多年的虎贲军! 他们说是奉皇上之命保护赢澈和安乐郡主,来得都是有品级的将军,虎贲军人不算太多,只有两万,但装备着帝国最为先进的武器,战斗力极是惊人。 “原本不是给你准备的。”皇上眼里闪过一抹得意,毕竟在太后和承平郡王以及朝臣的眼皮子底下,皇上训练出一支精锐,没有动国库的银子,只靠皇上私下筹措军饷,“澈儿要同朕回京,既然是国战,朕把最为精锐的人马留给你,慕婳,朕无法拒绝你的请求,然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您说。” 莫名慕婳心头涌起异样,酸酸涩涩的很不舒服,抬眼同皇上目光碰到一处,慕婳好似被深深的吸引了。 “不管战事如何,你要给朕活着!若是战局不利,朕也不许你拼命,朕已经失去了……少将军,朕再也承受不住失去你了。” 皇上声音哽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时的失利,还有朕在,帝国百姓在,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维护帝国,人人都有一份责任,纵是有叛徒,只要是生在帝国的子民,他们都有一颗赤城的忠心!哪怕不是对朕。” 慕婳眼角渗出眼泪,完全不知自己为何会落泪,“我答应您。” 不是遵命,是答应! 皇上舒心一般笑了笑,“过来,让朕……朕碰碰你。” 别人碰慕婳,赢澈总是不高兴,今日赢澈却是主动抬起皇上无力的手搭在慕婳肩头,一颗颗泪珠从慕婳脸上滚落,重重砸在皇上垂下的手腕上,温热的泪水渗入心头,皇上笑容慈爱:“朕的上将军大胆向前,朕和澈儿会一直支持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你……上将军活着,朕许你任何事,你所过之处,地方官员也会听命于你,全力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承平郡王动了动嘴唇,皇上其实是打算把皇位交给慕婳?!赢澈不是他的继承人,慕婳才是? 算了,算了,承平郡王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睛,皇上高兴就好,横竖那是澈儿的未来媳妇,只是将来皇后实力太强,啧啧,没准真出现两圣临朝……万一澈儿走在慕婳之前,是不是会出现一个女皇帝? 到时候祖宗面前,是澈儿和皇上被问责,同他无关。 承平郡王腹诽着,唇边却是浮现一抹轻松惬意的笑容。 “多谢陛下。” 慕婳以臣子的身份再次拜谢,暗暗发誓绝不辜负皇上的这份信任!这次她征战同前世不一样,再不用担心朝廷上动向,她也是背后有人的将军了! 向赢澈展颜轻笑,慕婳站起身,抹去尚为完全干的泪水,犹豫片刻,慕婳张开双臂主动抱了一下赢澈,埋头在他脖颈间,轻声道:“等我凯旋,我身披红妆嫁你为妇。” 皇上隐约听到了一些,嘴角抽抽了两下,看天看地,看皇叔,哪怕看尚未断气的齐王,他也不想见澈儿,喜欢上慕婳,澈儿体会到别人难以体会的一切,其实澈儿算是有福气的。 赢澈出乎皇上意料,既不尴尬,也没不舒服,捧住慕婳的头,重重吻上她的额间,良久之后,他的嘴唇才离开,同样露出足以魅惑众生的笑容,煌煌如明珠,姣姣如明月,“我等你!” 慕婳又被赢澈弄得神色恍惚,这样漂亮的人是她的?倾尽一切的爱慕着她? 真是太……太爽了。 前世哪怕她做过得最美的梦,都没有梦见过似赢澈这样的男人。 “唯有江山和美人不可辜负。” 慕婳喃喃自语,皇上同承平郡王同时强忍笑容,他们宁可没有听见这句话。 “将军。” 破坏气氛的人总是小五,他无论被赢澈私底下教训多少次仍然学不乖,此时他因为重新喊慕婳为将军正高兴兴奋,“将军,上将军,虎贲军还等着您呢。” 不过这一次赢澈倒是没有记恨小五,不是怕慕婳说出什么话,而是他们独特的情话不该让任何听到,连皇上都不成! 慕婳回过神,美人误国,美男有同样的杀伤力,紧了紧手中的虎符,再次向皇上军礼后,慕婳潇洒般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赢澈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沉着道:“皇上也该回京了。” 在他脸上再也见不到方才的深情和温柔。 皇上嘀咕一声:“变脸真够快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欺骗一辈子 赢澈的担心不无道理,皇上巡幸队伍中这一连串的变化,京城不可能得不到任何风声,虽然有首辅等忠诚于皇上的人,然魏王若是趁此做些什么的话,皇上想要顺利回京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他还是站在皇上这边的,魏王不是不好,他不会毫无保留支持慕婳。 当皇上把虎符交给慕婳,封女子为上将军,执掌帝国最精锐的兵力,可以调动整个边境的军马,节制帝国总兵时,赢澈对皇上更为忠诚。 让慕婳为上将军,不仅仅需要皇上对慕婳的信任,更需要皇上的魄力,皇上需要的面对的责难和非议会很多,赢澈当然要毫无保留支持皇上! 支持皇上,就是支持慕婳。 还有行兵征战时候的粮饷都是需要赢澈亲自操心的,交给别人赢澈也不放心。 他还需要让士林和朝廷上的人支持慕婳,同时笼络番邦,为慕婳长驱直入营造一个比较好的条件。 远交近攻早就是兵法上记载的策略,同各族群的交往和利益制衡也是战争的一个终于部分。 慕婳只说阻击西方国家的兵马,赢澈觉得慕婳的心愿怕是不仅仅如此,从来她都是一个争胜的将军,能大胜绝不保小胜,慕婳心中对帝国的疆域有自己勾勒出的地图,开疆拓土也是每一个将军的野心。 赢澈愿意为慕婳的野心付出所有的一切。 哪怕最后慕婳功成名就,揽尽一切荣光。 皇上大有深意说道:“澈儿,你比朕想得明白,慕婳幸好遇见你,有你们在,帝国才有希望。” 原来他无需担心赢澈会嫉妒慕婳,心态失衡,尚在心底的那一丝的异样随之消散了。 随之时间推移,秘药散去许多,有内劲护体的人大多能恢复简单的动作,方才只是清理了一些被慕婳等人射杀的侍卫尸体,重要的人比如太后,赵王等人还躺在原地,毕竟他们都是皇家人,随从不敢轻易移动。 赢澈本就是个心细之人,提着宝剑指着满脸是血的人,“他现在已有一半的功力,陛下,如何处置他?” 赵王没有弑父,赢澈完全可以替皇上彻底除去后患,为了皇家的脸面,皇上不能用本名,只能以他的身份坐在皇位上,一旦这桩皇秘大白天下,百姓对此议论纷纷不说,还会引起不必要动荡。 保持现状,对帝国最有好处。 唯一可惜是皇上不能以自己真正的名字名垂青。 皇上感到赢澈杀意,阻止道:“这是朕同他之间的恩怨,澈儿不必插手。” “恳求皇上不要再对他手下留情,徒留后患。” 当赢澈听到皇上的妻子,魏焱的姐姐死于他手,皇上也曾经被他折磨,还有皇上的骨血亲子……这一桩桩血听得赢澈心都抽痛,这十几年皇上是如何忍下的? 还能把仇人的儿子养大,皇上就没有恨吗? 赢澈自认为自己绝忍不下的,别说杀了慕婳,就是让慕婳受一点点伤儿,他都能杀人仇人一家,不管仇人的亲人是否无辜! 皇上若不是觉醒前世的记忆,也会如同赢澈一样,毕竟上一辈子的行事准则不牵连无辜,皇上总不能针对三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何况当初太后娘娘看皇子看得也蛮紧的,他在情绪暴怒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随着日子推移,对男人的恨意依然存在,但他承认对妻子的记忆少了,男人总是最在意自己的血脉,妻子魏氏是他真正爱过的女人,在他还是平凡百姓发誓会同她相爱一生。 可直到魏焱从新回到他身边后,他才想起追封魏氏为皇后。 “皇上,澈儿说得是,您不能再心软了。”承平郡王半跪着,认真说道:“冤有头,债有主,臣恳请皇上让澈儿诛杀乱臣贼子。” 赢澈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宝剑,不等皇上答应直接挥剑,男人抬手臂抵挡,手臂被宝剑斩断,他趁此机会拼命向外奔逃,一声枪响,男人回头时见到皇上手中握着枪火,在帝国皇上的枪法许是比慕婳还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你……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你的儿子?” 男人倒地执着般盯着皇上,意识渐渐飘散,男人一直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皇上什么都没说。 “皇叔,朕教过澈儿许多东西,以前不曾教给他仇恨,以后也不会。” 皇上收起枪火,一把拽起承平郡王,朗声道:“澈儿是魏王的儿子,以后即便朕册他为太子,朕也不打算过继他,改变宗室族谱。” 承平郡王眼里闪过心疼,惭愧低头:“臣不如陛下。” 早该明白皇上的胸襟! 赢澈抿了抿嘴角,轻声问道:“这次宫变,皇子一死两伤,齐王以后纵是能抱住性命,他同反贼串联,也当重重处罚,太子……太子虽然命根被废,听说他的侧妃已有身孕,若为男孩……” “朕早就说过太子参与谋逆,当废他储君之位,贬为庶民,庶民的儿子岂可列入皇族族谱?况且白侧妃此时怕是生死未卜。” 皇上缓缓的说道,“澈儿可不要小看任何女人,朕没想到魏王妃是个明白人,太后身边的一些人都被魏王妃调开了,一直以来她都是爱慕着魏王,很喜欢魏王,宁可违背她的本性,只要魏王欢喜,她可以接受魏王妻妾成群,庶子庶女。如今皇宫做主的人……就是魏王妃。” 皇宫尚且能掌握的魏王妃,又岂会放过东宫? “把他……圈起来。”皇上示意承平郡王,“大张旗鼓给他看看伤口,赵王废了他的命根子一事不必瞒着,赵王的任何罪责都不必隐瞒,朕不怕外人说朕养了个畜生!” 最为卑劣的皇子才能衬托出英明果敢的赢澈! “澈儿,你去把外面的事情料理一下,朕要即可回京。” “是。” 赢澈走出营帐后,皇上轻声对承平郡王道:“朕答应过魏王妃,一辈子不提过继之事。” “您何时答应的?”承平郡王脸色很尴尬,他竟是魏王妃都不如?“您怎么能答应?完全可以……可以让澈儿教您一声父亲啊。” 皇上摇头道:“是朕对不住魏王,既是骗了他就骗他一辈子吧,这也是魏王妃恳求朕的话。” 第六百七十六章 真相 承平郡王此时此刻完全偏向于皇上一边,扶着皇上重新坐下来,无庸公公端上热乎乎的羹汤,离去前特意说:“是三公子让奴才准备的,三公子方才提醒奴才端来给陛下。” 温热的羹汤气息再一次湿润皇上已经恢复温柔的眼眸,吃进口中直接甜到心头,其实他所求不多,熊孩子们心中有他就足够了。 皇上捧着羹汤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承平郡王心头抽痛,想为皇上做些什么,低声道:“您不必在意对魏王妃的承诺,皇上,澈儿本来就是您的儿子。” “皇叔不是一直怀疑朕为澈儿,李代桃僵故意害死魏王的亲子?” “是臣错了,臣不知陛下的胸襟,是臣罪该万死。” “不必跪了!” 几口羹汤让皇上恢复八成的体力和精力,抬手扶住下跪的魏王,叹道:“横竖也没外人,朕也闲着,就同皇叔说说当年的经过。” 营帐中已经被打扫干净,重新布置上一些驱散血腥味的香料,被慕婳挑断的营帐门帘从新挂了起来,挡住深秋的寒冷劲风。 “皇上若是难受,不想回忆,可以……” “不,总是要想起来的,那是一段很难忘的经历。” 皇上慢慢喝着羹汤,缓缓说道:“那是一个很宁静的村子,同所有村子一般民风淳朴,识字的人不多,我恰恰是唯一识字的人,因为我的义父其实就是一个屡试不第,有几分歪才的人,我一直认为他忽悠人的本事比读书更好,凭着几本残缺的医书,他在村子里非常受人尊重。” “我其实不明白他为何养大我,平常时他不是善心的人,相反他的心非常黑……”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下颚,“不提他了,他在去世前给我定下一门亲事,我的岳父是真正的读书人,端方守信,我读书识字都是他教的。当时我娶魏氏是高攀了,我同阿焱一起长大,魏氏是村中的一枝花,娶她那晚,村中年轻小伙子都板着脸,不是阿焱帮我,我怕是得被他们合伙揍一顿。” “凭着几卷医书和岳父在村子里的余威,我在义父和岳父去世后,成了赤脚医生,专门给村中人看病。” “我天性敏感……” 皇上语速顿了顿,好似他因为采草药从山上滚下来后脑子里就隐隐有一些前世的记忆了,只是刺激还没有那么大,尚为完全觉醒,但是对危险的感知要比以前更强,“自从见了乔装的先帝后,当时我不知他身份,可是莫名感到麻烦和危险,本来想着带着阿焱和魏氏离开村子,我一直想去江南闯荡一番的。” 已有几分记忆的他当然不愿意再在村子终老,莫名的危险感觉和创立世界的野心让他对外界的变化更加敏锐。 “村子周围多了几个陌生人,阿焱说听口音是京城的,他们都说官话,皇叔,对村子中的人来说说官话那就是大官了。魏氏怀孕即将临盆让我无法立刻带着他们离开,只能等魏氏把孩子生下来。” “那个孩子就是澈儿?” 承平郡王轻声问道,皇上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有一日,同村同阿焱非常要好的猎户救了一个妇人,我去给那个妇人看过,她身上穿得衣服不是寻常富商能穿的,而她根本不想养刚刚生下来的儿子,那孩子身体太弱,若不精心调养很难养活,在村子里哪有燕窝等珍品调养?我见孩子可怜,又因为刚刚当上父亲,想着尽一份力,妇人把奶水都给了其余两个儿子,我把孩子抱回来,交给了魏氏,魏氏奶水很充足,可以养两个孩子。” “我和阿焱上山打猎或是挖一些草药吊着孩子的命,然而……终究是无力回天,大约一个月后,孩子夭折了。猎户此时同妇人打得火热,妇人根本忘记还有一个儿子养在我家,他们不提,我就想着别用这事刺激妇人了,也就没又告诉他们真相。” 皇上按了按额头,“我说得再多也无法掩饰在危机到来时,我把澈儿送过去的坏心思,当时我和魏氏以及阿焱留下来拖住那群人,我只希望儿子能平平安安离开村子!哪怕我们牺牲性命,柳娘子在我们掩护下顺利逃脱,可整个村子的人除了她之外都葬身在火海杀戮中,魏氏被……烧死的婴孩并非是早已经安葬的柳娘子儿子,而是一个发热将死的同村婴孩。” “我被他抓住,受尽毒打折磨,他恨我,我一直不明白他明明拥有一切为何还要恨一无所有的我?” “他屏退左右,想要结果我的性命……想要挑断我的手脚,划花我的脸,他会让我活着,痛苦的活着。” “义父曾经教过我开锁的手段,也多亏义父教导我那些鸡鸣狗盗的不入流手段,我悄悄打开了枷锁,衬他大意没有防备,重重刺伤了他。知道他是谁之后,我……我就想为何我不能是皇上?明明我们是兄弟,他可以,我为何就不行?!” “野心一旦被挑起,我根本无法控制不住疯狂的念头。” 皇上没有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彻底觉醒了,昔日曾经是高官将军,今生又怎会甘心平凡? 了解年代背景后,皇上比慕婳更容易推断出这个世界的时间点,知道这是中原民族最后的机会,只有他才有可能避免中原被西方文明用枪炮叩开国门,他没有再压制自己的野心,同时只有坐在皇帝位上才能尽快找到柳娘子他们。 皇上轻声道:“当我顶着他的名字,身份回到皇宫,一切已经注定了,魏王妃有一句话说对了,只要我还是皇上就不能认回澈儿,我若只是皇子,能争过魏王?” “皇叔不必为我难受,我见到澈儿很好,已经心满意足了,好事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占了。这些年朕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做人哪怕是皇帝也要学会感恩,敬畏上苍。” 皇上无法直接告诉承平郡王,若是说明真相,万一慕婳看出他是谁怎么办?再是不同身份和不同的人,从本质上说他们……哎,皇上自己挖得坑,还是自己承受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太子之位 “臣遵从陛下的意思,此事不会再提。” 承平郡王见皇上一脸坚决,也只能顺着皇上承诺,“澈儿可为太子,只是魏王之子,您是在诸多侄子中挑中从小亲自教养的侄子为太子。以澈儿同陛下的情分,即便没有父子名分,同您也胜似父子。” 陪伴赢澈长大的人不是魏王,而是皇上! 别人不会偷听他同皇上的密谈,然胆子很大的赢澈未必就老老实实的,承平郡王虽然不知赢澈躲在何处,却是笃定赢澈会把一切都听进耳中。 皇上对赢澈的宠爱和维护已经做到一位父亲能做到的极致了,这一点对坐在皇帝宝座上的男人来说是最为难得的,自古以来多少圣主明君对待儿子总是利用和猜忌的,多少明主做下囚子杀子之事? 皇上不肯认回赢澈,并非是魏王妃的话打动了他,也不是他对魏王的愧疚,而是这么做对赢澈最有好处,皇帝的位置可以传给侄子,但不能传给一个身份不明的儿子! 承平郡王知道皇上有心给赢澈铺路,没想到会做到这一步。 这份慈父之心,谁不感动? 如同承平郡王所料,赢澈的确偷偷躲在暗处偷听,直到营帐内皇上说起旁的事后,赢澈才悄然离开。 月色下,赢澈独自一人缓缓走着,早有的猜测在偷听之后成型,回京后他即将面对魏王……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皇上,对魏王却有几分愧意,毕竟魏王对他的疼爱和维护不曾少皇上半分。 哪怕最后魏王会被追封为皇帝,可这就是魏王愿意要的? 赢澈默默叹息,若是挑明身份,对魏王的伤害更大,所以最后魏王妃选择向皇上摊牌,只求皇上能骗魏王一辈子! 难怪魏王妃恨不得杀了自己,原来她是怕魏王知道真相,只要他死了,真相即便被魏王知道,不曾同他相处过的魏王也不会有被玩弄欺骗的感觉。 最后魏王妃放弃针对赢澈,其中赢澈无法压制的原因,也有魏王妃喜欢慕婳的原因,其实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还在魏王身上! 魏王妃对魏王的爱,可悲可叹,说不上魏王妃是不是傻,因为爱魏王而一退再退。 爱一个人就让他幸福?! 赢澈知道爱人的滋味,却不会纵容慕婳同别人在一起! 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子爱人的区别? 暂且放下这些念头,赢澈认真处理起皇上回京的各项准备,同时还要尽快为慕婳筹集到足够征战的粮饷,这些上一辈子人的恩怨,他已无力去管了,横竖他有两个需要孝顺的父亲! 不偏不倚,一样孝顺。 比皇上先到京城是皇上遭遇乱党袭击的消息,这则消息震动整个京城,谁都不知道皇上是否平安? 魏王府上自然有不少人找上来,可魏王却没有见昔日的故旧,同留在京城的首辅一起稳定朝局和京城,安抚躁动的百姓。 按照皇上留给首辅的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 “王爷就没想过坐在那个位置上?您不是有过那个念头?” “皇位是皇兄的。” 魏王按了按自己的脑袋,只是处理一些事就让他头昏脑涨,忙得没空睡觉,做皇帝……没有看起来舒服,“我劝阿娴也消停一会,别再往外跑了,皇兄虽然不在京城,但京城从未离开过皇兄的掌握。” 魏王妃弹了弹手指,皮笑肉不笑说道:“王爷怕被皇上怀疑,妾身可不怕,白侧妃刚刚小产,总要有人照顾一二,太子就算这次表现不够好,妾身也不能看着白侧妃无人照顾。” 小产不是她造成的?魏王弄不懂自己的妻子了。 “王爷,皇上有圣旨昭告天下。” “说。” 魏王立刻起身,肃穆而立,魏王妃紧张攥紧帕子,皇上是否守诺,她也拿不准。 “皇上说赵王和太子窜通乱党谋逆,赵王杀了护着皇上的太后娘娘,太子被中创已不能人道,齐王重伤不治已死,赵王丧心病狂意图弑君时,安乐郡主同赢三公子及时赶到……” “什么?他们去见皇上?有没有受伤?” 魏王一连几封给赢澈的书信都不见回音,以为赢澈正在往京城赶,结果赢澈既是去救驾了,臭小子若是受伤可怎么办? 魏王妃反倒松了一口气,随从继续道:“三公子已是救驾功臣,代皇上处理一切回京事宜,很受皇上器重,圣宠更胜以往,安乐郡主已经被皇上封为上将军,掌握帝国兵权,郡主已经带精锐出征,三公子恳请魏王殿下为郡主造势。” 随从递上赢澈的书信,魏王脸上肌肉颤抖着,“上将军?慕婳吗?” 他是不知一向英明神武的皇兄是不是被皇子们的遭遇刺激到了,皇兄可以宠爱慕婳,可是把慕婳封为上将军……这让他怎么打圆场?平息那群士大夫的怨念? 一个女子掌握帝国一大半精锐? 就算安乐郡主天纵奇才,皇上也不能这么做啊。 魏王妃咯咯笑道,“莫非王爷不高兴?您儿媳妇多厉害啊,以后三郎不怕旁人欺负了。” 慕婳真给女子长脸,魏王妃打心眼里欢喜,慕婳做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事,爱上魏王后,魏王妃知道自己永远都会是围着魏王转悠的女人。 若说不遗憾是假话,可她看不得魏王为耍弄欺负,见不得魏王不高兴,有时她不是不恨这样的自己,然而每次都无法不替魏王着想,下辈子……她不要再爱上任何的男人了。 魏王快速看了书信,魏王妃的话又在他心头捅了一刀,“三郎若不做出一番丰功伟绩,这辈子怕是再也抬不起头。” “王爷不妨多想想怎么让赢澈更出色,成为配得上将军的男人。” 魏王妃捂嘴笑得开怀,魏王愁眉不展,随从又说:“锦衣卫王云王大人已经开始拿人,其中包括程澄等一干太子……不,拥趸废太子的朝臣,皇上已经把不能人道的太子废为庶人。” 魏王板着手指头算道:“赵王谋逆被当场射杀,齐王死在赵王手上,太子又成了废太子,皇兄……没儿子了?” 虽然幸灾乐祸不好,皇上没有皇子意味着三郎机会来了,魏王感到浑身都是劲,“本王这就去找首辅商量商量如何平息上将军一事,早早定下议程迎接陛下回京。” 魏王一溜烟走了,魏王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皇上做到了承诺!赢澈的太子之位等皇上回京就会定下来,没人比赢澈更适合。 第六百七十八章 布置和支持 魏王一身都是干劲,再看堆积如山的奏折也不觉得头疼了,他这是替自己的儿子争取继承帝位的机会。 这辈子他无缘帝位,在旁看皇上的种种布置,魏王对自己这位皇兄有敬佩亦有深深的畏惧,皇兄和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魏王不敢再对皇兄有歪门邪道的心思。 未来儿媳妇说得对,他不是当皇帝的料。 不过三郎却是有机会的,纵然最后皇兄还能生出别的皇子,也会因年岁太小而需要有人辅政,还有人比三郎更适合? 何况三郎的媳妇可掌握着帝国的一大半兵权! 屁股决定脑袋,魏王此时一点不为慕婳掌兵出征为难了,盼着未来儿媳妇能顺利凯旋。 皇上把出巡惊变的事明发天下,不仅魏王得到消息,京城中随着王云带人四处缉人,不少重臣勋贵被关进锦衣卫,留在京城的官员们人人自危,士林中更多议论皇上立储一事,倒也很少有人对慕婳成为上将军而多嘴。 一来皇上龙体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孱弱的,这次惊变起源于亲生儿子赵王叛乱,齐王身死,太子参与谋逆被废,太后娘娘更是罹难,皇上至亲之人死的死,伤得伤,骨肉相残对皇上的打击格外大,皇上的身体还能支撑几年不得而知,册立太子储君势在必行。 二来慕婳一惯的表现异于女子,别说寻常男子,就是将门出身的优秀男儿也不敢说稳赢慕婳,而且慕婳忠君爱国的印象深入人心,百姓支持,将门子弟拥护,即便有几个文人唧唧歪歪说什么女子该贤惠,也引不起太大的风浪,毕竟还有在寒门中颇有影响力的陈四郎在,他足以掌控住某些局面。 这也是当初陈四郎留在京城的原因,他同赢澈慕婳商量且提前进行了某些布置,可是陈四郎陈探花绝对想不到慕婳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天大的惊喜! 陈探花更是没有想到三个皇子一个都没剩下! “这么看,我跟对了人?” 陈探花嘲讽般自嘲道:“赢澈,你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即便知道慕婳不会喜欢他,陈探花也渐渐释怀,还是忍不住嫉妒人生赢家赢澈! 他的心胸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宽阔,否则当初也不会退亲后还在慕婳门口写什么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了。 陈四郎一点都不为赢澈高兴,不过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赢澈为太子是帝国之福,百姓之幸。 若太子位置归了旁人……陈四郎摇头叹息,“除了他,还真没有人有资格了。” 突然陈四郎微微勾起嘴角,倘若慕婳一战成名,按照帝国传统,开疆拓土或是抵御外族是可封爵封王的,当初皇上就封了女扮男装的沐少将军为燕王,皇上总不能厚此薄彼,慕婳一旦封王,赢澈又该如何称呼? 怎么也要让赢澈被册为太子放在慕婳凯旋之后! 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报复’赢澈的办法了。 世上除了慕婳外,很难再有什么事让赢澈为难。 陈四郎烧掉最近同赢澈来往的书信,在暗处,陈四郎一直听从赢澈的吩咐,这一切都是瞒着慕婳的。 随后,陈探花先去户部,再拿着赢澈留给他的腰牌去了一趟天工坊和兵部,在赢澈回京前,他先得按照赢澈的吩咐把军械粮饷给慕婳准备好。 本来经常扯皮的户部兵部,看到陈探花时还不以为然,客气又倨傲,当见到陈四郎拿出来的赢澈亲笔书信后,立刻变得热情无比,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天工坊那更是遵从赢澈的任何命令。 陈四郎把辎重运出京城后,慢慢回过味来,赢澈到底在朝廷上安排多少人? 因有皇子叛乱,太后娘娘殡天,皇上归京虽然不是悄无声息,满城白幡,也不好大操大办,魏王和首辅商量许久才定下章程,迎接皇上的官员还是要穿素服,算是为太后戴孝。 魏王明白就算皇上再不在意太后,身为人子也不能对过世的太后苛刻,毕竟太后对朝廷上还是有几分功劳的。 圣驾返京时,皇上对魏王的安排很满意,更为满意都是京城没有任何的动荡,也没人对皇上册封慕婳为上将军当面死谏。 皇上亲自搀扶起首辅,魏王等一众臣子,连声说他们辛苦了。 魏王等谦虚的表示,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谁都能看出皇上的倦怠和疲惫,不敢耽搁皇上太久,更没谁没有眼色询问废太子和谋逆的经过,朝臣把皇上送回宫后,默默准备太后,赵王,齐王等人的丧葬事。 废太子自是不能住在东宫,已经是庶人且终身全禁了,自有人把废太子,废太子妃和众多女眷关押起来。 沐氏没有等到赵王逆袭,反而成了废太子永远被困在方寸之地,她同赵王的私情,皇上也没让人拦着,废太子脾气暴躁,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沐氏生不如死。 太后娘娘的丧事办得还算体面,皇上在太后安葬后,便把赢澈带在身边,手把手教赢澈如何处理朝政,甚至把一些大事交给赢澈决断,所有人都明白赢澈会是皇上默认的继承人。 但赢澈始终没有得到太子的位置,有人猜测是皇上打算留一手,万一皇上再添个皇子呢? 皇上正当中年,未必就不能再有儿子! 太子册立放在一旁,随着皇上重新临朝,所有人都关心起上将军慕婳来,毕竟慕婳等同于土皇帝,不仅掌握戍边军队,精锐的虎贲军,更是辖制五省军政,可以说此时慕婳若是谋反,有八成把握打到京城。 慕婳以女子身份做到了臣子巅峰,在慕婳面前,无论是内阁首辅,还是辅政的承平郡王,或是隐形的帝国太子赢澈都得甘拜下风。 不是没人非议皇上给慕婳的权利太重,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抽出宝剑斩断御案,“朕相信上将军,谁再敢言上将军是非,如同此桌。” 没人同自己的脑袋过不去,既然皇上全力支持且相信上将军,他们也只能听命了。 军需源源不断运出京城,帝国都在围着上将军慕婳打转,一个月,两个月,在朝臣渐渐有怀疑上将军时,一场大胜的消息传回京城。 第六百七十九章 凯旋 这场大胜给朝野上下吃了一颗定心丸! 上将军慕婳没有辜负皇上的信任和器重,三战三胜,顺利绞杀赵王引来的外族骑兵,牢牢守住帝国的边境! 具体的战斗过程传回京城后,几乎所有的百姓听后都觉热血沸腾,自发走上街头高喊:“皇上万岁,上将军威武。” 一切都只因为慕婳赢得太漂亮! 战术得当,身先士卒,慕婳在赢澈等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成为新一代的战神。 皇上是最为欢喜的人,他倒不是为慕婳的战功,而是为慕婳平安而高兴,没有传来大胜前,皇上整夜做梦——一遍一遍重复女儿尸骨无存的画面,如今他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了。 慕婳还健康的活着! 他命整个京城大肆庆祝,同时亲自去寺庙道观为慕婳祈求平安,派出特使持天子节召回慕婳。 赢澈在私下说:“上将军不会回来。” 慕婳不趁此机会把所有外族蛮夷打服了,是不会轻易班师回京,赢澈没有加入庆祝的队伍,默默再次为慕婳准备好一切远征的马匹粮饷。 ***** 疆场拼杀,胜利自是欢庆的,慕婳一声令下,整座兵营热闹起来,虽然皇上送来的犒劳酒菜还没送到,但只要有酒,有猎物,能活下来的将士就很满足。 在慕婳身边自然围着一群的人,英国公世子等年轻一代的勋贵将门子弟都被慕婳带在身边。 本来很注重仪态的英国公世子此时比谁都大咧咧,胡子邋遢,撒到衣襟的烈酒比喝进去的多,他毫不在意衣服是否整洁,眼巴巴看着慕婳手中在火中翻滚中的烤肉。 同他一样的人大有人在,能吃到上将军亲手烹制的烤肉,好似他们吃了神仙肉一般。 在歇息时,慕婳一向不在意上下尊卑,虽是女儿身不大方便,但此时没人在意她是女孩子,慕婳用疆场的英明果决,超级高的武力值证明了自己可为上将军,也令所有她统领的军队臣服。 慕婳嗅了嗅烤肉,瞥见身边的人吞咽口水,笑着把烤好的野兔分给众人,其实分到每一个人头上并不多,她的手艺也说不上多好,但袍泽们抢食的惨烈不亚于一场战斗,能多吃一块都好似中了大奖。 “这可是上将军亲自烤的,我能记一辈子。” “我记两辈子!” “你们这么说,我舍不得吃了,要不留给我孙子?或是供在祖宗排位上。” “世子若是这么做,英国公肯定打得你屁股开花。” 在此时没有爵位官职高低,只是一群从疆场活着走下来的生死相托的弟兄。 见他们闹腾得差不多了,慕婳从怀里掏出地图,铺在大石上,抹去地图上沾得灰尘,众人敛去嬉笑,全部围上来站在慕婳四周,每个人都能看到地图,也能听清慕婳的吩咐。 慕婳如同花蕊,而他们是包裹着花蕊的花瓣。 “此番称不上大胜,只是西方诸国试探性的派兵而已。”慕婳轻声说道:“皇上肯定会让我们回京,给我们相应的封赏,拒敌于国外,我们打了胜仗,自是可以领取奖赏。” “上将军不愿意回朝?” “是。” 慕婳坚定般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个行兵路线,“我并非舍不得统兵权,而是想要把这些部族和小国都纳入帝国版图中,开疆拓土同戍卫帝国一样都是军人的职责。” 看了一眼英国公世子,慕婳轻声说:“未来是海战的天下,是大航海时代,谁拥有船坚利炮的海军,谁就有了话语权,我对海战并不熟悉,同你们一样,你们超越我的机会到了。” 英国公世子一直叫嚷着要超越慕婳,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已经不做梦了。” 能说出这番话的上将军,在海战的天赋也比他强,就算一样起步,上将军也能先冲到前面去,他这辈子就是上将军属下,听从她的命令。 “边疆安稳,可以为将来同西方诸国争霸世界奠定基础。” 慕婳身姿笔直,眸子深邃:“这一战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未来的百年内,他们不敢生出背叛帝国之心!” 也就是杀戮,杀戮! 英国公世子当初见上将军面不改色坑杀俘虏,或是明说不要俘虏时,他们是震惊的,毕竟上将军是女孩子啊,后来他们明白把上将军当做心软的女孩子看是大错特错。 史书上所有的名将都是在杀戮中闯出来的。 所有人满眼赤城半跪下来,朗声道:“谨遵上将军吩咐。” 他们的声音盖住兵营热闹,在他们聚在商议时,将士们自觉站直身躯,好似等候命令随时追随上将军出生入死一般。 听到将军们的话后,将士同样半跪下来,遮天蔽日般喊道:“誓死追随上将军。” 慕婳的手放在胸口,摸到赢澈送得护身符,扯出淡淡的笑容:“我尽量带你们每一个人平安回京,在京城,在你们家里有亲人等着你们,盼着你们活着回去!” 她也不再是孤独无靠的人,赢澈,父亲,二哥,还有一众闺蜜和孟公子他们都在盼着她平安。 还有给于她全部信任的皇上……正因此她才要再次踏上征程,让关心自己的人过得更好,让他们活得更有尊严! 既然她觉醒遥远的记忆,世界霸权也要争争看! 如此才不辜负大好年华! ***** 皇上没有等到慕婳回京,只等到了慕婳的一封奏折,“澈儿按照上将军所说安排吧,朕……朕斋戒沐浴,茹素祈她平安。” 深入各部族的凶险显而易见,皇上明知道慕婳的选择对帝国最有好处,可是他的心七上八下,生怕等来慕婳的噩耗。 不信鬼神神佛的皇上从今日起开始相信了,此后的岁月他没吃过一块肉,召幸过任何女人,对诸多佛门道家的经文倒背如流。 三年,整整三年,慕婳领着大军穿梭在草原之上,袭击在白山黑水之间,不曾臣服的部族都被剿灭了,当然京城也有不少请求规化的使臣,帝国版图空前强大。 皇上终于等到慕婳回军的消息,“澈儿,你可以成亲了。” 这三年也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的赢澈轻笑道:“是该成亲了。” 没有他全力支持,慕婳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战略构想,赢澈长出一口气,已经逐渐冷厉的眉目重新温柔起来,只为慕婳一人展现。 第六百八十章 江山为聘(完结章节) 皇上本欲出城十里迎接凯旋的将士,去接三年不见的慕婳,赢澈及时阻止他,说让上将军穿越京城来到宫门口更显正式,也可让京城百姓见到疆场将士们的风姿。 朝臣纵是有人反对,畏惧日渐威严的赢澈不敢吭声。 皇上沉思良久答应赢澈的建议,慕婳所是为帝国,为君上,其实她更多是为天下的百姓,为中原民族,是该让百姓们亲自对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表示感谢,也许百姓们不会明白慕婳三年舍身忘死征战的意义,但慕婳见到百姓会比见到他这个皇帝更开心。 历史在这一刻彻底扭转过来,再不负皇上所担心的陷入无尽的屈辱和深渊。 慕婳对外打出威风和气势,帝国有资格竞争世界霸权,赢澈这三年也不是空耗的,在他辅佐之下,各项新政有条不紊的推动,大国政治向外延伸,渗透到慕婳征服过的每一处角落。 同时国力也年年增强,人口繁盛,粮食年年丰收,皇上早已经被百姓称为圣天子! 这一切都是最让皇上宠爱的两个熊孩子做到的! 皇上已了无遗憾,已有直接禅位的打算,他希望余下的日子能过些游山玩水的日子,或是去教教书。 当慕婳被将军们簇拥回到京城时,她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沿途拥挤的百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声,“啊。”直接冲云霄,似能彻底划破苍穹,“上将军威武!” 她身边的将领们跳下马,前者马匹缰绳徒步跟随,他们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跟随慕婳三年,他们更加敬佩上将军,这一刻所有荣光就该属于上将军,安乐郡主慕婳。 男人们热血沸腾,为战功赫赫新一代的战神喝彩,女人们同样对慕婳尖叫,扔出各色荷包,木瓜等物,漫天的鲜花飞舞。 因为慕婳,女子地位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不是人人都能是慕婳,但榜样的力量给女子注入活力,简单来说生女儿后,婆家也不会摆脸色看,甚至溺死女儿,除了慕婳的原因外,赢澈弄出来的高产农作物,以及近年来的风调雨顺,粮食丰收给了普通百姓养活儿女的资本。 同样的女子在家里吵架时候声音都抬高了一些,赢澈主张恢复宋朝某些政策,比如立女户,重视商业等等最近都得到不少的发展。 一路上,慕婳也听过赢澈三年的丰功伟绩,知道他面临的压力比她还要大,她只需要打仗,赢澈要协调方方面面的事情,推行改革比打仗要艰辛得多。 若不是她,赢澈未必肯花这么大的心思。 正因为她太过耀眼优秀,赢澈才施展出全部的才华,那个骄傲的人绝不希望被慕婳比下去! 虽然赢澈从来不说,好似被慕婳抢走光彩也不在意,慕婳却知道他的小心眼儿。 三年可以让慕婳从少女蜕变成当世名将,帝国上将军! 三年也可以让赢澈从温润内敛的少年进化为帝国的掌权人,皇上之下,除了赢澈再无旁人。 他已是帝国公认的继承人,无人不服。 此时就算皇上突然有皇子降生,帝位也不会旁落在皇子头上! 慕婳只需要一眼就能找到赢澈,哪怕宫门口同样站满了朝臣勋贵,她弯起好看的眸子,赢澈更有气势,也更英俊了。 鼓乐齐鸣,得胜的乐曲奏响。 赢澈忍不住上前半步,眼见慕婳一身戎装从马上跳下来,软甲包裹着她矫健的身躯,猩猩红披肩随她沉稳的脚步而咧咧作响,慕婳比以前黑了许多,皮肤粗糙,然她的眸子依然晶莹纯澈,唇边的笑容也比以前更加绚烂满足。 那是她满足时才会展露的笑容。 待在京城纵是锦衣玉食无人敢惹她,也不领兵征战一方。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婳双膝跪在皇上面前,手中的虎符高高举过头顶,“臣不负圣天子所托,转战千余里,直逼大漠,令万里之地的部族臣服圣天子,今日臣交还虎符,愿吾皇永安,帝国万胜。” 身后的将士高喊吾皇永安,帝国万胜,百姓们也如同潮水一般纷纷向皇上叩拜,皇上当得起神圣贤明,天下民心尽在皇上手中。 皇上擦了擦眼角,接过虎符后,一手扶起慕婳,另一手招来跪在一旁的赢澈,三人并肩站在一起,此时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一人站立。 “这个天下是朕的,也是你们两个的。” 皇上把两个熊孩子的手叠放在一起,最后用他的手包裹住,轻笑道:“万里江山是你们的。” 慕婳微低头,她可当不起,打仗还成,若是治理天下,她自认没那份耐心,拿眼睛偷瞄赢澈,“皇上,他还不是太子呢。” “朕打算先封婳婳为王,待你们大婚后……”皇上唇边噙着一抹恶趣味,“澈儿啊,朕不是不想立你为太子,可钦天监说最近这段日子不适合立储,所以册立储君还是放在明年。” 赢澈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臣听陛下的。”不适合立储,适合大婚?谁会相信钦天监这样的诡话? “无庸,宣旨。” “遵命。” 无庸公公展开圣旨,皇上握住慕婳不让她跪下,“以后婳婳不必跪任何人,包括当朝皇帝!” 一连串表彰慕婳功勋的赞誉后,无庸公公道:“以战功封慕婳为武安王,加封其父木齐为城阳王。” 封王了? 木齐是又高兴又惶恐,迎上同僚们羡慕嫉妒的目光,木齐挺起胸膛,因为女儿而封王不丢人,他们到是想要王位,但也得养出慕婳啊。 沐国公默默叹息,好在她是平安回来了,他不嫉妒木齐封王,却是嫉妒木齐能同女儿站在一起。 人群中闪过几道影子,已经被废除爵位的永安侯捶胸顿足,本来他该因为慕婳而封王的……一切都怪愚蠢的妇人! 跟随慕婳出征的人都有封赏,将士也有奖赏,战死之将士封赏尤其重,免除许多的赋税,他们的儿女以后无论是读书还是当兵都有优待。 “武安王?哈哈,魏王殿下的儿子岂不是……武安王……妃。” 碰,魏王狠狠一拳砸到英国公脸上,“你儿子到是想做武安王妃,可惜慕婳根本不喜欢他。” 魏王本来是很开心的,赢澈辅佐皇上后,他自觉退出朝廷,整日不是陪着王妃吃吃喝喝,就是同英国公等人下棋斗蛐蛐,魏王已成了京城最出名的老纨绔,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他只等着赢澈被册为太子……可太子没等到,他们魏王府先要娶进门一位武安王?! 若说木齐是高兴自豪居多,魏王胸口似堵了一块什么似的,他最优秀最自豪的儿子被人调侃成武安王妃?呸,谁忍得了? 皇兄也是,就不能先立太子,直接册慕婳为太子妃? 大赏功臣之后,皇上在皇宫设宴,当众人想要敬武安王酒时,才发现武安王同武安王妃……不,赢澈齐齐不见踪影,皇上笑呵呵说道:“他们花前月下互诉衷肠去了,别管他们,众卿陪朕痛饮,你们都给朕,嗯,还有魏王出出主意如何让我们澈儿风风光光迎娶武安王?” 皇上还在迎娶上特意加重语气,可魏王脸色黑漆漆的,丝毫不觉开心!对皇兄的怨念很深。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不会过继赢澈为嗣子,不是没人向皇上进言,然皇上笑着说,但凡皇家人都有资格继承皇位,有德有才可承帝嗣。 他就是要传给侄子赢澈! 这句话也让皇族子弟变得向上积极了不少,也许赢澈选择继承人时也会遵循皇上这个举措? 总是有希望的! 重臣们七嘴八舌给皇上和魏王出主意,皇上听得很认真,还让无庸公公记录下来,而魏王脸色越来越黑,相反木齐却满脸红光,笑得很是开心。 “报复,这是对澈儿的报复,怎么?被澈儿收拾怕了,当面不敢违背澈儿,慕婳一回来,他们一个个都来劲了是吧?以为澈儿会听慕婳的?” “别拉我,我非揍死首辅那个老不休。” 魏王想要甩开魏王妃的手,“你听听他出得馊主意,按照他所说这是本王娶儿媳妇?本王都怀疑这是郡主出阁……” “您不高兴没用,澈儿欢喜着呢。”魏王妃一手安抚魏王,一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妾身到是觉得挺好的。” 她斜睨了魏王一眼,魏王嘴唇动了动,无奈叹息:“算了,反正是澈儿娶媳妇,是他娶媳妇!” ***** 海棠树下,慕婳脱掉甲胄,只穿单衣,长发披散开垂在腰间,赢澈握着她粗糙的手坐在一旁,两人同时靠着树干,微风拂过,花香扑鼻,几片花瓣飞舞落下。 慕婳歪头道:“有记得有句话是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 赢澈点点头,慕婳一只手拽了拽自己已到腰间的长发,赢澈继续看着她,慕婳又咬着嘴唇,把发丝在赢澈眼前晃了晃,“你看,我的头发。” 赢澈的手指卷起她的发丝,“有点干,征战对女子来说太辛苦了,你别怕,我准备不少的胭脂水粉……用不了太久,你就能恢复往日的靓丽,肌肤赛雪,长发如丝绸般细滑。” “我……”慕婳小声嘀咕:“我缺胭脂水粉?木头,笨蛋!” 赢澈嘴角微微勾起,慕婳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垂了一下地面,沮丧般闭上了眸子不再搭理不解风情的赢澈! 啪啪,赢澈轻轻鼓掌,慕婳睁开,数千盏飞天灯笼飘飘荡荡升起,直奔姣姣明月,而在一旁的湖面上同样亮起数千盏琉璃灯,让人睁不开眼,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慕婳被赢澈拽起来,同赢澈面对面站着,灯光,星光,月光,火光映衬之下,慕婳古铜色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晕。 赢澈温柔的笑着,眸子深邃又专注,无论风景再美好,都不如眼前的人漂亮,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 缓缓的,赢澈单膝跪下来,记得听皇上说过,男子求婚都要下跪的,以此表示真诚,他所受的教育是只跪天地祖宗帝王和老师,但赢澈此时却是心甘情愿单膝跪下,因为他要娶的人是武安王,若没有重生的机缘永远不会同他有所交际的少将军! 赢澈在跪下时最为感谢上苍。 他把慕婳的手放在唇边,抬眼望着慕婳,轻声道:“武安王殿下,你可愿嫁给我?” 求婚还是他来比较好,否则魏王会哭死的。 慕婳同样抬起眼睛,不想让眼泪落下,哽咽道:“坏蛋,没有人比更坏了。” 在疆场上,夜深人静之时,生死搏杀之后,她总是会想起赢澈,想着他在做什么,想着他会不会被别的女孩子拐跑了……并非是慕婳不自信,她也是在想念赢澈时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要比想象深得多。 从来不知爱情滋味,慕婳患得患失起来,她觉得已经是帝国隐形太子的赢澈不会缺少美女投怀送抱,她不是最漂亮的女子,也不是最温柔性情最好的女人。 有些人分离会让彼此感情变淡,慕婳和赢澈分开三年,他们各自成长,在各自的舞台上挥洒才干,反而使得他们彼此离得更近。 她的需要,无需她向朝廷请求,赢澈总会在第一时间送到,而她的战功同样给赢澈在朝廷上增添了重要的砝码。 他们彼此扶住,彼此成就,才有今日的武安王和帝国实际的掌权人。 虽然皇上被称为圣天子,收揽了天下民心,倘若赢澈有心篡位,皇上很难再在龙椅上安稳坐下去。 当然赢澈没想过篡位,皇上却是很高兴把皇位交到赢澈手中。 赢澈轻轻吻了吻慕婳的手,“我以万里江山为聘,迎娶武安王殿下,如何?” 江山为聘,星月为证,赢澈的眸子比星子更闪烁,比明月更皎洁。 慕婳膝盖一软,同样单膝跪下来,除去头盔盔甲,慕婳比赢澈要娇小上一些,勾住赢澈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面前,慕婳直接吻上他的嘴唇,清楚的说道:“万里江山,不如三郎一笑……我愿意……” 最后三个字,被‘恼羞成怒’的赢澈彻彻底底吞进口中,两道人影依偎在一起,再难分开。 本书由 13353638785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