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Woman、神精病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盛宠重生小毒妃》 作者:沈微生   文案   前世的傅瓷性子隐忍,不争不抢,换来的,却是被亲生父亲挖心拆骨的结局。   她怨,她恨。   这天底下算计她的人,她都一笔一划刻在心上。   若当重来一次,如何?   若得重生,定要屠尽天下负她人,舍了半条命也要爬上权利的巅峰!   妹妹欺她,毁之!   姐姐辱她,灭之!   弑女求安的父亲,不要也罢!   人若来犯,必定毫不留情,杀之!   她笑靥如花,手段却毒辣到让所有男子皆对她退避三舍,但偏偏这承周唯一外姓王爷特立独行,非要钦点她为他玺王妃。   “我这人锱铢必较,阴险又记仇,若是嫁入王府,怕是王爷名声要受损。”   “无碍,本王喜欢为民除害。” ================= 第一章血溅五步的嫡女 天雷滚滚,雨势倾盆,承周野外的乱葬岗外狼嚎呜咽声一片。 若仔细分辨,还能隐约听出刻意被压低了的对话声。 “快点,耽误了时辰,国公饶不了咱们!” “孙大娘,这三小姐好歹也是国公亲生女儿,就这么扔到荒郊野外,连个衣冠冢都不立,是不是太心狠了些?” “要怪,就怪三小姐受不起这个福分!若是嫁了个寻常人家,倒也能安稳过一辈子,但与她有娃娃亲的,可是当朝太子爷啊,那盯着太子妃位子的人多了去了,她一个没了娘,又爹不疼的,能斗过谁?行了,这地方太渗人了些,快走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雨越下越大。 突然,一张草席裹住之下,纤瘦蜡黄的手臂动了动。 一道惊雷劈下,恰好将露了半截在外的脸照的惨白,傅瓷一动不动的睁着眼睛,任凭雨水冲进眼眶,将眼球洗刷出一片骇人的血丝。 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呼吸起伏,她将与死人无异。 为什么? 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要置她于死地。 “阿瓷啊,不是爹不心疼你,只是如果你不死,那将来死的,就会是我国公府上下一百七十人,你就,权当做好事了吧。” 这是在将毒药灌进自己嘴里之前,父亲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能杀死十头牛的砒霜量,她能撑上一炷香就已经是奇迹,用傅青满常说的一句话,‘她傅瓷的命,硬的就跟块砖似的!’。 “青满,你做什么非得大半夜的来这乱葬岗?” 不远处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熟悉的声线自远方一字不落的落入她耳中,傅瓷转了转眼珠子,却宛如个死人一般,动弹不得。 雷鸣阵阵,惨白的光将天地撕开一条口子,霎时间,天地万物皆亮在这层白昼之下,雷电将所有颜色掠夺,世间只剩下惨白一片。 不远处的陈氏一下子就与草席下的傅瓷对上视线,她顿时尖叫一声,若不是傅青满及时按住她,估计这会儿她丢了伞就要跑。 陈氏捂着嘴,不让自己失控的叫出声,她看到了什么,躺在草席下的傅瓷睁了眼?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青满……她,傅瓷她……” “我就知道,这小贱蹄子的命硬得很,若不是亲自来看看,日后不知又要起什么风浪!” 傅青满不耐烦的打断陈氏的惊恐,将手中的伞柄交给她,从袖中掏出一物缓缓上前。 黑夜之下,一张艳丽的勾勒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布满阴鸷,闪电将她手中那物件照的寒气逼人。 折射的刀光晃了傅瓷的眼,她直勾勾的盯着傅青满。 这个二房庶出,却在她呱呱坠地后的十八年里,承尽国公府上下所有人宠爱的女人。 这个一直将嫡女身份的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 这个从幼时起,便一直想她去死,在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的女人。 傅青满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在傅瓷身旁蹲下,泥泞脏了她干净的裙角,她去恍若不觉。 只是动作优雅的将手中的匕首对着傅瓷的脸蛋比来比去:“长得漂亮有何用?还不是照样连死后都没人知道国公府还有个三小姐?” 她说着手下一使力,傅瓷那张宛若陶瓷的脸便瞬间破了相,鲜血被雨水冲的愈发肆意。 疼痛,顿时刺入四肢百骸。 傅青满又将匕首送到傅瓷的眼睛上方:“嫡女又如何?最后爹爹还不是为了成全我和太子,选择亲手杀了你?傅瓷,你这双眼睛看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眼睛上传来刺骨的疼痛,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黑暗,傅瓷有一种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的绝望。 被毒药灼烧坏掉的嗓子喊不出话,她无声的张着嘴,粗嘎的不象形的声音和荒野相呼应,显得分外渗人,而傅瓷的唇形恰好落在傅青满眼中,句句分明。 ‘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傅青满突然间笑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被风吹得四处飞散,她紧接着神情一凛,扬起手臂,狠狠将匕首插进傅瓷腹部,再狠狠一拧。 她癫狂的看着傅瓷不断抽搐,再重复着扬手,刺入,旋转的动作,宛如一个魔鬼。 地上的积水已经被染成猩红一片,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令人作呕,一旁的陈氏早已被眼前一幕吓呆。 不知道到底刺了多少刀,直到傅瓷一动不动,傅青满才起身,优雅的擦了擦指尖血迹,看了眼地上的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傅瓷,你太不识好歹,你本可以选择一个痛快的死法,现如今这副残破身躯,估计连阎王也不愿收了吧?” 地上人依然毫无反应,看起来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陈氏白着脸看着地上惨无人形的傅瓷,忽然间一股凉气从脚尖窜到头顶,头皮一阵发麻,她扯了扯傅青满的衣袖:“青满,人也死了,咱们回去吧。” 傅青满嘴角噙着笑,胜利的挑衅目光最后扫了一眼傅瓷,转身离开时,没有注意到自己裙摆一角被人撕扯下来。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肚白,雨却半点没有弱下来的兆头。 血泊中的傅瓷意识模糊之后又逐渐聚拢,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衣料,冲天的恨意使得乱葬岗愈发凄迷。 她错了,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她不该隐忍,不该退让,因为他们不会知道适可而止,他们给她的,永远都是无休止的羞辱与迫害 这一世身为国公府嫡女,她却硬生生将一副好牌打的烂不可言! 傅瓷发誓,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要守住自己的高地,握住自己的权贵! 属于她的,要! 她想要的,夺! 既然隐忍到最后还是死,那不如肆意去争,去抢,去将所有欺负她的人都踩在脚底! 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冰冷,恨意冲进云霄,融入雷电,劈向整个大陆。 傅瓷失去意识前,仍旧紧紧抓着那半截衣角。 第二章 喋血重生 耳边尖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头疼欲裂。 “来人,保护三小姐!” 一记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耳边揭地而起,傅青满这三个字彻底唤醒傅瓷的记忆。 人群中,披头散发的傅瓷唰的睁开眼,猩红的目光穿过人群,如饿了几百年的狼,狠戾而疯狂。 傅青满身子一僵,再看过去时,又是熟悉的那张懦弱的表情。 她秀眉紧蹙,是错觉? 而面上已经恢复常态的傅瓷,心中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对面的傅青满看起来含苞待放,未长成的天生媚骨还带着些许青涩,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捅了自己四十八刀,仍能笑靥如花的女人还有些差距。 傅瓷蓦地睁大眸子,她重生了?!。 但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她的四周,五六只黑豹围着她蓄势待发,一张张血盆大口嘶吼着,口水滴答,腥气冲天。 这是什么时候? 傅瓷额上青筋直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竭力去回想这一幕。 如闭合的山谷突然间涌进一大束白光,记忆流水般纷至沓来。 十三岁那年,父亲四十大寿,管家特地花重金从杂耍团买来几只黑豹,傅青满拾辍她去偷来关着黑豹的牢笼钥匙。 当时她欢天喜地,觉得妹妹难得主动找自己玩,毫无防备的跳进她挖的大坑里。 傅青满设计让她以为自己将偷来的钥匙弄丢,却暗地里让人将黑豹放出来,借此栽赃嫁祸于她。 彼时,牢笼开,黑豹现,到场官员无不受惊,更要命的是,当朝太子差点丧命于黑豹爪下。 至此,父亲震怒,但她好歹是嫡女身份,只罚了禁足三个月,而她的婢女淀茶却因失责被鞭挞而亡。 由始至终,她傅青满都在充当一个百般护着姐姐的好妹妹,她被罚禁足时,后者足足哭了一天,被外人传颂有情有义,善良如仙子。 整场由她扮演着黑脸角色的戏,外加一个牺牲的淀茶,就只是为了换她傅青满长达五年的好名声! 老天有眼,得以让她赶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重生,从这一刻起,她要护她所护,争她所得! 这具身体里住着的,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味只知道隐忍的窝囊废,死过一次的人,何曾惧死? 傅瓷抿唇,眼底充斥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她手中紧攥着一串钥匙,一张混合着泥土的脸上,惊恐中又带着忐忑的欣喜,她拎起裙摆便直冲向傅青满。 “妹妹,你看,你让我偷的钥匙我找到了!” 嘶—— 傅青满倒抽口凉气,瞬间白了脸,顾不得自己大家闺秀的做派,怒瞪着傅瓷。 蠢货! 傅瓷却恍若未觉,她躲闪着兽群,分明岌岌自危,却仍旧高高扬起手中的钥匙,仿佛得到傅青满的赞赏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周围人的脸色已经悄悄发生转变,谁都知道国公府三小姐性子懦弱,胆子更是连老鼠屎大小都不及,这种偷钥匙的事若不是有人指使,她哪儿敢去做。 傅青满明显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眼神,盯着傅瓷的眼神愈发恶毒。 去死吧,贱人! 自己蠢也就罢了,现如今还要拉她一起下水! 几乎是傅青满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那边人群便传来齐齐的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还有傅瓷毫不掩饰的尖叫。 “妹妹,妹妹你快将钥匙接着,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着的,姐姐没对你食言!” 傅瓷左臂被黑豹叼在嘴里,身体已经被野兽拖着跑了好远,却还是顾着傅青满这边,她扬手将钥匙扔到她面前,下一瞬间,人已经被黑豹狠狠摔了出去。 被点名的傅青满,脸色铁青,却是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深陷泥潭,手无足措! 傅青满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把自己也给算计进去。 本来给傅瓷准备的陷阱,如今她却被溅了一身黑! 这贱人到底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啊!” 傅青满还未从这震惊中回神,那边傅瓷坐在地上,眼看着黑豹要扑到自己身上,正惊悚的捂脸大叫着昏过去。 快如闪电的黑豹呲牙咧嘴,纵身一跃。 所有人都认为傅瓷这回必死无疑,就连傅青满也屛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就这么死了吧,就这样死无对证了才好! 傅青满一双温柔的瞳孔里闪烁着诡异的光束,却在一道身影闯入视线后,瞬间僵硬。 众目睽睽之下,一截青竹衣袍从眼前掠过,再定睛时,那几头凶猛野兽已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傅瓷,此时已经稳稳的落在一人怀里。 男子一袭素雅玄青,面容如上好的镌刻艺术品,一双多情眸,端的是温文尔雅,如玉谦谦。 “太子殿下!” 姗姗来迟的傅骞见男子怀抱傅瓷,面色惊恐的俯首作揖,在触及一地殷红腥臭后,脸色更是白的如同面粉。 “老臣教女无方,惊扰了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傅骞将头埋得低低的,一颗心吊在半空中。 周则扫了眼傅骞,淡淡启唇:“傅国公还是快些请大夫替令嫒看看伤势罢。” 听他这么说,傅骞才注意到他怀中的傅瓷,两眼一翻,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儿去。 傅瓷?她怎么会被太子抱在怀里头! “爹,太子殿下,是青满没能看好姐姐,引起这场骚乱青满也有一份责任!” 傅青满踩着小碎步上前,挨着傅骞扑通一声跪下。 她向来是个聪明的女子,晓得如何干净迅速的将自己洗白。 前世的傅青满惯用的套路,多活了五年的傅瓷早已经将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她心中冷哼一声,从装昏的状态中醒来,第一眼见到傅青满,又是一脸马大姐氏的笑容的唤道。 “妹妹!” 傅青满瞳孔猛地一缩,这贱人怎么这会儿就醒了?! “妹妹,你让我偷的钥匙我给找回来了,但是不知道是谁抢先将牢笼门打开了,那里面的几只黑豹好生凶猛,妹妹你可有受伤?” 傅瓷似一心只想着自己妹妹,连身后站的人是谁都不顾,蹲在傅青满面前就是一阵问候。 后者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第三章 不该出现的男子 若不是眼前人容貌眼神未曾改变,她定要怀疑,这还是不是那个任人揉搓的傅瓷。 看似寻常的话,却愣是将她所有退路都给堵死,逼着她当众承认事实。 傅青满手掌紧握成拳,掌心汗渍津津,向来温柔冷静的脸上,头一次展露慌张。 “……” 傅青满兀自沉默,傅瓷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笑意。 傅青满不会出事,因为,这场戏根本就是她亲手策划,现在的迫境,不过是演戏而已。 傅瓷不急不躁,缓缓在心里默念。 三,二,一! 不出所料,熟悉的男声在倒计时结束后准时响起。 “此事先搁着,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令嫒的伤势。” 出声之人正是周则,前世的自己一眼便沦陷在这个外表温柔的太子眼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周则对自己的好感来者不拒。 后来傅瓷才知道,他的接近,从来不怀好意。 只因他若想娶了傅青满,就必须要先娶了自己。 换而言之,她傅瓷就只是他们这对狗男女狼狈为奸的垫脚石! “三小姐可还撑得住?” 周则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但细看之下,那双如泉水般的眸底充斥着浓郁的厌恶,那样明显突兀,怪只怪自己前世眼太拙,被人蒙蔽了心智! 傅瓷低着头,将面上一抹恨意抹去,抬眸时,又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谢,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 周则眉头几不可闻的皱起,面上却是一派儒雅公子的但笑不语。 一旁的傅骞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只要有傅瓷这小扫把星在,就一刻都不得安宁! “阿瓷,你随你妹妹先去别院,为父给你找个大夫处理伤口。” 傅骞演技向来不差,慈父的形象手到擒来,傅瓷应了一声便要离去,傅骞还未松口气,便见本该离开的人又转过身,扑通一声跪下。 “父亲,黑豹是阿瓷放出来的,与妹妹无关,钥匙也是阿瓷自己偷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傅青满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这个蠢货,知不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经她这么一说,自己还能撇的干净吗! 傅瓷不蠢,若是在场只有太子与傅骞父女俩,她自然不会在这里揪着此事不放,这三人本身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会去干白费力气的事。 但如今,太子身边还杵着个男子,那个从头到尾眼神冰冷,如局外人看戏般的男子。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个男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是破釜沉舟也不为过。 傅瓷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陌生男人,他的出现究竟是转机,还是会将自己推向更坏的地步,她不得而知。 斗胆将他拉下水,是拼上一切的豪赌。 成败,在此一举。 “爹爹,我……” 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如傅青满,也会有失言的一天。 她不怕傅瓷一口咬定是自己致使的一切,事实上,这样她更容易反击,但难的就在于她主动担下罪名,明眼人却都知道,她是在替自己顶罪。 否认吧,就是承认一切都是她做的。 附和吧,她塑造了多年的形象功亏一篑。 这个看似懦弱的女人,却轻易的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傅青满咬牙不出声,企图蒙混过去。 傅骞见傅青满为难,先是瞪了她一眼,而后打圆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好在也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青满,先将你姐姐送回去。” 傅青满闻言便要将傅瓷拉走,脚步还未移,便再也动弹不得。 “难不成,三小姐在国公眼里算不上人?” 如雪山上的雪,极寒之地的光,这副嗓子里拥有与生俱来的气势,不怒自威。 算不上太好听的话,傅瓷却长长舒了口气。 这赌,押对了。 周则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哥,此事咱们不宜插手。” 被换做二哥的男人面色不惊,似丝毫没将太子的话听进去,只一双如鹰般锁住猎物的双眸直直的落到傅瓷身上,两片淡色薄唇轻启。 “承周以德治国,国公作为朝廷官员,可有以身作则,做到赏罚分明?” 傅骞额上冷汗津津,完全没料到这一向少言少语的玺王今日竟会对他的家事感兴趣。 他擦了擦被汗水腌的有些发疼的眼睛,看向傅青满的眼神里又多了些责怪与怒火。 没用的东西,竟然被傅瓷那个废物给倒打一耙! 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算是想徇私枉法也行不通了,只得面色不太好的道:“这事儿你们都心知肚明,青满,你贪玩太甚,为父就罚你关紧闭三月,你可有怨言?” 当所有事实都被摆在眼前,她傅青满就算能耐再大,也无法继续睁眼说瞎话。 况且,还是当着两位爷的面。 隐在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起,她低着头,哽咽着道:“女儿知错,女儿愿意接受惩罚,但爹能不能答应女儿一件事,放那些黑豹归山?” 傅青满长相很好,哭起来非但不丑,还平添一抹让人心生怜惜之情。 这样的人,说是因为太善心,看不得黑豹被人拔了天性,逗人欢乐,故而放走野兽,也不是不可信。 傅瓷唇角缓缓牵出一抹笑容,傅青满还真是随时随地能将自己洗白,瞧瞧这三言两语,周围人的眼神瞬间不同了。 太子周则更是怜惜倍增,他挥了挥宽袖:“罢了,四小姐也是一片善心,只是这野兽兽性不改,下次万不可做此等危险之事,本宫看,这三月禁足就免了吧。” 傅骞假意接旨:“老臣替小女谢过殿下恩典。” 傅青满亦双颊飞红的福身谢恩。 傅瓷冷笑,真是好一出峰回路转的大戏! 前世她为此失去淀茶,到了她傅青满这里,就只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训话! 满腔恨意失控,她低垂着眸子,脚步往前移动一分,正欲开口,却被一记清冷的男声抢先一步:“倘若有朝一日,四小姐善意大发,觉得天牢里的重犯实在可怜,纵虎归山也可?” 一针见血,傅瓷从未见过一人将比喻用的如此恰到好处。 她惊讶的抬眸看去,毫无防备的撞进一人眼底,生于极寒之地的眸光让人不敢看第二眼。 太子的二哥,承周唯一外姓王爷苍玺,直到此时,傅瓷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人的身份。 她随手拉的盟友竟然是整个承周敬佩的人物!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傅瓷一定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太过锋利的刃使用不当极有可能伤到自己。 而苍玺,无疑是天底下最锋利的那一把刃,她竟然好死不死给招惹上了! “王爷,您这话着实有些严重了,小女……小女怎敢去管朝廷重犯呢!” 傅骞已经虚脱到不断出汗,他不停的冲傅青满使眼色,而后者的魂早不知跑哪儿去了。 就算她傅青满再怎么攻于心计,到底不过十二岁的年纪,遇上苍玺这样的人物,被吓呆也是情理之中。 眼看事态僵持不下,傅瓷怯怯的出声:“爹爹,我痛……” 这话显然给傅骞找了个大台阶,他连忙推搡着傅青满搀扶着她离去。 而率先打破僵局的傅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一阵针芒在背,脚下不由得更加快速起来。 她可不想大仇未能得报,又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苍玺的存在,无疑是麻烦中的大麻烦,当然能避则避。 至于这次没能让傅青满栽跟头,她大可不急。 来日方长,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报复! 第四章第一次锋芒 傅青满在与傅瓷搀扶着离开,直到淡出了众人视线,终于缓过神来。 脱离了人群,傅青满也犯不着再扮演善角,在傅瓷毫无防备之下,照着她受伤的胳膊狠狠用力。 骨头被外力挤压,钻心的疼痛感一路延伸到心脏,傅瓷忍不住倒抽口气,一双嗜血的眸子刷的瞪向傅青满。 后者被她眼神吓得一个激灵,回神时,顿觉丢脸,她故意板着脸冷声道:“姐姐刚才唱的那一出可真是精彩,若不是有太子说情,妹妹今日就要被算计进去了!” 典型的贼喊捉贼! 傅瓷逼着自己按捺下肩膀处的痛感,低着头,极其小声,一副卑微到尘土里的模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要不……我去跟王爷说,不关你的事?” “闭嘴!” 傅青满闻言面色一青,宛如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炸了毛。 她死死的瞪着傅瓷,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人灼烧。 她竟然还敢跟她提这件事,要不是这小贱人,她能在太子面前丢了形象吗! 而‘始作俑者’傅瓷,始终将头埋在胸前,虽然很竭力的在掩护,但傅青满还是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手。 内心被一股庞大的虚荣感填满,她冷哼一声,嫌弃的丢开她的胳膊。 “姐姐若是安分点,这日子还会好过些,别怪我这个当妹妹的没提醒你,你想出头?可若是得不到爹爹的欢心,就等于在白日做梦!” 傅青满说罢,不去管傅瓷什么反应,昂首挺胸,姿态高傲如胜利的孔雀般离去。 偏僻的别院内,傅瓷低着的眸子里爆发出一股毁天灭地的恨。 傅骞的欢心?她稀罕! 日后,她要拼了命去争,去做那人上人! 莫说这小小国公府,就是放眼承周,甚至乃整个大陆,也无人敢轻易跟她作对! 暂时的隐忍,是为了将来多一种手刃仇人的花样! 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淀茶的性命。 十三岁这天,是她的生辰,也是淀茶的死期,已经发生过一次的悲剧,决不可重蹈覆辙! 傅瓷扯下已经破碎的袖子,揉成一团咬在嘴里,手法熟练的将用烛火消过毒的针线将伤口缝合。 重新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顾不得喘息,便直奔客房。 上一世的淀茶因为自己而领了板子,可这并不致死,真正要了她的命的,是勾引主子的莫须有罪名。 淀茶性格温顺,向来逆来顺受,又怎会胆大包天去做勾引主子的事,其中内幕不言而喻,傅青满的手段一向龌龊,她见不得自己身边有任何一个衷心的人。 她巴不得自己在受尽冷眼之后,无人倾诉选择自尽。 可笑! 她傅瓷就算是死,也要在看傅青满与傅骞受尽百般凌辱之后! “慢着点,这里面都是晚上太子爷休息用的物品,脏了或坏了,小心你们的人头不保!” 这声音熟悉的很,条件反射的,傅瓷脚步骤然停下。 她的视线尽头,正是前世将自己尸体扔在乱葬岗的那个,被人唤作孙大娘的女人,此时正一脸紧张的叫唤着。 将思绪从前世抽离,傅瓷收敛了情绪上前,轻声问:“孙大娘,您可曾见到过淀茶?” 孙大娘闻言回身,见到是傅瓷,奴性的面上瞬间变换成颐指气使,她清了清嗓子:“三小姐,您没见我正忙着嘛。” 傅瓷面色一白,连忙后退:“那……那我自己去找,您放心,我不会对爹爹说的!” 孙大娘一听愣怔住,这三小姐竟然晓得拿国公大人压她? 不过…… “府上谁不知道国公大人平日连见都不乐意见三小姐您,你们说是吧。” 孙大娘嗤笑一声,话里毫不掩饰的鄙夷,一旁下人跟着笑起来,傅瓷被围在中间,俨然成了众人的笑柄。 傅瓷被发丝遮住的眼睛微微一眯,接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衣袖撸起,照着刚被缝合的伤口狠狠一撕。 霎时间,鲜血横流。 静。 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在场人的笑声齐齐斩断,包括孙大娘在内的下人们,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傅瓷。 人群中,她带着被染红的素衣,笑靥如花。 “若是生命垂危呢,父亲还不愿意见我?因为拦着我,而伤到我的孙大娘,您觉得呢?” 血口喷人! 但除了在场的这些奴仆,谁还知道真相是傅瓷自己撕裂了伤口? 一向胆小如鼠的三小姐,平日里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而今竟为了威胁孙大娘,不惜做出自残的举动。 这话说出去,谁信? 到底傅瓷是主,她是仆,就算对方再怎么不受宠,国公大人也会为了国公府的面子,惩治奴才而不是去怪罪小姐! 打的一手好算盘!可让她如何相信,面前这个冷静自如的人,是那个曾经任人欺辱的三小姐?! “孙大娘思考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 傅瓷状似随意的理了理带血的衣衫,孙大娘却瞬间惨白着一张脸,在她做出下一步动作前,急声道:“奴婢带您过去!” 傅瓷已经摸到伤口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自然的改成按住出血口,她再次将下巴微微收回,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就麻烦孙大娘了。” 孙大娘深呼吸一口,差点要背过气去。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如空气般存在的三小姐演技这般惊人? 会咬人的饿狼从来不叫唤,孙大娘吃了几十年的盐,辩物居方的能力比谁都出色。 这一刻,她深刻的明白,这位三小姐,惹不得! “淀茶负责的是玺王的住处,奴婢是进不去的,三小姐您看……” 孙大娘将傅瓷领到一处院子前,搓了搓手,有些窘迫。 傅瓷抿唇笑了笑,折身进入院内。 她不怕孙大娘去告状,事实上,她是傅青满的人,这事儿迟早都会被知道。 关键是,有没有人信她。 初次扮猪吃虎,只是拿一个下人开头,当然,这只是开篇。 傅青满,咱们慢慢玩儿。 第五章还是救不了她 收回飘远的思绪,傅瓷凝神观察着眼前的院子,里头安静的诡异。 淀茶负责的是玺王的屋子,这是她没想到的。 因为她记得前世淀茶被诬陷爬上主子的床时,压根没想过是会太子以外的任何男子。 更被说那个向来神秘的玺王,提到苍玺,傅瓷的第一反应便是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眼下看,或许并非他前世未出现,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小姐?” 正当傅瓷思量着,要推门而入时,身后忽的传来这么一声唤。 分明隔了许多了个岁月,但还是能第一时间分辨出的声音,几乎一入耳,便催动了泪腺。 傅瓷缓慢的回身,模糊的视线中,突兀的闯进一个身影,眼睛瞬间干涩。 她看着这张本在记忆中已经模糊的脸,此时如此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扑进她怀里放肆的大哭一场。 她想跟她说说自己上一世走完了一生的噩梦,想告诉她,自己这些年里咬牙隐忍的艰辛。 但到了最后,傅瓷还是什么都没说。 前世的种种,在今日就要当大梦一场,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窝囊忍让的傅瓷,她要焕然一新,以最好的姿态,去为自己,为淀茶斗来一方太平。 庭院深深,前世她不害人,却反被人害死。 这一世,她要先下手为强。 既然做不成善人,那就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毒妇! “小姐,您怎么浑身都是血!” 淀茶刚想问她怎么会来这里,走近时才发现她身上早已染上斑斑血迹,顾不得手中还端着茶水,便要看她哪儿伤着了。 傅瓷将自己受伤的胳膊往后藏了藏,她冲她笑:“我没事,你呢,今天有没有人特意安排你做什么?” 淀茶闻言还想查看,傅瓷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股脑的将问题抛出来:“特别是傅青满那边的人,这差事是不是孙大娘交给你的?她还跟你说其他的没有?” “小姐……” 淀茶看着猩红着一双眼睛,神情急切的傅瓷,有些发蒙。 傅瓷见状立刻止住话题,她深吸口气,将外泄的情绪一点一点收起,刚想开口,忽的余光中一道颀长的身影不请自来。 “奴婢见过王爷!” 身旁的淀茶反应迅速的跪下,傅瓷身子倏地僵硬,面上甚至不知该摆上什么表情,只直勾勾的看过去。 对方亦是毫不避嫌的对上她的视线,深不见底的眸子浓缩了情绪的瞬息万变,险些让人深陷进去。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眼,接着淡漠出声:“你的婢女晕倒了。” 什么?! 傅瓷迅速低头,果不其然,刚才还好好的淀茶,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面色一阵红一阵青。 “淀茶!” 傅瓷刚要将她扶起,苍玺快一步打断她的动作:“她身上有毒。” 嗡的一声,傅瓷的脑中炸了开来,有什么正在缓慢的瓦解。 淀茶不是死于鞭刑么?怎么会中毒? 不对,不对,这其中一定是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进屋”。 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直击人心。 傅瓷看着他单手提着淀茶的衣领闪身进屋,一瞬间的纠结之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怎样才能救她?” 她用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眼下什么都比不上淀茶一条命重要。 苍玺盯着傅瓷愣了几秒:“有手帕吗?” 傅瓷连连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上面绣着青翠欲滴的茶叶,是淀茶绣给她的。 苍玺接过手帕,覆在淀茶的手腕上,切脉片刻,“没救了。” 什么?没救了?淀茶分明死于鞭刑怎么会没救? 傅瓷激动的要去抓淀茶的手,手腕处忽地一疼,一颗棋子被打落在地。 她刷的抬眸,爬满血丝的眸子充斥着怒火。 苍玺却视而不见,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彻:“她周身是毒,你若碰了她的皮肤,几个时辰,你们到可以在地下继续做一对主仆。” 傅瓷瞳孔猛地一缩,满腔不可置信无处宣泄,最后只能瞪着苍玺说不出话。 “水……水……” 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傅瓷急忙折身到她身旁。 淀茶已然毒发,傅瓷将茶水倒了几遍,几番犹豫后,还是没给淀茶喂下茶水。 她要保住自己,只有保住自己,才能为自己,为淀茶报仇雪恨! 但两世为人,两世失去至亲,饶是死过一次的傅瓷,也按捺不下情绪,紧握着茶杯的手哆嗦的不成形。 地上的淀茶也从念叨着要水到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身体猛地抽搐两下,再没了声息。 那一瞬间,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傅瓷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浑身一软,跪坐在淀茶身旁。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声声哀恸:“对不起,对不起淀茶,我还是救不了你……” 傅瓷声音嘶哑,周身笼罩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恨,有怨,有戚,有悔。 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的苍玺,始终无动于衷,冷淡到不近人情,他微微侧过脸,语气毫无波澜:“有人来了。” 苍玺说罢后,即刻有人敲响了大门。 听声势,像是太子。 周则,果真下的一手好棋! 把中毒的淀茶送来服侍苍玺,倘若苍玺是经不住美色诱惑的纨绔子弟,那么两人双双暴毙身亡,丝毫证据都未留下。 倘若只有淀茶一人死在苍玺的房间,纵然谁都不会因为一个婢女来治异姓王的罪,怕只怕三人成虎,他苍玺的名声也大大受损。 但无论哪种结果,淀茶必死! 傅瓷身边也就再无一个可信之人,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是谁呢? 毫无悬念——傅青满! 他们的狼狈为奸,却要她的淀茶做牺牲! 好,很好! 新仇旧恨,他们在她身上所设下的一道道计谋,她统统刻在骨子里。 傅青满最好祈祷永远不要有落在她手里的一天,若不然,她定叫她生不如死! 从巨大的恨意中抽回神时,苍玺已然旋身出了卧房。 “太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彼时,前殿正响起苍玺的声音,他微微颔首,却不行礼。 除却父母君主,这天底下还没人能让他苍玺屈膝。 周则似乎早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面上依旧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等苍玺请他进屋,就早已坐在了太师椅上。 “深夜难眠,不知道二哥是否方便与我杀一盘?” 尤为蹩脚的理由,实在谈不上精妙,苍玺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周则在自己面前演戏,推出棋盘:“太子请。” 周则笑了笑,目光飘移间与跟随而来的傅青满碰上,后者心领神会,适时出声:“淀茶,给太子爷与二殿下上茶。” 一语未应,傅青满又唤了第二声,依旧无人应答。 傅青满跪下,假意惶恐:“给太子爷、二殿下请罪,是臣女没能管教好下人,扫了二位爷的雅……” “淀茶,淀茶!” 傅青满话音未落,便被一道肝胆俱裂的哭声打断。 刚捻起一颗棋子的苍玺动作一顿,如黑水潭般的眸子骤然一眯。 身旁注意到他情绪变化的周则面色一深,笑的虚假:“二哥竟也会金屋藏娇?” 苍玺扫他一眼不语,而傅青满早已经顺着声音小跑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俏脸煞白。 “傅,傅瓷,你在做什么?!” 被点了名的傅瓷一副刚从失神中回魂的模样,慌张的将手中的瓷器扔掉,嘴里不断喃喃着:“是我杀了淀茶,是我杀了淀茶……” 烛火摇曳之下,傅瓷浑身是血,她魂不守舍的念叨着。 而地上,倒在一片血泊中的,正是她的贴身婢女淀茶! 第六章 嫡女手下命 多此一举! 苍玺眉头紧蹙,目光尽头是擅自行动的傅瓷,一张刀削斧刻的面上浮起一丝不耐,这女人究竟耍什么花招? 傅青满虽面上煞白,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借淀茶一事让傅瓷身败名裂。 毕竟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偏院的吵闹声惊动了国公傅骞,他披上外衣便迅速赶了过来。 老脸上全是对傅瓷的不满,瞧瞧这丧气的女儿又给他折腾出什么麻烦了! 傅骞赶到别院时,恰好见到那一室的血腥,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二话不说先向太子与二殿下请了罪,又回过头来怒视傅瓷,“我没想到,一手养出来的好女儿竟然视人命如无物。” 傅骞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倒真像家严。 傅瓷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磕头,声线颤抖的差点连话都说不完整。 “爹……爹爹息怒,我没想杀了淀茶的,只是她,她太胆大,竟然妄想跟了玺王,我不同意,她便同我争吵,我……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才失手伤了她。” “你这叫伤?人都死了!” 傅骞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堂堂国公府竟闹出了人命案,还是在两位爷都在的时候,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 “爹,您别怪三姐,她也是为了咱们国公府的名誉着想啊!” 傅瓷是声泪俱下,一副要将眼泪哭干的架势,傅青满也识时务的跪了下来,为她求情。 外人看来,确实姐妹情深。 傅骞瞪了眼凑上一脚的傅青满,他人老心可不老,若说今日这事儿没有她一份,说出去鬼都不信! 但如今情势所迫,不容他多想,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 “让两位爷见笑了,我若不罚她,便对不起这条人命,更对不起傅瓷死去的亲娘。”说罢大袖一挥,命人搬来刑具:“嫡女傅瓷,有意行凶,鞭刑二十。” 傅瓷被捆在刑凳上,嘴上不断的求饶,凌乱的发丝之下,眼神却凌厉如刃,锋芒毕露。 这出戏,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之所以主动揽下罪责,为的就是将自己与苍玺捆绑在一起,只有同生共灭,才能让他出手。 她必须保证她在如今弱势的情况下,找到个靠山,即便这靠山极有可能先压死了自己。 不过,只要苍玺承她的情,起码可以在今天,她能得到性命安虞的保障! 富贵险中求,生存亦是险中求! 呼—— 侍卫一鞭已呼啸在空中,带起的凌冽的风刮过脸颊,带着火辣辣的灼热感。 傅瓷死死的盯着苍玺,然而后者始终不动如山,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大戏,隔岸观火般的淡定让她心生焦急。 难道她看错了人?眼前这男人从来都是个冷面活阎王,她巴望着从他身上露出人情味,就相当于白日做梦? 当鞭子落在身上的前一秒,傅瓷绝望的闭上眸子,细长的指甲划过刑凳,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啪——” 料想中的疼痛未曾袭来,细细的长鞭在距离傅瓷一寸处时,被一颗棋子弹开,掉落在地。 周则眯起眸子将苍玺收手的动作看了去,他话似有警告之意:“这是国公的家事,二哥以什么身份插手?” 苍玺置若罔闻,只冷冷抬眼,答非所问:“死者为大,还劳烦四小姐先将这名爱慕本王的小婢女抬下去安置好。” 傅瓷闻言猛地看向傅青满,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后者面色剧变。 坊间曾言,玺王目光如炬,既有战场杀敌之勇,也有沙盘布局之谋。 当真是,名不虚传! 倘若傅青满派人抬淀茶,必定会碰到她的肌肤,到时候淀茶的死因也就公布于世了。 可傅青满到底也不是无胆鼠辈,当即冲两个侍卫挥手:“且听王爷安排。” “慢”苍玺淡淡制止侍卫,在傅青满几乎兜不住的怨怼中,缓缓扬起眼睫,狭长的眸子里恍若看死人般,空无一物:“素闻三小姐与四小姐姐妹情深,想必彼此侍女之间也该情同姐妹。” 傅青满听明白了苍玺的言外之意。 因此,当他准确无误指向自己身后时,她没有半点意外。 “让她来。”苍玺骨节分明的手指尽头,正是跪在傅青满身后的她的贴身婢女。 刹那间,那婢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奴婢……奴婢跟淀茶不熟,玺王明鉴啊!” 她说着又忙抓住傅青满的衣衫,一脸惊恐:“四小姐救命啊,她身上有毒,奴婢不想死……” 傅青满如同接到烫手山芋般,忙甩开了婢女的手。 “哦?有毒?” 苍玺骤然眯眼,目光掠过傅青满,看透一切般的犀利眼神让人不安。 “是四……四……” 婢女没来得及说完,便一口血吐在傅青满的衣服上,后者尖叫一声,一副受了惊的仓皇模样。 苍玺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婢女,虽不语,但屋内的气氛却是如盛夏陡然转入深冬般,冷的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太子眼看着事情脱离计划范围,及时撤手,出声解围:“傅国公,如今看来,淀茶的死恐怕有诸多蹊跷,依本宫看,三小姐这顿鞭刑暂时先搁着吧,以免冤枉了人。” 傅骞长舒口气,感恩戴德的谢过太子,转身便换上一副面孔对傅瓷:“还不快谢过太子?” 傅瓷忙从刑凳上爬起,似被这一环接一环的事情给吓蒙了。 傅骞急着要去催她,太子温和的道:“想来三小姐是受惊了。” 傅骞赔笑着连连称是:“太子宅心仁厚,实乃我承周之幸!” 周则笑了笑,接着面露难色:“今日之事看来,三小姐的性子太过乖巧,恐怕……” 他的尾音拉长,傅骞心中一个咯噔,假笑的面上再无法挂上笑意,太子下一句落实时,他脑中恍若平地惊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小姐恐怕难为本宫贤内助,不过傅国公放心,本宫定会还三小姐一个体面的名声。” 言下之意,他要退婚。 此话一出,傅骞的脸色更是如白纸般惨淡甚至顾不上君臣之礼,急急上前的举动实在有违他作为国公的身份。 “殿下,您这,这是何意,阿瓷与您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怎可轻易说退就退?” 第七章 退婚 傅骞不蠢,如今的国公府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全靠宫里坐在凤位上的妹妹撑着,若是不能成功抱上太子的大腿,可以料想往后的发展定会愈发惨淡。 而傅骞越是着急,周则越是坚定。 能让国公如同处理过期商品般的态度对待的女子,品行能好到哪儿去? 这三小姐,他那太子府还真就容不下了! “圣上那边,交由本宫处理便好,国公莫要忧心,更何况三小姐容颜出众,秀丽非常,想必追求者应当络绎不绝,三小姐也应当有自己挑选夫婿的自由,本宫当成人之美的。” 皇家子弟读的书绝对少不到哪里去,周则自小熟读四书五经,自然知道怎样将话说的滴水不漏。 他负手而立,面上笑容淡淡,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姿态,若说他有坏心眼儿,说出去没人信。 一旁自始至终垂着头的傅瓷冷冷勾唇,脑海中关于太子的回忆还未成型,忽的身子受力,猝不及防的被人往前一推。 “阿瓷早就跟我说过,说她一直钦佩殿下,阿瓷,是吧?” 傅瓷看着面前这个宛若集市卖猪肉的商贩处理剩下的肥肉的自家父亲,这个自小没对她履行过半点该尽责任的父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恶心极了。 她微微敛下眸子,怯懦又疑惑的出声:“我……我没说过呀!” 傅瓷一双星眸眨动着,灯光下,有恍惚晶莹剔透之错觉。 何其无辜!何其实诚! 傅骞只觉得嗓子眼一噎,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泄愤的瞪着她,后者被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周则轻咳一声,忍住得意,他温声道:“傅国公不必给本宫面子,追根究底,本宫提出解约还是对不起国公府,这样,本宫即刻回宫,请命陛下,让三小姐清清白白的恢复自由身,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 他是君,他是臣,臣哪有不遵君命之理? 傅骞长长憋了一口气,又不能往太子身上撒,只好将这所有罪过都赖在傅瓷头上。 如果不是这丧气女儿,能有今日这一出?! 面对傅骞的仇视,傅瓷不予苟同,这消息对于她来说,倒是个意外的惊喜。 想要避免重蹈覆辙,那就必须斩断前世的所有联系,更何况她与太子的婚约,正是造成自己惨死的直接原因。 而原本以为的,若要退了这门亲事还得费一番心思,却没想到,周则比她还急。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许多麻烦。 了却了一桩心头是事的傅瓷暗自送了口气,她无意抬眸,刚好撞上唇角笑意还未收回去的傅骞。 仅仅一瞬间,便又恢复常态。 傅骞与傅青满一道送太子出府,而留下来的傅瓷如遭电击般的怔在原地,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震惊。 傅骞在笑,为什么? 失去了太子这一强大的后盾,他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要怪,就怪三小姐受不起这个福分!与她有娃娃亲的,可是当朝太子爷啊,那盯着太子妃位子的人多了去了,她一个没了娘,又爹不疼的,能斗过谁? “阿瓷啊,不是爹不心疼你,只是如果你不死,那将来死的,就会是我国公府上下一百七十人,你就,权当做好事了吧。” 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傅瓷咬着唇瓣,浑身冰凉。 傅骞在做戏。 意识到这一点的傅瓷只觉得从头到脚灌进了冰水般,血肉分离般的感受不到自我。 这到底是怎样的家,一个两个演技精湛的让人辨不清真假。 更要命的是,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前世的傅骞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她与太子婚约告破傅骞会愉悦?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千丝难解,尽数结成网,她被束缚其中,动弹不得。 “倘若不嫌弃,本王可代你安葬你的婢女。” 傅瓷深陷回忆中,险些出不来时,一道冰冷的男声突兀的响起。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抬眸对上苍玺的眸光,不由得拧眉,话语未经大脑的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 话音未落,傅瓷便懊恼的皱眉,急忙低下头,掩饰着失控。 苍玺眸光如鹰般犀利,他淡淡扫过她的面上,完全没受她变脸的影响,神情自若道:“三小姐的婢女因本王而死,本王理当妥善处理后事。” 这么说来,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了。 只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死过一次的傅瓷。 她清楚的知道未来的苍玺与太子之间有一场生死较量,这个坐拥千万民心的男人,是她傅瓷不该接触的人物。 “王爷的心意,阿瓷心领了,但淀茶是我的贴身婢女,我还是希望,能亲自操办她的后事。” 傅瓷婉拒,她看向早已没了气息的淀茶,心口蓦地一阵钝痛。 这一条命,这长达十三年的情分,她要让傅青满血债血偿! 傅瓷掐了掐手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便要去搬淀茶的尸体,却被苍玺快一步打断,清冷如斯的男人面上有了一丝情绪,他声音压低。 “她身上有剧毒。” 傅瓷闻言抬眸,对上他愠怒的面容,不免怔了会儿。 如果没记错,他们之间除却今日,再没其他接触吧,那么她的死活关他何事? 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苍玺冷冷吐字:“本王不想落得个无情的名声。” 外界纵然不知淀茶死亡真相,但传出去的说法确实与他苍玺脱不了干系。 傅瓷轻笑,自觉面前男子有一双利眼,她的伪装在他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般的拙计,干脆大大方方的道:“王爷放心,我还没有去找淀茶的打算,倒是王爷和我都清楚,淀茶是这场计划中的牺牲者,与您没有什么关系,所以,淡茶的死,您不必介怀。” 她说完抽掉桌上的软布,将淀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便要背着她离开。 傅瓷认为,自己已经将话说的足够清楚,但这位玺王似乎没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又一次拦下她。 “王爷还有何事?” 她尽量和声和气的问,却在无形中提高警惕。 记忆中,这个玺王也并非简单的角色,按道理说,像他这般山巅明月般的人,不该对她区区一个国公府嫡女感兴趣,更何况,还是个受尽冷落的嫡女。 简单的说,他的接近,必定怀着某种目的! 但事实证明,她的心思在从苍玺面前,简直不堪一提,苍玺将她的戒备尽收眼底,却仍就不动如山。 而傅瓷,则在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物件塞到自己手中时,面色顿时复杂起来。 “玺王府的令牌,若是改变主意了,本王随时奉还人情。” 语罢,他径直离去,傅瓷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握着手中的令牌,宛若握着一个烫手山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傅瓷实在想不通,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苍玺上心的。 “王爷慢走!” 外面传来傅骞谄媚的声线,傅瓷收起情绪,迅速将令牌收起,背着淀茶的尸体出门。 刚送完太子的傅青满一进屋,便撞上背着尸体的傅瓷,一张俏脸顿时青紫,她疾步后退,避她如瘟疫。 “真晦气!” 晦气? 她害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非但没有半点愧疚,反而嫌她晦气? 呵,这就是傅青满啊,十二岁便拥有如此毒辣手段的女子! 傅瓷缓缓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四妹妹,你有没有听过杀人偿命这个词?” 第八章 傅瓷是个异常记仇的人 已经是夜深。 月光惨白的光束洒落在院子里,傅瓷背上背着的淀茶身上包着一层白色的布,更是衬的气氛诡异。 不远处,野猫声声呜咽,让夜色愈发紧张。 饶是狠厉如傅青满,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到了嗓子眼的讽刺的话又被咽了下去,她狠狠的瞪了傅瓷一眼,疾步离去。 所谓做贼心虚,大抵就是这般了。 彼时,院子里已经无人,四周静谧的不像话,傅瓷深吸口气,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去。 傅骞从来不管她,不论她被欺负还是被算计,毕竟他巴不得没有自己这个女儿。 没能在之前的十三年里‘自然死掉’,还真是对不起。 但既然她活下来了,那就得好好活,努力的活 两世为人都没能救得了淀茶已经很失败了,她不容许自己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回到院子时,一个粉面飘香的人影扑上来,扯着嗓子喊:“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这么久您到哪儿去了?” 傅瓷艰难的挣脱,后退一步,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眼前人。 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娇媚憨态,一双微微吊着的眼睛流转间有一抹风情,带着不可多得的俏皮活力。 这是谁? 傅瓷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才猛地记起,这是她的另一个婢女杏散。 只不过在她十三岁,也就是今年,被傅骞收做了填房丫头,没出半年,便溺水死了。 这杏散在前世虽然抵不上淀茶衷心,但也没做什么坏事,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主仆,因此没什么印象。 但…… 傅瓷将她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看了去,不动声色的道:“杏散,帮我叫孙大娘过来。” 杏散闻言一愣,下意识问:“小姐找孙大娘有何事?” “我想让她帮我将淀茶在外头找一处好地方,安葬了。” 傅瓷说这话时,一直盯着杏散,直到后者在听到‘淀茶’两个字,眼神闪烁时,才缓缓沉下心。 如她所料,杏散与今日淀茶之死也有干系。 想来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怎会突然被傅骞看上做了填房,若不是有人在其中帮衬,估计她连傅骞的床都沾不上边! 眼下能帮杏散的,除却傅青满,她还真想不到第二人。 傅青满啊傅青满,为了彻底让她这个嫡女翻不了身,还真是费尽周折了! “可是小姐,孙大娘是二姨娘那边的人,我去找她,她恐怕不会理睬我。” 杏散皱着细眉道,娇俏的面上堆满了不乐意。 孙大娘是什么厉害角色,府中谁人不知,三小姐莫不是被吓坏了脑子,孙大娘会帮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傅瓷淡淡挑唇,出口的声音仿佛地狱中溢出来一般,带着无法忽视的戾气:“我是主你是仆,主子说的话就是命令,届时你是被人骂还是被人打,那是你的事,而我,只需要听结果,明白了吗?” 静。 从傅瓷出声开始,杏散便像比人狠狠揍了一拳般,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眼前的三小姐还是那个三小姐,但身体里,却似乎住了另外一个人。 她只静静的站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眼神却背负着月光般的凌厉,让人胆寒。 “还愣着干什么?” 傅瓷再次开口,彻底将杏散被震碎的三魂七魄聚拢,提着裙摆仓皇跑开。 至于杏散是去找孙大娘,还是去找傅青满,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并且她并不认为会有人相信一个下人说的话,前世懦弱的性子成了这一世最天然的保护色,说起来,她还得感谢自己。 傅瓷自嘲一笑,以最快的速度将淀茶埋葬在院子的桂花树下。 倒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回房之际,孙大娘竟真的来了。 傅瓷意外的看着候在一旁的两人,最后目光落在杏散身上:“我乏了,去帮我把褥子铺好。” 杏散应了一声进屋,院子里孙大娘识色出声:“听说三小姐您找老奴。” 在她面前自称奴才的人很少,淀茶之后,孙大娘是头一个,傅瓷神色不明的应了一声:“淀茶死了,孙大娘能帮我带些纸钱之类的,让我吊唁她么?” 孙大娘闻言惊了一下,淀茶的死讯来的太猝不及防,但老人终归是老人,反应力是杏散之类的奴婢不能比的,她低头垂目,姿态恭敬:“三小姐哪儿的话,您有什么事直接跟老奴说一声便好。” 这算是讨好,傅瓷心知肚明。 孙大娘的投好是她没想到的,前世是她将自己抛尸荒野,就算是受人指使,也决不能一笔勾销。 她傅瓷是个异常记仇的人。 不过记仇是一码事,用人又是一码事。 孙大娘是府中老人,但一直为二房做事,只是近日出了些事情,陈氏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疯,对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疑心起来。 孙大娘也逐渐失势,如今正是她愤恨最浓,又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如果能将她收入髦下,那日后她在府中的种种作为就有了很大的扩展空间,她不可能放着这么一个好处不用。 那么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放下恩怨,放长线钓大鱼方能长久。 想到这里,傅瓷面色缓和下来,她对孙大娘点了点头笑道:“那便麻烦孙大娘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往往协议在无言中达成。 孙大娘眉眼带笑的应下来,心中舒了口气。 这些年她为二房呕心沥血,但陈氏听了旁人一句话,便对她冷处理,如今她要是想出头,只能投靠三小姐。 希望她没看错人,这位三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对了孙大娘,你知道大哥现在在哪儿吗?” 傅瓷突然问了句,她也是在见到杏散时,才想起一件事,前世傅长川就是在杏散成为填房丫头之后,被送到远在江南从商的二伯身边学经商的。 按道理说,傅长川虽然是庶出,但国公府就他一个少爷,傅骞若想在朝廷站稳脚跟,还得让他入政,可最后却让他从了商。 这不像傅骞的性格,若她猜的没错,定然是今年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傅骞宁愿放弃朝政,也要将傅长川支走。 且不说她前世便与这个哥哥交好,这一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仕途没落,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在府中能有个人倚仗,她也要将傅长川的命格给改了。 傅瓷这问题问的突然,但在孙大娘这里,似乎刚刚好。 孙大娘面色凝重的回道:“三小姐若是想帮大少爷一把,现在得去一趟南院老夫人那里。” 第九章 他做的事只有畜生才能做的出来! “南院?”傅瓷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面色一深。 说到老夫人,估计史册里都有一两笔伟绩。 国公府四世同堂,是难得的大宅院,上至祖母老夫人,下至二伯父的小孙儿,而老夫人,则是四代人里无一不敬重的人物。 据说年轻时是位英勇善战的女将军,与祖父伉俪情深,同仇敌忾,实乃一段佳话,两人愣是将傅氏一族从落魄中拉回来,虽然依旧架不住傅骞的败坏,但这是后话了。 总而言之,这老夫人对于前世的傅瓷来说,那是绝对与神明并肩的人,今日却要去见她? “大少爷犯了什么事?怎么会在南院?”傅瓷问着重点。 孙大娘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具体的老奴也不知,只知道早上大少爷从璧山回来后,便被国公叫了去,下午便被送到了南院,由老夫人管教。” 傅长川到底触碰到了什么样的禁忌,引得傅骞如此反应? 傅瓷冷静了片刻,恰好杏散此时整理好褥子出现在视线里,她顺势道:“杏散,拿上外衣,去南院。” “现在?!”杏散吃惊的扬起声音,而后似忽的想到什么,忙闭上嘴,小心翼翼的看着傅瓷。 傅瓷只当不识,倒是孙大娘沉声教训了一句:“主子吩咐,你就只管做到位,不可多嘴。” 杏散连连点头:“是。” 孙大娘满意的扫她一眼,对傅瓷说话时,面上又堆满了笑容:“那三小姐,老奴便先回去了。” 傅瓷淡笑着点头,领着杏散往出府的方向走。 去见老夫人是她计划外的事,不过眼下她倒想到一点。 老夫人是这个家里最有地位的人,就连傅骞这个国公,也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娘,她若是能讨得老夫人欢心,那日后爬上巅峰将会是轻而易举的事。 然而老夫人可不比一般人,年轻时叱咤风云的人物,老了也不会弱势到哪儿去。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得需要投机取巧。 傅瓷柳眉一挑,计上心头,她问杏散:“今日二姨娘与四小姐可有来过南院?” 杏散如实回答:“今日国公寿宴,二姨娘与四小姐都忙着寿辰的事宜,并未有时间来探望老夫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傅瓷闻言勾唇,傅青满,原来你也有算漏了的时候! 承周八年,国公府一片欢庆,宾客喜笑颜开。 众人都道,今儿个是傅国公寿辰,是吉日,却无人知晓,当年走南闯北征战沙场的女将军仇云柔已卧病在床十来日。 不算大病,但南院冷冷清清,这病总是反反复复好不了。 大夫说是天气酷暑,引发症,但唯有老夫人心中安了一块明镜,是心病。 她向来严厉,子孙都怕她,除了每日例行的问候外,这南院甚少有人踏入。 虽说是子孙绕膝,却不见一人。 老夫人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书,目光却落在窗外,无心翻看书籍,恰好这时,婢女香罗进来传话:“老夫人,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 老夫人先是皱了皱眉,问:“哪个三小姐?” 香罗轻声回:“竹苑的那位三小姐。” 老夫人脑海中有了个雏形,她看了天色,一脸不悦:“都这么晚了,让她有事明日再说。” “三小姐说,她猜到您会这么说,所以不强求,只希望您能收下她亲手做的糕点与小米粥。”香罗低低笑了一声说道。 老夫人闻言,看了眼香罗放在一旁的饭盒,一盘精致的糕点与清淡的小米粥引人食欲。 香罗顿了会儿又道:“三小姐还说,让您用完好好休息,明日她再来请罪。” 老夫人挑了挑眉:“哦?好端端的,她请什么罪?” “说是今日是您的受难日,大家伙儿却都顾着国公寿辰,她也跟着忙活一天,回来晚了,没能赶得上陪老夫人您用晚饭,故而请罪。” 香罗说到最后,也觉得有趣,抿嘴无声笑了笑。 这番话算是说到老夫人心里去了,她放下手中的书籍,坐直了身板:“她倒是有心了,现在可还在外头?” 香罗点头:“老夫人可要见?” “让她进来罢。” 香罗领命旋身出屋,不多时,傅瓷便进入内室,她见到老夫人,先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又言辞恳切的‘请罪’。 “阿瓷不孝,没能陪祖母用饭,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面上无甚表情,她挥了挥手:“不怪你,说罢,这么晚还要见我,所为何事?” 此话一出,傅瓷心中一咯噔。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人,她还没进入正题,就被拆穿目的,这可不是好兆头。 但是好是坏,她总的走下去。 收敛了心思,傅瓷低着头,不卑不亢道:“本来确有一事,但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老夫人胃口被吊了起来,她哦了一声问:“说来听听。” “原本想着,如果这盘糕点与这碗粥能讨得祖母欢心,或许阿瓷可以斗胆请祖母宽恕大哥,但阿瓷来晚了,故而此次前来,就只为祖母欢喜。” 虚虚实实,这话说的极其有技巧。 卖弄乖巧的同时,又添了份俏皮,让人无从教训。 老夫人头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孙女,这个记忆中没什么存在感,甚至不太喜欢的孙女。 她的母亲产下她便去世,故而傅瓷一直是由奶娘带大,再加上傅骞这个儿子极其喜新厌旧,很快对傅瓷娘失去了兴趣,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有一段时间,傅骞极其排斥傅瓷。 甚至有一次若不是她发现,他就活生生掐死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待到傅瓷长大后,情况有所好转,但她始终是不受待见的一个。 因此,在她的印象中,傅瓷永远是那个唯唯诺诺,默不作声的小姑娘,而这一形象,与面前这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人,恍若两人。 是她太久没注意这个孙女? 老夫人心思千回百转,但最终,还是没有怪罪她这大胆的一席话。 “你到是个伶俐的,但有些时候,太聪明并非是件好事,你大哥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到底是老夫人,她这点小伎俩也只够消遣的。 事实上,傅瓷也并没指望自己能够一步登天,今日她能让老夫人见自己,便已经很好了。 讨得老夫人欢心的路何其远,她得一步步来。 不过今晚的戏份还是要画个圆满,傅瓷轻声问:“祖母,我大哥到底犯了什么事,惹得您和爹爹都这么生气?” 她再怎么聪明,也不能超过十三岁这个范畴,这是傅瓷最清楚的。 太灼眼的东西总会给人威胁压迫感,人也一样,她若想安安静静的扮猪吃虎,有些时候,有些傻,是必须要装的。 一如此时,刻意问出一个鲁莽的问题,像极了自作聪明的小姑娘才会问出的话。 然而接下来老夫人的反应让傅瓷傻了眼,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装傻装的用力过猛。 只见老夫人的脸颊以可见的速度颤抖着,叠满了皱褶的面上腾升着怒火与羞愤,她冷声道。 “他做的事情这世上只有畜生才做的出来!竟然对自己亲妹妹意图不轨,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第十章 心有千千结 傅瓷从未见过老妇人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跪下,“阿瓷不孝,想为祖母分忧,请祖母允许阿瓷见大哥一面。” 仇氏看着这个孙女,倒觉得眼前这人与昔日那个胆小怕事、忍气吞声的傅瓷判若两人。罢罢罢,或许自己对这个嫡女也未曾尽几分心思。 让这丫头去,事情不见得好但也不见得能坏到哪儿去吧!仇氏想着,面上遂也和善了些,“你先起来”,言罢冲香罗摆了摆手,示意她将傅瓷扶起来。 “难为你有这片孝心,今个儿时候不早了,先退下吧。”仇氏边说边注意傅瓷的神情,只见这丫头只是眼神中稍加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旁的倒是没什么。果然,哪怕这几年这个孙女有了些许变化,骨子里唯唯诺诺的本性还是在的。 傅瓷福了福身子,并未再替傅长川求情,“孙女告退,祖母早些歇息。” 待傅瓷走到门口的时候,仇氏突然开口道,“你去花坞阁看看他吧。” 闻此一言,傅瓷面露喜色,立刻转身谢过仇氏。 风荡过枝丫窜到屋里,仇氏咳了两声,香罗即刻关了窗户为仇氏取来披风搭在身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何必劳心劳神?” “我总觉得阿瓷能成就这段姻缘。” 香罗点了点头,笑道,“三小姐,的确变了很多。” 被点了名的三小姐,由杏散扶着已经到了花坞阁。 傅瓷进了屋,故意把杏散留在了院子里。这条尾巴,还是不必跟的自己太紧的好。 傅长川示意傅瓷坐下并给她倒了杯茶,许是直到傅瓷来的目的,傅长川开门见山,“我对傅青满没意思。” 傅瓷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很深,但两人却极少见面。傅瓷总角之年被傅青满推下水塘还是傅长川将她捞上来的。虽说,他与傅青满一母同胞,但性情上还是相差不少的。后来,傅骞为了让傅长川的仕途更顺一些,索性让他做了太子的伴读。她这位大哥素日里常在宫闱中,让她这个不得宠的嫡女见上一面着实不太容易。 “我猜大哥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傅瓷冲傅长川吐了吐舌头,俏皮还似当年。 若不是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傅长川还真想再揉揉这个小姑娘的毛发。 他对傅瓷,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大哥信我吗?” 傅长川对傅瓷的这一问很显然在意料之外。亲妹妹都有害他之心,这世上能信得过的恐怕寥寥无几了吧。 傅长川正想着,一抬头正对上傅瓷纯真的眼神。 他见过许多人的眼,君王眼中透露这不可冒犯的威严;帝后眼中则是柔和而不失阳刚;太子周则的眼中有睥睨天下的雄心。这样纯真的眼神,他已许久不曾见过。 “信。” 其实,傅长川也不知道什么力量驱使着他,他对这个姑娘有着莫名的信任感。大约,同是傅青满算计的对象吧。 得了傅长川的信任,傅瓷也不拐弯抹角。此时此刻,直言不讳方能让傅长川完全信他。 “四妹妹她为何要害你?” 傅长川轻蔑一笑,“她整日里痴心妄想着作太子妃。” 太子与傅瓷已解除婚约,哪怕傅青满想要高攀,也无可厚非。除非…… 傅瓷心中似乎有了答案,但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与你有何干系?” “我与五公主情投意合已有数年。”傅长川说这话时,眼神尽是温柔。 果然如傅瓷所想一般。 国公府与皇族联姻,最好的安排是每一代只结一对儿女亲家。这样既不使国公府独大,又能借国公府的恩宠压制群臣。眼下,若是傅长川高攀了五公主周怀墨,傅青满纵使得太子垂怜恐怕也难踏进太子府。所以,傅青满唱的这一出戏,无非是想毁了傅长川与五公主这段姻缘。 “阿瓷自当全力助大哥迎娶五公主。” 傅瓷即刻表明了态度,这让傅长川欢喜的很。可是,想到傅瓷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是摇了摇头,“傅青满怎肯就此罢手?” 既然要扮猪吃虎,自然要把自己伪装成柔弱温和的小白兔,“我相信四妹妹定会被大哥与公主的真情所感动。” 傅长川叹了声气,未再言语。 杯中茶已凉透,傅长川没有给傅瓷再添的意思,摆明了想送客。傅瓷也十分识抬举,假意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晚,阿瓷就不叨扰大哥了。” 傅长川应了一声,起身送傅瓷出门。 临出门前,傅瓷冲傅长川笑了笑,“大哥准备着作新郎官吧。” 月色如洗,傅瓷突然停了脚步对杏散说道,“你可愿做这国公府的五姨娘?” 杏散听到傅瓷这话,先是一惊而后立刻跪在地上推脱道,“奴婢卑贱之躯怎能爬上国公的床榻,小姐着实抬举杏散了。” 说罢,一个劲儿的磕头,好似心中万般不情愿一样。 这杏散丫头嘴上说的好听,然而傅瓷说这话时她眼神中一刹那的渴望与喜悦,早已被傅瓷尽收眼底。 傅瓷换了张笑脸,扶起了杏散,“我瞧你也到了说婆家的年龄,你一个奴籍出身的丫头日后也难以做正室,既然如此做国公府的五姨娘也不是太吃亏。” 主子既然把话说道这份上,杏散也就半推半就的应着。 傅瓷没有马上要一个答案,毕竟杏散也算作傅青满安插在她身旁的眼线,想来也是给过好处的。一下子让杏散投靠自己,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你且回去想一想,明早给我回复,若是想通了我帮你安排。”说罢,从自己头上取下来一只发簪别在了杏散的倭堕髻上。 金晃晃的簪子,倒是衬得佳人有几分小家碧玉的羞涩。 “奴婢谢过三小姐。” 杏散眸中那份喜出望外,傅瓷看的分明,想来这事也该八九不离十了。遂而道声,“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打发走了杏散,傅瓷一个人蜷缩在床上。 她在傅骞面前的话语权远不如傅青满,甚至,她能深深地感觉到,傅骞对自己是一种厌恶。倘若,能让傅骞把杏散收了房,杏散承了自己的好,自然也能为她所用。 可是,眼下如何才能让傅骞注意到杏散呢? 想着这些,傅瓷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是啊,她毕竟才是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却生活的这般小心。人前的一颦一蹙不过都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报仇。 天蒙蒙亮时,杏散已经打好了热水站在傅瓷的床头。 睁眼便瞧见了这个小婢女已经守在床边,傅瓷更加笃定了杏散的决定。 见傅瓷醒了,杏散递上了帕子。 “考虑的如何?” 杏散面露桃红,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首,“但凭三小姐做主。” 听此一言,傅瓷赶紧搀扶杏散,福了福身子,“姨娘先受阿瓷一拜。” 这主仆俩虽面上都带着笑的拉着家常,却各有一番心思。眼下这出姨娘与小姐的戏做的确是十分足,在外人看来,傅府倒真像一个和和睦睦的富贵人家。 梳洗罢,傅瓷盘算着皇后仪仗到傅府的时辰。 照往年的规矩,皇后傅莺歌都会在国公生辰后一天回娘家慰问老夫人。 正想着,二夫人身边的孙大娘笑盈盈的站在院子里恭请傅瓷前去迎接皇后凤驾。 傅瓷带着杏散跟孙大娘来门口,只见二夫人带着傅青满已然站在了哪儿。 傅瓷瞥一眼傅青满,她身着红色襦裙趾高气扬的伺候在二夫人身边。 蠢货! 朝廷讲究礼仪孝道、嫡庶有别。红色只有正室与嫡出子女方能穿戴,而接见皇后这种事情傅青满一个庶出丫头有何资格站在这儿? 此刻,傅瓷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倒显得端庄大方,也更加衬托出了傅青满的越矩。 这些规矩傅青满不是不知道,眼下这么做无非是想把她这个嫡女比下去。 可笑,陈氏竟然也由着她! 傅瓷对二夫人福了福身子,傅青满却没有在人前给傅瓷该有的礼数。 几个人虽站在一块,却相对无言。 远远的听到车马声,二夫人带着众人跪了一地,皇后的仪仗很是简朴,让人看着倒不像是皇族中人。 “臣妇携女儿傅瓷、傅青满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朱唇轻启,和善道,“都是一家人,起来吧。” 傅瓷打量了几眼这位姑母,浸染了岁月的风霜却依旧是个大美人。难怪圣上对她十年恩宠如一日。 皇后朝这些小的年轻人走来,打量着傅瓷与傅青满,礼数上该是傅瓷先给皇后请安,傅青满这蠢货却赶在了她前头。 “臣女傅青满给皇后姑母请安。” 皇后娘娘便是皇后娘娘,还皇后姑母? 傅青满这句话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怎得? 皇后的笑颜不改,却没有让傅青满起来。 与此同时,傅瓷也十分识抬举的跪下,“臣女傅瓷恭迎皇后娘娘。” 到底是个懂规矩的! 人前这声皇后娘娘让傅莺歌听得十分受用。 “起来吧。” 众人跟着皇后进了大堂,却迟迟不见傅骞的影子,不由开口问道,“兄长呢?” “回皇后娘娘,老爷进宫面圣去了。” 陈氏话答的委婉,傅莺歌听了却有几分恼。 她这个哥哥是诚心躲着她。 的确,此番前来,傅莺歌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虽不是太子的生身母亲,确是从小将他养在身边的。先前,太子与傅瓷有婚约,傅府与皇家其乐融融。眼下,太子爷身边确实缺一个可心儿的人。 还有五公主周怀墨,她这个亲娘何尝看不出闺女对傅长川的心思,只是—— “那阿瓷与青满先陪本宫去看看老夫人吧。” 陈氏自然之道她这个小姑子不待见自己。早年,傅瓷的亲娘在府里时,自己就一直被这两个人压着。如今,傅瓷入了土,自己好不容易爬上夫人的位子。没想到,这个小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排斥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陈氏也不得不陪着笑脸。傅青满能否做太子妃,还不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情? “恭送娘娘。” 一路上,皇后与傅瓷并行一路说说笑笑,傅青满则跟在后面备受冷落。回眸一瞥中,傅青满的不屑与嫉妒尽入皇后眼底。 不经意间,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扬。 今儿个一大早,她就召玺王来了椒房殿,从玺王的语气与答话中,她便知道傅瓷的日子并不好过。 既然自己与她的娘亲是知音,自然要好好待这个侄女。 眼瞧着就到了南院,皇后在门口停了停,打量了一眼傅青满。 “我倒不知这府上除了阿瓷还有一个嫡出女儿?” 傅青满听到这话,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跪在地上,“臣女只是觉得红色喜庆,并无冒犯三姐姐之意!请皇后娘娘明鉴!” 傅瓷刚要求情,傅莺歌就冲她摇了摇头。 “到底嫡庶有别,本宫不罚你到让别人说本宫的不是了。你且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吧”皇后说完便领着傅瓷进了南院。 “青满谢皇后娘娘!” 到底是学乖了,不再说皇后姑母了。 第十一章婚姻大事 傅青满不是蠢,而是太渴望名分。 只因自己的生母入府为妾,自己才落得个庶出身份。尽管,眼下是陈氏在打理整个傅府,但自己依旧是个庶出小姐。 她知晓,母亲的希冀全都赌在了二姐姐傅绰约身上。自己没有二姐姐楚楚动人,又不似姐姐一般讨人喜爱,从小就被养在宫里。 有时候,傅青满甚至觉得,只要弄死了傅瓷,自己就能成为傅府的嫡出小姐。 此番她这样做,不过是想让皇后注意到她的存在。如果不想让周怀墨嫁入傅府,把自己迎娶回太子宫才是王道。 虽然自己此番颜面尽失,但好在她这个姑妈已经注意到她了,不是吗? 如此想着倒也宽心些,只是便宜了傅瓷。 看样子,要想让傅瓷孤注无援,还得让杏散尽快爬上爹爹的床榻。既然自己的亲娘始终认自己不如姐姐,给父亲榻上送个女人这种事也就不必问过自己的母亲了。 傅青满正想着,听到屋里传来老夫人的笑声。 这两个人,倒是会哄老夫人开心。 屋里,傅莺歌坐在榻上给仇氏端茶递水,时不时讲着傅绰约生活琐事。 仇氏也是想自己的这个孙女了,儿时就被养在了深宫,见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绰约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傅莺歌给仇氏捏着腿,“绰约前几日受了些凉,太医说不宜出门。” 看到仇氏脸上失落的神情,傅莺歌又道,“可是,我们绰约惦记着祖母呢!特意做了一件披风,说过几日病痊愈了一定要来给祖母请安。” 仇氏被傅莺歌逗笑了,思索了一会说道,“府里这三个丫头的婚事,你也给张罗着。” 傅莺歌一听母亲说道婚姻一事,不由心头紧张起来,她宁愿公主下嫁给平民,也不愿女儿深陷充满算计的大院。 “绰约虽然是庶出女儿却一直被你养着,嫁给太子也好皇子也好,总不至于屈了她。” 傅莺歌笑道,“我们的绰约已经心有所属啦。” 见自己母亲面上带着笑,眼神中稍有疑惑,傅莺歌解释道,“有一日,本宫瞧见绰约送了玺王一个香囊。” 当然,苍玺没收下这话,傅莺歌自然不会跟仇氏讲。仇氏也在病中,何苦让她为这个操心。 “可是那个异姓王苍玺?” 傅莺歌点了点头。 “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绰约嫁予他必受不得屈。” 老夫人突然看向沉默良久的傅瓷,“我们阿瓷虽说比绰约小上一岁,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也多留心些。” 听到这儿,傅瓷不由娇嗔道,“祖母!” 这一声倒是把众人逗笑了。 皇后思索了一番说道,“我倒觉得孙廷孙将军的嫡次子不错。”接着,又补了一句,“只是进了将军府不是长媳,平白矮了人家一头。” 傅瓷不傻,被太子退了婚的姑娘,其余的皇子哪个敢娶? 爱面子且有威望的皇子会觉得自己用的女人是太子丢弃的;无权无势的皇子,哪里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太子? 想明白了这一层,婚姻大事自然还是要推辞一番的。 “阿瓷还小,还想再陪祖母几年。”说罢,傅瓷脸上也带了些红晕,倒真像小女儿害羞的姿态。 “你也别害羞,女孩子早晚都要说婆家。只要你看得上眼的,姑母一定为你向圣上说,让他予你赐婚。” 大约是跟傅瓷娘亲的交情,皇后一直对这个侄女不错。眼下放出这番话,可见是有多么疼爱傅瓷了。 “多谢姑母。” 两人打趣罢了傅瓷,又说起了傅青满。 “青满这丫头,心气儿高。恐怕不是正室,她还不肯嫁呢。” 听仇氏提起了傅青满,皇后气就不打一处来。 傅府这三个侄女,傅莺歌最不待见的就是老四。 二侄女傅绰约,温婉可人,饱读诗书,从小就被她养在身边,是个明大义的。皇后有心往未来后位上栽培她,只是,这丫头却将一腔感情错付给了玺王。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棒打鸳鸯。 三侄女傅瓷,天生就是一副美人坯子。前些年,这丫头一向唯唯诺诺,人也傻里傻气的。这几年虽有些改变,却怎么也不像有心计的主儿。 四侄女傅青满,长得不差也通诗书,就是太能算计,也太在意名分权贵这些东西。想为自己争抢自然是好,可手上有了人命就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了。 见傅莺歌没了话,仇氏又道,“我知道青满不讨你的喜,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 “这丫头的心,大着呢!”傅莺歌将刚才的事情讲给了仇氏,仇氏脸上也有几分难堪,没想到他们傅氏子女竟有这么不懂规矩的。 过了良久,仇氏才冲着傅瓷说了一声,“阿瓷你先退下吧。” 这两个人的婚姻大事说完了,老夫人自然要跟女儿说几句体己话。 傅瓷却有些为难的望着皇后,傅莺歌自然知道这丫头的心思,门外还跪着傅青满,这丫头八成是想为她求情。 “你出去传本宫的话,让门外那位起来吧。” 傅瓷领了旨,道了声谢,退了出去。 看着跪在院子外的傅绰约,傅瓷自然知道,姑母是在赏她这个颜面。前世自己这副胆小怕事的性情倒成了一道天然的保护屏障。 傅瓷慢并不急着走到院门口,她倒想看看这个妹妹到底能坚持多久。 南院的门口是青石子路,这是傅骞特地给老夫人铺就的。 仇氏喜欢中医理论,知晓人的众多穴点都在足下,与其每日里找人按摩,倒不如铺一条石子路常上去走走。 傅青满跪得急,哪里管脚下是什么路。 约么着在老夫人屋里这一炷香的时间,傅青满并不好受。 看着傅青满汗顺着鬓角淌下来,身子也仄歪。傅瓷这才假装快步走到了院门开,“妹妹快快起来,我已向姑母求了情。” 傅青满心里自然是不领她这个情,谁要她假惺惺的做好人。嘴上却还是说,“多谢姐姐。” 傅瓷微微一笑,她倒还真低估了傅青满忍辱的能力。 傅青满起来后没有马上走,而是打量起来了杏散,“不知嫡姐能否把身边这位美人赏给妹妹?” 第十二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傅骞回来已是戌时,明眼人都道,国公这是躲着皇后娘娘。 这个时辰,傅骞自然是吃过晚饭才回的府。 假装端上晚饭邀宠?杏散也没那么蠢。想着瓜果解腻,干脆就准备了个果盘和一杯参茶等傅骞回房。 见清风堂的灯烛亮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杏散端着果盘进了屋。此时此刻,傅骞正在伏案读书。还不到不惑之年的他,仍是个俊俏的男人。在灯火的照映下,不难想象出弱冠时那副英俊的脸庞。 杏散看得有些痴迷,直到傅骞咳了一声。 “往日里都是参茶,今日怎么是果盘?” 被傅骞一问,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回……回老爷”,还不等杏散把话说完,傅骞就蹙了蹙眉。 “你不是我院子里的奴婢?” 杏散把头低了低,“是,是四小姐让奴婢来伺候老爷的。”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倘若杏散说自己是北院的人,恐怕傅老爷会将她赶出去。傅骞对傅瓷与傅青满的态度是写在脸上的,明眼人都看得懂。 俗话说:爱屋及乌。报上傅青满的大名,傅骞自然也会眷顾她的。 “抬起头来”,傅骞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美人。 杏散微微抬了抬头,烛光的照亮下,美人儿婀娜的身段映在墙上。 “把果盘放到桌子上。” 听到傅骞这句话,杏散心头一紧张,她手脚僵硬的将果盘放到了桌上,转身就要退下。 许是屋里点的香起了作用,许是杏散真的是傅骞心中的锦绣佳人。这位人前知礼明理的国公,竟然从背后抱起了杏散,“我说让你放下果盘,没说让你出去。” 杏散不知道傅青满到底在他父亲房间焚了多少香饵,被傅骞这一抱,多少有些害怕。 “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傅骞不待杏散回答,就将美人扔在了床上。 杏散挣扎了两下,娇嗔了一声,“老爷”。 这一声彻彻底底的勾出了傅骞的欲望。 傅骞年轻时本就风流,用“万花丛中过”来形容他一点儿也不过分。年纪渐渐大了些,陈氏迷惑他的那些招数,傅骞心里多少也知道些。三房、四房哪儿,自己宠了多年也无所出。 眼下,美人被送上了床榻,傅骞自然急不可耐。 “老爷,灯还亮着”,杏散极小声的说了一句。 傅骞却毫不在意,“害怕了?” 说罢,一吻落到了杏散的额头,接着顺着鼻尖向下,直到衣衫尽退,房中一片旖旎。 一夜下来,也不知道经历了几回,总之杏散被折腾的浑身酸痛。 公鸡报晓十分,傅骞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身下的人虽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身下这人的容貌,倒是个美人。眉目比着傅瓷的亲娘差了几分,却让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傅骞动了动,杏散也跟着醒来。四目相对,杏散的脸又红了几分。 见这个小丫头被自己看的害羞,傅骞开了开口,“叫什么?多大了?” 被子中的小女子低了低头,“奴婢杏散,今年16。” 瞧着这么个纤弱的女子,傅骞顿时起了怜悯之心,昨夜喝了酒,一时冲动之下,就连傅骞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可有伤着你?” 杏散的脸又红了几分,“没,没。” “你害怕老夫?” 听着这个不足不惑之年的人自称“老夫”,杏散有点心疼。可想了想自己的年纪,配上傅骞却也应了那句,“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见杏散不说话,傅骞放柔和了语速,“府里缺个五姨娘,不如就你了。” 傅骞风流的本事不减当年。当然,傅骞年轻那会,杏散估计还是个娃娃自然不晓得。眼下被他这句话惊得不由脸更往被子里埋了埋。 傅骞把玩着杏散的头发,又冲着杏散的嘴唇啄了一下。 “你先歇着,我还得上朝。” 说罢,冲门外唤了一声傅尧。 傅尧是傅家的管家,看着昨晚杏散没出清风堂就知道这丫头必定是被自家老爷享用了。识时务的傅尧一大早就命人烧了几壶热水,在夫人、姨娘居住的东院收拾了间屋子。下面的人不懂,老管家却笑着说,“麻雀飞上枝头了,还不好生伺候着。” 傅骞起身去了偏房沐浴,留下杏散一个人在房中。 这样就是五姨娘了?杏散都有些不敢相信。 傅骞对自己真的这么好吗? 杏散缩在被子里,困意犯上来了,便又阖了阖眼。 梦中,她看见自己身着大红的襦裙,怀里抱着个娃娃,这是她与傅骞的儿子! 再醒时,公鸡已经叫了三遍。 傅尧在门外喊着,她该去给皇后娘娘、老夫人、夫人请安。 听到这声喊,杏散方觉得自己不是在梦里,赶紧洗了个澡穿上了昨日那身鹅黄色的衣衫。 管家推开门瞧见她这身打扮,素了点却不失庄重,相比能讨得老夫人的喜欢。 “五姨娘,这两位是张嬷嬷与桂雨,是老爷为您亲自挑的丫鬟。” 杏散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傅骞竟然真的把自己拾在了心上。 昨日还是为奴为婢的,今日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子,杏散还真有些不会使唤人。 “多谢管家”,说着,还向管家福了福身子。 管家忙回了个礼,“不敢不敢”,见杏散站着不动,又忍不住叮嘱几句,“一大早,老爷纳您为五姨娘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府,夫人您还是先去给皇后娘娘与老夫人请个安才是啊。” 这声提醒方将杏散的魂儿唤了回来,“我这就去。” 见这个不太知晓礼数的丫头,傅尧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在老夫人与老爷跟前要自称妾身。” 杏散点了点头,由管家带着去了南院老夫人的住所。 一路上,傅尧给这位新纳的五姨娘讲着府里的规矩,一条条一框框让她记好了。杏散是个聪明的,管家说的话又肯往心里拾。一会儿,该如何做主子,杏散便学的差不多了。 这一路上,杏散心里都在打鼓,老夫人是个精明的、陈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能不能容得下她还是个问题。 刚到南院门口,就听到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屋里传来皇后娘娘的话,“简直是胡闹!” 第十三章 怀墨公主 杏散被皇后的这一声呵斥吓到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了屋里。没来得及看屋中人就稀里糊涂的跪在了地上。 “奴婢杏散叩见皇后娘娘、叩见老夫人。”说着,把头深深的叩在了地上。 老夫人打量了一番跪在地上的人,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许是屋子里的氛围太过压抑,许是高座上的两位尊者吓到了杏散,那双纤弱的胳膊竟然在瑟瑟发抖。 仇氏朝着皇后使了个眼色,正位上的那位尊者开了口,“都起来吧。” 杏散小心翼翼的站到了一旁,这才看见屋里还有一位梨花带雨的美人儿。 这美人穿着宫女的衣裳,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优雅告诉杏散,她绝非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那么简单。 “你且先去梳洗换衣。” 皇后下了命令,那位美人福了福身子,“女儿告退。” 美人的声音柔弱,却将杏散吓了一跳。 这人对着皇后自称女儿,那她就该是公主殿下了! 想到这一层,杏散冲着朝屋外走的公主行了一礼。 “你就是国公的新宠?” 说这话的人语气中捕捉不到一丝感情,与昨日在傅府门口看见的那位和蔼的姑母判若两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 杏散回答的不亢不卑、礼仪上也无从挑错。 老夫人看着杏散模样倒是可人,“既然老爷垂怜,你便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我这老太婆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仇氏是在战场讨生活的人,大院里的这些个手段她根本看不上眼。她一直信奉着丈夫傅坚的话——谋略该用在社稷上。 杏散行了个大礼,“多谢老夫人教诲。” 得了婆婆仇氏的认可,杏散满心欢喜。看样子,老夫人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可陈氏为什么还避她如猛虎? 杏散走了神,老夫人咳了一声方将她的魂儿唤回来,“你且下去吧,让傅尧给你安排。” 一个头叩在地上,“多谢老夫人”,接着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妾身告退。” 待杏散退下了,皇后才放下了身段,“母亲,怀墨这样我该怎么办?” 仇氏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不放心啊。” 傅莺歌自然不放心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过来。早些年,傅莺歌为姑娘的时候就看尽了哥哥的风流,难保他的儿子不会如他一般。并且,傅骞玩女人,玩一个丢一个,眼下这位五姨娘虽说是看着春光无限,可指不定哪一天就被抛之脑后了。 傅莺歌没言语,仇氏抚上了她的手背,“你信我,长川他不一样。” 屋子里一时安静,这对母女各怀心事。 府里有皇上的眼线,那些个肮脏的事情,傅莺歌不是没听过。或许,傅骞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二夫人手上沾了几条未出世的性命。 想到这儿,傅莺歌就害怕。她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前些年御驾亲征时她还陪皇帝上过战场,傅家的女儿丝毫不逊于阵前的将士。 可是,她这位小女儿被她保护的太好,人心的黑暗她经历的太少。每每有恶毒的手伸向她时,傅莺歌总舍不得这双来自黑暗的手伤了周怀墨的纯真,于是统统为她挡下。 眼下,她到了出嫁的年纪,这样的性子也就适合嫁给平头百姓,王侯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仇氏向来很少见到这个外孙女,还想不到傅莺歌想的这一层上。她所考虑的都是她那个满腹心机的孙女傅青满。 为了太子妃一位,连自己的同胞哥哥的名声都能害,这个女人要真坐在了皇后凤位上,还了得? “莺歌,我会让川儿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的。” 这是她出嫁后,母亲第一次没有喊她皇后娘娘。看着这位年迈的老人,虽说是鹤发童颜,可这几年身子骨已然不好,自己怎么好再给她添堵呢? “那女儿先去看看怀墨。” 说罢,傅莺歌退出了仇氏的房间。 此时此刻,仇氏还没有过多的心思关注这对郎情妾意的小恋人。她相信,凭傅瓷与傅长川的兄妹情深,傅瓷不会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既然有人操劳,自己何苦还要费心神。 倒是那个杏散到底是谁安排的还得查查。 “香罗,去给我查查,杏散是哪个院的。” 得了命令的香罗派的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禀报。 “回老夫人,杏散原是三小姐的婢女。昨日四小姐向三小姐要了杏散,三小姐拒绝了。可是……”香罗没说下去。 “接着讲!” 得了老夫人的命令,香罗继续开口,“昨日三小姐刚回房没多久,四小姐身边的璧鸢丫头说让杏散去她院子里拿绣花花样,将杏散带了去。” 说到这儿,仇氏心里也明了了。 这事是四丫头做下的,但她不相信三丫头一点都不知情。这姐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真是难猜。 “看好了这位五姨娘,别又是个挑事的主儿。” 被点名的这位五姨娘此时此刻正在傅瓷的房间里品着香茗、拉着家常。 “主子,今儿个早晨我去给老夫人请安,您猜瞧见了谁?” 傅瓷微微笑,“皇后?” 杏散放下杯子,故意小声说道,“是公主!”见傅瓷面上一惊,杏散又道,“我在门外听了一会,这公主叫什么墨?” 傅瓷没接话,暗自忖度着,这人应该就是大哥的心上人——当今圣上的嫡公主周怀墨。 杏散见傅瓷不吭声,又唤了一声主子。 “五姨娘何必客气,论辈分,姨娘是长辈,阿瓷该给姨娘问安才是。” 傅瓷这么客气,杏散立刻跪了下来,“若不是主子照顾,怎有今日的杏散?” 杏散这声忠心表的,听上去忠心耿耿,在傅瓷眼里却没有淀茶的一个眼神让她觉得亲近。杏散先前投靠傅青满的事情,傅瓷不是不知晓,只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 一仆不侍二主的道理,傅瓷清楚的很。不过,只要自己手里攥着杏散弟弟的命,让杏散忠于她一个人,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要五公主嫁给我大哥,我相信五姨娘有办法。” 第十四章 新宠 “奴婢自当为主子效力。” 杏散沉默了片刻,又道,“四小姐想让我帮她劝说老爷,将她嫁于太子为妃。” 为妃?这不是太抬举傅青满了吗? 可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直白,“五姨娘也知道,我是被太子退了婚的人。自古嫡庶有别,姨娘总不会想看着我的庶妹惹了尊卑这项忌讳吧?” 傅瓷拉过杏散的手,虽然傅瓷也知道这个举动着实是先前自己最难接受的一种拉拢方式,“皇家可是最看重尊卑的。” “奴婢明白了。” 傅瓷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个镯子,套在杏散手上,“姨娘既然已经不是我房中的丫鬟,怎可再称奴婢?” 看着傅瓷拉拢的举动,杏散也暗自得意自己有了个不错的依靠。尽管眼下这位三小姐不得宠,但日后必定也能是人中龙凤吧。 “是,杏散记下了。” 傅瓷没有过多的嘱托杏散,她既然想用谦卑的姿态来面对自己,自己也大可受了。 两人拉了一会家常,傅尧就敲门而入。 “五姨娘,老爷让您来准备着。说一会儿要在您的院子里用午饭。” 杏散听到管家这句话脸上一红,倒真有几分小娇妻的姿态。 傅瓷也是一笑,杏散得宠自然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那阿瓷就不留五姨娘了。” 杏散站起身,傅瓷也跟着往门外送。 “三小姐回去吧。” 傅尧看着这两个,人心里犯了嘀咕:从前他未注意过这个三小姐。府里那么多贵人要他伺候,这位小姐又不讨老爷的喜,自然也就没往心里拾。而今看来,这位三小姐与五姨娘的关系不一般。 杏散跑了一上午给各个院子里的贵人问安,自己的院落还没看过。 傅尧带着路,朝着东院的方向走着。杏散心里盘算着,自己大概跟二夫人陈氏、三姨娘韩晴、四姨娘宋珞同住一院了。 傅尧似猜透了杏散的心思一般,“老爷的意思是让您住在东院的阳春阁。” 见杏散无动于衷,想来她是不晓得阳春阁代表多大荣宠的,又解释道,“阳春阁是东院的西偏殿,府里的规矩只有嫡夫人才能住在正殿。” “那正殿住的是二夫人吗?”杏散问道。 傅尧心里叹了口气,这位姨娘是真傻还是假傻,陈氏虽说称作二夫人,却也不是正室。否则,她好用的挤破脑袋似的在老爷跟前邀宠? “回五姨娘的话,正殿是空着的。二夫人不是嫡夫人,住在了东偏殿”见杏散又没了反应,傅尧干脆继续解释,“三姨娘、四姨娘分别住在后殿。” 话说到这份上,杏散就明白了。这位管家是想让她对傅骞给她选了好住所这事儿感恩戴德。既然点明了,杏散也不做作,“那就请管家大人替我多谢老爷。”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小的还指望五姨娘照顾着呢。” 傅尧这句话终于是说出了本心,奴颜婢膝这些个时候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总管大人抬爱了,能帮的杏散自然会尽力。” 话说着,便到了东院。 “为了避免闲话,您还是先去拜见二夫人的好。” 杏散觉得傅尧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眼下陈氏是傅府的主母,自己是傅骞的新宠,自然要前去拜见。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说着,冲跟在自己身后的张嬷嬷桂雨使了个眼色,“还不跟着主子,伺候着” 说罢又向杏散行了一礼,“阳春阁那边,奴才已经派人给您打扫好了。” 杏散还了一礼,“多谢总管。”接着便走进了东偏殿梧桐阁。 张嬷嬷前去叩门,陈氏身边的孙大娘出来开的门,若不是她在陈氏身边失了宠,这种开门的活络哪儿轮得到她来干? “五姨娘好”,说着向杏散行了一礼,与前几日那个对她指手画脚的孙二娘判若两人。 “我家夫人身子不适,大夫说要静修,不如姨娘改日再来?” 身体不适? 怕是心里不舒服吧! “那杏散先去两位姐姐哪儿,改日再来给夫人问安。” 孙大娘笑了笑,递上一副送客的表情来,“五姨娘请便。” 杏散还没出院子就听见屋子里传出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作的奴才!” “狐媚东西!” 骂咧咧的那位听声音不难辨别,这是陈氏的声音。 见杏散面上一僵,桂雨说道,“姨娘若是听着刺耳,大可告诉老爷去。” 杏散摇了摇头,“她心中有气是应该的。”,接着自顾自的朝着后殿走去,“陪我去看看三姨娘、四姨娘。” 张嬷嬷在身后跟着,对这个主子刮目相看。 能忍得了辱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成大事的,一种是胆小怕事的。但愿,她这个主子是第一种,她也好跟着沾沾福气。 三人走着,一会就到了后殿。 谁知这两人跟约好了似的统统闭门谢客。 “姨娘,我们回去吧。”桂雨说道。 杏散点了点头,看样子,她在东院的日子并不好过。 还未等杏散踏进阳春阁,就看见傅骞倚门而立,“去哪儿了?”说着,伸手来牵杏散。 “妾身去了二夫人、三姨娘、四姨娘的住处。” “二夫人哪儿你还是少去的好”。 傅骞牵着杏散进了屋,一帮子奴才站在门外不敢上前打扰。 这种宠爱,弱冠之年他给了傅瓷的亲娘,那个女子去世后他又给了陈氏,眼下又给了杏散。很多时候傅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多情还是对傅瓷亲娘的那份感情一直放不下。 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一扫而空,他讨厌傅瓷的亲娘!也讨厌傅瓷! 今早偷听了老夫人与皇后的对话,杏散问道,“国公不去见皇后娘娘吗?” “老夫就是不想见她才躲到这儿来的。” 杏散不知道这兄妹俩有多大隔阂,妹妹回娘家,哥哥竟然避而不见! 既然傅骞不乐意,杏散也不自讨没趣,以小女儿的娇态坐在傅骞的膝盖上,双手搂住傅骞的脖子,“老爷这样抬举我,二夫人会不会不悦?” 听这话,傅骞猜测陈氏没给杏散好脸色看。借着杏散环住他脖子的劲儿,顺势将杏散搂到怀里,粗糙的大手捏了一下杏散的脸蛋,“我宠的人,她动一个试试看!” 第十五章 夫君 阳春阁的热闹是北院无法比拟的。 此时此刻,傅瓷正收拾着包袱打算将淀茶的骨灰埋到北郊。 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见自家三小姐背着包袱朝外走,就要跟着。 若不是这里头有几个是老夫人赏下来的粗使婢女,傅瓷真要怀疑这些个人是不是傅青满的眼线。 “都不许跟着我!” 傅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后的婢子仍旧跟着。 “你们若是跟踪我,我大可回禀了爹爹。” 众人听傅瓷搬出了傅骞,为难的停下了步子。 年老的嬷嬷在人群中窃窃私语道,“这位三小姐,越来越有主子的样子了。” 傅瓷摆脱了这几条尾巴,偷偷溜出了府门,雇了辆马车出了城,来到了北郊。 山路坎坷,傅瓷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 刚走到半山腰,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便香汗满身,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 傅瓷走的时候没看天气,此时,风撕扯着天空,真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若是再不赶紧上山,恐怕雨下起来就没法再祭奠淀茶了。 当初想着自己若不先葬了淀茶,她必定会被扔到乱葬岗去。如今也只能悄悄将她的骨灰带出去埋了。 想着这层,傅瓷拾掇了拾掇打算接着往山上赶。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柳叶飞刀正冲着傅瓷的后心飞了过来,若不是傅瓷换了个角度起身,这枚飞刀就要与她同时躺在地上了。 察觉到有异的傅瓷,拼命往山上跑。身后横空飞出了五个蒙面男人,手拿着大砍刀,朝她飞奔而来。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几声闷雷过后,雨开始淅淅沥沥的打在世间万物上。 傅瓷跑不动,跌倒在地上。 身后的蒙面人渐渐逼近。 难道,老天爷给她重生报仇的机会,此时此刻要夺了去? 为首的男人,举着刀冲傅瓷砍过来。 傅瓷一个劲儿的往后退,可毕竟是个弱女子,体力怎能同男儿比? 眼看着刀要劈到她的天灵盖上,傅瓷大喊了声“娘”。 两世为人,她都没能查清母亲的死因,也没能给自己、给淀茶报仇。 泪,汹涌而出。 蒙面人看到这一幕时,手里的刀顿了顿,“小丫头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罢,重新抬了刀,朝傅瓷砍去。 咻—— 一枚棋子打在了蒙面人的虎口上,震得砍傅瓷的那人手一麻,抬头寻找棋子飞来的方向,只见那人穿了一身玄色的粗布麻衣,腰间别了一壶酒。 “哪里来的野人,国公府的事都敢乱管。” “异姓王苍玺!” 傅瓷看见为首的人楞了一下,赶紧逃跑,谁知雨天路滑,又跌在了地上。 苍玺大约是要看傅瓷的笑话,就是不肯在傅瓷面前现身。 傅瓷没办法,只好冲着林中大喊了一声,“夫君救命!” 听到这声喊,苍玺方才现了身,将傅瓷护在身后冲着面前的五个人喊了一句,“不怕死的,动她一个试试?” 为首的人一颤,整个承周,谁没听过异姓王苍玺的名号? 据说,苍玺曾在荒郊孤身战群狼。最后就连狼王也败下阵来,这位玺王爷杀了狼王,取了狼牙一直挂在颈间。 几个杀手瞧着眼前这人的气势,不想是假的。如今,跑才是上策。 见这几个杀手落荒而逃,傅瓷呲着牙问苍玺,“为什么不追?”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你我非亲非故。” 若不是打不过苍玺,傅瓷都有打他的想法。 苍玺扶了傅瓷一把,“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恐怕得我问玺王。” “打猎。” 他当自己是三岁小孩?放眼望去周围并没有马匹,难不成是从皇宫里走着来打猎的? 见傅瓷不信,苍玺又从腰间摸了一颗棋子,冲了草里一扔,就听见一声动物的惨叫。 若不是傅瓷的脚刚才伤着了,她倒真想跑过去看看苍玺到底打中了什么东西。 看见傅瓷的神情,苍玺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能走吗?” 傅瓷摇了摇头。其实,走倒是还能的,只是她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玺王爷到底有多少耐性。 见傅瓷摇头,苍玺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起来。背对着刚刚站稳的傅瓷半蹲下来,“上来。” 傅瓷一惊,她莫不是听错了,这位王爷要背自己? 见傅瓷无动于衷,苍玺竟理都没理她的自己走了。 “喂!你这人,回来!”显然傅瓷是跟这位王爷置气了,一向做事周到缜密的傅瓷此刻竟有了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气儿。 苍玺朝刚才那个草丛走去,拎着兔子耳朵就朝傅瓷走了过来,兔子在他手里显然是不自在,用力的蹬了两下腿愣是没挣脱。 走到傅瓷跟前把兔子朝她怀里一扔,“见面礼。” 见面礼? 这是哪门子的见面礼? 还有,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傅瓷扯了扯嘴角愣是没说出话来,苍玺又开口,“你带回去熬汤喝也好,养着也好,总不枉了我丢出去的那颗棋子就行。” 傅瓷倒是很想问问他,你都把兔子伤成这样了,它还有命活吗? 苍玺也没给傅瓷机会,直接横抱在怀。 “我救得是傅国公嫡女,跟你傅瓷没关系。” 原来,苍玺接近她不过也是因为她这个国公嫡女的名号。 傅瓷心里有些难受,父亲厌恶自己,自己也讨厌父亲,却还是要凭着“国公嫡女”这个名号才有人肯接近她。 苍玺没察觉到傅瓷情绪的变化,踏着飞快的脚步,一会儿就下了山,找了辆马车。 许是前世落下的病,傅瓷的身子虚的很。淋了这点雨,额头就已经开始发烫了。 不知苍玺是真的不会照顾女人还是待人太过冷漠,在傅瓷昏昏欲睡的神情中他竟然什么都没察觉到。 苍玺琢磨了一会,还是想不出傅瓷为何会去北郊,于是二度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去北郊?” 既然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不做隐瞒,“葬了淀茶的骨灰。” “哦”。 苍玺没再问,傅瓷也就保持了沉默。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傅瓷一向觉得沉默是金。 下了雨的缘故,街上的人很少。车夫将车赶得很快,风从两旁的窗户灌进车厢内,傅瓷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被淋湿的衣裳。 很快到了国公府门前,傅瓷正欲下车,苍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东西给我,我替你埋了。” 傅瓷想了想,自己被暗害多半是傅青满搞的鬼,如果自己带着骨灰回去,万一傅骞震怒将自己禁足,何以为淀茶、为自己报仇? “里面还有元宝、纸钱,多谢王爷了。” 第十六章 牌子 傅瓷抱着兔子下了车,苍玺唤了她一声,指了指自己腰间那块玺王府的牌子,说道,“这东西,有用。” 苍玺要不说,傅瓷还真想不到前些日子眼前这位冷血又无情的王爷还赠了自己一块他府里的腰牌。 在傅府门前,傅瓷对谁都保持着警惕,再无山中那般俏皮。 “多谢王爷厚爱,臣女记得了。”说着,冲玺王福了福身子,便进了国公府。 傅瓷还没等走几步,就正面迎上了管家傅尧。 “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傅瓷看着这位面生的管家,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她父亲身边的得力奴才。看样子,傅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管家大人找我有何事?” 管家赔了个笑脸,“老爷在老夫人院子里等着您,五姨娘让我来知会您一声。” 杏散让傅尧来的? 傅瓷印象里面,这个管家不是一直巴结着傅青满吗?这么快就见风使舵认了新主?还是,这一切是傅青满的阴谋? “多谢管家大人,我即刻去。” 对于这种墙头草,傅瓷并不想与这种人多费口舌。 傅尧见傅瓷身后没有一个丫头跟着,看样子,杏散果真是傅瓷的贴身婢女,想到这一层,傅尧觉得他应该对这位三小姐好一些。眼下,五姨娘风光正盛,她的主子,如何能得罪? “三小姐,瞧您淋得这一身雨,您要不先回北院换一身衣裳?” 现在才发觉她衣裳湿了? 傅瓷每开口,管家也觉得他这份殷勤献的有些不合时宜,遂而闭了嘴。 雨还在下着,傅瓷将的兔子往怀里使劲儿抱了抱。在马车上,她检查了兔子的伤口,没中要害而且上的不深,只是那枚白棋还嵌在肉里。 刚才没发觉,此刻方才注意到,这枚白棋的质地竟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羊脂白玉! 傅瓷抽了抽嘴角,这位玺王爷打个猎物的代价可真大呀! 正想着,南院就在眼前。 傅瓷理了理衣裳,见长辈还是端庄些稳妥。她这才发现,刚刚在北郊淋了雨,从傅府门口到南院这段路竟然也没人为她撑伞。怀里的兔子倒是在她的呵护下没淋着多少,就是自己成了落汤鸡。 傅瓷踏进了院门,只见撑着伞香罗站在大门口似等着谁。 “三小姐,您可来了,老爷听说您出了傅府发了大火。”说着,将伞移向傅瓷这一边。 在后山遇害与告诉傅骞自己出府这两件事,傅瓷不相信傅青满没有参与! “是我想的不周到,麻烦香罗姑姑替我通传一声,说不肖女傅瓷回来了。” 香罗叹了口气,“不用通传了,您跟我来。” 傅瓷看到香罗这副神情,看样子,这一关自己是孤注无援了。 踏进房门,傅瓷定睛环视了一周。 最中间坐的是皇后娘娘,右边是国公傅骞,左边是仇氏。堂下的位子一次坐着陈氏、三房、四房、五房还有傅青满,丫鬟婆子站在各自主子身后,真有些三堂会审的味道。 “不肖女傅瓷给皇后娘娘、祖母、父亲请罪。”说着,傅瓷一个头叩在了地上。 皇后与仇氏没吱声,傅骞冷哼了一声。 “我原不知我的好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奴婢擅自出府!” 看傅骞这阵势,傅瓷假意被他吓得手脚一软,“阿瓷知罪!” 皇后看着傅瓷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怜悯,“阿瓷,你有话便说,有姑母在,府里没人敢冤枉了你。” 傅骞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护着傅瓷,“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管家传家法!” 傅尧带着两个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块一尺半的紫檀木。 傅瓷面上的惊恐更加明显,她扭头正对上傅青满趾高气昂的神情。 慌乱之中,傅瓷假意碰掉了玺王送给她的牌子,苍玺说这牌子有用。眼下,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这是什么?” 听皇后这一句,傅瓷没敢伸手去捡,还是香罗靠近捡起来的。 香罗看到牌子面上一惊,立刻跪在了地上,高声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香罗是自小跟在仇氏身边的,见过世面,听她这么一喊,皇后与傅骞即刻从座位上起身。 傅莺歌接过了香罗手上的牌子,即刻也跪了下来,屋里的人看到皇后跪了下来更是跟着跪了下来。 皇后叩过头之后,双手搀起傅瓷,问道,“阿瓷,这牌子哪里得来的?” 傅瓷面上依然有害怕的神情,目光朝傅骞哪儿瞥了一眼。 “你不用惧怕你爹爹,只管说这牌子哪里来的就行。” 傅瓷极小声的说道,“这是玺王赐予我的。” 傅莺歌一听到异姓王苍玺的名字,面上一喜,她这侄女总算能少挨一顿家法了。 “这就对上了”,傅莺歌一笑,见众人不解遂而解释道,“这是御赐给玺王府的,当时先王爷与圣上一同打下江山,为了安抚臣心也为了敌国灭、谋臣亡的悲剧,特地赐下了三块腰牌。” 皇后说到这儿傅骞便想起来了,接着说道,“老夫记得,当时圣上将这腰牌给了玺王、玺王妃还有小王爷,怎么会落到了你手里?” “这是父亲生辰那日,玺王赠与我的”,傅瓷说完又低下了头。 傅骞见自己没理又问道,“你今日出去为了何事?” 傅瓷又跪在了地上,“今日我正与五姨娘聊天,玺王府的奴才找到了我,说王爷想邀我一同狩猎。”傅瓷正想着怎么才像真的去狩猎,忽然怀里的兔子动了动。 傅瓷将兔子放在地上,“玺王对阿瓷有救命之恩,阿瓷没齿难忘,便带了些点心偷偷溜出了府。”傅瓷说着,假意抹了抹眼泪。 “妾身能证明,玺王府的奴才来时,妾正好在三小姐处。”说着,杏散走上前来为傅瓷辨明。 傅青满的笑意里带着愤恨,傅骞面上有些难堪。毕竟,傅瓷有玺王府的腰牌,就算傅府有女眷不能私自出门的规矩,也对她无可奈何。 “都起来”,老夫人发了话,冲香罗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傅瓷扶起来。 “阿瓷,你父亲也是担心你的安危。” 担心她的安危?真是好笑! “阿瓷明白。” 见傅瓷一脸苍白,老夫人关心道,“淋了雨就别储在这儿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 傅瓷还是没等走掉,就看见傅长川拉着一位美人闯了进来。 第十七章 割臂盟 “皇后娘娘,祖母,我要娶五公主!”傅长川拉着一位美人跪在了众人面前。 身后跟着跑过来的小奴才,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拦不住大少爷啊!” 陈氏,看见自己的儿子手里拉着的是五公主周怀墨,一口气闷在胸中。但看着仇氏与皇后都没开口,自己也不能无礼。 既然走不掉了,傅瓷也只能撑着不适的身体看完这出戏。香罗十分有眼力劲儿,给傅瓷端上来了一倍姜茶驱寒。 老夫人冲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奴才说了声,“你先下去吧。” 得了这句话的奴才谢了恩逃命似的出了房门。 此时此刻,傅青满脸上有些难堪。前两天,她刚污蔑了傅长川对她图谋不轨,今日她就拉着五公主跪在了仇氏面前,这岂不是很打她的脸? 见傅骞与傅莺歌都不开口,仇氏只得打破了这沉默,“怀墨的意思呢?” 周怀墨认认真真的叩了个头,“回外祖母的话,怀墨愿意做傅家的媳妇。” 听了这话傅骞即刻震怒,他本以为只要五公主说不愿意,这门婚事便是水上漂,傅骞也不明白周怀墨到底喜欢傅长川什么! 不好对公主发威,傅骞只能训斥自己的儿子,“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高攀公主?” 听傅骞这话,陈氏与傅青满心里很不是滋味。 什么身份? 妾就该活活矮人一头? 庶出就该认了这卑贱之躯? “即便是父亲把我逐出傅府,我相信公主也愿意跟着我。”这话说的十分打傅骞的脸。 一直沉默的傅莺歌突然开口,“本宫就怀墨一个女儿,你如何让本宫信你是真心实意的对怀墨好?” 刚刚不做声,是想看看傅长川到底有多大的勇气来违逆他的父亲。眼下,看着这个侄子竟敢对傅骞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让傅莺歌对他刮目相看。 “皇后娘娘可曾听过割臂盟?” 傅莺歌点了点头。割臂盟她不仅听过,而且这还一直是她心中的那份长久保留的温情。 她初入皇家时,当今圣上就对她割臂起誓。尽管后来皇上依旧将新人迎进了宫殿庙宇,但那不过是繁衍后代的工具。 这都是后话了,起誓人以血起誓,若有违背,人神共愤! “一刀许终身,二刀天可鉴,三刀永相随,世世不相离开!” 傅长川说完,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冲着自己的胳膊上连划了三刀。 在座的人都惊了,周怀墨最先反应过来为他止血。 傅长川不顾座上人,也不顾正在流血的伤口,拉着周怀墨就往外走。 傅骞在座位上气急败坏,出声骂道,“这个孽子!” 傅骞深知,傅长川做到这个份儿上,傅莺歌的心必定软了。如果跟皇家只有一次交易机会,嫁给太子与娶个公主,哪个更赚一些,他明摆的很。 “看戏的也该散了”,老夫人发了话,众人也就一一行礼退下。 出了院子,杏散故意走得很慢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看着傅瓷出来,杏散吸了口气。果然是忘不了她这只兔子! “我从三小姐身边离开,相比三小姐也没有能贴身伺候的婢子,桂雨是个机灵丫头。我想把她献给三小姐。”杏散一番话说的周全,让人无从挑错。 既然是为了表忠心,傅瓷就得受着,“多谢姨娘厚爱,那我便不客气了。” 瞧着雨下得越来越大,看气色傅瓷必定是受了寒,杏散贴心的说道,“三小姐先休息吧,我不叨扰了。” 傅瓷觉得这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说道,“我出去时命厨子做了奶白葡萄,还望五姨娘晚饭过后能赏个脸。” 杏散施了一礼,“定当前来。” 雨又大了些,傅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桂雨看到傅瓷这样,有点心疼,“奴婢扶三小姐回去吧。” 傅瓷摇了摇头,“陪我去花坞阁。” 桂雨拗不过傅瓷,只好跟着她去了花坞阁。 花坞阁的门没关,婢子奴才全都站在门外。傅瓷探头望去,看见一位大夫在给傅长川处理伤口。 傅瓷还没进门,就说道,“大哥这是何苦?” 傅长川想要站起来,大夫与五公主却同时按住了他的手,“别动。” 看着一脸幽怨的周怀墨,傅瓷进门福了福身子,“五公主安好。” 周怀墨还了傅瓷一礼,“你就是傅瓷妹妹吧,小时候我见过你。” “劳公主记挂了。” 傅瓷的话周怀墨听着不自在,觉得跟宫里那些人一样,时刻讲着规矩,缺少了人情味。 “你不必这么拘束,我很随和的。” 周怀墨既然这么说了,傅瓷也就不拘着了,“五姐姐当真想嫁给大哥?” “当然”,既然跟傅长川一起跪在了长辈面前,这层窗户纸也就捅破了,也就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阿瓷能有办法让爹爹松口”,傅瓷冲周怀墨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不出三日,爹爹自会找姑母商议婚事”,傅瓷笑了笑。 周怀墨一脸惊喜,相比之而言傅长川则一脸诧异,老夫人都不能做到的事,这个嫡妹如何做到? 为了娶还是嫁的事,仇氏不惜把他关进了南院。可见,在老夫人心里,巴结太子这笔账比娶个公主合得来。 “大哥、五姐姐就安心准备婚事吧!” 傅瓷说着又打了个喷嚏,周怀墨方才想到刚刚人都在南院是为了审傅瓷,而谁也没管这位淋得一身雨的嫡女身体是否受得住,尤其是傅骞,竟然还要动家法。 “你且坐下,让大夫为你把把脉。” 大夫得了旨意,就要为傅瓷请脉。 许是傅瓷也没劲儿折腾了,任由着大夫折腾。至于她怎么回到北院的,她也浑然不知。 梦里,傅瓷看见自己拼命的跑,身后的人使劲儿的追。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杀手紧逼。 傅瓷一下子睁开了眼,桂雨站在床前。 “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五姨娘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三小姐了。” 傅瓷不顾发烫的身子,蹬上鞋就要去前厅,“我要去见她。” 第十八章交易 傅瓷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太阳已经彻底落到了地平线以下,雨,仍淅淅沥沥的打在梧桐上。看样子,这一夜注定要被雨水冲洗了。 此时此刻,杏散正在品尝侍女端上来的奶白葡萄,脸上那股挡不住的笑意,真真能看出做主子的那种享受。 大院里,一不小心丧命的有;一下子飞上枝头的也有。个人的命数罢了。 傅瓷感叹了一声,忙又换上了一副笑脸,“五姨娘”。 听傅瓷唤了一声,杏散忙起身。看着傅瓷面上还有些苍白,想必身子骨还是不大好。 “主子身体不好,何苦劳心劳神呢?” 傅瓷笑了笑,冲杏散说道,“姨娘坐下说。”说着,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不支的傅瓷也坐在了椅子上。 看出傅瓷不适的杏散,开口问道,“怎就病的如此厉害?” “许是受了惊吓又淋了雨。”见杏散不解,傅瓷解释道,“我在北郊差点被害,幸亏玺王爷出手及时。”说到这儿,傅瓷突然想起来那只兔子。 自己在花坞阁昏了过去,兔子到底是被炖了被蒸了被干煸了还是被养着,她还真不知道。可眼下杏散在,傅瓷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桂雨自己的兔子到底哪儿去了。 “四小姐的人?”杏散直中要害的问道。 傅瓷假意犹豫了一会儿,除了傅青满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但还是不确定的说,“多半是。” 确实是身体欠安,傅瓷也不想跟杏散绕来绕去的,“我有话就跟姨娘直说了”,看杏散做出一副谦卑听从的姿态,傅瓷接着说道,“父亲想攀皇亲。” 杏散不解,“那为何挡着大少爷娶五公主?” 傅瓷笑了笑,“娶了公主那赶得上嫁给太子,树大好乘凉的道理,父亲懂。” 讲到这儿,杏散也便明白了,“主子被太子退了婚,眼下有这个资格的也只有宫里那位小姐。” “有没有资格倒是其次,有心就成。”傅瓷这话直指傅青满。 傅瓷话说的不明,杏散开口问道,“皇家会同意庶出的女儿做太子妃吗?” “若是绣楼那位成了太子妃,岂非是在打我的脸?”傅瓷顿了顿,“这都是后话,眼下要让我大哥娶了五公主才是正事。” 杏散闻言跪在地上,“但凭主子吩咐。” “我要你找个恰当的时候告诉父亲,将大哥过到我母亲的名下,以嫡长子的名号娶五公主。” 杏散一脸吃惊,“陈氏怎肯?老爷也不会如此草率!” 傅瓷从盘子里夹起一块奶白葡萄,细细的品了一品,“他会同意的。告诉他,皇后担心的不过是五公主嫁过来受欺负。以嫡长子的名义将公主娶进府,婚后将打理府邸的大权交给公主,不怕姑母不嫁女。” 杏散不解,遂又问道,“国公凭什么会同意这些条件?” “就凭他有个想嫁入太子宫的女儿。” 傅瓷嘴角微微上扬,这盘棋,她胜券在握! 杏散虽不是个聪明的主儿,但也一点即通。 “妾身明白了,主子安心。” 傅瓷这才伸手去扶起了杏散,瞧见傅瓷那苍白的脸,杏散不知是真的有些心疼还是伪装惯了,一时竟开始为傅瓷打算,自己终止了这段谈话。 “妾身先回去准备着,主子静候佳音便是。” 杏散退出了北院,张嬷嬷为她撑着伞,走到人少处,张嬷嬷突然开口,“五姨娘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些,有个小少爷或小小姐傍身才好啊。” 杏散直到,无儿无女的下场就是三房、四房那样,待傅骞再有了新宠,自己就会如她们一般被抛在脑后。 “多谢嬷嬷提醒。” 张嬷嬷突然停下对杏散施了一礼,“我对五姨娘的心思与您对三小姐一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杏散不辨张嬷嬷说的是真是假,奴才既然表了忠心,自己就该小心翼翼的收着。 这世间,最难得的就是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人! 到了阳春阁,傅骞又一次在等着杏散。 “这样的雨,你又是去了哪儿?” 杏散俏皮一笑,“三小姐哪儿有妾身爱吃的奶白葡萄,妾身嘴馋,去讨了一碟。” 傅骞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丫头,爱吃就让三丫头的厨子做好了给你送过来,何必冒雨前去?” 杏散冲着傅骞吐了吐舌头,撒娇一般的说了一声,“是!” 傅骞搂着杏散进了屋,若是白天,他在杏散面前还能装成正人君子,可眼下太阳都躲着人偷懒去了,他又何必克制着自己。 “衣冠禽兽”这个词,傅骞可是演的淋漓尽致。 张嬷嬷与傅尧很识趣的为主子关上了门,侯在门外的屋檐下。 只听到屋里先传来打情骂俏的动静,接着是一片寂静。傅尧没有娶妻生子的资格,张嬷嬷也没嫁过人,守在门外倒有些尴尬。 相比门外,屋内春光旖旎。 灯亮着,傅骞与杏散四目相对。喘息声让杏散难以启齿,傅骞不肯放过她。唇间一吻让杏散将这声音溢于齿间。 听到这声娇滴滴的呼吸声,傅骞在杏散的耳边说道,“再给我个儿子吧!” 杏散应了一声,直到折腾累了,傅骞将杏散搂在怀里打算沉沉睡去。杏散有心事,怎么也睡不着,遂在傅骞怀里动了动。 “睡不着?”傅骞问道。 “妾身在想大少爷与五公主的事。” 傅骞听到这个,倒也想听听这个小女子的意见,“你怎么看?” 就着傅骞的话,“妾身觉得,这是桩好事,该成全。” 听到这儿,傅骞脸上略带怒气,“你也看到了,川儿以血起誓,皇后都没有当场许婚。” “让妾身猜猜皇后娘娘的心思”,杏散故意顿了顿,“皇后娘娘只有怀墨公主一个孩子,自然是捧在手心上的,没有当场许婚,必定是希望国公府拿出诚意来。” 傅骞听到这番话,倒觉得这个杏散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遂又说道,“接着说下去。” “大少爷是庶出,公主若是嫁了,未免显得自降身份。为了补偿怀墨公主,不如将打理阖府的权利交给她,这样娘娘也放心公主下嫁”,说着,将手臂搭在了傅骞的脖颈处,“公主是嫡出,老爷没有嫡子,何不成全了大少爷?” 傅骞猜测这话,必定是长远考虑过的。 “你就不想你未来的孩子做嫡子?” 杏散摇了摇头,“妾身希望他平安长大。”发觉话题扯远了,杏散又道,“妾身觉得,让皇后娘娘娶个儿媳妇回去,两家人都不亏。” “你这妮子,倒是会打算。”傅骞揉了揉杏散的头发,“若是这桩姻缘成了,该让他们好好谢谢你这红娘。” 第十九章 皇恩浩荡 杏散这枕边风吹得果真没让傅瓷失望。 第二天晌午时分,傅骞主动来到了北院与傅瓷商量将傅长川过继给傅瓷亲娘的事情。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知会一声,让傅瓷知道这府里除了一位嫡出的女儿外还有个嫡长子。 不过听到这消息,傅瓷依旧很开心。傅骞松了口,这件事情也就有了八成胜算。 当然,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氏听到这个消息在东院不知道骂了杏散多少遍,骂到劲儿头上还顺带着傅瓷母女。最后,就连自己的儿子傅长川在她嘴里也变成了吃里扒外、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 总之,该骂的、能骂的,她都没落下。 傅骞表示出了诚意,皇后自然也有松口的意思。 晚饭时分,傅莺歌亲自掌勺,请了老夫人、傅骞还有陈氏来她的房中用餐。与其说是一家人聚餐,不如说是商讨婚事。 皇后率先端起了酒杯,“母亲、哥哥、二夫人,怀墨被我宠坏了,日后嫁过来,还望你们多多担待。” 这声“二夫人”让陈氏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她这个小姑子,自打她进门就没称呼过她一声嫂嫂。但谁让人家是皇后呢,位尊者干什么、说什么,不由着卑贱者说了算。 皇后干了这杯酒,众人也就随她干了。 “怀墨公主下嫁于川儿,自然是我傅府的荣幸,只是圣上……”傅骞故意延长了尾音。 傅莺歌微微一笑,“不瞒哥哥,本宫这次前来除了来看望母亲,也是为着这桩事。”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傅骞,她的意思能代表圣上的意思。 听到这儿,傅骞有些明白了,他房里那位娇滴滴的美人猜的没错,皇后是怕公主下嫁吃了亏特地来看看傅府的风气的。只是,前些天府里意外频频,这些都在告诉皇后——傅府不是周怀墨的归宿。 好在,三刀割臂盟也让皇后为之动容。 “那太子的婚姻大事……”傅骞再次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傅莺歌了解傅骞,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做,遂又开口,“本宫有意替太子聘下一位佳人,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闻此一言,陈氏面露喜色立刻跪在地上,“妾身多谢皇上皇后垂爱。” 陈氏不是傻子。前些日子,傅瓷刚被太子退了婚,成了整个承周人的笑柄。眼下,皇后既然有意聘下佳人,机会自然是傅绰约与傅青满的。 想到这一层,陈氏脸上的笑容越发受不住。没想到老来,她还能给太子做一回岳母。 “二夫人觉得绰约与青满哪个更合适一些?”傅莺歌一针见血的问道。 陈氏心里虽巴望着傅绰约,但面上也不能表示的如此明显,只好说道,“太子爷看上哪个,便是哪个的福气。”陈氏顿了顿,“只是绰约常年养在娘娘身边,自然与太子亲近些。” 傅莺歌笑了笑,“我的亲家,你可错了。我们家绰约的心早就跑到了玺王身上了。” 陈氏一听,只觉得胸中闷得慌,傅绰约从小被养在皇后身边。当今帝后也有意聘下傅绰约做未来的皇后,虽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但陈氏对傅绰约寄予厚望,一下子变成了傅青满,她有些接受不了。 “既然娘娘有了打算,万事全听娘娘的。”陈氏忍着心中的情绪,站起身来给傅莺歌施了一礼。 “只是阿瓷是被退了婚的嫡女,青满嫁过去若是为太子妃恐怕外人说皇家与傅家不懂礼仪尊卑”。 听到这儿,陈氏的脸有些难堪,难道让她的女儿甘居人下,同她一般为人妾室,终生受这尊卑压着? “青满毕竟是国公的的女儿!” 陈氏说完这句话就被傅骞呵住,“妇道人家莫要把手伸到朝堂上去。” 陈氏不懂并不代表傅骞不懂。太子纳妃,事关朝政,怎可轻率?并且,他们傅氏已经聘下了五公主,再让庶女嫁给太子未免显得不识抬举! 傅骞拱手行礼,“那皇上准备给青满什么位分?” “自古以来,太子府有主母一位,良娣两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依我看,许青满良媛身份再好不过。”皇后说的欢喜,丝毫不理会陈氏那张阴霾的脸。 傅骞还想开口为傅青满求个良娣的身份,话还没出口就被仇氏抢了去。 “那老身替青满她爹娘谢过皇恩”,仇氏不是不想把府里的丫头往太子身边送。倘若今日被册封的人是傅绰约,仇氏定会为她争上一二。只是,此刻被皇家钦点的人事傅青满,这种念头便烟消云散了。 她不是不疼爱傅青满这个孙女,只是她这个孙女太能算计。 算计这东西,可以换了荣宠名利,亦能惹来杀身之祸。把整个府的命交在傅青满手里,仇氏还是不放心。 “该商议的本宫也都说的差不多了,不是到娘与哥哥还有什么其他的意见?” 仇氏摇了摇头,傅骞也表示尊重圣意。 “那剩下的事,哥哥与皇上交谈吧。朝堂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 傅骞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是”。 圣上赐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傅府。听了这消息,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傅长川与周怀墨;愁的,自然是傅青满。 绣楼里的那位,听到自己母亲对这场“鸿门宴”的复述,不禁感慨道:这份“皇恩”可真浩荡啊! 先是五公主嫁入国公府,让傅长川有机会成为傅府的嫡长子,再是傅骞给刚国门的儿媳妇一份大的见面礼——打理阖府的权利。这样,一来给皇后吃了一颗定心丸;二来,将陈氏手里的权利悉数给了周怀墨。失了恩宠又交了权利的陈氏,往后在傅府的日子恐怕难挨了。 这也就罢了!傅青满嫁进太子府即便不能以太子妃身份,但凭借国公府的声势,封个良娣总没问题。眼下,却要以良媛的身份入宫,平白矮了人一等。 这些个算计,哪一条、哪一框不是针对陈氏母女的? 第二十章 赌命 亲事暂定下来后,傅莺歌带着周怀墨回宫面圣。 出宫前,皇上已将这门亲事完全授意于皇后。 好在,她宠了十几年的女人也十分晓得分寸,既彰显了皇恩浩荡,又防止了傅氏独大。这件事做的十分和他心意。 第三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就为五公主指了婚,以喜上添喜的名义又聘下了国公庶幺女傅青满为太子良媛。 一时之间,国公府成了太子派朝臣的驻扎地。贺礼,一摞一摞的往傅府里送上,傅尧都暗暗咋舌:这些人到底有多能贪,怎么会有这么多奇珍异宝? 前朝的事傅青满不能参与,但国公府后院的事她还是能掺和上两三分的。 尽管位分不如她的意,但也记杏散一份功劳。于是,捡了一些外头人送上的中等礼品给了杏散。 看见傅青满这么大手笔,杏散自然感恩戴德。不过,受宠的这些日子,傅骞赏的奇珍异宝已经够多了。相比之下,傅青满的赏赐便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 当然,单单谢过了杏散还不够。傅青满还得好好谢谢她的嫡姐傅瓷被太子退了婚,她才有了这么个机会。 于是,傅青满借着感谢傅瓷肯不追究杏散爬上傅骞床榻这事将傅瓷请来了绣楼。 一向人前温柔可人,人后尖酸刻薄的傅青满此番竟没有句句带刺的攻击傅瓷,反而让厨子做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傅瓷虽摸不清傅青满到底有何目的,但她坚信——傅青满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妹妹不日就要嫁与太子,这第一杯酒就敬三姐姐往日对青满的包容。”傅青满举了酒杯,说的诚恳,不等傅瓷发表任何意见就饮下了酒水。 见傅瓷无动于衷,傅青满开口道,“三姐姐不喝,是在责怪青满往日的任性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便酒里有毒,傅瓷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满饮此杯。 “不敢”,傅瓷说罢,俯仰间满饮了此杯。 傅青满看见傅瓷饮了一杯酒遂又给她与自己斟了一满杯,“这第二杯酒,就多谢姐姐肯割爱助杏散平步青云。” 傅青满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一来,将自己与杏散这桩事撇清关系;二来,赚了个关爱奴才的好名声。 “这也是五姨娘有富贵的命。”傅瓷将这杯酒又一饮而尽。方才饮过酒没有觉得身体有丝毫不适,这酒也就喝的安心了些。 不知傅青满安了什么心,是看她没带婢女出门强行把她灌醉来看她出丑吗? 当然,这种想法在傅青满给她夹了一颗奶白葡萄时,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 傅青满这一筷子落到傅瓷的盏中,傅瓷就瞧见捧着酒壶的侍女在瑟瑟发抖。 “这是三姐姐最爱的奶白葡萄,不知道我的厨子能不能做出北院的味道来。” 说完这句话,傅青满也发觉了婢女的不对,一脸冷峻的朝着婢女发上了火,“到底会不会伺候,我平日宠的你们竟不知道了规矩,害我在嫡姐面前失了颜面。” 傅瓷没接话,她倒真想看看傅青满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见傅瓷不吭声,傅青满也不敢让这个婢女留在这儿,于是说道,“璧鸢带下去,掌嘴二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学学怎么伺候主子!” 小婢女一下子惊着了,忙跪在地上磕头讨饶。 傅瓷深知傅青满摆的是桌鸿门宴,这小婢女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层,便开口替这个婢女求情,“四妹妹何苦与一个婢女置气,妹妹若肯割爱,不如把这个不会伺候的婢女送给我吧,我房中没了杏散着实人手不够。” 傅瓷开了口傅青满也不好回绝。毕竟前阵子她刚问傅骞要了四个婢女,这个小婢女就是其中一个。抛开这层不谈,傅瓷进进出出没个人跟着,自己身边的人却有闲置的,实在不合规矩。 遂而嗔怒道,“月杨,还不上前来谢过三小姐为你求情?” 傅青满一提点,这位唤作月杨的小丫头,连连冲傅瓷磕头。 傅瓷起身扶起了月杨,看着这个比淀茶还小上好几岁的小婢女,傅瓷有点心疼。于是放轻了语气说道,“你刚才在害怕什么,跟我说说,我们不会责怪你的。” 月杨看着傅青满变了脸色,面上十分为难,眼泪竟也流了出来。 傅瓷拍了拍月杨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 月杨终是忍不住了,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三小姐千万别吃这奶白葡萄,里面”,月杨的声音断断续续,看样子是十分害怕。 “里面怎么了?”,傅瓷问道。 不等月杨回答,傅青满一把打掉了傅瓷的盘子,故作镇定的对璧鸢说道,“三小姐的盘子碎了,璧鸢去给三小姐再拿一个。” 话说到这儿,傅瓷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 这奶白葡萄里有毒! “我不信四妹妹会害我”,说着傅瓷夹起了一颗奶白葡萄,傅青满都没来得及拦住就被送到了嘴里。 月杨吃惊的看着傅瓷,同样吃惊的还有傅青满跟一屋子的婢女。 不过咽下片刻,傅瓷喉头一甜,一口血咳了上了,双目瞪了傅青满几秒,即刻昏了过去。 傅青满一下子慌了神,屋子里的婢女也跪了一地。 璧鸢看着惊骇的傅青满,提醒道,“小姐先命人把她送回房里才是,您是太子良媛,老爷不会动您的!” 此刻傅青满已经手足无措,赶紧命人把傅瓷抬回了北院,又找了大夫为她医治。 北院的侍女进进出出忙不停,绣楼里傅青满也是坐卧不安。 她已经想不出傅瓷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月杨明明已经提醒她奶白葡萄里有毒,她还主动咽了下去,一点弥补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想到月杨,傅青满忽然回过神来,冲着门外喊道,“璧鸢。” 璧鸢听了声,忙进了屋,“小姐有何吩咐?” “把月杨处理了,干净些!” 得了命令的傅瓷伏在案上,猜测傅瓷的目的何在。 原本巴望着傅瓷赶紧死去的傅青满,此时此刻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安然无恙。 倘若傅青满死了,皇后会不会追查此事?她的姻缘会不会因此受阻? 第二十一章 神医季十七 傅瓷不是傻子,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自然不能白白浪费。 傅青满想害她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若能用自己病一场将傅青满拉下马也不是亏本的买卖。 只是,傅瓷小看了傅青满的胆量,这毒一般大夫解不了。 桂雨来禀报傅骞的时候,玺王正代表皇家来给国公府送聘礼。看着这个吞吞吐吐的小丫头,傅骞只好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直说便是。” “我家小姐病了,大夫说……”,桂雨的眼泪一直在掉,话也说不顺。 在苍玺面前,傅骞还是要装出慈父的样子,着急的问道,“大夫说什么?” “说小姐的病他治不了,望老爷另请高明。” 傅骞听到这个往后退了两步,这戏做的确实足,俨然是慈父的样子。傅尧上来扶着傅骞,给傅骞顺了顺气,急忙看向苍玺,“玺王赎罪,老夫必得去看一看爱女才能安心,多有怠慢。” 苍玺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太假,没听到跪着的婢女说哪的大夫希望他另请高明? “我与国公一同前去,国共不介意吧?” 傅骞忙施了一礼,“王爷请。” 苍玺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奴才上前一步,玺王把随身的腰牌丢给了这个奴才,“拿着爷的牌子,去竹林找季十七来。” 奴才领了命,疾步除了傅府朝东山的竹林奔去。 “敢问王爷,这季十七是何人?” 苍玺看着假惺惺的傅骞并不想与他多言,只从牙间挤出了两个字,“神医。” 看着磨磨唧唧的傅骞,苍玺面上有些不悦,“国公还在等着什么?” 傅骞连连施礼,走在了前面为苍玺带路。 来到了北院,苍玺愈发觉得这位三小姐不是寻常人。看北院的布置,虽说不至于寒酸,但一点也不像官家小姐居住的地儿,更别说住在这里的是国公的嫡女。 前几番见到傅瓷,苍玺只觉得这人分不清是装傻还是真傻。说她装傻,是因为傅瓷几句话就能让傅青满陷入窘境;说她真傻,便是觉的这人总给人一种她就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 可眼下看着她的住所,直觉告诉苍玺,这位三小姐再韬光养晦。 来到了傅瓷的房间,苍玺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傅骞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宋先生,老夫的女儿到底如何?”傅骞不待大夫给他行礼便先一步上前握住了大夫的双手。 “三小姐,是吃坏了东西。”大夫叹了一口气,国公府的事情他不能多管,但病情还是要直说的,“老朽给小姐用了药,但这病来得及,不及时医治恐怕……” 其实,姓宋的这位大夫很想告诉傅骞:这是有人要害傅瓷,若不是他来得快救得早,这三四个时辰的时间也争取不到。但想了想,这些话还是咽了回去。 深宅大院的争斗,谁能说得清!何况还是国公府。 “多谢先生了。”傅骞道了谢后,坐在了傅瓷的床头,面上一阵悲凄。 房间里十分安静,直到两个时辰后,季十七被玺王爷身边那位换做苍洱的奴才绑到傅瓷的床头。 “我说王爷,你又在哪儿惹了红颜知己,非得让这个茶叶把我绑到这儿!”季十七一边说着一边气喘吁吁的瞪着苍洱。 苍洱也回了个白眼,这人仗着王爷倚重他竟然说自己是茶叶! 这也不怪他啊,谁让他这个主子把他捡来时自己感恩戴德的说一切听小王爷的。于是,自己就有了这么个名。 “看病。” 苍玺这话一出,季十七立刻又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我说王爷,你自己惹得桃花债,请我来医治就算了,还不给我找个车夫,你知道从竹林到这有多远吗?”季十七比划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苍玺白了他一眼,“这位是国公的三小姐。” 季十七听到这儿,口中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你衣冠禽兽啊,国公的千金都不放过!” 平白挨了一顿骂,苍玺在想自己到底在季十七心里是个怎样的主儿,难不成是万花丛中过,绿叶沾满身那种? 房里一是安静,还是傅骞提醒道,“有劳神医先为小女医治。” 听到这儿,季十七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不是跟这位风流王爷斗嘴的。于是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冲傅骞拱手一揖,“不敢不敢” 季十七没有宫里那些礼数,也不避讳男女不能有肌肤之亲这条框律。在他眼里,大夫为病人把脉就是把脉,弄条手绢搭在病人手腕上简直是累赘。 将纤长的手指搭在傅瓷脉搏上片刻,季十七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与惊骇,“雷公腾!” “敢问神医,这雷公腾是何物?”傅骞问道。 “雷公腾有杀虫、消炎、解毒之效,但也是一种毒药。”听到这儿,傅骞后悔让玺王掺和进来,季十七并不理会傅骞继续说道,“中毒者,症状与吃坏了东西很相似,会昏迷、咯血、恶心呕吐的症状。” 说着,季十七走到了桌边,冲苍洱喊道,“茶叶,给小爷笔墨伺候。” 苍洱虽不愿听他使唤,但眼下人命关天,不是置气的时候。 很快,苍洱就端来了笔墨,季十七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一番,转手把它丢给了苍洱,“照着这个方子去府里的仓库抓药,万莫假手于人。” 听到季十七这句叮嘱,苍洱知道轻重。 苍洱走后,季十七取出了银针,“烦请诸位在大堂等候一会。” 傅骞点头示意,苍玺率先出了门。 季十七看着桂雨那丫头机灵点就让她留下为傅瓷解开衣衫,施了几十针。桂雨在旁边被吓得梨花带雨。 虽下了针,但季十七仍旧很不放心的守在床前。 什么时候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直到听到傅瓷的第一声咳嗽声,方舒了一口气,“有救了。” 傅瓷睁开眼,看着自己虽衣衫半敞但季十七这副恭敬的模样告诉自己,此人是位正人君子。 “有劳先生救我一命”,傅瓷气虚的道谢。 桂雨一见自家小姐行了,忙为小姐扣上盘扣,风风火火的跑出卧房冲大堂喊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屋里只剩季十七与傅瓷。 “不如以身相许谢我?” 鬼知道众人脚步这么快!季十七这句话刚刚脱口,玺王带着一众人已经推门而入。 第二十二章 国公不公 季十七是玩笑之语,国公的脸色却异常难看。 也是,像这种世家大族,每个儿女就是一步棋。这步棋走的如何关系到家族的兴衰,傅瓷是嫡女,这步棋不能走错了! 但季十七毕竟是傅瓷的救命恩人,傅骞也不好怪罪他这轻薄的语言。 “我让苍洱送你回去”,苍玺了解季十七为人,这种话他对许多姑娘讲过。谁让这小子除了高明的医术,还生了张不错的脸。 “王爷你千里迢迢把我请来,总得赏我个出诊费吧!”听到玺王下了逐客令,季十七也知道这样的府邸不适合他长呆。 听到季十七提银子,傅骞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说道,“不知先生要多少银子?我让傅尧去取。” 季十七看了一眼傅骞,这可是个大肥羊,不宰白不宰啊! “一百两——” 不等季十七尾音说完,傅骞就冲傅尧说道,“还不赶紧去给先生取银子!” 傅尧还没领命,就被季十七截下来,“黄金!” 听着季十七狮子大开口,玺王在此傅骞也不好发作,只得命管家取来银子。 待苍耳将熬好的汤药呈上来,季十七亲自端到傅瓷面前,“这药,小姐早晚各服一次有助于祛除体内残余的毒素。不过——”季十七又故意拉长了尾音,“小姐若想真的平安,恐怕还得查明幕后凶手。” 季十七一句话直接点到了傅瓷想听的重点,这出苦肉计虽在意料之外,但想借这出戏扳倒傅青满是个不争的事实。 “多谢先生关心”,傅瓷颔首表示感谢。 季十七以为傅瓷是只任人欺负的小白兔,以为这桩事她就这么算了,于是又冲傅骞开口说道,“傅国公还是查一下凶手的好,不然小姐若是天天被人暗害,季某的诊费也是比不小的开支。”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不追查下去就显得他这个父亲不尽职尽责。眼下,玺王与季十七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查下去只会让这两人看了笑话。傅骞的境地可谓是进退维谷。 “爹爹三姐姐怎么样了?”一声软趴趴的声音打破了尴尬氛围。 傅青满看见玺王正盯着她,只好假意莽撞闯进来一般,向玺王福了福身子,“臣女傅青满拜见玺王。” 苍玺没吱声,傅青满只好自讨没趣的站了起来,跪在傅瓷床榻前,“三姐姐赎罪”,傅瓷想看傅青满怎么眼下去,玺王爷在场,傅骞应该不会草草了事。 “妹妹没有管教好下人,才让他们在姐姐的餐食中动了手脚。” 这理由说的也忒牵强了些,就连季十七都觉得这就是傅青满给傅瓷下的套! “还不上前来请三小姐责罚!” 听到这声传唤,一位梨花带雨的美人跪上前来,“求国公、三小姐赎罪!奴婢……奴婢一时蒙了心,才给三小姐下了毒!”说着,这侍女一个劲儿的冲傅瓷磕头。 傅骞实在不想再让苍玺与季十七看笑话,对着身后的奴才说,“把她拖下去,杖毙!” “哎……国公别急嘛,总得让这婢女说说她为什么要害三小姐。”季十七认定了傅瓷是小白兔,竟然开始帮她讨公道! 苍玺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想:看样子以后还是别把这位神医放出来的好,免得他得罪了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傅骞没反对,跪在地上的侍女继续说道,“前几日,老爷新收了杏散做五姨娘,同样是有姿有色的人,凭什么杏散能摇身一变成凤凰,肯定是三小姐安排的!奴婢心里恨她!” 这脏水泼的,傅瓷不得不说声佩服。虽然这前因后果关系不大,但扯出杏散这档子事来,傅骞必定不会细查。一树梨花压海棠的事,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听到这儿,傅骞皱了皱眉,“青满管教下人不严,面壁思过直到婚期。这个婢女既然害了阿瓷,就由阿瓷来决定她的生死吧。” 傅青满听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十分满意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玺王在场。就冲前两次的事情看,必要时,玺王还是会护着傅瓷。 傅骞将决定权交给了傅瓷,这也算给了她一个交代。 “这婢女妒忌心太重,就罚她去院子里做粗使丫鬟吧。只是,青满的贴身丫头璧鸢如此不小心竟让人有机可乘”,说到这儿傅瓷故意停了停,看向傅骞,“敢问爹爹是否该罚?” 傅青满听到这儿,已经明了了。傅瓷要动她身边的人,急忙跪下,“爹爹,璧鸢不谨慎自然该罚,只是,她伺候女儿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爹爹看在女儿的份上从轻发落。” 璧鸢毕竟是跟太子良媛进宫伺候的,傅骞也不好赶尽杀绝,“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听到这句话时,傅瓷还是强忍着怒气,柔和的说道,“听爹爹的。” 一时之间,四五个家丁将傅青满请了出去,又绑了璧鸢带回绣楼用刑。 傅尧的一百两黄金取了回来,季十七掂量了掂量,还真沉。 既然这儿没他什么事了,也不好赖在这儿吃顿晚饭,只好冲着傅骞拱手一揖,“多谢国公赏,在下告退。” 季十七走到门口还不忘折回来冲傅瓷挤了挤眼睛,“三小姐,有缘再见。” 看着季十七扬长而去,苍玺只好示意苍洱跟在他身后暗中护送。 “王爷”,傅骞十分恭敬的喊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这件事情,老夫并不想惊动圣上与太子。” “嗯。”虽就得了苍玺一个字,但傅骞还是舒了一口气。 他要保住的不只是傅青满与璧鸢,还有傅家的将来。 傍上太子,傅家就算又多了一重靠山。尽管傅青满以太子良媛的身份入太子府,但只要能生下孩子,良娣的身份也就唾手可得。太子上位,傅青满最次也该是妃位。倘若她肚子争气,未来的皇后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璧鸢是从小就伺候着傅青满,不仅摸得上傅青满的脾性还十分忠心。 下狠手办了她,傅青满身边也就少了个出谋划策之人。 这笔买卖,不合算。 而受委屈的也只能是傅瓷。 第二十三章 天道轮回 傅瓷被人下毒这件事很快就被傅骞下令封了口。了解内幕的奴仆,除了那几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多数都被灭了口。 事情虽瞒着,但傅骞还是派傅尧跟陈氏知会了一声。他与陈氏感情日淡,也就靠这几个儿女维系着。 眼下,傅长川被过继给了傅瓷的亲娘,傅绰约被养在深宫,傅青满还被禁了足。昔日里,陈氏还能用自己握着傅府的主母权利安慰自己,傅骞其实还是爱她的。可是,这份权力却要交给未来的儿媳妇。 这样的结果,陈氏不甘! 已然入了夏,陈氏心头的火气与炎热的天气让她缠绵病榻。身边伺候的嬷嬷也是个个儿提心吊胆的伺候着。 “二夫人,与其终日郁郁寡欢,不如再赌上一把!”这是孙大娘两天前给陈氏出的主意,孙大娘敢自然也是得了傅瓷的授意。 这话在陈氏的心头缠绕了两天,却始终摇摆不定。 她还有赌一把的资本吗? 孙大娘再端上汤药来的时候,陈氏换上了一副笑颜,“孙大娘可愿为我再指条明路?” 见陈氏开了窍,孙大娘也就做出一副谦卑的模样,“自当为夫人效力。” 陈氏一脸感激不尽的样子,“您前两日说的赌上一把,要如何赌?” 陈氏既然又提起了此事,孙大娘自然按照傅瓷的意思开解道,“老爷心软,夫人若肯在姥爷书房门前跪一跪,替四小姐求个情,想来小姐的禁足很快就能解除。” 这是傅瓷的意思,她就是要看陈氏受辱! 跪,只是第一步! 陈氏觉得孙大娘说的有道理,毕竟傅骞心里这口气要出,而这个出气筒只能是她。 巳时,该是傅骞回府的时候。 陈氏算准了时辰,着了一身素衣、披发戴罪的跪在了傅骞的书房门口。 身边的婢子看着主子跪在了地上,自己也不敢站着,只能同主子一起跪着。 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盏茶的功夫,,除了仇氏、傅青满、傅长川不知道此事以外,陈氏跪在书房门前的消息被传了个遍。 三房、四房得了消息,看戏似的来到了傅骞书房门口。 “哎呀,我当这儿跪着哪个做错事的婢子,没想到是陈姐姐。”率先开口的是三房。素日里,这个女人有几分恃宠而骄,被陈氏打压的最为厉害。 陈氏瞪了三房一眼,继续挺直身子跪在地上。 到底出身世家,即便是跪在地上请罪都好似在谢赏一般理直气壮。 “陈姐姐还是莫让老爷烦心了,庶出的女儿犯了错还能嫁给太子已是老爷法外开恩。”见陈氏每开口,四房接着说道。 终于受不住这两人的羞辱,陈氏开口,“青满是四小姐,不是你们这些做姨娘的能议论的!” 三房听她这话,挑眉一笑,“陈姐姐不说我倒忘了,我们青满嫁过去也是为人妾室,日后生下儿女自然也是庶出。” 说到这儿,陈氏变了脸色。三房假装说错一般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氏生平最恨人提“庶出”二字,庶出又如何?总比这两个没儿女的人强上千百倍。 “我原不知三姨娘这么讨厌为人妾室,好在我老来有太子与太子良媛为我送终,你们若是老了,又该如何?” 听到陈氏这话,三房、四房的怒气已经升上眉头。 “你——”三房还想发作下去,却被从院外来的小婢女止住了,耳语了一番。 三房眉头皱了皱,对四房说,“咱们回去,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接着跪。” 陈氏看着两人趾高气昂的走了,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当年,傅骞也是视她如掌中宝。后来怎么样?一样的失宠、一样的受辱。 陈氏看到三房、四房放过了这次羞辱她的机会,猜测应该是回府了。眼下,她什么恩宠都不求,只希望傅骞能顾及着往日的夫妻情分,将傅青满放出来。毕竟,她的儿子成了别人的儿子,倘若连这个女儿也出了意外,陈氏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指望谁。 刚才说三房、四房的一番话,何尝不是说给她自己听得。自古就没有女儿、女婿送终的先例。傅长川既然已成了傅府的嫡长子,如何能为她守孝? 不过,想着傅长川成了嫡长子,陈氏心里也还是开心的。至少,他的儿子才是这个家往后的主人,不是吗? 即便自己斗不过三房、四房、杏散的肚子还能为傅家再添上一男半女,终究是庶出!终究矮人一等! 正想着,一声女人的嬉笑声进了陈氏的耳朵,她只觉得刺耳。 三房、四房再不济也是官家的庶女,这笑声的主人不过是个贱婢,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傅骞挽着杏散的手进了院子,看见跪在地上的陈氏,傅骞的脸阴了几分。 “你跪在这儿干什么?” 陈氏听着傅骞的这声责问,强忍着悲痛,朝地上狠狠的叩了一首,“妾身求老爷放过青满!” 傅骞冷哼了一声,杏散拽了拽他的衣角,对着杏散傅骞脸上的怒色少了几分。 这就是傅瓷安排杏散陪着傅骞的原因! 她就想看着一向要强的陈氏,看见一个比自己卑贱百倍的女人比自己讨傅骞的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老爷若不答应,那妾就跪在这里。”陈氏威胁道,见傅骞的脸彻底阴沉下来,“老爷别忘了,我陈氏一族手握兵权。” “你在威胁老夫?” 陈氏笑了笑,“不敢。” 傅骞没想到,他曾经宠爱的女人,竟然对他如此无力,甚至用兵权威胁自己。傅骞心里清楚,太子愿意与傅府结亲不过是因为太子需要在军中建立威望。 而陈氏一族,手中握着三千精兵。 三千精兵称不得多,但正是因为不多,他才敢与国公府结亲。 倘若傅氏是个手握三万大军的将军府邸,太子反倒不敢了。毕竟,当今圣上十分厌恶自己的儿子们手握兵权! “你当真觉得老夫不敢动你?”傅骞发了狠,杏散在一旁劝着。 说是劝着,实则是火上浇油。 陈氏素来讨厌杏散,看着这个奴才坯子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竟按耐不住脾气给了杏散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来,陈氏先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来人,把二夫人请回东院养病,没老夫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第二十四章 寄好郡主 傅瓷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傅骞这一句话说得十分容易,但对于陈氏来说,她的后半辈子恐怕要孤家寡人了。 年老色衰本就失了傅骞的宠爱,儿媳妇进门的时候还要交出手里的权利。这一闹,恐怕傅骞对陈氏最后的敬重之心也荡然无存。 看到陈氏的境况,孙大娘也庆幸自己跟了明主。傅瓷能给她的钱财丝毫不输给陈氏,最关键的是这个主子有脑子! 傅瓷的病在季十七的汤药调理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孙大娘与桂雨每日尽心伺候在傅瓷身边。至于那个叫月杨的婢女,从傅瓷问傅青满要下她之后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傅瓷猜测,这个小婢女恐怕已经惨遭毒手。 傅瓷又掏出了淀茶为她绣的手帕,心中暗暗念道,“一切伤他、害她的人,必要以牙还牙!”算上淀茶与月杨,傅青满欠了自己三条人命。 还是孙大娘打破了房里的沉寂,“三小姐,听管家说二小姐要回府了。” 听孙大娘说傅绰约要回府,傅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国公府的二小姐,自小就被皇后养在身边,豆蔻年华时就被封为“寄好郡主”,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傅瓷对这个姐姐没什么印象,但也不好博了孙大娘的面子,遂而问道,“二姐姐突然回来干什么?” “明面上是来探望老夫人”,孙大娘看了一眼左右压低声音,“四小姐与二夫人出了这么大乱子,二小姐怕是坐不住了!” 傅绰约坐得住也好,坐不住也罢。傅瓷心中明白,无论这位郡主如何为陈氏母女求情,傅骞最多放了傅青满。陈氏想从东院出来是再无可能了。 傅氏是添喜郎世家,傅骞虽然晓得兵权的重要性,但骨子里的书生习气让他有些看不懂这些只懂打仗的粗人。恰好,陈氏笨到拿兵权来压傅骞,搁在哪个男人身上能受得了妻子威胁自己? “老夫人对二小姐的婚事可又安排?” 傅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让孙大娘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了,“听老夫人身边的香罗说,二小姐对玺王情根深种。老夫人的意思是成全。” “成全?”傅瓷突然发了声疑问。 前世里,傅瓷死得早,对这位姐姐的印象还真是少的可怜。至于她嫁给了谁,傅瓷完全没心思留意。 她依稀记得,皇上有意将皇位禅让给玺王。这在前世还引起了一场不小的争斗。 努力回想的傅瓷,嘴里突然冒出一句,“玺王……夺位。” 孙大娘听傅瓷这声嘟囔,吓得连忙遣散了左右就连桂雨也被遣了出去,“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待人都退下后,孙大娘才问道,“主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傅瓷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还不能完全信过的人面前,傅瓷哪能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诉她。 见孙大娘面上有些不爽,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傅瓷还是开口道,“大娘觉得,有朝一日玺王会不会是这天下的主人?” 房里没有人,孙大娘也就毫不避讳的说了实话。一则,是让傅瓷看到她的远见目光;二则,是让傅瓷体会到自己的忠心。 “奴婢觉得,玺王爷不输太子殿下。” 听她一言,傅瓷提起了兴趣,“何谓不输?” 孙大娘凑近一步,“主子觉得,读书人与领兵的若是一同造反,哪个胜算更大?” 听到这儿,傅瓷觉得孙大娘的确是个对她极为有帮助的人,一时之间还舍不得弄死她。 孙大娘的这番话是在告诉她——玺王手里有兵,若是有朝一日两人反目,自然是玺王的胜算更大一些。 “大娘睿智”,傅瓷称赞道。 “主子,若想成为人上人就得踩着别人的肩膀。与其成全了二小姐,倒不如……” 孙大娘没再说下去,傅瓷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与其成全了傅绰约,倒不如自己入了玺王府。 这是条不错的路,可傅瓷总觉得苍玺也是个阴毒之人,不由转移了话题,“二小姐的仪仗到哪儿了?” 孙大娘看了看日头,微微一笑,“也该快到府里了。” “走,出去迎接二姐姐”,傅瓷站起身,孙大娘紧随其后。 刚站在傅府门前没多久,就等到了傅绰约的仪仗。傅青满赶紧上前,微微行了一礼,“拜见寄好郡主。” 傅绰约看到傅瓷拜她即刻拉起了傅瓷,“不可不可,嫡庶尊卑不可乱!” 傅瓷看着这位姐姐,仿佛陌生人一般。倘若再街上遇到,傅瓷大概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位姐姐吧! 看着傅绰约没有敌意,但傅瓷还是觉得小心为妙。 前些日子,季十七不还觉得她是小白兔吗? 结果怎么样? 小白兔咬人跟狼要人一样疼,都要流血! “郡主是回来探望祖母的吗?”傅瓷装傻充愣的问道。 “正是,前些日子没能随姑母一同回来探望祖母,绰约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说着,傅绰约低下了头。 “那我便带姐姐过去”,傅瓷冲着傅绰约吐了个舌头,小女儿调皮的姿态一览无余。 傅瓷边说边拉着傅绰约往南院走,傅绰约却突然停下,为难地说道,“我,我想先去看看母亲。” 虽说在宫里,但毕竟有皇上的耳目在傅府。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傅瓷假意捂住了傅绰约的嘴,朝左右我看了看,才小声说道,“姐姐快莫说了,父亲下了命了,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不许讨论。” 傅绰约看傅瓷的样子,觉得这位嫡女太没骨气了些,竟然被父亲的一道命令吓成这样。 好在,没骨气的人野心也不大! 傅绰约到底还是想试探一下傅瓷,问道,“依妹妹说,我该如何?” 傅瓷岂能看不出傅绰约寓意何为? 既然装傻充愣开始了,那还是显得笨些的好,于是摇了摇头。 “二小姐不如先去见老夫人,让老夫人为二夫人做主。”说这话的正是孙大娘。 傅绰约认得孙大娘,于是问道,“孙大娘怎会在此处?” 孙大娘叹了口气,“二夫人被禁足,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减半。老奴无福,不能伺候夫人,就被分到三小姐的院子里了。” 第二十五章 嫡女谋(1) 孙大娘的回答让傅绰约挑不出错来,也就只好作罢,道了一句,“先去探望祖母吧。” 来到南院,仇氏一直拉着傅绰约的手嘘寒问暖。从起居饮食到婚姻大事,仇氏无一不过问。 这一问竟是两个时辰,太阳到了南面,香罗才笑眯眯的提醒着仇氏到了用餐的点。 仇氏的病仍旧没有好转,喝不得酒,傅绰约也就以茶代酒的敬仇氏。一两杯茶水下肚,眼泪竟也淌了下来。 看着宝贝孙女落了泪,仇氏急忙询问是不是在皇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傅绰约擦了擦眼泪,将傅青满与陈氏被禁足的事讲给了仇氏。傅绰约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父亲把母亲与妹妹放出来,自然添油加醋了一番,挑着捡着说别人的不是,将傅青满与陈氏与这些事的关系撇的远远的。 老夫人动了怒,她倒不是气傅青满与陈氏的恶行,而是气傅骞。 出了这档子事,傅骞竟然对她只字不提。若不是久居深宫的孙女回来探她,自己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仇氏拍了一声桌子,吓得傅绰约与傅青满还有满屋子的奴才都跪在了地上。 “阿瓷,你知道这件事吗?”仇氏开口问道。 傅瓷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向来不喜欢人吞吞吐吐”,仇氏又道。 傅瓷叩了个头,“回祖母,孙儿知晓并且舍身其中。” 方才仇氏看到傅瓷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道,这件事情,傅瓷定然是只晓得。 “你且说说。” 仇氏下了命令,傅瓷只好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事情讲给仇氏听。傅瓷讲的没有傅绰约说的那般夸张。她知道,在仇氏面前耍小聪明无异于以卵击石。 傅瓷讲述完后,仇氏与傅绰约都变了脸色。 仇氏亲自扶起了傅瓷,“好孩子,这桩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傅瓷摇了摇头,又向仇氏施了一礼,“孙儿认为,大哥即将娶妻、四妹妹也即将出嫁,此时囚禁了二娘未免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仇氏听出了傅瓷在给陈氏母女台阶下,正合了她的心意,说道,“好孩子,你想说什么接着说下去。” “孙儿想,父亲若能将二娘与四妹妹放出来是最好的。” 傅绰约没想到傅瓷会为她们母女求情,面上一喜,“多谢嫡妹宽宏大量,我定好好教育青满。” 听完傅瓷讲了前因后果,傅绰约不是不知道真正想害傅瓷的人并非那个婢女而是傅青满。心知肚明的事,不必打哑语。 “姐姐言重了”,傅瓷笑道。 这顿饭吃的仇氏一肚子火儿,傅绰约也是胆战心惊,只有傅瓷赚了个好名声还使事情按照她的预想进行下去。 过了午时,到了仇氏午睡的时候,香罗借着这个由头下了道逐客令。 傅瓷心知仇氏与傅绰约有话要说,自己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南院。 孙大娘跟在傅瓷身后,一脸不悦,“主子为何替陈氏母女说话?” 傅瓷抿唇笑了笑,“傅青满是太子的人,爹爹不会动她,但陈氏没这个资本。” 孙大娘没敢直视傅瓷,她深刻的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先前那个任人欺凌的三小姐了。 “爹爹禁了陈氏的足,却没说不能去看她。大娘若得了空,知会三房、四房一声。” 傅瓷说到这儿,孙大娘也露出了笑容,“老奴明白。” 陈氏心气儿这么高的人,傅瓷不信她能三番四次的受了三房、四房的羞辱。 “五姨娘的肚子可有动静了?”傅瓷这话题转的生硬,却正和了孙大娘的心思。 “回主子,还没有。” 傅瓷皱了皱眉,孙大娘继续说道,“五姨娘刚承宠那会儿,二夫人日日命人送去避子药。” 听到这儿傅瓷脸上略有愠色,“五姨娘吃了?” “五姨娘并不知晓”,见傅瓷疑惑,孙大娘又解释道,“每个姨娘身边都有夫人的手脚,这药掺在饮食里,不易发觉。” 说到这儿傅瓷真觉得以前她小瞧了这个女人,怪不得陈氏之后再无子嗣! “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原是不必留着的。”傅瓷这话是点明孙大娘也是暗示孙大娘,倘若她对自己有二心,也是不必活着了。 “老奴明白。” 为了再次证明自己的忠心,孙大娘又问道,“主子不怕二小姐对老夫人说些什么,老夫人对这个孙女疼的打紧。” “老夫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猜的。”傅瓷训斥了孙大娘一句,但她笃定这次仇氏一定会为陈氏母女向傅骞求情。这在她的谋划之中,不由的扯了扯嘴角。 此时此刻,被点名的傅绰约正跪在仇氏榻前侍奉,“祖母,我娘再不济也是将门之后,又是父亲的发妻,怎可受此折辱?” 仇氏铁了脸,呵斥道,“莫非你觉得你娘做的对?” “绰约不敢,只是……”,傅绰约留了两行清泪,“娘亲已经失去了大哥,失去了手中的权,难道让她连最后的尊严都失掉吗?” 傅绰约这几句话的确有些咄咄逼人。 仇氏又何尝不知道,傅骞将陈氏禁足除了陈氏拿兵权威胁他以外,另外一点就是陈氏打了杏散。看样子,傅骞对这个五姨娘疼爱非常。 “起来吧,这件事情我会与你父亲说的。”仇氏叹了声气,傅家终究是对不起陈家这个女儿了。 “孙儿还有一事不明,望祖母赐教。” 仇氏示意香罗扶起傅绰约,又说道,“你说。” “孙儿不明,为何哥哥会同意给母亲做儿子?孙儿并不认为,哥哥是贪图嫡子的名义。” 仇氏自然明白,傅绰约说的这声“母亲”是指傅骞的嫡妻、傅瓷的亲娘。 官家人难免有个三妻四妾,但只有正室才能称为“母亲”,妾室如何得宠,儿女们都只能称其作为娘或娘亲。 “你们本就该称她一声母亲,不过是个嫡子的名号。” 仇氏自然不会告诉傅绰约她这个糊涂的娘干了什么蠢事! 当时,她听了陈氏与傅青满的话,面上痛骂了傅长川调戏自己的妹妹的恶行,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去查。 第二十六章 嫡女谋(2) 晚饭过后,仇氏请了傅骞前来。 本欲与杏散欢好的傅骞被母亲突然请来,虽然有些不悦,但依旧保持了一副谦卑的姿态。 “不知母亲唤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仇氏答应了傅绰约替她求一求傅骞,自然也不能说话太呛,“你打算如何处理陈氏?” 傅骞听到母亲提及陈氏,不由冷哼了一声,“母亲如何知道陈氏的事?二丫头说的?” “你觉得这种事情能瞒多久?”仇氏反过来问傅骞。 傅骞沉默良久,这种事情如何能瞒? 傅府有皇帝的耳目,陈氏一族手中握有兵权。他傅骞不过是个言官,既得不了皇帝的完全信任,又斗不过手中有兵权之人!他还能怎么办? 挣扎到最后傅骞还是向仇氏臣服道,“母亲想让儿子如何处理陈氏?” 见儿子服了软,仇氏说道,“陈氏仍旧还是我傅府继晋子澄之后唯一的主母。” 听母亲又提起了晋子澄,傅骞一时有些晃神。 这个女人就是傅瓷的母亲,让他又爱又恨又宠又惧之人。 看到傅骞走了神,仇氏咳了一声又说道,“子澄的事终究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眼下的事关乎整个傅府。” “儿子明白了。”说罢,傅骞行了一礼退出了南院。 这一夜,他没去杏散那儿,而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卧房。 梦里,他梦见晋子澄挺着大肚子问他,“老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自己则是笑吟吟的对她说,“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如果是个男孩儿我便找人教他习武,若是个女孩儿我就把她捧在手心里。” 接着梦境一转,傅骞又看见自己亲手在傅瓷的北院丢了个火折子。 火越烧越大,他眼睁睁的看着,嘴里还嘟囔着,“烧吧!烧死她!” 傅骞被噩梦惊醒,他已经十几年不曾梦见晋子澄了。每次梦见,都吓得一声冷汗,这次也不例外。 “傅尧”,傅骞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傅尧听声进了门,行了一礼,“老爷,何事?” “去请五姨娘过来。” 傅尧虽不知道这大半夜傅骞为何要将杏散接过来,但主子既然下了命令,自己执行便是。 不一会儿,杏散便到了傅骞的卧房。傅骞一把抱住了杏散的腰,几乎用哭腔一般祈求着杏散,“再为我生一个孩子吧!” 杏散不知这几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过问的意思,只好摸着傅骞的头,连连应下。 那一夜,傅骞握着杏散的手睡得很踏实。没有再做恶梦,反而梦见了杏散为他生下了一个丫头,可爱的很。 第二日晨起,杏散一如既往的伺候着傅骞穿戴洗漱。 傅骞却突然握住了杏散的手,说道,“多多提防着陈氏。” 杏散不解其意,傅骞并没有要说清楚的意思,带着傅尧就出了门。 天刚大亮,杏散就听到张嬷嬷说,“老爷解了东偏殿那位的禁足令。” 杏散叹了声气,终究没做声。 没有大过错,傅骞动不得陈氏。这个道理,她懂。 既然被解了禁足令,她们这些为人妾室的去拜见一番方合了礼数。 更何况,傅瓷的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了。 陈氏夫人的位子,不能坐太久。 杏散摸了摸小腹,微笑着。 “二夫人现在在何处?”杏散问道。 张嬷嬷回答道,“寄好郡主陪着二夫人在莲池看荷花。” “走,咱们过去”,杏散面上十分和蔼,宛若一位避世的人,不争也不抢。 离莲池还有几步路,杏散就听到陈氏在向傅绰约哭诉这段时间的遭遇。傅骞的无情,三房、四房的羞辱,五房的魅惑,傅瓷的挑拨离间。言语间,陈氏将自己的过错统统掩饰。说到伤心处,竟然还哭上了。傅绰约对这个娘亲没有丝毫的提防之心,陈氏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一番话听下来,傅绰约气的将手拍在石柱上,“欺人太甚!” 杏散没再选择听下去,而是走上前去深深行了一礼,“二夫人金安,寄好郡主金安。” 陈氏最讨厌杏散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理都没理的径直走了过去。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二夫人谈谈,不知郡主能否行个方便?”说着,又向傅绰约行了一礼。 傅绰约还了一礼,“那我在前面的亭子里等着娘。” 傅绰约走后,陈氏并不没有给杏散好脸色。 “你这贱婢,找我有何事可说?” 杏散突然拉住了陈氏的手,靠近耳语道,“二夫人真的认为出身决定尊卑?” 陈氏也变了脸,“你这是何意?” “想必二夫人也恨极了我吧!”杏散笑道,“夫人应该还不知道是四小姐将我送上了老爷的榻吧。” 陈氏瞪大了眼睛,杏散不待她回答又说道,“你陈氏仗着族里手握兵权威胁老爷,又想让女儿嫁入皇室才冤枉自己的儿子调戏胞妹。” 陈氏似被点破了心事一般甩了杏散一个巴掌,“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仗着老爷宠爱就狐假虎威?就你这点宠爱,还比不上当年晋子澄那个贱人的一星半点!”说着就开始与杏散推搡。 杏散等的就是此刻,借着陈氏的力道,假意跌入莲池。 陈氏看见杏散跌入莲池,先是一笑又是一惊,看着这只旱鸭子在水里扑腾呼救,陈氏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杏散的呼声引来了傅绰约与张嬷嬷。张嬷嬷忙慌张的喊下人打捞杏散,傅绰约则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 待侍卫将杏散救了上来,人已经呛了不少水晕了过去,张嬷嬷差人去请了大夫又派人喊了傅骞。 听人喊了傅骞,傅绰约才反应过来,“娘亲真的推了她?” 这一句好似询问,但又不是询问。 “我没推她,你信吗?”陈氏已经面色惨白,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回答着傅绰约。 人已经跌入了莲池,并且已经昏迷不醒,就算不是陈氏推了杏散,可这儿方才只有她们两人。 倘若杏散一口咬定是陈氏推她下水的,傅骞指不定要怎么在陈氏身上讨公道。 “娘亲,我在。”说罢,傅绰约紧紧抱住了陈氏。 这或许是傅绰约能给陈氏最大的安慰了吧。 【作者题外话】:抱歉亲们,大微这两天有事出门没把稿子带上,断更了两天,今天会一并补上,更新四章么么哒! 第二十七章 嫡女谋(3) 傅骞赶到阳春阁时,大夫已经守在床前了。 “宋大夫,内子如何?” 见傅骞着急,大夫只好摇摇头,“国公大人节哀吧。” 傅骞不相信,他好不容易决定将自己的感情全部转移到这么一个小丫头身上,她怎敢现在就离去? “死了……”,傅骞往后倒了两步。 宋大夫见傅骞误会了他的意思,忙解释道,“杏散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腹中孩儿保不住了。” 傅骞听到杏散无大碍的时候面上一喜,听到孩子没了时一下子似受了当头一棒! “她怀孕了?”傅骞喃喃道,“孩、孩子没了?” 宋大夫叹了声气,“杏散夫人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胎气很是不稳。如今落了水,小少爷自然是保不住的。” 大夫说什么? 落了水?小少爷? 傅骞脑袋如炸裂一般,声音如冷水一般泼向傅尧,“去查!”顿了顿又道,“去请老夫人来。” 傅尧得了命令,出了房间。 傅骞则一直坐在杏散身边,见她手指动了动,傅骞忙握住了她的手。 傅骞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在杏散面前就像一个丈夫。没有心机、没有算计的丈夫。这大约就是一见钟情或者说是继晋子澄之后他第一次感觉到相见恨晚? 杏散醒了,只觉得腹部一痛,杏散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 傅骞一脸悲哀的望着她,“孩子没了。” 这一句话如晴天霹雳一般,眼泪一下子从杏散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我、我怀孕了?”杏散问道。 傅骞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手绢为杏散擦掉眼泪,“我会给你个交代。” 此时此刻傅尧已经带着陈氏侯在了阳春阁的门口,只等着傅骞一声令下。 “傅尧进来。” 傅尧听了呼声,进了房间。宋大夫很识趣,留下了药方便退了出去。 傅尧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奴才查清楚了。” 傅骞看到陈氏,一张面孔冷到了极点,他猜就是这个女人! “如实讲来!” 得了傅骞的命令,傅尧恭恭敬敬的讲道,“奴才方才问过了侍卫与婢女,都说五姨娘去莲池赏荷,撞见了二夫人。五姨娘说要想二夫人单独谈谈,身边的人也就退下了。谁知二夫人与五姨娘发生了口角,争执之间,二夫人将五姨娘推下了水。” “那个贱人在哪?”傅骞手上青筋暴露。 “奴才已将二夫人带来了,就在门前。” “让她进来。” 傅尧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小侍卫将陈氏带了进来,陈氏望着床榻上的杏散,心中舒了一口气——老天保佑,她还活着! 倘若杏散死了,以傅骞的性子,多半会让她陪葬。 陈氏跪在了地上,挺直了身子,“妾身自知百口莫辩,唯有一句妾身没推五姨娘。”说罢,恭恭敬敬的在地上叩了一首。 “老夫竟不知傅府的主母是个心肠歹毒的人,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下手。” 陈氏一惊,这贱人怀孕了? 接着,刚才挺直的身子仄歪在地上,“孩、孩子,保住了吗?” 傅骞没回答,杏散在床榻上直掉眼泪。 看到这儿,孩子多半是没保住。 陈氏又叩了一首,“妾身直到老爷不信我没害五姨娘,如今妾身无言可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陈氏这幅态度,傅骞心里在打鼓,莫非自己真的冤枉了陈氏? 但看家哭啼啼的杏散,这种念头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仇氏来到了阳春阁,急忙奔到杏散榻前,“老身的孙儿可有保住?” 傅骞摇了摇头,扶仇氏坐了下来。 老夫人将平日里的拐杖虎头杖狠狠的砸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尧又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仇氏,仇氏听后一阵头晕。 她不是不知道这两年陈氏在傅府的后院施威作福,这些行为她也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次陈氏竟然把手伸到了别人的肚子里。 仇氏最讨厌这些个勾心斗角,没想到这不仅在傅府的后院里发生了还害了她孙儿的性命。 “母亲认为该如何处理陈氏?”傅骞询问道。 仇氏摇了摇头,“你且按你的想法处理吧,留她条命。” 傅骞向仇氏行了一礼,仇氏受不了这样乌烟瘴气的屋子,带着香罗走了出去。 “陈氏不守妇道、罔顾人命,自今日起囚禁于西院,此生不得踏出半步。其子女也不得前去探望。”傅骞下达了命令,又将杏散搂在怀里,“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杏散点了点头,傅尧便将陈氏带了出去。 临走前,陈氏突然挣脱了傅尧的手,大笑道,“杏散,你不会好过的!这辈子都不会!” 说罢,便被傅尧带了出去。 她自然不会好过,老夫人留下了话,饶她一命。这样的结果自己自然是不满意,但傅瓷应该是满意了吧? 自己与腹中孩儿的性命不过是别人算计的一步棋。 杏散如何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又如何不知道跌入莲池的危险。 可她不得不做,要依附于傅瓷这棵大树,就要献上诚意。可这番诚意,竟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杏散脸上已经数不清有几行泪。自己不过是想保住弟弟的性命,可这却要用自己儿子的命作为代价。 傅瓷真是下得一手好棋,一个孩子的命将陈氏打到万劫不复的境地。她除了还活着,还能像个人一样能吃能喝能睡,其余的与死人有何区别? 儿女,见不到!丈夫的爱,得不到! 傅骞见杏散半天没说话,开口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杏散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 傅骞揉了揉杏散的额发,“好,我在这儿陪你。” 杏散摇了摇头,傅骞知道她心里难受,只好作罢,“那你且休息,我晚些再来看你。” 傅骞出了门,杏散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那张憔悴的面容,这场争斗,她倦了。 杏散从梳妆匣子里取出了妆品,一样一样的画在脸上,就好像当日傅青满为她打扮的模样。 她对着镜子笑了好久,真美。 过了良久,杏散取出修眉刀,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看着鲜红的血,杏散又流下了几行泪冲花了妆容。 “儿子,娘来陪你了。” 第二十八章 鸟出笼 傅骞知道杏散自尽已是第二天下朝归来后,他抱着杏散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仇氏看着傅骞这伤心颓败的模样甚是厌恶。 她仇氏这一生征战沙场,生出来唯一的儿子却是个酸气的读书人,这一点她本就厌恶。再加之,傅骞这一生流连花丛,她最讨厌儿子这一副痴情的模样。 倘若,陈氏不是将门之后。恐怕傅骞会毫无顾忌拎着剑了结了她!想到这儿,仇氏还是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些,“人死不能复生,葬了吧。” “葬了吧?母亲的意思是不想让杏散入傅家陵园?” 仇氏叹了口气,“公主七天后入门,你难道要碰圣上的忌讳?” 说到这儿,傅骞不禁又流下两行泪。他深谙,皇室最避讳的就是不吉利,公主入门之前,府里就死了个姨娘,怎么看都不像好兆头。如此丧事一摆,怕只怕太子再度悔婚。 傅骞权衡了利弊,“听母亲的”,说罢,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傅尧进来!” 傅尧进门看着这短命的五姨娘,也一阵惋惜。自己前段时间铺的路,就这么断了。 “选块风水宝地,将五姨娘葬了。”傅骞说罢,将杏散的尸体讲给了傅尧。 傅骞再次封了府里众人的口,各院子的主子奴婢都不敢再提这件事。 唯一北院,傅瓷生了个小火盆为杏散烧着纸钱。 她记得前世里,杏散是溺水而亡,这一世却是为她所害。 然而傅瓷并不知道,自己的印象并不全面。上一世里,她不过十个任人欺凌的病秧子,杏散也不过是傅青满的一步棋。上一世里,杏散也的确怀孕了,也如此生一般被不知名的小婢女推下了水。说是小婢女,但若不是主子的命令,谁敢暗害受宠的五姨娘?上一世里,杏散也是自杀。只不过,傅骞为了封住众人的口,对外宣称是溺水而亡。 傅瓷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杏散的今生前世,这个苦命的小丫头唯一对不起她的一件事就是与傅青满一同谋害了淀茶的性命。这样想来,杏散也是欠她的吧!只是那幼子无辜。 虽是如此,傅瓷还是取出了一张银票交给了孙大娘,“麻烦大娘将这个交给杏散的弟弟。” 孙大娘不知内情,直夸傅瓷心善。也只有傅瓷知道,这张银票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用命换来的。 待孙大娘走后,傅瓷再次拿出了淀茶生前为她绣的一方手帕,喃喃道,“淀茶,欠你的命我先还上这一条,还有两个我日后给你送来。” 傅瓷说的这两个,一位是傅青满这毋庸置疑。这第二个么,却有些难办了,当今太子周则,她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下得了手?想到这儿,傅瓷一阵头疼。 杏散自尽的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西院,陈氏自知从今往后再不见天日,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用自己一命来换儿女们一个太平。 婢女再次进去送餐食的时候,吓得惊呼了出来。妆台旁,陈氏妆容精致宛如当年出嫁。但脖颈处却插着一直簪子,鲜血沾湿了陈氏的白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婢女们试了试陈氏的鼻息,已然是死透了。婢女们不敢耽搁,忙去禀报了傅骞。 傅骞听到这消息时,闭了闭眼,询问道,“她生前可曾说了什么?” 为首的婢女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瑟瑟发抖道,“这是在二夫人妆台前发现的遗书。” 傅尧将遗书递给傅骞,只见封面上用鲜血赫然写了几个大字,“傅骞亲启。” 傅骞将书信启开,还是那娟秀的小楷,只是词句凄凉。 见字如晤,妾深知罪孽深重,不求郎君原谅。但愿妾身后,老爷能善待吾儿青满。青满已为太子良媛,傅家的赌注也便押在了她身上,望老爷能念及夫妻情分,青满若有难,万莫袖手旁观。妾出嫁时,父亲将号令三千陈家军的兵符作为嫁妆。如今青满将嫁,三千军作为我这不称职的娘亲对爱女的陪嫁。兵符埋在西院花园牡丹花下。另,二女绰约,至今还无婚配。妾知绰约爱慕玺王,还望老爷尽力成全。吾儿长川,妾自知多有亏欠,妾死后老爷万莫发丧…… 陈氏的遗书足足写了有三张纸之多,傅骞看完后只觉心酸。三张纸的恳切言辞,却没有一句是提及他的,千句万句说的都是三个孩子。难道,这十八年的夫妻情分到这儿就恩断义绝了吗? “厚葬了夫人,在府里设个灵堂,三日后悄悄将夫人的遗体宋儒傅氏陵园。”傅骞在给傅尧下达这道命令后只身去了西院,挖出兵符后亲自去了傅青满的绣楼。 傅骞进绣楼后对傅青满说的第一句话是,“放四小姐出去。” 傅青满正要谢恩,傅骞却先一步说到,“不必谢我,这是你娘亲用命换来的。” 用命换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傅青满很想问问傅骞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是你娘亲用命换来的? “我娘她、她怎么了?”傅青满反应了半天还是磕磕绊绊的问出了这句话。 傅骞背对着傅青满,声音听不出温火的道了一声,“自尽了。” 傅青满又确认了一遍陈氏去世的消息,见傅骞沉默,傅青满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傅骞没理会傅青满的哭声,自顾自地说道,“这兵符能领你外祖父手中的三千陈家军,是你娘的陪嫁。你娘让我留给你。”傅骞将手中的兵符交给了傅青满,又说道,“你娘说,这个可以保你在太子府的地位,好生收着。” 傅青满握着这块冰冷的兵符,问道,“我娘的遗体在哪儿?” “西院大堂。” 傅青满听到回答后,再也没理会傅骞,跌跌撞撞的朝西院跑去。 一路上,瓢泼大雨将傅青满淋了个透,几次摔倒在地,她都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将杏散送上爹爹的床榻?为什么要容忍着卑贱之人折辱她娘亲? 傅青满没有答案,在她的印象里,娘亲还是疼二姐姐多一些! 直到,傅骞将这兵符交到她手里。 第二十九章 玺王戍边 傅骞还是听从了仇氏的话,秘不发丧。 毕竟临近傅长川与傅青满的大婚之日,不好让皇家沾了晦气。 陈氏死的第三日上,遗体被秘密埋在了傅氏的陵园。陈氏的这二女都哭肿了眼睛,唯有儿子傅长川身负皇命在外还不知道娘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照礼数,傅瓷也该去哭上一哭,可从小到大母亲晋子澄是整个傅府的禁忌,她为别人的娘亲哭,又有谁为她的母亲哭呢? 傅骞想到这一层,也就没过多的为难傅瓷。 陈氏与杏散的丧事只有整个傅府知道,尽管悲伤凝重的氛围让整个府邸压抑了不少,但好在还有这两桩喜事在即,也让仇氏与傅骞宽心些。 这日早朝前,皇帝特意派人召傅骞早些到,说有要事相商。 接到旨意,傅骞忙换来了傅尧伺候他更衣梳洗,愈到这种时候傅骞就愈发的想念杏散。这几日,他时常想:这丫头若是活着该有多好? 傅尧见傅骞愣在那儿出神,不由提醒了几句方才让傅骞回过神来,坐了轿子往皇宫里赶。 皇上在御书房接见了傅骞,善于察言观色的傅骞明白,这桩事让皇上十分忧心。 “臣傅骞参见圣上”,傅骞跪下叩了个头。 “起来”,说着冲身边的奴才姜喏打了个手势,“赐座。” 傅骞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圣上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朝傅骞怀里丢了个折子,说道,“边关来的。” 傅骞拿起折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这折子上无非是说匈奴又有二心,前线将军请命派一位有威望的皇子前来安抚。 可这领兵打仗的事情,他傅氏从来不插手。皇帝怎会想到来问自己? 早些年傅老爷子还健在时,就已经主动交出兵权,让儿子从文。这些年,傅骞一直没将手伸到军营里,一来是遵守父亲遗愿,二来是想保住傅家荣华。 没有哪一位君主能容忍臣子膨大!他傅氏也不行! 但皇帝既然问到了他,傅骞也不好不吱声,“臣以为匈奴手中握着二十万精兵,派遣皇子去恐怕不合规矩。” 傅骞的话皇帝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已然年迈,这两年身子骨也不如先前。几个儿子明里暗里的争斗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皇帝没有打断傅骞并且示意他说下去,“依臣看,不如派玺王前去?” “玺王?”,皇帝重复了一遍。 “玺王是承周唯一的异姓王,代替皇子前去再合适不过!”,傅骞的合适不过说的不过是为了避免兵权落入诸皇子之手。 这件事上,他有心为太子争取。可反过头来想一想,这些年皇帝何曾问过他军中事务,这次恐怕是傅青满即将嫁给周则,皇帝怕他这个老岳丈日后在朝堂上偏心太子故意设的局罢了! 见皇帝并不对他的建议提出什么看法,傅骞又说道,“先王妃是匈奴人,自嫁给了先王爷后为我承周征战沙场,又将一颗赤胆忠心献于圣上,匈奴人想要的不过是等价的回报。” 傅骞这一点说的还是不错的,玺王的母亲是匈奴一族的公主,这么一位能征善战的勇士殒命疆场,自己却只封了人家儿子异姓王并且手中实权少得可怜,匈奴一族如何能臣服? “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皇帝这句话说完后,姜喏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盏茶,“圣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皇帝喝了口茶,冲傅骞说道,“走吧。” 天朦朦亮,见皇帝来了宣政殿里的一众朝臣跪了一地。 几桩大事议论过后,皇帝提起了刚才与傅骞商量的这桩事情,并问道诸皇子哪个愿意请缨。 大皇子周延率先冲着皇帝表态,“儿臣愿意前往!” 皇帝为难的看了他一眼,“你母妃尚在病中终日念叨着你,这趟你还是省了吧。” 听到皇帝这话,周延表情甚是难看。周家的天下从未因一个女人做出什么退让,他的父君根本就是不想让他前往! 见周延挨了训,二皇子周则站出来,“儿臣愿为父君解忧。” 皇帝颇为不满的看了一眼太子,“你与傅小姐的婚事在即,不宜出征。” 见两个皇子请旨都被皇帝否定了,百官皆犯了迷糊,皇帝到底唱的是那一出? 眼瞧着这件事情商量不下,朝众人立刻成了三派,一派力保大皇子前往,一派为二皇子请旨。直到最后玺王派发声才让皇帝松了口。 在朝堂上,玺王的人并不多,却个个儿不是孬种。文臣能死谏,武将亦是视死如归。这几人可以称的上是皇帝的左右臂膀。 玺王一派开了口,见皇帝没反对,苍玺便站出主动请缨。 “儿臣苍玺愿意前往。” 此话一出,朝堂有一次炸开了锅。大皇子与太子的人都说这样不合规矩,玺王一派却不再作声。 皇帝没说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看,他倒想知道这两个儿子到底在朝堂上揽下了多少朝臣,又多了几分势力。 他如今虽说是上了年纪,可还不至于立刻就死了。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急不可耐,已经在朝中培养势力了。 等到这两派的人不在一一进谏,皇帝才开了口,“就让玺王前去吧,先王妃毕竟是匈奴一族的公主,玺王前去方能起到安抚作用。” 皇帝话已出口,尽管太子一派不服气却还是在周则眼神示意下没再吱声。 苍玺上前跪下,“儿臣接旨。” 这场早朝傅骞上的心惊胆战,他生怕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不知天高地厚一昧的向皇帝请命。皇子的手怎可安到军营里,何况是二十万精兵? 下了朝后,太子似乎实在宫门口等着谁,知道傅骞前来周则才上前去行了一礼,“岳父大人。” 傅骞自然是愧不敢当,急忙又还了一礼,“太子言重了。” 见四下无人,周则也就开门见山问道,“岳父大人怎么看这桩事情?” 既然选择了投靠太子,傅骞也便知无不言,“老臣以为,太子的手暂时万莫伸到军营之中。” 第三十章 美人相送 一场大雨将金陵城的街道冲刷的十分干净,但这倾盆大雨却冲不走朝堂上弥漫着的那股让人作呕的风气。 傅瓷从傅骞哪儿得知玺王要出征的消息。她越来越笃定玺王是报复周则的一步好棋,可是真的要她设计嫁给玺王才能报仇吗?前世的记忆告诉傅瓷,她与玺王并无过多交集。 孙大娘一声唤才将出神的傅瓷唤回来,“主子在想什么?” 傅瓷将左右的人遣了出去,对孙大娘说道,“你今日早些出去为我买些针线,顺道去趟玺王府,将这封书信亲手交给玺王爷。”说罢,傅瓷将腰间的令牌取下交给了孙大娘。 “主子想做什么?”孙大娘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问道。 傅瓷抿嘴笑了笑,“让玺王承我一个情。” 孙大娘向来猜不透傅瓷的心思,只好按照傅瓷的意思行事。 来到玺王府门前,侍卫看着牌子不敢拦下孙大娘却也不敢冒昧的将她放进府里,只好请来了苍洱。询问一番,孙大娘说自己是傅瓷的人,苍洱才去禀报了苍玺。 “有意思。”苍玺扯了扯嘴角,“带她进来。” 苍洱得了命令,将孙大娘带到了苍玺面前。 孙大娘也不多话,行了一礼递上了信件,“我家主子交代的,要亲手交给王爷。” 玺王看了一眼书信,也不打开,反而问道,“上回你家主子带回去的那只兔子如何了?” 孙大娘摸不清这两人喉咙里到底买了什么药,一个让送信,一个问兔子。 但主子询问的事,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回答,“主子将兔子照顾的很是好,足足比带回来的时候大了一圈。” 苍玺点了点头没在说话,“回去吧。” 玺王既然下了逐客令,孙大娘也不好多呆,只好行过礼后就离开了。 待孙大娘离开,苍洱才问道,“爷,信上写了什么?莫不是这傅府三小姐瞧上了您?” 苍玺没理苍洱,看过信后往他怀里一丢,“自己看。” 苍洱接过信后看了许久,这信上分明只有两个字,在苍洱看来却十分费解。 “爷,这三小姐让我们提防谁?”苍洱问道。 “自然是该提防之人。” 听到这句话,若不是因为苍玺是主子,苍洱都有抽他两巴掌的心。这跟没说有何区别? 但看见苍玺面色严肃又不好再度询问,只好念叨了两遍,“该提防之人?” 苍玺也没理会这个糊涂的小跟班,独自进了屋。 傅瓷为何要帮他?这个丫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知道些什么,又为何会给他一张这样的条子? 虽不得解,但苍玺愈发觉得这为傅府的三小姐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儿。她定是知道什么,否则也不会让身边的婢女亲手将信件交给他。 “越来越有意思了。”苍玺嘟囔了一声。 自打在国公府见了这个任人欺凌的三小姐,便觉得美人投错了胎。当他看到这只小白兔开始反口咬人时,不过只是感叹这世间又多了一人少了纯真。直到看到她的智慧、忍耐,方才觉得这出戏好看了。 可这戏台上的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是否舍身其中呢? “爷,圣上点的兵马已经侯在门前了”,苍洱报道。 “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启程。”苍玺说完后又不紧不慢的进了卧房,换了一身戎装。 银色的铠甲、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柄通红上头刻着小篆,颇显持剑者的身份与气势。 苍玺刚走到门前,就看见傅绰约的站在门外。 傅绰约从前只在宫里看过读书下棋的苍玺,那种文质彬彬的感觉让她只消一看就刻在了心里。而今,这一身的戎装,又多了几分英雄气概。 苍玺没理会傅绰约径直走了过去,在苍玺眼里傅绰约就像个路人。若说非要扯上什么关系,那边是见过一两面。 “王爷!”见苍玺不理会自己,傅绰约也顾不上女儿家的娇羞,直呼了一声。 听到呼声,苍玺方停了脚步,“不知郡主找我有何事?” 傅绰约走到苍玺面前,“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这个必要吧?”苍玺这一句话听着是反问句却如笃定一般。 “玺王!”傅绰约有唤了一声,“几句话的功夫玺王也不肯给绰约吗?” 苍玺没再理会傅绰约,三千铁骑出发,傅绰约就看着这些人马一步步向前。为首的那个人头都不回的挥鞭催促这马儿,当真绝情。 傅绰约看着人马渐渐远去,渐渐再也望不见领头的人,在玺王府门前落了泪。 身旁的嬷嬷如何安慰都不肯作罢,手里握着给苍玺绣的香囊,“难道他当真是个无情之人?” 傅绰约知晓苍玺不近女色,香囊什么的小玩意儿也从来不佩戴,可她就是想试试,试试看能否做打动苍玺的第一人。 大军走远后,苍洱才问道,“爷,为何不肯跟郡主道别一番?” 苍玺瞪了他一眼,“爷的事,你也要问?” 苍玺虽是个冷漠之人,但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平日里苍洱还是敢跟他玩笑几句的,于是又说道,“也是,爷未来的王妃,奴才不该过问。” “愈发没规矩”,见苍玺面上带着几分愠色,苍洱只好灰溜溜的闭了嘴。 待苍耳闭了嘴,苍玺才开始好好琢磨了一番,苍洱的话不错,傅绰约的情义他能感受到。只是,注定无缘无分的人,是不必理会的。 想到这儿,苍玺便觉得自己对傅绰约的态度是没错的。给了她希望再狠狠抛开才是害了她。 走着走着,看到日头南偏,苍玺约莫着该是午时了,于是下了令,让将士停下好好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再赶路。 将士们难得遇到这么体贴的主子,纷纷感恩戴德的道了谢,随后下马搭营帐、煮东西。 苍玺晃了晃神,也许他的双亲以前就是如此领兵的。 苍玺笑着,回忆着,想从记忆中找到一点而双亲的影子,却被苍洱打断—— “爷,我们的粮草被烧了?” 苍玺一惊,面上却毫无波澜,从牙缝中挤出了八个字:“带人灭火,查找真凶!” 难道,这就是傅瓷让他提防的? 第三十一章 无独有偶 苍洱带着人将大火及时扑灭,士兵倒是没有死伤,但粮草却被烧成灰了大半。 苍玺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尽管苍洱来报时尽量把事情往好处说,但他仍能感觉到苍玺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藏着多少怒气。 苍洱让左右退下,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爷,咱们的队伍里有太子或者大皇子的人。” 这一层自大火烧起时苍玺就已经想到了,但靠近押送粮草车队的人太多,一一排查下去的话不但浪费时间还会让军心涣散,委实得不偿失。 “别打草惊蛇,暗中留意着。”苍玺吩咐道。 “爷,我们今晚不如就在此处安营扎寨吧?将士们也都累了。”苍洱说道。 此处安营扎寨? 苍玺有点怀疑他这小跟班没带脑子出来。既然太子或者大皇子的人有办法把人安插在军队里,为什么就不能派人埋伏呢?在此处安营扎寨,他这三千人天时地利都不占,难道统统陪他因为这皇位之争丧命在此? “往前走二十里就到水边了,去哪处吧。” 苍洱想对自家王爷说,军中将士军心不稳实在不易再向前行进,可是一想到粮草被烧倘若耽搁下去恐怕大半将士会饿死在这一路上。 苍洱将苍玺的想法讲给将士们听,将士们自然是叫苦不迭。胆儿大的,甚至要私闯玺王的营帐。一个两个的人要闯苍洱还拦得下,十个二十个苍洱便有些分身乏术了。 正与将士斗得不可开交时,苍玺突然从营帐中出来,“哪个要闯?” 众人皆停了一下,只有一位三十出头的将军跪在苍玺面前,“末将程钺斗胆问玺王,眼下我军军心涣散,继续前行倘若遇到突袭如何自保?” 苍玺亲自扶起了这位叫做程钺的将军,“在此处停留,若遇上突袭也躲不得。” 见程钺不服,苍玺又道,“本王自然不会用着三千将士的命做赌注,还望将军放心。” 苍玺如此诚恳,程钺也不好多言,拱手一揖说道,“末将听王爷的。” “继续前进——” 苍洱下令后,立刻回到了苍玺的身边,“爷想提拔他?” 玺王笑了笑,“军中有自己的人,日后活得久些。” 苍洱自然知道苍玺的言外之意。 皇上虽不服老,这几年龙体却是每况愈下。虽说立了太子,但大皇子仍旧虎视眈眈、三皇子又手握兵权。若是真的打起来,苍家能选对了主子还好,选不对新皇登基,怎能留他? 即便苍玺手中有免死的牌子,那苍家的这二百零三口老少呢?都成为新皇立威的垫脚石? 每每想到这儿,苍洱都心头一寒! 这样的事情决不能发生! 二十里的路程并不算多,但士气不振的缘故,苍玺一行人还是走了一下午。 到了水泽旁,苍玺方下了命令安营扎寨。这个季节本不该狩猎的,但军中粮草实在有限,苍玺也只好担下了罔顾国法的责任,命士兵去林子里狩猎。 等到营帐扎好,苍玺唤来了苍洱,吩咐道,“去把程将军喊来。” “是”,苍洱得了令,很快就把程钺带到了玺王面前。 “末将叩见王爷!”程钺跪道。 “程将军快快请起”苍玺说着就要亲自上前扶。 从上一次打交道来看,程钺是个粗人,有些话也就不必要说的拐弯抹角。 “本王叫将军前来,是要要事相托。” 程钺又要跪,苍玺忙拦下,“本王不在乎这些礼数。” “是,但凭王爷吩咐。”程钺恭敬道。 “本王料想军中有异己,今夜他们定会趁我们不背前来偷袭。” 苍玺说话时的语气十分笃定,这三千轻骑中有一半以上是跟他征战沙场多年的兄弟,对朝廷、对他绝无二心! 程钺虽说不太信苍玺的话,但还是小心为上,“请王爷明示。” “本王命你带一千轻骑从林子北面绕道大泽湖畔西侧,届时本王会亲自带兵,两边以烟火为信号,给他来个里外包抄。” 看苍玺已经谋划好了,程钺也只能领命,“末将遵命。” “有劳将军。” “那末将先行下去准备。” 苍玺点了点头,待程钺走后,冲着营帐外喊道,“苍洱进来。” 苍洱轻手轻脚的进了营帐,生怕他这位主子拿他出气。 “你今夜跟着程钺。” 听此一眼,苍洱即刻反驳道,“我跟着他,谁来保护爷?” 苍洱这句话把苍玺逗乐了,在他这个小跟班眼里,自己不过几日没活动手脚,武艺就退步的如此厉害? “你且放心的给爷跟着他,顺便看看此人可用与否。” “是”,苍洱领了命,又问道,“爷,属下有句话想问。” “本王为何会知晓敌军今夜偷袭?” 苍洱点了点头,“倘若他们今夜不偷袭,我们的将士必定劳累不堪,明日如何能赶路呢?” 其实苍玺也没有把握,但他只能搏上一搏。在暗处的敌人必定不在少数,只有人多就会带上粮草。眼下,于他而言,再少的粮草都是救命的稻草,绝对不能放过! 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但苍玺还是一副很笃定的样子,“大雁喜水,常结伴临湖而栖。咱们来的一路上,群雁突鸣,必受惊吓。因此判断,附近极有可能有敌军。” 苍洱还是有些不甘,问道,“林子里的野兽也会让大雁受惊。” “大雁常在这一带生活,野兽带了的惊吓哪能有这么大?”苍玺白了苍洱一眼,对上苍玺这个目光,苍洱只好闭嘴。 “属下这就去准备。” 苍玺一个人在营帐中,手里捏着傅瓷差人给她的那张纸条,这丫头到底让他提防谁? 苍玺将掺和这件事情的人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大皇子绝对不会将手伸到军营里这一点他深知,二皇子手中虽然零零散散握着些许兵权,但还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在京畿就让人动手,到底会是谁呢? 苍玺正想着,手不小心碰到了茶杯,茶水将傅瓷传给他的纸条浸湿。苍玺赶忙打理着,却惊奇的看着纸条上显现出了红色的三个字——三皇子! 第三十二章 转危为安 苍玺顾不上收拾桌子上的残局,捏着纸条看了又看。 承周有种无字传书的方法:用一种弱酸性的液体在白纸上写字,待纸张风干后,字迹便会消失。等到遇上另一种含有弱碱性的液体,字迹就会重新显现。 所有的讯息在苍玺脑中飞快的转着:三皇子、纸条、粮草…… 思索一番后,苍玺决定相信傅瓷。苍玺相信,这个被他三番五次救起的女人,没理由害他! “苍洱进来”,在门外候着的苍洱听到这一声喊,忙有进了营帐。 “王爷有何吩咐?” 已经决定赌一把的苍玺,决定赌个大的! 他玺王爷,不仅要粮草,还要活口。 “让兵将们用盐水饮马。” 此言一出,苍洱只觉浑身一颤,“爷,饮血马?” 见苍玺不反对,苍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饮血马是先王爷开了先例训练的一支骑兵。所谓“饮血”,即使选沈星狂野的小马驹,从小饮之以血。久而久之,尝惯了血腥味的烈马就会对水不屑一顾。待到战前,以盐水饮之或者不饮马,本就狂放的战马在口干舌燥的情况下,一嗅到血腥味,即刻就会红眼。真的厮杀起来,比汗血宝马还狂野上百倍。 只是,这种马虽勇猛,可真的上了战场冲锋陷阵后嗅到了血腥味就会敌我不分,凶险异常。 后来,因为太过凶险,这支军队被当今圣上禁了。 尽管圣上下了命令,私自训练饮血马者杀无赦,但苍玺还是偷偷练了好几回。他发现,不必给一出生的小马驹饮血,只需在大战之前饮些盐水,马儿上了疆场同样会有烈马的性子。 “爷,这非同小可,还请您三思啊。”苍洱跪地再次请求。 “按我吩咐,记得今晚活捉敌将。” 苍洱眼见着拗不过苍玺,只好依令行事。 二更时分,苍玺在营帐中假寐,听到有马的嘶鸣声立刻提剑上马,指挥着将士往与程钺商量好的地点假意逃跑。见敌军追了上来,苍玺逃跑的更加卖力了。 逃跑途中,他依稀听到为首的将领说,“三殿下有令:活捉玺王,赏金百两。” 果然是三皇子周信的人! 跑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到了约定地点,苍玺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花,打了个火折子就朝天空中一扔。 程钺与苍洱看见烟火,立刻冲了出来,将敌军团团围住。 苍玺估计了一番,看着阵势怎么也得有两千人余人。 敌将看到中了包抄,只能鼓舞士气,“杀敌群一人,赏银子一两!活捉玺王,赏金百两!” 敌军的兵士听到这话士气一振,冲着苍玺的军队就杀了过来。 苍玺看到敌军这么不要命的打法,自己也下了血本。提出他的承影剑冲着自己腕子上就是一拉,鲜血涓涓涌出。 马儿嗅到了血腥味开始躁动不安,立刻又将冲出突围的敌军团团围住。 “缴械投降者不杀——”,苍玺喊道。 敌军将领听到苍玺这句话,吼道:“胆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听到这一声命令两军又是一阵混战。 苍玺先前割了腕子,血淌的有些多,眼下有些体力不支。但看到程钺、苍洱还在拼命,自个儿也不能当缩头乌龟,就冲身上随便扯了块布包扎了一下伤口,包好后一拍马屁股身先士卒的冲了过去。 传说承影剑出炉时“蛟龙承影,雁落忘归”,此剑也就因此得了这个好名字,此时此刻苍玺虽然体力不济但一招一式上却丝毫不输。 眼看着僵持了一个时辰还无结果过,战马未饮水也有些劳累。苍玺只好提剑又在腕子上划了一剑,俯身对马儿说,“冲过去。” 这马好似通了灵性一般,竟真的按照苍玺的话做了,躲过几十个兵卒的拦截,直接冲到了敌军将领面前。 “还不束手投降?” 敌军将领看了一眼苍玺淌血的手腕,“王爷认为自己还能撑几时?”说罢,冲苍玺就是一枪。 这一枪来的迅猛,又在意料之外,眼看就要躲不过了,好在程钺及时打马赶到一刀挑开了这致命一枪。 与敌军纠缠中,还不忘跟苍玺说道,“末将护驾来迟,还望玺王赎罪。” 苍玺从小受的礼数约束比平常公子哥儿少些,十分不理解程钺的行为,都这种时候了还说这些文绉绉的话作甚? “专心打。” 苍玺交代完,又开始了一场恶战。 将士们看见苍玺与程钺冲进了敌军,一个个儿也都似疯魔了一般开始不要命的打。 不过半个时辰,就将敌军的将领生生擒住。 敌军将士看见自己的首领被擒拿,也就纷纷下了战马,跪地受降。 回到营帐,苍玺稍加处理了伤口后,便让苍洱将敌军首领带了上来。 这一仗,他打的值! 夺了敌军的粮草不说,还探测出了程钺的忠心。最重要的是——生擒了三皇子麾下大将王严! “王将军,好久不见” 王严没好气的瞪着玺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将我掳了来折辱算什么本事?” 苍玺没理会王严的话,“三皇子的亲兵倒是忠诚”,见王严将头歪向另一侧,苍玺又道,“大皇子与三皇子同是沈贵妃所处,大儿子学文治天下,小儿子习武按设计。沈贵妃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王严虽是周信麾下的一员大将,但却不太清楚周信与周延之间的来往。 三皇子召他前来时,是看了一封家书,而后命他速速点兵三千,先让人放火烧粮草后又突袭。这其中缘由,王严却从未想过。 难道真像玺王所言,沈贵妃不满太子有意扶持自己的儿子,大皇子与三皇子皆有篡位之心? 当然这些不是他一个将军该考虑的,将军若想名留青史,最好的方式就是宁死不降、不侍二主。 想清楚了这一层,王严干脆一闭眼坐在了苍玺面前,“要杀要剐,王爷动手便是。这件事情跟我家皇子没有半分关系!” 倒是个忠心的!苍玺暗叹一声。 “苍洱,给王将军松绑,送他回去!” 第三十三章 新婚燕尔 苍洱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的爷,好不容易将他擒获就这么放了? 但转眼就对上苍玺那双不想再说第二遍的眸子,苍洱只好默不作声,“属下遵命。” 王严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主儿,却也欣然接受了苍玺的安排。这样回去虽然颜面尽失,可是希望带了多少人吗、军中有几员大将,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得到这样的情报,也算是知己知彼了吧? 将王严放出去后,苍洱即刻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爷,为何不杀了他?” 苍玺微微一笑,“他背后的主子没出来,我可舍不得杀了他。” 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了傅瓷写的那张纸条,这个女人常在深闺,怎会知道三皇子有二心? 看样子,前几次他救了傅瓷并不是白白费力气。这个女人,不一般。 被点名的这位国公千金,此刻正吹着小风练字消遣时光。 傅瓷的字,以前看着只觉得好看,现在看来这一撇一捺,皆充满了力道,笔下气势,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孙大娘在旁边站着,偶尔给傅瓷研磨,偶尔递上一杯茶水。直到傅瓷将这一页的字写完,孙大娘才敢开口。 “主子,您真的不阻止四小姐嫁入太子府了?” 傅瓷抿了口茶,“我为何要阻止她?” 孙大娘晓以利弊,“眼下我们与四小姐同在明处斗,四小姐一旦嫁入太子府,有了太子的庇护,我们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了。” 傅瓷不得不承认,孙大娘这几句话正好说到她心坎里。于本心而言,她并不希望傅青满能嫁进太子府。太子纵然可以有六个良媛,但是一旦攀附皇亲后,就连傅骞见到她也要尊称一句,“良媛娘娘”。 但返回头来一想,这个能猜中她想法的老奴才也真是可怕。难怪她能在陈氏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在傅府也是风生水起。 这人,不像其余的奴才一般靠的是主子的宠爱,她靠的是脑子! “太子娶亲与公主下嫁选在同一日上”,傅瓷此言一出,孙大娘就明了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她懂。 傅瓷不得傅骞的宠爱,还指望着傅长川帮衬两把,自然不能毁了她的姻缘。 “奴婢明白。” 这一夜,傅府里的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前日傅长川刚刚回府就听傅绰约说了母亲的死讯,为了这事萎靡不振了几日,好在周怀墨陪伴在测,加上这一门亲事吊着,才不让这个男人颓败。 傅绰约还在为了苍玺那日的事情在怄气,她堂堂一位郡主,难道在这位王爷眼中她就一文不值? 傅青满也是彻夜难眠,娘亲刚刚过世她还深陷在懊悔中,转瞬就要盖上盖头嫁作人妇。她还没来得及给娘亲报仇。她不相信,她的娘会蠢到惹父亲的霉头,更不会去害父亲的宠妾。 傅瓷自然也睡不着。前世害她的仇人就要离开傅府,她若想报仇,便难上加难了。况且,每每夜深人静时,她总觉得能看见杏散的脸,来问她“为何不顾她儿子的性命?”还有淀茶,周身发黑的问她,“当时为何不救她?” 傅瓷一闭上眼,这些人的影子就萦绕在她眼前。到最后,傅瓷隐约看到了个女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念叨着:“瓷儿乖,不怕。” 傅瓷下意识的拽住了那人的衣襟,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娘”。 醒来时,却发现桂雨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四更天,整个傅府已经张灯结彩。傅长川的住处尤其热闹,正红色的绣花球,正红色的婚服。每一个物件似乎都印刻上了“喜庆”二字。 傅长川处的一干人喜笑颜看,傅青满的绣楼就没有这般热闹。 只有正室才能用大红色,这一点是不可逾越的规矩。眼望着傅长川的住处,傅青满心中又是一阵不平。 傅骞似乎看出了女儿的想法,安慰道:“嫁过去日后有的是机会升迁,何必急在这一时?” “女儿知晓了”,傅青满冲傅骞施了一礼。 看见父亲在此处,傅青满心里多少有些得意。 傅长川娶正妻又如何?在傅骞眼里,一个公主始终没有太子重要。哪怕她嫁过去只能是良媛,只能忍气吞声的看着太子府的良娣娘娘踩在她傅氏女的头上! 不一会儿,仇氏也来到了傅青满的绣楼,亲手为她戴上了金钗,嘱托道:“从今以后你是周氏妇人,始终也是国公府的女儿。国公府与你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记住了?” 傅青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孙儿谨记。” 五更天的时候,太子府的轿子已经侯在了国公府门口,傅青满又去了一趟陈氏生前居住的东院,拜别了陈氏留下的这座院子。 出门时,正迎着公主的轿子来到国公府门前。 透过盖头,傅青满看到,周怀墨的轿子是九顶,而自己的轿子只有五顶。傅骞没有亲自将她送上花轿,而是去迎了周怀墨的轿子。 按照礼数,该送他出阁的哥哥傅长川,此时此刻正背着新娘入府。所有的风光好似都是他这个嫡子的,而自己只是庶女罢了,高攀皇子已经不易,竟还奢求这些。 傅青满留了两行清泪,不为任何不相干的人,只为她自己! 锣鼓声、鞭炮声,傅长川背着新嫁娘入了傅府。 大礼行过,宴请了四方宾客。这一天折腾完,傅长川着实有些累了。 然而,平日的朋友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刚掀了盖头,又将他抬出去喝了一坛子好酒。 “大哥的美娇娘可是公主,得教兄弟几个先一睹芳容”穿褐色的男人率先开口。 傅长川推了一把,“日后有你们几个看的!” 说罢,便假装不胜酒力进了锦绣阁,这一处,是单独辟出来给公主的。 兄弟几个看着傅长川干瞪眼,闹新娘他拦下了,怎得看一眼都这么小气了? 看着斯文的那个发了话,“大哥将大嫂当成宝贝似得,今夜我们是看不到了。” 傅长川被傅尧架着进了锦绣阁,周怀墨闻他这一身酒气,就知道傅长川喝了不少。 “夫人,大少爷奴才给您送来了”,说罢将傅长川放在凳子上就退了出去。 周怀墨伸手来扶傅长川,“怎么喝的这么多?” 傅长川借力将周怀墨压在床上,“不装醉,如何快点见到你?” 第三十四章 三日回门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这雨下了一宿,五更天上也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但周怀墨还是早早的就准备下了。三日回门的规矩,不能坏! 还在睡梦中的傅长川习惯性的往身旁一捞,却只拥被入怀。感觉到身旁有没那熟悉的女儿香后,傅长川倏的一睁眼,唤了一声,“怀墨。” 周怀墨听到傅长川的呼唤,从妆台前起身,“妾身在这儿。” 傅长川听到周怀墨的自称,眉头一皱,说道,“我们傅府可没这规矩,什么妾身不妾身的。你是我傅长川的媳妇,以后不许用这样的自称。”说着,便将周怀墨揽到了怀里。 看着傅长川这情意绵长的样子,周怀墨自然不愿意挣脱,可以想到三日回门她要回宫拜见父君、母后,也就不好再耽搁。 “好了”,周怀墨娇嗔一声,“今日回门,夫君早些准备吧。” 傅长川应了一身,亲了口周怀墨的额头才肯松手。 日头又上了些,傅长川才为周怀墨撑着伞出了府门。 也巧,正看着傅骞带着傅青满在大门口,等着傅青满回门。 平日里听说傅长川素来宠妻,傅瓷还有些不信。眼下看着他这位大手大脚的哥哥正在细致入微的给嫂嫂撑伞,便信了这府中的传闻。 “见过嫂嫂”,在傅长川夫妇给傅骞行过礼之后,傅瓷也十分懂规矩的见过了这位新嫂。 周怀墨本就对傅瓷多一份好感,急忙扶起了傅瓷,“日后你我不必多礼。” 傅骞也很纳闷,他这个儿媳妇怎么会跟傅瓷走得如此近。但也不好当面问,只好说道,“你们小两口路上慢些。” 傅长川夫妇再次给傅骞行了一礼之后就出了府门。 说来也巧,这小两口刚踏出府门,就遇上了傅青满的轿子。眼下,傅青满是太子良媛,自然要有些礼数。 “太子哥哥、良媛娘娘安好”,周怀墨还是福了福身子。 傅青满由璧鸢扶着,但身子还是一颤。这声“娘娘”多少有些刺耳,但远不如这句太子哥哥扎心。即刻就调整好情绪的傅青满还是带着笑容下了轿,“嫂嫂见外了。” 众人看见傅青满下了轿,包括傅骞傅瓷在内的傅家人跪了一地,齐声呼道:“叩见良媛娘娘”,还不等众人请太子爷下轿,傅青满突然打断,“恭送哥哥嫂嫂”,说着还屈膝行了一礼。 傅长川搂着周怀墨上了轿子,再也不理会身后的傅青满。 自傅青满害他那一回后,眼里早就不把傅青满当成自己的妹妹。他的妹妹是有两个,一个叫傅绰约,另一个叫傅瓷。 待傅长川与周怀墨的轿子走远后,傅骞又说道,“请太子爷下轿。” 见轿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傅骞抬头望着傅青满。 傅青满只是死死盯着傅长川夫妇远去的轿子,手帕在手里缠了几匝才悻悻开口道,“太子没来。” 什么? 太子没来? 傅骞如晴天遭受霹雳一般身子一歪,傅瓷急忙上前扶住。 三日回门,还没有夫君不陪伴在测的先例。难道他的女儿在嫁入太子府的这三日里已经失宠了? 不!不可能!这是他傅骞的一颗好棋子,决不能就这样走坏了!更不能因为这一颗棋子就满盘皆输! 傅青满似乎猜到了傅骞的心思,说了句:“我没失宠”,就不管不顾的进了傅府。 傅骞急忙起身追了上去,傅瓷则不紧不慢的跟在傅骞身后。 看样子,这太子良媛的日子并不好过。 傅青满没先去南院给仇氏请安而是先去了陈氏生前居住的东院,在院门外傅青满跪在地上深深的叩了三次才进了屋子,在桌子上摆上了陈氏爱吃的点心,这些都是她命太子府的厨子做的,陈氏一定喜欢。 “娘,女儿很幸福。”憋了许久,傅青满才憋出了这一句话,可是刚说完傅青满竟然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真的幸福吗? 新婚初夜太子就被司徒良娣请了过去,她的婚姻第一夜就不幸福! 可这些话,她舍不得对陈氏说。她这位娘亲,生前为她操碎了心,死后也多少该安宁些吧。 傅青满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突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傅青满立刻回了神,“谁在外面?” 屋外的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良媛娘娘吗?奴婢张嬷嬷。” 傅青满对张嬷嬷的印象不是很深,但依稀记得这人伺候过陈氏,“你且进来吧。” 屋外的人听得她这一声唤,忙进了屋。 “奴婢叩见良媛娘娘。” 傅青满打量了一眼这奴婢,“你来找本宫何事?” 张嬷嬷看了一眼璧鸢,低头不语。 “不必担心,璧鸢是自己人。” 听到傅青满这句话,张嬷嬷心一横,“二夫人并非枉死,求良媛娘娘为二夫人做主!”说着,这位老奴竟然还留下了几行眼泪。 傅青满一听,手即刻死死的握住了手帕,“起来说话。” 张嬷嬷叩了一首谢恩后,起来说道,“奴婢伺候二夫人二十年了,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公然顶撞老爷,更不可能推五姨娘下水!” 傅青满先前也觉得奇怪,陈氏就是恨死了杏散,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就将他的孩儿给害了。这其中,必有隐情!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嬷嬷摇了摇头,“老奴也是猜测。” “还请嬷嬷如实说来。” 张嬷嬷福了福身子,“娘娘可记得孙大娘?” 这人是陈氏先前的依仗,傅青满自然记得,遂而点了点头。 “如今她在伺候北院的那位主子,并且五姨娘也是从北院出来的。” 话说到这儿,傅青满突然一惊! “你说傅瓷害了我娘?” 听到她这一声惊呼,璧鸢赶紧拉住了傅青满的衣袖,“娘娘隔墙有耳啊!” “一定是她!”,傅青满声音放低了些,“孙大娘如何能去她的院子?” 张嬷嬷回答道,“先前,二夫人为了让老爷放娘娘出来,听了孙大娘的建议跪在了老爷的书房外,受了三姨娘、四姨娘不少折辱。” “傅瓷害了我娘!”听张嬷嬷说完,傅青满一直呢喃道。 直到璧鸢再次出声提醒傅青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傅青满才住了口,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嬷嬷以后便跟在我身旁伺候。” 第三十五章 请君入瓮 女儿回门,照理该吃在阖府年纪最大的人哪儿吃顿午饭。尽管仇氏不太待见这个不知礼数的孙女,但还是命香罗招呼了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良媛娘娘肯回府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饭实在是我的荣幸啊”,仇氏这话一出口,傅青满的脸色便不大好。但自知先去了陈氏的房间是对这个承周人人景仰的仇氏不敬,也只好跪地认错。 “孙儿一时思母心切,还望祖母赎罪。” 仇氏不能跟这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也只能见好就收的说,“起来吧。” 见傅青满认了错,傅骞才开口道,“太子待你可好?” 傅青满露出了初嫁娘的娇态,“太子对本宫很好,还请爹爹放心。” 傅青满这样的说辞,傅骞虽说不信,但也不好明问。 傅绰约倒是按耐不住了,“太子为何不与你一同回来?” 为什么? 其实傅青满也不知道。 昨夜太子压根没睡着她房中,今儿个一大早让璧鸢去请太子与她一同回门,府里管事的人说太子爷一大早就与司徒良娣去了司徒府。 她也很想当面问问太子自己哪儿比不上司徒氏,但碍于位分低人一等也只能作罢。 思索了一番,傅青满还是决定不说出自己眼下的境况,免得让傅瓷笑话,也让自己成了别人酒后茶余的话柄。 “太子爷公务繁忙,一大早就被圣上召进了宫,实在无暇分身。” 听着傅青满的解释,傅骞方才舒了一口气,“娘娘也要多多体谅太子。” “这个自然”,傅青满说罢后,站起身来向仇氏行了一礼,“孙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祖母成全。” 仇氏不是随便应允别人什么要求的人,说道:“你且先说说是什么事,能答应了祖母自然应允。” 傅青满福了福身子,“孙儿这桩婚事,是捡了三姐姐的便宜。孙儿想让三姐姐与我一同去太子府小住几日,以弥补我这个做妹妹的愧疚。” 这话一出口,傅瓷差点一口汤喷在傅青满脸上。 宁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傅青满这张嘴! 她心中有愧?怎么会? “这事还需你爹爹与阿瓷点头”,仇氏说道。 傅青满眼巴巴的望向傅骞,不等傅骞开口,傅瓷就抢先说道,“不劳烦娘娘了,这本就是娘娘福泽深厚,与我委实没什么关系。” 傅瓷这话说的有理,但傅青满却丝毫不理会,杀亲之仇、此生不忘! “姐姐莫不是还在怪妹妹抢了你的姻缘?” 傅瓷忙起了身,拱手一揖,“不敢。” 屋里的氛围一时尴尬,傅骞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既然娘娘抬举你,你便跟着娘娘去吧,莫给娘娘惹了祸。” “爹——”,情急之下傅瓷唤了傅骞一声。 想来也是好笑,自己为什么会唤这个前世对她挖心拆骨的男人为爹。 “为父既然说了,你便去,莫惹了娘娘不高兴。” 傅骞的话向来是不能违逆的,傅瓷即便心里多么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应下。 “孩儿遵命。” 听到傅瓷这句话,傅青满脸上方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顿饭,傅瓷吃的很是不欢。 傅青满自小就与她不睦,傅瓷绝不相信傅青满将她带进府是想弥补她!但是傅骞护着傅青满,自己还能如何? 黄昏时分,傅青满的轿子启程了,傅瓷与孙大娘坐在一顶小轿子里跟傅青满一起回了太子府。 傅青满走了没多久傅绰约也向仇氏与傅骞请了辞。已经出来十几日,再不回去恐怕皇后傅莺歌该恼了。 仇氏眼见着这三个孙女就这么出了傅府的门,顿觉凄凉。 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她这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当今天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承周子民景仰的皇后,儿子位比三公,成为一朝国公。这种凄凉感,她先前从未有过。 果然是人老了,愁思也多了。 一炷香的功夫,傅青满的仪仗就回了太子府。 傅青满率先下了轿,走到傅瓷的轿子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还请嫡姐下轿。” 这架势,跟随的侍卫奴才都吓了一跳,素问良媛娘娘心比天高,怎么就这么容易对人屈膝了? 傅瓷吸了一口气,由孙大娘扶着下轿。这次他故意没带桂雨来,此行有多么凶险,傅瓷心里有数,她已然对不起杏散腹中的孩子,何苦又害了桂雨这个小丫头。 出了轿子,看见傅青满还保持着恭恭敬敬的半蹲姿态,傅瓷急忙跪了下来,“良媛娘娘折煞臣女了。” 傅青满扶起傅瓷,与傅瓷一同进了宅院。 傅青满这一出戏做的可真足,叫外人以为她多么看重嫡庶尊卑、多么识得规矩礼仪。可是即便如此,她这个名义上太子的女人,也不该给她行礼的。 让傅青满做这一举动的目的只有一个——折辱傅瓷。 倘若傅瓷大摇大摆的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对这位太子良媛的行礼视而不见。那么恐怕,以卑犯尊这条,那就吃定了! 好在傅瓷也不是那种拉不下颜面的人。 受她一礼还她一跪,虽让她这个嫡女有些失了面子,但总比让傅青满抓着她的把柄随时能向太子告她一状好得多。 走了几步,傅青满突然停下。有些出神的傅瓷立刻回了神,跟着傅青满停了下来。 只见傅青满不亢不卑的走上前了一步,“见过良娣姐姐。” 傅青满这一拜,傅瓷立刻明白了眼前这人是太子爷唯一的良娣——司徒妙境。 傅瓷正要上前行礼,却被傅青满一把拉住,“想必良娣姐姐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吧?”,傅青满看了一眼傅瓷,“这就是妹妹的嫡姐,国公府的三小姐!” 傅青满这话看似是在介绍傅瓷的身份,实则是想告诉司徒妙境眼前这人是曾经被圣上钦点的太子妃!位分在她之上的太子妃! 司徒妙境自然能听出傅青满的言外之意。 只是,整个承周虽然都知道圣上为太子爷聘下了傅家的千金嫡女为太子妃。但是,整个承周也知道,太子抛弃了这位未过门的太子妃。 第三十六章 下马威 “臣妾有了身孕就不便向三小姐行礼了,还望三小姐赎罪”,司徒妙境颔首说道。 傅瓷面上不但没恼反而还露出了笑意,行了个跪礼,说道:“臣女恭贺娘娘。” 司徒妙境对傅瓷这种臣服的态度甚是满意。曾经的太子妃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如同卑贱的奴婢一般跪在她脚下。 司徒妙境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傅青满,尽管这个女人在笑,但心里一定很苦吧? “三小姐快快请起”,说着就要伸手扶傅瓷,傅瓷很巧妙的躲过了司徒妙境伸出的手,她可不愿意跟这府里的任何一人扯上瓜葛。 看见傅瓷这样处处小心,傅青满觉得刚才自己的那一举动实在是有些愚不可及。她竟然会指望一只从不张口的狗去咬人,实在可笑。想到这儿,傅青满也只好轻咳一声,“恭喜良娣姐姐,臣妾就带着嫡姐先回海棠楼了。” 司徒妙境点了点头,傅青满理都不行的朝海棠楼的方向走了去。 一路上,傅青满的脸色铁青。这个女人竟然比她先怀孕了! 太子府眼下没有正妃,只有一位良娣、一位良媛、两位承徽。倘若是那两个贱人怀孕还好说,已经不得宠的人,即便生下了大皇孙也不足为患。 可眼下怀孕的竟然是司徒妙境——太子府唯一的良娣! 这就让傅青满十分不满了,上天垂爱让她有了一门中意的婚事,为何不再次垂怜让她有个儿子傍身? 想到这儿,傅青满只觉得苍天不公,一根精心保养的指甲也折断了一半,让人看着甚是吓人。 “怎么回来的如此晚?”傅青满正想着,抬头忽然看见周则在海棠楼门前站着。 傅青满一愣,行礼都忘了。还是傅瓷等人先跪下,傅青满才想起眼前这人不只是她的丈夫,还是未来的一国之皇,遂而急忙行礼。 出于好奇傅青满还是问道,“太子怎会在此?” 周则伸手扶起了傅青满,“来看看我的美人。” 太子能赢得许多大臣尊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几乎不再人前称自己为“本宫”,这种随和让大臣们觉得太子爷没架子、不拘小节,也就愿意为之赴汤蹈火。 可眼下,傅青满却当太子这一声“我”是真的把她当成手中宝,竟然有些感动。 傅青满不答话,周则才看向身后的一众人,见傅瓷也在其中,开口道:“你讲三小姐带来了?” 傅青满跪在周则面前,“臣妾实在是想家,才斗胆将嫡姐请进了府,还望太子见谅。” 周则自然是懒得管这些事,“你若喜欢就让三小姐在这儿住一阵子。” 傅青满只当周则是浪子回头,傅瓷却在心里嘲笑傅青满的愚蠢。 若不是直到傅青满手上有三千军,周则又何必如此和颜悦色的与她讲话。 只是,陷在爱情里的女人非疯即傻。 “我还有些公文没看,就不陪你们姐妹俩了。”太子又捏了捏傅青满的小脸蛋,柔声说道,“晚上来看你。” 听到这话,傅青满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太子这是要临行她? 直到璧鸢在傅青满身后,拽了拽傅青满的衣角,傅青满才冲着已经走到院子外的周则喊了一声,“臣妾等着您。” 看着周则的背影彻底消失,傅青满才进了海棠楼,嘱咐了璧鸢给傅瓷辟一处住所。 刚进海棠楼的大殿,傅青满就看着傅瓷说道,“本宫口渴了。” 璧鸢刚要奉上凉好的茶水,傅青满摆了摆手,“让她来”,顺着傅青满纤纤玉指的方向看去,璧鸢走到傅瓷身边,递上茶水,笑着说道:“劳烦三小姐了。” 孙大娘看着傅青满受如此折辱,实在不忍。倒不是说她多么忠心于傅瓷这个主子,而是此时此刻既然进了太子府,她与傅瓷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儿,孙大娘先一步接过了璧鸢手中的茶水,“还是奴婢来侍奉良媛娘娘吧,娘娘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奴婢伺候的。” 看着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为傅瓷解围,傅青满随手捏了个杯子扔到了孙大娘脚边,“本宫跟你主子说话还轮不到你这贱婢来插嘴。”接着笑着说道,“璧鸢,奴才以卑犯尊该如何处置?” 璧鸢笑道:“回娘娘,轻者掌嘴二十;重者,杖毙。” 听到这话,孙大娘赶紧磕头,“求娘娘饶过奴婢!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傅青满侧躺在美人榻上,优雅的挥了挥手,“那就劳烦孙大娘自己掌嘴二十吧。”看见孙氏诧异的表情,傅青满又说道,“打轻了、打闷了都不算,璧鸢你给我数着。” 傅瓷正要开口求情,傅青满又说,“求情者,与之同罪!” 傅瓷闻言闭了嘴,大殿上只听见孙氏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自己脸上,傅瓷只觉得这巴掌如同打在自己脸上一般。 啪—— 最后一下清脆的巴掌拍在脸上后再次留下五个手指印,继而殿里一片寂静。 一直闭目好似在听一场演奏的傅青满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停了?” 璧鸢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主子,够二十下了。” 傅青满放眼朝孙氏的脸上看去,屈辱的泪水和上绯红带肿的脸面,嘴角还渗出了血迹,十分满意道,“没能喝茶看到这一幕实在可惜了。” 璧鸢听此言,将茶水送到了傅瓷手里,“三小姐,请吧?” 傅瓷自然知道何为明哲保身,于是放下颜面跪在地上膝行到傅青满面前,“臣女为良媛娘娘奉茶。” 傅青满看着傅瓷如此下贱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璧鸢你教教她该如何奉茶。” 璧鸢得意一笑,折辱傅瓷这事,她十分乐意。于是端着茶水走到殿门口跪下,一步一步膝行走到傅青满面前,说道,“奴婢傅瓷为太子良媛娘娘奉茶。” “姐姐可看清楚了?”傅青满勾唇一笑,“倘若看会了就按照刚才璧鸢的样子为本宫奉上一杯茶。” 泪在傅瓷的眼眶中转了几遭还是没淌下来,她看了一眼冲她轻微摇头的孙氏,夺过璧鸢手中的茶水走到了大殿门前。 第三十七章 退婚真相 “哟,这不是三小姐吗?”傅青满循声望去,只见周则的贴身奴才周秉站在门外。 傅瓷见过周秉,知晓他是周则身边的人,遂而点了点头。 “您站在这儿干嘛呀,赶紧进去。” 傅瓷怯怯的望了一眼傅青满,刚想开口就被傅青满打断。 “三姐姐这是与我玩笑呢!”说着,傅青满凌厉的眼神扫过傅瓷,示意她最好闭嘴。 周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冲傅瓷行了一礼后,走上前站在了傅青满面前,“太子爷让奴才来传个话,说今晚到海棠楼来用膳,还望娘娘提前准备着。” 傅青满从美人榻上起了身,抓了一把金瓜子送到周秉手边,“劳烦您了,青满初入太子府还望您能多多帮衬着。” 这几年,周秉跟着周则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还是十分礼貌的收下了傅青满的赏赐,“多谢娘娘,奴才定当万死不辞。” 傅青满掩面笑了一声,“那就劳烦公公告诉太子爷,妾身候着太子。” 周秉点了点头,拱手一揖退了下去。 待周秉走后,傅青满立刻吩咐道,“都出储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餐食。”一干奴才告退后,傅青满又冲着璧鸢唤道,“来替本宫梳妆。” 璧鸢看了一眼傅瓷,“三小姐怎么办?” “给她僻出个住所来,带下去”,傅青满笑道。 璧鸢听后,冲傅瓷喊道,“还不快来给娘娘谢恩?” 既然选择了扮猪吃虎,又是在人家的地盘,受一时折辱是在所难免的,“臣女谢过良媛娘娘。” 傅青满笑了笑,“看样子你还是没学会在本宫面前该如何自称。”傅瓷怯怯的看着傅青满,傅青满站起身走到傅瓷面前,耳语道:“你当在这儿你还是嫡小姐?”继而笑道,“姐姐暂且安心住到后院的佛堂。” “臣女谢良媛娘娘。”傅瓷谢恩后扶起孙氏由一位婢子带着去了后院的佛堂。 周秉见傅瓷被人带去了后院的佛堂才回了太子身边。 “怎么样?” 周秉跪着回答道,“良媛确实与三小姐不睦。” 周则笑了笑,“哦?你且说说。” 周秉抬头回答道,“奴才去时,良媛正在惩罚三小姐身边的婢子,还让三小姐自称‘奴婢’跪着给良媛奉茶。” 看周则皱了皱眉头,周秉又说道,“奴才及时进去制止了。”见周则没反应,周秉接着说道,“奴才在海棠楼暗处待了一段时间,这位三小姐被良媛安排到了后院的佛堂小住。” 有意思。周则笑了笑。 “下去吧,盯紧了海棠楼。”周则吩咐道。 周秉没起身,反而拱手问道,“太子为何要娶傅氏庶女进门,还待之以良媛的位子?” 周则虎着脸,“什么时候爷的事情要向你禀告了?” 周秉忙叩了一首,“属下不敢,属下告退。” 周秉走后,周则才又拿起了兵书,却没有心思再看。周秉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他问的这个问题一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傅氏嫡女娶过来,隔岸观火的傅国公一定会站在他这边,有了这座靠山,日后在朝堂上行事自然会容易些。只是,前段时间他暗中调查了傅氏一家。他发现傅骞的二夫人是将门之后,当年出嫁时陈老将军拿了三千陈家军作为陪嫁。 周则不会完全把赌注押在傅青满一个人身上,毕竟陈氏还有自小养在宫中的一女。倘若陈氏不肯把兵符给傅青满做陪嫁,大不了就把傅绰约一并娶进门做正妃。 只是,前些日子他的眼线告诉他,傅青满毒害嫡姐、陈夫人害了傅骞的新欢。倘若陈氏是个聪明的主儿,还想让傅骞多多帮衬傅青满,自然会把兵符作为陪嫁。如此一来,兵符是他周则的,傅骞这座靠山也是他周则的。 三千兵马算不得多,但这几年暗中积攒的铁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若是能加上这三千,少说也有一万之数。万一三皇子真有谋逆之心,周则也不至于手中完全没有兵马。 想到这儿,周则脸上露出了笑容。想着自己再过九个月就能做父亲,周则心里又是一甜。 到了傍晚时分,周则去了傅青满的海棠楼。傅青满一早就侯在院子大门外等着周则。两个人携手进了大殿,远远的望着背影,倒真有几分琴瑟和鸣的味道。 进了大殿,周则招了招手,让跟随的奴才统统退下。 “爱妃今日都准备了什么菜?”说着,周则将傅青满一把捞在怀里。 “臣妾今日让人备下了金银鸽肉、晶玉海棠、萝卜桂鱼、莲子膳粥还亲自做了凤凰展翅”,傅青满依偎在周则怀里笑着说道,“太子可要给臣妾面子好好尝尝这道‘凤凰展翅’” “辛苦美人了”,周则在傅青满额头上落了一吻。 傅青满的意思他岂能不知? 凤凰是百鸟之王。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是个有祥瑞之兆的鸟。只是,除了这一层意思意外,人们常把皇后之位比成凤位。 看样子,傅青满的野心不小。 傅青满双手攀向周则的脖颈,“太子以后能日日陪臣妾用晚膳吗?” 周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休得任性。” 傅青满见太子放下了筷子,对刚才说的话有些懊悔,“臣妾知错。” 周则这一声自然是来吓唬傅青满的,他哪里舍得对这位娇滴滴的美人生气。见傅青满认了错,周则重新拾起了筷子,喂了傅青满一口鸽肉,“我是太子,自然会忙些,你且莫要多想。” 傅青满点了点头,周则又问道,“大姨姐你如何安排的?” 听到周则提起傅瓷,傅青满脸上稍有不悦,但这种神情很快就一扫而光,“嫡姐喜欢吃斋念佛,臣妾就将她安排在了佛堂。” 安排到佛堂倒是句实话,但吃斋信佛这一点恐怕就不是实情了。官家的女儿,大多数心比天高,怎肯信佛认命? 信佛只是个幌子,是个来为女人披上一件“为人善良”外衣的幌子! 周则没有说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莫亏待了,让人说我太子府待客不周。” 【作者题外话】:昨天出门在外没来得及更新,今天补上啦 第三十八章 藏娇阁 一连十日,太子夜夜宿在海棠楼,傅青满成了周则的手中宝。 有了周则的宠爱,傅青满自然没心思折磨傅瓷。但她心里十分明白,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晨起伺候太子更衣后,傅青满由璧鸢陪着去给司徒氏请安。太子府没有正妃,一切事物皆交给司徒妙境打理。眼下,司徒妙境有孕在身,封妃称得上指日可待。 来到司徒氏的藏娇阁,傅青满心中就莫名窝火。 藏娇阁,金屋藏娇。 傅青满盯着那块门匾驻足了许久,想了很多,归结到一个点上就是决不能让司徒妙境生下皇孙! “良媛娘娘起得好早”说话的人是伺候太子的老人姜承徽,姜媃。 听到这声唤,傅青满方才转身看了这人。 姜承徽又说道,“姐姐可是在羡慕这‘藏娇阁’?” 见傅青满不语,姜媃掩面一笑,“早年良娣娘娘初入太子府,太子爷亲手写了‘藏娇阁’这三个大字,找木匠做成了匾。妹妹读书少,姐姐您猜太子爷会不水是想演一出‘金屋藏娇’?” 傅青满心中对这三个字本就不满,姜媃又给她讲了这三个字的渊源。心中自然是不爽,但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能容人的雅量。 “太子爷的心思不是我等能猜的,姜承徽也该慎言才是。”傅青满说道。 见傅青满动了气,姜媃假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你瞧妹妹这张嘴,还望姐姐见谅。” 正说着,司徒妙境身边的宫女晴络走了出来,“两位娘娘久等了,我家娘娘请二位进去。” 晴络说完后,傅青满就带着璧鸢进去,丝毫不管身后额姜氏。 坐在藏娇阁的大殿里,傅青满才发现这个大殿里真是藏着不少宝贝。看样子,太子爷对这位美人下了一番心思。这也就让傅青满更加坚信决不能让司徒氏生下皇孙。 司徒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个多月的身孕并未让这位美人更加丰腴,反而清瘦了不少。薄施粉黛让司徒氏眼下的乌青多少淡了些。 想必,太子十日专宠。饶她是一府暂时的主母也坐不住。 “臣妾给良媛娘娘请安。”傅青满福了福身子,姜氏则跪在了地上。 司徒妙境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并为多言,只命晴络赐座上茶。 傅青满环视了一圈,开口道:“怎么不见方承徽?” “方妹妹病了”,司徒妙境答道。 傅青满不屑的笑了一声,“那日后臣妾也称病是不是也能不来向娘娘请安?” 司徒妙境面上一僵,却还是柔和的开口说道:“良媛妹妹不提本宫倒忘了,太子说本宫怀有身孕十分辛苦,实在不宜过多劳累,早晨这顿请安,诸位妹妹就免了吧。” 傅青满还想说什么,司徒妙境就抢先开了口,“本宫有些乏了,两位妹妹退下吧。” 司徒氏下了逐客令,傅青满也不好多呆,行了个礼就退出了藏金阁。 方才傅青满所提及的方氏本是司徒妙境的陪嫁。司徒氏不知为何将方氏献给了太子,太子要了这个女人的身子。 好在,方氏的肚子也十分争气。单单一夜就怀了孕,司徒氏亲自照拂,府里自然没人敢动手脚。十个月后,方氏生下了一个女儿。百岁宴上,皇帝亲自赐了名,封为妙荷郡主。 太子虽然看不太上方氏,却对这个女儿十分喜爱。母凭子贵,也就封了这个卑贱的奴婢为承徽。 傅青满回到了海棠楼,亲自到小厨房为司徒氏熬了安胎药。 “璧鸢,让方氏女派人为良媛娘娘送过去。” 璧鸢接过了药壶,为难的看了一眼傅青满。“娘娘……这?” “放心吧,她会听话的”,傅青满安慰道。 方氏女生性胆小,前几日傅青满威胁她若是不肯听话就禀告了太子将她的女儿带到海棠楼抚养。方氏一听便跪在地上求饶,她深知傅青满这几日备受周则宠爱。违逆了傅青满,妙荷极有可能被接到海棠楼抚养。 傅青满这步棋走的可谓甚好,方氏送去的安胎药,司徒妙境信得过。而自己只是熬了一壶安胎药,这中间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倘若事发,也不可能查到她头上。更何况,她还留有一手。 “走,陪我去后院佛堂看看姐姐。”傅青满说道。 璧鸢十分疑惑的跟了上去,朝着佛堂的方向走去。 这几日傅青满将所有的是一个人扛着,也不肯跟她讲。她知晓刚才那壶安胎药里放了堕胎的药,却还得按照傅青满的吩咐将汤药送去白白害了一条未出世的小生命。可是,一想到司徒氏生下麟儿,傅青满在这太子府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后,璧鸢还是咬着牙差人送了去。 太子不信佛,因此佛堂从来没人居住。傅青满给傅瓷选的这个住所,倒是真花了一番心思。从前孙大娘只觉得北院的摆设太过简单,实在不像是嫡女住的地儿。可来到佛堂后,若是北院用“简单”二字形容,那么佛堂也只能用“荒芜”二字来形容了。 到了佛堂前,傅青满看着傅瓷正在抄诵佛经。这样清苦的日子,竟让她过得如此安逸,傅青满心中又升起些许妒忌。 “姐姐好雅兴”,傅青满笑道。 看见傅青满站在眼前,傅瓷才放下了手中的笔,“臣女见过良媛娘娘。” 傅青满一心想让傅瓷跪在地上自称奴婢,可那日太子嘱托道好好照顾傅瓷,万莫落人口实后,傅青满对傅瓷的态度也就宽和了不少。 傅青满也没让傅瓷起身,问道:“姐姐想不想回家?” “臣女来太子府也有十多日,自然有些想念祖母、父亲。”傅瓷答道。 傅青满喝了一口孙大娘送来的茶,“姐姐若是肯帮本宫一件事,本宫就放姐姐出去,如何?” 傅青满开出了条件,傅瓷没有推辞的余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但凭娘娘吩咐。” “本宫要你去太子面前亲自承认,给司徒良媛的那壶药是你送去的。” 第三十九章 兔死狐悲 这一日,整个太子府都被周则的怒气震慑的异常安静。 太子良娣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腹中孩子差点送命! 周则吩咐周秉一定要找出元凶,换司徒氏一个公道、还差点送命的孩子一个公道。 方氏在房中吓得瑟瑟发抖,她坚信傅青满让她送去的那一壶安胎药里一定掺了什么。只是,方氏不明白,既然傅青满要害司徒氏还有自己给她作掩护,为何不下重药将司徒妙境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主子,奴才周秉求见”,周秉在藏娇阁外面说道。 此时此刻,周则正在藏娇阁陪着司徒妙境,看着她怀里这个小女人拉着他的衣襟不撒手的样子,周则也不好拿开她的手,只好冲着门外说道:“进来。” 周秉跪在地上给周则与司徒氏行了一礼后一直没吭声,就跪在哪儿等着周则问他。 “查得如何?”周则冷着脸问道。 周秉磕了个头,“奴才求主子借一步说话。” 司徒妙境听到周秉这句话,从床榻上坐起,“我的孩儿差点失了,还有什么内情是我不能只晓得!”说着,眼泪簌簌直下,滴到周则的手上。 周则轻轻拍了拍司徒妙境的背,柔声安慰道,“我定会给你与孩儿一个公道,信我。” 司徒妙境点了点头,松开了抓住周则衣袖的手。 她与周则是患难夫妻。不信周则她还信得过何人? 周秉随周则来到书房,周则往太师椅上一坐,“说吧,谁干的。” “奴才查过了良娣的饮食,其余的一一排查过了,唯有一碗安胎药让人生疑。”周秉答道。 “哪个院动的手脚?”周则不相信这事跟他那些女人们没关系。 “安胎药是姜承徽送过去的”看到周则的眉头拧到一起,周秉顿了顿,“奴才查过了,这药实在海棠楼熬的。” 周则问道,“海棠楼?傅氏?” 周秉点了点头,“奴才还听说,良媛娘娘今日去佛堂看望了住在咱们府里的那位国公府的三小姐。” 周秉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守院子的侍卫进来禀告,“太子殿下,国公府三小姐傅瓷跪在门外求见。” 周则皱了皱眉,“带她进来”,接着冲周秉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傅瓷与周秉打了个照面,周秉就疾步退下了。 “大姨姐有何事?”傅瓷刚进门还未行礼,周则就开口问道。 傅瓷跪在地上叩了个头,“司徒良娣娘娘喝的安胎药是臣女送去的,惹得娘娘与小殿下身体不安,还望太子降罪。” 听到傅瓷这话,周则没吱声。方才周秉明明说,这安胎药是方氏送到司徒妙境殿里。周秉的消息,至今还没有过失误。看样子,这其中必有隐情。 “良媛她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傅瓷抬头看着周则,假装面上一惊,然后吞吞吐吐说道:“没、没,良媛娘娘并没有答应臣女什么。” 周则双目紧盯傅瓷的一双眸子,透过这双桃花眼。周则明显能察觉到傅瓷心中的恐惧,遂而放缓了声音,“她能允你的,我也可以允你”,说罢,从太师椅起了身亲自扶起了傅瓷。 傅瓷本就天生丽质,在这一番惊吓后更加显得楚楚动人,“娘娘说,臣女帮她干完这一件事就能放臣女回家。” 周则问道,“哪一件事?” 傅瓷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则,“亲自来跟殿下您承认安胎药是臣女送去给司徒娘娘的。” 周则倒吸了一口气,他实在琢磨不出傅青满想干什么,看着有些梨花带雨的傅瓷周则有些不忍。倘若他的后院,全是一些像傅瓷一般有些呆笨的该多好!至少能少去很多无谓的争斗。 “今日之事权当没发生过,大姨姐受惊了。”周则安慰道,“你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若是住不惯佛堂只管跟周秉说,待我得了功夫亲自送大姨姐回去。” 周则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傅瓷觉得自己不枉此行了。遂而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周秉!” 周秉听到太子这一声喊就知道事出不好,急忙进了书房。 “把方氏带到妙境房里。” 听到这话,周秉也只方氏是在劫难逃了。不论谁做的,方氏都是一只替罪羊。 一盏茶的功夫,周则与方氏同时进了藏娇阁。 司徒妙境倚靠在周则怀里,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方氏,问道:“难道是她要害我与孩儿?” 周则只点了点头没出声。这一碗安胎药经过太多人的手,一一排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实在是难以找出真凶。 为了安抚司妙境,方氏这只替罪羊的罪行是做实了。 司徒妙境看着一直跪在地上哭的方氏,心中也是一凉。 这些年她司徒妙境虽说不似先前一般纯良,可待人自认为过得去,为何自己信任的人也要将魔爪伸向她的孩子。想到这儿,司徒氏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都说皇室的孩子难将养。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周则问道。 方氏想替自己伸冤,可是倘若她说出是傅青满指使的她,自己死后,妙荷一个没娘疼的孩子如何能平安的生存下去? 想到这儿,方氏心一横,含泪说道,“一切都是臣妾所为,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求太子与良娣娘娘能答应臣妾一件事!”说罢,重重的磕了个头。 “你说”,周则为司徒氏擦拭着眼泪说道。 “臣妾请求太子能念在妙荷郡主年幼的份上让良娣娘娘抚养妙其长大成人。” 闻此一言,周则与司徒氏都是一惊。 “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司徒氏问道。 方氏摇了摇头,“臣妾去后,还望娘娘能善待妙荷。待妙荷成人之后,臣妾不求妙荷能嫁的多么风光,只求能随心所愿。”说罢,方氏跑出了门。 一刻钟后,周秉来报,说方承徽投井自尽了。 方氏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傅青满也在场。 看着方氏的下场,傅青满心头一阵酸楚。方氏还有个女儿傍身,如今却也落得下场惨烈。自己若无子嗣,日后该如何生计? 第四十章 酒后真言 方氏火化那天司徒妙境也挺着肚子,送了方氏最后一程。妙荷郡主看见自己的娘亲被鲜花紧紧拥簇,接着一把花将疼她爱她的娘亲烧的面目全非,最后变成一撮灰。 妙荷年幼,虽不知道生死为何物,却看着自己的娘亲一点一点化成灰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司徒娘娘,我娘亲她去哪儿了?”妙荷抽噎道。 司徒氏摸了摸这孩子的额头,柔声安慰道,“你娘变成一轮明月,在天上看着妙荷长大。” “那我日后还能见到娘亲吗?”妙荷问道。 看着这么年幼的孩子,司徒氏实在不好说出实情,只好转移小孩子的注意力,“以后妙荷住在我的藏娇阁好不好?”说着,揉了揉妙荷的小脸蛋,“母亲殿里有好多好吃的,妙荷愿不愿意来?” 妙荷乖巧的点了点头,冲司徒妙境笑了笑。 傅青满站在原地看得不是滋味,原本想害司徒氏与方氏两人反目,却不料太子直接下令了结了方氏。反而让司徒氏平白无故多了个女儿。 尽管如此,傅青满还是想争一下妙荷的抚养权,于是问道,“小郡主愿不愿意来我的海棠楼?” 许是妙荷与她娘亲心有灵犀的缘故,妙荷瞧着傅青满的笑,竟然往后退了两步。司徒氏见妙荷的反应,本能性的将小女儿护在身后,对傅青满说道,“妹妹你也看见了,妙荷对生人怕得很,抚养妙荷这件事妹妹就不必插手了。” 听到司徒氏这样的回答,傅青满还是强忍着怒气微笑说道,“那就辛苦姐姐了。” 说罢,甩了袖子转身就走。 司徒氏看着傅青满的一举一动,愈发为身后这个孩子惋惜。她何尝不知道,妙荷的生母不会害她。可太子又不肯收回成命,给方氏一条活路。事情发展到最后,自己竟要让妙荷喊她一声“母亲”,细想一番,当真有愧。 一碗安胎药经过多少人的手,司徒氏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太子要的是一位替死鬼。至于是傅青满还是姜媃做的,太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周则不会动他身边有用的女人。这样的道理,她司徒妙境都能想的明白,何况是太子殿下。 想到这儿,司徒氏顿觉得心里一寒。她与太子同床共枕五年之久。这五年里,无论周则想娶谁或者留宿在哪儿她从来都是一副贤惠的面孔,甚至是爱屋及乌。 然而,她换来的是什么? 当自己与腹中孩儿受到危害时,她需要的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做的? 司徒妙境也好,整个司徒氏也好,不过就是他周则的一个傀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 想清楚了这一层,这几日司徒妙境干脆对周则避而不见。无论周则好言相劝还是强行命令,一连七日,这个小女人竟将藏娇阁的大门紧闭不开。 与司徒氏的矛盾不解,周则实在无心见其他女人。这期间,傅青满派人请了周则三趟,姜氏的奴婢也多次请过周则,但却都被周秉挡下。 这日,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周则在小酒馆里喝了许多酒。 回到太子府邸,就看见傅青满身边的璧鸢来请他去海棠楼过夜。周则看到璧鸢就想起那碗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之手的安胎药。一向和善的太子,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了脾气。 璧鸢见太子动了火气,实在不敢继续在房间里呆下去,只好无功而返。 “殿下,我扶您去休息。”周秉见到璧鸢走了之后,说道。 “我没醉”,说着顺手打开周秉的手,“跟我出去转转。” 周秉拗不过主子,只能一路保护着他。 周则先到了藏娇阁,院子外的奴婢依旧说,“良娣需要静养,太子还是请回吧。” 请回? 周则知道自己的处理方式让司徒妙境伤了心,可他没想到这个小女人竟恨上了自己。 再次被拒之门外,周则只好围着太子府继续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佛堂。 此时此刻,傅瓷刚要睡下。看见周则前来,又不得不穿好衣裳。 许是周则眼花了,许是喝了这个多酒实在分不清谁是谁。傅瓷刚从卧房里出来,太子一把抓住了傅瓷的手,“妙境,我、我错了。” 周秉刚想开口提醒周则,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司徒良娣而是国公府的三小姐,他的大姨姐。 “太子您喝醉了”,傅瓷想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能不让周秉起疑还套出周则的话。 周则拉着傅瓷的手,“妙境,你终于肯见我了。”说着,又冲周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让小厨房给我与良娣准备些餐食和酒来,特别要那道锅烧鲇鱼。” 周秉不好反抗周则的命令,但看见周则喝的已经烂醉如泥,他的命令到底要不要执行,一时之间周秉有些为难。因此,就只好看着傅瓷,傅瓷见周秉在等她的命令遂而点了点头,示意周秉按照周则的吩咐去做。 趁着周秉不在,傅瓷正想着怎么赶紧套套太子的话。还没等她先开口,周则就主动拉着傅瓷的手说,“妙境,我何尝不知道真凶,只是时机未到,我还不能动她啊!” 虽然没有人跟傅瓷完完整整的说一遍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傅瓷能感觉到这件事情与傅青满又关联,并且还不小。 “为何?” 傅瓷这句话一问出,周则叹了声气,“她手里有孤想要的东西,为了这东西你可愿这段时间尽力忍耐?”说着,那一双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傅瓷。 这太子府邸的任何一个女人倘若能得到这样的垂怜,恐怕能承太子一生的情。这个男人就是如此有魅力,能让许多女人甘愿为他退让,甘愿为他赴死。 傅瓷听到周则这一番话后,百感交集。这男人贵为一国太子,却能对一个女人用情至深。可反过来想,他竟然能利用妻子,将人命玩弄于股掌当中。 傅瓷有些愣得出神,直到听见周秉喊了一声,“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四十一章 名分 璧鸢被周秉抓住在听墙角后,只好找了个勉勉强强的理由,说良媛娘娘请三小姐一叙。 周秉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但考虑到璧鸢是傅青满的人也不好发作。只好说道:“今日事,姑娘最好当作不知,否则太子殿下酒醒之后会发生什么,奴才也未可知。” 璧鸢看着周则拉着傅瓷的手,神志不清的还在说些什么,只好将话咽回了肚子里。此时此刻,她十分想问问太子怎么会与三小姐在一起,莫非前缘未了? 看着脸黑的周秉,璧鸢也不好多说话,只好道了声,“是”就退出了佛堂。 回到海棠楼大殿的璧鸢十分忐忑,刚刚的所见所闻到底要不要告诉傅青满? 傅青满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看到璧鸢心神不宁的样子,问道,“佛堂那便是有毒蛇猛兽怎么的?竟把你吓成这样。” 璧鸢纠结了一会,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太子殿下在、在……” “在什么?”傅青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周则有可能在佛堂,可她还是要亲耳听上一听。 “在、在佛堂。”璧鸢说完,即刻跪在了地上。 虽说傅青满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一哆嗦。 “他们在干什么?”傅青满极力忍耐的问道。 璧鸢被傅青满这副狰狞的表情吓得已然有些发抖,“太子殿下拉着三小姐的手在说话。”,说完,璧鸢即刻把头低下。 一股子杀气已经蔓延到傅青满的脸上,这种神情让人看了生惧。宠爱、位分比不过司徒氏,她认。谁让自己进府晚还没有孩子傍身呢? 可她傅瓷又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被太子退婚的女人罢了。还想着太子把她抬进太子府,飞上枝头做凤凰? 简直是做梦! “说了些什么?”傅青满问道。 “隔得太远,奴婢没听清楚。”璧鸢说这话时身体抖的厉害。 傅青满把茶杯往地下一摔,茶水溅了璧鸢一身,“废物!” 璧鸢见傅青满动了怒,急忙磕头说道,“奴婢刚去就被周秉拦了下来,她还交代奴婢说今日之事最好当作不知道。” 傅青满强压了压怒火,亲自上前去扶璧鸢,“起来吧。” 璧鸢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小声问道:“娘娘现下要不要去找太子?” 傅青满回到了榻上,“等明日太子殿下酒醒了再去。” 周则到最后也没吃上菜肴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至于最后怎么会去的周秉也懒得告诉周则。 第二天周则醒了个大早,还没来得及洗漱就听见周秉在外声称有事求见。 周秉进屋后拱手一揖说道,“良媛娘娘跪在门外求见太子殿下。” 周则皱了皱眉,“何事?” 周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敢说。素日里,周则最看不惯的就是周秉这幅模样。有事就说,说出来一起解决。这些年周秉经常跟他进宫面圣,别的没学会,到学会了太监那一套! “别像个女人似的磨磨唧唧。”周则催促道。 周秉这才敢说了实话,“昨夜太子殿下您醉了酒,去了佛堂。” 周则没吱声,等周秉继续说下去。 “殿下将傅家三小姐误认做了良娣,握着人家的手说了许多,还要与三小姐一醉方休。” 周则听到这儿心里一惊,急忙问道,“我都与她说了些什么?” 周秉摇了摇头,“您把奴才打发走了。” 什么?走了? 周则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道,“我昨夜可曾对她干了什么?” 周秉摇了摇头,潜意识里周则自认为她对这个大姨姐应该什么都没干。 但还是极为不确定的问道,“我昨夜宿在了哪儿?” “您的卧房。” 周则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去。于是,用眼神示意周秉继续说下去。 “昨儿个晚上,良媛娘娘的贴身侍女璧鸢看见您握着三小姐的手。今儿个,良媛跪在门前求您给三小姐一个名分。” 周秉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周则的脸也有些扭曲。 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周则不能对傅青满视而不见,又不好将美人冷落到一边。只好硬着头皮出了房门。 傅青满一见周则哭得更加可怜,赶紧磕头说道,“求太子殿下给姐姐一个名分!” 周则走上前去扶起了傅青满,“孤并未将大姨姐染指,莫要哭闹了。” 傅青满听到周则这句话方才放了心,遂而将眼泪擦了擦,“姐姐的名声……” 周则打断了傅青满,“孤会还你姐姐一个清白。” 傅青满听完后,才想起来周则还要进宫面圣,伸手替周则整理了一下衣物,“太子要早朝,还是早些去吧。” 周则握了握傅青满的手,出了太子府。看着周则的背影,傅青满才露出了笑容。 璧鸢十分不解主子为何会让太子给傅瓷一个名分,倘若嫡女入府,非太子妃即是良媛,何必给自己多一个敌人? 遂而开口问道,“娘娘为何会帮三小姐说话?” 傅青满得意的看了一眼璧鸢,反问道,“你觉得有周秉在,太子殿下会让傅瓷爬上他的床榻?” 傅青满这一问,已经回答了璧鸢心中所有的疑惑。 傅瓷是被太子殿下退了婚的女人,倘若周则睡了傅瓷,外人不会说傅瓷什么,反而会说皇家拿婚姻当儿戏。甚至会说,皇家博了国公的面子。周秉不蠢,这一层傅青满能想到周秉也一定会想到。即便周则真的对傅瓷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周秉也会将这些事瞒下来。 眼下,大皇子与三皇子联手盯着龙椅,皇上又颇为重视玺王。将太子殿下推到风口浪尖上这种蠢事,周秉断然不会干。傅青满这个行为,不过是在太子那里探探口实顺便装出个姐妹情深。 璧鸢想明白了这之间的关系,恭维道,“娘娘英明。” “走,我们去看看佛堂那个。” 太子府邸最不缺的就是花。芍药虽然开的妖艳,甚至比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更加博人眼球。然而,到最后真正的百花之王必须是牡丹花。 傅青满允许如芍药一般的女人存在,但如果有人想成为牡丹。那傅青满一定会让这朵牡丹花未显姿色先枯萎。 第四十二章 恩典 傅青满带着璧鸢来到了佛堂,看到傅瓷正在抄佛经。 “姐姐当真悠闲的,竟还有心思抄诵佛经。” 傅瓷见傅青满大驾光临,急忙起身行礼,说道,“臣女不敢。” “不敢?”傅青满笑道,“昨晚的事情,若是良娣娘娘知晓了,姐姐觉得会如何?” 傅瓷并不了解司徒妙境。但是单看方氏肯将女儿托付给司徒氏,就觉得这人不会太难相处。直觉告诉傅瓷,太子良娣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这趟混水自己要是沾染了,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洗清。然而,害死淀茶的两个主谋都在眼前,自己真的要放弃这个复仇的机会吗? 倘若自己说周则沾染了自己的身子,周则会负责还是会杀人灭口? 一时之间,傅瓷实在想不明白。 虽然还没想清楚该如何抉择,但傅瓷还是不亢不卑的回答道,“臣女心中无愧,良娣若是知道了也定会查明真相。” 傅青满最看不惯的就是傅瓷这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遂而靠近耳语道,“等着瞧。” 傅青满优雅的坐在椅子上品着地方上刚进贡上来的雪顶韩翠,没有傅青满的命令傅瓷不能起身,也只好跪在地上。 一盏茶的功夫,司徒氏便派人来请傅瓷去藏娇阁小叙。 傅青满望着傅瓷,脸上的笑容愈发收不住。 她不相信司徒妙境会放过曾经最大的敌人——那个曾经被封为太子妃的傅瓷。 傅青满十分得意的看着傅瓷被侍女带走,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快感在心头一阵阵涌起。 傅瓷到了司徒妙境的藏娇阁,看着榻上的美人,傅瓷很是尊敬的行了一礼。 司徒氏没有立刻让傅瓷起来,而是先问了昨夜太子殿下去佛堂的事情是否属实。 傅瓷点了点头。那一刹那,她看见司徒妙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于是又恭恭敬敬的叩了一首,“太子殿下是正人君子,并未对臣女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傅瓷看到司徒妙境脸上的表情有些缓和了,才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心念娘娘已久,昨夜太子殿下与臣女提及的全是良娣娘娘。” 司徒氏命婢女上前扶起了傅瓷,并且赐了坐,“能否给本宫仔细说说?” 傅瓷应了一声,又行了个礼,“恳请娘娘先允诺臣女一件事情。” 司徒妙境也不是白白占人便宜的人,司徒家族对她这么多年的教养落到一个核心点上就是人际关系。 “你说。” “放臣女回傅府。” 傅瓷说的诚恳,司徒氏见她不像是那种有花花肠子对太子殿下欲擒故纵的那种人,遂而点头,“本宫答应你。” 傅瓷赶紧跪下叩了一首,“谢良娣娘娘恩典!” 看到傅瓷面上的惊喜不像装的,并且用到了“恩典”二字,司徒妙境倒十分好奇她与傅青满的关系了。 “良媛待你不好?” 傅瓷诚实的点了点头。 当女人想要结盟的时候,不是有个共同的利益就是有了共同的敌人。 这一点,傅瓷深谙。 “昨夜,太子殿下说他愧对娘娘,希望娘娘能忍得眼下。” “何谓忍?”司徒妙境问道。 “臣女不知”,傅瓷低下了头。 何谓忍这个问题,司徒妙境是太子府的老人,自然比她明白得多。 就比如,司徒氏明明知道真正害自己的人不是方氏,却还要将这个替死鬼拖下水。只是,司徒妙境不明白,周则为何放着傅府的嫡女不娶,偏偏纳一个庶女为妾? 原因只有一个,傅青满身上有傅瓷没有的东西。 女人,对太子来说只是个工具。就好比,太子至今没有正妻一样。 这个位子,太子要留给一个对他有极大帮助的人。 要么,这人背景深厚;要么,这人生下了皇长孙。 “本宫想知道,傅青满身上有什么你没有的?”司徒氏直戳要害的问道。 傅瓷自然不会明说太子需要傅青满手上的三千陈家军。 “娘娘问臣女为何,臣女也不得而知。娘娘不如想想太子最缺什么。”傅瓷回答道。 最缺什么? 司徒氏在脑中将这句话过了一遍又一遍。 忖度了良久,才说道,“兵权?” 傅瓷没有点头也没有否定,而是问道,“娘娘现在是否能履行对臣女的诺言?” 司徒氏站立了身,抚摸着小腹,“待太子殿下回府,本宫会让殿下亲自送你回去。” 司徒妙境自然不想让傅瓷留在太子府。这么一张清秀的脸,留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更何况,这是国公府的嫡小姐,相处久了,难保周则不会对傅瓷有所眷顾。更何况,太子日后继承大统,太子妃的位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傅瓷真的没有这种野心? 她不信! 今日的早朝结束的很快,无非是商议了一番玺王在边塞的军情。想着府里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事,周则也就没跟大臣们过多的闲聊,而是让周秉驾着马车尽快的回了府邸。 刚进门,就听到小婢女说司徒良娣在书房等着太子殿下。 周则以为是司徒妙境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系,想要与她低头认错,于是兴冲冲的去了书房。然而她看见的是脸颊绯红的傅瓷。 周则看到傅瓷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司徒氏则是在一旁安抚。 “出了何事?” 司徒氏也不计前嫌,主动对说道:“真是委屈三小姐了,太子可要为三小姐做主。” 周则一听不是司徒妙境伤了傅瓷就好。出门后,他十分担心府里爱嚼舌根之人将这件事告诉司徒妙境。若是府里的人不分黑白,他真害怕司徒氏会找傅瓷的麻烦。再不济,傅瓷也是国公府的嫡小姐。真的在他的府邸里受了伤,该如何给傅骞交代? “是谁伤了你?”周则问道。 傅瓷低头不语,似是害怕、似是纠结。 周则看到司徒氏与傅瓷都不肯多言,遂而放缓了几分语气,“孤为你们做主。” 傅瓷看着眼前这人,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求太子殿下放臣女回府!” 这段日子的相处,周则心里一直觉得傅瓷是个任人欺负的弱者。令她这么说,定是受了什么委屈。 “可是谁欺负了你?” 傅瓷摇摇头,周则转向司徒妙境,“你说。” 司徒妙境跪在地上轻轻吐出了三个字,“傅良媛。” 第四十三章 献兵符 “周秉,去把傅青满带来。” 周秉听到周则这声带着怒气的传唤,在门外应了声是便去了海棠楼。一路上,周秉都在揣测到底什么让一向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周则生这么大的气。 先前,傅青满谋害司徒氏的事情周则不是不知道。好在,司徒氏福大命大孩子没掉。这样的事情,周则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方氏来顶罪。如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周则能不顾念将这份脸面抛之不顾? 周秉来到海棠楼,傅青满以为是周则要来这儿用午膳,兴高采烈的等着周秉讲明来意,却不料周秉阴着脸说道,“太子殿下在书房,请您过去一趟。” 平日里,再不济周秉也是毫无表情的来传达太子的意思,今日却阴沉着脸。 “总管能否告知我一二?”傅青满试探问道。 周秉是真想看看傅青满到底有什么本事让周则不能动她,说道,“奴才也不知道为何,只是听殿下的声音,娘娘您还是防备些为上。” 虽然周秉不肯明说,可他到底是太子身边的人,于是又笑道,“总管可否等我一刻钟让本宫稍作打扮?” 周秉拱手一揖,“还望娘娘速去速归。” 傅青满颔首道谢后,便急匆匆的走进了卧房。璧鸢看见傅青满有些失魂落魄,不由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傅青满忖度了良久,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场鸿门宴。 “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拿出来。” 璧鸢急忙找来一个匣子,傅青满肯把这块保命符拿出来,想必事情十分严重。 傅青满将匣子抱在怀里,才觉得身体有些温度。又在椅子上愣了一时半刻后,方才说道:“咱们走吧。” 傅青满走出卧房的时候,周秉明显注意到了璧鸢怀里抱着一个匣子。 莫非这就是太子想要的东西?周秉没问,默默的跟在傅青满身后。 帝王家的生存法则是明哲保身。这一点,他自小就十分认同。 到了书房,傅青满看见周则紧皱着眉头坐在正中央,司徒氏则是在一旁安抚着傅瓷。方才没仔细瞧,此刻仔细看了一番,才看出傅瓷的脸上明显有被人扇过的痕迹。 傅青满跪着说道:“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良娣娘娘。” 周则没让傅青满起来,司徒妙境也没说话。傅青满只好跪在地上,等着周则问她话。 书房内沉默许久,周则才开口说道,“孤要你一个解释。” 傅青满实在不知道司徒妙境与傅瓷唱的一出什么戏,也不敢贸然答话。思前想后,猜测到司徒妙境定是知道了昨夜太子与傅瓷的事情,让人赏了一顿巴掌,而傅瓷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来找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为她做主。 “臣妾没管好婢子,才让昨夜的事情传到了良娣娘娘哪儿。” 司徒妙境嘴角上扬了几分,周则的眉头却拧的更紧了。 “哪个传的谣言?”周则问道。 璧鸢膝行上前来,一个劲儿的磕头,磕够了才说道:“是奴婢没管好下面的人与良媛娘娘无关,奴婢已经给那些人教训了,求太子殿下赎罪。” 周则干笑了两声问道,“哦?不知你是如何责罚的那些奴婢?” “奴婢已命人将她们掌嘴二十,以儆效尤。”璧鸢战战兢兢的说道。 周则一个茶杯摔倒傅青满跟前,“这里面是不是还包括三小姐?” 见周则动了怒,璧鸢已经做好的忠心护主的准备。无论周则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将所有的罪责扛下来,也算她对这个伺候多年的小姐尽忠了。 “怎么不说话了?”周则问道。 傅青满叩了一首说道,“臣妾没有做过的事情,断然不会承认。” “还要孤给你叫几个证人来?”周则说着,冲周秉打了个手势,周秉即刻带上来了两名侍女。 “你们只需要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从来没见过这种架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奴婢,今早路过佛堂,看见良媛娘娘在佛堂。三、三小姐就跪在地上。其余的,奴婢真的就不知道了!”说罢,这名小宫女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周则有指了另一个宫女,“你说。” 这个宫女显得老成些,板板整整的叩了一首,说道,“奴婢今早在佛堂外当差,听到良媛说、说……”宫女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此时此刻,傅青满正瞪着那名宫女。小宫女被傅瓷的气势吓住了,说话就更有些支支吾吾。 “有太子殿下在,你大胆的说。”司徒妙境说道。 “奴婢听见良媛娘娘说三小姐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还说三小姐就是个贱胚子,爬上太子殿下的床都脏了床。”小宫女看见太子的愈发不善,又吞吞吐吐的说道,“奴婢还听见了璧鸢姑姑打人的声音,至于受害的是不是三小姐,奴婢就不知道了。” 周则摆了摆手,示意周秉将这几个奴婢待下去。 “太子殿下可愿与臣妾单独说几句话?”傅青满看到伪造的证据已经是铁证如山,干脆不再反驳。 周则没吱声,傅青满又说道,“臣妾有一物要献给太子殿下,这里人太多,实在不方便。” 听到这儿,周则有些心动,“跟我进内室。” 司徒妙境知道,这一次已经逼得傅青满用太子所需的东西保身。此物一交出,日后傅青满的地位就没有昔日那么稳固,太子也会因此厌倦了傅青满。 想到这儿,也不枉傅家的三小姐受的那几个巴掌。说实话,那几个巴掌,打的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了些。可这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实在也怨不得她。 来到内室,傅青满将匣子递给周则,说道:“这里面有块兵符,是我娘亲的陪嫁之物。可掌控三千陈家军,太子殿下可感兴趣?” 周则与大臣们交易惯了,遂而问道,“条件呢?” “第一,赦免臣妾与璧鸢;第二,待臣妾生下孩子后立臣妾为太子妃;第三,臣妾要太子殿下一份真情。” 第四十四章 最是无情 “孤为何一定要听你的?”周则问道。 傅青满倒也耿直,直接揭出了周则的所需,“您身为太子,兵权自然不可能我在自己手里。倘若三皇子谋逆,太子手中并将全无、何以抵抗?” 这话说道周则心坎里。 身为太子,皇帝从不允许他把手伸到军营里,更不允许他与哪位将军走的密切。这样一来,倘若三皇子周信真有谋逆之心,手无兵权的结果只能是一个死字。 “你倒看的通透”,周则抿唇一笑。 傅青满很想告诉周则不是她看的通透,而是周则的野心昭然若揭! 当初,太子与傅瓷有婚约时,就常常往国公府里跑。一来二去,没把他与傅瓷的姻缘凑成,反而成全了自己。 这样的好事,傅青满虽说天天在算计着。可真正降临的时候,傅青满实则是不信的。直到陈氏去世,傅骞将兵符交到自己手上,说这是陈氏留给她的嫁妆,说日后情急之下可以保命。彼时,她才真的明白。太子想娶的不是她傅青满而是这份嫁妆——三千陈家军! 初入太子府邸时,傅青满不是没想过与太子琴瑟和鸣,成为他周则的贤内助。 然而呢? 新婚之夜,周则因为司徒氏的几句话,将她丢弃的房中。或许,这对周则来说并不算什么,她不过是周则的一个姬妾。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红盖头盖上的那一刹那,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握在了她嫁的那个男人手里。 这就好比,男人可以娶好几房小妾,而女人婚后恋慕别的男人就叫浪荡一般。 再后来,三日回门的时候。她看见哥哥傅长川对嫂嫂疼爱有加。并不是因为嫂嫂是圣上的千金,而是傅长川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叫周怀墨的女子。不是她的虚名,更不是她手中握着多少权。 然而,她的如意郎君又在干什么?三日回门那天,周则牵着司徒妙境的手,进了司徒府。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曾考虑过她一个人会娘家的感受? 帝王家的无情,傅青满仅仅一个月就尝了个遍。 “太子殿下若是不肯,臣妾自会毁掉兵符。”傅青满说这话的时候决绝的很。 “孤答应你”,周则说道,“孤也有三个要求。” 傅青满叩了一首,“臣妾但凭太子殿下吩咐。” “第一,孤要你对天发誓,不在伤害司徒妙境与她的孩儿;第二,无论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干的,孤要你向三小姐请罪;第三,孤要你与你父亲的忠心。” “臣妾遵命”,傅青满将兵符递到了周则手边,却突然收了手,“司徒氏于太子殿下而言,真的这般重要?” “糟糠之妻不下堂。” 仅仅七个字,却成为司徒妙境一生的筹码。 谁说帝王家最是无情,他的无情只是针对不相干的人罢了。 “臣妾懂了,太子殿下若能履行今日约定,臣妾自然不会再针对良娣。”说罢,将兵符塞进了周则的手中。 “出去给她们个交代吧。”周则闭了闭眼,轻声说道。 傅青满再行了个大礼,“臣妾自然会让姐姐出气。” 皮肉上的苦,傅青满一向不是十分在意。因为,真正尝过从头到脚都是冰冷的人,早已习惯了冷血。身上的疼,会让她觉得心里的痛苦少些。 更何况,今日失掉的面子只是暂时的。待日后,她产下麟儿,成了这一府的主母,甚至是一国之后。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哪个敢提? 傅青满走进书房,冲着司徒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膝行到傅瓷面前叩了三首,说道:“臣妾傅青满目无尊上,甘领家法,求良娣娘娘责罚。” 司徒妙境没有说话,这件事情还得周则拿主意。 “傅氏女,家法二十。”从内室走出来的周则吩咐道。 周秉没敢耽误,立刻请来了家法。 傅青满笔直的跪在地上,等待着刑罚的鞭挞。而跪在一旁的璧鸢已经开始狠狠的磕头,求周则让自己代替主子受刑。 傅青满拍了拍璧鸢的后背,摇了摇头。 傅青满跪爬在地上,由两个婆子按住,周则屏退了出了按住傅青满之外的所有奴仆,亲自拿起了一块一指厚三尺长的紫檀木。这样,也算给足了傅青满面子。 啪—— 第一下打在傅青满的后背上,周则很明显的感觉到傅青满的后背向前一倾,却又即刻挺直。周则的力道算不得轻,这顿打不仅是为了让司徒妙境与傅瓷心中泄恨,更是让傅青满收一收张扬跋扈。 第二下打下去,傅青满咬着牙,齿间绝不肯蹦出一个字。 最后,周则实在有些下不去手,方将力度变小了些。司徒氏自然看得清楚,太子生了怜悯之心。 这二十下自始至终,傅青满都没喊过一句疼,更没说过一句求饶的话。阅女无数的周则,也有点感叹傅青满的忍性到底有多强。 惩罚过后,傅瓷才跪在了地上求太子放她送回傅府。以傅青满的性子,这样的屈辱能忍得了一时,但绝对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在太子府呆的这二十多天,傅瓷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寄居人下。 想要为淀茶报仇,必得让这两个人身败名裂,让整个太子府都跟着陪葬! 周则听到傅瓷的诉求也十分同意。傅瓷与傅青满的恩怨从小就已经形成,今日自己惩罚傅青满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可日后呢? 自己不能为傅青满收拾这个烂摊子,更不能因为这个烂摊子得罪了傅骞。 手心手背都是肉,虽说傅瓷不讨人喜。但说到底嫡庶有别,再怎么不讨喜,庶女在嫡女面前就该矮一等,就该卑躬屈膝! “孤还有一小小请求,望三小姐成全。”周则拱手一揖说道。 傅瓷还了一礼,“殿下请吩咐。”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三小姐既然出了气,还望三小姐能在太子府住上两日,养好了伤孤亲自将三小姐送回傅府。还希望三小姐将此事瞒着傅国公。” 傅瓷自然明白周则的意思,傅家的两个女儿闹到如此境地说出去不光傅府丢人,太子的面子也挂不住。 更何况,傅骞对她的态度让傅瓷本就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傅骞。 “殿下说的对,息事宁人再好不过。” 第四十五章 一切安好 秋分那场雨足足下了三日,整个大地被浇灌的十分透。这场及时雨,让整个承周的农民都觉得活过来一般。 傅瓷一个人呆着傅府的凉亭中,看着雨点儿落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已经从太子府回来了十日,无论傅骞问她太子府发生过的任何事,傅瓷都是闭口不提绝不会吐露半个字。 傅瓷正对着雨点儿发呆,孙氏一声唤将愣神的傅瓷重新拉了回来,“小姐,门外有人求见。” 傅瓷随手摘了一朵花,把玩着花瓣,问道,“何人?” “那位公子也不肯多言,只说自己姓季。” “季?”傅瓷嘟哝了一遍,在脑子里飞快的搜寻着这个人。无论前世今生,傅瓷都觉得自己没遇见过一个姓季的公子。 见傅瓷没有反应,孙氏说道,“奴婢去回绝了他。” 傅瓷招了招手,“请他进来。” 没过多久,傅瓷就听见身后传来男子说话的声音,“三小姐好雅兴,听雨这等事情寻常人恐怕没这耐性。” 傅瓷回头,正对上那张书生秀气的脸,一时之间觉得这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看到傅瓷这种神情,这位公子就有些不爽,“在下季十七。” 傅瓷还是没想起这人到底在哪儿见过,季十七急了,说道:“就该让你好好尝尝中毒的滋味,这样三小姐也会对在下的救命之恩记得牢一些。” 说到这让,傅瓷就想起这人来了,“方才是我失礼,还望公子赎罪。” 傅瓷虽说给季十七道了歉,可这时着实赖不着她。季十七被苍玺请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了,哪儿有精神听他的自我介绍。事后,季十七留了个药房就窜的无影无踪。连个寻他的地方都不留下,仅仅一面之缘而已如何能记得住这人? 季十七听到傅瓷这话本想借机酸她一把,可想了一下,这位小白兔若是被自己吓到了,自己岂不是不能做国公府的三女婿了? “我倒忘了正事”,季十七一拍脑袋,看了一旁阴魂不散的孙大娘又说道,“还请小姐命左右退下。” 傅瓷摆了摆手,孙氏很识趣的撑伞离开了凉亭。 “公子有何事,但讲无妨。”傅瓷说道。 季十七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两只手指夹道傅瓷面前,“喏,你那心上人给你的。” “心上人?”傅瓷感叹了一句。 达官贵族家里的公子哥儿都知道国公府的嫡出三小姐是被太子殿下退过婚的人,哪个敢上门提亲?更何况外界都传,三小姐阴险记仇,哪个敢娶个母夜叉回家? 见傅瓷一惊,季十七解释道,“就是那个混蛋!” 季十七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是谁来,傅瓷也不问了,干脆拆开信件一看究竟,诺大的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一切安好”,傅瓷念叨出了声,再一看落款——苍玺。 季十七看到傅瓷嘴角有些上扬,问道,“你的情郎说什么?” 听到季十七这么不正经,傅瓷急忙反驳道,“我与王爷并非季公子想的那样。” “还不是我想的那样?”季十七反问道,“你当日中毒,那个混蛋让茶叶把我从竹林提溜着就出来了!” “茶叶?”傅瓷问道。 “就是那个苍洱。” 听到傅瓷的疑问,季十七越来越觉得傅瓷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般人听到玺王爷关怀自己第一反应不该是沾沾自喜吗? “季公子与王爷很熟?”傅瓷问道。 “熟,我救过那混蛋一命。”季十七回答道,说到这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傅瓷的话,才找到哪儿不对,遂又说道,“那混蛋信里说什么?” 苍玺既然放心把信交给季十七,就说明足够的信任。因此,傅瓷也就不隐瞒什么。 “一切平安”,傅瓷说道。 “就这些?”季十七有些难以置信,自个儿大老远的从竹林跑到这儿来就为了传递这条保平安的讯息。 当时,他看见苍洱快马加鞭的信件时,还以为出了多么要紧的事情。眼瞅着天下雨,药材都没收就朝傅府赶了过来。 “苍玺他大爷的!”季十七忍不住骂了一声。 傅瓷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对苍玺这么放肆,不由笑了笑。 季十七看在眼里,问道,“怎么,听我骂你情郎还这么开心?” 傅瓷又重复了一遍她与苍玺并不是季十七想象的那样。 “大老远传封信就为了报个平安,还不算情郎?” 傅瓷估摸着是跟季十七扯不清楚她与苍玺的关系了,于是也就换了个话题。 “季公子,可知道前线如何?”傅瓷问道。 这个,季十七倒是问过苍洱,苍洱当时叉着腰特别神奇的将苍玺如何稳定军心、如何抓出内奸、如何得到敌军粮草的过程讲了一遍。讲到最后,还兴高采烈的比划上了。 季十七对军营上的事情没有兴趣,挑拣着自己能记住的跟傅瓷描述了一遍。尽管季十七描述的零零散散,甚至敌我都有些没分清楚,但凭借前世的记忆与今生这聪慧的脑子,还是将季十七提及的整个过程梳理了一遍。 看样子,她猜测的没错。 偷袭苍玺的军队,果然是三皇子周信的亲兵! 只是,该如何将三皇子拉下马,这个就难办了。 忖度了一番,傅瓷还是问道,“季公子能否帮我带封信给王爷?” “那混蛋就知道你会写回信,特地命茶叶在金陵逗留三日再会军营”,季十七说道。 傅瓷行了一礼,“劳烦季公子稍等片刻。” 傅瓷说罢,就冒着雨跑回了北院,全然不顾季十七在后面喊着,“雨太大,我的蓑衣给你。” 季十七本就不熟傅府,看着傅瓷跑了自然也要跟上去。 这一跟,竟跟着傅瓷进了北院。 傅瓷看季十七就在眼前,不好写什么如何提防三皇子、如何将三皇子拉下马的话。此时此刻,这种机密的情报,决不能落入别人的手中。否则,苍玺只有死路一条! 被季十七盯着久了,本就不知道如何下笔的傅瓷更是面上一红,对季十七娇滴滴的说了一声,“你不许偷看!” 季十七拿这位祖宗没办法,谁让他就是个跑腿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背过身去。 一刻钟后,季十七再也忍不住,问道:“我的三小姐,你写好了没?” “好了好了!”傅瓷急忙将信件装进信封。 季十七接过信,问道,“我能看一眼吗?就一眼!” 傅瓷反而红着脸说,“女儿家的知心话你也要看?” 第四十六章 红叶传情 这个法子不错,让季十七来找傅瓷,傅瓷将有用的信息传递给季十七,季十七传递给苍洱,苍洱再顺带着捎回军营里交给苍玺。 这样一条路子下来,大概也就没人能怀疑到傅瓷与苍玺之间到底有何瓜葛。 只是难为了季十七,傅府、竹林两边跑。不过,能又理由进的了国公的宅邸,能够见一见傅瓷,季十七倒也觉得不亏。 其实,季十七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将傅瓷拾在了心上。 自解毒起?还是对这只小白兔有了保护欲时起?季十七有些晃神。 很快,季十七到了竹林见到了苍洱。 “这是瓷儿给那混蛋的信”,季十七两指捻着信封说道。 季十七在苍玺面前没有规矩惯了,也好在两人是交过命的兄弟,苍玺从不在意这一句半句的称呼。 然而,这声“瓷儿”又是怎么回事?莫非送了这一回信,竟成就了一段姻缘?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苍洱问道,“你与国公府那位三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季十七抬起头来神气的回答道,“她可是我季十七未过门的媳妇。” “未过门的媳妇?”苍洱大吃一惊! 傅国公会同意将女儿嫁给一介平民?于情于理实在是说不通。 “茶叶,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的军营?”季十七问道。 苍洱没想到季十七会提出这种要求,又是大吃一惊,遂而问道,“你不是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我想玺王爷需要我。” 苍洱听季十七这么正经的称呼,反而多少有些不适应,“此话怎讲?” “王爷深处南蛮之地,这样炎炎夏日又终日潮湿,玺王爷一定很苦恼吧?”季十七问道。 苍洱来之前,苍玺就嘱托过,代他向季十七求一味神药,能够缓解军营里的这种情况。只是,苍洱还没来得及开口,季十七就主动请缨。虽说季十七与自家主子是刎颈之交,但将季十七带到军营这种事儿,苍洱还真不敢做主。 季十七见苍洱不说话,有催促了声,“我不会给你主子惹麻烦。” 想了半天,苍洱觉得在季十七眼中无论是谁称王,与他相干的不过都是竹林的那份宁静和一份悬壶济世的善心。这样的人,倘若将心中的安适突然抛弃,一定是有了一样更想要的东西出现了。 “季公子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苍洱那双精明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季十七。 小心思被勘破的季十七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想让你那个主子能放弃三小姐”,季十七看着苍洱眼神中流露着些许怪异,又说道,“我知道这样做不仁道。” 季十七还想继续说什么,被苍洱打断,“我家爷对三小姐还真不没兴趣。” 听到苍洱这句话,季十七松了一口气一般,“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见季十七有回到了往日里那副有些贪生怕死的模样,苍洱十分好奇的问道,“你到底喜欢三小姐什么?” 季十七笑了笑,这种笑容苍洱还是第一次在季十七的脸上看见,就好像干涸的田野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季十七在这场暴雨中,沉沦,而后一病不起。 过了许久,季十七才挤出两个字,“清纯。” 一听这词儿,苍洱实在不觉得这两个字能用来形容傅府的三小姐。从国公生辰到巧借淀茶之死,再到传无字书。这种种行为,实在不像是一个清纯的姑娘能做的。 “你可认清了?”思索再三,苍洱还是决定提醒一番。 季十七点了点头,就连脸上的阴霾也因为“傅瓷”这两个字消解不少。 “神医赐药吧”,憋了许久,苍洱才说出了这句话。 季十七点了点头,独自进了小木屋。苍洱就在门外候着,实在无聊了就看看季十七养的什么小家雀、小松鼠等等。 一炷香的功夫,季十七从内室出来递给苍洱几个包袱,“这里面全是对症下药的药材,还有一张药方。” 苍洱感恩戴德的接过了季十七手里的包袱,“有劳公子,属下告退。” 说完,转瞬间就没了人。想来,苍洱的内力与轻功该是上乘的。 出来之前,苍玺交代过苍洱,一定要避开众人的耳目。想着苍玺的交代,苍洱故意穿了好几条街道,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尾巴才唤出了自己的马儿。那马颇为高大,马粽子也十分亮。 苍洱踩着马镫上了马,捋了捋马头上的毛发,双腿一夹马肚,直奔关外。 三日的路程,苍洱只走了一天一夜。令人惊讶的是,日夜兼程到军营,这马竟然还同一般战马一样蓄势待发。 苍洱到了军营后,才不管白天黑夜直接进了苍玺的营帐。此时此刻,苍玺正把玩着一块祖母绿,“如何?” 苍洱将包袱放在苍玺面前,“药材与药方都在这儿,请爷过目。” 苍玺不太懂医理,与他而言,季十七这一张张药方实在同白纸没什么区别。 “让下面人按照十七的药方给患病的将士服下”,苍玺说道。 苍洱留了个心眼儿,问道:“要不要找个军医先看看这药方?” 苍玺摆了摆手打断了,“本王相信十七”,相比起那一群拿着俸禄不干活儿的军医,苍玺还是更中意季十七一些。更何况,这群军医自持学识渊博,十几日了却配不出一副药材来给病人治病,只能看着许多将士叫苦不迭、相继去世。这些人之中,难保不会有周信的人。 “北院的主子可曾带来了什么?”苍玺问道。 苍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苍玺,“季公子爱慕三小姐。” 苍玺没吱声,拆开了信件。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一首小诗?”苍洱不经意间瞥了一眼,问道。 苍玺没说话,一直在默念着这首诗。上一回的信件,傅瓷既然抛出了第一根橄榄枝,这一次也绝对不会是字面的意思。 苍玺忖度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三小姐写这首诗的时候,谁在她身旁?” 苍洱仔细的琢磨了一遍他与季十七的谈话,“属下猜测,季公子看着三小姐写的。” 第四十七章 进宫选秀 这样一切就理得通顺了! 因为季十七在傅瓷的身边,傅瓷无法再次传无字书,只好写了首情诗来混淆季十七的耳目。 “流水何太急”真正含义应该是在提醒他莫要太过着急收服匈奴,总要让皇上觉得收服这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让皇帝记住她的好。 “深宫尽日闲”这一句,说的该是太子周则。朝廷要务上有大皇子周延压着,周则定是很难伸展出手脚。 看样子,傅瓷这个人苍玺的确没有看错! 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在国公府里生活的虽说有些狼狈,但至少所有的事情都是与她完全剖开的。尽管偶尔受些小打小骂然而如傅青满一般的禁足令,似乎从未有过。 此人,确实是卓尔不凡! 傅瓷虽然与苍玺没有太多瓜葛,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前世里,她活的唯唯诺诺。没尝过权利的滋味,也没尝过情爱的滋味。 这一世,她定要将傅骞、傅青满、周则等等一切欺负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若想得到这样的生活,就要下一场赌注。太子派赌的是皇帝会把皇位传给周则;而其他皇子中,许多大臣最看好的是大皇子与三皇子联手;而傅瓷,将赌注押在了苍玺身上! 傅瓷深谙将赌注押在异姓王身上风险有多大。 但反过头来想想,倘若失败,不过一死! 已经在奈何桥上转了一遭的傅瓷,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孙大娘”,傅瓷唤了一声。 孙氏进了卧房,“主子何事?” 傅瓷也就直接开门见山,“我喜欢一个人。” 孙氏听到这儿,也大约明白了傅瓷的意思,问道,“三小姐可是中意了哪家儿郎?” “季十七”,傅瓷幽幽的吐出三个字。 孙氏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叩头,“小姐,这可万万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傅瓷明知故问道。 孙氏自然不会说出,傅瓷其实就是傅骞养了多年的一颗棋子这类话。只好,沉默的跪在地上。 其实,傅瓷心里也明白她的出嫁,一定是代表着两个有着共同利益的大族之间的结盟! “大娘只管将我的想法告诉父亲”,傅瓷轻声说道。 许是孙氏跟着傅瓷久了,真的生出几分真情来了。许是孙氏还在故意求一个忠心的认可。 孙氏对傅瓷晓以利弊的说道,“小姐可想好了?老爷听后,若是成了,自然是一段佳话;若是不成,恐怕三小姐再想见到季公子就难上加难了!” 傅瓷点了点头,面上颇有几分拼个鱼死网破的神情。 孙氏谈了一声气,离开了房间。这一声叹气,掺杂了多少无奈。 傅骞听了孙氏讲述之后,即刻震怒。 “胡闹!” 稍稍平复情绪后,傅骞对孙大娘说到,“看好三小姐,不得再放季十七进北院。” 傅骞此言一出,虽未明着说“禁足”二字,但也意味明显了。 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嫁给毫无出路的一介平民,简直是个笑话! “你去跟三小姐说,让她好好准备半个月后的选秀。”傅骞对孙氏说到。 听到这话,孙氏一惊。傅骞莫不是要将傅瓷送到帝王榻上,让傅瓷与自己的姑母争宠? 傅骞似勘破孙氏的心事一般,解释说道:“圣上恩典,要为诸位未婚的皇子选妃。” 孙氏听后,舒了一口气,“奴婢遵命。” 孙氏走后,傅骞叹了一口气。幺女已经嫁给太子,已经表明了自己是太子一派。倘若傅家这两个未出阁的女儿被圣上赐给了大皇子周延或者三皇子周信该如何是好? 如今的朝堂,不比往日。周延与周信因为生母沈贵妃的缘故已经结成。四皇子周义,虽有雄才大略,却不愿意干这手足相残的勾当。倘若有一天,太子真的被拉下马,周延、周信中的一个极有可能被扶上位。 可是,这种可能性真的大吗? 反过来想,如果太子日后成为这江山的主人。自己的二女与三女却嫁给了太子的仇人,傅家对太子而言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与其两边都示好,不如拼尽全力保一边,让太子明白他傅氏一族的忠心。从龙之功,不容小觑! 此时此刻,傅骞只希望,莫要将这两人许给周延与周信中的任何一个。 回到北院,孙氏将傅骞的意思传达给了傅瓷,还是试探性的问道:“主子对季公子真的有意?” 关于傅瓷喜欢季十七这一点,孙氏本不怀疑。但思前想后,总觉得傅瓷的目的不简单。倘若傅瓷对季十七的这份感情想要维持的久一些,难道不应该藏着掖着吗?借自己之口告诉傅骞无异于棒打鸳鸯! “大娘此言何意?”傅瓷笑道。 傅瓷这一笑,孙氏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遂而说道,“奴婢跟了主子有些日子了,奴婢不认为主子是做事不顾一切之人。” 孙氏这话说的很委婉,既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更没有博了傅瓷的面子。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大概都是说话留一半。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傅瓷深知孙大娘老谋深算的一面。在太子府,若不是孙氏的苦肉计,傅青满挨不了板子,自己也出不了太子府。但是,当一个有智慧的人不能完全为自己所用时,傅瓷自然不会将她视为心腹。 “我自有打算”,傅瓷说完后,挥了挥手示意孙氏下去。 孙氏将房门带上,留傅瓷一个人在屋子里。 上一世里,也是这个时候,皇帝下令从各个官宦家中挑选秀女指给各位皇子、王爷。傅瓷依稀记得,自己的二姐傅绰约被皇帝指给了苍玺为侧妃。只是,后来苍玺又娶了一位叫苏满霜的正妃,自那以后傅绰约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了。 既然傅瓷把能继承大统的赌注押在了苍玺身上,那么,要想将这个男人拴住,最好的方法就是婚姻。 想到这儿,傅瓷竟有些悲春伤秋。这一世,自己好不容易不再唯唯诺诺,却依旧尝不到男女情爱是何滋味。 政治联姻,鲜有真情。 这一点,想想上一世的傅绰约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第四十八章 伉俪情深 自从皇帝下了圣旨说要为几位皇子挑选妻室后,朝堂之上的党派之争愈发严重。 沈氏一族都站在沈贵妃的背后,那架势虽未明摆着说让皇帝改立太子,但其中意思也十分明显了。沈氏一族中,有言官、有武将,大皇子从文、三皇子习武,这种得天独厚的条件是周则、周义无法比拟的。 皇位是周高宗拿命换来的,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才有了如今的昌盛。倘若再次因为皇位之争再度引发战争,那么整个承周的百姓该如何过活?于皇家而言,皇位之争是手刃手足、伏尸千里;于百姓而言,皇位之争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统治者的一个错误决定会随着时间抹平,但承受这个错误的人却是一代或者几代人。这样的创伤,即使修复,也会留下一条难以抚平的疤痕。 想到这儿,正在批奏折的高宗有些分神。 “胡易辉”,高宗喊了一声。 站在门口的太监听到高宗这一声喊,赶紧打起精神进了御书房。 “去芳华殿”,高宗说道。 芳华殿是沈贵妃的住处。早年沈碧庄初入宫闱,高宗为了利用沈氏一族来稳住江山社稷,钦赐芳华殿给初封为美人的沈碧庄,并且越矩让沈氏成为一宫之主。后来,沈碧庄生下了大皇子周延越级封妃,生下三皇子周信再封贵妃。 这几年,沈氏一族暗地里的勾当,高宗或多或少知道些。大部分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他欠沈碧庄的良多,没有傅莺歌、沈碧庄与苍家,就没有他这锦绣江山。可感情这东西,他既然将一腔真情许给了傅莺歌,对沈碧庄的只能是给予更多的权势名利来弥补。然而,这几年的容忍让沈氏一族有了更大的野心,竟然妄想干涉立储。 芳华殿里,沈贵妃正在修剪花枝。见到高宗站在面前,沈贵妃又惊又喜。 这个男人,多久没来看过她了? 在婢女的提醒下,沈氏方跪在地上朝高宗行礼。高宗亲自上前扶起让沈氏有些受宠若惊。 “坐”,高宗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沈氏坐在自己身边。 “朕听说你最近在为儿子的婚事发愁?”高宗开口问道。 沈贵妃坐在了高宗身边,“如大殿下与三殿下这般年龄的,大都有个一男半女,臣妾无福至今都不能抱上孙子,自然着急些。” 高宗点了点头,“他们兄弟两人年纪是不小了,爱妃可有中意的人选?” 沈氏听高宗这么一说,立刻从架子上拿出几幅画像摆在高宗面前,“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臣妾瞧着这几位小姐十分合眼缘,圣上瞧瞧。” 高宗接过沈氏递上的这几幅画卷,随手打开了一幅,沈贵妃解释道,“这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傅瓷,前几年圣上曾指给太子的那一位,臣妾觉得不错,就是不知道大殿下有没有这个福气。” 高宗打量了一眼沈氏,“太子退婚的女人给我们延儿,是不是委屈了他?” 沈氏笑道,“怎么会?这傅府三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臣妾还怕委屈了三小姐呢!” 高宗没接话,又打开了另一幅画卷。 “这是臣妾兄长的嫡女沈梓禾,打小就与三殿下亲近,臣妾瞧着梓禾也到了出嫁的年龄,道真想把这孩子留在臣妾身边。”沈氏说道。 高宗没再打开第三幅画卷,沈氏的心思他如何不知? 先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傅瓷,再是沈将军的嫡女沈梓禾。周延与周信无论娶了哪家的小姐,无疑都是皇位之争的重码! 高宗又在芳华殿坐了一会儿才离开,摆驾去了中宫。 见到高宗后,傅莺歌没有沈氏的那种惊喜,倒是一种满足。高宗牵着傅莺歌的手,坐在了椅子上。 “皇后对这次选秀有何看法?”高宗问道。 傅莺歌笑了笑,“臣妾想着四子周义该是娶妻的年纪了。” “你心中可有合适的儿媳妇?”高宗问道。 傅莺歌笑了笑,说道:“选伴侣这事,还是让义儿自己拿主意的好。” 这话让高宗心中十分触动,他曾想过皇后的一双眼睛也盯在太子这个位子上。这些年,他看惯了朝臣的心机,看惯了宫妃的心机,所以竟让他觉得所有人都对他、对这江山有所算计。却不料,自己身边养着这么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见高宗不言语,傅莺歌又说道,“臣妾娘家兄长的二女傅绰约爱慕玺王已久,这丫头在臣妾身边伺候了这些年,臣妾想全一全她的心愿。” 听傅莺歌这么一提,高宗心里才想到了傅家还有个女儿被养在宫里。 “寄好?”高宗问道。 “正是”,傅莺歌点了点头,“这丫头是庶出,本不该配与玺王,但臣妾对这丫头疼爱的打紧,还希望圣上能成全。” 高宗夺位后是苍家镇守山河,让外寇无机可乘。也正因此,先王爷与先王妃双双战死沙场,这几年,高宗将他们唯一的儿子苍玺养在身边并委以重任。算算年纪,也与周义一般大了。 “皇后想给你这个侄女什么位分?”高宗问道。 “这个还得看玺王爷的意思,总之莫要太委屈了绰约即可。”傅莺歌回答道。 高宗一直觉得自己此生不枉,不仅仅是能成为这山河的主人,还因为有这么一朵解语花。这位名唤傅莺歌的女子,跟着他时就不图名利,琴瑟和鸣这么多年了,依旧如初。 傅莺歌看高宗不再说话,拉住了高宗的手,“圣上若觉得为难,再替绰约许一门好人家就是。” 高宗摸了摸傅莺歌的鬓发,“不为难。”说着,将傅莺歌搂在了怀里。 “倘若有一天,太子不再是太子了,你会怪朕夺走了你的一切吗?”高宗也不知道为何会问出这一句话。 傅莺歌摇了摇头,回答道:“自古以来,选贤立储,圣上不用考虑臣妾。” 不管傅莺歌说这句话是不是出于真心,这一刻,高宗都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女人大半生的宠爱是值得的。 高宗轻轻吻了一下傅莺歌的额头,“朕去后也定不会叫你受欺负。” 第四十九章 班师回朝 苍玺这一去,足有两月之余。 自读懂了傅瓷的信件后,这位玺王爷就故意放慢了节奏。直到高宗传来旨意命他尽快会朝,苍玺才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好在,缘分这东西过于奇妙,让苍玺有了劝服匈奴的契机。 前些日子苍玺实在无聊,竟开始悠闲自在的外出狩猎。不曾想,途中偶然救了一匈奴少年,一打听方知这孩子是匈奴首领的小儿子。匈奴首领阿律耶听属下说自己的幺子被扣在承周的军营里,单枪匹马就冲到了承周的大营前。 匈奴不知朝廷派遣谁来收服他们,但苍玺却晓得面前的人是自己的亲娘舅。 见阿律耶只身前来,苍玺反倒放下兵器摆了一桌子酒菜宴请阿律耶。 来到酒桌上,阿律耶才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苍玺说,“你这竖子,有能耐的较量一场,绑我儿子算什么本事?” 苍玺冲苍洱点了点头,示意苍洱将昨日救回来的那小子带到营帐里来。 “苍玺见过舅舅”,说着苍玺恭恭敬敬的冲着阿律耶拱手作揖。 阿律耶不知道这冒出来的小子为何喊自己舅舅,仔细想了一番,试探性的问道,“你阿爹阿娘叫什么名字?” 苍玺依旧一副谦卑的姿态回答道,“家父苍景,家慈阿律晴。” 阿律耶一听“阿律晴”三个字,立刻抓住了苍玺的手,“何以证明?” 苍玺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不堪香囊,递给阿律耶,“舅舅看看,这可是母亲的手艺?” 阿律耶夺过香囊,仔细辨别了一番,喃喃自语,“白色梅花,没错,是她!” 匈奴一族原本生活在北方地区,因为战乱与天灾几十年来被迫南迁。初到南方时,阿律晴时常感叹再也看不到故乡的白梅花,于是初为首领的阿律耶为了让妹妹少些思乡之情,特地命人种了许多白梅花。许是气候原因,几年来白梅花都未曾绽放,直到移栽过来的第六年,白梅花好不容易开出了第一支,看花的人却不在了。 彼时,阿律晴爱慕上了一位英姿飒爽的白袍小将。在族里人的反对下,阿律晴最终选择了与这位小将军私奔,成为了赫赫有名巾帼王妃。后来,阿律耶听说妹妹婚后幸福,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叫苍玺。 然而,好景不长。一次作战中,王爷与王妃双双落难,死于沙场。 这些年,阿律耶对妹妹有种说不出的情感。他多次潜入承周打探苍玺的消息。后来,听说承周唯一异姓王苍景的儿子被高宗皇帝养在宫里,阿律耶这才放了心。 “阿爹”,被儿子阿胡影唤了一声的阿律耶着急忙慌的问儿子哪里受伤了。 阿胡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被待会承周的军营的,当知道自己被扣在承周军营时,阿胡影死的心都有了,承周本就对他们多有克扣,如今抓住了他,岂不是更加狮子大开口。可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能遇到亲戚! “阿爹,玺哥哥帮我吸了蛇毒”,阿胡影拉着阿律耶的衣袖说道。 听自己儿子都说苍玺是他的救命恩人了,阿律耶也不再怀疑苍玺是否真的是自己的亲外甥。倘若苍玺不是,他没有理由冒生命威胁去救一个所谓判决的儿子。 想到这儿,阿律耶拱手一礼,“多谢玺王爷救命之恩。” “舅舅上座。”苍玺还了阿律耶一礼,示意苍洱出去。 “王爷来此是为了让我等臣服,还是借机将我等并入承周?”阿律耶直言问道。 “舅舅此话何意?”苍玺反问道。 “王爷应该知道,我们的底盘常年归周信管”,苍玺点了点头,阿律耶继续说到,“这里面天灾不断,周信又经常对我匈奴一族烧杀抢掠,此次造反实在迫不得已。” 阿律耶表明态度说道,“若是承周皇帝肯答应我们两个条件,我即刻收兵。”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苍玺说道,“舅舅请讲。” “第一,灾荒之年免我一族进贡;第二,朝廷每年拨款一百万两白银予我一族;第三,让皇帝老儿无论如何给你娶个中意的媳妇,省的他们拿你婚事做筹码。” 阿律耶这三条要求,猛地一听似乎不过分,可仔细琢磨琢磨也就显得他有几分老谋深算。灾荒之年免了进贡,还得让朝廷岁岁拨款?高宗会同意吗 “舅舅,这第二条恐怕……?” 还不等苍玺说完,阿律耶就摆了摆手,“与其让朝廷的大官吃吃喝喝了,倒不如给我们,拿钱换国泰民安这种事,他皇帝老儿能想明白。” 苍玺没想到阿律耶话说的这么直白,这不是点名了说朝廷贪腐现象严重吗? 不过,连远在边关的阿律耶都知道这连年为了皇位之争朝廷上上下下风气不正,可见这也不是什么能掩盖得住的事情了。 “多谢舅舅了”,苍玺拱手一揖说道。 阿律耶自然知道苍玺说的是刚才他所提及的第三条,“你救了这崽儿一命,还是我亲外甥,我自然不能让皇帝老儿拿你的亲事做买卖。”说着,将小儿子搂在怀里。 苍玺还是再三谢过阿律耶,这几年世家大族为了拉拢自己,不知将亲事说了几百回。更有甚者,竟然让二十多岁的女儿仍待字闺中,为的是让玺王爷看一看相思有多深。 这顿酒吃罢,阿律耶带着小儿子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苍玺也有模有样的写了份奏折让人快马加鞭传给高宗。 这一战,他苍玺不亏。虽没揪出三皇子来,但至少阿律耶也暗示过倘若宫中有变,自己定会保住这个唯一的外甥。 奏折递上去的第三天,高宗派了礼部的一位大臣来交界此事,同时让苍玺速速班师回朝。苍玺没想到,高宗竟然即刻答应了阿律耶的要求。看样子,朝中情况应该不会非常乐观。 高宗的圣旨除了让礼部的人来接手这件事,还命苍玺速速回京,让程钺暂领三千铁骑。 接到这道圣旨,程钺万分为难,他深知自己没有苍玺的智慧,倘若在遇到偷袭,这三千铁骑出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苍玺似乎看透了程钺的心事,“不会再有偷袭了。” 第五十章 臣女不愿 苍玺的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不过整整一日,苍玺已经到了金陵城。 出征时,金陵城还是炎炎夏日,凯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个自古以来就被保护的很好的京畿,没有战争、没有饥荒,又怎能体会到边境百姓生活的难处呢?同样,像太子这样养在京畿中的倘若真的一战,也未必能赢过三皇子。 初秋的风多少有些凉,苍洱端递来一杯热茶,“爷,圣上让您明日进宫挑个王妃。” 好在这几年跟苍洱接触久了,苍玺也就渐渐习惯了他这种语出惊人。否则,真的能不顾形象的将一口茶喷出来。 “知道了”,苍玺又抿了口茶,示意苍耳退下。 苍洱看着自家主子没有移步回房休息的意思,约么着主子这是邮箱装病逃了?想到这儿,苍洱笑着对苍玺说,“属下打听过了,傅家的三小姐也入宫。” 苍玺皱了皱眉,瞪了苍洱一眼,“休得多嘴。” 被苍玺这么一瞪,苍洱很识趣的没再说话,眼看着自家主子泡起了功夫茶。 在苍洱眼中,无非就是一杯茶从这个杯子里倒到另一个杯子里,这样的茶会格外好喝吗?苍洱不知道,品茶这种高雅情趣适合苍玺却不适合自己。 一盏茶在苍玺手里玩出了花,苍洱还如先前一样站在那儿,看着苍玺将一杯茶下肚后,“明儿个随我进宫。”说罢,苍玺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先前,苍洱一直不相信苍玺会对傅家三小姐另眼相看,直到现在苍洱才觉得感情这种事情,大约就是总有一个人会成为你的例外。 就比如现在的苍玺。这种宴会,高宗不是没给苍玺办过,却都被苍玺称病婉拒。高宗哪里不晓得苍玺身子骨硬朗,讨了一回没趣后高宗只好变着法子来,没想到苍玺却总是不肯赏脸。一来二去,高宗也就随着苍玺的性子了。 这回,高宗故意叫上了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作陪,想着苍玺总不会在自己儿子面前博了自己的面子。要是高宗知道,苍玺肯去不是因为自己面子大,而是因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大约这义父义子的情分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第二日晨起时,苍玺在卧房里挑起了衣裳,还时不时问问苍洱这件好不好看、那件合不合身。 苍洱没见过自家主子何时这么在意过一身衣裳,遂而问道,“爷,何日对穿衣裳这么有讲究了?” 苍玺琢磨了一会,还是回答道,“本王进宫面圣,不好衣衫不整。” 苍洱不好点破,在苍玺的要求之下给他挑了一身墨色的衣袍,袍内露出银线绣了一只降龙。放眼望去整个承周,高宗的衣裳上绣着龙,太子衣裳上绣着蟒,王爷衣裳上绣的是虎,而唯一的异姓王苍玺的衣裳上绣的却是盘龙或者降龙。高宗的这份宠爱,可见一斑。 进了宫,苍玺由高宗的贴身太监胡易辉带着先去了御书房汇报了这两个月关外的情况,又见过了诸位皇子。苍玺感觉得到,周延是完全没把他当好人,周则外表敬苍玺为兄长,内心怎么想的实在是难以揣测。相反,四皇子周义却是一个待人单纯的。素日里,大概是被周延、周则欺压惯了,周义看到苍玺竟然觉得异常亲切。 公事谈的差不多,高宗提议一同去看看皇后那边留下的秀女,好让各位没成家的皇子近日有个管家的主母。高宗开了口,储在这儿的一众做儿子的人自然是不敢违逆,一个个儿的顺着高宗的意思跟着去了。 来到中宫的园子里,高宗与众皇子站在花园角落里看着皇后身边围着的姑娘,高宗示意胡易辉去查查这些女孩的身家背景。 没过多久,胡易辉就将这几个姑娘的家世翻了个底朝天。有国公傅家的两个女儿,傅绰约、傅瓷;大将军沈家的沈梓禾;还有大理寺苏家的苏满霜。 高宗看了一眼身后这几位皇子,他一点儿都不希望这几位皇子跟沈氏扯上关系,尤其是大皇子周延。母妃出身沈氏,再娶一个沈家的女儿做夫人,沈氏真当高宗是个死人? 高宗咳了一声,往园子正中央走过去,皇后看见高宗走了过来,连忙起身示意众秀女给圣上与皇子请安。到底是大家闺秀,尽管战战兢兢却不曾失礼,这一点倒是让高宗很满意。 “皇后选的如何?”高宗扶起皇后,拉着皇后的手问道。 “这几位都是臣妾精挑细选出来的小姐,剩下的就看哪个能入得了皇子们的眼了。”傅莺歌答道。 “你们母后既然下旨了就别储在这儿了。”高宗冲身后的皇子摆了摆手,众皇子们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装模作样的围着这几位秀女转了起来。 转了这么两三圈,大皇子周义盯着傅瓷看了许久,想要上前抓住傅瓷的手却被苍玺抢先一步。不等周义反应,苍玺拉着傅瓷跪到高宗与皇后面前,“儿臣求父皇、母后成全。” 看到苍玺从自己手上抢走了意中人,周义一脸不满的也跪在了高宗与傅莺歌面前,“儿臣也十分钟意这位姑娘,求父皇、母后成全。” 这一下子,高宗犯了难。一边是义子,一边是儿子,到底该为谁赐婚高宗心里也十分纠结。 傅莺歌似乎是看出了高宗的为难,上前一一扶起了这三个人,笑着说道:“这丫头名唤傅瓷,是本宫的嫡侄女,与其让延儿与玺王爷面红耳赤的争抢,不如问问阿瓷的意思?” 高宗抬起头来,打量了一番傅瓷。傅骞的这个嫡女生的也太美了些。称不上倾国倾城,却让人挪不开眼,薄施粉黛的傅瓷看上去更加楚楚动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不知道这位芙蓉佳人更中意朕的哪个儿子?”高宗问道。 傅瓷怯怯的看了一眼高宗,与高宗四目相对的哪一刻又低下头,“臣女先前与玺王爷是旧识”,不等傅瓷说完话,高宗就打断,“你想做玺王妃?” 傅瓷跪在地上摇了摇头,“臣女不愿。” 第五十一章 故意为之 傅瓷这句话让周义听来,面上一喜。高宗将周义的表情看在眼里,又问道,“那你更喜欢朕的长子周延?” 傅瓷仍旧摇了摇头,怯生生的问道:“臣女能说实话吗?” 高宗点了点头,示意傅瓷接着说。 “臣女第一次入宫,就看到了做错一点事就要挨打。臣女宁肯嫁与匹夫吃糠咽菜,也不想踏入宫门王府半步。” 听到这番话,高宗第一次正眼瞧了傅瓷,这样的话高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后宫,哪个女子不为了名利、权势而争。这样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出了皇后竟然还有一朵。 “起来说话”,高宗说道。 傅瓷谢了恩,站了起来。不经意间朝傅绰约一瞥,她这位姐姐正怒视着她。傅绰约没想到,苍玺竟然会看上傅瓷,让她最不甘心的是,傅瓷竟然拒绝了苍玺!倘若不是高宗在自己面前,此时此刻傅绰约极可能上去扇傅瓷一巴掌。 “圣上若真的将臣女许配给玺王爷或者大殿下,臣女谨遵圣上的旨意就是。” 傅瓷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撅了撅嘴,高宗看着眼前这女孩又气又想笑。敢这样对他说话的,出了傅莺歌,傅家这位三小姐还是头一个。 “朕不好做这个恶人,先将你留几年,日后有喜欢了的尽管跟你姑母说。”高宗摆了摆手,又歪头对傅莺歌笑着说,“你这个嫡侄女,绝非池中之物啊。” 傅莺歌笑了笑,没搭话。让高宗夸绝非池中之物的女子,傅瓷还是头一个。 这场戏演到这儿还不算尽头。周延求娶傅瓷不成,又对沈梓禾暗送秋波。原本,沈贵妃的意思是将沈梓禾许配给三子周信做夫人,却不料军事缠身,难以回京。既然娶不得傅瓷,就只能将沈家的兵权握在自己手里了! 高宗如何看不明白周延的小心思,周延一心盯着皇位,周则不好与手握军权的大臣来往故而有所收敛,周义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而苍玺的目光,几乎全部落在了傅瓷一个人身上。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把沈梓禾指给周义能让他安心些。 “老四过来听命”,高宗喊道。 周义听到高宗一声唤,急忙走上前去跪拜在地。 “今日起,沈二小姐就是你的夫人了,好好待她。” 高宗这道旨意来得突然,周义愣在当场竟忘了谢恩,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的装出一脸高兴的谢高宗的赐婚。 周义不像苍玺一样,有高宗的旨意,可以选一个自己中意的人来成亲。自己的妻室大约只能给一位对朝廷有帮助的王侯之家的小姐。 出了中宫的花园,傅绰约拦住了苍玺的路。 傅绰约也是个美人,此时此刻一身粉红色的宫装配上一张煞白的脸,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苍玺看了一眼傅绰约丝毫没有要与她交谈的意思,径直往外走,傅绰约看着苍玺离开本能的跪地拦住。 “你找本王何事?”既然躲不掉了,苍玺开口问道。 傅绰约跪在地上,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苍玺生平最讨厌女人落泪,一是,不好哄;二是,他也确实不会哄。 “王爷真的喜欢我三妹?”傅绰约擦了一把眼泪,开口问道。 苍玺想了一番,愣是想不起眼前这个人是谁,更谈何喜欢她的三妹?于是,苍玺只好开口问道:“你三妹是哪位?”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样打在傅绰约头上,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之久的人竟然记不得自己!很快,傅绰约安慰自己道,一定是玺王公务太过繁忙,才记不得自己。可是,这句看似合理的安慰却让傅绰约忍不住泪修满面。 眼瞧着玺王要走,傅绰约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小脾气,说道:“臣女国公傅家长女傅绰约。” 苍玺把这人过了一遍,才想起傅绰约所指的三妹是傅瓷,遂而故作深思一般的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多谢大姨姐关心,如果没什么事,苍玺告退。”说罢,也不待傅绰约反驳就径直走开了。 苍洱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美人,暗自叹了口气。若说没脸没皮这一项,他先前觉得整个承周没人能比得过季十七,眼下看来他家王爷大抵是荣登榜首的那一位。 “爷,您真的喜欢上国公傅家的三小姐了?”苍洱问道。 见到苍洱这副认真的表情,苍玺不禁起了捉弄之心,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比那些庸脂俗粉清秀些,也老实些。” 听到自家王爷的回答,苍洱真想问问苍玺是什么时候瞎的。清秀这一点,苍洱无可否认。可是,老实这一点是从哪儿看出来的?苍洱可真没觉得傅瓷是个省油的灯。 “爷,季公子脑袋让驴踢过,他觉得傅三小姐老实没什么,您可是亲眼见过傅三小姐那些个手段的人啊。” 见苍洱这副非得跟自己论个长短的样子,苍玺只好说出实情:“我对他无意,此事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苍洱惊呼出来,“万一圣上真的赐婚,您真的娶个母夜叉回去?” 苍玺扯了扯嘴角,“不好吗?” 苍洱自认为哪怕自己有十张嘴也说不过自家主子,也就只好悻悻闭嘴。 苍玺自然不会告诉苍洱自己故意提前拉住了傅瓷的手是因为看出了大皇子对她有意。 其实,有没有意这一点,他倒是真不在意。周延的妾室哪个不是为了维系周延与朝臣的关系嫁过去的?苍玺打心眼里不希望看到傅瓷为他人作嫁衣裳。倘若傅瓷对周延有意,自然会选择嫁给周延;倘若无意,自己上前制止,高宗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大皇子周信估计是自此就恨上他了。 不过,反过头来想想。大皇子周延能与三皇子周信勾结在一起,妄图偷袭害他,想必这二人早就将手足情谊抛之脑后了。 而今,他不过是坏了周延与国公府三小姐结成夫妻这桩事。你不情,我不愿的,算不上一桩好亲事,破坏了也就破坏了,更谈不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句话。 第五十二章 姐妹重逢 周义与沈家二小姐的婚事由沈贵妃一手操办。 虽说沈氏没能如了自己的心愿,让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但终归从小对这个侄女疼爱有加。嫁给三皇子周义,也算不得委屈了沈梓禾。 更何况,沈梓禾嫁过去讨了周义的喜欢,周延、周信若是真的与周则争夺皇位,周义总会为他自己谋划一番。到时候,周义会站在哪边,可想而知。 高宗赐下成亲的圣旨后,沈贵妃生怕四皇子反悔一般,即刻命人选了日子来,就定在三天后。高宗听后,都笑着说沈贵妃对沈梓禾的宠爱非同一般。 若说非同一般,这点小恩小惠倒还不算什么。若说真能体现沈贵妃疼爱这个侄女的还得从沈贵妃亲自去了御书房求高宗以公主出嫁的规格允许沈贵妃给这个侄女一份嫁妆。这样的事情,沈氏既然开了口,高宗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更何况,沈氏一族助他登基又帮他稳定朝政,这样的汗马功劳,值得高宗越矩。 沈将军将喜帖下了个遍,有名的高官、无名的晚辈,都愿意买给沈将军这个顺水人情。况且沈氏这一对兄妹,变着法的将这桩婚事闹得人尽皆知,无非是想让沈梓禾嫁过去之后日子好过一点。 沈将军的喜帖往国公傅家送去了,然而却只限于傅骞与傅瓷使用。对于从小养在宫里的傅绰约,对这种喜事婚事司空见惯了,也就没有过多的兴趣了。但想着周义的婚宴苍玺肯定会去,傅绰约最后还是向姑母傅莺歌闹了三番,傅莺歌架不住侄女的眼泪,最终还是问高宗多要了一份喜帖。 拿到喜帖的傅绰约又向皇后请了旨,说要出宫给四皇子夫妇备一份大礼。皇后想着,傅绰约没能入得了玺王的眼,出去逛逛也是件好事,遂而点了头。 得到皇后允许的傅绰约除了宫门直奔太子府。 眼下,太医说傅青满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自从那次动了家法之后伤了元气,胎气十分不稳,能不能拖到足月生产都是个问题。 傅青满看着好久不见的二姐,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傅绰约看到自小被家里宠着的四妹如今过成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当两个女人肯坦诚相待时,多半是有了共同的敌人。眼下也是,姐妹两人互诉衷肠之后,将傅瓷视为最大的眼中钉! 到后来,还是傅青满先止住眼泪,“二姐莫要哭了,得像个法子才成。” 傅绰约也不矫情,擦干了眼泪说道;“我如今身在宫闱,如何能管得了她?” 傅青满思索了一番,吐出了五个字:“四皇子婚宴。” 傅绰约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这个四妹,觉得从前印象里哪个温婉的傅青满恍如隔世。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深宫中的怨妇,每一个眼神都在诉说着她的不满。 这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我、要、她、死!”傅青满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将傅绰约吓得不轻。 “你为何如此恨她?傅绰约问道。 傅青满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害了娘。” 傅青满的这句话傅绰约以前不是没有猜测过,但终归觉得傅瓷该是一只温和的小白兔,突然告诉她小白兔有伤人的利爪,尽管傅绰约早有准备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见傅绰约没反应,傅青满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娘身边的张嬷嬷在我三日回门时找到我,将府里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傅绰约仔细听着傅青满的讲述,倘若这个小女子力气再大些,被她拿捏着的瓷杯都要变成瓷片了。 听完傅青满添油加醋的诉说后,傅绰约将茶杯狠狠的掷在桌子上,“欺人太甚!” “她不让我们一家三口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过”,说完,傅青满捏起茶杯,十分优雅的抿了口茶。 傅绰约看着妹妹这副狠辣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妹要如何做?” 傅青满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道:“长姐想不想嫁给玺王爷?” 傅绰约轻轻嗯了一声,傅青满却偏要揭人痛处一般说到:“那日选秀的事情,太子殿下与我讲过。玺王爷可曾正眼瞧过姐姐?” 傅绰约沉默了。那一日,她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这位异姓王身上,所有的秀女都想着人太子府,成为未来的宫妃甚至是皇后。唯有她,不图名、不慕利,一心想与苍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然而,这个男人,却从未睁眼瞧过她!从未! “若是傅瓷不是完璧了呢?玺王爷还会要吗?”傅青满笑着问道。 傅绰约显然一惊,“不、不是完璧?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青满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药,让傅瓷沾染上些,随便找个人与她翻云覆雨一番,再让人传出去,我就不信玺王还能要她!” 说这话时,傅绰约很明显能察觉到傅青满嘴角上扬的笑意。这几年傅莺歌将她与周怀墨保护的太好,实在没受过什么委屈与算计。眼下,看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有这样大的心机,傅绰约实在难以相信。 不等傅绰约开口,“这药我放在这儿了,四皇子婚宴那日我没法去。长姐若是想搏一把就把这药带走,若是想放下杀母之仇,长姐离开太子府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瓷瓶傅绰约也不好不拿起来。更何况,倘若没了傅瓷,玺王的心是不是就能由她完全霸占了呢? 想到这儿,傅绰约伸出有些发抖的手从桌子上拿起了瓷瓶,揣在袖子里:“我自当与四妹同心。” “倘若事情败露,姐姐如何解释?”傅青满又问道。 傅绰约没有想过,现下一想,若是这样的事情败露后她还有命活吗? 看到傅绰约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傅青满递上一杯茶,“矢口否认,姑母会保你。” 这种事情发生后,皇后还会保护自己吗? 倘若姑母发现,一直养在身边的小白兔是一只毒蛇,姑母还会站出来维护她吗? 傅青满这会子困意上来了,便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傅绰约也很识趣的离开了太子府。 待傅绰约走后,一直站在傅青满身边的璧鸢才问道:“寄好郡主会这么做吗?” 傅青满笑了笑,“她一定会,为了玺王妃这个名分。” 第五十三章 佳人在侧 傅国公收到这份请柬时本想一人前去赴宴。 然而,仇氏却坚持说,傅瓷作为嫡女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理应学会如何料理内宅,如何处理人际关系。非得让傅骞点头,答应带傅瓷去四皇子周义的婚宴。 傅骞不好违逆老母亲的意思,也只能让傅瓷跟着并且再三嘱咐别给傅家惹事! 傅瓷随着傅骞来到四皇子府邸,到处的稀奇珍宝不胜枚举,看呆了不少官家小姐。然而,傅瓷却没有过多的表示,自顾自的在会客楼喝茶。 世家小姐们看着傅瓷这副神情,最终总结出来一个道理——傅三小姐不识货! 傅瓷也懒得解释,不过看样子这位四皇子虽然在朝堂上很少能说得上话,但高宗对他却是宠爱有加。这样一位,不慕庙堂的皇子,娶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大将军之女。高宗的这一手棋,下的是真好。 傅瓷一点都不意外,高宗会算计自己儿女的婚事。只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是,高宗偏偏放过了苍玺的亲事。难道真的是对苍景王爷愧疚太深,不忍心再算计先王爷唯一的儿子?傅瓷不相信。 “三妹来得好早。” 傅瓷闻声抬头,看见傅绰约已经站在门口。世家小姐一股脑儿的围上去,行膝礼,“拜见寄好郡主”,看见众小姐们都前去拜见,傅瓷也站在原地向傅绰约行了个礼。在家,她是嫡出三小姐,傅绰约是庶出;在外,她是臣子之女,傅绰约是一国郡主。这些规矩,傅瓷还是晓得的。 傅绰约看见傅瓷躲在后面,拨开人群径直向傅瓷走去,“早就听说爹爹要带你来四皇子的婚宴,我特地求了姑母带我前来与你相见。” 傅瓷听后,有行了一礼,“多谢二姐记挂。” 一众小姐们看着傅绰约与傅瓷之间的亲切对话,不好退下也不好接着听,杵在那儿着实为难。 傅绰约似是刚刚想起周围还有一帮人来一般,赔笑说道:“我倒忘了,诸位小姐们还站在这儿,我与妹妹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各忙各儿的。” 得了傅绰约这句话,这些世家小姐也就不敢再储在这儿了,纷纷四下散去。 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傅绰约才耳语说道:“跟我争,不可能。” 言罢,傅绰约换了一副妩媚的笑脸踩着傅瓷的脚走了过去。傅绰约刚走,四下里的小姐们都开始对傅瓷指指点点。傅瓷依旧面上不屑的喝茶,心里却不似先前那般宁静。 前世里,这位长姐并没有欺辱过自己,甚至还维护过自己。于是在这一世里,傅瓷就想当然的认为傅绰约是个好人。没想到,诺大的承周,竟然找不出一个真心待她之人。 “在想什么?”傅瓷的思绪被这声低沉的询问拉回,傅瓷循声望去,正对上苍玺的目光。 想到这座会客楼是只有世家大族家的小姐才能出现的地方,突然冒出个王爷来。傅瓷一下子失了态,惊呼了一声。 苍玺瞪了傅瓷一眼,傅瓷方意识到,四下看去,发现一屋子的小姐或瞪着傅瓷由羡慕转为嫉妒到最后都有想走到苍玺身边来搭讪一二的,但很不幸的是被苍洱统统给拦下了,或一往情深的望着苍玺,那双暗送秋波的双眼,深情的都能掐出水来。 苍玺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小姐如何看他,直勾勾的盯着傅瓷,“四弟的府邸我不熟,你带我出去转转。” 傅瓷没回答。心道:苍玺好赖也是个王爷,对于四皇子府邸这种地界儿,怎么也总比她傅瓷来得多吧! 诸位世家女子听到苍玺的相邀再看到傅瓷的犹豫,心中又是一阵嫉妒。胆儿大的甚至凑到前面对苍玺献媚说道:“王爷,臣女带您去转转可好?”说着,衣衫还往下溜了一下。 苍玺目光都不待转的,说道:“本王跟傅三小姐说话,是谁都能插嘴的?去问问你爹,这个官他还做不做?” 苍玺说这话时,语气中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冰冷,却一下子将人打到冰窖。那名小姐立刻梨花带雨的跪在苍玺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没等苍玺吱声,苍洱就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将这人带了下去。 “没听清本王的话?”苍玺问道。 傅瓷屈了屈膝,回答道:“臣女遵命。” 苍玺与傅瓷并行出了会客楼,来往的奴婢看到这一幕纷纷避嫌,就连朝臣看见了也选择无视。 “你很聪明”,沉默许久,苍玺突然说道。 傅瓷不晓得苍玺说的哪一桩事,仔细回忆了一番,想了又想才意识到苍玺说的是那两封书信,遂而回答道:“举手之劳,王爷过奖。” 苍玺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与傅瓷四目相对,问道:“本王好奇,那日在圣上面前你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傅瓷对任何人都有芥蒂,两世为人,她已经学会了何谓八面玲珑。 然而,到了苍玺这儿,一切谎言都会被戳破。稍加犹豫后,傅瓷回答道:“臣女只求安稳。” 何为安稳?”苍玺问道。 傅瓷一双眼睛盯着苍玺的眸子,回答道:“相夫教子,再无纷争。” 这几个字,苍玺还是第一次听到。 在朝堂上,他见过渴望安稳的人,那些人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一点儿错就丧命。 于是,他们开始用权势来保护自己。似乎只有爬到权力的高峰才能洗涤自己身上的污秽。这些人,明明贪生怕死,却要在高宗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见苍玺沉默,傅瓷索性也不出声。直到听到林子后面传出来一声女孩的声音,苍玺才警惕问道:“谁?” 听到这声质问,林子后面即刻静了下来,苍玺示意傅瓷站在原地别出声,自己一个人朝林子后面走去。 “寄好郡主?”唤了一声,面色立刻恢复平静,冷冷开口道:“我原不知郡主是个听墙角的。” 傅绰约听后,急忙解释道:“王爷息怒,臣女只是恰好路过”,看了傅瓷一眼后又说道,“您与阿瓷的谈话,绰约保证一句都没听到。” 傅绰约已经这么讲了,苍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说道:“郡主还是快些去会客楼好。” 听到苍玺的逐客令,傅绰约瞪了一眼傅瓷,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王爷当真对我无意?” 许是苍玺实在厌烦了傅绰约三番五次的纠缠,竟然拉起傅瓷的手,“佳人在侧。” 第五十四章 正人君子 傅绰约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后院的。 一句“佳人在侧”将她这些年的梦统统打碎,她如何不知这是黄粱一梦?可她仍然愿意沉醉其中。 幼时,她见过初入宫闱的苍玺。那个男孩目光冷峻、甚少言语。 彼时,皇后姑母还经常亲手给他做衣裳鞋袜,让小小的她在这位小殿下身旁做伴读。 后来,年纪稍大些。这位小殿下说喜欢一个人呆着,于是,他的院子里再也不允许有她傅绰约的身影。 再到后来,这位小殿下搬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王府。她傅绰约一个劲儿的学管家、理事、女红、诗词、乐器等等。仿佛一切能讨男人欢心的东西,准确说是能讨苍玺欢心的东西她都去学! 渐渐地,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入住玺王府,成为这座府邸的女主人。说是梦想也好,执念也罢,这个梦境,她整整幻想了五年。 而今,却成为泡影。还是由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一手造就。 傅绰约再看到傅瓷时,已是宴席开场不久。傅绰约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好似给自己壮胆一般。因着是拿皇后的请帖来的,傅绰约也就能够代表着皇后,许多世家大族的小姐纷纷礼敬有加的递上了酒水。不光这般,甚至许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为了一睹寄好郡主芳容都赖着女席上不走。 喝足了酒,傅绰约站着有些东倒西歪。但还是倒了满满当当的一杯酒递给傅瓷,“我敬三妹这些年在家待我照顾父亲。” 听到傅绰约这句话时,傅瓷觉得傅绰约已经醉了。哪有在皇子的婚宴上说这些话的,但是看着傅绰约这层郡主的身份又是拿着皇后的请帖也不好直接上去劝,只能举杯饮下;“二姐言重了。” 这杯酒刚下肚,傅瓷就觉得火辣辣的,心里还在暗叹:四皇子的酒窖果然藏了不少好酒。傅绰约又递上来第二杯酒,傅瓷是如何也不能拂了她这面子的,遂又饮尽。傅绰约摆了不醉不归大架势,傅瓷却有些不胜酒力。三杯下肚后,傅瓷假意醉酒出了会客楼。 刚出了这座楼阁的门,傅瓷的脸就开始逐渐升温。由一开始的温润变成绯红,甚至还有些火烧火燎的感觉。傅瓷深刻感受到,自己被人下药了。 苍洱在门外看见傅瓷出来,急忙上去扶住。这一扶就感觉到傅瓷的气息十分不对劲儿。 此刻,傅瓷也管不了苍洱如何在这儿,将一只手搭在苍洱身上,另一只手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襟。苍洱见事情不对,急忙封住了傅瓷几个穴道,傅瓷才稍微舒服了些。 不等傅瓷交代什么,苍洱背着傅瓷就朝原先与苍玺约定的地点跑。跑了一会儿,苍洱的步子就愈加沉重,甚至有些迟疑。主子让他来救个人,也没说是谁就一溜烟没影了,还说要把季十七那个混蛋揪过来。他在会客楼的门前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有人出来。他仔细的看了一番,才发现是傅府的三小姐。苍洱也不知道王爷让自己救得人是不是这个人。但想了想,那一屋子的女眷,唯一一个能靠近他家王爷的也就国公傅家的这位三小姐傅瓷吧。 想到这儿,苍洱又加快了脚步。很宽就到了约定的后院小屋,苍洱跟着苍玺经常来四皇子的府邸。每每这兄弟俩喝醉了酒或者有要事要谈,周义都会安排苍玺在此处小住。一来二往,这儿,竟成了单独为他家主子辟出来的校园。 苍洱将傅瓷放到榻上,喂了傅瓷一杯凉茶后询问道:“傅三小姐可感觉好些?” 傅瓷依旧觉得燥热异常,若不是还未出阁,她真想找个男人来泄火。看傅瓷已经难受的不想搭理自己,苍洱只好又说道:“我家王爷已经去找能救傅三小姐的人了,小姐再忍耐些。” 苍洱说的话傅瓷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不能对着苍玺手下的护卫宽衣解带却也再也熬不住体内那股子燥火的骚动,遂而从腰间取出了一柄小刀,还不待苍洱反应就冲着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三小姐!”苍洱惊呼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位傅家三小姐会自伤。 疼痛让傅瓷渐渐清醒,眼看着血浸透了衣衫,傅瓷仍旧咬着牙说:“我没事,专心等你家王爷。” 苍洱看着血顺着指尖落在地上,傅瓷闭着眼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苍玺要是再磨叽一会,恐怕榻上的这位主子受得住体内药物的折磨,也能生生的流血致死。 苍洱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急忙上去迎接,正对上苍玺拎着季十七进院。 “傅瓷呢?”苍玺问道。 “在榻上”,苍洱接过季十七手里的药箱,给这两位带路。心里暗叹:好在,自己没有救错人。 季十七看着傅瓷那副样子,有些惊讶。苍玺以为傅绰约会对傅瓷下毒,带来的灵丹妙药基本都是解毒的。可眼下,傅瓷面上绯红,明显是被人下了情药。 他季十七素有神医之称,这种药,却还是生平头一回遇到! 见季十七不动手救人,苍玺问道:“没救了?” 季十七摇摇头,“世俗媚药,我没解过。” 苍玺眉头紧皱,“先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季十七从未见过苍玺脸上这么难看过,也不敢多言,只好上前去给傅瓷止血。 苍玺看着季十七给傅瓷包扎好,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都出去,谁都不能放进来。” “别伤了她!”季十七十分不情愿走,却还是被苍洱硬拖着走了。在屋子内,季十七不敢对苍玺说什么,但出了门,季十七却能对苍洱大呼大呵。 “我没解过情药,但也不是傻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两人想干什么?” “你尽管再大些声音,把人都引到这儿来。” 被苍洱这么一训,季十七才住了口,问道:“你真的放心你家王爷?” 苍洱拍了拍季十七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欢傅三小姐,但我家王爷也是正人君子,你大可安心。” 第五十五章 锱铢必较 季十七与苍洱出门后,只有苍玺一位俊俏的公子哥站在这儿。心中的燥火让傅瓷有些蠢蠢欲动,但一想到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是一位老谋深算的王爷,傅瓷还是有些敬而远之。 “王爷出去吧”,傅瓷开口说道。 确定门外无人之后,苍玺才说道:“别说话,转过身去。” 傅瓷虽不知道苍玺想要干什么,处于一份信任,还是老老实实的转了身。苍玺碰了一下傅瓷的腰肢,如犬一般警惕的傅瓷立刻回头瞪着苍玺,问道:“我自认为王爷是正人君子,该不会趁人之危吧?” 苍玺从头到脚打量了傅瓷一番,眼前这人前不凸后不翘,也就一张脸生得俊俏,也不知道谁给她的自信竟然让她觉得自己会对她图谋不轨。 “渡气给你,能好受些。” 说完,也不给傅瓷反驳的机会,将傅瓷的身子摆正后就自顾自的运气、传渡。苍玺的师傅曾说过,气不能随意传渡,尤其是不能给没练过武的人随意传渡。可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苍玺的手刚搭在傅瓷的背上就觉得喉头一甜,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仍旧装模作样的运功、渡气。尽管,不能真的让傅瓷有所缓解,想必自己的掌心也能给这个受惊的小女子带来几分安稳。 心里这么想,苍玺慢慢闭上双眼。开始琢磨着心中的那个疑虑。傅瓷体内有一股的气息来排斥他的气息,这股气息竟然能够强大到将自己震出内伤来。想到这儿,苍玺不得不再次考虑傅瓷的身份。 国公府的三小姐真的能有机会练就这样强的本事吗? 自己也算是勤学苦练了十多年,眼前这个小丫头不过十五的模样,总不至于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吧?更何况,方才自己说要渡气给傅瓷时,她一点异样的反应也没有,应该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气息会如此强大。 苍玺决定把这些话咽到肚子里。于是,安慰自己道:是自己扰了心智,不过是两种气息相冲罢了! 一盏茶的功夫,苍玺收了手。 傅瓷睁开眼睛问道:“好了?” 苍玺没吱声点了点头。 傅瓷受惯了这人的沉默,巴不得这人少跟自己说几句话,免得招来祸事。 苍玺似乎看穿了这一点似的,故意问道:“好些了吗?” 傅瓷觉得苍玺渡气给她的这前后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眼前这人是承周唯一的异姓王,自己总不能拂了他面子吧?只好开口转移话题,说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见苍玺不说话,傅瓷有补了一句,“于我有恩者,涌泉相报;于我有怨者,锱铢必较。” 苍玺没再开口,默默的走出了房间。他看得出这个面色潮红的小女子在他面前极力表现出一副无事的样子,这样的躁动绝不是她划伤手臂就能忍受的了的。 “季十七”,苍玺唤了一声。 季十七听到苍玺这声唤,急忙从竹林里探出个头来,“王、王爷,我在这儿!里面那位怎么样了?” 看着季十七头顶着几片竹叶,嘴里还叼着几片竹叶的样子,苍玺咳了两声,把到嘴边的笑意咽了回去;“傅三小姐无事。你这是怎么了?” 季十七侧了侧身,十分艰难的从竹林里挤出来,把嘴里的竹叶子吐掉,说道:“刚才有个什么郡主来请王爷,茶叶说千万不能让她发现我们在这儿,就将我一个人塞到了竹林子里。”季十七说这话时还有些委屈,苍玺却没心思关注他,苍玺闭上了双眼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听到周围有人的动静,遂而开口问道:“苍洱呢?” 季十七拍了拍身上的土,“茶叶说王爷您出来一定会去查凶手,所以自个儿提前去打探了。” 不亏是他苍玺带出来的心腹,如今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了! 回过神来的苍玺才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刚才跟季十七的对话,遂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郡主?” “听那个小婢女说是寄、寄什么郡主?” “寄好?”苍玺问道。 季十七点了点头,“就是她!寄好郡主。”听到季十七这句话,苍玺心里有些窝火,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季十七看不出苍玺心里的怒气,问道:“该不是你什么时候欠下的桃花债来找瓷儿报仇吧?” 苍玺没吱声,白了季十七一眼:“看好她。”说完,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季十七独自看着这满院子的红花绿草,不敢进去。 富贵人家种花种草都喜欢讲究个品种,季十七却看不出这花草与他在林子里养的有何区别。越好的花草,的确象征着身份的贵重,可这名贵的花籽草籽真的能成活、生长? 就像屋里躺着的那个人,国公傅家的嫡出小姐,当今皇后的亲侄女,不是依旧让人暗害至此? 头一回是下毒,不过是想让傅三小姐一命呜呼,倒也死个痛快。这一回呢?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就被下了情药。在季十七眼里,这种行为的可恶比下毒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会儿功夫,苍玺就找到了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的苍洱,苍玺看见他白天如此明目张胆的穿梭在各个房屋的瓦片上,直接将苍洱提溜了下来。 “查到凶手了吗?”落了地,苍玺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靠近苍玺低声说了几个字。 还没等苍洱说完,苍玺就变了脸色,双拳紧握。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被证实过后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情愫。 “跟我去找她!”苍玺说道。 得了这句话,苍洱跟在苍玺身后径直往会客楼那处走去。 到了会客楼,苍玺没踏进去,他深谙这里是给女眷聚餐用的,自己进去委实不合适,于是对守门的侍卫说道:“去请寄好郡主出来,就说玺王有请。” 苍玺这人一向喜怒不与色,守门的小侍卫看见玺王爷大老远的跑来找寄好郡主,还以为是一对有情人偷偷借着四皇子婚宴的名义来约会,竟红着脸跑进了大堂去唤傅绰约。 第五十六章 离她远点 傅绰约听到侍卫的禀报时,以为是苍玺这木头开了窍,提高了三分音调说道:“你替我去跟王爷说一声,我即刻就去。”接着,还命贴身侍婢青茗赏了来传达消息的小侍卫一个金元宝。 来到门前,傅绰约看到苍玺的背影,心中一阵欢喜。眼前这人,还是第一次来找她。傅绰约又理了理衣裳,又让青茗帮忙整理了一下头饰,遣散了门口的守卫才走上前去。 还不待傅绰约走到跟前,苍玺就说道:“借一步说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会客楼的大院找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傅绰约没摸清楚情况,跟着苍玺来到了小院子。苍玺依旧背对着傅绰约,傅绰约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屈膝向苍玺行了一礼,“王爷安好。” 苍玺没转身,回答道:“寄好郡主见了我,难道不该行跪拜大礼?” 傅绰约听到这话一愣,然后立刻跪在了地上:“是臣女忘了规矩,还望王爷恕罪。” 看到自家主子跪在了地上,青茗也赶紧跪在了地上。原本,青茗觉得自己是寄好郡主的贴身侍女,人前人后都该比一般的奴仆高一等的,然而此时此刻见了苍玺,在他的威慑之下,青茗的这种优越感一扫而空。 “郡主应该知道,擅用宫中禁物,按律当斩。”苍玺说这话时,听不出丝毫愤怒,就如同他平时说话一般,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傅绰约听到这句话,当下一颤。第一反应就是苍玺已经知道傅瓷被自己下了情药。转念一想,又将这种想法否定了,即便苍玺知道傅瓷是受了情药,在场的那么多人,为何就认定了是她傅绰约? 想到这儿,傅绰约又硬气了起来,“绰约不知道玺王爷在说什么,还请王爷明示!” 傅绰约这话说的诚恳,苍玺一时挑不出错来,干脆说出了实情:“傅三小姐被人下了情药,在偏殿休息。” 傅绰约没想到苍玺能跟她将这种事情挑明说,假装着急问道:“三妹现在如何?” 苍玺在傅绰约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担心,但脸面上的戏还得做足:“郡主是问三小姐是否完璧呢?还是现下状况呢?” 傅绰约当然想知道傅瓷是否完璧,但又不好明面上直接去问,只好说道:“自然是现下状况。” “本王已经将三小姐救下”,苍玺说这话时故意转身面对着傅绰约。 傅绰约从苍玺的脸面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绰约替三妹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见傅绰约仍旧贼心不改,苍玺说道:“这件事情,本王会查清楚,还傅三小姐一个公道。” 听到苍玺这句话,傅绰约急了。整个承周,谁不知道玺王爷吐口唾沫是个钉,出口的话还没有食言过,遂而说道:“这是傅府的家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苍玺笑了一声,“那如果是玺王妃的事情呢?”苍玺也不知道为何会用傅瓷三番四次的来压傅绰约,这就好像一个借口,但又不是一个借口一样。 “玺王爷要娶了傅瓷?”傅绰约瘫坐在地上,盯着傅瓷问道。 “有何不可?”不待傅绰约回答,苍玺蹲下身直勾勾的盯着傅绰约说道:“离她远点!” 说完这句,苍玺扬长而去,安静的院子里只留下傅绰约与她的小婢女。 苍玺走出小院子的时候,没有回到四皇子给他僻出来的哪件偏殿,而是回了宴席。这种场合,他骤然离去已经有失体统,长时间不回去会让他这新郎官兄弟十分没面子。想到这儿,苍玺加快了脚步,一路上还不忘嘱咐苍洱赶紧回偏殿与季十七回合然后一起照顾傅瓷。 苍玺回到宴席不久,四皇子周义就带着新娘子一起来敬酒。按理说,新娘子不该与一种男人一同喝酒。但是沈梓禾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并且,高宗特地下了旨意允许新娘子与往日的亲朋好友拼一拼酒量。 周义是个野性子,文能治国、武能平乱,但是他却不是一个肯把心思放在治国上的。先前,苍玺听说沈家的这个嫡出小姐也是一个野性子,眼下跟他家老四凑来,刚好一对。看样子,高宗这次乱点鸳鸯谱,点的也是不无道理。最起码,也站在儿子的角度考虑了这门亲事。 “王兄,臣弟敬你”,周义举着酒杯走到苍玺面前,苍玺拍了拍周义的后背,满饮了这杯酒后说道:“往后好好过日子。” 周义听到苍玺这句话忍不住一笑,敢情他这位兄长觉得他是个不能过日子的。 周义很少见过苍玺笑,小时候也很少见。此时此刻,苍玺露出的这种笑容在外人看来倒是没什么,在周义眼中却是受宠若惊,忍不住调侃道:“臣弟倒是担心王兄讨不到媳妇。” “喜宴少不了你的!”说着,再次拿起酒杯,看向新娘子,说道:“我敬弟媳一杯,我们家老四顽劣惯了,弟媳要多担待些。” 沈梓禾素闻玺王爷沉默寡言,今日宴席上这几句玩笑言语倒让她对玺王爷有了新的认知。 “王爷言重了,夫君他人很好。” 沈梓禾说这话时,脸上的绯红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看样子,这位沈大将军的嫡小姐对周义是动了真情。 身边这一桌子人都是周义的朋友,这些人都是平民出身,但都有些个才能。一听到新嫂这么说,一伙儿人就开始瞎起哄。 周义留了苍玺来闹洞房,身为兄长苍玺不好推辞,只能先嘱咐苍洱将一切安排妥当后,苍玺才去了洞房门口。看着周义摇摇晃晃的脚步,定是喝了不少酒。直到苍玺凑近了一闻,才发现这猴精酒杯里盛的是水。 周义自知瞒不住他这位兄长,干脆凑过去恬不知耻的说:“帮我这一回,下次你成亲时换我帮你。” “没个大小”,说完这句之后,苍玺主动走到人群里帮周义挡酒。这上好的桃花酿,被他一口一杯的咽下,着实浪费了这些好酒。但想着,周义的这帮兄弟都是习武之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惯了的,如今 一切安排妥当后,苍玺才去了洞房门口。看着周义摇摇晃晃的脚步,定是喝了不少酒。直到苍玺凑近了一闻,才发现这猴精酒杯里盛的是水。 周义自知瞒不住他这位兄长,干脆凑过去恬不知耻的说:“帮我这一回,下次你成亲时换我帮你。” “没个大小”,说完这句之后,苍玺主动走到人群里帮周义挡酒。 第五十七章 手足之情 苍玺这一生声名显赫,却也活得不易。一个没爹没娘疼的孩子,长在深宫,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忍了多少人的辱骂,他数也数不清。 好在,诺大的皇宫里还有一个肯真心将他当做兄弟的人——周义。 这上好的桃花酿,被他一口一杯的咽下,着实浪费了这些好酒。但想着,周义的这帮兄弟都是习武之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惯了的,如今要他们斯斯文文的品尝这桃花酿实在是没这个可能。既然如此,苍玺也只好入乡随俗,随着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有苍玺挡着酒,周义悄悄的进了洞房将新娘子的盖头挑下来。烛光之下,一副姣好的容颜让周义不忍心挪开目光。 “看傻了?”沈梓禾开口问道。 周义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大胆的新娘子,新婚之夜就跟自己的夫君开玩笑。想了想他的几位兄长娶亲的时候,新娘子不是一脸娇羞吗? 想到这儿,周义就来气。今日是他的新婚之喜,大哥周延曾经看中了沈梓禾,有了这层夺妻之恨,大哥不来也罢。然而,令周义稍微有些惆怅的是,二哥周则也不肯赏脸前来。自己就没打算与他争着三分天下,二哥却还顾虑着自己娶得是沈大将军的嫡小姐。 见周义不说话,沈梓禾也猜测到了几分。皇室不乏子孙后代,却只有异姓王肯来恭贺他们的新婚之喜,沈梓禾不笨,这其中的关系她十分明了。 “玺王爷是夫君应该深交的人”,沈梓禾说道。 周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沈梓禾的脸颊上,这一刻这张俊俏的脸多少沾染了些绯红。从高宗下令让他娶了沈家的嫡小姐开始,周义就一直抗拒着这个美人。直到相识相知,他才发现,这得娇滴滴的大美人,竟然与他一样,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快意潇洒。 “宾客走得差不多了,夫人可愿意随我一同去跟王兄喝几杯?”周义开口问道。 沈梓禾心知这不和礼数,但想着宾客几乎都散尽了,也就不再扭捏,“听夫君的。” 说罢,夫妻两人双双走出了洞房,徒留这一双花烛在寂寂长夜肚子燃烧。来到厅堂,宾客由各自的奴仆三三两两的扶着朝大门外走,苍玺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对月小酌。 周义看到苍玺在屋顶上上月,扶着沈梓禾腾空一跃,在屋檐上站稳之后说道:“王兄好酒量,千杯不醉。” 苍玺打量了一眼这对小夫妇,戏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四弟莫不是要做个散财童子?” 沈梓禾有些忍俊不禁,任由着周义扶着与苍玺在这屋顶上盘膝而坐。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周义突然严肃说道。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苍玺倒是不知道周义说的是哪一件了,遂而开口问道:“何事?” “国公府傅三小姐”,话说到这儿,苍玺就明白了周义想要说什么了,于是一个眼神瞥在沈梓禾身上。 “都是自己人,但讲无妨。”周义说道。 既然周义这么说了,苍玺也就不再扭扭捏捏,说道:“傅三小姐被人下了情药,好在我发现的早,没造成什么大的祸端。” 周义自然不是想知道这个,傅家与他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么一问还不是因为当日选苍玺拉着傅瓷的手不撒开。自己的这位兄长好不容易有了中意之人,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顺水推舟。 见周义不语,苍玺言简意赅的将事情概括了一遍。 “王兄你就没有一点非分之想?”周义听苍玺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提醒道。 苍玺白了周义一眼,目光转向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沈梓禾,说道:“弟媳日后该好好管管老四,都成亲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沈梓禾笑了一声,即刻又义正言辞的说道:“王兄对傅三小姐真的有意思?” 苍玺听到沈梓禾这声发问,还是回答了一句:“没有的事。”要是打平常,苍玺绝对理都不理,也就看在沈梓禾是他家老四手中宝的份儿上才买了这么大一个面子。 苍玺说完这句话后,这小两口都没再吱声,情爱这东西谁种下了因谁心里清楚。 周义夺过了苍玺手中的酒壶,自己喝了两大口,临了还不忘咂咂嘴回味一下这埋了七八年的桃花醉。 周义看着皎洁的月亮,忍不住揽了揽怀中的美人。或许是酒喝多了,突然对苍玺说道:“王兄,这天下我定不会与你争上半分。” 苍玺张了张口,打算说什么。话就被周义拦下,“王兄,皇室这么多宗亲、兄弟,我用真心交的人只有你。” 苍玺拍了拍周义的后背,没再言语。 在承周,男子的后背只有正妻与兄弟能动。这也就预示着,在承周人的认知里,不可放下的是怀中美人,背后倚仗的是过命之交。 酒喝到了二更天,苍玺看着周义与沈梓禾在打情骂俏,愈发觉得他家老四讨了个好媳妇。 苍玺看着这两个人,时常想:倘若高宗将沈梓禾指给周延会如何? 一代将门之女从此像一只金丝雀一样住在金牢笼里,每日郁郁寡欢直到孤独终老?亦或是,一颗纯洁的心在功名利禄的熏染下从此落满灰尘? 每每想到这儿,他更坚信了那日在一众秀女中牵起傅瓷的手,让这个小女子一时半会儿不成为皇位争夺的牺牲品。可是,日后呢? 苍玺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为这样一位不相干的人考虑如此之多。 天空又亮了几分,带着媳妇与兄弟一起过新婚之夜的整个承周也就他家老四了。苍玺看了一眼天色又瞥了一眼酩酊大醉的周义,说道:“不早了,你带他回去吧。” 苍玺口中的“你”,自然是沈梓禾。 先前他观察过,沈家二小姐的轻功不错,刚才飞上屋檐周义扶的那一把纯粹是为了彰显自己疼爱妻子。至于武功什么的,周义心中也清楚,自己这个媳妇儿,丝毫不逊于自己。 “是”,沈梓禾应了一声,扶着周义跳下了房顶。能将一个醉汉带下屋顶,落地之时还稳站如松,苍玺不得不对这位四皇子妃重新审视一番。 此人真的是能跟他家老四白首偕老之人吗? 第五十八章 一轮明月 傅绰约吃完四皇子的喜酒没有立刻回皇宫,而是命人回宫禀报皇后说自己要宿在太子府与太子良媛妹妹说说私房话。 傅氏皇后也深知傅绰约出宫一趟不容易也就由着傅绰约自己来决定。 来到海棠楼,傅绰约看到周则正陪在傅青满身旁,便没让侍女打扰,一个人先去了偏殿。待周则走后,傅绰约才去了正殿。 “看样子,太子殿下对你不错”,傅绰约说道。 傅青满面上没与傅绰约说什么,心中却暗自叹息道:面子上的事情,谁不会做。 两人沉么了片刻,傅青满先打破了沉寂,问道:“二姐那边如何?” 傅绰约摇了摇头,“玺王救了她。” 傅青满攥了攥拳头,傅瓷还真是好命,三番四次被玺王救下。傅青满就不明白了,苍玺性子这么冷的一个人,怎么会对傅瓷的事情格外上心? 难道真的如傅绰约所说一般,这就是喜欢? 傅青满摇了摇头,很快就把这种念想打消。那日高宗给诸位皇子还有玺王爷选妃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耳闻。若是两人真的相互喜欢,大可求高宗赐婚,何必要藏着掖着。 傅绰约看到傅青满有些晃神,于是轻轻唤了傅青满一声。傅青满回过神来,问道:“二姐接下来如何打算的?” 其实傅绰约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说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然而,她该往那里走?每一条通往苍玺的路都被一个叫做傅瓷的女人挡住。明明高宗允诺了皇后会为苍玺与自己赐婚,可是在阿律耶的条令下,高宗的这道旨意无人在敢提。 女人是什么? 不过就是男人前进路上的一块石头。 若是有价值的垫脚石,男人自会打出怜香惜玉的名号来捧在手心里;若是一块无用甚至还有害的绊脚石,男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清之、除之。 “我不会让有杀母之仇的人好过”,傅绰约良久才回答道。 傅青满笑了一声。 瞧瞧,这就是她娘亲心心念念的长女。为了一个男人,打出了为母报仇的名义。若是娘亲泉下有知,还会觉得自己一门心思倚靠的女儿心里真的有她这个娘亲吗? 傅青满没接傅绰约的话茬,淡淡的说了句:“二姐今夜就在偏殿休息吧,璧鸢给寄好郡主带路。” 既然主人下了逐客令,傅绰约也不好再与傅青满说些什么,由璧鸢带着去了偏殿。 璧鸢命人将偏殿收拾了一番,有铺上了新的床褥,准备领着一众丫鬟下去却被傅绰约叫下。璧鸢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人,即刻吩咐道让这五名侍女回正殿里伺候。 “四妹有心事?”傅绰约开门见山问道。 璧鸢忙赔笑脸说道:“我家娘娘自司徒良娣有身孕以来一直郁郁寡欢,今日对郡主失了礼,还望郡主宽恕。” 傅绰约摆了摆手,“青满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如何能怪罪她?”,傅绰约感叹了两句后,又问道:“太子殿下对你家娘娘好是不好?” 璧鸢叹了声气,这几日的委屈终于有可倾诉之人了,遂而说道:“郡主也看到了,太子殿下自打娘娘有了身孕后,无非就是来吃顿饭,却再也没在海棠楼留宿过。” “青满有了身孕,太子如何还能留宿?”傅绰约问道。 “可殿下夜夜陪着司徒良娣入眠,等良娣睡后太子才回到书房处理公务。”璧鸢回答道。 “你好好陪着良媛娘娘,莫让她做出越矩的事情来。”说罢,傅绰约摆了摆手,示意璧鸢出去。 待璧鸢走远了,傅绰约才站在院子里望着浩渺星空。在一轮明月的映衬之下,星星显得太过渺小。当然,在一众星星为围绕下,月亮又显得太过皎洁。 以前,她也曾这样看过月亮,却没有这样的感悟。 小时候,她被皇后姑母接到宫里。彼时,姑母身边还有个被叫做周怀墨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十分聪颖人也乖巧可爱,颇得众皇子的疼爱。同样,苍玺对这个小妹妹也十分例外。 久而久之,傅绰约就吃了味,一次嬉闹中竟然鬼是神差的将周怀墨推入了荷花池。彼时,苍玺刚好路过,奋不顾身的跳进了荷花池将周怀墨捞了上来。 或许,打那之后,苍玺对她傅绰约的认知就已经变了。一个总角之年的孩童就能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呢? 这几年,傅绰约再也没动过害人的心思,今日对傅瓷下药这是她害过周怀墨后做的第一桩昧着良心的事情。 “在想玺王殿下?”傅绰约的愁思被这一声问打断,侧身盯着这人的面孔看了一番,理了理衣裳才开口道:“不知二哥深夜找我何事?” 周则笑了一声,“你可真是个痴情的,你明明知道从小王兄就对你无意。” 傅绰约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虽说周则说的是实情,但当面揭人伤疤这事就是周则不厚道。 “二哥若是无事,绰约就先退下了”,傅绰约说道。 周则也不急,幽幽开口道:“寄好郡主与寄好公主,只有一字之差,这身份待遇可是大大不同。” 傅绰约再次将目光打在周则的脸上,“二哥这话僭越了,绰约本就是傅氏的女儿,承蒙姑母疼爱才入了宫闱。如何能跟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二哥话摆在这儿,你且想想。”说罢,还不等傅绰约反应过来,周则就走出了偏殿。 傅绰约愣在原地,寄好郡主与寄好公主? 一字之差,真的这么重要? 傅绰约又对着明月楞了会神,仔细想了想周则的话。 事实证明,公主与郡主的差别不只在一个字上。 就好比,那日选秀。高宗钦点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嫡出女儿,若非自己从小就被封为郡主,这样的机会她傅绰约是可望而不可求的。而傅瓷就不一样,她母亲嫁过来就是正室,虽说只生下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可这个女儿却是国公傅家的唯一嫡女。 傅绰约对着这一轮明月看了一整晚,这种无眠之夜,她在宫里看的太多了。 第五十九章 寄好公主 翌日清晨,天还朦朦亮的时候,傅绰约就站在了太子的书房门口。 周则穿戴好后,准备出门上朝,正遇见傅绰约与小丫鬟青茗站在门口。周则率先开了口,“想清楚了?” 傅绰约点了点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二哥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在深宫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深谙宫廷交不住人心的道理,彼此之间的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周则也不隐瞒,将其中利害关系直接向傅绰约说明:“倘若老三造反,我希望王兄能为我所用。” 傅绰约闭了闭眼睛,“仅仅如此?” “对,仅仅如此。”周则扬了扬嘴角又说道,“皇妹你也别觉得你心心念念的玺王爷是个好人。” 傅绰约听到周则的话后一直眉头紧皱,公鸡又叫了一遍,周则拍了拍傅绰约的肩头:“尽快回宫,等着父皇的圣旨。” 说罢,周则头也不回的出了太子府邸。傅绰约一个人愣在原地,周则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从未觉得苍玺是什么好人,在深宫里长大的还有好人吗? 周则走后不久,傅绰约也雇了轿子回到了皇宫。周则去了金銮殿上早朝,傅绰约则回了后宫前去拜见皇后。 傅绰约回到中宫后,与皇后谈论了这两日的见闻,唯独隐瞒下了对傅瓷下情药这桩事情。说道最后,傅莺歌还不忘问问傅绰约与苍玺之间的事情。傅绰约半真半假的胡诌了一些,眼下总不能与姑母说苍玺已经警告过自己离傅瓷远一点儿? “绰约出去这一趟,还对玺王爷死心塌地吗?”皇后问道。 傅绰约跪在皇后面前,“希望姑母成全。” 皇后将傅绰约扶了起来,“罢罢罢,儿女都是债啊。本宫自会再去求求圣上,让圣上为你做主。” “多谢姑母。”傅绰约盈盈一拜,傅莺歌摆了摆手示意傅绰约退下休息。 朝堂之上,依旧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派是太子殿下的人,一派是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心腹,另一派是苍玺的死士。三方人,只有苍玺一派隐去光芒,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太子一派与两位皇子一派在朝廷上依旧争得水火不容。 高宗不想再听这些老头儿唠唠叨叨,再次以退朝为借口躲开了这些人的争执。 御书房里,高宗批阅着奏折,胡易辉为高宗端上一杯参茶,“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高宗放下了手里的奏折,问道:“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胡易辉急忙跪下:“奴才深知不能与皇子结交,圣上这是在为难奴才啊!” 高宗冷哼了一声,朝廷之上能有现在的局面,绝对跟自己身旁的这些宦官有关系,若不是这些宦官与朝臣、皇子私自结交,周延、周信有什么资本跟太子闹翻? “让他进来”,过了良久,高宗才说道。 胡易辉将周则带了进来,高宗一个眼神示意,胡易辉奉上香茗就退了出去。 看着周则跪在地上,高宗问道:“所谓何事?” 周则一个头叩在地上,“儿臣想为寄好郡主讨个封。” 高宗没让周则起来,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儿臣从小被母后带大,与寄好情如亲兄妹。深知寄好爱慕玺王殿下。” “朕答应过玺王不干涉他的婚事。”高宗叹了口气,若不是阿律耶提出来这样的条件,他何尝不想允诺了皇后这桩心愿? 见高宗推诿,周则说道:“儿臣认为,倘若父皇加封寄好为公主,许给玺王殿下做妾室,王兄也不会有所怨言。” 高宗没有回答,周则又说道:“儿臣出此下策也是希望能全一全母后的心愿,傅府三位小姐都是母后的心头肉,如今儿臣迎娶了青满,余下的两位小姐比青满还长上几岁却还未出嫁,母后如何能不急?”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朕自有打算。”高宗说完后,抿了一口参茶。周则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待周则走了一段时间后,高宗冲着胡易辉喊了一声:“去中宫。” 这一路上,高宗一直在考虑周则说的方法。又皇后与傅骞的这层关系,将傅氏女抬为公主未尝不可。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做?逼迫苍玺将他这个侄女纳入府中? 皇家女儿,从未有过嫁人为妾室的。 然而,一考虑到苍玺心中记挂的是傅家的嫡出小姐傅瓷,高宗就头疼。姐妹两人共侍一夫也就罢了,偏偏要傅绰约以公主的名义踏进玺王府,这不是在打傅瓷的脸吗? 来到中宫,傅莺歌亲自端上了茶水。这两人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这也就导致后宫的嫔妃如何得宠都不敢给皇后脸色看。 “圣上为何事而来?”傅莺歌问道。 高宗将傅莺歌搂进怀里,佯装生气说道:“朕就不能来看看你?” “平日里这个时候,圣上是在批奏折的。” 高宗点了点傅莺歌的额头,“你啊,鬼机灵。” 见傅莺歌也笑了,高宗才开口说道:“朕有件事情与你商量。” “家事?”傅莺歌问道。 高宗点了点头,说道:“你那两个侄女。” 一听高宗说到了傅绰约与傅瓷,傅莺歌一扫顽劣,端端正正的坐好:“左不过是臣妾的三侄女被玺王看上了。” 高宗歪头看着傅莺歌一笑,“你这消息倒是灵通,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傅莺歌没谦让做作,将心中话直接告诉了高宗。 “寄好是个心气儿高的,这几年也是顺风顺水,臣妾自然希望能遂了她的心愿。” 听傅莺歌这么说,高宗忍不住问道:“傅瓷呢?” “臣妾自然知道玺王喜欢的是阿瓷,但这也得问问阿瓷的意思不是?” 傅莺歌这话,高宗听明白了。那日选秀氏,苍玺点名了要纳傅瓷为玺王妃,可傅家这位小姐却说宁愿嫁与匹夫也断然不入宫门王府。苍玺的情义,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 “封寄好为公主,再留她两年,若是这丫头还对玺王念念不忘,朕就做主让这两个孩子成亲。若是换了心思……”高宗顿了顿,说道:“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第六十章 国公梦 国公府刚收到傅绰约被加封为公主的消息时,几人欢喜几人忧。 傅骞听到这消息时,喜不胜收。傅氏的女儿被封为公主,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当然,傅骞也深知,这样的殊荣还要归功于他那位皇后妹妹傅莺歌。 仇氏听到这个消息时,明显没有傅骞那么高兴。傅绰约被加封为公主就意味着傅氏这个女儿,命由皇家定。 傅瓷听后没多大反应,这终归不过是皇后为了让傅绰约嫁给玺王使得一个小把戏。只要苍玺不点头,就是高宗下一道圣旨,傅绰约也别想进玺王府的门。 但看着仇氏待愁的面色,傅瓷还是上去安慰道:“二姐被封为公主是好事,祖母应该高兴才是。” 也不知傅瓷哪一句话触及了仇氏的逆鳞,仇氏一个杯子摔到傅瓷面前,“你怕是巴不得绰约再也进不了傅府的大门吧!” 傅瓷见仇氏发了火,急忙跪下,“孙儿只是希望二姐能有好归宿,并无别意。”她要的就是仇氏发火,只有仇氏将火气发出来,让她这个精明的祖母觉得她就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孩子就足够了。 见傅瓷跪在地上后,仇氏叹了一口气,将傅瓷搀起来,收起了刚才的脾气,“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傅瓷退下。 待傅瓷退下之后,仇氏又重重地叹了声气,说道:“二丫头的心思在玺王身上,你这个做父亲的别忘了怎么答应的她的生母。” 傅骞允诺了一声,拱手一揖,退出了房间。 仇氏对着燃着的蜡烛发呆,她与老将军子嗣稀薄,唯有傅莺歌一个女儿与傅骞一个儿子。傅骞,这个唯一的儿子弃武从文,再不似老将军当年能对百姓、对圣上、对朝廷都赤胆忠心。她本不是个会算计、能算计的人,却因为这个儿子一次又一次的开始耍心机。先是算计傅家的将来,再是算计傅家儿孙的未来。一桩一件,都不像她仇云柔该做的事情。 天色又暗了几分,傅骞一个人在书房看着公文。思绪却一次又一次的被傅绰约加封的事情给扰乱。傅氏的女儿被封为公主这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可圣上为何不肯给玺王爷与寄好公主赐婚? 傅骞倚在桌旁,揉着太阳穴。既然已经将傅青满嫁给了太子殿下,也就说明自己已经站在了太子一派。 自己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助傅绰约一臂之力,无非是也看出了朝堂上的异动。虽说朝堂之上,太子一派与大皇子一派已经势不两立,但他明显能感觉到,朝廷里还有一股潜在的势力。这股势力要么出自苍玺,要么出自四皇子。玺王没有二心还好,倘若玺王有二心,傅家与自己又该如何取舍? 更何况,太子殿下心中的人是司徒氏并非他的女儿傅青满,难道自己真的应该载找一条后路了? 傅骞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境。 梦里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在断桥上执伞而立的晋子澄。他听过白蛇化人嫁与许仙报恩的故事,但是这只限于是一个故事。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相信,晋子澄是上天赐予他的,也不相信晋子澄的死士老天爷夺人所爱。 午夜梦回时,他又看见许多穿着奇怪的人将他团团围住,问他打听一个女婴的下落。这样的梦做久了,久到他也就分不清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些衣着奇怪的人了。 傅骞还在梦境中挣扎,窗外的隆隆雷声划破天际,但是却吵不醒这个屋子的主人。梦里,傅骞看见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人狠狠掐住傅瓷的脖颈,傅骞怎么拽都拽不住,那个女人急了,冲着傅骞吼道:“此刻不杀了傅瓷,日后她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傅骞尝试这靠近那个女人,女人的脸庞渐渐清楚,顷刻之间他看清了这个女人的面容——竟是陈氏! 傅骞看着陈氏一脸哀戚的面孔,慢慢靠近傅瓷,他看见自己的女儿一个劲儿的后退,而自己却愈发逼近。最终,傅瓷无路可逃。自己张开了怀抱,傅瓷看着他,眼泪簌簌的落下,躲进他的怀抱里,直到傅瓷喊了一声“爹”,傅骞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解了傅瓷的性命。 看着傅瓷死不瞑目的眼睛,傅骞一个哆嗦,滚到了床下。 傅骞坐起身,摸索着点了蜡烛,看见窗户外面电闪雷鸣、雷雨交加,愈发觉得刚才的一切十分真实。他记得,晋子澄殒命之前也一直看着这个女儿在笑,而他也深知这个女儿命硬的很。 先前,自己多次容忍四丫头傅青满加害傅瓷,并不是他更偏向谁一点。只是,相比女儿,他更爱自己的性命。 被吓醒的傅骞没再入睡,而是又看起了那份公文。然而,思绪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傅瓷真的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傅骞摇摇头。傅府上下都知道傅家三小姐胆小如鼠、唯唯诺诺。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害得了自己? 可是,话说回来。他这个女儿每次总能逢凶化吉,这真的只是运气好的缘故吗? 傅骞想了一宿,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蒙蒙亮时,傅骞就将管家招呼了来。 管家跟了傅骞几十年,尽管此刻睡意还在,但他明显察觉到了傅骞情绪的不对劲儿,急忙开口问道:“老爷让小的去办何事?” 傅骞喝了口茶,将心中的后怕压了压,故作镇静的说道:“我昨日瞧着三小姐的衣裳有些旧了,你今日带她去布庄挑些上好的布料做几身衣裳。” “是”,管家不相信傅骞就这么点儿吩咐,于是站在原地没动。见傅骞良久也没开口,于是问道:“老爷有些心神不宁?” 傅骞摇了摇头,回答道:“朝中琐事罢了。” 管家没再问下去,朝廷中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奴才能问的,遂而准备退下。 傅骞看见管家正在往门外走,突然开了口,“等等!” 管家听见傅骞的呼声,停住脚步,转身问道:“老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傅骞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明日你讲三小姐送到布庄后,替我去看看四丫头。太子说她怀孕了,想吃酸的,你且给她挑些好的酸果子去。” 管家听到傅骞的吩咐后,乐呵呵的说道:“老爷这是急着抱外孙了。” 第六十一章 傅家布庄 傅瓷自打从四皇子府邸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 这一路扮猪吃虎,她击垮了陈氏,也让傅青满在太子殿下哪儿失了宠。可她没想到,跟她站在对立面的竟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她一直尊重的长姐。 前世里,傅绰约并没有害过她。这一世里,傅瓷想当然的觉得她是个好人。有过提防,但从未算计。可这个人,却要害她失身旁人! 傅瓷越想越烦躁,手里的针线也不听使唤。平日里,一向被人夸耀女红一流的傅三小姐竟然也有绣了拆、拆了绣的时候。 “三小姐,可让我找到您了。”管家凑在傅瓷面前说到。 傅瓷没抬头,傅骞身边的人一向待她不是特别友善,傅瓷也懒得招惹这些人,但出于礼貌,傅瓷还是低声问了一句:“傅管家找我有什么事情?” 管家一脸讨好的冲傅瓷笑着说道:“老爷昨日看到您的衣裳比较旧了,特地让我今日带您去布庄选几块好料子,让人制成衣裳。” 傅瓷将手里的活络放下,抬头微笑说道:“爹爹什么时候如此关心我的衣着打扮了?” 管家看见傅瓷这冷淡的态度,也只能赔着笑脸说道:“老爷素日里公务繁忙,但一向是把三小姐放在心里的。” 管家这话傅瓷可不敢恭维,傅骞将她放在心里,简直是痴人说梦! 整个傅府大院,谁不知道傅府嫡出三小姐不受老爷宠爱,连下人都能给她脸色! “那就请傅管家替我多谢爹爹。”傅瓷说道。 管家笑着应下,见傅瓷还坐在原地绣花,忍不住问了一句:“三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去布庄?” “爹爹怎么安排的,傅瓷怎么做便是。”傅瓷放下了手中的香囊,站起了身。 “那老奴候着三小姐,还请三小姐先去更衣。”管家拱手一揖说道。 一刻钟的功夫,傅瓷就从内室走了出来。傅瓷身上的衣服虽比不得傅青满为姑娘时穿的奢华,但美人如玉配上这一身的碧绿色更衬得美人皮肤的白皙,实在不输给皇宫里长大的公主、郡主。 “三小姐”,管家唤了一声,说道:“该走了。” 傅瓷歪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桂雨期盼的眼神。她记得,先前桂雨跟她讲过,自己是因为家里太过贫穷才被卖进了傅府,算一算也有三年之久。眼下,这小丫头是想家想得厉害。想着自己出去的机会也不多,倒不如趁此全一全这小丫头的心思。 “傅管家可否允许我带着桂雨一起出门?”傅瓷问道。 管家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揖,说道:“这个自然,小姐请便就是。” 桂雨听了消息之后喜不自胜。急忙将手上的水渍往衣服上抹了抹,“总管真的允我出门?” 管家点了点头,“三小姐都开口了,我哪有博了小姐面子的道理?” 傅瓷没心情听这两个人的对话,任由着桂雨这小丫头冲着管家问东问西。 她深知,傅骞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对她有过好脸色,今日突然说让管家带她去布庄选布料其中定是有什么缘由?傅瓷想不通,傅骞为何要将她从府邸支走? 来到布庄,傅瓷交代了桂雨两句就由管家带了进去。布庄上的伙计一看到傅家的大总管来了急忙上前迎接。 这几年里,金陵城被战争屠戮的痕迹已经渐渐消失,但是很多行业的生意还有不如当初。在许多世家大族的认知里,虽然觉得从商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是许多世家大族却在暗中帮助商业从而捞银子。 傅家也不例外,这条街上许多老牌名店都是由傅骞罩着! “傅大总管,您来了,我给您去请我们掌柜的。”伙计说道。 管家点了点头,看着小斯跑着的背影还不忘嘱咐道:“跟你们掌柜的说,国公的千金来了。” 婢子给傅瓷与管家上了茶与点心,傅瓷看着这些精致的小吃,一点儿都不逊于国公府的吃食。由此可见,这些个商家被当官的罩着,生活好的很。 不一会,布庄的掌柜的就到了前厅。掌柜的没见过傅瓷,但看见管家对傅瓷毕恭毕敬的样子也知道来人不容小觑。于是,走上前去恭敬的拱手一揖:“这位小姐是?” 管家急忙回答道:“这是我们国公的三千金,傅瓷小姐。” 掌柜的赶紧又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三小姐恕罪!” “不知者无罪,掌柜的不用多礼。爹爹让我来布庄选布,还望掌柜的能为傅瓷介绍一二。”傅瓷笑着回答道。 掌柜的看傅瓷这么好说话,又拱手行礼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管家看着傅瓷与掌柜的相处融洽,赔着笑脸说道:“国公还交代了老奴一些事情,就不能陪着三小姐一起了。王掌柜的好生招呼着我们三小姐,出了事情唯你是问!” 管家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也不容掌柜的表个态向傅瓷行了一礼之后就出了布庄。阖府都知道,三小姐与四小姐不睦。看着国公的举动,无疑,眼下得宠的是三小姐。为了一个出嫁的女儿得罪了还在傅家能为他说上话的三小姐。这一点,管家十分明了。 管家离开后,掌柜的又命人端上来了许多精致的糕点。傅瓷礼貌性的吃了两块后,说道:“掌柜的还是先带我去看布料吧。” “三小姐这边请”,掌柜的正欲伸手去请傅瓷,却被布庄上的小厮打断。 看到小斯如此冲撞,掌柜的严声训斥道:“不想干走人,没看到傅家三小姐在这儿吗?” 小厮看见掌柜的动了怒有听说来人是傅家的三小姐,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小的有眼无珠,三小姐息怒、三小姐息怒!只是……”小厮没再说下去,抬头惊恐的看着掌柜的。 傅瓷看出了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我自己逛逛,掌柜的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得了傅瓷这句话,王掌柜如获皇恩一般,“多谢三小姐!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第六十二章 上面的人 掌柜的由小厮带着去了内堂,一路上眼皮都在跳不停。 好奇心驱使之下,掌柜的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上面来人了”,小厮低声说道。 “谁?”掌柜的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极力忍耐住自己的害怕,说道:“奴才不知道,奴才正在花院子里浇水,就被人绑了。那人蒙着面,奴才看不清楚。” 掌柜的没吱声,看到小斯惊吓的样子,王掌柜深知:这种时候问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你只管带路,天塌下来了我顶着。”掌柜的这句话无疑给小厮吃了一颗定心丸。小厮带路的脚步加快了些,王掌柜也加快了步伐。 这个上面来的人是谁,掌柜的将这些年来结交的有身份的人统统数了一遭。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过了一遍之后,掌柜的确定这两个人要么是国公傅家,要么是大将军沈家。 很快,王掌柜就被带到了院子里,他并没有见到小厮口中的黑衣人。 “你先退下”,王掌柜说道。 这个节骨眼上掌柜的不敢发火。因为这几年,经常有神秘人来布庄让他帮忙做什么事情。这个神秘人一样的遮住了脸,却经常奉上面人的命令让他办许多事。 “王福生!” 被点了名的掌柜的顺着声音去寻人,找了半天才发现蒙面人在树上。看到蒙面人之后,掌柜的急忙跪在了地上,高声问道:“不知大老爷有何吩咐?” 黑衣人看见掌柜的跪在地上叩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背对着他,问道:“今日,国公傅府的三小姐可有来到布庄” 王掌柜又叩了一个头,说道:“刚到不久,小人绝无怠慢。”说完,掌柜的又给蒙面人磕了个头。 蒙面人从怀里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王福生,“把这个,放到三小姐的茶点中。” 王福生颤颤巍巍的接过小纸包,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蒙面人转过身,毫不客气的瞪了掌柜的一眼,说道:“死人话少。” 听到这四个字,王福生又是一哆嗦,一个劲儿的磕头。倘若土地神真的有知,估计也要被他震得不得安稳了。 蒙面人实在看不下去,遂而将声音放得稍微柔和了一些:“你要再磕下去,磕死了,恐怕没法再为主子尽忠了。” 听到这句话,王福生才停了下来,黑衣人打量了一眼这人。 好在,这人不算太傻,磕得不是太狠。否则,恐怕真的是事倍功半了。 看到蒙面人眉间的怒气稍稍退却,王福生才从地上起来,说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看着王福生的背影,蒙面人忍不住嘱咐道:“一旦失败,提头来见。” 王福生听到这句话后,没回头。他不敢问,这位蒙面人是不是傅家的暗卫。但他确信,这包药粉一定致命。 来到前厅,掌柜的看见傅瓷在拿着一匹布在绣花,急忙走上去:“怎么能让三小姐干这种活?” 傅瓷笑了笑,“无妨,这个小丫头说这批料子是上贡,说龙眼绣不出来,我就擅作主张帮忙绣了一下。掌柜的看看这样可否?”说着,傅瓷将绣好的花样递给掌柜的。 王福生一看,绣工精致的这种程度的绣娘,恐怕放眼整个金陵城都找不到了,掌柜的看的有些呆,傅瓷咳了咳掌柜的才回过神来。 “还不赶紧给三小姐上茶?”看着侍候的下人赶忙去倒茶,意识到蒙面人的话之后,急忙阻止了一下,傅瓷见掌柜的反应比较大,开口问道:“怎么了?” 王福生急忙摆了摆手,“小的亲自去、亲自去!”说罢,王福生自个儿闷头进了后院。 来到后院,王福生将怀里的小药包掏出来紧紧攥在手中,犹豫再三再是加到了茶杯里。为了一家人活命,在谋害傅瓷这桩事情上,自己只能欠傅瓷一条命。 王福生缓了缓,将茶水端进大厅递到傅瓷手边,说道:“三小姐请喝茶。” 傅瓷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嗅了嗅继而端着茶杯打量着掌柜的,说道:“雨前龙井是好茶,只是……”傅瓷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王福生一听赶紧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讨饶。 “我与掌柜的有话要说,烦请诸位退下。”傅瓷轻声说道,明明看着这美人眉间带有愠色,可在这柔声细语的厮磨之下,在场的奴仆不但没有平日里的胆战心惊反而觉得自在。 待人都退下后,傅瓷将王福生从地上扶起来之后,自己跪在了王福生面前,王福生没受过主子这种待遇吓得急忙也跪在了地上。 “求王伯伯给傅瓷指一条明路,是谁要害我?”傅瓷说道。 王福生脑门上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掉,看着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美人,王福生竟如何也硬不起心肠来。 然而,一想到一家老小的命还攥在自己手里,王福生还是有点犹豫不决。将王福生的一切行动都尽收眼底之后,傅瓷又给王福生磕了个头,柔声说道:“今日之言,天知地知。” 王福生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将手指伸到茶水里沾了沾,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傅”字。 一看到傅字,傅瓷一下子瘫坐在原地。原来,这些人是他父亲来明人太除掉自己的! 难怪傅骞要让管家把他带到布庄来,原来只是为了真让人耳目。 “我如何能信你?”傅瓷低声问道。 王福生没出声,又在桌子上画了个傅府的令牌。看到这令牌上的小篆,傅瓷就一切都明了了。这令牌是傅骞设计的独特符号,由小篆制成,加上了其他图案,实在不容易分辨。 傅瓷看到这儿,又磕了个头,“多谢王掌柜救命之恩。” 王福生却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日,小的救了三小姐一命,却不能日日救三小姐。” 傅瓷点了点头,由掌柜的扶着站了起来,说道:“麻烦掌柜的派人去城东北郊刘家,替我找一个叫桂雨的小丫头,让她赶紧去竹林请季先生季十七” 【作者题外话】:关于评论区问男女主角什么时候能在一起,小编悄悄说一句,后面的躺很甜哦。 第六十三章肝胆相照 王福生不想白白害傅瓷一条性命。他对傅瓷谈不上信任,但是就是有一种出于直觉的好感。或许,这就是人的爱美之心在作祟吧!若说傅瓷的长相称不上倾国倾城,那么放眼承周还有几个美人? 好感使然,王福生竟然鬼是神差的对傅瓷有了一种保护的欲望,像是丈夫对妻子也好,像是父亲对女儿也好。王福生竟然真的派人去找了桂雨。 不过,缘分这东西实在是太过奇妙! 桂雨还没到家就遇见了季十七。 季十七曾经在傅瓷身边见过这个小丫头,一眼就认出了她。随后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桂雨。 “你家小姐呢?” “无可奉告!” “我可是你家小姐的救命恩人!” “又不是我的!” “……” 两人就这么一路拌嘴,到最后,季十七竟跟着桂雨到了家门口、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去衙门告你尾随!” 季十七听见这话乐了,往前蹦了一步,挑衅说道:“你去啊!” 桂雨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个妇女拿着簸萁看着门外的人,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不待桂雨开口喊声“娘”,妇女就跪下开口,冲着季十七喊了一声:“恩公。” 季十七与桂雨都没反应过来,妇女又说道:“桂雨,还不快跪下向恩公谢恩?”说着,妇女拽了一把桂雨的裙摆,“这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儿,季十七才多少有些印象。去年九月,季十七去镇子上买东西,恰巧看见一个女人被药铺的伙计赶了出来,嘴里还嘟囔着:“没钱还妄想看病?没钱就得等死!”之类的恶言恶语。 季十七向来是个劫富济贫的,看到农家妇女受如此欺负,实在看不得,从怀里拿出了一锭银子递给药铺的伙计。 伙计一看到钱,眼都红了,张手就要去拿,季十七倏的把手抽回来,说道:“跪下给她道歉。” 伙计看着自己掩面尽扫,但周围的看客越来越多,最终跪下向妇女认了错。妇女感念季十七,可转眼一想,自己的丈夫危在旦夕,又重重的给季十七磕了几个头求季十七赐她一锭银子来为她丈夫看病。 季十七终究不是个能看热闹不插手的人,看见妇女可怜兮兮的样子,只好送佛送到西:“我就是大夫,我随你去。” 妇女一个劲儿的感恩戴德,季十七将她扶了起来。随她来到这间小院子,替妇女的丈夫治了伤。季十七这人看病十分有原则:穷人看病,分文不取;富人看病,定索百金。奈何他神医的名声在哪儿,许多富人遇到疑难杂症还是不惜重金寻他看病。 季十七就好了妇女的丈夫又分文不取,自然成了这家人的恩人。 农人少金,又无以为报。要么就是只能以几顿便饭作为谢礼,要么就是跪一跪这位救命恩人。这样的情况,这几年来季十七实在见得不少。 桂雨一听季十七是自己家里的救命恩人,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跪在地上说道:“奴、奴婢,多谢季公子的救命之恩。” 季十七上前搀起了地上的妇女,对着桂雨笑眯眯的说道:“现下能告诉我你家主子在何处了吗?” 桂雨瞪了季十七一眼,撅了撅小嘴说道:“主子在王记布庄。” 季十七得到了傅瓷在哪儿的消息,急忙向妇女深鞠一躬说道:“我眼下还有些事情,就不麻烦大娘与桂雨姑娘了。” “哎……”不等妇女喊完,季十七就跑着出了胡同。 季十七走后没多久,王记布庄的伙计就来到桂雨家让桂雨去竹林寻找季十七,说她家小姐有难,请季公子速来帮忙。 桂雨一听她家小姐有难,也顾不上伙计后面说了什么,问道:“我家小姐怎么了?是谁要害她?” 伙计被桂雨这激动的情绪吓到了,急忙说道:“我从布庄来时,你家小姐好好地站在那儿。至于谁害她,这个……不是我们能打听的。”伙计说的一脸抱歉,桂雨也就没难为他。 看着桂雨有些出神的样子,伙计忍不住提醒道:“烦请桂雨姑娘速速去竹林请季公子。” 桂雨听到这儿仿佛才抓住整个事情的重点:小姐被谁暗害不是她能管的,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傅瓷的话去做事。 “季公子,一炷香之前就已经离开这儿去王记布庄找小姐了。”桂雨回答道,想了想又说道:“烦请各位大哥等我片刻。” 说罢,桂雨进了屋拜别了高堂兄长。回家机会千载难逢,但桂雨深知这机会是谁给她创造的。昔日里,她总觉得傅瓷是更看重孙大娘一些故而对她冷淡。后来,她才知道,主子不是不看重她,只是不希望把她推到风尖浪口上。这些话都是后话,也是实话。 季十七率先赶到布庄,看到门口的小厮、伙计站了一门外,急冲冲的就想往里闯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 季十七气不过,就算王记布庄是皇家钦点的布庄,但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守门吧? “在下季十七,国公傅家三小姐的朋友。”季十七虽然不太喜欢当官的,但遇见这种势力的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报出傅瓷的名号。 门外管事的人一听来人是季十七,赶紧走上前去赔着笑脸,“傅三小姐候您已久,季公子里面请。” 候他已久? 听到这儿季十七有点想入非非,傅瓷果然是舍不下他的,竟要以王记布庄为托词出府来与他见上一面。 然而走进内堂后,季十七的这种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见傅瓷面色铁青的坐在太师椅上,看见季十七后使劲儿耸了耸鼻子忍住一腔委屈,说道:“过来。” 季十七走到傅瓷面前,将傅瓷狠狠的搂紧怀里。这个小女孩儿,身上背负的太多! 王福生看见两人搂搂抱抱的场面,背过身去,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姐,万事命为大,先商量对策啊。” 傅瓷听后才从季十七的怀抱里挣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药包:“你看看这个。” 第六十四章 假戏真做 季十七拆开药包嗅了嗅、皱了皱眉,又捻了一点用水化开,表情变得异常难堪。看到王福生还杵在原地,季十七看了一眼:“掌柜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三小姐说。” 掌柜的很识趣的给这两个人关上了房门,确定门外无人之后,季十七才说道:“这药不致命。” 傅瓷舒了口气,却又听季十七说道:“但是,服用个五六次就能让人精神涣散。瓷儿,王记布庄可能只是个开始。” 听完季十七的话,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良久。 傅瓷在想如何躲过这一劫。 俗话说:家贼难防。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假! 至于是谁要害她,这一点傅瓷想都不用想。诺大的傅府,有几个人能动的了傅氏令牌? 看见傅瓷沉思的侧脸,季十七悲喜参半。悲的是,傅瓷的生活步履维艰。喜的是,他的小白兔终于学会了对人留个心眼。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季十七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傅瓷笑了笑,“你都不问要害我的人是谁?” 季十七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谁要害傅瓷不是他一个大夫能管的,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喜欢的姑娘被人暗害,他心里窝囊。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季十七回答道:“你心里该清楚。” 傅瓷不想隐瞒季十七,将心里的猜测与确定通通讲了出来:“皇室与世家大族都会有暗卫,暗卫会按照主人的令牌行事。这包药粉是傅氏暗卫交给王掌柜的。” 季十七心中也猜测过此人可能出自国公府。但转念一想,傅瓷毕竟是傅氏的嫡出三小姐,这样卑劣的手段只要国公肯好好查就一定能查到,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动用傅氏令牌的有谁?”季十七问道。 “我祖母与国公。”傅瓷回答道。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寂。门,被推开,王福生怯怯的走了进来:“三小姐,有个叫桂雨的姑娘找您。” 傅瓷一听是桂雨,冲着王福生点了点头:“桂雨是我的丫鬟,还劳烦掌柜的带她进来。” 王福生巴不得离开这个是非地儿,急忙点头答应了傅瓷的请求。 趁着王福生将桂雨带过来的这段时间,季十七赶紧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假戏真做”,傅瓷说道,见季十七疑惑的表情,傅瓷直截了当的问道:“这药第一次会有什么副作用?” “精神恍惚、神情呆滞。”季十七回答道。 听到季十七的回答后,傅瓷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那些人手段竟然可以如此阴。 话说到这儿,季十七也大概懂了傅瓷的意思,问道:“桂雨能信吗?” 傅瓷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想让她设身其中。她没什么心计,以后为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季十七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这件事情我不能瞒着玺王爷。” 傅瓷没反驳季十七的话,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她越安全,但她私心里觉得苍玺定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这种信任,出自骨子里。就好像,她与苍玺素未谋面苍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她。就好像,她与季十七并未深交过,季十七却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帮助她。 王福生敲了敲门,说道:“三小姐,桂雨姑娘我给您带来了,就在门外。” 傅瓷与季十七交换了个眼色,“王掌柜的,您让桂雨一个人进来就好。” 听到季十七这句话,王福生再次很识趣的离开了这间房的视听范围之内。他深知,世家大族的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插手的!生意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得为当官的卖命? 桂雨还未进门时就觉得屋里的情形不对,王掌柜的与他家小姐说话怎么能轮到季十七代为回答?想到这儿,桂雨的手心有点冒汗,但依旧壮了壮胆子推开了门。她将屋子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周,看到傅瓷坐在那儿,她就放心了! 桂雨轻声唤了一句“小姐”,傅瓷闭眼假寐。桂雨又唤了两声,傅瓷依旧没反应。桂雨歪头看向季十七,问道;“我家小姐怎么了?” 季十七叹了口气,回答道:“被人下了药。” “又是情药?”桂雨说这话时有点难为情,小脸腾的一下子红到耳根。 季十七摇了摇头,果然仆随主子。傅瓷不是个有心计的,带出来的小丫鬟也是个心思纯良的。 桂雨看见季十七摇头,只当自家小姐没救了,哭腔都出来了,问道:“毒药?” “慢性毒药”,季十七解释道。 听到季十七的话之后,桂雨豆大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情急之下,桂雨的嘴也有些不利落,“那、那主子现在如何?” “已经睡下了,醒来之后可能神情恍惚。” “可有办法医治?”桂雨又问道。 “长时间的药物医治能缓解体内的毒素。”季十七说完后叹了声气,有接着说道;“这个长时间是指多久,恐怕不好说。” 桂雨听完季十七的讲述后,一副要吃了人的日子:“是谁要害主子?” “你觉得谁能指使得动傅老爷的手下?”季十七这话说的不错,高宗都要因为傅莺歌的缘故给傅骞三分颜面。若无授意,又有谁能在傅骞的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嫡出女儿下此毒手? 桂雨听完季十七的这一句话打了个寒战。若是害她家小姐的是老爷,她家小姐如何还能躲得过去? 想到这一层,桂雨急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季公子救我家主子一命!” “桂雨丫头,你可能对你家主子赤胆忠心?” 桂雨没念过书,不晓得赤胆忠心是什么意思,但一听到“忠心”二字,桂雨一个劲儿的点头,说道:“奴婢能、奴婢能!奴婢能有今日,全凭我家小姐,就是豁出命去,奴婢也得护主子周全。” 季十七点了点头,傅瓷果然没看错人:“即刻带着你家主子回府,从今往后她的起居饮食通通由你负责,不许旁人插手。” 第六十五章 毛遂自荐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季十七不明白,平头百姓能明白的东西,为什么放在世家大族的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都道功名不易,可古今将相又身在何方?还不是荒冢一堆! 看着民风淳朴的金陵城,季十七愈发觉得这些当官的有多恶心。一方面,不惜重金让儿女成为人中龙凤;一方面,当儿女无用时又弃之敝履。 可是,季十七不明白,为何傅骞偏偏瞧不上傅瓷?在他的认知里,难道不应该是父亲疼爱嫡出儿女多一些? 季十七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他擅作主张让桂雨带着傅瓷回到了国公府,接下来的事情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还未可知。如今他能做的,也就是找苍玺拿个主意。 来到玺王府门前,季十七还如先前一样横冲直撞的往里走,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玺王府!” 季十七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故而赔上一副笑脸,说道:“季十七。” “王爷这几日不见客,贵客请回。”守门的侍卫说道。 季十七一听急了眼,就要往里闯,侍卫不敢放他进去,季十七吼道:“王爷说过,玺王府不拦季十七!” 守门的几个人是刚调过来的,什么季十七、季十八的他们不认识! “贵客稍安勿躁,容我等进去通报。”侍卫头子说着,眼神示意旁边的一个侍卫赶紧进去通报。 季十七与这些人磨叽不得,以前他只觉得国公府是个女人多、是非多的地方。不晓得,男人耍起心机来,竟然比女人还可怕。想到这儿,季十七后背一阵发凉,说道:“耽搁了事情,唯你是问!” 不等侍卫跑进玺王的书房请示命令,就与他碰了个正面。苍玺看侍卫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冷不淡的问道:“出了何事?” 侍卫急忙回答道:“门口有位姓季的公子说要见您。” 苍玺眉头微微一皱,季十七这人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样子,是除了事了。苍玺没理会跪在地上的侍卫,径直朝门口走去。 季十七看到苍玺的一瞬间,突然有种想上去打他一顿的冲动。 没等苍玺先问,季十七就抢先说道:“若是耽搁了傅瓷的命,兄弟没得做。” “傅瓷怎么了?”苍玺问道,说着将季十七带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季十七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后,苍玺眉间的愠色只增不减,紧握的拳头让人看来只觉恐怖。 “害她的人是傅骞?”苍玺问道。 “这只是我与瓷儿的猜测。”季十七回答道。 苍玺沉默了良久,说道:“这件事情每确定是谁干的之前,切不可鲁莽行事。” 季十七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王爷能否想办法把我送进傅府?” 苍玺抬头对上季十七诚恳的目光,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能有这种神情简直是少而又少。 “想好了?”苍玺问了一句。他印象里的季十七,是个在深山竹林野惯了的人,这样的性子与深宫大门、世家庭院一向无缘。此番竟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看样子傅瓷在他心中的地位实在是不可撼动。 “嗯,请王爷成全兄弟我”,季十七拱手一揖。 苍玺琢磨了片刻,倘若真的是傅骞下的手,那么季十七去了最多就是让敌人在傅瓷的餐饮中无从下手。至于揪出敌人,季十七恐怕没这个本事。 想到这儿,苍玺说道:“带上苍洱。” 说完,不等季十七同不同意就冲着园子后面喊了一声:“苍洱。” 苍洱听到苍玺的唤现了身:“爷,您有何吩咐?” 苍玺的语气依旧冷淡:“随十七去国公府,暗中保护他与傅三小姐。” “暗中?”季十七问道。 苍玺苦笑了下,解释道:“傅氏是太子的人,苍洱若是明着进去,岂不是有了监视国公府之嫌?” 季十七低声应了一声。这些东西,他是不会去考虑的。这些东西,也不是他该考虑的。 “即刻跟我去傅家”,说着也不理会伸手两人,自顾自的直奔国公府。 国公府与玺王府同在一条街,平日里乘轿,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今日,苍玺心急如焚,走的格外快些。 来到国公府门口,苍洱上前去叩门。前几次碰面,守门的侍卫长就认住了苍玺的模样,赶紧去命人禀报国公。 片刻之后,傅骞亲自出门迎接苍玺。这样的迎接,两人都十分不自在。苍玺看着虚情假意;傅骞也生怕被周则的眼线看见。 来到大堂,傅骞命人上了茶,遣退了一屋子的奴仆后才问道:“玺王殿下来此为何?” 苍玺笑了笑,“本王无事就不能来找国公拉拉家常吗” 傅骞抿了口茶水,笑道:“玺王殿下玩笑了。” “既然国公不认为苍玺是来拉家常的,那本王也就不含糊了。”苍玺说完这句话后,瞥了一眼傅骞,看见傅骞面上一僵,苍玺又说道:“国公深知本王爱慕三小姐已久,刚才听说三小姐被人从王记布庄抬了回来,本王特地过来看看。” 傅骞一愣,他没想到傅瓷的一举一动尽在玺王爷的掌控之中。按理说,王记布庄差不多能算作傅氏的私有财产,就连太子周则都很难插手进去。令他没想到的是,太子做不到的事情玺王爷竟然能做到! 莫非这位玺王爷已经注意自己很久了?看样子,自己必须重新审视这位外姓王爷了。 苍玺看见傅骞的迟疑,给了苍洱一个眼神,苍洱即刻领会,说道:“今日晨起,季公子前去王记布庄买布,正巧遇见三小姐在布庄晕倒。季公子深知我家王爷爱慕三小姐,故而特地去了王府通知了我家王爷。” 苍洱解释一通后,傅骞的面色才有几分缓和,“老臣替阿瓷多谢王爷厚爱。” 听到傅骞这句话,苍玺又装出十分关切的神情,说道:“本王恳请国公允许季公子留在傅府照顾三小姐。” “这……” 还不等傅骞说完,季十七就打断说道:“属下自当尽全力调理三小姐的身子,请王爷放心!” 第六十六章 谁是真凶(1) 苍玺与季十七的话将傅骞堵的死死的,可谓一点余地都没有。沉思了半刻,才说道:“那就有劳季公子了。” 说完,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傅尧,待傅尧进来傅骞交代他将季十七带到傅瓷居住的北院。临走之前,苍玺还故意冲着季十七喊道:“若是医不好三小姐,提头来见!” 季十七应下之后便随着傅尧去了北院。 正值深秋,树叶三三两两落。远处看着这些景致颇有秋日胜春朝韵味,但设身其中,却有种秋风萧瑟的感觉。 北院先前是傅骞发妻、傅瓷亲娘晋子澄的住所。 晋子澄十分喜欢梧桐,生前在院落周围种了一遭的梧桐树。 傅瓷从前在老嬷嬷的口中听闻北院这周遭的梧桐是她母亲亲手种下的之后就无论傅骞怎么说都再也不肯搬离北院。 傅瓷不喜欢让人打扫这条小路,直到叶子堆得老厚,傅瓷总会光着脚踩在上面听着干枯树叶被嘎吱嘎吱的声音。傅瓷这样的举动,无论傅青满告了多少次状傅骞都满不在乎的默许了。因为,晋子澄生前也喜欢这般。 爱屋及乌,大抵如此! 季十七走在这条路上,也十分享受这种被落叶环绕的感觉。这样的秋意,翻遍整个世家大族的府邸,恐怕也只有傅瓷这里有这样的景致。 进了北院的大堂,季十七加快了脚步。心中的着急愈发掩盖不住,若不是傅尧在前面领路,季十七飞奔到傅瓷卧房心都有了。 在傅尧磨磨唧唧的领路下,季十七终于到了傅瓷的卧房。 傅尧站在门前,对季十七拱手一揖说道:“就是这儿了。” 季十七点了点头,他很想破门而入,但想着管家与一众奴仆在看着,季十七还是忍下了:“三小姐在吗?我是季十七,玺王爷派来照顾您的。” 傅瓷依旧闭目假寐,桂雨听到来人是季十七,急忙上去开门。 “季公子,您快去看看三小姐吧!从布庄回来,小姐就没醒。”季十七看着桂雨脸上的泪痕,十分想说出实情。但是,想着害傅瓷的凶手还没揪出来,季十七将这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们各忙各的,我进去看看三小姐。”季十七说完就想往卧室里走,傅尧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但还是赔着笑脸说道:“这,不太合适吧?” 季十七现在看谁都觉得是可能害傅瓷之人,故而对谁都带着戒心,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就冷淡一些:“这话,你要不要去请示一下玺王爷?” 傅尧听到季十七拿异姓王来压他,即刻改了口:“不敢不敢,季公子只管进去照顾我家三小姐,有什么事招呼婢子们一声就是了。” 季十七没再理会傅尧,一个人就进了傅瓷的闺房。 傅瓷依旧没睁眼,直到季十七走到她床前,修长的手指搭在傅瓷的脉搏处,轻声说道:“是我。” 傅瓷睁开眼,对上季十七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笑道:“我害怕他们再下药,索性就这么一直假装睡着。” 季十七想伸手去摸摸傅瓷的头发,最终却收回了手,“我会保你平安。” 傅瓷还了季十七一个微笑,说道;“谢谢。” 屋内再度安静。 季十七安详的看着傅瓷,手指在她的脉搏上滑动,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我会对外宣称我医术不佳。” 傅瓷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曾经听说有位叫季十七的神医,十分喜欢别人称赞他医术高明、药到病除。没想到,这样一个满身骄傲的人,竟然肯因为自己放弃这半世英名。 “委屈你了”,傅瓷说道。 季十七没有回答傅瓷的这句话,能为爱慕的人做点事,谈何委屈?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季十七岔开话题问道。 傅瓷想都没想的回答道:“揪出凶手来。” “谈何容易?”季十七问道。 “倘若你对外宣称医术不佳,凶手一定会放松警惕再找机会给我下药。到时候,还愁没有证据?” 被傅瓷这么一说,季十七仿若大梦初醒。他一直以为的小白兔,如今也有伶牙俐齿了? 傅瓷说的有道理,但季十七依旧觉得凶手不会这么本,于是问道:“会吗?” 傅瓷点了点头,“一定会,还劳烦公子能够多多关照我的吃食。” “这是自然”,季十七回答道。 傅瓷一阵困意席卷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切。屋子里面再度陷入安静当中,过了许久,也不知是傅瓷睡醒了还是突然想起的问了一句;“玺王近来如何?” 季十七苦笑了一声,她心心念念的姑娘一颗心里难道只有苍玺吗? 傅瓷看出了季十七面上的变化,一阵纳闷。自己不过出自朋友之谊问候了一声玺王爷的近况,季十七至于脸色这么难看吗? 事实证明,真的至于!男人之间的吃醋丝毫不亚于女人,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玺王爷于你而言就这么重要?你都不问问我吗?”季十七话中带怒,此时此刻的他,所有的理智似乎已经荡然无存。 傅瓷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十七,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悻悻问道:“季公子近来如何?” 季十七绷着脸说:“很好!” 傅瓷呆呆的点了下头,“哦”了一声。 季十七再也无法跟她置气。看样子,他的小白兔依旧还是一直乳臭未干的小白兔,任岁月打磨依旧成不了大老虎。不过,自己不就是喜欢这样纯良的傅瓷吗? 季十七笑了笑,放轻了声音说道:“我先去帮你应付一下门外的人,你且休息一下。”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傅瓷,轻声说道:“苍洱也来了,他会护你我周全。”说完,头也不会的出了卧房。 待季十七走后,傅瓷才揉了揉太阳穴。她无法承受季十七这份满满当当的爱意,只能装傻充愣的辜负了。 下毒这件事情上,傅瓷并没有想揪出真凶。真凶是谁,她心知肚明。这样做,不过是把傅骞的眼线通通处理掉。 然而,这些话她并不能告诉季十七。 第六十七章 谁是真凶(2) 季十七由管家带着重新回到了大堂,苍玺坐在正中央,看着季十七归来,急忙起身问傅瓷的病情。季十七不晓得这位王爷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把傅瓷装到了心里,那种着急在外人眼里,一丝一毫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季十七笔直的跪在苍玺面前,说道:“玺王恕罪、国公恕罪,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没察觉到三小姐的病症。” 傅骞似乎舒了一口气,苍玺眉间的愠色却更加厉害,“混账!” 季十七将头又低下一分,说道:“属下愿意在国公府小住一段时间,为三小姐查明病因。” 傅骞听季十七说的诚恳,但是实在是不想把这个祸患留在身旁。他其实不太相信,这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会什么都诊断不出来。毕竟季十七是玺王身边的人,苍玺身边不养闲人这一点傅骞深谙。 “既然季公子也看不出来小女的症状,那不如先随玺王爷回去?”傅骞说道。 见傅骞下了逐客令,季十七更加恭敬的说道:“我季十七医不好的病症,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医治。” 季十七话说到这儿,傅骞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驱赶季十七的话了。这样一来,再说什么就是抚了玺王爷的面子了。虽说自己已经站在了太子这一边上,但公开与玺王爷为敌,想一想还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傅骞颔首微笑说道:“那就有劳季公子了。” 苍玺听到傅骞的话,点了点头,对季十七说道:“你先下去照顾三小姐,有情况随时来汇报本王。” 季十七拱手一揖,“属下遵命。” 季十七走后,苍玺与傅骞随口扯了两句就告辞了。 送苍玺出了府,傅骞一阵头疼。国公府一个毫无存在的小姐,竟然让玺王爷如此关注。看样子,以后想要再动傅瓷,真是难上加难了。 傅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一定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个梦告诉他,倘若自己放走了傅瓷,那么接下来殒命的就是他!傅骞不信命、不信鬼神,但是傅瓷母亲的死,让他彻底改变了这些想法。他渐渐的相信,命由天定、人难胜天。在人吃人的年代,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不过是牺牲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舍弃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傅骞咬了咬牙,让傅尧从北院带来了一位婢女。 “今日务必把这个放到三小姐的饮食里。”傅骞低着头说道。 婢女接药包的手有点瑟瑟发抖,但依旧强作镇定的说道:“那奴婢的家人?”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一定会把你兄长放出去的。另外,我答应的一百两黄金,一个子都不会少。” 婢女咬了咬嘴唇,有点于心不忍,但最终还是向傅骞磕了个头,“奴婢听老爷的。” “下去吧”,傅骞摆了摆手。阴暗的房间里就剩下傅骞与傅尧。傅尧看着未到不惑之年就由白发的傅骞,顿时有些心疼。 傅骞这一生,谋权、谋钱、谋命! 傅骞见傅尧不说话,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亲生女儿都害。 傅尧作揖说道:“老爷定是有难言之苦。” 傅骞叹了口气,这些年能理解他的恐怕不是自己那几房夫人而是这个日日为他所用的管家傅尧。 “良媛娘娘怎么样了?”傅骞问道。 提到傅青满,管家乐呵了一声,这位四小姐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真情实意终归是有的。 “奴才给四小姐送补品和安胎药过去的时候,正瞧见御医在给四小姐把脉。老奴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御医说四小姐肚子里是双生子呢!” 听见傅尧这么一说,傅骞即刻换上了笑颜,“还四小姐,眼下四丫头是太子良媛,连老夫见了都得行礼尊称一声娘娘。” 傅尧听后假意打了自己的嘴两下,“瞧瞧,奴才净想着良媛娘娘为姑娘的时候了。” 傅骞不再与之计较,板起脸来又问道:“太子府可适合安胎?太子爷的那位良娣可是个好相处的” 傅尧沉默了片刻说道:“老爷该知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听到傅尧这句话后,傅骞也就明白了。朝廷之上尚且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后宫。高一级的阶品不仅彰显着太子的宠爱还有在这府里的权利。 “我明日就去奏请圣上,请皇后娘娘照看良媛娘娘腹中的皇孙。”傅骞说道。 傅尧有些担心,傅青满毕竟不是太子妃,太子府里还养着一位司徒良娣,圣上会准了傅骞的意思? 傅骞似看透傅尧心事一般,说道:“圣上一定会准奏的。毕竟良媛娘娘是傅氏女,是皇后的亲侄女。这个面子,圣上一定会给皇后娘娘。” 傅尧听完傅骞的解释,虽说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但也点头说了句:“老爷精明。” 傅骞不傻。之所以请皇后为傅青满保胎,一来是给周则施压,待傅青满产下双生子后尽快奏请圣上封傅青满为太子妃。二来,太子府的后妃们都是母族显赫的人,皇后亲自保胎,傅青满就不是她们能随随便便暗害的了。 想到这儿,傅骞心里一阵高兴。待傅青满产下孩子,太子这棵大树傅氏是傍稳了。 季十七回到北院后,将苍玺的意思转达给了傅瓷。苍玺说的按兵不动,傅瓷并不大赞成。傅氏的密令只有仇氏与傅骞才能使用,在这件事情上,她并不觉得是祖母做下的。当然,苍玺说她身边有内鬼这一点,傅瓷还是十分赞成的。 “接下来怎么办?”季十七问道。 傅瓷抿唇一笑,“抓内鬼。” 傅瓷不受傅骞的宠爱,虽说吃穿用度上不会苛刻,但在奴仆数量上终归不如傅青满。外院的粗使丫鬟有二十好几,贴身伺候的也就桂雨与孙大娘两个人。 季十七的意思是,直接把孙氏抓来严刑拷问,不怕她不交代。 傅瓷却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沾惹无辜者的鲜血。尽管前世里,是孙大娘将她抛尸荒外,但严刑拷问之下,多有冤屈。 “不一定是她。”过了良久,傅瓷才憋出这一句话来。 不一定是孙氏? 难道是桂雨? 想到这儿,季十七一阵发毛。他一直觉得桂雨是个忠仆,她真的会做这等暗害主子的事情吗? 第六十八章 谁是真凶(3) 桂雨被傅瓷叫到身旁来,瞧着傅瓷的脸没有刚才那般阴沉,才多少平复了些情绪,怯怯说道:“是老爷,老爷要害三小姐。” 虽说季十七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远没有傅瓷听到这消息时那样震惊。 方才桂雨说是傅骞要害傅瓷的时候,季十七的目光一直落在傅瓷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季十七觉得傅瓷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不知道这样不易发觉的笑容到底代表这什么,但总不至于是抓出幕后凶手的欢愉。 是苦笑吗?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要自己死! “继续说下去。”傅瓷说道,这语气在季十七听来不带任何温度,倒有点像苍玺。 桂雨偷眼看了看傅瓷,她见过主子高兴、见过主子难过,却没见过主子这般模样。那碗鸡蛋羹,自己动了手脚不假,但是倘若傅瓷真的去吃,自己一定会打翻这个碗。 “老爷说,小姐您信我。所以只要我把所有的错事推给孙大娘,您就一定不会知道是我做的,我的兄长也能回去跟爹娘团聚。” “老爷什么时候绑了你兄长?”傅瓷问道。 “就在小姐在王记布庄出事后,奴婢急匆匆的从家里赶回布庄。半路上,奴婢让一个蒙面人给截了下来,那人扔给奴婢一块布衫,这布衫还是从奴婢刚给兄长缝的衣裳上扯下来的。”桂雨声音有些呜咽,但看见傅瓷在盯着自己,遂而又说道:“奴婢认出那块布衫之后,蒙面人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说,倘若奴婢想让兄长活命,随小姐回府后即可去找国公。” 听到这儿,傅瓷眉头一皱,想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 傅骞真是打的一副如意算盘! 从自己带着孙氏去太子府时,傅骞就看得出来自己待桂雨这丫头不薄。随后,桂雨三番四次的对自己念叨着想家、想爹娘了。此番,自己带桂雨出去又允许她回家探亲,这一切定是让傅骞的眼线瞧见了。 想到这儿,傅瓷没再说话。按照她这两世对傅骞的了解,此人定不是一个肯这样冒险的人。傅骞的行事风格向来是稳中求进,如此明目张胆的事情他不会蠢到露马脚。这其中,一定还有不妥的地方。 见傅瓷不说话,季十七只当她在难过,于是开口问道:“瓷儿带你不薄,你与她讲她能与你同进退,你何苦害她?” 说到这儿,桂雨又接着抽噎的说道:“季公子以为我想害小姐吗?那碗鸡蛋羹,小姐若是要吃,我是一定会抢下的!” 季十七白了桂雨一眼,“算你还有良心。” 桂雨对傅瓷有敬畏之心很少与之玩笑,但与季十七绊几句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倘若有一天,看到桂雨能恭恭敬敬的对季十七了那才叫可怕。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在一旁的傅瓷好似不存在一样。 “好了”,傅瓷打断了这两人的唇枪舌剑,对桂雨说道:“这一次我既往不咎,你可能将一颗忠心给我?” 桂雨听后,即刻就给傅瓷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叩头说能。 傅瓷笑了一声,说道:“快起来吧,你若接磕死在这儿,旁人倒要说我虐待你了。” 桂雨听后,急忙站了起来。季十七搞不懂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傅瓷还阴着脸一副不杀了桂雨泄愤不罢休的样子,此时此刻两人就成了好姐妹了?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解决完了与桂雨之间的问题,傅瓷接着说道:“国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桂雨没读过书还在琢磨傅瓷这话什么意思,但季十七知道这话的含义,于是问道:“此话怎讲?” “国公为人一向谨慎,怎会露出如此大的马脚?”傅瓷说道。 季十七没与傅骞有过过多的接触,但刚才傅瓷的话倒是让季十七觉得有几分道理。老奸巨猾的狐狸能主动露出尾巴,多半是诱人上钩。 “是孙氏?”季十七狐疑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确定。” 季十七突然想到苍玺走前把苍洱留在了国公府,眼下太阳已经落山了,躲过苍洱的耳目请他来一趟也不是什么难事。 “玺王爷把茶叶留在了国公府,我一会儿请他过来一趟。” 傅瓷听到这句话有些着急,“玺王糊涂!” 把苍洱留下,不是明摆着跟太子作对吗?朝廷上,大皇子与三皇子沆瀣一气已经让太子够头疼了。苍玺明知道太子府与傅氏联姻,又有皇后这层关系在。此时此刻不选择明哲保身也就罢了,竟然正大光明的让苍洱留在了国公府。这不是明摆着打太子的脸吗? 季十七看得出傅瓷的担忧,说道:“茶叶武功好,不会被人发现的。” 听到季十七的解释,傅瓷才稍稍舒了口气。看样子,这位外姓王爷也并非无脑之人。 傅瓷一笑,说道:“多谢季公子了。” “你刚才在孙氏面前称呼我什么?”季十七咧嘴笑了笑。若是长相一般的人,这一笑多半让人觉得有些难看。但季十七不同,这一张俊秀的脸庞配上这笑容,倒是让人觉得此人是个可以托付的憨厚后生。 十七吗? 傅瓷过了一遍刚才与孙氏的对话,却没回应季十七。 “油嘴滑舌,还不快去!”傅瓷娇嗔说道。 季十七走后,桂雨想再去小厨房为傅瓷做一盏鸡蛋羹来,却被傅瓷制止了。眼下这个情况,还是少让桂雨出现在傅骞那帮子暗卫眼里好。 一刻钟的功夫,傅瓷也不知道季十七从哪儿找来了苍洱。以前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此番定是要好好瞧瞧的。 苍洱看见傅瓷在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看,于是咳了两声,拱手作揖说道:“王爷让我来保护小姐与季公子安危的,” 傅瓷回过神来之后,点了点头,说道:“依你看,谁最像凶手?” 苍洱没吱声,傅瓷问他的这句话,到底有何居心?虽说自家爷将自己留在这儿保护傅瓷与季十七,但转念一想,忙把自己的想法一扫而空。 “属下不敢妄言,但觉得小姐房中的孙大娘着实不大可靠。” 第六十九章 谁是真凶(4) 苍洱的话说的有些模糊,但傅瓷不得不成,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自古以来,忠仆不侍二主。 孙氏先前投靠她不过是因为在陈氏夫人那边失了地位,才勉为其难的跟着她这位不得父亲恩宠的嫡女。眼下,若是抛出橄榄枝的人是傅骞,那孙氏凭什么还留在她的身边? 论年龄,孙氏与傅骞年龄相仿。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经验成了护身符一样的存在。然而,这些经验往往都建立在了别人的血肉之上。 “桂雨,给苍护卫倒杯茶来”,傅瓷说道。 苍洱摆了摆手推辞说道:“多谢小姐。国公府暗卫不下五十人,属下不可在此就留。” 傅瓷点了点头,示意桂雨听苍洱的安排。苍洱打量了一遍这屋子里的几个人,说道:“今日三小姐身边的这位桂雨姑娘从傅国公的书房出来之后,一盏茶的功夫孙氏就在府里转了好几个院子,最后去了傅老爷的书房。” 傅瓷没打断苍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属下一路跟着孙氏,最终还是跟丢了,可见国公府有一块地界是外人进不去的。”苍洱直言不讳,傅瓷也没有怪罪。这话要到外面说,傅氏九族可是要一起陪葬的。 苍洱说完,傅瓷起身向苍洱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既然让你来保护我与季公子的安危,这些话苍护卫回去是必须要汇报的。傅瓷还恳请护卫与王爷不要将这些事向外说。” 苍洱急忙上前扶起傅瓷,说道:“小姐多礼。王爷让属下来,自然是在意小姐的安危。又怎会让整个国公府陷入危机?” 傅瓷点了点头,“多谢苍护卫。” 苍洱将自己所见所闻交代完之后,就推出了傅瓷的卧房。 这个女子还真不容小觑! 方才自己与傅瓷说道密室一事,若是一般女子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傅瓷不但镇定自若,反而拿出玺王来压自己一头。 苍洱走远之后,傅瓷也有点惴惴不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她懂。 玺王把苍洱留下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与季十七的安危还是借此来监视国公府的恐怕之后他自己清楚。 国公府暗卫不下五十,各个都是佼佼者,竟然看不出苍洱混进了府里。想到这儿,傅瓷后背一阵发寒。是苍洱武功太高,还是这府里有玺王的人? 见傅瓷不语,季十七说道:“玺王与茶叶都是可靠之人,你且放心。” 傅瓷笑了笑,接着对桂雨说道:“你兄长的事情交给我,放心。” 桂雨听到这话后一个劲儿的点头道谢。“放心”这两个字虽说没什么力道,但却让人踏实,就像我在手里的银子一样。 “我与季公子有话要谈,你出去看着门,不能让人靠近这儿。”傅瓷和善的说道。 桂雨磕了个头赶紧出去为傅瓷与季十七守着门。 见桂雨出了门,季十七直截了当的问道:“依你看,你爹接下来会怎么做?” “爹?”傅瓷笑了一声,这种称呼,傅骞担得起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算哪门子爹?”傅瓷反问道。 季十七没吱声。傅瓷这样一说,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行医多年,他见过的大都是为了儿女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的父亲。像傅骞这种,还真是少见。 “那你打算如何?总不能搬离国公府吧?”季十七问道。 如果可以,傅瓷倒是真的想离开国公府。这个家不像家的地方,她两世为人都讨厌的很。不过反过来一想,两世为人,阎王殿都走过一遭了,还怕再去一回奈何桥?这世上本就没什么是她可以留恋的。 上一世,她窝囊够了。 这一世,欺之者,锱铢必较! “烦请你与国公说,我的饮食中被人下了药,查无因果,却已入膏肓,让国公早作准备。”傅瓷说道。 季十七听傅瓷这么一说,惊呼道:“为何?”这么一说,无异于与傅骞摊牌。 “这样国公为了避嫌,就一定会交出孙氏。”傅瓷说道。 交出孙氏?傅骞会傻到把自己下的一步好棋转瞬就丢做废棋吗? “国公不傻,你这样向他禀报,他能想到桂雨这个障眼法已经被我们识破了”,傅瓷见季十七不懂,又解释道:“跟国公说我依旧昏迷,桂雨的兄长我会让我大哥去救。” 这样一说季十七就懂了。傅瓷要保下桂雨,还要引蛇出洞。 “你就一点也不怀疑桂雨?”季十七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这丫头本性不坏也十分有良心,她不会恩将仇报。” 真的不会吗?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季十七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苍玺、傅瓷,都不是简单的人。但他却依旧对这两个人深信不疑。 季十七想:倘若有一天,这两个人站在了整个承周的对立面,自己也一定愿意与他们这两个人同一战线,与整个承周为敌。 季十七还想继续幻想下去,傅瓷却没有给他机会,说道:“你先去风华殿找我大哥傅长川,就说我有要是相求。”说着,傅瓷从头上摸下一支金簪递给季十七,又说道:“看到这只簪子,他会跟你来此。” 季十七也不问为何,应了一声就出了傅瓷的卧房,走到门口看见桂雨竟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哪儿。方才傅瓷要她守门,不过是找个由头将她支走罢了,这丫头竟然真的就在这儿守着,还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季十七走到桂雨身边咳了一声,说道:“进去陪你主子吧,她为你废了不少心思,万莫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桂雨听后,眼眶再一次变得通红,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季十七叹了口气,问了风华殿的方向就闷头前去。 这一路上,季十七又想起了年幼时与师父的对话。 他曾经对师父说,他这一辈子只救好人。 彼时,师父笑而不语。 后来,他才知道。人,实在难以用好人、坏人评判。 就好比桂雨,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却要为了让兄长活着做一些龌龊的勾当。 第七十章 兄长 风华殿本应该是傅氏嫡长子的住所。 从前,傅骞住在这儿。傅老将军去世后,傅骞撑起了整个傅府成了傅氏这一代的主人,也就顺理成章的搬离了风华殿。 后来,这座院子就一直空着。 陈氏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傅长川入住风华殿。临了了,傅长川却以晋子澄嫡子的身份住了进去。当真是造化弄人。 北院到风华殿的这一路上秋景甚美,季十七却无心留恋。他只想赶紧找到傅长川来扭转傅瓷的逆境。然而,傅瓷这位名义上同父同母的兄长真的能帮她吗? 见识过傅骞的蛇蝎心肠过后,季十七一向觉得傅府里好人屈指可数。傅长川真的是那屈指可数的好人之一吗? 来到了风华殿,季十七报上了名讳。侍卫十分通情达理,即刻就去书房禀报傅长川。此时,傅长川正在为了朝堂之事愁眉苦脸,周怀墨陪伴在侧。 傅长川夫妇听到侍卫来报即刻就让侍卫将季十七请进来。 季十七来到书房,毕恭毕敬的给傅长川夫妇行了礼。周怀墨一点架子都没有的亲自去给季十七倒茶。知道三人都坐下,季十七才拱手一揖,开口道:“三小姐有难,不知大少爷能否伸以援手?” 方才侍卫已经说来季十七的来意,若是不愿帮忙自己大可避而不见何苦惹着麻烦。傅长川看季十七谨小慎微的样子,恐怕是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想到这儿,傅长川放轻了语气,说道:“阿瓷虽非与我一母同胞,但我对她的疼爱却远甚于两个亲妹子。” 季十七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否真心,但傅瓷既然交代说让他来找傅长川,那么此人定不会再做出什么伤害傅瓷的事情。 见季十七还是不说话,傅长川拉过周怀墨的手,笑了笑说道:“这是当今圣上的五公主,如今是我的妻,我与她夫妻同心,季公子不用担心。” 听傅长川说完,季十七颔首向周怀墨行了一礼之后才又坐回椅子上。接着,季十七将手指往茶水里沾了沾,在黑褐色的桌子上写了几个字:国公欲害三小姐。 周怀墨看到时面上惊骇的表情实在不是装的,相比之下傅长川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却显得镇定许多。 “阿瓷要我如何帮忙?”傅长川直截了当的问道。 季十七拱手一揖,说道:“国公今日绑了三小姐身边丫鬟的兄长,强迫这小丫鬟给三小姐在餐食里添加些不干净的东西。三小姐希望少爷您能救出被绑回傅府的这个人。” “此人可有什么样貌特征?”傅长川问道。 闻此一言,这件事情看样子就好办多了。 然而,季十七并没有听到桂雨描述过他的兄长,只有今早那余光一瞥,季十七本来就忍不住人,如今问他倒是有些为难了。眼下,去找桂雨过来实在是不合适。自己可以说与傅家大少爷有一面之缘,一个小丫头与傅氏长子能有什么交集? 季十七使劲儿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若说药材,他还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是记住一个陌生人的容貌,委实是为难他了。 见季十七不说话,傅长川有些着急了,说道:“比如,浓眉大眼?或者身材矮小?” 傅长川这样的提醒,季十七倒是多少能描述些,但实在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仅仅余光一瞥,就要说出这人样貌衣着的关键信息,老天爷这不是故意难为他吗? 季十七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大少爷能否给我笔墨一用?” 傅长川将自己桌案上的公文稍加收拾,说道:“季公子,请。” 季十七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傅长川的椅子上,抓起毛笔画了起来。约么一盏茶的功夫,季十七舒了一口气,对傅长川说道:“大少爷,请看。” 傅长川与周怀墨一起凑了过来,这纸上画的人脸是由药材拼成的。傅长川吸了口气,没好意思打击季十七,遂而说到:“那人穿着如何?” 季十七想了想,回答道:“樵夫打扮。” 话说到这儿,傅长川猛地一抬头。今早下朝的时候,他与父亲先后回府,仿佛看见父亲与一位樵夫打扮的年轻人一同走进了傅府。 是这个人吗? 傅长川若有所思。 季十七看出了傅长川表情的凝重,问道:“大少爷可是有了头绪?” 傅长川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告诉阿瓷,这人我定会尽力救出来。” 季十七抱拳道谢,傅长川的痛快是他意料之外的。 “季公子早些回去吧,若有人问起就说你我是故交。”傅长川想了想又嘱咐道:“傅府不是公子这等人该呆的地方,我言尽于此,公子多加保重。” 季十七拱手一揖又向傅长川道了声谢,才出了风华殿。 看着季十七走远了,周怀墨才开口问道:“公爹为何会害三妹?我看夫君刚才的神情似乎是知道这件事。” 傅长川拉起周怀墨的手回答道:“我年幼时,爹爹就不大喜欢阿瓷这个嫡女。长大些,青满多次暗害阿瓷,爹爹都没细查,想来是默许的。” 闻此一言,周怀墨叹了口气说道:“三妹是你我的大媒人,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傅长川揉了揉周怀墨的头发,笑道:“你啊,就是被姑母保护的太好,不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听傅长川提起了自己的母亲,周怀墨说道:“三妹是母后的侄女,我以探望母后的名义将三妹带回皇宫,想来公爹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种暗害的事情迟早要有个了结,你要带着她躲多少次?”傅长川一本正经的问道。 其实,傅长川不得不承认,周怀墨的这个借口不错。 然而,皇宫里还养着他的另一个妹妹傅绰约。寄好公主爱慕玺王爷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方才那位名唤季十七的大夫也说了,自己是奉了玺王之命前来保护傅瓷的。傅瓷若同周怀墨入了宫,岂不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傅长川相信,在宫里害死一个人要比在傅府容易得多。 第七十一章 措手不及 这一夜,整个国公府大概又是个许多人的无梦之夜。 傅骞琢磨着怎么悄无声息的了结了傅瓷,还得考虑如何能将傅青满腹中的双生子保下来。皇室儿女,最难将养。 傅长川也是一宿没怎么合眼。在自己爹眼皮子底下劫个人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事情,还得仔仔细细的考虑一番。 周怀墨也睡得不浓。在她的印象里,曾经对她伸以援手的人都是值得自己涌泉相报的人。更何况,论起远近亲疏傅瓷还唤她一声表姐。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帮助傅瓷度过这个难关。 相反,傅瓷这一夜睡得特别安稳。临熄灯前,季十七还嘱咐傅瓷想想对策,却不料这个小女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季十七自己一夜难眠,生怕一觉醒来,床上躺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国公府的人各怀心事,玺王府也有人难以入睡。 已是二更天,苍玺捧着一壶桃花酿在屋顶上赏月品酒。这等一个人在屋顶一呆就是三四个时辰的本事,想来众王爷当中也就苍玺能干得出来。 天又露了几分白,苍洱跳上屋顶,说道:“爷,回房休息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苍玺没理会苍洱的关心,抿了一小口酒之后才问道:“国公府那边情况如何?” 苍洱回玺王府之后,苍玺一直没问他国公府的情况。通常来说,若有大事,苍洱会主动向自己汇报结果。这次没说,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当然,这种情况下,苍玺一般是不会再多事问两句的,这次反倒成了例外。 “爷是担心季十七还是担心傅三小姐?”苍洱问道。 苍玺皱了皱眉瞪了苍玺一眼,语气也加重了些:“爷的事情你也要管?” 苍洱见眼前的这位主子有些恼,急忙转到正题上:“主子猜得不错是傅国公下的手”,见苍玺的眉头又拧了拧,苍洱顿了顿又说道:“但属下瞧着,傅三小姐也不是那种能吃亏的人。” 苍玺饮了一口玫瑰酿,笑道:“她是个知进退之人。” 苍洱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刚才自己问苍玺到底是在担心谁,这位外姓王爷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说。瞧瞧,此刻这不是与自己说上了这位傅府三小姐。 由此可见,人们常说的那句: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是不假。但是在玺王爷这儿,手足能受伤,衣服不能乱。 公鸡叫晓,天蒙蒙亮时分,这几位朝廷官员都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的进了宫。一点儿都看不出彻夜未眠的样子。 临下朝时,傅骞主动提出来了让皇后替傅青满保胎。高宗得知傅青满腹中有双生子时,已经命人送去了不少赏赐,傅骞公然提出来虽说有些让司徒氏脸上挂不住,但高宗依旧摆了一副要恩准的样子。 然而,司徒一家也是世代功勋。高宗自然也不能冷落了他。于是装模作样问了几位大臣的意思。被问到的大臣没有一个不看在傅骞的面子上说国公思虑周全。 毕竟,太子良娣不出意外还好,一旦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由谁承担? 太子府还没有主母。保不准谁先傅氏女与司徒氏女谁先生下儿子,这太子妃位就是谁的。事关子嗣还关于未来的国母,谁敢妄言? 高宗问了一会,到最后还是应允了。傅长川却巴不得高宗再问一会,这样他的人才有充足的时间来搜救桂雨的兄长。 好在,下了早朝。高宗特地留下了他与傅骞又争取到了不少时间。一来,商量国事;二来,这位老皇帝是有些思女心切。 傅长川约么着这次谈话有一个半时辰后,才向高宗下了保证,说一定尽快带着五公主回宫。听到傅长川这句话,高宗才笑了笑让傅骞与傅长川回了府。 出了御书房的门,傅骞走在前,傅长川跟在后。小声问了问桂雨兄长的情况,直到贴身的护卫说事情已经妥了,傅长川才真真正正的舒了一口气。 回到傅府,管家傅尧在傅骞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傅骞眉头拧得紧,也不管身后的傅长川一个人径直去了书房。 傅长川看到自己老子着急的样子,左不过是知道了桂雨兄长被人劫走的消息。 然而,傅长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傅骞走到书房门口时,季十七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看到傅骞走过来,季十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傅老爷,三小姐的吃食里被人添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小生才疏学浅,也不知道是何物。还请傅老爷赶紧下令,揪出内鬼!” 听到这儿,傅骞有些站不住了。自己刚刚才才得知桂雨兄长被人劫走了的消息,季十七即刻就来汇报。这到底能不能算作一个巧合,傅骞不知道。但眼下他能做的就是找一只替罪羔羊把所有的事情都揽下来,自己赶紧收手,依旧做他的慈父。 沉默了半天,傅骞才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查。” “那小生就赖在国公书房这儿等傅管家查到凶手。” 傅尧刚想指责季十七的无礼,傅骞就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闭嘴,接着冲着傅尧说道:“无论是哪个院的人,都给老夫把这个人揪出来!尤其是三小姐身边的人。” 傅骞这话一出口,傅尧就明白了。孙氏这枚废子,傅骞是要弃掉了。 一炷香的功夫,傅尧就将孙氏捆到了傅骞面前,说道:“奴才查遍了,就是这个老奴才对三小姐下的药。奴才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一个劲儿的说要面见老爷。” 傅骞瞧着孙氏被五花大绑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其实,这一声冷哼,傅骞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孙氏还是因为傅瓷。 “带着她一起去三小姐的北院,让她对三小姐说去。”傅骞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出了门直奔北院。 季十七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孙氏由人压着前往北院。 从傅骞的书房到北院的这条路或者说从国公府每个院子到傅骞书房的路,孙氏走过许多遍。唯独这一次,她希望走的慢一些。 第七十二章 蛇蝎美人 路再长都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命也一样。 从傅骞书房到北院的路程算不得长,于孙氏而言,这一路倒像是足足有她一生的回忆。 六岁那年老家饥荒,母亲带着她来到了金陵城。刚看到金陵城的城门时,孙氏就想,如果有一天能住进这座城里就算给人为奴为仆她也愿意。后来,就真的有位出手阔绰的老爷买了她。 那是六月最热的一天。母亲因为常年的痨病在破庙里已经奄奄一息,她出来找大夫。已经到了囊中羞涩的程度,脸吃饭都需要靠别人来施舍。孙氏只好腆着脸跪在了同仁堂的门口。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到了正午太阳最火辣的时候,大夫还是不肯施舍她一下。直到陈将军路过此地,因为小女儿看不得与她年龄相仿的人受此折辱,就掏了一锭银子给她。 大夫见了钱,即刻就随孙氏到了破庙里给病人诊治。然而赶到时,孙氏的母亲已经死透了。孙氏抱着母亲冰冷的尸体哭了好久。后来,机缘巧合,陈将军买奴隶将她买进了府邸。 其实,孙氏比陈小姐大了五岁。只是因为早年缺穿少吃,看上去比较瘦弱,自然也就显小。孙氏随着一众人来到了陈小姐的房间伺候她。 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第一眼就看中了自己,到最后也就只留下了自己与她作伴。 孙氏还记得,陈小姐与她第一句说的话是:“我叫陈姝,是陈将军的女儿,你叫什么呀?” 彼时,孙氏还多少有些怕生,怯怯的开口说道:“我,奴、奴婢叫孙巧儿。” 后来,陈小姐起居都由她照顾。甚至到了最后,她与陈小姐一起进了傅府,依旧贴身伺候着她。 若是没有傅骞,也许她们是这整个承周最好的主仆。然而,最后她们的命运却因为这一个男人改变。 陈氏夫人打理傅府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提防着所有女人,不论是姨娘还是下人。就好像,任何一个人都能从她手里把这一切夺走一样。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陈氏庸人自扰,最后在通过害别人保自己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孙氏忘不了,曾经因为傅骞与她多说了两句话,陈氏就给自己灌了一壶药水。孙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总之喝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生儿育女的能力。因此,她成了一个老姑娘,宁肯老死在傅府,也不再提嫁人的事情。 傅骞曾经提出过要纳她为妾,但孙氏拒绝了。然而,那一往深情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年月渐长,她成了老姑娘。大家也都称呼她一句孙大娘,至于她叫什么,恐怕除了家人以外只有陈氏与傅骞知道。 孙氏没尝过情爱的滋味,但她的一颗心先给了陈氏,后来又给了傅骞。 往事一幕幕回首,孙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对上傅瓷的目光。孙氏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为何要帮这个人把陈氏拉下马,是因为恨吗? 傅瓷与傅骞说什么,她一概没听清楚。 直到最后,她只听到傅骞说了一句把自己全权交给傅瓷处理就拂袖离开了。 在傅骞离开的那一瞬间,孙氏最先害怕的不是傅瓷会如何处置自己,而是傅骞是否对自己已经失望。 “孙大娘”,傅瓷走后良久,傅瓷终于开了口,“我傅瓷一向是于我有怨者,锱铢必较。” 孙氏听到傅瓷这一声唤,方才回了神,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如何处置,悉听尊便。三小姐原是不用与我多费口舌的。” 傅瓷笑了笑,点了点头:“乱棍打死。” 傅瓷优雅的一挥手,接着就有人将自己架了出去。孙氏自己也不知道被打了多久,骤雨般的棍子落在身上,孙氏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死后,会有一个人为自己哭一声吗? 她带着这个疑问闭了眼,再也没睁开。 国公府曾经让奴才们敬畏三分的孙大娘,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季十七看着孙氏咽了气,到最后傅骞还是命傅尧给孙氏收了尸。季十七回到北院的时候,看见傅瓷正对着一方手帕念叨着:“淀茶,我又给你送来了一个。” 季十七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也没问。虽说抓住了身旁的内鬼,但季十七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尽管自己是个大夫,也见过不治之症的患者。但是,在这些权贵眼中,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在承周,有权有势的那叫人;无权无势的,活的连牲畜都不如。 孙氏死的第二天,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国公傅骞的三女儿生的貌美如花,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活活打死了。傅瓷也不知道,外界的传闻总与事实有本质上的差别。 不过,尽管如此她也懒得解释。 蛇蝎美人这个名号,她是坐实了。 傅瓷的事情一忙完,季十七就得离开傅府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交情的府邸,住了这两三日倒是让季十七有点想止步。但转念一想,这是个人吃人的府邸,季十七还是咬了咬牙,收拾了行李准备与季十七告别。 临走了,季十七埋在心里的那些话,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看着眼前这位一身橙色襦裙的姑娘,季十七很想抱抱她。 正如傅长川说的,这个府邸与他本就毫无瓜葛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可这儿,有他喜欢的人。 季十七的这份感情,傅瓷不是感受不到。从第一次解毒,到这一次护她周全。季十七无时无刻不是尽心尽力。 傅瓷很庆幸,在这世上,她还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 只是,前世里她并没有遇到过这个人。所以,这一世更加珍惜。决不能让季十七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一点也不行。所以,此刻的装傻充愣才是傅瓷最好的选择。 “瓷儿”,季十七唤了傅瓷一声与她四目相对。 傅瓷再不像前几日那样精明。此刻,她是以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来面对季十七的。 “季十七喜欢你。” 第七十三章 一日不见兮 季十七说完那句话头都不回的走了,边走嘴里还边哼着《数九歌》。 傅瓷站在原地,看着季十七的背影渐渐变小知道消失。耳畔的歌声,若有若无。 傅瓷第一次感觉到分别的滋味。她不是一个悲春赏秋的人,这番却体会到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愁死。原来,真正分别的时刻,心中竟有不舍。 季十七离开傅府之后没有即刻回到竹林而是先去了玺王府。这一次,守门的侍卫没有拦他,季十七径直去了看云亭寻苍玺。 “王爷又在喝酒?”季十七看到苍玺把着手中的白玉瓶,将一口温酒送入喉中。印象里,季十七见到苍玺的大多时候,这人都是白玉酒瓶不离手,就好像每次喝酒都能让他忘记烦恼一样。 苍玺没抬头看季十七,说道:“来了”,听季十七没再说话,苍玺又打趣说道:“这下子心事了了?” 季十七走到了苍玺面前,点了点头,笑道:“王爷向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季十七这话说的没错,苍玺的确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人。 苍玺没出口反驳季十七,这些天苍洱已经与他说过好多遍,自己对傅氏的那个三小姐格外关注。想必,季十七想说的话也不会比这些多出些什么新奇的玩意。 见苍玺不反驳自己,季十七问道:“倘若这次不是我来求你把我送进傅府,你会如何?” 苍玺抿了口酒,冷笑了一声:“袖手旁观。” 袖手旁观? 听到这句话后,季十七只觉得好笑。 国公府里,苍玺着急的神情不像是装的,苍玺发怒的面色也不像是演的。这要他如何相信一向待人冷淡的玺王爷会袖手旁观此事? “十七,你知道我不好女色的。”苍玺说道。 这一点季十七不否认。整个承周,有多少王侯将相想与苍玺结亲,却通通都被拒之门外。然而,越是这样,季十七就越怕苍玺对傅瓷情根深种。 一边是自己的过命之交,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怕这两个人反目,也怕这两个人爱慕。 “我是来同你告别的”,良久,季十七才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这些年季十七的性子野惯了。前几日骤然把他放入傅府,就好像把把金丝雀关进了笼子里。 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人间自在啼。 这就是苍玺眼中的季十七。哪怕给他一座金山银山,比起自由,季十七都是不肯换的。 “还是住在竹林?”苍玺问道。 “嗯,这些年在林子里呆惯了。”季十七回答道。 苍玺点了点头,“今夜留下陪我喝酒,明日再回去 ”,说着,将自己的白玉酒瓶递到了季十七面前。 季十七接过酒瓶,饮了一口,笑了笑说道:“一醉方休。” 从季十七嘴里听到一醉方休这个词,苍玺还是忍住了笑。恐怕三个季十七加起来都喝不过一个苍玺,一醉方休简直有些天方夜谭。 月亮微微亮时,季十七已经酩酊大醉了,嘴里已经说起了胡话。 “王爷,你真当自己清心寡欲!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季十七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苍玺没打断他,季十七接着说道:“爱慕你的小姐那么多,你怎么就偏偏关注傅家的三小姐!” 季十七说着还不停打两个饱嗝,一身的酒气味让季十七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 等季十七不说话后,苍玺才开口喊了一声:“苍洱,带季公子回房。” 苍洱扶着季十七,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念叨着司马相如写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东墙……”季十七边走边吟诵,声音渐渐远离,苍玺一直听到最后。 这首《凤求凰》先生教过他,从前只觉得这是一首酸诗。如今,从季十七的嘴巴里念到出来,却让人多了几分酸楚。 傅瓷当真就这么好,值得季十七魂牵梦萦? 这问题,苍玺也问过自己。 傅瓷当真就这么好,能让自己多次为她出手? 先是国公府里初识,小美人被傅青满算计,无意中反倒让傅青满理亏。彼时,他就没把傅瓷再当成小白兔。后来,淀茶之死,小美人的智慧果真就显露了出来。尽管,那在他眼中,有些画蛇添足。 后来,自己将玺王府的令牌赠给了傅瓷。苍洱当时还问自己是不是发了疯,这样贵重的东西就给了一个相识不久的人? 再后来,苍玺在野外救了傅瓷一命。说是狩猎,但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是看着几个黑衣人跟在傅瓷马车后,他才懒得追出去十几里路打只兔子回来。 苍玺经常告诉自己,傅瓷就是自己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若是到了必要时刻,他一定会对这枚棋子弃之不顾,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子儿,下坏了一盘棋。 想着,苍玺从酒窖里由灌了一壶玫瑰酿,朝四皇子府的方向走了去。 苍玺去找周义向来不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一来,是为了避开高宗的耳目,不让高宗觉得自己与四皇子有所勾结;二来,是不想惊动一院子的人。 苍玺翻进四皇子府的时候,周义与沈梓荷正在下棋。 黑子与白子交锋,白子以退为进,黑子无路可走。苍玺看来,直呼妙哉。 周义示意苍玺在旁边的石凳上休憩小坐,自己绞尽脑汁的想反败为胜,沈梓荷却不给他机会。十子之内,竟让周义再无回旋余地。 棋下完了,周义才给一旁的苍玺倒了杯茶,沈梓荷则亲自下厨弄了几样小菜前来。 “王兄这次前来定不是与我喝酒聊天的吧?”周义问道。 苍玺笑了笑,“美人在侧,你如何还能记得我?” “王兄说笑了。”说着,将苍玺手中的白玉酒瓶夺下,递上一杯茶,轻声道:“我有要事,莫喝醉了。” 两人又扯了几句闲话,直到沈梓荷将餐食送上来。 周义给沈梓荷递上一杯茶,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柔声说道:“我与王兄再小酌几杯,明日还要入宫去看望沈贵妃娘娘,你且先回去休息。” 待沈梓荷走远,苍玺才说道:“你对她也能下药?” 第七十四章 恩爱两不疑 周义苦笑了一声:“她是沈氏一族的人。” 苍玺没接话,又把玫瑰酿往嘴里送了一口。外人面前,周义与沈梓荷如何相爱,他到底是防着沈氏一族。 见苍玺不语,周义解释道:“王兄你或许觉得我无情,但我不能拿自家兄弟性命做赌注。” 周义说的没错。沈梓荷功夫好、人也聪明,又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不差的才女,沈将军一门心思辅佐大皇子与三皇子,怎么肯把自己培养多年的嫡女轻而易举的嫁给了周义。这样的便宜,实在是大了些,让人不敢捡。 “你方才说三皇子怎么了?”苍玺岔开话题,问道。 周义压低了声音,“我的人说,三哥是带着兵马回来的,不出七日,必回金陵。” 苍玺皱了皱眉,“老三一回来,太子怕是睡不着了。” 周义点了点头。 他对这江山没什么野心,但是为了保命,必须在太子与大皇子、三皇子两派人中选一派。与其赌博求个安稳,倒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苍玺想着,周信一回来最高兴的应该是大皇子周延,于是开口问道:“大哥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周义摇摇头,“大哥估计是怕父君发现他有异心,一直十分收敛。” 这些日子,周延确实十分小心。前些天,高宗封周延为“弘王”,等沈贵妃的生辰一过,就去西北封地。封王看似是一桩好事,实则是警告周延莫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通常来讲,皇子成年之后随时都可以封王。一旦被封王,往后的太子位之争落到谁都不会轮到王爷。高宗这么一做,是为了保周则,也是为了让沈氏一族收敛收敛。 “那就先让他们斗上一斗吧”,苍玺说道。 周义有些不以为然,这群人真的会让他们来坐收渔翁之利? 见周义神情有些疑惑,苍玺又说道:“老三回来定会拉拢你,到时候你只管着装傻充愣就好。” 周义点了点头。眼前这人说的话,他是全信的。 两人又饮了几杯,苍玺有些犯困。周义想留他在府上住一晚,苍玺却摆了摆手,说道:“我住在你这太过招摇,索性不远,我溜达回去。” 承周没有宵禁的规矩,苍玺溜达溜达也不为过。周义也就随他去了。 看着苍玺的背影在黑夜里消失,周义才又喝了两杯酒往房里走。 刚进卧房,沈梓荷身边的老嬷嬷就奉上了一杯醒酒茶,说道:“夫人困了,就命奴婢们煮了醒酒茶,等四殿下回来喝。” 周义听老嬷嬷说到这儿,心里突然被揪了一下似的。他喜欢沈梓荷,却因为他是沈家的女儿也处处提防着她。方才,周义递给沈梓荷的茶水里加了一星半点的安眠药,为的就是不让沈梓荷有机会听到他与苍玺的电话。 周义将醒酒茶大口饮下,喉头有点涩。这味道大约不是茶水的,而是从心里传过来的。 “退下吧”,周义冲着老嬷嬷摆了摆手,等老嬷嬷将房门带上之后,周义才开始解开衣衫钻到鸳鸯被里。 闭眼假寐的沈梓荷背对着周义,眼泪沾湿了枕头的一小块。 她不敢哭,怕被周义发下。 方才周义将茶水递给她时,她就嗅出了这里面有蒙汗药的味道。一口饮下又找了个没人的悄悄吐了出来。回到房里,亲自给周义熬了醒酒茶才假装睡下。 嬷嬷问她为何不等周义来了一起安眠。 她叹了声气,轻声说道:“困了。” 一府主母又如何? 万千宠爱于一身有如何? 她的夫君对她连信任都没有,口中再多的深爱又如何? 想来也是,自己出身沈氏,本就是别人的一块铺路石。她背后的人是她爹爹也好,是她姑母沈贵妃也好。命不由己,还巴望什么真情? 正想着,周义向沈梓荷身边靠了靠,一把把她捞进怀里,轻声呢喃了一句:“日后,我不疑你了。” 沈梓荷听到这话假意转了个身往周义怀里蹭了蹭,不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她都愿意信。毕竟,新婚前周义带她策马、带她狩猎、陪她逛街都不是装的。她相信,这个男人是用心待她。 周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沈梓荷却难以入睡。明日进宫去见姑母真的只是为了拉拉家常吗? 沈氏嫡女这么好的一颗棋子,沈贵妃真的会不用?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夜,天快亮时沈梓荷才多少有些困意,枕着周义的胳膊睡了过去。 公鸡叫过两遍之后,周义才醒。看到沈梓荷在身旁睡的正浓,周义偷偷的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便不敢再乱动。他生怕一动就将怀里的美人吵起来。 公鸡又叫了一遍,周义的贴身太监坐不住了,敲了敲门就进了房间,提醒道:“爷,再不起床,早朝可就误了。” 周义摆了摆手示意小厮小声点,自己也放轻了声音说道:“就说夫人身体不适,今儿个早晨爷不去早朝了。等夫人好些,爷带着她亲自去给父君母后请安。” 小厮不敢违逆周义,只好退出卧房差人去皇宫里说一声。同时,也不忘往玺王府送个信儿,让玺王爷多多留意朝廷上的动向。 将一切事情办妥之后,周义看着怀里的美人傻笑。 他对这个人又爱又恨。 他很喜欢自己这个小妻子,却不能不时时刻刻提防着她。 倘若,沈梓荷真的是沈贵妃的人。他想,自己一定会用三尺长剑了结了她,随后就去赴死。 前一桩是因为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害了他的兄弟;后一桩是因为他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发妻。 天大亮的时候沈梓荷才醒了过来,一看日头又看见身边躺着的周义,急忙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周义回答道。 沈梓荷一听,慌忙就要起来更衣,却被周义一把拉进怀里:“你把我胳膊枕麻了,就这么算了?” 沈梓荷听后脸一红,说道:“没得正经”,说完才意识到,此时此刻周义不应该在早朝吗,怎么还在被窝里? 第七十五章 二选一 周义似乎看出了沈梓荷的疑问,说道:“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自个儿也没去早朝。” 沈梓荷起身开始穿衣裳,“你不怕父君降罪?” 周义笑了笑,也拽了一件衣服过来,边穿边说:“我又不争太子位,巴不得父君赶紧把我谪出这个是非地儿。” 这倒是句大实话。但在沈梓荷听来,这话就像他这位俏皮夫君在逗她一般。 周义见沈梓荷不把他的话往心里拾,遂而正儿八经的问道:“倘若我不是什么皇子,也没权利再赌一把太子之位,你可愿与我共华发?” 沈梓荷笑了笑:“倘若你不是皇子,我便没有嫁给你的机会。但无论你与这太子之位有没有关系,我都愿追随着你。” 得到了沈梓荷的回复,周义笑的跟朵花似的。 娶妻如斯,夫复何求? 两人又郎情妾意了会,直到小厮将餐食端上来才用了些早膳,过了晌午才入了宫。 进了宫门,周义就与沈梓荷分开而行。周义先去了御书房给高宗请安,沈梓荷则去了中宫拜见皇后。 御书房内,高宗正品着茶喜滋滋的看着奏折,想必是有好事。 周义见此心里一喜,只要不触了高宗的霉头,如何都行。 “儿臣参见父君”,周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高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命胡易辉搬来了个椅子赐给周义坐。 待周义坐好,高宗才开口说道:“沈氏可还好?” 周义起身,拱手一揖:“托父君的福,沈氏病好了许多。儿臣已经带她入宫,命她先行去拜见母后了。” 高宗点了点头说道:“你新婚燕尔对新娘子好些无可厚非,切莫因为美色自毁前途。” 周义不明白高宗这话什么意思,他无心觊觎皇位,前途一向是天子一言,何来自毁? 周义还想说什么,却被高宗摆手拦下:“沈氏从你母后那里出来后,带去给沈贵妃瞧瞧。沈贵妃很是挂念她这个侄女。” 周义再次拱手一揖,说道,“是” “下去吧”,高宗抿了口茶,自顾自的继续批阅着奏折,再也不管堂前的周义。 周义从御书房退了出来直奔中宫。他虽晓得母后不是一个会为难人的人,但一想发妻是沈氏的嫡女,生怕母后能害了沈梓荷。 来到中宫,周义看见沈梓荷在给皇后捏肩,不由松了口气。 “儿臣拜见母后”,周义说道。 傅莺歌睁开了双眼,急忙赐坐还让人端上来了周义爱吃的点心、水果。 待周义坐下,傅莺歌拉过沈梓荷的手说道:“义儿可是讨了个心灵手巧的好媳妇,刚才这丫头还在帮我调制香料呢。”说着,示意沈梓荷一同坐下。 看到沈梓荷坐下后,傅莺歌又亲自为她夹了一块糕点,说道:“太子殿下与青满成亲比你们早一点,如今青满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梓荷你何时给母后弄个孙儿抱抱?” 听傅莺歌一说,沈梓荷面上一红低下了头,周义看到娇妻这般模样甚是可爱,但依旧出言相助:“母后常说儿臣都没长大,这没长大的人怎么当爹啊?” 傅莺歌被周义这一言逗笑了,“你啊,油嘴滑舌。” 三人又闲聊了一番,周义才带着沈梓荷去了沈贵妃的住所。 沈贵妃的住所比皇后那处张扬许多,好似在彰显着后宫的主人不是傅氏而是她沈氏。 看到周义与沈梓荷进了门,沈贵妃急忙上前迎接。 沈贵妃对周义并不是十分的友善,但看在侄女的面子,在态度上也算不错。当然,这不待见是相互的。沈贵妃看着周义不入眼,周义也看着沈贵妃不像是什么好人。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了。 一会子功夫,沈贵妃又是赏这个又是赏那个,看上去比亲娘还疼沈梓荷。两个人拉家常足足得有一个多时辰。周义在旁边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实在提不起兴趣来,遂而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沈贵妃看到周义的倦意后,十分贴心的开口说道:“四皇子若是无聊就先出去转转,梓荷初为人妻,本宫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她。” 周义没推辞,应了一声就告辞朝御花园的方向走了去。 沈梓荷看着周义走远的背影,将脸上的笑容通通收起来,说道:“姑母为何要支走四殿下?” 这话中的语气,听不出丝毫不妥,但整一句听起来却又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见周义走了,沈贵妃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扮演家慈这个角色,直截了当的问道:“四殿下待你如何?” 沈贵妃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袋子没查封的的粉末结晶,递给了沈梓荷。 “这个你留着”,沈氏的语气不容置疑。 沈梓荷将这个小袋子里的东西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这东西并没有什么气味,任由沈梓荷一个劲儿的耸鼻子也闻不到什么气味,于是疑惑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沈贵妃毫不避讳的说道:“药,能要了人命的药。” 沈梓荷握着小袋子的手一抖,继而整个人都有点惊慌失措。 沈贵妃拍了拍沈梓荷的肩膀:“好孩子,我不会害你。”说着,将袋子打开,继续说道:“你三哥就要回来了,眼下,你要让四皇子为你三哥所用。” 沈梓荷愣了愣,说道:“姑母与大哥、三哥谋划这么多年都没能拉拢到四殿下,梓荷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贵妃笑着揉了揉沈梓荷的头发,说道:“先前,你大哥、三哥没有你的协助。眼下,你是四殿下的夫人,四殿下又对你疼爱有加,他不会拒绝你的。” 真的不会吗? 沈梓荷十分想把昨夜周义在她杯子里下蒙汗药这件事告诉沈贵妃。但转念一想,万一沈贵妃觉得自己拿不下周义又将别的女人许配给他了怎么办?或者,沈贵妃直接下死手害了周义? 这种想法让沈梓荷打了个寒颤,问道:“倘若儿臣无法劝服四殿下呢?” 沈贵妃握了握沈梓荷的手,笑着说道:“二选一。要么臣服,要么去死。” 第七十六章 她不配 沈梓荷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走出贵妃宫殿的。 要么臣服,要么去死。这是沈贵妃给她的通牒。 这么多年了,周义要是想臣服早就臣服了,何必等到现在?难道这条路的尽头只有死亡在等着她们夫妇俩吗? 沈梓荷想着,周义突然从她身后冒出也浑然不觉。 “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周义问道。 沈梓荷勉勉强强挤了个微笑,说道:“方才听贵妃娘娘说起我爹,有些想他老人家了。” 周义将沈梓荷揽进怀里,笑着说道:“夫人若是想家了,我陪你回去就是。” 周义说的不以为意,沈梓荷却多少有些慌张的制止了。眼下,她巴不得这个男人离沈氏远一点,离太子远一点。这样,至少他暂时是安全的。然而,有谁能真真正正的帮她度过这个难关呢? 朝廷四大族:傅、沈、宋、史。 眼下傅氏的四小姐已经成为太子良媛,封妃指日可待。傅氏不会抛下太子这块大肥肉另投他门。沈氏一族,已经站在了沈贵妃两个儿子这一边。傅、沈两家已经有些水火不容的架势了。宋氏,尚在隔岸观火。史家的老爷与玺王爷是忘年交。 或许,在四大族里,四皇子唯一的人脉就是史家了。 想到这儿,沈梓荷有些头疼。 周义在朝中没有靠山,兄弟也都想着让他去死,唯一能当成手足的恐怕也就只有外姓王爷苍玺。想到这儿,沈梓荷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周、宋联姻! “四爷可否想过再娶一房?”沈梓荷突然问道。 闻此一言,周义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沈贵妃与你说了些什么?” 沈梓荷没想到周义如此警惕,急忙说道:“姑母与我聊得都是些家长里短。”见周义疑虑不消,沈梓荷又说道:“姑母说让我抓住四爷的心,万莫让四爷流连花丛。” 原来他的小媳妇吃醋了!周义咧嘴笑了笑:“这才一房,醋坛子就酸的不行。若再娶一个,四皇子府还不得卖醋?” 沈梓荷听他一言,弯唇一笑。她既巴望着周义这样说,又巴望着周义能在朝中立住脚跟。想到这儿,沈梓荷的脑海内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人。这人,她从四殿下的口中听过、从玺王殿下的口中听过,也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正是国公傅家的三小姐傅瓷。 这人,或许能帮助四皇子! “夫君,时候还早,我想去拜访一下傅三小姐。”沈梓荷说道。 周义不知道沈梓荷为何突然提起了傅氏的三小姐傅瓷,但依旧笑着说道:“我陪你去。” 沈梓荷摇了摇头,娇嗔道:“女儿家的小秘密怎么能说与你一个大男人听?” 周义被沈梓荷这一声逗笑了,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我将你送过去,待你与傅三小姐谈完了,我再接你一起回家。” 沈梓荷反驳了两句,但拗不过周义,于是就乖乖任由周义将她送到了国公府门前。守门的侍卫将沈梓荷的来意禀报到北院。傅瓷先是一愣,而后温和的说道:“请沈夫人进来。” 周义看着沈梓荷进了国公府的大门才转身离开的。国公府的位置在金陵的闹巷,周围的茶馆、酒馆不在少数。周义随便找了个小酒馆,点了盘花生米,要了半斤小酒自顾自的享受起来。 北院内,沈梓荷一身宫装坐在椅子上甚是威严。傅瓷命桂雨上了茶,见这位沈夫人只是闷头喝茶也不言语,想必是有话想对她单独说,遂而遣退了屋子里的奴婢。 屋子里的奴婢通通退下后,沈梓荷才将茶盏放下,说道:“三小姐果然聪慧。” 傅瓷笑了笑,说道:“沈夫人谬赞了,不知今日来寻傅瓷有何贵干?” 沈梓荷没想到傅瓷直奔主题,她想的一肚子客套话愣是没用上。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求傅瓷办事的,也就不能在耍这些花花肠子,于是起身跪在了地上:“求三小姐能救我家夫君。” 傅瓷被沈梓荷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扶起沈梓荷,说道:“我一个深闺小姐,如何能救的了四殿下?” 沈梓荷情绪有些控制不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难道她也抓不住了? “选秀时,三小姐能在大殿下与玺王殿下之间周旋。必是聪明人才能在一狼一虎的争斗中保全自身。此事,事关玺王殿下与四殿下的性命,还望三小姐不要推脱。”沈梓荷说道。 傅瓷见沈梓荷面色凝重,一点都不像在与她玩笑,遂而说到:“倘若在傅瓷能力范围之内,傅瓷定然会帮。” 沈梓荷见有商量的余地,犹豫再三说道:“苍、傅联姻。” 傅瓷虽说不知道沈梓荷为什么突然提出让傅氏与玺王府联姻,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一桩政治婚姻。 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位被封为寄好公主的姐姐养在宫里,论体面,这件事情沈梓荷不应该来找他傅瓷。倘若真的因为政治需要,就更不应该来找她傅瓷了。 四皇子与玺王爷走得近,倘若这两人想寻找一座大靠山,娶公主便能攀附黄芩,何苦来找她这个不得宠的小姐。更何况,出了孙大娘那档子事,傅瓷早已经被街坊冠上了“蛇蝎美人”的名号。 思来想去,这都是一桩得不偿失的买卖。 “为何是我?你该知道,我二姐寄好公主自小被养在宫中,她嫁过去该比我更体面。”傅瓷说道。 傅瓷一针见血,沈梓荷也不好找一些两人成亲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的鬼话来糊弄傅瓷,只得实情实说:“寄好公主不比三小姐聪慧。” 傅瓷笑了笑,不以为意。 沈梓荷接着说道:“我与四皇子大婚之日的那桩事情,三小姐不会忘记吧?” 傅瓷以为,苍玺会为了皇家颜面将这件事情堵住悠悠众口,今日被沈梓荷提起来倒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沈梓荷注意到了傅瓷面上的变化,说道:“这件事情只有我与四殿下知道,三小姐切莫多心。” 傅瓷点了点头,沈梓荷接着说:“她妒心太重,不配为妃。” 第七十七章 花灯相会 沈梓荷当着自己的面,说自己的姐姐不配为妃,这一点是傅瓷万万没想到的。 这个女人为何就敢笃定,自己不会随着傅氏站在太子这一边? 傅瓷百思不得其解。 见傅瓷不语,沈梓荷跪下说道:“三小姐,您没有退路了。寄好公主视您为眼中钉,太子良媛视您为肉中刺。您觉得您一个人还能自保吗?” 这一次傅瓷没有伸手去扶起沈梓荷,而是在认认真真的想着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她眼下的处境,真的就如这个女人说的一般。整个傅府,出了傅长川夫妇似乎没有一个人对她肯施以援手。莫说施以援手,不暗中算计已经是万幸。这个府里,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留恋的? 可是话说回来,明明告诫过自己:这一世对于感情这桩事情上自己绝不将就。眼下,真的就要为了活命,再将自己推向一个政治联姻的漩涡? 傅瓷不语,沈梓荷又说道:“我虽存了私心。但这些私心对三小姐有百利而无一害。您且考虑着,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沈梓荷退出了房间。继而由傅府的奴仆领路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刚一出门,沈梓荷就看见周义站在大门口对着她微笑。沈梓荷看着这微笑有些动容,这个人,她如何都要保下来! 沈梓荷走后,傅瓷开始仔仔细细的琢磨沈梓荷的话。 傅氏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太子殿下,这无异于告诉朝臣傅氏已经是太子爷的一座大靠山。倘若,此时此刻傅氏的另一个女儿嫁给了玺王殿下,这无异于又告诉了朝臣国公府在保太子的同时也在为自己找后路。 沈梓荷这一步棋下的很好。倘若自己真的嫁给了玺王爷,恐怕太子东宫又要有一阵子失眠之夜了。 傅瓷想着想着,竟有些悲春伤秋。平日里,她处处谋划,以退为进。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枚制衡权力的棋子罢了。 她曾以为,高宗没有将她指给大殿下与玺王殿下中的任意一位,是因为高宗惦念着与皇后的情分,故而赏了她几分薄面。现在想来,不过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让周延少些谋逆的念头。 傅瓷倚在床头回味着沈梓荷的话,桂雨端着茶水推门而入傅瓷都没有发觉。 “小姐?”桂雨轻声唤了一句。 听到这一声唤,傅瓷才回了神:“你带着我的令牌去玺王府,告诉玺王爷三日后的花灯会我在鸡鸣寺等他。” 桂雨看到傅瓷认真的模样,急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傅瓷摇了摇头,说道:“想通了。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主动出击。” 桂雨不明白傅瓷这话什么意思,直到傅瓷将自己的令牌递给桂雨,说道:“侍卫若是拦你,你只管说是我让你出府的。到了玺王府门前,就说傅三小姐有话带给玺王爷。他们自会去禀报。” 傅瓷想了想,又叮嘱道:“把我的意思告诉玺王爷后,不可久留,直接回府。去吧。” 桂雨点了点头,问道:“小姐,具体哪个时辰碰面您还没说。” 傅瓷笑了笑,说道:“这个不用说。你只管按照我交代你的做就是。” 桂雨点着头,将傅瓷的话通通记在心上。 桂雨走后,傅瓷喝了两口桂雨端上来的茶水,一阵头疼。 她一向觉得自己的姻缘树是一棵开年不会开花的老铁树。先是与周则的姻缘,八字的一撇刚刚画好就被人擦了去;再是与季十七,花骨朵儿还没开,就已经被扼杀;现在与苍玺,竟要自己腆着脸前去求这段姻缘。 想来,天上的月老果真待她不薄!竟然有闲情雅致在她的姻缘簿上写了这么多有缘无分的情节。 桂雨拿着傅瓷的令牌,守门的侍卫不敢拦着,即刻就将桂雨放出了傅府。 此刻太阳还未落下,金陵城还是一番热闹的景象。摊贩前,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旅店门前,车水马龙。在这繁华、热闹的簇拥之下,竟让人有些窒息的感觉。越是这般,越觉得是一番假象。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自古以来从未间断的被证实。 桂雨来到玺王府门前叩了门,守门的侍卫十分和善的为桂雨通报。不一会儿,苍玺的小跟班苍洱亲自来大门口为桂雨带路。 侍卫们看着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婢女,想来能让苍洱亲自带路的人,她背后的主子不容小觑。 此时此刻,苍玺在书房处理公务。苍洱将桂雨带到书房门前停住了脚步,说道:“我家王爷公务繁忙,还请桂雨姑娘稍后一会。” 桂雨赶紧冲着苍洱行了一礼:“有劳。”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苍玺才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看见桂雨候在门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家主子有何事交代?” 桂雨看见苍玺急忙跪下行了个礼,“我家小姐说,三日后的花灯会,她在鸡鸣寺等您。”说罢,不待苍玺反驳,又言:“奴婢不宜出来太久,先行告退。” 苍洱想要拦住桂雨问问清楚,却被苍玺截下了。看着桂雨越走越远,苍洱问道:“傅三小姐时间都没说清楚,爷为何不让属下再问问?” “这个奴婢是按照她家主子的吩咐说的,傅三小姐如果有交代,她必然说了。”苍玺回答道。 苍洱越听越迷糊,这约人不把时间交代了是何用意,莫非这位三小姐欲擒故纵。想到这儿,苍洱笑了两声问道:“爷,这傅家的三小姐不会也对您有意思吧?” 也?苍玺蹙了蹙眉,与苍洱玩笑说道:“傅家还有哪位小姐对我有意思?” 苍洱答道:“二小姐,前儿个刚被封为寄好公主的那个啊!” 苍洱不说,他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这人美是美,就是妒心太重,连自己的妹妹都能去害。不过,反过头来想想,皇家兄弟,为了一把龙椅,不惜伏尸千里。国公府里的女子,为了前程,下药又算得了什么? “休得胡说”,苍玺呵斥了苍洱一句,又说道:“你还不下去准备着?” 说罢,一个人又进了书房,只留苍洱在原地。 准备着? 傅三小姐约的是玺王爷,他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奴才要准备什么? 第七十八章 狭路相逢 花灯节称得上是承周一年一度的大节。 为了祈求来年再度丰收,百姓们会在十月初五的白天祭祀天地。在傍晚,开展花灯节。这一天里,男女老少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一起看花灯、吃糍粑。就连一直被养在深闺的小姐或者是阔太太也能在这一天肆无忌惮的出门看灯、逛庙会。 这一天刚下早朝,苍玺就命苍洱去国公府守着,只要傅三小姐出门即刻就来汇报他。苍洱明面上不敢说苍玺什么,背后却对这位见色忘义的主子好一顿臭骂。 傍晚时分,苍洱回到玺王府向苍玺禀报道:“三小姐与那位来捎话的小婢女已经出了傅府了。” 苍玺扬了扬嘴角,说道:“你留在府里,若是四殿下那边有人来传话,你招呼着。” 苍洱听到这话面上不乐了,他替自家主子蹲了一天的点儿,到头来主子出去看花灯却不肯带着他。若不是顾念着苍玺是主子,恐怕他早就递上拳头了。然而,不等苍洱反驳,苍玺早就窜的没影了。 鸡鸣寺不在闹市,但由于花灯节的缘故也十分热闹。寺庙外的一整条街都被摆上了小摊。许多有名的吃食、玩意的小摊前早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苍玺先傅瓷一步到了鸡鸣寺,素日里苍玺进进出出都是一身黑色的衣袍,今日换上这一身淡蓝色的外袍,让人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苍玺在鸡鸣寺的大门外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傅瓷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苍玺从未见过傅瓷穿过大红色的衣裳。如今傅瓷身着这件大红色的披风,是让人看惯了芙蓉之姿后的另一番模样。 傅瓷与桂雨走到了苍玺面前盈盈一拜,苍玺微微颔首表示还礼。 这样谦卑和顺的苍玺,傅瓷还是第一次见 桂雨在一旁打量着这两个人,一个英姿少年,一个曼妙红装,当真是配的很。想到这儿,桂雨在一旁傻笑,直到傅瓷瞪了她一眼,桂雨才悻悻的将这个笑容收回去。 桂雨的眼神从两人的容貌上收回后,转眼就打量上了这两人的衣裳。印象里,除了朝服,桂雨还没见过苍玺穿黑色以外颜色的衣裳。同样,自家小姐也极少穿光鲜亮丽颜色的外袍。看样子,这两个人此番都算得上特立独行了! 见傅瓷与苍玺两人都傻楞在原地,桂雨顿时起了捉弄之心,问道:“今日王爷与小姐的衣着似乎都与往日不同?” “花灯节不都要穿颜色亮丽的衣裳吗?”两人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要是知道两人默契已经这么高了,桂雨才不会多嘴这么一句! “得,您二位前面走着看花灯,奴婢在后面跟着。”桂雨说道。 听到桂雨这句话,苍玺与傅瓷两个人并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 “你约本王出来,所谓何事?”苍玺问道。 傅瓷突然停住了脚步,冲苍玺笑了笑:“勾引你。” 说完自顾自的朝前接着走,苍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傅瓷说的那句“勾引你”,称得上是发自肺腑的。既然选择了听沈梓荷的话,那她自然是希望苍玺能够你情我愿的娶她过门。而不是为了一道圣旨,将两个人平白无故的束缚在一起。 傅瓷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有些冷清的小巷,突然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住了脚步。苍玺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个摊子十分的小,摊子主人坐在一旁,是个白发老翁,老人家脸上的皱纹不少,在傅瓷看来这些尽是岁月的划痕。傅瓷驻足,并不是因为这位老人的小摊子远近闻名,单纯是因为觉得一位老人家在这儿谋生计不容易。 “老伯,给我三个糍粑”,傅瓷说道。 白发老翁听到傅瓷这声唤急忙起身,拾了三个糍粑到纸袋子里。 傅瓷看着老人家娴熟的样子,对着身后戏谑喊道:“爷,请小女吃个糍粑不为过吧?” 苍玺回了傅瓷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样泼皮的人他还是第一回见。 但无论怎么说,出门在外买东西,他总不好叫一个姑娘家出钱,遂而从袖子里摸出了钱袋,拿出了一锭银子递到白发老翁面前。 老人家看到这么大一锭银子,实在不敢接过来,直说:“找不开,找不开。” 苍玺摸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个铜板。 白发老翁看着这两人面善,也就笑呵呵的摆手称罢。 “这顿啊,算老头我请了。祝姑娘与公子永结同心。”白发老翁说着,傅瓷不肯,急忙从苍玺手中夺过了那一锭银子,说道:“老伯您不用找了。” 白发老翁没有接过银子,笑眯眯的问道:“姑娘不去闹市看花灯、买糍粑,怎么想起来到这小巷里了?” “老伯您不是也不肯去闹市摆摊吗?”傅瓷反问道。 白发老翁摆了摆手,说道:“这可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苍玺问道。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说道:“去闹市摆摊子,当官的是要收银子的。儿子被抓去当兵,如今我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没有那个银子交地租,也不想去挣那个银子。” 苍玺听后,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窝火,问道:“当官儿的凭什么在花灯节收你们地租?” 老人家又叹了口气,说道:“父母官、父母官,当爹当娘的人说的话,有几个人是敢不听的?” 苍玺仍旧不善罢甘休,又问道:“朝廷征兵都是有丰厚补贴的,为何到了您这儿,生活依旧清苦?” 白发老翁苦笑了一声:“这位公子想必不是小门小户出身。你可知道,朝廷的钱,真正到我们老百姓手里的有多少?” 苍玺听到这话沉默了。 如今的官场乌烟瘴气,百姓被贪腐祸害的体无完肤。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真的是百姓所希冀的吗? “这个钱您收着,这本就是您应得的。”说罢,苍玺将那一锭银子塞到了白发老翁手里,老人家来不及反应,苍玺就拽着傅瓷继续前行,消失在了巷陌。 第七十九章 狭路相逢 离开了小巷,苍玺才松开了傅瓷的手,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方才,苍玺拉着傅瓷走的太快。桂雨跟在后面差点儿就把两人跟丢了。 看见苍玺站住脚跟,傅瓷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天下苍生。”苍玺回答道。 傅瓷微微一笑,说道:“方才王爷看到的不过是万分之一。在承周,穷人活不起,富人太奢侈。” 苍玺承认,这个小女子说的没错。这种现象,在承周不过是万分之一。金陵城尚且如此,旁的地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抱歉。本王今日扫了你的兴致。”苍玺说道。 傅瓷打开纸袋子,将一个糍粑递给苍玺:“王爷尝尝,臣女幼时很喜欢吃这东西。” 苍玺没接过傅瓷手中的吃食,说道:“哄小孩子的东西,你与桂雨吃吧。” 傅瓷不肯罢休,将糍粑递到苍玺面前。看着这个小女子如此执着,苍玺勉为其难的咬了一口。这糍粑入口柔糯、味道清甜,十分好吃。 只是,苍玺并不怎么吃甜食。 “你吃吧”,苍玺咬了一口后就没再动。 傅瓷没再勉强,递给了桂雨一个后,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傅瓷很端庄,连在街头吃起东西来也十分优雅。这一点上看,傅瓷倒是十分有国公府千金的气质。 吃过糍粑过后,傅瓷提议去放孔明灯许愿祈福。 苍玺没反驳,尽管,这种许愿祈福的活动,他向来是很少参与的。但是,自己既然答应了陪傅瓷出来,自然不好扫了傅瓷的性质。 来到闹市,傅瓷与苍玺并肩而行。在外人眼中,这当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傅瓷正走着,苍玺突然停下了脚步,对傅瓷说:“在这儿等我。”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转身折回了刚才经过的一个买面具的小摊前。傅瓷远远地看着苍玺挑选面具的背影,心中多少有些酸楚。 明明是相互利用,两个人却在演着一场你情我愿的戏。就如同刚才,傅瓷将糍粑送到苍玺嘴边,苍玺手都没抬,直接就着傅瓷的手咬了一口。还如同现在,苍玺折回去挑选面具。看上去郎情妾意的景,实则这其中用了多少心思,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 傅瓷正想着,一声尖酸刻薄的问候将她的思绪拉回。 “三妹也来赏花灯啊,不知何人作陪?”傅绰约笑着问道。 傅瓷屈膝行了个礼,眼下傅绰约是被皇帝钦点了的公主。纵然自己是傅府的嫡小姐,但只要圣上肯抬举傅绰约,嫡庶尊卑又算得了什么? 傅瓷回以微笑,问道:“二姐又是何人作陪呢?” 傅绰约理了理护甲,趾高气昂的说道:“自然是玺王爷。” 傅瓷只觉好笑,问道:“王爷现下在何处?” 傅绰约冷哼了一声,“玺王大驾,也是你能过问的?” 被点名的这位玺王爷,现下已经买完面具,站在不远处。苍玺握在手中的这一对面具,做的十分精致。这是前人仿照董永与七仙女的模样打造的一对儿面具,苍玺没问这其中有何典故,只觉得好看就选了这两个。 听到傅绰约刚才那句话,苍玺忍不住说道:“三小姐不能过问,二小姐又凭什么过问?” 傅绰约看到苍玺后,一阵欢喜一阵气。 喜的是,偶遇了心上人。气的是,看玺王的架势,今夜多半是同傅瓷一起出来的。 但一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能因为傅瓷的缘故,失掉了在玺王面前端庄温柔的形象,遂而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臣女不过是同三妹玩笑几句,还望玺王爷恕罪。” 苍玺没正眼瞧傅绰约,冲着傅瓷问道:“二小姐方才与你说了什么?” 傅瓷看了傅绰约一眼,她这位端庄贤淑的姐姐,此时此刻正在以一种凌厉的目光瞪着她!苍玺看到了傅瓷的犹豫,遂而又说道:“三小姐但言无妨,我想二小姐也没将本王当做外人,你们姐妹间的话,二小姐一定不会瞒着本王。” 其实,苍玺内心才不觉得傅瓷的犹豫是害怕傅绰约所致。犹豫不决不过是一个幌子,又一副害怕的神情总是让人心中不自觉的怜悯三分。 然而,苍玺绝不是因为怜悯傅瓷才每次都站在傅瓷这一边。 在他的认知里,讨厌傅绰约是一种不经过大脑的无意识行为! “方才二姐说,王爷今日是来陪姐姐逛花灯节的。”傅瓷偷眼敲了敲苍玺的脸,还如先前一样的气定神闲。再反观傅绰约这边,却是一副巴不得要吃了她的模样。 看到这让,见苍玺不说话,傅瓷又说道:“臣女不知王爷还约了公主殿下,实在是打扰了。还望王爷、公主恕罪。” 傅瓷这个“还”字用的真是耐人寻味。 看似一副做错事道歉的模样,实则绵里藏针、篡改实情! 明明是傅瓷前来相约,怎的现在到了她的口中竟成了自己约的她。苍玺看着这斗智斗勇的姐妹俩,最终还是选择帮一帮傅瓷。 “本王不记得约过二小姐,三小姐实在不用愧疚。”苍玺说道。 说着转到傅瓷的身后,将一个面具绑在了傅瓷脸上。傅瓷嘴角扬起的笑容,傅绰约没看见。但是,透过那一双明媚的眸子,傅绰约知道,今日这一战,自己输的溃不成军。 “臣女不过是跟妹妹开个玩笑,还请玺王爷莫要怪罪的好。”傅绰约使劲儿扯出一个微笑,说道:“既然王爷与三妹还要一同看花灯,绰约就不打扰了。”傅绰约说罢,就要转身退下。 苍玺没这么轻易的放走傅绰约,说道:“若是本王一定要怪罪呢?” 闻此一言,傅绰约心中咯噔一下。 苍玺当真如此绝情吗? 撞见心上人与自己的仇人一起看花灯,真本就是一桩难过的事。本想着让傅瓷难堪,眼下却让她反将了一军。 而自己的心上人呢? 为了袒护自己的仇人,对自己不依不饶! 心里虽苦,傅绰约却不能发作。于是转身一下,拜倒在地说到:“臣女唐突,还望玺王爷恕罪。” 苍玺却不肯就此罢手,“这话你不该与我说。” 第八十章 路遇伏兵 苍玺这么揪着不放是傅绰约没有想到的。 昔日里,这位玺王爷虽说冷酷了些,却还没做到这么绝情的份上。眼下,为了讨傅瓷欢心,苍玺真的要将自己的心反复蹂躏吗? “姐姐一时糊涂,还望三妹海涵。”傅绰约冲着傅瓷说这句话时,傅绰约自己也不知道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才能够如此忍辱负重。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让她当街给一位小姐下跪。这样的屈辱,如何都是要讨回来的。 傅瓷没再为难傅绰约。街上的人本就不少,傅绰约这么一跪,已经惹得不少人侧目。倘若自己由着性子胡闹下去,打傅绰约的脸,自己日后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傅瓷双手去搀傅绰约,“二姐言重了。” 傅绰约很巧妙的躲过了傅瓷伸出的双手,由自己婢女扶着站了起来。 站起后的傅绰约,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让她丢人现眼的地方。 “既然如此,绰约不打搅二位了。”说着,傅绰约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这条街巷。 看着傅绰约走远了,苍玺说道:“演得不错。” 傅瓷刚准备摘下面具,苍玺却按住了傅瓷的手,说道:“本王为你带上的,即刻就摘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傅瓷没再坚持,叹了声气,说道:“各自讨生活罢了。” 苍玺不晓得为何傅瓷会有这样的感叹。 傅氏嫡女、皇后之侄。这样的身份是多少人巴望不来的,在傅瓷口中却变成了“讨生活”。但一想到前阵子傅瓷被人暗害那桩事情,苍玺又觉得她这句话说的恰如其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王爷在寄好公主面前待我这般好,是为了气她?”傅瓷问道。 到底是气傅绰约还是真心实意,苍玺自己也说不准了。 他明明知道,傅瓷在他面前是装的,无论是楚楚可怜还是落落大方。或者说,那个端庄温婉的傅瓷也是装的。与其说是装出来,倒不如说的好听点——这是傅骞教女有方,让傅氏的三小姐有了将举止端庄、脾性温婉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然而,明明知道傅瓷就是扮猪吃虎,苍玺却忍不住还想着帮她,尤其是傅绰约欺负她的时候。在苍玺心里,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傅绰约才百般刁难。但是苍玺不知道,傅瓷与傅绰约的姐妹情谊在苍玺偏爱傅瓷的哪一天起就已经开始慢慢减少。到了现在,两人见面如同宿敌。 尽管这么想着,苍玺依旧嘴硬回答道:“三小姐聪慧。” 闻此一言,傅瓷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样子,玺王爷真的如外界传闻一般无欲无求了吗? 自己原本以为的情投意合,在人家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自己原本以为的一腔真情,在人家看来不过是压制别人的一枚棋子。 这就是她妄想得到的人,一个冷血无情、道貌岸然的人! 尽管傅瓷心中有气,但面上依旧没有太大变化。这半年,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天色已晚,臣女就不叨扰王爷了。”傅瓷说道。 跟在傅瓷身后的小婢女桂雨看的真真的,自己主子这是吃味了? “我送你回去。”苍玺回复道。 送傅瓷回去这桩事情,苍玺并没有面上这么情愿。只是,傅府的人知道傅三小姐是与玺王爷一同出来的。倘若傅瓷出了什么闪失,自己自然难逃其咎! 傅瓷没反驳苍玺,任由这人与自己隔了两尺的距离在身后默默跟着自己,桂雨在苍玺身后跟着。就这样,三个人之间隔了不小的一段距离。 走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傅瓷斜眼看了一眼苍玺,说道:“臣女长得很怕人吗?玺王爷为何隔着臣女这么远?” 孰料,傅瓷这句话刚说完。苍玺一把就把她搂进了怀里,捂着了她的嘴:“别出声,有人。” 桂雨被眼前的这一幕吓懵了,赶紧跟了上去。 苍玺揽着傅瓷的肩膀走了一段路,觉得身后的人渐渐退去后才玩笑说道:“本王这出来一趟还要保护着三小姐,三小姐得给我开出侍卫拿的那份例银才行。” 想着自己还在苍玺的怀里,傅瓷挣脱了一下,奈何没有苍玺这样的大力气,只好白了苍玺一眼:“登徒子。” 苍玺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而行又陷入一阵沉默。 来到了玺王府门前,苍玺看了一眼自己的宅院:说道:“我送你回去后再折回来。” 傅瓷没拒绝。虽然不知道刚才苍玺口中的那些人是真是假,但是刚发生了傅绰约那件事,苍玺肯送自己回去总是好的。 还没出玺王府的地界,苍玺就立刻警觉到身后的人蠢蠢欲动。遂而将傅瓷搂得更紧,耳语说道:“一会若是打斗,你与桂雨只管走,切莫管我。” 傅瓷一愣,脚步也僵了一下。苍玺琢磨着是把怀里这个小女子吓着了,遂而说到:“我有孤身战群狼的本事,你莫担心。” 说着,还扯出了戴在颈间的狼牙给傅瓷敲了敲。虽说天色已晚,但狼王的大虎牙在月光下仍旧显得皎洁无暇。 傅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刚过了玺王府的院子,就如苍玺所料。三人遇见了伏兵。 苍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白玉棋子,嗖嗖嗖的冲着黑衣人扔了过去。 这些人有近二十个,蒙面、着黑衣。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大砍刀,刀刀冲着苍玺砍过来,对傅瓷与桂雨却意外的友好放过。 桂雨看到这情景吓坏了,一个劲儿的掉眼泪问傅瓷该怎么办。 傅瓷深知苍玺有孤身战群狼的本事,可奈何这些人刀刀砍要害,下手实在是阴险。 “去玺王府门前喊苍洱。”苍玺冲着傅瓷喊道。 傅瓷听到这一声喊,仿若大梦初醒一般,慌忙冲着玺王府跑去。 为首的人看见傅瓷去玺王府搬救兵,冲着手下打了个眼神示意,手下就从这场恶战中抽身去收拾傅瓷与桂雨。 桂雨看见黑衣人冲着她家小姐飞了过来,急忙把傅瓷护在身后。 苍玺看到傅瓷有难,急忙冲到傅瓷面前又拽了一把桂雨才保住了这两人。 黑衣人岂肯善罢甘休,冲着苍玺就是一刀。 敌众我寡,苍玺有些分身乏术,最终还是没能躲过那一刀,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 第八十一章 你还好吗? 血顺着苍玺的指尖滴答在地上。 在月光的映衬下,沾了血的淡蓝色外袍格外眨眼。苍玺没管那只受了伤的胳膊,反倒将傅瓷与桂雨紧紧的护在身后。 想必伏兵也是累了。此时此刻,双方都僵持不动。 傅瓷很想去玺王府搬救兵,可就眼下的局势看,伏兵至少还剩下十多个,这些人个个都是死士,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暗杀苍玺的机会。 “一会儿,我与他们再战一番。你先走。”苍玺冲着傅瓷小声说道。 傅瓷瞪了他一眼,“他们要的是你的命,你走。” “少废话,拿着玺王府的牌子让苍洱来救我。”苍玺将傅瓷向后一推,自个儿从地上拾了把大砍刀,冲着那十几个伏兵就冲了上去。 傅瓷看着单打独斗的苍玺,心中一阵惊慌。这人真的为了自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还是,保护自己本就是他的良心所在? 不管是哪一种,苍玺这个人情自己算是欠下了。 苍玺在与人交战时,偷偷瞥了傅瓷两眼,看她傻还楞在原地,吼道:“快走!”接着,一个人又进了虎狼窝里。 若是平常的人武夫,苍玺以一打十绝不是问题。但这群人是死士,训练了十几年亦或者是几十年的死士。死士的刀剑,出鞘即要人性命。若是要不了敌人的性命,那么久只能拿自己的项上人头来生祭刀剑。 这是身为一名死士最基本的规矩,这规矩的言外之意也十分明显——完不成任务就去死。这些道上的规矩,傅瓷不知道,苍玺却是晓得的。 苍玺看着傅瓷安全的跑向了玺王府的大门口,终于没了后顾之忧。于是开始刀刀要害、招招致命的与那些伏兵打斗了起来。 傅瓷边跑边后头看着苍玺不要命的架势,眸子似乎有些氤氲。 来到玺王府门前,傅瓷一个劲儿的叩门喊叫,却没有人开门。说来也巧,今儿个是花灯节,苍洱给府里大部分奴仆放了一天的假。 傅瓷这一喊叫不要紧,苍洱没喊出来,又招来了一路黑衣人。虽说这黑衣人只有三个,但个个儿都是魁梧壮汉。单凭傅瓷与桂雨这两个姑娘家,恐怕是凶多吉少。 黑衣人冲着傅瓷一步步逼近,傅瓷自知在劫难逃,嘱咐道:“我引开他们,你使劲敲门让苍洱出来救我与王爷。” 傅瓷深知,这波人与刚才那拨人不同。刚才那拨人是死士,虽不知奉了谁的令,但只要苍玺一个人的命。但这波人,明显与刚才不同。这些人,要的是自己的命。 眼下,保命最重要,傅瓷还来不及想到底是谁想害她。 傅瓷将周围观察了一遍,朝相反方向跑自己终究逃不过一个死自。但若是朝苍玺的方向跑,她实在怕两拨人相遇,苍玺分身乏术。 也罢,成败在此一举! 苍玺若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自己与他受些苦也是值得的。倘若苍玺见死不救,让她认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也算一桩好事。 这样想着,傅瓷朝着苍玺在的那条街跑了过去。三个黑衣人本就对桂雨没兴趣,一并去追傅瓷了。桂雨在玺王府门前继续叩门,哭喊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无论是体力还是速度,傅瓷都是赶不上这些黑衣人的。没跑几步就被这三个人团团围住。 眼看着就要送命,傅瓷壮着胆子对黑衣人说:“天子脚下杀人,不怕大理寺追查下来?” “三小姐莫与我等废话,阴曹地府记得不是我等要你性命就好!”说着,为首的那个人挥着到就冲傅瓷砍了过来。 傅瓷不会武功,又被三个人团团围住。眼下的情况当真是插翅难飞。本想着,能跑到苍玺身边,两人也算是共患难了,却没想到,她连苍玺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傅瓷试图躲闪,但她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刚躲了两三下就觉得体力不支。为首的人大约也觉得没能一招毙命,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开始冲着傅瓷下狠手。 “属下护驾来迟,还望三小姐恕罪!”千钧一发之际,苍洱为傅瓷挡了一刀,震得为首那人手臂发麻,手中的刀也落到了地上。 “快,去救玺王爷!”傅瓷冲着苍洱喊道。 剩余的两个黑衣人看见自己的头儿吃了亏,立刻握紧了家伙想要好好的与苍洱斗一番。招式还没出手,为首的那人就冲着这两人喊了一声:“撤——” 见三个人消失在了黑夜中,苍洱无心去追,急忙寻着打斗声向前走。眼下,他家王爷生死未卜,实在不是追查背后真凶的时候。 苍洱跑远的时候没向傅瓷说明,傅瓷也只好在后面尽力追上苍洱的脚步。到底是练过武的人,苍洱的速度绝不是她傅瓷能追上的。 苍洱跑了三四百米,才看见苍玺与十几个人打斗在一起。这些人,招招下死手,绝不是一般的侍卫。 苍玺看见苍洱有些发愣,喊道:“还不来帮忙?” 苍洱听见自己主子这一声唤,才一个健步冲到人群中。 没一会儿,傅瓷追了过来。苍玺自恃武功高强,那把远近闻名的承影剑,甚少在人前展露,更是甚少出鞘。眼下,用的这把大刀不大上手。 索性,影响不是很大,保命大抵是绰绰有余。 一名黑衣人看见傅瓷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注视着苍玺,顿时起了邪念。一个飞步冲到傅瓷面前,苍玺回眸一瞬正瞧见这一幕。同样一个飞步随黑衣人一同冲到傅瓷面前。 黑衣人没想着伤害傅瓷,只想挟持了她逼玺王放下兵器。 令他没料到是,苍玺竟然追了过来。 黑衣人的刀眼看架到了傅瓷的脖子上,苍玺从怀里摸出一枚棋子弹了过去。到底是死士,苍玺这样大的力道也仅仅是弹开了刀刃。 黑衣人重新握紧了刀,向傅瓷挥去。他本没想着伤及无辜,但看到苍玺这样在意这位女子,顿时狠下了心肠。 苍玺看见黑衣人的举动,一个健步将傅瓷护在身后,两人双双倒地。苍玺将傅瓷压在身下,黑衣人的刀正中苍玺的背部。 傅瓷看见苍玺替自己挡了一刀,急忙翻身扶着苍玺。 苍玺连伤口都没看一眼,搂着傅瓷的半个臂膀问道:“你还好吗?” 不等傅瓷回答,黑衣人的刀再次挥过来,苍玺狠狠的推开了傅瓷。一个人拎着刀又与黑衣人打了两个回合。发起狠来的苍玺在黑衣人看来已经是不要命的架势了。这位玺王爷的刀,每一处都划在他的筋骨处,没几下黑衣人就败下阵来。 第八十二章 这是何苦? 不过五个回合,苍玺就手刃了黑衣人。 不知道是这条街上血腥味太重,还是打斗声太大。苍玺还没喘息几口,一路人马赶了过来。 苍玺握了握手中的刀,仔细看了看为首的人,才软下了身子。 好在,这人是程钺。 为首的军官下了马,跪在苍玺脚边,说道:“臣程钺护驾来迟,还请玺王爷恕罪。” 苍玺摆了摆手,说道:“前面,去救苍洱。” 程钺得了命令,留下一队人马来保护苍玺与傅瓷,自己带着另一队人马去了前面支援苍洱。 方才苍玺为了救傅瓷就这么撇下了苍洱一个人孤军奋战,委实不厚道了些。但想着苍洱武功高强,苍玺也就稍稍舒了口气。 “扶我回去”,苍玺说道。 领头的小士兵得了命令,赶紧过来搀扶苍玺。苍玺摆了摆手,说道:“傅三小姐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傅瓷许是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看着苍玺后背上的血沾湿了大半的衣服,实在是触目惊心。 苍玺看见傅瓷有些呆滞的神情,勉强扯出了个微笑,说道:“你放心,我命大。” 傅瓷这才回了神,跑到苍玺身边,架起苍玺朝着玺王府的方向走。 “你这是何苦?”傅瓷问道。 “你分明能跑,折回来又是何苦?”苍玺反问道。 傅瓷没再说话,默默地扶着苍玺朝玺王府的方向走着。苍玺很自然的将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了傅瓷身上。 尽管负担重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傅瓷仍旧加快了脚步。 到了玺王府门口,士兵赶紧敲门。平日里,玺王府的家奴就不多。赶上了花灯节,苍洱又都给大家放了个小假,府里更是鲜有人在。 见士兵敲了五六下门还没开,傅瓷说道:“把门砸了。” 苍玺没吱声,背上的伤口本就不浅。胳膊上、肩膀上又都留下了杀戮的印记。苍玺本就十分怕疼,所以小时候才跟着师父好好学功夫,为的就是少受伤、少挨疼。眼下,他不仅得忍着疼,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一会儿,玺王府的大门被士兵们砸了下来。在苍玺的引导下,傅瓷架着苍玺进了卧房,由两个士兵帮忙将他安置在床。 “你忍着,我去请大夫。”傅瓷说道。 苍玺怕傅瓷一个人出去发生什么意外,遂而故作轻松的说道:“小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用不着请什么大夫。” 看着苍玺淡蓝色的衣裳如今已经被血浸染的差不多了,傅瓷就觉得这一点儿也不像是小伤。 “等着!”说完,傅瓷就出了卧房的门。 见傅瓷出去后,苍玺才呲牙咧嘴的对着士兵喊道:“喊不赶紧跟着三小姐?” 士兵头儿得了命令,留下两个人照顾苍玺,其余人都出去追赶傅瓷。 说来也巧,傅瓷还没来得及出玺王府的大门,就与带着大夫进门的桂雨碰了个对面。 桂雨一见傅瓷就扑了上去,“小姐可曾受伤?” 傅瓷摇了摇头,说道:“玺王爷为了保护我身负重伤,眼下我得去找大夫。” 桂雨看傅瓷着急的样子急忙拉着身后那位老先生说道:“这是孙大夫,以前在府里还给小姐看过病!” 方才傅瓷没太注意,听桂雨一说才仔仔细细看了一眼桂雨身后的这位老者。这人傅瓷记得,前世里多亏了这人,她才能活那么长时间,否则早就死在了傅青满送来的汤药之下了 认出了这为故人之后,傅瓷赶紧说道:“孙大夫快随我来!” 傅瓷拽着孙大夫跑进了苍玺的卧房。傅瓷虽说是个弱女子,到底年轻,跑两步还不至于气喘吁吁。孙大夫就不同了,年近古稀的一把老骨头还得让人这样拽着跑,自然有些喘不上气来。 好不容易等孙大夫喘匀了气,傅瓷一个劲儿的催促着他赶紧给苍玺诊治。 苍玺看着傅瓷把这位老先生折腾的不轻,说道:“三小姐先出去,让老先生好好给本王看看。” 傅瓷还想留下听听孙大夫说苍玺的伤究竟如何,索性对苍玺的这句话充耳不闻。 苍玺见傅瓷不走,只好给桂雨使了个眼色。桂雨连哄带劝,才将傅瓷带出了卧房。 出了卧房的傅瓷,眼圈红了一圈。桂雨在一旁劝着,傅瓷才稍稍冷静下来。 “你从哪儿带孙大夫来的?”恢复理智的傅瓷问道。 “我走了小路想回府里搬救兵,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老夫人身边的香罗姑姑送孙大夫出来。我怕小姐受伤就跟香罗姑姑说了事情的经过就带着孙大夫来了玺王府。”桂雨回答道。 傅瓷暗叹了一声,这丫头够机灵。接着问道:“国公在府上吗?” 桂雨想了想,说道:“我出府门的时候大管家喊了我两声,我没理他。我猜,老爷该是在府里。” “你去门口守着,看见国公的轿子即刻来向我禀报。” 桂雨应了一声后,问道:“小姐有何打算?” 傅瓷摇了摇头,“没有打算”,顿了顿,又说道:“我去看看王爷。” 桂雨没再拦着傅瓷,她看得出,自家小姐脸上流露出的担心是打心眼里的。 看着桂雨朝着玺王府大门口的方向走了去,傅瓷也转身朝着苍玺卧房的方向走去。 傅瓷放慢了脚步,仔仔细细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今夜的事情太过凶险! 第一次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几乎没对自己动过手,反而对苍玺招招凌厉。第二次遇到的那三个人,点了名的要自己命。 看样子,这是两拨人。 傅瓷相信,第一次遇到的蒙面人,定是哪位皇子的手下。前世里,傅瓷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外姓王爷的存在。由此可见,苍玺在朝堂上懂得隐藏光芒。若不是对哪位皇子造成了威胁,敌人也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 在京畿杀人的代价十分巨大。这一点,这幕后主使之人不会不明白。 而让诸皇子将苍玺视为敌人的开始,大抵是从玺王戍边开始? 朝堂上的事情,傅瓷能接触到的少之又少。如今来推敲这些,着实有些难为她了。 这一遭想不通,傅瓷又开始想追杀自己的那一拨人。 这些人,可是点了名要她的性命的。 那这些人的背后主谋究竟是谁? 傅骞? 傅青满? 还是傅绰约? 第八十三章 后背 傅瓷一边走一边想,很快就来到了苍玺的卧房门前。 她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孙大夫的声音不大,但站在门外却足以听到。 “王爷是习武之人,怎么能把后背露给对手?” 傅瓷站在门外,没听到苍玺吱声。接着就听到孙大夫自言自语道:“恕老朽直言,我们承周人打仗,从来就不把后背露向敌人。” 傅瓷依旧没听见苍玺吭声,只听见孙大夫又自言自语道:“老朽曾经给人治伤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位将军与将军夫人上了战场,后来将军被能救夫人一命,却没有施以援手。您猜为什么?” 许是苍玺被孙大夫唠叨烦了,开口问道:“为什么?” 孙大夫笑了笑,“这还用说,身在战场,将军怎么会把后背露给敌人呢!” 说完,孙大夫笑的更大声了,苍玺也跟着笑了两声。 傅瓷站在门外听着这爽朗的笑声,顿时没了推门而入的勇气。 傅瓷退后了几步,呆呆的望着苍玺卧房的门匾——星月阁。 听闻,这块门匾是苍玺戍边回来后,高宗亲自挥毫写下的。取自“众星拱月”一词。 想来,这次是有皇子按捺不住了。 可究竟是谁呢?傅瓷想不通。 前阵子,大皇子刚被册封为王。倘若这次苍玺真的出事,大皇子定是被怀疑的对象之一。这样再惹高宗生一回气的事情,周延不会做。 太子周则吗? 这个人,傅瓷一向看不懂他。高宗不是昏君,能封他为太子,就证明此人一定有过人之能。然而,有过人之能的人往往野心也最大! 傅瓷正想着,苍洱与程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苍洱识得傅瓷,拱手一揖说道:“属下参见傅三小姐。” 程钺一听这是傅府的三千金也赶紧拱手一揖说道:“末将见过三小姐。” “这位是——?”傅瓷冲着苍洱问道。 苍洱再次拱手,说道:“这是程钺,程将军。” “小女见过程将军”,傅瓷屈膝说道。 程钺这礼,傅瓷本是承不得的。哪怕是国公府的三小姐,让一个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将军对她行礼,委实坏了规矩。但程钺既然已经拜了她,傅瓷也只好再拜回去。 程钺想要伸手扶一把傅瓷,但想了想不合规矩。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小女有一事不明,想向将军请教。”傅瓷再次屈膝,说道。 程钺是个粗人,看到傅瓷这样也只能再次拱手说道:“三小姐请讲。” “今夜,我与王爷遇到了两次暗害。小女觉得这两次乃不同人所为,将军可有高见?” 程钺轻轻嗯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苍洱拦下。 “进屋说”,说着就自己一个人闷头进了星月阁。 程钺看傅瓷没反应,提醒道:“进去吧。” 看傅瓷跟着苍洱的脚步朝星月阁走去,程钺才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进了星月阁,苍玺上半身没穿衣裳,大部分肌肤被绷带缠着。 傅瓷看着屋里的一切有点心酸。 苍玺换下来的那身淡蓝色的衣袍已经被血浸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地上沾了血的棉花、绷带三三两两的让人看着触目惊心。苍玺背对着墙,倒也看不出背上的伤如何,两只手臂上有三四处被裹了绷带。 苍玺注意到了傅瓷面上的变化,却没出言安慰。反而问道苍洱,“那边情况如何?” 苍洱瞥了一眼孙大夫,孙大夫也很识趣的主动提出回一趟药铺给苍玺抓药。 看着孙大夫走了之后,苍洱才说道:“那些人看到程将军以后,撤了。” 苍玺蹙了蹙眉,问道:“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苍洱看着傅瓷在场,有些话不想说的太明白,遂而给苍玺递了个眼神。原本以为,苍玺会借故支走傅瓷,却没想到苍玺对他的眼神示意视而不见。 见苍洱不肯言明,程钺以为是自己在场的缘故,连忙找了个借口就要退下。 苍玺打断道:“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苍玺既然下了命令,苍洱就不能在执拗下去,只好说道:“我与程将军检查了几具尸体,在一位黑衣人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子递给了苍玺。 苍玺接过牌子看了良久,说道:“这牌子是假的。” “假的?”程钺叫了一声,若不是苍洱在苍玺手下带了这么多年可能也会与此时此刻的程钺有同样的反应。 苍玺应了一声,将牌子递给了傅瓷,说道:“你看看。” 傅瓷拿着牌子前后看了一遍,说道:“这牌子上的两个字是小篆,一个是‘义’字,另一个是‘四’字。” 苍洱猛地反应过来,“四殿下?” 苍玺摇了摇头,说道:“四弟喜好篆体众所周知,但四弟练的是大篆而非小篆。” 程钺不知道苍玺与周义的交情,问道:“会不会是四殿下欲盖弥彰?” 苍玺没接着否认。 为了储位,兄弟反目、手足相残,似乎已经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倘若我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沉默良久后,苍玺突然问道。 程钺对朝中形势不算清楚,看了苍洱一眼,说道:“太子?” “不会”,傅瓷突然说道。 苍玺听到傅瓷这话来了兴趣。今晚,他之所以把这个小女子留下听他们议事,就是为了听听这个小女子的想法。这次遇害,无论傅家站那边傅瓷都与自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苍玺坚信,在这桩事情上,傅瓷不会与他背道而驰。 傅瓷见三人都看着自己,继续说道:“今晚这两次被害,不像是一拨人。” 苍玺示意傅瓷接着说下去,这个想法刚才在他的脑子里萦绕了不止一遍。 “在去国公府的路上那一次,那些人招招致命,并且只对玺王爷下手。而在玺王府门前的那一次,那些人的身手远不如第一波人。而且,他们点了名要我的性命。”傅瓷说道。 傅瓷说的这些话正和苍玺心意,他也觉得这次遇害该是两拨人下的手。 可关键是那两拨人要害他与傅瓷呢? 苍玺沉默了良久,突然冒出了一句:“寄好公主。” 傅瓷猜苍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不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说是傅绰约干的。询问苍玺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桂雨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小姐,老爷、老爷的轿子快到门口了!” 第八十四章 玺王调情(1) “你爹怎么会突然来我玺王府?”苍玺冲着傅瓷问道。 傅骞是太子在朝廷中的一座大靠山,自己刚刚遇刺,傅骞的大驾就到了玺王府门前。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傅瓷没隐瞒的回答道:“桂雨回府里搬救兵时,正巧遇见了国公身边的人。想必今夜之事国公已经知晓了。” 苍玺没再问下去,冲着苍洱说道:“你出去迎迎傅国公。” 苍洱走后,程钺也觉得此处自己没理由再呆下去,遂而也拱手一揖退了出去,与苍洱一同来到了玺王府的门口。 对于不该看的、不该听的、不该做的事情,管好自己才是王道。尽管程钺是一介武夫,但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明了的。 程钺前脚刚走,傅骞后脚就到了玺王府。好在,程钺警惕性不差,没等傅骞看见他翻墙走了。 傅骞由苍洱引着来到了星月阁门口。此时,苍玺已经由傅瓷伺候着穿上了衣裳,地上沾了血的纱布、棉花与那件被血浸透的衣衫傅瓷一并清理了下去。 有外人在此,苍洱不能像平时一般直接进去,让傅国公觉得玺王府太过随便。遂而站在门外禀道:“爷,傅国公来了。” 傅瓷听到傅骞来此,想要退到屏风后面去。还没等傅瓷走过去,苍玺就说道:“请国公进来。” 傅瓷咬牙瞪了一眼苍玺,双脚停在原地再未向屏风迈出一步。 他一定是故意的! 傅骞进了屋子,扫了一眼,看到傅瓷还储在这儿,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几分。但仍旧撑着一副笑脸,深深一躬行礼说道:“老臣见过玺王爷。” “国公请坐”,说着,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神。苍洱很知趣的退出了房间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苍洱退下后,傅瓷才给傅骞行了个礼。 傅骞看到傅瓷之后,忙又站起来冲着苍玺跪下,说道:“今夜之事,多谢王爷对小女出手相救。回去之后,老臣定当对阿瓷严加管教!” 苍玺没接话。在他看来,傅骞这一举动委实虚伪了些。 傅骞见苍玺没有说话,继而收了笑脸,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说道:“玺王爷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苍玺不想跟傅骞打哑谜,直接说道:“国公还是莫要把手伸到玺王府里好。” 傅骞听苍玺这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又多了几分不安,急忙跪在地上说道:“王爷明察,老臣万万不敢管玺王府的事情。” 苍玺没让傅骞起来,说道:“本王还没说什么事情,国公是否太过敏感了些?” 听到苍玺这一句话,傅骞跪在地上更是惶恐万分。 从傅青满嫁到太子府的那一刻起,就证明国公府与其他皇子已经还清了界限。周则一心想拉帮结派,若是苍玺不能臣服于他,他宁肯背上杀人的罪名,也不会把苍玺这样一块大肥肉扔给别人。 这个道理,苍玺知晓,傅骞也明白。 傅骞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不知王爷所提及的是何事?” 苍玺冲着傅瓷笑了笑,说道:“方才国公说对三小姐严加管教,本王看就免了吧”,苍玺顿了一顿,打量了一眼傅瓷的表情,又说道:“本王既然因为三小姐受的伤,留三小姐在玺王府照顾本王一段时间不为过吧?” 傅骞一听这话有些慌,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这,这恐怕有失体统?” 苍玺瞪了傅骞一眼,傅骞慌忙低下了头。 “三小姐意下如何?”苍玺转脸问道。 傅瓷十分端庄的盈盈一拜,轻启朱唇说道:“臣女听王爷安排。” 傅骞一听这话脸色又难堪了几分,与之相反的是苍玺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三小姐了。” 与此同时,孙大夫捧着一碗汤药进来,见傅老爷跪在地上实在不敢多瞧。傅骞也看见了孙大夫,头又往下低了一分。苍玺没说让他起来,傅骞是万万不敢动的。 孙大夫又将屋子打量了一遍,卧房里没个丫鬟奴才的,自个儿也不知道把这药递给谁。好在,傅瓷看出了孙大夫的窘境,说道:“给我吧。” 傅瓷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拿着汤匙,苍玺隔着老远就闻到了药草的苦味,不经意间蹙了蹙眉。 “国公既然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苍玺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傅骞得了命令,赶紧起来,道了声保重就退出了星月阁。 孙大夫见傅骞退出去后,也不好意思在房间里多呆,于是交代了几句后给桂雨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同也退出了星月阁,出门后还不忘将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上。 此时此刻,房间里只剩下苍玺与傅瓷两个人。傅瓷警惕性的往后退了两步。苍玺看到傅瓷这反应,顿时起了戏谑之心,说道:“瓷儿离我这么远,怕不是我能吃人?” 傅瓷白了一眼苍玺,问道:“王爷为何要将我留在玺王府?” 留她在玺王府还不是怕她回去后被傅家的人欺负了? 但这些话,苍玺委实说不出口,遂而说到:“你站近些我就告诉你。” 傅瓷也不知怎么回事,当真听了苍玺的话往前走了两步。 苍玺瞧着傅瓷离他还是不近,索性拍了拍床沿,说道:“坐这儿来。” 许是傅瓷搭错了筋,听了苍玺的话之后竟然真的做到了床沿上。 苍玺见傅瓷坐到了床沿上,身体前倾靠近傅瓷,傅瓷看见苍玺这架势正要躲,苍玺将左臂一把横到傅瓷的身后,凑近了轻轻吐了几个字:“折磨你。” “你——”傅瓷此刻被他气的凝噎,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就知道苍玺这人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主儿!自己刚才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了,他将自己留在府里竟然是为了折磨自己! 果然好心没好报,好人做不了! 傅瓷将药碗重重的塞在苍玺的右手里,“自己喝!” 苍玺又凑近了一步,耳语道:“朝野上下都觉得你是钦点的玺王妃,哪有王妃不伺候夫君的道理,嗯?” 傅瓷气的猛地一转头,两人鼻尖正好相碰。傅瓷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我有些累了,这药就劳烦王爷自己喝了。”说罢,就挣脱了苍玺的手臂,兔子一样的跑出了星月阁。 第八十五章 玺王调情(2) 傅瓷跑出门之后,发现一件很悲愤的事情——她无处可去! 倘若是在国公府,她跑出来之后可以回自己的北院。然而,此处是外姓王爷苍玺的府邸,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况且,方才苍玺并没有与她说把她安排到哪里住。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傅氏三小姐,难道要让她在玺王府露宿一晚? 想到这儿,傅瓷决定还是先进去服个软,至少她要在玺王府住一段日子啊!总不能天天露宿吧? 傅瓷蹑手蹑脚的又进了星月阁,正看见苍玺闭眼假寐。傅瓷试探性的喊了一声:“玺王爷?” 苍玺没搭话,傅瓷的气息自她在门外的哪一刻自己就感受到了,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傅瓷。 在他看来这人时常睿智、时常呆笨,苍玺十分捉摸不透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呢?聪明的时候,能谋略江山、大展宏图;呆笨的时候却连谁要害自己都想不清楚。 “王爷?”傅瓷又唤了一声,苍玺还是没反应。 傅瓷看了看被苍玺放在桌子上的药碗,碗中的汤药一口没动,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傅瓷看着苍玺的睡颜,想必那场打斗一定耗损了他不少体力。眼下这么睡下了,傅瓷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 傅瓷刚想走,苍玺就蹬了半边被子。傅瓷听到了动静,回头瞅了瞅苍玺,折回来将被子给苍玺重新盖好。 在傅瓷看来,苍玺睡觉委实不老实了些。一会功夫就给他盖了四五次被子,傅瓷想起孙大夫刚才的叮嘱,说苍玺这几日千万不能受凉感冒。 想到这儿,傅瓷有些心软了,这双脚自然也就迈不开了。 既然打算留下照顾苍玺,傅瓷干脆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苍玺床前,靠着床为苍玺一次次的盖好被子。 天有些见明的时候,傅瓷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困倦索性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苍玺见傅瓷沉沉的水下后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搭在傅瓷身上才重新回到了床上眯了一会。 这点伤对于苍玺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劲儿的装病装伤,不过是有个让傅骞信服的理由能让傅瓷留在玺王府罢了。 苍玺想着,不管眼前这个小女子是谁的人,他都不能见死不救。并且,他也不相信,傅瓷会是周则的细作。 傅青满的刁难,傅绰约的谋杀,傅骞的歹心。这些人与傅瓷本该是骨肉血亲,没想到下起手来,一个比一个狠! 想到这儿,苍玺又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出了星月阁后唤了一声苍洱,苍洱听到主子的声音急忙现了身,“爷,有何吩咐。” “去给我弄几桶冰水来,我在书房等你”,苍玺冷冰冰的说道。 苍洱虽不知苍玺要这些冰水干什么,但依旧按照主子的命令行了事。很快就提了五六桶冰水去了书房。 苍玺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六桶冰水,面无表情的说道:“出去,关上门。” 苍洱看得出来,此时此刻苍玺的面色大大不好。苍洱实在不敢触他主子的霉头,遂而乖乖的带上房门候在院子里。 苍玺提了一桶冰水,毫不犹豫的从头顶浇了下来。 接着第二桶,第三桶,第四桶,第五桶,第六桶。 冷冰冰的水从头上浇下来,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冷”与“痛”这两个字眼侵蚀。苍玺将身体所有的不适统统咽下,良久后才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进来。” 苍洱候在门外,就等苍玺这一句话。听到苍玺的声音,苍洱即刻就进了房间。看到但手撑在桌子上的苍玺,苍洱哽咽的喊了一声:“爷!” 苍玺勉强扯了扯嘴角:“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苍洱从未见过苍玺这般落魄的样子,这还是他那个威风凛凛、不惹尘事的主子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还愣着干嘛?”苍玺冲着苍洱呵斥了一句,苍洱才赶紧去找来绷带为苍玺重新包扎。 冰有解痛的疗效,此时伤口还不算疼,苍玺却开始有些瑟瑟发抖了。孙大夫交代过,这几日伤口万不可沾水,万不可发热。 但一想到,天亮之后这桩事情高宗会过问,若想让人少注意到傅瓷,最好的方式就是这些人的目光都集聚在自己的伤病上。 当然。这些话自然不能说与傅瓷知道。 苍洱给苍玺包扎好伤口后,苍玺的精神又差了一分,想必已经寒气入体。 “处理好这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苍玺说完后就悄悄的回到了星辰阁,看着傅瓷依旧趴在床榻上睡的安详,苍玺笑了笑重回了温暖的被窝里。 傅瓷睡得不是很熟,公鸡刚叫了一遍就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后,傅瓷急忙看向苍玺,又伸手往他额头上放了一放试了试体温。 手刚一接触到苍玺的肌肤,傅瓷就害怕了。此时此刻,苍玺已然烧成了一个小火炉。 傅瓷只当是因为昨晚没有让苍玺喝药的缘故,才让他今日浑身发热。傅瓷一下子没了慌了神,急忙跑出星月阁找孙大夫与苍洱、桂雨的去处。 苍洱一听到傅瓷的喊叫声,假装刚起床似的朝着傅瓷走过来问道:“三小姐喊属下有何事?” “王爷浑身发热,赶紧请孙大夫来!”这句话,傅瓷几乎是吼出来的。 看到傅瓷的反应,苍洱才觉得自家王爷昨夜的举动并不是件亏本的买卖。傅瓷看见苍洱还愣在原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苍洱没走多远,傅瓷又冲着他喊道:“让桂雨烧些热水,准备些吃食。” 叮嘱完了这一套,傅瓷重新回到了星月阁。 此时,苍玺已经醒了,但却仍旧闭着眼睛。 桂雨先苍洱与孙大夫一步端着一盆热水来到了星月阁。傅瓷亲自摆了摆手中的帕子,轻手轻脚的放在的苍玺的头上。 “把这药重新煎一下”,傅瓷对着桂雨说道。 在玺王府的奴才还没全部回来之前,恐怕她要将傅瓷指使下来的任务统统完成。 傅瓷看了看桂雨眼周的一片乌青,说道:“辛苦你了” 第八十六章 玺王调情(3) 苍洱带着孙大夫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那个时候,苍玺已经早就醒了。这种浑身发热、头昏脑涨的感觉着实让人很难入睡。 孙大夫进了星月阁后什么都没说,直接为苍玺号脉。一会儿功夫,孙大夫面色有些凝重,傅瓷见状连忙问道:“玺王他如何了?” 孙大夫没接着搭话,从箱子里取出来笔墨纸后,自顾自的写了起来。一盏茶的功夫,孙大夫将药方递给苍洱说道:“上面的药,立刻去抓来,我亲自煎。” 苍洱接过药方,看着自家王爷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平日里的理解也顾不上的就出了星月阁。到大门口前,苍洱看见小侍卫三两成群在聚在大门口说些酒足饭饱后的闲话。众人看到苍洱过来,急忙散去。 眼下,苍洱没有这些经历来管教这些手下的人,只能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过来。” 被点了的小侍卫吓坏了。走过来的时候,双腿都有些发抖。苍洱看着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你到宫门口跟守门的人说,玺王府昨夜遇刺,玺王爷为了保护傅家的三小姐身受重伤,无法上早朝了。” 小侍卫有些呆笨,苍洱的话没能完全明白,但苍洱没时间与这位小侍卫仔仔细细的说一下昨晚的结果,只好说道:“你将我的话传过去,自然会有人明白。” 说完,不等小侍卫再问什么,苍洱就只身一人出了府门。 苍洱抓回药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这期间,桂雨煮了鸡蛋羹给傅瓷与苍玺,傅瓷直说吃不下。苍玺昨天就没怎么吃,尽管在病中,但刚闻到香喷喷的鸡蛋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本王饿了”,苍玺睁开眼睛冲着傅瓷说道。 傅瓷见苍玺睁开了眼睛,急忙问道:“王爷想吃什么?” 苍玺看了一眼桂雨,说道:“你的小侍婢手里不是端着现成的吗?” 傅瓷这才反应过来,端过桂雨手中的鸡蛋羹,坐在苍玺床沿上。右手握着的小汤匙甚是精致,傅瓷挖了一口,放在嘴边吹了吹,接着递到了苍玺的嘴边。 苍玺十分享受被傅瓷喂的过程,遂而将整碗的鸡蛋羹全都送进了胃里。孙大夫以为苍玺这是身体有了力气讨要着吃东西,心里还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苍洱将药材一味不少的交给孙大夫,连忙催促他去为苍玺熬药。 孙大夫刚走没多久,苍洱就来回报,耳语说道:“圣上要摆驾玺王府。” 苍玺听到这消息后,才将眼睛睁开倚着床背,说道:“到哪了?” 苍洱又压低了一份声音,说道:“估计再一盏茶的功夫就要来了。” 苍玺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你去告诉孙大夫,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内必须把药熬好。熬好的、熬不好的,都得给本王端上来。” 苍洱不知道苍玺喉咙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按照苍玺的吩咐做事情。然而,孙大夫确实损了不给苍洱面子。 先说,是药三分毒!怎么能让人乱吃、乱服呢? 接着,又挨了孙大夫好一顿数落从昨日,自己好心好意叮嘱一定要照顾好病人,莫让他再受了凉,发了烧。可没想到,一觉起来,玺王爷果然如他所料的病倒了。 尽管挨了不少教训,但好在孙大夫熬药比较快,在高宗的御驾之前,孙大夫就已经将汤药端到星辰阁。 老天保佑! 孙大夫的速度够快,没耽误了他的事情。 这一次,苍玺依旧看着傅瓷说道:“先让桂雨带你洗漱一下,一会儿圣上要来。” 傅瓷摇了摇头,对苍玺刚才的话充耳不闻。反而从孙大夫的手中接过了汤药,说道:“躺好,我喂你。”说着,用汤匙盛了些,接着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如刚才那般一样的递到了苍玺的嘴边。 苍玺面部狰狞的咽了下去,然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喝第二口。 傅瓷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外姓王爷苍玺竟然是个吃药怕苦的人! “把药放下吧,本王不吃了。”苍玺说道。 傅瓷才不理会,依旧左手端着碗,右手握着满满一勺汤药就储在苍玺的嘴边。无论苍玺说什么,傅瓷都不肯将盛有汤药的勺子放下。 说来也巧,这一幕正好被高宗看见! 一见高宗来,傅瓷就要退下。高宗却一副温柔的样子说道:“无妨,这本就是一桩家事。” 苍玺想要下床来为高宗请安,却被高宗制止,“身子不好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苍玺笑了笑点了点头,高宗又下了一道命令说让傅瓷接着喂苍玺汤药。 傅瓷没想到高宗会提出这种要求,差点就御前失态。相比之下,还是苍玺看上去镇定许多。 高宗以为是这一屋子的奴仆在,傅瓷不好意思。遂而遣走了这一屋子的人。 眼下,这一件房内,只有三个人——高宗、苍玺、傅瓷。 高宗惦记着苍玺在选秀那日苍玺对傅瓷的一片情。许是因为自己与傅氏伉俪情深的缘故,高宗一直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眼下,到了苍玺的身上,高宗认为依旧适用。 傅瓷见高宗一直看着自己,遂而硬着头皮给苍玺喂药。 苍玺本就怕苦,但碍于高宗在此不好推脱,于是竟真的一勺一勺的开始往肚子里咽。 高宗从小就将苍玺养在身边,深知苍玺每每病了,多半是因为怕苦不吃药。 但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位傅三小姐的照顾下,苍玺竟然将一整碗的汤药喝得差不多了。 高宗看着这两个人,打趣道:“傅骞这个千金喂的苦药就是甜。连我们一向怕苦的玺王爷都跟喝蜜糖似的。” 傅瓷听见这话,脸颊变得绯红。 或许高宗自己也觉得这玩笑过了些,遂而以想吃些小点心为由头,让傅瓷亲自下去准备。 圣旨,傅瓷自然不可违背。 待傅瓷出了星月阁的房门,高宗亲自为苍玺理了理被子,看着苍玺一副慵懒的神情,想必是没休息好。 想到这儿,高宗索性也不再废话,说道:“朕为你们赐婚可好?” 第八十七章 终生难忘 苍玺半倚在床上向高宗拱手一揖,丝毫不隐瞒的说道:“儿臣想让未来的玺王府心甘情愿的嫁到玺王府。” 苍玺话说到这份上,高宗也就明白了。苍玺不希望傅瓷是因为一道圣旨才嫁与他的。在这一点上,苍玺确有他爹当前的风范。 高宗看到苍玺绷带,才想起正事来。高宗是个明白人,玺王遇刺这件事绝对与他的几个儿子有关,遂而直接问道:“你觉得这桩事情是老几做的?” 苍玺拱了拱手,颔首说道:“儿臣不敢妄言。但这两拨人马中,一定有一拨是寄好公主的人。” 高宗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问道:“这件事情跟绰约有什么关系?” “今日儿臣与三小姐一起看花灯,途中偶遇了寄好公主。公主与三小姐口角了几句,随后儿臣与三小姐就遇到了第一波行刺。” “接着说下去”,高宗说道。 “第一波人对儿臣痛下杀手却不动三小姐,儿臣让三小姐会玺王府搬救兵,三小姐就遇上了这第二波人。第二波人点了名的要三小姐性命,若非苍洱及时赶到,恐怕三小姐已经成为奸人刀下一鬼。” 高宗听后点了点头,问道:“何以猜测行刺之人是傅绰约身边的?” “儿臣在街上给了公主难堪。况且,能使唤得了大内侍卫的小辈们,只有皇子公主。皇子对儿臣动手是万万不敢动用大内侍卫的,想来能用的了大内侍卫的女眷也只有怀墨、寄好公主与长清候爷的薛锦绣郡主。” 苍玺顿了顿,大量了一眼高宗的脸色,接着说道:“怀墨与三小姐很是和睦,长清候爷家的郡主远在青州。儿臣愚昧,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来。”苍玺回答道。 高宗听完苍玺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苍玺没把在黑衣人身上翻出牌子的事情告诉高宗。他不相信,这件事情涉及自己的儿子的时候,高宗还能不偏不倚,遂而说到:“儿臣无能,只查到这些。” 高宗叹了口气,沉默了许久突然蹦出了一句:“若你是我周氏子孙便好了。”高宗说罢就敛袖而去。 确定高宗真的走后,苍玺才冲着门外说道:“苍洱进来。” 苍洱得了命令,即刻进了星月阁,拱手说道:“爷,有何吩咐?” “派几个得力的盯住大皇子府、太子府、三皇子府。”苍玺说道。 “那,四殿下那边呢?”苍洱问道。 苍玺斟酌了片刻说道:“你放出消息去,就说刺杀玺王的黑衣人身上有牌子,上面刻了‘四’。” “是”,苍洱领命回答道。 “这件事情务必要让四皇子府的人知道,尤其是四殿下的夫人沈梓荷。” “属下遵命”,苍洱拱手一揖。 “办完这桩事情后,去把傅家的三小姐带过来。”苍玺交代道。 苍洱退出了星月阁,诺大的房间徒留苍玺一人。 刚才高宗皇帝留下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苍玺是周氏子孙便好了? 思来想去,苍玺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高宗对自己动过立储的念头。 苍玺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莫非是自己真的对这皇权有所渴望,才会这样想? 苍玺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高宗又这样的想法。 许是浑身发烫的缘故,苍玺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傅瓷正将做好的饭菜往桌子上摆。苍玺睁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想来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傅瓷见苍玺睁开了眼睛,急忙上前问道:“你醒了?可还有不适?” 苍玺没说话,摇了摇头。傅瓷伸手摸了摸苍玺的头,笑道:“终于退烧了!孙大夫说你烧退了就无大碍了。” 苍玺看着傅瓷这副高兴的神情,又看了看床榻跟前的水盆与毛巾。睡着的这几个时辰,苍玺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难道都是这个小女子在照顾他吗? “你一直守着本王?”苍玺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说道:“今儿个中午苍洱说你找我,我来时你已经熟睡了。看你高烧不退,我就给你敷了敷冷帕子。”傅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孙大夫说,这个可以降温的。” 苍玺有点感动,此刻他真想上去抱住这个小女子。 长到这般大,除了母亲能对他这样好,恐怕傅瓷应该是第一人了吧? 苍玺想要下床,傅瓷却给拦下了,“哎,你背上有伤,别下床了。”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搭在苍玺身上,又从桌子上端了一碗鸡蛋羹,递到苍玺手中:“吃吧。” 苍玺看了一眼鸡蛋羹,从成色上来看,这碗鸡蛋羹与桂雨做的那碗还真是有差别。这差别还真不小。一个鲜嫩爽口,一个恐怕得用焦来形容。苍玺看了一眼,没敢下口。 “这、这是你做的?”苍玺小声问了一句。 傅瓷点了点头,“我知道没桂雨做得好,但我这人一向不擅长烹饪。王爷若是吃不惯,我叫桂雨重新做一份来。” 说罢,就上去夺苍玺手里的碗。 苍玺一下子护住手里的碗,“哎别,本王尝尝,尝尝!” 苍玺用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嘴里,若不是傅瓷做的,他真的要将这鸡蛋羹吐出来了! 苍玺保证,这是他生平吃到的最难吃的鸡蛋羹,绝对没有之一! 咸、涩、焦!苍玺都怀疑,傅瓷是如何把这三种难吃聚集到一道菜上的! “味道是不是有点不好?”傅瓷试探性的问道。 何止是有点儿?若不是这两天傅瓷没日没夜的照顾他,苍玺都要怀疑傅瓷是不是傅骞留在他玺王府的细作了! 但看着傅瓷这一脸恳切的样子,苍玺不知哪来的勇气又盛了一勺鸡蛋羹送到嘴里,“这鸡蛋羹,本王还真是没吃过重样的!瓷儿的手艺还真是,终生难忘啊。” “你若喜欢,我明日还做给你吃,如何?”傅瓷问道。 苍玺看到傅瓷欢喜的样子甚是忧愁。这人把自己的菜端给别人吃之前都不会先尝一下的吗? 此时此刻,苍玺似乎明白了皇家动筷子之前找人试菜的重要性。傅瓷闹了这么一出之后,他倒觉得试毒是其次,试试这菜好不好吃倒是成了首要! 第八十八章 你我手足 “瓷儿若喜欢烹饪,那我便日日吃。”苍玺也不知道,说这句话需要鼓足多大的勇气。 傅瓷一听苍玺这话,即刻反驳说道:“谁是你的瓷儿,王爷应该称呼我一声傅三小姐?” 苍玺愣了愣,问道:“季十七不是一向都喊你瓷儿的吗?怎么没见你反驳过她?” 傅瓷被苍玺这句话给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是王爷,对朝臣的女儿直呼闺名,成何体统?再说了,这鸡蛋羹你愿意日日吃,我还不乐意天天做呢!” 她是留在玺王府照顾苍玺的不假,但是也不能当牛做马日日伺候不是?再说了,玺王府有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婢女看她的脸色甚是不好,想必这几个人应该是钟情这位玺王爷的。 苍玺被她噎住了。这人也委实无赖了些。刚才,不是她自己提出要明日给自己再吃这鸡蛋羹的吗?怎么这一句话的功夫,倒成了自己逼迫她了? 苍玺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着这甚难下咽的鸡蛋羹。傅瓷搬了个凳子,倚在床边看着苍玺吃。这一看两看,竟趴在床边睡着了。苍玺看着傅瓷的睡颜笑了笑,起身将鸡蛋羹放到桌子上后,又轻手轻脚的将傅瓷抱到了他的床榻上。 苍玺这张床,十分宽。傅瓷这种身量的,躺四个绝对没问题。苍玺把傅瓷放在了靠墙的一侧,还贴心的为傅瓷盖上了被子。随后自己也躺在了靠外的这一侧,面对着傅瓷看着她熟睡的脸庞。 许是这两日傅瓷受了惊吓,即使在梦里,这个女孩都是眉头紧锁。苍玺伸手为傅瓷捋了捋紧皱的眉头,傅瓷睡得浓,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苍玺微微扯了扯嘴角,想必这两日的确是累着傅瓷了。这照顾人的活儿,一下子全丢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女子身上,委实是难为她了。 看着傅瓷的清秀的脸庞。苍玺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傅瓷的本性? 他见过忍辱负重、谋略算计的傅瓷。也见过,一心为别人着想的傅瓷。还见过,将生死置之度外,甘愿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傅瓷。 这三种,哪个才是她的本性呢? 苍玺实在想不明白。甚至,苍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赴傅瓷邀他一同看花灯的约,倘若傅瓷就是那个勾结黑衣人的帮凶之一呢? 那自己现在在做的岂不是养虎为患? 思前想后了半个多时辰,苍玺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无论傅瓷对他是真情实意还是居心叵测,自己都想把她留在身边。 想明白了这一层,苍玺偷偷的将傅瓷往怀里搂了搂。 这个小女子,最好别辜负了自己这一份情。否则,自己一定会手刃了她! 正想着,门外传来了苍洱的声音,“爷,四皇子求见。” 苍玺听到声音,即刻从床上起来,确定傅瓷没有被惊醒之后,将披风往身上一系,故意放低了声音说道:“先带四殿下去书房,我随后就到。” 苍玺又提傅瓷掖了掖被子才去了书房。 书房内,周义完全没有平日里喝茶吟诗的雅兴。见苍玺进了书房,即刻就站起来问道:“王兄的伤势如何?” 苍玺摆了摆手,“小伤。” 听苍玺说没事,周义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四弟自知这件事情百口莫辩,还……”还不等周义说完,苍玺就打断,“这件事情,我不曾疑你。” 周义一听这话,心中五味陈杂。 生在帝王家,这样一份真情当真是难得可贵! “王兄当真不疑我?”周义又问了一遍。 “你我手足,不分彼此。当务之急应当查出真凶。”苍玺说道。 周义点了点头,问道:“昨夜可还留下什么证据?” “我已经命苍洱排查过了,不曾有什么证据。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个指向你的牌子。”苍玺回答道。 “牌子呢?”周义问道。 苍玺从怀里把木牌拿出来,递给了周义。周义将这个牌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若有所思。 “四弟可是想到了什么?”苍玺问道。 周义摇了摇头,“我还不确定,这牌子能否让我带回去,仔细看看?”周义问道。 “你拿去吧。”苍玺顿了顿又说道:“四弟帮我去查一个人。” 周义将令牌收起来后,问道,“谁?” “寄好公主”,苍玺说道。 周义一听这名字,脑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这个美人。傅绰约被封为公主这份荣宠是承周许多世家大族羡慕不来的,更何况,这位公主自小就被养在皇宫,与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一同生活。 彼时,他的母妃还活着,苍玺的双亲刚刚过世不久。他母妃对于高宗来说只是玩物一样的存在。知道母亲下葬那天,他都没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掉一滴眼泪。他没想到,这个耗尽了他母妃青春年华的人,竟是这般无情。 后来,他与苍玺被皇后养在中宫,认识了一位被称为“寄好”的郡主。小时候,他只觉得是这个姑娘心善,明明被皇后娘娘捧在手里,却不像其他的皇子一样对他们吆三喝四,冷眼相待。 长大些,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小姑娘的茶点不是端给他的,而是端给他的王兄苍玺的。尽管不是给他的,但他始终忘不了那个小姑娘对他笑的时候有多美。这些,大概是他童年时候,不可多得的温暖。 若说喜欢,他感觉自己真有点对这个小姑娘动心,尤其是她笑的时候。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遗世独立、倾国倾城。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两人再无瓜葛。直到高宗赐婚那日,两人再次交集是在选秀那日。他又看见了这个小姑娘,但傅绰约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苍玺的身上。他对着傅绰约笑,心想:自己一定是不喜欢她了。 当高宗的圣旨下来的时候,他欣然接受。在与沈梓荷相处的那几天里,他仿佛觉得沈梓荷身上有傅绰约童年的影子。时至此刻,周义自己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喜欢的是沈梓荷还是童年的傅绰约。 苍玺咳了两声,周义的思绪方重新回到了苍玺刚才的话上。 “王兄为何突然要查寄好?”周义问道。 “是她对瓷儿下手的。” 第八十九章 长发挽君心 “此话怎讲?”周义问道。 苍玺又把讲给高宗的那番推断重新讲给了周义听。周义听完之后,神情有些恍惚。当年那个爱笑的女孩如今已经是这般心狠手辣了吗? 周义有点难以接受。但依旧拱手作揖,说道:“这件事情,我必定帮王兄查清楚。” 苍玺点了点头,问道:“时候不早了,你是在我这儿住下呢,还是回去?” “出来之前,沈氏听闻王兄遇刺十分不安。我还是回去把这里的情况说与她听,让她也安心些。” 苍玺应了一声,在周义临走之前提醒了一句:“注意着你这位夫人。” 周义点了点头,消失在了黑夜中。 待周义走后,苍洱才进了房间。看到苍玺一个人在书桌前怅然失神,忍不住问道:“王爷既然相信四殿下,何故还要闹得人尽皆知?” “本王信得过四弟,却信不过沈梓荷。”苍玺有些疲惫,就连神情中都带了些困倦。 苍洱看出了苍玺神情中的不适,说道:“属下扶王爷回房休息吧?” “你说,瓷儿这个人,本王到底能不能信?”苍玺突然问道。 苍洱想了想,说道:“属下不知。属下看她救王爷是真的,不眠不休照顾王爷也是真的。可是,这位三小姐,老谋深算、步步为营也是真的。” 苍玺点了点头。苍洱说道不错,这两日傅瓷对他的照顾是真真切切的。这也就不枉他为了这出戏做的真实一点,浇了自己五桶冰水。 沉默了许久之后,苍玺说道:“扶我回卧房吧。” 来到星月阁门口,苍玺摆了摆手,说道:“瓷儿在里面睡下了,我独自进去。” 还没踏进星月阁的门槛,苍玺又冲苍洱说道:“明日把星月阁旁边的梧桐殿收拾收拾给瓷儿住。” 见苍玺把梧桐殿给傅瓷住,苍洱忍不住问道:“王爷这是打算让三小姐在玺王府长期住下去?” “她也算本王的救命恩人,总不至于把她再送回那个水深火热的傅府吧?”苍玺反问道。 才照顾两天就成了苍玺的救命恩人了?那自己照顾了苍玺这十几年,处处保护、惟命是从,那苍玺岂不是欠了自己一个大恩? 苍玺想把傅瓷留在玺王府是个无可置疑的事实,但这借口委实难以撑门面了些。苍洱不点破,谁让这人是自己的主子呢? 出谋划策这种事情,对于苍玺来说这老手。但对于爱情这种事,苍玺很明显是个新手。 “王爷说的是,属下告退。”待苍玺点头同意后,苍洱纵身一跃就消失在了这黑夜中。 苍玺进了星月阁,在烛光的映衬下,不算很大星月阁看起来十分温馨。 苍玺坐在床边上再次看着傅瓷的睡颜,轻轻的碰了碰傅瓷的头发。 傅瓷的头发很黑、很柔顺,让人看了十分想给她绾起来。 在承周有一种习俗,出嫁了的女人头发就要绾起来证明名花有主。也是警告其余的男子,莫要再惦念着别人的妻子。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女孩子的头发一定要让夫君为她梳一次。承周的百姓管这叫做“长发挽君心”。 眼下,苍玺触摸着傅瓷的秀发,萌生出了为她盘起头发的念头。 天快亮时,苍玺在趴在床边上迷糊了一会儿。 公鸡叫了两三遍,傅瓷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到苍玺在床边趴着吓了一跳。赶紧摸了摸身上,好在,衣服没被人动过! 傅瓷试探性的喊了两声“王爷”,苍玺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瓷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摸了摸苍玺的额头。 幸好,不热。 傅瓷准备抽手时,苍玺却一把抓住了傅瓷的手,睁开双眼问道:“瓷儿这么喜欢摸本王的额头?” 傅瓷见苍玺醒了又是吓了一跳,赶紧挣脱了苍玺的手,说道:“我就是试试王爷体热退了没!” “瓷儿这么关心本王?”苍玺问道。 傅瓷被苍玺这一问问的有点不知所措,这到底是歉意还是关心,傅瓷自己也说不准。 既然说出出来到底是什么,傅瓷干脆岔开了话题:“我伺候王爷洗漱。” 说着,命令侍女打来了水。傅瓷将毛巾拧好后,递到苍玺手边。苍玺看了一眼毛巾,说道:“这些不需要你来做。” “那臣女应该做什么?”傅瓷问道。 “现在去梧桐殿睡一觉,醒来本王请你看戏。”苍玺说道。 看戏? 苍玺倒是真想的开。在这种紧要关头,连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还有心情看戏的恐怕苍玺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之一吧。 不过,傅瓷倒是真的还有点困。从前天夜里苍玺受伤,她就没怎么休息好。昨天晨起发现苍玺高烧不退,自己更是慌了神。一整天没吃东西,就守在苍玺的身边帮他降温。好在,上天垂怜,苍玺并无大碍。 “瓷儿可想好了?若是不愿意下去休息,本王就让苍洱带着瓷儿去杂役房看看真正的奴仆该干什么活。” 苍玺这算威胁吗?可是,哪有这样威胁人的。不去休息就带着去杂役房,这玺王爷的癖好还真是怪啊! 思来想去,傅瓷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遂而说到:“王爷您还是让苍洱带着臣女去梧桐殿吧。” 到最后,还是苍洱陪着傅瓷来到了梧桐殿。 傅瓷来的时候桂雨已经在梧桐殿门口候着了,身后还跪着四个奴婢、四个家丁。 苍洱解释道:“王爷想着三小姐在玺王府住上一段时间,特地让属下挑选了几个得力的奴仆。” 傅瓷屈了屈膝,说道:“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傅瓷来到院子里后,苍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故而先退了下去。傅瓷让跪了一地的奴仆起来后,选了两个得力的丫鬟留在了身边,其余人爱干嘛干嘛去了。 这两个奴婢,年龄大的是个嬷嬷,四十开外的年龄。在府里,人们称呼她素弦姑姑,听说这个仆人还曾经伺候过苍玺的母亲。年龄小的是也就十几岁,与桂雨一般年纪,唤做轻虹。 傅瓷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之后,倒头睡了一觉。 醒来时,苍洱已经站在门外候着多时,说道:“三小姐,王爷说请您去看出好戏。” 【作者题外话】:昨天有事忘了更,今天补上 第九十章 本王的妻(1) 桂雨给傅瓷梳洗好之后便一同随着苍洱来到了星月阁。 苍玺穿了一件淡蓝色衣袍坐在椅子上看着公文。见傅瓷一行人进了门,将手中的公文放下,说道:“坐。” 傅瓷点了点头,坐在了苍玺的正对面。 “可休息好了?”苍玺问道。 傅瓷应了一声。看着这般温言细语的苍玺,傅瓷都怀疑此刻是不是伤着他的脑子了。素日里,一个专横冷峻的人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了? “一会儿随我看一出好戏”,苍玺询问完傅瓷的情况后,又拿起了公文看了起来。 约么着一盏茶的功夫,苍洱来报:“爷,寄好公主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 苍玺没等苍洱说完就摆了摆手打断了苍洱的话,抿了口茶才说道:“不急。”说罢,把目光投向傅瓷说道:“瓷儿以为呢?” “臣女听王爷的”,傅瓷回答道。 苍玺扬了扬嘴角,继续专心致志的看起了公文。说是专心致志,实则却是三心二意。就好比美人品了几口茶,是笑了笑还是蹙了蹙眉,苍玺全都看在眼里。 苍玺许是公文看不下去了,抑或是觉得把傅绰约晾在那儿也有些时候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苍玺放下再次放下手里的公文,说道:“瓷儿这茶可品出味来了?”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说道:“随本王去前厅见见寄好公主。” 傅瓷应了一声,跟着苍玺出了星月阁。 傅瓷跟在苍玺身后,桂雨在傅瓷身后。三个人落下了约么五米的距离。苍玺是不是余光看两眼傅瓷,傅瓷低着头只顾着走路。此刻安安静静跟在苍玺身后的傅瓷,与昨日跟苍玺呈口舌之快的傅瓷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的傅瓷,在苍玺看来似乎两人之间的鸿沟又如先前一般。这还是那个为了照顾自己不眠不休的那个傅瓷吗? 想到这儿,苍玺慢下了脚步,想着与傅瓷走近些。谁知,傅瓷看到苍玺放慢了脚步,自己也放慢了脚步。明明一会儿就能到的路程,竟让两人走了许久。 快到大堂时,苍玺按耐不住了,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本王是虎豹还是豺狼,竟让你离本王这么远?” 苍玺这问题,傅瓷还真不好回答。承周人都说玺王爷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但在国公寿辰那日,看到周则对苍玺那副恨不得吃了的模样,她才不相信苍玺只是一个流连山水、纵情歌赋的人。 “王爷说笑了,臣女不过是怕与您走的太近,让王爷您名誉受损。”傅瓷说道。 “哦?是吗?”苍玺问道。 傅瓷赶紧点了点头。 苍玺看到傅瓷这反应,扬了扬嘴角,走到傅瓷身边,一把将傅瓷揽进怀里,傅瓷瞪着苍玺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苍玺却笑了笑搂得更紧,说道:“虚名而已,瓷儿不在乎,本王就更不在了。” 傅瓷负气的瞪着苍玺,苍玺低头在傅瓷耳边低声说道:“你留在王府这么久,除了本王谁还敢娶你?” 傅瓷一听来了气,抬胳膊就冲着苍玺胸口捶了一拳。 苍玺闷哼了声,傅瓷才想起来苍玺受了伤,自己刚才那一拳定是打在了他的伤口上。但转念一想,刚才这个混蛋还威胁说除了他没人再敢娶自己就来气,遂而嘴硬说道:“自作自受!” 嘴上这么说,但傅瓷却没有刚才那般横。被苍玺揽在怀里的身体也放得柔软了些,苍玺笑着看着傅瓷。 傅瓷脸一红,说道:“还不赶紧去送走寄好公主,难道你想留她用晚膳啊!” 见傅瓷又是哪个俏皮可爱的傅瓷,苍玺顿觉得亲切了许多。 或许,寡言、装老成就是傅瓷的的一层保护伞。好在,自己能将这个天然的保护伞打破,然后,将她护在怀里。 苍玺想到这儿,心里一乐,看着傅瓷那负气的表情,顿时起了戏谑之心:“瓷儿莫不是看到寄好公主来看本王吃味了?” 傅瓷没说话,狠狠的瞪了苍玺一眼。苍玺也不在调侃傅瓷,搂着傅瓷进了大堂。 傅绰约看着苍玺与傅瓷同框出现,心里很是难受。尤其是看到苍玺将傅瓷搂在怀里,心中更是一阵酸楚。若是仔细瞧瞧,恐怕都能看见傅绰约在眼中打转的眼泪。 当然,苍玺没兴趣仔仔细细的看傅绰约。出了刺客这件事情后,傅瓷也就更不可能与她这位长姐重修旧好了。因此,也就没有闲情雅致端详一番她这位公主二姐是否伤心难过。 傅绰约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屈膝行礼、柔声说道:“绰约见过王爷。” 苍玺没说让傅绰约免礼,傅绰约就只能一直半蹲着。苍玺故意放慢了脚步,原本七八步就能从门口走到尊位上,愣是被苍玺走了十来步。傅瓷没有为难傅绰约的意思,但被苍玺束在怀里,也只能随着苍玺把这出戏做足。 苍玺走到尊位前还是没让傅绰约起身,他先扶着傅瓷坐稳了,随后自己又坐在了椅子上,抿了口茶才说道:“公主多礼了。” 此时,傅绰约腿已经有些酸了,若不是由身后的婢女扶着,恐怕要跌倒在苍玺面前了。 傅瓷看着傅绰约那张笑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许,是面具带了太久,早已经学会了假笑。 “傅瓷见过公主”,傅瓷很懂礼的起身给傅绰约屈了屈膝。 傅绰约看到傅瓷在苍玺身边,饶她脾气再好,也是难以控制的了的,遂而面带微笑的说道:“三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待在玺王府里恐怕不合规矩吧?” 不等傅瓷回答,苍玺就说到:“瓷儿能呆在玺王府里照顾本王,还得多谢寄好公主。” 傅绰约被苍玺这话吓了一跳,脸上也有几分挂不住了。她一开始是铁了心要杀傅瓷的,但却没想到伤害苍玺。然而,事后仍听闻玺王爷为了救傅三小姐身受重伤。傅绰约懊悔,在宫里哭了许久。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哭是因为苍玺受了伤,还是怕事情被揭出来。当她听到,说玺王并不是被她派遣去的大内侍卫伤的,心中顿时一喜。 还在她与苍玺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然而,听到苍玺这句话。傅绰约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痴人说梦。但还是强颜欢笑的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说的还不够明显?”苍玺顿了顿,看着傅绰约说道:“只要瓷儿愿意,她就是本王的妻。” 第九十一章 本王的妻(2) 傅绰约听到苍玺这话,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再也控制不住。 这眼泪控制不住,说的话也就控制不住了:“王爷莫忘了,傅瓷是被太子殿下遗弃的女人。不仅如此,她傅瓷谋杀仆婢、害我亲娘,还是世人眼中的毒女!” 苍玺听傅绰约这话起了身,将站在一旁的傅瓷再度搂进怀里,说道:“本王对你无情无义,在外人眼中岂不是与瓷儿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傅瓷没想到,苍玺这人诋毁自己的时候也是语出惊人。若不是看到傅绰约哭的正伤心,恐怕自己真能笑出来。 “王爷就这般讨厌绰约?”傅绰约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寄好公主还是不要在外姓男人面前称呼自己名讳的好。”苍玺顿了顿,不给傅绰约说话的机会,当即有说到:“这些礼节是宫里的嬷嬷没交给公主,还是公主愚笨没学会?” 傅绰约吸了口气,抹了把眼泪,重新问道:“寄好就这么入不了王爷的眼?” 苍玺盯着傅瓷的脸看了片刻,又看了一眼傅绰约的脸,说道:“与瓷儿相比,这样貌确实入不了本王的眼。就是这心么——”苍玺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确实比瓷儿歹毒。” 傅绰约受到这番折辱之后,只觉得这间屋子都能让她窒息。原本,自己鼓足了勇气才来到了玺王府看望苍玺。没想到,在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眼中,自己竟然是这么不堪入目! 傅绰约负气出了大堂的门,临走之前的回头一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怨恨谁。 苍玺吗? 可无论这个男人对她说了多么狠毒的话,她只能感到心疼,却恨不起来。亦或者说,“恨”这个字眼,她可以对其他人说,但唯独对苍玺,只能说爱,难以言恨。 自己吗? 可自己明明是深爱这苍玺的,这一点傅绰约深信不疑!尽管自己此番做出了出阁的事情,但她做这一切目的只有一个,让傅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随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跟她争玺王妃的名分了! 想了一周之后,傅绰约将这个答案归结为傅瓷。 若是没有她的算计,自己不可能丧母。若是没有她的谎言,傅青满不可能失去太子的宠爱。若是没有她的勾引,苍玺不可能对自己口出恶言。 傅绰约走到玺王府门口时,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这门匾。这几个字,从玺王分府时就刻在了她的心里。 她以前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名正言顺的踏进这座院子,成为这个府邸的女主人。 以前渴望,现在也是,往后还是。 傅瓷看到傅绰约走远了便从苍玺的怀里挣脱,苍玺看着傅瓷那绯红的脸蛋,问道:“解气吗?” 傅瓷却不似苍玺这般不考虑后果,问道:“王爷不怕她回去告诉皇后娘娘?” “有何可惧?”苍玺反问道。 “王爷不会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宠我二姐吧?” “皇后能宠着寄好公主,本王就不能宠着你吗?” 桂雨站在傅瓷身后看着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一下还有她这号人存在,好让苍玺与傅瓷不要还没成亲就这般恩爱。 苍玺似乎瞧见了桂雨的尴尬处境,说了一句:“习惯就好”就独自出了大堂。 傅瓷此时此刻巴不得苍玺别来招惹她。傅绰约说的没错,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玺王府带这么久,成何体统? 但是一想到,苍玺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受了伤,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尤其是想到苍玺那身被 血渍浸透的淡蓝色衣裳,傅瓷就更加开不了口。 她承认,自己一开始就在算计着如何让苍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她千算计万算计,最终也没想到苍玺为了自己能不顾安危。 那一刻起,愧疚、歉意还有其他情愫掺杂在一起,五味俱全。 这几日,就连傅瓷自己也不知道,平日里善于隐藏情绪的自己,怎地就这么听不起苍玺的几句酸话。 莫非自己对苍玺动了真情? 想到这儿,傅瓷脸又是一红。桂雨看在眼里,却不解为何,遂而问道:“小姐怎地突然就脸红了?” 傅瓷被桂雨这一问问恼了,嗔怒道:“胡说什么,扶我回梧桐殿。” 桂雨赶紧闭了嘴,扶着傅瓷朝梧桐殿的方向走去。然而桂雨嘴角的笑却出卖了她与傅瓷。看样子,这回她家小姐是能带一位如意郎君回国公府了。 与此同时,苍玺已经到了星月阁。屋内,周义背对着房门。听见推门声,周义才转过身来。 看到苍玺进来,周义拱手一揖,说道:“王兄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苍玺为为周义与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问道:“如何?” “寄好之所以被封为公主,是二皇兄求了父君。”周义说道。 “你是从何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苍玺问道。 周义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胡”字。苍玺不笨,这个字代表的是贴身时候高宗的太监胡易辉。 见苍玺不语,周义接着说道:“他说,一个月之前太子跪在御书房内,恳请父君把寄好许配给你。父君不肯,太子才提出封寄好郡主为公主,来安抚母后。” “还有呢?”苍玺接着问道。 周义犹豫了片刻,说道:“那日刺杀你与三小姐的人应当是太子派去的。” 苍玺皱了皱眉,“何以见得?” “寄好公主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嫁给了太子,因此寄好也就经常去太子府。我听人说,每次寄好去太子府,二皇兄都会与寄好私下说些话。我猜,那日二皇兄一定是派人跟着寄好,并且看到了王兄你当街维护傅三小姐,又得知寄好公主想要对三小姐除之而后快。故而,派下了一波杀手。” 苍玺依旧眉头紧锁,抿了口茶琢磨了一会,说道:“照你这么说,太子的人为何会先动手?” “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但我想,二皇兄不是傻子,这种能推出去的锅,冒险一番也是值得。” 苍玺点了点头。黑衣人身上的牌子指向周义,因为选秀之事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应该是大皇子周延。并且,周延与周信一心想把太子拉下马,一切可能辅佐太子的人就都是他们的仇人! 想明白了这一层,苍玺就笃定了下手之人就是周则。 第九十二章 本王的妻(3) “今日宫里可还有其他动向?”苍玺问道。 周义想了想,说道:“今日早朝,宋尚书向父君启奏说王兄你将傅三小姐留在玺王府内,考虑欠周。” “这些老头,治国安邦没有良策,倒是喜欢窥探别人家事。”苍玺抱怨了一句。 谁知周义听了,即刻反驳道:“这如何还能算作家事?”见苍玺没反应,周义接着说:“王兄你可知,宋尚书有意站在太子那边才在朝堂上说起此事。并且,宋尚书还说,他有意替长子宋允承聘下傅家三小姐。” 苍玺听周义这话,面上一僵,愠色也毫不收敛的展现在了脸上。 这些当官当久了的人到底拿儿女当什么? 交易物品还是升官阶梯? 周义看出了苍玺的怒气,赶紧说道:“不过,父君没给宋尚书回应。一下早朝就到了王兄你这儿。” 难怪高宗对自己说,要为傅瓷与自己赐婚。原来,这些老头趁着自己没上早朝,玩了这么一出! 苍玺强压着怒火问道:“傅国公什么反应?” “依我看傅国公倒是很乐意这门亲事,毕竟傅氏嫡女这步棋,不能浪费了。”周义回答道。 “说来也奇怪,傅骞深知傅氏二小姐傅绰约对你有意,怎地就看不出来王兄你对傅三小姐有情?”周义自言自语道。 傅骞哪里是看不出来?只是,傅绰约是皇后心尖上的人,无论傅绰约想嫁给谁,皇后与傅骞都会顺着她的意思。当然,傅瓷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从先前的事情来看,傅瓷对于傅骞来说,除了嫡女这个名分宝贵一些,好像就如同陌生人一般。甚至,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哪有人会对陌生人痛下杀手的? “看样子动作要快一点了”,苍玺嘟哝了一句。 周义可是将这句话听得真真的,问道:“什么动作要快一点?” 苍玺笑了笑,说道:“迎娶玺王妃这事该快一点了。” “王兄说的玺王妃可是傅氏三小姐?”周义笑脸盈盈的问道。 苍玺没回答周义。但看着他这满面春风的样子,大约出了傅瓷也没有旁人了。 “王兄可真会算计。将傅三小姐留在王府里照顾你,往后还有哪个敢去国公府提亲?”周义问道。 这一层,苍玺倒是没想到。彼时,只想着傅瓷回到国公府日子定是难捱,于是才千方百计的将她留在了玺王府。 至于周义说的,倒是他考虑欠周了。幸好自己是肯娶傅瓷的,不然让人家一位黄花大闺女在自己府上住这么几日,莫说他是王爷,就算是普通小户家的闺女,也没人敢去提亲了吧?更何况,傅瓷住的是玺王府。 整个承周,敢碰王爷女人的人怕是还真不多。 不过周义既然这么想了,苍玺也不预备解释自己的初衷了。毕竟,这种话能从周义口中听到,就代表朝野中已经有人开始散播这种诋毁傅瓷名誉的谣言了。 诋毁傅瓷的人自然要处置,但是话粗理不粗。这种话放在朝堂上,他不相信宋尚书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还能把花轿抬到傅府。 “四弟你再帮我办一件事。”苍玺说道。 周义笑了笑,说道:“王兄尽管吩咐。” “本王闭门谢客的这几日,就说承周唯一的外姓王爷苍玺点了名的要国公傅氏的三小姐傅瓷为玺王妃。”苍玺说道。 “这合适吗?”周义问道。 周义这一问倒是不是为了傅瓷考虑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王兄。诺大的承周,外姓王爷苍玺绝对是许多名门闺秀的春闺梦里人。他一点都不担心傅瓷吃亏,倒是害怕自己这位从未尝过情爱的兄长栽到了傅瓷手中。毕竟,傅瓷恶名在外。 “有何不妥?”苍玺反问道。 “王兄可知,傅氏三小姐名声并不好?”周义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苍玺发火。 苍玺点了点头,这些话他早就有耳闻。并且,他深知淀茶的死不是傅瓷所为。彼时,傅青满身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婢女的话,傅家四小姐可是到今时今日还没给一个交代。 至于,世人所说,傅家三小姐害死了陈夫人的话,苍玺觉得也应是谣言。毕竟事情有因才有果,陈夫人若是心中无鬼,怎会突然暴毙? 再者说,傅骞对傅瓷早就心有不满。倘若真的是傅瓷害死了陈夫人,傅骞真的不会借着这个由头好好收拾傅瓷一番?他才不信,能够毒害自己亲生女儿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一颗慈悲心肠。 再者说,就算傅瓷恶名远扬又如何?娶一位蛇蝎美人不还占着“美人”二字吗?更何况,傅瓷绝对担得起美人这两个字。 总而言之,他认定的姑娘。无论被世人诟病成怎么的恶人,他都愿意与她一同背这骂名。 看着苍玺这副大无畏的表情,周义戏谑道:“王兄不怕傅三小姐是妲己重生,专门来祸害你的?” “若是瓷儿是妲己,那本王岂不是帝辛?”苍玺反问道。 素日里,周义从未觉得苍玺如此巧言令色。想必,这副伶牙俐齿,使得许多姑娘对苍玺爱慕有加吧? 周义面对这么一位没脸没皮的王兄没了话,只好乖乖选择沉默。 苍玺见周义不再出声,干脆冲门外唤了一声,“苍洱”。 苍洱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急忙进了房间,拱手一揖问道:“爷,有何吩咐?” “去梧桐殿将傅三小姐请过来。”苍玺说道。 周义一听到“梧桐殿”三个字,才真真切切的认定了他这位王兄已经跌进了爱河,并且无法自拔! 想当年,梧桐殿可是先王妃的住所,唯有玺王府的女主人才可居住。自先王妃去世后,苍玺下令再也无人能考进这座院子,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了傅瓷? 周义正想着,就听见傅瓷推门而入。 “王爷唤我何事?”傅瓷一进门就问道,直到看到周义也在场,才觉得有些失礼,赶紧屈了屈膝说道:“臣女不知四殿下在此,还望四殿下恕罪。” 苍玺走上前去牵起傅瓷的手,说道:“四弟,还不来见过你王嫂?” 第九十三章 不速之客(1) 周义被苍玺这句话吓了一跳,当然被吓到的绝对不只有周义,还有傅瓷和桂雨。 不等傅瓷出口反驳,就听见管家站在门外说道:“王爷,宋尚书带着大少爷宋允承前来拜访。” “今日,我这府邸倒是热闹”,苍玺感叹了一句,“请宋尚书父子到书房。” 苍玺如何不知道宋氏父子的来意。方才,周义刚刚说到早朝时候宋氏有意像太子示好,还向高宗请旨要迎娶傅氏三小姐傅瓷。高宗将这档子事压了下来,眼下这对傅瓷来玺王府,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 “四弟,你与瓷儿稍候片刻。”苍玺吩咐道。 周义点了点头,目送着苍玺出了星月阁。 看着苍玺走远,傅瓷才问道:“宋尚书还在观望中,怎会来与王爷示好?” 刚才听到苍玺那句话,周义干脆就不把傅瓷当成外人了,说道:“王嫂有所不知,今儿个早朝,宋尚书为他儿子向父君请旨,说想迎娶傅氏三小姐。” 傅瓷被周义的这声王嫂喊的有点懵。不是说皇家最讲究礼数与规矩吗? 平日里,苍玺说几句浑话就算了。这位四殿下怎么也如此轻佻?这八字还没一撇,就称呼她为嫂了? 但眼下,傅瓷还没有时间追究这些。方才周义说的傅氏三小姐不就是自己吗? 看样子,四大家族是要站定了! 若说起胆量,傅瓷是真佩服这位姓宋的尚书。先前,高宗张罗着为诸皇子选秀,大皇子率先提出要迎娶傅氏三小姐,企图让傅家与二皇子离心。彼时,因为苍玺插了一脚,高宗没能应允。现下,宋尚书竟然公然为儿子请婚迎娶一个因为争储被推到风口浪尖的人。 这位宋尚书是不知道傅氏三小姐是被太子退婚的女子?还是不知道傅氏三小姐在世人眼中是位草菅人命、残害继母的女子?亦或者说,这位宋尚书为了宋氏家族的前程,已经顾不得自己嫡长子到底要娶一个怎样的女人了? 沉思了良久,傅瓷问道:“这件事情,国公是何反应?” 周义被傅瓷这一问,问的有点好奇。难道傅瓷不应该关注高宗是何反应吗?倘若高宗觉得这门亲事合适,即便傅骞费上再多的口舌,依旧是徒劳。 尽管如此,周义仍旧十分有耐心的为傅瓷解答,说道:“傅国公似乎很中意这门亲事。” 中意这门亲事? 傅骞中意的是宋氏的威望吧? “那太子殿下呢?”傅瓷继续问道。 周义以为傅瓷曾与周则有过婚约,如今虽已解除,但傅瓷心中仍旧爱慕着太子,因此十分在意太子的态度,遂而说到:“太子还极力推荐这门亲事”,周义想了想又安慰道:“王嫂莫在意太子的意思。如今我王兄认定了你,自然不会将王嫂拱手他人。” 傅瓷听到周义这话,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想了良久才说道:“并非我对太子有情。而是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太子背后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实力?” 周义听到这话有点羞愧。他原本以为,一介女流能算计的只有自身的姻缘与子嗣,他没想到傅瓷能有这样的见识。不得不承认,傅瓷的话十分有道理。周则撮合这门亲事不是出于热心,而是想要拉拢。 宋尚书像傅氏抛出了橄榄枝,既然傅氏站在太子这边,太子理当让宋氏承他一个情。这样,日后想要利用宋氏的势力,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明白了这层,周义说道:“王嫂尽管放心,有我王兄在你绝对不会嫁给宋允承那个纨绔子弟。” 傅瓷点了点头。见傅瓷沉默,周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王嫂为何不问问圣上如何决断?” 傅瓷笑了笑,叹了声气说道:“圣上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摩的。” 话是这么说,但傅瓷心中却不这么认为。 眼下,玺王刚刚遇害,高宗已经着手调查。她不相信在真相未明之前,高宗会丰满周则的羽翼。再者说,朝臣联姻对承周有何好处? 苍玺来到书房时,宋氏父子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见苍玺进了书房门,宋尚书与儿子赶紧跪下来行礼。 “臣宋之行携犬子宋允承给玺王爷请安。” 苍玺赶紧上前去扶宋之行,说道:“尚书客气了。”说罢,余光扫了一眼在宋之行身边的宋允承。 宋允承这个名字苍玺早就听闻过。此人是宋之行的嫡长子,但却从来不做什么嫡长子该做的事情。就好比,宋氏是添喜郎世家,但宋允承大字都不会写几个。倘若宋允承在其他方面有所建树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宋氏的嫡长子是安身立命的门路一窍不通,吃喝嫖赌倒是样样在行。 为此,宋尚书打过、罚过。但宋允承偏偏就属于哪一类孺子不可教的人! 苍玺命人上了茶水与点心,过了片刻才问道:“不知宋大人登门所谓何事?” 听苍玺问道自己,宋之行赶紧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臣听闻王爷前几日被刺客所害,特地登门看望。如今见王爷面色红润,想必王爷这样洪福齐天之人定是无大碍了。” 苍玺抿了口茶,笑笑说道:“多亏傅氏三小姐在府里悉心照料本王多日,本王才恢复的如此之快。” 苍玺这句话让宋之行面上一僵,他没料到苍玺会主动提及此事。此番前来本想着让苍玺赶紧将傅氏三小姐送回国公府,却不料被苍玺抢了话。这下子,傅氏三小姐成了他玺王爷的救命恩人,自己再暗示恐怕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没等宋之行说话,苍玺抢先问道:“本王的话有何不妥,宋大少爷为何如此看着本王?” 听苍玺这么一问,宋之行才歪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宋允承的眼睛生的十分好看,但是沾上了愠色,就显得有些怪。倘若宋允承带着笔墨,恐怕要在脸上写上“夺妻之恨”四个大字给苍玺看了。 宋之行看着儿子的表情,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瞒王爷说,犬子对傅三小姐有意,此番前来是想着接三小姐回国公府的。” 第九十四章 不速之客(2) “是吗,宋大少爷?”苍玺问道。 宋允承看向他老子,在宋之行的眼神示意之下才使劲儿点了点头。 苍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又问道:“宋大少爷与三小姐是故交?” 宋允承再次看向宋之行,与此同时苍玺的目光也落在了宋之行身上。瞧着玺王爷也盯着自个儿,宋之行实在不好再给儿子传递什么信息。 见自己老子没反应,宋允承也谨记自己老子的要求——没有他的指示绝对不乱说话! 宋允承不出声,宋之行只好再次尴尬的笑道:“早年,犬子曾与傅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自那时起,犬子就倾心于三小姐。时至今日,一直缠着老臣为他面圣求亲。” 听到宋之行的解释,苍玺假笑了一声,说道:“这倒是本王的不是了。” 宋之行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王爷您救了傅三小姐,三小姐留下来照顾您也在情理之中。” 苍玺抿了口茶,又问道:“宋大少爷可否说说,喜欢三小姐什么?” 这个问题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宋允承先前没见过傅瓷,只是听外界传闻说傅瓷是个蛇蝎美人。如今让他说,喜欢这位傅三小姐什么,总不能说他就喜欢傅瓷那歹毒心肠吧? 不妥不妥! 想到这儿,宋允承又看向他老子宋之行。见儿子又看向自己,宋之行再次笑笑,说道:“王爷有所不知——” 这次,苍玺没听宋之行说完就给打断了。 “本王似乎没听说过宋家大少爷不能言语。”苍玺说道。 听此一言,宋之行赶紧赔笑说道:“王爷误会了,王爷误会了。” 苍玺揪着这个点不放,咄咄逼人道:“你且说说,本王误会了什么?” 宋之行支支吾吾了几声,说道:“犬子前些天受了风寒,嗓子坏了。怕在王爷面前有失体统,故而寡言少语。” 苍玺何尝看不出来宋之行是在说谎,但是若当面戳穿这出戏就不好玩了! “既然如此,本王就将傅三小姐叫过来与宋大少爷叙叙旧,如何?”苍玺问道。 尽管宋之行知道苍玺是在刻意为难他们父子,但依旧赔着笑脸说道:“多谢王爷成全!” 听宋之行这话,苍玺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苍洱进来。” 得了命的苍洱赶紧进了书房。 “去告诉傅三小姐,说宋大少爷前来与她叙旧。问三小姐可否赏个薄面。” 得了命令的苍洱赶紧去星月阁传达苍玺的指令。 苍洱将在屋内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傅瓷之后,说道:“那宋家的大少爷定是个草包,在书房里一句话都不肯说。” 周义听到这话洋洋得意,说道:“王嫂,我说什么来着。就他这副德行还想跟王兄抢媳妇。” 傅瓷没理会周义,冲着苍洱问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苍洱想了想,说道:“属下在门外听到宋尚书说您与宋大少爷幼时有过一面之缘。” 幼时的事情,傅瓷委实记不清。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记得曾遇到过一个什么宋尚书的儿子。 见傅瓷沉默,周义开口说道:“王嫂可要去见见这对父子?” 傅瓷扬了扬嘴角,笑了笑,问道:“你方才与我讲那宋家大少爷贪恋美色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周义笃定道。 “苍洱你稍候片刻,容我梳洗打扮一下。”傅瓷说道。 说罢,就由桂雨陪着回到梧桐殿。 一盏茶的功夫,傅瓷从梧桐殿里走了出来,将周义与苍洱都吓了一跳! “王、王嫂,你这番打扮可真是——”周义实在想不出来真是什么,遂而就将这“真是”二字拖了个大长音。 看着周义这副吃惊的模样,傅瓷忍不住戏谑道:“真是什么?” 周义想了一会,最终蹦出来了四个字:“真是——清——奇。” 此时此刻,傅瓷的样子有点惨不忍睹。面颊上被点了许多个如同色斑的红点,下巴上被画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胎记。虽说是不大不小,但看着却有点瘆得慌。 这也就罢了,傅瓷还用眉笔将自己的眉毛画的如同武士一般又黑又粗,顺带着用唇脂将自己的嘴唇画大了些。看上去实在是不协调。 苍洱与周义愣在原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傅瓷打破了这沉默,问道:“可以去见宋大少爷了吗?” 苍洱听到傅瓷这句话才反应过来,“可以可以,三小姐请!” 傅瓷走在前面,苍洱和桂雨跟在后面。周义为了避嫌,重新回到了星月阁。 若说佩服,苍洱真是越来越对这位傅三小姐五体投地了! 苍洱实在想不到,若是宋允承看到原来外界传闻的大美人是这副模样,会不会逼着自己老子立刻跟高宗说清楚——这傅氏嫡女他宋家不要了! 来到书房门前,苍洱先进去禀报,说道:“王爷,三小姐来了。”苍洱说这话时故意看了看宋允承的脸。只见他一双眼睛早就飘到了门外去搜索佳人的影子。 赶巧,此时傅瓷正低着头。远远的望去,宋允承只能看见傅瓷曼妙的身姿。宋允承咽了一口唾沫,直勾勾的盯着门外。 当然,这一切苍洱看的真切,苍玺自然也尽收眼底。 “赶紧请三小姐进来。”苍玺说道。 苍洱得了命令,赶紧带着正站在门外的傅瓷进屋。 傅瓷身着粉色的衣衫,低着头站在在众人眼前。 宋允承直勾勾的盯着傅瓷的身材再次咽了一口唾沫。傅瓷低着头,轻启朱唇说道:“臣女傅瓷见过王爷、见过宋尚书、见过大少爷。” 苍玺说道:“三小姐免礼。” 见傅瓷仍低着头,苍玺忍不住瞥了一眼傅瓷,强忍着笑说道:“大少爷,人本王给你叫来了。尚书大人,你我先出去给这两人叙叙旧的时间,您看如何?” 宋之行听到苍玺这话正中下怀,赶紧笑着说道:“多谢王爷成全,老夫正有此意,正有此意!” 说罢,苍玺就率先出了房门,宋之行紧随其后。屋内只留下傅瓷、宋允承、桂雨三人。 宋允承见桂雨还杵在那儿,忍不住开口说道:“还不赶紧下去?” 桂雨听到宋允承的话拉了拉傅瓷的手臂,傅瓷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桂雨下去。 桂雨出去后,宋允承把门关了起了,冲着傅瓷用起了在青楼那一套招数:“美人儿,抬起头来给爷瞧瞧。” 第九十五章 为民除害 傅瓷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宋允承差点儿就跌坐在地上。 看清楚了傅瓷的脸之后,宋允承连忙退了好几步,问道:“傅三小姐呢?” 看到宋允承这惊吓的表情,傅瓷娇嗔问道:“宋大少爷不是说对臣女爱慕已久吗?” “不可能,傅三小姐倾国倾城。怎么会是个满脸麻子的人?”宋允承边说边跑出了书房。 刚出书房的门,宋允承就看见自己的老子与苍玺在看枫叶。宋之行看见自己的儿子跑了出来,忍不住问道:“傅三小姐呢?” 一听老子问起,宋允承赶紧解释说道:“什么倾国倾城,她她她就是个丑八怪!” 宋允承正说着,傅瓷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这次傅瓷是抬着头的,宋之行看到傅瓷这副模样也吓了一跳。金陵城的许多百姓都说傅氏的三小姐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否则也不能被太子爷钦点为太子妃。还有人说,傅三小姐是个蛇蝎美人。 可这怎么说也跟美人搭着边啊! 宋之行还是不相信这人就是傅瓷,于是问道:“敢问姑娘是——?” 傅瓷听到宋尚书的这一声问,屈膝行了个礼,说道:“臣女傅瓷见过尚书大人。” 苍玺看到傅瓷这一连串的举动在一旁忍笑忍得甚是辛苦,但仍旧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问道:“容本王问一句不该问的,宋大人对傅三小姐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可还满意?” 宋允承听到这话,吓得赶紧拽住宋之行的袖子说道:“爹,爹我不去这种丑八怪,爹!” 宋之行见到傅瓷长这模样自然也不满意,连连赔笑说道:“今日早朝,圣上并未恩准承儿娶三小姐。老夫觉得,让三小姐下嫁我尚书府实在是委屈了三小姐。不如作罢,不如作罢!” 苍玺听到这话得了便宜还卖乖,问道:“宋大人真的想好了不再向圣上提起与令郎与傅三小姐这段姻缘?” 还不等宋之行回答,宋允承就抢着回答道:“想好了、想好了!” “宋尚书的意思呢?”苍玺又问道。 此刻,宋之行只觉得自己被傅骞那老贼给骗惨了。说什么家中有花容月貌的女儿还未出阁,没想到见到本尊之后竟是如此丑陋不堪。论相貌,傅骞也算是个英俊的。看到傅瓷这幅模样,不得不让宋之行猜测,傅骞的嫡妻这得有多丑啊! 宋之行回答道:“老臣觉得,强扭的瓜不甜。不如就称了犬子的心意。” 苍玺点了点头,宋之行又寒暄了几句赶紧带着宋允承离开了玺王府。 看着宋之行父子的背影,傅瓷差点笑出声来。直到看不见宋氏父子,傅瓷与桂雨才哈哈大笑。 笑罢,苍玺赶紧命丫鬟给傅瓷打水来卸妆。 傅瓷看见玺王府里那几个训练有素的小丫鬟捧着水盆、拿着毛巾、举着镜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问道:“王爷是觉得我这样丑?” 苍玺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块帕子,靠到傅瓷身边为傅瓷擦拭着脸上的妆,轻轻说道:“瓷儿没听过有句话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 傅瓷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有点脸红,没再抗拒苍玺给她擦拭着妆容。 苍玺擦拭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傅瓷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卸完妆。苍玺突然看向傅瓷,两人四目对视了片刻,苍玺说道:“你日后若是出王府皆画这种妆才能出去!” “为何?”傅瓷问道。 苍玺笑着刮了一下傅瓷的鼻子,说道:“本王倒要看看除了本王谁还喜欢一个丑八怪!” 桂雨与苍洱在一旁听到这些酸话,早已经就有所免疫了。倒是那些个端盆、拿毛巾、举镜子的丫鬟脸一红并且死死的盯着苍玺看, 苍玺被他们看的有点难受,但又不好当中作威作福,只好说道:“东西放下都下去。” 接着,由桂雨、苍洱打头,屋内大大小小的丫鬟嬷嬷都出了这座院子。 待众人散去之后,傅瓷问道:“王爷不留苍洱在这儿保护着?” 苍玺给傅瓷擦拭的手没停下,命令道:“不许提及本王以外的所有男人!” 傅瓷才不管苍玺是不是吃味,问道:“若是再有人来行刺,王爷不把苍洱留在身边,不怕成为刀下鬼?” 苍玺笑了笑,凑近傅瓷耳边说道:“瓷儿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 他的言外之意是死而无憾吗? 傅瓷有点诧异! “王爷?”傅瓷轻轻唤了一声。 苍玺板着一张认真的脸,问道:“何事?” “王爷这几日的话不是玩笑?”傅瓷反问道。 苍玺仔细想了想傅瓷所说话到底是何意思,沉默了片刻,苍玺才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这人锱铢必较,阴险又记仇。若是嫁入王府,恐怕王爷名声受损。”傅瓷故意说道。 傅瓷所说的,锱铢必较是真,阴险记仇也是真。但他就喜欢傅瓷这种锱铢必较还不藏着掖着的性格。 苍玺笑了笑,回答道:“无碍,本王喜欢为民除害。” 苍玺的这个回答是傅瓷没有想到的。昔日里那些世家大族接近她,哪一个不是因为她傅氏嫡女的这个身份。 傅瓷庆幸。 有这么个人能接受得了自己恶名在外,能为自己将后背扔给别人,能伴她左右。 这世间,有一种奇妙的事情被人称为“阴差阳错”。就好比,自己明明希望能补上前世那朵还未绽开的桃花,而她却选定了苍玺这个人。当这个人毫不犹豫对自己挡下所有危险时,那一刹那以至于往后的几天,她都觉得自己与傅绰约、傅青满没什么差别。 再后来,她发现。这个名唤苍玺的人,无论他是外姓王爷还是农夫、还是猎户、还是大夫,亦或者其他。 只要是这个人,只要有这份情,足矣! 苍玺还在仔仔细细为傅瓷擦洗着脸上的胭脂,傅瓷被苍玺的力道弄得有些不舒服,头乱摇了两下。 苍玺轻轻地捏住傅瓷下巴,柔声说道:“别动。” 傅瓷也不知为何如此听苍玺的话,竟然真的没动。 苍玺的脸庞一点一点靠近傅瓷,傅瓷吓得捶了苍玺一拳。 苍玺看着傅瓷这紧张的样子,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你放心,有些事情得留到新婚夜做。” 第九十六章 棋盘人生 苍玺与傅瓷在玺王府里嬉笑玩闹在苍洱与桂雨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 谁让咱们承周唯一的外姓王爷已经上书圣上请旨赐婚了呢? 高宗看到奏折之后,很是头疼。他虽将苍玺收做义子,却待如亲子。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他对苍玺好过他对周信。 也正因此,高宗才为难。 一边是义子,一边是皇后。他不忍心逼着苍玺娶一位不喜欢的女子,但又不想让皇后面上太难堪。毕竟,在皇后眼里苍玺与傅绰约是青梅竹马,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如今颁下圣旨,应允了苍玺与傅氏三小姐傅瓷的婚事。皇后那边与他置气,中宫守门的侍卫竟说,皇后娘娘不欢迎他这位一国之君! 想着与傅莺歌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高宗实在不忍心让傅莺歌窝在中宫生闷气。于是,让胡易辉将苍玺带进宫。此时此刻,苍玺正在偏殿候着。高宗手里捧着奏折,心里却在想着怎么跟苍玺开口。 桌子上的奏折已经被批阅完了,高宗看着胡易辉,问道:“今日就这些奏折?” 胡易辉行了一礼,回答道:“回圣上的话,今日就这些奏折。” 高宗实在纳闷,平日里奏折倚叠如山。怎么今日就这小小一摞了?说是小小一摞,但打上眼一看,怎么也有四五十本。高宗叹了口气,问道:“玺王爷来了多久了?” “回圣上的话,四个时辰是有了。”胡易辉回答道。 高宗看着一眼窗外的日头,站起了身。如今太阳已经偏西,再耗下去也得把话说清楚,既然早晚都要说,高宗索性就死皮赖脸一回。 此时此刻,苍玺正在偏殿一个人下棋。 看见高宗进来,苍玺急忙起身行礼,“儿臣参见父君。” 高宗摆了摆手,示意苍玺免礼。然后径直坐在了苍玺位子的对面,问道:“身上的上可好些了?” 苍玺拱手一揖,说道:“儿臣已经大好,还请父君放心。” 高宗点了点头,从棋盒里摸出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说道:“来,陪父君下下棋。” 就着刚才苍玺的那盘残局,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的开始下。黑子以守为攻,白子步步紧逼。落下十几个子之后,高宗是半分便宜没捞着。 “玺儿与傅家三小姐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高宗冷不防的问道。 苍玺落子的手顿了顿,接着面色如常说道:“儿臣已经下过了聘礼。至于黄道吉日,还请母后做主。” 苍玺说的是大实话。自古男主外、女主内。高宗为她两人赐下了婚事,挑选黄道吉日这种事情自然要由皇后操办。只是,皇后顾念着傅绰约情绪,这件事情就一直拖着。 听到苍玺这话,高宗叹了口气说道:“皇后是心疼寄好啊。” 见高宗主动提起了这桩事情,苍玺说道:“儿臣知晓寄好公主对儿臣有意,但在姻缘这桩事情上,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儿臣自知与寄好无缘,索性也不给她留个能接近儿臣的念想。” 高宗落了一子,说道:“姻缘这事,固然讲究你情我愿。但这天底下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承周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与他何干? “儿臣与寄好无缘。不能娶她,也不会负了瓷儿。”苍玺婉拒道。 高宗仍旧不死心,说道:“谈不上负不负。朕独宠你母后多年,却还是有沈贵妃、宋妃、史贵人许多女人。” 苍玺反驳道:“父君对母后一往情深,总是后宫三千也独宠一人。儿臣无法像父君对母后一般,所以只能尽可能的给瓷儿一份安全感。” 高宗听出了苍玺的言外之意,问道:“在你看来,这江山与傅瓷哪个更吸引人?” 江山姓周,与他何干! 但苍玺仍旧被高宗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说道:“江山自有太子守,更有大哥、三弟、四弟辅佐。儿臣不才,只想做个游山玩水的闲人。” 高宗看着跪在地上的苍玺百感交集。论才能,周则如何比得过苍玺?周则有才,但远不及周义。周义才能,与苍玺相较还欠火候。之所以立周则为太子,一来,是看中了周则扎实肯干。二来,是因为周则处事比周义圆滑许多。 想到这儿,高宗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说道:“你先起来。” 苍玺起来后,高宗才又捏了一个白子放到棋盘上。 高宗这一步棋走的可谓精妙。表面上让一片白子看上去孤注无援,实际上却让黑子的守势陷入困境。苍玺看懂了高宗这一步棋,当真是将《三十六计》中“欲擒故纵”发挥的淋漓尽致。 棋局已经见分明,苍玺也就不再垂死挣扎的做些无用功,干脆拱手一揖说道:“父君棋艺高明,儿臣甘拜下风。” 高宗笑笑说道:“玺儿应当明白,世间万事有舍才有得。” 苍玺自然知道高宗所指的是什么。但他不认为,娶了寄好公主傅绰约是一桩合理的交易。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样讲。苍玺依旧十分懂礼数的拱手一揖,说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高宗点了点头,端起了放在一旁已经凉好的茶水,品了一口才又问道:“傅家哪位三小姐还在你府里住着?” “回父君的话,儿臣今日晨起已经让苍洱将三小姐安全送回国公府了。”苍玺回答道。 苍玺的这个答案高宗十分满意。毕竟还没成亲,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一起终归不太妥当。但一想到傅绰约那件事情已经做下了,自己还暗中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便觉得心中对傅家那三丫头有点愧疚。忍不住说道:“朕会催促皇后尽早为你选了黄道吉日完婚。” 得到了高宗这句话,苍玺自然喜不自胜。按理说,高宗将婚期定下也无不妥,但皇后不点头,在这桩事情上高宗就不会插手太多。 这一道理,苍玺深谙。 “儿臣多谢父君。”苍玺说道。 高宗摆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胡易辉就进了偏殿禀报道:“圣上,皇后娘娘有请玺王爷。” 第九十七章 不该生分 高宗看了一眼胡易辉,站起身说道:“去回禀皇后,就说朕与玺王爷一同前去。” 胡易辉听到高宗这句话,赶紧跪在了地上,为难的说道:“圣上,皇后娘娘说,说——” 高宗最不喜欢身边的人婆婆妈妈的,尤其是贴身伺候自己的人。看到胡易辉此刻犹犹豫豫,忍不住催促道:“皇后说什么,如实将来!” 胡易辉叩了个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说道:“娘娘交代了,让王爷独自前去。” 高宗听到这话,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两声。 他没想到傅莺歌这次玩真的。 莫不是自己平日里太过宠她了? 苍玺的婚事,往小里说,就是一桩儿子成亲的喜事。往大里说,是苍氏与傅氏两个贵族的联姻。至于,到底是往小里说还是往大里说,全凭高宗一句话。 原本,这就是一桩家事。如今傅莺歌闹了这么一出,在高宗心里倒是愈发觉得这是一桩国事。而皇后此举,正是干政! “既然如此,你带玺王过去”高宗冷冰冰的说道。 苍玺看到高宗阴沉的面孔,很识趣的行了一礼跟着胡易辉去了中宫。 这一路,苍玺走的很快。毕竟,天黑后宫门就要下钥。彼时再想出宫,可就有些麻烦了。更何况,一想到皇后是傅绰约的姑母,苍玺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高宗没有因为行刺之事查办傅绰约与周则的意思,想必这桩事情很快就会风平浪静。 苍玺觉得,还是趁着高宗没有为前几日行刺的事情找好借口之前,赶紧把他与傅瓷的婚事定下来。否则,高宗一旦找到替罪羊,他与傅瓷的亲事恐怕就夜长梦多了。 想着想着,苍玺与胡易辉来到了中宫门前。 胡易辉在门口站定,朝着苍玺行了个礼,说道:“奴才在御书房那边还有事,就不送王爷进去了。” 听到胡易辉这话,苍玺不能拦着,客客气气的让胡易辉走了。但一想到平日里恨不得拿命讨好主子的奴才突然对高宗心尖上的人退避三舍,明眼人都猜得出来皇后此时定是不悦! 胡易辉能走,但他苍玺不能走。既然逃不掉,就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来到中宫,苍玺扫了一眼坐上之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傅绰约也在。 苍玺跪地拱手道:“儿臣拜见母后。” 傅莺歌没有接着让苍玺起来,但也没有过分为难。抿了口茶,放下茶杯之后才淡淡的命人赐坐。 傅绰约看到苍玺起身后即刻屈膝给苍玺行礼。在皇后面前,苍玺不能太过肆意妄为,言辞谦和的跟傅绰约问了声好。 看到爱慕之人此刻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傅绰约心里又喜又羞,就好像前几天受的折辱不复存在一般。 “玺儿身体可痊愈了?”傅莺歌问道。 苍玺微微颔首,说道:“承蒙母后挂念,儿臣的伤并无大碍。” 傅莺歌是看着苍玺长大的,感情还是十分浓厚的。她心里清楚,刀伤没那么容易痊愈,苍玺又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人,一时觉得有些心疼,遂而说到:“本宫一会让夭桃去太医院给李太医传个话。这些天,就让李太医在你府上小住着。” 苍玺再次颔首,说道:“谢母后关心,只是李太医是常年照顾着母后,还是留在母后身边的好。” 傅绰约一听这话,赶紧说道:“王爷若是不好好调理,埋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傅绰约听到这话,也随声附和说道:“绰约说的有道理,玺儿就让李太医为你调理一段时日,母后也好安心些。” 话说道这份上,苍玺若是再拒绝就是对皇后不敬了,遂而拱手一揖,说道:“儿臣多谢母后。” 傅绰约听到苍玺同意让李太医诊治后,立刻哄着傅莺歌说道:“王爷还是最听姑母的话。” 傅莺歌听到这话笑的合不拢嘴,苍玺也附和着赔了个笑脸,“公主说笑了。本王自小就被母后接到中宫抚养。养育之恩,铭记在心。” 苍玺的这番话让傅莺歌很是欣慰。苍玺毕竟是自小就养在她身边的,况且自己对这个义子很是疼爱。若不是真的欣赏苍玺的人品与才情,傅莺歌怎么舍得撮合傅绰约与苍玺。也正是因为苍玺的卓越,傅莺歌才眼高于顶,觉得朝野中再也找不出如苍玺一般优秀的侄女婿。 然而,见到苍玺与傅绰约这样生分见外,傅莺歌脸上多少有点不高兴。 “玺儿与绰约都是在本宫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绰约怎么还如此生分的称呼玺儿‘王爷’?”傅莺歌提点道。 既然姑母给自己创造了机会,傅绰约就不能白白浪费。 “绰约知错”,傅绰约低头说到,“但不知该如何称呼王爷?” 不等苍玺回答,傅莺歌就抢先说道:“玺儿长你三岁。你同怀墨一样,称呼玺儿一声兄长也是应该的。” 傅绰约听到皇后这话,兴高采烈的站起来给苍玺行礼说道:“王兄在上,请受绰约一拜。” 傅绰约的这个礼,苍玺压根不想承,遂而赶紧说道:“公主客气,你我同辈,不必多礼。” 傅莺歌听到苍玺对傅绰约的这一声“公主”有些不悦,但又不好作威作福。毕竟,傅绰约对苍玺有意,苍玺对傅绰约无情。自己能帮得了傅绰约,却不能扭转苍玺对他的态度。 想着该给这两人多留些时间,傅莺歌假意打了个哈欠,说道:“本宫有些乏了,绰约留下来替本宫好好陪陪你玺王兄。” 傅绰约刚要领命,苍玺抢先一步说道:“不劳烦母后与寄好公主了”,说着,从这傅莺歌拱手一揖,说道:“天色不早,儿臣也该出宫了。” 傅莺歌为了傅绰约怎么肯放走苍玺,这可是大好时机,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放过,于是故作严肃说道:“玺儿好些日子没进宫了,今儿个晚上就留在宫里,陪本宫用顿晚膳。” 苍玺没推辞,应允道:“儿臣遵命。” 并非是苍玺肯留在宫里,而是皇后铁了心站在傅绰约这一边,自己若是违逆了她,指不定要如何撮合他与傅绰约。相比之下,苍玺还是觉得老老实实听皇后的话好些。至少,让她无从挑错。 第九十八章 目无尊长 傅莺歌走后,傅绰约主动站在苍玺面前,柔声细语的喊了一声:“玺哥哥。” 苍玺听着这称呼酸气得很,但面上仍如冰山一般,“宫里教习礼仪的嬷嬷没告诉寄好公主不能随便称呼外姓男子的名字?” 傅绰约赔了个笑脸,忍气说道:“嬷嬷教了,是寄好坏了规矩。” 既然一时半会出不了宫,苍玺决定趁着这个机会给傅绰约一个下马威好让她安生些,遂而说到:“本王许久不入宫,忘了宫中规矩。还请寄好公主告诉本王,知法犯法、目无尊长该如何处置?” 傅绰约听懂苍玺拿宫廷礼仪来压她,即刻就有些害怕,但依旧壮着胆子,嘴硬说道:“寄好不知,如何犯了‘知法犯法’与‘目无尊长’这两条?” “你明知宫里规矩却不遵守,不是‘知法犯法’?”苍玺瞪了一眼傅绰约接着说道:“本王位尊,公主以卑犯尊,难道不是‘目无尊长’?” 傅绰约听到苍玺的解释,低下了头。苍玺不预备就这样放过傅绰约,接着问道:“公主可知,刺杀王爷是何等大罪?” 傅绰约被苍玺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苍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傅绰约,蹲下盯着傅绰约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恶狠狠的说道:“谋害王爷,其罪当诛!更有甚者,处——以——腰——斩。” 苍玺笑着将后几个字一字一顿的说了出来,傅绰约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谋害王爷是何等罪名,她看到的只有苍玺眼中的一道道寒光。花灯节那日,傅绰约见过苍玺的笑容,尽管那个笑容不是对着自己。 苍玺笑起来,眸子总带着些暖意。此刻,苍玺也在笑,但一望不尽的眼底却找不到一丁点儿温暖。 “王爷就不怕我将今日事告诉皇后娘娘?”傅绰约趁着苍玺还没走之前,问道。 苍玺冷哼了一声。这个女人除了会拿皇后来压他还会干什么?一想到这儿,苍玺就来气。 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道:“寄好公主若是喜欢什么事情都说给皇后娘娘听,不如咱们来比一比皇后娘娘会先听到谁的故事?” 傅绰约一听苍玺这话心中一怕,顿时就没了什么气势。 苍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看着傅绰约,傅绰约不敢反驳又不敢表述让人看着大快人心。于傅绰约来说,屋内陷入一片尴尬。而对苍玺来说,这种氛围恰到好处,既不敢让傅绰约再为非作歹,又不显得自己太过于欺负她。 苍玺维持着这种状态品了几盏茶,茶叶刚刚入了味,皇后身边的夭桃就走了进来。 夭桃瞥了一眼屋内的情况。苍玺坐在椅子上品茶好不自在。而傅绰约则跪在一旁,不敢起来却又不甘心跪着。 到底是在宫里十几年的老人,看到这种情况仍旧处变不惊的面带微笑说道:“晚膳已经备好,有请玺王爷与寄好公主。” 苍玺站起身,朝门外走了两步。余光一瞥,傅绰约正跪坐在地上难以起身。 苍玺忍着笑,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说道:“想必是做贼久了自己心也虚,未免磕着碰着还请夭桃姑姑前去扶一把公主殿下。” 夭桃得了命令,实在不敢违逆,遂而走到傅绰约身边,伸手扶了她一把。傅绰约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任谁看来都会忍不住生出一副同情心来。 自然,苍玺除外。 来到中宫西偏殿,餐食已经摆了一桌,都是傅绰约与苍玺爱吃的菜。 “王爷、公主请稍后,皇后娘娘随后就到。”夭桃说着,屈了屈膝,独自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内,傅莺歌背对着夭桃在门口在摆弄指甲。听见夭桃进来,傅莺歌头也没转的问道:“如何了?” 夭桃屈膝行了一礼,说道:“奴婢去时,王爷正在品茶。寄好公主正跪在地上。” 傅莺歌一听这话,转过身来,问道:“跪在地上?” “是”,夭桃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奴婢猜测,玺王爷已经知道寄好公主也涉及在王爷遇刺那件事中。” 听到这话,傅莺歌有点心慌。她一门心思帮助傅绰约,即便是知道了傅绰约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也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刺这桩事情,高宗早就与她提过。傅莺歌本想着将这件事情压下不提,亦或者按照高宗的意思照顾不老实的朝臣扣上这顶帽子。等这件事情坐实了,傅绰约的嫌疑也就解除了。苍玺即便猜到或者已经知道真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此刻苍玺已经给了傅绰约一个下马威。虽说并没有将事情挑明,但无疑这也是苍玺对自己的一个警告。 “随我过去”,傅莺歌说完就迈出了东偏殿的大门,夭桃紧随其后。西偏殿与东偏殿隔得不远,但傅莺歌却故意放慢了脚步。她倒想看看,傅绰约有没有本事解决自己的困境。毕竟,出嫁从夫。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傅绰约身后为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炷香的功夫,傅莺歌才进了西偏殿的大门。 苍玺与傅绰约看到傅莺歌,赶紧起身恭迎。 苍玺还是一副不亢不卑的样子,而傅绰约却一直低着头,生怕苍玺将她做的这些好事抖搂出来。 “都坐”,傅莺歌轻声说道。 苍玺道谢之后,坐在了傅莺歌的右侧,傅绰约则做到了苍玺的对面。 三个人闲聊了几句后,傅绰约起身跪在地上微笑说道:“侄女有一请求,还望姑母成全。” 傅莺歌摆了摆手,示意傅绰约起来,“有话直说。” “绰约想着,三妹与王爷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今儿个特来求一求姑母的懿旨,求姑母赐下一个好日子让他们二人完婚。”傅绰约说道。 傅莺歌点了点头,回答道:“黄道吉日,本宫早已选好。” 苍玺却是一愣。傅绰约主动为他与傅瓷的婚事操心,很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奇怪的是,皇后此番竟然也顺着他。 管他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知母后选的是哪个日子?”苍玺问道。 傅莺歌笑道:“来年三月初七,宜娶宜嫁。” 第九十九章 不达目的不罢休 来年三月七,皇后一定是故意的! 眼下才立秋不久,算起来这婚期有五个月之久。皇后将亲事定在五个月之后,心中所想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见苍玺不语,傅绰约解释道:“眼下已经快入冬,年底结婚委实仓促了些。不如定在来年初草长莺飞时节,日子好准备也充分。” 这样烂俗的借口,苍玺也不愿再反驳什么,随声附和道:“儿臣多谢母后考虑周全。” 傅莺歌看到苍玺欣然接受这个安排,十分满足。傅绰约听到婚期定下来之后,面上强撑着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苦。 傅绰约从小就陪伴在苍玺身边,这份感情却比不过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傅绰约心里自然不舒服。 若是输给一个不如她的人,傅绰约心中还多少舒服一些。可眼下,她输给的是傅瓷——一个处处比不上她的女人。 论姿色,傅绰约是承周人眼中有名的美女,尽管傅瓷生也得十分漂亮,但比起傅绰约来却少了一份韵味。 论修养,傅绰约自小就被养在深宫,学的、见的自然比傅瓷多上许多。在众人眼里,傅瓷一向唯唯诺诺,如何比得上傅绰约从容大方。 更何况,出了淀茶那桩命案之后,傅瓷被众人冠上了“蛇蝎美人”的称号。如何比得上她傅绰约生性纯良? 让这样一个踩在脚下,任谁都会不爽吧? 尽管心中有气,但傅绰约依旧为傅莺歌夹着菜,带着微笑说道:“姑母,阿瓷嫁给王爷为妃,往后是要管理王府上下大小事宜的,绰约怕妹妹不善打理,让人笑话。” 听到这话,苍玺不乐意了,反驳道:“此事不劳烦公主挂心。瓷儿若是不会打理,自有玺王府的嬷嬷教她。” 傅绰约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在苍玺面前还不能太过为难傅瓷,遂而笑着说道:“姑母您瞧瞧,王兄这还没娶妃,就这样护上了。”看着傅莺歌笑了笑,傅绰约接着说道:“三妹从小不理家事,绰约是怕传出去,丢了傅家与玺王府的脸。” 傅莺歌点了点头。印象里,她这个三侄女为人处事一向是缩在后面的。如今,将诺大的王府交给她打理,实在是有些为难。更何况,堂堂国公千金,若是这些事都不会打理,平白惹人笑话。 “明日本宫让人接瓷儿进宫,让夭桃教教她如何打理府邸。”傅莺歌说道。 听到傅莺歌这句话,苍玺心里多少有些不安。皇后疼爱二侄女傅绰约是众人看在眼里的,此番傅绰约提出让傅瓷进宫学如何治理王府,多半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想到这儿,苍玺拱手一揖婉拒道:“母后终日为后宫之事操劳,这等小事儿臣怎敢再劳烦母后?” 傅莺歌为苍玺夹了一筷子菜,说道:“玺儿是本宫的义子,阿瓷是本宫的侄女。本宫自然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称不上劳烦。” 不等苍玺说话,傅莺歌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傅绰约听到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笑着给苍玺夹了菜。 或许,对于苍玺来说,对待不喜欢的人来说,她所涉及的所有东西都不想触碰。就好比,傅绰约给苍玺夹的菜,直到晚膳最后,傅绰约也没动过一筷子。 餐后,傅莺歌让苍玺在风雅堂住了下来。苍玺走后,傅莺歌才收起了笑脸,对着傅绰约问道:“玺王爷可曾正眼看过你?” 傅绰约摇了摇头,说道:“绰约自知比不上阿瓷,入不了王兄的眼。” 傅莺歌听到傅绰约这样说,心中有点不忍,说道:“姻缘、姻缘,讲的是个‘缘’字。你何苦非要执着于玺儿呢?” 傅绰约听到这话,跪在地上说道:“不怕姑母笑话,绰约与玺王爷一同长大。这些年,尽管王爷对我的态度十分冷淡,但我觉得,王爷能多看我一眼我都开心。” 傅莺歌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看着傅绰约的泪眼,傅莺歌说道:“你既然不后悔,后面的事情听本宫安排。” 傅绰约一听,急忙又要跪下,傅莺歌摆了摆手,说道:“你想好了?” 傅绰约点了点头,说道:“想好了。侍妾也好、王妃也罢,能呆着王爷身边,足够了。” 傅莺歌看着傅绰约这副伤情的样子,留她在中宫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深夜,傅绰约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的无眠夜,傅绰约原本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如今,却是尝遍酸楚。 当然,睡不着的不只傅绰约,还有在风雅堂的玺王爷。 皇后一心维护傅绰约,傅瓷进宫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事情。苍玺觉得,傅绰约断然不会让傅瓷好过。从下媚药,再到雇杀手,傅绰约已经丝毫不念姊妹情义。这样的好机会,她怎肯放过。但自己一个外臣,又不能时时刻刻出现在后宫来维护傅瓷。 思来想去,苍玺觉得为今之计只能找周义帮忙。 翌日,苍玺没向傅莺歌请辞,下了早晨直奔着四皇子府去了。 来到周义府中,苍玺也不含糊,直接挑明说道:“母后受了傅绰约的蛊惑,非要让瓷儿进宫学如何治理王府。” 周义难得见苍玺这般模样,顿时起了打趣之心,说道:“寄好公主唱这一出戏,恐怕是对王兄你旧情难忘。” 苍玺听出了周义的戏谑之心,回复道:“你若能进宫护好瓷儿,本王的酒窖任你搬。” 周义一听有酒来了劲儿。平日里,自己喝几口玺王府的桃花醉,苍玺都好记恨好久,如今为了美人,对酒十分在乎的玺王爷,终于肯大度了? “王兄既然这么说了,臣弟再推脱也忒对不起王兄你的酒窖了些。”见苍玺白了自己一眼,周义戏谑说道:“当真是想搬多少搬多少?” 苍玺算是看透了周义,这人就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他酒窖里的酒!虽说这些酒都是自己酿的,但与傅瓷的安危一比,委实不起眼。 “酒能搬多少搬多少,只是一条人给我护住了,莫让傅绰约欺负了去。”苍玺说道。 第一百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晌午从皇宫里来的轿子将傅瓷接进了宫。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这毕竟是皇后的懿旨,单凭着抗旨不尊这一条,就足够傅绰约怂恿皇后来责罚自己了。 想到这儿,傅瓷乖乖的跟着宣旨太监进了宫。苍玺约么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催促周义赶紧进宫。 周义拗不过苍玺,还有那一地窖的桃花醉向他招手。周义一个没忍住,就答应了苍玺进宫做护花使者。 临走之前,苍玺千叮咛万嘱咐,让周义小心提防傅绰约。周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苍玺才肯放行。 好不容易进了宫,周义先去给高宗请了安,随后朝着中宫的方向走去。 已经是深秋,树叶已然落了一地。唯独一处,还如春天一般生机勃勃。周义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此处。 这儿是金陵城最暖和的一处,因为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在这儿,气温高、树叶也就不容易枯败。到了深冬,这里更是一处奇观。 金陵本就在南方,相比于北方的严寒,这儿本就暖和些,再加上这儿地气暖和,到了深冬也如同春天一般。诺大的金陵,也唯这一处,春意盎然! 在周义的记忆里,每到秋冬交际之地,这儿格外热闹。但这几年,随着皇子公主的逐渐长大,这儿也就鲜有人来玩耍。 周义不自觉的走到了这儿,每年秋冬他都喜欢来这儿看看。在此处,他认识了苍玺、认识了傅绰约。尽管,脚下的这片地,在儿时常常被大皇子周延与三皇子周信霸占着。 “四弟好雅兴”,周义被这一句话打断了回忆。 回头望去,周义大吃一惊。 站在眼前的人身材魁梧,一身铠甲护身,尽管皮肤晒得黝黑且粗粝,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此人的英姿飒爽。 这人,又多少年不见了? 周义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吃惊,但即刻就换上了平日里待人接物的那幅程式化的笑脸,说道:“三哥回来,怎么也不跟兄弟几个知会一声。” 其实周义不相信周信提前回来没跟周延说过,恐怕不知道他已经回京的只有他跟苍玺! 高宗给周义看过周信递上来的奏折中,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说周信在十月初八班师回朝。按照周信计算时间的能力,周义才不相信这误差能有五天。 周信打量着周义,没正面回答周义的问题,说道:“三弟圣贤之书读得多,应该明白莫要觊觎不是你的东西。” 周信这话说的含蓄,却也十分明了。小时候,温泉这方圆几十米是周延与周信的。长大后,这皇位也不是他周义可以惦记的! 尽管周义对皇位没意思,他这一生追求的不过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原本,他认为的那个能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应该是傅绰约。虽说事与愿违,但在与沈梓荷的逐渐接触当中,周义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值得他留恋的影子。 于他而言,皇位不过一座囚笼! 然而,却又这么多人挤破脑袋的为了一块冷冰冰的金疙瘩争斗。 尽管如此,但周义觉得在气势上不能输给周信,遂而说到:“三皇兄可曾听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周信原本就是想压周义一头,没想到被周义反将了一军。想着自己是个武将,说不过周义这样的风流才子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就不再与他争辩。但一想到,周义这话中含义,周信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恶气,握了拳就向周义挥去。 还没等周信的拳头挥过来,周义主动往前走了一步。周信看着周义这反应,拳头停在了半空。 “三皇兄心中若有气,尽管动手。” 周义这副唯恐周信不揍他的表情,让周信看着心里窝火。 这是在皇宫,不是在边塞。进了京畿,就得守规矩。这一点,周延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说过。 周信想着兄长的话,将拳头收了回来,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周义在原地扯了扯嘴角,他这位三皇兄到底是长教训了,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赶到边关了。 周信走后,周义想着苍玺交代下来的事情没接着在温泉逗留,赶紧去了中宫。 周义来到中宫,美曰其名说给皇后请安,遂由嬷嬷带着去了正殿。正殿之中,傅莺歌端在尊位上。 “儿臣给母后请安”,周义跪地说道。 傅莺歌笑了笑:“义儿难得来中宫,到母后身边坐。” 周义按照傅莺歌的话坐到了傅莺歌旁边,时不时的往旁边瞥几眼。诺大的正殿,出了丫鬟、嬷嬷只有他跟皇后两个人。 “义儿在找什么?”傅莺歌冷不丁的问道。 周义笑了笑,说道:“儿臣许久不见绰约,心里有些挂念。” “今日傅氏的三小姐傅瓷进了宫,绰约正陪着阿瓷在御花园里赏景呢。”傅莺歌回应道。 皇后这话,在周义听来有些勉强。已是深秋,御花园百花凋谢,还有何景可赏? 见周义没吭声,傅莺歌解释道:“就是指给你玺王兄那位。” 周义虽见过傅瓷,但傅莺歌既然觉得自己与傅瓷没有瓜葛,也就不必让傅莺歌知道他们原本认识。 “儿臣素问傅氏三小姐,有倾城倾国之姿,母后可否允许儿臣一睹芳容?” 傅莺歌听到这话,拉着周义的手笑着说,“阿瓷生的俊俏,却也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神乎其神。再者说,选秀那日,义儿你与阿瓷见过面。” 周义故作不知:“儿臣何时与三小姐见过?” “那日被大殿下与玺儿同时看中的那位小姐就是本宫的三侄女傅瓷。” 周义假意恍然大悟,撒娇耍泼说道:“儿臣今日既然撞见了,母后总得让儿臣见见新嫂才是!” 傅莺歌心肠软,被周义这么一撒娇也就只有点头同意的份了。 “夭桃,让公主带着三小姐来中宫。”傅莺歌吩咐道。 见夭桃出了中宫,周义冲着傅莺歌俏皮一笑,“儿臣谢母后成全。” 傅莺歌点了点周义,“你呀!” 第一百零一章 丹青露真情(1) 一盏茶的功夫,傅绰约与傅瓷由夭桃带着一同走进大殿。 待傅绰约与傅瓷给皇后请过安问过好之后,周义抢先说道:“想必这位就是傅三小姐吧?我是四殿下周义。” 傅瓷听到周义的自我介绍,自然不会傻到说两人以前见过。尽管傅绰约知道傅瓷参加了周义的婚礼,但在那桩亲事上自己毕竟动了手脚,也不会笨到挖坑自己跳。 “臣女傅瓷见过四殿下”,傅瓷屈膝颔首说道。 周义赶紧依照礼数还礼说道:“过一阵子,我就要称呼三小姐一声王嫂,怎敢让王嫂对我行礼。” 站在一旁的傅绰约听到周义这话,脸上有些不高兴了。 “王爷与阿瓷的婚事还没订下来,四哥现在称呼阿瓷为‘王嫂’未免早了些。”傅绰约酸里酸气的说道。 在皇宫这片地上,又是在中宫。都说皇后待寄好公主是极好的,周义才不傻,在中宫惹傅绰约的霉头跟惹皇后有何区别? 听到傅绰约这话,周义赶紧拱手一揖赔礼道歉,说道:“皇妹教训的是,为兄与你赔罪。” 傅绰约却不肯就此打住,说道:“皇兄你丹青一绝,今日就罚你为姑母与两姐妹画上一幅,如何?” 周义本想着拒绝,但看到傅莺歌点了头,再说拒绝的话就是抚了皇后的面子了,遂而说到:“母后既然点了头,儿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周义答应了,傅绰约冲着婢女喊道:“夭桃,给四殿下将笔墨纸砚拿来。” 夭桃得了命令,赶紧去书房取来了笔墨纸砚,又命人搬了张桌子放在大殿之内。待夭桃铺好了纸张,傅绰约看了旁边的花瓶一眼,说道:“鲜花配美人。这花本该让姑母抱着,如今阿瓷将为人妇,这次不如就让阿瓷抱着,姑母看如何?” 傅莺歌如何不知道傅绰约是在为难傅瓷。但傅绰约这口气若是不撒出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儿,傅莺歌说道:“就依了绰约的意思,夭桃给三小姐把花瓶搬过来。” 傅莺歌的同意是周义万万没有想到的。母后这个角色,在他心里向来很是敬重。更何况,花瓶这么重,画完一幅丹青怎么也要一个时辰,若是真就这么举一个时辰,明日晨起胳膊恐怕是抬不起来了。 想到这儿,周义赶紧拱手说道:“儿臣画技不佳,恐累着三小姐,还请母后三思。” 傅绰约听到周义这句话,生怕傅莺歌改变了主意,赶紧插嘴:“四皇兄多虑了。这宫中,恐怕没有比四皇兄画技更好的丹青妙手了!” “这——”,不等周义把话说完,傅莺歌打断道,“本宫看就按照绰约的意思办吧,阿瓷即将成婚,你这一幅图就当是做弟弟的对王嫂的一点敬意。阿瓷觉得如何?” 傅莺歌问出后半句来的时候,整个语气都让人觉得冰冷。傅瓷深知,这桩事情若是不随了傅绰约,待周义走后,便没有能护的了自己了。更何况,自己进宫来名义上是为了学礼仪,若是傅绰约在背后搞一些幺蛾子,她保不齐还有没有命嫁给苍玺。 想到这人,傅瓷轻声应了一句:“臣女听皇后娘娘的安排。” 见傅瓷应下了,傅绰约给夭桃使了个眼色,夭桃从大殿里挑了的插满鲜花的重花瓶递到了傅瓷手里。 还没等傅瓷接过花瓶,傅绰约就说道:“这是外头进贡的花籽培育出来的花,金贵的很,三妹可要抱住了。” 傅瓷接过花的一瞬间她就有点后悔怎么就顺着傅绰约的意思来了呢?大不了跟她撕破脸!然而一向,眼前的人是当今圣上钦赐的寄好公主,背后给她撑腰的又是皇后娘娘。这人,自己如何还惹得起? 傅绰约看着傅瓷有些瑟瑟发抖的手臂,再次提醒道:“这花可是母后的宝贝,三妹千万抱好了。” 周义看傅瓷抱着花瓶艰难,赶紧走到了桌案前,说道:“还请母后与两位小姐拿好了姿势。” 傅莺歌本身没太有为难傅瓷之心,她所求的不过是傅绰约能顺顺利利嫁入玺王府即刻。但傅绰约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的认知里,这原本属于她的人、属于她的幸福,全都因为傅瓷的存在成为过眼云烟。 这一个动作,傅绰约摆了好久。周义何尝不知道傅绰约再故意为难傅瓷?若是眼前这么抱着花瓶的女人不是苍玺托付的人,周义估计也会出于维护傅绰约的本心,来让傅瓷难堪。但是,他与这人接触过,深知这个女子与寻常女孩不同,故而多少有些青睐。再加上,这是苍玺托付给他的事情,周义于情于理都该帮帮傅瓷。 想到这儿,周义干脆也不管乱动的傅绰约。笔锋落在纸面上,先点后面再线,一刻功夫也不浪费。周义深深的感觉到,傅瓷的胳膊已经酸痛不易,遂而加快了速度。原本一个时辰才能画完的画,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周义的笔下惟妙惟肖。 “好了”,周义松了口气说道。说着,赶紧示意夭桃将傅瓷手中的花瓶接过来。 傅绰约才不管傅瓷的花瓶沉不沉,径直走上前去要看周义那幅画。她不相信,素日里画一幅丹青要一个时辰的人,画工长进的如此之快,就连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傅绰约走到桌案跟前,盯着画愣了几秒,神情即刻就变的阴冷,“皇兄莫不是对绰约有意见,这副画中绰约的半个衣角都不曾有。” 亏她想尽了办法耽误时间,周义竟然这样看不上她! 听见傅绰约不高兴,傅莺歌赶紧走到桌案前看画。这画中两人,一人端坐在凤椅上,一人抱着花含羞在侧。 傅莺歌脸上的神情也变了不少,“义儿?” 不等傅莺歌把话说完,周义就打断说道:“儿臣给母后瞧瞧何为画技高超!” 周义说着,又开始挥毫着笔墨。 周义所谓的画技高超即为心中之景,跃然纸上。 一盏茶功夫,周义撂下了笔杆子,对着众人说道:“过来瞧瞧。” 第一百零二章 前尘往事 傅莺歌在前,傅绰约与傅瓷紧随其后来到桌案前。 三人看着这画都愣在当场。万万没想到,周义能在丝毫不看的情况下将傅绰约画的这样传神。从眉眼到神情,再到动作,再到衣着。每一笔,都有傅绰约的神韵。 傅绰约不晓得周义为何能将她画的如此传神,但傅莺歌与傅瓷却多少能看出来周义对傅绰约的意思。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就是如此。 但一屋子的侍女都在这儿,皇后不好将话点到明面上来说,只好夸道:“义儿的画技,怕是这承周也找不出第三人来了。瞧瞧,画的本宫与这两个妮子多么传神!” 周义这回可是为了苍玺破釜沉舟了。他不相信有这幅画在,皇后还不明白他对傅绰约的意思。 “儿臣多谢母后夸奖”,周义回复道。 傅莺歌假意打了个哈欠,笑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三个且先退下吧。” 闻此一言,三人拱手行礼后退出了大殿。傅莺歌看着三人的背影,委实有些头疼。都说,爹娘是儿女上辈子的仇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她待周义如亲子,也将傅绰约看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眼下这情况,着实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傅莺歌呆坐在大殿里出神,过了良久才说道:“夭桃,去把四殿下请回来,本宫有事与他讲。” “娘娘已经因为二小姐的事情得罪了圣上,为何还……”,夭桃话还没说完,就被傅莺歌打断。 “你只管去就是”,傅莺歌说道。 她如何不晓得刚才的一切夭桃尽收眼底。这个服侍了她二十多年的人,这种事情见多了也就看惯了。 片刻功夫,周义再次进了中宫的大殿。 行过礼之后,傅莺歌示意夭桃将所有的奴婢全都带下去。 傅莺歌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今日之事是为了阿瓷还是真心惦念绰约?” 周义也不隐瞒,“母后英明。儿臣今日进宫的确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儿臣也的确对二小姐情根深种。” 傅莺歌抿了一口茶,待茶香散尽才问道:“玺王之托?” 周义拱手一揖回答道:“是” 傅莺歌沉默了良久。周义不慕庙堂,她是晓得的。但苍玺这人却让她越来越摸不透了。 “你对绰约是真情实意的?”傅莺歌突然问道。 闻此一言,周义突然跪下,深深地叩了一首然后说道:“儿臣母妃去得早,多亏母后肯收养儿臣才不让儿臣被人欺负了去,这份恩情儿臣此生不忘,自然也不会对母后说谎。” 傅莺歌伸手扶起了周义,说道:“义儿应该知道,绰约心中惦念的是玺王爷。你既然娶了沈氏女,何苦还迟迟不肯释怀?” 周义笑了笑,回答道:“儿臣一早就知道绰约对王兄的感情”,叹了口气后又说道:“绰约与儿臣都是苦命人。” 这话傅莺歌没再接下去。都说投胎官宦之家好,但其中悲凉又有几人知? 屋子里面又是一阵寂静,周义看出了傅莺歌多少有点悲春伤秋之感,遂而主动开口安慰道:“母后莫要担心,沈氏女也不错。”见傅莺歌没反应,周义又补充了一句:“她与绰约脾性很像,儿臣对她也十分喜欢。” 傅莺歌听到周义的这番话有些欣慰,尽管知道周义这话时为了安慰自己而说,但从周义口中听到多少还是宽心些。 “你们夫妻能够和和美美最好不过。” 这等儿女情长的事情周义既然已经放下了,便也不甚在意,遂而换了一个话题。 “母后,今日儿臣在温泉那处遇上了三哥。”周义说道。 傅莺歌皱了皱眉,这比周信在信中提及回京的日子早了不是一天半天,看样子这是一桩蓄谋已久的事情了。 周信回宫,想必一定见过高宗,而却从没来中宫拜见自己。并不是傅绰约要摆皇后的架子,而是沈氏的这两个儿子,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傅莺歌忖度了良久,说道:“本宫希望你与玺儿能帮太子度过此关。”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周义明白。但他不能保证,在自己与苍玺帮助周则保住皇位后,周则不会残害手足。 傅莺歌自然明白周义的顾虑,遂而拉着周义的手说道:“母后保证,太子日后定不会忘恩负义。” 周义没再说话。从高宗继位以来,从百姓怨声载道到现在国泰民安用了近四十年时间。难道,金陵城又要再经过一场杀戮? 尽管自己不想看到金陵城再度被鲜血洗涤,但周义还是打算做个说客。 周延与周信已经绑定在一起,倘若自己与苍玺不能保住太子。太子一旦失势,这两兄弟第一个腾出手来收拾的就是他与苍玺。然而,如果自己与苍玺又从龙之功,加上有皇后保着他们二人,纵使周则想要除掉他与苍玺,有皇后在料想周则也无从下手。 这个道理,他能想明白。 “儿臣愿意为母后、为太子效力”,周义拱手一揖说道。 傅莺歌听到之后大喜,周义这么痛快在她意料之外。 “既然如此,儿臣做母后的说客,母后能否允儿臣一件事?”周义俏皮问道。 傅莺歌看周义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也被他逗笑了,说道:“你且说说看?” 周义见此事有商量的余地,赶紧说道:“儿臣是王兄派来保护三小姐的,既然母后要儿臣做这个说客。那三小姐的安危……?”周义故意停顿。 傅莺歌点了点周义的眉心,“你呀,滑头!” 见周义笑了笑,傅莺歌说道:“阿瓷即将成为玺王妃,礼仪与管事都是要学习的”,说道这儿,傅莺歌故意顿了顿,看着周义那张板着的脸,又说道:“母后保证阿瓷在宫中的安全。” 周义摇了摇头,“儿臣斗胆请母后将三小姐放回傅家。” 这话说的让傅莺歌为难。傅骞对待傅瓷的态度是傅氏一家都看在眼里的,或许留在皇宫里傅瓷是暂时安全的。 看到傅莺歌犹豫,周义似勘破她心事一般说道:“母后放心,王兄自有办法让傅国公善待三小姐。” 第一百零三章 祸引东宫(1) 傅莺歌应允了周义的要求,任傅绰约如何阻拦,傅莺歌还是将傅瓷送回了傅家,还留下了两个教习礼仪的嬷嬷。 周义也没敢耽搁,一路直奔玺王府。 苍洱看见周义如此之快就回来了,以为傅瓷在宫里出了什么意外,一刻都不敢耽误的将周义带到星月阁。 苍玺看到周义,赶紧快步上前询问傅瓷的情况。 先前,声名赫赫的玺王爷,终日里一副天地万物与我无干的样子。眼下,却为了一个小女子这般着急。 所谓软肋,大抵如此是了。 周义看苍玺这般着急的模样,委实不敢与他再玩笑,说道:“王嫂无事,已经送回傅府。”周义顿了顿,又说道:“周信回京了。” 苍玺听到这话,面上不动声色,手上捏着茶杯的力道顿时多了几分,“母后肯让瓷儿回来,是想让你我保太子?” 聪明如他。 傅莺歌的心思,在苍玺眼中委实是雕虫小技。不过放眼望去,周延有才却小肚鸡肠,实在没有帝王风范。周信有勇,却有勇无谋。若不是周义不慕庙堂,这储位恐怕也轮不到周则。 “是”,周义应道,继而解释道:“这不是一桩亏本的买卖。有母后在,太子不会轻易对你我动手。反倒是,太子一旦失势,周延、周信定会对你我除之而后快。” 周义这话不错,但真正与周则联手之前,苍玺还打算再做一桩事情。 “苍洱过来”,苍玺对着那边的苍洱唤道。 得了命令的苍洱即刻走到苍玺身边,拱手一揖等待苍玺的吩咐。 “把本王与太子联手的事情在朝堂上散播出去。”苍玺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说四皇子已经被本王软禁。” 周义不解。这场不知胜负的战争还没开始,苍玺为何这么草率的就站定了阵营。 眼瞧着苍洱就要走出去,周义赶紧说道:“此事不妥。” 苍洱停下了脚步,看着苍玺。苍玺笑了笑,点点头示意苍洱继续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周延与周信的敌人是太子不是我们。祸引东宫、再好不过。”苍玺解释道。 周义此刻才明白了苍玺意思。异姓王苍玺无权争储,即便站定了位置,周延、周信两兄弟面对劲敌,知道哪个该留哪个该杀。 但周义与他不同。周义身上流着的是周氏的血,有竞争储位的资格,倘若周义同苍玺一起站在周则这边,那个周延与周信定会先拿周义开刀。 苍玺这么做,堪称高明。 周义明白了苍玺的意思后,问道:“王兄打算何时去见太子?” 苍玺抿了口茶,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急。” 周信回京,第一个坐不住的应该是周则。只要苍洱一将消息散播出去,周则定会抓住时机主动向苍玺示好。眼下,他们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之后,苍玺又忍不住问道:“瓷儿如何?” 周义就知道这人是个见色忘义的,几句话都离不开傅瓷! “你的心上人回了傅府,想来傅国公不会过分为难未来的王妃。毕竟,傅家的女儿都是他的赌注。”周义回答道。 提到傅府,苍玺面上一冷。傅骞对傅瓷下毒那桩事情,苍玺在心里可是记得清楚。若不是这人对他还有用处,真想一刀给他个痛快。 “看样子,本王还需拜访一下傅国公。”苍玺说道。 说罢,苍玺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披风,朝身上一拢,说道:“这几日你且留在玺王府,沈夫人那边本王会派人通知。”说完,不等周义回应,苍玺就出了星月阁。 一盏茶的功夫,苍玺的轿子来到了国公府门前。若不是不好违逆了承周王爷出行该有的仪仗,苍玺真想轻功翻墙学一学戏本中男子越墙会心上人的桥段。 苍玺被管家带着来到了国公府的大堂。彼时,傅骞已经在门口恭候下了。不知为何,苍玺看到傅骞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厌倦。 或是因为这人对朝堂本就没什么大贡献还添居高位,或是因为这人对傅瓷的态度太过冷漠惹他厌烦。总之,在他看来,傅骞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昏官。若说这人最大的功劳,于他而言恐怕也就只有这些年将傅瓷养的还不错,没有过分亏待。 “玺王爷大将光临,怎么不让人提前通报一声,老臣也好有个准备。”傅骞行礼说道。 苍玺看了傅骞一眼,问道:“岳父大人要准备什么?” 傅骞见来着不善,脸上又堆积了几分笑意,说道:“自然是酒菜。王爷与阿瓷的婚事定下,整个国公府都跟着沾光啊!” 听此一言,苍玺轻蔑得到看了一眼傅骞:“哦?是吗?” 傅骞赶紧点头,继而一个劲儿捧苍玺。傅骞这种把戏为官的哪个不会?看惯了之后,这种雕虫小技在苍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见苍玺不说话,傅骞赶紧说道:“王爷请上座,王爷请上座!” 苍玺坐到正位上,傅骞赶紧命人上茶。管家端上来的是番邦进宫的雪顶寒翠。这样好的茶,在四皇子府都少见,如今在国公府品道,可见傅骞是克扣了不少。 “本王如果没记错,这茶是边塞才有的雪顶寒翠,国公果然得圣上赏识,本王在四皇子府里也没品道这么香醇的茶叶。”苍玺说道。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骞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摆明了说他克扣番邦进贡吗? 尽管如此,但傅骞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说道:“王爷说笑了,老臣不过是将这茶叶埋在地底下。因此喝着格外香醇罢了。” 傅骞干笑了两声,苍玺也附和着笑了两声。傅骞抿了口茶,问道:“王爷可知道三皇子回京了?” 苍玺点了点头,“知道。” 闻此一言,傅骞问道:“那外界的传言是真的?” 苍玺笑了笑,“岳父大人是指哪一桩传言?” 傅骞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外界都说您将四殿下软禁了,打算追随太子。” 第一百零四章 祸引东宫(2) 尽管苍玺从傅骞一开口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知道他要提及此事。但真正从傅骞口中说出来时,苍玺还是忍不住感叹傅骞眼线之多。 他命令苍洱对外散播消息还不到一个时辰,苍洱还没回玺王府,国公傅骞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敢拿到明面上来与他讲,想必是有多方确认后的。 如此看见,这位国公人脉甚广、眼线众多! “不错”,苍玺抿了口茶,见傅骞一直盯着自己,遂而解释道:“诸皇子里,沈氏那一双儿子与老四都有谋逆之嫌,拘下老四也是在帮太子除去政敌。” 这番话,傅骞万万想不到能从苍玺嘴里说出来。他深知苍玺与周义的关系非同一般,能有此举,看样子声名赫赫的玺王爷能为太子所用了。 “王爷英明、王爷英明!”傅骞连连说道。 苍玺这话是故意说给傅骞听得。 傅骞的小心思他岂能不知道?就好比嫁女这回事,他既然选择了太子做靠山,倘若自己不能为周则所用,在傅骞心里这永远是道哏结。傅国公的心狠手辣,他不是没见过,傅瓷才出虎口又如狼窝,这桩事情还是给傅骞点明白了说好。 “我与太子同为国公的女婿,自当同心。” 苍玺这话说的委婉,却也意味深长。他不相信,堂堂傅国公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王爷抬爱了”,傅骞客气道。 正说着,管家从门口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老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傅骞摆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王爷留在傅府吃顿便饭可好?”傅骞一脸堆笑说道。 苍玺拱手说道:“不劳烦岳父大人了,小婿府中还有事情要处理,这顿饭暂且记下。” 傅骞客气道:“王爷说笑了,何谈劳烦。一顿饭也耽误不了王爷多少功夫,吃完再走也不吃,更何况有阿瓷作陪。” 一听傅骞提起了傅瓷,苍玺有点迈不开腿了。周信回来的突然,他必须尽早回府给手下力将修书一封,尽快调动军队。但一想到傅瓷,苍玺有点恋恋不舍。考虑了一番,苍玺最终还是留在了国公府。 美曰其名:与国公共同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做。实则却是为了美人考虑。倘若自己不给傅骞面子,也就说明傅瓷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没那么重,既然如此,傅骞若真的按捺不住对傅瓷下了手,他岂不是成了刽子手? 此番留下,他就是要让傅骞知道,他苍玺的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甚于国事、甚于江山! 尽管留下苍玺是傅骞的主意,但这顿饭吃的却让他心惊胆战。 苍玺动不动的就给傅瓷夹菜、喂菜、擦嘴角。这一个个举动下来,傅骞生怕自己不待见傅瓷的事情被抖搂出来,惹毛了这位玺王爷。好在,他的这个嫡出女儿天生唯唯诺诺,不是什么敢告状跟他撕破脸皮的人,多少也就安心了些。 晚膳过后,傅骞很识趣的给了苍玺与傅瓷单独相处的空间。毕竟,这朝堂是周氏的,但却是苍氏率军打下来的。这位玺王爷,他真不敢得罪。 若不是苍景王爷与王妃就留下了这一条血脉,朝堂上的四大家族定有他苍家一笔。 苍玺在国公府里呆到天黑,在傅瓷耳边嘀咕了两句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说来也怪,从前那个步步为营、心狠手辣的傅三小姐,在苍玺面前竟然温顺的像一只家养的小猫。 傅瓷红着脸回到了北院,桂雨看着自己的主子先前从未有过这样脸红的时候,遂而取笑道:“小姐不害臊,还没出嫁就去会情郎。” 傅瓷似乎被她戳中了心事,嗔道:“做你的活儿去,修的多嘴。” 桂雨听到主子这么说,赶紧闭了嘴,老老实实的接着绣手里的鸳鸯荷包。 傅瓷想到刚才苍玺的话,又是一阵脸红。见桂雨盯着自己偷笑,傅瓷拿起了大红嫁衣的绣样接着往上绣花。 苍玺回到王府时,周义一个人在屋顶上赏月。苍玺腾地一下也跳上了房顶,从腰间解下白玉酒瓶咂了一口,说道:“明日早朝后,太子定会请你我到东宫小续。如何让你家中那位信了你是被我软禁在玺王府的,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周义自然知道,苍玺所指的那位是沈梓荷。 沈梓荷是沈贵妃的亲侄女。若说两人一点儿勾结也没有,苍玺不信。 “沈氏女待我很好,我倒觉得她不会告诉沈贵妃”,周义说道。 苍玺蹙了蹙眉。这位沈家的二小姐,这么快就把周义给征服了? “她是沈氏一族的人,留个心眼终归是好的。”苍玺叮嘱道。 周义点了点头,没再搭话。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沈梓荷多一些还是喜欢傅绰约多一些。 一想到沈梓荷的音容笑貌,周义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转念间,傅绰约的影子飘荡在他的脑海中,周义嘴角的弧度顿时平了几分。他无法完全信任沈梓荷,但现在的傅绰约也让他觉得陌生的很。 周义不想再听苍玺对沈梓荷的评价,遂而换了个话题,说道:“我们如何让太子相信我们是真心助他?” 苍玺将酒壶递给周义,周义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继而直勾勾的盯着苍玺等他开口。 “太子最需要什么?”苍玺问道。 周义想了想,摇了摇头。眼下,周则有高宗庇护,有皇后相助,朝堂之上还有许多朝臣为他所用。这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还有什么所求? 苍玺没接话,笑眯眯的看着周义。 周义沉思了半天,问道:“皇位?” 苍玺摇摇头,“太子不像是能狠下心来弑父杀君继位的人,眼下他还不太需要这皇位。” 周义一脸疑惑,苍玺只笑不说。又过了许久,周义才恍然大悟的突出了两个字:“兵权。” 苍玺饮了口酒,拍了拍周义的肩膀:“还算开窍。” 听苍玺这话,周义咧嘴笑了笑,但接着又叹了口气。 高宗是踩着兵将的尸体登上皇位的,对兵权的看重不亚于命。想要让高宗把兵权给周则,可能性实在渺茫。 苍玺勘破周义心事一般,说道:“让父君割出新的兵权给太子是没可能了,但周信手上可是有万名兵将的,父君也怕老三独大。” 第一百零五章 祸引东宫(3) 这日早朝,在国公傅骞的请旨之下高宗将苍玺与傅瓷的婚事敲定下来。婚期往前提了近一个月。 二月初九,宜婚宜嫁。 在宣布完这桩喜事后,高宗宣布了退朝。独独将苍玺、程钺两人留在了御书房。留下苍玺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身为一介武夫的程钺也在其中,周延与周信不得不疑。 御书房内,高宗询问苍玺匈奴的情况。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三儿子在边境欺压少数民族,但终归没闹出什么事来,高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今年不同。前不久,苍玺才平定了匈奴挑起的战乱,程钺也添油加醋的将他们粮草被人烧毁的情况透露给了高宗。饶是高宗对自己儿子再信任,恐怕一颗心也起了疑。 “老三这些年在边境做了什么,朕不是不知道。你不用顾念着手足之情替他隐瞒。”高宗冲着苍玺说道。 苍玺拱手一揖,说道:“儿臣在边关确实与三弟的人交过手。”苍玺说完,看着高宗皱起眉头,接着又添了一把火候,“儿臣在路上粮草被人烧光。儿臣无能,未能查出真凶。” 高宗哼了一声,“军中士兵众多,老三若是诚心烧你粮草,岂能让你抓住?” 苍玺深知高宗正在气头上,没再搭话。过了片刻,程钺审时度势的提醒道:“圣上明鉴,三殿下手中有万兵。玺王爷即便查出了谁人纵火,幕后指使也能抵死不认。” 程钺这话说的十分有水平,一点都不想有勇无谋的莽夫。这话一来笃定了是周信下的对手,二来提醒了高宗周信手中兵权过重。 “老三这是觉得朕老了?不顶用了?”高宗说着,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胡易辉在门外听到了动静却不敢上前。前阵子,高宗为了沈贵妃为自己儿子选世家大族之女为妃已经很是恼火,偏偏这三殿下还故作聪明今早回京惹得高宗不爽。看样子,高宗是要好好料理一下自己的儿子们盯着储位的这双眼睛了。 “你觉得老三手里的兵权该如何安置?”高宗看着苍玺问道。 苍玺顿了顿,说道:“儿臣不敢妄议。” 高宗见苍玺这样谦卑,说道:“朕准你议论。” 这样的恩宠,苍玺是头一份。高宗不喜欢自己的儿子们将兵权紧紧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愿意将兵权交给各位将军。或许,在高宗心里,握在手里的才是最踏实的。 苍玺假意沉思了片刻,说道:“儿臣认为,兵权一分为三,让太子、三殿下、四殿下一人每人手中都有兵权方能相互制衡。” 高宗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他一早就有。周信势力过于庞大,朝堂之上就会有储位之争。 “为何不提及大皇子?”高宗问道。 苍玺拱手一揖,回答道:“大哥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才能,却不会操练兵马。” 高宗再次点了点头。苍玺这话不错,周延的确不适合领兵,更何况沈氏一族的心思,高宗如何不知?兵权在周延手中就相当于周信手里握着两份兵权。 思索片刻过后,高宗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胡易辉。胡易辉听到高宗的声音赶紧推门而入。 “传旨下去,三皇子周信作战有功,赏黄金千两。”高宗顿了顿,说道:“跟随老三作战的士兵,拨给太子和老四一人三千军。让他们兄弟三个比比,谁更会操练军队。” 高宗这话说的不得罪人。美曰其名让自己的几个儿子比比操练,实则却将周信的势力缩小了不少。 周信接到这道圣旨时敢怒不敢言,他何尝不知道操练军队就是一个借口,然而下这道命令的人是一国之主也是他的父君,这种哑巴吃黄连的事情,当真难受。 接到这消息不乐的出了周信还有周延。高宗名义上让自己的儿子操练军队比试一番,却不让自己参加。这样的别有用心,哪怕别人不说周延心中也清楚——在储位之争这场硬站中,高宗已经让自己提早出局了。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周则接到这道圣旨时很是开心,加上朝廷上下都传苍玺已经成为自己的势力,周则心中更加愉悦。且不管朝廷里传出来的这话是真是假,他坚信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个说法就证明苍玺有臣服之心。 想到这儿,周则面上又是一喜。 当然,高兴的不止有周则还有周义。尽管这三千兵士对他来说并无大用,但毕竟手上多了一层筹码。哪怕周则与周信他日开战,自己与苍玺手中有兵,这两人便不会轻举妄动。 周义原本想让苍玺收着这兵符,却被苍玺拒绝。 苍玺给出的理由是,这是高宗钦赐给周义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亲兄弟还明算账,苍玺怎好无功受禄。 见苍玺态度坚决,周义也就没有过分坚持。 毕竟这等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苍玺与自己都是打错。到时候,倘若被周延、周则、周信其中一个抓住了自己的小尾巴,自己与苍玺都是死罪! 尽管如此,周义心中还是过意不去,遂而说到:“这兵符我先收着,王兄日后若是有用,尽管跟我说,我周义自当万死不辞。” 周义这句话让苍玺听来甚是暖心,也就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一人一张桌子处理起了公文,直到傍晚时分,苍洱来报,说周则的轿子正在朝玺王府的方向走来,已经到了东街路口。 苍玺笑了笑没做声,周义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嘴角向上扬了几分,说道:“太子果然按捺不住了。” 太子的到来在苍玺的意料之中。周信回京,心中最惶恐的应该是太子周则,听到朝堂上的传闻,他就不信周则还能故作镇定。 “王兄鱼儿咬钩了,接下来该如何?”周义问道。 苍玺没出声,自顾自的抿了一小口茶叶笑了笑,算着周则的轿子快到门口时才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放长线。” 第一百零六章 祸引东宫(4) 苍玺将时间拿捏的很准,这话说完没多久,管家就来报,说太子殿下到了玺王府的大门前,说要见玺王爷。 周义与苍玺对视了一眼,回到了苍玺给自己辟出的那座院子。 人前的戏,要做足。既然外界传言说四殿下周义被玺王爷软禁,那么久该让太子眼见为实。见周义从小路走向茂竹楼的方向,苍玺才吩咐道,“请太子殿下去大厅,本王即刻就去。” 管家走后,苍玺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黑色外袍系在身上才慢慢的向大厅走去。 苍玺到大厅时,周则已经坐在尊位上品茶候着了,苍玺看见周则,微微颔首,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周则伸手示意苍玺坐在旁边,亲自端起茶壶给苍玺倒了一杯茶水。 “倘若孤没记错,王兄这雨前龙井还是父君赏的?”周则问道。 苍玺嘬了一口茶,茶香从舌尖齿缝溢出,“太子好记性。” 周则想继续跟苍玺套近乎,可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又咽了回去,只好开门见山说道:“兵权一事,孤还要谢谢王兄。” 苍玺摇头边笑边说道,“太子言重,父君若不是心中早有此打算,本王就是巧舌如簧,父君也断然不会将兵权交于太子与四殿下。” 这话苍玺不是糊弄周则的,高宗的心思一向难猜,若不是他早有打算,在兵权这桩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无论如何孤还是要多谢王兄”,周则说着拱手道谢。 周则见苍玺没搭话,又问道:“孤听说四弟在王兄府上?” 苍玺不隐瞒,直接说道:“四殿下声称要在玺王府小住一段时间,本王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苍玺说的言辞恳切,倒是真的像周义一厢情愿的呆在玺王府,一点儿被苍玺逼迫的意思都没有。 “王兄与四弟感情深,又同为孤的左膀右臂,实在时承周百姓之幸。”周义说道。 话说道这个份上,算是说到重点上来了。什么感谢苍玺为他争取兵权是假,来一探究竟朝堂上的流言才是真! “臣与老四自然唯太子马首是瞻。”苍玺说道。 听到这句话,周则算是放了心,喝了两口茶问道:“王兄觉得当下形势如何?” 既然选择了暂时依附太子,苍玺就得说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让周则相信自己已经与他戮力同心,遂而说道:“尽管老三只有匹夫之勇,但他背后有大皇子周延与沈氏一族。倘若真的到了硬碰硬那一步,我们手中的兵权与势力未必能有十足把握。” 苍玺的话也正是周则的心头病。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只是,沈氏一族的势力太过庞大,尤其是朝中的文官武将大多都与沈氏有些连带关系。这样一个大族的势力,岂容小觑? “王兄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周则问道。 苍玺与周则四目相对了一眼说道:“以静制动,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周则知道苍玺所说的是道家的思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遂而说到:“还请王兄明示。” “老三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倘若他知道你我联手又控制住了老四,二弟觉得他会如何?”苍玺问道。 “自然是想办法离析我们”,周则回答道。 苍玺点了点头,又说道:“眼下,傅国公站在二弟这边。沈氏势力大,傅氏的势力也不小。若是傅氏女成为太子妃,傅氏的势力随之增强,国公大人也就更能安心的成为太子的顶梁柱。试问朝堂之上,论谏官,谁能比得上傅国公?” 苍玺这话说的不错,让傅青满登上太子妃的宝座,也是给傅骞吃一颗定心丸。尽管,在周则心里,太子妃之位,他更属意于司徒妙境。 “王兄不亏有智囊之称,孤对王兄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周则称赞道。 苍玺笑了笑,没再说话,下面的事情周则能想明白。 既然要询问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周则也就没有留在玺王府的必要了,简单寒暄了几句就直奔太子府。 待周则走远后,苍玺才回到了星月阁,让苍洱带着周义过来。 周义进星月阁时,苍玺正在练字。遒劲的笔法力透纸背,让人看来叫绝。直到苍玺将一张白纸写满后,周义才正儿八经的站在苍玺面前看着这张书法作品——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意时。 “王兄的字,若是肯拿到市面上卖,价格定是不菲!”周义戏谑道。 苍玺抬头看了周义一眼,反击道:“你的画也是。” 这回口舌之争周义没占着便宜,心中自然有些憋屈。 历朝历代,史书记载的不都是兄友弟恭吗?怎么到了他这儿来,就成了例外? “说正经的,太子来找你何事?”周义问道。 苍玺换了一张新纸,手中的笔墨仍在挥洒,嘴上回应道:“来探探口实。” 这一点不用苍玺说,周义也猜得到。 “我给他指了条路,让他将太子妃的宝座留给傅青满。”苍玺接着说道。 这一点周义就很不明白了,一个傅青满能成多大事?傅国公的公主女儿还没派的上用场,傅骞就这么急着将所有筹码都压在小女儿傅青满身上? 苍玺如周义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继续说道:“你放心,太子不会这么早就让傅氏女做太子妃的。最早也得等到傅氏女腹中的孩子落地。” 这件事上他没什么放不放心的,周义从来不信傅骞会把傅氏的筹码全都压在傅青满身上。 “傅氏女登上太子妃宝座与我们何干?”周义问道。 苍玺放下手中的笔,说道:“苍洱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说傅氏女出嫁的时候傅骞将号令陈家军的兵符一并算作嫁妆陪送了。” 周义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他知道陈老令公,但陈家军怎会到了傅骞手里? “陈老令公退出朝堂多年,傅国公怎么会与他有瓜葛?”周义问道。 苍玺叹了口气,说周义不关心军国大事一点也不冤枉他! “老令公嫡出的长女是傅骞的继夫人,这曾是她的嫁妆。” 第一百零七章 祸引东宫(5) 周义与苍玺再次谈到深夜。挂着软禁的名义,却有这样好的待遇,周义有点乐不思蜀了。 然而,苍玺与周则的这一系类举动让周延、周信看着很是憋屈。先是被周义将了一军,继而被高宗削了兵权。眼下,探子来报,证实了苍玺与周则已经抱成一团还软禁了周义。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人听了委实窝火。 要不是周延做事稳重,拦着周信,恐怕他这三弟非得弄出什么乱子来。今日退朝,沈贵妃能够放心她家老三出来,多半也是因为有周延陪着。若非如此,沈贵妃真怕周信一个冲动之下,再次做了出阁的事情被高宗感到边塞。 周延这一陪就陪到天黑。周义这一下午喝了不少闷酒,府里也没个侍妾能伺候着,周延生怕周义酒后闹事,干脆就住在了三皇子府。 周信对着批阅公文的周延十分无奈。他没有周延那沉稳的性子,实在难以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好好地看书写字、批阅公文。 周信实在耐不住这房中的寂静,将酒坛子朝桌子上一方,跳到周延面前,说道:“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周延将手里的毛笔放在砚台上,说道:“父君若非对你起了疑心,断然不会收你兵权。” “这是我在沙场上拿命换来的,父君凭什么说拿走就拿走!”周信双手撑着桌子问道。 周延是知道自家兄弟做过什么的,遂而毫不留情面的问道:“你的那些银子、军功如何来的,父君岂能不知道?” 周信的气势被周延的这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他为了加官进爵的确谎报过军功,也为了安抚将士,常常掠夺少数民族的财产。然而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让他们的母妃沈贵妃在后宫的路好走一些,还不是为了让周延的仕途更加顺畅一些? 周延察觉到了周信的反常,继而语重心长的说道:“父君封我为王就证明这场立储之争,我已经出局。三弟若不想被那几个人打的片甲不留,就忍耐些。” 周信极其不喜欢“忍”这个字,因为忍字头上一把刀! “忍?难道看着周则与苍玺联手?”周信问道。 这句话倒是给周延提了个醒,周则与苍玺联手,那周义呢? 是真的被这两个人擒获,还是这一切都是一场苦肉计? 周延分不太清,但他想到了一个能够帮他们的人——沈贵妃。 “我总觉得周义这件事情上有蹊跷,必须得好好查查”,周延说道。 周信听来眼前一亮,即刻说道:“我现在就命人去查清楚。” 其实,周信也知道苍玺的话绝对不能全信,但事情有因才有果。毕竟无风不起浪,倘若周义真的被苍玺软禁在玺王府,只要能将他从玺王府里将周义解救出来,害怕周义认不清楚苍玺的真面目?既然如此,何愁周义不会为他所用? 周信出了书房没多久又回到了书房。周信自己也知道,自己时常做事无脑,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因为一时冲动而被高宗贬谪出金陵城就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与其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惹出事端,还不如乖乖呆在周延身边,让他这位做大哥的约束着自己。 见周信推门而入,周延的目光没从书卷上移开,但还是问道:“回来了?” 周信应了一声,周延才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问道:“事情安排下去了?” 周信点了点头,“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绝对信得过。” 在周延眼中,信得过信不过倒还是其次。苍玺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人,他最怕的不是周信手下的人信不过而是苍玺故意放出假消息。 “若是这消息是苍玺故意放出来的,你的人能甄别吗?”周延问道。 这一下将周信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层他倒是没有想到。沉默了许久,才问道:“那该如何?” 周延将桌子上的茶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母妃有个侄女叫沈梓荷,你可记得?” 周信点了点头,这个表妹他还是记忆深刻的。 能文能武、巾帼不让须眉! 这是周信对她的第一印象。 “王兄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丫头?”周信问道。 周延叹了口气,回复道:“梓荷现如今已经是四皇子妃了。” 周信有点愣。沈梓荷这样侠肝义胆的姑娘怎么转瞬就成为人妇了? 若是个能文善武的也就罢了,为何是周义? 但反过头来一想,周信也就明白了。他与周延需要四皇子周义的支持,因此沈贵妃就将沈梓荷与周义撮合在了一起。至于真心这种东西,他的母妃素来不会过问! “她婚后生活还好吗?”周信沉默了良久,才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尽管周延这段时间从未踏进四皇子府,但朝堂上,四爷周义宠妻是出了名的,想来沈梓荷不会过的太差,遂而说到:“梓荷与老四琴瑟和鸣。” 周信听到这话使劲儿扯了个微笑出来,努力的将原来的话题拉回来,“大哥有何打算?” “以母妃的名义让梓荷进宫,打探虚实。”周延说道。 闻此一言,周信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沈梓荷的婚嫁就是一桩交易,结下的是沈氏与四皇子的情义,而这之间的牺牲品就是这个女孩儿和一段还未的感情。 “听大哥的”,周信说道。 说这话,周信心中是存有私念的——他想再见一见沈梓荷,也想听她亲口说一声她过得很好。 周延见周信如此反应,心头也觉得一酸。沈梓荷与他们兄弟二人感情不错,在周延看来,想沈梓荷性子这么野的女孩甘愿给他与周信垫脚石需要莫大的勇气。 更何况,周信与沈梓荷的感情甚于自己与沈梓荷的感情。在周信看来,这个小丫头,如同他的亲生妹妹一般。为了储位,将这样一个小丫头卷入一场是非争斗,无论如何周信都是于心不忍。 “我去安排,明日让梓荷在母妃宫里用午膳。届时,我们下了早朝就去母妃宫里。”周延说完后看着周信这副神情,还不忘叮嘱一句:“切勿因小失大。” 第一百零八章 牺牲品 异日,早朝过后周延与周信就来到了沈贵妃的宫中。 沈贵妃有点难以面对自己的小儿子。周信出征前叮嘱过自己,切勿将自己儿女的姻缘也算计在这场储位之争里。现如今,沈梓荷成为周义的正妃,沈氏心中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周延看着自己母妃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开口解围说道:“老四对梓荷体贴的打紧,必定不会亏待了他。” 周延这话说出口后,沈氏与周信一直都没接话。这样的局面在周延看来多少有点尴尬,沉思再三,最终还是如周信一样闷头喝茶。 日头偏南,快到晌午沈梓荷才姗姗来迟。 看着坐在一旁的周信,沈梓荷心中有点五味俱全。先前,因为周信的缘故,沈将军才允许女儿习武、读书,允许自己做许多官宦之家的小姐们不能做的事情。于她而言,如今这个出色的沈梓荷是周信一手培养的。 沈梓荷一步一步靠近这三人,待屈膝行礼后,沈贵妃才让沈梓荷入了座。 周延。周信对沈梓荷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的缘故才将这个姑娘推进了火坑。 沈贵妃见这兄弟俩不开口,率先问道:“近日,四殿下待你可好?” 这个问题让沈梓荷无从回答。周义在玺王府小住的消息弄得满城皆知。她不相信沈氏没有得到消息。但转念一想,周义与苍玺手足情深,苍玺断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害周义。 想到这儿,沈梓荷起身跪在了沈贵妃面前,说道:“四殿下已经在玺王府住了多日,一直未归。荷儿若不是别无他计,也不敢进宫麻烦姑母。” 沈贵妃没让沈梓荷起身,而是板着脸问道:“四殿下当真被玺王爷软禁起来了?” 沈梓荷看了周延与周信一眼,回答道:“确实如此。” “荒谬!”沈贵妃拍了一下桌子。 沈梓荷吓得赶紧低下头,周信不由分说的上前将沈梓荷扶了起来,冲着沈贵妃行了个礼,说道:“儿臣有话跟四皇子妃说,先行一步。” 说完,拉着沈梓荷的手就冲着门外走去。这一路上,沈梓荷如何挣扎周信就是不松手,直到到了温泉,周信才松开了沈梓荷的手。 沈梓荷抬手就给了周信一个巴掌,“三殿下请您自重。” 沈梓荷那个巴掌不重,却打到了周信心里,周信冷笑了两声,吼道:“我劝舅父让你同男儿一般习文学武,不是让你做个牺牲品!” 沈梓荷也冷笑了声,直勾勾的看着周信,“三殿下多虑了。妾身与四殿下情投意合,并不是三殿下口中的牺牲品。” 周信对沈梓荷没有非分之想,但从她口中听她说与周义感情十分融洽时,心中还是咯噔一下。 这本就是他最想听到的结果,然而真的听到时,他却宁愿这是假的。 见周义不语。沈梓荷又说道:“三殿下,瞧瞧您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为了储位残害手足,为了名利草菅人命……” 沈梓荷接下来说了什么,周信一句也听不进去。自己这么久的奋力挣扎,在沈梓荷看来竟然是残害手足、草菅人命! 到底是自己做错了,还是这个小女子被保护的太好,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弱肉强食?想到最后,周信坚信在世上向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过得好不好,与自己有何关系? “你闭嘴!”周信吼道。 沈梓荷听到这句话后,当真不再说话。 周信往沈梓荷跟前走了一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四皇妃谨记,他日我必让周义在我脚下匍匐。” 周信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温泉。沈梓荷站在原地,眼中打转许久的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今日的话,沈梓荷故意说的绝情了些。在她看来,周延与周信绝对不是苍玺的对手。她想保护周义不假,但他也想让周信平安。 沈梓荷在温泉呆了一会儿。尽管天气已经转凉,但这儿依旧暖和。曾经,这里是她、周延、周信玩耍的地方,然而此时此刻,这儿却冷清的看不到人影。 沈梓荷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走出的宫闱。今日在贵妃宫里闹上这一闹,定是触了沈贵妃的霉头。日后若要在这些人的权势下讨生活,恐怕是更加艰难了。 想到这儿,沈梓荷倒是真的想与周义双宿双飞,再也不理这朝堂纷争。 得罪了沈贵妃无疑是将沈氏的人得罪干净了。沈梓荷倒是不害怕沈贵妃找自己的麻烦,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担心的是沈贵妃会将之前说的话变成现实。 要么臣服,要么去死。 这句话,沈梓荷记忆犹新。 沈梓荷将披风拢了拢,朝着玺王府的门口走去。周义已经在玺王府呆了四天了,她派去的人一个个儿回来都说连玺王府的门都没进,更别提将周义请回来。这样的结果,沈梓荷并不意外。要么,苍玺与周义信不过她,因此这两人谋划什么都不肯告诉自己;要么,周义想要保护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最安全。 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必须要跟周义说明。 想着,沈梓荷来到了玺王府门口。沈梓荷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上前敲门,开门的是玺王府的管家。 沈梓荷微微颔首,说道:“麻烦管家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沈梓荷求见玺王爷。” 管家有些为难,但还是跟沈梓荷说了实情:“王爷一早就交代了,四皇妃若来,闭门不见。”管家说完看了看沈梓荷的脸色,放低了声音,说道:“夫人您请回吧。” 沈梓荷一听这话,顿时没了理智。莫非苍玺真的与周则联手将周义害了? 想到此,沈梓荷脸上愠色多了几分,单掌推开管家,“休得拦我!” 守门的侍卫看到管家被沈梓荷推倒在地,赶紧上去扶,但来人是四皇妃,侍卫们纵然想拦也不敢出手。 侍卫头子看到这种情况,赶紧命人向玺王爷汇报,自己则上前赔笑与她攀谈。 第一百零九章 坦诚相待 侍卫跑到星月阁时,苍玺正在跟周义下棋。 听完侍卫的禀报,苍玺笑了笑,冲着周义说道:“以她的身手吃不了亏,别担心。” 苍玺这话不假。他仍旧记得在周义的新婚之夜,沈梓荷将周义从房顶上扶下去还稳站如松的姿态。这样好的轻功,对付几个不敢跟她动手侍卫,简直是绰绰有余。但周义依旧不放心,说道:“不如请她进来吧。” 苍玺又落了一子,说道:“一会她就能找到这儿来。” 苍玺这话刚说完,就听见星月阁门外传来了吵闹声,苍洱进来禀报说道:“四皇妃拿剑抵着侍卫的脖子,在门口朝着要见四殿下。” 周义没想到沈梓荷会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苍玺看了一眼周义,说道:“请四皇妃进来。” 苍洱得了命令,将沈梓荷请了进来。 沈梓荷看到周义与苍玺正在博弈,见自己的心上人没事遂而屈膝给苍玺行礼请罪,“妾身念夫心切,硬闯了玺王府还望王爷见谅。” 苍玺将手中的棋子悉数放回,说道:“本王想要求证的已经有答案了,这星月阁就暂且借给你们夫妻二人团聚一会,接下来的戏,还劳烦四皇妃配合下去。” 苍玺说完,给苍洱等人递了个眼神。原本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就剩下了周义与沈梓荷两个人。周义将沈梓荷揽进怀里抱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几日委屈你了。” 听到周义这话,沈梓荷的眼泪一下子飚了出来,带着哭腔责问道:“因为我姓沈,你就不信我?” 周义在沈梓荷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继而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并非如此。唯有置身事外,才最为安全。” 周义的这话,让沈梓荷再次热泪盈眶。周义为沈梓荷擦去眼泪,将美人死死的搂在怀里。 “王爷要求证什么?”沈梓荷问道。 “你爱我”周义回答道。 沈梓荷不明白周义这话的意思,遂而问道:“何以见得?” 周义将沈梓荷扶到座位上,解释道:“倘若你是细作,为何要得罪周信、得罪沈贵妃?” 沈梓荷听到周义的解释,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一早就看得出来,异姓王苍玺神机妙算,有决胜千里之外的才能。看样子,周延与周信无论如何都不是苍玺的对手。 “倘若我是沈贵妃的人呢?”沈梓荷问道。 周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甚是可爱:“将你绑回四皇子府,让你这辈子只能对着我一个人。你我同吃、同住,看你如何给沈贵妃传递情报。” 沈梓荷被周义逗笑了,说道:“那我倒是巴不得跟沈贵妃娘娘同伙。” 周义拿手指点了点沈梓荷的额头,说道:“我还有件事情要与你交代。” “何事?”沈梓荷问道。 “我与傅家二小姐有段前尘”,周义说道,看着沈梓荷表情一僵,赶紧解释道:“而今前缘已断。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不想再任何一桩事情上瞒着你,你我日后坦诚相待如何?” 沈梓荷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在承周,男人纳妾是不需要与妻子商议的,周义肯将这种事情告诉她,必定是将她放在心上的。 话随这么说,但沈梓荷心中还是有点泛酸,说道:“四殿下若是敢到处招惹桃花,四皇妃就将桃树伐掉。” “依你依你”,周义本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门外苍洱在叫门。 周义上前开门,苍洱红着脸、低着头说道:“王爷说四皇妃不能在王府里久留,让属下护送皇妃回去。” 沈梓荷有点不情愿,事情说开了为何还要让他们夫妻分别? “王爷还是不信我?”沈梓荷问道。 苍洱赶紧摇头解释道:“夫人您误会了。沈贵妃的耳目一直跟着您,您若是与四殿下缠绵悱恻,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听到苍洱这么一说,沈梓荷大吃一惊。沈贵妃的耳目一直跟着她,她竟然还没有发觉?那么,此刻她被沈贵妃的耳目盯着,岂不是给周义与苍玺引了麻烦? 见沈梓荷久久不语,苍洱赶紧按照苍玺的吩咐说道:“夫人您莫慌,饶是沈贵妃的耳目本事再高,我们玺王府的墙垣他也进不来。” 听到这儿,周义算是明白了方才苍玺为何默许沈梓荷闯进玺王府了。这样一来,四皇子妃因为担心四殿下,一怒之下闯了玺王府。这个理由虽说拙劣了些,但至少掩人耳目是足够了。 “听话”,周义为沈梓荷理了理披风。 “我等你回家”,说完这句话,沈梓荷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苍洱跟了上去。苍玺交代,一来要将四皇妃赶出玺王府,让沈氏的人相信玺王爷与四殿下当真不睦;二来要暗中保护好沈梓荷。毕竟这是周义心尖上的人,苍玺若是太过不管不顾,周义岂能饶他? 周义看着沈梓荷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良久没回过神来。 四日未见,好不容易见一面就只说了这几句话就再次分离了? 周义还愣在原地,苍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说道:“小别胜新婚。” 在周义看来,苍玺这话时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在这个处境的是他玺王爷与傅三小姐,周义才不信他还能说出这句话来!不过,周义还是十分感谢苍玺的缜密安排,否则连着几句话的时间,恐怕也十分难得。 “这是为了你与她日后好,这桩事情你们只有撇清了。哪怕我们输了,你与她也有退路。”苍玺说道。 周义听到这话,心中不是滋味。倘若太子与周延、周信的这场较量败北,整个四皇子府能逃脱干洗,那玺王府呢? 岂非成了牺牲品? “王兄说这话,可曾想过傅三小姐?”周义问道。 闻此一言,苍玺的眼神有些暗淡。他何尝没想过自己与傅瓷? 只是,在傅青满、傅绰约、傅骞甚至还有皇后的四重夹击下,傅瓷若是没有一个坚实的后盾,日后必会步履维艰。 而眼下苍玺要做的,就是充实自己的势力,让自己足够能保护傅瓷。 第一百一十章 桂雨受辱 “瓷儿心气高,若是她知晓,定会与本王做出一样的选择。”苍玺说道。 此时此刻,被点名的这位主儿,正忙着缝制自己的嫁衣。正红色的绸缎配上这一双巧手绣出来的花样,让人看来心头一甜。 在承周,家里穷的百姓自然得新嫁娘自己动手绣嫁衣,但凡稍微有点钱财的,都会请人绣。官家的小姐更不用说,这种活络哪轮得到她们来干?尽管如此,但是身为国公府三小姐的傅瓷这种活络还得自己动手。傅骞的不待见让整个国公府都对傅瓷不友善,这绣嫁衣的命令就是得了父亲的授意。 然而,傅瓷却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这正红色的婚服,一生只穿一次,傅瓷情愿自己绣。 就这样,一连几天傅瓷都在为这件衣裳忙活。以至于府里有什么消息,她都不甚在意。 傅瓷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桂雨那张小嘴却不让傅瓷安生。这几日,桂雨一直遭人白眼,无论做什么都让人奚落,亦或是被人冷嘲热讽。 一两次还行,但时间一长,桂雨就忍不住了。这不,此时此刻,桂雨捂着脸红着眼眶进了傅瓷的闺房。 傅瓷仍旧一门心思扑在刺绣上,听到推门声,问道:“桂雨,怎么让你拿个茶点拿了这么久?” 桂雨听这话更是委屈,哽咽说道:“整个国公府的仆婢都欺负我们,哪儿还有茶点吃。” 傅瓷听出桂雨声音有些不对劲儿,抬头看向桂雨。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刚好看到桂雨那被人打肿了的脸,傅瓷赶紧起身问道:“你这脸怎么了?” 桂雨的眼泪开始簌簌落下,说道:“方才,奴婢去厨房取茶点。正好遇上了先前伺候过二小姐的两个丫鬟在厨房帮忙,奴婢说三小姐您想吃奶白葡糖,那两个小婢女竟然说您不配吃。” 傅瓷听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这跟桂雨被打肿的脸有何关系,遂而直奔主题的问道:“这与她们打你有何关系?” “气就气在这儿”,桂雨说道:“那两个婢子说,厨房只有千叶酥,奴婢想着小姐也爱吃就应允了。没想到,她们递上来的是变馊了的千叶酥。奴婢气不过就与她们理论了几句,没想到她们开始与奴婢推搡,奴婢失手打碎了这一小碟千叶酥。那两个婢子竟说,那碟馊了的千叶酥是给老夫人的吃食,然后就开始打奴婢。” 傅瓷听桂雨讲完,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问道:“你可记得谁打你?” 桂雨点点头,眼泪还往下掉着,说道:“奴婢记得!就是先前伺候二小姐的香儿、诺儿。” “带我去找她们”,傅瓷说这话时,言语之间感受不到一点儿温度。自打跟苍玺接触以来,这对人冷漠的本事,傅瓷倒是越来越擅长。 桂雨带着傅瓷来到厨房,傅瓷站在门外听见里面在议论,“方才应该多扇那个贱丫头几下,这么放她走当真是便宜她了。” “你我打了桂雨,三小姐能善罢甘休?” “善罢甘休?国公都不待见她,她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还是谨慎些好,毕竟人家眼瞅着就是玺王妃了。” “玺王妃?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里面的人接下来说了什么,傅瓷没心情听下去,直接破门而入。 门被打开,两个婢子也有些惊慌。看着怒气冲冲的傅瓷,两个婢子赶紧跪下,说道:“奴婢叩见三小姐。” 傅瓷没让这两个人起身,而是问道:“你们两个就是香儿、诺儿?” 两个小婢女万万没想到傅瓷能找上门来,本就十分害怕。又不知道傅瓷在门口站了多久,刚才两人的对话,这位三小姐听了多久。跪在地上的这两人委实是做贼心虚。 “是,奴婢诺儿”,一个婢女先回答道,另一个婢女也颤抖着说道:“奴婢,奴婢香儿。” 傅瓷扫了这两人一眼,两个小婢女赶紧低下了头。 听声音,这个名叫诺儿的婢女该是刚才的那个和事佬,方才伶牙俐齿说自己不得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那个该是此刻瑟瑟发抖的香儿。 看着两人脸上露出的惊慌,傅瓷笑了笑。这一笑让两个小婢女看着更慌,哪怕跪在地上都显得有些瘫软。 香儿、诺儿并不是惧怕傅瓷。一个连嫁衣都要自己动手缝制的失宠小姐,有什么好惧怕的?让这两个人害怕的是傅瓷的威名。 淀茶的死因到现在还是个谜团,到底是不是傅三小姐害死的还未可知。还有陈氏夫人,到底为何会向杏散姨娘伸出魔爪,外界传闻都是傅三小姐蛊惑其而为之。不仅如此,还有孙大娘的命,也被人算在了傅瓷的头上。 至于这之中傅瓷受了多少委屈,倒是没有几人在意。 “本小姐想吃奶白葡萄,不知这厨房有没有?”傅瓷问道。 “有有有”,香儿赶紧回答道,“奴婢这就给三小姐您去拿!” 说着赶紧去盛了一大碗奶白葡萄,递给傅瓷身后的桂雨。 “不忙,我许久不来这厨房,想在这儿吃。”说到这儿,诺儿赶紧跪着给傅瓷将小桌子收拾了出来,说道:“三小姐,您请。” 傅瓷坐在了桌子前,说道:“方才本小姐身边的桂雨被人打了,你们二位可知道是谁干的?” 香儿、诺儿一听吓得赶紧磕头,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是无心之失。傅瓷岂肯就这样作罢,在这个府邸因为傅骞的厌恶,整个国公府的人都敢对她摆脸色。在许多人的认知里,她还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傅瓷。然而,两世为人,傅瓷不想再如前世一般窝囊下去。 此番,她定要杀鸡儆猴! “桂雨受的辱,我定时要讨回来的。不知道二位是想与我面见国公呢?还是让本小姐与桂雨出了这口恶气呢?” 香儿、诺儿没料到傅瓷此番会替桂雨出头。再不济,眼前这人也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若真的论起嫡庶尊卑,她们的主子也得让傅瓷三分,更何况是她们这些小丫鬟? 想到这儿,香儿、诺儿接着给傅瓷磕头说道:“求三小姐网开一面,奴婢愿意让桂雨姑娘出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龙头(1) 这顿火儿,傅瓷到底是没发出来。 仇氏身边的香罗来到厨房,说老夫人请三小姐去南院一叙。 傅瓷来到南院,看见仇氏在窝在床榻上。那一副病容让人看着有点心疼。傅瓷没再顾及礼仪,直接跑到仇氏身边。仇氏看到傅瓷,睁开眼笑了笑。 “香罗姑姑,我祖母病的这么重怎么没找大夫?”傅瓷问道。 香罗听到这话,落了两行泪,说道:“老夫人说这病治不好,不让奴婢惊动府里任何人。”、 听到这话,傅瓷急了,说道:“麻烦香罗姑姑即刻出府请大夫来给祖母医治。” 香罗刚要出门,就让仇氏给拦了下来,“不用了”,说着,仇氏摆了摆手,又冲着傅瓷说道:“祖母是时候该去见你祖父了。” 在前世里,傅瓷对这个祖母没有多少印象,也不太喜欢这个刻薄的女人。但这一世里,傅瓷却对这位老人家有种莫名的好感。 “香罗去把那个盒子拿给阿瓷”,仇氏边咳嗽边说道。 香罗听了仇氏的话,应了一声,从仇氏的梳妆台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递到傅瓷手边。 傅瓷吃惊的看着盒子,久久未接过那个盒子。 见傅瓷不接,仇氏说道:“打开。” 傅瓷吸了口气,从香罗手中接过了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颗玉龙头。 这玉龙头通体碧绿,一看就是上好的材质。傅瓷记得,前世里仇氏临终时,傅骞、陈氏、傅青满多方都来打探这个玉龙头的消息,却一直无果。直到仇氏还剩下一口气时,才命香罗毁了这个玉龙头。如今,这个盒子到了自己的手里,傅瓷有点不知所措。 “从今往后你戴着它”,说着,仇氏从盒子里取出玉龙头,亲自戴在了傅瓷的手上。 “祖母,这……”,傅瓷话还没说完,仇氏就摇头打断。 “祖母知道,先前你总是唯唯诺诺,都是为了在陈氏与青满手下讨一条活路。”仇氏说着又咳了起来,傅瓷赶紧为她顺气。 “祖母,您就请大夫来瞧瞧吧。”傅瓷再次恳求道。 仇氏摇了摇头,“你祖父托梦给我,说想念我的手艺了。祖母得去陪他。”说着,仇氏叹了口气,拍了拍傅瓷的手背,说道:“阿瓷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这个玉龙头传到你手里,我放心。” 傅瓷只记得前世里,众人都在寻找这个玉龙头,却不知它有何用处,遂而问道:“这玉龙头有何用处?” 仇氏没回答傅瓷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日后傅氏有难,阿瓷你定要拉傅氏一把。记着,你身上也流淌着傅氏的血。” 仇氏说这话时已经泪眼盈盈,咳嗽的也更厉害。 傅瓷看着仇氏这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尽管心里早就觉得自己与这个家没什么关系了,但为了安抚老人家傅瓷还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 仇氏咯了口血,傅瓷看着沾了血的白手帕,心中愈发惶恐。香罗站在一旁,暗自掉泪。仇氏却笑了笑,说道:“祖母还有一桩事情要求你,你千万应下。” 傅瓷一个劲儿的点头。 仇氏说道:“祖母知道,绰约与青满对你不友善,你心里也是恨极了他们。祖母希望,日后你能念及她们与你同是傅氏子孙,留他们一条活路。” 傅瓷不情愿的应下,对于这位奄奄一息的老人,傅瓷说不出拒绝的话。 见傅瓷点了头,仇氏笑了笑,冲着香罗说道:“我死后,香罗你搬到北院去照顾阿瓷。” 香罗含泪答应。仇氏似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一般,合了合眼,说道:“香罗,送三小姐回北院。” 傅瓷不想走。仇氏却冲着她摆了摆手,香罗也在一旁劝着。临了,傅瓷还是没拗过仇氏,含泪离开了南院。 傅瓷一步三回头,仇氏却如将要入定的老僧一般,看着傅瓷笑的和善。最后,还是香罗硬生生的拽着傅瓷离开了仇氏的卧房。 看着傅瓷离开的背影,仇氏笑着倒在了床榻上。意识渐渐模糊,仇氏好像看到了丈夫的音容笑貌。仇氏闭上了眼,嘴角向上扬了扬,她看见了丈夫。那人伸出了一只手向她示意,另一只手握着银枪,身后是那匹汗血宝马。 待香罗再回到南院时,仇氏已经没了气息。香罗看着仇氏渐渐没了温度的身体,忽然破涕为笑。 这个女人,就像一朵铿锵玫瑰。她定是不愿意与自己道别,才让自己送傅瓷回北院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开。 香罗想:在另一个世界里,定有个牵马持枪的男人与仇氏并肩看尽世间繁华。 香罗为仇云柔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又拿起了许久不动的胭脂、眉黛等妆品为仇云柔打扮了一番。若不是岁月在这位老人脸上留下了痕迹,她倒真是个大美人。不过,尽管岁月没有厚爱这个老人,却丝毫不影响她的优雅端庄。 一切都打理好后,香罗才去禀报傅骞,仇氏已经离世的消息。 傅骞听后先是一愣,继而又冲着香罗大发雷霆,埋怨香罗不回禀他仇氏病危的消息。最后,傅骞一滴眼泪也没掉的询问香罗仇氏的那一枚玉龙头放在了何处。 香罗看着傅骞苦笑了两声。 这就是老将军与仇氏生养的好儿子! 高堂老母离世,他的眼睛却还盯着那枚玉龙头。 见香罗不回答,傅骞又问了一遍。 香罗笑了笑,说道:“老夫人临终前赠与了有缘人。” 傅骞听后沉默了许久,香罗站在原地掉泪,傅骞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炷香的功夫过后,傅骞才冲着门外将管家喊了进来。 “厚葬老夫人”,傅骞说道。 闻此一言,香罗直勾勾的看着傅骞,看的傅骞心里发毛。 在承周,一向讲究厚养薄葬。仇云柔缠绵病榻四个月,傅骞不闻不问。而今,仇氏已去,傅骞却说要厚葬。 这样的场面摆给谁看? 是已经死去的仇云柔? 还是提倡以孝治国的高宗?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玉龙头(2) 仇氏离世,惊动了不少人。 皇后、太子夫妇、傅骞、傅长川夫妇、傅绰约、傅瓷还有傅家未来的女婿苍玺都聚在了傅府。 傅莺歌一双眼睛哭的红肿,傅骞则是仪式性的落了几滴眼泪。周则与傅青满对仇氏也没有多少感情,加之傅青满有身孕的缘故,两人几乎没在灵堂待多久。仇氏生前对傅绰约疼爱的打紧,但傅绰约看到苍玺无时无刻不陪伴在傅瓷左右十分窝火。在傅绰约心里,恐怕嫉妒已经远远超过祖母离世所带来的悲伤。傅长川与傅瓷一样,尽管对这位祖母不是很喜欢,但看着这位精明的老人家就躺在了这儿,心里还是有些酸楚。 仇氏与世长辞的第二天,傅骞就绷不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老母亲会把如此重要的玉龙头交给其他人,遂而在南院的宅子里找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无论傅骞如何找,就是不见玉龙头的下落。 傅骞气急败坏的看着这间被他翻腾的一片狼藉的屋子,首饰盒、柜子里,一切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此时此刻,于傅骞而言,就差掘地三尺了。傅骞泄气的坐在床沿,回想着香罗的话。 香罗说,仇氏将玉龙头赠与了有缘人。 然而,傅骞已经询问过仇氏身边的丫鬟,在仇氏病重时,有谁来看过她。 丫鬟给的答案是,没有人。 丫鬟说的与香罗交代的漏洞百出,傅骞不得不怀疑到底是哪一方说了谎话。思索再三,傅骞还是觉得香罗的话不可信。 毕竟,香罗是贴身伺候仇氏的丫鬟。仇氏本就不太待见自己,若是真的不想将玉龙头传给自己,又岂藏在让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因此,干脆让香罗找了个赠与有缘人的幌子来掩盖事实。 想到这儿,傅骞吩咐管家人来将南院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 说来也巧,管家带着人来南院时正撞上了皇后傅莺歌。 傅莺歌见管家带着十多个人来南院,一下子就明白了傅骞的狼子野心,当即就闯进了仇氏的卧房找傅骞对峙。 傅莺歌原本不相信在自己母亲尸骨未寒之时,傅骞就动了这份歪心思。然而,卧房的这一片狼藉,却印证了傅骞的狼子野心。 傅莺歌上前就给了傅骞一个巴掌,说道:“这一巴掌,打你不孝。”说完,傅莺歌又挥手给了傅骞一个巴掌,“这个,打你不忠!” 傅莺歌的第三个巴掌还没落下就被傅骞拦下。 “我来寻东西不假,但皇后来此恐怕也目的不纯!”傅骞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傅莺歌一个人呆坐在床沿上,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玉龙头原本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才能佩戴的,但高宗却独独赐给了仇氏。 那枚玉龙头是在傅老将军辞世后,高宗亲自赠与仇氏的。在高宗眼里,这个女人不论是对江山社稷还是对高宗本人都有不可磨灭的影响。 高宗原本想将仇氏接进宫中,尊为母后,但因为朝臣拦着,久而久之这件事情便作罢了。然而,高宗心里过意不去。特地钦赐玉龙头,见到此物犹如面圣。 这个东西不仅是权力与尊贵的象征,还能号令御林军。 由此可见,高宗对仇氏有十足十的信任与尊重。 月色见见爬上梢头,傅骞一如往常和善的给众人安排了住所。 在外人开来,傅骞的这些举动统统是在证明他的细致入微与处变不惊。 待众人都休息后,傅瓷一个人对着烛光仔仔细细的看着躺在盒子里的玉龙头。 先前,仇氏将这个玉龙头戴在了她的手上。 事后香罗告诉她,这很有可能让傅瓷成为众矢之的。傅瓷相信香罗不会害自己,遂而将这个东西一直好好收着。她实在想不通,这么多人挣破脑袋就为了这块玉石? 傅瓷正呆坐着,香罗端着食盒推门而入。 “三小姐,奴婢瞧这您晚饭没吃,就让桂雨给您准备了些您爱吃的小吃食,您在用些。”香罗说道。 傅瓷看着香罗脸上多少有点笑意,问道:“姑姑难道不想我祖母吗?” 香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想不想。但奴婢知道,此时此刻老夫人一定会开开心心的。” 傅瓷甚是不解,问道:“姑姑何出此言?” 香罗笑了笑,“老夫人一早就在算这个日子了,她是想老将军了。”香罗说着,又留下了两行泪,嘴角却依旧带着笑意,说道:“若不是三小姐遇难不死,老夫人恐怕还不能如愿以偿。” 傅瓷被香罗说的一头雾水。莫非她遇难不死,才让祖母下定决心将玉龙头传给她?才让祖母安心去找她祖父的? “姑姑能否给瓷儿讲讲祖母与祖父的故事?”傅瓷问道。 香罗点了点头。傅瓷起身给香罗让了个座位,自己坐在了床沿上,说道:“姑姑请讲。” 香罗也不知道从哪一桩那一件说起,遂而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从香罗的讲述中,傅瓷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祖母是个了不起的人,自己的祖父是个能随时提着银枪上战场的将军,亦能解甲归田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柔情丈夫。 傅瓷的祖父叫傅银赫,是个虎背熊腰得到男人。 傅银赫与仇云柔相识于战场。彼时,仇云柔是山大王的女儿,而傅银赫是个剿匪将军。傅银赫几次攻打山寨都被仇云柔戏弄。戏弄着、戏弄着,两人就萌生了情愫。 先帝原本打算将自己的妹妹名和公主嫁给傅银赫的,然而傅银赫满心都是山寨里的美人。宁肯饮下先帝赐的毒酒,也不肯与名和公主成亲。这位公主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看到傅银赫对一个女子痴情至此,也就成全了这对鸳鸯。 也正是因为有了名和公主这一“让夫”的举动,才让承周有了一位赤胆忠心的大将军和一位侠肝义胆的将军夫人! 傅瓷原本还想从香罗口中听更多关于她祖父、祖母的故事,却被守门的小厮破坏了这种氛围。 “三小姐,玺王爷在门外候着,说要与见您。”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玉龙头(3) 苍玺的到来让傅瓷有点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能不能完全相信苍玺,这枚玉龙头的存在到底能不能告诉苍玺还是个问题。前世里,这么多人为了这一块玉石争得不可开交,苍玺是不是也是其中之一呢? 香罗看出了傅瓷的犹豫,说道:“老夫人既然将东西给了您,如何处理就是您的事情。这东西,看造化。” 傅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冲着侍卫说道:“请王爷到正殿。” 说完,傅瓷自己也吸了一口凉气,将盒子重新藏好之后才由香罗陪着去了正殿。 傅瓷到的时候,苍玺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眼瞧着傅瓷走进大殿,苍玺不由分说的将傅瓷抱进怀里。香罗识趣的挥手命令正殿里的奴婢都下去,看着这些人走的差不多了后,香罗也跟着退下。 苍玺才不管这些人走没走,搂着傅瓷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在傅瓷的耳边呢喃道:“咱们成亲吧。” 他们不是已经订下婚约了吗?苍玺为何还会说出这种话?傅瓷有点不知所措。 苍玺松开傅瓷,说道:“等祖母的三七一过,本王即刻向圣上请命娶你过门,好不好?” 傅瓷从未见过苍玺这么柔软的一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苍玺见傅瓷不说话,又说道:“本王不想等了。只有把你带在身边,本王才最安心。” 傅瓷没听过什么情话,被苍玺这么一说脸红了几分。 “好吗?”苍玺再次求证问道。 情爱这东西,苍玺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生平头一回。若是花丛老手,这些话说完后,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面上一红肯定就明白女方已经在心里默许。也就苍玺这种麻瓜,还在一遍遍求证。 “好”,傅瓷轻声说道。 苍玺一听,又将傅瓷搂进怀里。傅瓷挣扎了一下,抬头问道:“王爷可知道玉龙头?” 苍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听人说过,见玉龙头如同见君”,苍玺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听说还能调动御林军。” 傅瓷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竟然能调动军队! 苍玺没太注意到傅瓷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本王听王叔说过,父君曾想要接仇老夫人入宫奉养,奈何朝臣拦着,最终只能作罢。但父君感念仇老夫人的恩德,特地赐下玉龙头一枚。” 话说到这儿,苍玺问道:“王妃为何突然提及此物?” 傅瓷被苍玺这么一问,顿时慌了神。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不该与这个人说实话。转念一想,方才香罗说着玉龙头得看造化。 想到这儿,傅瓷说道:“跟我来。” 傅瓷带着苍玺来到了卧室,又将那个藏好的锦盒拿出来推到苍玺面前,说道:“祖母临终前,把此物交给了我。” 苍玺打开盒子,看了两眼,又将盒子合上,说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傅瓷明白苍玺的意思。这枚玉龙头将可能是诸皇子争储亦或是朝臣乱刚的必争之物。仇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却不说明它的用途,傅瓷始终觉得这个东西的价值不只有号令军队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傅瓷开口说道:“王爷对这玉龙头是否也感兴趣?” 苍玺笑了笑,调侃道:“本王若也对这东西有非分之想,大可打晕了你抢了去。” 不知为何,傅瓷觉得苍玺的笑容有驱散一切不开心的魔力。并且,眼前的这个人让人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昔日,傅青满嫁入太子府曾以三千陈家军作为嫁妆。如今,这玉龙头,便算作我入你玺王府的嫁妆如何?”傅瓷问道。 听到傅瓷这话,苍玺有点生气。何时,他的姻缘也成了争取政治资源的筹码?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在试探他吗? 见苍玺久久不语,傅瓷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日后我的东西即时王爷的,这玉龙头自然也是。” 苍玺听到这话,从盒子里取出玉龙头为傅瓷戴在手上,说道:“本王娶得是你这个人,而非你的嫁妆。这玉龙头是祖母留给你的念想,你且当做饰物把玩着就好。” 当做饰物把玩?亏他苍玺想得出来! “你可曾见过仇老夫人的笔迹?”苍玺突然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仇氏甚少写字,纵使写也是在南院,她如何能见得到? “可能给本王找一份?”苍玺问道。 “王爷要祖母的笔迹干什么?”傅瓷反问道。 苍玺狡黠一笑,说道:“本王要用着玉龙头和仇夫人的笔迹让父君尽快将你嫁与本王。” 话说到这儿,傅瓷就明白了,遂而说到:“祖母身边的香罗姑姑定是见过的,我一会儿就让她找来一份。” 事情得以解决,苍玺心里欢喜。但看着这屋子里挂着的白色绸缎,心中的欢喜被冲淡了几分,甚至还有层淡淡的忧伤。 苍玺听过仇氏夫人的故事。传闻,仇氏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囊中探物。有征战沙场的好武艺,也有治国安邦的好计谋。无论是打仗还是稳定社稷,仇老夫人都是受得起这份殊荣的。 苍玺一点儿也不好奇高宗为何会把这号令三军的玉龙头赐给仇云柔。他相信,如果这位正义凛然的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谋权篡位之心,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儿子就地正法。苍玺相信,这样一位胸怀天下的长者,绝不会因为权利大而膨胀。因为,她上过战场,看到过沙场上血流场合、伏尸百万的场景。 无论是作为一名将军还是一位妻子。仇氏都知道战乱给人带来的苦,绝不只是流离失所那么简单。 苍玺记得古诗有云: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爷娘妻子走向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仇氏经历过生死离别,知道这种阴阳相隔的滋味有多难受。然而,并不是每个位高权重着都会有这种感悟。 就如同“感同身受”这个词的范围限于感恩。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以假乱真(1) 入夜以后,香罗按照傅瓷的命令从南院找了一份仇氏的笔迹来。 苍玺接过香罗手中的书信。这信上只有四个字:愿君凯旋。 苍玺看着这张信纸,又看了看香罗,问道:“老夫人当真没有其他笔迹了?” 香罗点了点头,说道:“我家老夫人不喜欢舞文弄墨,这还是二十多年前写给傅老将军的。”香罗顿了顿接着说道:“将军舍不得扔,就将书信一直带在身上。临终前又留给了我家老夫人。” 苍玺叹了口气。仅仅这几个字,让他如何模仿仇氏的笔迹? “香罗姑姑可曾识得老夫人的笔迹?”傅瓷问道。 “识得,我跟了夫人二十多年了,旁人不识得,我如何还能不识得?”香罗说道。 苍玺冲着傅瓷点了点头,傅瓷命桂雨端来了笔墨纸砚,“一会儿,烦请香罗姑姑帮本王看看。” 说着,苍玺做到了桌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道:仇氏云柔,自知命不久矣。望圣上做主,待吾死后,允孙女傅瓷与玺王苍玺尽快完婚。 “好了”,苍玺放下笔说道。接着拿起这张写好了的遗书吹了吹递给香罗,说道:“烦请香罗姑姑看看。” 香罗接过这张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说道:“已经有七分相像了。” 苍玺听到后,问道:“只有七分?” 香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说道:“只有七分。”看着苍玺诧异的表情,香罗说道:“我家夫人是习武之人,力道大的很。王爷虽说也是习武之人。但从小在宫中长大,是由宫里师父教的写字,不比我家夫人从小长在山寨。在这字体上自然也少了些厚重狂野。” 苍玺不得不承认香罗分析的很对。但仅仅凭借这一句“愿君凯旋”能将仇氏的字体模仿的有七分相像已经十分不易了。 “本王今夜就在你这儿练字了。”苍玺对傅瓷说道。 傅瓷听到这话,心里一惊,说道:“若是有人去找王爷该如何是好?” 苍玺笑了笑,说道:“本王留苍玺在房间里扮作本王。明早四更天本王就回去,断然不会有人发现。” 苍玺说完这话时,香罗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傅瓷看着香罗、桂雨一一离开,有点害怕。苍玺察觉到了傅瓷神情的变化,故意调侃道:“王妃害怕了?” “谁、谁害怕了!”傅瓷犟嘴道。 “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做点应该做的事情?”苍玺问道。 傅瓷就知道,同意苍玺留下准没好事!可是,她还没同意呢,她的两个小婢女就给苍玺腾了地方。 “王爷可是正人君子,难道没听说过坐怀不乱柳下惠吗?”傅瓷问道。 苍玺扬了扬嘴角,说道:“王妃想到哪里去了,本王所说的该做的事情是练字。” 傅瓷听苍玺这么一说,脸更加红了。 这人,分明就是在耍她! 苍玺看着站在桌案旁的傅瓷,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傅瓷坐在苍玺的腿上,一双手紧紧的搂住苍玺的脖子。苍玺一双眸子正盯着傅瓷看,傅瓷害羞的将头埋进苍玺怀里。 苍玺见状将头靠近傅瓷的耳边,轻声说道:“成亲之前,本王不会动你。” 岁月静好、温柔如斯。 苍玺让傅瓷坐在自己膝盖上,让傅瓷握着毛笔,自己握着傅瓷的手在纸上临摹仇氏的笔迹。 临摹了许久,傅瓷叹了口气,问道:“圣上会信吗?” 苍玺停下了握着傅瓷的手,想了想说道:“本王也没把握。” 没有把握? 傅瓷现在越来越佩服苍玺了。原本,她以为苍玺是个运筹帷幄的冷峻王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傅瓷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从领兵打仗战胜三殿下那一次到现在瞒天过海,苍玺哪里是运筹帷幄,分明是在赌运气! 苍玺见傅瓷没说话,又说道:“王妃这么怕父君不同意是恨嫁了?” “季十七说的一点都不假,你就一混蛋!”傅瓷说道。 若不是自己一向以端庄示人,傅瓷真想将苍玺绑起来打一顿!明明是他着急娶,怎么到头来成了自己恨嫁了? 听傅瓷提起了季十七,苍玺心里有点冒醋。尽管,苍玺知道自己抢了季十七喜欢的姑娘不太仁义。可是,自己跟傅瓷两情相悦不是? 傅瓷自知说错了话,赶紧改了话题,说道:“王爷,这字还练不练了?” 苍玺重新握起傅瓷的手,说道:“王妃若是想嫁,本王就练!” 月渐西沉。傅瓷在苍玺怀里昏昏欲睡,看着眼前人这困倦的模样,苍玺轻轻的亲了亲傅瓷的额头,将她抱到床上。 苍玺看着傅瓷熟睡的样子,坐在床沿痴痴地笑。他也不清楚,这个小女子到底哪里吸引他。 思索再三,苍玺得出了一个结论——傅瓷肯对自己卸下面具! 苍玺沉迷于佳人的睡颜不能自拔。看着天渐渐变亮,苍玺不得不重新回到桌案前来模仿仇氏的笔迹。 公鸡叫晓一遍,苍洱急冲冲的闯进了傅瓷的房间。苍洱这一闯,便不得不让苍玺怀疑国公府的侍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但眼下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苍玺放下笔,问道:“何事惊慌?” 苍洱跪在地上说道:“爷,您赶紧回去。寄好公主眼看着到您住的院子门口了。” 又是这个女人。 苍玺蹙了蹙眉,将一张信纸叠了两次,塞到怀里后赶紧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还不忘说:“你留在北院门口守着王妃,待王妃醒了你与她一同去菡萏院。” 还不等苍洱应下,苍玺就驾轻功飞到屋檐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影子。 苍洱守在北院门口,听着公鸡又叫了一遍的时候才看见桂雨端着水盆与洗漱用品慢吞吞的进了傅瓷的闺房。苍洱怕自家王爷那个火爆脾气惹恼了寄好公主,遂而赶紧跑过去拉住桂雨。 桂雨被苍洱拉住吓了一跳,张口就要喊,苍洱赶紧捂住了桂雨的嘴,低声说道:“是我。” 桂雨看清楚了来人,挣脱了苍洱的手,说道:“是王爷让苍大哥来的?” 苍洱点点头,用最快的语速说道:“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赶紧伺候你主子洗漱,然后随我去菡萏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假乱真(2) 桂雨听了苍洱的话,赶紧端着水盆与洗漱用品进了傅瓷的卧房。 此时,傅瓷还在床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的出了云被以外还有苍玺的外袍。桂雨跑到床头前喊傅瓷起床。 傅瓷睁开眼,不见苍玺的影子,遂而问道:“王爷呢?” 桂雨边给傅瓷找衣服边说,“苍洱在门外,让小姐洗漱完了赶紧随他去菡萏院。” “菡萏院?”傅瓷问道。 桂雨将衣服递给傅瓷,说道:“就是王爷暂时住的院子。小姐快别问了,一会儿苍洱回给小姐讲清楚。” 傅瓷听到桂雨这话也不耽误时间,赶紧穿了衣裳洗了脸,让桂雨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就出了门。 刚一出门,傅瓷就撞见了苍洱,急忙问道:“王爷呢?” “王爷先回去了”苍洱看了一眼日头,说道:“边走边说。” 傅瓷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苍洱走在傅瓷一侧,桂雨跟在傅瓷后面。 “今日天不亮寄好公主就带着人去了菡萏院,属下怕寄好公主已经知道了王爷昨夜宿在您这儿了。” 尽管苍洱说的“宿在您这儿”是没有的事,但苍玺毕竟在北院呆了一夜。这一点无可否认。 “需要我做什么?”傅瓷不假思索的问出。在傅瓷看来,让苍洱请自己去菡萏院该是苍玺的主意。 “主子没说”,苍洱回答道。 傅瓷没再说话,加快了脚步朝着菡萏院的方向走去。左不过是向傅绰约以及傅绰约身后的傅骞证明苍玺昨夜并没有在北院过夜。 一会儿功夫,傅瓷一行人就到了菡萏院门口。苍洱拦住了要通报的侍卫,跟着傅瓷直接进了院子。房间的门关着傅瓷想要推门而入,却被苍洱拦下了,“三小姐切莫着急,先听听形式如何?” 傅瓷点了点头,无意间瞥到自己手上戴着的玉龙头没有摘下来。傅瓷想摘下来,却被苍洱按住,“别摘。” 见傅瓷不解,苍洱又说道:“有了这个,皇后、傅国公都不会为难三小姐。” 傅瓷再次点了点头,凑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王爷可知道阿瓷是被太子殿下退过婚?” 傅瓷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当初给她与太子指婚的是高宗,这桩姻缘最终也是由高宗说了作罢。太子提出的退婚,如今这个黑锅却必须由傅瓷背着。 先前,傅瓷并不觉得怎么样。不过是被人不疼不痒的指指点点说几句。如今,她却讨厌极了旁人再提起此事,尤其是在苍玺面前提起。 傅瓷还在气头上,却听见房间里传来苍玺的声音。 “好姑娘自然有人抢。” 苍玺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前前后后,傅瓷被太子看上过,选秀之日还得了周延的青睐。不过,最后能抱得美人归的还是他苍玺。 “王爷真当傅瓷是只温顺兔子?绰约是怕王爷在枕边养了个蛇蝎。” 傅瓷听不下去了,任由苍洱怎么说话都不好使,直接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苍洱看着这形势不在控制之中,赶紧上前跪在苍玺面前说道:“属下无能,没能拦住三小姐。” 苍玺就喜欢看傅瓷这副吃醋的样子,但傅绰约在场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遂而说道“王妃要见本王,为何要拦?” 苍玺这话一出口,苍洱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太过多余。他家王爷本就是个宠妻狂魔,怎么会让傅三小姐吃了亏? 如此想来,苍洱拱手说道:“是属下多事了。” “你去请傅国公来”,苍玺冲着苍洱说道。 苍洱得了命令,赶紧退出了菡萏院。 “三妹来的真是及时,方才我与王兄还在念叨你”,傅绰约赶紧赔笑脸与傅瓷讲话。此时此刻,傅瓷出了国公府的嫡女之外还有另一层身份——玺王妃。因着这个,傅绰约不敢过分得罪傅瓷。 傅瓷原本对她这个姐姐还是能赔着笑脸说些客套话的,但今日之事着实让傅瓷恼了。太子要退婚,又不是自己做了什么出阁的事情。更何况,周则也不亏本,不是还娶走了傅氏的四小姐傅青满吗? 想到这儿,傅瓷就来气,话中也带着几分刺,“若是公主在与王爷讨论阿瓷与太子的前尘往事,我看还是免了吧。” 傅瓷这话中意思傅绰约听得明白,方才傅瓷定是在门口听到了她与苍玺的谈话。否则,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话说到这份上,傅绰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她原本来此是因为傅青满的人说看到玺王爷去了北院,久久未出。傅绰约下了许久的决心,才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鳖没捉到,倒是让自己惹了一身不痛快。 “三妹哪里话。能被太子看上是你的福分,能嫁与玺王是你的缘分。我等又如何敢嚼口舌?”傅绰约赔笑回答道。 苍玺看着傅绰约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举动有点小惊讶。看样子,在皇宫里看着再温顺的人,只要想活下来都得学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傅绰约又与傅瓷客套了几句,傅瓷仍旧冷淡。许是傅绰约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遂而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一盏茶功夫,苍洱带着傅骞来到了菡萏院。给苍玺行过礼之后,傅骞突然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一生喊,苍玺扶着傅瓷坐到高位上之后,同样跪下行礼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绰约被这两个人弄得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为何要跪傅瓷? “绰约跪下”,傅骞说道。 傅绰约瞪大眼睛盯着傅骞看,问道:“爹爹与玺王爷为何要跪傅瓷?” 傅骞高声说道:“见玉龙头如同面圣,还不跪下。” 傅绰约不情愿的跪在地上,与傅骞、苍玺一般高呼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在来路上苍洱给她讲过。尽管看着眼下这局势有点惊慌,但好在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各位请起”,傅瓷说道。 待苍玺、傅骞、傅青满起身后,傅骞拱手问道:“阿瓷,这玉龙头来自何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假乱真(3) 该如何回答,昨天晚上苍玺教过她。 “是祖母留给女儿的”,傅瓷回答的不亢不卑。 傅骞与傅绰约听到这话都愣在当场。仇云柔怎么会把玉龙头传给傅瓷? 此时此刻,若不是苍玺在场,傅骞真想上前掐死傅瓷夺过玉龙头。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傅骞一个人——还有傅绰约! 傅绰约十分懊恼,方才自己与傅瓷拌嘴怎么就没注意她手上戴着玉龙头。倘若注意到了,她定会夺下来,就算夺不下来也定要毁了她! 她傅绰约得不到的,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你祖母可还留下了什么话给你?”傅骞问道。 不等傅瓷开口,苍玺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说道:“这个是本王从香罗哪儿得到的。国公看看吧。” 傅骞接过信,狐疑的打开。方才,自己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遗书这么回事。想到这儿,傅骞头皮发麻。 仇氏到底有多么不信任他这个儿子?遗书这种事情,宁肯让香罗交给外人,也不让自己事先知道? 倘若刚才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给了傅骞当头一棒,那么接下来傅骞看完这段文字后,简直就是将她一棍子打到了十八层地狱。 仇氏在书信上请求高宗尽快让苍玺娶傅瓷过门,这不是摆明了以傅瓷的婚事为由,站在四殿下周义的阵营吗? 傅骞沉默了会儿,苍玺问道:“岳父大人看完了吗?” 傅骞点了点头,依旧不语。傅绰约看见傅骞沉默,遂而问道:“父亲,祖母到底在信上说了何事?” 傅骞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祖母向圣上请旨让阿瓷与王爷尽快完婚。” 傅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傅绰约听到却如同晴天霹雳。她知道苍玺一心追求傅瓷,也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可是,一向疼爱她的祖母,在这一桩事情上为何偏袒着傅瓷? 玉龙头留给傅瓷也就留了,毕竟傅绰约一个女儿家要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用处。可是,祖母临终留下的书信里竟然没有半分笔墨说的是除了傅瓷以外的人! 想到这儿,傅绰约有点崩溃,哭喊道:“我不信!祖母才不会承认傅瓷跟王爷的婚事!” 傅骞从未见过女儿这样歇斯底里过,但也无可奈何。 “别闹了。这就是你祖母的笔迹”,傅骞低声说道。 见傅骞不再怀疑,苍玺火上浇油的问道:“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傅骞换了副笑脸,拱手一揖说道:“本应该听从老母亲的遗言,可眼下老母亲尸骨未寒。阿瓷也唤她一声祖母,委实不好喜事、丧事一同办。” 傅骞说这话时,偷偷打量了一眼苍玺的脸色。看着苍玺脸色多少有些不悦,遂而又说道:“老臣认为,婚姻这桩大事不如让圣上来决断?” 苍玺就知道傅骞是个会耍滑头的,但好在自己已经将仇氏的笔迹模仿到有八九分相像了。傅骞这个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高宗断然也不会认出来。 如此一想,苍玺也就放心了许多,遂而说道:“听岳父大人的。” 傅绰约看到父亲对祖母留下来的遗书有所松口,径直跑出了房门。 傅骞看着傅绰约跑远,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问道:“王爷是聪明人,该看得出老臣的二女儿傅绰约对您也有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傅瓷听到傅骞询问苍玺这种话,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傅骞这意思是想让她们姐妹共侍一夫了? “父亲此话是想让绰约姐姐与我平起平坐,还是想让姐姐做王爷的一个小侍妾?”傅瓷问道。 傅骞没想到往日里如同小白兔一样唯唯诺诺的女儿竟然敢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但转念一想,眼下这个丫头是玺王爷捧在手里宠着的人,又有玉龙头在手。莫说自己,就算是皇后傅莺歌也该让着傅瓷三分。 “这——”傅骞这了半天都没这出什么来。苍玺看着傅骞这副难为情的表情,问道:“玺王妃这话问对了。父君、母后还有岳父大人您一直都在将二小姐往本王身边推,不知您是打算让二小姐在本王府中得个什么位分?” 不等傅骞回答,苍玺接着说道:“玺王府里打扫的仆婢不多。若是国公舍得,本王大可将二小姐收做侍妾,日后让她与众仆婢一起打扫庭院。” 傅骞听到这话心里十分窝火,他没想到苍玺能这样折辱自己与傅绰约。 “绰约好赖是个公主,王爷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出言侮辱。”傅骞说道。 “侮辱?”苍玺笑笑,接着说道:“对玺王妃下药、雇人暗杀。国公觉得二小姐有公主的做派?” 傅骞听到傅绰约做的坏事被揭到明面上,心里顿时有点惶恐。即便这两桩事情被按下,但傅绰约给高宗、苍玺的印象已然不好。 “方才老臣与王爷玩笑几句,王爷莫放在心上、莫放在心上。”傅骞赔笑说道。 苍玺一听,也丝毫不让的说道:“这种玩笑国公日后还是不必开了。” 见苍玺将愠色摆上了脸面,傅骞赶紧再次赔笑,说道:“是。老臣这就下去命人为王爷、王妃准备吃食。” 苍玺也不客气,说道:“有劳。” 傅骞识趣的退出了菡萏院。这一仗,傅瓷在旁边看着都爽。这种和善的待遇,傅骞先前只给过傅绰约与傅青满。“慈父”这个词汇,向来与傅瓷无关。 苍玺拿起一本书与傅瓷面对面的坐着。 “他刚才若是真的同意了傅绰约给你做个打扫的仆婢,你娶还是不娶?”傅瓷问道。 “娶——”苍玺说道。 看到傅瓷掘起了嘴,苍玺笑了笑,接着说道:“娶你,你可愿给本王打扫庭院?” “王爷若是肯与瓷儿在山水之间找个茅草屋住着,瓷儿自然愿意给王爷打扫庭院。”傅瓷俏皮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玺王妃不许抵赖。” 傅瓷点了点头,说道:“就看王爷舍不舍得放下这一身名利了。” “本王若舍得,王妃明日可愿意与本王住在山间,过一过平凡百姓的生活?”苍玺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 傅瓷没想到苍玺能说出这番话来,倘若自己说愿意,名声赫赫的苍玺王爷是否真的肯放下一身名利与她流连山水? 琢磨了一番,傅瓷说道:“不愿。”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以假乱真(4) “为何不愿?”苍玺问道。 在苍玺看来,傅瓷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否则,当日太子退婚,傅瓷就该拦着。即便知道自己拦着没有,最起码也该挣扎一下吧。 “我要查出我娘因何而死,还要给淀茶报仇。”傅瓷说完,看了看苍玺,问道:“王爷会不会觉得真如寄好公主所言,您娶了一位蛇蝎女子?” 苍玺伸手将傅瓷拉进怀里,傅瓷坐在苍玺的膝头,脖颈垫在苍玺的手臂上。 “本王倒是很乐意做一位蛇蝎驯养师。” 傅瓷被苍玺这话说道脸上一阵泛红,苍玺看着傅瓷面上的变化,说道:“瓷儿你这般听不得情话,日后该如何是好?” 不等傅瓷回答,苍洱就在门外敲起了门,傅瓷听到后赶紧从苍玺怀里挣脱。 苍玺看了傅瓷一眼后,笑眯眯的说道:“进来。” 苍洱进门,拱手一揖说道:“王爷,圣上的轿子朝着国公府的方向来了。” “圣上?”苍玺问了句。 “是,属下派出去的探子来禀,说圣上便衣出行,约么再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国公府门口了。”苍洱说道。 听苍洱汇报完,苍玺琢磨了一会,说道:“让桂雨去厨房给本王与王妃端早饭过来。” 这个时候了还吃早饭?苍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苍洱觉得,自己真是将平生的坏运气都用光了,才摊上了这么一位主子! “爷,您就不准备准备?”苍洱提醒道。 苍玺白了苍洱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准备的,难道让圣上知道本王在他身边按了眼线?” 苍玺这话说的没错。高宗便服出门为的就是不引人注目,刚才傅骞才走,没听他提起说高宗要亲临国公府邸。看样子,高宗是想来个出其不意! 倘若这个时候,苍玺准备安排就显得太假了些。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苍玺才不会去干。 苍洱听了自家王爷的话,觉得甚有道理。果然,这个王爷并不是谁都能做的。就好比,苍玺的周密、计谋他就学不来。 “让圣上撞见不好,我先会北院。”傅瓷起身要走。 “你是本王的妻子,没什么不好的。”苍玺拉住傅瓷的纤纤玉手,接着对苍洱说道:“命人将早膳端上来。” 苍洱按照苍玺的吩咐让桂雨去小厨房取了早膳来。自从上次,傅瓷在小厨房里盘问了那两个丫鬟之后,府中的丫鬟嬷嬷几乎很少给桂雨脸色看。 这些人啊,一个个也都是欺软怕硬的! 桂雨将膳食端给傅瓷与苍玺后就退出了菡萏院。面对玺王爷这种突如其来就是一句情话的痴情王爷,桂雨觉得自己再房间里伺候简直是多余! 当然,事实也确实印证了这一点——桂雨在房间里就是多余! “尝尝,鱼刺我挑过了”,苍玺夹起一块鱼放到傅瓷的小碟里。 傅瓷尝了一口鱼,味道极为鲜美。傅瓷这厢刚吃完了这一块,苍玺又挑好了下一块,总之傅瓷的小碟子中,就没缺过鱼。 吃了三四块,傅瓷才想起来这鱼与国公府素日送上来的不太一样,倒是有点像她在玺王府照顾苍玺的时候吃的味道。 “这厨子是玺王府的。本王听苍洱说过,你在玺王府住的那几日,对这个厨子做的鱼赞不绝口。”说着,苍玺亲自给傅瓷夹了一筷子递到傅瓷嘴边,说道:“本王想着,仇夫人离世你伤心难过定是没胃口的,就让这厨子跟了过来。” 细心如斯。 “我记得苍洱跟我说,王爷因为懒得挑刺,所以从不吃鱼。”傅瓷说道。 苍玺将鱼喂进傅瓷口中,说道:“别听苍洱胡说。” 苍洱这话没传错,苍玺却是甚少吃鱼。也的确是因为不喜欢挑鱼刺的原因。但这话,苍玺并不想告诉傅瓷。傅瓷喜欢吃鱼,那他便学着挑鱼刺。 照这个情形下来,恐怕傅瓷说是要天上的星星,没准苍玺也会琢磨着怎么给她摘下一个来。 傅瓷吃的差不多了,苍玺才随便吃了两口。 苍洱敲了一遍门,苍玺没说让苍洱进来,苍洱也没说要求见。 “王爷为何不让他进来?”傅瓷问道。 “这是暗号。圣上已经到国公府门口了,本王送你回去后即刻去面圣。”苍玺说道。 刚才这个人不是还说没什么不好吗?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变了? 不过,反过头来想一想,的确是不好。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一个男子共进早餐。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准夫婿,在外人看来也的确不和礼数。 “本王就是想看着你用顿早膳。” 傅瓷正想着,思绪却被苍玺这一句话强行拽回。 体贴如斯。 这几日,傅瓷确实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若不是今日有苍玺陪着,傅瓷恐怕是又要随便凑合吃两口作罢了。 “让苍洱送我即可。过会儿,圣上定会派人来传唤王爷,你不在不好。”傅瓷说道。 苍玺还是执意要送,傅瓷想着苍玺背上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不想让苍玺来回再奔波一趟。两人僵持了一会,苍洱看不下去了说道:“王爷就让属下送准王妃回去吧。再僵持一会儿,圣上的人就该来了。” 苍玺看了看日头,最终妥协。 看着傅瓷与苍洱出门,苍玺还不忘叮嘱一句,“保护好她。” 傅瓷前脚刚走,高宗身边的胡易辉就来了。 “叩见王爷,圣上此刻正在大殿,命奴才来请王爷过去一趟。”胡易辉说道。 苍玺起身,从衣架上拿起外袍,说道:“走吧。” 苍玺随着胡易辉来到了大殿,大殿之上高宗、皇后坐在尊位上,傅骞在一旁站着。 “儿臣给父君、母后请安。”苍玺跪地叩首说道。 “平身、赐坐。”高宗说道。 苍玺站定后十分有礼貌的给傅骞拱手一揖,说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傅骞哪敢受苍玺这等大礼,赶紧作揖说道:“王爷折煞老臣了。” 高宗也让胡易辉给傅骞搬了个凳子,四个人坐在大殿里一时安静。 高宗率先开了口,说道:“朕为仇氏与玉龙头而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假乱真(5) 傅骞一听,吓得一身冷汗。 仇氏病重,他毫不知情已经占了不孝这一条。玉龙头此刻在傅瓷手上,倘若自己不知情也罢,偏偏自己刚知晓了这事情高宗就来了。 傅骞不敢吱声,苍玺起身拱手一揖,说道:“仇夫人已逝,却在生前将玉龙头交给傅三小姐,还留下了这一封遗书。”说着,从怀里再次将那封书信呈了出来。 傅骞没料想到苍玺会这么快就把玉龙头的事情抖搂出来。看着苍玺这副样子,傅骞更是惊得一身冷汗。 “胡易辉”,高宗喊了一声,示意胡易辉将书信拿过来。 胡易辉将书信递给高宗,高宗看完沉思了良久后将书信递给了傅莺歌。傅莺歌看完,冲着高宗点了点头。 恩爱如斯。 尽管傅莺歌总是冲着高宗使小性子,但傅莺歌是个明事理的。自己的老母亲既然把玉龙头传给了三侄女傅瓷,就一定有她安排。更何况,逝者已逝,傅莺歌想让自己的老母亲安心。 “臣妾并无异议”,傅莺歌起身行礼说道。 高宗点了点头,示意傅莺歌先坐下,接着对傅骞说道:“仇夫人想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不知道国公的意思是?” “老臣听从圣上安排。”傅骞跪地说道。 “胡易辉,去把三小姐请过来。”高宗吩咐道。 一盏茶功夫,傅瓷就由胡易辉带着来到了高宗面前。一番寒暄过后,高宗直截了当的问道:“仇夫人留下遗书说希望朕能让你与苍玺尽快完婚,你可有异议?” 傅瓷屈膝说道:“臣女没有异议。” “如此甚好”,说着,高宗将信攥在手里,说道:“仇夫人三七过后,就让两个孩子成亲。” 苍玺听到高宗的话赶紧拉着傅瓷的手跪地谢恩,高宗却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人尸骨未寒,不宜大张旗鼓。朕的意思是,你的花轿将傅瓷抬到玺王府即可。” 这是如何? 怎么说傅瓷也是傅国公的女儿,像娶一个侧妃一样将傅瓷抬过去就作罢?可这连娶侧妃的仪式都比不上啊!娶侧妃好歹还要拜个天地呢! 不等苍玺反驳,傅瓷说道:“臣女谢圣上。” 苍玺还想说什么,高宗却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玺儿与朕去为仇夫人上柱香。” “儿臣遵命。”说着,苍玺就上去扶高宗。 出了大殿,高宗一个劲儿的咳嗽。这是高宗从前在沙场上征战留下的老毛病了,这几年随着年龄见长,发作的格外厉害。 “父君?”苍玺让高宗将整个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还不忘给高宗顺气。 高宗气顺了,才笑了笑说道:“别与你母后提起,朕怕她担心。” 苍玺扶着高宗,笑了笑说道:“儿臣给父君保密,父君也得听太医嘱咐才是。” 高宗咳了两声,说道:“朕这是个老毛病了,一时半会也治不好了。能多陪你母后一天都是从老天爷哪儿偷来的。” 苍玺听到这话,心中有点酸楚。这样一位既能叱咤疆场还能安邦治国的皇帝,生平只有妻子这一根软肋。饶是苍玺一介铁血男儿听来,都有些感动。 “朕在你与傅瓷身上看到了朕与皇后年轻时的样子”,高宗看着太阳笑了笑,又说道:“所以,朕即便知道那封书信是假的也愿意给你赐婚。” 苍玺一惊,刚要跪地请罪,就看到高宗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不必跪了。” 苍玺觉得自己已经将仇氏的笔迹仿照的有八九分像了,为何高宗还会认出来?遂而问道:“父君是如何知晓的?” 高宗笑了两声,说道:“仇夫人写字本就少,从傅老将军去世后就更不愿提笔。五年前,有人为了玉龙头的事情闯进了仇夫人的卧房,仇夫人的右手食指中箭后写字十分扭曲,远不如你模仿的这般好看。” 苍玺听来眉头紧皱。按理说,这些事情傅国公应该清楚,为何自己的书信还能骗过他? 高宗似是看透了苍玺的想法一般,说道:“五年前的那拨人就是傅骞的暗卫。” 苍玺听到高宗这话,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高宗既然知道是傅骞下的手,还知道他私下里养暗卫,为何不革职查办? “儿臣有一事不明——”,不等苍玺问完。 高宗打断说到:“你是想知道朕为何不查办他?” “是。”苍玺回答道。 “傅国公毕竟是皇后的兄长,更何况仇夫人也求朕给傅氏留一条活路。再者说,有傅骞在,外人才不敢惦记玉龙头。” 苍玺豁然开朗。除却人情的缘故,大概是因为傅骞对仇氏动手的事情已经被高宗知道,倘若高宗查办了傅骞还会有什么王骞、刘骞、赵骞。倒不如留他一条生路,让他以后不敢轻易动手。更何况,日后仇氏与玉龙头再出意外,傅骞自然难逃干系。 “儿臣记得,父君曾想把仇夫人接回宫里赡养。仇夫人为何不趁着这个由头进宫呢?”苍玺问道。 高宗苦笑了一声,说道:“仇夫人是个侠肝义胆的人。她早就知道傅骞要保太子,一边是社稷,一边是儿子。仇夫人也很难决断,所以她决定两个都守护。” 话说道这儿,苍玺便明白了。仇夫人不能愧对江山社稷,更不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走上断头台。 可苍玺还有一事不明,遂而问道:“傅国公保太子有何不妥?” 提到太子,高宗叹了口气,说道:“义儿才是仇夫人心中最得意的太子人选。” 苍玺点了点头,若不是周义整日摆出一副花天酒地的样子惹高宗生气,这太子之位还有周则什么事? 不待苍玺说话,高宗又说道:“你若是朕的儿子就好了。你若是,朕就把这江山留给你。” 苍玺听到这话赶紧跪下,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到林子里后面传出声音。 “谁?”苍玺眼疾手快就要追去。 “别追了”,高宗拦下苍玺,说道:“这院子里的人,哪个没有自己的势力?就连一个小奴仆背后都有背景雄厚的主子,更何况是这儿的贵人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高宗赐婚 苍玺有点不甘心,高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陪朕去给仇夫人上柱香。” 苍玺应了一声,扶着高宗往南院的灵堂走。苍玺还想询问高宗什么,但一想到隔墙有耳,遂而还是打算暂时作罢。 来到灵堂门口,一屋子的仆婢给高宗请安,高宗让这些人全都出去,唯独留下了苍玺。 高宗点了炷香,恭恭敬敬的给仇氏行了一礼。高宗有点伤情,这人于他而言亦师亦母,原本精神抖擞的老人一下子变成了个棺材中的尸体,高宗心里也不容易接受这个结果。 苍玺也给仇夫人上了一炷香。先前,他只当这个人是傅瓷的祖母所以礼敬有加。现在,在苍玺眼中她还是一位赤胆忠心的将士,苍玺对她更是敬佩! 祭奠过后,高宗问道:“把这一路上你想问的,问出来吧。” 苍玺拱手一揖后,问道:“母后为何会突然同意儿臣与瓷儿的婚事?” 高宗叹了口气,说道:“朕能来就是你母后派人传递的消息。昨天傍晚,你母后无意中知道了傅骞还在惦记那玉龙头,思考再三后派人给朕传递了消息。”高宗没再说下去,他相信以苍玺的理解能力,想明白这点是不难。 傅骞惦记着玉龙头,有了御林军周则就不怕与周延、周信硬碰硬。这些人眼睛盯着皇位,但傅绰约却更在意百姓安危。 在这一点上,傅莺歌与仇夫人极像。因此,只有自己将傅瓷娶过门,这枚玉龙头就会变成玺王府或者四皇子府的势力,而并非傅氏或者太子的势力。 “母后想让儿臣与瓷儿来与那两股势力抗衡?”苍玺问道。 “不错”,高宗点了点头,说道:“你可愿意?赢了就是这江山的主人,输了就会横尸荒野。” 苍玺一向认为:与人斗,其乐无穷。可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苍玺了。这等事情,苍玺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朕不要你现在就给朕答复。你对外宣称与太子联手,老大、老三不会轻举妄动。”高宗又咳了好几声,苍玺赶紧给高宗倒水,高宗喝了水后,说道:“不碍事。若是储位之争必定有一场硬仗,朕希望你来制衡这两方力量。” 苍玺拱手说道:“儿臣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情。” 高宗点了点头,又咳了两声。胡易辉敲了敲门,说道:“圣上,傅三小姐求见。” 高宗没力气再说话了,冲着苍玺点了点头。苍玺领会了高宗的意思,冲着门外说道:“带三小姐进来。” 傅瓷进了南院的正殿后,赶紧给高宗行礼。一番寒暄后,傅瓷才说出来的目的。 “臣女想将这玉龙头物归原主”,傅瓷说道。 “仇夫人不是个莽撞的人,她既然把这枚玉龙头给你,就知你日后用得到,你收着吧。”高宗说道。 傅瓷犹豫了一下,说道:“臣女听祖母身边的香罗姑姑说这枚玉龙头用途极大,圣上真的放心让臣女保管?” 高宗记得傅瓷。在选秀的时候,这个丫头就打扮的出淤泥而不染,薄施粉黛、颇有芙蓉之姿。 “仇夫人都放心,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高宗笑了笑,说道:“只是你与玺儿这桩婚事,委屈你了。” 傅瓷摇了摇头,“祖母尸骨未寒,瓷儿就穿上嫁衣已是不孝。圣上能成全就已经是恩典了,瓷儿别无他求。” 高宗点了点头。看样子,苍玺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过,高宗不让苍玺大摆婚宴并不是因为仇氏的死,而是为了想保护这对小夫妻。 傅骞一门心思盯在这枚玉龙头上,若不将傅瓷尽快嫁给苍玺,恐怕傅瓷就没命出嫁了。而且,一旦大摆酒席,来的人必然也多。鱼龙混杂,若是除了意外该如何是好? 高宗想了想,又对着傅瓷说道:“待你祖母下了葬,你就搬到玺王府住吧。朕欠你的一场体面赐婚,日后让玺儿还给你。” “臣女多谢圣上”,傅瓷再次屈膝行礼说道。 高宗点了点头,出了南院。这间灵堂,此刻只有傅瓷与苍玺两人。 两人沉默了良久后,苍玺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你莫怪父君,他也有难言之隐。” 傅瓷摇摇头,说道:“我明白,圣上是为了保护玉龙头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你我的安危。” 苍玺勉强笑了笑,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灵堂给人的感觉多少都有些压抑。就比如那对燃烧着的白蜡烛,房梁上悬着的白绸缎。傅瓷与苍玺两个人跪在了仇氏的棺材前,一起陪着这个老人的灵魂在阳间度过的最后几个时辰。 在承周,有个古老的传说。说人死后,会在阳间逛三天。三天后,魂魄就会去奈何桥、阎王殿。日行一善者,能位列仙班。有执念的人,重入轮回。十恶不赦者,下地狱。 傅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执念太深,才重新来到人世间走了一遭。 前世的执念,是她活的太窝囊、太压抑。到最后,被人挖心拆骨,不得好死。 那么这一世,她的无心之失害死了淀茶,还有因她殒命的杏散母子和陈氏夫人、孙大娘。倘若,再入轮回,她会不会下地狱呢? 傅瓷想着想着就呆坐在了原地,到最后,她的出了一个结论:哪怕自己下地狱,也要拽上害她、辱她之人! “想什么呢?”苍玺问道。 傅瓷回过神来,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说道:“我在想,祖母活的艰难,死后再风光又如何?” 苍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厚养薄葬,本是承周的风俗。而今,仇氏这样一位对朝廷、对社稷有功的女将军却落得病死无人问的下场。别说傅瓷一个女儿家看着这种情况心酸,苍玺这个铁血男儿看着都觉得难受。 “明日祖母就要下葬了,香罗说祖母爱吃城西的桂花糕,你明日晨起陪我去买些可好?” 苍玺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傅瓷身上,笑了笑说道:“听王妃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万花丛中过 这一夜,苍玺与傅瓷一同守在仇氏的灵堂前。 傅瓷将这棺木摸了又摸,心中五味陈杂。她对这位老人家有敬意、还有愧疚。前世里,自己就没有过多的关注过这位祖母,更没有好好的照顾祖母。这一世,她除了有事的时候,几乎不曾踏进南院,更别提好好陪陪仇氏。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被她遗忘了两世的老人竟然最信任她。并且,还将她生前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了自己。 入夜,桂雨给傅瓷与苍玺端来了吃食。苍玺看着傅瓷难受的样子,吩咐桂雨将餐食放在门口就让桂雨出去了。 苍玺看了看桂雨端上来的餐食,看菜色就没有玺王府的可口。傅瓷本就没有胃口,国公府的厨子竟然这样不尽职敬业! 苍玺盛了一碗米饭,又盛了一碗汤,端到傅瓷面前,说道:“多少吃些吧,不然明天怎么给祖母买桂花糕。”说着,苍玺夹了一口白米饭到傅瓷嘴边。 “我自己来”,傅瓷伸手就要从苍玺手中接过碗筷。 苍玺却不肯给她,说道:“小的伺候玺王妃吃饭。”边说着,边学着苍洱平日里的模样给傅瓷行了个礼。 傅瓷被他这一举动逗得一乐,说道:“本王妃爱吃奶白葡萄,小玺子可要去给本王妃做?” 苍玺又喂了傅瓷两口饭,说道:“这奶白葡萄小玺子不会做,但为了王妃高兴,明日晨起小玺子亲自掌勺给王妃做早膳。不过——”苍玺没再说下去,一脸微笑的看着傅瓷。 “不过什么?”傅瓷问道。 苍玺看了看手中的饭,说道:“不过今晚,王妃必须好好吃饭。” “一言为定”,说着,傅瓷从苍玺手里拿过饭碗,自顾自的开始吃。吃到一半,傅瓷看到苍玺在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等嘴里的饭咽下去就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也吃啊,干嘛看着我。” 苍玺想说傅瓷秀色可餐,但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本王不饿。” 傅瓷将嘴里的饭咽下,说道:“不饿?这一天都没怎么吃,还说不饿。”说着,傅瓷起身走到了桂雨送过来的餐盒前,准备拿一套新的餐具给苍玺盛饭。 方才,苍玺将桂雨带过来的两个碗一个盛了饭、一个盛了汤,眼下确实没有什么多余的碗。 “我去厨房再给你拿个碗来”,傅瓷说着,就往外走。 苍玺拉住傅瓷的手,说道:“本王看你手里的那个碗就不错,何苦还要再跑一趟。” 傅瓷有点不好意思,苍玺却丝毫不嫌弃的从傅瓷手里拿过碗来,自顾自的盛了一碗米饭。一边吃还不忘一边抱怨,说道:“国公府的伙食比着玺王府的是差了点。” 傅瓷就没见过这么挑剔的人! 吃着她家的饭,还说她家的饭难吃!不过,话说回来了,玺王府的饭的确比国公府好吃。如此想来,也怨不得苍玺养了这一张刁钻的嘴。 晚饭过后,傅瓷在桌案上抄写佛经给仇氏祈福,苍玺则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批阅这一天的公文。 苍玺昨夜就没太合眼,今天又忙了一天。没一会儿的功夫,苍玺就在小桌子旁睡了起来。傅瓷怕苍玺着凉,又怕传唤奴婢将苍玺吵起来,索性接下了刚才苍玺给自己披上的外袍搭在苍玺身上。 两个时辰后,困意席卷着傅瓷。傅瓷干脆就靠着桌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苍玺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四更天。看着小桌子上整理好的公文与自己身上的披风,苍玺心里一甜。起来后,看着傅瓷在桌案旁已经睡得不省人事,苍玺赶紧将傅瓷抱到了仇氏的床上。 尽管,这不太和规矩。但毕竟十一月天凉,傅瓷这什么都没盖就睡在了桌子旁,准得着凉。 苍玺收拾好一切后,离开了南院去了厨房。离开之前,苍玺还不忘嘱咐苍洱好好守着南院。 国公府的小厨房,苍玺算是跑熟了。苍玺来到厨房时,厨娘们刚刚开始为贵人们准备早餐。一众厨娘看着风流倜傥的玺王爷亲自来厨房,还以为这位王爷看上了厨房里的哪个丫鬟,要日日私会将她收为侧妃呢。 “本王来厨房为三小姐准备早膳,留下两个会做奶白葡萄的帮本王,其余人各忙各的。”苍玺对着厨娘们说道。 苍玺这一句话,几个年轻貌美的厨娘争相抢着要给苍玺打下手。苍玺看着眼花缭乱,随手指了个厨娘,说道:“你来帮本王。” 被苍玺指的那位厨娘赶紧凑上前去给苍玺问安,说道:“奴婢香儿,拜见王爷。” 苍玺没搭理香儿,香儿碰了一鼻子灰但仍旧贼心不死的凑到苍玺身边说道:“奴婢曾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傅府的几位小姐的口味都比较了解。不知道王爷……”香儿没再说下去。 苍玺一听这人曾是傅绰约,来了兴趣,问道:“敢问香儿姑娘,三小姐喜欢吃甜还是吃辣?” 刚才那番话,香儿是胡诌的。她跟着傅绰约一段时间是不假,但一切跟她家小姐能挣老爷宠爱的人就都是仇人。她怎么会刻意观察仇人的喜好呢? 但转念一想,刚才玺王爷说傅瓷想吃奶白葡萄。如此想来,傅瓷该是喜欢吃甜食的。想到这儿,香儿换了一张笑脸,说道:“回玺王爷的话,三小姐喜欢吃甜。” 果然不出苍玺所料。这个婢子就是傅绰约的一条狗! 傅瓷喜欢吃奶白葡萄是不假,但傅瓷只喜欢吃这一种甜食。苍玺记得,傅瓷住在玺王府的那段日子,每日吃饭都挑辣的吃。这小丫头的话,分明是胡扯的。 然而,苍玺并不预备拆穿香儿,反而一脸谦虚说道:“那就劳烦香儿姑娘教教本王这奶白葡萄如何做。” 香儿素问外姓王爷苍玺温文尔雅但也对人冷漠至极。听闻,有几个官宦之家的小姐为了等苍玺王爷都等成了老姑娘。香儿没想到,苍玺王爷竟然这样和善,和善到让他们这种小侍女都能接近。 但转念一想,玺王爷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也不粘身。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这种卑贱的小侍女好。 如此想来,香儿的脸竟然红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姜汤 苍玺没理会香儿,自顾自的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他记得傅瓷出了喜欢吃鱼之外还喜欢吃豆腐。说来也巧,厨房还有一块豆腐,苍玺刚想上去拿这块豆腐,就被香儿拦下。 香儿跪在地上,说道:“回禀王爷,这豆腐是二小姐的每日清晨必吃的早膳之一。”香儿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让苍玺有点听不见。 苍玺冲着香儿笑了笑,拿起了豆腐说道:“恰巧玺王妃也喜欢吃豆腐。今日这顿就当是二小姐让给玺王妃的了。” 说着,不等香儿反应就将这豆腐切成了丁。 香儿眼见着给傅绰约准备的早膳就这么被苍玺拿去,心里一阵委屈。若是傅绰约早晨吃不到这份豆腐,不知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香儿着急的有点想哭,刚才见到苍玺的羞涩一扫而光,脸上露出更多的是焦灼。 苍玺继续给傅瓷准备早膳。原本想着,能让傅瓷在今天晨起吃上他做的奶白葡萄,但谁让自己手气差,选了个下手还是傅绰约的人。看样子,今日是吃不上了。、 五更天多一些,苍玺做好了四菜一汤在炉子上温着。知道桂雨跑来小厨房,说道:“王爷,主子醒了。” 苍玺让桂雨端着餐盘先回南院,自己则不紧不慢的解下围裙。 苍玺很快就追上了桂雨,接着从桂雨手中接过了餐盘,问道:“今日晨起是谁在照顾王妃?” “奴婢按照王爷的吩咐,小姐一醒就来禀报王爷。如今是香罗姑姑在小姐身边伺候着。”桂雨回答道。 苍玺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加快了脚步,任由桂雨在后面如何追都追不上。 来到南院,香罗刚给傅瓷盘好头发。从菱花镜里看到苍玺,傅瓷笑了笑,喊道:“小玺子。” 苍玺仍旧学着苍洱平时给他作揖的样子给傅瓷行了个礼,说道:“请王妃来尝尝小玺子的手艺。” 香罗看着这对还未行周公之礼的小夫妻,笑了笑,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快尝尝,吃完本王带你去给祖母买桂花糕。”苍玺牵起傅瓷的手来到餐桌旁。 傅瓷打了个喷嚏,苍玺才想起昨天晚上傅瓷把披风给自己盖在身上,而她就这么在桌案前睡了一夜。 “昨天夜里,谁准许王妃把披风接下来的?”苍玺假装生气的问道。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披风是苍玺的,自己物归原主还有错了? “我没着凉”,傅瓷小声嘀咕了一句,接着看着苍玺那双多少有些愠色还带着关心的眸子,赶紧调笑说道:“一起吃饭啦。王爷吃过我做的鸡蛋羹,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苍玺拗不过傅瓷,跟着傅瓷来到餐桌前。 傅瓷揭开汤的盖子,顿时有点傻眼,不等傅瓷过来,苍玺就开口说道:“特地给你熬的姜汤,还请王妃笑纳!” 说着,亲自盛了一碗姜汤递到傅瓷面前。 傅瓷生平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姜,没有之一! 傅瓷接过苍玺手中的碗,盯着姜汤看了几秒,十分委屈的说道:“我保证我没感冒!这姜汤我能不能不喝!” 苍玺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给傅瓷,直截了当的说:“不能。” 傅瓷将姜汤端到嘴边,闻了闻,吸了一大口气,准备强行给自己灌下去。然而,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苍玺看傅瓷这犹犹豫豫的样子,脸上顿时多了几分愠色,傅瓷看着苍玺这模样有点害怕。鼓足了一口气,正准备将姜汤一口气灌下去时,苍玺却一把抢过了碗,一口饮尽了碗中的姜汤。然后,一只手按着傅瓷的脑袋,将姜汤送进傅瓷的口中。 傅瓷没想到苍玺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喝下姜汤。一开始,傅瓷还在挣扎。但当姜汤真正流入她的口中时,傅瓷老老实实的将姜汤咽下。 并不是傅瓷怕这样灌姜汤被呛死。而是,苍玺喂下来的姜汤竟然有点好喝。没有往日里厨房里的嬷嬷熬的那么冲鼻,甚至还有些香甜。 一吻结束,苍玺口中的姜汤系数被灌进了傅瓷的口中,顺着傅瓷的喉咙直达胃里。喝下去后,身子上还觉得有些暖和。 苍玺还打算再给傅瓷灌一碗,姜汤还没倒进碗里,就被傅瓷拦下,“我自己喝!自己喝!” 苍玺给傅瓷倒了一碗,看着傅瓷脸红的咕噜咕噜的咽下去,嘴角向上扬了扬。 傅瓷喝完了,苍玺才用小碟子给傅瓷夹了块鱼,还细心将鱼刺给挑干净。 “下次玺王妃还敢这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本王就把姜汤熬的难喝些。”苍玺夹了一口鱼,喂到傅瓷嘴边。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自己都受凉了,他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但下一秒钟傅瓷的重点就变成了这菜里竟然有豆腐! “这豆腐哪里来的?”傅瓷问道。 苍玺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厨房里的。” 傅瓷的脸抽搐了一下,问道:“这豆腐是傅绰约每日必备的早膳之一?” 苍玺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叫香儿的婢女跟我说了。这什么规矩,一点都不人性化!”苍玺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傅绰约是傅国公的小姐,你就不是了?何苦委屈自己让着她?” 说罢,苍玺还不忘夹一块豆腐放在自己嘴里嚼了嚼,说道:“好吃!” 傅瓷拿苍玺没办法,只好安安静静的吃早饭。不过,苍玺说的也对。自己与傅绰约同为傅氏的小姐,为何每日晨起的那一块豆腐总是她的?这规矩,一点都不人性化,该换换! 吃饱早饭后,苍玺带着傅瓷出了傅府大门。苍玺与傅瓷前脚刚走,傅绰约就带着人来兴师问罪,却不料面都没见到! 傅瓷与苍玺直奔城西二道牌楼门前那家买桂花糕的,香罗说:仇氏就喜欢吃这家的桂花糕,其余的人做不出这个味道来。 说是喜欢吃,不过是这家的桂花糕是傅银赫最后一次出征前给仇云柔买的。 那一仗,傅银赫殒命疆场。 在那之后,仇云柔直说这家的桂花糕有一股独特的味道,仇云柔管这种味道叫做征人未归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盛世红妆 傅瓷与苍玺将哪一家的桂花糕悉数买下后即刻回了国公府。 今日,是仇云柔仇夫人出殡的日子。 高宗、皇后、皇子公主、文臣武将……凡是有头有脸的几乎都去了傅氏的大院。 傅瓷回去时,许多人跪在仇氏棺材前哭。在傅瓷看来,这二百多号人之中真情实意着唯有二三,虚情假意者倒是不少。 傅瓷将桂花糕摆在了仇氏的棺材前,没掉眼泪,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仇氏下葬的哪一刻,傅瓷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在外人看来,傅瓷这样子一点都不像孝子贤孙,反倒傅青满哭成了泪人,官宦大臣都在夸傅青满重孝道。 什么时候这个世上变成了会演戏的人才是最有感情的人了? 傅瓷不知道。听着这些朝臣的议论,傅瓷有点晃神,苍玺拍了拍傅瓷的肩膀,傅瓷勉强给苍玺扯出了个微笑。 傅瓷看着在人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傅青满,又想起了自己与苍玺初见那天。那天,傅青满也是在众人面前演了一出好戏。 幸亏苍玺出手相救,否则自己哪里还有命站在这儿! 一行人散去后,傅瓷突然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救我?” 苍玺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傅瓷问的是哪一桩事情,遂而问道:“嗯?” “傅青满诓我去拿关着猎豹笼子的钥匙的时候。” 苍玺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彼时,苍玺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看着周则对自己未婚妻的生死都视之不见,苍玺就改了主意。没想到这身手一救,竟为自己救来一位美娇娘! 这大约就是缘分。 “若说对你一见钟情,王妃可信?”苍玺调笑道。 “不信!”傅瓷回答的干脆。 她才不相信那个冷漠的男人会对她一见钟情,“如实交代。” 苍玺毫不隐瞒的说道:“彼时你与太子有婚约,但他却视你的生死如无物。救便救了,哪还需要什么理由。” 傅瓷就喜欢苍玺这种不讲理的蛮横。 话题被傅瓷挑出来,却在苍玺哪儿收不住了。 “当时周则没出手相救,你是不是很难过?”苍玺问道。 傅瓷若是知道苍玺会吃这种飞醋,断然不会提起这个疑问。在傅骞的那场寿辰之前,傅瓷都没与周则见过面。即便周则经常到国公府,也是与傅骞畅谈公务要不就是与傅青满打情骂俏。 傅瓷看着苍玺这股醋劲儿上来了,遂而调笑道:“本王妃若说是,王爷岂不是很难过?” 苍玺白了傅瓷一眼,看着傅瓷正认真的盯着自己,于是双手搂住傅瓷的肩膀,正儿八经的说道:“王妃听好了,本王不管你曾经跟谁有过婚约,太子也好,阿猫阿狗也罢。从今往后,玺王妃能看的、能想的,只有本王一人!” 傅瓷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但傅瓷就喜欢苍玺这股子霸道劲儿!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见傅瓷久久不语,苍玺捏着傅瓷的下巴问道:“怎么,玺王妃有异议?”说着,苍玺的唇瓣就要落在傅瓷的嘴唇上。 “别别别”,傅瓷赶紧拿手挡住,还不忘讨饶:“我记住了,记住了!” 苍玺听后微微扬了扬嘴角,单手搂着傅瓷往国公府里去。回到北院的时候,香罗与桂雨已经为傅瓷收拾好了行礼。 傅瓷看着这已经收拾好的大包袱小提留的有点诧异,问道:“为何收拾这些?” 不等香罗解释,苍玺就说到:“本王已经向父君请旨,待祖母一下葬就把你接到玺王府去住。” 傅瓷有点发愣,高宗的旨意为何她不知晓。 见傅瓷不说话,苍玺心中有点忐忑,接着说道:“本王知道这样有些不妥。但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本王不得不出此下策。”见傅瓷还不说话,苍玺举手保证道:“待一切如初后,本王许你盛世红妆。” 方才,傅瓷只是没反应过来。但苍玺既然这么说了,傅瓷就当做捡了个大便宜,说道:“君子一言。” 苍玺拿手指刮了刮傅瓷的鼻梁,说道:“驷马难追。” 傅瓷笑了笑,苍玺拉着傅瓷的手往傅瓷的卧房里走,问道:“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着的东西。平日穿的、用的东西若是喜欢就带着,若是不喜欢就留在这儿,到了玺王府本王给你置办新的。” 苍玺边说边打开了傅瓷的衣柜。瞧了一周后,苍玺有点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傅瓷的衣柜大是大,却着实没有什么华贵的衣服。身为国公府的嫡女。眼下又是玺王府的王妃,穿戴这些衣服,多少清秀了些。 不过,苍玺就喜欢傅瓷这清秀的芙蓉之姿。 傅瓷看了看衣柜里的衣裳,说道:“帮我把那几身橙色的衣裳包起来。” “爱妃喜欢橙色?”苍玺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回答道:“那是我娘亲的衣裳,我不想把它留在这个肮脏的地方。” 眼下,对于傅瓷来说,国公府委实没有什么能让她惦记的了。 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的的确确是肮脏的! 苍玺沉默了两秒,冲着傅瓷温柔的说道:“抱歉,本王不知道。”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瓷换了一副笑脸,说道:“这儿已经不是我的家了,王爷可要收留我?” “王妃若是把本王伺候舒服了,本王自然要收留王妃。”苍玺调笑道。 傅瓷被苍玺这话噎的无话可说,幸亏冒冒失失的苍洱闯了进来。 “爷,马车都准备好了。”苍洱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对着傅瓷说道:“本王陪你去向国公道别。” 傅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若不是有规矩架着,傅瓷才不想与傅骞多半分交集。这些年,能在傅骞的手下讨条活命,倒是真得感谢傅骞与傅青满不杀之恩! 苍玺看得出傅瓷的不情愿,轻声安慰道:“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 傅瓷应了一声,与苍玺一同来了大殿。此时此刻,高宗、皇后、文武百官皆已散去,留在国公府的也就数这些小辈。 傅瓷看到傅骞、周则、傅绰约、傅青满坐在大殿里,吸了口气。苍玺看到傅瓷这反应,不由将傅瓷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低声安慰道:“别怕,本王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婚房 傅瓷并不是害怕这些人,而是觉得恶心。 坐在大殿上的这几位,男人英俊潇洒、女人如花似玉,却一个个儿的人面兽心。这样的人,委实让人觉得恶心。 傅瓷走上前去,跪在地上朝傅骞磕了三个头,说道:“女儿傅瓷拜别父亲。” 傅骞急忙从座位上起身将傅瓷扶起,还不忘说道:“阿瓷嫁到玺王府后,要相夫教子、少与玺王爷惹麻烦……” 苍玺知道,傅瓷并不想在这间压抑的房间里久呆。不等傅骞说完,苍玺就打断,说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会将瓷儿照顾周到。” 傅骞见苍玺打断了自己的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简简单单的叮嘱了几句就作罢。因为苍玺在场的缘故,傅绰约与傅青满也不好为难傅瓷,只好眼瞧着这对小夫妻离开国公府。 傅绰约面上没说什么,但回到房间好一顿发泄。先是把桌子上能摔得全都摔得粉碎,然后对着贴身丫鬟青茗好一顿数落。 知道傅青满走进了傅绰约的闺房,傅绰约才多少有些收敛。 “二姐有时间动气,倒不如想想法子。”傅青满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道。 傅绰约看着傅青满隆起的肚子,火气下去不少。 “你也看见了,玺王爷把她捧在手里跟个宝贝似的。你我还能拿她有什么方法?”傅绰约噘嘴说道。 傅青满微微一笑,拿着傅绰约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抚摸了一会儿,问道:“二姐可知我这肚子里是什么?” “孩子”,傅绰约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傅青满肚子里的出来孩子还能是什么? 傅青满闻言却笑了笑,说道:“这是梯子,是我登上太子妃之位的梯子。” 听到傅青满这话,傅绰约脸上抽搐了两下。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她的妹妹傅青满吗? 傅绰约在皇宫里长大,不是没见过拿自己孩子邀宠的后妃。可是,把孩子视为登上高位阶梯的,傅青满还是头一个。 傅绰约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傅青满笑了笑,说道:“待本宫儿子降生后,本宫就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到时候将傅瓷拉下马,让长姐成为玺王府的主母绝不是难事。只是——” 傅青满没再说下去。傅绰约也没接话,傅青满想要什么她心里清楚。 那日,高宗与苍玺的谈话被她听见。彼时,仅有她与傅青满在林中散步。傅青满说口渴,自己去为她找水,无意之间听到了高宗与苍玺的谈话。她大惊失色的跑回傅青满身边,尽管故作镇定却依旧被傅青满拆穿。 傅绰约心里清楚,高宗想传位苍玺的话不能告诉周则夫妇。否则,下一个有危险的不是周延与周义,而是苍玺。 周则的处事原则傅绰约还是了解的——宁肯错杀一百,不肯放过一个。 想到这儿,傅绰约换了一张笑脸,说道:“四妹想多了。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的又是我何苦瞒着你?” 尽管傅青满并不相信傅绰约的话,但面上还是不好发作。这次不成换下次,傅绰约只要还喜欢苍玺,就不怕她不说实话。毕竟,傅绰约的对立面是傅瓷。 被点名的傅瓷,此时此刻已经与苍玺来到了玺王府门前。苍玺提前同绸子捂住了傅瓷的双眼,傅瓷本能的抓着苍玺的手不放,问道:“还要多久?” 苍玺牵着傅瓷的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玺王府的路原本是平的,可傅瓷愣是走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感觉,苍玺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本王抱你。” 说着就将傅瓷横抱起往,朝着梧桐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小侍婢、小太监都看呆了似的。 这些人,还没见过傅瓷对哪个女人这般好。 自打向高宗表明心意后,苍玺就一直命人悄悄的收拾梧桐殿。这间房子,也在等待着它的新主人。 到了梧桐殿,苍玺将傅瓷放在床榻上,苍玺伸手为傅瓷解开绑在眼睛上的绸子,问道:“看看是否喜欢?” 傅瓷睁开眼睛,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大红色的鸳鸯棉被端端正正的放在床头,床上还被撒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房间里燃着一对鸳鸯红烛,窗户上还贴着大红喜字,周围的一切都被喜气笼罩。傅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如同梦幻。 真的有个男人肯为她如此用心? “桂雨”,苍玺冲着门外拍了拍手,以桂雨为首的六名丫鬟各自端着东西走进了梧桐殿。 “伺候王妃洗漱更衣”,说着苍玺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傅瓷下意识的拉住了苍玺的手。尽管苍玺背对着傅瓷,但苍玺嘴角的弧度还是不经意间上扬。他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准确说,是被傅瓷依赖的感觉。 苍玺转身冲着傅瓷笑了笑,说道:“本王也要去沐浴更衣,不然如何做你的新郎官?” 说罢,在傅瓷额头上轻轻一吻,就出了梧桐殿。傅瓷看着苍玺离开的背影,笑的灿烂。 这一世,有幸与苍玺相识相知,她便是没有白活。 “小姐”,桂雨凑上去悄悄的喊了一声,发觉到自己说错话的桂雨赶紧改口,说道:“王妃,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傅瓷看着桂雨手里捧着的凤冠霞帔还有桂雨身后五名丫鬟手中端着的婚服,傅瓷真想问问桂雨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王妃?”桂雨又小声唤了一声,傅瓷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得了傅瓷的命令,桂雨冲着门外喊了两声,即刻有几个小奴才抬进来了几桶热水。 桂雨将手中的东西都放在了梳妆柜上,也命其他五位小奴婢将东西放下后就出去。桂雨把水都倒进沐浴盆之后,开始伺候着傅瓷洗澡。 桂雨见四周无人,遂而开始对傅瓷喋喋不休,说道这几日苍玺是如何布置婚房的。总而言之,玺王爷做的这桩事让桂雨看来十分尽心尽力。 洗到一半,桂雨突然问道:“小姐,日后是不是没人能欺负咱们了?” 傅瓷被桂雨这话问的有点不知所措,强忍着眸中的眼泪吸了一口气,说道:“有王爷在,再也没人能欺负咱们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忘记更新,今天补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眼线 这一夜,傅瓷被折腾的筋疲力尽,苍玺却依旧生龙活虎。 若不是看着天快亮了,苍玺岂肯就这样放过傅瓷。 公鸡叫了几遍,苍玺起了身穿好衣裳。此时,苍洱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去提几桶水来”,苍玺冲着门外喊道。 一会儿功夫苍洱就提来了七八桶水来,苍玺接着吩咐道:“你去厨房盯着,特别要王妃爱吃的那一道西湖醋鱼。” 苍洱领了命,暗骂了一声出了门。 苍玺就是典型的见色忘友!先前,傅瓷还未出现时,苍玺一直是将自己视作心腹级别的人物,有重大事情才让自己去解决。 如今可倒好!自己成了给玺王妃端茶倒水盯膳食的家仆了! 苍洱心里有些不爽,但转念一想,眼下,对于他家王爷来说,王妃的事情岂不就是大事情? 苍玺一个人在浴盆里泡了许久。浴盆摆放的位置刚好对着床榻,如今苍玺既可以泡着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还能看着榻上正在熟睡的美人。 当真是一举两得!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傅瓷先手向床榻周围摸了摸,摸不好苍玺才倏的一下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男人赤裸着泡在浴缸里正在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 傅瓷忍不住尖叫了出来,苍玺看着傅瓷这惊慌害羞的模样更是得意。 “你快把衣服穿上啊!”傅瓷喊道。 苍玺听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如今在床榻上的傅瓷若不是盖着便被不也是衣衫褪尽吗?这种时候,怎么傅瓷却要他先穿衣服? “本王还指望着跟王妃洗个鸳鸯浴呢!”苍玺死皮赖脸的说道。 傅瓷想:厚颜无耻,大约说的就是苍玺这种人。 “谁要跟你洗鸳鸯浴,赶紧穿上衣裳,本王妃要起床!”傅瓷说道。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苍玺想了想,多少还是有的。就比如,他穿好衣裳后就能服侍傅瓷更衣,这样一来自己还能揩几把油。 “听王妃的”,苍玺扬起嘴角笑了笑,即刻跳出浴盆,三下五除二就将衣服穿在了身上。 苍玺动作连贯,这让傅瓷不得不惊叹,甚至看的有点痴呆。 “王妃若是没看清楚,本王大可以慢动作的来一遍。”苍玺凑到傅瓷脸边说道。 没看清楚? 慢动作? 她要看什么? 傅瓷被苍玺这话说的脸有些红。看着苍玺这样盯着自己,傅瓷才意识到自己衣裳还没穿。想到这儿,傅瓷的脸更红了些,遂而轻声说道:“你转过身去,我穿衣服。” 苍玺不以为然的伸手就要拽被子,边拽还边说:“昨夜本王不仅看遍了还摸遍了,王妃害羞什么?” 傅瓷真不知道苍玺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是从哪儿偷师学艺来的,竟然到了天下无人能敌的地步。 苍玺还想帮傅瓷更衣,就听到门外传来苍洱的声音。 “王爷,属下有要是相禀。” 苍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对傅瓷说道:“洗澡水本王已命香罗准备好了,洗好了就让桂雨去厨房里取早膳。本王有事要处理,想我了就去书房找我。” 苍玺安排妥当后,将衣裳递到傅瓷面前,就出了门。 傅瓷看着苍玺的背影,温柔的笑了笑。 苍玺出了梧桐殿的门,看到苍洱笔直的站在哪儿,低声问道:“何事?” 苍洱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声说道:“府里有太子的眼线。” 苍玺听后眉头一皱。玺王府的人他该是能放心用的,怎么就有了周则的眼线呢? “去书房说”,苍玺说着,朝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来到书房,小婢女将茶水端到苍玺手边,苍玺喝了一口,问道:“何以见得有太子的人?” “今日属下去厨房叮嘱厨子要王妃爱吃的西湖醋鱼时,发现厨房与外界相通的一块墙砖是能活动的。” 苍玺喝了口茶,说道:“老把戏了。” 苍洱接着说道:“属下猜测,太子是为玉龙头而来。” 这话提醒了苍玺。差点儿就忘了,傅瓷手上有众人眼红的玉龙头。 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将消息散布出去。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这名被安插在玺王府做眼线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周延、周信的人,周则不会蠢到告诉他们二位,傅瓷手上有大家都想得到的玉龙头。 “可查到是谁了?”苍玺问道。 “汪小小”,苍洱回答道。 单说名字,苍玺一向是对不上脸的。玺王府里这么多仆婢,苍玺能记住的也就几个。但汪小小这个名字,苍玺还是有点印象的。 见苍玺不语,苍洱提醒道:“就是两年前,您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两年前,在街上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苍玺多少有点印象了。 两年前,他与周义一道出宫,看到一群壮汉围着一位老人殴打,老人身后护着一位小姑娘。那名小姑娘就是汪小小。 彼时,周义路见不平,上去将壮汉就是一顿好打。没想到那群壮汉一个个儿都是欺凌弱小惯了的,上去就捅了那些老人一刀。 尽管最后周义将这桩事情摆平,但老人却一命呜呼了。周义看着这位小姑娘可怜,求着苍玺将她带回玺王府做个婢女。 彼时,周义还没有府邸。将一个小姑娘带进皇宫的确不人道,苍玺受不住周义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将汪小小带进了玺王府。 苍玺本想着待周义有了府邸之后就将这个小丫鬟送到四皇子府。然而,汪小小在玺王府里十分安稳,苍玺也就逐渐将她给淡忘了。 如今,若不是苍洱提起这个人来,苍玺倒是真的不记得还有这号人。 这些年,苍洱将整个玺王府安置的很好。绝对不可能有其他人的眼线,唯有汪小小是他从街上捡回来的。 莫非,从救下汪小小开始,就已经是周则铺好的一盘棋了? 苍玺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将汪小小扫地出门定会打草惊蛇。眼下,看来也只能见观其变了。 “好好盯着她,尤其是不许让她对王妃的饮食动手脚。”苍玺吩咐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宫 苍玺将汪小小的事情交代好之后又处理起了公文。 高宗允许他十日不上朝,却没说让他把手里的公务也放下。 傅瓷洗漱完后,让桂雨把早膳在小厨房里又热了一遍才端去了书房。 傅瓷进了书房,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大忙人,吃饭啦!” 有美人相伴,苍玺自然喜不自胜。看着傅瓷带来的餐盘,苍玺有点害怕,问道:“你去厨房了?” “没有,我让桂雨去拿的,又在梧桐殿的小厨房温了温。”傅瓷回答道。 苍玺舒了口气,但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冲着站在一旁的苍洱使了个眼色。苍洱会意后,拿起了银针验了验,冲着苍玺摇了摇头。 傅瓷看着这两人打哑谜似的,问道:“这饭菜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苍玺借势将傅瓷拽到怀里,傅瓷坐在苍玺的膝头。 “这几日,王妃尽量别去厨房”,苍玺说道。 “为何?”傅瓷问他。 苍玺原本不打算告诉傅瓷汪小小的事情,但傅瓷刨根问底起来,苍玺还真是招架不住。更何况,他也舍不得拒绝傅瓷。 “两年前,本王救了个小婢女。今日,苍洱说这个小婢女是太子的人。”苍玺轻描淡写的说道。 傅瓷听到这话猛然想起了苏满霜——前世里苍玺宠到骨子里的那个人! “那个小婢女叫什么?”傅瓷问道。 “汪小小”,苍玺回答道。 傅瓷听后松了一口气似的,苍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问道:“王妃这么害怕与其他人平分春色?” 害怕? 她能不害怕吗?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肯将她放在手心里的人,自己为何要将他分给其他人? 想到这儿,傅瓷回答道:“怕。” 说着,傅瓷将头往苍玺的肩膀上靠了靠,苍玺看到自己惹得这个小女子有些伤感顿时有点不知所措,遂而赶紧拍了拍傅瓷的后背,说道:“本王在。” 傅瓷在苍玺的肩头埋了好一会,才起身给苍玺挤了个微笑,“吃饭啦。” 上一秒,傅瓷还难过的如同折翼的家雀,这一刻,傅瓷就又重新精神焕发。尽管苍玺舍不得对傅瓷泼冷水,但还是不得不说道:“本王有件事情必须要跟你说明白。” 傅瓷见苍玺这么认真,遂而停下了正在摆放碗筷的手,问道:“何事啊?” 苍玺一本正经的说道:“日后,本王会因为政治利益娶侧妃、侍妾,本王希望王妃做个端庄贤淑、深明大义的人。” 傅瓷听到这话时,手里的动作一僵。 这种端庄贤淑、深明大义,她倒是宁肯不要。 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苍玺都是要与太子争皇权的人。政治联姻是拉拢朝臣最简单、最牢固的方式。 看样子,即便是他异姓王苍玺也不能免俗。 傅瓷背对着苍玺,手里的活络也没停下,轻轻应了一声:“好。” 苍玺看着傅瓷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这话必须要与傅瓷提前讲清楚,尤其是高宗在傅家与他说了那桩事情后。 傅瓷盛了一碗粥递到苍玺面前,“这是我让桂雨熬的,你尝尝。” 苍玺接过碗,笑眯眯的傅瓷说道:“比起桂雨的粥,本王更想念王妃做的鸡蛋羹。” 傅瓷白了苍玺一眼,“今日中午就让你吃到!” “今日中午怕是不能吃到了,按照礼数今日你我该进宫给父君、母后请安。”苍玺说道。 进宫请安? 这种礼数,傅瓷怎么没听说过? 见傅瓷不说话,苍玺以为傅瓷是不想见到傅绰约,遂而说道:“本王保证,寄好公主不会再伤害到你。” 傅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对于皇宫她本是不排斥的,但对于皇宫里的人,傅瓷本能的想躲远。 早膳用罢,苍玺让苍洱备下马车,准备进宫去给高宗、皇后请安。 傅瓷让桂雨重新给她梳了个端庄的宫廷发髻,换了一身王妃该有的宫装。苍玺站在梧桐殿门前等着傅瓷,看着打扮好的傅瓷,苍玺看着有点呆。 从前,他只看过芙蓉之姿的傅瓷,这样淡妆浓抹的傅瓷他倒还是第一回见。 “走吧”,傅瓷笑了笑,说道。 苍玺挽着傅瓷的手,朝玺王府大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苍洱冲着苍玺点了点头,苍玺回了一个眼神,对着身后的桂雨与香罗说道:“本王与王妃前去即可。” 桂雨与香罗行了一礼,没再跟着。 苍玺将傅瓷扶上马车后,自己才上去。苍洱赶着马车,身后跟着些许侍卫。 苍玺特地让几个身手好的侍卫跟着。 他在引蛇出洞,但也怕蛇毒伤人。 在苍玺看来,可以抓不住蛇,但绝对不能伤到傅瓷! 苍玺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下。 看样子,蛇出洞了。 “为何停下?”傅瓷问道。 苍玺赶紧上前捂住了傅瓷的嘴,并将她护在了怀里,“别出声,外面是周则的人。” 傅瓷惊恐的眨了眨眼睛,周则的人?难道说是为了玉龙头来? 苍玺看着傅瓷面上流露出的惊恐,说道:“莫怕,有本王在,定不让歹人伤你分毫。”说着,将傅瓷安置在马车中,自己提着剑就出了马车。 苍洱看见苍玺手里提着承影剑就知道这是一场恶仗。 在承周,有句传闻叫:承影一出,血流千里。 这把剑有很长久的历史,传到苍玺手里已经不知道这把剑沾了多少血腥了。这把剑从到苍玺手里以来,很少尝过血的滋味。这一次,苍玺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保护好王妃”,说完,苍玺拎着剑就冲到最前面与为首的黑衣人对峙。 “何人指使?”苍玺问道。 黑衣人看了看苍玺手中的剑,仍旧故作镇定说道:“交出玉龙头,留你们活命。” 苍玺冷笑了一声。 果然是为了玉龙头来的! 说实话,这块玉石苍玺一点儿也不想要。若不是高宗要顺应仇夫人的心意,苍玺早就将这块玉石物归原主了。 这玉龙头,是权利的象征不错,但也是催命的符咒。 “这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从本王手里拿走了。”苍玺说着,提着剑就向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挥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脱险 苍玺与为首的人打斗了十几个回合,为首的黑衣人就有些体力不支了。 尽管苍玺占着上风,但多少也受了些小伤。 为首的人见硬拼不是良策,所有一个轻功飞到马车上掳走了傅瓷。苍玺见状,赶紧追去。 论轻功,苍玺不如苍洱。更何况是在一场血拼之后,苍玺虽说比起黑衣人来稍占优势,但也不是太占便宜。 苍洱看见自己主子追了上去,便开始按照苍玺先前交代的对黑衣人伤其而不致命的盘问。黑衣人受不了苍洱这凌厉的刀法,每一处都砍得不上命脉但都在痛穴上,当真是让人生不如死。 “谁派你们来的?”苍洱问着,还不忘在这人身上再划一刀。 黑衣人看着自己的血涓涓涌出,伤口疼的痛不欲生。狠狠的白了苍洱一眼,便咬舌自尽了。 侍卫用同样的方法审问黑衣人,但一个个都咬舌自尽,什么都没问出来。 “头儿,死了。”侍卫禀报道。 苍洱没想到,黑衣人背后的主人竟然这样凶残。达官贵人、皇子王爷养一些死士、暗卫不奇。但这些人却不像是死士或者暗卫。 方才,苍洱并没有废掉那人的脚筋。也就是说,那些人若是看着苗头不对想要逃跑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然而,那些个人却偏偏要寻死自尽。 由此可见,即便那些人能活着回去,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也活不成了。 通常来说,这些达官贵族养死士不是真的让这些人为自己完成什么艰难的任务,而是让他们只效忠一个主人。 这种完不成任务就自尽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 再说苍玺这边。 黑衣人带着傅瓷一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自然没法儿与苍玺拼轻功。一会儿功夫,那黑衣人就站在了地面上,手里的刀抵在了傅瓷的脖颈上。 “交出玉龙头,否则王爷就等着收尸吧。”黑衣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傅瓷听到这话,尽力挣扎。这东西虽说是个麻烦事,但好歹也是仇氏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啊。更何况,有玉龙头在,苍玺前面的路会更好走些。 “王爷,别给他。”傅瓷喊道。 黑衣人将手里的刀更紧一分的抵在傅瓷的脖颈上,说道:“老实点,否者老子送你提前去见阎王。” 苍玺看着黑衣人将傅瓷的脖子已经划出了伤痕,赶紧说道:“你放了她,本王给、本王给。” 说着,就要从怀中取出玉龙头来。 黑衣人哪有那么傻? 放了傅瓷,他还能活? 即便能活,那他全家人的性命呢? 为了家人安危,尽管知道这是一桩缺德事,却还不硬着头皮干。否则,流血的就是他的妻儿老小,而不是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 “我数到三,看不见玉龙头,我就杀了她!” 反正拿不到玉龙头回去也是死,倒不如在此处博上一博。 “一——二——”,还不等黑衣人数三,傅瓷就挣扎说道:“不能给他!”,说着就要歪头往刀刃上碰。 好在,刀偏了几分,苍玺眼疾手快的从怀里掏出来一颗白色棋子冲着黑衣人扔去。 说来也巧,白棋子刚好不偏不倚的打在了黑衣人的虎口。一声惨痛的惊叫后,黑衣人放松了对傅瓷的控制。苍玺快速将傅瓷拽到自己身边来。 “等我取他狗命。”苍玺说道,将一直没出鞘的承影剑提出了剑鞘,冲着那人的胳膊就是一挥。 承影剑向来是削铁如泥。苍玺只用了两分力气,就听见黑衣人接二连三的哭叫声。断胳膊断腿的在沙场上很常见,但对于傅瓷这种没经历过疆场厮杀的人,估计很难理解为什么要招招致命,为什幺要搏命。 苍玺担心傅瓷受不了这种血腥的场面,故意捂住了傅瓷的双眼,对着黑衣人说道:“想要玉龙头就亲自去我玺王府里取。” 说罢,苍玺将傅瓷横抱起,架着轻功回到了马车旁边。 苍玺看着这一地的尸体,还有立在马车旁的苍洱以及仅剩的几个侍卫,问道:“都没招?” 苍洱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无能,撬不开这些人的嘴。” 苍玺笑了笑,将傅瓷放在马车上,说道:“打道回府。” 苍洱应了一声,赶紧赶马车朝玺王府的方向驶去。 苍玺拿了快干净的帕子从水壶里沾了些水,为傅瓷擦拭着脖子上渗出的血。 “嘶——” “知道疼了?”苍玺板着脸,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许多。 “方才还想着自刎,这会儿就怕疼了?”苍玺问道。 苍玺不得不承认,方才傅瓷的举动把他下坏了。若不是刚才自己反应快,傅瓷是否就殒命当场了?傅瓷似乎在安慰苍玺似的笑了笑,苍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不是没事嘛”,傅瓷拽了拽苍玺的衣角。 苍玺将手帕随手一丢,将傅瓷紧紧拥在怀里。这一次,苍玺的力道比往常更重一些,傅瓷有些不适应,但却始终没有推开苍玺。 苍玺抱够了,才说道:“我娘当时就是这么死在疆场的。” 傅瓷没敢问,怕解开了苍玺的伤口。 苍玺松开傅瓷,自顾自的说道:“我母亲与父亲一同上战场。叛军首领抓走了母亲,逼着父亲退兵。母亲为了不成为父亲的软肋,自己碰死在了敌人剑下。” 听苍玺说完,傅瓷主动抱住了苍玺。 看着如此伤神的苍玺,傅瓷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举动委实冒险了些,但这玉龙头对于苍玺的意义非同小可,怎能拱手让出? “王爷,我不想做你的软肋”,傅瓷沉默了良久,说道。 苍玺一把握住傅瓷的手,并将这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边胸口,轻声说道:“瓷儿,你是本王的软肋,亦是铠甲。管他什么玉龙头、金龙头还是什么江山社稷,都比不过一个你。” 你是本王的铠甲,有了你本王刀枪不入。 傅瓷冲着苍玺笑了笑,苍玺回了个微笑,用余光瞥了一眼马车外面,轻声对傅瓷说道:“本王需要你配合本王演一出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演戏(1) 傅瓷依偎在苍玺的怀里,问道:“什么戏?” “装病。” 苍玺微微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似是在宣告什么不可言语的秘密。苍玺不解释,并不是有意要瞒着傅瓷,而是他相信以傅瓷的聪明能想明白如何做。 离玺王府还有百十米远的地方,苍洱停下马车,推开门问道:“爷,快到了。” 苍玺朝苍洱点了点头,冲着傅瓷说道:“王妃坐稳了。” 说着苍洱下了马车,苍玺坐到驾车的地方,挥起马鞭即刻往玺王府赶去。 到了玺王府门口,苍玺将傅瓷抱下马车,即刻冲进梧桐殿,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吼道:“让开!” 傅瓷在苍玺怀里假意昏迷,竟让外人看不出一点儿破绽。 来到梧桐殿,香罗和桂雨看到自己的主子双目紧闭的被玺王爷抱在怀里,心里顿时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了?王妃这是怎么了?” 苍玺将傅瓷放在床上,言简意赅的说道:“本王与王妃在外遇刺,王妃受惊晕过去了。” 苍玺这话,桂雨听来十分担心,香罗却不是十分相信。苍玺何尝不知道,香罗是自小跟在仇氏身边的。无论是看人的眼里,还是处事的本领,都是一等一的好,说句好听的这叫足智多谋,说句难听的这叫老奸巨猾。 不过,苍玺并没有打算瞒着香罗和桂雨,遣散了房间里的其他婢女,关上房门之后,苍玺才说道:“瓷儿没事,但王府里有周则的人,所以才让瓷儿装病。” 桂雨一听这话才舒了口气,说道:“王爷、王妃,您二位是嫌桂雨活得长,诚心吓奴婢呢!” 傅瓷听到桂雨的这句话,睁开眼睛俏皮的笑了笑。苍玺接着说道:“还劳烦两位多多配合。” 桂雨听后一个劲儿的点头,香罗有点迟疑的问道:“那太医那边怎么办?” “本王已经命苍洱去宫里请太医,并且让他大肆宣扬,姑姑不用担心。” 香罗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太医与玺王爷从无瓜葛怎么会冒着杀头的威胁来帮助他呢?更何况,苍玺与周则对外是联盟关系,帮了苍玺相当于一下子得罪了大殿下、三殿下、四殿下。 日后,若是这其中的哪一位登基,太医们也都吃罪不起啊! 想到这儿,香罗继续问道:“太医为何一定要助王爷?” “本王自有办法,姑姑不用担心。”苍玺回答道。 香罗相信苍玺的能力。仇氏肯将玉龙头交给傅瓷,一来是看中了傅瓷,二来是看中了傅瓷的夫君——异姓王苍玺。 一会儿功夫,苍洱就将宫里最好的太医许文清带到了梧桐殿门口。 “王爷,许太医来了。”苍洱在门口喊道。 苍玺闻声后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说道:“还不赶紧将许太医带进来!” 许文清一进梧桐殿,还没来得及行礼,苍玺就迎了上去,说道:“许太医赶紧救救王妃,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本王要王妃好好地站在本王面前!” 许文清与苍玺有过几次交集,但他却从未见过苍玺这样着急的模样。看样子,这位玺王妃是病的不轻。 想到这儿,许文清也不耽误时间,拱手一揖说道:“臣这就给王妃把脉。” 说着,走到了傅瓷的床榻前,从药箱里取出一块手帕搭在傅瓷的手腕上,开始替傅瓷把脉。 许文清把了一会儿脉,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依照脉象来看,这位躺在榻上的玺王妃就如同睡着一般,一点儿病症也看不出来。许文清想起刚才玺王爷着急的模样,遂而又将手指搭在傅瓷的脉搏上,重新好好把一把脉。 一会儿功夫,许文清头上的汗珠更加密集了。苍玺见许文清久久不语,问道:“许太医,王妃的病如何?你倒是说句话啊!” 许文清擦了擦头上的汗,正要开口,却看见苍玺目光凌厉的看着他。许文清看到这局势,委实不好当面说,遂而说道:“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苍玺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着苍洱使了个眼色。苍洱领会,将这些人一并带出了房间。 许文清看着众人走后,拱手一揖对苍玺说道:“回禀王爷,王妃无病。” 苍玺看着许文清这么坦诚,自己也不绕弯子,说道:“本王知道。” 许文清听苍玺这话又是一惊。 玺王爷这到底是要闹那一出? “玺王妃病重,危及性命。本王希望在明日的朝堂上能听到这样的消息。”苍玺说道。 苍玺这话有些强人所难,但却不是故意刁难。许太医是太子那边常常召唤给傅青满保胎的太医,这一点苍玺早有耳闻。朝堂那边有苍洱造势,他只想让许文清将这件事透露给傅青满。 “微臣惶恐!微臣惶恐啊!”说着,许文清就跪在了苍玺脚边上。 苍玺没说让他起身,反而威胁说道:“许太医膝下无子,如今正妻黄氏有孕七月,许太医该不想老来无人送终吧?” 苍玺说出这话是在许文清意料之外的。都说玺王爷温润如玉,这样的狠辣远在他意料之外。 但就眼下的形式来看,若是不按照苍玺的要求来办,黄氏母子性命堪忧。可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如何能惊动朝堂上的大官呢? “微臣官小言微,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许文清叩了一首说道。 见许文清妥协,苍玺抿唇一笑,说道:“许太医请起。” 许文清听见苍玺这句话,也知道则是有缓和的余地,便起了身。 “本王也不需要许太医把声势造到朝堂上去,本王至于要你讲此事透露给傅良媛。” 闻此一言,许文清心中一惊。 傅良媛? 莫非是太子府邸的哪位主子? 那自己岂不是也参与到了这储位之争中? 许文清吓得打了个哆嗦,张口就想拒绝,便看见苍玺又冲着他投来一道凌厉的目光。许文清疼爱黄氏,舍不得让自己的妻儿为自己送命。更何况,他早闻风声说玺王爷挟持四殿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学一学齐桓公打出“尊王攘夷”的名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演戏(2) 眼下这动荡不安的局势,难保以后登上皇位的不是四殿下。 就当是跟老天爷赌一把了! 许文清这么想着,拱手作揖回答道:“微臣唯王爷马首是瞻。” 苍玺笑了笑,给许文清倒了一杯茶,问道:“许太医每日什么时辰给傅良媛把脉?” 许文清接过苍玺的茶水,赔着笑脸说道:“傅良媛这一胎是双生子,太子殿下重视的很。所以,每日请脉都是太子身边的人来传唤微臣。” 苍玺皱了皱眉,又问道:“本王记得太子府上有位司徒夫人也身怀有孕?” 许文清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位司徒夫人是由微臣的弟弟许文闲在照顾。”许文清说完,看到苍玺面无表情,又主动说道:“都说太子殿下对司徒良娣宠爱非常,微臣看来却远不及对傅良媛的宠爱。” 苍玺一听来了兴趣,问道:“怎么说?” “微臣与弟弟每日一同去太子府,太子殿下都留在傅良媛处陪着。平日里,微臣拿的赏钱也比弟弟多。” 闻此一言,苍玺勾了勾唇。 周则哪里是要宠爱傅青满? 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在傅青满未进太子府前,周则对司徒妙境可以称得上是专宠。如今,司徒妙境与傅青满一同有孕,周则若是对司徒妙境关怀备至,傅青满如何能不恃宠而骄? 这看似的冷淡实则在保护。就是不知道,司徒妙境能不能领会到周则的用心良苦了。 “今日许太医就在本王这玺王府里呆着,等太子的人来请你。”苍玺说道。 许文清一听,有点愣神。 玺王爷这是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那日后自己还能给傅良媛诊脉吗? 想着,许文清有点打退堂鼓。 睿智如他! 苍玺岂能看不出许文清心中的那点小算盘? “本王保你平安”,苍玺说道。 尽管许文清对苍玺不甚了解,但有他这么一句话许文清心里多少还是踏实许多的。 “微臣多谢王爷!”许文清拱手谢道。 “那接下来——”,苍玺故意没说下去。 许文清也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苍玺把话说到这份上,他自然明白。 “王爷放心、王爷放心!” 见许文清应下,苍玺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嘱咐道:“药方做两份。一份报在太医院,要治疑难杂症的。一份留在玺王府上,要补药。” 许文清赶紧应下。苍玺走到傅瓷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傅瓷的肩膀,傅瓷睁开眼冲着苍玺笑了笑,苍玺也笑了笑,说道:“本王有事情要处理,一回来陪你。”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在傅瓷的脸颊上落下一吻,说道:“本王必定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傅瓷笑了笑,看着苍玺远去的背影。 对于傅瓷这好动的性子来说,躺在床上的确是受苦。但一想到这样便可以帮助苍玺扳倒周则一局,傅瓷心里还是愿意的。 她何尝不知道,遇刺这件事情是周则的谋划,但又何尝没有苍玺的谋划?对于抓住周则把柄这件事情上,苍玺志在必得。 有那么一刻,傅瓷真想问问苍玺,倘若今日事不在苍玺的谋划中,他会不会也为了抓住周则的把柄而将自己推入危险之地? 此时此刻,苍玺带着苍洱回到了星月阁。 “汪小小那边情况如何?”苍玺问道。 “属下派人盯着,并且把王妃遇害受惊、昏迷不醒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想必不久,汪小小就会有所行动了。” 苍玺笑笑,“这还得让许文清把消息也传出去。” 苍洱一直不明白,他家王爷为何点名要许文清来为王妃医治。 尽管许文清是太医院之首,却不是一个好商量话的。更何况,眼下许文清在给傅青满保胎,怎么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不过,话说到这儿,苍洱就明白了苍玺为何非要许文清来了。 一来,许文清在太医院的资历最老,也解过不少疑难杂症,请他来方能突出王妃的伤情之重。 二来,单凭汪小小一面之词很难以让周则信服。倘若再有许文清垫上那么一两句话,这件事情便是板上钉钉的能抓住太子为了玉龙头行刺玺王爷与玺王妃。 “本王听说太子身边的傅良媛与司徒夫人不睦,必要时你记得提醒许文清垫上一两句话。”苍玺说道。 苍洱自然能明白苍玺的意思,但让苍洱作难的是,给司徒夫人保胎的是许文清的弟弟许文闲。纵使许文清再急功近利,总不至于害自己的亲弟弟吧? 不等苍洱开口问,苍玺又说道:“本王知道为司徒夫人保胎的是许文清的弟弟许文闲。本王打听过,许文清是庶出,从小就被许文闲压着,许文清的生母也总被许文闲的母亲呼来喝去。他们俩之间,有怨。” 话说到这儿,苍洱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遂而拱手说道:“属下明白。” 苍玺点了点头,看了看日头,说道:“太子的人也该来了,本王去梧桐殿守着。” 苍玺的预算果然准! 苍玺前脚刚进梧桐殿,太子府的奴才周秉就到了玺王府的门口。 周秉由苍洱带着来到了梧桐殿,正看见在发脾气的苍玺。 “连这点病都医治不了,太医院养你们这些太医有何用处!”说着,苍玺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茶杯刚好落在周秉脚边。 周秉拱手一揖,说道:“王爷,属下奉太子之命来请许太医为良媛娘娘把脉。” “玺王妃醒来之前,许太医哪儿都不许去!”苍玺说道。 周秉一听,赶紧好言相劝说道:“属下知道王爷心疼王妃,但许太医是皇后娘娘亲自派给傅良媛把脉的,实在是不凑巧啊。” 苍玺并不是真的想把许文清留下。毕竟,只有许文清去了太子府,自己想要传达的消息才能让周则听到。然而,若是轻易将许文清放过去,又显得太随意了些。 想到这儿,苍玺将刚端起的茶杯朝地上一扔,顺势抽出了承影剑抵在周秉的脖子上,说道:“王妃若是有恙,本王先宰了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演戏(3) 周秉一看这架势有些慌了。 毕竟,自己只是太子身边一个小侍卫。苍玺就算把自己一剑杀了,自己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儿,周秉倒是希望周则赶紧进玺王府。 周秉正想着,身后响起了周则的声音。 “王兄为何动如此大的气?”周则问道。 苍玺一听也翻脸不认人的说道:“如今瓷儿危在旦夕,你身边的人竟然要把太医请走!本王还没追究你,你倒是先来了?” 被苍玺这么一问,周则有些懵。 追究什么? 索要太医,还是遇刺之事? “王兄莫气。青满自打有孕以来身子不好,孤是怕皇长孙出意外才来请许太医为青满诊脉。” 苍玺将承影扣入剑鞘没再理周则,周则扬了扬嘴角又说道:“孤带来了这金陵最好的郎中,专治疑难杂症,不如让乔先生为王嫂把把脉?” 苍玺瞪了周则一眼,说道:“带上你的人滚,本王的夫人,本王自有法子救!” 苍玺说这话时,气势如雷,的的确确将周则吓了一跳。既然苍玺这么说了,周则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带着许文清与乔先生出了星月阁。 确定周则一行人走之后,苍玺拍了拍傅瓷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再装下去。 傅瓷眯眼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后才大大方方的睁开眼,轻声问道:“走了?” 苍玺笑笑说道:“走了。” “委屈你了”,苍玺将傅瓷扶起。 “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差点露馅。” 傅瓷笑了笑。若不是刚才闭着眼睛,傅瓷一定能笑出来。原本什么事都没有,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发脾气,出了苍玺也没谁了。 苍玺听傅瓷说话这么大声,赶紧捂住了傅瓷的嘴,“嘘,门外还有人。” 傅瓷赶紧闭了嘴,苍玺轻声说道:“本王这几日什么都不干,就在这儿陪着你。” 傅瓷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敢说,生怕声音一大让外面的人听到之后就前功尽弃了。 “苍洱,你进宫回禀父君,就说本王请来医治玺王妃的御医被太子请走了。”苍玺说道。 苍洱拱手一揖应下,赶紧出门朝宫里走。 他就是个跑腿的命! 今儿个,已经是第二次腿儿着往皇宫里跑了! 周则将许文清请回了太子府后,与他一同去了傅青满那处。 自打周则陪着傅青满看太医后,傅青满总是想方设法的让太医在她这儿多呆一会。尽管有人在,自己不能与周则太过腻歪,但只要周则肯留在她这儿,日久生情还是有机会的。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说着傅青满屈膝行了一礼。 “快快起来”,周则赶紧上去扶。 傅青满已经有小五个月的身孕了,加之又是双生子,肚子比平常五个月的孕妇要大上许多。请安这种事,周则早就说免了,傅青满却不肯听,周则来时这顿请安次次不少。 “今日许太医怎地来的晚些?”傅青满问道。 周则虽说不是很喜欢傅青满,但也不想让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在孕中太过劳心劳神,遂而说道:“我今日下朝晚。” 傅青满没再追问下去。 承周建国以来,就有女子不得过问政事的条例。即便有周则的宠爱在身,傅青满也不敢越矩。 “微臣先替娘娘把脉”,许文清说着,傅青满身边的璧鸢十分有眼力劲儿的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搭在傅青满的手腕处。 许文清跪在地上为傅青满请脉。 一会儿功夫,许文清的手从傅青满的手腕处离开,周则一如既往的问道:“良媛腹中的孩子如何?” 许文清拱手一揖,说道:“娘娘与小殿下一切平安。” 傅青满很喜欢每日里周则耳语许文清这这番对话。 尽管傅青满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一切安康,却也十分愿意日复一日的听周则问一遍太子自己腹中孩子的情况。 周则点了点头,许文清才说道:“娘娘洪福齐天,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好像玺王府里那位王妃娘娘就不如咱们娘娘。” 傅青满听许文清提起了玺王府里那位王妃娘娘来了兴趣,遂而问道:“玺王妃,本宫的嫡姐?” 许文清闻言跪在地上,假意说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话题突然被岔开,傅青满有点不高兴,但碍于周则在一旁也不好作威作福,遂而说道:“你说的可是傅氏的三小姐?” 许文清假意糊涂,说道:“是不是傅氏三小姐微臣不知道,微臣只听的王爷喊王妃瓷儿。” 听许文清这么一说,傅青满笃定他说的这人就是傅瓷! 周则生怕许文清将事情全盘托出,遂而说到:“劳烦许太医了,良媛的安胎药没了,还得麻烦您再配一些来。” 许文清自然听得出周则这话中逐客的味道,于是满口应下,向周则与傅青满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见许文清走后,周则才说:“玺王妃遇刺受惊,一病不起。” 闻此一言,傅青满勾了勾嘴角。心中将傅瓷骂了千遍万遍,面上也仍旧不动声色,轻声细语说道:“三姐命苦,殿下不必忧心。” 刺客是他派去的,他岂能不忧心? 无论是苍洱进宫禀报还是自己从玺王府将许文清带走。这件事情,无疑已经闹大了。按照眼下的形式来看,高宗很有可能派人追查这件事。 自己派出去的杀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倘若死了他还安心些,若是活着,被高宗的人抓住了,难保他们不会出卖了自己。 杀人本就犯法,更何况还是去暗杀承周唯一的外姓王爷苍玺与他的妻子傅瓷。这样的罪名落下来,哪怕太子府邸还在,恐怕高宗也得将周则发配出去待一段时间。 一旦出去,再回来时,到底是谁的天下也就很难说清出了。 如此一想,周则心中更没有底气,也就更加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考虑过后果呢! 其实,周则不是没考虑过后果。而是,他没想到,苍玺会带着侍卫进宫。看样子苍玺对自己已经有所地方了。 想到这儿,周则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刺客是孤派去的。” 第一百三十章 智囊 愚蠢! 傅青满万万没想到周则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行刺苍玺与傅瓷。但转念一想,周则绝非草率之人。这样急不可耐定是有缘由的。 “殿下是为了玉龙头?”傅青满问道。 周则点了点头。若不是为了号令御林军的玉龙头,谁又肯冒这个险? “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事情既然已经被傅青满知道了,周则也就不再隐瞒。 “按兵不动”,傅青满说道。 看傅青满气定神闲的样子,周则觉得自己平日里小看了这个女人。 “按兵不动?苍玺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父君很快就会追查下来!”周则说道。 傅青满看着周则火气冲天的样子,傅青满递上一杯茶水,轻声说道:“殿下请用茶。” 周则接过茶水,闷闷地喝了一口,傅青满笑了笑说道:“不知太子是否听过季十七这个人?” 季十七? 这人周则多少有些耳闻,是有名的江湖神医。给穷人治病一文不取,给富人治病得需百金。这样特立独行的规矩,周则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周则点了点头,傅青满又说道:“季十七是只有玺王爷才使唤的动的名医,王妃重病,为何王爷不派人去请季十七反倒让人进宫找太医。” 傅青满顿了顿,又问道:“倘若殿下是玺王爷,王妃病重你会找谁?” 周则笑了笑,将傅青满揽在怀里,“良媛不愧是本王的贤内助。” 傅青满的意思周则明白。 按照江湖上的传闻来说,季十七的医术该是许文清等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在这种情景下,苍玺依旧选择让许文清来为傅瓷医治,一定别有用心!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周则问道。 傅青满坐在周则的大腿上,手指勾着周则的腰带,挑逗道:“接下来自然是做该做之事。” 周则将傅青满打横抱起,亲了一下傅青满的唇瓣,将她放到榻上后,趴在傅青满的肚子上轻声说道:“让我来听听咱们的儿女在干什么。” 周则并非受不了挑逗的人,只是方才傅青满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不随了她的意思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傅青满笑了笑,任由周则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若不是怀孕五月,无法进行房事。此时此刻,傅青满倒真的想与周则再巫山云雨一番。 自己怀孕这几个月来,尽管周则日日作陪,但多数时间还是宿在了宋清月处。这一点,惹得傅青满十分不满意。 宋清月是宋氏的庶出幺女。尽管是姨娘生的孩子却颇得宋丞相宋濂喜爱,按照宋濂嫡妻的意思,一个庶出丫头,随便找个中等官员人家嫁了做妾便是,却不料宋濂抬举,竟将她送给太子做侍妾。 做侍妾的确太委屈了宋清月。怎么说,宋清月的父亲也是一品大官,即便是庶出也该与傅青满有同等待遇。 然而,做侍妾这桩旨意,却是宋濂亲自向高宗求得。 就这样,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周则就简简单单的派人将宋清月抬进了太子府。 傅青满与宋清月打过交道。 宋清月长相算不得一等一的好,还有哮喘病在身,但让人看来却也算得上个病美人。更何况在琴棋书画上样样精通。看样子,宋丞相对这个女儿的培养,没少花费心思。 宋清月真正吸引周则的地方是那副安静的性子。这一点,与司徒氏颇像。 平日里,周则在宋清月房间里批阅奏折时,宋清月总喜欢在一旁练字。那一手好字,让周则看来都称赞!每每被周则称赞后,宋清月从来都不多话,也不逢人夸耀,只是微微一下接着写。 周则喜欢宋清月这副安静的性子,更喜欢宋清月呆呆傻傻的样子。 于周则而言,他不需要太聪明的人在自己身边。尽管,与聪明人打交道确实更容易些,但周则却希望自己枕边的人能简单些。 但对于傅青满而言,她从不相信宋清月就如她给人的第一印象这样简单、清纯。在她看来,这个女人比傅瓷还要蠢上三分。能在丞相府邸活这么久,要么是被宋丞相护在手心里,要么是扮猪吃虎。 然而,宋清月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出丫头,傅青满不相信有六七房姬妾的宋濂会对这样一个小女儿偏爱至此。 “太子殿下,我家主子身体不大好,请您移步看看。”说这话的正是宋清月身边的小丫鬟秋蝉。 周则见状,佯装一怒,冲门外喊道:“没规矩的奴才,孤今夜就在这海棠楼宿下了,你主子有病让他寻太医去,孤又不会看病。” 说罢,站在门外的璧鸢还不忘补上一句,“听清楚了?眼下太子殿下没工夫见你家主子。” 秋蝉还不肯走,继续跪地说道:“求太子殿下移步。我家主子是被人害得发病,今日有人给我家主子送去了百合花。殿下知道,我家主子最闻不得百合的味道啊!” 傅青满一听,心里骂了一句,赶紧向周则解释说道:“殿下,臣妾不是有意让人给宋侍妾送去百合花的。臣妾想着百合凝神,实在不知道清月妹妹闻不得百合花香。” 周则冲着傅青满笑了笑,轻声说道:“不知者无罪。”接着,又冲着门外说道:“周秉给这不知好歹的丫鬟掌嘴二十。” 周秉闻言,在院子里对秋蝉动了刑。 打人脸面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周则与傅青满耳朵里。傅青满听着悦耳,却仍旧试探问道:“殿下去看看清月吧。妹妹速来安静,断不会因为小事打扰到殿下。” “你是良媛,她是侍妾。孤哪有舍了你去陪她的道理。” 周则何尝不知道傅青满这是在试探他。尽管周则也很想去花月楼看看宋清月,却又怕自己今日去了,傅青满日后会将这笔账好好地算在宋清月身上。毕竟,自己不能整日里看着傅青满,也不能终日护着宋清月。 与周则而言,倘若司徒氏是值得一生呵护的手中至宝,那么宋清月就如同一阵清风,直达人心底,让人记挂在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若我一事无成 傅瓷装病也有十几日了。 高宗派下来了杜太医为傅瓷诊治,在苍玺的威逼利诱之下,杜无双按照苍玺的吩咐向上禀报。 然而,鱼儿却迟迟不肯咬钩。 苍玺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周则的手下。可十几天过去了,太子府与汪小小之间竟然没有一点信件沟通。 是苍洱弄错了还是周则太过谨小慎微了? 苍玺了解周则,以周则的性子很难在这桩事情上不急躁。而现在,周则却像一个无事人一样该上朝上朝、该吃喝吃喝,正常生活一点儿也不耽误。 莫非苍洱真的弄错了? 苍玺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苍洱的办事能力他知道,这些年来还未出过任何差池,更何况是在这桩事情上,苍洱断然不会不谨慎求证。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则已经知道傅瓷这病是装的,玺王妃只要安好或者暴毙,这桩事情周则就能咬定不是自己干的。 苍玺看着窗外的雨,一时间出了神。 到底是那个环节让周则勘破了傅瓷在装病? “爷,大理寺那边出结果了。”苍洱从雨中撑伞进来,说道。 苍玺的思绪一下子被拽回来,赶忙问道:“结果如何?” 尽管苍玺自己也知道,这桩事情由大理寺接手后,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苍玺还是想问上一问。 苍洱摇了摇头,“水匪作案,惊吓王妃。” 苍玺听到消息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一入喉,茶杯也碎在当场。 苍洱看见地上那碎成瓷片的茶杯,赶紧跪在地上,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这让他如何息怒? 精心谋划的局,转瞬就扣在了水匪身上,与周则毫无干系!倘若次次作乱都能扣在水匪头上,这大理寺也不必要了。 不过,反过头来想想。眼下,就连大理寺都已经是周则的人了。看样子,只要不出兵造反,这局势就是太子一头独大。 “王妃现下在何处?”苍玺忍着怒气问道。 “按照王爷您的吩咐,王妃在梧桐殿足不出户养着。”苍洱故意放低了声音。 苍玺没再管跪在地上的苍洱,冒着大雨一路走向梧桐殿。 “瓷儿、瓷儿……”,苍玺闯进傅瓷卧房后喊道。 傅瓷听到苍玺在喊她,放下手中的补药碗,冲着苍玺莞尔一笑,“怎么了?” 苍玺快步走到傅瓷面前,将傅瓷拥入怀中,问道:“若我一事无成,你会如何?” 傅瓷被苍玺抱的有点紧,但看着苍玺这副有点落魄的样子,傅瓷拍了拍苍玺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苍玺听着傅瓷这话,心中有点甜,但也有些不是滋味,遂而将傅瓷放开,说道:“太子勘破了本王的谋划,这些日子你白装病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 不过,这还是傅瓷第一次听到苍玺不称呼自己为本王。身处王位,未免孤单。有时候倒是不如“我”这个字让人觉得轻松。 傅瓷莞尔,说道:“躺在床上吃吃睡睡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这几日王爷不是都没上早朝在这儿陪着我嘛。” 苍玺点了点傅瓷的鼻尖,“你啊,鬼机灵。” 见苍玺被自己逗笑了,傅瓷赶紧撒娇说道:“这几日我都被王爷养胖了,自明日起,王爷每日晨起的锻炼要带上我!” 亏这丫头想得出来!苍玺一介习武之人,晨起锻炼是本分,也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傅瓷一个女儿家又如此贪睡,要如何带她? 不过,苍玺还是宠溺道:“好,明日四更,本王喊你起床!” 傅瓷一听四更就要起床有点发怵,但这要求是自己提起来的,也就不好意思说不,只好欢天喜地的应下。 “桂雨,给王妃去厨房做一碟奶白葡萄。”苍玺吩咐道。 这一口,傅瓷想了许久。但奈何在装病也就没跟苍玺提起,没想到他还能记得。 苍玺与傅瓷这厢恩爱非常,太子府里那位主子听到这桩事情扣在了水匪的头上也是十分欢愉。 这桩事情归功于傅青满不假,但周则此时此刻却无暇与傅青满来分享这份喜悦。 “宋氏情况如何?”周则问道。 周秉摇了摇头,拱手一揖说道:“怕是不好。” 周秉说这话的时候瞧着周则的脸色,他清楚地看到周则的脸色一沉,于是尽量将声音放低说道:“太医说宋氏活不过一年。” 闻此一言,周则沉默良久。 宋清月原本是他攀上宋丞相的一架梯子。周则自己也没想到,如今自己会将宋清月看着这么重要。 “孤要救她,不惜任何代价。” 周则把话说道这份上,周秉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跟着主子二十二年了,除了司徒氏他还没见过周则对哪个女人如此用心。即便是身怀双生子、献上兵符的傅青满也不曾得到过周则这样的关心。 周秉有些感慨。看样子,感情这种事还真不是付出多就有回报的。 就拿傅青满来说,为了嫁给自己的主子不惜陷害自己的嫡姐。嫁过来后还献上了陈老将军留给她娘亲的兵符。如今腹中怀有双生子,还为周则出谋划策,却还不如司徒氏的一颦一笑惹太子怜爱。 司徒妙境与周则是患难夫妻,傅青满比不过是应该的。可现如今,表面风光的傅青满实则都不如只有侍妾名分的宋清月得宠。 周秉不知道宋清月在周则心中到底称得上什么分量,总之,该是比不过司徒氏的。但周秉却很清楚,傅青满只是周则手中的一步棋。 但是情爱中的女人总是会被冲昏头脑的,就如同现在甘之如饴的傅青满。 以她的才智,若是清醒几分如何看不出周则这是祸引海棠楼? 傅青满的宠爱压过司徒妙境,试问太子的哪个姬妾还会来算计司徒氏?恐怕所有的目光都定在傅青满的肚子上了吧? 如此想着,周秉看着自己的主子淋着雨朝着花月楼的方向走去了。 看样子,这位宋氏美人,在周则心中的分量不轻。 第一百三十二章热茶 傅瓷一连几日被苍玺拽着早起晨练。 说是晨练,其实舞刀弄剑锻炼身体的只有苍玺。 每日四更天,苍玺准时喊傅瓷起床,就是下雨阴天也不例外。但通常来说,多半是苍玺在舞剑,傅瓷在一旁端着水果、点心在一旁叫好。 今日,一如既往。 苍玺将傅瓷拽到院子里,傅瓷与往日一般坐在藤椅上,看着苍玺手握承影,英姿飒爽的模样。傅瓷正看着出身,却被滚烫的热流强行将思绪拉回。 “啊——”,傅瓷叫到。 苍玺问询腾空飞来,问道:“可有伤着?” 傅瓷摇了摇头,自顾自的擦着衣服上的水渍。这是一壶上好的热茶,只是如今悉数洒在了她身上倒是可惜了。 见傅瓷无事后,苍玺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人一个劲儿的讨饶。 “叫什么?在哪当差?”苍玺问道。 那小女婢将头埋得更低,怯怯说道:“奴婢汪小小,在厨房里。方才苍护卫派人去厨房说王妃想喝热茶,奴婢这才煮了茶端过来。却不想……”,那丫鬟把头又埋了几分,话也没再说下去。 前几日下雨,苍玺怕傅瓷冻着,遂而日日命厨房煮了热茶端上来给傅瓷喝。然而,今日天暖,自己吩咐下去为傅瓷准备的是花茶并非热茶。 “这话说的不老实”,苍玺将剑扣入剑鞘,说道。 汪小小闻言,身子显然一僵。继而抬起头来,低声说道:“奴婢听闻王爷日日在此练剑,一时迷了心窍才想着来看……” 后面的话,苍玺不用听也知道。无非是,看到自己练剑一时愣神,无意将茶水洒到了王妃身上。这样烂俗的借口,从前在宫中有人用过,没想到他玺王府的人也惯用这样烂俗的理由。 苍玺没打断,听汪小完,果然跟他猜想的如出一辙。 听汪小完,最先作出反应的不是苍玺而是傅瓷,只见傅瓷站起身,挑起汪小小的下巴,轻声说道:“长得倒是不错。” 汪小小听傅瓷这么一说,赶紧底下头,求饶道:“奴婢并没有非分之想,请王妃明鉴啊!” 傅瓷冷笑了一声。自己还没说什么呢,这个小丫头就急着澄清,心中定是有鬼! “本王妃可没说你对王爷有什么非分之想,你这也忒不打自招了些。” 汪小小见说错了话,赶紧讨饶说道:“奴婢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请王妃恕罪。” 傅瓷没再说话,等着苍玺发落。 苍玺看得出来,他这位夫人,如今是泡在了醋坛子里,遂而说道:“去杂役库领罚吧。” 汪小小听后,眼泪一个劲儿掉却也不敢求饶。在这玺王府里谁人不知,玺王妃的蛇蝎心肠?汪小小即使是再委屈也不敢违逆苍玺、违逆傅瓷。 看着汪小小离开的背影,傅瓷问道:“你认识这个小丫鬟?” 苍玺点了点头,说道:“她是两年前老四在路边救下的一个丫鬟。” “原来是王爷的旧相识”,傅瓷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说道:“虽说是奴籍,却是个美人坯子。王爷不如收她做个侧妃?” 见傅瓷泡在醋坛子里,苍玺顿时起了捉弄之心,就着傅瓷的话说下去,“王妃美意。只是,她一个奴仆,本王若是以侧妃相待,未免抬举了她。” “你——”,傅瓷抬手就要打苍玺,却不料被苍玺一把拽入怀里。 傅瓷羞红了脸,还欲挣扎,苍玺低头在傅瓷耳边呢喃:“王妃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听到苍玺这话,傅瓷冲着苍玺的胸膛就只一胳膊肘子。 见傅瓷真生了气,苍玺低头吻在了傅瓷的唇瓣上。傅瓷原本还在挣扎,苍玺的这个吻却让傅瓷安静不少。苍玺撬开傅瓷的牙齿,将这一吻加深。傅瓷则略带惩罚的咬了两下苍玺的唇瓣。 直到傅瓷有些喘不上气来,苍玺才松开傅瓷,笑的如同贪了天大的便宜一半,问道:“这样够吗?” 傅瓷本想说不够,但一想到昨夜苍玺将她折腾了许久,眼下腰还是酸的,遂而转身就进了卧室。 苍玺跟了过去,看着傅瓷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茶,苍玺松了口气,轻声说道:“刚才那个奴婢是周则的眼线。” 傅瓷一懵,手里的动作也顿了顿。但依旧以她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心态,将一盏功夫茶递到苍玺手边,轻声说道:“何以见得?” “厨房有面墙直通外界,那面墙上,有块砖是活动的。”苍玺说道。 傅瓷不以为然的说道:“单凭一块砖就定了这美人的罪,王爷未免太过草率了些。” 苍玺看傅瓷还冒着醋劲儿,委实有些头疼。并不是厌烦傅瓷这些女儿家的小脾气,而是苍玺着实不会哄。 以前,他只晓得傅瓷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却不晓得她也有吃味的一面。 这样的傅瓷,着实可爱! “瓷儿”,苍玺蹲在傅瓷面前,手里拽着傅瓷的衣角。 傅瓷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堂堂玺王爷也有这样撒娇的时候。 见傅瓷笑了,苍玺赶紧趁热打铁说道:“你笑了就是不生本王的气了。” 这呆子。 自己何时生过他的气? “王爷既然知道她是太子殿下的人,杀了即可。”傅瓷说道。 苍玺摇了摇头,说道:“她不是奴籍,本王若是杀她便是犯了承周律令。” 剩下的苍玺不说,傅瓷也明白了。 汪小小,苍玺是杀不得的。 在承周有条律令,说的是主人若是滥杀非奴籍的仆人,按律当偿命。 非奴籍的仆人在承周与自由民一样,享受所有法律上的保护。 看样子,周则早就料到了会有苍玺发现的一天。故意选了一个不是奴籍的人来玺王府。如此一来,苍玺留不得更杀不得。 周则这一步,走的真是妙。 “王爷一会儿就有理由杀她”,说着傅瓷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冲着自己的胳膊就要下手,苍玺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惊呼道:“你要干什么?” “汪小小害主”,说着,傅瓷挣脱了苍玺的手。 “王妃的肌肤是用来给本王看的,断不能伤。”说着,苍玺就要从傅瓷手里抢过发簪。 第一百三十三章往上爬 金簪到底没划在苍玺胳膊上。 一个习武的大男人让一个不通武艺的小女子伤了,说出去到底是没人肯信的。 苍玺眼睁睁看着傅瓷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十多公分的口子,殷红的血涓涓涌出,苍玺急忙拿手帕按住傅瓷的伤口。 傅瓷却冲着苍玺一笑,接着冲门外喊道:“抓凶手、抓凶手!” 苍洱最先听到声音赶过来,看着血流不止的傅瓷,苍洱一下子傻了眼。见苍洱愣在当场,苍玺赶紧催促道:“速速捉拿汪小小。” 苍洱反应过来,拎着剑就出了梧桐殿。 苍玺赶紧找来绷带为傅瓷简单止血。 “伤口太深,得找个太医来看看。”苍玺说道。 这事怎么好惊动太医? 太医院养的人不是吃干饭的,只要一验伤,就知道这是自伤。为了少给日后带来麻烦,傅瓷还是按住了苍玺的手,说道:“此事不宜惊动太医。” 苍玺不放心,还要说什么,却被傅瓷抢了话,“香罗姑姑跟着祖母征战多年,定会包扎伤口。” 苍玺点了点头,当下找了香罗来。 香罗为傅瓷上了些消炎止疼的药,又缠了一层绷带。包好之后,香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傅瓷说道:“有些时候,王妃还是不要活的太明白的好。”傅瓷点了点头,将受伤的手臂收到一侧,香罗又嘱咐了一句:“王妃须知,有时候活的太明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多谢姑姑提醒”,傅瓷微微颔首,苍玺也在一旁向香罗拱手一揖,“这几日还要劳烦姑姑替瓷儿换药。” 香罗颔首笑了笑,“老夫人让奴婢侍奉王妃,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接着,香罗又冲着傅瓷说道:“这几日,王妃这只受伤的胳膊不要剧烈活动,更不要见水。” 傅瓷点头应下,香罗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遇刺同时,苍洱将汪小小五花大绑的送到了梧桐殿,跪地说道:“行凶之人,属下已经抓住。还请王爷、王妃下定夺。” 苍玺示意苍洱先起来,接着盯着汪小道:“是谁让你来谋害玺王妃的?” 汪小小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就是由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王妃啊!” 对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苍玺这话无疑会吓到她。但对于汪小小,苍玺绝不相信这人会如此害怕。 怎么说,汪小小在玺王府做太子的内应也有两个年头了。没个胆量,断然不会这么久才被苍洱揪出来。 苍玺还想从汪小小身上抓住周则的把柄,但却不容他在问下去。一个不经意间,汪小小已经撞向了旁边的柱子,苍洱想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苍洱看着汪小小的尸体横在三人面前,心中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再快上一步救下她来呢? “属下无能,还请王爷治罪。”苍洱跪地说道。 傅瓷走进汪小小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美人,对苍玺说道:“王爷不必怪苍洱,她来之前服了毒。纵使不撞死,也活不过三刻。” 这跟线索断了是苍玺不情愿看到的。不过一想,自己原本的目的不就是杀了汪小小吗?想到这儿,苍玺也有些释怀,心中却总觉得亏欠着傅瓷许多。 “将这个谋害本王妃的奴婢扔到乱葬岗去,不许人给她收尸”,不待苍玺发话,傅瓷就下了命令。 苍洱看了苍玺一眼,苍玺点了点头:“就按王妃说的办。” 得了命令,苍洱当下就将汪小小的尸体抬出了梧桐殿,朝着宫外乱葬岗的方向走去。 所谓“乱葬岗”即是皇家最下等的奴隶尸体最终归属的地方。被运到这儿来的奴隶多半是枉死或者被人害死的,但在人前却不能这么说。 没过多久,周秉就进了花月楼的门口,在周则耳畔呢喃了几句。 周则听到消息后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宋清月在一旁将周则面部的变化尽收眼底。 “下去吧”,周则淡淡的吩咐了一声,继而看着棋盘发愣。 宋清月为周则添了茶水,轻声细语说道:“殿下,该您了。” 周则这才意识到该自己落子,但眼下兴致已无,谈何博弈? “到孤身边来”,周则吩咐道。 宋清月起身来到了周则身边,周则伸手将宋清月一搂让宋清月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你都不问问方才周秉说了什么?”周则问道。 宋清月弯唇一笑,轻声说道:“殿下若想告诉奴婢自然会说的。” 周则听了这话,心中的阴霾被拂去了几分。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女人,但也不喜欢太过愚笨的女人。像宋清月这种,懂礼仪、知进退的人在周则心中才能称得上是红颜知己。 “以后不许在自称奴婢了”,周则掐了一把宋清月的小脸说道。 宋清月疑惑,侍妾不自称奴婢自称什么? “孤一会去让周秉知会司徒良娣一声,晋你为良媛。” 宋清月一听赶紧从周则怀里挣脱,跪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她父亲宋濂,为了保她在太子府邸平安才故意让她以侍妾的名分跟着周则,现下太子却说要让她做良媛,那么父亲一切的谋划岂不是白做了 “有何不可?”周则问道。 宋清月本就不打算瞒着周则,遂而说道:“父亲希望清月不招人妒恨才特地请旨让奴婢以侍妾的身份伺候殿下……”后面的话,宋清月没说出来。 再说出来就是她真傻。太子府邸如今明面上时傅青满一头独大,这事她不能看得太通透,也就不能跟周则说清楚。 周则苦笑了一声。 这丫头就当真如此天真吗? 宋濂倘若只为了保住女儿,何尝需要让女儿做侍妾?即便是庶出女儿,做个良娣或者良媛总不成问题,再不济承徽也绰绰有余。 为宋清月求一个侍妾的名分,不过是为了躲高宗的耳目罢了。 这些世家大族,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如眼前这棋盘上的一子。 周则叹了口气说道,“记住了:越往上爬,踩在你脚下的人才越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谋略 宋清月没接周则话。 一阵秋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宋清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还咳了几声。 周则赶紧从衣架上为宋清月取下披风搭在她的肩头,又命秋蝉将这屋里的窗户全都关上。 宋清月冲着周则笑了笑,轻声说道:“奴婢这身子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宋清月说完这话,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声音又小了一份的说道:“我忘了,殿下不让我自称奴婢。” 周则给宋清月拢了拢披风,说道:“你这丫头,孤又没怪你。”说着,在宋清月的鼻尖上点了点,又说道:“赶紧好起来,孤好让你协助着司徒良娣管理太子府。” 话说到这儿,宋清月叹了口气。她这病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能活到如今已经不容易。想要好起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宋清月这一声叹息,让周则也有些伤感。 “孤会请最好的医师为你诊治。”说这话时,周则突然想到了季十七。看样子,他要往海棠楼走一遭了。 宋清月苦笑了一声。还能活多久,她心里有数,周则这些话不过是在宽慰自己。 “殿下莫要为了臣妾的事情劳心劳神,人命在天啊。”宋清月说道。 周则拍了拍宋清月的肩膀,“孤说道做到”,见宋清月点了点头,周则又说道:“孤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陪你用午膳了。” 宋清月将周则送出门口,看着凋零的秋叶,叹了声气。 对于宋清月来说,死亡可能只是一次哮喘发作。先前在丞相府,她不是没想过去死。只是,死了之后呢? 亲者痛,仇者快。 丞相府的主母秦氏夫人一直看她与她的娘亲不入眼。宋清月深知,只有自己在太子这儿得宠,娘亲的生活才能更好些。 尽管那日太医说她活不过一年的话,周则死死的瞒住了口风。 可是,她这病有多重,命有多久。 宋清月心里清楚的很。 眼下,周则已经到了傅青满的海棠楼。 傅青满为周则递上一杯参茶,周则品了一口,问道:“良媛事先知道孤要来?” 傅青满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周则继续问道:“那这茶水为何与孤往日喝的温度一般?” 傅青满笑了笑,“这参茶,臣妾时时让人备着。什么时候殿下想来了,也就能喝到正和温度的茶了。” 周则牵过傅青满的手,让傅青满坐在自己一侧,说道:“难为你了。” 傅青满没再说话。 周则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孤在玺王府的眼线被抬到乱葬岗去了。” 傅青满一惊,抬头望向周则。不等傅青满开口,周则又说道:“玺王府给出的理由是那丫鬟伤了玺王妃,因为害怕而撞墙自戕。” 好一个理由。 傅青满不知道这理由是真是假,也不关心傅瓷是否真的受伤。她清楚,想要一个人死,理由有很多。哪怕玺王府给出的这个理由只是一个借口也是说得过去的。倘若因为一个丫鬟的死将这桩事情闹大,最后得不偿失的是太子府。 “殿下该早做打算了”,傅青满说道。 周则点了点头。眼下,周延与周信哪里让他摸不着头脑,玺王又得了仇夫人留下的玉龙头。 这样的情况让周则一度陷入窘境。 “殿下何不与四殿下交好,先将沈氏的这两个儿子拿住?”傅青满说道。 “难道你忘了,老四的妻子也姓沈?”周则问道。 这一点傅青满没忘。沈梓荷那个女人对傅青满来说,可谓印象深刻。 “既然如此,殿下更应该让沈将军认清楚,是保自己的侄子还是保自己的女婿。”傅青满说道。 周则清楚,让沈梓荷嫁给老四是在沈将军意料之外的。对于沈氏一族而言,沈贵妃与他们之间互为靠山。 沈家为沈贵妃提供了在朝堂上的人脉,也让高宗惦念着沈氏一族的功劳,也让沈贵妃在后宫如鱼得水。反过来,沈贵妃为沈氏子孙挣下了更好的路子,也让沈家在朝堂上足够威风。 “要如何才能让他们认清,依附老四才是更好的出路?”周则问道。 傅青满微微一笑,“这就要看长姐与母后的本事了。” 这话的意思周则琢磨了许久才琢磨明白。 傅青满这是要让皇后在后宫里给沈贵妃使绊子。只是,当今皇后一向不缺圣上的宠爱,让她去做这等事情,有何理由? 想到这儿,周则说道:“母后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傅莺歌是不会这么做,可是,倘若是为了傅绰约呢? 傅莺歌这一生,唯有两个人是放不下的。一个是高宗皇帝,一个就是寄好公主傅绰约。 傅青满深知高宗在傅莺歌心中的地位。然而,她这个高高在上的姑母最终不还是为了傅绰约不惜去触高宗的霉头? 想到这儿,傅青满开口道:“这话我与殿下去说自然不妥,倘若是寄好公主去说呢?” 闻此一言,周则陷入沉思。 傅青满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要扳倒了沈贵妃,沈氏一族自然会自乱阵脚。到时候,沈将军必然会舍弃这个妹妹来找自己的女婿周义做靠山。 只是这样一来,周延、周信的气焰打消了,却让老四得了便宜。更何况,周义背后站着的是苍玺。这样做,当真不会为往后留下祸患? 沉思良久,周则还是打定主意听取傅青满的意见。 只要将周延、周信收服了,想来这桩杀鸡儆猴周义也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周义手上的兵不如自己多,要是真的开打,自己也是占着便宜的。 想到这儿,周则心情大好,问道:“你可识得季十七这个人?” 傅青满听到后抚着隆起的肚子微微皱眉,周则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人? “孤是想见上一见这位被称为神医的人物。”周则解释道。 傅青满才不相信周则只是单纯想见一见季十七,恐怕这是周则心尖上的那位宋美人的情况不太好吧。 想到这儿,傅青满故作愁思,说道:“臣妾与季先生有一面之缘,却不知季先生身在何处。” 周则没再问关于季十七的消息,嘱咐了两句尽管安排与傅绰约见面的话就离开了海棠楼。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太子妃之位 自打傅瓷伤着手臂之后,苍玺便将什么鱼汤、鸡汤、人参汤往梧桐殿里端。傅瓷拗不过苍玺,只能将这些汤悉数灌下。 苍玺依旧每日四更天喊着傅瓷起来晨练。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傅瓷窝在藤椅上看着苍玺在练剑,但这几日傅瓷被苍玺拽着也开始了简简单单的运动。 坚持了这么两三天,傅瓷的脸上也看着红润了不少。 自打傅瓷过门,玺王府的事情接二连三。苍玺干脆向高宗告了假,说着一个月早朝就先不上了。尽管高宗应允了苍玺的请求,但活络却依旧不少的派下来。 苍玺看着这堆公文,很是头疼,尤其是看到有公文提到周延与周信二兄弟的狼子野心。 苍玺正在揉着太阳穴,傅瓷端着一杯清茶来到书房,还命桂雨点上了檀香。 “檀香凝神,王爷闻闻这香或许会好得多”,说着,傅瓷把茶水放在苍玺的桌案旁。 “你的胳膊恢复的如何了?”苍玺拉过傅瓷的手问道。 这一月过去,傅瓷手上的绷带已经拆了。虽然留下了一道疤,但在香罗的精心医治下,疤痕淡了很多。香罗说,这疤痕到明年六月后就能消下很多去,届时再涂些粉,保管看不出来。 苍玺知道傅瓷还是比较在意这副皮囊的,遂而将傅瓷的袖子往上撸了一撸,看了看傅瓷胳膊上那道不深不浅的疤痕,“委屈你了。” 傅瓷摇了摇头,伸手为傅瓷揉了揉太阳穴。 “王爷在为何事烦心?”傅瓷问道。 苍玺顺手递上公文,说道:“你看看”,傅瓷接过公文,苍玺接着说道:“这样的公文,本王收到了不下十封,都是在说周延与周信不安生的。” 傅瓷大致的浏览了一遍公文,又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这件事情最该忧心的是太子而非王爷。” 傅瓷这话不假。遇到这种事情,苍玺可以做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设身其中的周则不行。 “王爷猜猜太子会怎么做?”傅瓷问道。 苍玺沉思了片刻说道:“倘若我是周则,我会拉拢老四。”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周则没理由拉拢老四,毕竟老四身上也留着周氏的血。” “王爷别忘了,四殿下的妻子是沈氏的女儿,大殿下与三殿下背后站着的也是沈氏一族。” 傅瓷这话倒是提醒苍玺了。 总是周则对周义戒心再重,眼下他的敌人是沈氏的这一双儿子而非周义。只要扳倒了周延与周信,再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天下除了周则谁人还能稳坐? “我猜,傅青满定会借着傅绰约的口让皇后娘娘搬到沈贵妃。这样一来,沈氏的根基便动摇了。”傅瓷说道。 这一点是苍玺没有想到的——借后宫之争扳倒沈氏贵妃,这样一来沈家就不得不紧紧靠着周义这棵大树,靠着周义就相当于靠着周则。 这样的好算盘,周则当真是谋划的太好。 苍玺知道,傅青满一向是不太受皇后恩宠的,但皇后对傅绰约却是特立独行。倘若就像傅瓷刚才所说,是傅绰约受了委屈,皇后必然会为了傅绰约出头而去找沈贵妃的麻烦。只要将沈氏的这位贵妃娘娘拉下马,不愁沈氏一族另觅良主。 看着傅瓷得意的神情,苍玺问道:“你就这么肯定?” 肯定谈不上。但傅瓷相信,这一层傅青满能想到,也会撺掇周则这么做。 “臣妾不是肯定,而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说着,傅瓷将已经凉好的清茶递到苍玺手边上。 苍玺抿了一口,问道:“怎么个知彼知己法儿?” 傅瓷微微一笑,反问道:“王爷可曾见过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傅青满?”苍玺点了点那头,傅瓷接着说道:“王爷说过,太子殿下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上一回您对外宣称我缠绵病榻,太子却为了避人耳目始终不与汪小小联系,王爷不觉得蹊跷吗?” 苍玺点了点头,这事情确实蹊跷。先前,苍玺还觉得定是有什么名人侠士在背后辅佐着周则亦或给周则做军师,莫非这个足智多谋的人就是傅瓷要说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傅青满? 很快,这一想法就被证实。 “傅青满很耐得住性子,更何况,我的太子妃之位就是她从我手上算计走的,我相信我这个妹妹有这个本事。”傅瓷补充道。 这话,苍玺一句也没听进去,只听到了傅瓷说她的太子妃之位是被傅青满算计了去。 傅瓷还在喋喋不休,苍玺打断说道:“你当真觉得太子妃之位很重要?” 傅瓷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稀罕过这个太子妃之位了? 苍玺仍旧不打算收回这个话题,问道:“倘若你今日嫁给的是太子,你是否也会为他出谋划策?” 傅瓷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位玺王爷如今是泡在醋坛子里了。 “王爷,有些话我只对您说一次,请您听清楚、记牢了。”傅瓷说着,双手攀上苍玺的脖颈,在苍玺的嘴唇上如小鸡啄米一般亲了一下后划向苍玺的耳边,轻声呢喃说道:“我只喜欢王爷一个,也只帮王爷一个人出谋划策。” 苍玺顺势将傅瓷拐到自己身前,“是本王小气了”,傅瓷笑了笑,刚想安慰苍玺却被他打断。 “本王不是对你不信任,而是不相信自己。本王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苍玺说道。 能让苍玺说怕的傅瓷还是第一个。傅瓷对苍玺的过去不甚了解,不知道从这个玺王爷嘴里说出“怕”这个字眼有多难,但傅瓷听到这话时心中多少有些欣慰,也十分茫然。 欣慰的是,这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在穷其一生在呵护自己。 茫然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苍玺又该如何给她? 傅瓷是想要一份安逸的生活,可是母亲与淀茶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傅瓷如何能撒手不管呢? 傅瓷也想在这个你争我斗的年代,如同男儿一般做出些成绩来。可是,承周这个国家向来对女人不友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桃仁 金陵城的街道在几场大雨冲刷过后显得有些荒凉。 周则打马从这条街经过回到了太子府,径直去了花月楼。 在这之前,周则原本想同镇北大将军一同研讨一下西北问题。然而,听到宋清月发病的消息,还是很抱歉的向镇北大将军抱歉辞别。 “如何?”周则一进门就冲着太医薛诚保问道。 薛诚保看到周则后,刚想跪下行礼,就被周则拦下了,“孤问你宋良媛如何?” 薛诚保没说话,叹了口气,望了刚刚睡下的宋清月一眼,说道:“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则点了点头,带着薛诚保去了偏殿,“孤想听实话。” 周则这句话让薛诚保进退两难。说假话,终归会被拆穿;说实话,这太子殿下若是发起火来,让他小命呜呼了该如何? “你放心大胆的说,孤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周则似乎勘破薛诚保的心事一般。 闻此一言,薛诚保赶紧跪在了周则面前,说道:“如先前的许太医所言,宋夫人活不过一年。” 薛诚保抬头看了看周则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周则闭了闭眼,说道:“若是整个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医术拼在一起,能保宋良媛性命多久?” 薛诚保叹了一口气,说道:“微臣与太医院上下一起也保宋夫人活不过一年啊。” 周则没再说话,也没让薛诚保起身。 薛诚保低着头跪在地上,心里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实在是不敢说出来。 他要如何告诉周则宋清月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呢? 且不说宋清月的身体如何,她这条命能不能撑到生产还是问题。这样的话,薛诚保说不出口,也害怕说出口后自己没有命从太子府的大门走出去。 眼下,薛诚保只希望太子府的哪儿女人能动手让宋清月的性命早点结束。只要在宋清月肚子能看出来前了结了她,自己终归还是能平安的吧? “周秉进来”,周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周秉听到吩咐后,即刻进了偏殿。 “殿下有何吩咐?” “去贴告示寻神医季十七,找到者,赏白银千两。”周则说道。 周秉领了命令出门不久,宋清月身边的秋蝉就来到了偏殿。 “太子殿下,良媛娘娘醒了,您过去看看吧。”秋蝉说道。 周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冲着薛诚保说道:“今日的话,你知我知。” 薛诚保赶紧应下,随着周则一同去了宋清月的卧房。 宋清月看着周则来后,很努力的冲着周则笑了笑,周则看到宋清月这副模样,纵使心中难过也强撑着一副开心的样子。 “清月,薛太医说你这病不日就会好。”周则让宋清月倚在自己怀里说道。 宋清月应了一声,没说话。 生死有命。 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清月心里也知晓。只是,周则相信自己的病还有治好的可能性,那么宋清月自己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病情不甚严重。 周则见宋清月没说话,以为宋清月不信自己的话,又说道:“你若不信,问问薛太医便知”,说着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薛诚保,说道:“方才,薛太医还与孤说起了你这病。太医说,只要好生养着,保管能好。” 此时此刻,薛诚保抬头对上周则的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他什么时候说过? 但太子殿下既然这么吩咐了,自己这当奴才的自然得应下。 此时此刻,估计周则只要不要了薛诚保的性命,周则说什么他都会乖乖应下的。 周则还在柔声与宋清月交谈,薛诚保储在这儿也觉得难受,遂而以为宋清月煎药为借口退出了花月楼。 薛诚保这厢刚出门,就碰见了傅青满身边的璧鸢。薛诚保本想着避开璧鸢走,最终却还是被璧鸢拦了下来。 “奴婢见过薛太医,我家娘娘身子不适,烦请薛太医去一趟。”璧鸢说道。 薛诚保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府总共只有三位主子需要太医照顾,其余位分低的找民间大夫即可。眼前的这个小婢女的主子倘若真的有病,找谁也找不到他头上啊! 尽管如此,薛诚保还是一脸恭敬的说道,“不知是哪位娘娘身体抱恙?” “我家主子是傅良媛”,璧鸢这话明显把薛诚保吓了一跳。 傅良媛? 在大门大户姓傅的主子,多半跟国公傅骞是亲戚。一想到傅国公,薛诚保心里就没底。傅国公身后头站的,可是当今皇后啊! “薛太医还是随我走一趟吧”,说着,也不管薛诚保理不理,璧鸢就朝着海棠楼的方向走去。 薛诚保看着璧鸢的背影,叹了声气,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祸事来了,多也躲不过。 来到海棠楼,傅青满倚在软塌上,薛诚保坐在傅青满的下首处。 “薛太医不必拘束,本宫今日叫你前来不过是让你为本宫把把脉顺便拉几句家常。”傅青满喝了口茶,温柔说道。 薛诚保连连应着,从药箱里拿出一块手帕搭在傅青满的手腕上,然后跪地请脉。 片刻过后,薛诚保将手帕从傅青满的手腕上拿下来,重新放回了药箱里,说道:“娘娘身体康健,只是……”,薛诚保没再说下去。 “但说无妨”,傅青满示意璧鸢扶起薛诚保。 “只是,娘娘这茶您不能再饮了”,薛诚保说道。 “为何?”傅青满问道。 薛诚保哪里敢说实话。从他一进门看着傅青满在喝茶的时候,就已经发觉这茶水里掺了桃仁。按理说,桃仁吃一些也无不妥,只是孕妇还是少碰为妙。 但是,这些话,薛诚保不能说。 他相信,许文清日日给这位傅良媛把脉不会感觉不出来。既然许文清不说,自己也不要多事了。 想到这儿,薛诚保赔着笑脸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茶喝多了,伤身啊。” 这话,傅青满还是头一回听说。自打有孕以来,她便格外小心,有关孕妇的书籍她读了不少,却没见过哪一条说孕妇喝茶伤身的。 不过,一想到物极必反这个词,傅青满倒也释然,遂而说道:“本宫记下了,宋良媛如何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动请缨 薛诚保就知道傅青满会问道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你来海棠楼这桩事情,本宫不会告诉太子殿下。”傅青满优雅说道。 薛诚保不知是听信了傅青满的话,还是迷了心窍,竟然将宋清月的病情如实告诉了傅青满。 傅青满听完后,皱了皱眉,说道:“此话当真?宋良媛身怀有孕且难以拖到足月生产?” “微臣所言,句句不假。”薛诚保说道。 傅青满尽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道:“这桩事情你做的不错。且先瞒着太子吧,本宫怕他受不住。” 薛诚保连连点头,傅青满给璧鸢递了个眼神。璧鸢很懂规矩的拿了个小箱子,在薛诚保面前打开。 傅青满说道:“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日后劳烦薛太医给宋良媛看过病后,也来本宫的海棠楼给本宫诊诊脉。” 薛诚保不想收下那烫手的银子。但是,倘若不收,便是不给傅青满面子。到最后,薛诚保还是收下了这一百两,毕竟也没人嫌自己钱多不是? 傅青满没再留薛诚保,而是让璧鸢将他送了出去。 璧鸢送人回来后,看见窝着榻上的傅青满,问道:“方才那位薛太医的话,娘娘觉得可靠吗?” 傅青满没有再端起茶水,而是让下面人倒了一杯蜂蜜水来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傅青满说道。 璧鸢给傅青满端上来了一盘葡萄,问道:“这种关乎子嗣的大事,他一个小小太医怎么干瞒着太子殿下?” 傅青满剥了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塞进口中,没说话。这件事情关乎子嗣,也关乎薛诚保的身家性命啊! 若是将这桩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子,薛诚保和他的家人还有命活吗? “各自谋生路罢了”,咽下葡萄后,傅青满才说道。 璧鸢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要不要送一送这位无福薄命的宋良媛?” “我们再动手便显得多此一举了。你没听见方才薛太医说,宋清月最多活不过一年了吗?”傅青满说道。 听到傅青满这话,璧鸢才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问题简直愚蠢至极。 由着宋清月得宠,左不过是一年的光阴。这个女人,就算怀孕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产下皇子。由着她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娘娘英明”,璧鸢说道。 傅青满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叫人透露给姜承徽,她知道该怎么做。” 璧鸢答应了一声,接着为傅青满捶着腿,说道:“奴婢方才听说太子殿下派人贴出告示寻找神医季十七,说是能找到季十七的人赏银千两。” 傅青满捏着水杯,笑道:“为了宋清月,太子倒是大度的很。” 璧鸢的力道不轻不重的落在傅青满腿上,说道:“再大度也不急太子殿下对娘娘大度,您瞧瞧咱们这墙壁便知道。” 傅青满被璧鸢哄得高兴。这墙面,的确是太子府的头一份宠爱。周则知道傅青满怕冷,遂而让人精心涂了这墙。到了冬季,这墙不仅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还保温。傅青满住的这海棠楼,恐怕整个太子府也找不出第二处比这儿豪华的地方来了。 “太子既然垂怜宋氏,我便也得送她个人情。”傅青满说着,从软塌上起了身,走到菱花镜跟前整理了一下发髻与簪子,说道:“走,去花月楼瞧瞧。” 璧鸢原本想拦着傅青满,许文清曾嘱咐傅青满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走动,但看着傅青满已经整理好了仪容,璧鸢拦着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好顺着傅青满,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橘红色的披风。 还没等璧鸢将披风递到傅青满手里,傅青满就蹙眉说道:“不要这件”,傅青满的目光打在衣架上看了会儿,说道:“把那件藏蓝色的披风给本宫取来。” 主子既然吩咐了,璧鸢也只好听命。 一会儿功夫,傅青满与璧鸢就到了花月楼。 此时此刻,宋清月又睡下了,周则在偏殿里处理文公。傅青满轻轻的走进偏殿,周则刚好抬头,看到傅青满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傅青满笑了笑,说道:“臣妾听说清月妹妹情况不太好,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衬的。” 周则示意璧鸢给傅青满搬了个椅子后,说道:“府里的丫鬟仆婢这么多,哪轮得到你操劳,赶紧回去歇着。” 尽管周则这逐客令下的委婉,但傅青满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臣妾听闻殿下让周秉张贴告示寻找神医季十七?”傅青满问道。 周则握着笔的手顿了一顿,说道:“是。宋氏这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傅青满叹了一声气,感叹了两句宋清月着实命苦后,对周则说道:“臣妾在娘家时曾与季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臣妾觉得,能请季先生出山的也就只有玺王爷了。” 闻此一言,周则眉头皱了一皱。 傅青满这话是让他去求苍玺请来季十七救一救宋清月吗? 见周则没说话,傅青满接着说道:“臣妾愿意前往玺王府去求一求王爷,让王爷派人去寻找季先生。” 傅青满这句话让周则有些吃惊。 先前让宋清月发病的百合花不是傅青满送去的吗? 这个女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但是,眼下宋清月的情况着实不太好。在花月楼的奴婢面前,周则不好有太多的表示,但在傅青满面前,周则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掩饰的。 宋清月越可怜,傅青满才会越少把心思放在对付宋清月上。 “玺王爷恐怕不会给这个面子,你当真想好了?”周则说道。 傅青满既然会主动请缨,就一定有应对的措施。他苍玺再不近人情,也不会对一个孕妇做什么。否则,便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孰轻孰重,苍玺该是掂量的清楚的。 想到这儿,傅青满冲着周则笑了笑,说道:“只要能让殿下宽心,青满愿意去试试。” 听到这句话,周则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傅青满的眼神也温柔许多。 “殿下放心,玺王爷与太子府再不睦,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孕妇。更何况,我是殿下的人,玺王爷也不敢过分为难。” 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仁 金陵城的街道在几场大雨冲刷过后显得有些荒凉。 周则打马从这条街经过回到了太子府,径直去了花月楼。 在这之前,周则原本想同镇北大将军一同研讨一下西北问题。然而,听到宋清月发病的消息,还是很抱歉的向镇北大将军抱歉辞别。 “如何?”周则一进门就冲着太医薛诚保问道。 薛诚保看到周则后,刚想跪下行礼,就被周则拦下了,“孤问你宋良媛如何?” 薛诚保没说话,叹了口气,望了刚刚睡下的宋清月一眼,说道:“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周则点了点头,带着薛诚保去了偏殿,“孤想听实话。” 周则这句话让薛诚保进退两难。说假话,终归会被拆穿;说实话,这太子殿下若是发起火来,让他小命呜呼了该如何? “你放心大胆的说,孤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周则似乎勘破薛诚保的心事一般。 闻此一言,薛诚保赶紧跪在了周则面前,说道:“如先前的许太医所言,宋夫人活不过一年。” 薛诚保抬头看了看周则的脸色,有些欲言又止。周则闭了闭眼,说道:“若是整个太医院所有太医的医术拼在一起,能保宋良媛性命多久?” 薛诚保叹了一口气,说道:“微臣与太医院上下一起也保宋夫人活不过一年啊。” 周则没再说话,也没让薛诚保起身。 薛诚保低着头跪在地上,心里那句藏了很久的话实在是不敢说出来。 他要如何告诉周则宋清月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呢? 且不说宋清月的身体如何,她这条命能不能撑到生产还是问题。这样的话,薛诚保说不出口,也害怕说出口后自己没有命从太子府的大门走出去。 眼下,薛诚保只希望太子府的哪儿女人能动手让宋清月的性命早点结束。只要在宋清月肚子能看出来前了结了她,自己终归还是能平安的吧? “周秉进来”,周则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周秉听到吩咐后,即刻进了偏殿。 “殿下有何吩咐?” “去贴告示寻神医季十七,找到者,赏白银千两。”周则说道。 周秉领了命令出门不久,宋清月身边的秋蝉就来到了偏殿。 “太子殿下,良媛娘娘醒了,您过去看看吧。”秋蝉说道。 周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后,冲着薛诚保说道:“今日的话,你知我知。” 薛诚保赶紧应下,随着周则一同去了宋清月的卧房。 宋清月看着周则来后,很努力的冲着周则笑了笑,周则看到宋清月这副模样,纵使心中难过也强撑着一副开心的样子。 “清月,薛太医说你这病不日就会好。”周则让宋清月倚在自己怀里说道。 宋清月应了一声,没说话。 生死有命。 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宋清月心里也知晓。只是,周则相信自己的病还有治好的可能性,那么宋清月自己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病情不甚严重。 周则见宋清月没说话,以为宋清月不信自己的话,又说道:“你若不信,问问薛太医便知”,说着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薛诚保,说道:“方才,薛太医还与孤说起了你这病。太医说,只要好生养着,保管能好。” 此时此刻,薛诚保抬头对上周则的目光,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他什么时候说过? 但太子殿下既然这么吩咐了,自己这当奴才的自然得应下。 此时此刻,估计周则只要不要了薛诚保的性命,周则说什么他都会乖乖应下的。 周则还在柔声与宋清月交谈,薛诚保储在这儿也觉得难受,遂而以为宋清月煎药为借口退出了花月楼。 薛诚保这厢刚出门,就碰见了傅青满身边的璧鸢。薛诚保本想着避开璧鸢走,最终却还是被璧鸢拦了下来。 “奴婢见过薛太医,我家娘娘身子不适,烦请薛太医去一趟。”璧鸢说道。 薛诚保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太子府总共只有三位主子需要太医照顾,其余位分低的找民间大夫即可。眼前的这个小婢女的主子倘若真的有病,找谁也找不到他头上啊! 尽管如此,薛诚保还是一脸恭敬的说道,“不知是哪位娘娘身体抱恙?” “我家主子是傅良媛”,璧鸢这话明显把薛诚保吓了一跳。 傅良媛? 在大门大户姓傅的主子,多半跟国公傅骞是亲戚。一想到傅国公,薛诚保心里就没底。傅国公身后头站的,可是当今皇后啊! “薛太医还是随我走一趟吧”,说着,也不管薛诚保理不理,璧鸢就朝着海棠楼的方向走去。 薛诚保看着璧鸢的背影,叹了声气,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祸事来了,多也躲不过。 来到海棠楼,傅青满倚在软塌上,薛诚保坐在傅青满的下首处。 “薛太医不必拘束,本宫今日叫你前来不过是让你为本宫把把脉顺便拉几句家常。”傅青满喝了口茶,温柔说道。 薛诚保连连应着,从药箱里拿出一块手帕搭在傅青满的手腕上,然后跪地请脉。 片刻过后,薛诚保将手帕从傅青满的手腕上拿下来,重新放回了药箱里,说道:“娘娘身体康健,只是……”,薛诚保没再说下去。 “但说无妨”,傅青满示意璧鸢扶起薛诚保。 “只是,娘娘这茶您不能再饮了”,薛诚保说道。 “为何?”傅青满问道。 薛诚保哪里敢说实话。从他一进门看着傅青满在喝茶的时候,就已经发觉这茶水里掺了桃仁。按理说,桃仁吃一些也无不妥,只是孕妇还是少碰为妙。 但是,这些话,薛诚保不能说。 他相信,许文清日日给这位傅良媛把脉不会感觉不出来。既然许文清不说,自己也不要多事了。 想到这儿,薛诚保赔着笑脸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茶喝多了,伤身啊。” 这话,傅青满还是头一回听说。自打有孕以来,她便格外小心,有关孕妇的书籍她读了不少,却没见过哪一条说孕妇喝茶伤身的。 不过,一想到物极必反这个词,傅青满倒也释然,遂而说道:“本宫记下了,宋良媛如何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主动请缨 薛诚保就知道傅青满会问道这件事! “你不用担心。你来海棠楼这桩事情,本宫不会告诉太子殿下。”傅青满优雅说道。 薛诚保不知是听信了傅青满的话,还是迷了心窍,竟然将宋清月的病情如实告诉了傅青满。 傅青满听完后,皱了皱眉,说道:“此话当真?宋良媛身怀有孕且难以拖到足月生产?” “微臣所言,句句不假。”薛诚保说道。 傅青满尽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说道:“这桩事情你做的不错。且先瞒着太子吧,本宫怕他受不住。” 薛诚保连连点头,傅青满给璧鸢递了个眼神。璧鸢很懂规矩的拿了个小箱子,在薛诚保面前打开。 傅青满说道:“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日后劳烦薛太医给宋良媛看过病后,也来本宫的海棠楼给本宫诊诊脉。” 薛诚保不想收下那烫手的银子。但是,倘若不收,便是不给傅青满面子。到最后,薛诚保还是收下了这一百两,毕竟也没人嫌自己钱多不是? 傅青满没再留薛诚保,而是让璧鸢将他送了出去。 璧鸢送人回来后,看见窝着榻上的傅青满,问道:“方才那位薛太医的话,娘娘觉得可靠吗?” 傅青满没有再端起茶水,而是让下面人倒了一杯蜂蜜水来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傅青满说道。 璧鸢给傅青满端上来了一盘葡萄,问道:“这种关乎子嗣的大事,他一个小小太医怎么干瞒着太子殿下?” 傅青满剥了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塞进口中,没说话。这件事情关乎子嗣,也关乎薛诚保的身家性命啊! 若是将这桩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子,薛诚保和他的家人还有命活吗? “各自谋生路罢了”,咽下葡萄后,傅青满才说道。 璧鸢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要不要送一送这位无福薄命的宋良媛?” “我们再动手便显得多此一举了。你没听见方才薛太医说,宋清月最多活不过一年了吗?”傅青满说道。 听到傅青满这话,璧鸢才觉得自己刚才问的问题简直愚蠢至极。 由着宋清月得宠,左不过是一年的光阴。这个女人,就算怀孕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的产下皇子。由着她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娘娘英明”,璧鸢说道。 傅青满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叫人透露给姜承徽,她知道该怎么做。” 璧鸢答应了一声,接着为傅青满捶着腿,说道:“奴婢方才听说太子殿下派人贴出告示寻找神医季十七,说是能找到季十七的人赏银千两。” 傅青满捏着水杯,笑道:“为了宋清月,太子倒是大度的很。” 璧鸢的力道不轻不重的落在傅青满腿上,说道:“再大度也不急太子殿下对娘娘大度,您瞧瞧咱们这墙壁便知道。” 傅青满被璧鸢哄得高兴。这墙面,的确是太子府的头一份宠爱。周则知道傅青满怕冷,遂而让人精心涂了这墙。到了冬季,这墙不仅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还保温。傅青满住的这海棠楼,恐怕整个太子府也找不出第二处比这儿豪华的地方来了。 “太子既然垂怜宋氏,我便也得送她个人情。”傅青满说着,从软塌上起了身,走到菱花镜跟前整理了一下发髻与簪子,说道:“走,去花月楼瞧瞧。” 璧鸢原本想拦着傅青满,许文清曾嘱咐傅青满不要去人多的地方走动,但看着傅青满已经整理好了仪容,璧鸢拦着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好顺着傅青满,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橘红色的披风。 还没等璧鸢将披风递到傅青满手里,傅青满就蹙眉说道:“不要这件”,傅青满的目光打在衣架上看了会儿,说道:“把那件藏蓝色的披风给本宫取来。” 主子既然吩咐了,璧鸢也只好听命。 一会儿功夫,傅青满与璧鸢就到了花月楼。 此时此刻,宋清月又睡下了,周则在偏殿里处理文公。傅青满轻轻的走进偏殿,周则刚好抬头,看到傅青满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傅青满笑了笑,说道:“臣妾听说清月妹妹情况不太好,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衬的。” 周则示意璧鸢给傅青满搬了个椅子后,说道:“府里的丫鬟仆婢这么多,哪轮得到你操劳,赶紧回去歇着。” 尽管周则这逐客令下的委婉,但傅青满却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臣妾听闻殿下让周秉张贴告示寻找神医季十七?”傅青满问道。 周则握着笔的手顿了一顿,说道:“是。宋氏这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傅青满叹了一声气,感叹了两句宋清月着实命苦后,对周则说道:“臣妾在娘家时曾与季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臣妾觉得,能请季先生出山的也就只有玺王爷了。” 闻此一言,周则眉头皱了一皱。 傅青满这话是让他去求苍玺请来季十七救一救宋清月吗? 见周则没说话,傅青满接着说道:“臣妾愿意前往玺王府去求一求王爷,让王爷派人去寻找季先生。” 傅青满这句话让周则有些吃惊。 先前让宋清月发病的百合花不是傅青满送去的吗? 这个女人到底安了什么心思? 但是,眼下宋清月的情况着实不太好。在花月楼的奴婢面前,周则不好有太多的表示,但在傅青满面前,周则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掩饰的。 宋清月越可怜,傅青满才会越少把心思放在对付宋清月上。 “玺王爷恐怕不会给这个面子,你当真想好了?”周则说道。 傅青满既然会主动请缨,就一定有应对的措施。他苍玺再不近人情,也不会对一个孕妇做什么。否则,便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孰轻孰重,苍玺该是掂量的清楚的。 想到这儿,傅青满冲着周则笑了笑,说道:“只要能让殿下宽心,青满愿意去试试。” 听到这句话,周则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傅青满的眼神也温柔许多。 “殿下放心,玺王爷与太子府再不睦,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孕妇。更何况,我是殿下的人,玺王爷也不敢过分为难。” 第一百四十章他欠季十七的 “殿下放心,玺王爷与太子府再不睦,也不会为难我一个孕妇。更何况,我是殿下的人,玺王爷也不敢过分为难。” 周则最终没拦着傅青满。 不论傅青满安的什么心,于周则而言,他都是想救宋清月的。只是,他拉不下这个脸来。毕竟,自己曾经派人暗杀过苍玺与傅瓷两次。尽管高宗与大理寺都瞒天过海的处理了,但这件事情苍玺一定知道是自己做下的。 在这个时候,让周则去求苍玺请季十七出山,委实是难为周则了。 午膳过后,傅青满备下了一份礼物,命人准备了马车,来到了玺王府的门口。 傅青满前去叩门,开门的管家说苍玺与傅瓷有事情要忙,无暇见傅青满。 傅青满哪里肯善罢甘休。 这一趟来玺王府,她是势在必得! 傅青满的执拗让管家难办,只好二次禀报了苍玺。尽管管家肯尽心禀报,但结果还是没有改变,苍玺就是不肯见傅青满。 苍玺对傅青满原本是没有多大印象的。但是一提起国公府的四小姐,苍玺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害傅瓷被黑豹所伤、派人追杀傅瓷、给傅瓷下药……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能写下来当真是罄竹难书。 傅青满在门口,清清楚楚的听管家说苍玺不想见她后,依旧是贼心不死,便站在了玺王府门口。 此时此刻,虽是正午,天气却是雨后初霁。 吹着小风。看着金灿灿的太阳。倘若再能温一壶小酒暖暖身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一等二等,苍玺还是不肯见傅青满一行人。 傅青满不急,站在一旁的璧鸢却耐不住性子了。 “娘娘,玺王爷既然不乐意见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璧鸢说道。 傅青满拢了拢披风,说道:“主动提出来的是我,打退堂鼓的还是我,你让本宫的颜面往哪儿搁?” 被傅青满训了一通的璧鸢老老实实的闭了嘴,没再说话。 金陵的冬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此时此刻,风已经有些呼啸。傅青满下意识的再次拢了拢披风,璧鸢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张了张口,没说出来。 傅青满深知再这样等下去,自己的身子也会吃不消,遂而狠了狠心,朝冷冰冰的地砖上一跪。 “主子——”,璧鸢喊道。 傅青满没有理会璧鸢,冲着玺王府门前叩了个头,说道:“妾身有求于玺王爷,还请王爷出门一见。” 玺王府的管家看着傅青满这样,叹了声气,将这个情况如实告诉了苍玺。 此时此刻,苍玺正在握着傅瓷的手练字,听完管家的讲述后,苍玺不冷不淡的说道:“她若喜欢跪,便让她跪去,与本王有何干系?” 傅瓷放下手中的笔,问道:“出来傅良媛,可还有其他人?” 管家冲着傅瓷拱手一揖,说道:“太子良媛还带着一个丫鬟,其余的就是车夫了。” “可有人驻足看?”傅瓷接着问道。 管家略做沉思后,回答:“有。不过,这会子风大,眼看着又要下雨了,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傅瓷没再问管家什么问题,而是冲着苍玺说:“王爷可看清楚了?” 苍玺点了点头,“本王又不在乎这些虚名。” 苍玺与傅瓷将傅青满的心思看的通透。傅青满故意没带上太子府的人来,也算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丈夫与玺王府的这个仇氏解不开了,也就学乖了,知道躲着了。 傅青满没带着太子府的人来,摆明了是学乖了。不仅如此,傅青满还设了个让苍玺明知道是圈套还往里钻的圈套。 倘若傅青满一个孕妇往玺王府门口一跪,出不出意外暂且不谈。她这一跪,玺王府若是没个人人将她扶起来,那个明日朝堂上传的就该是玺王的刻薄了。 “王爷不怕她腹中的孩子出事吗?”傅瓷笑道,又补充了一句,“她肚子里的可是皇长孙。” “是不是皇长孙还不一定呢。太子府的司徒夫人不也有身孕了?保不齐是个儿子。”苍玺说道。 这人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听自己说话? 自己明明这么严肃认真的在跟苍玺分析利弊,苍玺却在这儿跟自己打哈哈。 傅青满腹中的孩子是不是皇长孙又如何? 只要傅青满是在玺王府的地界上出了意外,这事就是玺王府理屈。 “王爷”,傅瓷叫了一声。 苍玺着实不想理门外的那个女人。 想想往事,“蛇蝎心肠”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门外跪着的那位量身定做的! 尽管傅瓷对傅青满也是恨之入骨。两世为人,她尝了不少傅青满给的苦头。此时此刻,还能心平气和的站在苍玺面前,为傅青满求求请,傅瓷都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见苍玺还是不理会自己,傅瓷接着说道:“王爷莫忘了,皇嗣也是江山社稷的一部分。” 傅瓷这话提醒了苍玺。总是自己多么不喜欢傅青满,万一她的身子或者孩子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了问题,他该如何跟高宗解释? 退一步讲,即便高宗原谅了他这桩过失。倘若日后称帝的是周则,那么傅青满即便不是皇后也该是贵妃。若是自己得罪了一个这样富有心计的女人,那么他跟傅瓷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苍玺想,答案一定是不好过! “那本王该如何?”苍玺问道。 见苍玺肯听劝了,傅瓷心中多少有几分欣慰。好在,这个外姓王爷的倔驴脾气没在这个时候犯! “把十七的地址给她便是”,傅瓷说道。 听到傅瓷这话,苍玺借口反驳。 季十七算得上是为隐士,将一个隐士的住址告诉世俗之人,这恐怕有失周到。但傅瓷不敢说让苍洱跑一趟将季十七请来的话。 毕竟,季十七喜欢自己在先,苍玺剖白心意在后。季十七一来,必定会问自己为何已经成为玺王妃。这样的结果,季十七接受不了,苍玺也接受不了。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 在与傅瓷感情这桩事情上,的确是苍玺愧对季十七。即便季十七有怨,苍玺也只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这是他欠季十七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愧疚 “请傅良媛进来吧。”苍玺抬眸对着管家说道。 管家拱手一揖,出门去请傅青满。 傅瓷看着苍玺这古怪的神情,将手搭在苍玺的手背上,低声说道:“没事儿。” 苍玺点了点头,冲着傅瓷勉强扯出来了一个微笑。 一会儿功夫,傅青满被带到了书房。方才大风刮过,又落了几个雨点。从傅青满这被打湿的衣衫来看,这桩苦肉计演的还是恰如其分的。 “妾身见过玺王爷”,傅青满冲着苍玺行礼说道,见苍玺没有反应,傅青满又冲着傅瓷,屈膝行礼,说道:“玺王妃姐姐万安。” 苍玺要做恶人,傅瓷没法拦着他。但眼前的人毕竟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良媛,尽管自己对这个人憎恨不已,但面子上还得让她过得去。 “桂雨,给良媛娘娘搬个凳子来”,傅瓷说道。 傅青满笑了笑,向傅瓷道了谢。随后又问了傅瓷的近况,聊了一刻钟的功夫,苍玺不耐烦说道:“傅良媛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闻此一言,傅青满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笑容也有点僵,即刻又换了要哭的一副表情:“玺王爷有所不知,太子爷的新宠宋良媛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妾身看着殿下难受心里也不舒服,所以自作主张来求一求王爷,青满也知这病难医,但还是想来求求王爷能否找来季神医让宋妹妹多活些时日。” 傅青满说着,拿手帕揩了揩眼泪,又补充道:“这位宋良媛是宋丞相的千金。” 傅青满此行的目的苍玺是知道的。自己也下了决心救一救这位苦命的宋良媛,只是,傅青满拿宋丞相的身份来压苍玺,这让他厌恶的很。 “本王不明白,既然请安宋良媛是太子的新宠,傅良媛又怎么会帮宋良媛呢?”苍玺一语道破。 傅青满叹了口气,以十分怜惜的口吻说道:“妾身羡慕宋良媛这份恩宠,但也知道她这病是治不好的。既然如此,妾身还有何好争抢的?”话说着,傅青满就要抹泪。 “既然宋良媛命短,让太子殿下趁此对宋良媛了却情缘岂不是更好?”苍玺问道。 话说到这儿,傅青满眼泪直往下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王爷有所不知,这位宋良媛已经有近一个月的身孕了,既然保不住大人,能为太子留下个孩子也是宋良媛的福分了。为了这个小生命,妾身还请王爷施一份恩泽。”傅青满说着说着,又跪在了苍玺面前。 尽管苍玺心中早有打算,但还是冲着傅瓷问道:“这件事,王妃怎么看?” 不等傅瓷开口说话,傅青满抢先说道:“还请姐姐念在昔日的姐妹之情,替妹妹劝一劝王爷。” 傅青满这话说出了口,再拒绝就是傅瓷不人道。 这出戏,傅青满演的还真是好。在周则哪儿赚了个贤惠的名声,让外人又误以为这位良媛娘娘大度。倘若苍玺与傅瓷不答应,便是他们无情无义。 尽管苍玺与傅瓷与这桩事情无关,但只要拒绝了傅青满这恶名自然也就有了。 有这一箭三雕的好本事,也就数傅青满了。 “傅良媛既然都跪了臣妾了,让臣妾这个做姐姐的跪回去也是拉不下这张脸来的。倘若王爷方便,不如就行了这个举手之劳。”傅瓷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举手之劳不方便,苍玺与傅瓷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听傅瓷这么一说,苍玺沉思了片刻,说道:“既然王妃发话了,本王也就不推辞了。只是,季公子是隐居之人,肯不肯帮这个忙还是另一回事。” 傅青满听到后赶紧给苍玺道谢。这样的结果总是好的,至少能让周则欠她一个人情。自己日后也就多了一层保障。 “还是谢谢你三姐吧”,苍玺没领傅青满的情,说道。 傅青满向傅瓷道过谢后苍玺就下了逐客令。毕竟,傅瓷心里不愿意见这个人,苍玺对她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感。这样一个让他们夫妻俩都讨厌的人总在眼前晃悠,终归是看着不舒服的。 送走了傅青满之后,傅瓷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了苍玺手边。 “王爷不想见十七?”傅瓷问道。 “也不是不想,本王觉得在这桩事情上总是亏欠着他的”,苍玺说道。 苍玺这种心情,傅瓷能感受的到。她还记得那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季十七一本正经的对她说:“瓷儿,季十七喜欢你。” 但这份感情,傅瓷是要注定辜负了。 她对季十七有喜欢的情愫,但是也仅限于喜欢。季十七如一阵暖和的春风,打在脸上一直都是温暖的感觉。 苍玺不同。若说季十七是一阵春风,那苍玺便是不知道何时何处就会刮起的风。时而温暖、时而凛冽。感受一遭,有春之温暖、夏之凉爽、秋之丰硕、冬之凛冽。 这种,大概就是想与这人从青丝走到白首的感觉吧。 更何况,傅瓷想要的东西,季十七给不了,但苍玺可以。 她要查明母亲与淀茶的死因,要查明为何母亲是国公府不能提及的忌讳,还要为淀茶与前世的自己报仇! 这些东西,季十七没办法给她,但是苍玺却可以。 扪心自问,傅瓷也没准备好见季十七,毕竟这个人她也辜负良多。无论是先前为她解毒还是后来在国公府守着她,这个男人两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撇开情爱不谈,就是这份恩情也让她傅瓷承受不起,更何况任何东西一旦掺杂情爱,便是说也说不清了。 “王爷若是不想见十七,就让他自己主动去太子府给宋良媛诊治”,傅瓷说道。 苍玺微微抬头,正对上傅瓷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十七这人是万万不会为钱所驱使,让他主动去太子府,难如登天。” 这一点傅瓷也想到了。季十七不是个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否则如此人才早就入了宫闱给皇帝看病去了。 “王爷不妨引蛇出洞?”傅瓷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苍洱易主 “引蛇出洞?”苍玺重复了一遍。 傅瓷弯唇一笑,点了点头。 看到傅瓷如此俏皮,苍玺问道:“爱妃有何良策?” 傅瓷托着下巴想了会,冲着门口喊道,“苍洱!” 苍洱听到傅瓷喊自己即刻进了屋,冲着傅瓷行了个礼,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苍玺看着苍洱的种种举动,稍带诧异的问道:“你唤瓷儿什么?” 苍洱冲着苍玺拱手一揖说道:“主子啊”,见苍玺疑惑,苍洱进而解释道:“属下唤爷一声主子,王妃是您的妻,属下自然也得唤她一声主子。” 听苍洱这么一讲,苍玺一把将傅瓷拉进怀里,问道:“你何时拉拢了本王的人?” 傅瓷在苍玺怀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前些日子我在房里闷着,做了些点心给了各院的人。” “这点小恩小惠就将你收买了?”苍玺狐疑的看着苍洱。 苍洱挠了挠头、笑了笑,“爷,您这就是小看属下了。桂雨姑娘还给属下送来了王妃亲手烹得茶,那可是做奴才里面独一份的!” 苍洱说的得意,一点都不看面前这位正在吃飞醋的王爷。 “本王为何没有?”苍玺微微用力的捏着傅瓷的腮说道。 傅瓷一下子挣脱了苍玺的手,“我让王爷房里的月馨送进去了,月馨说王爷让她随手一放就命她出去了。” 听傅瓷这么说,苍玺方忆起来前两日,月馨确实端来了茶点。彼时,他以为是厨房里的嬷嬷准备的,动都没动就在书房里搁了一宿,第二天让人将茶点倒掉了。 苍玺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即刻换了话题。 “苍洱日后就在你手底下做事吧”,苍玺说道。 苍洱如同捡着大便宜一般赶紧给苍玺行礼谢恩,随后又拜见了傅瓷这位新主子。 这些门面上的事情说完后,傅瓷一本正经的问道:“苍洱,我有事问你。” “王妃请讲”,苍洱拱手一揖接着说道,“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了苍洱这份忠心,傅瓷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季十七在乎什么?” 苍洱挠了挠头,他想说季十七最在乎傅瓷,但看着苍玺那张典型护妻与吃醋的脸,还是将这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季十七最在乎什么?”苍洱嘟哝了一遍,仔仔细细的回想着。 过了良久,苍洱难为情的说道:“王妃这就是难为属下了,属下日日跟着王爷,怎么会晓得季先生在意什么?” “这季先生是神医,不缺银子也没个家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在乎什么?”苍洱嘟哝着。 “等等,你重说一遍?”傅瓷说道。 “属下说季先生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还能在乎什么?”苍洱说道。 傅瓷摇了摇头,“不是这句,前面那句!” “季先生不缺银子也没个家人。” 傅瓷依旧摇了摇头,“不是这句。” 苍洱一脸为难,方才自己不久说过这么两句话吗? “瓷儿是想用神医之名?”苍玺一语点破。 傅瓷思索了片刻,“前段时间十七为了防止我被国公暗害曾以医术不佳为名保护我。” 傅瓷说到这儿,夫妻两个异口同声说道:“一雪前耻!” 两人说完后,会心一笑。 “苍洱即刻去散播消息,就说,有人挑衅季十七神医之名。把这事儿传到十七耳朵里,务必让他知道太子府的宋良媛有顽疾。” 苍玺吩咐完后没听到苍洱领命,遂而抬头朝苍洱看去。只见苍洱正难为情的盯着傅瓷看,苍玺哑笑了声,说道:“眼下苍洱是爱妃的人,小玺子恭请玺王妃下命令!” 苍玺这两句话博了美人一笑,傅瓷也有模有样的板着身子,学着苍玺的样子,说道:“苍洱听命!” 苍洱即刻正儿八经的站好,冲着傅瓷拱手行礼,“属下在!” 傅瓷不详苍玺这样能有条不紊的周到做事,表述方面也不如苍玺说的周全,遂而涂了个省劲儿。 “按王爷说的做”,苍洱领命就要离开,傅瓷突然喊住了苍洱,说道:“我已嫁入玺王府的事情莫走漏了风声。” “属下明白”,苍洱领命出了梧桐殿。 苍玺看着苍洱走出了梧桐殿后将傅瓷横抱起放在床上,凑近说道:“爱妃给苍洱准备的茶点,小玺子也要一份。” 傅瓷被苍玺这样束着多少有些不舒服,微微动了一下后,娇嗔了一声:“王爷。” 闻此一言,苍玺不但没松手反而更往傅瓷身边靠了靠,伸手就要扯傅瓷的衣裳:“王妃受伤的这几日,本王可是饥渴难耐。” “王爷,这是白日”,傅瓷小声嘀咕了一声。 苍玺捏了捏傅瓷的小脸,“本王可不管什么白天夜里。” 被苍玺这么一说,傅瓷的脸又红了几分,身体却没有方才那样紧紧绷着。 苍玺着急忙慌的解开了傅瓷的衣带,手不老实的在傅瓷身体上下游走,傅瓷有点受不住这样的挑衅,轻微喘了两声。 声音一出,傅瓷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起来。 苍玺亲吻着傅瓷的身体,傅瓷咬紧了嘴唇不肯吭声。苍玺见状,将双唇附在了傅瓷的唇瓣上,“叫出来,本王爱听。” 随后,苍玺提枪直入,直捣花穴。 伴随着傅瓷齿缝间溢出的声音,苍玺在傅瓷体内释放。 看着傅瓷疲惫的模样,苍玺舍不得再接着折腾傅瓷,喘着粗气趴在傅瓷耳边说道:“为本王添个孩子,本王随你与孩子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傅瓷被苍玺折腾了这四五次已经身心俱疲,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要入睡,苍玺这话她没听真切但也大抵听懂了,随口应了声就合上了眼。 苍玺看着傅瓷疲惫的样子,在她的额头上落了一吻后,十分满足的抱着傅瓷闭上了双眼。 自从刺客那件事让周则成为漏网之鱼之后,苍玺许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 尤其是对外宣称傅瓷病重,随后傅瓷又为了汪小小一事自残,苍玺便舍不得碰傅瓷,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伤了这个小女人。 月亮渐渐爬上梢头,傅瓷被隆隆雷声惊醒。睡意朦胧时,她听见苍玺呢喃了两句自己的名字。傅瓷轻声应了两句,在苍玺怀里有缩了缩,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小玺子的赏赐 傅瓷与苍玺晨起时已经是第二日辰时。 苍洱与桂雨两人在门外候着。一人准备给主子回禀消息,另一人则为主子准备好了洗澡水。 待这夫妇两人梳洗好后,苍洱才进门冲着傅瓷拱手一揖,“主子,属下有事要禀报。” 傅瓷点了点头,示意苍洱说。苍洱却一直不吭声,傅瓷以为苍洱方才没看见自己的示意,遂而开口说道:“你说。” 苍玺知晓苍洱的规矩。这是原来玺王府训练暗卫的基本要求——只能听命一位主子。 “日后你听命王妃一人即可”,苍玺说完后拍了拍傅瓷的手,说道:“这件事情你尽管使唤苍洱去办,本王还有些公务先回书房。” 傅瓷应了一声,苍玺顺着傅瓷的衣衫揩了把油,凑在傅瓷的耳边,说道:“昨夜小玺子侍奉了王妃一晚,小玺子还等着王妃的恩赏呢!” 傅瓷被苍玺这么一说有几分脸红,看着苍玺走远的背影才发笑了两声。 “主子”,被苍洱这么一唤,傅瓷才回过神来。 “十七的事办的如何了?”傅瓷问道。 苍洱冲着傅瓷行了个礼,说道:“属下已经将消息散播出去。今儿个是集市,季先生定会去打上二斤酒。” 傅瓷点了点头,“千万记得下面口风紧些,现下不是告诉十七我与王爷已经完婚的时机。” “主子放心。您已经嫁过来这事知道的人甚少,家丁这边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苍洱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国公府那边……?” “十七素来不喜国公府,必然不会去,大可不必担心。” 正事交代完以后,傅瓷有意无意的问道:“方才我见你不愿讲十七的事情,可是因为王爷在这儿?” 苍洱应了一声。 傅瓷接着问道:“为何?” “属下从小长在玺王府,受的是苍氏一族的规矩。” 傅瓷点了点头,示意苍洱接着说下去,“苍氏一族的暗卫,只保一位主子。王爷既然让属下来为王妃办事,属下自然是惟王妃命是从。王妃交代的事,也就不能告诉旁人了”,苍洱如实禀报。 闻此一言,傅瓷叹了一声苍氏一族规矩的严苛,随后又觉得苍玺对自己太过宠爱。 使唤了十多年的暗卫,如今竟也给了自己! “难为王爷了”,傅瓷叹了一声,随后便让苍洱退下了 苍洱走后,傅瓷忖度了会子,正巧香罗来为傅瓷换纱布。 前些天,簪子划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 原本是说三日换一次药,但苍玺生怕傅瓷的手臂上留下疤痕,日日让香罗来给傅瓷换药包扎。 香罗一遍包扎一遍对傅瓷说道:“王妃的伤已无大碍,只是要免不了留下疤痕了。” 香罗说的惋惜,傅瓷却微微一笑,“无妨,这几日还要多多劳烦姑姑。” “那里的话”,香罗冲着傅瓷笑了笑,眼角的细纹看的更加明显。 包扎好后,傅瓷冲着下昂咯俏皮一笑,说道:“姑姑一会儿教教瓷儿做煎饺吧,我瞧着王爷很是喜欢这道菜。” 香罗点了点傅瓷的眉心,笑着应了一声。 一会儿功夫,傅瓷与香罗来到了小厨房,香罗一道一道工序的教着傅瓷,傅瓷玲珑剔透学的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将这做煎饺的精华学会了七八成。 然而,傅瓷学的快是一回事,这厨房惨不忍睹的现状又是另一回事。 面粉撒的到处都是,锅铲已然不再它们应该有的位置。香罗看着这惨状,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傅瓷也知道自己将小厨房弄了个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命桂雨前来收拾。 将厨房的狼藉收拾好后,傅瓷从地底下挖出来了醅好的新茶带着煎饺来到了苍玺的书房。 这回,傅瓷没再麻烦月馨送进去而是自个儿拎着食盒进了书房。 彼时,苍玺正握着毛笔在公文上挥毫,傅瓷没去打扰苍玺,一个人坐在一旁泡起了功夫茶。 待苍玺将公文批好后,才对傅瓷开了口:“你来了。” 傅瓷应了一声,递上了已经泡好的功夫茶。 苍玺品了一口咂了咂嘴。第一口的苦涩窜遍味蕾,随后是满口的清香,到最后留在口中的是淡淡的甜味儿。 苍玺不爱吃甜,但却喜欢极了这茶。 “爱妃好茶艺”,品完后,苍玺称赞道。 傅瓷笑了笑,说道:“王爷若是喜欢,我将这茶如何泡教与月馨,让她伺候案前。” 闻此一言,苍玺佯装生气,说道:“王妃莫不是伺候本王伺候够了?” 傅瓷笑道:“哪儿敢!” “这茶王妃泡的才有这味,其余人泡的本王未必肯喝”苍玺又抿了一口说道。 “那其他美人泡的茶——”傅瓷故意拖长了声音。 “本王一概不喝!”苍玺鉴定说道。 “一言为定”,说完这句,傅瓷打开了食盒,将煎饺端了出来,“我瞧着你早饭没怎么吃,所以跟香罗姑姑学了做的,你尝尝。” 苍玺看到吃食,会心一笑:“这是王妃给小玺子的恩赏?” 傅瓷应了一声,又从食盒中端出一小碟醋来。 “喂我”,苍玺在傅瓷递给她筷子的前一秒抄起公文,目不转睛的看着文字对傅瓷说道。 傅瓷想甩下筷子任由着苍玺吃,还不等动弹,苍玺一双神情的眼睛就朝着傅瓷看来。 傅瓷受不了苍玺这感情牌,重新握紧了筷子,夹了煎饺递到苍玺嘴跟前,待苍玺要咬,傅瓷将手腕往后轻轻一扯,苍玺吃了个空。 这种玩笑,傅瓷足足戏耍了苍玺三次。 苍玺回回眼瞅着到嘴的煎饺飞了甚是不爽,干脆握紧了傅瓷的手腕将煎饺送到嘴跟前。 这回,傅瓷的手被束着,无力再与苍玺挣扎。 苍玺吃到了煎饺,还不忘抹抹嘴角的油渍。 与此同时,门外又争吵声响起。 “没有王爷的命令,你不能进!”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去向你们王爷禀报,就说季十七来访。” 女子又叮嘱了季十七两句,说他万万不能擅闯才进了书房。 苍玺见来人是月馨,低声吩咐道:“带着王妃躲到后面。” 第一百四十四章保大保小 月馨带着傅瓷来到了后殿,苍玺主动来到门前来迎。 苍玺笑的有些尴尬。季十七没有他们这些人自带的敏感,遂而也就看不出来苍玺这微微的不自在。 “方才那个婢女是新来的?”季十七问道。 “不是”,苍玺说完后,画蛇添足的解释了一句,“我吩咐她办些事,咱们去湖心亭说。” 季十七应了一声,随着苍玺去了湖心亭。 季十七是个话唠,这一路上将坊间的传闻向苍玺说了个遍,说到激动处还拍了几下手。苍玺有一套对外人喜怒不与色的本事,但对季十七这样的兄弟揣着明白装糊涂与寻常就有些不同了。 所幸,季十七不在观察人这方面是个细致入微的人,看苍玺的表现只觉得他是公务缠身,便也没有细问。 到了湖心亭,季十七将太子府的这些事说的差不多了。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苍玺问道。 “将我引荐给太子”,季十七说的直接干脆。 “这不是什么难事”,苍玺说的轻巧。先前,周则虽然张贴告示说为宋清月寻神医,但是却迟迟没有人敢接这张告示。 一是因为城中许多百姓受过季十七的恩惠,不愿意轻易将神医推上风口浪尖;二是因为这告示是太子命人贴的,哪个百姓敢擅自揭? 见季十七信心满满的样子,苍玺忍不住提醒道:“本王听说,那位宋氏夫人的痨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你可有把握?” “你何时见过有我季十七医不好的病?”季十七歪头笑道。 除了上回的性药季十七无解,至今倒还真的没见过有季十七治不好的病。 见季十七这么自信,苍玺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与你同去太子府”,苍玺交代道。 季十七听到这话急了,“即刻去,我倒是想看看除了我何人敢加冕神医名号。” 苍玺应了一声,与季十七一同出了门。 苍玺并不奇怪季十七为何极为看重这神医的名号。早年相识时,季十七就三令五申的说自己一定要成为名满承周的神医,来了一了师父未完成的心愿。 这一路上,苍玺与季十七说了宋清月身怀有孕的情况,并且告知了他周则对此事并不知晓,让季十七酌情说话。 “到了”,苍玺站住了脚步冲着季十七说道。 苍玺没让下人跟着,遂而自己上前叩了叩门,“跟你们太子爷通报去,就说玺王爷带着神医造访。” 门口的小斯听到这话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去了宋良媛的卧房寻找太子。 周则一听说苍玺带着季十七来了,赶紧让人迎接。 苍玺与季十七被带到宋清月的花月楼。 周则看到苍玺很规矩的向他行了个拱手礼,苍玺微微一笑,颔首回了个礼。 “多谢王兄肯出手相救”,周则拱手说道。 “殿下客气,这还得看十七”,苍玺说着瞥了季十七一眼。 闻此一言,周则赶紧冲着季十七说道:“有劳先生。” 言罢,便引着季十七朝宋清月的卧房走去,苍玺则留在了大厅。 周则走在前面,边指路便冲着季十七说道:“一会儿良媛病情如何,还请先生只管明言。” 季十七拱手一礼,“殿下放心,这是自然。” 来到了宋清月的卧房,秋蝉在一旁照顾榻上人。 尽管宋清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但依旧不减她半分美色,反而让人生出一副同情心来。 “这位就是宋良媛”,周则介绍道。 宋清月听周则这么一说,强撑着睁开了眼,周则看到,,就要去扶。 “这位是神医季十七,有他为你治病,保管药到病除”,周则说道。 宋清月还是病怏怏的冲着周则笑了笑。 这几日,来往的太医不计其数,每一个都是笑着进门哭丧着脸出去。宋清月不愿意打破周则心中那份幻象,来的人只要是医师,宋清月便通通笑脸相迎。 “请容草民为夫人诊脉”。 周则应了一声,季十七从药箱里掏出一块帕子,搭在宋清月的手腕处。 从脉象来看,宋清月有喜脉的迹象,只是脉象略虚,还谈不上有什么大碍。但是,宋清月的身体就难说了。 从脉象来看,宋清月的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阶段。 想要病愈,委实困难。 季十七诊罢了脉,冲着周则使了个眼色后拱手说道,“夫人的病,能治,只是需要些时日。待草民给夫人配一副药让夫人吃吃看。” 周则点了点头,让周秉带着季十七先行去写药方。待周则安慰好宋清月后,才追出了门去。 此时此刻,周秉已经把季十七带到了偏殿。看到周则前来,季十七赶忙起身行了一礼。 周则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接着又冲着身边的侍婢说道:“都退下。” 人走干净后,周则才问道:“宋良媛的病情如何?”,不等季十七开口,周则又补充了一句:“孤想听实话。” 季十七与这些达官显贵打交道本就不是很自在,遂而谦卑的拱手一揖,说道:“殿下该知道,夫人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想要根治并不容易。” 周则叹了口气,“这些孤知道。太医院的人说,宋良媛的病情撑不过这一年,不是神医可有良方?” 周则说完后,季十七没搭腔。周则以为季十七对宋清月的病症束手无策,接着说道:“孤不求别的,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季十七清了清嗓子,特地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是想保大还是想保小?” 保大还是保小? 周则有点反应不过来。 季十七这话的意思是说宋清月也身怀有孕了吗? “季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说,宋良媛怀孕了?” 季十七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只能保一个?”周则问道, “是”,见周则沉默,季十七又解释道:“倘若保大,草民能保夫人三年之内性命无忧”,季十七说到这儿没再说下去。 保大成功的机率相对较大。更何况,周则既然贴告示寻自己来为宋氏治病,自然是想保住怀中美人。 见季十七迟迟不语,周则问道:“保小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如何抉择 季十七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倘若保小,夫人极有可能撑不到小皇孙满月。” 季十七说完这话后,周则没吱声。过了良久,周则才拍了拍季十七的肩膀,“好好为良媛治病。” 周则说完后,出了偏殿。季十七正在写药方的手僵了一会儿,他委实读不出周则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周则出了花月楼后直奔自己的书房。周秉看着周则的脸色,远远的跟在周则身后不敢吭声。 进了书房后,周则那张在人前温润如玉的脸才完全阴沉下来。 “把薛诚保给孤带到书房来”,周则说道,语气一如平常,但愠色却不下眉梢。 周秉领了命令赶紧退出了书房,周则一个人看着桌子上的茶盏出神。 宋清月竟然怀孕了! 周则不相信以薛诚保的医术看不出宋清月身怀有孕。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定是在跟自己玩心机以求保命。 “爷,薛太医来了”,听到周秉唤了一声,周则才回过神来。 “微臣叩见殿下”,薛诚保行了个礼,见周则面色不善,赶紧拱手说道,“良媛娘娘的病已经有些起色,还请殿下宽心。” 周则没说话。见此,薛诚保只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打平常,周则听到宋清月的病多少有些起色了定会高兴。但此刻却没有这种欢愉。 原本,周则把宋清月当做红颜知己。一个野心不大、温柔可人的女人侍奉在自己面前,放眼承周,有几人能坐怀不乱?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宋清月身怀有孕,自己想要牢牢抓住宋丞相这棵大树,就必须要有一位身上流着宋氏血脉的孩子。 皇位与女人,周则看的很清楚。 “宋良媛身怀有孕有几人知晓?”周则直截了当的问道。 薛诚保哆嗦了两下,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抽搐,定了定神才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回、回殿下,这件事情只有傅良媛知道。” 傅青满?周则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怪不得这个女人会大发善心去求苍玺寻来季十七救宋清月的命,原来是已经知道了宋氏命不久矣。 周则冷哼了一声,“傅良媛给了你什么好处,竟敢擅自隐瞒宋良媛怀孕之事。” 薛诚保听到周则这声质问,吓得赶紧磕头,“殿下明鉴,殿下明鉴!傅良媛并没有给微臣任何好处!” 周则没说话示意薛诚保接着说。薛诚保微微抬头看了周则一眼又赶紧低下头,说道:“那日,微臣给宋夫人诊完脉,傅夫人身边的丫鬟让微臣也为傅良媛娘娘诊脉,微臣不敢违逆娘娘,遂而去了海棠楼。” 薛诚保说完这话还不忘抬头瞥了周则一眼,周则没有方才的愠色,但面上却也是冷漠至极。 “傅良媛问了宋夫人的情况,微臣只想保命,就将实情告诉了傅良媛”,薛诚保说完还不忘冲着周则磕头,高呼:“殿下明鉴。” 周则不是追究事后责任的人。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再追究薛诚保隐瞒实情已然于事无补。 “起来”,周则说道。 薛诚保偷眼看了看周则,双腿发抖的站了起来。 “想你全家活命吗?”周则问道。 薛诚保一听这话又要跪下,周则见不得这样啰里啰嗦的形式,一把拉住了他。薛诚保见周则在态度上已经稍微缓和,赶紧点头一个劲儿的说是。 “记住了,孤今日并未传召过你”,周则说完后,余光看了一眼薛诚保后,又补充道:“你若是想认傅氏为主,孤保证你的家人活不过明日。” 薛诚保一个劲儿应下。周则见薛诚保的这幅模样也不是个能成器的人,很快就让他出了书房。 薛诚保走远,周秉才上前问道:“爷,这人要不要——?”,周秉说着,用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一道。 “不急,孤留他还有用”,周则说完后,周秉没有多言其他。 于周则而言,倘若只能保一个,自然是保住宋清月腹中的孩子。在保住孩子后,宋清月就更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一来,宋氏一族在朝中的权威颇高。自己一旦登位,宋氏就是功不可没的从龙之臣,到时候再想控制宋氏可就难上加难了。 以傅青满的性格,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人的恩宠比她盛。但是,一个将死之人傅青满不会太过防备。 想明白了这些,周则有让周秉将季十七请来。 一番寒暄过后,周则直奔主题,“孤请神医尽力保住宋良媛腹中的孩儿。” 闻此一言,季十七吃惊不已——周则竟然选择保小! “草民只有五成把握能保住孩子,但是有八成把握保住夫人。殿下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季十七还想说,却被周则打断了。 “孤做事有分寸,先生尽力保住孩子便是,这也是宋良媛的意思。” 周则一番话后,季十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过了良久,周则又嘱咐了一句:“怀孕的事情在宋良媛面前千万别提起,孤怕惹她难过。” 季十七应了一声,寒暄了几句就由周秉带着去大堂找苍玺。 来到大堂,苍玺正在悠闲的品茶。 在人前,季十七不好意思对苍玺无礼,遂而恭恭敬敬的对苍玺拱手说道:“王爷,一切安排妥当了。” 苍玺瞧惯了季十七不正经的样子,眼下看他一本正经竟有点想发笑。 “宋良媛的病情如何?”苍玺清了清嗓子礼貌性的问道。 “属下已经为宋夫人开了药方,三日后再来与宋夫人诊脉”,季十七回禀道。 苍玺点了点头,与周秉打了声招呼便出了太子府。 门外,苍洱已经备下了马车,只等着苍玺与季十七。 季十七不晓得苍玺是如何通知苍洱来到太子府门前的。一个时辰前,苍玺不是被自己拽 着来到了太子府吗? 不等季十七开口,苍玺主动问道:“周则要保大还是保小?” 季十七苦笑了一声,“保小。” 这个答案在苍玺的意料之中。 明眼人都知道周则一定会保孩子以赢得宋丞相的支持。并且,即便孩子生下来后宋清月 命不该绝,周则也不会让她有命活下去。 “他还说了什么?”苍玺问道。 季十七想了想,将方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儿的告诉了苍玺。 苍玺沉思片刻后,说道:“三日后,太子府你不必去了。” 见季十七疑惑,苍玺解释道:“照你的说法来看,周则不会保住宋清月母子。” “为何?”季十七惊呼道。 苍玺苦笑了一声,“太子为宋夫人张榜寻医,宋氏一族已经铭记太子的恩情了。” 苍玺没再说下去,季十七抽了抽嘴角,没吱声。季十七不笨,只是想不明白皇族里会有 这么多的道道。然而,一旦给他点破,季十七即刻也能明白。 最初,周则的目的的确是救宋清月。但是,宋清月身怀有孕后,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两人沉默了良久后,季十七突然开口:“我想去趟国公府看看瓷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初衷不复 傅瓷倚在软塌上想了许久。 想到最后,她想清楚了——这个想法并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 但是,即便自己有心救宋清月。她有这么一个墙头草一样的母族,日后很难说还能不能有周则的这份宠爱。 想到这儿,傅瓷又有点打退堂鼓。 古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傅瓷不知道,对于宋清月来说到底是缠绵病榻再无宠爱的活着好,还是痛痛快快的死去好。 傅瓷纠结了一整个下午,苍玺喝了一整个下午的酒。 傍晚时分,苍洱突然来到了梧桐殿传来一个噩耗——宋清月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傅瓷整个人僵了许久。 上午十分,季十七还在给宋清月诊病,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这活生生的人就死了? “谁下的手?”过了良久,傅瓷才缓过神来,冷冰冰的开口问道。 “太子府的人都说宋良媛是病发,太医还没到就没了气息”,苍洱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属下派去的人说,偷偷看过宋良媛的尸体,周身发黑、中毒身亡。至于是谁干的,属下一时无从查证。” 傅瓷眼神变得有几分凌厉。她坚信,无论是谁动的手,定是得了周则的默许。否则,周则不会将这件事情压下。 果然,周则这边门面上的功夫做的很足——以太子妃该有的葬礼规模葬了宋清月。 入了夜,周则一个人握着酒壶来到了司徒妙境的房间。 司徒氏还没睡,好像在故意等着周则一样。 “孤害了自己的血脉”,周则跌坐在床沿,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拉着宋清月的纤纤玉手说道。 司徒妙境的一只手被周则拉着,另一只手将周则抱在怀里。周则的头贴在司徒妙境的肚子上,隔着衣裳感受司徒妙境腹中孩子的每一次胎动。 司徒妙境就这么一直抱着周则,周则喝的烂醉如泥,一个劲儿的说胡话。 周则的声音有些呜咽,司徒妙境只能捡几句听。大致内容,左不过是说自己有多么卑鄙,为了江山,竟然害了宋清月与自己的亲生骨肉。 司徒妙境叹了口气,安慰的话最终没说出口。 一连两个月,周则为了避人耳目都没有到司徒妙境的房间里来,为的就是让她避开锋芒。今日,周则再也绷不住了,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司徒妙境的藏娇楼,不由自主的来到了这个女人的卧房。 司徒妙境拍着周则的肩膀,像极了一位母亲。 周则儿时丧母,从小被皇后养在身边。傅莺歌没想过让自己的孩子介入储位之争,但她也深谙一旦沈氏掌权,傅氏以及她那两儿一女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周则有上进心,傅莺歌也肯帮他。 然而,这其中辛苦恐怕只有周则自己心里清楚。 “孤不想害清月,也不想害孩子”,周则迷迷糊糊的说道。 司徒妙境轻轻拍着周则的背,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片刻,周则睡了过去。司徒妙境让婢女帮着把他弄到穿上,给他擦洗完身体后还不忘告诉周秉千万别把周则宿在她这儿的消息泄露出去。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司徒妙境也怕了。这种日子她过够了——每日里提心吊胆。 她怕招来府中美眷的憎恨,所以一直缩着,即便怀孕了也没有一般孕妇那种欢愉。反而是每日提心吊胆的防着别人,生怕一不留神腹中的孩子就没了。 司徒妙境想了半宿,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东方泛白时,司徒妙境赶紧喊醒了周则。 她必须得让周则在天大亮之前离开藏娇楼! 周则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司徒妙境给周则递上衣裳,轻声问道:“殿下昨日喝醉了。” 周则揉了揉太阳穴,昨夜的事情他已经忘了大半,委实回忆不起来。 见周则没反应,司徒妙境又催促了一句,“殿下快走吧,晚些该被人发现了。” 司徒妙境说的委屈,睫毛上还沾着若隐若现的眼泪。 周则一双宽大的手掌想在司徒妙境的脸上抚一抚,却停在了半空。 他还是个人吗? 为了帝位不择手段,连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 先是司徒妙境,明明身怀六甲还要跟着他忍辱负重。自打傅青满进门来,周则就没见司徒妙境笑过! 再是宋清月,一个弱不禁风方若明月的人,因为一己私念,连自己被谁害的也不知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几年前的周则,想要帝位是为了百姓安泰,家人和美。 而今,自己却踩着家人的尸体向上攀爬! “孤不走了”,周则笑着对司徒妙境说道。 见司徒妙境疑惑,周则解释道,“孤留下来陪你。” “傅良媛哪儿怎么办?”司徒妙境开口问道。 周则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不想再后悔了。宋清月已经去了,他不能再失去司徒妙境。 “不管她。她若是加害你与孩子,孤定不会再顾及傅国公的脸面了。” 司徒妙境应了一声,将头靠在了周则的肩头。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到天大亮时分,周秉在敲了敲门。 “爷,寄好公主的仪仗快到门前了”,周秉禀报道。 闻此一言,周则皱了皱眉,司徒氏面上也不大好看。 寄好公主傅绰约是傅青满的长姐,无论为的什么而来,只要她在府中,傅青满便能借着公主的名号杀鸡儆猴。 周则看出了司徒妙境的担心,拉着他的手说:“没事,有孤在。” 司徒妙境冲着周则扯了个笑,看着周则背影。 周则来到大殿时,傅绰约已经祭奠过了宋清月。 周则礼数上一点不差的微微颔首,语气却让人听着不舒服:“皇妹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傅绰约冲着周则行了个屈膝礼,说道:“姑母听说宋良媛去了后伤心不已,特命我前来看看。” 周则冷笑了一声——又是这些门面上的东西! 傅莺歌让傅绰约代表自己来吊唁宋清月是看在宋丞相的面子上。否则,堂堂皇后凭什么对太子府的一个妾室如此上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憎恶 想明白了这一层,周则不冷不淡的与傅绰约交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周则开始下逐客令。傅绰约假意听不懂周则的意思,一直赖在太子府邸不走。 碍于傅绰约是皇后派来 的,周则也不敢过分怠慢。 交谈过后,见傅绰约没有要走的意思,遂而将她留在了太子府,周秉顺着周则的意思将寄好公主安排到了傅青满的海棠楼。 尽管傅绰约对太子府的路并不陌生,但还是执意让周秉带路。一路上,傅绰约没少缠着周秉讲述傅青满这段时间的情况。 周秉是个明眼人且只听命周则,自然是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不说。这之间,周秉还有意无意的将傅青满的娇纵、跋扈、蛮横透露给傅绰约。 周秉看得出来,傅绰约面上和颜悦色,实则已经窝火。 目的达到了,周秉微微扬了扬嘴角,赶忙假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奴才跟公主说这些干嘛,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不碍事”,傅绰约笑了笑。 来到了海棠楼大门前,周秉停下了脚步,冲着傅绰约拱手一揖赔礼说道:“奴才就将公主送到这儿了”,周秉说着,偷眼打量了傅绰约一眼,接着说道:“良媛娘娘自打怀孕以来,脾气不大好,还请公主殿下可怜可怜奴才。” 傅绰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唤了一声身后的贴身婢女青茗,青茗明白傅绰约的意思,急忙递上了钱袋。 傅绰约接过钱袋掂了一下,打都没打开的直接递给了周秉,“傅良媛年轻不懂事,还劳烦周总管多多照顾着。” 周秉没推辞,此刻不收便是不给她寄好公主面子,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周秉看的明白。 “那就多谢公主了”,周秉接过钱袋,里面分量不轻,就是不晓得是银子还是金子。 当然,周秉跟着太子的这些年一点儿都不缺钱,这些小钱,周秉是看不上的。但碍于给赏赐的人是公主,周秉又做了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兴神情。 “多谢公主的赏,奴才先退下了”,周秉说完,见傅绰约点了头,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 傅绰约由青茗陪着朝着傅青满卧室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青茗看出了自家主子神情上有些不对,赶紧在一旁安慰道:“主子别听那个什么总管瞎说,您是三小姐的亲姐姐,她性格如何,您还不知道吗?” 傅绰约应了一声,说道:“本宫就怕青满不得太子的宠爱,在这太子府受了欺负。”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了傅青满的卧室的门口。 门前没有人守着,隔着一扇门就听到里面有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还传来骂声。 傅绰约的脸色难看到极致,看样子周秉所言句句属实了。 青茗很识趣的打开了门,一个青瓷花瓶正摔在傅绰约脚下。 “大胆”,青茗呵斥了一声,傅青满与一屋子的婢女朝门口看来。 傅青满一看是傅绰约赶紧低头,说道:“方才青满鲁莽,还望公主恕罪”,随身伺候傅青满的丫鬟看见自己主子冲着傅绰约行礼也纷纷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的说道:“参见公主殿下。” 傅绰约没让这些人起来,自己走到了尊位上坐了下来,随后看着傅青满隆起的小腹也让傅青满坐了下来。 傅青满坐在傅绰约的下首处,有点不敢正视傅绰约。 傅绰约喝了一口璧鸢递上来的清茶才对着跪了一地的奴才说道:“璧鸢留下伺候,其余人都出去,本宫与你们主子有话要说。” 一听这话,跪在地上的一众人赶紧磕了个头退了出去,仿佛这不是傅青满的寝殿而是阎王殿一般。 见众人都走了,傅绰约才开口问道:“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傅青满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一看到傅绰约傅青满又倍感亲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傅青满不说,傅绰约冲着璧鸢吩咐道:“你来说,你家主子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璧鸢怯生生的看了傅青满一眼,继而向傅绰约行了个礼,说道:“良媛娘娘在气昨夜殿下宿在了司徒良娣哪儿。” “糊涂!” 被傅绰约这么一呵斥,璧鸢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傅绰约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做回了往日端庄大气的公主做派,温言细语的傅青满说道:“你是傅氏的女儿、皇后的侄女,何苦跟司徒氏一般见识?” 傅青满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心中委屈的人一般,说道:“司徒妙境位居良娣,还怀有殿下的孩子,一朝生产,孰能保证我就是太子妃,我的儿子就是未来的皇太子!” 傅青满说的激动,一时忘了分寸,知道看见傅绰约铁青的脸才闭了嘴。 “妹妹一时失礼,还望公主见谅”,傅青满说道。 傅绰约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印象里,在傅府的时候,傅青满是个温柔可人的小丫头,怎么嫁到了太子府就变得这么张扬跋扈了? “你该知道,太子不可能只宠一个人”,沉默良久后,傅绰约说道。 傅青满没再作声,姐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傅绰约打破了沉默,说道:“姑母念叨你了,你随我进宫养胎吧。” “长姐不会不明白,皇后娘娘关心的不是傅氏女,而是皇孙”,傅青满冷冰冰的说道,语气比门外飘落的雪花还冷。 “你——”,傅绰约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说自己的这位幺妹。 傅绰约自小在姑母身边,那个坐在凤位上的女人于她而言不是一国之母。被傅青满这么一说,傅绰约强压住怒火才没给她递上巴掌。 “姑母何曾亏待过你我?”傅绰约憋了良久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何曾亏待?”傅青满反问道,“你我同是庶出,为何你能归为公主,而我只能是傅府里的庶出小姐?姑母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傅绰约被傅青满的这一连串的疑问问懵了。 原来,这些年自己以为没有亏待过的幼妹,竟然对自己憎恶已深。 第一百四十八章皇女的难言之隐 傅绰约叹了口气,出了傅青满的寝殿。 青茗看着傅绰约情绪不对,赶紧在一旁劝导。在青茗的开解下,傅绰约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些。 傍晚时分,婢女端上来了不少吃食,傅绰约随便夹了两筷子就没再吃。 青茗看着自己主子的情绪不对,又开始开导。然而,这一回傅绰约却将青茗支走了。 傅绰约一个人倚在门口,感受着飘飘然然的小雪花流了两行清泪。 白日里,傅青满的那一番话还在傅绰约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郡主如何? 公主又如何? 不过是给人当牛做马的命! 高宗膝下只有周怀墨一个女儿,遂而只能找贵族、王族的女儿养在宫里——傅绰约就是其中之一。 人人都觉得这是一份光宗耀祖的差事,但傅绰约心里却明白。身为皇家女,许多事情不能由衷。 她想像平常人女儿一样,对着父母撒撒娇,跟着兄长捕鱼打鸟,或者与小姊妹一起出去放风筝。而这些,都是她不能做的。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皇女这个身份。 再者,被选入宫的郡主,在亲事这桩事情上都是很难自己做主的。 因为自己是皇后的侄女,所以高宗多多少少会有照拂。 但是,有些世家女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 譬如前两年,永安郡主的亲事就是一桩孽缘。 永安郡主是福王周贺颐的女儿。福王犯事后,福王妃自尽,只留下一个小女儿。永安郡主周岑琴长到二八年华时,正逢小部落前来求亲。彼时,承周刚刚经历战乱不久,还在休养生息。在不宜作战的情形下,高宗只能将永安郡主嫁给了部落的王。 然而,那小部落的头头已经年近花甲,而永安郡主却是个正直妙龄少女。 傅绰约叹了口气,眼泪掉的愈发厉害。 当年,傅绰约还是个总角的娃娃。领了圣命要将自己家中的一个女儿养在皇宫。与其说是皇命,倒不如说是傅骞自己的意思。 傅瓷是嫡女,万万不可能养在皇宫。府里就傅绰约与傅青满两个庶出女儿,傅绰约听到后不忍只有三岁的幼妹离开父母,遂而自告奋勇的向傅骞请了命。 傅绰约抹了一把眼泪——她寄好公主何曾轻易掉过眼泪? 傅绰约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整个身体被冻得冰冷才微微抚了抚肩上的雪花进了屋。 金陵偏南,这样的雪实在是罕见,这样冷的天也委实不多。傅绰约方才没有穿大氅,如今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寒意。她靠在炉子边,却觉得这炭火怎么也暖不了她。 傅绰约就这么靠着炉子坐了一宿,直到东方泛白时才浅浅入眠。 傅绰约醒来时,已经是正午。青茗站在床头捧着洗漱用具,桌子旁还站着几个摆菜的丫鬟。傅绰约揉了揉惺忪睡眼,才由青茗服侍着起了床。 用过膳食后,傅绰约又去宋清月的灵堂上了一炷香。 在灵堂里,她看见了宋丞相夫妇。 宋丞相哭的还有几分真切,在一旁的丞相夫人却是妆容精致的一滴眼泪都没掉,眼角甚至还有几分掩盖不住的笑意和不屑,丞相夫人旁边还站着个妇人。那人泪如泉涌却始终不肯出声,生怕招了皇家的忌讳。 看到这儿,傅绰约有点心酸。这位一直默默掉泪的妇人想必该是宋清月的生身母亲。 傅绰约上完香后便借故离开。宋丞相本欲攀谈,但看到她走的如此之急,最终还是作罢。 傅绰约离开了灵堂后,一个人去了太子府的花园。她代表一国之母来慰问太子、安抚丞相,在宋清月头七之前离开委实有几分无礼。 然而,傅青满昨日已经把话说绝。想要会海棠楼同傅青满唠唠嗑,傅绰约觉得不现实。并且,一时半会儿,傅绰约还卖不出这一步。 思索再三过后,傅绰约决定在梅林旁边溜达溜达,权当散心了。 太子府的梅林长势很好,腊月时节就已经开遍枝头。 红梅如血、白梅似雪。恐怕也只有御花园的梅园才能跟这儿媲美。 “这儿倒是被人打理的很好”,傅绰约开口夸赞道。 青茗见傅绰约肯开口说话,十分高兴,忙把昨儿个听说的故事讲给傅绰约听。 “回禀公主,奴婢听说这儿的梅花是太子殿下亲自种的”,青茗说道。 傅绰约微微发愣。印象里,周则不是一个能干这些杂事的人。 “太子亲自种的?”傅绰约问道。 青茗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奴婢也是昨儿个听太子府的婢女说的,说是司徒良娣喜欢喝雪顶寒翠。太子府里的松树与竹子长势良好,唯独缺一片梅林。太子为了讨良娣娘娘开心,精挑细选了这一百株梅花。” 傅绰约嘴上说了两句周则与司徒妙境琴瑟和鸣,心里却为傅青满默默叹了一口气。 傅青满还待字闺中时,周则常常借着与未来太子妃傅瓷培养感情的由头去国公府或与傅国公谈论国事,或与傅青满打情骂俏。 总之,坊间关于周则与傅青满的传闻有不少。 于周则而言,这可能是拉拢傅氏的手段之一。但对于傅青满而言,这大概是第一个肯将她往心里拾。 傅绰约又叹了口气。青茗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下给傅绰约赔礼。 傅绰约微微一下,轻声说道:“这不怪你”,说完,还亲自扶起了青茗。 青茗有点受宠若惊。自打昨日傅绰约从海棠楼回来,整个人都温顺了许多,从前养成的大小姐脾气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傅绰约扶起青茗以后,一个人往梅林深处走去。青茗在傅绰约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既不敢挨得太近又不敢隔得太远,委实是有点难为这个小丫头。 傅绰约站在白梅旁,指尖落在花骨朵儿上,口中呢喃:“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 青茗听不懂傅绰约口中呢喃的诗句,但看着傅绰约的样子,总觉得眼前这人很是伤情。 约么着半个钟头,傅绰约将梅林转了个遍。刚一出梅林,就看见傅青满身边的璧鸢丫头冒冒失失的跑了过来,嘴里还断断续续的说道:“公主,不、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随我进宫 看着璧鸢惊慌的样子,傅绰约心头一沉。不等璧鸢行礼,就一把拉住她,问道:“可是你家主子出事了?” 璧鸢喘着粗气,一个劲儿的点头,断断续续的说道:“公主,快、快别问了,赶紧随奴婢去藏娇楼看看!” 一听见璧鸢说“藏娇楼”三个字,傅绰约心提到了嗓子眼。 藏娇楼、百里梅林,哪个不是周则专门给司徒妙境安排的。倘若藏娇楼的这位主儿出了事,还牵扯到了傅青满,这桩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想到这儿,傅绰约竟然在腊月天里出了一身冷汗。 “快,带路!”,傅绰约催促道。 璧鸢得了命令,赶紧引着傅绰约朝藏娇楼去。此时此刻,傅绰约也顾不上什么公主该有的端庄,提着裙边跟着璧鸢就朝着藏娇楼跑去。 这一路上,傅绰约让璧鸢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简言概括就是,司徒妙境跌了一跤,周则以为是傅绰约下的手。 傅绰约一行人还没进藏娇楼就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声。这一声声的凄厉惨叫让傅绰约心里更加没底气。 璧鸢跑来给自己报信,里面的情况也不清楚。万一司徒妙境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周则如何能饶过傅青满? 想到这儿,傅绰约更加紧张,两步并作一步的迈进了藏娇楼。 进了司徒妙境的卧室,但见床边围着一群人。周则窝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司徒妙境的手,一旁的婢女将沾了血的热水一盘一盆的换进换出,傅青满跪在一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太医在一旁说什么,傅绰约也已经挺不进去了。 看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傅绰约脑子里嗡的一下——看样子,司徒妙境的孩子保不住了。 傅青满一看到傅绰约进来了,急忙膝行上前,抓住傅绰约的衣角解释道:“长姐,我没有推她,我真的没有推她!” 傅绰约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蹲在一个劲儿的拍着傅青满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傅绰约说完,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傅青满,一个人走到了床边,问道:“司徒良娣如何了?” 傅绰约话一出口,周则一道凛冽到极致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傅绰约吓得哆嗦了一下。太医拿帕子擦了擦汗,开口说道:“启禀殿下、公主,良娣娘娘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情形实在是凶险,老臣……” “司徒良娣若是死了,孤要整个太医院与太子府陪葬!”周则抓着太医的领子吼道。 这满屋子的人听见周则这话,一股脑儿的都跪在了地上。 傅绰约一听这话,吓得后退了一步,傅青满也跌坐在了地上。太医被周则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头。傅绰约最先缓过神来,对着太医说道:“先给良娣诊治,拜托太医了。” 太医得了这句话如获皇恩一般从地上滚起,爬到了司徒妙境的床边,又是一番折腾。许是太疼,司徒妙境再次昏了过去,太医赶紧往她口中塞了两片参片。 周则握着司徒妙境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却还不忘冷冷的扫傅青满一眼,说道:“良娣若有事,你就给孤滚出太子府。” 傅青满还想上前给周则解释,却被傅绰约挡下。 此时此刻,周则正在气头上,无论傅青满说什么,周则都会偏向司徒妙境。 “先跟我回去”,傅绰约轻轻对傅青满说了一声,随后立刻向周则请了辞。眼下,周则已经无暇顾及傅青满,任由着傅绰约将傅青满带出了藏娇楼。 傅青满由人搀着回到了海棠楼。一路上,傅青满口中重复的都只有一句话——我没推她。 傅绰约看着甚是心疼,命人将傅青满扶到了寝殿,又命人煮了安神汤给傅青满。在傅绰约连哄带骗之下,傅青满勉勉强强的喝完了安神汤,又闹腾了一会儿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傅青满睡过去后,傅绰约又让璧鸢给她讲了一遍前因后果。并且,再三确定傅青满到底有没有推司徒妙境。 傅绰约一连问了三遍,璧鸢都是边哭边一个劲儿的摇头说没有。 傅绰约在房间里坐卧不安,一连派去了好几拨人打听司徒妙境到底如何。然而得到的结论都是异常的一致——太医还在诊治! 傅绰约心急如焚,面上却还故作镇定。倘若司徒妙境真的出事,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了,那傅青满怎么办? 难不成任由着周则处置? 更何况,傅绰约不相信傅青满会蠢到在这个时候伤害司徒妙境! 傅青满睡的不沉,一会儿就醒了。醒来后,傅青满的情绪多多少少的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恍惚。 傅绰约一个劲儿的拍着傅青满的后背,安慰道:“别怕。” “我真的没有推她”,傅青满说完,流了两行眼泪,呢喃着:“殿下不信我”诸如此类的话。 傅绰约看着心疼,遂而将傅青满搂的更紧了。 “你把前后事情与我说一遍”,傅绰约放缓了声音,连音调中都透着温柔,生怕惊动了傅青满这只惊弓之鸟。 闻此一言,傅青满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我与璧鸢去拜佛,在佛堂遇见了司徒妙境。她故意对我炫耀昨夜太子宿在她的院里,还一个劲儿的招惹我、揭我短。我原本想绕道而行,她故意蹭我一下然后从台阶上滚了一下去。” 傅青满描述完之后,又自顾自的缩在一个小角落里。 傅绰约一边哄娃娃似的哄着傅青满,一边琢磨着这件事情。 按照傅青满的说法,这件事就是司徒妙境故意设计的。 可是,像司徒妙境这样端庄、磊落的人,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傅绰约没有不相信傅青满的理由——这人是她的亲妹妹,自己不信她,还有谁能信她的话。 更何况,眼下的太子已经失去了判别能力。她相信,阖府上下,同情弱者、相信弱者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想了一遭之后,傅绰约抱着已经吓坏了的傅青满,轻声说道:“随我回去吧,我带你回皇宫养胎。” 闻此一言,傅青满一个劲儿的摇头,口中呢喃着不去。 第一百五十章忠仆护主 傅绰约将傅青满扶起,握着她的手说道:“相信我,姑母与我一定护你周全。” 听到这句话傅青满才抬起头,一双已经泛红的盈盈泪眼与傅绰约对视几秒继而开始嚎啕大哭。 片刻后,璧鸢着急忙慌的跑进了傅青满的寝殿。傅绰约看到璧鸢后,急忙问道:“藏娇楼情况如何?” 璧鸢摇了摇头,哭着说道:“司徒良娣的命保住了”。 闻此一言,傅氏两姐妹同时松了一口气,傅绰约接着问道,“孩子呢?” “孩子,没、没了”,璧鸢小声说道。太医说司徒良娣腹中是个小皇孙,这句话璧鸢如何都不敢说。 傅青满听到这话,一下子跌坐在了床沿上。傅绰约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太子那边说什么?”傅绰约刚问完这话,就看见周则提着剑破门而入。 周则进门时两眼几乎是猩红色,剑锋直指傅青满。若不是傅绰约在前面挡着,周则极有可能不顾一切的一剑挥过去。 好在,周则还有些理智,看到傅绰约挡在前面,还不忘提醒道:“孤处理家务事,公主请让开。否则休怪孤的剑无眼。” 傅绰约没让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周则的剑在傅绰约咽喉处前一寸的地方僵持着。 “起开”,周则吼道。 “本宫能理解殿下的心情,但是也请殿下别忘了,傅良媛腹中也有太子的一双儿女”,傅绰约语气很委婉,但也不失刚硬。 “孤要这贱人给孤的儿子偿命!”周则毫不留情的推开傅绰约,挥剑就要刺向傅青满。 闻此一言,傅绰约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冲着周则说道:“皇后懿旨,即日起寄好公主傅绰约带太子府傅良媛傅青满入宫安胎,不得有误!” 周则看到金牌,跪地一叩首后,即刻起身,恶狠狠的说道:“今日孤就是抗旨不尊也要她偿命!” 言罢,周则二次挥剑朝傅青满刺去。 璧鸢眼疾手快的挡在了傅青满身前。周则的剑没停下,直挺挺的刺入璧鸢的胸膛。 此时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璧鸢,傅青满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璧鸢——”,傅绰约反应过来后喊了一声,一个巴掌抽到周则的脸上。 傅青满看着璧鸢衣裳上的血迹,眼泪不自主的流。 “主子别哭”,璧鸢微微扯了扯沾了血的嘴角,想要伸手为傅青满擦干眼泪。璧鸢的手还未碰到傅青满的脸就落了下来。 傅青满看见璧鸢死在自己身旁,撕心裂肺的喊着璧鸢的名字。 主子别哭——这是璧鸢留给傅青满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丫头,从小跟在她身边。为她出谋划策、替她挨骂受罚。如今,还为了她殒命于此。 傅青满脑子里一直萦绕着璧鸢那句“主子别哭”。她站起身,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走到周则跟前,步步紧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没推司徒妙境,你信也罢,不信也好。” 说罢,傅青满体力不支似的倒了下来。好在,傅绰约反应灵敏的扶住了傅青满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傅绰约一个人扶不稳已经身怀六甲的傅青满,遂而唤了两个婢女扶好了傅青满,继而对周则说道:“若是傅良媛有什么闪失,也请太子记住,我傅氏不会善罢甘休!” 傅绰约说罢,就命人带着傅青满出了太子府。上了马车,傅绰约看着傅青满惨白的脸,一个劲儿的催促车夫。 车夫看到寄好公主这火爆的脾气,卯足了劲儿拿马鞭子抽马。 半个钟头的功夫,傅绰约的车马终于进了宫门。照理说,皇宫里不允许马车驶过,但如今人命关天,傅绰约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倘若高宗怪罪,也只能自己一力承担了。 马车听到了傅莺歌的椒房殿门前后,命人赶紧抬进了偏殿。彼时,傅莺歌正在午休,宫里的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想要不惊动皇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傅莺歌看到这情形赶紧命人召来太医。 一刻钟的功夫,太医来到了椒房殿。面色沉重的傅青满诊治过后,冲着皇后深深行了一礼,说道:“良媛娘娘身子骨薄弱,若是不好好调养,生产之时恐怕是九死一生啊!” 这位太医姓傅,是傅莺歌的亲信。并且是太医院里傅莺歌唯一一位可以信得过的人,也是一位事事可以对傅莺歌说实话的人。 听到这消息后,傅莺歌没有发脾气,反而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意料之中一般淡定的说道:“这段时间就有劳傅太医了。” 太医点了点头,跟傅莺歌细说了傅青满的病情之后才离开。 傅太医离开后,傅莺歌才开口询问傅绰约事情。 这种事情,傅绰约不敢隐瞒,遂而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给了傅莺歌。 傅莺歌听完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儿女都是债啊! 过了良久,傅莺歌才对着傅绰约说道:“青满生育之前,你且多费费心。本宫委实不放心将她送回太子府。” 傅绰约领了命。其实,她也不放心傅青满回到太子府。 司徒妙境的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周则又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这个时候将傅青满送回去,简直等于羊入虎口。 “青满既然说自己没有做过,本宫定会派人去查”,傅莺歌想了想又说道:“青满若有什么不适,你尽管派人去请方才那位太医。他姓傅,信得过。” 话说到这儿,傅绰约就是再糊涂也该明白了。 这皇宫里,有的是人盯着太子府姬妾的肚子。 傅莺歌又零零总总的嘱咐了些东西,才离开了偏殿。她虽心疼傅青满,但也不得不考虑到司徒氏的颜面。 此时此刻,司徒妙境痛失爱子,自己对傅青满表现出过度关心,委实是在打司徒老将军的脸。 看着姑母走远后,傅绰约才长长地叹了声气。 忙活了一天,傅绰约也委实没了力气。趴在傅青满的床边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清晨公鸡报晓的时候,傅青满微微动了动,傅绰约才醒来。 傅青满看见傅绰约睁开惺忪的睡眼,微微一笑,轻声唤了一声:“长姐。” 第一百五十一章从此无心爱良夜 傅绰约先是一愣,而后回以傅青满一个淡淡的微笑,并且开口问道:“可是有哪儿不适?我命人去找傅太医”,傅绰约说着,就要出门。 傅青满一把拉住了傅绰约的手腕,笑着说道:“我没事。这一会,多谢长姐出手相救。” 看到傅青满又变成了从前在傅府里那个小鸟依人的女孩后。一时之间,傅绰约心中有点五味陈杂。 傅绰约平了平情绪后,说道:“你我姐妹,不必客气。” 傅青满点了点头,问道:“姑母可有怪过长姐擅用令牌?” 闻此一言,傅绰约又是一愣。继而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令牌不用不就成了快冷冰冰的金疙瘩了吗?再者说,姑母怎么会怪罪我?” 傅青满似乎是被傅绰约这一番话给糊弄住了,也没再问。 两姊妹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傅绰约多多少少有些受不了这么沉默的人。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傅绰约就率先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说道:“姑母已经派人去调查司徒氏的事情,你且安心。” 傅青满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好似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姑母会让太子还你一个公道”,傅绰约又补充了一句。 傅青满笑了笑,“不必强迫,顺其自然吧。” 傅青满这个回答在傅绰约的意料之外。这就好像一场还没醒的梦,梦里她看见了跋扈的傅青满,也看到了心如死灰的傅青满。 一觉醒来,傅青满似乎一夜之间就想明白了这些。 周则根本没有真心喜欢过自己。什么青梅竹马的佳话,全是传给外人听的。 若非有所求,周则怎么会放这一个嫡女不娶而执意迎自己一个庶女过门? 一会儿功夫,青茗端上来了些精致的小吃食。 青茗听说孕妇喜欢吃辣吃酸,特地备下了两份。 看到青茗后,傅青满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璧鸢。 那还是个孩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我还有一桩事情求长姐安排”,傅青满几乎有些要跪在地上一样,说话的语气里也掺杂着几分凝噎。 “能帮的、不能帮的,本宫都帮了。你尽管将”,傅绰约说道。 傅青满扶着已经隆起的十分明显的肚子,起身对傅绰约说道:“厚葬璧鸢。” 傅绰约应了一声,这些举手之劳我还是能做得来的。 “你放心吧”,傅绰约叹了口气,对着身后那个长相年轻、行事相对稳重的的小婢女唤到身前来,说道:“这丫头叫苏果,跟在我身边也有两个年头了。你且先使唤着,若是不喜欢尽管跟我说。” 对于傅绰约将苏果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决定,傅青满没有欣然接受也没有提出反驳,反而是微微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累了”,傅青满下了逐客令。 傅青满既然这么说了,傅绰约也不好再留在这儿。 “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再来看你”,傅绰约留下这句话就与一众宫女一起出了寝殿。 待傅绰约走后,傅青满遣散了所有的仆婢,一个人坐在卧榻上发呆。 璧鸢的死给傅青满带来了极大的创伤,理智渐渐恢复,也开始考虑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委实不明白司徒妙境故意摔那一跤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孩子加上太子的宠爱,足够司徒妙境这一生衣食无忧。这样害死自己亲儿的举动,她也真的干得出来? 思前想后,傅青满实在搞不懂其中玄机。 不过,这一回倒是真的所亏了傅绰约。若非傅绰约拼死相护,傅青满可能早已经殒命在周则的剑下。 杀我何须三尺剑,一捧落花便已然。 傅青满算是看透了周则这个人。他不是坏人,只是周则心里已经被司徒妙境与皇位填满,连一条缝隙都不属于她傅青满。 傅青满想着想着,眼泪沾湿了一大片枕头。哭着哭着,傅青满再次入梦。梦里她看见总角之年,周则带着她放纸鸢。看着飞的老高的风筝,傅青满笑的天真烂漫,周则温润如玉的面庞带着暖暖的笑意。 印象里,周则在人前总是那么温文尔雅,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然而,当他还是谋划皇位时,这位谪仙人就像掉入了凡尘俗世,惹得一身尘埃。 梦里,傅青满跑着、笑着。继而,梦境一转。傅青满看见周则提着剑,轻功飞到她面前。傅青满使劲儿向前跑,但周则很快就又驾着轻功堵住了傅青满前方的路。 最后,傅青满实在没了力气再跑下去,捂着肚子跌坐在地上。 周则毫不留情的挥剑刺向自己,还故意捅在了自己的腹部。腹部传来的剧痛,好似让傅青满都能听到腹中一双儿女的啼哭。 傅青满这个梦做的很是惊恐、很是伤情。 此时此刻,与她相同的还有司徒妙境。 司徒妙境还沉浸在失子之痛之中。周则在一旁作伴、悉心照顾。 如今的司徒妙境,双眼肿的跟核桃仁一样。两日米水未进,让司徒氏看起来当真是人比黄花瘦。 周则端着一碗肉糜羹在司徒氏床前,轻声细语的哄着。司徒妙境侧身朝里,背对着周则,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周则将碗放到了桌子上,给司徒氏的贴身婢女递了个眼神就出了藏娇楼。 周则回到书房后,一拳打在了镂花的书架上。架子上的书本掉落了一地,周秉闻声进来,却被周则呵斥了出去。 古人常说“因果报应”这个词。看样子,报应来了。 自己授意周秉对宋清月下手,而今,上天这是在惩罚他吗? 周则一个人闷在屋里呆了许久,周秉不敢进去打扰。 好在,季十七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 三日前,两人约定今日再来太子府为宋良媛开新药方。尽管傅瓷那边已经得知了宋氏已经殒命的消息,但却没有向季十七透露半分。 “爷,季十七来了”,周秉拱手一揖怯怯的禀报。 看到周秉进来,周则原本想将火气撒到周秉身上。但以听到季十七来了,周则还是强忍着将火气咽下。 “你带他去给良娣诊治诊治,开几副好药给她调调身子”,周则说道。 周秉听后没接着离开。周则瞥了周秉一眼,说道:“宋氏的事情该怎么说还要本王教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真相大白(1) 周秉领了命,带着季十七去了藏娇楼。 季十七来过太子府,识得这不是去花月楼的路,遂而向周秉询问了几句。 若不是看在这人是玺王爷的朋友,就凭季十七这啰嗦劲儿,周秉早就给他递上了拳头。 关于宋清月的问题,周秉告诉季十七的与周则对外宣称的那一套说辞一样。碍于季十七是苍玺手底下人的缘故,周秉说的含糊了许多,生怕哪里出了漏洞,让玺王爷抓住太子府的把柄。 苍玺先前给季十七垫过话,所以当季十七听说宋清月已经过世的消息时,没有太过吃惊,也很是抬举的没敢过多的问这件事情。 然而,季十七的过多已经远远超出了周秉的忍耐限度。 若非这人后台硬,周秉早就用拳头将这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把季十七所有的疑问都回答完之后,周秉拱手一揖,为难的说道:“宋良媛的事情是不劳烦神医您跑一趟了,只是司徒良娣哪儿,还请神医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好好替司徒良娣诊治一番。”说完后,周秉还不忘挑挑眉,说道:“这位司徒良娣可是殿下心尖上的人啊!” 看到周秉笑的谄媚,季十七也附和似的笑了笑,“那就请周总管带路了。” 来到藏娇楼时,司徒妙境已经沉沉的睡去了。小丫鬟看到周秉带人来为自己的主子诊脉,忙要喊司徒妙境起床。 周秉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指令,小婢女吓得不敢说话。 季十七来到床边,周秉为他搬了个凳子。皇宫里的太医一向是跪着给主子诊脉,但在这位神医这儿不愿意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在这求人办事的节骨眼上,周秉也只好顺着季十七的意思。 季十七将手搭在司徒妙境的脉搏上,过了好一会儿后给周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话。 周秉看懂了季十七,对季十七说道:“王爷还等着季先生复命,先生随奴才去与王爷说吧。” 季十七点了点头,两人出了藏娇楼的大殿,来到一间厢房后,季十七才开口说道:“司徒良娣刚刚小产,从脉象来看,娘娘的身子骨十分孱弱。” 其实,季十七还诊断出了司徒妙境的药中有添加助孕的药材,但这话在太子府里他不敢胡说。 “还请神医赐方”,周秉拱手一揖说道。 季十七心中还有些疑惑,但却不敢打草惊蛇的直接问,遂而说道:“我能看看太医给良娣开的药方吗?”,季十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药渣。” “先生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周秉警惕的问道。 苍玺不再身边,季十七也留了个心眼不把话说的太过清楚,“良娣身份尊贵,还是看看太医的药方与药渣为好。” 周秉是跟着周则十几年的老滑头,季十七的这点小心思,周秉如何看不破。 然而,周秉同季十七一样。 周则不在,周秉也不敢擅作主张,遂而说道:“药方这东西,非皇族人是很难见到的。奴才还得请示请示太子殿下。” 季十七与周秉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然不会故意给对方找茬。 周秉派了一个小侍卫去给周则传话。眼下,关于司徒妙境的一切,周则没有说是不用心的。听到小侍卫这话,亲自去了厢房。 季十七看到周则亲自来了,在礼仪举止方面多多少少注意了些。 现如今周则心焦如焚,往日里寒暄的那一套一并不提,直接命人把司徒妙境的药方和药渣取来,待季十七细细查看之后,周则问道:“可有何不妥?” 季十七斟酌一番,说道:“草民还有几味药拿不准,请殿下准我将药渣带回去细细查看。” 听季十七这么一说,周则以为有人在这药中动了手脚要害司徒妙境,赶紧应允了季十七的要求。 周则生怕有什么差池,主动说道:“季先生若是需要药方,孤这就派人给先生誊抄一份。” “多谢殿下”,季十七拱手一揖,礼貌回复道。 不过,这份药方季十七即便是带回去也没什么大用处。 季十七有对药材过目不忘的本事,此刻即便让他重新复述一遍这其中药材,他也能一味不差、一钱不少的说出来。 在周则的要求下,季十七又说了不少护理方法。 两人一直说到傍晚时分,季十七才离开了太子府。 季十七怕被周则的人跟踪,拐了三条街才到了玺王府门口。 守门是侍卫认识季十七,遂而将季十七带到了苍玺的书房。 此时此刻,苍玺正在练字。见季十七进来,苍玺放下笔,微微弯唇,说道:“你来了。” 季十七应了一声,说道:“宋氏的那位夫人果真死了。” 这样的结果在苍玺的预料之内,面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不等苍玺问话,季十七又说道:“太子府的良娣娘娘小产了。” 闻此一言,苍玺微微一愣,继而问道:“谁下的手?” 季十七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周秉说是傅青满干的。” 看着季十七这副认真思考的神情,苍玺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妥?”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上来”,季十七从怀里取出药方放在桌子上,又将手里拎着的药渣打开,问道:“皇室的药渣会有专门的人查看吗?” “有”,苍玺说完后看着季十七疑惑的神情,又补充道:“这种事想要作假也不过是破费些银子的事。” 季十七吸了口冷气,感叹道:“你们这些贵人的生活真复杂。” 苍玺没说话,微微笑了一下。皇室的事情,万般都能小心着,但是每一桩也都能因为利益关系变了味儿。 季十七将药渣捻在手里,仔仔细细的嗅了嗅。又吩咐人打来了热水,将药渣在热水里泡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道:“这药渣与药方有问题。” 看季十七方才的神情与听他的话,苍玺已然有这种猜想。不过,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震撼。 他没料到,有人敢算计司徒妙境。 “有何问题?”苍玺问道。 “太子府的人说,是傅氏与司徒氏产生了口角之争,傅氏无意间将司徒氏推下了台阶。”季十七说着,苍玺无精打采的听着。 这样烂俗的借口,从承周建国之初到现在不说能找出一百个,九十个也该有了。 “倘若是平平常常的摔在台阶上,最多也就歪着脚,绝不至于小产”,苍玺赞同的点了点头,季十七接着说道,“倘若真是因为摔了一跤小产,那这位司徒良娣最起码是从台阶上滚下去的。” 听到季十七的推测,苍玺打起了几分兴趣,给季十七递了个眼神,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给司徒良娣诊过脉,她身子亏虚,即便是没有这一摔孩子也保不住。并且,在药渣里我没有找到任何止血化瘀的药材。” “你怀疑司徒妙境害了自己的亲儿?”苍玺问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真相大白(2) 季十七没作声。毕竟,虎毒不食子。 看到季十七沉默,苍玺很想告诉他,在皇室里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 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了一会儿,苍玺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岑玉。 岑玉同苍洱一样,也是玺王府的暗卫——一个身手矫健、消息灵敏、反应快捷的姑娘。 自打苍玺把苍洱拨去伺候傅瓷之后,苍玺就启用了岑玉这个女娇娥。 岑玉听到苍玺的声音,即刻进了书房。 岑玉一身红色戎装,长长的秀发垂到腰际。岑玉长得好看,身材生的标志。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和那樱桃小口。倘若不是这飒爽的气质,倒真的待字闺中的贵族小姐。 “爷,有何吩咐?”岑玉拱手问道。 “去打听打听太子府的傅良媛”,苍玺说的很轻却十分有力道。 岑玉领了命令,瞥了季十七一眼便出了书房。待岑玉走远后,季十七才开口问道:“你派这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去,可靠吗?莫让人占了便宜去。” 苍玺用余光扫了季十七一眼,说道:“她的功夫不在苍洱之下。” 闻此一言,苍玺暗暗叹了一声——现在的娘们儿都这么彪了? 正事讨论完了,季十七又开始缠着苍玺与他一同去国公府看看傅瓷。 前些日子傅瓷、苍洱轮流给苍玺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如今,正常面对季十七可以。但想要做到一点愧疚都没有,恐怕还是不行。 苍玺借口有公务,推诿了一番后,季十七才肯作罢。 好不容易摆脱了季十七苍玺赶紧命人把季十七送回客栈。那模样,活活一副做了贼的样子。 月亮爬上梢头后,岑玉一身疲惫的回到了苍玺的书房复命。 “傅良媛被寄好公主带回了皇宫待产”,岑玉禀报道。 苍玺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日”,岑玉说完后,解释道:“傅良媛失手将司徒氏退下台阶,良娣娘娘九死一生也没能保住腹中的小皇子。太子为了泄心头之恨,差点杀了傅良媛。不过,最后死的是傅良媛身边那个叫璧鸢的侍女。”岑玉想了想,补充道:“皇后娘娘的人已经介入调查此事了。” 苍玺摆了摆手,示意岑玉退下。 待岑玉走后,季十七才一脸坏笑的冲着苍玺说道:“咱们大名鼎鼎的玺王爷这是金屋藏娇啊。” 闻此一言,苍玺故作微瞋季十七才不再拿他打趣儿。 金屋藏娇是真的,不过藏得不是岑玉,而是傅瓷。 “你如何看这桩事情?”苍玺问道。 季十七即刻收敛了方才打趣的神情,含含糊糊的说道:“说不清。” “我想知道这药渣里有什么事药方里没有的”,苍玺简明扼要的问道。 “先不说药渣里”,季十七摆了摆手,抬起手来将袖子放在鼻口处嗅了嗅,说道:“我能确定司徒良娣的房间里焚的香中有依兰花和蛇床子。” 苍玺对药材不了解,遂而问道:“这东西有何作用?” “男女欢好,以此迷情”,季十七苦笑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司徒妙境最近在焚这种香?”苍玺问道。 季十七摇了摇头,“不是最近,最起码从三日前日日焚烧这种香。” “何以见得?”苍玺将手撑着下巴问道。 “如今已是腊月,司徒氏刚刚小产完,房中很少通风散气。若是只有一星半点,是万万不会沾到衣袖上的。” 季十七说完后,两人都陷入沉默。 诺大的释放异常安静,是不是还能听到门外、窗外北风呼啸的声音。 苍玺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有些灰蒙蒙的天空。空中飘着的这种大雪,在金陵是很少见的。 苍玺扯了扯嘴角。 这要是在六月会不会有鹅毛大雪呢? 送走季十七后,苍玺与岑玉一同去了厨房取了苍玺一早吩咐下去要做的奶白葡萄。随后,岑玉端着食盒,两人又一前一后的去了梧桐殿。 苍玺进去时,傅瓷正在绣香包——蓝色绸缎打底,上面绣着以琴一瑟,正寓意那句“琴瑟和鸣”。 傅瓷看到苍玺来后,冲着苍玺笑了笑,手里的活络没停下。 苍玺让岑玉将食盒放下后,命苍洱与岑玉一同出去。屋里只剩下苍玺与傅瓷后,苍玺站在傅瓷面前,指尖摸了摸香囊上的绣纹,温柔笑道:“给本王的?” 傅瓷故作委屈的说道:“莫非王爷还巴望着我与他人琴瑟和鸣?” 苍玺点了点傅瓷的额头,笑道:“妮子愈发刁钻。” 傅瓷笑了笑,将线头扯断,拿起香包仔细看了看,说道:“好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苍玺接过香囊,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傅瓷的手艺数一数二,苍玺看的欢喜,好一顿夸赞。 夸完之后,还不忘刮了刮傅瓷的小脸蛋,说道:“这东西本王一定日日戴着。” 两人又相互戏谑了一番后,苍玺说道:“本王有一桩正事要与你讲。” “寄好公主的事情?”傅瓷问道。 “聪明”,苍玺笑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苍洱的本事可一点儿都不必岑玉差”,傅瓷酸里酸气的说道。 “王妃吃醋了?”苍玺挤在傅瓷身边坐下。 傅瓷扭过头去没吱声,苍玺醋傅瓷,说道:“这岑玉呢,说来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苍玺故意拖长音,说道:“这丫头早已心有所属了,本王只等着太平日子后给她指婚。”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瓷即刻转过头来,面朝苍玺说道:“这人是谁?我得替岑玉好好参谋参谋。” 苍玺打趣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瓷撅着小嘴,捶了苍玺的胸口一拳。苍玺笑了笑,将傅瓷搂在怀里说道:“想什么呢,本王说的是苍洱。” “苍洱是该讨个妻子好好过日子,不能再跟你刀口舔血了”,傅瓷自言自语的说道。 岑玉的小心思苍玺知道,但苍洱在情事上一窍不通,苍玺怕傅瓷说漏了嘴,嘱咐道:“你暂且别跟苍洱提这件事,他这人面子薄。” 傅瓷还想问下去,苍玺赶紧转移话题,“言归正传,这件事你怎么看?” 闻此一言,傅瓷收敛了方才的嬉皮笑脸,毫不犹豫的说道:“坦白说,司徒妙境不是个不会耍心机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真相大白(3) “你与司徒氏打过交道?”苍玺问道。 傅瓷应了一声,将先前傅青满为了为难自己以陪伴为由将自己召进太子府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苍玺听完后,将手狠狠地排在了桌子上,吼道:“欺人太甚!” 岑玉站在门外,听到屋里这么大的声响,赶紧进了屋。苍玺看到岑玉后,摆了摆手,说道:“无事。” 岑玉正要退下,迎面撞上了苍洱。 “哎,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岑玉说完后抬起头来与苍洱四目相对了几秒,目光即刻看向别处,语气微带娇羞的说道:“若是惊扰了主子们可怎么好!” 苍洱是得了密报才闯进来的,此时此刻没工夫与岑玉废话,直接冲着傅瓷拱手一揖,说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相禀。”苍洱说完后,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岑玉两眼。 “但将无妨”,傅瓷说道。 不等苍洱开口,苍玺抢先说道:“岑玉在门口守着。” 闻此一言,岑玉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冷的扫了傅瓷一眼,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抱拳领命,守在了门外。 “司徒氏身边的人都被皇后的人带走了”,苍洱微微大量了一眼傅瓷,接着又对苍玺说道:“大殿下与三殿下那边像是要有动作了。” “皇后娘娘可掌握什么有用的消息?”傅瓷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宫里人嘴巴严实,属下打探不出来。” 傅瓷应了一声。这些人原本是唯利是图的,如今能守口如瓶,想必皇后是提前交代过了。 “王爷觉得太子与大殿下哪个能成事?”傅瓷问道。 “周延有谋略,但心浮气躁。周信是莽夫一个,领兵打仗是好本事就是没有他大哥这样一个好脑子”苍玺说道。 话说道这儿,苍玺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他要保太子。 苍玺说完后,才反应过来,冲着傅瓷问道:“你想救傅青满?” 傅瓷点了点头。她内心深处是厌恶极了这个人,但此时此刻不是发作的时候。既然苍玺已经说了,周延坐不住江山,那么暂时投靠周则也不是不可取。 “我只怕所有的意外都是我们的臆想”,傅瓷突然说道。 “不会”,苍玺微笑说道,“既然已经惊动了大理寺,就表示母后要为傅家出气”,苍玺说完顿了一顿,笃定一般说道:“这件事情,司徒氏输定了!” 前世,傅瓷是个绝对不会把手伸到朝堂上的脓包,故而对司徒一家不甚了解。至于司徒一家的结局如何,傅瓷还真不知晓。 “本王要让司徒妙境将当时的那一顿巴掌还回来”,苍玺抓着傅瓷的手腕,说道:“随我进宫。” “彼时也是脱身之计,与那司徒良娣委实没什么的关系”,傅瓷为司徒妙境辩解道。 苍玺听到这话,面上即刻有了怒色,冷声说道:“她一府主母,放你回傅府的权利还是有的。” 说完后,不由傅瓷分说,苍玺将大氅披在了傅瓷身上后对苍洱说道:“你去准备马车,让香罗姑姑跟着入宫。” 桂雨还在因为苍玺不肯让她跟着噘嘴怄气,傅瓷走到桂雨身边,说道:“那碗奶白葡糖就当做我与你赔礼的。” 虽然得了奶白葡萄,但桂雨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玺王爷这不是摆明了说她傻吗? 不过,傅瓷心里确是很感谢苍玺的这个决定。像桂雨这样一个呆头呆脑的人,进了宫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说都不晓得。倘若再遇上个故意找茬挑刺的人,小命都得葬在宫里。 香罗就不一样。这几十年里,香罗跟着仇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论阅历,总不比傅瓷与苍玺少就是了。 苍玺、傅瓷、香罗三人进了马车,苍洱赶马。桂雨与岑玉留在了玺王府。 一入宫,苍玺与傅瓷分两路。苍玺与苍洱去见高宗,傅瓷与香罗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里,傅莺歌坐在尊位上,周则坐在傅青满的床头,傅绰约端着一份膳食站在一旁。宫人禀报后,傅瓷与香罗一同进去。 为了显得真挚一点,傅瓷没有过分顾及礼数。给傅莺歌行了个礼后,傅瓷就跑到了傅青满的床榻跟前。 躺在床榻上的傅青满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儿血色。看到傅瓷后,傅青满下意识的转身朝里。 傅青满既然不喜欢让她看,傅瓷就偏偏要让傅青满觉得自己难堪,遂而故作关心的问道:“三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傅莺歌的火气还没下去,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开口回答傅瓷的问题。到最后,还是周则自己说道:“是孤错怪青满了,还请王嫂替孤劝劝青满。” 周则这一生王嫂喊的谦卑,傅瓷听了受用,但在傅绰约听来却十分刺耳。 “到底发生了什么?”傅瓷故作糊涂一般问道。 听到傅瓷这一句发问,傅莺歌冷哼了一声, “是孤的错。孤误以为青满推了司徒氏让她的皇儿不保,对青满动了剑”,周则说的一脸愧疚,但从他那冰冷的眼神中,寻觅不到一丝愧疚,更找不到一缕温暖。 周则刚说完没多久,傅莺歌身边的丫鬟就进门禀报说道:“那个太医该吐得都吐了”,说着将手里的公文递到傅莺歌手边。 傅莺歌一字一字的看的仔细,面上的神情也愈发不善。看完后,将公文甩在周则怀里,十分恼怒的说道:“看看你最喜欢的女人都干了些什么事!” 周则拿起公文很快的扫了一遍,傅莺歌不依不饶的说道:“你若不能给青满一个公道,本宫就把你太子府的傅良媛留在椒房殿与本宫作伴了!” 傅莺歌说罢,喊着傅绰约一起出了偏殿。 傅瓷从周则手里接过公文,很仔细的看了一遍。 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司徒妙境想要牺牲腹中的孩子来换以后一个太平,故而出此下策,污蔑傅青满。并且,司徒妙境腹中的并非是个小皇孙而是个女孩儿。也正因为这,司徒妙境才更加大胆的算计傅青满。 这是太医交代的第一件事。往下还有,说司徒妙境为了让周则这几天日日留在她身边看着自己难受的样子故而在房间里点的香里掺了媚药。 再往下,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错,但累加起来也足以治罪。更何况,光前两条就足够司徒氏搭上一条性命了。 看完后,傅瓷心中五味陈杂。看着周则那副复杂的神情,一时之间傅瓷倒是有点心疼他。 司徒妙境是周则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如今,犯了这么大的过错,还被皇后捏在手心里。且不论周则要不要想方设法救司徒妙境,单单让周则不耿耿于怀也是桩难事。 “让我劝劝青满吧”,傅瓷说道。 周则给傅瓷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房间,临了还不忘带上房门。 第一百五十五章买卖 周则出去后,傅瓷遣散了所有的奴仆。 此时此刻,屋子里就只剩下傅瓷与傅青满姊妹两人。傅青满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厚重的棉被将她裹得很严实。 “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是”,傅瓷话说的直白,见傅青满还依旧缩着,傅瓷接着说道:“大殿下与三殿下定会揪着这桩事情让太子丢掉司徒将军这座大靠山,继而聚兵攻之。” 傅青满依旧没吱声,傅瓷吸了口气,说道:“倘若太子失势,你又能好过多少?” 傅瓷这话说到了傅青满的心坎里。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懂。 就好比,周延与周信会算计周则,却很少对周义使绊子。并非是周义没有威胁,而是周则的太子之位太过于招风。 傅青满倚着床头坐起了身,那一双眼神甚是悲戚,“我这副样子,你该很高兴,是不是?” “是”,傅瓷嘴上应着,心里却没有一点欢喜。 两世为人,她都没有体会到何为姐妹情谊。 “三姐,你我嫡庶有别。你一出生就是人人奉承的嫡女,而我是妾室生的孩子。等我嫁人,我的儿女也是庶出。就好比太子娶你可以封为太子妃,而我只是良媛一样。” 傅青满说的伤情,眼泪一个劲儿的顺着眼角掉落。傅瓷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也有些伤神,竟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即便如此,我何时亏欠过你?”傅瓷说道,眼角也有些湿润,“七岁时,我落水是你推的;九岁那年,在我卧房里放蛇;十三岁学马术,你让人做手脚惊了我的马害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害我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 “你死了,爹爹就会让我做嫡女!”傅青满吼道。 被她这么一吼,傅瓷愣在当场——一条人命竟然抵不过一个身份! 两人沉默了许久,傅瓷最先调整好了情绪,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我帮你登上太子妃的宝座,你能允我一件事吗?” 傅青满不傻,即刻问道:“三姐想保玺王爷?” 傅瓷点了点头。傅青满冷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俩还真是伉俪情深。” 见傅瓷没回应,傅青满毫不犹豫的说道:“我答应你。但是,这桩事情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日后相见还是仇人。” 傅瓷扯了扯嘴角。即便傅青满肯将她当朋友,傅瓷也是不肯的。 前世的挖骨拆心今生的步步紧逼,绝不是就这么轻易能抵消的。 “好,那妾身先谢过太子妃”,傅瓷说罢,冲着傅青满屈膝行了个礼。 “口说无凭,还请太子妃立个字据”,傅瓷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傅青满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已经写好的诏书。傅青满认真读了一遍,上面成段成段的文字归结为四个字:免死金牌。 这牌子高宗给了玺王府的主子人手一份,但是架不住周则成皇之后翻脸不认人啊!为保万全,傅瓷还是决定拉下脸皮来求一道皇后懿旨。 傅青满在上面签了字之后,傅瓷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这份诏书,大声说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说罢,傅瓷将这封诏书重新放回了信封里,退出了椒房殿。 傅瓷刚一出椒房殿的门,就碰见了周则。 不等傅瓷开口,周则主动问道:“为什么不与孤求免死诏书而是去求傅青满?” 傅瓷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自己与傅青满的对话,这人竟然全都听见了? 尽管心里紧张,但傅瓷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太子殿下不会为自己埋下祸患,但傅良媛考虑不到那么长远。” 傅瓷说完,周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直逼得傅瓷看着怒视周则。 “孤没想到,王兄竟然有福气娶一位这么有谋略的王妃。”周则语气冰冷,眼神里也带着些许厌恶与不满。 傅瓷挣脱了周则的手了,冷笑一声说道:“这还要多谢太子殿下不娶之恩。” 周则敛袖背对着傅瓷说道,“傅良娣签了便是签字,孤不会抵赖。只是——”,周则故意拖长了音调,“如何能保住司徒氏?” 傅瓷听到这话时,一时难以置信。 司徒妙境这么算计,周则还要保她? “孤想保住她的命”,周则补充道。 傅瓷吸了口冷气,“殿下想保住的是司徒夫人还是她背后的司徒氏?” 周则朝冰冷的空中吐了口热气,说道:“二者皆有” 傅瓷点了点头,“自古以来交易平等,太子殿下能许我什么?” 见傅瓷松口,周则也毫不吝啬的说道:“只要不涉及我承周江山,你要什么孤给什么。” 傅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殿下的五妹怀墨公主嫁入国公府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不求别的,希望太子能写份奏折表彰一下我兄长傅长川,好让这二人搬出国公府有自己的府邸。” “就这么简单?”周则问道。 “就这么简单”,傅瓷顿了顿,又说道:“怀墨公主是殿下的妹妹,殿下总不会害她。” 傅瓷这话说的可谓是聪明。 一来,提醒了周则周怀墨的身份;二来,告诉周则这件事情不能草率。 “孤答应你”,继而周则略带疑惑的问道,“能否告诉孤你为何要为怀墨考虑?” “兄长于我有恩,公主于我有义”,傅瓷回复道。 周则冲着傅瓷笑了笑,“你很有趣。” 说完,周则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徒留傅瓷一个人在原地。 帮傅长川夫妇是傅瓷一早就想好的。今生前世,她能信得过的血脉之亲恐怕也就只有傅长川一位了。 两世为人,傅瓷只想把亏欠的人全都弥补一番,把他人亏欠自己的债一一讨回。 傅瓷将诏书收好后,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遂而就在原地站着。 此时此刻,天空飘起了雪。傅瓷很享受看雪花飘飘落落的样子。活到这么大,傅瓷遇到有雪的年份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不过,这么多年以来,还真是今年见到雪的次数最多。 傅瓷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没一会儿,乌黑的秀发上就沾了一层白。苍玺撑伞站在傅瓷的背后,捂着傅瓷冻红的耳朵,说道:“本王陪你白首。” 第一百五十六章锦绣郡主 北风一个劲儿的吹着,打在人脸上生疼。 苍玺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傅瓷身上,“起风了,进屋吧。”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一手撑着伞,一手将傅瓷搂在怀里进了屋。 苍玺带着傅瓷来到了一间名为合欢殿的房间,“这是我早年住的地方,院子里都是合欢花,遂而取了这么个不俗不雅的名字。” 傅瓷走到内殿,苍洱与香罗已经在里面升起了一个小火炉。两个人坐在小火炉周围取暖,一旁的太师椅上还坐着个貌美如花的女眷。 “这位是——?”傅瓷问道。 “长清候爷的前进,薛锦绣郡主”,苍玺回答道。 经苍玺这么一介绍,薛锦绣赶紧从椅子上起身,冲着傅瓷屈膝行了一礼,“锦绣见过王嫂。” 傅瓷刚想上去扶起薛锦绣,这姑娘就自顾自的起来了,一个劲儿凑到前面来,嬉皮笑脸的说道:“久闻嫂嫂大名,果然是承周第一美人儿。” 听薛锦绣这么一夸,傅瓷微微脸红,苍玺笑着斥了薛锦绣一句没大没小。 薛锦绣缠着傅瓷的胳膊撒娇说道:“听闻嫂嫂会酿酒,能否教教我?” 不等傅瓷回复,苍玺率先替傅瓷拒绝,“莫要胡闹了”,说着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傅瓷手边,“擦擦身上的雪。” 接着,苍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毛巾,在解下傅瓷头上的饰物后开始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子。 傅瓷全程都是脸红着下来的,苍洱与桂雨早就习惯了玺王爷的宠妻。只有薛锦绣一个人坐在那儿,想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半捂着眼。 苍玺为傅瓷把秀发擦干后,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收拾残局。收拾过程中,傅瓷为苍玺绣的香囊是不是露出来。薛锦绣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这东西,苍玺先前从来不戴。 苍玺边收拾边问道:“侯爷这次进京呆多久?” “我也不知道,但也不会太久”,薛锦绣偏着小脑袋回答苍玺问题,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我父王说,青州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不能失守。” 苍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倒是薛锦绣是个小话唠,一个劲儿的缠着傅瓷八卦一些她与苍玺的事情。 傅瓷在人前多多少少有些腼腆,尤其是在薛锦绣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衬托之下。 “王叔知道京中不太平,怎么会舍得让你进京?”苍玺突然问道。 提到这事,薛锦绣就来气。 “来成亲啊!”薛锦绣说的有点儿捶胸顿足。 苍玺微微一愣,才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已经过了及笄之年,该成亲了。 说到这儿,薛锦绣突然一拍脑门,说道:“我差点忘了,周信哥哥约我今儿个去策马!” 说完,薛锦绣急匆匆的朝傅瓷与苍玺告了别,披着大氅就跑出了房门。 傅瓷看着薛锦绣的背影,笑了笑,“这丫头倒是十分活泼可爱。” “也十分顽劣”,苍玺补充道。见傅瓷疑惑的看着自己,苍玺解释道:“很小的时候,太子、大殿下、三殿下、老四还有怀墨、寄好公主和锦绣每逢过年时经常混在一起。那个时候,数着锦绣调皮。” 在傅瓷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苍玺又讲了一系列他们小时候的事情。傅瓷听完后,吸了口气,“原来,你跟我长姐真的是青梅竹马,我还以为外面传的风言风语是假的。” 苍玺不知道傅瓷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刮了刮傅瓷的小鼻子,说道:“你倒是会胡思乱想。” 傅瓷笑了笑,苍玺将傅瓷搂进怀里,问道:“椒房殿那边事情如何了?” 闻此一言,傅瓷把原本埋在苍玺怀里的脑袋露了出来,低声说了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 傅瓷说这话时,心里莫名有点酸楚——她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所以,很多时候,傅瓷不得不主观臆想是自己的母亲抛弃了自己。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身边有血淋淋的典型。 “本王听说了”,苍玺哄小孩似的拍着傅瓷的肩膀,“司徒氏一族这回是折在司徒妙境身上了。” 听苍玺这么说,傅瓷从苍玺的怀里起来,“圣上对司徒氏判了?” “没有,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苍玺苦笑了一声。 如今的朝堂乌烟瘴气。且不说皇子们的争执,但就是朝臣们的内斗就让高宗一个头两个大。 更何况,高宗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一点,朝臣们看的清楚。 “我想保住司徒夫人的命”,傅瓷说道。 苍玺沉默片刻,问道:“她的每一条大罪名都能判死罪。小罪名累计起来,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我知道”,傅瓷无力的说道。 “本王不想让你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即便是救下司徒妙境,周则不会念你的好,傅青满也不会”,苍玺解释道。 “我不要他们念着我的好”,傅瓷反驳道。 面对傅瓷屡劝不听这一点,苍玺有点儿无可奈何。 司徒妙境的罪行,单蓄意谋害皇女这一条就够司徒氏一族灭族。其他的的看似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累加起来也够她死个三回两回的了。 “瓷儿,心善不是什么好事”,苍玺憋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香罗看着场面有几分尴尬,赶紧上来打圆场,说道:“容老奴说一句,王爷该相信,以王妃的智慧,在这件事情上她有分寸。” 苍玺相信傅瓷的智慧,却不相信她有能救司徒氏一族的回天之术。其实,想救司徒妙境也简单。只要傅青满亲自求一求高宗,这件事情不怕不好商量。 毕竟,这事儿是被皇后攥在手里的。只要皇后的亲侄女傅青满肯松口,这件事情就算妥了。 只是,苍玺想不明白,为何傅瓷要执意保住司徒妙境的命呢? 按照傅瓷的话来说,两人的交集仅限于上次在太子府的谋面。论感情,司徒妙境远远到不了能让傅瓷身犯险境的地步。 “能告诉本王为什么一定要救她吗?”苍玺问道。 傅瓷吸了口气,淡淡突出两个字:“不能。” 苍玺似乎被惹怒了一般敛袖出了门。一时之间,屋里冷清的很,方才的温馨已成为过眼云烟。 第一百五十七章肺腑之言 看着苍玺走了,苍洱有点儿着急,冲着傅瓷问道:“王妃为何不能告诉王爷?” 傅瓷摇了摇头,没吱声。 苍玺性子要强,不是什么要靠女人保护的人。这一点,傅瓷深谙。 因此,苍玺压根就不知道傅瓷与傅青满签过一份诏书,也不知道她与周则的私下交易。倘若苍玺知道自己力保司徒妙境的原因是因为这一份诏书,难保苍玺不会翻脸。 “你且放心,我断然不会害王爷”,良久之后,傅瓷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属下相信主子,王爷也相信主子。但主子别忘了,您与王爷是夫妻,患难与共的夫妻”,苍洱说道。 傅瓷笑了笑,说道:“事成之后,我自会去与王爷解释。” “劳烦香罗姑姑为我梳妆,我要去见父君”,傅瓷有气无力的说道。 香罗点了点头,找来了梳子和菱花镜为傅瓷梳了个中规中矩的发髻。傅瓷拿着红纸在唇上咬了咬,嘴唇蹭上了几分红色,让傅瓷看着多多少少有了些活力与生气。 “苍洱去跟着王爷,莫要让它喝太多的酒”,傅瓷吩咐完苍洱后,努力冲着香罗挤了个微笑,说道:“劳烦香罗姑姑陪我去面圣。” “老奴听主子的安排”,说罢香罗与傅瓷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从合欢殿到御书房的距离不是很远,但傅瓷与香罗却走的很慢。 说实话,傅瓷有点接受不了方才苍玺甩袖子走人的举动。嫁入玺王府这么久,傅瓷做的那一桩事情不是为了整个王府考虑的。 这次更是不例外。即便说苍玺接受不了,但夫妻之间最起码的尊重、体谅该有。 香罗勘破傅瓷的心事一般,安慰道:“主子为王爷考虑周全,王爷对主子也是。” 傅瓷叹了口气,“走吧。” 傅瓷来到御书房台阶下,一个面生的老太监主动上来搭话,“奴才参见玺王妃。” 傅瓷微微屈膝回了个礼。 “您快进去吧,圣上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傅瓷听后微微一愣,即刻反应过来后,礼貌说道:“有劳公公带路。” 那位老太监谄媚的冲着傅瓷笑了笑,在前头给傅瓷引着路。 到了门口,老太监对着傅瓷拱手作礼,“请王妃独自进去。” 香罗冲着傅瓷点了点头,傅瓷解下了大氅进了御书房。 高宗的御书房与傅瓷想象中的有点差别。印象里,苍玺曾经与傅瓷描绘过御书房的景象,那是高宗处理公文的地方。傅瓷没想到,御书房里竟然有六个大书架。粗略估计,里面有六百本书籍是只多不少的。 “儿臣给父君请安”,傅瓷边说边给高宗行了个跪拜大礼。 高宗笑着咳了两声,“坐吧。” 傅瓷微微颔首,坐在了高宗的下首处。高宗冲一屋子的仆婢摆了摆手,这些跟着高宗混久了的人很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出去。 高宗盯着傅瓷看了会儿,傅瓷被他盯的有些不舒服,遂而咳了一声。 高宗发觉自己一时失态,轻轻说了句:“你与你娘年轻长得很像。” “儿臣没有见过母亲,父亲也不许人在府里提起儿臣的母亲”,傅瓷说道。 高宗又咳了两声,傅瓷忙起身给高宗端水,“王爷与儿臣都十分记挂父君,父君千万要保重身体。” 高宗喝了两口水,顺了顺气,轻声说道:“老毛病了。朕只怕撒手去了之后给儿女留下烂摊子,让百姓再入水深火热之中。” 高宗这话让傅瓷不敢接话。 “丫头你不用怕朕,仇老夫人对朕有恩。老夫人既然能把玉龙头交给你,朕就信你”,高宗说道。 “是”,傅瓷应了一声。 “朕知道朕的日子不多了,朕一死,沈氏的那一双儿子必定会造反。朕恳请丫头你到时候能助太子一臂之力”,高宗说着,有点眼泪汪汪。 “父君既然知道,为何不罢免了三殿下的兵权?”傅瓷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跪地说道:“儿臣一时失口妄议朝政,还望父君恕罪。” 高宗摆了摆手,“坐下吧。仇老夫人是朝廷命官,玉龙头是她的权利象征,如今到了你的手上,这朝政你谈论得。” 傅瓷战战兢兢的重新坐回了凳子上,高宗接着说道:“你说的方法,玺儿不是没提出过。只是,沈氏的背后握着的权利太大,没有理由就剥了老三的兵权,沈氏岂肯甘心?” 傅瓷只知道沈氏一族背景殷实,却不知道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 “这江山姓周姓苍,朕都不在乎。莫让这江山姓沈就是了”,高宗无力的说道。 闻此一言,傅瓷又要跪,高宗看着傅瓷的举动,摆了摆手示意傅瓷坐下,“朕与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江山原本就是苍玺的父王与朕一起打下来的。按照军功,这江山本就不该是朕来坐。先王爷说这天下原本就姓周,为了稳住根基就由朕来做了。先前,仇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她说朕的儿子没有一个有稳坐江山的本事,倒是玺儿还不错。朕一直觉得玺儿是外姓人,不肯给他一个同台竞争的机会。这几年,朕慢慢觉得朕错了。”高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忍不住咳了起来。 傅瓷在一旁又是端茶又是顺气,高宗笑了笑,“朕也不知道还能陪莺歌多久。” 高宗说这话时,语气有几分嘲弄,顺带着几分惋惜,傅瓷听着鼻子有点酸。 “朕给莺歌留了一道遗旨,她是你的姑母也是你们的母后,到时候还请你替朕护她周全”,高宗说着,浑浊的眼睛留下两行清泪。 傅瓷没料想高宗会对她说这么多的肺腑之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一样跟他聊聊往事,说说未来。尽管傅瓷知道,高宗这是在交代遗言。 “儿臣遵旨”,傅瓷应道,高宗点了点头,傅瓷轻声说道:“儿臣有个疑问,不知父君能否解答?” “你说”,高宗说道。 “看母后的样子,儿臣觉得她并不知道父君病重”,傅瓷说的有些胆怯。毕竟上面坐着的是一国之君,说一国之君的病症,多多少少都忌讳着。 高宗苦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她比任何人都坚强 傅瓷起身凑近了看了看高宗手中的小瓶子。 瓶子十分精致,里面装的是一些无色无味的白色药末。 “这瓶子里的药叫还魂散,吃上后能让人舒服许多,但是它也在无形之中摧毁着使用者的身体”,高宗叹了一口气,“朕去椒房殿之前都会吃些。” 听到这儿,傅瓷眼眶有点红。 先前,她只知道高宗宠爱傅莺歌能冷淡六宫,却没想到高宗能为了皇后做到这个份上。 “你不用感动,玺儿也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朕几次要给你们赐婚,玺儿都说想要你一颗真心”,高宗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 该交代的交代的差不多了,高宗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说道:“这玉佩是太上皇帝赐给朕的,朕赠予你。” 傅瓷不敢接,高宗硬生生的将玉佩塞到了傅瓷的手里,“这玉佩是朕一直戴着的,日后或许能用到。朕赠予你就当谢你们夫妇帮朕平战乱、保皇后吧。” 高宗的话说道这个份上,傅瓷不收便是不识抬举。见傅瓷将玉佩收好之后,高宗微微咳了两声,费力的说道:“朕不会动司徒氏。让太子欠你个人情,你们夫妇的日子也更舒坦些。” 傅瓷没想到高宗会主动提及这件事情。 原本今日来此,就是为了与高宗严明利弊,求他高抬贵手放司徒氏一马。高宗这么为她与苍玺考虑是在傅瓷的意料之外的。 “儿臣多谢父君”,这一会高宗没有拦着傅瓷给他磕头。 “记着,太子若是昏庸,苍氏可自立为皇”,高宗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还想问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这些话为何朕不直接嘱咐玺儿?”高宗问道。 “父君英明”,傅瓷称赞道。 “他是朕养大的”,高宗把话说道这种程度,傅瓷就已经明白了。 在高宗看来,苍玺是个正直的人,那些卑劣的手段自然瞧不上。加上,高宗对他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养育之恩,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情,苍玺不会做。 想明白了这层,傅瓷一个脑袋两个大。 高宗这是把她当成圣人了吗? “朕知道你为难,但朕希望你心中有黎民百姓”,高宗说的严肃。 傅瓷应了一声,两人又聊了许久,傅瓷才向高宗告别。 尽管现在已经是腊月天,但在门外等着傅瓷的香罗手心里还是出了不少汗。高宗这人做事雷厉风行,又是个手段凌厉的。她真怕傅瓷应付不来。 见傅瓷出来,香罗赶紧跑上去,问道:“圣上可有为难主子?” 傅瓷摇了摇头,问道:“王爷呢?” “那会儿子锦绣郡主派人请王爷去梨园看戏,王爷亲自来喊您,您不在王爷就只身赴宴去了。” 傅瓷应了一声,由香罗陪着回到了合欢殿。 傅瓷回去时,苍玺还在梨园听着小曲儿,看着戏台上佳人曼妙的身段。 苍玺握着酒盅,小口嘬着杯中酒。薛锦绣也握着酒盏,看着台上精彩的表演,一个劲儿的拍手叫好。 这出戏叫《穆桂英挂帅》,是薛锦绣点的。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他们青州那边的姑娘个个儿英姿飒爽、神气十足,随便搬出来一位都能有穆桂英的几分神韵。 薛锦绣十分不理解,金陵城的姑娘为何个个儿走路驼背、见了生人一脸娇羞,就连吃饭也是小口小口。 “王兄,我瞧着王嫂也是那种娇滴滴的美人儿,与那个寄好公主也没什么差别,你为何对这两人的态度天壤之别?”薛锦绣说着,抓了一把小吃,往嘴里递。 苍玺放下了正在把玩的酒盅,神情十分认真的说道:“你王嫂她在人前比谁都坚强。” 于苍玺而言,傅瓷的温柔、撒娇、小脾气只对着他一个人。倘若自己的不再,傅瓷比谁都能坚强、比谁都能扛。 但傅绰约不是。傅绰约对谁都能谄媚、温柔、撒娇。她就像一块泥巴,人人捏造且不定型。而傅瓷不一样,傅瓷有自己的尺度,她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 这也许就是傅氏两姐妹的区别吧。 薛锦绣与傅瓷接触时间不长,苍玺这话的意思她理解不了,遂而换了个话题:“你说,我在你们这儿京畿,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吗?” 苍玺又饮了一杯酒,笑着对薛锦绣说道:“不害臊。” 薛锦绣有些着急了,一本正经的说道:“女大当嫁!” 苍玺认识的人里面,像薛锦绣这么开放的委实是不多。苍玺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觉得老三怎么样?” 说道周信,薛锦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苍玺全都收在眼底,“被本王说中了?” 薛锦绣不是矫揉造作的人,既然苍玺已经知晓的,她干脆毫不隐瞒的说道:“三哥比承周许多男儿强的多。” 此时此刻,苍玺虽然与周信有点势不两立的架势,但想来想去,能配上薛锦绣的,放眼整个皇宫也就周信了。 周延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周则的温文尔雅与薛锦绣根本不搭,周义已经一颗心扑在了沈梓荷身上。只有周信,不晓得年龄还没成家。关键是,周信那股子狂野和薛锦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兄,你与三个认识这么久,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去哪儿玩?”薛锦绣问道,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兴奋。 苍玺又喝了杯酒,面上已经添了几分红。这酒是薛锦绣从青州带过来的,比苍玺喝的各种花酿要烈的多。尽管苍玺酒量不错,但一连喝了这么多,也有些招架不住的微醺。 “你当周信是你啊,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苍玺一醉,话就变得多了起来,点了点薛锦绣的额头说道:“不过,本王还真的知道老三喜欢吃什么。” 闻此一言,薛锦绣端起酒盅,给苍玺倒了一杯酒,“我先干为敬,王兄随意!” 说罢,薛锦绣一杯酒下肚,苍玺也不能白费了薛锦绣这番情谊,“你这妮子,老三自小就喜欢吃西湖醋鱼。” 第一百五十九章隔阂 苍玺回到合欢殿的时候傅瓷已经躺下了。 傅瓷侧身朝里,苍玺给傅瓷掖了掖被子,睡在了偏殿。 听到苍玺走后,傅瓷才转过身子来。看着空洞洞的房间,傅瓷有点伤情。因为这一桩事情,苍玺竟然与她分房而睡。傅瓷无声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却一夜都没有睡着。 当然,没睡着的不止傅瓷一个——还有苍玺。 苍玺没睡着一半是因为喝醉了有些难受,一半是因为傅瓷瞒着他与周则见面。 周则与傅瓷谈话时,苍玺就站在不远处。尽管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苍玺毕竟是练过武的人,听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遂而将两人的对话完整的听完了。 苍玺本身对周则就有芥蒂,傅瓷又曾经是高宗钦点的太子妃。如今,傅瓷要救司徒氏一族,难保不是周则的授意。 苍玺没想过傅瓷会是周则的人,但他想过周则极有可能对傅瓷余情未了。 东方泛白时,傅瓷才沉沉的睡下。梦里,她似乎掉进了一个冰窖。 醒来时,香罗坐在傅瓷床边。见傅瓷醒了,香罗赶紧地上一碗汤药,“王妃昨儿个着了凉,太医给您开了药,您先喝了吧。” 傅瓷接过药,看了一眼没往嘴边送,问道:“王爷呢?” “王爷有公事在身,特地命奴婢来照顾王妃”,香罗低着头说到一半微微抬头看见傅瓷正看着她,遂而赶紧转移了话题,“一大清早,圣上就下旨封傅良媛为太子妃。降司徒夫人为承徽,还削了司徒老将军的爵位”,香罗说完,见傅瓷还在盯着自己看,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大清早,太子给王妃送来了这一对金镯以表感谢,还让奴婢带话,他应允的事情定会做到。” 香罗一股脑儿的将话都说完了,却不见傅瓷吱声。香罗再抬起头来看复次青年刚满时,这位主子的面色已然不善。 “王爷到底去了哪儿?”傅瓷逼问到。 香罗见瞒不过傅瓷,叹了口气,说道:“今儿个一大早,王爷被寄好公主请走了。” 傅绰约? 傅瓷愣了愣,将药碗重新塞回了香罗的手中,“本王妃累了,想睡会儿。” “主子先把药喝了吧”,香罗劝到。 傅瓷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你退下吧。” 傅瓷说完重新缩回了被窝。香罗见状,叹了口气捧着药碗退出了房间。苍洱看着香罗捧着药碗出来,问道:“主子怎么没喝?” 香罗叹了口气,“主子是心病。” “心病?我现在就去请太医”,苍洱说完就要跑。 香罗急忙把他拽住,“你这孩子,跟着王爷这么多年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被香罗这么一说,苍洱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主子的病根在王爷身上。昨夜王爷睡在了偏殿,今儿个晨起王爷又被寄好公主叫走了”,香罗叹了口气。 “姑姑定是弄错了,我家王爷疼主子还来不及,怎么会与主子分房而睡?”苍洱反驳道。 “昨夜是姑姑伺候王妃入睡的,还能骗你不成?” 闻此一言,苍洱即刻说道:“我现在就去把王爷请回来,让他与主子说清楚!” 这一会,不等香罗拦住,苍洱就已经跑的没影了。香罗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一个人端着已经凉透的汤药去了厨房。这药还是得再温一温的,傅瓷的体热还没有退,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是好。 苍洱先去了傅绰约的寝殿,小侍女却告诉他一早公主就约了玺王爷一同出了宫。 闻此一言,苍洱差点就上去一把掐住小侍女的脖子。但碍于宫规,苍洱还是没太发作。 宫里有规矩,出宫必须得要令牌。往日里,苍洱跟着苍玺一同进宫、一同出宫,有苍玺的牌子在,守门的侍卫自然是不敢拦着他。但现在,离开了苍玺,他苍洱又算哪根葱? 想到这儿,苍洱冲着空中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麻雀大小的鸟儿飞到了苍洱个胳膊上,苍洱对着那鸟儿张口闭口的比划了好久,鸟儿才飞走。 看着飞远的鸟儿,苍洱冲着它微微一笑,“小乖乖,靠你了。” 这只鸟最终飞到了岑玉的身边停留下,对着岑玉叫唤。岑玉听得仔细,等鸟儿将消息传递完,岑玉捋了捋小家伙头上的软毛,轻声说道:“我这就去通知王爷。” 鸟儿听懂了一般在岑玉头顶上盘旋了几圈,飞走了。 苍洱给岑玉传递的是鸟语,诺大的玺王府也就只有苍洱与岑玉是懂鸟语的。这原本是细作学习的东西,但苍洱效忠玺王爷,整日里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多学几项本事,终归是有好处的。 岑玉最终在苍玺常去的酒楼洪家楼找到了他。苍玺身边站着个美人,美人身后还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 岑玉只听命苍玺一人,遂而对站在苍玺身边的傅绰约视若不见。 “什么事”苍玺问道。 “爷,借一步说话”,岑玉拱手一揖。 苍玺点了点头,正要出门。看到有个美人要将苍玺叫走,傅绰约自然不乐意,急忙呵斥道:“懂不懂规矩?没看到王爷与本公主在用膳?” 岑玉没理会傅绰约,径直出了门。像她们这类死士,只听命主子一人就够了。哪怕眼巴前儿站的是天王老子,没有苍玺的命令她都未必肯驻足。 岑玉没理傅绰约,苍玺自然也不会理会傅绰约。两人就这么出了门,岑玉感觉到了傅绰约与青茗跟在他们身后,遂而十分俏皮的朝身后丢了一枚飞镖。飞镖在傅绰约额头上一寸的地方。傅绰约被吓了一跳,赶紧灰溜溜的进了包间。 “发生什么事了?”苍玺问道。 “苍洱传来消息,王妃高烧不退还不肯吃药,请您速速回宫”,岑玉禀报道。 闻此一言,苍玺三步并作两步没了影儿。岑玉也原路返回,回到了玺王府。傅绰约老老实实的在包间里等着苍玺回来,这一等却是良久。 苍玺驾着轻功在宫门不远处落地,跑进了宫门。守门的侍卫看是苍玺,很识趣的没拦着。皇宫这地界儿,说大不大,但好歹也是给天子住的,遂而也小不了哪里去。苍玺跑到合欢殿时,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苍玺看着苍洱与香罗储在门口,急忙问道:“你们俩怎么不进去伺候?” 不等香罗开口,苍洱先说道:“王爷自己的烂摊子还让我与香罗姑姑为你收吗?” 第一百六十章以后的苦 苍玺一愣,香罗赶紧开口解围:“王爷别在意,苍洱年纪轻不懂事。王妃说累了要休息,不让奴婢与苍洱进去侍奉。奴婢与苍洱怕王妃有什么闪失,就都守在门外了。” 被香罗这么一说,苍玺面上有几分愧疚,说道:“劳烦姑姑再熬一碗汤药送过来。” 香罗应了一声,赶紧去了厨房。 苍玺没理会苍洱,径直跑进了合欢殿。 寝殿里,傅瓷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上看书。见苍玺进来,傅瓷将书本往床头上一放,侧身朝里。 苍玺走到床边,拿起傅瓷方才放下的书本,说道:“瓷儿在读《孙子兵法》?” 傅瓷没回应,苍玺坐在了床沿上,为傅瓷掖了掖被子。 “小玺子知错了,请王妃大人责罚”,苍玺说着,半跪在了傅瓷的窗前。 “本王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本王一看到太子对你亲切,本王就吃味”,苍玺声音很轻,多多少少还带着些鼻音。 见傅瓷不理自己,苍玺接着说道:“今日晨起本王想喊你一同吃早膳,来到你门前就看到周则交给了香罗一对金镯子,说是给你的。本王混了脑子,想着醋一醋你才答应了寄好公主与她一同出宫” 傅瓷还是不肯转过身来,苍玺就这么半跪在傅瓷的床边呆了许久。直到香罗端着煨好的汤药进来。 “王爷,药好了”,香罗很识趣的将药递到了苍玺手里。 苍玺接过药碗,声音很低的说道:“这儿有本王,姑姑下去休息吧。” 香罗退出房间后,苍玺将咬放在了床边的小桌子上,伸手摸了摸傅瓷的额头——十分烫手。 傅瓷昨日受了凉,今儿个一天没吃药还米水未进,饶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乖,起来吃药了。病好了,本王任你如何惩罚都行”,苍玺说着,将傅瓷扶起。 傅瓷已经没力气再挣扎了,遂而任由着苍玺扶了起来。傅瓷俊俏的脸庞烧的有些泛红,两行泪痕清晰可见。 苍玺看着傅瓷憔悴的容颜,叹了口气,“瓷儿,我错了。本王向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傅瓷依旧没睁开眼。苍玺端起汤药盛了一勺子吹了吹,刚想送到傅瓷的嘴边,手就停在了半空。 苍玺将汤药送入自己口中,然后将唇瓣附在了傅瓷的薄唇上,将汤药缓缓送入。 药刚入口的时候,傅瓷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这药也太苦了些! “本王怕苦药,但是以后的苦,本王与你一起吃”,苍玺说完之后又盛了一勺汤药送进了傅瓷的嘴里。 傅瓷没再推拒,将苍玺送进口中的汤药悉数吞下。傅瓷咽下汤药的同时,眼泪顺着眼角掉了下来。 苍玺伸手为傅瓷擦干了眼泪,轻声问道:“怎么哭了?” 傅瓷睁开了眼睛,吸了吸鼻子,十分委屈的说道:“王爷一言九鼎,不许反悔。” 听傅瓷这么一说,苍玺微微一愣,赶紧应道:“好、好,本王说今后的苦与你一起吃一定做到。” 傅瓷抹了把眼泪,微微带着哭腔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一桩。” 苍玺疑惑,方才自己还承诺了这个小女人什么? “我说的是王爷任我责罚”,傅瓷解释道。 苍玺被傅瓷这么一说弄得哭笑不得,这个小女人也太可爱了吧。 “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苍玺刮了刮傅瓷的鼻子,接着说道:“以后站在我身后吧,本王为你遮风挡雨。”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瓷的鼻头有些酸。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让自己安安稳稳的站在别人的身后。 “好”,傅瓷从苍玺手里拿过药碗,刚想一口气灌下去就被苍玺拦住了,“药热,本王一口一口喂你。” 说罢,就要把嘴凑到碗边上喝。 “哎”,傅瓷拦住了苍玺,“别人不晓得玺王爷怕药汤的苦味,我还不知道吗?” 说罢,傅瓷主动将那碗剩余的汤药悉数灌入了肠胃中。 傅瓷喝完后,苍玺问道:“苦吗?” 傅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儿苦。” 被傅瓷这么一说,苍玺的愧疚感又增添了几分。 傅瓷放下药碗,十分认真的握着苍玺的手,轻声说道:“我以前是圣上钦点的太子妃,但现在我是你玺王爷的枕边人。过去了,我们都让它过去不好吗?” “好”,苍玺说完后扯了个微笑给傅瓷,傅瓷也笑了笑。 “再睡会儿吧,本王在一旁陪着你”,苍玺说道。 傅瓷被烧的难受,也没反驳苍玺,整个人又缩回到了被子里。 苍玺一只手与傅瓷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傅瓷的后背。傅瓷很快进了梦乡,苍玺命苍洱打来两桶凉水。苍玺很小心翼翼的为傅瓷换着帕子,给傅瓷降温。 傅瓷烧成了一个小火炉,突然遇到了凉,整个人都十分依赖这微存的一点清爽。 月上柳梢头时,傅瓷的体热已经退了不少。苍洱来了两回请苍玺休息,苍玺却执意不肯走,硬是要守在傅瓷身边照顾着。 天又黑了几分,苍玺有些疲倦,却依旧不肯离开傅瓷的床榻半步。 与此同时,苍玺听着门外有些吵,低声喊了一声苍洱,苍洱听见苍玺的声音无心再与门外人争吵,赶紧进了屋。 “谁在门外吵闹?”苍玺问道。 “寄好公主”,苍洱没好气的说着,“她在门外硬是朝着要见王爷,属下都与她说过了,王爷在照顾王妃无心见她,她愣是不肯走。” “本王出去看看,你在这儿看着王妃”,苍玺吩咐道。 苍洱没料想到自己主子会出去。一联想到,苍玺因为傅绰约的缘故惹得傅瓷生气,心里就有点儿火气。如今,自家主子说要出去与傅绰约见一面,难道主子看不出寄好公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不等苍洱反驳,苍玺就已经出了房间门。 傅绰约看到苍玺出来赶紧上去迎,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嗔怒还有点撒娇的说道:“王兄怎么提前回来了,我与青茗找王兄找的十分辛苦。” 苍玺这一会没再露出吊儿郎当的痞子样,十分恭敬的对傅绰约拱手一揖,“寄好公主,你我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六十一章瞧你高兴 傅绰约难得见苍玺有这么正经的跟自己说话,胸口的小鹿一个劲儿的在乱撞。 “单凭王爷安排”,傅绰约微微屈膝行礼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走在了前头。 到了目的地,苍玺指着石凳对傅绰约说道:“公主请坐吧。” 傅绰约没有客气,坐在了苍玺的正对面。这儿原本就是个小花园,大约因为太偏僻的原因就荒废了。 但看这园子破败的样子,傅绰约就一阵嫌弃。若非今日的东道主是苍玺,傅绰约极有可能一拍屁股走人。 “王爷找我所谓何事?”傅绰约率先开口。 “本王先给公主道个歉,今日之事本王只是想醋一醋瓷儿,还请公主不要多想”, 闻此一言,傅绰约的笑容将在了脸上,好一会让才缓过来。 “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玺王府上有一个属于我傅绰约的小角落即刻”,傅绰约轻声说道。 话说道这个份上,苍玺不是傻子就该听得出,傅绰约一心想嫁入玺王府。至于到底是侧妃还是侍妾,傅青满没有多大要求。 “本王今日与公主说实话吧”,苍玺无声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玺王府里的人只认一位一位女主人,她叫傅瓷。” 苍玺说完后,没再理会正坐在石凳上发愣的傅绰约。 苍玺再回到合欢殿的寝殿时,傅瓷已经醒了。香罗端着一碗黄嫩嫩的鸡蛋羹进来,苍玺一勺一勺的喂到了傅瓷的口中。 两人小日子和美。尽管朝廷上已经炒成了一锅粥。 不过,此时此刻最清闲的还不算是苍玺与傅瓷,而是周信与薛锦绣。 薛锦绣自从知道周信喜欢吃西湖醋鱼之后,主动去跟厨房的嬷嬷学做这道菜。相比起薛锦绣的手艺与对厨房的伤害程度,苍玺突然觉得傅瓷即便是烧焦了的鸡蛋羹都比薛锦绣做的鱼好吃。 学到最后,薛锦绣委实坚持不下去了。有些事情,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就算下在多功夫也很难取得成效。 尽管如此,但薛锦绣却足以讨得周信的欢心。 事情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这几日,傅瓷病者,苍玺也就不好再尽地主之谊的陪着薛锦绣到处逛。薛锦绣也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主儿,将所有的私人空间全都留给了苍玺与傅瓷。 两天前,薛锦绣自己一个人溜达溜达着到了沈贵妃的宫殿前。正巧遇见一位年长的嬷嬷正在训斥一位新来的小宫女。 小宫女受了委屈似的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啜泣,旁边是一个泡着许多衣裳的大盆。 薛锦绣在远处就听见嬷嬷冲着小宫女酸里酸气的喊道:“就你这姿色,还想勾引大殿下?还真觉得大殿下夸你一句好看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嬷嬷说着,手还不停的在小宫女标致的脸蛋上拍两下。尽管隔得远,但薛锦绣也能感受到这位嬷嬷的力道不小。 “想着爬上大殿下的床榻,就先在沈贵妃娘娘手底下好好活着。今儿个,这些衣裳你就给我跪着洗完!”为首的嬷嬷说着,身后还跟着两个使唤丫头不断的将衣裳丢在那个小宫女面前。 看到这一幕,薛锦绣坐不住了。一个健步冲上去就给了那位嬷嬷一拳,“狗仗人势。” 嬷嬷刚要发作,看清来人这打扮就觉得此人得罪不得。但怎么说自己也是贴身伺候沈贵妃的人,教训个小宫女的权利还是有的。 “奴婢眼拙,不知小姐您是——”嬷嬷故意拖长了声音。 薛锦绣最看不惯别人说话欲言又止和拖长音这两点,遂而没好气的说道:“长清候是我父王。” 闻此一言,嬷嬷赶紧跪下给薛锦绣行了个礼,奴颜婢骨的谄媚笑道:“老奴给锦绣郡主请安,方才多有冒失,还望郡主海涵。” 薛锦绣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个小宫女我带走了,你们沈贵妃若是怪罪下来,就说人被我薛锦绣要走了。” 为首的嬷嬷不敢违逆沈贵妃的命令,但也不敢故意找薛锦绣的不痛快。 “郡主有所不知,这个婢子勾引大皇子被沈贵妃娘娘抓了个先行,郡主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老嬷嬷的语气中满是叮嘱,但也不难听出这叮嘱之中透露着几分威胁。 “这人,今儿个本郡主带走了!”薛锦绣冲着那个嬷嬷喊了一声,说完就要拉着小宫女的手走。 小宫女被薛锦绣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吓得差点儿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嬷嬷见场面有些失控,即刻喊来了侍卫。 “郡主请三思,这件事情闹大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嬷嬷冷声说道,从她这冰冷的语气中足以看出狗仗人势这几个字该如何写。 此时此刻,薛锦绣已经被团团围住。 老嬷嬷似乎震住了薛锦绣。一时之间,堂堂长清候爷的女儿竟然不晓得该做些什么。 薛锦绣想要拉着小宫女冲出去,但还是用智慧的头脑否定了这个方法。 千钧一发之际,周信站了出来——如空中突降的天神。 “放了这两个人”,周信说话的声音有些糙,但是不难听。 看到周信,薛锦绣几乎是两眼放光。 “三殿下,这个宫女对大殿下图谋不轨,是沈贵妃娘娘让老奴来教训她的”,嬷嬷撇了撇嘴,搬出了沈贵妃这棵大树。 “母妃那边,我会去说”,周信也毫不退让的说道。 话说到了这种程度,嬷嬷也没什么可以狡辩的,遂而顺了周信的心思,说道:“是。” 听到嬷嬷松了口,薛锦绣很开心的带走了那位小宫女。 事后,薛锦绣与周信上山狩猎时,周信又提到了这件事。 天气有些寒冷,周信生了个火堆,火堆上烤着一只野鸡。薛锦绣问着香喷喷的野鸡已经垂涎三尺。 “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放走的小宫女吗?”周信问道。 “记得啊”,薛锦绣揪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临了还不忘吸吮一下手指。 “她死了”,周信不冷不淡的说道。 闻此一言,薛锦绣大吃一惊,“怎么会死了?” “她本就是对我大哥图谋不轨的人,我母妃留意她许久了”,周信说道。 薛锦绣打了个寒颤,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那日——” 周信又递给了薛锦绣一块鸡肉,低声说道:“我瞧你高兴,就没拆穿她。” 第一百六十二章最后一搏 打那之后,薛锦绣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去找周信。 好在,傅瓷在宫里养病。有苍玺与傅瓷的陪伴,薛锦绣没有那么闷。 所有的人几乎凑在了一起。现在的皇宫,好生热闹。 不过,明面上的热闹与暗地里的勾心斗角总是相伴而生。就好比周延、周信一直在给周则穿小鞋。周则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是下了好一番功夫。 如今住在合欢殿的苍玺夫妇,已经过上了谪仙人一般的生活。苍玺从梅园里移植了许多红白梅花到合欢殿的花园子里,还问饲养处的人借了两只仙鹤养着。 如何,倒是应了“梅妻鹤子”那个成语。 周则回过两次太子府。一次是取太子宝印授意傅青满为太子妃的时候。第二次是周秉说司徒妙境上吊自尽的时候。 自从司徒妙境被降为承徽,日子大不如从前。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这位司徒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看样子,还真的是花无百日红。 失了权又失了宠,太子府的下人都干欺负司徒妙境了。 每日里,送来的饭菜不是昨日剩下的就是馊的。伺候司徒妙境的丫鬟,也有许多开始甩脸子,撂挑子的。 如今太子与太子妃不在府里,司徒妙境又是戴罪之身。诺大的太子府交给姜承徽打理。 先前,太子宠爱司徒妙境的时候,司徒氏对姜氏便不大好。如今,风水轮流转,司徒妙境跌在了姜氏的手里,日子自然有的受。 姜氏仗着太子不在府里,日日给司徒妙境委屈受。 前几日,就闹得司徒妙境将一根白绫悬在了房梁上,差点儿一命呜呼。 那日,姜氏路过百里梅林,正看见司徒妙境坐在园子里发呆。姜氏起了羞辱之心,带着小丫鬟就进了梅林。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司徒良娣姐姐”,姜氏笑着说道,说完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瞧妹妹这记性,忘了姐姐现在的身份是承徽。” “滚出梅林”,司徒妙境也不与姜氏废话。 司徒妙境这强硬的语气让姜氏很不受用,故而酸里酸气的说道:“你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良娣娘娘?我还就告诉你了,这梅林是殿下种给司徒良娣的,不是司徒承徽的。” “干你何事?”司徒妙境盯着姜氏说道。 见司徒妙境不买账,姜氏停滞了腰板、板着脸说道:“司徒承徽这是要以卑犯尊?” 司徒妙境冷笑了一声。眼前的这人,前几日还极尽谄媚的常常去给自己请安,如今自己刚一失势,她就摆出了这副嘴脸。 “同是承徽的位分,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司徒妙境冷笑说道。 姜氏显然被她这一番话倍感打脸。 两人是同在承徽的位分上,但周则授意姜氏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主内。这么看起来,姜氏的确是比司徒氏尊贵那么一点点。 “本宫这就让你知道知道,谁到底更尊贵一些”,姜氏冷冷的说道,冲着身后人说:“请司徒娘娘去本宫的娴雅楼喝杯茶。” 姜氏说完,冲着两个侍卫1递了个眼色。侍卫看到后,就要上去架起司徒妙境。司徒妙境自知逃不过这一劫,遂而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本宫会走。” 司徒妙境抱着最后一搏的心态朝着娴雅楼走去。她就是要激怒姜氏,让姜氏对自己施暴。这样一来,只要周则对自己还有一点儿眷恋,自己就还有绝地逢生的机会。 来到娴雅楼,姜氏对司徒妙境好一顿羞辱。 起先,司徒妙境对姜氏的话置若罔闻。姜氏觉得司徒妙境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遂而话说的更难听了些。 而后,司徒妙境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之后开始反击,揭出了姜氏不少不堪的事情。姜氏被司徒妙境说的没了面子,对她动用了针刑。 所谓针刑就是拿针往受刑者的身上扎。这种刑罚常用于内宅,一来是因为针刑几乎不留伤口。即便留下也是针眼儿,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二来,这种刑罚能给受刑人带来不少的疼痛。 司徒妙境也不知被姜氏羞辱了多久。总之,自己最后是被人抬回藏娇楼的。 司徒妙境身边的小婢女十分懂主子心意,不用她吩咐,当机立断的就进宫请了周则。 周则进藏娇楼时,司徒妙境恰好踢掉了凳子。好在,周则身手敏捷,救下了司徒妙境。 看着脸色惨白的司徒妙境,周则顾不上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形象,冲着她吼道:“你这是干什么?” 司徒妙境没吱声,任由着周则将她抱到床上。 周则将司徒妙境放到床上后,刚要转身离开司徒妙境就抓住了周则的手,“殿下当真不愿意再看妾身一眼了吗?” 周则倒吸了口冷气,“孤去为你找大夫。” 周则说完,将手从司徒妙境的手中抽离。司徒妙境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周则的背影,泪水打湿了枕巾。 这个男人对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谊的不是吗? 司徒妙境缩在被窝里安慰着自己。 半个时辰后,周则带着孙大夫来到了司徒妙境的床榻前。 司徒妙境任由着孙大夫为她诊脉,她的目光全都落在周则身上。 有那么一刹那,周则与司徒妙境四目相对。但很快,周则收了目光看向别处。司徒妙境见状,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的掉。 “回禀殿下,夫人被用了刑,除了针眼要自己恢复以外,夫人还多多少少有些发热,草民这就去给夫人抓药”,孙大夫说道。 “有劳孙大夫了”,周则微微颔首。 大夫走后不久,周则说道:“你好好养病,孤还有公文要处理。” 言罢,周则转身走到了门口那处,司徒妙境哭出了声。听到司徒氏的哭声,周则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抬不动。 “殿下别走”,司徒妙境呜咽着说道。 这样狼狈不堪、低三下四的司徒妙境,周则还是第一回见。 只是,自己注定要辜负她了,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疯子 周则最终留在了藏娇楼。 看着司徒妙境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周则心中五味陈杂。 “睡吧”,周则轻轻拍了拍司徒妙境的后背。 这个女子,他曾以深情待之,到最后周则对她的情谊也恐怕只剩下了怜悯二字。 “殿下可愿听我讲个故事?”司徒妙境笑道。 周则没吱声,冲着司徒妙境点了点头。 “有个母亲,在女儿未出生之前就亲手杀了她。原因很简单,她不是男儿,不能给她的母亲带来生活上的改善。反而,她一死,母亲极有可能打败对手。这位母亲,最终决定了要利用自己未出世的女儿将敌人一击击倒。这个母亲为了博得孩子父亲的同情,说自己腹中是个男孩儿。到最后,那位母亲害人终害己”,司徒妙境说完时已经泪流满面。慢慢的,她由无声的哭到嚎啕大哭。 周则将司徒妙境揽进怀里,轻微拍着她的后背,“儿子、女儿孤是一样的疼爱,你何苦要拿咱们的女儿做赌注,害了她也毁了你。” 司徒妙境哭的更厉害了,肩膀一个劲儿的抖动着说:“我怕。” 司徒妙境这句我怕声音很轻,但却重重的砸进了周则的心坎里。是自己没保护好这个女人,才害得她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害人害己。 “好好休息吧”,周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司徒妙境没再试图拦着周则。她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自己力挽狂澜就能解决得了的了。 倘若周则对自己还有一丁点儿的爱,司徒妙境坚信,他一定不会走。那一夜,司徒妙境没睡。亦或者说,她压根睡不着。 她坐在书桌前,将与周则的过往一件一件的拿笔记录下来。司徒妙境的眼泪时不时的掉在纸张上,晕开点点墨。 写到了第二日的天凉,司徒妙境似乎将前半生所有与周则相关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这其中,包括周则对她的承诺、周则对她的万千宠爱还有周则的脾性、口味、喜好等等。 写好最后,司徒妙境突然发现,自己笔下的其实都是些小事。但这些小事其实就是原汁原味的生活。 她与周则之间没有什么荡气回肠,都是些细水长流的小事。然而,当自己想搬走小溪里的绊脚石时,不仅换来了波涛汹涌的大浪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日两夜没合眼,司徒妙境精神有些恍惚。她揉着脑袋,往床榻上走,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摔得不省人事。 当被人发现,再禀报周则请来太医时,司徒妙境的情况已经不太好了。 老太医叹了口气,说道:“夫人的命能保住已经时万幸,只是日后夫人的智力犹如一个五六岁一样的孩子。” 周则又向老太医询问了许多关于该如何帮助司徒妙境恢复智力的方法。老太医摇了摇头,只说一切随缘。 周则没有再为难太医,派人把太医送回了皇宫。 他守在司徒妙境的身旁,看着她的睡颜。周则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司徒妙境再也不记得往事,也不必再承受那份痛处。 亦或许,这是自己与司徒妙境那个未出世的小女儿将魂魄附在了她母亲的身上。 周则再司徒妙境的床边守了很久,直到司徒妙境醒来。 司徒妙境揉着惺忪睡眼,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你是谁?” 周则一愣,然后笑了笑,“我叫周则。” 司徒妙境冲着周则笑了笑,很天真很美。就如同周则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司徒妙景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霓裳,在花丛中冲着周则笑。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了”,司徒妙境揉着眼睛说道。 周则冲着司徒妙境很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我送你个名字好不好?” 司徒妙境点了点头。 “初晞,怎么样?”周则问道。 “还不错”,司徒妙境笑了笑。 “再睡会儿吧”,周则抚上司徒妙境的秀发。司徒妙境点了点头,她也有些乏了。更何况,如今如同小孩子的司徒妙境总是贪睡些。 看着司徒妙境沉沉的睡去,周则心里有点涩。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这是贺铸的悼亡诗。 小时候先生教他背诵的时候,周则一点儿都品不出这诗中韵味。如今人到中年,喜事、哀事接踵而至。周则才真真正正的体会了一回儿时学过的诗词中的人生至理。 见司徒妙境睡得沉,周则走到了桌边,看到了司徒妙境留下的书信。周则读完时已经热泪盈眶了。 他看着纸张上晕开的笔墨,想必司徒妙境写下这些东西也是哭过许多回。 这一切就如同安排好了的一样,司徒妙境将前半生的回忆通通写在了纸张上后转瞬就将前尘忘了。 周则将这些纸张小心翼翼的收好,为司徒妙境带上房门。 一连几日,周则没有回到皇宫陪着傅青满。如今,傅青满已经是太子妃,身边阿谀奉承的人、陪伴的人都不在少数,恐怕也不缺他一个。 周则留在了府邸内耐心的教司徒妙境一切生活常识。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如同五岁孩童,但学东西倒是快得很。 然而,好景不长。 司徒妙境的事情不知道被哪个口风松的传了出去。眼下,金陵城里都说,太子府里住着个长相好看疯子,听说还是被太子逼疯得。 周则听到房间的传闻后,十分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话也十分真实。 司徒妙境变成这个样子,自己难逃其咎。 除夕前一夜,在皇宫里养胎的傅青满终究是坐不住了。傅青满由皇后身边稳重老成的嬷嬷陪着回到了太子府。 彼时,周则正在菱花镜前教司徒妙境如何绾发。 傅青满看到这一幕,鼻子有些酸。 这个女人,纵使犯了欺君之罪周则还这么把她当做手心里的宝吗? 傅青满笑着留下两行泪,随后吸了吸鼻子说:“太子殿下,这就是你说的公务繁忙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兄妹 周则有点儿愧疚,不等开口与傅青满解释,司徒妙境就问道:“哥哥,这位漂亮姐姐是谁?” 傅青满被司徒妙境这话问的一懵。 周则轻轻拍了拍司徒妙境的后背,“初晞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与这位漂亮姐姐有事要谈。” 司徒妙境乖巧的点了点头,周则冲着傅青满有气无力的说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傅青满深深地看了司徒妙境一眼,率先出了房门。 来到书房,周则给傅青满倒了杯白开水,“她受了伤,太医说她只有五六岁的智力。如今,我与她兄妹相称,你能容得下她吗?” 兄妹相称?能否容下? 傅青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曾经相恋的两个人如今以兄妹相称,要是传出去得多么荒谬? 见傅青满不回话,周则接着说道:“我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周初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傅青满将这诗念得很是伤情,当真有几分丧偶的悲戚。 “太子殿下与司徒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啊”,傅青满嘲弄的说道。 “孤说了,如今她不是什么司徒氏,是孤的义妹周初晞。” 换个名字就能把往事一笔勾销? 那倘若自己真的推了司徒妙境让她的孩子没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能换个名字,将这件事情一笔带过? 恐怕是不能吧? 否则璧鸢也不会枉死! “周则,你能让她还我璧鸢吗?”傅青满语气哀怨参半,让人听来十分不舒服。 “当时是孤一时冲动,孤向你赔礼”,说罢,周则颔首抱拳向傅青满深深鞠了一躬。 傅青满看着周则这态度心里更加难过。原来,周则也会对除了长辈以外的人弯腰,还是为了一个叫司徒妙境的女人弯腰。 “罢了,我能做到最大限度是不让她在我眼前,殿下能做到吗?”傅青满问道。 “好”,周则答应道,傅青满得了回复就要出门,周则突然冲着她唤了一声,“青满。” 傅青满站住了脚步,没有转身,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殿下还有何事?” “谢谢你”,周则说的声音很轻。 傅青满愣了愣,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 她想要的是夫君的疼爱,而非一句谢谢。 傅青满出了太子府后直奔皇宫,周则重新回到了藏娇楼。 彼时,在嬷嬷的指导下,司徒妙境正在拿着胭脂往脸上抹。 “殿下来了,夫……”,意识到失口的嬷嬷赶紧改口说道:“小姐学东西学的很快,瞧瞧如今都能自己上妆了。” 周则笑了笑,从桌子上拿起眉笔为司徒妙境描眉。司徒妙境看着镜子中自己的眉毛在周则的描绘下变得十分好看,遂而问道:“哥哥以前给人描过眉?” 周则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司徒妙境刨根问底的问道:“是方才那位姐姐吗?” 周则画眉的手微微一僵,回答道:“不是她,是我的妻子。” “哥哥胡说,方才金嬷嬷与我讲过了。刚才那位漂亮姐姐是太子妃,哥哥是太子,那位漂亮姐姐不就是哥哥的妻子吗?”司徒妙境不依不饶的问道。 “她是太子妃,但不是我的妻子”,周则继续为司徒妙境描眉。 听到周则这话,司徒妙境突然睁开眼,差点让周则把她的眉毛画歪。 周则温柔的笑了笑,说道:“我的妻子叫司徒妙境,是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大美人。” 金嬷嬷唤了周则一声,周则扯了扯嘴角,“日后她都是要知晓的,我不想瞒着她。” 金嬷嬷点了点头,叹了声气。 这位金嬷嬷是周则的奶娘。如今已经有近六十的年纪了。若非司徒妙境一下子变成了这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周则委实不想再麻烦这位老人家。 周则不放心让府里年轻的小婢女来照顾司徒妙境,生怕这些小婢女又是他哪个妾室的眼线,亦或者就是来谋害司徒妙境性命的。 虽然只有五六天的时间,但司徒妙境已经与周则和金嬷嬷十分亲厚了。金嬷嬷又哄了司徒妙境一会儿,这小人儿就又进入了梦乡。 前两天,周则瞧着司徒妙境很是贪睡,还以为是什么后遗症。听太医说是正常现象后才多少安心了些。 司徒妙境睡下后,周则对金嬷嬷说:“阿嬷,明日我需得进宫一趟,你切要看住了初晞。” 金嬷嬷点了点头,“老奴明白,殿下放心赴宴即刻。” 听了金嬷嬷这句话,周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不是身边信得过的人太少,我委实不愿意麻烦阿嬷。” 金嬷嬷笑了笑,“我这一生没什么儿女,老来能照顾二小姐是我的福气,殿下不必客气。” “阿嬷,我会为你养老,绝不比那些有儿有女的人差”,周则神情认真的对金嬷嬷说道。 金嬷嬷乐呵呵的笑了笑,“有殿下这话,老奴就知足了。” 周则与金嬷嬷说了一会子话便告辞了。 周则看得出,金嬷嬷的体力有些不支。让这样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老照顾一个大人身体孩子思想的人委实困难了些。 送走了金嬷嬷,周则在雪地里坐到了三更天。若不是,除夕夜有入宫一同用膳的规矩,周则真想陪着司徒妙境看看这为数不多的金陵雪景。 天亮时,周秉喊起了周则,顺带着命人把吃食与正装都准备好了。 周则穿戴好衣裳后,先去了藏娇楼看了看司徒妙境。 彼时,司徒妙境还没醒,金嬷嬷已经候在了大殿里。周则看着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的金嬷嬷,十分感谢的笑了笑。 “初晞贪睡,阿嬷大可多睡会儿”,周则说道。 金嬷嬷笑着摆了摆手,“阿嬷年纪大了,也没有那么多觉要睡。如今,二小姐作息不稳定,我怕她醒来看不见我要哭闹,就在这儿守着她醒。” 周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样子,能把照顾司徒妙境这件事拾到心坎里的也就金嬷嬷一位了。 见周则不语,金嬷嬷催促道:“殿下早些进宫吧。那日之事,已经让太子妃不悦,殿下该好好陪陪太子妃。毕竟,她才是您名义上的正妻啊。” 周则点了点头,与金嬷嬷告别后带着周秉进了宫。 第一百六十五章周瑾城 下过几场雪的金陵出奇的冷。 如今的宫廷庙宇被大雪覆盖,颇有几分银装素裹的味道。之所以用“颇有”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各宫各院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十分喜庆。 周则先去给高宗请了安。 许是新年新气象,高宗的的气色看着不错,面色也十分红润。周则将司徒妙境的事情回禀了高宗,高宗叹了口气,说道:“司徒氏已经受到了惩罚,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办吧。只有一条,别苛待了傅家那丫头。” 得到了高宗的营运,周则喜不自胜,赶紧拱手应下了高宗的要求。 周则拜见完高宗过后又去了椒房殿给皇后问安。 因为司徒妙境的事情,皇后对周则没有原来那么亲近,问了两句周则的近况就让他去找傅青满了。 此时此刻,苏果正在为傅青满化妆。周则透过菱花镜,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着傅青满的容颜。 细嫩的肌肤、柳叶弯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生的甚是喜人。先前,周则只觉得傅青满生的好看,但却没有仔细敲过。就连傅青满在她身下承欢时,周则都没有好好的看过那个人。 傅青满从镜子中看到了周则,却没有吱声。还是苏果冲着周则屈膝行礼才缓解了这尴尬的场面。 “你先下去吧”,傅青满吩咐道。 苏果得了命令,赶紧从傅青满的卧房里出去,临走还不忘给这两人带上房门。 傅青满从凳子上起身,如今已经大腹便便的她活动有些不方便,周则很赶眼力劲儿的扶了傅青满一把。 傅青满微微躲闪了一下。 “你身子不方便,就别乱动了”,周则故意放软了声音说道。 这话,若是周则以前肯说,傅青满定会极尽全力的去讨他欢心。但此时此刻,对于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是否有夫君的宠爱已经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了。 “殿下是关心我,还是我腹中的孩子”,傅青满负气说道。 周则叹了口气,将傅青满扶到床榻上,说道:“青满,你如何才能原谅孤?告诉孤,孤去做。” 傅青满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表示。 “殿下拿剑指我的时候,是不是真想一剑杀了我?”傅青满问道。 周则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 听到周则说是的哪一刻,傅青满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明明是一个确定的答案,自己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刨根问底? “殿下可想过,我腹中也有你的一双儿女?”傅青满咬着嘴唇问道。 周则闭了闭眼,“当时是孤混账,你万莫伤心动了胎气。” 罢了罢了,周则关心的到底不过是她腹中的那一双孩儿。 “孤错了,给孤一个弥补你们娘仨的机会好吗?”周则有气无力的说道。 傅青满扭头朝里,不再看周则。 若是从前,周则肯对她这样温言细语,傅青满一定特别开心。 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非少年,不似当初。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了许久,苏果叩了叩门,在门外催出道:“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来催一催您。” 傅青满应了一声,扶着腰站起了身。 周则从衣架上为傅青满取了一件大氅为傅青满穿戴好,轻声说道:“孤扶着你。” 傅青满没反驳。 毕竟,大家还得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许久。自己已经是名义上的太子妃了,若是与太子离心,一来让人笑话,二来让奸贼有隙可乘。 傅青满舍不得未来的皇后位子,也丢不起这个人。 周则搀着傅青满来到了椒房殿的大殿。大殿里,沈贵妃、温妃等一众嫔妃已经候在了左侧,周延与侧妃朱氏以及长子周瑾城、周信、周义与正妃沈氏,苍玺与傅瓷、傅长川与怀墨公主以及锦绣郡主已经站在了右侧。 众人看见周则与傅青满一同入场,小辈的人纷纷给太子与太子妃行礼。小瑾城看见傅青满挺着大肚子,十分好奇的凑上前去,声音十分糯的问道:“婶母肚子里是有个小宝贝吗?” 傅青满冲着小瑾城笑了笑,“对啊,小殿下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小瑾城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绵绵的说道:“弟弟能与我玩耍,妹妹长得开爱。瑾城贪心,想让婶母给生一对龙凤胎。” 一屋子的人被这一番童言无忌逗得欢愉,傅青满摸了摸周瑾城的鬓发,用甜甜的声音对他说:“那婶母就为瑾城添一对弟妹,可好?” 周瑾城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朱氏夫人朝着小瑾城招了招手,说道:“瑾城乖,不许扰到婶母。” 被朱氏夫人这么一说,周瑾城冲着傅青满拱手作礼。一扭一晃的跑到了朱氏夫人跟前。 屋里的几个人轮流逗了逗周瑾城,等着高宗皇帝的大驾。 周瑾城生的聪明,三岁的年纪就已经能背过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傅青满看着周瑾城,嘴角扬起了微笑。 自打出了司徒妙境那档子事,傅青满已经许久没有笑过。这第一次笑,竟然是被一个三岁大的娃娃逗笑。 周则看着傅青满发自内心的笑,轻声说道:“我们的孩子,也会像大哥的儿子一样可爱。” 傅青满微微一愣,继续冲着周瑾城发笑。时不时还给周瑾城削苹果、剥葡萄。 半个时辰后,高宗来到了椒房殿。看着椒房殿里这一屋子人,高宗十分高兴。 像这样能把一家人凑在一起的机会,委实不多了。 在高宗的号召下,这些人去了看露台。 看露台是建国之初就有的一个戏台子。后来,戏台子被历代皇帝翻修,成了一点一度除夕夜庆祝的场所。 看露台已经由人布置的十分隆重——这是高宗下的命令。 高宗养的亲信太医已经交代了实话。 高宗的身体本就亏虚,每日里又靠还魂散吊着。如此一来,高宗恐怕熬不过半年。 他想着,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索性热闹热闹。也不至于自己身后,给身边的人留不下一点念想。 第一百六十六章七活八不活(1) 高宗一行人入座后,为首的太监击了击掌,歌舞便从四面的帘子里出来。 为首的舞女穿着一身红色的舞服,用一块红色的面纱遮面。 随着琵琶、古筝等一行乐器的想起,为首的舞女时而动若脱兔,时而又像惊弓之鸟。高宗看的认真,皇后欣赏的带劲儿。 傅瓷看着台上人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直到台上的舞女从伴舞的人手中接过一盏盏红灯笼,先递给了高宗、又递给了皇后,最后递到苍玺手边时,傅瓷才认出来这蒙面的舞女是傅绰约。 一舞既毕,皇后笑着问道:“圣上猜猜这位跳舞的美人是谁?” 高宗在病中,有些眼花。但为了不打扰傅莺歌的兴致,随便说了几个没到席的后妃名字。 傅莺歌一一否认,到最后才冲着那蒙面舞女说道:“还不摘下你的面纱让圣上看看你是谁?” 傅绰约解下面纱,一脸喜悦的给高宗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君、母后。” 高宗没料想到时傅绰约,赶紧命人赐坐,“你姑母说你身子不大好,今儿个宴会没法参加,朕还好一顿惋惜。没想到,你这妮子是在给大家准备惊喜。” 傅绰约微微一笑,“劳父君记挂,儿臣前几日身子的确不适,好在母后派人悉心照顾。” 听傅绰约这么说,高宗握住了傅莺歌的手,款款深情的说道:“辛苦你了。” 在场的人看着帝后深情一一为这两人敬酒。高宗的身体不好,喝了两杯酒就开始咳嗽,傅莺歌舍不得再让高宗辛苦喝酒,又不好在这佳节之时,违逆了大家的好意,遂而为高宗挡下了所有的酒。 喝了一阵子之后,沈贵妃提议让在场的人出一个节目,傅莺歌本想着反对,但看在高宗正在兴头上就应允了沈贵妃的要求。 周延读书是个好手,但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遂而让小儿子在众人面前背了一段《洛神赋》。 周信没有妻妾,唯那一身武艺能拿得出手,于是便为众人展示了一番拳脚功夫。 相比于周延夫妇,周义与沈梓荷可谓是才子佳人。周义吹箫、沈梓荷跳舞。一曲惊鸿惊艳四座。直惹得在座的众人夸这一对儿是郎才女貌。 苍玺与傅瓷一人弹琴、一人鼓瑟,正寓意了“琴瑟和鸣”这个成语。在座的人几乎是羡煞这一对佳人。 轮到傅长川与周怀墨的时候,沈贵妃突然提议说想看百步穿杨。 傅长川在朝廷上担任的是文官的职位,但也不是不懂武艺。傅长川可以称得上是礼、乐、射、御、书、数样样不差的人。沈贵妃的这一番为难,委实是用错了劲儿。 周怀墨口中叼着一枝花,傅长川拉弓,正中花心。两人配合的默契,引得在场的人纷纷叫好。看到高宗叫好,沈氏灰溜溜的没敢说话。 薛锦绣出了耍鞭子,一无长物。遂而在众人面前,耍了一段鞭子舞。那灵动的身躯,更是得了在场的人一阵叫好。 最后,傅青满因为身怀有孕的缘故不愿意登台表演。原本周则是打算一个人舞剑给众人助兴,朱氏夫人却说听闻傅青满书法了得,想要求一求太子妃的恩典让众人一饱眼福。 傅青满与周则的意思都是推辞,但到了最后朱氏夫人让周瑾城请傅青满的墨宝。 傅青满对周瑾城这娃娃甚是喜爱,看着小孩子这副天真相,傅青满最终妥协。 见傅青满应允,沈贵妃张罗着让人取来文房四宝和桌椅。 傅青满由周则扶着上了台,慢慢的坐在椅子上。 孰曾想,傅青满坐下的哪一刻,椅子的腿断了一根。幸亏周则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傅青满,傅青满整个人压在了周则的腿上。 这一幕本在意料之外,高宗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周围的奴才喊道:“宣太医!” 随后在座的人都围在了这两人身边。傅青满腹痛不止,周则的腿也扎进了椅子腿上,血淋淋一片。 尽管如此,周则还不忘双手托住傅青满。 傅莺歌命人将傅青满就近抬进了一件寝殿,周义与苍玺架着周则做到了板凳上。 太医来时,傅青满已经疼的昏了过去,身下也是血流不止。傅太医顾不上礼数,直奔寝殿救治傅青满,一番诊脉之后,傅太医跪在高宗与傅莺歌面前禀报道:“太子妃娘娘恐怕要早产了。” 闻此一言,傅莺歌整个拳头都十足十的握紧了。在承周有种说法,叫做“七活八不活”。意思是说,在母亲腹中呆了七个月的早产儿有成活的机率,但在母亲腹中呆了八个月的早产儿成活几率可谓是渺茫。 一旁的薛太医已经为周则处理好伤口,周则听到傅太医这话,猛地站起来说道:“孤进去陪着她。” 闻此一言,皇后最先反对。产房是不吉利的地方,出了太医以外的男子不能随便进入。 “本宫进去,你们都在门外候着”,傅莺歌说完后,与太医一起进了产房。 产房里的傅青满在含过参片之后,多多少少恢复了些力气。皇后看着傅青满那张惨白的脸,深深的对傅太医行了一礼,“本宫信你。这是本宫的亲侄女,有劳太医了。” 傅太医刚想说话,傅莺歌就抢下话来说道:“本宫知道七活八不活这话,本宫只求你竭尽全力。” 有了傅莺歌这一句话,傅太医对着她拱手一揖,“臣定当竭尽全力。” 傅莺歌坐在床榻上,紧紧地握住了傅青满的手,在一旁安慰道:“姑母在,不怕、不怕啊。” 傅青满没有喊叫出声,但光看那沾满汗珠的额头,傅莺歌便知道此时此刻傅青满如同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娘……娘”,傅青满张了张口,发出了几个字音。 傅莺歌听到傅青满在唤陈氏夫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听傅青满喊的更厉害了,傅莺歌干脆应道:“好青满,娘在、娘在。” 傅青满听到了回应,紧紧的攥住了傅莺歌的手,用微弱的气息说道:“娘,他对我不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七活八不活(2) 傅莺歌被傅青满这话弄得掉开了眼泪。 人前,傅青满是端庄的太子妃。人后,这个不过二十的小姑娘吃了多少苦啊。当初,傅青满一心嫁与周则,在傅骞的央求下,傅莺歌同意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自己当时的一个心软竟然将这个小丫头送进了火坑。 产房里没有多少动静,在门外等着的人也十分着急。 周则靠着门在等,高宗坐在太师椅上垂头等待。看着高宗这幅模样,其余的人都畏缩在一旁,不敢多言。 最后,还是苍玺率先打破了沉默。 “父君,儿臣派人检查过了。椅子,的确被人动了手脚”,苍玺禀报道。 闻此一言,高宗顺手将桌子上的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摔,茶盏被摔得粉碎。一屋子的人更没有敢发声的。 “太子妃腹中的是朕的皇孙,在椅子上动手脚的人最好祈祷他们母子平安,否则朕定会为太子妃母子讨个公道”,高宗说着,眼神凌厉的扫了朱氏夫人与沈贵妃一眼。 朱氏夫人抵挡不住高宗的这一道目光,赶紧低下了头。沈贵妃看着倒是十分自然,仿佛即便傅青满此时此刻一尸三命也与她无关。 “苍玺带人去查,其余人在他们母子三人平安无事之前谁都不许走”,高宗下了命令。 苍玺拱手领命,带着苍洱回到了看露台继续查证。 产房里,傅青满一声不吭让傅莺歌很是担心。当初,自己生周怀墨的时候是难产,高宗在她的榻前陪了两天两夜,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跪在椒房殿里。高宗扬言,皇后若是出意外就让整个后宫陪葬。 傅莺歌记得,当时自己哭喊了两天两夜。 现在,傅青满一句呻吟都没有让傅莺歌着实担心。 “皇后娘娘,太子妃气亏还使不上劲儿,您看是不是……”傅太医拱手禀报道。 “本宫要他们母子平安!”傅莺歌吼道,两行眼泪不能自己的掉落。 “娘娘明鉴,太子妃前几日已经动过一次胎气……”傅太医还没说完,傅莺歌就打断他说:“不到最后一刻,你们与本宫都不许放弃!” 闻此一言,傅太医只好硬着头皮使出浑身解数为傅青满诊治。 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傅青满握着傅莺歌的手有些力气不足。 “娘、娘,救孩子”,傅青满用气息说道。 傅莺歌用另一只手为傅青满擦汗,安慰说道:“傻孩子,不会有意外。”即便有意外也是先保大人。这话傅莺歌没说出口,生怕傅青满情绪激动。 一会儿,傅太医端上来一碗汤药,傅莺歌亲自给傅青满喂了下去。傅青满喝了没两口就晕了过去,傅莺歌看到手一哆嗦,药洒在了床上,然后歇斯底里的冲着门外喊太医。 傅太医听到后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就推门而入。 “娘娘,犹豫不得了,贪多必失”,傅太医跪地请求道。 傅莺歌抹了一把眼泪,“你去让太子做决定吧,毕竟他是青满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听到这句话,傅太医如获大恩一般跑出了产房,去给高宗与周则禀报。 傅太医出来时与守在门口的周则撞了个正着。 周则见识傅太医一把抓住太医的手,问道:“情况如何?” 傅太医被周则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丝毫不敢耽搁的说道:“太子妃的情况不是很好,臣来请示圣上与太子,保大还是保小”,傅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气虚。 此时此刻,周则已经顾不得高宗在场,往日学的礼仪已经丢失的一干二净,“孤不选!孤要他们母子平安,否则孤拆了你们太医院!” 高宗没料想到周则会这么失态,但看在情况特殊的份儿上,高宗也不好说什么,冲着傅太医问道:“果真到了保一个的程度?” 傅太医不敢隐瞒高宗,急忙拱手说道:“太子妃前段时间已经动过一次胎气,本就气虚,加上太子妃求生欲望不强,能撑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易。” “你胡扯!她怎么会求生欲望不强,她比谁都想好好活着”,周则几乎是吼出来的。 “则儿”,高宗呵斥了一声。 傅太医借此机会赶紧劝道,“请圣上。太子快做决定,太子妃拖不起了。” 高宗叹了口气,“则儿自己拿主意吧。” “孤要进去陪着她!”周则大梦初醒一般就要冲进产房。 周义眼疾手快的横抱住周则,“二哥,你不能进去!” 周则一拳挥到周义的胳膊上,“如果里面躺的是你的妻子,你还能站在这吗?” 周义被周则这一句说的没脾气。 高宗十分能理解周则的心情,十七年前五公主周怀墨出生的时候,他也如同周则一般失态。想到这儿,高宗摆了摆手,“老四,你放开他,让他进去。” 得了高宗的应允,周则对着他拱手一揖,然后一瘸一拐的冲尽产房。 他已经失去了宋清月母子,如今司徒妙境不仅失去了女儿还成了外人眼中的疯子。自从傅青满嫁过来,自己对她亏欠良多。傅青满怎么舍得不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就离去? 周则闯进来吓了傅莺歌一跳。傅莺歌原本想臭骂周则一顿,但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傅莺歌硬生生咽了下去。 “太医说她可能时候不多了,你陪陪她吧”,傅莺歌说完,将重新熬好的要塞到了周则手里,把参片交给了助产的稳婆关上了房门出了房间。 周则半跪在傅青满的床榻前,握着傅青满的手,“孤还没有补偿你,你怎么舍得离开?” 周则握紧了傅青满的手,不知是哭是笑的说道:“孤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国公府。你穿着翠色的小裙子,让孤给你把挂在树上的风筝取下来。当时,有人跟我说,你姐姐傅瓷是承周第一美人,可是孤却觉得你比她好看许多。” 周则将傅青满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孤知道欠你良多,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周则说完这句话,傅青满指尖动了一下,咳了两声。助产的嬷嬷看到这一幕,赶紧冲着门外,喊道太医。 傅太医一听到喊赶紧跑了进来,将手搭在傅青满的脉搏上片刻,兴奋的说道:“快,给娘娘喂药,给她含参片,或许还有转机。” 第一百六十八章周谨记 周则一听将傅青满的手握的更紧,哭笑着冲傅青满说道:“你一定得活着。” 助产的嬷嬷听到太医的话赶紧取了参片塞进傅青满的口中,接着又将汤药往傅青满的嘴里送,药顺着傅青满的嘴角淌了出来,嬷嬷带着哭腔说道:“娘娘咽不下这药!” 周则一听,从嬷嬷手里接过药碗,“孤来。” 说完周则将汤药灌进自己的嘴里,口对口的送入傅青满的口中。周则清楚的感觉到了傅青满的吞咽,微微扬了扬嘴角——他的太子妃有救了! 周则将整一碗的汤药灌进傅青满的喉中后,傅太医赶紧为傅青满把脉。放在已经微弱的脉搏此刻多少有了些力量,“有救了有救了!快、快给太子妃催产。” 许是这药太苦亦或者生产太疼,傅青满一直皱着眉、咬着唇。 周则抚平了傅青满的眉,又轻轻吻上了傅青满的的唇,使傅青满松开了紧咬的双唇。 “疼就叫出来,不必忍着”,周则一边为傅青满擦汗,一边说道。 傅青满的确开始叫出声,周则恨不得将所有参片一股脑的全给傅青满塞到嘴里。从前杀人不眨眼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感觉到人命这么微小到如同蝼蚁。 “殿下,娘娘可能要生了,您是不是先出去?”为首的助产嬷嬷问道。 “孤哪儿也不去,就在这等太子妃生产完”,周则说完又重新握住了傅青满的手,“别怕,孤在这儿陪着你。” 傅青满疼到不愿意正看双眼更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但她能感受到有个男子陪在他身旁。 这个人是周则吗? 傅青满迷迷糊糊之中,唤了一声“太子”,周则听到后赶紧回应。随后开始喋喋不休的与傅青满讲话,生怕这个小女人再度昏迷过去。 助产的嬷嬷一个劲儿的催傅青满用力,傅青满也不知道自己咬住了什么东西,总是她能用上的力气全都用上了。 在一旁的嬷嬷看到周则的胳膊被傅青满咬的流出了鲜血,问道:“殿下先出去包扎一下吧。” 周则一声不吭的忍受的胳膊上的痛楚,听到嬷嬷的话之后,语气平淡的开口说道:“你们专心为太子妃接生就是。” 听周则这么一说,助产嬷嬷不敢再多语,专心致志的为傅青满接生。 一炷香的功夫,产婆在一旁喊道:“太子妃用力,看见头了!看见头了!” 闻此一言,周则紧紧的握住傅青满的手,“乖,我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等他们长大,孤带着你与孩子去策马、狩猎好不好?” 傅青满仿佛听到似的,使劲儿叫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 “生了生了”,产婆赶紧将小婴儿抱出来,刚想给小婴儿洗干净了抱给高宗,突然有个嬷嬷大喊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方才助产的嬷嬷只好再分成两拨,一拨去为傅青满再次接生,一拨为小皇孙洗澡。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第二个孩子出来的也就容易些。 当产房里传来第二个孩子的啼哭时,周则骤然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傅绰约的床边。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 当周则刚想告诉傅青满他们的一双儿女已经落地的时候,傅青满头一歪,不省人事的昏了过去。 周则冲着门外大喊太医。 傅太医听到周则的喊声,赶紧进了产房。 “太子妃,快来救救太子妃!”周则冲着太医吼道。 傅太医来到傅青满的床榻前,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片刻过后说道:“殿下放心,太子妃娘娘已无大碍。” 闻此一言,周则松了口气。 “孩子怎么样了?”周则问道。 嬷嬷拱手一揖,“已经抱给圣上与皇后娘娘看过了。小公主与小皇子一切康泰,殿下放心。” 确认母子三人健康,周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重新塞回了肚子里。 眼下,没有什么消息比这母子三人安然无恙更能让周则热泪盈眶。 周则一瘸一拐的出去,看着高宗与傅莺歌一人抱着一个娃娃。周则很想上去抱抱这一双儿女,但又觉得自己愧对这两个孩子。 “你为这小子取个名字吧,丫头的名字让她娘取”,高宗笑道。 周则没推辞,随口就说到:“周谨记。谨记他的来之不易,谨记他母亲的恩情。” “好名字”,高宗揉了揉周谨记的小鼻子,“昭告天下,太子妃之子为皇长孙,赐名周谨记。” 周则替儿子向高宗行了一礼。 “太子妃情况如何?”高宗问道。 “太医说已经无大碍,此刻太累了,已经睡下了”,周则说道。 “这一回她是死里逃生,你日后好好待他”,高宗说完,叹了口气。 “儿臣遵命”,周则拱手一揖,顿了顿又说道:“父君这件事情……” 高宗摆了摆手,他知道儿子要说什么。皇宫里的桌椅板凳都是有专门的人按周期检查的,可以说,这样的事情是绝无可能发生。 发生也就罢了,还偏偏在傅青满身上。 高宗在憎恶这种卑劣手段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一声作案人简直不动脑子! “朕会还太子妃一个公道,这一番苦必不让她白受”,高宗说这话时,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苍玺”高宗喊道。 苍玺得令高宗的命令,从人群中往前走了一步,“儿臣在。” “把你查到的如实将来”,高宗面带愠色的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儿臣将现场伤了太子的凳子给了老木匠查看,木匠说凳子提前被人锯过。随后儿臣又问了每月查修桌椅的管事,管事说这些桌椅都是月前新换的一批,绝无问题。” 高宗的面色愈发阴冷,“接着说下去。” 苍玺从苍洱手中接过坏了的椅子,扔在周延身边的朱氏夫人跟前。 “下面的事,就请朱氏夫人回禀父君了”,苍玺拱手一揖。 朱氏夫人被苍玺这么一点,即刻双腿松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说与自己无关。 周延在一旁帮衬着,眼看着朱氏夫人就要洗白。苍洱冲着苍玺使了个眼色之后,苍玺突然说道:“夫人要不要见见红玉?” 第一百六十九章周瑾城怎么办? 听到“红玉”二字,朱氏夫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 从高宗下令查是谁对太子妃下的手时,朱氏身边的红玉就被苍玺的人带走了。看样子,这番是凶多吉少了。 朱氏夫人倒吸了口气,恭恭敬敬的朝着高宗与傅莺歌行了个礼,“不必麻烦玺王爷了,臣妇说。” 高宗冷哼了一声。朱氏冲着周延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我家王爷不知情,都是罪妇一人的主张。” 闻此一言,周延微微一愣,沈贵妃的嘴角倒是稍稍不经意的上扬了几分。 “众所周知,太子妃腹中怀有双生子。我岂能让她生下儿子,抢了我儿的嫡长孙之位?”朱氏含泪说道。 承周有个规矩:倘若大宗正室多年无子,小宗妾室所处的孩子待加冠之后便能被封为嫡子。 这条规矩是开国皇帝周太祖定下的。 彼时,太祖子嗣稀薄,为了避免后继无人、外戚弄权相残才定下了这条规矩。 然而,事有两面。这规矩虽然能避免后继无人、外戚弄权,但却让许多人生了歪心思。 “你与朕讲实话,你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高宗盯着朱氏问道,朱氏愣了愣,朝自己的小儿子周瑾城看了两眼,眼泪一个劲儿的掉。 见此情形,高宗补了一句:“你若是交代了背后的人,朕考虑对你从轻发落。” 小谨城不明世事,看见自己的娘亲跪在地上哭,主动跑过来给朱氏擦眼泪,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对着朱氏说,“娘亲别哭。” 看到儿子这个懂事,朱氏捂着嘴哭的更厉害。 高宗给身边伺候的胡易辉递了个手势。胡易辉冲着周瑾城行了个礼,笑嘻嘻的对他说:“小世子,奴才带你去园子里看梅花好不好?” 这两日,周瑾城被束在宫里闷坏了。一听到胡易辉要带着他出去玩,赶紧答应。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在朱氏的脸颊上留下一个亲亲。 周瑾城不知道,他这一走,便是与亲生母亲的死别。 周瑾城走后,高宗说道:“倘若你有欺瞒,朕一样能把你的孩子带走。” 朱氏抹了一把眼泪,冲着高宗磕了个头,“罪妇背后无人,请圣上莫要冤枉了他人。” 高宗微微闭了闭眼。看样子,从朱氏嘴里是挖不出什么东西了。 “赐鸩酒”,高宗说完后,即刻有人将朱氏带出了房间。 一刻钟后,执刑的太监来禀告说朱氏的死讯。在场的人除了薛锦绣意外都没有过多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朱氏是罪有应得,但薛锦绣却哭成了一个泪人。 周信上前安慰,薛锦绣却哭着含含糊糊的说:“朱氏夫人死了,小谨城怎么办?” 在场的人听到薛锦绣这个问题为之一愣。这个问题,除了薛锦绣恐怕没人考虑过。周信不假思索的说道:“王兄府中还有其他妾室,都可以来养这个孩子。” 闻此一言,薛锦绣哭的更厉害了,跪在地上给高宗磕了个头,说道:“锦绣的母亲早逝,尽管爹爹对我很好,但锦绣还是遭人白眼长大的。”圣上为太子妃母子三人出气,却从未考虑过周瑾城今后会如何生活。这后半句话,薛锦绣没说出来。 听到薛锦绣这一番话,高宗确实对这个小孙子有点愧疚。 傅莺歌很适时的出手解围说道:“圣上若是愿意,我来抚养小谨城吧。” 傅莺歌这话一出口,沈贵妃即刻就反驳道,“谨城是延儿的长子,若说抚养也该是臣妾抚养。” 高宗轻蔑的看了沈贵妃一眼,没再吱声。沈氏被高宗这一眼看的有些发毛,遂而低下了头。 沈氏知道,高宗定是疑心朱氏夫人动手与自己有关。好在,朱氏不傻,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知道死咬着。 “谨城先养在朕身边”,高宗说道。周延听后刚想反驳,就听见高宗说道:“就这么定了,谨城这孩子是个可培养的。”高宗说完后,特地问了问薛锦绣,“小丫头,你可满意?” 薛锦绣跟高宗磕了个头,将糊了一脸的眼泪擦了擦。 说罢,高宗又看着周延,十分冷淡的说道:“这孩子的娘是个糊涂的,朕怕在王府里教不好他。” 高宗这话的矛头就直接转到了周延身上。 很明显,高宗不信在这件事情上周延一点儿都不知情。 想到这儿,到嘴边的反驳高宗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改口说道:“儿臣多谢父君考虑周全” 见周延态度还算是温和,沈氏贵妃也没生出什么幺蛾子来。高宗叹了口气,说道:“都散了吧。” 高宗下了逐客令,在座的都不敢多留。一一行了礼向高宗告别过之后便离开了。 片刻过后,房间里只剩下高宗、皇后、太子三人。 人散尽了周则才拱手说道:“儿臣斗胆请父君深查此事,朱氏夫人不像是能完完全全谋划这件事情的人。” 傅莺歌将怀中的娃娃递给乳母之后,说道:“则儿说的不无道理。” 高宗摆了摆手,没让傅莺歌说下去。 “沈氏一族中还有位手握八千精兵的将军在关外”,高宗一语点破。 他何尝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沈氏一族一举拿下。功高震主、肆意妄为,这几点高宗也忍了许久。 沈氏一族炙手可热就在于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提枪战沙场。这样一个大族,如果想连根拔起简直是难之又难。 “太子妃刚生产完不宜挪动宫苑,让她先在这儿安心住着吧”,高宗忖度了一会儿又说道,“有什么少的、缺的,皇后多帮衬着些。” 傅莺歌应了一声,高宗闷咳了两声。傅莺歌赶紧给高宗递了茶水,“这几日天凉,圣上千万保重身体。” 高宗笑了笑,拉着傅莺歌的手,温言细语说道:“朕还有折子要批,就不陪你了。” “再忙也要主意身体”,傅莺歌劝道。 高宗笑了笑,拍了拍傅莺歌的手背,说道:“你放心。” 高宗说完后,即刻出了安宁轩。确定走远了才开始咳嗽。平日里是胡易辉在高宗身旁伺候,这些小太监也就是打打下手的命。如今胡易辉不在,这些小太监有些手忙脚乱。 高宗咳得厉害。小太监赶紧给高宗递了一块手帕,片刻后高宗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将手帕递给小太监。 “血,血……”,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哭了出来。 高宗看了看沾着血的手帕,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 “不必慌张,朕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第一百七十章母子离心 沈贵妃回到宫里也是好一顿发脾气。 沈氏一边发脾气一边对着周延、周信骂朱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周延听着,面上已经有明显的不悦,但沈氏却视而不见的依旧喋喋不休。 沈贵妃的话越说越难听。由一开始挑朱氏夫人的不是,到后来说到整个朱家的不好。周延几次想为朱氏说话,但看在这人是自己亲娘的份儿上,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说道最后,周延实在受不了沈氏,开口辩解道:“朱氏好歹也为儿子留下了一条血脉,母妃说话也该有些分寸。” 沈贵妃听到儿子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 “她要真是个有能耐的,怎么不把那个小贱蹄子肚子里的两个孩子除去?如今,不但没保住我孙儿嫡孙的位子,还让你父君疑心我”,沈贵妃气愤说道。 闻此一言,周延也毫不客气的对沈贵妃说道:“母妃别忘了,是谁蛊惑朱氏对太子妃下手的。” 周延这话,让沈氏着实一惊。 主意是她出的,方法也是她教的,但这一切都瞒着周延、周信二兄弟。如今,周延将事情抖搂在自己面前,定是朱氏跟周延说了什么。 “母妃不必疑心朱氏,她什么都没跟儿子说”,周延说完这句话,看了看沈贵妃那已经难看至极的脸色,拱手一揖说道:“儿子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陪母妃了。” 周延说完,不管身后的沈贵妃如何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沈氏的宫殿。 周延与朱氏夫人的感情算不上好,或者说周延与自己任何一个姬妾的感情都算不上好。他这一生,过得太精明。每一桩姻缘都要算一算政治得失、利益关系。久而久之,周延也麻木到不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位能够触动他心弦的女子。 朱氏跟了他五年。这五年里,周延对朱氏待如宾客。或许,两人唯一的交集可能是有关周瑾城的事情。 周延负气走后,沈贵妃又开始在周信的耳边叨叨。 “你瞧瞧你皇兄,怎么?我还说不得那个蠢货了?”沈贵妃酸里酸气的说道。 “母妃,您不为皇兄考虑,也该为谨城考虑考虑。这个小的孩子,离开了亲娘,你让他怎么办?”周信劝道。 “我这是为了他的以后!”沈贵妃说道。 周信叹了口气,没再与沈贵妃争执下去。 周信又坐了一会儿,听着沈贵妃把一肚子的火儿都撒出来之后,才说道:“儿臣有事,先行告退。” “你要去哪儿?”沈贵妃问道,周信没吱声,沈贵妃接着说道:“是不是去见薛锦绣?” 被沈贵妃点破了心思,周信多多少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见周信不语,沈贵妃把手往桌子上一拍“混账!” “你可知道薛锦绣的爹是长清候?”沈贵妃问道。 闻此一言,周信跪在了地上,拱手说道:“儿臣知道。但老一辈的事情,何必再纠缠到我们这些年轻人身上。” 周信说完,给沈贵妃深深的叩了一首,出了宫苑。 薛家与沈家有世仇。沈贵妃的胞弟便是死在了长清候薛安定的刀下。彼时,是因为沈氏的胞弟沈馗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简直称得上无恶不作。沈老爷子罚过、骂过,但沈馗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今日被沈老爷子骂了,明日便再去。说不听、打不听,沈老爷子只好为自己的儿子兜着。 那日也巧了。薛安定进宫面圣,路上遇到沈馗。彼时,沈馗看上了一个民妇,非要将人家抢来做小。那妇人的相公要与沈馗拼命,却被沈馗身边的那些小跟班把人给打死了。 薛安定没能把人救下来,一个愤怒之下手刃了沈馗。按理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坏就坏在,薛安定未经审判把沈馗给杀了。 好在,高宗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这件事情给了双方一个比较公平的处理结果。 但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沈氏一族尽管嘴上不说什么,但这几年没少给青州那边的官儿使绊子。 青州那边儿,被沈氏一族扳下来的好官儿,这些年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薛安定本身是很想给这些官一个说法,但沈氏一族的势力实在是太大。薛家虽然位列四大族之一,然而很多时候却不如朝堂之上一个言官说话管用。 如今,周信与薛锦绣萌生出的这段感情在两家长辈看来都是段孽缘。高宗不欲掺手此事,想让这两个孩子将这段世仇能在这一代解了。 薛安定尽管妻妾众多,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实在不想将女儿的亲事拿来谈做政治资本。尽管心中对周信不甚满意,但却始终将这段仇憋在心里,半个字都没向薛锦绣透露。 沈氏的态度却没有这么好——周信的生身母亲沈贵妃第一个反对。周信与薛锦绣的感情还处在朦朦胧胧的阶段。薛锦绣对周信有意,周信对薛锦绣有请,两人又都不明面上说出来。因此,沈家的长辈知道这件事的不多,也都不敢妄自揣摩圣意,所以一个个儿的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信不愿意想这些烦心事,遂而在金陵的街道上散心。 今儿个是年,金陵城家家户户门口早已挂起了红灯笼。街道上虽不比集市时热闹,但人流量也算不上少。 周信打马瞧着这街上的景儿。一路上喜气洋洋,男女老少一片祥和。 放眼望去,有一处围着许多人。周信下了马,牵着马缰子朝人多那处走去。只见一个穿红戴绿的男人身后跟着一群家丁、护卫穿着的人围着一个身着鹅黄色曲裾的姑娘,地上还躺着两个哭爹喊娘的人。 周信仔细看了看那位姑娘,正是薛锦绣。 “这妞儿还挺辣”,那位公子一脸奸笑的感叹了声。 薛锦绣把袖子一挽,说道:“姑奶奶打到你亲娘都不认识你。” 听薛锦绣这么一说,那位公子哥儿来了兴趣,对着身后那帮护卫穿着的人说道,“谁把这妞儿给爷擒住,赏银十两!” 第一百七十一章表兄 一众护卫听了,三三两两的就要对薛锦绣动手。 薛锦绣穿的是正式场合才会穿的曲裾,与方才那两个家丁动手还可以。但对这些护卫动手委实是难以施展拳脚。 百姓们看着这么些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子,一个个儿都是义愤填膺。但碍于这人身份,大伙儿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周信看着薛锦绣一打十,尽管有些困难但也不至于占了下风去。薛锦绣无意中瞥见了人群中的周信,一点也不顾及自己形象的冲着周信喊道:“愣着干嘛,还不来帮忙?” 周信对这话置若罔闻,在一旁双臂交叉的看着薛锦绣与那十人纠缠不清。薛锦绣看着周信那笑眯眯的样子,不再指望着这人能出手帮自己。 有那么一刻,薛锦绣因为情绪有点儿小失落而晃了一下神。 回过神来时,薛锦绣已经在周信怀里。 “作战还能走神?”周信轻声却有力的说了一句。听着像责怪,但却饱含浓浓的关心意味。 那位公子哥儿瞧着眼看到手的美人成了别人的怀中人,上前就骂到:“哪里来的野杂种,敢管老子的事。” 闻此一言,周信才将薛锦绣放到地上,说道:“在承周,强抢民女可不是小罪!” 那位公子哥儿冷笑了两声,“制定承周律令的就是老子的爹,你说老子有没有罪?” 在一旁的百姓,摆了摆手小声提醒周信说道:“这位壮士,这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老伯别怕。他就是当朝大官之子,我也信公道自在人心”,周信出言安慰。 听到周信这话,那位公子哥儿不服气的说道:“老子表兄是当今三殿下周信,你惹得起吗?”,那公子哥说着,还不忘上前推搡周信两下。 听到来人报上了自己的名讳,周信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问道:“你姓沈?” 那公子哥儿一位周信怕了他,趾高气昂的说道:“怎么?怕了?老子不但能告诉你我姓沈,还能告诉你我大名!” 周信没出声,等着来人报上自己的大名。 “爷爷我叫沈梓赋”,公子哥儿高声说道。 听到这人报上了自己的大名,薛锦绣顿时起了捉弄之心,对着周信屈膝一拜,温柔说道:“臣女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周信岂不看不出薛锦绣是在故意挤兑他这位表弟,十分配合的拱手一揖,说道:“区区小事,锦绣郡主不必挂怀。” 周围的百姓听见这两人的对话,一个个儿的赶紧跪下给这两人磕头。沈梓赋看到这些人都跪下了已经十分慌张,但面上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冒充皇族可是死罪,你、你们俩就不怕爷把你们抓去报官!” 周信着实是不想打击他这位表弟,但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周信觉得不教训教训这个纨绔子弟委实不像是一个做兄长该做的。 想到这儿,周信从怀里掏出自己的令牌递到沈梓赋面前,“看清楚了。” 沈梓赋虽说大字不识得几个,但好歹也是沈家的人,这牌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背景的人。看到这儿,沈梓赋赶紧跪在地上,冲着周信磕头,“三哥恕罪!三哥恕罪!”周围的家丁。护卫见自己的主子跪下了,也都跟着跪在了地上讨饶。 “你到处打着我的名声作恶这一点,我们可以私了。但锦绣郡主这桩事情,你还是去与圣上说吧”,周信言罢,带着薛锦绣离开了现场。 一路上,薛锦绣异常沉默,一点都不想往日里那个俏皮的丫头。 “被沈梓赋吓到了?”周信问道。 薛锦绣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儿小委屈的说道:“就是觉得你们这儿的人与我们那儿不一样。” 周信好奇发问:“你们哪儿的人怎么个活法?” “我们哪儿的民风很淳朴,勾心斗角的事儿不常见”,薛锦绣说完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哪儿强抢民女这种事也很少见。” 周信点了点头。青州那边民风好是朝堂上下有目共睹的。也因此,高宗允许长清候在青州实行自治。 这样的荣宠是承周的头一份儿。地方自治不仅可以免贡免税,就连法律也有一定的自治权利。 “你们那边儿还有什么习俗?”周信问道。 薛锦绣想了想,“父君还推行了新的姻缘法,男子一生只能娶一位妻子,不可以有妾室。” 这一点周信也是略有耳闻。长清候自从推出这部法律后,以身作则,自己后院的妾室全都放回本家,还为她们寻了婆家。 “你是不是觉得身上流着沈家血脉的没什么好人?”周信突然问道。 薛锦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说句你不爱听的,我觉得你母妃甚是难缠,你那个表弟也不是好人,但你不一样”,说道最后薛锦绣的脸有点发红。 “沈氏原本也都是忠君报国的大族,但因为人多,一代一代传下来就什么人都有了”,周信说道。 薛锦绣没吱声,周信接着说道:“我母妃原本也是一心伺候我父君的,但我父君不喜欢我母妃。久而久之,我母妃才养成了这样暴戾的脾性”,周信笑了笑,“至于我那个表弟,我也是头一回见他。” “那你呢?”薛锦绣问道。 周信笑了笑,“我什么?” “你的故事”,薛锦绣说道。 周信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就被送到军营里。不像大哥一样做事考虑周到,也不似太子一般温文尔雅,更不像老四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薛锦绣听到周信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有点心疼,很久没说话。 “你呢?”周信突然问道。 薛锦绣笑了笑,“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我是被二姨娘养大的。后来,二姨娘也病逝了。” 两人边走边说聊了许久,聊到天空又飘起了小雪花。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周信突然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那表弟?” 薛锦绣抬起了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周信的眸子,然后又低下了头。周信扯了扯嘴角,“你不用估计我的面子,我也不想流沈氏的血。” 第一百七十二章祸从天降 “何出此言?”薛锦绣问道。 周信苦笑了两声继而摇了摇头。 见周信不愿意说,薛锦绣也就没再问下去,而是回答周信的问题:“我想向圣上如实说明。” 周信点了点头以表支持薛锦绣的做法。 周信知道,薛锦绣一旦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高宗,高宗便会抓着这件事情来彻查整个沈氏。甚至,还会借着这件事情扳倒沈氏一族。这其中利害,周信能看得出来,但薛锦绣却看不到这个层面上,只把这件事当做是花花公子犯下了过错。 “还有件事情,我要与你讲”,周信说道。 薛锦绣应了一声。周信停下了脚步,将手里的马缰子扔在了地上。薛锦绣也停下了脚步,面对着周信眨眼睛。 周信扳过薛锦绣的肩膀,将她拥在怀里。一时之间,薛锦绣窝在周信怀里又惊又喜,嘴角也也上翘了几分。 周信将薛锦绣在怀里抱了一会儿,继而将头歪到薛锦绣的耳边,轻声说道:“锦绣,我喜欢你。” “我……”,薛锦绣的话还没说出口,周信就打断说道:“现在别急着给我答案。” 被周信这么一说,薛锦绣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并且不自觉的的挣扎了一下。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周信说道。 于薛锦绣而言,这或许周信发自肺腑的一场告白。但对于周信而言,或许他以后再也抱不到薛锦绣了。 由沈梓赋入手,能查到沈氏许多不法的事情。到时候,高宗震怒,沈氏、沈贵妃、周延、自己,恐怕无一能幸免。 片刻后,周信松开了薛锦绣,说道:“我陪你去见我父君,告发沈梓赋。” 薛锦绣笑着点了点头,周信将马缰子重新拾起,说道:“这马名叫追风,是匹战马。我以后可能没机会骑了,送给你”,周信说完后,不由分说的将马缰子塞到薛锦绣手里。 薛锦绣不明白周信这句不常骑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但还沉浸在方才的幸福之中也没问出口。 进了宫,马由专门的人牵着去了马厩。 周信陪着薛锦绣来到了御书房外。胡易辉看着这两人一起来,还以为是要求高宗成全这件喜事,赶忙着就进了御书房禀报了高宗。 此时此刻,高宗在与苍玺下棋。听闻三殿下与锦绣郡主一同前来,苍玺十分识趣的主动请旨退了出去。 高宗点了点头,随后又让胡易辉带着周信与薛锦绣进了御书房。 “你们二人来找朕所谓何事?”高宗问道。 周信与薛锦绣跪在高宗面前,周信给高宗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儿臣与锦绣郡主前来告发沈氏公子沈梓赋。” 闻此一言,高宗眉头一皱,“仔细说来。” 薛锦绣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高宗听完,恨恨说道:“岂有此理!” 见高宗生了气,一屋子的人都不敢吱声,大气都不敢喘。 “沈梓赋是沈氏哪一支的?”高宗问道。 这个问题,周信倒是没问过也没查过,遂而只好拱手一揖,“说来惭愧,儿臣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位表弟。” “胡易辉”,高宗喊道,胡易辉向高宗行了个礼,“去查,查查沈梓赋是哪一支的。” 胡易辉领了命后退出了御书房。高宗给这两人赐了坐,还安慰了薛锦绣几句,并且嘱咐薛锦绣日后若是出宫定要带上大内侍卫。 高宗的话薛锦绣一一都应下。对于薛锦绣没有梨花带雨来见他这一点,高宗很是欣慰,也觉得自己儿子的眼光不错。 皇室小辈的子孙中,娶妻成亲的不少,但会武艺的恐怕也就只有四殿下周义的妻子沈梓荷与这位未过门的三夫人薛锦绣吧? 高宗为朝堂忙了一辈子,这老了老了,对儿女的婚事也愈发上心了些。 一炷香功夫,胡易辉来禀说道:“这位沈梓赋公子是沈清风将军的嫡幼子。将军一直戍边在外,夫人华氏对儿子太过溺爱,才让这位沈五少爷有了今日这般模样。而且……”,胡易辉顿了顿,抬头看了高宗一眼。 高宗强压着怒火,说道:“接着说下去。” “据奴才了解到的,这位沈五公子欺压百姓,身上背着不少命案”,胡易辉小心翼翼的说道。 高宗蹙了蹙眉,问道:“这些事都是谁给那个孽畜压下的?” 胡易辉见高宗动了气,赶紧跪下说道:“圣上恕罪,这些老奴实在查不到。” 听到胡易辉这么一说,高宗平复了几分怒气,对着薛锦绣说道:“这件事情,朕定会给你与长清候一个交代。” 薛锦绣冲着高宗行了个礼以表感谢,高宗摆了摆手示意薛锦绣先坐下。 “周信听令”,高宗冲着周信说道。 闻此一言,周信赶紧起身跪在高宗面前,说道:“儿臣在。” “朕命你去查明沈梓赋一事,还锦绣郡主一个公道”,高宗吩咐道。 高宗这话一出口,周信与薛锦绣都是一愣。 让周信去查沈氏的事情,高宗这是逼他大义灭亲? 见周信迟迟没有领旨,高宗问道:“有问题?” 周信迟疑了一下,冲着高宗拱手一揖,说道:“儿臣领旨。” 高宗点了点头,让周信与薛锦绣一同退了出去。 待着两人走后,高宗才叹了口气冲着胡易辉问道:“朕让老三去查沈氏的事情,是不是太不通人情了?” 被高宗这么一问,胡易辉不知道该怎么说。让周信去查沈梓赋,这很明显是一道单项选择题。 倘若周信大义灭亲,那么便是与整个沈氏站在了对立面。倘若不能秉公处理,高宗这边免不了会对周信一顿责罚。 胡易辉叹了口气,发自肺腑的说道:“三殿下毕竟还是个未到弱冠的孩子。” 高宗也跟着胡易辉叹了口气,“老三本性不坏,从小被他母妃灌输的这些谋权篡位、嫡庶尊卑的想法才有了今日的局面”,高宗说这话的时候又咳了几声,“朕的日子也不多了,能把信儿带回正轨也算是功德一件。” 胡易辉刚想开口宽慰高宗,高宗却摆了摆手,说道:“朕欠信儿良多。” 第一百七十三章沈氏的血 沈梓赋的事情不过半日就被传到了沈贵妃的耳朵里。 说到底,还是华氏夫人护子心切才让这消息传得人尽皆知。沈清风不在家,华氏自然要想尽办法护住自己的小儿子,遂而只能来求一求沈贵妃。 沈贵妃与华氏的交情不浅。未出阁时,这两人就是能同甘共苦的小姐妹。纵使后来沈氏入宫,华氏嫁与沈贵妃的庶出弟弟沈清风,两人的感情却没有因为距离的变化而改变。 更何况,这些年沈清风的功劳也是支撑沈氏在后宫的重要支柱。 “臣妇还请贵妃娘娘救一救梓赋”,华氏跪在地上哭诉。 沈贵妃见不得自己的小姐妹这副卑微的模样,更可况从前的小姐妹还是自己现在的弟妇,自己岂有不拉一把的道理? “你且起来,慢慢说说”,沈贵妃伸手将华氏夫人服了起来。 华氏将事情的经过给沈贵妃讲了一遍,这中间自然是把沈梓赋的罪过往轻了说。 事情说完后,沈贵妃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是圣上负责,本宫委实是插不上手。” 闻此一言,华氏赶紧说道:“臣妇听说,这件事情现在是由三殿下在查。臣妇知道,三殿下最听娘娘的话,还请娘娘对你这苦命的外甥伸以援手。” 听闻这件事是由周信负责,沈贵妃心里一沉。 高宗这是要逼着周信大义灭亲? 想到这儿,沈氏心头一凉。由沈梓赋入手,接下来就会使沈清风一家,继而是自己的各位兄长,随后就会是包含自己在内的整个沈氏! 想明白了这一层,沈贵妃有点儿毛骨悚然。她决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放心,本宫定会尽全力保住梓赋”沈贵妃说道。 听到这句话,华氏安心了一大半。高宗的后宫,除了皇后傅莺歌就数沈贵妃阶品最高。华氏相信,高宗肯给沈贵妃这个面子。 华氏这么想,但事实诚然不是这样。 高宗许久之前就想着扳倒沈氏,但苦于没有借口。沈梓赋非要往枪口上撞,这个怪不得高宗要对他施威作福。 华氏又说了许多感恩戴德的话才离开。华氏夫人一走,沈贵妃即刻命人召来了周信。 不等周信行礼,沈贵妃就问道:“你在负责调查沈梓赋的事情?” 周信应了一声。 闻此一言,沈贵妃直接说道:“本宫命你就此收手。” 周信没有反驳沈氏的话,而是毕恭毕敬的说道:“父君已经命儿臣全权调查此事,儿臣不能辜负皇命。” 听到周信这么说,沈贵妃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翅膀硬了,要与沈氏反目了?” 周信跪在沈贵妃脚边,说道:“儿臣不敢。” “不敢?”,沈贵妃笑了笑,“你真以为你母妃是傻子,这桩事情你明明能拦下薛锦绣那个小贱人,你却偏偏跟她一起去向你父君奏明。” “锦绣郡主好歹也是个郡主,母妃措辞还是注意些好”,周信说道。 “很好,这就是本宫养出来的乖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灭了沈氏满门!”沈贵妃冲着周信吼道。 “儿臣不敢”,周信冲着沈贵妃行了个礼。 “别忘了你身上也留着沈氏的血!”沈贵妃冲着周信吼道。 又是这句话! 周信听到这话,不再顾忌沈贵妃是自己的亲娘,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等着沈贵妃说道:“小时候,也是因为你这话,我才随着王将军进了军营!你说我身上流着沈氏的血,一定要做个硬朗的男儿辅佐大哥,你不管不顾的把我送入军营,让我成为你在后宫的保障,成为大哥夺嫡的帮手!” 周信说着,将袖子往上一撩,胳膊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看到没,这是我十二岁那年随着王将军上战场事被敌军砍得。若不是王将军及时将我救下,我可能都没法站在这儿。你呢?除了大哥的太子之位、你的太后之位,你想过我吗?” 周信说着,解了半边衣衫,说道:“看到了吗?这儿,十五岁的时候,随着王将军上阵遇敌迷了路在林子里被黑豹伤的。你知道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吗?” 周信看了一眼捂着嘴在哭的沈贵妃,轻蔑的笑了一声,“那个时候,我体热不退。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喊得全都是娘!” 此时此刻,沈贵妃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良多。 “别说了,母妃求求你别说了”,沈贵妃哭着蹲在地上说道。 周信冷笑了一声,“沈氏的血是吗?我还给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入自己的小腹。 在场的人都被周信这一举动惊到了,沈贵妃也被吓得不知所措。 看着周信被染红的衣裳,沈贵妃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冲着婢女喊道:“去找太医!太医!” 周信看着躺了一地的血,对着沈贵妃扯了扯嘴角,“娘,我不欠沈氏的。儿子在战场上没给姓沈的丢人。” 沈贵妃被周信吓得已经手足无措,听到他这话更是懊悔不已。慌忙之中,沈贵妃一手抱着周信的头,一手赶紧堵住了周信的伤口。 血依旧朝外冒,沈贵妃的手已经被血染的通红。沈氏已经不在意手上的血腥与粘稠,一个劲儿的让周信挺住。 周信是练过武的,知道哪里是要害以及下手轻重。 方才那一捅,周信是报了必死的心态,下手委实是不轻。 片刻过后,周信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弱。 好在,在周信彻彻底底昏过去之前太医及时赶到。 看到这一地的血,太医顾不上给沈贵妃行礼,赶紧把手搭在了周信的大动脉上,谢天谢地的说了一句:“还有救、还有救。” 被太医这么一说,沈贵妃舒了口气。 “来几个人赶紧把三殿下抬到床上”,太医吩咐道。 话一出口,立刻就有人来到周信面前,准备将周信先抬到卧房。 看到那帮子奴才笨手笨脚的样子,太医又嘱咐道:“横着抬,轻点儿!” 眼看着周信被抬进卧房,太医就要跟进去,却被沈贵妃一把拦住,“你与本宫讲实话,有几成把握?” 太医叹了口气,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三成。” 第一百七十四章你敢死为何不敢活? 沈贵妃听后,整个人往后一倒,幸而有婢女扶着才不至于摔着。 “贵妃娘娘还是让老臣进去先救三殿下吧,时间不等人啊”,太医说道。 闻此一言,沈贵妃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赶紧放太医进去。 太医进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试了试周信的鼻息。尽管微弱,但还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死。 “老臣要为三殿下将匕首取出来,还请贵妃娘娘移步”,太医说道。 听了太医的话,沈贵妃远远的看了周信两眼,由婢女扶着出了寝殿的门。 片刻过后,高宗一行人来到了沈贵妃的院子。 如今的沈贵妃已经顾不得过多的礼节,哭着扑到了高宗的怀里,“圣上,千万救救我的信儿!” 高宗来之前只知道三殿下自己捅了自己,却不知道因为何事才会让周信做出如此惨烈之事。 “你别哭,信儿福大命大一定没事”,高宗推开了沈贵妃,做到了尊位上等着消息。傅莺歌在一旁安慰着沈氏。 片刻后,太医出来禀报,说道:“请圣上、皇后、沈贵妃坐好心理准备,三殿下身子骨硬朗,但求生的意识实在太差,老臣已经尽力了。” 闻此一言,高宗身子僵了一僵,沈贵妃也跟着哭天抹泪的喊叫了起来。 高宗不信,周信那么一个活泼的人,竟然会走上绝路。 难道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紧了吗? 高宗承认,让周信负责侦查沈梓赋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太过残忍。一边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一边是自己娘亲的母族。对于周信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也割舍不得。 “去把这件事告诉锦绣郡主”,高宗的吩咐胡易辉说道。 胡易辉领了命,去寻找薛锦绣。屋子里又恢复了异常的安静,高宗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尽全力给三殿下疗伤,朕便不迁怒于你。” 太医得了命,如获大恩一般叩首道谢。 “你们在这儿等着,朕进去看看”,高宗拍了拍傅莺歌的肩膀,柔声说道。 傅莺歌点了点头,眼瞧着高宗进了寝殿。 寝殿里跪着一屋子的奴才,还有个太医。 “三殿下情况如何?”高宗开口问道。 一众打杂的仆婢没权利回复这个结论,但好歹地上还跪着一位太医。 “回禀圣上,臣等已经尽力而为了。如今也只能看造化了”,太医感叹了一句。 高宗走到了周信的窗前,拍着周信的后背轻轻说道:“小崽儿,千万挺过去啊。” 一刻钟后,薛锦绣火急火燎的感到了现场。看着再床榻上躺着、面色发白周信,薛锦绣心中五味陈杂。几个时辰前见面还是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此刻就倒在了床上。 尽管如此,薛锦绣还是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说道:“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我还欠他一个答案。” 看着薛锦绣这个样子,高宗为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遂而只能说到:“太医说信儿求生意识薄弱,朕把你叫来希望你能唤醒他。” 说着,高宗冲着这一房间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一起退出了房间。 薛锦绣看着床上的周信,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嘴里还忍不住嘟哝着,“你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有我想得开?你说喜欢我都是儿戏吗?” 周信只觉得耳畔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时谁,也听不见到底说了什么。 薛锦绣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香囊,从里面扯出一个玉坠子绑在周信的身上。 “这是我娘给我求得,我戴了十六年”,说完,用指腹将周信紧紧皱起的眉头抚平。 一刻钟后,太医捧着一碗汤药推门而入。 “郡主,殿下该吃药了”,太医说道。 薛锦绣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抹干后才从太医手里接过汤药碗,“给我吧,我来。” 薛锦绣没照顾过人,生平头一次动作总是有些笨拙的。 薛锦绣将汤匙里的药吹凉,放在周信的嘴边给周信灌进嘴里。 药顺着嘴角流出来,薛锦绣无奈的为他擦了擦嘴角,急哭了一般的说道:“灌不进去,怎么办?” 太医为薛锦绣指了个好用的方法——薛锦绣将汤药含咱嘴里而后喂给周信。 被太医这么一说,薛锦绣有些不好意思。青州的姑娘虽然开放,但与人嘴对嘴这种情况可谓是少之又少! “郡主,别再犹豫了。圣上既然说郡主是殿下心中重要的人,郡主就一定能唤醒殿下”,太医说道。 听太医这么一劝,薛锦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你出去”,薛锦绣说道。 太医听了薛锦绣的话,冲着她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走时还不忘给这两人带上了房门。 薛锦绣喝了一大口药,一股子浓重的苦味充斥着口腔。 薛锦绣将唇瓣附上了周信的唇。周信的唇有点凉,吻上的那一瞬间,薛锦绣甚至觉得这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薛锦绣将药送入周信的口中,用舌头顶着周信迫使他将这些苦涩的汤药咽下。一连三次,这些药终于进了周信的喉咙。 薛锦绣的舌头被苦药汤弄得发麻,但此时此刻却也估计不上这么多。薛锦绣将手指放在周信的鼻子上试了试他的鼻息,那若有若无的一丝气儿让薛锦绣陷入极度不安之中。 这人不是说喜欢自己吗? 为何不把花轿抬到长清候府邸来迎娶自己却偏偏要躺在这床上沉睡? 许多人说薛锦绣是个克人、害人的命,她原本不信。但看着躺在床上的周信,薛锦绣突然有点害怕。 “你醒来,我带你回青州。我们在那儿完婚,日后就住在那儿,你也要遵守青州的规矩,一生只能娶一位妻子”,薛锦绣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你都敢死了,为什么不敢活?”薛锦绣抚摸着周信的头发,轻声说道。 是啊,都敢死了,为何不敢活着呢? 小时候薛锦绣曾将想着从高高的楼阁上一跃而下,但由于种种原因,薛锦绣只有爬上楼阁看风景的勇气,却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 许多人都说,活着比去死更难。但在薛锦绣看来,已经不畏死亡,为何就不敢好好的活着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此人姓沈? 周信已经昏迷了两日。 沈贵妃已近疯狂的状态,薛锦绣一声不吭的在床前守了两日。高宗心急,却不露于色。沈梓荷来看望了周信两趟,却被沈贵妃骂了出去。 第三日头上,太医坐不住了。特地避开了沈贵妃在的时候悄悄与薛锦绣说道:“与其这样耗着让殿下痛苦,不如让殿下早登极乐。” 太医说这话的时候没敢看薛锦绣的表情。他知道薛锦绣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然而在让她放弃周信生命这桩事情上,太医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把握。 听到这消息的薛锦绣没哭也没闹,一脸温和的问道:“当真没救了?” 太医叹了口气。这些话他本不该说的,但这几日下来,看着锦绣郡主不眠不休的守在三殿下床头,饶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太医也忍不住对薛锦绣破格说了这些。 “三殿下生还的机率实在渺茫”,太医拱手一揖,叹了声气,“是老臣无能。” 薛锦绣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已经变得朦朦胧胧。她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些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之后她该是没有眼泪的。 “再等等吧,再等十日”,薛锦绣说这话时面上带着笑。 太医叹了口气,颇为无力的点了点头。 “这话别与沈贵妃娘娘讲了,我怕她撑不住”,薛锦绣说道。 太医应了一声后站在一旁不敢多语。 按照常理来说,以周信的身体素质在小腹不致命处捅上一刀委实不是什么大伤。坏就坏在,周信是个认死理的,对自己下了狠手。 薛锦绣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高宗叫来了的时候,周信已经气息微弱的躺在了自己的面前。 后来,薛锦绣也多多少少的打听了些。小宫女们说的唯唯怯怯也没个统一的口述。但整合她们的话来看,是周信与沈贵妃起了冲突。 薛锦绣本就对沈贵妃没什么好感,出了周信这桩事情后,薛锦绣对她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但毕竟本性使然,薛锦绣对沈贵妃最起码的尊重还有。 在婢女的帮助下,薛锦绣给周信喂了两回粥。薛锦绣能感觉到周信能往下咽,她相信,只要吃得下东西,就还有的救。 趁着沈贵妃不在的功夫,沈梓荷来到了周信的寝殿。她怕惊动了沈贵妃,遂而也没让人通传,直接站在了周信的寝殿门口。 “郡主”,沈梓荷轻轻唤了一声。 薛锦绣闻声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沈梓荷,将眼角的泪擦了擦,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说道:“四嫂来了。” 沈梓荷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亲自盛了一碗鸡汤递给薛锦绣,“我煮的,你尝尝。” 薛锦绣接过碗,凑在鼻子前闻了闻,若有所思。 他在周信府上喝过一模一样味道的鸡汤——是个老厨子煲的。 彼时,薛锦绣还感叹为何三皇子府里的伙食一向不怎么好吃,但唯这一道鸡汤很是可口。周信没有给她明确答复,只说这位厨子只会煲这个鸡汤。 薛锦绣抿了一小口,冲着沈梓荷微微笑了笑,“四嫂与三殿下很熟吗?” 闻此一言,沈梓荷有点懵,但转瞬即说道:“三殿下从小长在军营,一年回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委实谈不上熟这个字。” 薛锦绣没再问下去,而是与沈梓荷说了说周信近来的情况。 估摸着沈贵妃午睡快醒了的时候,沈梓荷主动向薛锦绣请辞。临走前,欲言又止的说道:“四嫂有句话,原本不该说,但看着郡主着急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此时此刻,薛锦绣已经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遂而微微弯唇,轻声说道:“四嫂请讲,但凡是能为三殿下做的锦绣都愿意去做。” 沈梓荷点了点头,说道:“我素闻玺王爷认识一位叫季十七的神医,坊间流传他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只是——”,沈梓荷故意把话卡在了这儿,等着薛锦绣开口问她。 “只是什么?”薛锦绣问道。 “郡主可能不晓得朝堂之事,如今玺王爷与三殿下称得上是政敌。只是不知道玺王爷肯不肯伸以援手”,沈梓荷说完后,假意说错了话似的微微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慌说道:“锦绣妹妹就当四嫂从未来过,告辞、告辞。” 薛锦绣没拦着沈梓荷。她是不怎么聪明,但不傻。薛锦绣看得出来,沈梓荷是故意想把消息透露给自己。 尽管不知道沈梓荷到底打的怎样的算盘,但薛锦绣还是打算找苍玺试一试。 下定了主意后,薛锦绣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即刻有个宫女推门而入。 “请玺王爷来一趟,说本郡主有要事相商”,薛锦绣吩咐道。 小宫女领了命,退出了房间。 一盏茶的功夫,苍玺来到了周信的寝殿。他将外袍随手一解,递给了小宫女,“寻我何事?” 薛锦绣给苍玺递了杯茶,开门见山的问道:“王兄可认识一位叫季十七的神医?” 苍玺端茶水的手微微一僵,继而点了点头,“认识。” 闻此一言,薛锦绣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王兄可愿引荐?” 苍玺朝座位上伸了伸手微微点头示意薛锦绣先坐下,薛锦绣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坐在椅子上说道:“我知道王兄与三哥是政敌,但毕竟人命关天。若是三哥就这样死了,王兄也是胜之不武。” 听到薛锦绣这话,苍玺心里有点发笑,但看到薛锦绣这副认真的样子与病床上躺着的周信,苍玺还是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问道:“是谁与你说的十七?” 虽说薛锦绣感激沈梓荷向她透露这个消息,但她毕竟与苍玺更加亲厚些。苍玺将薛锦绣的纠结看在眼里,也不为难。 “我只问你一句,你愿说就说,不愿说作罢。” “王兄请讲。” “此人姓沈?”苍玺问道。 闻此一言,薛锦绣微微抬了抬头与苍玺四目相对了一瞬继而低下头。苍玺的目光太过凌厉,凌厉到容不得她说谎。 第一百七十六章救命稻草 这样的薛锦绣,苍玺还是第一次见。 相识这些年,薛锦绣向来是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也唯有周信病的这一段时间,她开始学着以各种各样的神情来面对各种各样的人。 想到这儿,苍玺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轻声咳了咳说道:“没事。王兄带你去找季十七,不过十七向来对宫闱王府颇有意见,能不能请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闻此一言,薛锦绣猛地抬头看向苍玺,一时之间竟然无语凝噎。片刻后,薛锦绣才问道:“王兄不怕三哥醒来继续与王兄作对?” 苍玺笑了笑,“你这傻丫头,比起你说的政敌,本王更担心妹妹嫁不出去。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你看得上的,我如何能以一己之私耽误了你。” 经苍玺这么一说,薛锦绣热泪盈眶。都说傻人有傻福,大概是老天爷看她不通世事才遇见了苍玺这么好的表兄。 “多谢你”,薛锦绣冲着苍玺颔首道了个谢。 苍玺眼瞧着这小姑娘褪去了一身狂傲。原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竟然也学会了求人办事的那套礼节。 苍玺无声的叹了口气,朝着薛锦绣微微一笑,“换身便服,随我去吧。” 被苍玺这么一说,薛锦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周信的床前守了三日。衣服也已经有三日没换洗了,遂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兄等我片刻。” 苍玺看了看眼前人这副憔悴的模样。三日未曾洗漱的薛锦绣头发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凌乱这个词来形容,这身翠绿色的衣裳也沾了些药汤、饭汤,想必是喂周信的时候无意留下的。 “反正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先舒舒服服的沐浴会儿,本王在寒烟阁等你”,苍玺说完起了身,待薛锦绣应了一声后才出了房门。 薛锦绣为周信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我还等你活着娶我呢。” 言罢,薛锦绣吩咐了几个信得过的婢女留在了周信身边,其余的人跟着她回到了薛锦绣自己的寝殿。 周信受伤的这几日,薛锦绣可以称得上是寸步不离。多亏了房间里日日有人打扫,否则她养的那些个小动物恐怕要通通饿死。 薛锦绣抱了抱养在屋里的小羊羔。小羊羔身上的绒毛是新长的,抱在怀里甚是暖和。只是,在这分量上,小羊羔似乎比以前轻了些。 热水打好后,小丫头唤薛锦绣去沐浴,薛锦绣应了一声,将羊头往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后才把它放在了摇篮子里,轻声说道:“他会活着来娶我,到时候我把你当嫁妆带过去。” 由婢女伺候着,薛锦绣在热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似乎要把这几日以来的疲倦通通洗掉。 半个时辰后,薛锦绣随便挽了个发髻、穿了身青色袄裙外面搭了个蓝色的大氅。 “走吧”,薛锦绣吸了口气说完走在了前面。 风吹得有些厉害,薛锦绣下意识的拢了拢大氅。苍玺跟在薛锦绣身后,将她的举动通通看在眼里:“冷的话,拿着这个。” 说着,苍玺将手里的暖手炉递给了薛锦绣。薛锦绣没推辞,冲着苍玺笑了笑接过了暖手炉。 “十七不喜欢宫闱王府那些个规矩,他不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你注意些分寸”,苍玺嘱咐道。 薛锦绣轻轻的应了一声,由婢女扶着上了马车。 苍洱依旧是赶马车的命。马鞭子与凌冽的北风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格外的冷。 苍洱驾着车朝竹林的方向驶去。刚过了新年,街道上的人还不算多,马车行的格外快些。半个时辰后,苍洱勒住了马缰子,跳下马车,说道:“爷、郡主,前面的路马车进不去,还劳烦您二位腿儿着进去。” 苍玺应了一声。季十七的竹林他没少跑,四面八方都研究透了,也没有找到一个能把马车驾进去的入口。这儿三面环山一面是水,绝对称得上是个好地界儿。 “这位神医住的地方还真是有点儿别开生面”,薛锦绣感叹道。 “十七不喜欢喧闹却是个活泼性子”,苍玺边走边说,还不忘为薛锦绣拨开周边树上干枯的枝子。 两人一路畅聊,苍玺极力开解着薛锦绣。然而饶是他如何说薛锦绣都笑笑应着,唯有提到她与周信的往日,薛锦绣眸子里才有了几分神韵。 来到季十七的竹屋前,屋子的门没锁。季十七向来没有锁门的习惯。一来,这竹林鲜有人来,二来,季十七觉得拿着钥匙出门是件累赘事儿。 苍玺与季十七熟识,向来没什么礼节规矩可讲。刚想推门而入却被薛锦绣拦下,“还是叩门吧。” 苍玺没反驳薛锦绣。他环视了门口一周,委实没有门环可叩,遂而只能退而求其次冲着屋里喊了两声。 季十七闻声,出门来看。见到苍玺的那一瞬,季十七还是挺开心的,但看到苍玺身后的薛锦绣,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又为我揽了什么差事?”季十七问道。 见季十七的目光落在薛锦绣身上,苍玺赶紧笑着将薛锦绣推到季十七面前,“这是本王的表妹,长清候爷的女儿姓薛名锦绣。” 被苍玺这么一说,薛锦绣上前盈盈一拜,“锦绣见过季公子。” “这位贵人不必多礼。不知道贵人来找我是想医治何人?”季十七问道。 薛锦绣没想到季十七说话如此直率,稍微一愣后说道:“当今圣上第三子周信。” 听薛锦绣这么一说,季十七的脸上有点不好看。薛锦绣将季十七的这变化看在眼里,向苍玺递了个求助的目光。 苍玺会意,将季十七拉到一边说道:“我这表妹与那些庸脂俗粉不同,十七你行个方便好歹去看看。” “你这混蛋向来不给我揽什么好差事”,季十七没好气的说道。 闻此一言,苍玺知道季十七还为了宋清月那事责怪他,遂而赔了个笑脸说道:“这回,你只管救人就好,让圣上与长清候欠你一个情分,你这面子可大了去了。” 季十七叹了口气,“他说的周信可是会领兵打仗的那个皇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出宫治病 苍玺点头应了一声。 看到苍玺这反应,季十七偷偷看了两眼薛锦绣将苍玺又往远处拽了拽,“玺王爷你再大度也不至于以德报怨吧?那小子从前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 苍玺笑了笑,“不瞒你说,我这宝贝妹子看上老三了。我这当哥哥的不能断了她这份姻缘。” 闻此一言,季十七倒吸了一口冷气。苍玺在皇室、王室里数年长的,但真正能让他看作弟妹的也唯有四殿下周义与他所提及的这位妹妹了吧。 “你知道我想来讨厌入宫闱的”,季十七撇嘴说道。 苍玺低着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既巴望着季十七能为周信诊治,又不希望他入宫。 说实话,苍玺对周信本身没什么厌恶。他之所以这样大都拜他那位野心勃勃的大哥与母妃所致。说到底,周信也是个可怜人。 “十七……”,苍玺刚开口就被季十七打断,“我知道你想劝我,我也知道你对那位锦绣姑娘是少有的真心,但我委实不能入宫为三殿下治病。” 苍玺叹了口气,拍了拍季十七的肩膀,“我理解你。”苍玺深知,让季十七入宫是一桩危险的事情,对季十七危险对高宗也危险。 说完,苍玺就要朝薛锦绣的方向走去,季十七突然叫住了他,“能把那位三殿下带出宫吗?” 闻此一言,苍玺微微一愣,“这有困难,但能克服。” 季十七笑了笑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待我给三殿下治好病你得带我去国公府看瓷儿。” 听季十七提到傅瓷,苍玺吸了吸鼻子,微微咬了咬嘴唇即刻松开,“这桩事情完了以后,我有事要与你说。” 他与傅瓷已经成亲的这件事,苍玺不预备再瞒着季十七了。毕竟,纸包不住火。事情拖得越久,苍玺的负罪感就越重。 “关于瓷儿”,季十七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季十七想问,苍玺却不予理会的径直走到了薛锦绣面前。 季十七知道苍玺是那种拿捏的住分寸的人,他不说定是不怎么至关重要亦或时机不到。想到这儿,季十七极不情愿的跟着苍玺来到了薛锦绣面前。 季十七清了清嗓子,说道:“郡主是王爷的表妹,王爷于十七有救命之恩,无论如何草民都是该卖给王爷一个面子的。只是——” 季十七故意没说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着实有些过分。 “公子但将无妨”,薛锦绣说道。 “玺王爷知道,我向来不入宫闱。若是贵人你能把三殿下带出皇宫,十七愿意效劳”,季十七微微颔首说道。 闻此一言,薛锦绣吃惊重复道:“带出宫来?” 季十七点了点头。薛锦绣呵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且不说周信是不是皇子,单单说这么远的路程他身子吃不吃得消还是一码事。更何况,朝廷之上想要周信这条命的人不在少数,带出宫来他还能有命活吗? 想到这儿,薛锦绣膝盖一软跪在了季十七面前,苍玺想要伸手去扶却被薛锦绣躲开。 “我这一跪不值钱,也没有逼迫公子的意思。锦绣想请公子三思”,薛锦绣说完给季十七磕了个头。 季十七最讨厌的就是皇室的人动不动就跪下给人磕头,苍玺看得出季十七的面上已经有厌恶的情绪了,遂而赶紧冲着季十七说道:“锦绣也是关心则乱。” 说完了季十七,苍玺伸手扶起了薛锦绣。薛锦绣没有做作说什么季十七不答应她就长跪不起的话。 “锦绣,季公子也有难言之隐”,说着,冲着薛锦绣使了个眼色。 薛锦绣体会不到这个眼神什么意思,但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懂,遂而没再多言。 见局面还在掌握之中,苍玺说道:“不如让老三去我玺王府治病,也劳烦十七多往我府里跑跑。” 这个说法还多少说得过去。让周信去玺王府养病纵然也不是个妥当的理由,沈贵妃放不放行也是一码事。但是,至少比让周信来竹林已经靠谱的多了。 “还请季公子赏光”,薛锦绣屈膝说道。 见薛锦绣已经示弱,季十七也没有什么好拿捏着的了,遂而说道:“那就劳烦王爷周密安排了。” 苍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季十七几句才与薛锦绣一同离开竹屋。 两人徒步来到了竹林子外,苍洱已经喂好马等着两人,苍玺扶着薛锦绣上了马车,与苍洱一同坐在了赶马的地方,说道:“即刻回宫,莫要耽搁。” 苍洱闻言,冲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被打疼了,拼命似得往前跑。 “爷,外面风大,您进去吧!”苍洱冲着苍玺喊道。 苍玺没回应,只冲着苍洱说道:“专心驾车。” 主子既然这么说了,苍洱也只好听命行事。 马在林子里跑的极快,若非薛锦绣是个练武,恐怕要被这马颠的散了架。 快要出林子口的时候,马突然冲着天空嘶鸣一声,任由苍洱怎么赶,马都不肯再乖顺的跑。眼看着马缰子就要脱手,苍玺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冲着苍洱说道,“去车里保护郡主!” 说着,苍玺开始割马缰子。苍洱还想说什么,但眼下的局势并不允许,遂而进了马车里保护薛锦绣。 马车里比车外还要颠簸上三分,饶是薛锦绣马术一流也难以吃消。 “郡主莫怕”,苍洱原本想抓薛锦绣的手让她少些颠簸,但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以及尊卑问题,苍洱只抓住了薛锦绣的大氅。 与此同时,苍玺已经将马缰子割断,马如着了迷似的冲出去老远,那股子劲儿连带着马车也甩出去了老远。 好在三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也没摔伤可破多少。只有苍玺的右臂被扭了一下,有点动弹不得。 “没事吧”,苍玺伸左手扶起了薛锦绣。 苍洱看见苍玺的胳膊已经脱臼,赶紧喊了一声:“爷!” 苍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片刻后苍玺才说道:“该是有人盯上咱们了。” 一时之间,无人言语,气氛安静的恐怖。 过了良久,薛锦绣轻声说道:“是四嫂说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隐士高人 薛锦绣说完良久,苍玺才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先前自己问她谁透露神医季十七的消息。 沉默片刻,苍玺轻声说道:“马车坏了,我们得想个办法尽快回宫。” 提到这儿,薛锦绣腾的一下子朝前跑了几步,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神,苍洱会意跟在了薛锦绣身后。在这荒郊野岭马受了惊也就罢了,薛锦绣万万不能再出事。 一会儿功夫,薛锦绣跑回苍玺面前,微微气喘的说道:“前面的云水谣我有故人,我们可以去试试看。” 来竹林许多次,苍玺倒是听说前面有个地界儿叫云水谣。只是,哪儿住着一位避世高人,听说与长清候熟识。 “你说的可是陈秋实前辈?”苍玺问道。 薛锦绣点了点头,“陈伯伯与我父王是故交,他常年作战懂些医术,该是能为王兄疗伤。” 听薛锦绣这么说,苍玺也愉快应下。此处离季十七的竹屋不算远,但若是腿儿着回去怎么也得五六个时辰,反倒是离云水谣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如此想来,也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薛锦绣口中的这位陈伯伯苍玺早有耳闻。三十年前,陈老是个叱咤疆场的将军。高宗夺权以后,削武将威风、长文人权利。陈老将军气不过,一怒之下归隐了山林。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苍玺的体力便多多少少有些跟不上了。右臂脱臼,呼呼的北风一个劲儿的往骨子里窜。苍玺打了个寒颤,苍洱将自己的虎皮护腕给苍玺戴上。苍洱执拗,苍玺一只胳膊论力道自然比不上苍洱,便只能任由着他摆布。 三人加快了脚步,薛锦绣虽说是个闹腾的但这崎岖的山路她还是有些走不惯。常常一个不注意就有些仄歪。 “小心”,苍玺伸出左手扶住差点摔倒在地的薛锦绣。 苍玺左手一吃力,右臂连带着吃痛,不由皱了皱眉。薛锦绣看着右臂脱落的苍玺,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薛锦绣这一哭苍玺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轻声安慰道:“我在战场上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这些小伤小痛不用在意”,说着,苍玺想活动活动右臂让薛锦绣放心。 但胳膊还没动成,苍玺就疼的咧了下嘴。 薛锦绣见状,赶紧擦干了眼泪。 “王兄……” 薛锦绣话还没说完就被苍玺打断,“本王巴望着能吃一杯你与老三的喜酒。” 薛锦绣点了点头,苍玺笑了笑,三人继续前行。 约么着得有三四刻钟的时间,三人终于来到了陈秋实老将军隐居的住处。 苍洱刚要上去叩门,却被薛锦绣拦下,“我来吧。” 说完,不等苍洱回复薛锦绣就来到了门前,三长一短的叩了四下。不一会儿,屋里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衣衫素净的老者。 来人见到薛锦绣,微微一愣,语气多少带些诧异的问道:“姑娘是——?” 薛锦绣扯了个笑,“陈伯伯,是我,锦绣。” 听薛锦绣这么一说,老人恍然大悟一般的哈哈大笑,问道:“三年不见,锦绣丫头长这么高了。” 薛锦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伯伯身体可安?” 老人笑语愔愔的说道:“我离开了朝堂,好着呢!到是你爹,怎么样了?” “我爹身体也好,前阵子还惦记着您老人家呢!” 陈秋实还想说什么,目光落在了苍玺身上,语气也冷淡了几分的问道,“这位是——?” 薛锦绣笑了笑,“这是承周外姓王爷苍玺。” 薛锦绣介绍完,苍玺单手冲着陈秋实行了个礼,“苍玺见过前辈!” 陈秋实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苍玺一番,若有所思了片刻后,问道:“你父亲可是苍擎王爷?” 苍玺微微颔首,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正是家父。” 陈秋实扯了扯嘴角,最终没说出什么来。在陈秋实看来,苍擎是承周唯一一个担得起“王爷”这个称号的人。当年,高宗被擒,苍擎单枪匹马入敌营,不仅解救了高宗还为战争胜利打了个很好的基础。 只是,苍擎的结局却是让人提起落泪。 想到这儿,陈秋实对苍玺也多多少少有几分另眼相看。他相信,苍擎的血脉,不是孬种。 “你这臂膀?”陈秋实打破沉默,问道。 苍玺看了一眼右臂,不等他开口说话,薛锦绣就抢先说道:“玺王爷为了护着锦绣,才受了伤,还劳烦伯伯为王兄接骨。” 陈秋实拍了拍苍玺的肩膀,苍玺吃痛却没吭声。 陈秋实叹了口气,这胳膊已经完全脱落,即便是接回去也得恢复个五六个月。 “随我进屋吧”,陈秋实说完,自顾自的进了屋,薛锦绣紧随其后,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色,苍洱会意。待苍玺进屋后,即刻吹了个口哨唤来了鸽子,他冲着鸽子比划一番后,鸽子朝玺王府的方向飞去。 屋内,陈秋实将苍玺的衣袍解开,拿着烧酒在苍玺的肩膀处使劲儿搓了搓,直到苍玺的肩膀发热。 “有点疼,锦绣丫头你摁住他”,陈秋实说道。 薛锦绣对陈秋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她这位陈伯伯是个硬汉,从来不会轻易说“疼”这个字。想到这儿,薛锦绣摁着苍玺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苍玺看到薛锦绣这副担心还愧疚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你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这点疼我还是忍得的。” 苍玺说完这话,他就有些后悔了。陈秋实的手法和力道带来的疼委实是他没想到的。许是自小就练就了那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又或是不愿意让薛锦绣担心,苍玺愣是一个子也没叫出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陈秋实舒了口气,“好了,你活动活动试试。” 苍玺小幅度的动了动,拱手一揖说道:“多谢老将军。” 被苍玺这么一说,陈秋实有点恼了,没好气的说道:“老夫离开那乌烟瘴气的庙堂已经多年,玺王爷还是慎言吧。” 听陈秋实这话,苍玺有点惭愧,拱手说道:“是晚辈言语不当,还请前辈见谅。” 第一百七十九章带你回家 眼瞧着太阳落了山,陈秋实说道:“今儿个就在我这儿歇着吧,后面还有两间房,够住。” 苍玺看了看日头,又瞥了薛锦绣一眼,说道:“宫中还有要事,多谢前辈美意。” 说到这儿,薛锦绣的神情也有几分落寞。陈秋实看在眼里,却懒得过问。 庙堂大事,与他何干? 他只要处江湖之远就够了! 更何况,是这个朝堂抛弃了他。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朝堂如何与他们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哪怕江山易主、哪怕王朝更迭,这都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但对于陈秋实而言,他把大半生都献给了朝堂、献给了君主。人到晚年,帝王突然削兵权、弃武将,饶是谁心里会没有怨言? 沉默良久后,陈秋实问道:“你们要如何回去?” 苍玺拱手一揖,“一会儿会有玺王府的人前来接应,前辈莫要担心。”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陈秋实动了动耳朵,轻声说道:“你的人来了。” “前辈好耳力”,苍玺夸赞道。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陈秋实亲自打开了房门。一个二八年华的妇人身后跟着个红衣护卫。苍玺看到门口的人,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傅瓷的目光落在苍玺那条刚接好的臂膀上,红了眼眶说道,“红玉说你们遇上了麻烦,我来带你回家。” 苍玺把傅瓷揽进怀里,与陈秋实那带着笑意的眼睛四目相对,苍玺有点不好意思,但却将傅瓷搂的更紧了些,“这位是我夫人傅瓷。” 经由苍玺这么一介绍,傅瓷挣脱了苍玺的怀抱,上前微微屈膝给陈秋实行了个礼,“傅瓷见过前辈。” 陈秋实懒得想这位美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乐呵呵的应了她这一礼。 几人又你一嘴我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苍玺主动请辞。陈秋实对这几个人称得上是一见如故,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也不好拦着。 傅瓷与薛锦绣先上了马车,苍玺给陈秋实行了个礼后才进了车棚内。红玉与苍玺在车棚外赶马。 红玉的小脸蛋沾染了几分胭脂色,苍洱沉默不语的一门心思赶马。车内,傅瓷小心翼翼的护着苍玺的右臂,薛锦绣在一旁看着,是不是流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 憋了好一会儿子,薛锦绣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我出来的这段时间三殿下情况如何了?” 傅瓷一怔,很快便想好了一套安慰薛锦绣的说辞。 话还没出口,薛锦绣就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王嫂不必想着如何安慰我,锦绣想听实话。” 这话可算是将傅瓷堵死了,见她久久不语,薛锦绣努力的扯了个微笑,说道:“没关系。” 薛锦绣这句话让苍玺与傅瓷不知道该如何再接话。沉默良久后,傅瓷突然问道:“十七应允了?” 苍玺应了一声,解释道:“十七不肯进宫为三殿下诊治,倘若把三殿下接去玺王府,十七还是愿意跑一趟的。” 闻此一言,傅瓷的神情大变。但碍于薛锦绣在一旁的缘故,傅瓷张了张口最终没说出来。苍玺将傅瓷的神情尽收眼底,拍了拍傅瓷的手背以表安慰,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十七想要见你。” 傅瓷微愣,还不待她开口说话,苍玺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既然也牵扯到了锦绣,大家不妨说开了。” 傅瓷点了点头,薛锦绣睁开了眯缝着的双眼。 “季十七一直倾慕你王嫂,瓷儿嫁入玺王府的事情他还不知晓”,苍玺说道。 薛锦绣不笨,苍玺既然这么说了,薛锦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遂而说道:“王兄放心,锦绣定当守口如瓶。” 苍玺点了点头,掀开了窗帘子看了看日头,对着薛锦绣与傅瓷说道:“苍洱走的是远路,从这儿到皇宫最少还得一个时辰,你们先眯一会儿吧。” 薛锦绣是真累了,苍玺这话说完没多久她就已经睡着了。傅瓷将自己的外袍给薛锦绣盖在了身上,然后躲进了苍玺怀里。 苍玺笑了笑,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温柔恰似一轮弯月——清明澄澈、暖人心坎。 苍玺有些疲倦,却不敢睡着。 尽管这条路偏僻了些,但难保没有人再下手。 方才的事情苍玺想想都后怕。若非出了竹林不远处,苍玺看到了个黑影,多少有了些防备之心。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会在马上做手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果真是妙计。 马受了惊,自然不受人控制。倘若真的出了人命,那边真的要归结为巧合了。 看着苍玺魂不守舍的样子,傅瓷轻微动了动,抬头问道:“在想什么?” “本王在想是谁动的手”,苍玺没隐瞒直接说道。 在傅瓷的要求下,苍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听完后,傅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到底是谁下的手这事该好好查查,但眼吧前儿的,季十七这件事情也亟待解决。 先前,夫妻两人都觉得愧对季十七故而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但日子久了,这终究不是个办法。 然而,若是真的说开,会有怎样的后果,苍玺与傅瓷都想不到。 两人想着,马车一路赶到了皇宫门口。 苍玺将自己的牌子递给守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拱手作揖后即刻放行。马车开到了寒烟阁,傅瓷唤醒了薛锦绣,几个人一同下了马车。 薛锦绣下了马车后即刻向苍玺请辞,说要去看看周信。苍玺原本想留薛锦绣吃顿饭再走,但看着这丫头心急的样子,苍玺也不好言语,遂而遂了她的心思。 苍玺与傅瓷进了屋后,傅瓷即刻命香罗准备吃食,让桂雨去太医院请太医为苍玺重新包扎。看着傅瓷担心的神情,苍玺伸右臂捏了捏傅瓷的小脸蛋儿,说道:“别担心了,没事儿。” 见苍玺伤的这么重还随意乱动,傅瓷有几分恼了,“受了伤还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看日后谁肯巴巴地为你操心。” 苍玺笑了笑,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守门的侍卫喊道:“四殿下到——” 第一百八十章囚禁 傅瓷刚刚为苍玺扣好扣子,周义就快步进来。 “王兄伤的可严重?”周信健步走到苍玺身边问道。 “小伤,不碍事”,说完,苍玺的目光朝旁边的椅子上瞥了瞥,说道:“坐吧。” 周义点了点头,回身来给傅瓷行了个礼才坐下。 苍玺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我受伤的?” 周义低下头,叹了口气,惭愧说道:“是沈氏说的。” 闻此一言,苍玺眉头一皱,发问道:“沈氏?” 周义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沈家的人撺掇沈梓荷让她告诉锦绣季十七医术高明。沈梓荷与三皇兄自幼相识,本着救三皇兄的心思,梓荷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了锦绣。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听周义这么一讲,苍玺的脑子飞速旋转,将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点编织成线,最后成面。过了片刻后,苍玺有点迟疑的开口问道:“沈家的人想要放弃老三?” 苍玺这话一出口,整个屋子都变得沉寂。 沈家能做大,除了家族庞大族内有大量文臣武将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是沈贵妃的肚子争气——沈家有这两个流着沈氏血脉的皇子。 沈家的野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而,倘若没有这两个皇子,沈家就是再渴望权利,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一样的遗臭万年。 这样的道理,沈家不会不明白。 只是——既然如此,沈家怎么会对周信下手? “此话怎讲?”周义问道。 “沈家人让沈梓荷将季十七的医术透露给锦绣,随后我与锦绣在路上就遇了险。竹林那条路甚少有人走,怎么就这么巧?”苍玺推理说道。 周信挠了挠头,问道:“何以见得就是针对三皇兄的?” 苍玺没说话。但凭直觉来说,苍玺知道那些人不是想要他与薛锦绣的命。彼时,自己右臂已经脱臼,薛锦绣的功夫算不上上乘,唯一能与黑衣人打斗的就数苍洱一个人。这样大好时机,错过岂非可惜? “本王也说不上来,但依照情形看,那些人的目标若是我与锦绣,恐怕我们二人倒是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苍玺说完,顿了顿,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沈梓荷?” 周义叹了口气,“囚禁了。” 周义说这话时神情有几分失落。他防备过沈梓荷,也想过她是沈家派来的细作。然而,当周义放下自己的所有戒备与这个女人好好相处的时候,她突然倒戈相向。 这种锥心的疼,大约最致命。 “我看四弟还是好好与四皇妃交流一下,未免其中有什么误会”,傅瓷说道。 “多谢王嫂美意,我已经让人去审问了。她有什么想说的,自然会说”,周义说这话的语气十分冷淡。仿佛沈梓荷就是一座大冰窖,靠近她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有三分寒意。 周义这么说了,傅瓷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良久,苍玺主动说道:“本王请了季十七为老三诊治,只是他不便进宫,只能将老三带到玺王府里治疗。” 听苍玺这么说,周义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起来,说道:“王兄,这如何使得?” 苍玺摆了摆左手,示意周义先坐下。待周义稍稍平复情绪后,苍玺接着说道:“总不能看着老三就这么死了,锦绣就这么难受一辈子?” 苍玺这话让周义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周信死不死于他们而言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反倒是周信死了,没准儿还能避免一场大战。 但是,薛锦绣不同。 “王兄你可考虑过,三皇兄若是出了意外,这责任你担得起吗?”周义说道。 不等苍玺回话,傅瓷也附和着周义的说法。 “本王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除了玺王府没有更合适的地方了”,苍玺说道。 苍玺这话不错。因为沈贵妃与周延的缘故,周信的政敌不在少数。在周延府上诊治,苍玺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周延这个人能不能信得过,苍玺愈发怀疑了。 为了皇位,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吗? 周延手里没有兵权,但周信手里有,两人又是一母同胞。 倘若周信死了呢? 苍玺没再想下去,歪头对周义说道:“这事,明日我会去向父君禀报。也会言明我的顾虑,老四你不必过于担心。” 话说道这个份上,周义委实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点头作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周义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寒烟阁,直奔四皇子府。 每个皇子、王爷的府邸都有个地牢,周义的府邸也不例外。 之所以把大牢建在地底下是匠人深思熟虑过后的。在地下的传音效果差,即便是有什么刑罚,主子在地上也听不见。更可况,地牢冬冷夏热,对囚犯也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周信踱着步子不自觉的来到了地牢门前,守门的侍卫看见四皇子急忙拱手行礼。 “把曹掌事给我叫来”,周信说道。 片刻后,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站在了周信面前,说道:“老奴给四殿下请安。” 周义没理会这老婢女,冷着脸问道:“四皇妃招了吗?” 曹掌事摇了摇头,说道:“四皇妃什么都不肯说。” 周义闭了闭眼,说道:“既然不肯说,这几日的餐食四皇妃也不必吃了。” 说完,周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门口。 周义走后,姓曹的这位掌事回到了地牢。 地牢里甚是阴暗,加上这严冬季节风雪大得很。这地牢倒是比一般地方还要棱上三分。 沈梓荷穿的少,瑟缩在角落里。 曹掌事冲着沈梓荷一脸奸笑,“老奴劝四皇妃还是认下了勾结沈家谋害玺王爷与锦绣郡主这桩事情,否则这苦日子还在后面。” 沈梓荷没理会这老奴婢。 没有干过的事情她岂能认下? 更可况,认下了她与周义这段夫妻情分岂非就这么断了? 想到这儿,沈梓荷没吱声。曹掌事掂量着钱袋,谄媚笑道:“方才四殿下来过,还特地——” 说到这儿,曹掌事见沈梓荷抬了抬头,继而拖长了声音说道:“四殿下还特地嘱咐了老奴,四皇妃若是还不招,就断粮。” 第一百八十一章下次,你我兵戎相见 曹掌事的话无疑像一把匕首一样直剜沈梓荷的心脏。 周义就这般讨厌她? 曾经说好要携手到老的恩爱夫妻竟然因为猜忌弄到这种境地。如此想来,沈梓荷只觉好笑。 说什么此生不疑她,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话! 因着沈梓荷是皇妃的缘故,曹掌事不能对她用刑。然而,周义刚把沈梓荷关进大牢的时候有个蒙面的黑衣人来找过她。 黑衣人说,务必让沈梓荷惹得周义厌烦。待这位皇子对四皇妃恩断义绝的时候,再用酷刑让这位四皇妃将串通沈家、谋害皇亲的罪名认下。 黑衣人还许诺,事成之后给曹掌事一百两黄金。 曹掌事身上背着不少人命,用一位不得宠的皇妃的命换一百两黄金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想到这儿,曹掌事随手拿起了皮鞭。皮鞭很粗,上面还沾着黑红色的血迹,让人看了有些发怵。曹掌事命人打来了一盆盐水,将鞭子往里一扔。原本粘在鞭子上的血迹被盐水这么一泡即刻溶于水中。方才的一盆清水,如今已经被染的鲜红。 曹掌事从盐水里捞出鞭子,打开了关沈梓荷那间大牢的门。先前,周义没下令给沈梓荷断食之前,曹掌事一直在隔岸观火。 在四皇子府当事的人深知,四殿下对这位四皇妃是宠爱至极。也因为此,曹掌事一直在犹豫这一百两黄金自己是拿得动还是拿不动。但眼下,看着周义的态度,曹掌事十分确定这些金子是逃不出自己的口袋了。 “四皇妃还是招了吧,不然莫怪老奴的鞭子不长眼”,说着,曹掌事挥了一下鞭子。鞭子与空气相撞,发出呼的一声响。 沈梓荷看着曹掌事将一连串的动作做完,依旧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她闭眼假寐,好像只要闭上眼睛,眼前这个人就不是受周义之命来打她、审她。 曹掌事的脚步越来越近。一鞭子呼啸过来,沈梓荷动都没动。 鞭子碰上沈梓荷那细嫩的肌肤,即刻就生出了一条血痕。 看到沈梓荷连最起码的挣扎都没有,曹掌事以为是自己下手太轻,遂而更用力的抽来。这一道鞭子,曹掌事用了狠劲儿。沈梓荷被抽的一个激灵,不自觉的咬了下牙。 鞭子落在她的后背上。单薄的衣裳承受不住曹掌事的力道已经开了个口子,沈梓荷的肌肤同样被鞭子撕裂开来。 “四皇妃还真是嘴硬”,曹掌事语气带着几分酸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见沈梓荷还不理她,于是提高了三个音调说道:“老奴倒想看看一个被四殿下遗弃的女人,到底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又一道鞭子抽在沈梓荷的后背上。两条鞭痕相交织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加之这鞭子之前在盐水里泡过。鞭子的纹理之中带着些盐份。第一道鞭子给人是撕破肌肤的感觉,这第二道便感觉出了盐水的功效了。 沈梓荷疼的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这顿鞭子,是周义的意思吗? 一时之间,沈梓荷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勉强的伸手抹了把脸,在曹掌事第四鞭子下来之前,她转过了身面朝着曹掌事。 曹掌事见沈梓荷终于有点服软的态度,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还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 “四皇妃想好了?肯说了?”曹掌事收了鞭子问道。 沈梓荷没回答曹掌事的问题,直挺挺的站起了身,语气不带丝毫温度的问道:“这是四殿下的意思?” 闻此一言,曹掌事有点懵。 给沈梓荷断粮是周义的意思,但四殿下并没有说可以用刑。若非是看着这位四皇妃已经失宠,曹掌事是如何都不敢动手的。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绝不能告诉沈梓荷实话。否则,万一消息传出去了,她的命岂非就丧在这儿了? 想到这儿,曹掌事努力保持镇定甚至还加了几分自信的笑,说道:“您是皇妃,若是没有四殿下的意思谁敢对您动手呢?” 说完,曹掌事更加确定了一点——绝不能让沈梓荷活着出去。 沈梓荷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泪如泉涌。方才的四道鞭子她没哭,单单“四殿下的意思”这几个字却让她如何也抑制不住眼泪。 见沈梓荷被周义吃定了,曹掌事笑道:“老奴劝您还是认了吧,还能免遭些皮肉之苦。否则,到头来都是一死。四皇妃您觉得是遍身伤痕的死了好看还是细皮嫩肉的死了好看?” 沈梓荷冷笑了一声,一个健步到曹掌事身边夺过她手中的鞭子快速将鞭子勒在她的脖子上,“我倒是想看看,咱们两个谁先死。” 这个时辰的地牢是没有侍卫的,也正因为没有侍卫守着曹掌事才敢对沈梓荷用刑。 沈梓荷练过武,拳脚不说能与苍玺对手但也绝不再周义之下。 对付曹掌事这等只会拿着刑具耀武扬威的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曹掌事被勒的已经喘不动气,双手使劲儿往外扒,希望能缓解一下这即将窒息带来的痛楚。曹掌事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手上的力道也弱了些。到最后,沈梓荷用了狠劲儿,曹掌事的脖颈都被她勒断。 看着这人的尸体,沈梓荷厌恶的踢了一脚。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沈梓荷围着不大的地牢盘查了一遍,发现有几个高窗翻出去是四皇子府一条无人走的小路。笃定没人后,沈梓荷一个跃身跳到窗口。 沈梓荷轻功了得,以至于从窗户跳到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在这座院子里生活了半年之久,沈梓荷有点舍不得,但一想到这院子里的主人竟然想要了她的命,沈梓荷眼神也变得有几分悲戚。 她顺着小路走,到了一处与后街相同的地方,纵身一跃翻上墙头。她在墙头停留了片刻,朝着这诺大的四皇子府唯一一处还亮着灯的地方深深的看了一眼。 “下次,你我兵戎相见”,沈梓荷轻轻说道。 说完后,她最后朝哪个院落看了一眼,翻下了墙。 第一百八十二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周义知道沈梓荷消失的事情时已经是第二日。 看到平日里谦和随意的四殿下有如此暴戾的一面,来回禀的侍卫头头说话都开始逐字逐句的考虑好再说出口。 周义亲自去了地牢,曹掌事的尸体没人移动过,那勒死她的鞭子也在地上。周义看到后强压着怒气,问道站在一旁的侍卫,说道:“昨晚是谁当值?” 侍卫头头想了想,磕磕绊绊的说道:“是小五子,他昨个儿喝了点酒在门口睡、睡着了。” 闻此一言,周义的怒火再也绷不住。这鞭子很明显是沾过鲜血的,曹掌事身上没有任何鞭伤,那么也就是说吃这顿鞭子的人是他心尖上的人——沈梓荷。 想到这儿,周义的火气更盛,冲着侍卫说道:“这一支的侍卫都不必活了。” 周义说完,离开了地牢,徒留侍卫头头愣在当场。 他没想到,平日里这样谦和的四殿下杀起人来与其他人一样不眨眼。 侍卫头头叹了口气,吩咐手底下人将那一支的侍卫都抓了起来。就这样,十二个人的命一下子全都没了。 周义在书房里悔恨当初。 他怨沈梓荷,却没想过伤她。 当他知道沈梓荷受了沈家人的蛊惑故意向薛锦绣透露季十七医术了得的消息时,他心里没有怒气反而是酸。 虽说几个人不算是一起玩着长大的,但周义也知道沈梓荷与周信小时候的那些事。沈梓荷去探望周信故意瞒着自己,还顶着被怀疑的危险对薛锦绣说了季十七。 这种种行为,如何能不让他多想? 他是气,是怨。 也知道是沈家人利用沈梓荷对周信的这份放不下故意生事。更晓得,沈梓荷与沈家人不可能有勾结。 然而,出于嫉妒也好,出于吃醋也罢。周义宁肯相信沈梓荷是沈家人安排过来的眼线,也不愿意相信沈梓荷对周信的念念不忘! 其实,周义看到过沈家人与沈梓荷会面。彼时,沈梓荷很坚定的说过不愿意再为沈家做事,也请沈老爷子原谅她这个不孝女。 但是,黑衣人一次次出现让沈梓荷进退两难。一边是自己的夫君,一边是自己的母族。周义看得出沈梓荷进退维谷,故而借着这次机会将她下了地牢。 平心而论,周义是真的想保护沈梓荷。但一想到到沈梓荷对周信的态度与关切,周义又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不值。 他骗过了沈家的人、骗过了他英明的玺王兄,也伤透了沈梓荷。 想到这儿,周义从四皇子府的后门溜了出去。转了好几个弯,才来到一个小茶巷。 这条街只有一家店,故而十分冷清。 周义进去后,来人给他倒了一碗茶水,周义的手指在桌子上顺时针滑了三圈。 店家注意到周义的动作后,主动说道:“晒嗒晒嗒(黑话:谁指点你来的)。” 周义不紧不慢的回应道:“一座玲珑塔,面朝青寨背靠沙!(黑话:是个道人)” 这些黑话是道上的用语。这两句尽管前言不搭后语,但却足以让店家知道来人的身份。 闻此一言,店家拱手一揖说道:“您是四爷的人?” 周义点了点头,又用手指在桌子上画了个不知道什么样的图案,店家一看赶紧请周义进去。 进去之后,不等店家开口问话,周义一改先前的从容不迫,赶紧问道:“柳爷可在?” 店家看见来人着急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赶紧应道:“在、在,你稍等我这就去给您请。” 周义点了点头,片刻后,店家身后跟着个穿粗布麻衣的人来到了周义面前。 那人一见是周义,赶紧拱手问道:“四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周义越过寒暄直奔主题说道:“我是想请柳爷帮我找个人。” 店家见两人谈起了正事,很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四殿下尽管说,能办到的兄弟我绝不推辞!”这位被称作柳爷的十分豪气的说道。 周义颔首笑了笑,“不瞒兄弟说,我想请柳爷帮我找个叫沈梓荷的人。” 姓柳的这位爷听到这名字若有所思。周义的婚宴他去过,这不正是当时那位美娇娘的闺名吗? “是……?”柳爷话还没问出口,周义打断说道:“正是我的夫人。” 柳爷点了点头,周义将前因后果给他讲了一遍。当然,涉及朝政的地方,周义也很巧妙的回避开来。 听完终于一的讲述之后,柳爷说道:“四殿下留幅丹青吧,我也好去打探。” 周义应了一声,柳爷冲着门外喊了两句,方才那位店家捧着笔墨纸砚进来。 周义的丹青在承周是一绝。但他却没给沈梓荷画过一幅丹青。 想到这儿,周义的鼻子有点酸。 起笔落笔之间,纸上已经有了雏形儿。上一回给皇后与傅氏姐妹画丹青的时候,他心里藏着傅绰约,故而能画出傅绰约的气质。 如今为沈梓荷作画,周义发现她不但能将沈梓荷的美貌与气质通通画下来,就连她的神韵与风姿与本人也是相差无几! 一炷香的功夫,周义停下了笔,“好了。” 柳爷闻言伸头去看。周义画的这幅丹青,沈梓荷仿佛能跃出纸面。再一想到佳人的遭遇境地,柳爷忍不住感叹了几声。 听到柳爷的感叹,周义心里愈发难受,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 周义是转着弯儿往回走的,确定没人跟踪之后,他才悄悄从后门进入四皇子府。 柳爷混的是黑道,朝廷灭的也是黑道。若非早年他与这位姓柳的有过命之交,他们二人该是天敌一样的存在! 周义的这些朋友在高宗看来个个儿如狐朋狗友,但要是真的论起命来。他的这些兄弟。比高宗朝堂上养的大部分文官武将都靠谱! 若是真的遇险,周义说要踏着这些人的尸体换自己一个安宁,这些人估计眉头都不皱一下! 想到柳爷肯帮他打探沈梓荷的下落,周义稍稍舒了口气,换了身衣裳去了皇宫。 第一百八十三章兄妹情深 周义进宫进的巧,在宫门口正遇上皇后身边的夭桃。 夭桃一看是周义的马车,急忙拦了下来,将皇后交代她的事情与周义说了一遍。 原来,苍玺已经向高宗请了旨。说想要请神医在玺王府为周信诊治。 高宗原本想答应,但皇后与沈贵妃都拦着。 皇后不希望苍玺趟这个浑水。这种费力不讨好还极有可能惹一身麻烦的事情,皇后自然不希望苍玺揽在身上。 沈贵妃反对是因为信不过苍玺。承周这位外姓王爷,论实力与背景,都在她这两个儿子之上。最关键的是,这位外姓王爷是太子的人。 太子的人主动向她沈氏示好,沈贵妃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苍玺要害周信。 周义这次进宫也是为了周信的事情。 沈梓荷不知去向,地上唯独留下了那鞭子与曹掌事的尸体。依照曹掌事的胆量,没有自己的吩咐是万万不敢对沈梓荷用刑的。 而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曹掌事曾被什么人贿赂。周义觉得,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沈氏的人。如此想来,周义只觉得沈氏一族在谋划一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听夭桃讲述完后,周义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的门口,周义遇上了姗姗来迟的周延。 “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少不了大皇兄”,周义没好气的说道。 自打沈梓荷失踪之后,周义对一切有可能对她不友好的人都没什么好脾气。周延的做派,周义向来是看不惯的。之前不说,现在周义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畏惧的了。 原来,谦和的人也可以有一身刺。 周延听到周义的话有点愣。先前,他这位四弟向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也开始搅和进来了? 莫非是他对皇位也动了歪心思?周延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 “四弟说笑了,我与老三一母同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来”,周延说完,也不等周义回答,自顾自的进了御书房。 见周延进去,周义也紧随其后。 周义打量着这一屋子的人。高宗、皇后、太子、沈贵妃、玺王爷,还有他与周延。 周义与周延一同向这几个人行了个礼,等高宗赐坐后,又远远的相隔开。周延挨着沈贵妃坐,周义挨着玺王爷坐。 见人来全了,高宗说道:“玺儿想将老三接到玺王府请神医为他诊治,延儿、义儿有何看法。” 说来也巧,高宗这话刚一出口,这两兄弟同时拱手一揖,说道:“儿臣看来不妥。” 听自己两个儿子都这么说,高宗条件反射一般先问了自己的小儿子,“义儿觉得哪里不妥?” 见高宗无视自己,周延与沈贵妃的面子上多多少少有点挂不住,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咳嗽了两声。 听高宗发问,周义起身,拱手说道:“儿臣这几日遭遇了不少事情,还没来得及向父君禀报。儿臣觉得这些事情都有蹊跷,倘若玺王兄将三皇兄接入玺王府诊治,儿臣恐怕下一个众矢之的就是玺王府啊!” 周义这话,已经是说的比较有水平了。既给人敲了警钟,还不是礼貌。 高宗点了点头,给周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一会儿留下。周义会意后也微微点了头。 “延儿呢,有何看法?”高宗问道。 见高宗没有当着众人的面问周义到底要禀报何事,周延心里有点紧张。 很明显,在这一众人之中,有的人高宗信不过! 但周延也没有将这种疑虑放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拱手一揖说道:“玺王弟能出手相助儿臣自然感激,只是……”,周延微微抬头看了看高宗的神情,接着说道:“儿臣是觉得,既然玺王弟有心请神医为三弟诊治,为何不能接神医进宫而非要去玺王府,莫非是有什么……?” 周延没再说下去。 高宗向来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的人。只可惜,周延挖空了心思讨高宗欢心,却悟不明白高宗的这个喜好。 高宗同样点了点头,没多说话。 “儿臣也觉得此事玺王兄担的风险过大了些,还请父君三思”,周则站出来说道。 周则说的风险方才已经向高宗传达过了。 周信的病,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倘若季十七也治不好,那苍玺岂非是有口说不清了? 周则不是不相信季十七的医术。只是,意外太多。 谁也不知道意外与明天哪个先到。 周则把话说的已经接近明了,傅莺歌也附和。 沈贵妃原本就不乐意让周信去玺王府,太子与皇后这么一反对反倒是称了她的心思。 先前周信对苍玺做的事情,都是周延经由沈贵妃传达出去。彼时,差点让苍玺丧命。她不信这位玺王爷完完全全被蒙在鼓里,也不信他会好心到救自己的政敌。 见众人都反对,高宗也表意不明,苍玺拱手说道:“儿臣深知风险众多,但为了锦绣,儿臣愿意试一试。” “为了锦绣?”高宗微微蹙眉说道。 “正是”,高宗点了点头示意苍玺继续说下去。 “儿臣与锦绣自小相识,深知这丫头已经将情根深种到三弟身上。论交情,锦绣与儿臣兄妹相称,儿臣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论远近,儿臣父王还在世的时候,锦绣丫头唤儿臣的父王一声义父,儿臣也应该出手相助。” 听苍玺提到苍擎王爷,高宗忍不住有些动容。 苍擎这一生,好友遍天下,为人也仗义。 他的这个优点,他唯一的儿子苍玺是十足十的继承了去。 这个朝堂上背后的腥风血雨,高宗如何不知晓?周延的狼子野心,高宗如何看不透? 只是,经历过这些事情后,苍玺还愿意站出来冒着被众人误解的风险说要救周信,这颗赤子之心委实难得。 往最坏处想,周信在玺王府死了。这盆脏水无论如何都是要玺王府的人一力承担的,这样的风险,对于苍玺来说过大了些。 不过,这才是一个皇朝领导者该有的胸怀! “你真的想好了?”高宗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那温和的目光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高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明日起三殿下就留在玺王府治病。结果好坏,玺王爷一力承担。” 第一百八十四章想家了 高宗这么一说,苍玺跪在地上深深一叩首。 这一拜,是谢高宗肯应允他并且责任由他自己一力承担。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即便周信出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也是由苍玺一个人担着。要杀要剐也只是他苍玺一个人的事。 与玺王府无关,与傅瓷更没有关系。 把风险全都留给自己,把安定都允给傅瓷——这大约是苍玺能给予傅瓷最简单也最真实的保护吧。 事情商量定了,任沈贵妃在一旁如何哭诉高宗都不改主意。皇后还想说话,但看着苍玺这么坚定的态度,傅莺歌也没再多嘴。其余的人,看到这事情定下来了,虽然面上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看着高宗的态度摆在那儿,也都不敢吱声。 唯有周延似笑非笑的站在那儿看着苍玺。 高宗受不了沈贵妃的哭诉,但考虑到时慈母情怀,也就没有过分苛责,而是带着傅莺歌离开了御书房。 高宗走了,一众人也都散去。周则没想到苍玺会蠢到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看都没看苍玺的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周义与苍玺素来亲厚,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着。 “玺王留步。” 苍玺闻声回头,周延笑吟吟的看着周义与自己。周义本能的提高了几分警惕,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大皇兄有何贵干?” 周延笑了笑,拱手说道:“自然是要谢王爷你对老三的救命之恩。” 周义看不惯周延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刚要说话,苍玺就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看在苍玺的份儿上,周义没再多嘴,但面上却没给周延什么好脸色。 “兄弟一场,本王既看不得锦绣郡主郁郁寡欢也不想看着三弟就这么殒命。不过——”,苍玺靠近周延一步说道,“本王能做的,大皇兄自然也能做,我想,沈贵妃更希望看大殿下能救三殿下吧。” 苍玺说完这话与周义一同离开,徒留周延站在原地紧握双拳。 周义与苍玺一起出宫之后,周义寻了个小酒楼的包厢点了几个小菜。看着周义这反常的举动,苍玺也没发问,坐在周义的对面看着他满饮下了三杯酒。 周义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捏了个花生米捣进嘴里,笑了笑,说道:“王兄,梓荷不见了。” 闻此一言,苍玺双眼瞪得大了些。周义冲着他笑了笑,“王兄,我爽约了。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再疑她”,周义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发狠的说道:“我,就一混蛋!逼得自己的妻子逃走!” 苍玺想安慰周义,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好干坐在哪儿看着周义喝醉,最后将周义送回了四皇子府。 看着周义睡熟了,苍玺才回了王府。 苍玺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红玉,吩咐她多多留意沈梓荷的消息。红玉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有些事情上脑子也比苍洱灵活。这件事情交给红玉去办,也称得上是人尽其才。 红玉退下后,苍玺又唤来了苍洱,让他准备明日接季十七与周义入府的事情。 这桩事委实是为难季十七了。 周信要在玺王府诊病,季十七定是也要住在玺王府的。如此一来,如何能跟傅瓷避开?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让傅瓷会娘家小住。 但这方法苍洱委实不敢开口与苍玺说。先前,傅瓷在傅家过得是什么日子,苍洱不是不知道。先不谈玺王爷同不同意,苍洱都觉得自己想到这是个馊主意。 这样不成、那样不成,苍洱委实没有什么好方法。 不仅苍洱没有,苍玺思来想去也没有良策。 就这样,两个人干坐在房间里想办法想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星月阁的门被敲响。苍洱开的门,傅瓷穿了件厚厚的大氅站在门口,桂雨和香罗一人拎了一个包袱站在傅瓷的一左一右。 傅瓷冲着苍洱笑了笑,轻声问道:“王爷在吗?” 苍洱点了点头,忙给傅瓷让路,还顺带着接过了香罗手里的包袱。 苍玺看见傅瓷,冲着傅瓷笑了笑。随后,目光落在了桂雨和苍洱手里的包袱上,问道:“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傅瓷解开大氅递给了一旁的伺候的侍女,走到苍玺的案前为他续了一杯茶,说道:“离开国公府数日,我心里挂念着,还请王爷准我回家小住几日。” 傅瓷说这话时明明是笑着的,但苍玺听来鼻子却有点酸。 这个小女人到底要为他考虑到什么程度啊! 国公府对于她来说,与一座牢笼恐怕是没什么区别的。如今,这自由惯了的鸟儿竟然主动请求回笼子里? 见苍玺不说话,傅瓷将茶杯递到苍玺嘴边。苍玺咽了一大口茶水,沉默片刻,才问道:“你想好了?” 傅瓷点了点头,故作轻松说道:“祖母仙逝后,我一直没能回府为她老人家上一炷香,于心也有愧。不如就趁此机会,将该做的事情一并做了。” 苍玺不知道傅瓷所指的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但他本能的不想拒绝傅瓷。 苍玺的不拒绝,不关乎季十七,只因为傅瓷是他的妻子。他不想让傅瓷刚飞出一座囚笼,又进了另一个牢笼。 只要她想,苍玺就会给她十足十的自由。 “本王送你回去”,苍玺回以傅瓷一个微笑。 傅瓷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苍玺就抢先说道:“就这么定下了。半个时辰后,我们动身。” 话说道这种程度,傅瓷没再反驳。 送傅瓷回去这件事,苍玺是存了私心的。傅瓷自己回去,傅骞指不定要给她什么脸色看,但有自己陪着就不一样了。 正好,回去也该给傅骞敲敲警钟了。 这几日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苍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觉得,昔日种种,沈氏好像做了手脚。 但仔细想想,于情于理,沈氏的人都不该这么做。 傅骞为人虽然狡诈,但毕竟比苍玺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苍玺坚信,这些年,傅骞不会白活。 第一百八十五章娘家(1) 苍玺夫妇突然造访国公府在傅骞的意料之外。 傅骞女儿多,压在女儿身上的赌注自然比对傅长川的期望高。然而,他却从骨子里抵触傅瓷这个女儿。 听到来人禀报说玺王爷与玺王妃大驾已经到了国公府的门口,傅骞赶紧出门相迎。 来到门口,傅骞扫了一眼来人。尽管苍玺穿了件藏蓝色的外袍,但依旧可以看的出他里面穿的衣裳不是便服。一旁的傅瓷披了件红色斗篷,一只手握着暖炉,一只手被苍玺握在手里。 “老臣恭迎玺王爷、玺王妃”,说着,傅骞冲着苍玺拱手一揖。 “岳父大人不必多礼”,苍玺回了个礼,傅瓷也微微屈膝以表尊敬。 苍玺说完,傅骞赶紧请他进屋。 来到大堂,傅骞赶紧命人给这两位贵人上了茶点。尽管傅骞心里不喜欢这个女儿,但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明显,毕竟当着玺王爷的面,自己还得表现出慈父的模样。 趁着傅骞命人上茶点的功夫,苍玺亲自为傅瓷解下了斗篷还为她换了一个新的手炉。 待苍玺将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后,傅骞才笑吟吟的开口问道:“不知玺王爷、玺王妃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苍玺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后,与傅瓷对视一眼,笑道:“王妃嫁入王府已久,前几日说有些想家,故而回来看看。” 闻此一言,傅骞仿佛舒了一口气似的。 方才看着苍洱和桂雨一人抱着一个包袱,傅骞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傅瓷是不是招了玺王爷的厌烦被休回了娘家。 “玺王妃被老臣惯得任性了些,还请王爷海涵啊!”傅骞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 傅骞相信:他对傅瓷没有什么好感,傅瓷亦是这般。 傅骞这话说的委实虚假了些,但面子上的事情,这三人见过了。遂而还算相互配合上演了一处天伦之乐。 到了饭点儿,傅骞见这两人没有走的苗头,便命人准备了酒菜。 傅骞这一举动正中苍玺下怀。今日虽说是送傅瓷回门,但看着傅骞对傅瓷一点过问都没有,苍玺打算在国公府住上一晚,以彰显自己对傅骞的宠爱、看中。如此一来,即便傅骞不喜欢傅瓷这个闺女,也不会过分为难。 傅骞吩咐下去后,苍玺还特地为傅瓷点了她最喜欢的那一道奶白葡萄。 从在国公府门口这接连串的动作,傅骞有点不知所措。 这位玺王爷竟然将她这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女儿宠到如此境地。 看样子,玺王爷的口味有些独特啊! 傅骞想着,突然被苍玺的话打断了思绪。 “岳父大人,本王想让瓷儿在国公府里小住几日,您看——?”苍玺故意拖长了声音。 闻此一言,傅骞赶紧赔笑说道:“方便!方便!这儿就是玺王妃的娘家。何时来、想住多久都方便。” 傅骞这话让苍玺十分满意。虽然,随便想想都能知道这是一番客套的话。但既然傅国公敢说出口,他也稍稍能安心些。 酒菜上来后,傅瓷随意吃了些便告退回了北院。她委实不想多看傅骞那副皮囊。每看傅骞一眼,傅瓷都能想到这人前世将十足十的砒霜灌进了自己嘴里。 甚至,还对自己挖心拆骨! 傅瓷离开后,傅骞也屏退了周围伺候的人。他亲自为苍玺倒了一杯酒,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王爷怎么会突然大包大揽下了救治三皇子这件事?” 苍玺喝了不少酒。但傅骞府里珍藏的这些酒比他自己酿的那些桃花醉委实是淡了不少,故而脸上有些酡红但却依旧神志清楚。 “本、本王,不想看着锦绣郡主守活寡!”苍玺说着还打了个嗝儿,给人一种他已经烂醉如泥的感觉。 傅骞喝酒刷了不少心思,这十杯酒里最起码得有六杯兑了水或者就是凉白开。 “王爷啊,这件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傅骞故意说道。 苍玺又打了个嗝儿,笑问道:“岳父大人此话怎讲啊?” “王爷可知沈氏一族并不同心?”傅骞故作神秘的说道。 苍玺等得就是他这话。听傅骞说道了正题儿上,苍玺借着三分酒力故作撒泼,说道:“岳父大人莫要说笑了,沈氏一族之所以能做大,还不是因为文臣武将、家族一心。” 傅骞握着酒盏笑了笑,“玺王爷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苍玺打了个嗝儿。傅骞看他是真醉了,说话也胆儿大了些。这话他说了就算让苍玺欠了他一个人情。至于苍玺酒醒后能记得多少,这就看他的福分了。 “沈氏一族的根脉在沈贵妃的老爹沈云赣与他那个庶出的儿子沈清风顶着。其余的人,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瓷花瓶”,傅骞说着,还不忘偷偷打量苍玺的反应。 苍玺也注意到傅骞的举动,遂而打了个哈欠,佯装困意。 傅骞看见苍玺这困倦的神态更加放心的说道:“沈云赣这个老狐狸向来看不惯他的小儿子,他这小儿子也是个有志气的,硬生生的拼出一条将军路来。这两年,沈清风与沈云赣的分歧愈发大,加上前阵子沈梓赋的事情,王爷觉得这爷俩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闻此一言,苍玺故意睁开眼睛冲着傅骞笑了笑接着又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 傅骞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沈清风为了儿子的事情不惜与他老子翻脸,准备将知他底细的三殿下致死。沈云赣自然不想做亏本的买卖,舍一个沈梓赋他沈家无非是少了个姓沈的人。但若是三殿下没了,他可就少了一重夺嫡的保障!” 傅骞的这一席话让苍玺如大梦初醒一般! 是了,如此一来这几日的怪事件就统统能解释通了! 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苍玺却依旧装出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傅骞说完后,命几个人将苍玺抬到了北院。 那几个家丁将苍玺抬进傅瓷卧房的床上才关门离开。 听着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苍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在一旁拿着毛巾要为苍玺擦拭身体的傅瓷说道:“过来,让本王抱抱。” 第一百八十六章娘家(2) 傅骞的这一席话让苍玺如大梦初醒一般! 是了,如此一来这几日的怪事件就统统能解释通了! 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苍玺却依旧装出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傅骞说完后,命几个人将苍玺抬到了北院。 那几个家丁将苍玺抬进傅瓷卧房的床上才关门离开。 听着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苍玺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在一旁拿着毛巾要为苍玺擦拭身体的傅瓷说道:“过来,让本王抱抱。” 傅瓷被苍玺这举动吓了一跳。 “我还以为你真的喝醉了”,傅瓷嗔怪到。 苍玺笑了笑,将傅瓷拉近怀里,轻声说道:“你们国公府的这些果酒,还不足以灌醉本王。我若是不装醉,如何能这么早就回来?” 闻此一言,傅瓷稍稍挣扎了下,说道:“我是玺王府的人,与国公府无干。” 苍玺喝了些酒,不如平时考虑的那么全面,傅瓷话里的意思苍玺也只当做玩笑。 苍玺将傅瓷捞在怀里,嘴唇不住的去蹭傅瓷的脸颊,双腿间之物已经硬如玄铁。 “你打算住多久?”苍玺轻轻咬了傅瓷的耳垂一下,问道。 傅瓷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半个月吧。” 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周信的病情好不好终归是有个定论了。再者说,就单看眼下,让她与苍玺分别十五个时辰恐怕都如隔三秋。如此算来,这十五个日夜该是多少年啊! “这么久?”苍玺撇了撇嘴,傅瓷意外的觉得苍玺这表情可爱。 傅瓷想问他季十七治病大约需要几天,但这话到了嘴边,傅瓷却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问道:“国公与你说了些什么?” “关于沈氏”,苍玺见傅瓷有兴趣,遂而接着说道:“傅国公说,沈氏一族内讧已久。本王猜测,前几日的事情恐怕就是这两帮势力相互争斗的结果。” 傅瓷听着,开始回想前几日苍玺、薛锦绣与她讲的种种。 思索片刻后,傅瓷觉得这样一想这些事情也就讲通了。 苍玺与薛锦绣遇上的恐怕是两帮人。一边拼命的保着自己,另一方在暗中操作。 看样子,沈清风是不打算让周信活着了。只要周信活着,他先前涉足关于沈梓赋的一切都要被揭露在人前! 如此一来,沈清风为了保护儿子,自然会选择这样了解了周信的性命。倒是老头子沈云赣一直偏袒着沈贵妃的那一双儿子! “王爷打算如何?”傅瓷问道。 苍玺眯了眯眼,轻微笑道:“一锅端。” 苍玺这话说的不是十分明确,傅瓷能想明白却不懂苍玺会如何做。 所谓“一锅端”,大概就是要看大厦将倾的一天。这其实也不难,只要沈清风的人还会下手,就不难抓不住把柄。谋害皇子是死罪,但这一项就够要了沈家全家上下的人命了! 话说起来容易,但要是真的实施起来,恐怕就有难度了。 苍玺的右臂带着伤,沈氏的死士又是经过专门训练的。 如此一来,若是真的让苍玺与沈氏的人单打独斗,岂非是在送命? 想到这儿,傅瓷还想开口与苍玺说上几句话,却被苍玺突如其来的一个吻给堵住了嘴。 苍玺的右臂不怎么灵便,遂而也不好发力。傅瓷很小心的靠在他的左臂弯里,有些笨拙的回应着苍玺给的这个吻。 一吻已闭,苍玺咂了咂嘴,语气稍带嫌弃的说道:“这种事情上,王妃应该专心些。” 被苍玺这么一说,傅瓷微愣,即刻羞红了脸,“你的右臂——?” 不等傅瓷说完,苍玺一个起身将傅瓷单手抱在怀里。傅瓷的手盘在苍玺的脖颈上,轻声说道:“就你这这分量,我一只手也抱的稳。” 说罢,傅瓷已经被苍玺放在了床上。苍玺单手撑着床,轻压在傅瓷身上,傅瓷有点不适应,微微动了下。 “本王的右臂不方便,你若是不想,尽管推开本王”,苍玺说道,语气中有点失落。 被他这么一说,傅瓷不敢再乱动。苍玺得意一笑,“看样子,王妃很喜欢与本王交欢。” “你要做就快些,废什么话?”傅瓷说道,说着拿胳膊捶了苍玺的胸口一下。 苍玺闷哼了声。傅瓷以为碰到了苍玺的伤,急忙问道:“可是我又碰着你了?” 听傅瓷这话,苍玺故作委屈说道:“王妃若是心疼本王,就多多配合些。” 被苍玺这么一说,傅瓷倒是像板上鱼肉一般任苍玺宰割。 云雨过后,傅瓷枕着苍玺的左臂,有点迷糊的问道:“你要如何对付沈氏?” 苍玺不怎么困,看着傅瓷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地的把声音当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看着傅瓷已经睁不开眼,苍玺轻轻拍了拍她,温柔说道:“睡吧。” 苍玺这么一说,傅瓷果真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天亮。傅瓷下意识的朝旁边蹭了蹭,床上却空无一人。 傅瓷睁开眼,苍玺已经不在床上。傅瓷忙唤来了桂雨,问道:“王爷呢?” 桂雨边为傅瓷穿衣裳,边说道:“王爷一大早就起身走了。” 听桂雨这么一说,傅瓷有点失落。桂雨勘破傅瓷心事一般,说道:“王妃这是想王爷了?” “你是愈发的没规矩了”,傅瓷嗔到。 “王爷有话带给主子,主子听是不听?”桂雨俏皮问道。 “你这妮子”,傅瓷点了点桂雨的额头,接着问道:“王爷说了什么?” 桂雨俏皮一笑,说道:“王爷说早膳已经为主子准备好了”,桂雨说着冲着门外拍了三下手,接着就有五个婢女端着菜上来。 “王妃请用膳”,桂雨俏皮说道。 傅瓷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情大好。但出于关切,傅瓷接着问道:“王爷可还有其他的话?” “王爷说,只给主子十日的时间,十日后王爷亲自来接主子回门。” “十日”,傅瓷嘟哝了一句。 十日不长,但要真的过起来委实也不短。 这十天,苍玺要全权负责周信的安全。昨晚听了苍玺的讲述,傅瓷愈发觉得沈氏的人防不胜防。 让周信入玺王府,府里的人必定会鱼龙混杂。到时候,连抓谁的把柄都不知道,如何揪出真凶? 想到这儿,傅瓷愣了愣神。 桂雨唤了一声,接着说道:“王爷会让苍洱每晚来北院一趟。到时候,主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苍洱就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1) 日上三竿时,由大内侍卫护送,薛锦绣带着周信来到了玺王府。 与此同时,苍洱也从竹林请来了季十七。 苍玺把人安排在凝辉堂,派红玉在暗处守着,其余地方的守卫没处加了五人。 季十七先去凝辉堂给周信诊了脉,片刻后,季十七面色有点难看的对苍玺与薛锦绣说道:“三殿下这个病委实难医。恕我直言,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季十七说完这话,苍玺微微蹙眉,薛锦绣双眼泛红笑着对季十七轻声说道:“季公子费心了。” 季十七颔首应了一声,以为周信熬药为由出了凝辉堂。片刻后,苍玺紧随其后也出了凝辉堂。 两人一同来到了苍玺的书房。苍玺坐在上首处,季十七随意一座,急忙屏退了在一旁照顾的婢女,问道:“你是真的想救周信?” 苍玺点了点头,“我都把他接到玺王府来了还能有假?”,见季十七还是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苍玺接着说道:“他若出了事情,责任可都在我身上。” 季十七没说话。苍玺看着季十七的神情有些凝重,问道:“他真的没救了?” “倒也不至于没救”,季十七吸了一口气,“就是救他的风险有点大。” “此话怎讲?”,苍玺问道。 “想让他醒过来,兴许下针能行。只是——”,季十七叹了口气,“只是,若是他挺不过去情况可能还不如现在。” 话说到最后,季十七的声音越来越小。 季十七这话说完,两人沉默了许久。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苍玺说道:“下针吧,生死由命。” 闻此一言,季十七猛地一抬头,“你可想好了?我若把他医死了,你可就给他陪葬了。” 苍玺与季十七对视了一下,勾唇一笑:“我信得过你。” 苍玺这话说的季十七心里暖暖的。在救治周信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却还有个人肯对他深信不疑,甚至将命一起系在了阎王殿门口。 “还有件事,我有点看不明白”,季十七说道。 “嗯?”苍玺示意季十七接着说下去。 “在来的一路上,茶叶没少跟我唠叨说要好好给三殿下诊治,还说有人可能会浑水摸鱼进来害他,还让我多多防备着些。可是,你府里这些守卫我却没瞧着多,你不怕——?”季十七没说下去。 苍玺会心一笑,“我若是处处守卫森严,那些人还如何进来?” 如何进来? 闻此一言,季十七有点懵。 不是说要好好保护周信吗?为什么还要让这些人进来? “这些人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苍玺说完,季十七仍旧不明白。 苍玺冲着季十七笑了笑,“朝堂上的事情,你不必完全弄明白。” 季十七点了点头,反正他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也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你何时给他下针?”苍玺问道。 “为确保万无一失,三天后如何?”季十七问道。 苍玺粗略的算了算,三日后应该是他与傅瓷十日约的第四天,还有六天给周信用来恢复,应该是足以的。想到这儿,苍玺点头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给他准备用药了”,季十七说完后给苍玺拱手行了礼退出了书房。 季十七走后不久,苍玺召来了红玉,问道:“可有什么情况?” 红玉拱手一揖,说道:“暂时没有动静。” 苍玺点了点头。看样子沈氏的人还满沉得住气。素问沈氏作战如狼,看样子果真有狼的耐性。狼之所以能猎获百兽,除了狼群的团队意识意外,狼的耐力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见苍玺不语,红玉接着说道:“主子,属下觉得这个方法委实太过冒险。” 红玉说的这一点,苍玺确实无从反驳。 苍玺故意让每队的守卫加了五人,但却私底下嘱咐了这些人放水。若是来人不是硬闯,可以权当没看见。如此一来,保护周信的任务其实就落在了苍玺、苍洱与红玉三个人身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桩事成了,若是能扳倒沈家也是值了”,苍玺说道。 红玉还想劝,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目光最终落在苍玺的右臂上,说道:“您的右臂?” 苍玺扫了一眼自己的右臂,轻声说道:“不碍事。” 红玉叹了口气,没再继续与苍玺争辩。跟着这位主子这十几年,旁的她不知道但是对苍玺的脾气确实能摸得上来的。 “属下还有一事”,红玉说道。 苍玺递了个眼神示意红玉说下去,红玉向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属下打探到四皇妃的下落了。” “在何处?”苍玺赶紧问道。 被苍玺这么一问,红玉有点慌,扭捏了片刻,脸稍稍羞红的说道:“花满楼。” 闻此一言,苍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荒唐!” 堂堂四皇妃竟然在青楼,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气愤过后,苍玺努力克制住想从花满楼把沈梓荷揪出来打一顿的冲动,说道:“这件事情暂且阁下,权当不知道。” 红玉应了一声后,见苍玺没什么吩咐便出了书房的门。 回到凝辉堂附近,红玉叹了口气。 看样子,苍玺是打算对沈梓荷置之不理了。想到这儿,红玉有点心酸。 素闻四殿下对四皇妃宠爱非常。没想到,四皇妃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沈氏嫡女、四殿下的正妻。如今,竟然获得不如她。 红玉正感叹着,突然看见一个神情慌张的小侍卫从远处鬼鬼祟祟的走到凝辉堂面前,东张西望的看了两眼。 红玉下意识的提高了几分警惕,跟着那个小侍卫进了凝辉堂的院子。 走近后,红玉看见小侍卫手里端着一碗汤进了房间。 先前苍玺交代过,周信的药由季十七亲自熬亲自送过来,薛锦绣的餐食由皇后身边的嬷嬷夭桃亲自送。 如此想来,此人一定有诈! 想到这儿,红玉贴在窗户上,看着屋里的一切。 第一百八十八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2) 小侍卫将食盒递给薛锦绣后即被薛锦绣遣了出来。 红玉看薛锦绣没有吃碗里的东西也没给周信吃才舒了一口气,待那个小侍卫走远后才进了凝辉堂的卧室。 “属下红玉参见锦绣郡主”,红玉拱手说道。 薛锦绣识得这个红装美人。前不久,正是这人赶着马车来解了她与苍玺的燃眉之急。想到这儿,薛锦绣也微微屈了屈膝以表对红玉的感激之情。 看到薛锦绣对自己行礼,红玉赶紧又作揖说道:“郡主折煞属下了。” 薛锦绣没再与红玉争执礼仪上的东西,而是将方才那个侍卫端过来的食盒递给了红玉,说道:“红玉姑娘,方才有个侍卫说是奉了王兄的命令给三殿下送来了补药。我瞧着来人不是苍洱与季先生就没敢给三殿下服用。” 红玉接过食盒,端出来了个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鹅汤?” “鹅汤?”薛锦绣反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小口尝了尝,不等薛锦绣拦下,红玉就已经咽了下去,轻声说道:“郡主放心,此汤无毒。不过,还是请季公子来看一看妥当。” 闻此一言,薛锦绣点了点头。出了方才那个侍卫那档子事,红玉有点不敢离开凝辉堂,遂而吹了个口哨唤来了一只鸟儿,薛锦绣看着红玉对着鸟儿张口比划了一会儿,鸟儿从窗户飞了出去。 “你会鸟语?”薛锦绣问道。 红玉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这鸟会把消息传给苍洱,一会儿他会带着季公子来。” 领略过红玉这身本事过后,薛锦绣是打心眼的佩服。无论是拳脚、还是这些技能,薛锦绣是真想跟着红玉学上一番。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 一盏茶的功夫后,苍玺、苍洱、季十七三人果然一同来了凝辉堂。 苍玺进门后,关切问道:“出了何事?” 红玉将鹅汤端给苍玺,回禀道:“属下从星月阁出来后,在门外看见一个拿着食盒的小侍卫进了凝辉堂,遂而跟了上来。” 苍玺将鹅汤往鼻子前凑了凑,耸了耸鼻子,接着将这鹅汤递给了季十七,说道:“十七,你看看。” 季十七把手指往碗里的汤水中沾了沾,凑在唇上就要尝,却被苍玺拦下,“不可!” 见此状,红玉拱手一揖,说道:“主子放心,这汤属下已经尝过,无毒。” 听红玉这么一说,苍洱有点气氛的说道:“你傻啊?万一有毒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红玉反驳道。 苍洱与红玉还在争论,季十七微微尝了一口,轻声说道:“这就是普通的鹅汤。” 正当众人都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季十七说道:“受了皮肉伤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发物。鹅汤,正是发物。” 闻此一言,众人的脸色一度难看。 下流的手段苍玺长这么大见多了,这么卑鄙的苍玺还是第一次见! “若是三殿下将这鹅汤喝了,会如何?”薛锦绣问道。 季十七叹了口气,“伤口溃烂而死。” 闻此一言,屋里一度沉默。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在问道:“红玉,你去留意那个人。” 玺王府里的侍卫少说也有五百,一一去排查委实太难为人了些。但苍玺既然下了命令,红玉也只能娶执行。 看着红玉渐行渐远的背影,苍洱不解的问道:“那人的目标既然是三殿下定然会再次动手,王爷为何还要让红玉去一一排查?” “给沈氏敲个警钟,让他知道在我玺王府动手没那么容易”,苍玺说道。 苍玺这话,苍洱愈发不理解了。 按照苍玺先前的吩咐不是要让沈氏的杀手故意混入玺王府然后一网打尽吗?如此想来,不应该故意露出破绽,让沈氏的人觉得玺王府很容易潜入吗? 怎么现如今又要故意给沈氏一个下马威了? 看着苍玺运筹帷幄的样子,苍洱没有多嘴问。苍玺看了看天色,吩咐苍洱说道:“你随我去书房,本王又事交代。。” 说罢,苍玺正打算出凝辉堂,却被季十七叫住。 “今儿个早晨我就看着你这右臂有问题,问了苍洱才知道脱臼了”,季十七边说边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罐药,一边埋怨道,“受了伤都不知道让我给你瞧一瞧。” 说着,手已经搭在了苍玺的右臂上。季十七伸手摁了摁,肩膀与手臂的衔接处恢复的比他想象的好。但季十七还是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样子,说道:“你这胳膊若不好好将养着,早晚得废。” 看着季十七这副认真的样子,苍玺委实不好反驳什么,赶紧接过他手中的药,笑眯眯的说道:“那就有劳季神医为本王调养了!” 见苍玺端正了态度,季十七才肯放苍玺会书房。 苍玺与苍洱来到书房后,苍玺关了门遣散了所有奴仆。 “今晚本王要去趟花满楼”,苍玺压低声音说道。 闻此一言,苍洱眼睛睁得老大,“主、主子,王妃——?” 不等苍洱说完,苍玺就打断,说道:“想什么呢,本王听说四皇妃流落花满楼,过去探探虚实。” 闻此一言,苍洱才舒了一口气,赶紧赔笑说道:“属下就知道王爷不是心猿意马的人。” 苍玺白了苍洱一眼,正儿八经的说道:“今日入夜后,你让红玉守在凝辉堂,你去趟国公府。” 苍洱点了点头,苍玺又嘱咐道:“今日鹅汤的事情告诉王妃,问问她怎么看。另外,别让国公府的人瞧见你。” 苍洱一一应下后正准备退下,却又被苍玺叫住,“你早去早回,莫耽误了王妃休息。” 前面的要求苍洱都能应下,但这一条苍洱怎么听觉得怎么都是在为难他。早点回来这点固然对,但早点去这一点委实是不通情理! 方才苍玺还说让他别被国公府的人发现了,现下又让他早点去。若不是趁着夜色黑,他如何能不被发现的混进去? 想着玺王爷这是护妻心切,苍洱也咬着牙应下了。 冬日的天黑的早。不过辰时,苍洱交代了红玉几句就穿着夜行衣悄悄潜入了国公府。苍玺也换了身便意的衣裳去花满楼。 第一百八十九章我恨他 苍洱悄悄潜入国公府后直奔北院。 对这府邸,苍洱算不上熟悉。但他跟着苍玺来过几次,躲过国公府侍卫还是绰绰有余。 来到北院,苍洱敲了三下门。桂雨已经在门后等了良久,听见有人敲门,心里一喜,赶紧问道:“谁?” 苍洱看了看左右,小声应道:“是我,苍洱。” 闻此一言,桂雨赶紧打开了北院的大门。看见苍洱一身夜行衣,还带着黑面罩,赶紧带着他往里走,轻声说道:“主子正盼着你来呢。” 苍洱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王爷也盼着天黑呢。” 说着,两人来到了傅瓷的卧房门前,桂雨敲了敲门,说道:“主子,人来了。” 此时此刻,傅瓷正坐在灯前缝制春衣。听到桂雨的声音,赶紧起身开门。 苍洱进来后把面罩一扯,给傅瓷行了个礼,说道:“属下见过王妃。” 看着苍洱来,傅瓷是打心眼里的高兴,赶紧让苍洱免礼后还让桂雨给他搬了个凳子让苍洱坐下说话。 “王爷那边情况如何了?”傅瓷赶紧问道。 “三殿下已经安全在玺王府住下了,只是——”,苍洱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有个侍卫冒充是王爷手下的人给三殿下送过去了鹅汤。” “鹅汤?”傅瓷嘟哝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有人要害三殿下嫁祸给王爷?” 苍洱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让我来问问主子的意思。” 苍洱说完这话,房间里一度安静。傅瓷在考虑,苍洱不敢出声怕打断了傅瓷的思路,桂雨守在门外给这两人把风。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傅瓷拍了下手,说道:“这事应该不是沈氏的人做下的。” 听傅瓷这么一说,苍洱甚是惊讶。 不是沈氏会是谁? “王妃可想好了,除了沈氏没人比他们更想让三殿下死于非命了!”苍洱提醒道。 “这种招数,沈氏该是不会用的”,傅瓷不太确定的说道。 沈氏尽管心狠手辣,但都是直面敌人。这种背后不知不觉下黑手的人,总让人觉得不是沈氏的做派。 “我隐约觉得出了沈氏意外还有人想要三殿下的性命”,傅瓷推测说道。 傅瓷说完后,急忙转身朝着苍洱问道:“你可知道三殿下平日里跟什么人熟,又与什么人有仇?” 苍洱一愣,说道:“属下无能。不过,王爷应该知道。” 傅瓷点了点头,神情十分认真的交代道:“你回去之后好好问问王爷,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单纯有沈氏的参与。” 苍洱应下后,又问道:“主子在国公府住的可还习惯?” 傅瓷笑了笑,低头轻轻说了一声:“习惯。” 看着傅瓷这样,苍洱即刻反驳道:“主子在说谎。” 傅瓷叹了口气,“你回去只管与王爷保平安就是,这里的事情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莫要再让王爷分神担心了。” 苍洱应了一声。他感觉得到,玺王府的事情并不简单。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让苍玺分身乏术了。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主子既然嫁进了玺王府,有事就不该瞒着王爷。或者,主子跟属下说谁欺负了你,属下去教训他!” 傅瓷笑了笑,“你这孩子。我是玺王妃,这阖府谁敢怠慢了我去。你早些回去,莫让王爷担心。” 傅瓷既然不愿意讲,苍洱也不好逼迫着她说,遂而拱手一揖,说道:“明日还是这个时候,属下还回来。”说完,朝着灯下的针线与还没绣好的衣袍嘿嘿一笑,问道:“给王爷做的吧?” 傅瓷笑着点了点头。见傅瓷还能发自内心的笑,一瞬间苍洱释怀了不少。看样子,有他家王爷在,傅瓷心里还是能舒坦不少的。 这大约就是心里存了个人的美好所在吧——无论生活多苦、日子多难,想想他心里总是甜的。 苍洱瞧了瞧天色,没再多呆。出了北院的大门后翻墙出了国公府。 与此同时,苍玺手握着桃花醉,进了花满楼的大门。 先前,苍玺是从没来过花满楼这等秦楼楚馆的。老鸨不识得苍玺,更不晓得他的身份。但单看苍玺手里的白玉瓶子就知道此人是个有钱任宰的主儿。 “这位爷,今儿个来是听曲儿看舞还是找个姑娘陪着?”老鸨奴颜婢骨的笑道。 苍玺将白玉瓶子往腰间一别,说道:“你们这儿有个新来的姑娘,给爷准备一个包间,就她的了。” 闻此一言,老鸨微微一怔,但接着反应过来,谄媚笑道:“爷说的是君姜姑娘啊。只是——”,老鸨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望苍玺的钱袋瞥去,“这君姜姑娘身价高,且只卖艺不卖身,不知道爷肯赏多少呢?” “一百两”,苍玺说道。 听他这话,老鸨的脸色当场就不怎么好看,“爷这就是开玩笑了。君姜姑娘一颦一蹙,怎么也是五倍的这个价啊。” “黄金”,说着苍玺从钱袋里掏出一沓票子递给老鸨。 老鸨接过苍玺手里的票子,两眼都发直,“奴家这就给爷去请君姜姑娘,小六子带着这位爷去雅间。” 老鸨说着,就有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苍玺面前,青涩的说道:“这位爷,这边请。” 苍玺随着小男孩来到了雅间。片刻之后,老鸨带着个身着白衣的蒙着面低着头姑娘进了门。老鸨满脸堆笑的说道:“爷,这位就是我们的君姜姑娘。” 说着,手在那姑娘的腰间拧了一把就出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姑娘被老鸨这一下拧的有些吃痛,遂而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正好与苍玺四目相对。 姑娘冷笑了一声,冲着苍玺行了个礼,说道:“原来是玺王爷,妾身恭候您大驾啊!”说着,君姜摘下了面纱。面纱之下,这个俊俏的姑娘果然是昔日俊俏的四皇妃沈梓荷。 苍玺给自己倒了杯酒,轻声说道:“坐。” 沈梓荷笑了笑,“玺王爷大驾面前,岂有妾身坐的地方?” 苍玺扯着嘴角笑了笑,“还生老四的气?”说着,苍玺站起了身,将杯中酒悉数饮下后走到沈梓荷面前说到:“你在他那儿受了委屈,他也因为你来青楼败了名声。你们俩之间的仇,也算是相抵消了,随本王回去吧。” 沈梓荷冷笑了一声,“抵消了?” 待沈梓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缓缓开口说道:“不可能,我恨他,这辈子都恨。” 第一百九十章夜潜周延府 “老四对你如何你不是不清楚,他或许有什么苦衷。”苍玺安慰道。 闻此一言,沈梓荷大笑起来。这笑声让人听着后背发凉,谈不上凄凉,大概就是心灰意冷那种感觉。 笑够了,沈梓荷冷声说道:“王爷请回吧。” “本王给你三日时间好好考虑,三日之后本王会再来。你若是愿意离开这儿,本王带你离开这儿。”苍玺说完就要出门。 在苍玺出门前一刻,沈梓荷突然叫住了苍玺,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周义”,说完,苍玺不管愣在原地的沈梓荷就出了雅间的门。 看着苍玺这么快就出来,老鸨以为沈梓荷惹恼了苍玺,赶紧赔笑说道:“这位爷,君姜不懂事儿,您多但带着些。” 苍玺打量了老鸨一眼,将自己的钱袋子全都给了老鸨,“三日不去打扰君姜,这些钱够不够?” 老鸨打开钱袋子看了一眼,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够,还不忘一边恭维苍玺。苍玺没再理会她,自顾自的走出了花满楼。 严冬的天有点凉,苍玺下意识的拢了拢外袍,朝着玺王府的方向走去。苍玺走后,沈梓荷一个人在雅间里哭了很久。老鸨拿了苍玺的钱,自然不敢去打扰沈梓荷。 在花丛中呆久了,老鸨自然知道方才那位出手阔绰的爷是对这位君姜姑娘怜惜非常,为了拉拢住这个能生财的主儿,老鸨自然不会去触沈梓荷的霉头来自讨没趣。 沈梓荷哭够了,在窗户前站了许久。她朝着四皇子府的方向望了很久。她不明白,周信既然能如此狠心,为何还要装出一往情深的样子? 同床共枕了这么久,沈梓荷是愈发看不透周义的为人了。他能柔情待她,亦能狠心责罚。可以宠的她惹得承周女子各个羡煞,也能心狠手辣的赏她一顿鞭子。 从四皇子府逃出来后,沈梓荷不是没想过回沈家。只是,她因为周信已经亏欠沈氏良多,这样回去沈氏的人是断然不会接受她的。 来花满楼非她本愿,却是为了活命而不得已为之。与其说活命,不如说是报仇。这四鞭子,沈梓荷是定要千倍百倍的从周义身上讨回来的。 想到这儿,沈梓荷的手十指紧握,就差掐出血印子来。 苍玺回到玺王府之后,即刻召来了苍洱询问傅瓷那边的情况。傅瓷有意瞒着苍玺的话苍洱一个字都没吐露,直说傅国公待玺王妃是极好的。 苍洱从小跟在苍玺身边伺候,苍玺不认为苍洱回欺骗他心里还十分欢喜。 “爷,主子还说鹅汤的事情怕是有误会”,苍洱说道。 闻此一言,苍玺眉头紧蹙,问道:“瓷儿怎么看?” 苍洱挠了挠头,“这个主子没说”,接着苍洱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主子让我问问爷,三殿下有没有什么处的很好的人,或者有没有什么宿敌。” 苍玺将手撑在下巴上想了良久,说道:“相处得好的锦绣算一个,再就是沈老爷子对这个外孙疼爱非常。这处的差的——”,苍玺顿了顿,“即便是相处的差该是太子这边的人,对于那些朝臣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除掉老三。” “那些个朝臣想要动手也得顾忌大殿下的面子。爷,会不会是太子按捺不住了?”苍洱分析道。 苍洱说的这种可能,苍玺不是没想过。周则视周信为眼中钉、肉中刺。这样大好的机会,能一箭双雕的除去自己与周信,周则可是求之不得! 但理智告诉苍玺,周则不会干这种事情。 一来,周则下手太明显;二来,周信一旦死了,苍玺也会跟着送命,在周则的势力还没强过沈氏之前,这种亏本的买卖,周则显然不会去做。 想到这儿,苍玺突然一愣,赶紧问道苍洱,“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那些个朝臣想要动手也得顾忌大殿下的面子,总不会是太子先按捺……”还不等苍洱说完,苍玺就打断了他的话,轻声哼了一句,“周延。” 听苍玺这么一嘟囔,苍洱赶紧压低声音说道:“爷,这话可不敢说。大殿下与三殿下一母同胞、同气连枝,哪有手足相残的道理?” “若是三殿下死了,他手里的兵权归谁?”苍玺问道。 “这兵权本该是圣上的。然而,倘若三殿下真的死了,圣上有权收回兵权分给其他将军”,苍洱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爷是说,大殿下为了兵权会不惜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苍玺没做表示。 一时之间,屋里一度沉默。 微弱的烛光在房间里摇曳,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苍玺单手撑着额头,眯缝着眼睛,似要睡着。 突然,一声惊雷作响,雨瓢泼而下。苍玺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冲着苍洱开口说道:“本王要去趟大皇子府,你在这儿守着。” 不等苍玺出门,苍洱就早一步拦下苍玺,拱手说道:“爷,外面雨大……”,不等苍洱说完,苍玺就打断他的话。 “无妨,给本王拿套夜行衣来。” 见苍玺下定了决心,苍洱只好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夜行衣。苍洱想着外面雨大,特地给挑了一套防水的。 苍玺换好了衣服匆匆出门,直奔大皇子府。 此时此刻,大皇子府歌舞升平。苍玺伏在凌霄阁屋顶上,任雨水打在自己身上。这夜行衣防水是防水,就是有点滑。苍玺在屋顶上费了好大力气才面上能不被人发现的趴住。 屋里,大大小小的蜡烛点了不少,屋子被照的通明。五六个歌舞伎在周延面前有唱有跳,周延怀里搂着个美人,好不自在! 倏忽,同样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来到了凌霄阁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此状,苍玺屏住了呼吸,身子也更紧的贴近了瓦片。黑衣人环视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进了屋。 看见黑衣人来,周延即刻遣散了那帮子庸脂俗粉。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周延严声问道。 黑衣人跪在地上低头说道:“属下无能” 周延一脚踢在黑衣人身上,厉声呵斥道:“废物!” 第一百九十一章再伤右臂 见周延懂了怒气,那人将身子放的更低,说道:“不过,玺王没怀疑到大殿下身上,而是派人去监视沈清风的府邸了。” 听到这话,周延才宽了宽心,轻声说道:“起来吧。” 苍玺没怀疑到他头上就好。 这件事情,他担的可是残害手足的罪名。如今有沈清风这个替罪羊在,他倒是也安心些。反正周信查办了沈清风最受宠的小儿子,只要罪名成立,接着被查办的就会是整个护国将军府。到时候,不怕这两人结不下仇! 想到这儿,周延的嘴角反倒多了三分笑意。 “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要老三的命!”周延吩咐道。 苍玺伏在瓦片上打了个寒颤,不小心碰下去了块瓦片。 “有人”,黑衣人即刻警惕出门抓人,周延不是习武之人,听觉没有这么灵敏。但也跟着出了凌烟阁的门。 苍玺见被人察觉,赶紧凌空往府外跑。黑衣人腾地一下飞上屋顶,冲着苍玺的右肩膀伸手就是以掌。 苍玺没来得及躲过去,被黑衣人一掌拍下来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苍玺看到周延也赶了出来,无心恋战、抬腿就要跑。黑衣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来势汹汹不说还招招往致命处打。见苍玺右臂无力,黑衣人牟足了劲儿朝他右半侧打去。也就幸亏苍玺伸手灵巧才不至于被黑衣人伤着。 “抓住他——”周延吩咐道。 黑衣人听周延吩咐的时候,多少有点分神,正好给了苍玺逃跑的机会。 苍玺的轻功了得,黑衣人的轻功也不差。看着苍玺跑远,黑衣人即刻去追。两人围着城里饶了两圈,苍玺竟然一点便宜都没占着! 眼瞧着雨势越来越大,苍玺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已经开始吃不消了。 苍玺如此,黑衣人自然也是精疲力竭。 苍玺实在是受不住了,见面前的楼是花满楼,咬着牙从窗户里翻了进去。黑衣人是周延养的暗卫,自然不可以显露在人前。 看见苍玺进了花满楼自然不能追进去。只好写了个信让鸽子传给周延,让周延带兵素来。 说来也巧,苍玺进的房间正是沈梓荷的那一间。 沈梓荷见来人身穿夜行衣还蒙着面,刚下开口喊人,苍玺就摘下了面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说道:“是我。” 沈梓荷没再喊出声。看着狼狈至此的苍玺,沈梓荷找来了干净的擦脸布递给了苍玺,轻声问道:“谁伤的你?” 苍玺喘匀了气,抬头朝沈梓荷笑了笑,问道:“这儿,平时有人来吗?” 见沈梓荷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苍玺故作轻松的扯了个笑,“一会周延就会带人来,这儿平时会有人来吗?” “不会,你且安心就好”,说完,沈梓荷又拿了一个毯子给苍玺,“披上吧,别着了凉。” 苍玺接过毯子后,礼貌的道谢。沈梓荷见他用左手将毯子盖在身上,右手悬空在哪儿一动不动,心里有点诧异,周延竟然把苍玺伤到这种程度? “你这胳膊——?”沈梓荷问道。 “不碍事”,苍玺轻描淡写的说道。 沈梓荷并不打算就这么让苍玺糊弄过关,继续问道:“大殿下的人伤的?” 苍玺轻轻应了一声。沈梓荷又问道:“你夜潜大皇子的府邸了?” 跟聪明的女人果然不需要万事说的太透彻。傅瓷是,沈梓荷也是。 苍玺点了点头。既然沈梓荷将话都问道这个份儿上了,苍玺也就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了。更何况,周延下手的对象是周信。 苍玺相信:在这一点上,他们是一直对外的! “周延的人潜入了玺王府,装成下人给老三送去了鹅汤。好在锦绣郡主敏慧,没酿成大祸”,苍玺轻声说道。 沈梓荷不同药理,不知鹅汤是能使伤口溃烂的东西。但苍玺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没酿成大祸——也就是说,周信一旦喝了下去,即是大祸!但是,沈梓荷还是想知道周延能过分到什么程度,遂而开口问道:“三殿下若是服用了这汤,会如何?” “伤口溃烂致死”,苍玺的语气很轻,好像害怕惊动到沈梓荷一般。 沈梓荷吸了口凉气,而后很理智的问道:“你夜潜王府为了此事?” 苍玺点了点头。沈梓荷看着苍玺这疲惫的样子委实不愿意再难为他与他多说些什么,遂而轻声说道:“你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我去跟花妈妈支会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苍玺应了一声,沈梓荷带上了房门出了卧房。 苍玺舒了一口气。好在,沈梓荷还不是那种心狠手辣、助纣为虐的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如何逃过今天这一劫! 一盏茶的功夫,周延果然带着人来了花满楼。因为沈梓荷编了一套谎话唬住花妈妈的缘故,周延手底下的兵愣是没靠近她的闺阁半分。 周延寻人无果负气而走后,苍玺也很快跟沈梓荷道了谢离开了花满楼。他相信,以周延的眼里极有可能已经看出是自己。碍于深夜的缘故他并不好去玺王府搜人在不在。所以,明儿个周延必会去玺王府探探虚实。 回到玺王府后,苍玺即刻去找了季十七为他接骨。 彼时,季十七还在睡梦中,看着苍玺狼狈而来吓了一跳,吓得睡意全无。 季十七一边为苍玺抹药酒,一遍问道:“谁伤的你?” “周延”,苍玺想着季十七可能不知道周延是谁,遂而解释道:“三殿下周信的亲兄长,圣上的长子。” 季十七没再问,涉及到朝廷的事情他一点儿都不像插手。 “忍着点”,季十七轻声说道,随后手腕上一用力,接着就听见骨头咔吧一声。 “好了”,季十七说完后想了想又嘱咐道:“你这胳膊若还想要的话这几日就不要再吃力了。” 苍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可有什么方法让我这胳膊短时间内看不出端倪?” “开什么玩笑?你这胳膊已经两次受伤,再不好好疗养者怕是要出问题的!”季十七冲着苍玺喊道,语气中也不自觉的带着三分怒气! 这人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 第一百九十二章病 被季十七这么一喊,屋子里一度沉默。 门外的雨势猛烈,敲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 季十七在苍玺的胳膊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看着苍玺这还沾着雨水的衣裳与头发,叹了口气,从柜子里取出一套衣裳,说道:“我的衣裳你应该能穿,你先凑合换一身,我去给你弄碗姜汤来。” 苍玺道了声谢,看着季十七走出去后才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季十七这绷带缠的还真紧实,紧实到苍玺想要微微借一借右臂的力都有点难。 想着今晚的事情,苍玺微微有些头痛。苍玺猜不出为何先前如胶似漆的夫妻两人如今反目为敌。到底是人前做秀还是恩断义绝,苍玺到现在也看不出。从沈梓荷的神情上,苍玺看不出半分的端倪。 还有大皇子府的事情。与周延打交道这二十多年,苍玺还是第一次知道周延身旁也有暗卫。看样子,从前他真是小瞧了周延的势力了。 今晚的事情算是糊弄过去了,那么明早该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落在苍玺头上,他还真有点喘不过气来。 不一会儿,季十七端着一碗姜汤推门而入。 “喏”,季十七把姜汤递到苍玺手里,“喝吧,我在里面加了些补药。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补补你这身子吧。” 季十七知道苍玺讨厌药味儿,特地在里面加了些糖。苍玺接过碗,凑在鼻子上嗅了嗅,顺势想将碗放在桌子上。 “我看着你喝”,季十七说道。 苍玺瞪了季十七一眼,闷了一口气将药悉数喝进。 “我的季大神医,这样满意了吧?”苍玺酸溜溜的说道。 “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这胳膊看起来没什么端倪?”苍玺问道。 季十七瞅了苍玺一眼,“你干嘛非要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我今夜潜入大皇子府看见了周延的手下向他禀报说鹅汤的事,败露了”,苍玺说道,语气中察觉不到一点儿温度。 季十七呼了口气,“这大皇子与三皇子不是亲兄弟吗?” “嗯”,苍玺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 如此一来,季十七就明白了。周延对自己亲兄弟下手的事情被人知晓。若是他知道此人是苍玺,那么日后玺王府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季十七了解苍玺的为人。他甚少冒险,在没有完全把握拿下敌人的时候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人与自己一同担这个罪责的。 “以前我低估周延这人了。他面上看着温文尔雅也是个腹有诗书的人,但我没想到他心这么黑,亲兄弟都能害”,苍玺一连串说这么多话把季十七吓了一跳。 印象里,苍玺向来寡言少语。 看样子,这桩事情果真是刺激到苍玺了。 沉默过后,季十七说道:“我可以给你下一针,但最多只能维持一刻钟。” “能教给我如何下针吗?”苍玺问道。 他心中已经打好谱。明日一早他就借着探望傅瓷的名义去国公府。周延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不在府中,周延的人就没理由进玺王府。这样一来,周信被害的风险值会小点。 “并非我不教,而是这针是扎在肩膀周围的,你自己下针不方便。并且,肩膀周围的穴位颇多,你一个扎不好会伤到别处”,季十七说道。 苍玺想了想,轻声说道:“无碍。” 看苍玺态度坚定,季十七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拿出了针灸盒子。 季十七取了最短的一根针捏在手里,解开了苍玺的衣服露出半臂肩膀,“这儿”,季十七用手摁了摁苍玺肩上的一个穴位,“扎三分之二进去。这针最多只能留一刻钟,时间长了,你这胳膊是要出事的。” 苍玺点了点头,歪头看着留在皮肉以外的针尾,“多谢你。” 季十七给苍玺起了针之后,转过身子不再看苍玺。活了小半辈子,不要命的季十七见多了,但像苍玺这样不要命的,季十七是头一遭遇见。 “这儿床宽,你就凑合着在这儿眯一会吧”,季十七说道。 “我还有事处理”,苍玺边说边将袒露的半身穿上衣裳,“我明日要与苍洱出府办事,周信与锦绣那边就劳烦你与红玉多盯着些了。” 季十七应了一声,从柜子里取出把油纸伞递给苍玺。 苍玺接过伞道了声谢,离开了季十七住的房间。 回到星月阁时,苍洱正坐在椅子上犯困。见苍玺回来后,苍洱赶忙起身。 “爷,您这是——?”苍洱盯着苍玺问道。 见苍洱盯着自己的衣衫与右臂,苍玺轻声说道:“不碍事。” 见苍洱还盯着看,苍玺只好解释道:“在大皇子府受了点小伤,已经让十七诊治过了,不碍事。” 听到苍玺说这话,苍洱才收回了目光,问道:“爷查清楚了?” 苍玺应了一声,“是周延的人。” 闻此一言,苍洱对傅瓷是更加敬佩了。若非傅瓷,恐怕他们要在这桩事情上栽跟头了! “你明日与本王去国公府,你去告诉红玉让她明日寸步不离的守在三殿下与锦绣郡主身边”,苍玺吩咐道。 苍洱拱手应下,忍不住又打了个哈切。苍玺见他这副死撑着的样子,才想起来这几日苍洱忙前忙后都没好好休息休息,有点愧疚的说道:“你回去睡一觉吧,辰时备好车马即可。” 苍洱感激的应下之后除了星辰阁会自个儿的屋里睡觉。苍玺慵懒的躺在床上,随意盖了盖被子也闭上了眼。 这几日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苍玺没日没夜的忙,傅瓷又不在身边,委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躺下之后,苍玺很快入睡。 这一觉,苍玺睡得不是十分舒坦,第二日公鸡叫晓时便睁开了眼。 他单手撑着床起身后,坐在床沿上伸左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听着屋里有了动静,苍洱推门而入。只见苍玺右臂耷拉着,左手抚着额头,眉头紧皱,脸色发白。 苍洱吓了一跳,赶紧问道:“爷,您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喜酒 “有点发热”,苍玺说道。 昨夜里的温度低、风雨急。苍玺受了伤还淋了雨,直到现在都没洗个热水澡,风寒侵体,不生病才怪! “属下去请季先生来一趟”,苍洱说完,转身就要走。 “不碍事,你命人给本王弄些洗澡水来,沐浴更衣后即刻去国公府”,苍玺说道。 苍洱还想劝,苍玺却不给他机会,“天亮后周延随时都可能来,务必要在他来玺王府门前拦下。” 听苍玺这么说,苍洱叹了口气,吩咐下去命人给苍玺打来了热水。 因着时间紧、右手还不方便,苍玺只是在热水里泡了泡,去了去身体的寒气。 苍玺刚穿好衣裳就听见苍洱在敲门。 “进来”,苍玺说道。 苍洱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苍玺身前,轻声说道:“大皇子已经离开府邸了,约么着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爷,咱们得走了。” 苍玺没想到周延会来的如此之快,一时之间有点懵。好在,苍玺不是那种遇事惊慌失措的人。 “你叮嘱红玉,让她无比将周延拦在门外。本王去趟十七的房间,你从后门架着马车去国公府把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我们在国公府北院碰面”,苍玺吩咐完之后,取了外袍就朝着季十七的房间去。苍洱即刻去马厩里驾了马车从后门溜了出去。 苍玺去季十七的房间取完针灸的针,悄悄翻墙出了玺王府走了一条最快的小路。苍玺到时,苍洱的马车还没道。苍玺喘了口粗气,绕到了北院的墙外翻了进去。 此时此刻,桂雨正为傅瓷打来洗脸水,看见落地的苍玺吓得叫了一声。 “王、王爷,您怎么来了?”桂雨问道。 苍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桂雨稳定了情绪后苍玺问道:“王妃可在里面?” 桂雨赶紧点了点头,“王妃刚刚睡醒,正准备洗漱。” “水给我,你在北院门口守着。苍洱若是来了,让他直接进来”,苍玺交代完了之后,单手从桂雨手里接过打好的洗脸水进了屋。 苍玺推门而入,傅瓷以为是桂雨,头也不回的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苍玺没回答,单手将毛巾浸湿后拧干递到傅瓷旁边,“王妃请用。” 听这声音,傅瓷吓了一跳,赶紧回头。见来人是苍玺,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王爷怎么来了?” 不等苍玺回答,傅瓷见他面色苍白又赶紧问道:“王爷可是病了?” “没事儿,别担心”,苍玺说完后,傅瓷不依不饶的将手搭在他的额头,“都烧成这样了还没事,你赶紧躺会儿,我去找大夫来。” 傅瓷说完就要转身往外跑,苍玺左手抓着傅瓷的手腕,轻声说道:“不必了,我来有事与你讲。” 傅瓷停下了脚步,转身正冲着苍玺。看他这气色,傅瓷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上一回苍玺为了救自己受伤发热时也是这副模样,如今这气色不比上次好多少,傅瓷看着都心疼。 “你若不放心,差香罗姑姑去请大夫来。我与你有话讲”,苍玺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吩咐香罗去请孙大夫来。 待香罗走后,苍玺单手关上了房门,与傅瓷共坐在床头说道:“你猜的果然不错。鹅汤不是沈氏人下的手脚。” 苍玺这话在傅瓷的意料之中,傅瓷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是周延下的手”,苍玺说道。 闻此一言,傅瓷大吃一惊——竟然是周延下的手! 尽管心里觉得不可思议,但面上她并未表现出来多少。苍玺接着说道:“昨晚我夜潜大王府听到了周延与手下人的对话,他大约猜到是我了,所以我才来国公府。” “为何?”傅瓷发问。既然如此,苍玺不应该更加延寿玺王府,防止周延的人混进去害了周信吗? “我让红玉守着玺王府的门,周延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苍玺解释道,“我猜,他一会儿会为了求证来国公府。” “求证?这要如何求证?”傅瓷问道。 苍玺故作轻松的笑了一笑,“昨儿个我小瞧了敌人把这右臂给伤了。” 听苍玺这么说,傅瓷才想起来。从苍玺进门到现在,他一直没用右臂做过什么。那只胳膊如同假的一般静静的躺在苍玺的披风里,一动不动。 “伤的如何?给我看看”,傅瓷说着,就开始解开苍玺的披风,放轻了力道来碰苍玺的右臂。 苍玺避重就轻的说道:“昨夜,十七已经给我看过了,说并无大碍,只要修养一段时间即可。” 见傅瓷这副有点心神不宁的担心样子,苍玺将声音又放温柔了几分,“你别担心,已无大碍”,想了想,苍玺又问道:“国公府可有训练场?” “训练场?”傅瓷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能练箭就行。” 傅瓷想了想,说道:“兄长会射箭,国公府定是有的。只是,在哪儿我还真不清楚”,傅瓷说这话时有点羞愧。 两世为人,这座府邸好似与她无关一般。 “那便好”,苍玺说道。 周延来国公府试探自己,定会与自己过过手。 周延不会武功,但难保他不会带着会武功的人来。想来,也就只有射箭最好糊弄过去。 想到这儿,苍玺安心了些,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了傅瓷听。 傅瓷担心苍玺的臂膀,上回太医也说了,苍玺这胳膊短期内还是养着好。如今,非但没养着还又受了伤。 两人正说着话,香罗已经把孙大夫请来了。 孙大夫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看人眯缝着。但当他第一眼看苍玺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人,指着苍玺说,“你不是那位救了三小姐的王爷吗?” 苍玺认识这大夫,就是先前给他治刀伤的那个特别话唠的大夫,遂而微微颔首,十分谦卑的说道:“老先生好记性,正是本王。” 看着苍玺与傅瓷站的如此近,孙大夫笑眯眯的说道:“老朽何时能讨一杯王爷与三小姐的喜酒啊?” 闻此一言,苍玺与傅瓷面上的笑都有点僵。 第一百九十四章训练场 因着仇老夫人的缘故,苍玺与傅瓷的亲事办得十分草率。 莫说这位老人家,就连许多王公大臣都不知道昔日国公府的三小姐如今已成为玺王妃。 不过,孙大夫这话倒是给苍玺提了个醒——他与傅瓷的婚事决不能这么草率。 想到这儿,苍玺笑着说道:“国泰民安时,本王定选个好日子让三小姐堂堂正正的国公府嫁到玺王府,到时候还要请老先生赏个脸来吃杯酒。” 听苍玺这么一说,孙大夫乐得合不拢嘴,忙点头应着。 傅瓷打断了这两人的对话,说道:“孙大夫,王爷身子有些不适,您为他瞧瞧吧。” 孙大夫应了一声,从药箱里掏出了一系列的家伙什来给苍玺诊脉。 片刻后,孙大夫的面色有点沉重,但看着苍玺一个劲儿的在冲他眨眼还时不时的咳两声,遂而故作轻松的说道:“玺王爷受了些风寒,待老朽开服药,吃吃就好。” 闻此一言,傅瓷才舒了口气似的,而后又赶紧说道:“王爷这臂膀还受了些伤,劳您一起给瞧瞧。” 孙大夫只当傅瓷与苍玺还未成亲不好意思让傅瓷看见坦胸的苍玺,遂而在纸上写了个方子递给傅瓷,故意支开她说道:“还劳烦三小姐亲自去为老朽抓这几味药材来。” 傅瓷应了声,接过药方带着香罗出了门。 傅瓷一开门正与苍洱打了个照面。苍洱给傅瓷行了个礼,言简意赅的跟傅瓷说了几句,就进了屋。傅瓷也不耽搁,带着香罗去傅府的大药房抓药。 苍洱进门,正听见孙大夫对苍玺说:“王爷这病是上一回的顽疾没治好,如今借了这股子寒气一并发了出来。这回,必要好好养养了。” 苍玺微微颔首,冲着孙大夫微微一笑,“多谢老先生肯替本王瞒着瓷儿。” 孙大夫也记得苍洱,看见他依旧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为苍玺检查着胳膊,一边检查还一边说道:“王爷这胳膊应该是有高人为您接过骨。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王爷若是不好好将养着,日后怕是会落下毛病的。” “多谢老先生,瓷儿哪里还请您多多帮着打圆场”,苍玺面带微笑的说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孙大夫感叹了一声,随后瞥了一眼候在门口的苍洱说道:“你们俩定是有话要说,老朽就不在这儿耽搁你们的时间了。我去看看三小姐那边拿的药材。” 说着,孙大夫背着药箱出了北院的门。 见孙大夫走远后,苍玺才问道:“你怎么才到这儿?” “红玉告诉大殿下不在玺王府后,大殿下差点硬闯了进去。好在红玉拦着,故意透露您在国公府的消息。属下本以为他会即刻来国公府,遂而走了大王府门前的那条路,谁曾想大殿下回了趟自己的府邸,还带着个美人一同朝着国公府这边走。” 听完苍洱的描述,苍玺蹙了蹙眉。 带着个美人来? 周延这是要玩什么花招? 一会儿功夫,傅瓷只身进屋,轻呼了口气说:“大殿下和夫人仇氏来了,正在大堂与国公说话。” “仇氏?”傅瓷轻声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王爷有所不知。我祖母仇老夫人有个远房的小外孙女,早年因为他爹贪财入了狱,他娘四处求人保住他爹爹性命。到最后,这个小丫头做了大殿下的妾室,大殿下也顺理成章的压下了这桩事情。” 听傅瓷讲完,苍玺终于明白周延为何要带着这位夫人来了。 但眼下还有一桩事情。苍玺是翻墙进来的,想必苍洱也是。现下唯有玺王府的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外。万一。傅骞一个不小心将事情说破了该如何是好。 傅瓷像是勘破了苍玺的心事,轻声说道:“我已经叮嘱过国公,王爷安心便是。” 闻此一言,苍玺心里有点感动。傅瓷做事如此周到严密,十分和苍玺的心意。 “训练场那边我也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即可”,傅瓷说道。 听她这么一说,苍玺心里更是感念。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傅瓷竟然把这些事情统统安排好了! 苍玺握着傅瓷的手,温柔说道:“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傅瓷故作轻松的说道。方才在路上,她拦下了孙大夫,询问了若干关于苍玺病情的事情。 傅瓷只觉得心酸,这个男人到底要瞒着自己到什么程度? 明明高烧不退,偏偏要伙同孙大夫一起来蒙骗自己。这胳膊明明已经伤的严重,却故作轻松说的只是普通皮肉伤一般。 “我方才命桂雨去请了兄长与大嫂,想来他们二位在大殿下也不会故意为难”,傅瓷说道。 苍玺闻言,心里又是一热。傅瓷的兄长傅长川娶得是圣上唯一的女儿周怀墨。有周怀墨在,周延做事总会忌惮着些。 想到这儿,苍玺将傅瓷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傅瓷笑了笑,取过苍玺的外袍为他系上,轻声说道:“走吧。” 苍玺点了点头,使劲儿抬了抬右臂,将傅瓷揽在怀里。傅瓷没拒绝,也没敢乱动,生怕弄疼了苍玺。 训练场是傅老将军留下的,还取了个名字叫“粹”。 苍玺看到这儿有些破旧的门匾时,心里为之一颤。他愈发想知道傅老将军的是个怎样的人。 “粹”这一字,可以理解为精华。想必在傅老将军严重,能日复一日坚持在这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方担得起“粹”这一字。 进了训练场,苍玺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自打傅骞这辈开始读书做官后,傅氏似乎还没出一位武将。傅老将军先前留下的这些东西,都成了念想,再无人来操练。 走到射箭台,苍玺就看见傅长川一身戎装站定拉弓,准头十分的好。一旁的周怀墨看的十分带劲儿,看见苍玺与傅瓷来了急忙招手,“这儿。” 苍玺上前很礼貌的给傅长川行了个礼,称呼了一声兄长。 从成亲到如今,他倒是还没好好的拜访过傅瓷的这位兄长。 几个人说了没两句,就看见苍洱小跑过来,拱手禀报道:“傅国公与大殿下朝这边走来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百步穿杨(1) 听完苍洱的消息,苍玺从怀里取出问季十七讨要的那根银针,从领口伸进手去,扎在了自己的肩窝处。 一切都就绪后,苍玺冲着傅长川点了点头。 傅长川心神领会的同样点了点头示意苍玺。苍玺站上了射箭台,左手拎着弓,右手握着箭。傅瓷看着苍玺这一连串的动作,面上轻松,手心里却已经握着一把汗。 苍洱冲着苍玺小声说了句来了之后,苍玺拉弓,傅长川也拉弓。苍玺用余光瞥了一眼射箭场的入口方向,看见傅国公与大殿下有说有笑的走近。 这针扎下去,动是能动,但这疼还是照样的疼。 苍玺吸了口凉气,极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嗖—— 两支箭几乎同时飞出,都落在了靶子的正中央。 “好!” 场外一声,引得众人回头——喊话的正是周延。 “王爷与长川真是好箭法”,周延拍手说道,傅骞在一旁同周延赔笑称赞。 苍玺没说话,傅长川拱手说道,“多谢大殿下称赞。” 听傅长川这么说,周延赶紧笑道:“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论亲疏,本王该称呼你一声妹婿。” 傅长川笑了笑,周怀墨冲着周延屈了屈膝,适时的补充说道:“今儿个本请了玺王爷与玺王妃一同来乐呵乐呵,不曾想大皇兄也能赏脸肯来。” 闻此一言,周延笑道:“原来你们是约好了的,那倒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了。” 周延这话说的刻薄,让周怀墨有点失了面子。见形势如此,傅长川出于维护,赶紧说道:“大皇兄哪里话,阿瓷好福气能嫁与玺王为妃。我与怀墨想着,他们二人不常回门,这次回来热闹热闹,才请了他们来这训练场。” 傅长川这一解释,又戳中周延心中一块疤。当日选秀,他与苍玺几乎是同一时刻牵起了傅瓷的手。两人又再高宗面前一争高下,接过谁都没捞到好处。这傅三小姐一句“臣女不愿”,生生的将周延的许多计划都打破。 而今,玺王爷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这傅三小姐对他死心塌地。当初说不肯入宫门王府半步的小丫头,如今不止为玺王妃还与玺王爷琴瑟和鸣。 想到这儿,周延心中愈发生气。 “素问长川与玺王爷百步穿杨十分厉害,不如我们三个比试一番?”周延提议说道。 闻此一言,在场的知情人面上都有点僵。普普通通射个箭,苍玺还勉勉强强能成,这百步穿杨委实是难为人了。 见没人说话,周延说道:“怎么,长川与玺王爷不肯赏光?” 听周延这话,傅瓷有点恼了。上前冲着周延行了个礼,说道:“大殿下莫非看不出玺王爷气色不太好。不瞒殿下,昨儿个王爷与妾身出门突然下起了雨,王爷将外袍给妾身披上了自己淋了雨着了凉。妾身斗胆,这比试箭法还是另选时候吧。” 傅瓷站出来维护苍玺是在周延的意料之外的。 他不曾想苍玺与傅瓷的感情这般好,自己才别有它意的说了苍玺一句,傅瓷就怼了许多句话。 “你们瞧瞧、瞧瞧——要我说,玺王弟真是好福气,讨得这么一个好媳妇”,周延笑道,还不忘捧一捧一旁的傅骞,说道:“这也是傅国公教女有方,才让玺王弟与弟媳的日子如此琴瑟和鸣。” 在场的人出了傅骞在赔笑之外,其余人都像约好了似的通通没给周延好脸色看。 周延有点尴尬,接着说道:“不如今日我们换个方式玩玩?让女人们头顶花瓶,我们男人们射箭,如何?” 周延说着,将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仇芷往身前一拉,介绍说道:“这是本王的五夫人,是仇老夫人的远方孙女。” 周延介绍完,那女子上前盈盈一拜,而后一直低着头不言语。 若说模样,这位仇氏夫人也是个美人级别的女人。 然而,她的这份美丽只美在皮面上。论谈吐举止,这位夫人比着周怀墨与傅瓷都是千万米的距离。 周延这么一介绍完,仇氏又缩了回去。 “就依大殿下了。” 闻此一言,众人纷纷朝着说这话的人望去——此人正是苍玺! 见苍玺答应了,傅瓷神情多多少少有些复杂的看着他。苍玺冲着傅瓷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这点小风寒没事儿,就是不知道王妃愿不愿意往哪儿一站”,说着,苍玺故意抬起右臂来指了指挂着靶子的地方。 傅瓷笑了笑,“我信你。” 苍玺既然都这么说了,傅长川不答应就显得不人道了,遂而轻声问周怀墨,“敢不敢?” 周怀墨原本就不是个能舞刀弄枪的人。从小,皇家交给她的那一套全都是什么礼仪规范。不过还好,来国公府的这段日子放周怀墨这个一直被拘谨的人变得开朗活泼了许多。但一想到苍玺的手臂,周怀墨打心底里不愿意答应周延这请求。 苍玺看得出周怀墨在犹豫,主动说道:“兄长的射箭水平不差,皇妹不必担忧。” 自傲如他! 周怀墨与苍玺自幼相识。他为人能进能退,但自傲这一点却是从小都没有变过的。 而是,苍玺就不肯在气势上输给周延。一晃眼近二十年,还是如此。 既然如此,周怀墨冲着苍玺挤了个笑,“既然如此,皇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怀墨说完命人取来了花瓶与弓箭。自己率先站在了靶子前面,将花瓶顶在头上,冲着傅长川打了个手势。 傅长川会意,取了支箭搭在弓上。傅长川虽说是文臣,但射术礼乐书数是承周贵族男儿必修的些常识性东西。在这方面上,傅长川算不得外行人。 嗖—— 傅长川一支箭破弓而出,直奔周怀墨头顶上的花瓶。 傅长川射箭的本事十分高明,箭穿过花瓶,连带着花瓶一同正中靶心。 “好箭法!”周延拍手夸赞到。 周怀墨舒了口气,由侍女扶着从站台上下来。 周延冲着苍玺做了个请的姿势,“玺王弟,该你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百步穿杨(2) 苍玺没说话,傅瓷递给苍玺了一支箭。 因着周延站的里苍玺比较远,苍玺接过箭时还不忘调笑一句,轻轻在傅瓷耳畔说道:“你不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本王的射术好得很。” 傅瓷冲着苍玺笑了笑,拎着个花瓶朝着站台走去。 傅瓷站定后,苍玺嘴角微微上扬的拉起了弓箭。 这右臂看着是一副完完整整的好样子,但实则苍玺每次发力都是撕心裂肺扯着骨头的那种疼。 尽管如此,但苍玺并没有在面上有过多的表示。傅瓷远远的看着苍玺这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有点打颤。 平心而论,说傅瓷心里不害怕都是假的。苍玺的右臂吃力发痛,她是真担心苍玺一个不小心,自己就殒命于此了。 “别动”,苍玺冲着傅瓷温柔说道。 闻此一言,傅瓷心中的紧张感果真少了几分。 看着苍玺的箭冲着自己飞过来,傅瓷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只听见砰的一声。箭穿过花瓶正中靶心。傅瓷舒了口气,冲着苍玺微微一笑。 苍玺上前去亲手将傅瓷牵下站台。 傅骞在一旁心里松了一口气,周延的脸色却变得不怎么好看。 他本以为苍玺先前的种种都是装出来的,没想到即便如此也抓不出苍玺的破绽。他的属下追影亲口说自己将来人的右臂打断。如今,看苍玺这副模样,压根不像是胳膊断了的人。 想到这儿,周延心中更加忐忑。 不是苍玺,那会是谁? 周延陷入神游。 最后还是被周怀墨的一声唤才将她从沉思中反应过来。 “大皇兄在想什么?”周怀墨问道。 见周延迟迟不肯说话,周怀墨带着些许嘲弄的语气问道:“大皇兄莫非要抵赖?” 闻此一言,周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王说出去的话,怎会抵赖?” 说着,自己取了弓箭。仇氏夫人在周延眼神示威之下,慢慢的的朝着站台走去。 仇氏夫人步子迈的很小,步子也看的有些抖。周延在一旁看着心里有点不爽,别人家的夫人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怎地他周延的夫人就胆小如鼠,这是不信任他吗? 想到这儿,周延心中有点恼了,催促道:“走快点,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听周延这么一说,仇氏夫人心里更加害怕,竟然在平地上摔了一跤。周延没上去扶,任由着侍女将她搀着起来。周延朝身旁的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上前请仇氏夫人站在站台上,将花瓶放在了头上。 仇氏用手托着花瓶,远处还是能看见花瓶微微发抖。周延皱了皱眉,歪头冷冷的盯着仇氏看。仇氏被周延这一盯,吓得不敢动。 傅长川夫妇与苍玺夫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发笑。 苍玺用左手将傅瓷揽在怀里,在傅瓷耳畔轻轻说道:“别急,本王为你报仇。” 傅瓷会心一笑——她的这位玺王爷,可是会记仇的! 仇氏好不容易不发抖,周延重新瞄准了仇氏头顶的花瓶。 苍玺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枚棋子,握在手心里,只等着周延发箭的哪一刻。 嗖—— 周延的箭从弓里一跃而出,仇氏看着这么长的一支箭朝着自己飞过来下意识的一躲。仇氏这一躲不要紧,箭直冲着她飞去,眼瞧着就要穿颅而去。 众人都看着,禁不住抹了一把冷汗。 千钧一发之际,苍玺右臂发力,棋子刚好打掉箭,仇氏吓得倒在地上,众人也都舒了一口气。 见此状况,周延的面色更加难看。 没抓住苍玺夜潜大皇子府就算了,还在国公府里丢了面子! 侍女将仇氏扶起,几个人三三两两的朝着苍玺一众人的方向走过来。周延不肯正眼瞧着仇氏。同时姓仇,怎么他这位夫人,与仇老夫人相差这么多! 仇氏过来后也没理会周延。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周延拉拢仇氏、傅氏的一架梯子。仇氏没落、傅氏投靠太子后,自己也就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哪怕说今日自己死在了周延的弓箭底下,周延也不会有丝毫在意。 仇芷虽说不聪慧,但在这一点她看的十分清楚。故而也就不会向周延其他的夫人那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巴望着周延那不值钱的宠爱。 “妾身多谢王爷救命之恩”,仇芷跪在地上给苍玺道谢,周延的脸上更是不痛快。此刻,若非傅长川夫妇与傅国公在场,周延真能转身走人。 傅瓷深知苍玺的右臂不大灵便,遂而主动伸手将仇芷扶起来,笑道:“表姐莫要多礼,你我一家人。” 傅瓷这话是说给周延听得。按照常理说,出嫁从夫,傅瓷应该称呼仇芷一声皇嫂才是。但看着周延对妻子的这态度,加上周延对苍玺的处处为难,傅瓷看着这人就来气。 想到这儿,傅瓷格外感念当时苍玺对她那一牵。若非如此,恐怕当日高宗会把自己指给周延做妻子。看着她这位表姐的境地,想来在大皇子府里她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傅瓷对仇芷有些印象。儿时,她还是挺喜欢与这位小表姐玩耍。不知因为这个小表姐生的俊俏,还因为她脾性很好、心地也善良。 尽管如此,但傅瓷对这人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看着现在仇芷,像极了她的前世——任人摆布、唯唯诺诺。 到最后,被谁害了、怎么死的还都蒙在鼓里。 前世里,仇芷最后是被周延赐了一杯毒酒。彼时,仇芷知道那杯酒里有毒,但还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种解脱。 “时辰也不早了,本王还有折子要处理,就不要烦国公与玺王弟了”,周延说完,微微颔首头也不回的朝着玺王府的大门口走。仇氏看着自己的夫君走,也只好冲着苍玺夫妇行了个礼便追随着周延的步子一起出去。 仇芷走后,苍玺将傅瓷往怀里搂了搂,颇为委屈的说道:“我方才本想着拿棋子打碎花瓶的,你这位表姐也忒不经吓了些。” 傅瓷不顾傅长川夫妇与傅骞都在场,拿手指点了点苍玺的额头,笑道:“你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一百九十七章吃药 仇芷走后,苍玺将傅瓷往怀里搂了搂,颇为委屈的说道:“我方才本想着拿棋子打碎花瓶的,你这位表姐也忒不经吓了些。” 傅瓷不顾傅长川夫妇与傅骞都在场,拿手指点了点苍玺的额头,笑道:“你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长川与周怀墨看着苍玺夫妇的这些小举动只觉得甜蜜,但傅骞看来却颇为不妥,轻轻的咳了一声。 听到这一生咳嗽,苍玺才反应过来,放开傅瓷冲着傅骞行了个礼,十分懂礼的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岳父大人悉心安排。” 这一礼,傅骞受得。 傅瓷也觉得今日欠了傅骞一个人情,遂而也屈膝冲着傅骞行了个礼,“王爷受了风寒,阿瓷就先带着王爷回北院吃药了。” 傅骞点了点头默许。傅长川冲着苍玺拱手一揖,苍玺还了个礼,周怀墨微微屈膝以表恭送后,傅瓷与苍玺才一同离开。 回到北院后,苍玺赶紧将银针从肩膀处取下。算计着这时辰,怎么也超过一刻钟了,指尖早已产生不适,但苍玺私心不想告诉傅瓷。 见苍玺闭着双目似乎在极力掩盖自己的痛楚。傅瓷也不拆穿,背对着苍玺轻声说道:“苍洱留下照顾王爷,我去厨房给王爷取药。” 言罢,傅瓷便出了门。 与此同时,苍玺一口血涌上喉头,从嘴角渗出一道血迹。 苍洱见状,赶紧大喊了一声,“王爷!” 苍玺将口中的血又咽回了肚子里,苍洱拿手绢给苍玺擦了擦嘴角的血。 “不打紧”,苍玺咳了一声,看着苍洱手里沾了血的手绢,轻声说道:“藏起来,别让王妃看见了。” 苍洱应了声,将手绢藏到了袖子里。 “爷,您身体这情况,大可与王妃实话实说,何苦要瞒着?”苍洱说道。 方才在训练场,苍洱就已经察觉到苍玺的气息不对,但他这位爷硬是要逞强,什么都不肯说,还从训练场一路撑到北院。 苍玺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一直到傅瓷回来。傅瓷推门而入,苍玺冲着他小。 傅瓷回了个微笑,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苍玺大约是没赵国镜子,定是没人告诉她,现在的苍玺脸色苍白,嘴角的血迹没怎么擦干净还留着些许。 “都出去吧”,傅瓷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后,对着一旁的婢女说道。 在屋里伺候的这几个人听到主子的命令,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给傅瓷行了个礼便出了房间,苍洱也拱手一揖后退出了房间。 苍洱退下后,傅瓷端起药碗,舀了一勺子药放在嘴边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蹙了蹙眉。她叮嘱过孙大夫不要把药配的太苦,以避免他不乐意喝。 没想到,入口还是这么苦。 “张口”,傅瓷说道。 苍玺睁开眼看着傅瓷发笑,嘴也张开等着傅瓷将汤药送进自己嘴里。汤药入口的哪一刻,苍玺眉头紧锁。 苍玺想吐出来,但看着傅瓷在瞪着自己,苍玺硬生生的将这一口药咽下。 见苍玺没怎么排斥这药,傅瓷笑了笑,语气温柔的说道:“听话。” 闻此一言,苍玺像个得了糖的小孩一般,竟也不再嫌弃这要苦。傅瓷盛一勺他便喝一勺,直到汤药见了碗底,苍玺才开口埋怨了一句,“这药好苦。” 傅瓷笑了笑,语气依旧很轻柔的说道:“还有这一口,听话。” 被傅瓷这么一说,苍玺极不情愿的咽下了这最后一口。 “好了”,傅瓷将碗放在了桌子上,拿着手绢为苍玺擦了擦嘴,“你在这儿躺会,王府里我让苍洱与红玉盯着即可。” 苍玺想反驳。论武功,苍洱与红玉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这两人没什么主见。倘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没个人拿主意还是不行。 傅瓷似勘破了苍玺的心事一般,轻声说道:“你且安心,大殿下刚刚来过国公府,断然不会再去玺王府找麻烦。” “周延那边消停了还有沈氏的人呢”,苍玺边说边将傅瓷揽进怀里,“本王既然把三殿下接近了玺王府,就得……” 不等苍玺把话说完,傅瓷的吻就落在了苍玺的唇瓣上。 苍玺受凉发热,不想惹得傅瓷一同生病,本能的把傅瓷往外推,傅瓷的唇微微离开苍玺的唇瓣后,苍玺有点脸红的说道:“我病了,别把病气也过给了你。” 傅瓷眨着眼睛看着苍玺,轻声说道:“我不怕”,说完又将自己的嘴唇附在了苍玺的唇上。 苍玺见状,也不再推辞。这个吻,由傅瓷开始,由苍玺加深。闻到动情处,傅瓷忍不住在苍玺的嘴唇上咬了两口,苍玺有点吃痛,笑着扯了扯嘴角。 傅瓷略带撒娇的说道:“让你如此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这是惩罚。” 闻此一言,苍玺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了几分,“这样的惩罚,本王倒巴不得天天都有呢。” “休得胡说”,傅瓷嗔怒,而后一本正经的看着苍玺,轻声说道:“今天不准走了。无论玺王府出了多大的乱子,你都留在这儿好好养病。” 苍玺刚想开口,傅瓷伸手在苍玺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若是玺王府里真的出了乱子,圣上怪罪下来我就陪你一起死。” “胡说什么呢”,苍玺敲了下傅瓷的小脑袋,“本王要你长命百岁、儿孙绕膝。” 说道儿孙的问题,傅瓷俏皮一笑。她原本是想着勾引苍玺一番,但看在苍玺病了还胳膊不灵便的份上只好作罢。 被苍玺这么一提起来,傅瓷心里又有点痒。先前,都是苍玺主动挑逗自己来给他灭火,这一次,怎么也得让把苍玺挑逗的欲火焚身后再让他自己想办法灭才好。 想到这儿,傅瓷将唇瓣靠近苍玺的颈间,如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吻。 苍玺似被这一吻刺激到了一般,翻身将傅瓷束在身下。傅瓷这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苍玺这边却是如偷油吃的老鼠乐呵呵的看着盘中美味。 “怎么?王妃想本王了?”苍玺扯着嘴角一笑,左手在傅瓷的太阳穴附近点了一下又将指尖移到傅瓷的胸口处,贴在傅瓷耳边问道:“是这儿,还是这儿?” 第一百九十八章愧疚 苍玺到底没留下。 出来了这么久,玺王府里情况到底如何他还不知道。倘若周信因为自己的玩忽职守被害,那么高宗怪罪下来,自己难逃其咎是肯定的。那么,倘若自己真的死了,傅瓷会苟活于世吗? 苍玺想了许久,到底没想明白。 所以,他不敢尝试。 生怕真的出了意外,傅瓷会追随着他去九泉之下。 苍玺回到玺王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凝辉堂那边看看周信的情况。 周信躺在床上,面色比苍玺还难看些。薛锦绣坐在床沿上,见苍玺来赶紧揩干了眼泪。季十七在一旁单手撑着额头犯困,听见有人推门而入急忙睁开了眼。 “你终于回来了”,季十七见苍玺来救上前去迎,挨近苍玺后,季十七轻声说道:“我有事要与你讲。” 苍玺难得见季十七有这么正经的时候,想来此事一定十分紧急重要。 “何事?”苍玺问道,语气有些苍白。 季十七朝着薛锦绣的方向瞥了一眼,苍玺看了看,与薛锦绣正好四目相对,继而歪头对季十七说道:“不碍事,锦绣不是外人。” 季十七会意,“三殿下已经水米未进数日,再不下针恐怕内脏也受不了。王爷与郡主还是早些拿个主意吧。” “什么下针?”薛锦绣问道。 闻此一言,季十七一愣——苍玺竟然没有告诉薛锦绣要给周信下针的消息。 他是有打算将这风险一人承担了? 薛锦绣见这两人都没反应,着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不等季十七将想说的话说出来,苍玺就呵了一声,“十七!” “你让他说下去”,薛锦绣冲着苍玺吼道。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在苍玺的意料之外也在季十七的意料之外,更在薛锦绣的意料之外。 屋里一度沉默,季十七被薛锦绣的眼神盯的禁了,主动说道:“我先前跟王爷提议过给三殿下下针,下针的风险我也与王爷讲过。” “什么风险?”薛锦绣问道,见季十七不开口,薛锦绣急了,也不顾郡主的形象,上前拉着季十七的袖子说道:“你倒是说啊!” 季十七长了一张俊俏的书生脸,荤言荤语也对姑娘说了不少。然而,被薛锦绣这么一拉,季十七还是十分惶恐的甩开了薛锦绣的手,“若是好了,三殿下不日就可下床。若是不好,轻则一生昏迷,重则……”,季十七没再说下去,他相信薛锦绣足以明白他的意思了。 “若非季先生告诉我,王兄是不是就不肯说了?”薛锦绣含泪问道。 这眼泪,她一早就想落下了。强忍着是因为看到苍玺比她还不容易。若非自己,借着这个机会苍玺明明可以除掉自己的政敌。而今,非但政敌没法除掉,还要去保护一个不止一次伤害过他的人。想到这儿,薛锦绣更是泪如泉涌。 “王……兄”,薛锦绣呜咽着喊了一声。 “没事儿,我们就赌一把”,苍玺安慰道,还不忘伸左手拍拍薛锦绣的后背。 闻此一言,薛锦绣哭的更厉害了。一屋子的人都没吱声,安静的等着薛锦绣将一腔的委屈哭完。 一盏茶的功夫后,薛锦绣自己擦干了眼泪。有些时候,委屈攒多了,哭出来就好了。就如同现在的薛锦绣,哭完了、闹完了,心里的委屈也销了一大半。 想明白了其中要害的薛锦绣说道:“王兄,这件事情必须得禀告圣上,让圣上拿主意。我相信圣上也不愿意看着三殿下就在这儿躺一辈子,我这就去求君王令!” 这个方法苍玺何尝没想过? 只是,这桩事情若是闹到了高宗哪儿去,沈贵妃肯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即便沈贵妃肯,那么周信的那些政敌呢? 此时此刻,苍玺已经毫无退路了。 见苍玺不语,薛锦绣着急了,从架子上扯过披风系上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圣上说,让他拿主意。这是他的儿子,命由他定!” “站住”,在薛锦绣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瞬苍玺喊住了她,“若是圣上不同意呢?” 闻此一言,薛锦绣一愣。片刻后,冲着苍回眸一笑,轻轻说道:“那我就守着他到他死。” 说完,薛锦绣消失在了凝辉堂的大院子里。 “王爷——”,季十七想劝,苍玺摆了摆手,“随她去吧。” 苍玺心里清楚,这桩事情高宗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并非说高宗没有拼一把的胆气,而是一旦失败了,周信一死会引起多少的事端远非苍玺能想到的那么简单! “让她去碰碰壁也好”,季十七还想开口,却被苍玺这一句话堵了回来。 “你帮我再瞧瞧这右臂吧”,苍玺主动提议。方才看着薛锦绣难过,苍玺没怎么留意自己的胳膊,但现在薛锦绣不哭闹了,也便发觉了这胳膊疼得厉害。 听苍玺这么一说,季十七才仔细瞧了瞧苍玺。眼前的人,眉目依旧,眸子却凹进去了几分,想来是近来没怎么休息好的缘故。他这脸色,虽说比着周信是好不少,但从这气色上来看,苍玺显然是病了,还病的不轻。 “你着凉了?”,季十七边问道边将推着苍玺坐在椅子上,伸手号着他的脉搏。刚摸着苍玺的脉搏片刻,季十七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厉声说道:“现在,立刻,回你的星月阁好好养着,都烧成这样了还瞎担心别人的事。” 见苍玺还不回去,季十七瞪了苍玺一眼,“回去,一会儿我给你送药去。” 苍玺应了一声。季十七抬脚就要走,苍玺喊住了季十七。 季十七回头,“还有什么事儿?” 见季十七这副着急为自己煎药的模样,苍玺心里有点难受,欲言又止的说道:“没、没事,我在房间里等你。” 季十七点了点头,快步出了凝辉堂。 诺大的屋里,只有苍玺与周信两个人。苍玺为周信掖了掖被子角,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苍玺有句话在心里憋了许久,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给季十七听。 第一百九十九章君王令(1) 薛锦绣在御书房门口等到天黑。 金陵城冬日的黄昏,薛锦绣没怎么瞧过。这一回,高宗是处理完奏折才见了薛锦绣,倒是让她有空闲将这金陵城冬日的黄昏看了个完整。 看着这太阳慢慢落下,薛锦绣深知想到了未来。或许有一天,她能够与周信一同沐浴着夕阳手牵手一起散步。身边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薛锦绣一只手与周信相挽,另一只手牵着儿子,周信除了牵着薛锦绣之外,还单手将女娃娃抱在怀里。女娃娃的小手,胡乱拍在周信的肩膀上,一家人其乐融融。 周信这一病,薛锦绣彻底想明白了。什么纵身江湖、怀疑人生都是说给没经历过大喜大悲的人听的。当知道生命诚可贵的哪一刻,薛锦绣只想着一人、一庐、四季、安好。 “郡主,圣上请您进去”,胡易辉给薛锦绣行了个礼,谦卑的说道。 薛锦绣笑了笑,站了这么久,高宗终于肯见她了。 进了御书房后,薛锦绣跪在地上给高宗行了个礼。高宗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文案上,头也不抬的给薛锦绣说了句平身。 薛锦绣没起身,跪在地上接着说道:“臣女进宫是有一事相求。” 薛锦绣把话摆在了明面上,高宗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坐下说话吧”,说着指了指下首位子。 薛锦绣没再推辞,坐在椅子上将季十七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给了高宗。高宗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这之间薛锦绣也不敢开口说话。 到最后,高宗以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你是想让朕做决定?” 薛锦绣点了点头,“身体发肤手指父母,圣上是三殿下的父亲,臣女自然要过问圣上的意思。” 高宗吸了口气。这几年,周信常年领兵在外,自己与这个儿子本就不怎么亲厚,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将周信遣出去,一来是看他又将帅之材,二来是不想让沈贵妃给这个儿子也灌输争夺皇位的思想。 然而,当自己把这个儿子遣出去的哪一刻,就注定了周信会与他生分。他没想到,这个儿子心里竟然有这么多苦,竟然会苦到自尽的程度。 在这一点上,高宗于心有愧。 高宗私心想拼一把。他不相信自己在疆场上征战杀伐了半辈子的儿子会甘心这么一生都躺在床上,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既然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死,为何不抱着儿子还能活过来的期望? 想到这儿,高宗喉头一哽咽。话还没出口就憋回了肚子里。若是周信死了呢? 高宗一怔。 往小处说,是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往大处说,这关乎着江山社稷。 “玺王爷为何不来禀报?”高宗问道。 闻此一言,薛锦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苍玺为何不来亲自向高宗禀报。若是真的论起关系远近来,该是苍玺更近一层吧? “臣女不知”,薛锦绣低头说到。 高宗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咳了良久。 “圣上该多多保重身体”,待高宗稍微好些后,薛锦绣说道。 高宗点了点头,“老毛病了。” 随后,高宗与薛锦绣谈了许多。他发现,这个姑娘已经不是当时那个缠着他喊皇伯要抱抱的小丫头了。尤其是在周信病了之后,高宗愈发觉得薛锦绣渐渐的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性子与脾气。 “锦绣丫头倒是变了许多”,高宗温柔的笑道。 薛锦绣回了个微笑。好像她今天来御书房不是有求于高宗而是会会老友、叙叙旧情的。 “圣上说笑了。自打知道三殿下自尽的消息后,我似乎觉得没什么比人活着更可贵了的。他这一匕首下去,倒是可以安详的躺在床上,殊不知担心他的人流了多少眼泪、求了多少遍佛祖保佑。” 薛锦绣这话说的老实。 “如果朕不应允你今日的请求呢?”高宗神色凝重的问道。 听高宗这话,薛锦绣一怔,随后笑了笑,“守着他。” “回去吧,此事容朕载想想”,高宗摆了摆手,示意薛锦绣退下。 薛锦绣没再多言。她懂得分寸,向高宗盈盈一拜后就转身朝着门口走,薛锦绣快出门的时候,高宗突然唤了一声,“锦绣丫头,等一等。” 薛锦绣回头,高宗张了张口,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换成了,“路上小心。” 薛锦绣颔首行了个礼出了御书房。高宗看着她的背影,深感昔日俏皮可爱的薛锦绣恍如隔世。 方才高宗叫住薛锦绣原本是想说:倘若周信有命活过来,定让周信八抬大轿将薛锦绣娶回家。 话到了嘴边之所以又咽下去,是因为高宗觉得说这话太折辱薛锦绣了。周信受伤眼看半月,薛锦绣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没喊苦没说累。这样的好姑娘岂能与那些个只看重权位的庸脂俗粉一般! 薛锦绣走后,高宗将自己关在御书房良久。直到入了夜,傅莺歌听说高宗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晚膳也没用才赶到了御书房。 傅莺歌捧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做到了高宗面前,“儿孙自有儿孙福,圣上何必忧心?” 面对着傅莺歌,高宗那一肚子的火都化作柔情。他心里怨的、恨的,恐怕自始至终都是沈氏。 “你知道了?”高宗问道。 傅莺歌点了点头,盛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送到高宗嘴边,高宗很给面子的张嘴吃了。见此状况,傅莺歌才开口说道:“依臣妾看,这桩事情圣上既然交给了玺儿就让他全权做主好了。” 闻此一言,高宗眉头轻皱,问道:“你可知若是信儿出了什么意外,玺儿难逃其咎?” 傅莺歌又盛了一勺羹喂到高宗嘴边,“臣妾知道。” “朕说句不好听的,玺儿是你养大的,你忍心他为沈氏的儿子陪葬?”高宗问道。 傅莺歌笑了笑,“臣妾自然舍不得”,傅莺歌顿了顿,话锋一转,“臣妾私下认为,即便锦绣今儿个不进宫,圣上的这位好义子也会擅作主张。与其让他冒着假传圣旨的名义做这事,倒不如臣妾来求圣上个恩典。” 第二百章君王令(2) “你呀”,高宗伸手点了点傅莺歌的额头,随后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朕这一辈子,是让你吃定了。” 闻此一言,傅莺歌冲着高宗直笑,继而俏皮问道:“被臣妾吃定了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太纵着你了”,高宗手背碰了碰傅莺歌的脸蛋,接着说道:“就如同这桩事情,朕原本是不想让玺儿担这个风险的。” 傅莺歌没说话,高宗也没说话。两人心里都清楚,以苍玺的性格这桩事情即便跟他说让他撒手不管,他也不会真的撒手。就比如前阵子,高宗一个劲儿的让苍玺把照顾周信的事情往外推,但碍于薛锦绣的缘故,苍玺硬生生的将这烫手的山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过,在高宗看来,薛锦绣的确是个不错的儿媳妇。 想到这儿,高宗偏头问道:“你觉得锦绣这丫头如何?” 傅莺歌思索了一番,十分认真的分析道:“臣妾说句公道话,锦绣丫头配信儿是足矣的。若是臣妾是信儿的生母,该早早就问长清候要下这个儿媳妇。” 听傅莺歌这话,高宗心里对沈氏的厌恶更深了一分。 昨天,出于安慰,高宗去了沈贵妃哪儿陪她用了顿膳食,说起了薛锦绣的事情。高宗对薛锦绣是赞不绝口,然而沈氏却对薛锦绣诽议颇多,甚至还提起来了十几年前那桩旧事,惹得高宗好一顿烦。 到最后,这顿饭吃的是不欢而散。沈氏哭哭啼啼,高宗满脸丧气。 今日,傅莺歌与高宗想到一块去了。高宗见有人支持自己的意见,心里自然对沈氏多了些不满。 高宗又陪着傅莺歌唠了会子嗑,到最后还亲自将她送回了椒房殿。 回到椒房殿后,傅莺歌翻来覆去就是不得入睡。 她不知道今日自己这多此一举到底是对是错。今日之事,她完全是听胡易辉的禀告以及夭桃从玺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自己做的决定。 此时此刻,傅莺歌甚至不知道苍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纵观眼下,形势逼人。傅莺歌若是不及时的向高宗争取到这次机会,恐怕再拖延一会儿,高宗自己心里有了主意,这桩事情就难办了。 傅莺歌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年下来她对高宗的这份感情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这几个月,尤其是最近,高宗来椒房殿的次数越来越少。胡易辉禀报说高宗经常将自己关在御书房或者乾清宫,而且一关就是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胡易辉说是因为朝政,但傅莺歌却觉得高宗是在故意躲着她。 并非只有她这么觉得,而是整个椒房殿里的人都这么觉得。 想到这儿,傅莺歌竟大半宿没睡着。 同样,没睡着的不只有傅莺歌一个人还有苍玺。 用季十七的话来说,苍玺的身体状况可以称得上是单凭这一口气儿吊着精神才不至于垮了。若非苍玺时常生活在这样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季十七当真不知道苍玺该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一切。 此时此刻,苍玺披了件披风坐在书桌前。因着右臂暂时不能活动的缘故,苍玺只能左手写着奏折。儿时,苍玺原本是左手拿笔的。苍玺左手写的字不但不丑,还十分的耐看。然而,苍玺的母妃觉得左手拿笔太怪,遂而硬生生的让苍玺改成了右手拿笔。 没想到,这撂下近二十年的功夫重新拾起来的时候,苍玺非但没有陌生感还觉得十分顺畅。 这封奏折,苍玺一字一句斟酌着。一层是希望高宗能应允给周信下针的事情,二来是将鹅汤的事情一字不假的告诉高宗。 这一封奏折里面,悉数了周延那副丑陋的嘴脸。但高宗会不会办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苍玺心里还真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眼瞧着东边渐渐发亮,苍玺才搁下笔上床睡了觉。 苍玺不急。他奉命照顾三殿下周信,早朝本是不用去的。所以,即便苍玺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也不用担心。他相信,昨儿个薛锦绣进宫见高宗后,高宗心里定是已经有所斟酌。 至于,薛锦绣到底能不能对高宗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苍玺心里还真么有什么把握。 毕竟,高宗出了考虑到周信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之外,还需要考虑周信是承周的一名大将军,背后牵扯着多少势力。 然而,这一回,高宗却让苍玺失望了。 下了早朝后,高宗名胡易辉亲自来到了玺王府,说请玺王爷进宫议事。胡易辉亲自来,苍玺心里自带着三分警惕,但面上还是带着笑,随着这个老太监进了宫。 奏折揣在了苍玺的怀里。这一路上,苍玺只觉得自己如同揣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抱不住、扔不得。 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就怕胡易辉已经被周延买通,这一路上给他使什么绊子。尤其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以苍玺的身体情况是绝对打不过那些个大内高手的。 他倒是不怕死,就怕这奏折落入了歹人之手,连累了傅瓷他们。 想到这儿,苍玺的衣服都湿了一小片。 好在,这一路上胡易辉并未耍什么小花样。 苍玺安全的到了御书房门口,等着高宗的传召。 不一会儿,里面有个小太监来传高宗的话,说请玺王爷入内议事 苍玺跟着小太监进去后,看着高宗正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见苍玺来了之后,也不用他行礼,直接指了指自己下首处,说道:“坐吧。” 苍玺还是依照规矩,拱手一揖。 待苍玺刚坐下后,高宗就突然开口,说道:“胡易辉,传朕旨意,允玺王爷所请,准神医季十七为三殿下扎针。” 闻此一言,苍玺赶紧起身,冲着高宗拱手一揖,铿锵有力的说道:“多谢父君应允。” 苍玺没想到高宗能答应的这么痛快。 难道,高宗真的是为了周信这个亲生骨肉,将朝堂、兵权统统看淡了? 见苍玺神游,高宗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何会应允此事?” 第二百零一章软禁(1) “父君英明”,苍玺颔首说道。 在高宗面前,苍玺并不想有过多的隐瞒。并非是苍玺对高宗有多崇敬,而是高宗这人看着木讷实则英明的很。苍玺的那些个小心思,高宗即便不能十足十的才出来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高宗指着桌子上的奏折,示意苍玺上前,强压着怒气说道,“看看这儿。” 苍玺走近高宗身旁。桌案上摆着四五个敞开的奏折,苍玺拿起了最近的那个,快速扫了两眼,“弹劾大殿下的?” 高宗闭着眼睛点了点头,“不只你手里的这一份,这几分都是”,说着,拿手揉了揉太阳穴。趁着高宗闭目,苍玺匆忙瞥了一眼折子的署名,心里有些感动。 最近,周延没什么把柄落在文武大臣手里,能有这么多人一起弹劾他必定是暗地里有人动了手脚。方才,苍玺留意了一下上书的这几位大人,几乎全都是傅骞的门生或者交好的大臣。看到这儿,苍玺心里明白,背后安排这事情的该是傅瓷而非国公傅骞。 “儿臣有一事禀报,还请父君屏退左右”,苍玺说道。听他这么一说,高宗睁开了眼睛,揉了揉眉心,头也不抬的说道:“胡易辉,你把人都带下去,谁都不许放进来。” 胡易辉领旨,带着一种宫女、太监出了御书房。见门关紧了,苍玺才单手从怀里取出写好的奏折,呈给高宗。 高宗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扔,开口问道:“也是弹劾老大的?” 苍玺颔首应了一声。 “朕看累了,你说说吧”,高宗倚在龙椅的靠背上,双眼轻轻闭上。苍玺领命,把这几日玺王府的事情统统禀报给了高宗。 高宗听完,良久没缓过神来。 先前,高宗是踩着自己兄弟尸体登上皇位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了这皇位,不惜手足相残。 “朕还没死呢!”高宗一激动,一口血涌上喉头,从嘴角渗出来。 苍玺见状,想喊太医前来给高宗诊治,却被他拦下。苍玺无奈,只好在一侧安抚高宗的情绪。 与此同时,周延也到了御书房的门外。 探子得来的消息,说高宗召见玺王爷,还是胡易辉亲自派人去请了苍玺。听人回禀到这儿,周延心中就有点忐忑。 高宗召见苍玺本是不足为奇,也用不着防备着什么。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延就免不得要多想——周信还卧病在床,自己先前干的那勾当事情到底是被谁听到了,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情搁谁头上,谁能不慌? 胡易辉敲门,得了高宗的应允后,才敢进门禀报:“圣上,大殿下求见。” “不见”,高宗虎着脸说道。 闻此一言,胡易辉有点作难。周延已经在御书房门前跪了一刻钟的功夫了,高宗这厢不知道与苍玺谈什么,单单听语气,胡易辉就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与周延有关系。 “圣上,大殿下已经在门外跪了许久了,不然您先让他在偏殿候着?”胡易辉试图为周延求情。 听他这么一说,高宗的怒火即刻就涌了上来,“出去!” 胡易辉抬头看了看高宗,小步倒退着朝门口走,还不忘大量着高宗的脸色。 高宗见胡易辉这幅模样,心里的火气更大,冲着门口吼道:“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 胡易辉退出了房间,苍玺上前给高宗顺气,出言安慰道:“父君万莫因此气坏了身子。” 高宗咳嗽着,嘴里还不忘骂着周延。好不容易气顺了,高宗开始将自己踩着兄弟尸体上位的故事给苍玺听。 三十年前,太子昏庸,听信小人,祸害忠臣。彼时,高宗看不惯自己的兄长这种做派,养精蓄锐了五年之久才与太子兵戈相见。当年,世宗宠爱太子,若非最后一仗是高宗赢了,否则自己恐怕就是各个悬尸城门的人。 最后一仗,高宗打赢了。即将的金殿主,成为了阶下之囚。高宗记得,自己的老父亲为了那个陷害忠臣的儿子跪在地上求自己放他一马。彼时,高宗没应允,还活活的将自己的老父亲气的一命呜呼。 现如今,这是因果轮回吗? 讲完这段往事,高宗暗自揩了揩眼角的泪。他知道,史书典籍上会写着自己有多么英明神武、多么正气凛然,谋权篡位这档子事情,没人会提。但是,只有高宗与他那些还活着的弟兄们知道,高宗是踩着自己兄长的尸体上位的,还将自己的老父亲逼到了绝境。 高宗心里也清楚,他那些个还活着的兄弟个个儿瞧不起他! 但是,这江山总得有个能镇得住的人守着。 诚然,高宗就是那个人! 话是这么说,但高宗并不认为周延有治国之才。 在立太子之时,高宗将这几个儿子的情况不偏不倚的考虑过。 周延的本领做个守城的城主绰绰有余,但绝对没有天子那种豪迈之气。 周则胆子比周延大,为人处事上也在周延之上,但却不是最佳人选。 周信是个能领兵打仗的,对于朝政这些事情,他不敢兴趣,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所以,自始至终,高宗就被将这个儿子算入太子之列之中。然而,没想到,他原本想将这个儿子保护却受伤最深。 周义,是高宗最看重的一个儿子。但是,这个儿子的心思却从未放到过朝堂之上。 “你回去吧,沈氏那边朕担着”,高宗说完冲着苍玺摆了摆手,示意苍玺出去。苍玺没再在留在御书房讨高宗的嫌,行了个礼就要出去。 苍玺还没走,高宗突然开口说道:“你那臂膀的事情朕也听说了,不用刻意瞒着。朕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信儿那边的事情朕会派人接手。你把玺王妃接回去好好养身子吧。” 高宗一气将这些话说完,苍玺道了声谢,出了御书房的门。 来到门外,苍玺见周延直挺挺的跪在门外,心里五味陈杂。 周延见门开了,下意识的抬头望去,恰好与苍玺四目相对。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周延最先发笑,问道:“想笑吗?” 第二百零二章软禁(2) 苍玺没说话,径直的从周延面前走了过去。 苍玺走出去老远一段距离,突然听见周延的笑声。那笑声,很是凄凉,如同大厦将倾一般。 苍玺走后许久,周延也没起来。一直到日落时分,高宗才命胡易辉传唤了周延。并非高宗心肠硬非要周延跪这么久,而是高宗实在没想好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这个儿子。 “还有什么想解释的?”高宗问道。 周延跪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高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对的人不是君王而是自己的父亲。 周延从小就称呼高宗为“父君”。然而,在他心里,高宗一直是君。 “父君心中已经给儿臣定了罪了,儿臣无话可说”,周延说完磕了一个头,“无论结果如何,儿臣一力承担。请父君千万别牵连到母妃。” “你倒是想着你这个娘,她却是野心勃勃的将你们两兄弟往火坑里推”,高宗说道。 朝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多数是弹劾周延的,但这其中也不怕对沈氏说长道短的。沈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但这几年因为种种事情总是惹得高宗厌烦。 她不是人们口中说的那种越到年老越与夫君琴瑟和鸣的人,反而年纪越大越惹得高宗厌倦。 “儿臣从未怪过母妃”,周延笑着说道,高宗没看他,也没打断他,周延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儿臣知道,父君对母妃没什么感情。母妃其实心里也清楚,父君的一颗心都扑在皇后娘娘身上。所以,母妃就把一颗心都放在儿臣与三弟身上,母妃希望我们兄弟二人能成人成才。” 听到周延提到周信,高宗心中一阵恼火,“你也好意思提起你三弟。你自己说,鹅汤那档子事情是你下的手吗?” 周延没隐瞒,“是儿臣派人干的。” “混账!”高宗气的将手拍在了桌子上,“你可知道,他是你同胞兄弟?” “儿臣知道,若非出于无奈,儿臣怎么会拿三弟的命博一个前程?”周延苦笑说道。 周延能跟自己摊牌是高宗没有想到的。高宗原本以为,周延怎么也会为自己辩解上几句,周延这么干脆的承认,竟让高宗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去慈安住几个月吧,好好想想这段时间你都办了些什么事”,高宗说完之后自己出了御书房,徒留周延一个人跪在原地。 高宗走后,胡易辉来扶起了周信,还命人将周信送到了慈安。 所谓的“慈安”,说是有什么蓬莱仙境之美,实则就是一座囚牢。 也难得,周延这回竟然如此听话的就接受了高宗这个安排。 慈安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也是荒凉至极那种。据说,先前高宗也曾被先帝放逐到这儿来过。 只是,高宗能在这儿韬光养晦,周延能否在这儿有所作为就难说了。 说来也怪,周延被囚之后,沈氏在玺王府附近的动作也小了很多。红玉禀报说,沈清风将军府里的探子都收敛了不少。这其实不足以为奇,周信还在病床上、周延有出了这档子事情,沈氏一时少了两作大靠山,自然该收敛些。 只是,沈清风还没回京,谁能给沈清风拿这么大的主意,竟然敢在玺王府里做手脚? 想到这儿,苍玺一阵头疼。 若是傅瓷在他身边就好了。 然而,季十七还在府里为苍玺诊治,想要接回傅瓷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季公子请您去凝辉堂盯的”,苍洱推门禀报。 苍玺应了一声,“你与红玉带着人将凝辉堂守严实了。” 苍洱得令后,带着玺王府养的暗卫一起守在了凝辉堂的暗处。苍玺到了凝辉堂,季十七与薛锦绣已经候在哪儿了。 苍玺踏进凝辉堂后,冲着季十七轻声说道:“开始吧。” 季十七点了点头,刚要下针却被薛锦绣制止,“还有一人要来,还请王兄放她进府。” 闻此一言,苍玺蹙了蹙眉头。他下令封锁王府,任何人不得进出。这种非常时期,苍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来这儿趟这个浑水,遂而问道:“何人?” “沈贵妃”,薛锦绣说完叹了口气,“她毕竟是三殿下的生母,这种时候,于情于理她都该在。” 苍玺对沈氏委实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知道周信是在沈氏的威逼之下才自杀的。然而,薛锦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苍玺实在是不能提出什么反驳的话。 苍玺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皇后派来的夭桃,恭敬的说道:“劳烦夭桃姑姑走一趟,带沈贵妃娘娘一人来此处。” 夭桃领命后,给苍玺与薛锦绣行了个礼出了凝辉堂。 夭桃来到门口,沈氏正巴望着门口往里瞧。碍于苍玺守门的侍卫太彪悍的缘故,沈贵妃的人一直忍着气不敢硬闯。 “奴婢见过沈贵妃娘娘”,夭桃微微屈膝说道。 沈氏见夭桃来此,知道这件事情定是有商量的余地,遂而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劳烦夭桃姑姑替本宫通传一声,让本宫陪在信儿身边。” 听她此言,夭桃心里五味陈杂。平日里,那样目中无人的一位高贵的人能如此低声下气委实也不容易。尽管如此,但夭桃心里对沈氏没有丝毫的同情。 夭桃冲着沈氏行了个礼:“锦绣郡主已经向王爷言明,王爷让奴婢来请娘娘进去。” 闻此一言,沈氏与身后的一众人就要进门,夭桃突然伸手拦住了沈贵妃,毕恭毕敬的说道:“王爷有命,贵妃一人进去即可,闲杂人等还是免了吧。” 夭桃说完,沈氏急忙冲着身后的人说道:“你等都候在门外。” 言罢就要进门,沈氏如今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如何了,故而脚步十分快,与平日里那个举止端庄的沈贵妃判若两人。 沈贵妃与夭桃一同来到凝辉堂的门口,守门的侍卫没拦着这两人。沈贵妃进门后看着自己的儿子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身份也不顾的跪在季十七跟前问道:“神医,本宫的儿子还有救吗?” 第二百零三章慈母心肠 沈氏这一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场的人大吃一惊,被跪的人也是十分震惊,急忙上前去扶沈氏,“您先起来。” 沈氏没起身,扯着季十七的袖子哭着问道:“求神医给我这当娘的一个准话,我的信儿到底能不能挺过去。” 沈氏这话是有些为难季十七了,但考虑到沈氏是爱子心切、关心则乱,季十七仍旧好言好语的说道:“这得看三殿下自己的身子状况,老实说,草民也没有多大把握。” 闻此一言,沈贵妃心里一沉。这种话,她在太医的口中听得多了,没想到世人传的一介神医都不能给她一个确切的回复。 见沈氏这副模样,苍玺有点厌恶的冲着她说道:“贵妃还是先让神医为三殿下诊治吧。” 说完,苍玺朝着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们将沈氏与季十七拉开。沈氏没有挣扎,任由着人将她扶起来拉到了一边去。 季十七朝着苍玺点了点头,苍玺会意,“开始吧。” 季十七拿着银针上前,却被薛锦绣拦住了——这还是季十七第一次见薛锦绣哭。 “郡主这是——”,季十七顿了顿,薛锦绣努力扯了个笑容给季十七,眼泪仍旧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不是要拦着你,我想再看看他,我怕……”,薛锦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呜咽着说道:“我怕他会走。” 薛锦绣说完这话,一屋子的人没了动静。苍玺瞧着这坚强了许多天的姑娘掉下眼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种生死离别,他没经历过,大概是理解不到薛锦绣此时此刻的内心的。 “缓缓吧,我们都出去让锦绣与老三单独待一会儿”,苍玺说完后率先出了门,随后,身后也跟着几个人一起出来。 屋内,薛锦绣沿着周信的额头一直亲吻到他的嘴唇。没亲吻一下,薛锦绣都会轻轻的说一句,“你要活着。” 薛锦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亲了周信多少下。 长到二九年华,薛锦绣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再等一个人,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等到还是两说。 “我不想你一个大将军一直躺着,无论生死,我们拼一拼好不好?”薛锦绣边哭边笑的冲着周信轻声说道。 回复薛锦绣的自然是无限安静。 “我猜你一定也是不愿意一辈子都躺在这儿做个活死人的”,薛锦绣趴在周信耳畔说道,说完后毫不犹豫的推开了凝辉堂的门,冲着站在门外的苍玺等人轻声说道:“进去吧。” 苍玺一行人进去后,季十七再次拿着银针走到周信床前。这回,没人再拦着他。季十七的手十分稳妥的冲着周信的几个穴位处扎了几针,随后又让人将周信扶起来在他后背上下了二十多针。 沈贵妃在一旁掩面哭,薛锦绣明明心里难过的很却依旧扯出个笑。 苍玺背对着季十七,不去看他与周信中的任何一人。 约么着一刻钟的功夫,季十七停下了手,面色很不好的站在了苍玺面前,“尽力了,剩下的看天意了。” 苍玺应了一声,声音很轻。见季十七收了手后,沈贵妃坐到床沿上守着周信,握着他的手,哭诉道:“你怪母妃没好好疼你,我认。你怨母妃将你与沈氏死死绑在一起我也认。只要你能醒过来,母妃好好疼你,把以前缺了的、少了的,都补回来。” 沈氏这话是边哭边说的,惹得屋里的一众人心里不舒坦。 “三殿下即便能醒,也是明日的事情,沈贵妃与锦绣郡主暂且回房休息休息吧”,季十七说道。 闻此一言,这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句:“我不走。” “让他两人都留在这儿吧”,苍玺说完后,独自出了凝辉堂。季十七随后而至,薛锦绣见这两人都出来后,也跟着一起出来。 “此时,沈贵妃娘娘不在季公子能否直言三殿下醒来有几成把握?”薛锦绣问道。 季十七摇了摇头,“五五分。” 薛锦绣应了一声之后没再说什么,重新进了凝辉堂。 看着薛锦绣进去后,苍玺重新质问道:“当真机会渺茫?” 苍玺闷哼了声,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尽力了,至于如何真得看三殿下的造化了。说实话,他的情况不大好。” 季十七没再多说什么,苍玺也没多问。这大概是认识季十七之后,第一次见季十七对病人的病情这么无力。 看他这副神情,苍玺心里清楚,周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苍玺正想着,突然看见苍洱正与他招手,遂而匆匆告别了苍玺,让他多多留意凝辉堂里的情况后便来到了苍洱跟前。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苍玺压低了声音说道,言罢之后,苍玺率先走在前面,来到了星月阁。 苍洱将门关紧后,轻声说道:“恭喜王爷,鱼咬钩了。” 苍玺应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欢愉。沈氏对同样有自己血脉的人动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世人都怕鬼怪,却不料忍心最狠毒。狠毒到,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让红玉盯紧了,你去查查到底是谁在给沈清风府里的人出主意,他远在关外,这种事情他心有余力不足,定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苍洱拱手应下后,看着苍玺还不甚方便的手臂,说道:“属下猜测今晚那帮人定会动手,到时候还请王爷全权让属下与红玉杀敌。” 苍洱这话苍玺听得明了。 无非是他这个小跟班看着他胳膊不方便,想让自己不要再为了这个事情操心。 然而,这桩事情还真不能交给苍洱与红玉两个人处理。这毕竟是皇家之事,杀人灭口这一套只能以牙还牙,若是真的处理起事情来,还是得有个人拿主意。 “过会儿,本王会让十七他们秘密把三殿下转移到星月阁,你们二人给那帮人来个瓮中捉鳖就好。” 苍玺吩咐完之后,还不忘补充一句,“本王要活的。” 第二百零四章请君入瓮(1) 苍洱领命出了星月阁。 屋檐上融化的雪顺着瓦缝滴下来,弄得门口有一趟积水。花坛里的草大多枯萎,也唯有那凌寒独自开的红梅给这个院子点缀上了些喜气儿。苍玺站在窗口,望着红梅出神。 苍洱将苍玺的吩咐一一安排好后,与红玉盯在了凝辉堂。 按照苍玺的猜测,今晚沈清风的人定会在玺王府有所行动,到时候该如何确保周信万无一失还是个问题。 其实,苍洱也想不明白。沈清风远在边关,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动用沈氏的人。莫非,沈氏背后还有其他人? 苍洱想着,打了个寒战。 这个想法简直是太可怕了,沈氏背后怎么还会有其他大族呢? 如今,几大族基本站定。各位皇子的势力,可以称得上是势均力敌。无论哪一方先挑起矛盾,其余的人既不吃亏也不占便宜。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估计没人蠢到会挑起事端。 只是,周信若是醒过来了,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苍洱不相信,周信醒过来知道自己的亲兄长要拿鹅汤害他的命之后,是何反应,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总归不会再与周延同心了吧? 想到这儿,苍洱的嘴角微微向上扯了扯。眼下,他倒是挺期待周信醒过来。尤其想看,周信知道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长对自己下狠手,而自己一直视为政敌异父异母的兄长却想着法儿的救自己的命会如何抉择。 苍洱正想着,思绪却被来人打断——来的人正是苍玺。 “里面情况如何了?”苍玺问道。 “沈贵妃娘娘与锦绣郡主还在守着,季公子正在后院为您熬药”,苍洱禀报道,说完抬头看了看苍玺。 苍玺点了点头,偏头看了看日头,对苍洱低声说道:“即刻,把三殿下转移到本王的星月阁。” 苍洱有点作难,拱手说道:“这——” “让锦绣去星月阁照顾老三,把沈贵妃留在这儿”,苍玺吸了口气吩咐道。 对于沈氏,苍玺本就没多少好感。这回,又是他们沈家的人要害周信、害自己,倘若真的打起来了,他有责任保护周信与薛锦绣的安全问题,但沈贵妃是自己清明来这儿的,与他苍玺何干? 更何况,原本就是沈贵妃将周信逼到了这个份儿上的,拿她做个引诱敌人的诱饵也不足以为过。 “沈贵妃那边——”,苍洱顿了顿,等着苍玺接下来的安排。 “如实说就好,这种事情瞒不住”,苍玺回答道,语气十分冷淡。也是,他对包括沈梓荷在内的所有姓沈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若说以前,沈老将军还是个英明神武的主儿。只是,人越老,野心越大,也就开始惦记不该惦记的了。 “是”,苍洱应下之后,即刻进屋安排。苍玺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 苍洱将苍玺的意思讲给沈氏与薛锦绣听后,沈氏将苍洱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定要回去禀报高宗治整个玺王府一个污蔑之罪。 苍洱人微言轻,又不能对高宗的枕畔人动手,遂而只好把目光投向薛锦绣,希望她能出言劝两句。 薛锦绣自然明白苍洱的意思。只是,她这一劝不要紧,沈贵妃连带着她一同骂了起了。 沈贵妃这人,自打高宗不怎么待见她之后,为人刻薄了许多,说话也十分难听。薛锦绣想反驳,但考虑到她情绪不好,没好意思说出口,但苍洱听着却着实为薛锦绣委屈。 这几日,沈氏顾着哭闹,真正照顾周信的活络几乎都落在了薛锦绣一个人身上。想到这儿,苍洱为薛锦绣抱了两句不平。 没想到,就这么两句话,竟然让沈贵妃又抓住了话柄。一个劲儿的酸里酸气的说苍洱对薛锦绣有意思。 听她这么一说,薛锦绣委实是对这人厌烦之极,若非苍洱没有主子的命令从来不上手大人,否则苍洱真想给这个女人两巴掌。 说道最后,沈贵妃的话越来越过分。苍洱气不过,拉着薛锦绣的袖子就要出凝辉堂,“郡主咱们出去,让贵妃娘娘一个人在这儿照顾三殿下,免得咱们脏了她的眼。” 薛锦绣到底还没有苍洱这个冲动,挣脱了苍洱,对着沈氏行了个礼,清了清嗓子将一肚子委屈统统咽下之后,才开口说道:“贵妃娘娘,请您相信玺王兄,他断然不会做什么害三殿下的事情。” 沈氏白了薛锦绣一眼,“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与苍玺是一伙儿来害我信儿的。” 听她这么说,苍洱这暴脾气又上来了。这女人害了自己的儿子就算了,还诋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最重要的是自家主子为了救她儿子一命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换来的不是她的感恩戴德就算了,反而是冷言冷语。 苍洱刚想开口与沈贵妃较劲儿,苍玺正好推门而入。见这三人都站着,沈贵妃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薛锦绣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反倒是苍洱气呼呼的站在离沈氏较远的一侧。 见此情形,苍玺就猜得出,这三人定是闹了不愉快,假装嗔怒的说道:“苍洱还不快与沈贵妃娘娘赔罪?” 苍玺既然发令了,苍洱只好上前去拱手一揖,语气十分不善的说道:“方才是属下冒犯,还请沈贵妃娘娘见谅。” 沈氏听见苍洱的话,冷哼了一声。苍玺却不理会她,扮出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对沈氏说道:“这礼也赔了,还请沈贵妃放行。” 说完,就命手底下人去抬周信。 沈氏一看,站在那几个侍卫面前,气势汹汹的说道:“本宫看看谁敢?” 闻此一言,几个侍卫吓了一跳,不敢再动手。沈氏见唬住了这几个人,又冲着苍玺说道:“本宫敬你为王爷,但玺王爷也该自知吗,污蔑朝臣是死罪。” 沈贵妃在说话的气势上不减方才,但遇上苍玺的目光,眼神一下子回避开了。 “贵妃娘娘说诬陷二字不觉得问心有愧吗?”苍玺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请君入瓮(2) 苍玺这话语气很轻,但威慑力却十分足。 沈氏听了这话,没再拦着这帮子侍卫。苍洱很识趣儿的给这几个人递了个眼神,这几个人将苍玺抬到担架上朝着星月阁的方向走去,薛锦绣跟其后,苍洱在一旁护送。 周信被送走后,苍玺坐在了圆桌旁,捏了个茶杯美滋滋的品起茶来。苍玺的右手不甚方便,一套功夫茶都是靠左手完成的。 他这气质与威严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尽管右臂不能动,却丝毫不影响半点风雅。 功夫茶泡好,苍玺饮了一小口,冲着沈氏笑道:“贵妃娘娘也别站着了,坐啊。” 沈氏看苍玺这幅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忐忑。说来也怪,除了高宗,这是沈贵妃第一个觉得见到他会发怵的男人。 “王爷到底想干什么?”冷静下来的沈氏问道。 苍玺放下茶杯,盯着沈氏问道:“娘娘与沈清风将军的夫人华氏是旧相识吧?” 沈氏被苍玺盯的心里发毛,加之苍玺这一问话,沈氏心里更是惊恐——这个人,好似能将她所有的小秘密看穿一般。 “贵妃娘娘不会不知道擅自动用将军令其罪当诛吧?”苍玺带着威胁的语气问道。 沈氏打了个寒颤,声音都变的尖细了许多,“王爷慎言!” “慎不慎言是本王的事情,只希望沈贵妃每夜入睡的时候不要总梦见三殿下来讨命就好”,苍玺说完,又品了口茶水。 苍玺对自己的功夫茶是愈加满意了。他边品茶边看着沈氏这副抓狂的模样。 其实,苍玺也不确定是沈氏伙同了华氏用沈清风的将军令来指使沈清风手底下的人来害周信。 但是仔细一想,除了这种可能性,苍玺委实是想不出别的来。 天渐渐暗下来,苍玺命人找来个个棋盘,一个人在一旁下起了棋,沈氏缩在角落里,嘴里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 这一盘棋,黑白哪一方都不占优势。黑棋被白棋团团围住,却能绝处逢生。白棋看似稍微占着些上风,却是一步步在黑棋的算计之中。 侍女送来了些吃食,点上了蜡烛用来照明。苍玺吃的不多,沈氏一点都没动盘中餐。小侍女单看沈氏这幅模样,倒像是疯了。但苍玺却不觉得沈氏是个内心脆弱的人。 苍玺估么着时辰差不多了,将一屋子的侍女遣了下去。自己躺在了先前周信躺的床上,背对着门口。 沈氏看这副情形,立刻明白了苍玺的意思——他是想请君入瓮! 先前,沈氏只觉得苍玺是来盯着自己不让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没想到,苍玺将周信转移到星月阁,自己又扮作周信躺在这床榻上时想抓沈氏个现行。 想明白了这一层,沈氏心里又喜又怕。 喜的是,如此一来,身设险境的不是她的信儿。怕的是,沈氏这座高楼大厦怕是要一朝倾倒了。 沈贵妃这一生,为高宗生育了两个儿子。没想到,老来老来,长子被高宗囚禁,幼子被自己差点逼死。 想到这儿,沈氏心里愈发难受。 身为世家大族的女子,出嫁之时就已经是个明码标价的商品了。夫君的宠爱、家族的利益,都要靠这个商品去争取。 诚然,沈氏不是个好商品。夫君的宠爱给了旁人,家族的利益到最后她也没能顾得了。 “沈贵妃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苍玺识破沈氏心事一般坐起身说道。 沈氏擦干了眼泪,走到了榻前,对着苍玺行了个礼,“劳烦王爷让本宫死个明白。” 死个明白? 沈氏这是认下自己伙同沈清风的夫人华氏一同来谋害周信了? 不,绝不可能——沈氏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何会现在就认罪? “本王不明白贵妃娘娘在说什么”,苍玺避开不答。 沈氏笑了笑,眼泪却顺着眼角掉了下来,“王爷心里一定觉得本宫是个蛇蝎毒妇吧?连自己的儿子都害。” 沈氏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本宫不知道信儿还能不能活过来,但我的延儿还活着。只要信儿死了,圣上就会念及情分将本宫的延儿放出来。” 听到这儿,苍玺吸了口冷气。 “贵妃娘娘还觉得周延能称皇?”苍玺直截了当的问道。 沈氏边笑边抹干了眼泪,嘲讽笑道:“称皇?” 苍玺见她这幅模样是愈发的捉摸不透这个人。 “先前,本宫从未想过让延儿与信儿之中的任意一个人称皇。本宫心里有数,不是自己的莫惦记”,沈氏接着说道。 她这话,让苍玺听得一头雾水。苍玺自打被高宗接到宫廷来养活的时候,就认识沈贵妃。印象里,他对沈氏所有的认识几乎都是负面的——阴险、善妒、爱慕虚荣、贪慕权贵等等。总之,在幼时苍玺严重,能形容坏人的词语统统用在沈氏身上都不为过。 “很多时候,本宫也身不由己”,沈氏说着,突然跪在了苍玺面前。 被沈氏这么一跪,苍玺有点手足无措。对于这个女人,苍玺委实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本宫对不起信儿,希望王爷能救一救他,本宫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说完,沈氏给苍玺磕了个头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苍玺一下子下床,拽住沈氏,说道:“你想干什么?” 沈氏笑了笑,“本宫的母族不要本宫了,本宫只想保住儿子。若是沈氏真的倒了,本宫希望王爷能给延儿留一条生路。本宫不盼着他称王称帝,只想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活着。” 沈氏把话交代完了之后,除了门,冲着空中吹了个口哨,一会儿功夫就飞来了几只鸽子。 苍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沈氏要搞什么名堂。但瞧着沈氏这副样子,如何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是沈氏一族的信鸽,沈清风的人一会儿就来,王爷准备着吧”,沈氏说完,嫣然一笑。 这一笑,很是凄凉。 这般模样的沈氏,苍玺还是头一回见。一时之间,苍玺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说道:“贵妃进屋躲躲吧,刀剑无眼。” 闻此一言,沈氏笑了笑,“王爷去准备着吧,在一刻钟沈清风的人就来。” 第二百零六章请君入瓮(3) 苍玺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布置下去了。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都安排好了之后,苍玺派人请沈氏也找个安全的地界儿躲起来,沈氏没听,仍旧站在凝辉堂的院子里。 见劝不动沈氏,苍玺没再执着。 或许,她已经想好了自己将来会怎样了。今夜的事情,倘若苍玺得手,那么沈氏一族这五六百口人命恐怕都会折在这儿。倘若是沈氏得手了,直觉告诉她,无论是高宗还是沈家的人都不会再留着她这个人了。 既然如此,无论怎么打算都是死。沈氏倒是想得通透,愿意为自己的儿子去死。 “随她去吧,你们守好,本王要活的”,苍玺吩咐道。 侍卫得了命令,又回到了自己当值的地方继续守着。 一刻钟之后,红玉来报沈清风的人果然悄悄潜入了玺王府,直奔凝辉堂。 苍玺让红玉躲在了暗处,自己重新躺在了床榻上。 苍玺动了动耳朵,听见脚步声逼近。红玉躲在暗处也愈发警惕。 习武之人,听力与反应更加灵敏些,故而警惕性也格外高一些。苍玺屏住呼吸,听着黑衣人推门而入,冲着床上就要挥刀而下。 苍玺一个翻身,左手正锁在来人的咽喉上。黑衣人回到就要冲着苍玺的左手砍去,红玉一棍子打在了他的肩头。 黑衣人吃痛,挥刀就冲着红玉砍去。然而,他的脖颈被苍玺握着,尺度把握不好,一下子看在了红玉随手抄起的木棍上。 木棍一下子断成两截儿,苍玺的左手力道不是很足,黑衣人顺势挣脱,与两人开始打斗。黑衣人看准了苍玺不肯用右手与他大都这一点,故意招招朝着他的右半边挥去。苍玺躲闪、红玉反攻,两人好不容易才与黑衣人打了个平手。 红玉的武功比着苍洱还是差一些的。之所以让红玉来,是因为红玉在感官上格外的敏感些。让苍洱守着周信与薛锦绣,苍玺也格外放心。 与黑衣人交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王府的侍卫都已经守在门外,只等着苍玺一声令下,这些人就持枪拿盾的冲进来。 很显然,苍玺与红玉与黑衣人交手有些吃力。若是苍玺带着武器,右手没受伤,与黑衣人打个平手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此时此刻,苍玺的兵器不在身边,右手又使不上劲儿。红玉一遍要顾及苍玺的身体状况一边又要想着该如何拿下这个黑衣人,遂而有些分神。 三人又缠斗了一盏茶的功夫,看得出来,黑衣人的体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时时刻刻想着逃出凝辉堂。红玉是那种后来者居上的,一点儿机会都不给黑衣人。苍玺左手写个字做个画还成,若真的打斗,恐怕是没那么方便的。 好在,有红玉在,苍玺也不至于太狼狈。 黑衣人沈匕首冲着苍玺的右半边身体挥来,苍玺已经被逼在了墙角,这一刀下来委实没地方躲。 红玉眼见不好,掌风冲着黑衣人劈来,黑衣人的肩膀有点受损,但也硬生生的在苍玺的右臂上划了一刀。 红玉见状,急忙去护着苍玺。黑衣人见有机可乘,急忙冲出门外。门外的侍卫,武艺不及苍玺与红玉,尽管人多,但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片刻功夫,这些人就全都躺在了地上。 眼瞧着红玉与苍玺追了出来,黑衣人一把抓住在院子里的沈贵妃,将匕首架在沈氏的脖颈上,“放我出去,否则我拉她陪葬。” 苍玺与红玉见被挟持的是沈氏,多多少少都有些惊慌。此人,毕竟是高宗的妃嫔,在玺王府出事终归不好。 “放开她!”苍玺厉声说道。 眼下,黑衣人已经是慌不择路,他杀不杀沈氏都是一死。倘若挟持了承周这位贵妃娘娘,没准能换的自己一线生机。 如此想着,黑衣人将刀往沈氏的脖颈上逼紧了几分。 匕首很锋利,被黑衣人这么一弄,沈氏个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红印儿,还有细细的血迹从这儿渗出来。 “放我出去”,黑衣人加大了声音冲着苍玺吼道。 沈氏没说话,一个劲儿的冲着苍玺笑。在这种情况下,苍玺没时间去想沈氏这笑容究竟有何意义。 “王爷答应本宫的,请你做到”,沈氏说完,冲着刀刃上使劲儿一碰,喉管几近被割断。黑衣人没想到堂堂沈贵妃会有如此举动,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黑衣人就想接着沈氏来逼迫苍玺将自己放出去。他没想到,沈氏会自尽。 这信号不是沈贵妃给自己发出的吗? 她怎么会自尽? 黑衣人没敢多想,扔下沈氏的尸体后就要把匕首往自己的肚子上捅。好在红玉眼尖,及时制止住了黑衣人。 红玉将他拿下的那一瞬间,一帮子侍卫上前来将这人捆了起来,将她的面罩扯下。 苍玺左手握着右臂被划伤流血的地方,问道:“就你一个人?” 黑衣人把头一撇,不看苍玺。 “他想咬舌!”,红玉喊道。 闻此一言,这帮子侍卫赶紧制止。 在做好不让这个黑衣人自尽的相关措施后,苍玺才吩咐下去把他送进宫去让高宗亲自审。 把这一系列的事情处理好之后,苍玺才感觉到自己吃痛的胳膊,红玉拿绷带粗略的给他缠了缠。 “我送您去找季公子”,红玉说道。 苍玺摆了摆手,“你亲自将沈氏的尸体送进宫去,将今夜的情况如实讲给圣上。还有沈贵妃说要本王保大皇子一命的话也传达给圣上。” 苍玺吩咐完后,红玉却不动弹的仍旧盯着苍玺的右臂。 红玉包扎的粗略,这绷带的最外边已经被血渗透,苍玺拿左手摁住之后,说道:“你去,本王自己去找十七。” 闻此一言,红玉才拱手一揖领命吩咐人将沈贵妃的尸体摆好,往宫里抬。 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天已经黑的透彻。苍玺朝着星月阁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北风呼啸,苍玺打了个寒颤。 令苍玺寒颤的风是一层,还有一层是沈氏何以就一下子想开了? 还有沈氏为什么要伙同华氏一起害自己的亲儿子? 这里面,分明疑点重重。 第二百零七章大厦将倾(1) 黑衣人与沈氏的尸体一起送进宫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高宗看到后,气的病发。傅莺歌赶到乾清宫的时候,一屋子的太医跪在床前。 高宗的身体已经是油尽灯枯,但碍于高宗一早就下了命令,说无论自己身体如何都对皇后说无事让她安心。然而,眼下这局势,没有一个太医敢对傅莺歌说高宗无事。 太医这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胡易辉那边又催着傅莺歌对黑衣人与沈贵妃的尸体早做打算。 从前,傅莺歌都是被高宗宠着的。这些政务,傅莺歌不愿与插手,高宗也从不在傅莺歌面前讨论她厌恶的这些东西。这也就导致,目前这个形式上,高宗一病不起,傅莺歌有点六神无主。 渐渐冷静下来的傅莺歌觉得这些年自己都没好好给高宗做一位贤内助。真正遇到这种情况,自己竟然一点主意都拿不定。 “厚葬沈贵妃,严审凶手”,傅莺歌下了命令,胡易辉领旨去办。 其实,傅莺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处理合不合适。 胡易辉下去之后,傅莺歌一个劲儿的问太医高宗的情况。太医院的人一个个儿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傅莺歌说,这群人在不说话就全都拉出去斩了。说到这儿,太医院之首跪在了傅莺歌面前,恳切说道:“圣上的病不是一日两日的了,皇后娘娘且放宽心。” “本宫问你圣上的病情如何,别与本宫说这些没用的”,傅莺歌说道。 闻此一言,那太医瑟瑟发抖说道:“这……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老臣。” 傅莺歌叹了口气,没再多言语。看样子,这些个人就没打算跟他说实话。 傅莺歌守了许久后,高宗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傅莺歌哭红的双目,高宗心疼的伸手要去为她揩泪。傅莺歌的眉眼省的好看,尽管哭的发红却一点儿都不影响那份美,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高宗咳了两声,有点气虚的对傅莺歌说道:“让他们都散了吧,朕有话想与你单独讲。” 闻言,傅莺歌转身对着跪在地上那一屋子的人摆了摆手,将他们都遣了下去。 高宗看着人都走了,抬手为傅莺歌捋了捋鬓发,“别哭,你是皇后,朕要是走了你还要主持大局呢。” 傅莺歌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对高宗说道:“圣上万岁,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 高宗扯了扯嘴角,眼角淌了两行泪。 这话,傅莺歌在新婚之夜傅莺歌也与他讲过。彼时,傅莺歌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如今,岁月给她添了些许痕迹,但美貌却还是不减当年。 “还记得呢”,高宗又给傅莺歌擦了擦眼泪,“朕走了之后,你要主持好这个大局。朕一旦走了,沈氏必定趁机谋权,记、记着,傅氏是你的大靠山。则儿、义儿、玺儿都会帮你,傅国公也会……”,高宗话还没说完,就咳嗽了起来,傅莺歌急忙上前给他顺气。 气顺过来了之后,高宗拍了拍傅莺歌的手背,说道:“不碍事。朕给你留了一道遗旨,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还有,傅瓷手里还有你母亲留下来的玉龙头……这些都可以护着你。” “圣上”,傅莺歌刚唤了一声,高宗摇了摇头,说话声音都十分孱弱的说道:“你听朕说。朕现在没法护你一辈子了,你得好好照顾自己”,话刚说完,高宗又咳嗽起了起来,咳着咳着,还咳出来了血。 傅莺歌见到高宗咳出了血,没有太过震惊与担心。这段时间高宗的身体状况如何,傅莺歌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数的。更何况,高宗从来不说这些丧气的话惹她不开心。高宗既然说了,想必是真的了。 尽管如此,但傅莺歌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 高宗该交代的话都交代完了后明显觉得疲惫了许多,但仍旧不肯闭上眼睛歇歇。他想看着傅莺歌,在自己生命最后为数不多的时候多看两眼傅莺歌。 傅莺歌看得出来高宗的疲惫,柔声说道:“圣上眯一会儿吧,养养精神好再处理国务。” 高宗笑了笑,气息奄奄的说道:“朕是处理不动了,这承周的江山还得靠你多多拿主意”,因着咳嗽的缘故,高宗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沧桑。 听他这动静,傅莺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自己被这个男人宠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疼了一辈子。因为自己,这个男人不似平常的帝王一样有三千佳丽在后宫,也不是什么到处留情的主儿。 这种宠爱在帝王家已经实属难得。一个男人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承周的江山,决不让外戚得手”,傅莺歌伏在高宗的怀里说道。 高宗笑了笑,没说话。 谁要她守着这江山了? 他只想让傅莺歌好好度过余生。 傅莺歌比他小着九岁,如今看来,自己倒像是比她大着一二十岁的样子一般。 “圣上,沈贵妃与沈氏那边——”,不等傅莺歌把话说完,高宗就摆了摆手,边咳嗽边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打理就行,倘若真的分身乏术就让玺王帮衬着。” 傅莺歌应了一声。高宗眯着眼睛说道:“朕想抱抱你。” 高宗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让傅莺歌不得不仔细听才能听得出他到底说了什么。 “好”,傅莺歌将身子贴在高宗的胸膛上。高宗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傅莺歌的后背,轻轻的唤了一声,“莺歌……” 高宗的话还没说完,胡易辉就推门而入。 看着屋里的这幅情况,胡易辉给这两位行了个礼,低声说道:“圣上、娘娘,大殿下听闻沈贵妃娘娘的死讯已经冲出了慈安,太子那边也按捺不住了。” 闻此一言,高宗被气得又是一阵咳嗽。 傅莺歌赶忙给高宗顺气,“圣上等着我,臣妾去处理这些事情”,说完后,傅莺歌在高宗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圣上在这儿好好休息,等着我回来。” 第二百零八章大厦将倾(2) 高宗外头看着傅莺歌的背影,一直笑着流眼泪。 铁血君王,临了临了,最放不下的竟然不是江山社稷,而是跟她同生共死的一个女人。 其实,方才高宗想对傅莺歌说:莺歌,若是有来世,朕还愿意只爱着你一个。 然而,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胡易辉叫走了。 高宗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将这话说给傅莺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油尽灯枯的命使劲儿的撑着,等着傅莺歌回来。 傅莺歌来到乾清宫的正殿,哪儿站着许多老臣。宋丞相、傅国公等一众人都在。周则已经身披盔甲站在了大殿上,若不是大殿不能带兵器,恐怕周则真的要带剑来朝堂了。 周义也来了,还如平常一样的装束。 朝臣与周则看到傅莺歌后的第一句话都是来问沈氏造反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唯独周义不是,周义最关切的还是高宗的身体状况。 也因这一向,傅莺歌也看清了这人情冷暖。 如今,她当初扶持上位的太子,也变成了一个不顾父亲身体状况,一心扑在皇位上的人了。 傅莺歌没理会那些问沈氏事情该如何处理的人,而是先回答了周义的问题:“你父君一定能挺过去。” 周义闻言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倒是更加衬得周则有几分冷血无情。 “玺儿为何没来?”傅莺歌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这种场合,玺王爷的身份委实不方便来此”,说这话的正是丞相宋氏。 如何是身份不方便,想必不方便的是最后以功论成败吧? 听他一言,傅莺歌才抬头打量了一下在场的各位大臣。这些人,大多都是周则的势力。自己的母族已经站定了太子这边,想必跟傅青满那丫头被封为太子妃有很大关联。看样子,倘若自己阻挡太子称帝,傅氏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自己。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可以扶持的人了。 照眼下的局势来看,倘若自己想要保住这承周江山就必须得顺着周则的意思一起击败沈氏。 想到这儿,傅莺歌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问道:“周延那边如何了?” “回禀母后,大哥已经拥兵造反”,周则拱手一揖说道。 “混账!”傅莺歌骂了一声。 局势如此,但她却想不出一点儿法子来。征战沙场她不懂、治国安邦她也不懂。 现如今,她就想一个瓷花瓶一样——中看不中用。 “请母后赶紧下令,派人前去缉拿”,周则拱手说道。 周延背后可是有沈氏一整个大族的人,派人前去缉拿真的可行吗?高宗一直想打压沈氏的势力,然而这些年却一直没有伤到沈氏半分。 这样一个韬光养晦已久的大族,真的可以说派人前去就派人前去吗? “母后——”,周则又催促了一声。 傅莺歌对朝政不怎么了解。眼下,她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位将军。在她的印象里,将军大多出身沈氏,如今要打起来恐怕是一场硬仗。 想到这儿,傅莺歌问道:“太子可有举荐?” 听皇后这话,周则一时语塞。在场的大多都是文臣,这也是周则称帝的一个弊端。 高宗讨厌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太子与将军、兵权扯上关系。周则一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与太多武将结交,遂而在他的势力里大多也都是文臣。 “这……”,周则顿了顿,说道:“儿臣认为玺王爷应该是不二人选。” 周则这话一出口,周义就反驳说道:“母后三思,玺王兄的右臂受重伤,如何能领兵打仗?” “四殿下此言差矣,朝堂不养闲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玺王爷如何就不能上战场?”说这话的正是宋丞相。 傅莺歌吸了口气。看样子,宋氏已经完全为太子所用。照今儿个这架势,太子是要灭亲了。 苍玺受伤的消息傅莺歌有所了解。太医也说过,苍玺这右臂若是不好好将养,日后便算是废了。 “还请皇后娘娘早下决断,朝廷之上鲜有人能在武艺上打败玺王爷。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傅骞拱手说道。 傅骞这话,是摆明了要站在周则这一边了。且不论朝政,单单苍玺作为自己的女婿,他却能在苍玺右臂重伤的情况下,还向自己请旨让他出战。 傅骞是诚心想让他这个嫡女守寡? 傅莺歌刚想痛斥傅骞,周义率先跪在了地上,“方才傅国公说朝堂之上鲜有人能与玺王兄一比高下,儿臣不服。还请母后下旨,让儿臣带兵前去!” 周义平常想来给人一种没有什么心机的感觉。他说出一番要与玺王比试的话也不足为去。在一众朝臣眼里,周义就如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四殿下可知道,这沙场之上刀剑无眼?”傅骞提醒道。 周义白了傅骞一眼,“怎么?傅国公认为老四比不上玺王爷?” 傅骞赶紧拱手一揖,“老臣不敢。” 见堵住了傅骞的嘴,周义对着傅莺歌磕了个头,说道:“还请母后尽快决断。” 派遣周义去作战,傅莺歌本身是不情愿的。周义的心根本不在朝政上亦不在领兵打仗,这样一个甚少有作战经验的皇子如何能打败叱咤疆场的将军? “你当真想好了?”傅莺歌含泪问道。 “是,请母后成全”,周义说的毅然决然。 傅莺歌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走到龙椅前说道:“传本宫懿旨,封四殿下为帅,调兵三万,缉拿逆子周延及叛臣沈氏一族。” “儿臣领旨”,说完,周义种种的磕了个头。 傅莺歌吩咐完之后,遣散了这一群看热闹的朝臣。此时此刻,内忧外患,这群人竟然还只顾自己的利益,甚至还想置苍玺于死地。 如今看来,这个朝堂甚是令人心寒。 众人都散去后,唯有周义留下。面对着朝臣,傅莺歌不得不拿出皇后的气派与坚毅来,但现如今面对着周义,傅莺歌只是一位母亲——一位把自己的孩子亲手送上疆场的母亲。 “义儿……”,傅莺歌呜咽道。 周义冲着傅莺歌笑了笑,那眉眼像极了高宗年轻时的模样,“母后放心,若是儿臣真的败北也绝不会让叛臣攻入金陵城。” 第二百零九章大厦将倾(3) 周义这话说的傅莺歌心酸备至。 她这一生没能为高宗添一个儿子,却养大了苍玺、周则、周义与女儿周怀墨。 没想到,最后能护着她的还是自己的养子。 “你启程之前,去王府看看你玺王兄。本宫听说他的右臂受了重伤,如今朝堂上的情况你要说与他听,你玺王兄是个能拿主意的”,周义把傅莺歌的交代通通应下后,问道:“父君的病……” 傅莺歌吸了口凉气,“老实说,本宫也不知道你父君还能撑多久。” 周义轻声应下。他心里清楚,此时此刻,没有谁比傅莺歌的心理压力更大了。 周义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女人。可以说,正是因为她,她的母妃才会成为高宗的玩物,即使是生下他之后不久就病逝,自己的父君却也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周义偏偏对这个女人恨不起来。 这个女人,从小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自己不喜欢触及朝政,只想一生安乐无忧,是她让高宗点头允诺了自己的要求。 周义又安慰了傅莺歌一会儿,才向她辞行。 临走,傅莺歌突然叫住了周义,呜咽说道:“我不是你亲娘。” 周义一愣,回首冲着傅莺歌笑了笑,“儿臣病重的时候守在床前的是母后,儿臣调皮的时候,教育儿臣的也是母后。儿臣的亲娘对儿臣有生育之恩,儿臣不会忘。但母后于我却有教育之恩,儿臣不光没齿难忘还要报答。” 周义说完,跪在傅莺歌面前,深深的叩了一个头,“儿臣有一事要与母后讲。” 傅莺歌伸手扶起了周义,轻声说道:“你讲,母后能应允的都应允你。” 周义笑了笑,笑的很无奈,“梓荷因为儿臣的猜忌已经消失多日。倘若儿臣有命回来,儿臣希望母后能应允儿臣远离朝堂去寻她归来。” 傅莺歌点了点头。 这个朝堂欠周义的太多了。 “谢母后应允”,周义拱手说完后就退出了这大殿。 傅莺歌看着空落落的大殿,再不像昔日一般金碧辉煌。这大殿还是大殿,只是,往后坐上这皇位的人就指不定是谁了。 想到这儿,傅莺歌又是一阵伤心。 周义出宫后直奔玺王府。此时此刻,苍玺、薛锦绣、季十七一众人都守在星月阁。 周义进门时,季十七还在嘟哝苍玺一点儿也不知道怜惜自己的身体状况。 看到周义来,苍玺眉头微蹙。这几日为着周信能不能醒来,苍玺已经将大多数精力全都耗在这儿了,朝阳上的事情他还真的甚少关注。 但看着周义面色不善的来此,苍玺本能的反应,朝堂之上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周义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 “出了何事?”苍玺问道。 周义朝着苍玺身后的人看了一眼,苍玺会意。 “我们出去说”,说着,率先走在了前面,周义冲着薛锦绣拱手一揖后不等薛锦绣还礼就跟着苍玺出了门。 两人来到苍玺的书房后,周义才说道:“父君病危了。” 看周义的神情,苍玺就知道事情不好。但这话真正从周义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苍玺还是沉默了好久。 “还有一桩事情”,周义打破了沉默,“明日晌午,我就要出征了。” 闻此一言,苍玺又是一怔。 “出征?讨伐何人?”苍玺问道。 “周延”,周义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十分轻巧,一点都不像手足相残的样子。 “沈氏造反了?”苍玺问道。 周义点了点头。见周义这反应,苍玺暗自悔恨。他万万没想到,沈氏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事。 也是,沈贵妃已死。沈清风的人还被自己下了大狱,沈氏若是不搏一搏就该跟沈贵妃一样了。 “朝堂上的将士那么多,母后为何派你出征?”苍玺问出这话就后悔了。讨伐周延,一般的将士定是不行的,也唯有皇室中人才能镇得住。这一战,倘若不是周义,上战场的就该是苍玺。 “倘若本王没猜错,太子举荐应该是我吧?你何苦揽到自己身上?”苍玺问道。 周义苦笑了一声,“王兄,我想梓荷了。” 听周义这么一说,苍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说什么家国大义,这小子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罢了。 可是,沈梓荷一入青楼这种消息,让苍玺该如何对周义说得出口? “你……”,不等苍玺说完,周义就打断说道:“王兄不必说我。我这次答应出征一半是为了父君、母后以及整个承周百姓,另一半是为了梓荷。我总觉得梓荷会重新回到沈家。” 苍玺叹了口气,让周义出去碰碰壁也好。只是,沙场之上,刀剑无眼。 苍玺不知道该说什么,周义倒是难得的话多。他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全都讲给了苍玺之后,还不忘问问周信的情况。 “十七说老三该是能醒”,苍玺回答道。 听他这话,周义皱了皱眉头。 苍玺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有话你就讲,你我没什么忌惮的。” “王兄,三哥身上毕竟有沈氏的血”,周义说道。 苍玺伸左手拍了拍周义的肩膀,“你怕老三醒来与我们反目?” 周义点了点头,苍玺也没再说话。 关于这一点,苍玺自己也琢磨不定。从小,他就与周信不怎么熟,对他的脾性只能说是略知一二,至于他到底是不是个忘恩负义的,苍玺还真说不准。 不过,看他敢查沈梓赋,苍玺私心觉得周信不是一个坏人。 “有锦绣在,他不会越矩。更何况,眼下他能不能醒来还是问题,不用担心他会助沈氏一臂之力”,苍玺说道。 周信轻轻应了一声,朝窗户外看了看时辰。看这天色,想来是不早了。周义又交代了苍玺几句,临走之时,还不忘叮嘱苍玺多多提防周则与傅骞。 苍玺再回到星月阁的时候,周信已经有复苏的迹象了。沈梓荷一直守在他身边,两天两夜没合眼。 季十七也表示,如今周信的命算是保住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 听他这话,苍玺略微安了安心。 “锦绣去休息休息吧,你若累到了谁来照顾老三?”苍玺劝解道。 薛锦绣没听她的话,执意要守在周信的身边。苍玺不好再劝也就遂了薛锦绣的心愿。季十七看着这儿也没他什么事情了,想与苍玺此行回竹林。 原本,苍玺是打算这桩事情过后就把他与傅瓷已经成亲的消息告诉季十七。但眼下这个境况,苍玺委实没有多余的经历处理这些琐事。也就准了季十七的想法,让苍洱护送着他回到竹林。 第二百一十章战场重逢(1) 周信的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傅莺歌派人将他与薛锦绣一起接回了皇宫。 苍玺也去国公府将傅瓷接回了家。傅骞原本是不想放行的,但看着玺王爷是提着剑来的,任他自诩为国丈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好放走了傅瓷一行人。 宫里情况还算是不错。有苍玺在操劳,傅莺歌可谓是轻松了许多,也能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照顾高宗上。 然而,宫里情况有所改善,慈安那边的情况却没这么好。 周延不知道从哪儿捞了个红衣女将。不论是武艺还是计谋,样样都在周义跑出去的将军之上。 此番前来,周义是带着程钺将军来的。 这是苍玺特地为他求得恩典。程钺毕竟是苍玺的人,让他跟着周义,苍玺与傅莺歌也放心许多。 “主帅,左翼军损失惨重,近日我等委实不易再战了啊!”程钺跪地拱手说道。 周义将头上的盔甲摘下放在桌子上,面上也是愁容。下首处坐着十来位将军。这一十日,这几位将军几乎每一位都上过战场了。但都折戟在了程钺将军空中那位红衣女将身上。 “那位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周义问道。 程钺摇了摇头,“属下派人去打听过,始终探不出情报来。” 周义叹了口气,“程将军起来吧。” 周义领军作战,军中自然是有人不服的。但好在程钺在军营里混了七八年,有程钺坐镇,那些人也没有多少敢与苍玺作对的。 “本帅倒是想会会这位女将”,周义说道。 程钺没见过这位四殿下的武艺,在座的将军们也都不看好周义,纷纷劝周义不要再这种时候强逞英雄。 “末将希望四殿下能够三思而后行,我等十几位将军都挫败,希望主帅不要轻敌”,说这话的是一位姓黄的将军。 这位黄将军,原来是周信帐下的。 因为这次点兵比较着急,傅莺歌也考虑不到那么全面,遂而这十几位将军里有周信原来的部下,也有苍玺的部下,还有其余几位做过元帅的人的部下。 “黄将军请坐”,周义谦卑说道。这位黄将军已经年过四十,有的是作战经验。周义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他取经,自然是十分恭敬。 “本帅明日不带一兵一卒去会会这位红衣女将”,周义说完,在场的人如同炸了锅。 这位四殿下到底是心比天高,竟然说要不待一兵一卒出去作战,简直荒谬! “主帅不妥啊”,程钺拱手说道。 周义摆了摆手,“你且放心,本帅探探虚实即归。” 周义说完这话,还有人想劝,周义却通通回绝。见帅心已定,诸位将士也没有什么好说得了。 周义回到营帐后,程钺也跟着他进了营帐。程钺还想劝周义,毕竟苍玺把保护周义安全的问题交到了自己身上,程钺总不好看着他前去送死。 “你与本帅说说这位红衣女将作战与常人相较有何不同之处?”周义问道。 程钺想了想,说道:“这位女将军不按照寻常套路出牌,擅用长鞭。,那鞭子挥舞的简直是炉火纯青!” 说着说着,程钺忍不住夸赞。程钺是个伯乐,能够识得千里马。 “还有呢?”周义问道。 程钺想了想,“那位女将军带着面纱,倒是没听她开口说过话,像是个哑巴。” 周义哪管的此人会不会说话,他要的是战术,但也不好出口凶程钺,遂而开口提醒道:“本帅想听听她的用兵之道。” “属下觉得这位女将军定是懂得阴阳之道的”,说着,程钺来到演练台旁边,拿着人偶开始摆弄,摆弄了一会儿,又说道:“属下没念过书,只听玺王爷讲过些许阴阳之道。属下演示给主帅看!” 说完,程钺依照记忆与操控演练台上的那些士兵交代了些东西,然后一起与周义站在演练台前看这兵马调度。 这兵马调度的方式,周义越看越觉得眼熟。 都说战场如棋盘。周义是个下棋的高手,照理说在布置军队上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为何这女将军如此厉害竟然能破得了他的阵法? 周义越看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直到这场场面调度结束后,周义说道:“给我找个会下棋的人来。” 程钺一头雾水,但还是给周义提溜了个会下棋的来。 这位会下棋的在军中做账房,专门管着计算这一个月下来的军费支出。 程钺把人送来之后就退出了营帐,周义打量着这个有点瑟瑟发抖的人,问道:“叫什么?” “岳云山”,那小书生回答道。 “你与本帅下盘棋,赢了本帅有赏,输了本帅也不罚。不过,这个升迁的机会可是全握在你手里。” 那小书生听了急忙点头,周义摆好了棋子,请那小书生先落子——这是周义与人下棋的规矩。 他从不觉得先落子是占便宜。 一盏茶过后,小书生额头之上已经汗涔涔了。周义的眉头也微微蹙着。 这小书生没占着便宜但也没吃着亏。先前,周义是小瞧了这书生。如今这盘棋周义是用了七分力气才到这种僵持的程度。 这盘棋,周义是按照程钺所演示的阵容与阴阳之道结合起来下的一盘棋。一开始守势、如今转攻势。 可以说,岳云山能下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易。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岳云山已经开始抓耳挠腮。过了片刻,岳云山实在不知道手里这颗棋子该往哪里落。 “属下认输”,岳云山说道。 听他这话,周义将捻在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子里,“已经很不错了,去程钺将军哪儿领赏去吧”,说完,周义摆了摆手示意岳云山出去。 周义出去后,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 岳云山可以轻易认输,但战场上他不能认怂。他一旦怯弱,就证明皇家军队怯懦。领兵在外,他代表的是承周! 如此想着,周义又重新做回了棋盘面前。捏着棋子,自己与自己博弈。 夜半时分,周义的精神有些不济,铠甲都没解救让在了榻上,睡了过去。 梦里,他看见了沈梓荷。 第二百一十一章战场重逢(2) 梦里,什么都有。 最重要的是有沈梓荷。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梦,周义最后也是被吓醒的。 周义下了床榻,理了理铠甲,出了营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看这日头想必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大亮了。 周义没再会营帐里睡个回笼觉,而是在院子里练起了剑。先前,他有早期练武的习惯,通常都是沈梓荷陪在一旁。沈梓荷是个武艺不错的姑娘,偶尔她也会与自己比试比试拳脚功夫。 周义看得出来,沈梓荷的功夫绝不在她之下。两人日常也都是点到为止,在府里的仆婢看来,这就是在变相的给他们看四殿下与四皇妃有多么恩爱。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全部化作过眼云烟。 “主帅,您让准备的都准备好了”,程钺过来禀报道。 周义点了点头,走到了兵器台前,看了一番后没拿起自己平日里惯用的剑而是选择了大刀。 程钺将周义的举动看在眼里。 平日里,周义是管用剑的,怎么这种情况下竟然选择了大刀? “主帅,末将看您平日里管用剑,今日为何要选这大刀?”程钺问道。 周义笑了笑,“本帅猜测,我既然研究那女将军的战略与武器,她也定会研究本帅的。与其拿剑术与她打,倒不如拿这大刀与她较量一番。” 程钺点了点头。周义说的有道理,他并不觉得这十几日那位女将军能将他们统统打败是意外。 “主帅真的不让末将带兵在一旁埋伏?”程钺再次问道。 周义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无论如何,都别带人前去。” 程钺不知道周义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周义既然这么说了,程钺也只有领命的份儿。更何况,这四殿下是玺王爷的生死之交,想来能跟玺王爷挂上钩的人应该都是些厉害角色,这位四殿下也不至于太过平庸。 程钺之所以能这么想,是因为与傅瓷那次会面。玺王爷的女人聪颖过人,想来他的兄弟也不至于是个愚笨呆傻的。 “末将得令”,程钺拱手一揖说道。 说完后,周义回了个礼,提着大刀翻身上马。 看周义这做派,程钺觉得他定是个能辅佐的主儿。行军半月,他从未见过周义有过皇子架子。他与苍玺,都是那种唯才是举、尊师重道的那种。 在程钺看来,这种人就是明主,就是可辅佐的那种人。 所以,程钺一直对苍玺赤胆忠心。苍玺让他来辅佐周义他也做得鞠躬尽瘁。 周义打马到敌营约用了半个时辰。 敌军看他只身前来,还点了名的要那个女将军出战,皆是一愣,赶紧进去通报。 大帐之内,沈老将军坐在正中央,一旁的是他的子孙和为他马首是瞻的将士们。那名红衣女将也在其中。 那人身着大红戎装,用面具盖着半张脸。 在座的各位几乎没有几个见过此人的真容。单看眉目,这人定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营帐中有许多将士们猜测,这位女将军定是半张脸生的丑陋所以才带着面具。 “禀报元帅,门外有一小将叫嚣,点了名让九将军出去应战”,那小士兵跪地禀报道。 闻此一言,被称为元帅的这位正是年过七旬的沈老将军。 沈老将军眉头皱了皱,冲着那位红衣女将问道:“点了名让小九儿去?” “是”,小士兵拱手说道。 “他可有自报姓名?”开口的是沈老将军的第二子沈如鹤。 那小士兵摇了摇头,“不曾。” 说完后,沈如鹤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小士兵下去之后,沈如鹤面上露出一副担心样。 “爹,让小九儿在营帐中休息吧,儿子前去迎战”,沈如鹤拱手说道。 沈老将军没说话。这点了名要他的孙女儿迎战这就让他不得不再三考虑了。朝廷这次派下来的是哪个人做元帅,沈老爷子是一点也没打听到。 沈老将军害怕来人是四殿下周义。 毕竟,沈梓荷与周义有过一段难以释怀的前尘往事。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梓荷跪在了沈老将军面前,铿锵有力的说道:“孙女愿意前往。” 沈老将军对这个孙女宠爱的打紧。这样一个能征善战、文武双全的女子在他们沈家还真是少有的。 “你不怕——”,沈老将军边扶沈梓荷边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梓荷截住,“孙女不怕,请元帅下令。 沈老将军点了点头,应允了沈梓荷的要求。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老将军再不同意就未免是不信任了。 为确保万一,沈老将军还是忍不住问道,“丫头,若来人是四殿下,你当如何?” 这一时刻,沈梓荷在心里想象过千万次。 若是周义寻她至此,她定杀之不留。 “元帅放心,我与他情分已尽”,沈梓荷拱手说道。 沈老将军点了点头,沈梓荷领命前去迎战。沈梓荷走后,沈如鹤请命随沈梓荷前去。 “别去了,小九儿的事情得她自己解决”,沈老将军摆手作罢。 沈如鹤没多言,与众人一同在营帐里静候结果。 其实,沈老将军与沈梓荷都没有多少把握来人是周义。只是,讨伐沈氏这桩事情该是由皇子王孙前来。眼下,朝廷之中能出征讨伐也也就周则、周义与苍玺三人。周则羽翼未满,断然不会轻易把自己推到这风口浪尖上。 那么,朝廷派出的主帅多半是苍玺与周义中的一个。沈老将军私下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后一定会手足无措的抱住苍玺这根顶梁柱。毕竟,周义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皇子,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然而,沈梓荷却更认为周义会挂帅出征。 毕竟,她见过苍玺那臂膀。若是想保住右臂,短时间之内,苍玺是万万不能再上战场了。 沈梓荷边走边想,不自觉的把面罩向上移了移,将手里的长鞭缠在了腰际。 沈梓荷从牵马的小官手里接过马缰子。深深的呼了了一口气,故作轻松说道:“走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战场重逢(3) 今日的天气甚是暖和,风也很柔。 若是剖开这是战场不谈,还真是个幽会的好地界儿。杨树、柳树都开始冒出嫩芽儿,天空中、树枝上也偶尔能听见几声鸟叫。 周义骑在马上,左手握着马缰子,右手提着大刀。 沈梓荷双手握着缰绳。自打见到周义背影的哪一刻,她的眼角就开始泛红。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波澜不惊的面对着这个人,甚至可以毫不留情的取他项上人头。没想到,这个人,只消一眼就让她红了眼眶。 “姑娘……”,周义话还没说完,沈梓荷一鞭子就挥了过来。力道很足。周义反应没那么快,鞭子的尾梢划过了周义的眼角下方一指处,即刻就起了一道红肿的棱子,力道足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 周义擦了擦血,没还击。 他觉得这人的身影、眼神、眉目他都熟悉。熟悉到尽管这人让他失了面子、挂了彩他都不想还手。 “敢问姑娘闺名?”,周义说着,沈梓荷一鞭子又抽了过来。这一鞭子,周义没躲,鞭子在落下的那一瞬,沈梓荷收了手。 看着对面人已经泪眼盈盈,周义拍马上前,有些哽咽的试探性问道:“梓荷?” 听他这一声,沈梓荷的眼泪到底没忍住。周义的马还未靠近沈梓荷,沈梓荷就已经调转了马头朝着树林里跑。 周义拍马追了过去。这一回,他不能再让沈梓荷从他身边逃走了。 沈梓荷策马跑了许久,周义在后面追了很久。两人就这么一跑一追的策马了半个时辰。沈梓荷与这马没有太多的磨合期,马儿跑累了,沈梓荷的鞭子还一个劲儿的往它身上抽。这马是烈马,本就没怎么被沈梓荷驯服。如今沈梓荷拿鞭子抽的狠了,马儿竟发了脾气将沈梓荷甩下了马。 说时迟,那时快。周义从马背上腾空而越,将被马儿甩下来的沈梓荷好好的护在了怀里。 落地的时候,沈梓荷压在周义身上没怎么摔着,周义却是实打实的摔着了。 压在周义身上的沈梓荷想起来,却被周义一把拽入了怀里。周义抱了她好久,沈梓荷也不知道该如何,遂而就让周义抱了好久。 抱够了,周义伸手去摘沈梓荷的面罩。沈梓荷瞥头不看周义,厉声说了句:“别碰我”,随后将周义一把推开,背对着周义站着。 周义绕到沈梓荷前方,伸手拽下了她的面罩。 周义看着这人的面容有些吃惊。她的脸上有已经结了痂的鞭痕,周义双拳紧握,怒气冲冲的问道:“谁打的?” 沈梓荷冷笑了一声,“与四殿下无关。” “梓荷!”周义板着沈梓荷的肩,“随我回去,好吗?” 沈梓荷挣脱了周义,转过身背对着周义走了两步,“四殿下,四皇妃已经在四皇子府的地牢里被打死了,站在您面前的不是什么四皇妃,请您自重。” 闻此一言,周义许久还不过劲儿来。 什么叫四皇妃已经在四皇子府的地牢里被打死了? 沈梓荷说这话,是要与他撇清关系吗? 想到这儿,周义苦笑了一声。她这撇清关系的话说的还不够明显吗? “你当真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周义问道。 “解释?”沈梓荷妩媚的笑了笑。 那活生生抽在她身上的四鞭子,下令说只要她不交代与沈氏私通就给她断水断粮,还有在花满楼受得那些折辱不都是拜他周义所赐吗? “今日这一战我看就免了吧,待四殿下与我都把情绪调整好了之后,我们生死较量一场”,说完,沈梓荷重新上马,朝营帐的方向策马奔去。 周义在原地愣了许久。 一时之间,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梓荷。 这个人,应该是恨他的吧? 周义想着,在这林子里一直站到中午。看着日头偏南,周义才牵着马溜达着朝营帐的方向走。 周义回去的时候已经近黄昏。程钺在营帐之外等得着急,派出去的探子也都说主帅与那红衣女将没有开战。然而,派出去一批一批的探子就是找不到周义。 看到周义牵着马回来,程钺舒了一口气,急忙上前接过马缰子,问道:“如何?” 周义没吱声。不过,看着他眼角下方的这处伤就知道周义没占到什么便宜。 “主帅不必气馁。这沈家君骁勇善战,我等一时处在下风不代表日后没有翻盘的机会”,程钺安慰道。 翻盘的机会? 周义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当他遇到沈梓荷时就已经意味着他这辈子都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然而,看着程钺这副着急的模样,周义还算有点良心的回了他句话。 “程将军不必担心,本帅有点累,想休息”,周义说道。 程钺没再打扰周义,任由着周义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后,周义命士兵抬了几桶热水来沐浴。 他在热水里泡了许久,热气氤氲湿了眼睛。到最后,周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水太热还是自己真的在落泪。 沐浴之后,周义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夜潜敌营。 他必须要找沈梓荷问个清楚。 死在敌营他也要把心中的话都说与她听! 只是,如今朝堂,倘若自己真的死在了敌营,他的国家、他的母后都会陷入被动局面。 思来想去之后,周义找来了笔墨,给苍玺修书一封,命程钺尽快送到金陵城务必交到苍玺手中。 在军营里,程钺有作战经验,但周义是主帅。纵然程钺觉得不妥,也不能违逆主帅的意思,只好日夜兼程往金陵城赶。 书信上的内容大约是说周义心有牵挂,又怕军中一日无帅,遂而只能请苍玺前来援助。 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周义将自己窝在了营帐开始研究沈家军的作战方式 既然决定了为了自己任性一回,周义也不能做什么有愧家国的事情。 倘若真的殒命于此,他定是要破了沈家军的作战调度。 这或许是他能为承周做的最后一桩事情。 第二百一十三章再入花满楼 程钺将周延的信件送到苍玺手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深夜。 守门的家丁听说来人是随四殿下讨伐沈氏的程钺将军,无人敢拦,即刻禀报了苍玺。 彼时,苍玺已经与傅瓷躺下了。苍洱来禀,苍玺又披上了外袍起了身,在书房接见了程钺。 苍玺前脚刚踏进书房,就问道:“四殿下那边有急事?” 程钺给苍玺行了个礼之后,从怀里掏出了周义的书信。 苍玺接过书信后没说话,看完之后,苍玺把信往桌子上一拍,“荒谬!” 闻此一言,程钺吓了一跳,赶紧问信中内容。 苍玺把信递到程钺手中。这短时间,程钺跟着教书先生识了不少字,还背了不少兵法。看懂这封书信,绝对不在话下。 程钺看完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殿下竟然要夜潜敌营? 这话,周义怎么就不告诉自己呢? 周义在信中没交代自己为何要夜潜敌营,但看到他用这么冒险的方法,苍玺猜测这事情可能与沈梓荷有关。 想到这儿,苍玺心里一急。 先前,他答应沈梓荷说三日之后再回花满楼。倘若她愿意离开,自己便带她离开。只是,这几天,事情太多,苍玺将这桩事情淡忘了。 苍玺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然后赶紧对程钺说道:“你即刻拿着本王的令牌进宫,面见皇后说四殿下哪儿有急事,本王必须去一趟慈安。” 程钺点了点头,接过了苍玺的令牌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程钺突然停下了脚步,问道:“爷现在就启程?” 苍玺没应,片刻后,他才说道:“本王还有一桩事情要去确认一下”,说完后抬头看着程钺接着说道:“你立刻入宫,务必面见皇后娘娘。若是路上遇见其余的人,一个字都不要与他们多说。” 程钺应下之后,给苍玺行了个礼便出了门。程钺走后,苍玺重新回到了寝殿。 再回去时,傅瓷已经醒了。 “王爷要出去?”傅瓷起身问道。 苍玺应了一声,“老四那儿出了点事,本王出去一趟,回来之后立刻去慈安”,苍玺边说边穿着衣裳。 他的右手还是不大灵便。傅瓷看着心疼,遂而起身来到苍玺跟前为他整理着衣裳。苍玺很喜欢傅瓷为他打理着生活中的一切,可现如今时间紧迫,苍玺能留给傅瓷的也只有感谢与愧疚。 谢她如此通情达理,谢她肯一厢情愿的站在他背后。 傅瓷给苍玺整理好衣裳之后,苍玺在傅瓷额头落了一吻,“本王去去就回,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傅瓷边给苍玺系斗篷边应了一声。嘴上说再睡,可她那里还能睡得着? 如今朝堂动荡,大部分的重担都落在了苍玺身上。老实说,皇后并不是怎么相信周则,反而很多事情上很看重苍玺的主意。 从高宗病重到如今,苍玺已经好久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今日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还被这一通情报给打搅了。 自然,这些话,傅瓷不能说给苍玺听。苍玺是个心系天下能担重任的人,既然任重而道远就要做好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准备。 苍玺与傅瓷辞别过后,出府直奔花满楼。 他想确定,沈梓荷如今到底还在不在花满楼。倘若在,那就万般幸运,至少不面对沈梓荷的周义是有点理智的。苍玺怕就怕沈梓荷已经不在花满楼反而是在慈安的战场之上。 花满楼做的是夜里的生意。到这个点上,自然还是夜夜笙歌、灯火通明。 苍玺来到花满楼门口,即刻就有三个姑娘围上来。这些姑娘都是拉客的好主儿,喊了一声爷就把手搭在了苍玺的肩膀上。苍玺厌恶的看了那三人一眼,姑娘们被他这个眼神吓得打颤。但仍旧冲着苍玺谄媚的笑,引着苍玺往里走。 进了花满楼大厅,老鸨儿即刻迎上来。 她有对那些有钱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至于那些个穷酸还想嫖的人,老鸨儿是一个也记不住的。 来作乐的人说她见钱眼开也好,说她奴颜婢骨也好,人活着谁不是为了自己能够活的更好? 对于她而言,能握在手里的银子,就是最踏实的东西。 “这位爷,今儿个想与我们那位姑娘做了呀?”老鸨上前问道,说这话,手还不老实的朝苍玺身上放。 苍玺躲开了老鸨的手,轻启朱唇问道:“君姜姑娘可在?” 闻此一言,老鸨一怔,但面上却仍旧赔笑说道:“君姜姑娘身子不适,不如我替爷寻一个跟君姜一般漂亮的姑娘来伺候爷”,说着,扫了身后跟着的一众姑娘一眼,找了个姿色出众的姑娘拉到苍玺面前,“桃染也是我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姑娘,不如让她来伺候爷?” “我再说一遍,请君姜姑娘出来”,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 苍玺有遇事波澜不惊的本事,老鸨从他的面上察觉不到丝毫怒气,却从苍玺语气中听到了厌恶与怒气。 “君姜哪儿好,能把爷弄得五迷三道的?”桃染也听出了苍玺情绪中的厌恶,随口抱怨道。 苍玺朝着桃染看了一眼,那姑娘喜欢苍玺这副好容颜,更喜欢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不过,此刻桃染却不敢过分的粘着苍玺。从他的眼神中,桃染看不到丝毫的喜欢与留恋反而是厌恶更多一些。 见老鸨还没有去叫沈梓荷的意思,苍玺从怀里摸出了一颗棋子,随手冲着对面的红木桌子一扔。老鸨的目光跟着棋子走,看到打到红木桌子的那一瞬,桌子腿竟然被一颗棋子打断了。 “再不去,这就是你的下场”,苍玺冲着老鸨说道。 看着架势,老鸨赶紧跪在了苍玺面前,看到她跪下,老鸨身后的一众姑娘也都纷纷跪下。 “求爷明鉴,五天前来了一帮人,为君姜姑娘赎了身,还叮嘱我等不能把君姜姑娘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就要了我等的性命啊!”老鸨边说,眼泪边掉,说完这话的功夫就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 闻此一言,苍玺心里骂了一声,即刻转身出了花满楼。 第二百一十四章夫妻分别 出了花满楼的大门,苍玺即刻回到了玺王府。 此时,天还没亮。 苍玺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寝殿。他原本以为傅瓷已经睡了,没想到她竟然在为自己整理行装。 听到门被推开,傅瓷转身冲着苍玺笑了笑,“东西都给你收拾的差不多了,你若是急着走就让苍洱他们跟着。” 苍玺应了一声。约么着这个时辰,程钺也应该已经见到皇后把该说的都说了。 想到这儿,苍玺心里有点难受,皇后身后再不济还有一帮可以多多少少帮着她拿主意的朝臣,最不济还有周则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则不会害傅莺歌。 然而,傅瓷身边又有谁呢? 苍玺想了想,无声的叹了口气。傅瓷身边除了自己,她一无所有。 傅国公心眼是偏的,偏向傅绰约偏向傅青满却从来不偏向傅瓷。母族傅瓷靠不上,自己这一走,她真担心这个小女子会吃亏。 “照顾好自己”,傅瓷轻声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听她的语气,就知她心中委屈。 的确,傅瓷心里确实不舒服。 苍玺的发热才刚刚好,右臂到如今还不能乱动却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奔赴战场。 “能不去吗?”傅瓷憋了半天,带着哭腔的问出了这句话。 这话说完,傅瓷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苍玺为傅瓷擦干了眼泪,轻声安慰道:“本王答应你,一定平安无事的回来。” 傅瓷一个劲儿的点头,苍玺单手将她揽入怀里,“听话,在玺王府好好等着本王回来。” 傅瓷应了一声,随后突然想起什么来的一般,挣脱了苍玺的怀抱,从自己的梳妆匣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你带着它去。” 苍玺左手接过盒子,傅瓷将盒盖打开,里面正是仇老夫人留给傅瓷的那枚玉龙头。 一时之间,苍玺神情有点复杂。 这东西,周延想要、太子想要、傅骞也想要,仇老夫人却偏偏传给了傅瓷。这个东西,不止是个念想这么简单,还能号令三军。 微愣过后,苍玺示意傅瓷将盒盖盖上,把东西重新放回傅瓷手里,“你这傻丫头,这东西能号令的是御林军,本王去慈安,哪儿的都是王军,本王用不上的。” 这东西具体的用途傅瓷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枚小小的玉龙头是多少人巴望着的,至于到底有何作用,仇老夫人没说过、高宗也没说过。 将东西重新放回傅瓷手中之后,苍玺轻声说道:“你留着吧,你再金陵城里这东西能护着你,本王也好安心些。” 傅瓷还想把玉龙头递给苍玺,苍玺却再也不肯碰这盒子。一番安慰之后,傅瓷才又将这小盒子重新放回了梳妆匣子里。 待傅瓷放好后,又重新将给苍玺整理的行装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苍玺在一旁看着傅瓷的侧颜,憋了好久才问道:“你就不问问本王身上为何会有别的女人的脂粉味?” 苍玺说这话不是没有根据。方才他去了一趟花满楼,那青楼里的女子各个儿浓妆艳抹,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股子脂粉的味道。苍玺在里面呆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气味沾染到她身上不少。 傅瓷偏头,与苍玺四目相对,继而一笑,“怎么?王爷也想让瓷儿成为悍妻,拿着扫帚追着你满王府的跑问你是否对其他女子倾心?” 苍玺被她逗笑了,顺势轻轻捏了捏傅瓷的脸蛋儿,“你这妮子!” 傅瓷笑了笑,贴在苍玺的耳朵上轻声说道:“我等你回来告诉我你对哪家女子倾心。” 傅瓷说完后,还未来得及回身,就被苍玺一把拉住,“本王现在就能告诉你,国公傅家嫡女傅瓷。” 苍玺说完这话,傅瓷的脸羞得通红。傅瓷歪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故作正经的说道:“王爷若是要去,便早些赶路吧。” “你这是在赶本王?”苍玺耍小脾气的问道。 “我这是让你早去早归!” 听傅瓷这么说,苍玺也收起了那副调侃的模样。与傅瓷告别之后,单手提着行装朝门外走去。 苍玺已经备好了马匹与行李在门口等着苍玺。 傅瓷有点恋恋不舍的拽着苍玺的衣袖,苍玺温柔的看着傅瓷,语气十分亲和的说道:“好了,本王走了。府里有事就让红玉帮衬着,朝中若有人欺负你就找母后告状去。” 傅瓷点头应下,苍玺拨开了傅瓷的手,侧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府。 傅瓷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苍玺的背影消失在巷陌,她有点理解望夫石这个典故了。 苍玺与苍洱日夜兼程,在天再度黑之前抵达了周义在慈安的营帐。 苍玺在朝堂上的信服力远甚于周义,众将军看着他来之后,心里多少都有点底气。苍玺没与这些人有过多的寒暄,而是直奔周义的营帐。 苍玺还不待走进营帐,就喊道:“老四、老四!” 周义闻声站起来,正与苍玺打了个照面。 好在,他来的不晚,周义还没有贸然行动! 苍玺舒了一口气。这还是个有理智的,知道等到他来再行动。 “你想好了?”苍玺问道。 周义自然知道苍玺所指,冲着苍玺点了点头。 “沈家的人可没再把你当成女婿”,苍玺又说道。 周义笑了笑,“我知道。他们连造反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眼里岂是仅仅没有我这个女婿?” 苍玺没接话。沈氏的造反,其实也有他逼迫的成分在。 倘若,他没有管周信这桩闲事,可能沈氏还会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等到高宗驾鹤西去之后再开始这场储位之争。 “你见到过周延吗?”苍玺转移话题问道。 对于周义要潜入敌营这桩事情他没法劝。若是先前他能狠狠心,不顾沈梓荷的意见把她从花满楼里捞出来,兴许就没有今日的沙场重逢。 “没有”,周义说完又补充道:“沈家很在意他,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周延的人出兵作战,也没见过周延本人。” 苍玺应了一声。 看样子,沈老将军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主儿。 第二百一十五章夜潜敌营(1) 苍玺之所以说沈老将军老奸巨猾是因为他这安排也忒周密了些。 周延与周延手底下的人不上战场,即便这场战争他们沈氏输了,周延也罪不至死。这一次,沈老将军可以说是倾尽整个家族来保周延了! 苍玺还在想这桩事,思绪却突然被周义打断。 “王兄,你随我来”,周义说着,拽着苍玺的衣角来到桌案前。 周义将一卷地图展开,“王兄请看。” 趁着苍玺在看地图上做下标记的功夫,周义又将自己画的阵法一一摆在了苍玺面前,“沈家军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靠的是这阵法,王兄你看”,周义边说边指给苍玺看,“沈家军作战,很看重地形优势。这两日,我把周边的地形都看了个遍,沈氏那一套作战的调度,我也摸索的差不多了。这些,就当我为父君、母后还有承周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这话,周义是带着笑说的,苍玺听来却是辛酸备至。 看样子,周义是做了必死无疑的准备了。 也是,半夜潜入敌军阵营去找敌军将军,还能有命回来? 周义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这几日研究的阵法,苍玺突然打断问道:“什么时候去?” 周义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今夜。” 苍玺拍了拍周义的肩膀,没再说话。 苍玺一向寡言这一点,周义是知晓的。但此时此刻的沉默让周义觉得十分压抑,遂而主动开口说道:“我知道这样做对父君、母后还有承周百姓都不负责,王兄也定是舍不得我。但是王兄,我已经推开了她一回,这一回我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推己及人的道理,苍玺懂。 换位思考,倘若此时此刻在敌军营帐的人是傅瓷,苍玺也会毫不犹豫的纵马前去夜潜敌营。也会不要命的去见她,与她把想说的话都说清楚。 所以,在这一点上,苍玺绝对不会拦着周义。 “我懂”,苍玺没再劝,而是走出了营帐。 看着苍玺出去,周义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一直任性。高宗、皇后、还有他身旁的人一直纵着他、惯着他。但是,每一桩事情上,周义都是拿捏的有分寸的。唯独这一桩,他想疯狂一次。 倘若,沈梓荷愿意,他就把她从沈氏的营帐中带出来。若是沈梓荷不愿意,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天色转黑,周义已经换好了夜行衣。推门而出的哪一刻,周义看到了同样换好夜行衣的苍玺与苍洱。 “我们陪你去”,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 听他这话,周义心头一暖。 过命之交,也不过如此吧? 看到这一幕,周义忍不住上前抱了抱苍玺。周义在苍玺耳畔轻声喊了声“兄长”,苍玺应了一声,周义抬胳膊就把苍玺打晕了。 这一下打的猝不及防,苍玺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遂而实打实的挨了一下。 “接住你主子”,周义将苍玺往苍洱怀里一扔,“此一去未必能囫囵着出来,你与王兄委实不用与我一同趟这浑水。” 周义交代完之后,转身就要上马。苍洱抱着苍玺,喊了周义一声。 周义没回头,越回头他放不下的就越多。 看着周义策马走了之后,苍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看着周义走远,苍洱只好先将苍玺送回营帐,而后自己暗自跟在周义身后朝敌营方向走。 沈氏的营帐,灯火亮的不多。 周义猜测沈梓荷没睡,遂而瞧瞧看了几个还亮灯的营帐便找到了沈梓荷的住处。 周义推门而入的时候,沈梓荷正在洗脸。沈梓荷脸上的伤痕见了水,有些狰狞。 听见推门声,沈梓荷立刻回头。看到来人是周义后,沈梓荷的第一反应是抓起面罩戴在脸上。 屋里没有其他人,周义也就没有太多顾忌。一把将沈梓荷手里的面罩夺过来,“你美丑都是我的妻子,你这是何苦?” 周义说这话时,眼泪都已经飙出来了。沈梓荷背对着周义,吸了口气,说道:“你走吧,再不走会惊动我爷爷。” “我没打算活着回去”,周义说完,走到了沈梓荷的面前,将脸靠近她的脸,嘴慢慢的贴上了沈梓荷的唇。 沈梓荷没躲也没推开周义,任由着周义亲她、吻她。 亲够了,周义轻声问道:“愿意随我回去吗?江山社稷与你我无关,谁做这皇帝也与你我无关。” 闻此一言,沈梓荷甩开了周义的手。 “周义,你当真觉得还回得去吗?当初你让那个曹掌事抽我鞭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的妻子?你与玺王爷有话要说给我下蒙汗药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妻子?” 沈梓荷这一连串的质问,周义的确于心有愧。 发泄完这一切的沈梓荷抹了一把眼泪,故作轻松的说道:“好了,四殿下请回吧。” 沈梓荷说完后,周义一个横抱将她丢在了床上,直接扯开了沈梓荷的衣衫。看着她身上留下的鞭痕,周义眼泪掉在了她的伤口上。 眼泪掉在沈梓荷身上,有点麻酥酥的痒。沈梓荷本就敏感些,周义的手指抚在她身上,沈梓荷本能的抖了抖。 “看够了吗?”沈梓荷问道。 周义收了手,为沈梓荷重新穿好了衣裳。 “别说话”,沈梓荷突然捂住周义的嘴说道。 周义一愣,沈梓荷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说着,沈梓荷将衣衫脱下了大半,把周信推到了床上,“到被子里去。” 周义一愣。沈梓荷见他没反应又说道:“快点,我断然不会害你。” 周义闻言,听从了沈梓荷的话,上了沈梓荷的床。沈梓荷将被子往周义身上滚了一圈,将蜡烛熄灭后自己也钻到被子里,将周义掩在身后。 沈梓荷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周义才听到有阵阵脚步声传来。听到这儿,周义对沈梓荷的武功是愈发倾佩。看样子,先前沈梓荷陪自己练武是没使出全部的技艺了。 黑暗中,周义勉强能看见沈梓荷的眉眼。只是,眉眼如旧,初心不负。 正瞧着,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九将军,睡了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夜潜敌营(2) 闻此一言,沈梓荷心头一慌。 “已经歇下了”,沈梓荷故作淡定的应了一声,此时此刻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接着微弱的光线,她看见周义笑眼盈盈的望着她,这笑容还似当初。 听门外没有动静,沈梓荷又问道:“怎么,有事吗?” “没有,元帅让我来看看九将军是否已经歇下了”,那小士兵回答道。 沈梓荷应了一声,而后说道:“你回去告诉爷爷,多谢他关心。” 那小士兵回应了一句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沈梓荷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才舒了一口气。 幸亏方才那小士兵没说沈老将军请她前去,否则,沈梓荷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赶紧走吧,一会儿我爷爷会来”,沈梓荷说道。 周义没听见一般,将沈梓荷拽入怀中,“你怕我死?” 沈梓荷微愣,没回答。见周义还笑着盯着自己看,沈梓荷从他的怀里挣脱后,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裳,“你现在不走,一会儿走的机会都没有。” 沈梓荷是多多少少了解沈老爷子的性格的。他派来个小士兵前来慰问是假,刺探她这边的情况才是真。方才沈梓荷那一套小把戏,蒙一个小士兵绰绰有余,但想要瞒过沈老爷子恐怕是难上加难。 此时此刻,那个小士兵应该是回去禀报沈老将军了。沈梓荷猜测,再有一炷香的功夫,沈老爷子应该会亲自前来。 想到这儿,沈梓荷打了个寒颤。将周义一把拽下床往门外推,“你若不走,一会儿尸骨都无存!” 沈梓荷是练武的,力道大。但周义也不是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男人。两人在这屋子里你一招我一试的竟比划了开。 “终归是个死字,我周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周义边说边躲开了沈梓荷劈过来的一掌,继而转身绕到沈梓荷的身后,颇有几分调戏的架势。 “死?我要你活!”沈梓荷说着,再度把周义往外推。 周义灵巧躲过,沈梓荷一掌劈到门上,门隆的响了一声后被人推开——来人正是沈老将军。 “四殿下到底不凡,看来我这孙女没有嫁错郎”,沈老爷子笑眯眯的说道。 看到沈老将军,沈梓荷吓出了一身冷汗,周义倒是看上去很自在。 “多谢沈老前辈称赞”,周义颔首行了个礼说道。 沈老爷子干笑了两声后,站在了沈梓荷的正面前。一拐杖就要打在沈梓荷身上,周义手疾眼快的替她承了这一下。 沈老爷子见自己打在了周义身上,脸上仍旧带着笑意,语气却十分凌厉的说道:“四殿下还真是个有骨气的。” 周义刚想回答沈老将军的话,却被沈梓荷抢先一步拦下:“爷爷。” 听见沈梓荷这一声喊,沈老爷子立刻变了脸,冷哼了一声对沈梓荷说道:“你还有脸喊我爷爷?” 闻此一言,沈梓荷跪在了沈老将军的脚边,“末将求您网开一面,放他出去。” 听她这话,沈老爷子毫不留情的给了沈梓荷一脚,沈梓荷被他踹的仄歪倒地,周义上前扶住了沈梓荷,抬头对沈老将军开口道:“我既然闯了你沈氏的营帐,就没想过活着出去。沈老将军不必过分为难梓荷。” 周义这话说的硬气,沈老爷子对他生出了几分倾佩之情。倘若不是两军敌对,沈老爷子应该是十分看重这个孙女婿的。 尽管相处不多,沈老将军却觉得此人若是肯,相比于周延、周信两人,他倒是更想辅佐周义这样的明主。 周延太过心机。其实,沈老爷子也担心周延会不会给他来个功盖天下者不赏,声名震主者身败。纵观历史,这种敌国灭、谋臣亡的事情还少吗? 只是,沈氏一族被扒出来推到风口浪尖上,倘若不能一战,沈氏就只有沦为阶下囚的份儿。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想到这儿,沈老爷子的目光第一次实打实的落在了周义身上,与之四目相对片刻后,沈老爷子终于收了笑,冷冰冰的开口问道:“四殿下可愿辅佐大殿下?” 闻此一言,沈梓荷与周义都大吃一惊——他这是要拉拢周义? 见周义没有反应,沈老将军又说道:“依本帅看,太子绝非明主,四殿下该不会想为他人作嫁衣裳吧?” 沈老将军把话挑明了,周义才切切实实的反应过来。 “沈老将军请慎言,我父君尚在人世、母后垂帘听政,即便轮也轮不到太子”,周义知道他说这话是对太子的大不敬。但是,一想到周则对他与苍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态度,周义对这个人尊敬不起来。 沈老爷子从周义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周则的态度带着厌恶,遂在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样子,朝廷内部也不甚和睦。如此一来,他们想要破王师、直攻金陵城该是能赌上一把的。 想到这儿,沈老将军突然变了脸色,冲着一旁的士兵说道:“都随我出去,让四殿下与四皇妃好好相处片刻。” 说完,沈老爷子冲着沈梓荷投下来一道凌厉的目光,继而率先出了门。沈老将军走后,跟着他的士兵也都纷纷出了沈梓荷的营帐,最后一个出去的还不忘替他们把门带了过来。 沈老将军这一来一去让沈梓荷没反应过来。饶她平常聪慧,也在看到周义的哪一刻思索能力全都丧失。 周义没理沈老将军而是扶起了在一旁的沈梓荷。如今,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倘若沈老将军是个通情达理的最多把他囚禁,倘若不是,最多杀了他——这是周义唯一能想到的两种结果。 被周义抱到床上后,沈梓荷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冲到了营帐门口,推开了门。如今,她的门前已经被许多士兵团团围住,不用想也知道是他爷爷下的命令。 看样子,对于利用沈梓荷感情这桩事情,沈老爷子是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他想看到的就是这两人爱的难舍难分,最后落尽他的圈套之中。 只是,在这之前,沈梓荷没看清,周义也没看清。 想到这儿,沈梓荷潸然泪下,嘟哝了一句,“完了,走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命在这儿,你取便是 这辈子,沈梓荷是被周义吃定了! 见沈梓荷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义心里很是难受。遂而走到了她身边,拍了拍沈梓荷的后背,轻声说道:“没事儿,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听周义这么说,沈梓荷将埋在膝盖上的头抬起,与周义四目相对了片刻,哭喊道:“你干嘛来送死啊!” 看着沈梓荷掉眼泪,周义撑着笑颜为她拂去,轻声说道:“你别哭啊,我的命在这儿,你若想要拿去,随时都给”,见沈梓荷还在哭,周义扳着沈梓荷的肩膀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闻此一言,沈梓荷一边哭喊一遍伸手打周义。周义一下一下的都承受了下来,在一旁轻声安慰沈梓荷说道:“你肯原谅我吗?” 沈梓荷没说话,抽噎了好一会儿。见她不语,周义以为沈梓荷对自己那些伤害她的举动还是难以释怀。 周义这边情况称得上是好的,至少沈老爷子还是留有情面的没赶尽杀绝。但苍玺那边情况却不是很好。 苍玺被周义那一下子打懵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醒来后,苍玺想不顾一切的冲到沈氏的军营,却被苍洱与众将士一起拦住。 苍玺这边刚刚挣脱了拦着他的将士翻身上马,就看到了沈老将军派来了士兵为他送信。信上有言:若是玺王殿下念及与四殿下的手足之情,不想他殒命沈营,请立刻撤兵远离慈安。若有意向,可投奔大殿下,若执迷不悟,就请玺王爷做好为四殿下收尸的准备。 沈氏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清楚。 沈老将军并不想惹怒苍玺,而是想要与苍玺做一笔交易。只要苍玺肯不与太子为伍,沈氏与四殿下与玺王爷都是能做朋友的。 依照苍玺的本心来说,他并不希望保周则。周则表面温润如玉,实则蛇蝎心肠。这几年,周则妾室的母族,哪一个不是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也就唯一一个司徒氏是周则挂在心尖上的,以至于司徒妙境不再为良媛之后,太子还肯捞他一把。 只是,这一点,傅骞就看不明白——以为傅青满为太子妃后,自己就可以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国丈。殊不知,这朝廷动荡,绝非他傅氏一支大族就能辅佐的了周则的。 在苍玺看来,周则一旦得势,第一个冷落的就会使傅青满。一日,傅氏也会沦为阶下囚甚至刀下鬼。 想到这儿,苍玺一阵头疼。他单手撑在太阳穴处揉了又揉。苍洱端着汤药进了苍玺的营帐,看苍玺这副样子,故意放低了声音说道:“爷,该喝药了。” 苍玺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苍洱手中的药,轻声说道:“放哪儿吧。” 苍洱放下碗,看着苍玺没有喝药的欲望,遂而故意说道:“这可是王妃特地叮嘱属下的。” 听他这话,苍玺端起了桌子上的汤药一口闷了大半碗。苍洱从未见过苍玺喝药喝的这么痛快过,平日在王府里不是都要傅瓷喂他家王爷才喝的吗? 苍玺喝完后,苍洱端着药碗就要离开,还没等苍洱离开房间,苍玺就把苍洱拦了下来,“你觉得太子可信吗?” 听苍玺问自己,苍洱是有点懵的。这种事情向来是苍玺自己做决定的,即便是问,苍玺也是与周义、傅瓷等人讨论这些问题。 “属下不敢妄言”,苍洱拱手一揖。 “你什么时候也跟我玩起这一套来了?”苍玺撑着侧脸问道。 苍洱赶紧低头说道:“属下不敢。只是——”,苍洱顿了顿,说道:“属下与太子殿下接触不多,怕误导了王爷的判断能力。” 苍玺没应声,苍洱接着说道:“王妃与属下谈过太子殿下,属下觉得王妃看人的眼光肯定没错,所以也就对太子殿下没多少好感。” “瓷儿与你谈过太子殿下?”苍玺问道。 苍洱应了一声,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傅瓷先前与他讲过的周则。 在傅瓷的认知里,周则是个世故的人。他与周延一样,将自己的一声都融入算计之中。姻缘、感情等等。有一条周则比周延做得好,那就是隐藏自己。 倘若说,周延是个禽兽,那么周则应该算个衣冠禽兽。 这就是两人的区别。所以,周延背后只有沈氏,而周则背后却又许多没有血脉关系的朝臣。 听完苍洱的讲述,苍玺扯了扯嘴角。 他家的小娘子也太可爱了吧。竟然用“禽兽”与“衣冠禽兽”这两个词轻而易举揭露了周延与周则的本质上的区别。 “王妃还与你讲过什么?”苍玺问道。 苍洱想了想,挠了挠头,“属下能记得的也就这些了。” 苍玺没再回应苍洱,苍洱见自家主子没有搭理他的欲望也就端着碗退出了星月阁。 傅瓷说的不错,相比于周延,周则更会掩盖自己。若是说共同之处,他们俩还是有的,那就是——都十分禽兽。 想明白了这一层,苍玺对于沈氏提出的条件有些动心了。倘若沈氏肯辅佐周义,岂不美哉? 苍玺与沈老将军打过几次交道,他是个能慧眼识珠的人。苍玺相信,他应该能看得出来周义比周延更值得辅佐。 只是,他的属下与子孙会如何想,这绝非沈老爷子一声命令就能解决的。 这是个问题,还有个更大的问题就是高宗与皇后。 保周则很明显是与高宗同一战线的,倘若倒戈相向便是谋逆。周则再不堪也是高宗选出来的继承人,即便是高宗真的一命呜呼,这皇位也万万轮不到周延与周义。 想到这儿,苍玺又是一阵头痛。 这些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让苍玺有点猝不及防。 想着想着,苍玺倚着桌案睡了过去。 日夜兼程到慈安又经历这样的事情,饶是谁也撑不了这么久。苍玺能撑到此时此刻已经实属不易。 程钺回到营帐的时候,苍玺已经趴在桌案前睡熟了。程钺看着他这副疲惫样子,叹了口气没忍心打扰。 倘若玺王爷再累垮了,这承周算是不保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提防 苍玺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从金陵城来慈安之时,苍玺的体热刚刚退下。如今,车马劳顿又操劳过多,苍玺的身子委实有些吃不消。 他撑着病驱来到营帐外。士兵三三两两的饮马、准备弓弩,一点儿纪律与规矩都没有。苍玺叹了口气。 难道承周要败在高宗的这几个儿子手里? 如今,天气已经转暖。慈安这边虽说回温慢些,但也称得上是草长莺飞。然而,在这昂然春季里,他手底下的兵却看不出丝毫斗志。 苍玺在营帐转了好一会儿,最后在训练场上遇上了程钺。 程钺正在操练士兵。从程钺那股子劲儿中,苍玺仿佛觉得这才是承周将军该有的气度与风度。然而,再看那些个士兵,苍玺有点黯然失神。 苍玺在远处看了好久,没忍心打断程钺。直到程钺这边到了休息的时间,苍玺才走上前去。 程钺看着苍玺前来没有惊讶。反而,他手下的士兵看到苍玺之后却十分惊讶。这些士兵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惶恐,他们害怕自己方才的慵懒被这位王爷看到,遂而一个个的给苍玺行完礼之后都陆续低下了头。 苍玺与程钺对视了一眼,苍玺走上前去,对着诸位士兵说道:“本王知道,这几日诸位兄弟操练辛苦。本王承认现如今的局势的确对我们不利,但也请诸位兄弟放心,这种境况不会太久。” 听苍玺这么说,一小部分抬起了头。苍玺投以众人鼓励的目光,继而说道:“今日你们流的汗,本王不会让你们白流。事成之后虽不能让你们一个个儿都功成名就,但本王保证让你们丰衣足食。”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随身带出来的银票递给了程钺,“这是本王临行前玺王妃让本王带给诸位弟兄的。玺王妃知道诸位惦记家人,也怕苦了家人的生活,特地让本王带了些银票,分给诸位弟兄。” 程钺把银票分给了诸位士兵。士兵一个个儿都抬起头来,或对苍玺感恩戴德,或跪在苍玺脚边高呼唯他马首是瞻。 这银票是傅瓷提前为他准备好的不假,但却没说是分给这些将士的。傅瓷知道苍玺出门在外必要用的银两,特意把家中的大部分银票让苍玺带着上路。 苍玺之所以说是傅瓷给的,无非是想让这些士兵念傅瓷个好。日后,倘若自己真的折戟在这儿,傅瓷也好受军中人的照拂一二。 并非是苍玺觉得与沈氏一战毫无把握,而是他不确信自己能不能在周义被俘的情况下还能安心作战。 苍玺将众人安抚好了之后,才拍了拍程钺的肩膀,轻声说道:“你随我来。” 程钺应了一声,让他手底下的副将继续训练士兵,自己随着苍玺回到了苍玺的营帐。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门,程钺与苍玺已经可以到了心腹的程度,遂而在礼仪方面也没有多少在意,待小士兵为苍玺与程钺添过茶之后,苍玺将一众士兵遣散,问道:“皇后那边怎么说?” 程钺在苍玺面前没怎么保留,毫无忌惮的说道:“恕末将直言,皇后娘娘身居后宫多年,不是个能拿主意的。” 苍玺没否则。的确,傅莺歌这几年为高宗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手也从未伸到朝堂上,突然要打理国家大事,傅莺歌吃不消是很正常的事情。 “本王知道。你来慈安,皇后娘娘那边可有带什么话来?”苍玺接着问道。 “娘娘让末将给王爷带一句话”,程钺拱手一揖说道。 苍玺点头,示意程钺说。 “娘娘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程钺回答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苍玺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清楚傅莺歌为人。尽管她不是大理朝政的一把好手,但人情世故上,傅莺歌该比他看的通透很多。之所以带这句话来,皇后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圣上呢?”苍玺接着问道。 听到苍玺提及高宗,程钺接着补充道:“娘娘说,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苍玺吸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这话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还有一事,娘娘让属下代为转告王爷”,程钺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程钺靠近苍玺压低了声音说道:“爷,三殿下醒了。” “醒了?”苍玺有点吃惊的重复了一句。 周信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倘若他仍旧与周延同阵营,那苍玺岂不是又多了个劲敌? “娘娘说,王爷最好能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程钺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傅莺歌叮嘱的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沈家军骁勇善战,逢战必胜,而他们正处于弱势不说,士兵还都一个个儿的萎靡不振。这样作战,苍玺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见苍玺不语,程钺接着禀报说道:“末将来时,红玉姑娘让末将叮嘱王爷多多留意太子的动向。” 程钺方才所说的话,苍玺能够理解。但这一桩,苍玺委实不怎么理解。 什么叫多多留意太子? 如今,他们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难道,周则想在这个时候自断手足? 苍玺觉得,周则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 苍玺正想着,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苍玺眉头微皱,程钺起身打开营帐的大门,问道:“何人在此喧嚣?” 士兵听见程钺这声喊,即刻不再与那人争吵,而是跪地拱手说道:“回禀将军,此人说是沈元帅派来要面见王爷的。属下看他可疑,所以与他起了争执。” 士兵回禀完,那被束着的人还不忘解释说道:“请程将军相信,属下真的是沈元帅派来的,元帅说有要事需要与玺王爷当面商议!” 闻此一言,苍玺走到营帐门口,瞥了这小士兵一眼后与程钺对视了一眼。程钺会意,对着那名拦着他的小士兵说道:“既然是沈老将军派来的,那便放他进来吧。” 士兵听了程钺的话,不再拦着那人。 苍玺再次与程钺目光相撞,两人各存了几分警惕之后,一前一后的进了营帐,那自称为沈老将军派来的人也跟着进了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线索断了 那人跟着进屋后,苍玺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此人穿着个蓝色的外袍,里面的衣裳算不上华贵但却很耐看。此人长相称不上好看,但却十分秀气。眉毛上一指有道明显的疤痕。他手里拎了个包袱,看分量应该是不太沉。 “你是沈老将军的人?”苍玺问道,特地把“沈老将军”四个字加了重音。 听到苍玺问话,来人也十分谦卑拱手一揖说道:“是。” “你叫什么?”苍玺问道。 那人拱手一揖,说道:“属下贺九。” 苍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沈老将军派你前来,所谓何事?” 来人微微抬头,握着手里的包袱拱手一揖说道:“自然是为王爷带来好消息。” 说罢,贺九靠近了苍玺一步,程钺瞪了他一眼,那人又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接着说道:“我家主子有笔买卖想与王爷做,不知道王爷可赏脸一看?” 说着,那人又想走上前到苍玺身边,却被程钺拦着。程钺身材魁梧,看他挡在苍玺面前,贺九并不敢上前。 见苍玺与程钺对自己态度冷淡,贺九又腆着脸接着笑道:“沈老将军让属下为王爷带来了礼物,还请王爷笑纳”,说着,贺九将手里的包袱提到自己的胸前。 程钺想上前接过,贺九却收了手,“老将军说,必须得属下亲自交给王爷才算妥当。” 苍玺冲着程钺点了点头,程钺站到了苍玺的身后。贺九冲着苍玺奴颜婢骨的边笑边解开包袱。 贺九解开包袱的哪一刻从里面掏出一把匕首向苍玺挥去。程钺眼疾手快的将贺九手里的匕首打掉,一个擒拿将贺九擒了下来。 看着贺九将手往嘴唇上碰,苍玺冲着程钺喊道,“他要自尽。” 程钺反应迅速,即刻就将贺九的另一只手一同束在了背后。 见贺九没有挣扎的余力,苍玺才开口说道:“待下去,审。” 程钺应了一声,唤来了守门的士兵将贺九带了下去,并且命人拷问。 处理好所有事情后,程钺重新回到了苍玺的营帐。 “这次多亏你”,苍玺说道。许是身子还没好利索的缘故,苍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颤。 程钺谦卑的冲着苍玺行了个礼,“王爷保重身子要紧。” 苍玺应了一声,冲着程钺笑了笑。 先人曾说: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 如今看来,这话果然不假。苍玺刚刚认识程钺的时候,他还是个只会打硬仗的莽夫,如今不仅将各种作战要数牢记于心还学会了观察人。 就比如方才贺九这桩事情。在这人一出现时,程钺就是有警惕心的。与他交谈时,苍玺故意将“沈老将军”四个字加了重音。倘若来人真的是沈老将军的人,恐怕必会在称谓上与苍玺较真一二。 沈氏的人大多心高气傲,怎会让敌人称呼自己的元帅为将军? “这事疑点颇多,奉举你多留意些”,苍玺说道。 听苍玺喊自己的字,程钺拱手应了一声,说要去盯着贺九那边的情况便离开了苍玺的营帐。 程钺走后,苍玺一个人在营帐里又是一阵心烦。 到底是谁要害他的性命? 这事情要是放在以前,苍玺定是要殊死一搏。但如今,娶了妻、成了家,苍玺有了顾虑也就没有那么敢拿命做赌了。 傅瓷于他,是软肋也是盔甲。 黄昏时分,苍洱来到了苍玺的营帐,说贺九已经死透了。士兵一个没看住,让他自尽了。 苍玺吸了口凉气,心里的火气到底没发出来。 人死了,线索就断了。这桩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不过,转念一想。哪怕查出了幕后凶手,只怕这人身份显赫,又是国之栋梁,高宗、皇后都舍不得动此人。 尽管如此,但苍玺一想到人自尽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苍玺心里好事窝火。 “下去吧,去与沈老将军说,明日苍玺前去拜会”,苍玺说道。 苍洱想拦着,但话却没说出口。毕竟,周义还在敌营,让苍玺磨磨蹭蹭的耽搁时间他做不到,苍玺更不可能答应。 “是”,苍洱应了一声。 苍洱应下之后,苍玺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苍洱走后,苍玺伏案处理公文。然而,因为心事缠绕的,苍玺如何都不能安心批阅这些公文。 此时此刻,苍玺实在理不清这到底是一桩怎样的事情。 周义夜潜敌营,沈老将军不杀他还要用他做筹码与自己谈判。那位自称是沈老将军帐下之人的贺九又是谁派来想杀害自己的。 是周延还是周则,亦或是刚刚醒来的周信? 一时之间,苍玺觉得自己身边这群人竟然没有一个值得相信的。他最重视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将他打晕,只身犯险。与他一同长大的人,为了权势,不惜害他性命。 同样作难的不只苍玺,还有身居玺王府的傅瓷。 苍玺走后没多久,周则那边就派来了人,说是情况紧急想借傅瓷手中的玉龙头一用。苍玺临行前嘱咐过傅瓷,千万收好此物,傅瓷将这话记得清楚,遂而不曾将此物借给周则。 谁知周则不依不饶,让傅青满母子三人住进了玺王府。 高宗与皇后是泥菩萨过江,即便想护着傅瓷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现下,周则独大,前线有苍玺为他撑着,朝堂上又有傅国公的煽动。如今,可以称得上是太子独大了。 傅氏姐妹不睦,周则一早就知道。如今让傅青满住进了玺王府还以前线战事繁忙,自己无暇顾忌太子妃母子,请玺王妃代为照顾为由将傅青满母子扔给了傅瓷。 能不能照顾傅青满母子,傅瓷不知道。但是,傅青满的人在玺王府里乱翻腾,傅瓷看着就糟心。 碍于她是太子妃,苍玺又不在家的缘故,傅瓷只好一忍再忍。 从前,在国公府里的日子是这么熬过来的,以前觉得没什么。但是,被苍玺宠惯了之后,再让傅瓷过这种被人欺负的生活,她十分不乐意。 好在,傅瓷不是那种不能忍的性子。 如今,苍玺在外,她帮不上忙。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让周则抓住她的把柄从而威胁苍玺罢了。 第二百二十章你选哪个? 翌日,苍玺起了个大早。 让苍洱准备好了礼物后,两人一同去了沈氏的营地。 慈安,是个易守难攻的地界儿。先前,周义领兵节节退败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个地界本身就依山傍水,还有许多古城门。 这些个城门是前朝一位皇帝留下的。彼时,那位亡国皇帝为了一位美人儿在慈安修了高台楼阁,顺带着就留下了许多古城门。高祖破他城池时,特地下了命令说:慈安这地界儿上的一砖一瓦都要保持原样,以警示子孙切勿因为红颜误国。 初来慈安的时候,周义觉得高祖这做法委实可笑。将一个国家灭亡的责任怪到一个女人身上,简直是懦夫所为。 直到他在这儿与沈梓荷重逢,周义才觉得他这位太爷爷的做法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止周义,苍玺过着门时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在他成亲之前,苍玺是真不能理解为何周义会被沈梓荷吃定。后来,苍玺自己也成了亲,娶了最爱的美人儿,他愈发能理解周义为何肯为了沈梓荷放下那么多。 只是,身在帝王家。纵使周义对皇位无意,现如今还不是卷入了这场纷争。 来到城门口,苍玺对着守门的士兵语气还算客气的说道:“苍玺前来拜会沈老将军,劳烦通传。” 守门的侍卫闻言,没拦着苍玺但也没让他过去。抬头看了一眼马上人之后,拱手说道:“城中只有沈元帅并无沈将军,你找的是哪一个?” “休得无礼,这位是承周外姓王爷苍玺”,苍洱冲着那位无礼喊道。 小侍卫十分张狂的笑了笑,“我只识沈元帅,不认什么外姓王爷。” 闻此一言,苍洱下马就是一脚。 这小侍卫许是身子不好,苍洱刚这不轻不重的一脚他就倒地不起。其余的人见状,赶紧上前来与苍洱起争执。苍玺远远的看着那小侍卫口吐白沫,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冲着苍洱喊道:“上马,回去!” 苍洱闻言,没再与那帮子人纠缠,上马后与苍玺一起打马离开。 走了好远之后,苍玺才勒住了马缰子,苍洱紧随其后。 “爷,我们不去救四殿下?”苍洱问道。 苍玺叹了口气,“这是个套儿,等着我们往里钻呢。” “套儿?”苍洱大吃一惊等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苍玺。 苍玺吸了口气,轻声解释道:“方才那个与我们争执的侍卫定是服用了什么药。” “吃了药?”苍洱发出疑问。 苍玺点了点头。苍洱不明所以,沈家军有“不败军”的名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是正常现象,这与服用药物有何关系? “沈氏缺一个名正言顺直逼金陵城的理由,倘若那个士兵被我们打死了,岂不是给了他机会?”苍玺提点道。 “方才是属下之过,还请王爷恕罪!”,苍洱赶紧给苍玺赔罪,因为自己的这暴脾气,差点就坏了事! 苍玺没有怪罪,轻声说道:“下次学着收敛着些自己的脾气。” 苍洱应了一声,接着问道:“那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一问也难为住了苍玺。 原本想着与奉上礼物,与沈老将军见一面。与他讲讲道理,好放了周义。 苍玺没想到,这还没进城门就被沈老将军扳了一局。 看样子,沈氏是决意辅佐周延了,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算计苍玺。 只是,苍玺好奇,周延到底有什么本事让沈氏的态度能转变的如此之快?想了一遭,苍玺委实没想到什么理由。唯一说的过去的,大约就是周义不肯就范,沈老将军在周义哪儿碰了壁。 苍玺正想着,突然听到远处冲着这林子里喊道:“王爷、王爷——” 苍玺仔细听了听,这声音像是程钺的。 “奉举”,苍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来人听见苍玺的声音,急忙回答道:“是我!” 听见那边的答话,苍洱冲着林子那头招了招手,“程将军,在这儿!” 看到苍洱招手之后,程钺急忙赶来。 见到苍玺之后,程钺顾不上行礼,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苍玺:“王爷,您走不久之后,沈老将军就命人送来了这封信。” 苍玺看着程钺神情着急,赶紧接过信件,打开。 苍玺越往下看,眉头皱的越紧。苍洱跟了苍玺这么久,他向来都是喜怒不与色,没想到这一会神情竟然如此难看,遂而赶紧问道:“爷,这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苍玺将信紧紧的握在了手里,立刻对程钺说道:“奉举,你会军营,将营帐里所有的将军士兵全都带到慈安古城门!”,苍玺说完又补充道:“速去!” 看苍玺这副着急的样子,程钺来不及多问,赶紧重返军营。 “走,我们去古城门”,说着,苍玺上马勒起马缰子,苍洱闻声也跟着上马,两人一前一后挥着鞭子朝古城门飞奔。 离古城门还有一里,苍玺勒马。 “在这儿等着程将军带人来”,苍玺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看着苍玺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有点胆怯的开口问道:“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苍玺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沈老将军在信中问本王江山与兄弟要哪个。” 闻此一言,苍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沈老将军这是何意? 这话即便问不也应该问太子殿下吗?为何将这种书信送到玺王爷这儿来? “爷,属下说句不中听的。倘若真的开战,还希望爷能不拘小节”,苍洱拱手说道。 “不拘小节?”苍玺问了一句,“你这是让本王舍弃兄弟?” 闻此一言,苍洱赶紧跪在地上,“属下与王爷和四殿下从小相识,怎么会如此薄情寡义。只是——”,苍洱顿了顿,“只是,四殿下既然选择了四皇妃,王爷真的要拿承周江山换这一对璧人?” 见苍玺不语,苍洱接着说道:“王爷可别忘了,慈安后面是金陵城。王妃、圣上、皇后,还有万千黎民百姓都在王爷的身后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与君世世为兄弟 听苍洱这话,苍玺许久没回过神来。 怎么?背后有他的妻子、他的养父母、他该保护的黎民百姓,他就该看着他的兄弟死在他面前? 见苍玺久久不语,苍洱觉得自己话说的有些过分了,遂而赶紧安慰说道:“事情还没成定局,王爷也不必过于忧心。” 苍玺没理会苍洱这话。沈老爷子是在疆场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人,能混这么久除了功夫好、智谋多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心狠。 无毒不丈夫说的应该就是沈老爷子这种人。 半个时辰之后,程钺带着人与苍玺、苍洱两人会和。 苍玺看着程钺身后的八千将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倘若开打,这必定是一场恶战。 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开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一战,要么斩首身贼、活捉周延,要么横尸野外。 “你们都是我承周的好儿郎,可愿随本王破釜沉舟一战!”苍玺冲着一众将士喊道。 闻此一言,一众将士热血沸腾的一起喊道:“愿与玺王同生共死!” 苍玺听到这话倍受感动。他不知道程钺到底下了怎样的功夫,能让昨日还萎靡不振的士兵如今士气高涨。 看到士兵摩拳擦掌,苍玺朝着程钺投了个目光,程钺与之四目相对,苍玺轻声说道:“多谢你。” 程钺笑了笑,转头冲着一众士兵喊道:“齐心协力,共破沈贼!” 士兵听到程钺这么喊,也跟着喊了几声。苍玺摆了摆手,示意停下。 “随本王一同前去”,说着,苍玺上马挥着马鞭子,苍洱与程钺紧随其后,再往后是一同前行的十几位将军,再后才是士兵。 苍玺的马在古城门前勒住。只见城楼上站着几个人,有沈老爷子、他的二公子沈如鹤、孙女沈梓荷,还有大殿下周延。周义被绑在城门上,看他模样,想必是已经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衣衫上也都带着血迹。 苍玺勒马之后,苍洱与程钺也看清楚了城门上的人。苍洱与程钺想上前去将周义搭救周义,苍玺却给他们二人行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二人不要轻举妄动。 “沈老将军,我等既然来了就不怕死,还请你把那些阴招都收了!”苍玺冲着城楼上喊道。 沈老将军坐在太师椅上,呵呵笑了两声,冲着苍玺喊道:“玺王爷,许久不见倒是不在圣上面前做一幅清高的样子了?” 沈老将军这话说完,沈如鹤与周延还有沈氏的一众将军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见苍玺这边不说话,沈如鹤说道:“王爷既然是为四殿下收尸来的,棺木可带来了?” 沈如鹤说着这话,周延一脸不屑的冷笑,沈梓荷在一旁一脸凄凉与无助。尽管隔着老远,苍玺还是能感受到沈梓荷那股子幽怨,亦或说是凄凉。 “末将请令,前去解救三殿下”,说这话的是周义原来的部下,叫安远培。 说着,还不等苍玺同意安远培就提着枪朝古城门奔去。 “小心——”苍玺冲着安远培喊道。 与此同时,一支箭蹭着安远培的肩膀飞过。好在苍玺喊的及时,安远培才侥幸躲过了这一箭。 “他奶奶的——”,安远培骂了一声,“这帮孙子,使阴的!” 骂完后,接着提枪拍马上前。 苍玺看局势不对,赶紧一个飞身上前拽住安远培的后衣领,“走,回去!” 苍玺说完这话后,安远培还欲挣扎。但下一秒,安远培看着几百支箭朝他射来,只能老老实实的被苍玺拽了回去。 被拽回阵后的安远培一个劲儿的在叫骂——骂这帮王八羔子竟然玩阴的使诈。 周义勉勉强强的睁开眼,看着苍玺与地上的乱箭。努力扯了扯嘴角,冲着苍玺笑了笑。 见周义醒了,沈老将军站起了身,抵在城墙上对着苍玺说道:“本帅给王爷一个破我慈安城池的机会”,说着对着沈如鹤使了个眼色。 沈如鹤拍了拍手,几个士兵搬着几个油桶放到了周义的面前,沈老将军在城楼之上,以睥睨的姿态说道:“王爷若想破我慈安,老臣给你出个主意”,沈老将军边说边指着几个油桶说道:“不如以火攻城。” 听他这么说,苍玺气的牙根痒。 沈氏这是逼他手足相残! 苍玺握紧了双拳,一时之间委实没有良策。 与此同时,程钺趴在苍玺的耳边嘟哝了两句,苍玺的手握的更紧。修长的手指被纂的通红,手指的关节处也十分明晰。 看到苍玺这副难以抉择的样子,周延在城楼上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道:“本王倒是想看看,一直说不睬着兄弟尸体上位的玺王爷到底会不会来破我慈安!” 听到周延的挑衅,周义第一个受不住。 原本,他只想死的干脆,却没想到成为了敌军要挟他王兄的人质。 “王兄,与君世世为兄弟!”周义冲着苍玺喊了一句之后,将头一个劲儿的往绑着他的铁链子上撞。沈老将军看着周义这反应蹙了蹙眉后,即刻就有人来制止周义。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世未了因。 这话,他们儿时说过。 苍玺想着,眼角开始犯潮。 终是见不得周义这个样子,苍玺冲着城楼之上喊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沈老将军反问了一句,“王爷觉得我沈某缺什么?” 是啊,他什么都不缺。 即使这官位、这富贵都是堆在人命上的,他也毫不在意,也能毫不在乎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缺。 见苍玺还在犹豫,沈梓荷一个健步翻下了城墙,将油桶迅速泼在了城门上,即刻点了火折子。 苍玺与沈氏的人都想拦下却都晚了一步。 火遇上油烧的厉害,一会儿周义就被火海笼罩。一旁的人都在忙着救火,调遣士兵,谁也没工夫管周义与沈梓荷。 沈梓荷就站在周义的对面看着熊熊大火烧着周义,她在发笑,也在痛哭。热浪逼近,沈梓荷也不躲。 看着周义的肌肤被火一寸一寸吞噬,沈梓荷发出嚎叫。 周义还有最后一点儿意识,冲着沈梓荷笑了笑,轻起唇瓣,艰难的张口说了两个字:“保重。” 第二百二十二章四殿下之死 苍玺没见过任何一个人在火海里能像周义那么镇定自若。 许是,身上的伤已经疼透了、疼绝了,也可能是,这把火让周义完完全全的解脱了。苍玺看着从一个火折子烧成一大片最后变成火海,城墙上的人拼命的往下跑。苍玺站在远处,看着城楼上有烧死的、跌下来的。总之,十分狼狈。 苍玺挥着手里的剑冲着身后的人喊道,“攻城——” 身后的士兵看着周义身陷火海一个个儿眼窝里都含着泪,士气十分高涨,仿佛要把沈家军都屠尽才肯罢休! 一众士兵绕过火海冲进了城里。沈家军没料想有这个状况,一下子慌了阵脚。 苍玺将周义从火海里扒拉出来的时候,周义浑身都焦的发黑,勉勉强强还吊着一口气。苍玺不敢动周义,生怕轻轻一碰扯到了他的痛处。 “攻,攻进去”,周义闭着眼睛,声音极为虚弱的说, 苍玺跪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周义的唇,才勉强能听见周义的话。 “你放心,害你的,本王一个一个给你讨回来”,苍玺将周义搂在怀里说道。 苍玺的眼泪滴到周义的脸上,蛰的周义的脸生疼。周义微微睁开了双眼,想要抬起手来为苍玺擦擦眼泪。但奈何伤势太重,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 “爷,再不趁着这个好时候攻城,我们就前功尽弃了!”程钺跪在苍玺身边说道。 苍玺看着怀里的周义,委实狠不下心来。 “以我残躯,换你英明”,周义咧着嘴冲着苍玺边笑边说。这一会,周义的声音比上次高一些,苍玺能听见,程钺也能听见。 “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苍洱也在一旁劝道。 苍玺抹了一把眼泪,对周义说道:“回营等我”,说完,吩咐人备好担架又命苍洱带着一支军队送周义回营。 看着送周义回军营的士兵走远,才再度上了战马。 一想到周义那副模样,苍玺心中悲愤交加,对沈家军下了狠手。沈老将军没想到苍玺领兵作战这么猛,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一个时辰后,慈安大破。王军俘获沈氏子孙五人。苍玺没留情面,命人将这五人就地正法。 此时此刻,他已经杀红了眼。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姓沈,抓住的、逃跑的,总之在视线范围内的沈家军统统杀了。 沈老爷子颇为得意的几个子孙统统被苍玺杀了。他自觉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远横尸城门,遂而自尽在了营帐中。一时之间,周延成了光杆司令。 杀到最后,苍玺也不知道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身上背负了多少命。直到最后,他看到了沈梓荷。 沈梓荷还是像将士描述的那般穿着一袭红色铠甲。她站在人群中,手执长鞭。在千万将士中,竟没有一人敢靠近她。 苍玺也不知道沈梓荷打的到底是王军还是沈家军。不过,看沈梓荷这样子,她该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苍玺想一剑杀了沈梓荷,但剑眼看到了她喉咙处,他还是收了手。 这个女人,好歹是周义最爱的女人啊! 周义肯为了她,命都不要了,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杀了她。 倘若真的杀了沈梓荷,周义身上的刑伤和烧伤岂非白受了? 他要让沈梓荷活着,痛苦的活着。 “因为老四,本王不杀你”,苍玺说完,朝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带回营帐,看好。” 士兵领了命,带走了沈梓荷。 沈梓荷没挣扎,任由着人拽着她走。 或许,从一开始沈梓荷就错了。她不应该赌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放下了周义。这个赌,她输的毫无悬念。 擒住沈梓荷之后,王军士气大涨。听闻沈老将军自尽的消息之后,王军士气鼓舞直捣沈家军的营帐。在这之后,苍玺又带人在三十里外活捉了周延。 周延是个诡计多端的主儿,但是沙场较量,比的不止是计谋。更何况,苍玺不是愚笨的人,一般的计谋也诓不住他。 周延被擒后没少想过挣扎逃跑,但奈何苍玺的人一个个儿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弄得周延无机可乘。 周延抓住后,苍玺把慈安古城这边的事情通通交给了程钺打理,他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的朝着营帐赶。 如今,周义生死未卜,他委实没有心情来处理各种军中杂事。 苍玺赶到营帐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他跳下马,即刻就问周义的状况。守门的士兵只知道死死的护住营帐,哪里能管什么四殿下情况如何。 见这些人一个个跟呆瓜一样,苍玺也不愿意与他们多言,径直跑进了营帐。刚要进元帅的帐子,苍玺就与苍洱撞了个迎面。 不等苍玺问出口,苍洱率先跪在了地上,“爷,四殿下去了……” 苍洱明显能感觉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苍玺身子一颤。 “你说什么?”苍玺愣了很久才问道,“你再说一遍,谁去了?” 看到苍玺这副样子,苍洱很是心疼。 “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让四殿下早日入土为安才是啊”,苍洱在一旁劝道。 “不可能!两个时辰前,他还好端端的!”苍玺冲着苍洱吼道! “不,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在骗本王!”苍玺边摇头边冲进了营帐! 怎么会? 周义还没看见自己为他报仇,怎么敢先行离去? 不可能!绝不可能! 苍玺冲进营帐看见周义的那一瞬间,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军中最好的大夫正在冲他叹气摇头,床上躺着个人,头上蒙了块白布。 “他、他如何了?”苍玺哽咽问道。 老大夫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道:“王爷节哀,四殿下去了。” 闻此一言,苍玺一口血喷了出来,即刻晕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人看见玺王爷吐血倒地,赶紧上去扶。刚刚平静下来的一屋子,又陷入了混乱中。 片刻后,苍洱拉着老大夫的袖子问道:“王爷到底如何了?” 老大夫知道苍洱是苍玺身边惹不得的红人,赶紧拱手作揖说道:“王爷是急火攻心,不会有危险。不过——” 第二百二十三章大牢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苍洱摇着老大夫的手腕问道。 老大夫又叹了口气,“想必苍大人知道王爷右臂上的伤”,说到这儿,老大夫又停住了。 这关系隔一层,果真不一样。 平日,在玺王府里季十七为苍玺诊病时从未这样吞吞吐吐。与实在人打交道多了,与这等老奸巨猾的人打交道,苍洱有些不适应。 苍洱想了想,这位老先生不能得罪,遂而赔了个笑脸,说道:“王爷的伤势病情,还请老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大夫被苍洱如此抬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好。过了片刻,才说道:“王爷这右胳膊啊,算是废了。” “废了?”苍洱追问道,“什么叫废了?” 见苍洱情绪如此激动,老大夫有点害怕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不是说,军中都是些莽夫吗?怎么他们的思辨能力比朝堂之上那几个仅会口舌之争的人实在的多。 “回禀苍大人,您应该知道,玺王爷的右臂受过重伤!”说着,这名老大夫已经差不多要跪在地上了。 良久之后,苍洱才有气无力的对着老大夫说道:“你放心,我保你平安无事。不过——”,苍洱故意将、“不过”这个词拉得很长。 老大夫将这话停在耳朵里,心里又是另一般打算。 “不过什么?苍大人但将无妨”,老大夫拱手说道。 “老先生也知道。先王爷也就留下这一条血脉,若是玺王爷出什么意外,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气的!” 苍洱说这话是摆明了要吓唬吓唬这位老大夫。这些人,朝廷的银子吃多了,恐怕这肠啊胃啊的也都吃腐了。 “苍大人说的是,属下这就为王爷准备汤药去”,老大夫拱手一揖就要开溜。 走到门口,老大夫回头看了苍洱一眼,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这四殿下的遗体该如何安置?” 苍洱白了这位老大夫一眼,老大夫慌张的低下了头,赶紧解释道:“王爷若是醒来,看到四殿下的尸体恐怕徒增烦恼啊,还望苍大人尽快处理。” 苍洱点了点头,“多谢老先生记挂。” 苍洱这态度冷淡,很典型的下了逐客令。老大夫察觉到之后没后多留,跟当兵的说话还真是个力气活儿。 原本,他本以为能从苍洱这儿捞一点油水。毕竟,他跟着苍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的没见过? 他留在这儿这么久,无非就是想跟苍洱要几个上钱。然而,苍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跟着苍玺这么些年,这副应付人的说辞他是烂熟于心。 大夫走后,苍洱将这些事情一桩一桩的理清了,却没敢插手处理。 朝堂之上、军营之中,有多少人面和心不和。苍洱又是一个只听民于苍玺却没有官职的,可以说这些人若是有坏心思的趁着苍玺病重将他拿下可谓轻而易举。 想到这儿,这些个事情苍洱并不敢贸然处理。 苍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苍洱趴在一旁的桌案上迷糊着,苍玺没有喊醒他,而是在周义的遗体面前做了好一会儿,而后找了张空桌子写了封奏折。 周义殒命慈安,这桩事情无论如何都是该与高宗说明白的。 只是,这胸中万般感情,苍玺却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大名鼎鼎的才子玺王爷也有这下笔难的时候啊! 奏折写好,苍玺将它放在了桌案上后,独自走出了营帐。 如今天气转暖,在营帐外面站着已然不会再打颤。 站了好一会儿,一个士兵才慢慢靠近苍玺,拱手说道:“元帅,那名红衣女将说要见您与四殿下。” “红衣女将?”苍玺嘟哝了一声,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人是沈梓荷来。 苍玺没拒绝。是时候该跟沈梓荷说一说周义的遭遇了。这个女人,总把自己的痛苦放大化,周义的难处、痛处她似乎统统视而不见。 若非她这红颜祸水,周义又岂会殒命慈安? 想到这儿,苍玺冲着士兵说道:“带本王去看看。” 士兵拱手一揖,做了个请的姿势。苍玺走在前,士兵在其后为他掌灯引路。 走了好一会儿,小士兵带着苍玺来到了一处秘密的牢房。苍玺也不知道这牢房是何时修筑的,总之看上去应该是翻修过。 这儿没怎么有人,也就显得格外的阴森。通常来说,这里是关押犯了重罪的将士,把沈梓荷关在这儿委实是有些苦了她了。 到了大牢,苍玺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儿阴冷,湿气也重。沈梓荷缩在角落里,目光呆滞,眸中已经没了往日的神色。 “把门打开”,苍玺对守门的士兵说道。 守门的士兵给苍玺行了个礼,开了门。苍玺走上前,蹲在了沈梓荷面前。沈梓荷没看他,也没有吱声。 “周义去了”,苍玺沉默了片刻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 沈梓荷愣了愣,依旧没抬起头来。从她点火的那一瞬间,她就没想着周义还能活。家、国这两个概念对于周义来说,哪个都不能辜负。既然如此,活着亦是折磨,那自己索性就帮他一回——让他既忠于国也保全了家。 见沈梓荷不说话,苍玺捏着她的下巴问道:“为什么要害他?” 许是被捏疼了,沈梓荷才正眼瞧了瞧苍玺,“死在我手里总好过死在别人手里。” 苍玺被沈梓荷这话弄得无话可说。 周义是个宁肯牡丹花下死的人。 但是,苍玺看着沈梓荷这副不急不气的样子心里就难受。他的兄弟,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位蛇蝎毒妇? “先前,他把你关进四皇子府的地牢里是看你在沈氏与他之间为难。他也并没有命人对你行刑,是你的娘家人为了杀你灭口买通了四皇子府的人”,苍玺说道,他的语气里察觉不到丝毫的感情。 沈梓荷边听眼泪边掉,也就这还带着温度的眼泪让沈梓荷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苍玺还在说这些日子周义为沈梓荷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苍玺讲的很详细,虽然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但每一桩、每一件都只戳人心窝。 第二百二十四章回京 “别说了!”沈梓荷冲着苍玺吼道。 这种理由、解释,沈梓荷早就在心里想了百种、千种。万万没想到,她的任性,让周义以生命为代价。 苍玺没理会沈梓荷。 在他看来,要么是沈梓荷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或者,他与沈梓荷都疯了。 苍玺没法接受周义的死讯,所以他要拉上一个跟自己一样难受的人——沈梓荷。 许是,苍玺讲的这些太戳沈梓荷的心窝。她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苍玺的面前。 “你觉得他或者会比死了轻松吗?”沈梓荷冷冰冰的问道,见苍玺不语,沈梓荷接着说道:“你觉得你为了救他出卖了承周,他会安心活着?还是杀了我他会安心活着?” 苍玺被沈梓荷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不知所措。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选择了兄弟,岂非让周义背上了千古骂名?倘若自己真的杀了沈梓荷,周义不会对他动手,但一定会生死相随。 这个问题,自从周义娶沈氏女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说过了。 沉默许久,苍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梓荷。他很想杀了这个女人为周义报仇,但是转念一想,这个女人是周义拿命来护着的,自己对她动手,岂非是辜负了周义这条命? “你走吧”,苍玺说道,“找个你该去的地方,离开周氏,离开沈氏。” 沈梓荷摇了摇头,“让我再去与他见一面吧”,说着,沈梓荷跪在了苍玺面前,“最后一面,看看他我就走。” 苍玺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换成了,“你守他到头七吧。” 苍玺说完,便离开了大牢。沈梓荷忙跟在他身后,朝着营帐走。 营帐里,已经撑起一个灵堂。一口棺木放在正中央,周义的尸体还没有入棺。 “请王爷给妾身一个时辰为四殿下好好收拾收拾吧”,沈梓荷端庄的冲着苍玺行了个礼。 苍玺点了点头,冲着屋里的人招了招手,“都出去吧,让四皇妃送四殿下最后一程。” 屋里的士兵听了苍玺的话都撤了出来,苍玺看了周义最后一眼,也出了房间。 众人都走后,沈梓荷打来了水一边为周义擦拭,一边轻声说道:“是不是很疼?” 沈梓荷下手很轻,生怕惊醒了一个睡着的人一般。 “我想过与你为敌,但我狠不下心来”,沈梓荷动作又轻了几分,“我恨过你,也恨过我自己。” 沈梓荷说完,起身重新洗了洗手帕,为周义擦拭着脸。周义的脸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不过在沈梓荷为他清理干净后,勉强可以辨别他的眉眼。 擦拭干净后,沈梓荷看着周义发笑,笑着笑着沈梓荷摸着自己的小腹,“这儿,有你的血脉,我会好好活着把他养大”,沈梓荷说着,紧紧握着周义的手,“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与宫廷招惹上半分关系。我会带着他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活着,每逢清明与你的忌日都会带着他给你扫墓、上香,好不好?” 回答沈梓荷的依旧是满屋的寂静。 良久没有人回应,沈梓荷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是啊,她在跟一个死人说话。 一个尸骨都不属于她的死人,一个会长长久久都干扰着她灵魂的死人。日后,沈梓荷或许会想很多很多虚无缥缈的故事,会看很多很多与周义相关的东西。 可是,那个人,如何都感知不到了。 一个时辰过得很快。苍玺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看见沈梓荷正把周义抱在怀里。有那么一刻,苍玺心酸至极。 这明明是两个相爱的人啊!因为这一场帝王之争要阴阳两隔。 “时辰到了,让他走好吧”,苍玺说道。 照理说,苍玺应该对周义撇下的这个遗孀很是照顾才是。但他对沈梓荷的感情太过复杂,不是恨,也并非同情。 沈梓荷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抬头与苍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沈梓荷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目光。苍玺的眸子太过深邃,深邃到不知道里面有种怎样的感情。 苍玺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士兵赶紧上去抬周义,沈梓荷看着士兵这不轻不重的动作,忍不住叮嘱道:“轻点,他怕疼。” 士兵们应了一声,果真放轻了手脚。 士兵抬走周义的遗体之后,沈梓荷没有跟上去。 “你不上去祭拜他?”苍玺走出去了几步又折回来问道。 沈梓荷扯着嘴角笑了笑,“祭拜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苍玺没吱声,想来是默认了沈梓荷这说法。 人死之后,殊荣再多,权势再大,也已经是过眼云烟。 只是,这种道理,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会明白。 沈梓荷说完后,就要离开营帐。 “你要去哪儿?”苍玺问道。 沈梓荷站定了脚步,没说话,转身冲着苍玺笑了笑,而后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 沈梓荷还如先前穿着一袭红衣,她的装束与这满营的缟素对比之下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苍玺没拦着沈梓荷。这两日接触下来,他推翻了了往日对沈梓荷的看法。这个女人,不是个寻常的人。 若是肯与周义比翼双飞,或许能效仿傅银赫将军与仇老夫人的沙场爱情。 只是,日后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沈梓荷走后,苍玺一个人在周义的灵堂前守了好几日。每到深夜,苍玺都能感觉到周义没走,仿佛在他的身边。他们仿佛还能跟往日一样吟诗作赋讨论朝政。 只是,每当苍玺说的尽兴的时候,都没人能搭一两句话,与他辩论上几句。时间久了,苍玺才知道,自己知道周义去了的时候没掉眼泪,不是心里没有他这个兄弟。而是,他的生活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周义的影子。 这些影子,挥之不去却又触手难及。 一切处理好之后,苍玺带着周义的棺椁和那些俘虏踏上了回金陵的征程。 算着日子,高宗与皇后也该能看见自己的那份奏折了。不知道高宗与皇后听到这个晴天霹雳之后会作何感想。 毕竟,周义是高宗与皇后最宠爱的一个儿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蝼蚁 在苍玺回金陵城之前,周义的死讯就已经传到了傅莺歌的耳朵里。 傅莺歌没敢告诉高宗。现如今,他这副病驱再也经不得风浪了。苍玺在外,傅莺歌依仗不得。周则虎视眈眈,傅骞逼她就范。纵使周延已经被擒,但傅莺歌这边却也被逼迫的难以喘息。 好在,周怀墨、傅绰约这两人是自小在她身边长起来的。周怀墨的夫君傅长川虽说没有他父亲傅骞的势力大,但也能尽绵薄之力为傅莺歌在朝中的势力据理力争一把。傅绰约虽说没什么势力,但好歹也是高宗亲自封的公主、也是傅骞的长女,周则的人怎么着也应该给她三分薄面。又寄好公主陪在傅莺歌身边,也算是安慰。 “玺王明日便会进京了”,傅莺歌边给高宗为汤药边说道。 站在一旁的傅绰约听到这一则消息,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与苍玺也有许久未见了。 高宗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来了个“好”字。 苍玺回来了,傅莺歌就算是有依靠了。这些日子,高宗躺在床上,朝里的消息傅莺歌对他只字不提。然而,看这一屋子人的反应以及周则对傅莺歌说话的态度,高宗也能感知一二。 他这个次子,早已有了谋逆之心了! 傅莺歌没多言。周义的死讯,她不知道还能瞒着高宗多久。人前欢笑,人后泪目,这几日傅莺歌都是这么过来的。 看样子,老天爷真的不肯饶过每个人。年轻时,高宗将傅莺歌保护的太好,如今老天爷要让她将少受的这些苦一一补上。 老天爷这是在教他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傅莺歌将最后一口药喂给了高宗之后,亲自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高宗在一旁看着,眉眼带着盈盈笑意。他宠了一辈子的那个人,终于学会独立生活了。 这样,他也可以走的安心些。 “父君”,周则推门而入,也没有人禀报,他看了在一旁收拾东西的傅莺歌一眼,始终没给她行礼。 周则这态度让傅莺歌寒心。但这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在傅莺歌看来也就习以为常了。 “父君可知道慈安那边的战事”,周则跪在高宗床榻前拱手说道。 闻此一言,傅莺歌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则儿,前朝的事情与傅国公、宋丞相等忠良之臣商议即刻”,傅莺歌打断周则的话,说道。 周则不肯罢休,接着厉声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必须得向父君启奏!” 言罢,周则又开始说慈安战场上的形势。 眼瞅着又要说到周义的事情,傅莺歌又打断说道:“则儿出来,母后有话对你讲。” 高宗眨了眨眼睛,示意周则跟着傅莺歌出去。 他何尝看不出来,傅莺歌是有事情故意瞒着他。但是,高宗情愿被傅莺歌瞒着。这两日,他早就察觉到了傅莺歌红肿的双目。只是,高宗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说不出话也问不出如何了。 承周交给傅莺歌,他放心。 周则跟着傅莺歌出了乾清宫的正殿。 “母后有话为何不能在父君面前讲?”周则问道。 傅莺歌一个巴掌打在了周则的脸上,“你眼里倒是还有本宫这个母后?” 傅莺歌下手不轻,周则的脸上起了五个指印,周则用手抹了抹嘴角,侧头问道:“孤为何不能跟父君说?” 听周则这话,傅莺歌浑身打颤,问道:“你这是想气死你父君?” 周则冷哼了一声,“父君西去,孤就是这江山的主人,何乐而不为?” 闻此一言,傅莺歌一口气闷在胸口。 这就是她养出来的好儿子! “枉你夫君养你这么大,竟然养了个白眼狼出来!”傅莺歌指着周则骂道。 “白眼狼?”,周则冷笑了一声,“母后说话最好注意些。父君西去后,孤心情好还尊您为太后,若是母后言辞不注意,孤也能毫不留情面办了母后。” 傅莺歌没料想周则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 “本宫真后悔养你这么大”,傅莺歌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道,“早知道你是个这样的主儿,本宫就应该在你尚在襁褓的时候就掐死你。” 说罢,傅莺歌抬手还想给周则一把巴掌。周则一把拦下,握着傅莺歌的胳膊仅仅不撒手,“那儿臣倒是要多谢母后当年不杀之恩。” 傅莺歌恶狠狠的瞪着周则,周则一把甩开了傅莺歌的手。傅莺歌一个趔趄,差点摔出去。 待她站稳后,周则朝她厌恶的笑了一笑后准备再度进乾清宫的正殿。 “且慢”,傅莺歌喊道,周则转身,傅莺歌屈膝下跪,笔直的跪在了周则面前,“如今,周延已落网,周信无力带兵,老四也已经葬身沙场,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周则冷冷的看着傅莺歌。是啊,他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但是,傅莺歌身在帝王家应该懂得夜长梦多这个词才对。 “本宫不求别的,只求让你父君能多活几日”,傅莺歌揩了一把眼泪,给周则板板整整的磕了个头,“算本宫求你了。” 傅莺歌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周则很为诧异。 这些年,傅莺歌养尊处优惯了,高宗也一直把她捧在掌心里。后宫虽说不睦,却没人敢过分招惹皇后娘娘。让她拉下脸来求人,这恐怕还是周则第一回见。 “母后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周则问道,见傅莺歌不回答,周则大笑了两声,“像一只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 傅莺歌没说话。照常理来算,从慈安到金陵快马加鞭也需要一天一宿,苍玺还要带着军队,路上行程自然要耽搁。算着日子,苍玺最起码还有一天才能抵达金陵城。 再者,周则说的也不错。她现在的样子,的确像一只蝼蚁——一只求人施舍的蝼蚁。事实如此,傅莺歌无力反驳。此时此刻,即便周则逼宫,她手上也没有能够调动兵马的兵符,唯一有的是傅瓷手里的玉龙头。 第二百二十六章丧龙钟 然而,周则却把傅瓷囚禁在了玺王府。 这十几日来,皇宫与玺王府仿佛断绝了联系一般。 见傅莺歌不说话,周则十分得意,好像这十几年来一切不公都没有白白忍受一般。 “来人”,周则冲着两旁侍卫喊道,两个侍卫一起拱手等着周则下命令。 “带皇后娘娘回椒房殿,无孤的命令不得让娘娘擅自离开”,周则吩咐道。得了命令的两个侍卫一起来拉傅莺歌。傅莺歌不顾形象的跪地哭喊,侍卫不敢对皇后动手动脚,一时之间,局面十分混乱。 正当傅莺歌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时,乾清宫的大门被人推开。 来人正是苍玺! 苍玺看着两个侍卫在皇后身旁面色不善,又看见傅莺歌跪坐在地上,周则站在一旁,赶紧上前搀扶起了傅莺歌后才跪地行礼:“儿臣苍玺,见过母后!” 傅莺歌见到苍玺的那一瞬间简直是热泪盈眶,急忙让苍玺起了身。 周则对苍玺的态度从来都不友好。这一回,既然被苍玺抓着原型了,周则也就省去了装下去的麻烦。 “玺王爷回来的倒很是及时”,周则冷冰冰的说道。 他没想到苍玺能回来的如此之快,快到打乱了他许多计划。 原本,周则是打算在火上浇油一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给高宗这副病驱添一把火后。没想到,让傅莺歌拦下了。 苍玺回来之前,朝臣们多半是站在他这边的。苍玺那些个部下看他远在慈安,自然懂得收敛光芒。如今,苍玺回来了,他的部下们自然不肯再忍气吞声的过下去。 苍玺没正眼看周则,扶着傅莺歌就要往乾清宫走。 见苍玺如此傲慢无礼,周则拦下了这两人的去路,“王兄领兵一趟,连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则这话说的声音很大,站在一旁守院子的士兵纷纷朝这边侧目,“不敢。” 说完之后,苍玺扶着傅莺歌头也不回的进了乾清宫的正殿。 苍玺与傅莺歌来到高宗床榻前,高宗的神色比以往要好一些。 高宗看到苍玺回来,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苍白,也很和善,有点像刚刚把苍玺带进宫来的那个慈父模样。 高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苍玺懂他的意思,遂而握着高宗的手,说道:“父君放心,沈氏已经伏法。” 高宗点了点头,苍玺提了一嘴周义后看见傅莺歌在冲着她轻微摇头,苍玺会意,没再把话说下去。 看样子,高宗还不知道周义已经去了的消息。 也是。周义是高宗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让他这将死之人还要承受失子之痛,委实是有些不仁道。 话到了嘴边,苍玺改了改口,“父君放心,老四那边一切安好。他受了些小伤,车马劳顿儿臣已经让他回去休息了。” 高宗点了点头,苍玺从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点点泪光。 苍玺猜测,高宗应该已经猜到了周义的死讯了。只是,碍于皇后在苦心瞒他不方便给她泼冷水罢了。 “朕、朕有话,交代玺儿,你们都、都退下”,高宗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他声音还是有些虚,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傅莺歌点了点头,带着一众宫女退出了房间。 傅莺歌走了之后,高宗努力挺了挺身子想要坐起来,苍玺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在高宗后背下面垫了个枕头。 “义儿,义儿到底如何了?”高宗问道。 苍玺不打算瞒着高宗,在他看来,高宗定是看出了端倪才会问他,遂而语气很平缓的说道:“老四走了。” 高宗闭了闭眼,眼部松弛的肌肉之下可以看到两行老泪。 “痛、痛苦吗?”高宗含糊不清的问道。 苍玺微愣。 他没料想高宗会问这个问题。 看周义那遍体鳞伤的模样应该是受了不少伤。只是,他该如何跟一位窝在病榻上的老人说,他的儿子生前受了一顿皮鞭,最后还是被火烧死的? 思前想后,苍玺决定不与高宗说实话,“不痛苦,父君安心,他走的很安详。” 高宗点了点头,睁开了双目。他想对稳稳当当的坐起来,但奈何气力太小,始终没能如愿以偿。 “护、护好皇后”,高宗握紧了苍玺的手,与之四目相对说道。 苍玺同样握紧了高宗的手,“父君放心,儿臣一定护好母后。” 高宗笑了笑,那只紧紧与苍玺相握的手没了力气。 苍玺知道,高宗殁了。 在高宗的床榻前趴了很久,苍玺才慢悠悠的起身。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一月之间,家国统统陷入危机。 不仅如此,他看着亲人一个一个的离去。 苍玺的情绪缓了缓才出了乾清宫,傅莺歌在门口一直站着。看到苍玺出来之后急忙迎上去,“圣上——?” 傅莺歌的话还没说完,苍玺打断说道:“殁了。” 听到这消息,傅莺歌往后退了两步,多亏夭桃在一旁扶住了傅莺歌。 今天这个结果,傅莺歌早就想到了。只是,真的来临时,傅莺歌还是有些受不住。 苍玺与高宗不是十分亲厚尚且伤心难过,傅莺歌这个被高宗宠到骨子里的女人该如何熬过这一关? 苍玺想着,喉头愈发哽咽。 “敲丧龙钟吧”,良久之后,傅莺歌才说道。她的语气很平缓,平缓到让人察觉不到一点点的悲伤。就好像,死去的这个人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与她丝毫不想干的人。 “母后”,苍玺轻声唤了一句。 傅莺歌摆了摆手,不自觉的留下了两行眼泪,“本宫受得住。” 苍玺点了点头,亲自带着人去敲了丧龙钟。 丧龙钟是一口古铜色的大钟,上面雕刻着两条龙。能配敲响这个钟的是那些英明神武的帝王和那些个对朝廷有极大贡献的人。此钟不轻易鸣响,鸣响必是有国丧。这钟二十年前敲过一回。 彼时,苍玺丧父。 苍玺的父亲对朝廷贡献颇多,能受得此钟。 丧龙钟响了九声。每一声,声音都很浑厚。 第二八二十七章为难 丧龙钟鸣罢,苍玺靠着柱子站了好久。 如今,春意已经浓厚。宫人们都换上了单薄的衣衫,也就苍玺刚从慈安战场回来还披着个大外袍。原本,苍玺是打算先回玺王府给傅瓷报个平安再进宫的。不料想,红玉在城门口就拦下了他。 让红玉守在城门等苍玺的主意是傅瓷出的。自从苍玺上书说周义殒命,自己不日班师回朝后,周则就已经悄悄地派兵守在了玺王府周围。傅瓷害怕,苍玺一入府门,就被周则的人团团围住。 傅瓷就怕到时候周则玩一个敌国破、谋臣亡,像他这种可共患难不可与共乐的人,傅瓷打心底里防备着。 想到这儿,苍玺揉了揉太阳穴。高宗与周义这一去,苍玺委实还不过劲儿来。守在一旁的侍卫看着苍玺这副模样既不敢上前去劝,也不敢擅自离开。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侍卫头子听得有脚步声渐渐靠近,警惕性的动了动耳朵,环视了这园子一周后,走近苍玺身边小声说道:“爷,有人来了。” 他这话一说完,就看见以周则为首的一群人黑压压的走了过来。苍玺身穿金甲,身后的人也都穿着盔甲、带着兵器,看上去好不气派。 苍玺抬了抬头,等着周则靠近。 周则摆了摆手,身后一众士兵将苍玺包围成了个圈。 “玺王兄”,周则微微颔首,笑眯眯的对苍玺说道。 苍玺瞅了周则一眼,没再正眼瞧他。 看到苍玺这神情,周则心里微怒,面上却依旧带着微笑,“父君已去,玺王兄还想与朕为敌?” “朕?”,苍玺怒目等着周则,“父君尸骨未寒,太子殿下这么急着登基?” 周则收回了脸上的笑。他就喜欢看苍玺这副生气的样子。苍玺也生气,周则越高兴。反倒是苍玺里平日里那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让周则深恶痛疾。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登基大典就请玺王兄主持了”,周则说完拱手朝着苍玺行了个揖礼。 苍玺将头偏向一侧。像周则这样忘恩负义的,苍玺还是第一个见。周延再混蛋,好歹也顾念着父子之情。方才,若非自己早回来了一步,周则怕是要逼死高宗与皇后。 “现如今,想做从龙之臣之人众多,太子殿下应该不差本王一个”,苍玺冷声说道。 看着苍玺愈发生气,周则心里愈发高兴。他就喜欢看着敌人生气还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王兄想好”,说着,周则环视了苍玺围着苍玺的这些士兵,“王兄觉得,自己能战群雄?” 被周则这么一说,苍玺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围着自己的这一圈人。这些人里不只有哪些个小士兵,还有几个一直依附于周则的将军。 照平时,苍玺也不惧这些人。只是,这是在皇宫,单看周则这气势就知道,皇宫里的禁卫军已经归顺于周则。加之,苍玺的右臂现下还不能太过活动,在慈安大开杀戒时苍玺已经不顾后果的再次伤了胳膊。此番苍玺吃了苦头,也知道了自己的右臂短期内经不起折腾了。 想到这儿,苍玺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什么时候?” 周则看着苍玺肯服软,心头面上皆是一喜,“三日后,还请王兄提前备着。” 苍玺应了一声,继而问道:“玺王府那边?” “朕即刻撤兵”,周则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没再理会周则。周则本心也不愿意与苍玺多言,见他答应了,也就寒暄了两句领着一众兵将离开了园子。 周则走后,苍玺左拳打在了柱子上。苍玺这一拳没少用力气,主子有了微微的裂痕,苍玺的手也血迹斑斑。 看到苍玺这副样子,这园子里的侍卫一个个儿大气都不敢喘。苍玺深深的吸了口气,劝解自己:眼下皇后与傅瓷都指着自己,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待情绪平定之后,苍玺去了椒房殿。他猜测,周则一定把傅莺歌强行关在了椒房殿。苍玺想着,脚步也加快了些。如今,苍洱不在身边,红玉要照顾着傅瓷那边的情况,苍玺身边委实没有个可用之人。 来到椒房殿门口,侍卫拦下了苍玺,非说要有圣上的命令才肯放苍玺进去。 苍玺自然知道这群吃里扒外侍卫口中的圣上指的是周则。 “玺王爷应该知道,抗旨不尊,其罪当诛!”侍卫头头威胁苍玺说道。 原本苍玺就压着一肚子火,看到这些狗腿子这副奴颜婢骨的样子,苍玺眼瞧着就要与他们动手。估计是周则叮嘱过,这些侍卫也浑不怕苍玺。看到苍玺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一个个儿的也都撸起了袖子握紧了兵器,招招朝着苍玺的右侧攻去。 “大胆——”,闻此一生,侍卫一个个儿停住了手,朝着这声音源出望去,说这话的正是傅绰约。 “大胆奴才,敢对王爷动手”,傅绰约板着脸冲着这群不知好歹的侍卫喊道。 侍卫一看是傅绰约,都微微愣了一下。侍卫头子偷眼打量了傅绰约一遭,跪在了地上,他身后的侍卫看着自己的头儿跪了,也忙跟着跪了下来,齐声高呼:“奴才不敢!” 傅绰约看侍卫头子跪了下来,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圣上口谕,请玺王爷与太后娘娘入椒房殿与太后娘娘相见。” 闻此一言,侍卫头子抬头看着傅绰约,十分为难的说道:“这——”,他疑惑了声,接着问道:“长公主可有圣上圣旨?” 傅绰约冷笑了声,“这点小事还需要圣上下道圣旨,你是怀疑本公主糊你不成?” 听她这么问,侍卫头头一下子没了气势。宫里人谁不知傅绰约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儿,她那个公主的名号还是周则求着高宗封下来的,她完全没必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得罪周则。 “奴才不敢,长公主请、王爷请——”,侍卫头头说完赶紧让开了路。 傅绰约朝着苍玺点了点头,苍玺会意,两人一齐走进了椒房殿的大院。 院子已经没有往日里的那般热闹,就连伺候的人也比往日里少了许多。傅绰约叹了口气,用手帕擦了擦眼泪。 苍玺沉默的走了一路,待到没人处,才开口问道:“你当真有周则的口谕?” 第二百二十八章本王铭记 傅绰约苦笑了一声,“王爷还是赶紧进去吧,姑母等着呢。” 闻此一言,苍玺没再多言。看样子,傅绰约是冒着欺瞒之罪帮自己到椒房殿见傅莺歌一面的。 “王爷进去之后,与母后长话短说。圣上的人,估计一会儿就该来了”,傅绰约说完后,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哦对了,椒房殿南偏殿有条通往铜雀楼的小路。那边是锦绣郡主的住处,王爷一会儿可去哪儿避一避,有长清候在金陵,想来圣上不会为难着锦绣……” 傅绰约还想叮嘱,苍玺突然站住了脚步,问道:“你管周则叫什么?” 傅绰约一愣,冷笑了一声,“王爷觉得此刻我们除了顺服还有其他的路吗?叫他一声圣上能保命。” 听傅绰约这话,苍玺没再说话。他心里很不舒服,对于傅绰约,他怨不起来。她说的没错,眼下,周则已经对朝野上下称帝,只待三日后登基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苍玺,一个手无兵权的王爷还有什么资本跟拥有承周江山的人争? 来至傅莺歌寝殿的门口,傅绰约小声说道:“如今的人都不可信,我在这儿为你们守着。” 苍玺点了点头,前脚刚迈进了寝殿的门槛,想了想又退出来对傅绰约行了个揖礼,“寄好恩情,本王铭记。” 傅绰约笑了笑,“快进去吧。” 苍玺应了一声,进了傅莺歌的寝殿。 如今的椒房殿不比以前,虽说傅莺歌寝殿的家伙什还是从前那些,但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屋子里只有傅莺歌与夭桃两人,平日里伺候的婢女也都无影无踪,估计是周则下了命令,只留下了贴身伺候傅莺歌的丫头。 夭桃看见苍玺来此,赶紧上前行了个礼,轻声说道:“娘娘还在为了先帝的事情伤心,还请王爷劝劝。” 苍玺朝着里屋看了一眼。傅莺歌上半身倚在床头,腿上盖了截被子。她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十分憔悴。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还请夭桃姑姑讲与我听”,苍玺轻声说道。 夭桃拿手帕揩了揩泪,“王爷去鸣丧龙钟后,太子就穿着龙袍来了乾清宫禁足了娘娘,还不许人来探望。” 说到这儿,夭桃才反应过来,急忙问道:“王爷是如何进来的?” “是寄好假传圣谕,本王才得以进来”,苍玺回答道。 夭桃叹了口气,“委实为难王爷与公主了。” 苍玺没应声,环视了一圈屋子,看见桌案上放着份餐食。这食盒敞着盖儿,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苍玺走上前去看了看,轻声问道:“母后还没用膳?” 夭桃点了点头,“娘娘在屋里一直掉眼泪,奴婢怎么劝都不听。这膳食也不肯用”,夭桃边说边拿手绢揩泪,接着说道:“这也不怪娘娘”,夭桃边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给苍玺看边说道:“这里面的吃食怕是娘娘也难以下咽。” 苍玺看了看夭桃手里的膳食。一碗玉米面粥冒着热气,馅饼上面有几个霉点但也冒着腾腾热气,旁边的小碟子上是一碟小咸菜,但闻着这咸菜散发出的味道,苍玺也能判断得出这些咸菜已经不新鲜了。 苍玺叹了口气,夭桃边掉眼泪边说:“别说是娘娘,从前奴婢的吃食也没落魄到这个程度上。” 苍玺皱了皱眉,“一会儿本王会让人送些新鲜的吃食来,就要劳烦姑姑亲自给母后烹饪了。” 夭桃擦了擦眼泪,赶紧给苍玺行了个礼,“王爷哪里话来”,说着,给苍玺让开了路,轻声说道:“王爷还是赶紧进去劝劝娘娘吧。” 苍玺应了一声,进了里屋。 苍玺进去后,跪在了傅莺歌的床前,轻声唤了句母后。 “你何苦再钻进周则给你下的这个套儿里”,傅莺歌抽泣说道。 苍玺自然知道傅莺歌口中说的套儿是什么。周则禁足傅莺歌不足为奇,但不许人探望这一条摆明了是来治苍玺的。此时此刻,周则恨不得抓住苍玺的把柄,继而把小事做大,要了苍玺的命。 “母后既然知道是太子给儿臣下了套儿,为何不好好保重身子来助儿臣一臂之力”,苍玺看着傅莺歌神色认真的问道。 闻此一言,傅莺歌直勾勾的看着苍玺,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是不停的流眼泪,却多多少少有了些神色。 “助你一臂之力?”傅莺歌反问了一句,“本宫已经被禁足在此,还有什么能助你的。” 苍玺主动握住了傅莺歌的手,“父君生前叮嘱儿臣一定要护好母后,还留了一道圣旨给母后,母后信儿臣一回,且在这椒房殿委屈三日。” 苍玺后面说的傅莺歌一概没听清,只听见他提到了高宗,遂而急忙问道:“你父君,如何了?” 苍玺不知道傅莺歌问的这个如何了是指什么。眼下,高宗已经仙逝,还能如何了? 想到这儿,苍玺只好回答道:“母后放心,太子还是要称帝的,有些事情他不能做的太绝。” 苍玺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安慰傅莺歌,但看到她没有先前那么悲伤,心里多多少少也就释然了些。 苍玺还想与傅莺歌说什么,但看着傅莺歌这副样子说多了她也听不进去,索性作罢。 “王爷,快走吧”,夭桃突然跑进来说道。 苍玺急忙站起,夭桃接着说道:“奴婢听见寄好公主与门外的人在周旋,王爷还是速速离开吧,否则被太子抓住定是要治王爷的罪的。” 苍玺没应声,傅莺歌倒是比先前冷静清醒了几分,“这儿通南偏殿,夭桃你带着玺王爷从小路出去。” 夭桃应了一声,傅莺歌擦了一把眼泪,从床上下来,为苍玺理了理衣领,笑着说道:“能出去就带着瓷儿远走高飞吧,这皇宫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若是还念及着本宫对你的养育之恩,就让绰约做你的小。” 说完后,傅绰约出了里屋。苍玺有些愣神,夭桃唤了他一声,苍玺才回过神来,跟着夭桃进了南偏殿。 第二百二十九章事不关己 夭桃带着苍玺走了小道,朝着铜雀楼的走。 傅莺歌则出了门应付那些个侍卫。 侍卫瞧见傅莺歌亲自出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直缩在高宗身后小女人了。 不得不说,这几日下来,傅莺歌的棱角磨平了很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娇嗔,也不在像从前那样遇事惊慌、手足无措。 可以说,这些个宫人、侍卫也都把傅莺歌的转变看在眼里,遂而也就不敢轻易招惹她。 “太后娘娘,圣上派奴才来搜查椒房殿”,为首的侍卫说道。 听他这么说,傅莺歌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去,为首的侍卫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太后?太子这还没登基,本宫怎么就成了太后?” 那侍卫赶紧抱拳说道:“太后娘娘,迟早的事情,你又——” “大胆!”那侍卫还没说完,话就被傅绰约打断。 傅绰约这一喊,委实没什么威慑力。那侍卫白了她一眼,冲她行了个礼,笑嘻嘻的说道:“长公主助玺王爷入椒房殿也是罪责难逃,长公主还是先保住自身吧。” 闻此一言,傅莺歌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本宫这椒房殿你今日是搜定了?” 那侍卫拱手一揖,说道:“还请太后娘娘理解。” 傅莺歌点了点头,“若是搜不出来,该当如何?” 那侍卫十分轻蔑的笑了一声。方才拦下苍玺与傅绰约的正是他。他亲眼看着傅绰约与苍玺进去。 搜不到人?怎么可能! “属下自然是任凭娘娘处置”,那侍卫赔笑说道。 傅莺歌轻微扬了扬嘴角。约么着时候也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本宫让你死得明白”,说着,侧身给这些人让了一条路。 为首的侍卫朝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还不忘嘱咐道:“搜仔细点儿,一条缝都不能放过!” 侍卫们领了命,十分卖力的在椒房殿搜查着苍玺的身影。傅绰约主动握住了傅莺歌的手,哽咽着说了句:“姑母。” 傅莺歌左手被傅绰约握着,右手拍着傅绰约的手背,轻声安慰道:“好孩子,没事儿的。” 傅绰约点了点头,抬手将一汪眼泪擦干。 一盏茶的功夫,屋里的人陆续出来。他们一个个冲着为首的侍卫摇头,为首的侍卫有点慌张,先前那股子跋扈劲儿一扫而空,反而是奴颜婢骨的给傅莺歌与傅绰约赔笑。 苍玺是何时出去的? 自己明明一直在留意,怎地还是让他跑了! 他跑了倒是不要紧,自己该如何活命? 这种情况,即便是傅莺歌不要了他的命,周则也不会让他好过。想到这儿,为首的侍卫心里更加忐忑,期盼着最后一波出来的人能给他带出来一个活生生的玺王爷。 然而,事实并没有遂了他的愿。最后一波出来的人,依旧冲着他摇了摇头。 见此情景,为首的侍卫慌了,赶紧跪在了傅莺歌脚边,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属下未能查明擅自闯入,还请娘娘念在属下也是为趋势所迫的份上,能给奴才留条活路。” 若是先前的傅莺歌,他一定不会重罚这个侍卫头子。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些日子,傅莺歌被周则的人欺负惨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来人”,傅莺歌冲着身旁的侍卫说道。 一旁的侍卫看到自己的主子得罪的人是傅氏皇后自然不敢为他说清,一个个儿都对着傅莺歌抱拳喊道:“属下在!” “拖出去,斩了”,傅莺歌十分优雅的说道。 这大概是傅莺歌这辈子第一次笑着了结了一个人的性命了吧? 那为首的侍卫一愣,赶紧给傅莺歌磕头说道:“还请皇后娘娘念及奴才是太子殿下拨过来的人,饶属下一命!” 这要是原来,傅莺歌定然会卖给周则一个面子。但今时今日,傅莺歌才算明白什么叫人为自己活。 先前,傅莺歌听闻承周的土夫子下盗洞的时候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倘若父子两人盗墓,儿子下墓,父亲在上面拉住绳子。 这条不成文的规定看上去可笑至极却是这一代又一代土夫子积攒的血的教训。儿子保不齐有弑父的心,但父亲却是如何也舍不得对儿子动手。 一想到周则那日一副不逼死高宗不罢休的心,傅莺歌恨得牙根直痒痒,但声音还算柔和的对那位侍卫头头说:“你说你是谁的部下?” 闻此一言,那侍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在自己名字加上哪位主子的名字。 傅绰约一看到双方僵持不下,赶紧火上浇油了一把,“怎么还不动?没听到皇后娘娘说的话?” 那一众侍卫也被傅莺歌突如其来的暴戾吓了一跳,只好顶着出卖同好的方式来给傅莺歌赔笑脸。 傅莺歌这边的事情算是了了,苍玺那边却又是一处凄凉之景。 夭桃直接把他送到了铜雀楼——薛锦绣与周信暂时居住的地方。 周信对于苍玺可谓是情绪复杂。这个人,救了自己的命,却逼死了自己的娘亲,生擒了自己的兄长。一时之间,周信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两人只好相互行了个礼之后,彼此愣着。 薛锦绣在两人之间却不逼按开口。这个结儿,还得两人亲自解开。 这一回,苍玺主动拉下脸,说道:“如今太子独大,不日称帝。本王怕,太子这一登基,再也没有我等的活路。” 周信捏着茶杯喝了口茶,“这里没有外人,王兄有话不妨直说。” 苍玺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实不相瞒,周则禁足了母后还让本王主持他三日之后的登基大典。” “父君将立二哥为太子,自然是看中了二哥的才能,莫非玺王兄不愿意辅佐二哥?”周信捏着茶杯问道。见苍玺不说话,他又咂了一口茶,嘲讽一般的说道:“如今我兄弟四人,死的死、囚的囚。老三有自知之明,自知不是帝王之材。看玺王兄没有要辅佐太子殿下的意思,莫非想独大?” 第二百三十章夜深人静时 周信话里试探与挑衅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这让苍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周信的话。 在原来的认知里,周信不像是一个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的人。 沈贵妃已逝、周延被囚,高宗崩殂,这些打击对于周信来说,哪个也不小。如今看他这么淡定委实是在苍玺的意料之外。 “独大不敢,只想保命罢了”,苍玺说道。 周信没说话,薛锦绣在一旁观察着这两人的神情,不知道该帮衬着哪一方。在薛锦绣看来,在周则称帝这桩事情上,周信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也就不存在保命这一说。 沈氏的势力,周则已经借着苍玺的手收拾的差不多了,周延也已经被收入大牢只等发落。周信尚未大好,对周则委实没什么威胁。 更何况,周信这一病,周则也已经将他的兵权架空的差不多了。眼下,即便周信有心助苍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儿,薛锦绣在一旁劝道:“眼下这局势,王兄不如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苍玺冷哼了一声。如今周则对他、对傅莺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三日之后,周则顺利登基,何以与周则一搏? 倘若有周信与长清候的支持,情况应该会大好。只是,如今连薛锦绣都劝他从长计议!这让苍玺很是心寒。 罢罢罢,看这样子,周信与长清候他是指望不得了。 “锦绣郡主若是有时间还是去看看皇后娘娘吧,别让她老人家觉得自己帮了个白眼狼”,苍玺说完这话负气而走。 薛锦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 苍玺走后,周信灌下已经凉好的汤药,冷冰冰的看着薛锦绣,“锦绣倒是也学会了明哲保身这一条。” 薛锦绣闻言,微微一愣。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锦绣冲着周信问道。 周信微微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没什么。” 薛锦绣还欲与周信争执,周信却不给她机会,以自己困了为由对薛锦绣下了一道逐客令。 这么一天折腾下来,周信是真有点累。 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窝在床榻上愣着出神。 这些年,周信宛如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唯一的兄长也为了上位差点就了结了他的命。这就像是一个梦,当他醒来时,他恨的人不见,爱的人也不见了。 这大约就是世间最让人痛心疾首的一点——你恨得、爱的是同一个人。 周信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先前的自己太鲁莽也太愚笨,他想过毁了沈氏,毁了烙在他身上的那个所谓的“沈氏血脉”。然而,当这座大厦真的倾倒时,周信发现,除了沈氏,自己竟然没有一个稳健的靠山。甚至,也没有一个完完全全何以让他卸下伪装的人,薛锦绣也不能。 并非他不喜欢薛锦绣。而是周信觉得薛锦绣为自己做的事情太多,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求着苍玺请季十七来为他诊治,又没日没夜的侍奉在窗前,方才又因为护着自己而让一直疼爱她的兄长失望。 莫说这三件事情加起来,单单拎出一件来也让周信承受不起。 现如今,他只想打探沈梓荷的消息。 或许,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能了解他心中所想。可是,玺王回京,带来了四皇子周义的死讯却没有带来四皇妃。 有人说,四皇妃死了,为四殿下殉葬了;还有人说,四皇妃疯了,流落异乡了。只是,无论哪一种传言,都代表着沈梓荷过得不好。 周信想着想着,湿了眼角。 周信睡不着,薛锦绣也睡不着。她在周信的门前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门,“三殿下睡了吗?” 周信闻声,赶紧擦了擦湿了的眼角。 薛锦绣瞧着屋子里的烛火亮着却无人应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终是错付了一腔真情了? 薛锦绣转身欲走,门被周信打开,薛锦绣驻了驻足,没转身。 “进来吧”,周信说道。 薛锦绣应了一声,随着周信进了屋。 “郡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周信十分谦恭的问道。 薛锦绣笑了笑,“你原都是唤我一声锦绣的。” 周信微愣,随后也略带尴尬的笑了笑。 相比从前,周信到底与她生分了。 见周信不语,薛锦绣接着说道:“我原不是与殿下来说这些的”,说着笑了笑看着周信正歪头看她,薛锦绣赶紧躲开了周信的目光说道:“太子殿下不日称帝,三殿下可有打算?” 周信依旧没说话,薛锦绣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私心里不想让三殿下掺和到这一桩事情里。太子登基,必是要立个下马威的。” 至于那谁立威,除了苍玺便是周信。 这一点,薛锦绣不说周信也是能想明白的。 周信安安静静的听完薛锦绣的话之后,声音很轻的说道:“我晓得郡主的意思。” 薛锦绣应了一声,周信岔开了话题,问道:“郡主可曾去探过椒房殿的情况?” 薛锦绣叹了口气,“看过了”,不等周信问,薛锦绣自顾自的说道:“皇后娘娘与寄好郡主都被囚中宫。听那里的嬷嬷说,日子很是清苦。今儿个晚上,我命人悄悄送进去了些新鲜的吃食,好歹帮衬着他们顶过这三天挨到太子登基。太子登基后必定要顾忌颜面,想来不会太过于为难皇后娘娘与绰约姐姐。” 周信点了点头。看样子,周则是打算对玺王爷动手了。 傅莺歌与傅绰约都是傅氏的人。然而,众人皆知,自打仇老夫人过世之后,皇后傅绰约与国公傅骞面和心不和。 朝堂都传:傅骞的幺女傅青满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傅国公也就无需靠着一个遗孀为靠山了。 周则只要对傅莺歌下了手,想必也就离对玺王府下手不远了。至于傅绰约,完全是一厢情愿的愿意跟着皇后跟着玺王爷受苦的,也怪不得周则绝情。 脑子里过滤完这些信息后,周信自己也下了一跳。 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算计? 第二百三十一章隐居市井 苍玺回到玺王府时,夜已经深了。 傅瓷还没睡,由香罗陪着正在做针线活儿。 香罗正在一遭一遭的缠着手里的线,傅瓷在刺绣。她眼神有些不好,但却丝毫不影响她手里正绣着的那活灵活现的游鱼。 这几日,听闻周义离世的噩耗,她没少掉眼泪也没少为苍玺提心吊胆。听红玉说苍玺回来后,傅瓷欢喜了许久。然而,刚闻喜讯又听说了宫中的变故,傅瓷心里又是一阵悲戚。 她与周义原本是没有多少感情。但一想起那么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没了,傅瓷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 她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周义是在他的婚宴上。彼时,她还被傅绰约下了情药,多亏了苍玺与苍洱她才得以免那一难。后来,这个猴机灵的主儿在她与苍玺未行周公之礼前就唤她王嫂。再后来,周义在中宫为她解围那一次,她看出了周义对傅绰约曾有的一片真情。 令傅瓷没想到的是,周义竟然肯为了沈梓荷放弃争储的大好时机,甚至还放弃了身家性命。 傅瓷正想着,不留神间被针扎了一下手指,嘶了一声。 “怎么如此不小心?”苍玺一进门就看见傅瓷做针线活扎了手。 傅瓷闻言,赶紧回头,正看着苍玺朝她走来。 一时之间,傅瓷红了眼眶。 看着傅瓷红了眼眶,苍玺蹲在了傅瓷面前,左手抚着傅瓷的眼角,“哭什么,本王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傅瓷赶紧点头。香罗给苍玺倒了一杯热茶,“外面露水重,王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苍玺站起身,接过热茶,轻声说道:“这几天,有劳香罗姑姑日夜陪着瓷儿了。” 香罗笑了笑,“王爷回来便好,王妃日夜惦记着您呢。” 听香罗这话,苍玺笑着看着傅瓷,嘴角上扬的弧度甚是好看。 “想必王爷还没用膳,奴婢去给您与王妃弄些吃食来”,香罗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香罗退出了梧桐殿。 香罗走后,傅瓷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握着苍玺的右手问道:“可有受伤?” 苍玺笑了笑,“不曾。” “那便好、那便好”,傅瓷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后,伸手去为苍玺解下外袍。 傅瓷的动作很轻,生怕碰到他任何一处伤口。 将士们常说:沙场之上,刀剑无眼。 她才不信苍玺一点伤都没受。 更何况,傅瓷听闻彼时苍玺看见周义被活活烧死后在慈安大开杀戒。 据说,那一日的慈安,血流百里,伏尸千万。 傅瓷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何况苍玺是身处其中之人呢? “老四——”,傅瓷顿了顿,话哽咽在喉咙里。 苍玺看着傅瓷眼泪掉的厉害,肩膀也直耸。苍玺将傅瓷拉进怀里,傅瓷才哽咽的问出,“老四真是被火活生生烧死的?” 苍玺应了一声,见傅瓷哭的更厉害,急忙拍着傅瓷的后背。 “是沈梓荷点的火。当时,老四被烧伤的厉害,本王将慈安攻下回营帐后老四已经没了气息。他走的很安详,嘴角还带着笑”,苍玺声音很轻,好像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 听苍玺讲述完,傅瓷又在他怀里哭了良久。傅瓷不是个不能受生死离别的人,但是他总觉得周义的今日就是她与苍玺的明日。 傅瓷不畏死。她是走过一遭黄泉路的人,死与活之间不过是那口气在不在喉咙里。 “宫里情况如何了?”傅瓷止住啜泣后,问道。 苍玺眉头微皱,“父君驾崩后,周则即刻囚禁了母后。本王在寄好公主的帮助下擅闯了椒房殿与母后见了一面,倒还连累她与母后一同背禁足在了椒房殿。” 傅瓷应了一声,苍玺接着说道:“本王还去见过了周信与锦绣郡主。” “他们两人什么态度?”傅瓷问道。 苍玺苦笑一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傅瓷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说道:“这也怪不得他们,大难面前,各位自己。” 苍玺点了点头,“本王知道。只是,苦了你了。” “王爷这话见外了,你我夫妻,理应同甘共苦”,傅瓷回答道。 苍玺将傅瓷揽进怀里,“本王只想与你同甘。” 傅瓷笑了笑。 香罗拎着食盒进了门。食盒里有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米饭,还有一素一肉。香罗把餐食一并摆到了桌子上,“王爷与王妃凑合些。” 苍玺微微颔首,接过香罗递过来的筷子,“姑姑辛苦了。” “王爷哪里的话”,说着,将另一双筷子递给了傅瓷,“王妃晚膳用的少,也再陪着王爷用些吧。” 傅瓷应着,接过了香罗手里的筷子。 苍玺往傅瓷的碗里添了不少菜,“本王出征这些日子,你都饿瘦了。” 她哪里是饿瘦的,分明是担惊受怕才落得个人比黄花瘦。 香罗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甚是甜蜜,也跟着乐呵。苍玺对傅瓷向来说话带着三分笑意,远没有对外人的那般冷漠。傅瓷不是个喜怒于色的人,偶尔有些小女儿的娇嗔也只对着苍玺才有。 只是,眼下情况非常。任由苍玺如何想着法子逗着傅瓷,她也是眉头不展。 苍玺知道傅瓷在担心什么事情。先前,周则用了不少心思对付苍玺,如今能痛痛快快的将他踩在脚下,傅瓷料定周则定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 见傅瓷心神不宁,苍玺拍了拍傅瓷的手背,“你放心。安定好了母后那边的情况,本王辞官随你隐居市井。” 闻此一言,傅瓷抬头望着苍玺,恰好与他四目相对。苍玺的目光很温柔也很坚定,让人看着很安心。 “好”,傅瓷主动握住了苍玺的手,眼眶再次发红。 傅瓷记得,新婚之夜苍玺给了她一个匣子。里面是银票和房契地契。彼时,苍玺说,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置办下来的私产,希望能交给一心人代为保管。等到二人人到暮年,玺王妃拿着这些房契、地契来换一个能与她隐居市井,过一过布衣生活的玺王爷。 苍玺与傅瓷又唠了一会儿,才由香罗伺候着歇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遗旨 天气转暖,把高宗的遗体迟迟不下葬也不是事儿。 趁着朝中大臣一个个儿还没缓过神来拉帮结派,周则以太子之名先下手料理了高宗的后事,宣布高宗遗体入陵后即刻举行登基大典。待高宗的头七一过,再请四殿下周义的遗体入陵。 高宗遗体入陵这日,周则放出了傅莺歌与傅绰约。满朝文武看着皇后对周则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只当她是因为高宗骤然离去而伤心过度。 在场的出了满朝文武与皇后傅莺歌之外还有高宗的这些子女们。傅青满抱着小皇孙在高宗灵前痛哭流涕,周怀墨在傅长川怀里掩面哭泣,傅瓷心里难受却强撑着没哭出来。 无论是出于什么,高宗对她不薄。看到这样一位老人如今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傅瓷心中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满朝文武,有人做表面上的功夫也有人恸哭流涕。那些个真心实意难受的,大多是跟着高宗一并打天下的老臣。 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回,那位隐居在山林的陈秋实老将军也来为高宗吊唁。 陈秋实老将军能来在一众朝臣的意料之外。资历老的,亲眼见了陈秋实老将军怒摔官帽,远离庙堂,不问朝政。资历少的,大多数也都听说过这件事情。 见陈秋实老先生一来。那些个老臣一个个儿上前与他抱头痛哭忆往昔,那些个年纪轻的,也都想上前巴结一二。 周则见陈秋实来了,急忙上前相迎。 “父君若是泉下有知,心中定也宽慰”,周则说道。 陈秋实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他陈秋实何曾稀罕过这个? 见陈秋实不理自己,周则尴尬的笑了笑。陈秋实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跪在了高宗的棺材前。 “臣陈秋实请圣上放心,我必遵照圣上与仇老夫人遗愿,助我明主、兴复承周!”陈秋实跪着抱拳说完后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那一叩首,陈秋实足足在地上跪了一盏茶的功夫。 文武大臣看见陈秋实跪了,也都跟着跪了下来,苍玺等人也不例外。 陈秋实跪在地上,脑子里全都是他与高宗早年那些事情。 早年,高宗不得先皇的宠爱。是他们几个老臣陪着高宗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这些老臣子里,有已经逝世的傅银赫老将军与仇夫人、苍擎王爷。活着的还有长清候,还有两三个文臣。 这些人,包括高宗的妻子傅莺歌在内,每一个都能为了他去赴汤蹈火。只是后来,收兵权那桩事情,高宗做的伤了陈秋实的心了。 兵权对于一个将军或者元帅来说是何等重要? 陈秋实一直不明白,他们与高宗都是交过命的兄弟,高宗为何还相信不过他们一定要将兵权收回中央。 倘若兵权还在他陈秋实的手中,这几年北狄、西戎怎么敢在边境作乱? 一首叩罢。陈秋实一众人眼看着高宗的棺椁被人抬到皇陵。 傅莺歌没掉眼泪,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哭的了。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把她捧在掌心里的人已经去了,她必须学会坚强,还要学会为他守住承周江山! 下葬之后。周则在百官面前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要求即刻让玺王爷苍玺宣布新皇登基。 高宗扫了一眼众人,与陈秋实互换了个眼神交流后,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傅莺歌身上,高呼:“圣上有遗旨,劳请太子跪下听命!” 闻此一言,周则愣在当场。高宗留下了一道遗旨,他怎么不知道?胡易辉也没与他讲过这件事情。 “父君生前吃喝都困难,哪里来的力气写下遗旨?”周则心虚说道。 苍玺走上金銮殿上,对着百官说道:“圣上生前留下一道密旨,藏在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还请太子殿下先接旨,再商议登基之事。” 听他这话,周则想反驳。不等他开口,陈秋实先高呼万岁,跪在了苍玺面前,喊道:“臣等接旨!” 与陈秋实交好的那些个官员看到他一跪也跟着跪下高呼:“臣等接旨!” 那些个年轻的官员,见这些老臣子都跪下了,以傅长川为首的年轻臣子也都跟着跪下高呼:“臣等接旨!” 朝臣都跪下之后,周怀墨率先带头跪在了地上,“儿臣接旨!” 周怀墨跪下之后,接着是周信、傅瓷、傅绰约、薛锦绣等人。 一时之间,周则十分难堪,只好随着朝臣一齐跪下,喊道:“儿臣接旨。” 国公傅骞与丞相宋濂见周则跪了下来也只能跟着跪下。 苍玺命人从乾清宫“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取出圣旨。周则看着局面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当即变了脸色。 如今,怕就怕高宗,来一道废太子的遗旨。 到那个时候,他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周则看着小太监站在梯子顶端,手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摸索了许久。周则巴不得他什么都摸不出来。然而,最终周则还是眼瞧着小太监手里攥着个明黄色的东西。 小太监快速下了梯子,将圣旨交到了苍玺手中。 苍玺双手握着圣旨,重新站回了金銮殿之上,高声喊道:“皇帝遗诏:无论登基者谁,需尊傅氏莺歌为太后,不从者,文武百官人人得而诛之。令,玺王苍玺有功于社稷,朕身后,晋异姓王苍玺为摄政王,助新皇处理百事。” 听苍玺读完,周则的手心出满了汗。 高宗留下的这道圣旨,到底是来防谁的? 是周延还是自己? 周则捉摸不透。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高宗从未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间,或者说,高宗不信任他! 先是让傅莺歌为太后,又是让苍玺为摄政王。可以防周延登基后对傅氏赶尽杀绝、霍乱朝堂,也可以防周则不尊母后、残害手足。 只是,无论防谁。高宗都没十足十的信任过他。 若是为了防周延称帝,那么也就是说高宗从来就不信他能在与周延的这一桩争斗上赢。若是为了防自己,也就说明高宗从未相信过他这个儿子。 一时之间,周则仿佛坠入冰窖。 第二百三十三章保程钺 “太子殿下接旨啊”,苍玺站在金銮殿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盯着周则。 他猜到高宗会留一道遗旨来保护傅莺歌,但他没想到,高宗会晋自己为摄政王。这一道保命符,苍玺算是抓住了。只是,前两天苍玺才与傅瓷说好待保住了傅莺歌后,他就辞官,两人过一过神仙眷侣的日子。只怕高宗留下的这一道让他加官进爵的遗诏,苍玺又要负了傅瓷了。 周则看着苍玺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十分恼火。要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真怕自己克制不住会上金銮殿上揍苍玺一顿。 “儿臣谨遵父君遗旨”,周则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苍玺手中的遗旨后,才起身。见周则起了身,文武百官陆续跟着起来。 周则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遗旨弄得不知所措,还是宋丞相第一个反应过来,高呼:“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臣恭迎新皇登基。” 见宋丞相率先表了态度。周则的部下与许多见风使舵的臣子也都表了态度,纷纷跟着宋丞相跪下高呼:“恭迎新皇登基。” 苍玺站在原地没动弹。以陈秋实为首的一众臣子也没跪下。 周则见形势紧张,若不当机立断定然会出事。索性宋丞相给了他这个机会,周则也就借机朝着金銮殿上走。 见周则走上金銮殿。宋丞相冲着站着的那一众人高声喊道:“尔等见新皇不下跪,莫非有不臣之心?” 宋丞相这话说的十分有气势。许多还在隔岸观望的朝臣看到这个局势吓得不行,索性就随波逐流的也跟着跪了。 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周则心中的越有底气。待走到苍玺身畔,周则向上扯了扯嘴角,在苍玺耳边低声说道:“王兄,朕赢了。” 摄政王又如何? 这天下姓周不姓苍。 苍玺坐到龙椅上后,冲着苍玺问道:“玺王爷为何不跪?” 听周则这架势,程钺赶紧站出来,启奏道:“回禀太子殿下。如今玺王爷是摄政王,高祖皇帝(开国皇帝)曾定下规矩:摄政王可见君不跪。” “大胆!”傅骞高呼! 听到傅骞这一声,苍玺微微蹙眉。程钺说的不错,高祖的确定过这条规矩。 “傅国公对高祖定下的这条定律有何不满?”陈秋实问道。 傅骞抬头看问话的人是陈秋实,态度上就软了几分,赶紧拱手说道:“老将军明鉴,臣并非对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满。而是,这小厮不分好歹还称呼圣上为太子,坏了规矩、坏了规矩啊!” 陈秋实冷哼了一声。这朝堂上就是有傅骞这等臣子的蛊惑,高宗才会亲佞远贤。 “太子还未行过登基之礼,末将怕唤他一声圣上有没(mo四声作者没打错)高宗皇帝”,程钺说道。 苍玺没料想到程钺会有这份傲骨。 且不说程钺只是一个将军,即便是封侯拜相说这话也有几分大逆不道。高宗驾崩,太子监国,即便周则说撤去程钺的官职、甚至把他下了大牢,苍玺也难以求情一二。 果不其然,为首的傅国公率先开口说道:“御林军在何处,还不将这逆臣贼子拿下!” 傅骞言罢,六位御林军即刻进了金銮殿。 御林军是只有皇帝才使唤的动的王师。如今,高宗皇帝一去,太子就是承周最大的人。傅骞是太子一派的人,他的命令是周则默许的,御林军自然要听从傅骞的话。 眼看着御林军要捆了程钺,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女人的喊声。 “谁敢!” 众人闻声望去,说这话的正是玺王妃傅瓷。 “你——”,傅骞指着傅瓷断断续续的说道,“女子干政,按律当斩!” 傅瓷从人群中走到大殿正中央,“见玉龙头犹如面圣,我看谁敢造次!”说着,傅瓷抬起了右手。 一枚大拇指腹般粗细的玉石戴在傅瓷的食指上。玉很剔透,做工也很精致。上面雕刻的龙小巧而不失大气,就连每一片龙鳞都是十分分明的。 为首的几个朝臣看见玉龙头即刻跪下后,后面的一众朝臣也跟着跪了下来。苍玺、陈秋实还有傅莺歌也跟着跪了下来。 周则坐在龙椅上看着与诸臣对峙的傅瓷,开口笑了笑,“王嫂倒是个不怕事的。” “太子殿下一句话,程将军恕还是不恕?” 周则冷笑了一声,“王嫂都请出玉龙头了,孤哪有不恕之理?”说完,周则冲着六位御林军摆了摆手,“糊涂的奴才还不下去?” 御林军起身,冲着傅瓷与周则拱手一揖后即刻退出了金銮殿。 见他们放开了程钺,傅瓷才舒了一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人说道:“众人请起。” 众人起身后,傅骞换了副和颜悦色的脸,冲着周则说道:“今日登基太过仓促,太子殿下您看——” 周则懂傅骞的意思。 在这个情境下,即便他们人多也斗不赢以苍玺、陈秋实为首的这帮人。 这帮人,想要的不过是保命。自己只要不伤害他们,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出格。想到这儿,周则从龙椅上起身,“傅国公言之有理,礼部拟个好日子来,准备登基。登基之日,请太后入住寿康宫。” 闻此一言,朝臣共呼,“太子英明。” 周则这话说的可谓英明。将请太后入住寿康宫的日子与登基大典定在同一日,想来苍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朝堂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周则留下了傅骞、宋濂和礼部尚书龚岳后便遣散了众人。 苍玺夫妇与陈秋实陪着傅莺歌、傅绰约回到了椒房殿后,傅莺歌当即向陈秋实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亏陈老将军,请受本宫一拜!” 说着,傅莺歌一首叩在地上。见傅莺歌跪下,苍玺、傅氏姐妹一并跪在了地上。 陈秋实急忙上前搀扶傅莺歌,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老臣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傅莺歌问道。 陈秋实捏着胡子点了点头,对众人解释说道:“仇老夫人去世之前曾派她身边的香罗给老夫送来书信一封。娘娘若是想谢,还得多些您这位考虑深渊的母亲啊!” 第二百三十四章仇夫人的遗愿 “我母亲?”傅莺歌嘟哝了一句。 陈秋实点了点头,“正是”,见众人疑惑不解,陈秋实接着说道:“老臣隐居后,仇夫人对老臣关爱照顾颇多。老夫人的儿孙有难,老夫岂有不帮之礼?” 陈秋实说完,傅莺歌又给他屈膝行了个礼。 说实话,傅莺歌与陈秋实的接触并不多。两人唯一能相互知道的枢纽也就是高宗了。但此番事情看来,陈秋实的确是个重情义的。 “多谢陈将军肯对我这未亡人照顾一二”,傅莺歌说道。 “娘娘言重了”,陈秋实拱手说道。 待傅莺歌与陈秋实坐下之后,苍玺冲着二人拱手一揖说道:“关于太子登基这桩事情,母后与前辈有何看法?” 提到周则,傅莺歌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这几日,他算是看多了人情冷暖,也知道了如人饮水的道理。 “本宫若是知道这个逆子竟然想害死先帝登基,本宫断然不会助他登上太子之位!”傅莺歌负气说道。 陈秋实叹了口气,“娘娘莫要自责了”,说完,陈秋实看了看苍玺,“这些事情,玺王爷已经与老臣说了。老臣冒昧问一句,这位在殿上拿出玉龙头来的夫人是——?”陈秋实说完,看向傅瓷。 傅瓷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傅莺歌解释道:“这位是本宫的嫡亲侄女儿,玺王爷的正妃。” 傅莺歌这介绍让傅绰约听着有点不舒服。自打傅瓷嫁进了玺王府,傅绰约对“嫡女”、“正妃”这几个词异常敏感。但奈何,在这个非常时候,傅绰约也不好使小性子。 陈秋实捏着胡子想了想,总觉得这人他眼熟。 苍玺见状,赶紧解释道:“前辈与瓷儿在您的茅屋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哦——我想起来了”,陈秋实笑眯眯的说道,继而走到傅瓷身边,问道:“玺王妃可否让老臣看一看您手上的这玉龙头从何而来?” 傅瓷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这枚玉龙头,点了点头,继而从食指上将它摘了下来,“前辈客气了,您请看。” 陈秋实接过玉龙头,瞧了又瞧,继而热泪盈眶,“是它,就是它!” 看到堂堂硬汉陈秋实红了眼眶,众人有些面面相觑。 陈秋实拿手擦了擦眼角,接着对傅莺歌拱手一揖,说道:“让娘娘见笑了。” 傅莺歌亲手为陈秋实添了杯茶,问道:“老将军何故激动?” 陈秋实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敢问王妃,这玉龙头是何人赠予你的?” 傅瓷微微颔首,轻启朱唇回应道:“正是祖母仇氏。” 陈秋实将玉龙头塞回了傅瓷的手中,接着问道:“仇老夫人可曾嘱咐什么?” 傅瓷想了想。那日,仇氏说的话声声在耳。她至今想不明白,她的祖母为何将玉龙头留给自己? “祖母交代,若是傅氏大厦将倾,希望妾身能拉一把傅氏。毕竟,妾身身上也留着傅氏的血。” 这可谓是仇云柔的原话了。 陈秋实听完捋了捋胡子,“仇夫人在信中曾说,让老夫千万帮一帮这玉龙头的持有者。想来,仇夫人说的就是玺王妃您了。” “我?”傅瓷有点惊讶。 陈秋实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离愁亦或是惋惜。总之,大概是以为铁骨铮铮的将军很少流露出的那种神情。 “前辈可知这玉龙头有何用处?”苍玺问道。 “见玉龙头者犹如见君啊”,陈秋实边说边朝北边拱手作揖。一礼行罢,陈秋实接着对苍玺说道:“王爷须知,这玉龙头是保命石亦是催命石啊!” 苍玺对着陈秋实行了个礼,“多谢前辈提醒,苍玺自当谨记。” “老将军今后如何打算?”苍玺问道。 “太子若是能入先帝一般励精图治,我也就图个安乐,重回山林过我的逍遥日子。若不然——”,陈秋实顿了顿,眼神也变得有些阴森。 “若不然”,陈秋实瞥了苍玺一眼,“若不然,老臣也只好遵从圣上遗愿,辅佐我承周明主!” 陈秋实说到这儿份上没人敢接话茬。 他所谓的辅佐承周明主,在许多人眼里应该是大逆不道! “噤声——”,傅莺歌呵斥了一句,看了一眼周围的奴才,接着说道:“老将军当心祸从口出啊!” 陈秋实不以为意,“他这一无军功、二不兴民的,有何权利来治我的罪?” 在场的众人皆明白陈秋实所指之人是谁。那几个伺候的丫鬟、奴才闻此一言,皆有些慌了神。恨不得不再抬头亦或是堵上耳朵,再不听着五人讨论军国大事。 若是平常,这些丫鬟们有伺候这么多达官显贵的机会,一个个儿求还来不及的上赶着去。现如今,皇后失势、太子掌权,这一个个人像极了随风而去的船桨。 这大概就是那类见风使舵的人吧? 总之,这一番交流下来,苍玺倒是十分佩服陈秋实的胆气与武艺。 天黑之后,陈秋实与苍玺夫妇一同离了深宫。苍玺见陈秋实的茅舍在郊野,瞧他来回奔波十分不易,便在玺王府给陈秋实劈了一间房。 苍玺这厢安排的差不多了,金銮殿里却有一人坐卧不安。 周则满脸疲惫的用手撑着头。一旁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眼角的那些个细细的皱纹照的明显了几分。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十分疲惫的,疲惫到傅青满抱着周谨记到他面前他也丝毫未察觉。 “圣上操劳国事也该注意身体”,傅青满说道。 听到傅青满的声音,周则抬起了头,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坐。” 闻言,站在大殿里伺候的太监赶紧给傅青满搬了椅子来。傅青满坐在周则旁边,周则在逗弄她怀中的小儿。 “怎么没带着谨绵来?”周则侧首问道。 这被点到名的周瑾绵正是周则与傅青满的小女儿。这名字是傅青满给取得,寓意“恩爱绵长”。 傅青满笑了笑,“谨绵的身子向来孱弱,这一到了春日里又对百花花粉过敏。太医嘱咐了,春日里该少带着她出来走动。” 周则点了点头,“是朕疏忽了。”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周谨记一声啼哭才打破了这屋里的安静的氛围。 见周谨记啼哭,傅青满赶紧去哄。 这一哄二哄就是不见好,到最后还是奶娘抱下去喂奶,周谨记才止住了哭。 周谨记被抱下去之后,周则让左右的人都退下后才开口问道:“爱妃来此,所谓何事?” 第二百三十五章大赦天下 傅青满观察了一番周则的神情后,才故做无事的开口,“臣妾前来,原是没什么大事的。就是想来看看——” 不等傅青满说完,周则就打断说道:“朕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周则这话噎了傅青满片刻,傅青满扯了扯嘴角冲着周则笑了笑,“臣妾前来却是是为了一桩事情,只是——” 傅青满故意将话停在了这而,等着周则主动问她。 周则冷哼了一声,“爱妃放心,朕既然许下了你皇后之位,自然会兑现诺言。” 闻此一言,傅青满搅住手帕的手松了松,而后笑着对周则说道:“圣上错怪臣妾了。臣妾前来是为了叛臣沈氏与大殿下一事前来的。” 听她一眼,周则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沈氏与周延做下的这桩事情已经隶属朝政。后妃不得干政,这是历朝历代就留下来的规矩,傅青满是忘了不成? 见周则脸色变了,傅青满屈膝跪地,“臣妾甚至后宫不得干政,只是这桩事情圣上就是要了臣妾的命,臣妾也需为大殿下求一求情。” “求情?”,周则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惦记这个乱臣贼子!” 见周则动了脾气,傅青满赶紧弓腰下拜,“请圣上容臣妾辩解一二!” 周则敛了敛袖子,“讲!” “圣上须知,大殿下的势力并非只有沈氏一族啊”,傅青满怕惹恼了周则,简明扼要的说道。 周则重新坐回皇位上,抿了口茶,沉思良久。 傅青满说的没错。周延背后的势力绝非沈氏一族。这些年,高宗没有刻意为沈氏这棵大树收拾枝叶。到如今,沈氏已经是枝繁叶茂了。 如今,骤然将这棵大树伐倒,那么跟他挨得进的、枝叶相交的必定会受其拖累。 最关键的是,倘若沈氏这棵大树一倒,恐怕朝中得有将近一半的朝臣得受牵连。 沈氏这回,输就输在了他们没能料想到沈梓荷能下的如此狠手一把火烧死了周义。更没想到,平日里与周义私交甚好的玺王爷,竟然会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上位。 “请起”,周则说道。傅青满颔首行了个礼后,起了身。 周则朝着自己下首处的地方示意了一下,轻声说道:“坐。” 傅青满二次给周则行了个礼,坐在了他的下首处。 “爱妃有何良策?”周则问道。 傅青满假意低头想了片刻,接着微微笑着开口说道:“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周则嘟哝了一句,眉头蹙的更紧。 傅青满点了点头,“沈老将军也算是两朝元老,再不济也是先帝爷妾室的父亲,圣上给他个恩典让他一族能有个活命,沈老将军定会铭记在心。” “朕不需要谁铭记朕的恩德”,周则驳回说道。 被周则这么一说,傅青满面子上有点难堪。周则说这话,未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恕臣妾直言,圣上若是杀了大殿下与沈氏一族,未免落下一个残害手足、忠良的名声。” “手足?”周则苦笑一声,“朕的母妃是个卑贱的人,这宫里的皇子、公主,哪一个把朕当过手足看待?至于这忠良,朕看他沈氏也是担待不起的。” 尽管周则嘴上这样说着,但脑子里却开始考虑傅青满提出的这方法。大赦天下也就一并赦免了周延与沈氏。一来,为他登基留下个好名声;二来,这应该也是稳定朝纲最好、最便利的方法了。 除此之外,周则也想不出其他的方法了。 在傅青满来之前,周则正为了此事苦恼。方才,傅骞与宋濂也与他谈论过这件事情。 傅骞主张严惩,以达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宋濂则认为大局未稳,不能让朝廷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到最后,三人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周则本心是想遵从傅骞的说法严惩周延与沈氏好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宋濂说的更适合当下的形势也更有利他稳固势力。 “圣上须知,忍字头上一把刀。忍过了,也就风平浪静了”傅青满柔声安慰道。 见周则双眉紧锁,傅青满起了身站在了周则身边为他揉着太阳穴,“圣上忍过了这一时,沈氏与朝臣定会念您的好。再者说——”,傅青满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桩事情本就是做给世人看的。至于事后如何,还不是圣上您说了算?” 傅青满这话倒是点醒了周则。 她说的不错。这种东西本就是做给世人看的,世人念他个好,朝臣记他个恩。事后,再随手找个由头料理了沈氏一族,亦或是悄无声息的了解周延,这都是未尝不可的。 “你是个聪慧的”,周则伸手到自己的太阳穴处,顺势握着了傅青满的手,傅青满笑了笑,周则接着说道:“也是个狠毒的。” 闻此一言,傅青满脸上的笑容有些僵。随后,很快的反应过来,说道:“臣妾的一颗心不过都系在圣上这儿罢了。圣上好,臣妾也安心些。” 周则拍了拍傅青满的手,接着说道:“你看着后妃位分该如何安排,给朕拟一个来吧。” 傅青满屈膝行了个礼,轻声说道:“是。” 周则冲外面唤了一声,接着就有太监进来。 “给皇后娘娘准备抬张桌子来,顺带着取一套新的文房四宝给皇后”,周则吩咐道。 太监得了命令,十分迅速的就办妥了这些事情。 太监在周则的下首处给傅青满摆了张檀木桌子,搁置上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傅青满看着周则正在十分认真的处理公文也便没再打扰,自顾自的研起了磨。 这太监送上来的文房四宝一看就是上等品。不说旁的,单看这砚台就知道这一套文房四宝价格不菲。 这砚台是上等的白玉,整一个十分通透玲珑,上面还雕刻着活灵活现的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 傅青满仔仔细细的大量了这砚台一遭,面上也带着三分笑意,皇后用的东西,果真跟旁人的不一样。 瞧够了,傅青满的墨也研开了。 片刻功夫,傅青满放下了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轻声说道:“写好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司徒贵妃 “拿过来给朕瞧瞧”,周则头也不抬的继续批阅奏折。 傅青满起身将拟好的文书拿到周则面前,周则接过放在桌案上看。 傅青满站在他一侧,解释道:“这司徒姐姐,啊不初晞姐姐”,傅青满故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赶紧朝周则道歉,“是臣妾一时口误,还请圣上赎罪。” 周则没回应,傅青满就这么一直半蹲着。 良久之后,周则才从回忆中拉回了思绪,“不碍事,起来吧。” 周则回忆的时间有些长,傅青满的腿都蹲麻了。起来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你想让司徒氏位居贵妃?”周则问道。 见周则又重新喊那人一声司徒氏,傅青满只能接着说道:“这贵妃之位,司徒姐姐原是担当的起的。” 周则点了点头。他不能再以妹妹的名义将司徒氏留在自己身边了。但是堵住众人这悠悠之口就是一桩不容易的事情。 况且,他当时不正是为了保护司徒氏才替她更名初晞的吗? 现如今,他是皇帝,是这承周之主! 有他在,没人能会再欺负到司徒妙境。 因着将司徒妙境更名为初晞并将她养在府邸这桩事情,周则就已经将太子府的奴仆们大换了一拨。那些个伺候过司徒妙境的、爱嚼舌根的,周则全都遣散的遣散、灭口的灭口。 如今,朝臣皆知道周则有个义妹。为避免往后夜长梦多,趁这个机会让初晞再做回司徒妙境岂不是也很好? 见周则默许,傅青满接着说道:“姜承徽伺候圣上也久了,臣妾想给她嫔的位分,不知道圣上意下如何?” “嫔?”周则冷笑了声之后盯着傅青满看了几秒,“这未免也太抬举姜氏了。” 听闻周则此言,傅青满心下大喜,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做出一份为难的样子,问道:“那圣上的意思是——?” “贵人即可”,周则说道。 傅青满冲着周则盈盈一拜,“这——”,傅青满顿了顿,接着说道:“圣上说的是。” 周则提起了笔,想了想又放下,继而侧身对着傅青满说道:“宋氏——?” 不等周则说完,傅青满就接着话茬说道,“圣上说的可是清月妹妹?” 周则应了一声。傅青满接着说道:“说起清月,臣妾还想请圣上一道圣旨。清月妹妹好歹也是宋丞相的幺女,虽说未能给太子添上一男半女但也蒙受了圣上恩泽数日,臣妾还想为清月妹妹请个位分。” 傅青满这话算是对了他的心思。追封宋清月是拉拢宋氏的良策。 傅青满见周则不反对,转了转眼珠子,笑颜问道:“圣上看追封妃位如何?” 周则应了一声,似是很满意傅青满的这个安排一般。傅青满打量着周则的神情,有些困倦但没有不满。傅青满索性也大着胆子起来,问道:“那先前死去的那位方承徽再怎么说也为圣上添了个小公主,您看——?” “你看着办就是”,周则说完后想了想又嘱咐道:“她的位分不必超过宋氏。” 闻此言,傅青满欢天喜地的给周则行了个礼。看这气量好像如同能容纳百川似的。 见傅青满还不走,周则问道:“还有何事?” 傅青满程式化的笑了笑,随后换上了一副有些凄凉的语气与神色,“提起方氏,臣妾不得不提起她那个苦命的女儿。这怎么说也是圣上的长女,也该正儿八经的按着辈分赐个名了。” “你这话倒是提醒朕了”,周则想了想,从桌案上取过了一张没用过的宣纸,思索片刻后在上面大手一挥写了个“欢”字。 “谨欢?”傅青满嘀咕道。 周则点了点头,“你看如何?” 傅青满边想边踱着步子,“欢,有兴的意思;也有旺盛的意思。这无论哪一桩都是咱们圣上对公主的一番希冀啊!” 周则应了一声,“一会子,朕把这事一齐交给礼部办了。” 傅青满高兴了应了下来之后又把几个在太子府几个侍过寝的女子拟了位分给周则看定后才离开了乾清宫。傅青满走后,周则即刻命人传唤来了礼部的人。 礼部尚书魏宪桓是宋濂一把手带出来的人,而立之年就已经攀到了尚书之位,可见是个会看人脸色的。 宋濂站在了周则这边,这位礼部尚书自然也就唯周则马首是瞻了。 “你去拟到旨来,尊先帝为明帝。傅氏皇后为明太后。傅青满为皇后,周初晞为贵妃。其余的,按照这纸上的办来”,周则将方才傅青满拟好的位分拿了起来,魏宪桓赶紧上前去拿。 该交代的都交到好了,周则又问道:“朕让你选的日子,你选好了没?” 魏宪桓闻言赶紧赔着笑脸说道:“微臣正要给圣上回禀此事呢!这日子微臣已经选好选好了,三日后是个大吉日,也来得及准备。臣请圣上的旨——”,魏宪桓顿了顿。 周则没让他再说下去,打断说道:“你与宋丞相张罗着此事即可,你二人办事,朕放心。” 闻此一言,魏宪桓犹如蒙了个大恩典一般,赶紧跪地领命。 随后,周则又交代了魏宪桓几句,左不过是几句一切从简的话。 魏宪桓退下之后,周则一个人宿在了乾清宫。 姜媃来给周则请过一次安,但在门前就被人给拦了下来,最终也没有见得着周则。 她没想到,就连死去的方氏都已经追封为嫔了,自己却还是个贵人。 周则这是要打她的脸吗? 姜媃前来,绝不是为了讨周则的封赏。她也知道,周则这一生的耐心恐怕都用在了司徒妙境身上。就连傅青满这种人都没有过的待遇,她一个母族无权无势的庶出女不敢强求周则能对她有多少怜爱。 只是,周则这才刚刚入住乾清宫,或者说她们跟着太子殿下终于熬到了头,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心里却没有他们的半分地方。 如此想着,姜氏忍不住掉了眼泪。 贴身伺候她的小宫女流雯见自己的主子哭了,当下就有些担心。 她这位主子,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也不是个悲春伤秋的。 见姜氏眼泪掉的愈发厉害,流雯忍不住上前关切道:“主子怎地平白无故的就哭了?仔细伤身啊!” 第二百三十七章于心有愧 姜氏揩了揩眼泪,故作轻松的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原是为圣上高兴的。” 尽管流雯不太相信自家主子说的这理由,但碍于这皇宫人多嘴杂,流雯也怕祸从口出,故而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主子这也是熬到头了。” 熬到头了吗?姜氏想着。 从前在太子府,傅青满就是个独大的主儿,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如今,自己还要继续在她的手底下讨活命、求恩宠,与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令姜氏最不能忍受的是,连方氏都追封了,方氏的女儿也赐了大名。她呢?还是个小小的贵人! 是了,方氏还有个女儿,她有什么? 现下啊,连疯癫了的司徒妙境已经贵妃了,她自己也该争口气了! 如此想着,姜氏把眼角的泪擦干了,扯出来了个程式化的笑容。 礼部得了周则的允许,事情很快就吩咐了下去。这一连两日的早朝,太子监国、丞相辅助,傅国公也有意无意的总提起新皇登基的事情。 经这两日,朝臣们也都沉下了心,考虑清楚了自己的站位。原本追随着周延的那帮子人,如今听闻周则肯大赦天下,也都纷纷向太子靠拢。傅青满的那个提议,可谓让周则坐收渔翁之利。 那些个原本以苍玺为伍的大臣,见周则是个宽厚仁慈的主儿,一个个也都起了动摇之心,再不似从前那般腆着脸来为苍玺卖命。现如今,还能够一心一意为苍玺的,也就只剩下了程钺与陈秋实两个人了。 程钺的忠心子苍玺的意料之中,但他委实不理解陈秋实为何会对他百般支持。他是秘密去了趟竹林请老将军出山不假,但陈秋实的痛快答应与潜心辅佐是苍玺万万没想到的。 三日时间很快。 公鸡叫过一遍苍玺就起了床。尽管他动作十分轻盈,但傅瓷还是醒了。 “没成想还是惊醒了你”,苍玺边穿衣裳边说道。 傅瓷笑了笑,“先前与王爷一起晨起练武,我本是习惯了这个时辰起的。” 苍玺扣着盘扣,傅瓷先要下床帮忙,苍玺赶紧制止说道:“别忙,多睡会儿吧。我让苍洱跟着我进宫,把红玉给你留在身边。若有消息,你尽管指使红玉来禀报就是。” 傅瓷闻言,面上一喜,问道:“苍洱回来了?” 苍玺应了一声,“昨儿个夜里,苍洱领兵进了城”,苍玺沉默了片刻,“也带着老四的尸首回来了。” 傅瓷点了点头,“四殿下的尸首回王府了?” 苍玺应了一声,没再吱声。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苍玺换好了官服后,才开口:“今儿个登基大典,本王脱不开身,四皇子府那边,你去多多照看着些吧。本王怕四王府里连个拿主意的都没有会乱了手脚。” “王爷放心”,傅瓷说着也下了床,为苍玺整理着领子,“朝堂之上能忍一时就忍一时,别因为一些小事与周则争执最后让自己吃了亏去。” 苍玺握着了傅瓷的手,神情十分凝重的看着傅瓷的双目问道:“太子登基,必会先拿本王开刀立朝纲,跟着本王委实委屈你了。” 傅瓷冲苍玺的手中抽离了双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大风大浪都走了过来,我还怕与你再吃些苦头?” 傅瓷的这话说的带着几分戏谑,苍玺听来却有点心痛。傅瓷跟了他这么久,他却没让傅瓷过上一天安生的日子。如此想来,他确实于心有愧。 “本王没能让你过上安生日子,是本王……”,不等他说完,傅瓷就打断了他的话,“能与王爷夫妻恩爱、共谋天下,瓷儿喜欢这样的生活。” 苍玺在傅瓷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盯着她看:“多谢你肯如此理解我。” 傅瓷被苍玺这突如其来的正经弄得有些不自在,故而转移了话题,“王爷早些去宫里吧,别平白无故让太子捡了错处去。” 苍玺应了一声,出了梧桐殿的门。 苍玺走后,傅瓷没再多耽搁,赶紧唤来了桂雨为她梳洗。周义的棺材已经到了四皇子府,沈梓荷又不知去处。想必,眼下的四皇子府每个人能做主拿主意。想来四皇子府必定乱成一锅粥。 都说长嫂如母。傅瓷也算是周义的嫂嫂,他去了,傅瓷这个做嫂嫂的岂有不去送她一程之理? 如此想着,傅瓷催促着桂雨丫头赶紧为她收拾打扮了一番,随后换了身素色衣裳让红玉一并跟着出了门。 今日本该是太子登基普天同庆的喜庆日子,但傅瓷却委实没有心思穿红戴绿的庆祝。 到了四皇子府,傅瓷叹了口气。为着太子登基这桩事情,四皇子府的人连个白色的帷幔都不敢好好挂上。 傅瓷进了府。四皇子府的管事人赶忙迎上来。 那管事的是个五十开外的人,头发花白了些。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比着其余王侯将相府里掌事管家的衣裳差的绝不止一个等次。那人眼角还有泪痕,见了傅瓷之后赶紧抹了一把,弯腰说道:“摄政王妃请。” 这称呼傅瓷听着有些不习惯,什么摄政王妃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高宗这道遗诏看着是在保护苍玺夫妇,在傅瓷看来却是把他们推往火坑。她才不信,周则登基后不会不处处针对着摄政王。 王爷摄政,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忌讳着? 想到这儿,傅瓷还是叮嘱了那管家一句:“还是唤我一声玺王妃吧。” 那管事的应了下来,傅瓷拢了拢自己单薄的披风,“带我去灵堂吧。” 闻此一言,那老管家竟然悲恸的哭了起来,随后一下子跪在了傅瓷面前,“我的玺王妃啊!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登基之日,哪个敢设灵堂?” 说着,那老人泪流不止。 管家这话让傅瓷听来心酸。 周义原本就是为了承周百姓才命丧慈安,怎地设个灵堂为他送送行还要忌讳着? “你且去带着人为四殿下摆个灵堂,除了事情本王妃兜着!”傅瓷伸手扶起了那老人,加重了声音说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门外人 “哎、哎”,老管家听了傅瓷的话,赶紧擦了眼泪连声应着,“玺王妃先去大厅歇息片刻吧,奴才这就去办!” 傅瓷点了点头,不等那人离去,傅瓷接着问道:“四殿下的尸首在何处?” 老管事冲着傅瓷行了个礼,“按照四殿下生前的要求,命人放在了四皇妃的院里。” 傅瓷叹了口气,终是个为了情所困的人。 “你且去吧”,老管事走后,傅瓷由桂雨陪着朝沈梓荷院落的方向走去。 她这才多久没来四皇子府?这院子竟然变了这么多!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犹在蓬窗上。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曾经那个有趣儿、热闹的四皇子府不过一月的时间,已经添了些许破败的气息。平日里那一个个遇人笑脸相迎的奴仆一个个儿也都不知道了去处。倒真有点像树倒猢狲散。 傅瓷叹了口气,桂雨步子迈的小,傅瓷催促了两声。桂雨有些瑟瑟发抖的问道,“主子,咱们真的要去看四殿下?” 傅瓷听了听脚步,看着桂雨那张已经煞白的脸,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倒是忘了,你素来怕鬼神。若是惧了便先去大堂等着我。” 桂雨不晓得傅瓷为何一定要亲眼周义,但她们主仆本就是一体的,她如何能舍了傅瓷自己躲了去? 更何况,周义为人随和,也经常出入玺王府,遂而与他们这些仆婢们混的也熟悉些。念想着周义平日里的好,桂雨是如何也说不出看都不看周义一眼的话,故而说道:“主子这是哪里话来,四爷平日里待我们下人也是不薄的,他走了,我们如何都要送上一送的!” 桂雨说完,率先走在了傅瓷的前头。傅瓷看着桂雨的背影,也便跟了上去。 沈梓荷的院落在四皇子府的一个角落里。非是周义故意冷落着他,给她挑了个不起眼的地界。而是这一处,是四皇子府最安静的一处。 来到沈梓荷的院子,里面与周义大婚时的摆设是差不多的。院子的南角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养了一池的荷花。院子的北角有个秋千,是周义亲手为沈梓荷扎的。 傅瓷又往里面走了走,大堂的门开着,微微有些阳光投射进去打在棺木上。 屋子里站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女,看着傅瓷进来赶紧出门去迎。 “奴婢叩见玺王妃”,两个婢女一齐跪下,给傅瓷行礼。 傅瓷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小婢女起身后擦了擦眼角的泪,傅瓷环视了院子一周,开口问道:“这院子里其他的人呢?” 听她一问,两个婢女有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年长的那个上前行了个礼,“我的王妃啊,这四皇子府哪儿还有什么人?这留下的人,都是受了殿下恩惠的,愿意留在这府里略尽绵薄之力的。” “这么说,这府里的奴才们都散的差不多了?”桂雨上前问道。 那年长的点了点头,年幼的不停地在啼哭。 傅瓷叹了口气,“这也怨不得他们,四皇子府如今是这个情况,他们为自己打算也是不为过的。” 那年长的点了点头,年幼的婢女看不下去了,说道:“这也就罢了。殿下是为国捐躯,怎地还不能摆灵堂让我们好好为殿下好好哭一哭!” 傅瓷上前拍了拍那位啼哭的小婢女,“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老管家速去为四殿下设个灵堂。” 那小婢女听了就要给傅瓷跪下磕头,傅瓷赶紧拦了下来,“好了,去帮着老管家准备准备吧。” 小婢女应了一声,那个年长的也跟着屈膝行了个礼,打算跟着那个小婢女一齐去帮着老管家去准备东西。 “嬷嬷留一下”,傅瓷喊道。 那年长的婢女应了一声,又冲着傅瓷行了个礼,“玺王妃有何吩咐?” 傅瓷叹了口气,轻声问道:“嬷嬷可知道这四皇子府里原本伺候沈氏皇妃的是哪位?” 那年长的婢女拱手行了个礼,“回王妃的话,正是奴婢。” 傅瓷闻言,左右看了看,然后赶紧问道:“这段日子,四皇妃可曾回来过?” “回来?”那嬷嬷嘟哝了一句,想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奴婢与杏白,哦就是刚才那个丫头,一直守在这院子里,别说四皇妃的下落,这些日子里就是阿猫阿狗也不肯登门了。” “有劳嬷嬷了”,傅瓷颔首表示感谢。嬷嬷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傅瓷走进了大堂。里面放了一大口楠木棺材,棺材已经封上了,只等着下葬。按照周则的意思,周义不考虑家国大义,只为儿女私情原是不能大办的。现如今,又正好赶上了太子登基,想来也只能是草草了事。 在傅瓷看来,能帮衬着就帮衬着些。虽说人死之后,是感受不到什么的,但终归是她这个做嫂子的一片心意。 傅瓷又在灵堂转了两圈。不一会儿,老管家就带着一群人来这边布置了起来,忙了约有半个时辰,屋子里的物件几乎都挂上了白。 虽说看着苍凉,但老管家还是露出了笑。他笑的苍凉,周义终于能堂堂正正的发丧了! 傅瓷看着老管家这副样子甚是心疼,但也没法说什么,这本就是个事实。 “王妃,门外有人,说是来为四殿下来哭一哭的”,一个侍卫跑到傅瓷面前跪地禀报。 “什么人?”傅瓷警惕性的问道。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这平日里与周义交好的朝臣也都应该去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了,如何还能有功夫来看周义? “是个带着面具的女人”,那侍卫禀报完后,抬头看了看傅瓷的神情。 “女人……”,傅瓷嘟哝了一声,随后赶紧说道:“速速请进来!” 那侍卫应了一声,赶紧出门去请,看着侍卫的背影,傅瓷还不忘嘱咐道:“直接请到这儿来!” 这人,最好是周义心心念念的沈梓荷! 傅瓷在心里默念着。 第二百三十九章半为江山半美人 不一会儿功夫,侍卫带着那女子进了这院门。 傅瓷远远的看着那人。 来人一身缟素,用一支木簪束发,脸上带了个面具,将大半张脸遮住,只让人看见她这一双眉眼。 那女人一步一步朝着傅瓷走来,每一步都走的很慢,目光像是要把这个院子打量个遍一样。看着她这副样子,傅瓷愈发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见来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傅瓷赶紧由桂雨扶着出了无门。 “是你吗?”傅瓷问了一句,连声音都在发颤。 那人没回答,径直的从傅瓷身边走过,走到了周义的棺材前,摸着那棺木轻声说道:“殿下,我回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唯有挨得她较近的傅瓷与桂雨能听见。傅瓷听闻这话,赶紧转过身对着屋子里的这三四个奴才说道:“本王妃与这位旧友有话要谈,你们且都去院子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傅瓷说完后,众人一一领了命。那年长的嬷嬷朝着沈梓荷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也磕磕绊绊的跟着桂雨出了这院子。 待这些人都走后,傅瓷才舒了口气,走到了沈梓荷身边:“我的乖乖你怎地还敢回来,周则正派人到处追查你的下落呢!” “我的下落?”沈梓荷重复了一句,接着说道:“他这位皇帝做的还不尽兴?” 傅瓷没搭话,反而转了个话题说道:“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办?沈氏垮了,四殿下也即将要入土为安了。” 沈梓荷没回答,而是笑了笑。隔着面具,傅瓷看不到她的笑容,但通过她那略微下弯的眉眼,傅瓷隐约能感觉到沈梓荷在笑。 见她神情,傅瓷接着说道:“你万莫动了寻仇的想法,眼下还不是时候。” 沈梓荷笑着笑着,眼泪愈发在眼眶里打转。 “我自然知道此刻不是时候,要去我也要为殿下留下血脉之后再去”,沈梓荷说道。 “血脉?四殿下……”,傅瓷小声嘟哝了两句,随后问道:“你腹中莫不是有了四殿下的孩子?” 沈梓荷点了点头,“此番来我就是为了寻你而来。” 傅瓷没打断,示意沈梓荷继续说下去。沈梓荷也不矫揉做作,直截了当的摘下面具让傅瓷看她那张毁了容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傅瓷惊呼问道。 沈梓荷苦笑了一声,“你且理解为自作自受罢。” 随后,沈梓荷又为傅瓷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因何逃离四皇子府又因何进了花满楼,最后如何离开了花满楼还在脸上留下了这不可磨灭的鞭伤。最后,就是为何要与周义为敌,还有最后为何要点那一把火。 沈梓荷讲的没怎么有逻辑。好在,傅瓷是个有逻辑、有思维的人,理解明白这些东西并不怎么费事。 原来,沈梓荷逃离四皇子府之后,因着天公绝人,故而无奈之下投到花满楼里。在花满楼呆了这数月,她向来是许多富贵人家砸着银子也只卖艺的艺伎。 哪里的妈妈待她也算不错,不存在什么动辄就大骂的现象。不过,那花妈妈贪财,几次三番逼她就范是真。 在苍玺找过她之后的第二天,就有一帮人来花满楼,点了名的要赎她。那些人带着面具,只能看到眉宇间的那种狠劲儿。 花妈妈是个见钱眼开又贪生怕死的主儿。对方给的钱财不少,花妈妈为了保命也为了钱财也就将沈梓荷给了那些个人。 后来,沈梓荷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他祖父那边的人——沈老将军的手下! 那些个身上流着沈氏血的人一个一个儿来给她说周义如何小人、如何卑鄙。沈梓荷内心不愿意相信,但被哪个曹掌事抽了三鞭子后,她也觉得周义似乎就是一个在玩弄她感情的人。一时之间,这一年来所有的情爱一下子变成了恨,全都积压在了沈梓荷的心头。 为表忠心,沈梓荷自毁容貌。这也就成了她一直带着面具的缘故之一。当然,还有一层就是为了避免让见过她的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后来,沈梓荷真正见到周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真的狠不下心来对这个男人。哪怕她伤了自己,还将自己的一颗心拿出来捏碎,但沈梓荷自始至终对他只有怨气毫无恨意! 这世间有这么一桩可怕的事情,那边是——我爱的与我怨的是同一个人。 越爱就越难以割舍。到最后,怨气再重也都输给了爱意。 “既然如此,你为何亲手害了四殿下?”傅瓷掩面问道。 沈梓荷苦笑了一声,问道:“你可听过一句诗,叫‘平生只有双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 傅瓷点了点头。这诗,她与苍玺一同读过。 彼时,她还戏谑苍玺说道,这诗是万万不可来形容苍玺的。 苍玺问她为何,她只言苍玺是个不会流眼泪的石头人。 她清楚的记得,苍玺说她不懂,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流泪必是到了伤心处! 傅瓷想着,沈梓荷说话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勾回。 “四殿下不是个能弃黎民百姓不顾的,我也知晓,他不是个会负了我的,所以替他做了最后一件他想做的事情。” 听沈梓荷说到这儿,傅瓷仿佛可以想象到当时战场上的那个情况。 周义被绑在城门上,城楼之上叛臣嚣张,城门外急坏了将帅一帮。苍玺顾念着情义,不肯踩着自己弟弟的肩膀上位。所以迟迟不肯攻城。 城楼之上,沈氏的人加大了攻打力度,言语挑衅也多了些。 周义三番两次请求苍玺能了解了他的性命。 这样,拿下慈安古城便是如同囊中取物那样方便。 刚好,他也不愧对于沈梓荷! 想到这儿,傅瓷红了眼眶,“难为你了。” 沈梓荷没说话。 这世上,骂她红颜祸水的有的是,说她无情无义的也不在少数。能安安静静的听她讲完还对她体谅的也唯有傅瓷一人了。 只是,他要这名义、要着体谅还有何用? 正想着,傅瓷咳了两声,轻声问道:“那接下来呢?意欲何为?” 第二百四十章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沈梓荷苦笑了一声,“还能如何?缉拿我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我又能如何?” 傅瓷叹了口气。是啊,周则放过了沈氏却唯独下了一道诏令说要缉拿四皇妃沈梓荷,提供线索者有赏。 “这些日子你是如何过的?”傅瓷转移话题问道。 如何过的? 她一个孀妇还能如何过? 没了周义的庇护,周则又下令对她进行搜捕,她走到哪儿都是不安生的。但是,这些话她并不想说给傅瓷听,遂而开口道:“我想找个幽静的地界儿好生安胎,把四殿下这唯一的骨血养大。” 傅瓷点了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周则只说要缉拿沈梓荷却没说缉拿她之后要做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就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便不会用“缉拿”二字。 想了一番,傅瓷问道:“你可有去处?” “沈氏都倒了,我还能去哪儿?”沈梓荷说道。 两人沉默了良久后。也是,照眼前这个情况,沈梓荷还有何处可去? “我给你找个地方吧”,闻此一言,沈梓荷急忙抬头看着傅瓷,傅瓷拍了拍沈梓荷的肩膀,“这地界儿虽说偏远些,但也算得上幽静,平日里也没有外人前去打扰。就是有个男人住在哪儿”,傅瓷边说边打量着沈梓荷的神情,“那男子是个大夫,有他照顾着你,我与王爷也放心些。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也不好在带着腹中孩子到处流落。” 沈梓荷静静的听傅瓷说完之后,直挺挺的跪在了傅瓷面前,“多谢王嫂肯伸以援手,否则我当真不知道该与这孩儿去何处才好”,沈梓荷说完给傅瓷磕了个头。 傅瓷没拦着。这个礼,她受得起。 一礼行罢,傅瓷搀扶起了沈梓荷,“你且好好陪一陪四殿下吧,再过些时候,四殿下连同这棺材就该入皇陵了。” 傅瓷说完后,沈梓荷又是对她屈膝行了个礼。 看着沈梓荷一遍一遍的摸着棺木,傅瓷心里很不是滋味。 出了院子的大门,那几个仆婢还在守着。看见傅瓷出来,那位年长的嬷嬷似是有话要说,但碍于有旁人在最终也没开口。 傅瓷看着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意偏头对桂雨说道:“我惦念着四皇子府里景逸院里的那口泉,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看得到,你且陪我去走走吧。” 桂雨冲着傅瓷行了个礼,应了一声。众人也都纷纷行礼让开了路。 果不其然,傅瓷来到景逸院泉眼处不久,那年长的嬷嬷便跟了过来。 “你倒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傅瓷坐在石凳上,侧着身子对那嬷嬷说道。 那嬷嬷闻言,赶紧点头哈腰的给傅瓷行礼,“娘娘厚爱、娘娘厚爱。” 傅瓷没再与她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找本宫所谓何事?” 那嬷嬷抬头看了看傅瓷的神色后又匆忙低下了头,怯生生的问道:“方才那位遮面的贵人可是——?” 不等那嬷嬷说完,桂雨就冲着她喊道:“住口!” 傅瓷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打紧,你接着说。” 那嬷嬷四下瞧了一遭,特地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问道:“那人可是四皇妃?” 嬷嬷说完这话之后又抬起头来打量傅瓷,傅瓷理了理袖子,“你是个心细的。叫什么?为何如此关注四皇妃的动向?” 那嬷嬷闻此一言,赶紧跪在了地上,“王妃明鉴,奴婢姓魏,是伺候四殿下的老人了。殿下临走之前,特地交代奴婢若是王妃有回来的那一日定要誓死追随着她、照顾着她。殿下是个好人,于奴婢一家有恩,奴婢断然不能做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你且起来”,傅瓷边说边冲着桂雨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跪在地上的那人扶起来。 “四皇妃如今是朝廷要犯,你想清楚了?”傅瓷问道。 魏嬷嬷目光坚定,“不瞒王妃说,四殿下救过我那苦命的小孙子。奴婢无以为报,只好竭尽全力照顾四皇妃。” 傅瓷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四皇妃是没法在这儿继续呆下去了,我给她找了个地界儿,你可愿随着她一起?” 闻此一言,魏氏赶紧跪下给傅瓷磕了个头,“谢王妃成全。” 傅瓷应了一声,“此事不宜张扬。一会儿我会将你打发出府,府门外北首会有个红衣女子驾车接应,你且随着她去。” 魏氏又给傅瓷磕了个头,“多谢王妃悉心安排。” 傅瓷没再吱声,魏嬷嬷退了下去。桂雨看着傅瓷这副疲惫样子,为傅瓷揉着眉心,“主子何苦要为四皇妃如此费心?主子便是帮了她,她也不会念主子的好!” “你这丫头”,傅瓷摆了摆手,示意桂雨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帮她又并非为了让她记住我的好。她腹中是四殿下的骨血,四殿下是个痴情的,能留条独苗苗就留一条吧。” 桂雨还是有些生气,撅着小嘴问道:“王妃便是要帮她也不该将她带到季公子那里去。” 将沈梓荷送到季十七哪儿去也是傅瓷走投无路才想到的法子。傅氏是有不少亲戚,但如今傅骞是从龙之臣,傅氏哪个亲戚敢冒着连坐的罪名来收留四皇妃? 朝廷中的官员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朝廷之外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季十七一位了。只是,此番定是要再欠季十七一份人情了。 不过,傅瓷不打算不清不楚的欠着季十七的。 她想过了,她要亲自去找季十七说清楚讲明白。她要去告诉季十七她与苍玺已经大婚,现在的傅瓷已经是苍玺的妻子了。 尽管,傅瓷知道说完这话之后季十七不一定还能再把她与苍玺当成好朋友。但这也好过,她与苍玺对着季十七总有一种负罪感来的痛快。这行为残忍是残忍了些,但总比让三个人不清不白的都处在泥淖中好得多。 在傅瓷看来,季十七如同一汪泉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想明白了这一层,傅瓷侧身对桂雨说道:“你去告诉红玉,今儿个下午我们一起去竹林。” 第二百四十一章人去楼空 时辰差不多了,傅瓷又回到了沈梓荷的住处。 王侯将相能有这样荒凉的灵堂,傅瓷也是第一回见。 门口还是只有老管家与那个年轻些的婢女在守着。院子里的物什都挂着白绸子,屋里点着两盏白蜡烛,蜡油顺着蜡烛的底座滴在桌子上。沈梓荷还趴在棺材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睡过去一般,与之不同的是她双眼是睁开的。 “差不多了,你不能在这儿多带了”,傅瓷上前轻轻拍了拍沈梓荷的肩膀,说道。 沈梓荷没动弹,也没理会傅瓷。 傅瓷叹了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你若再不走怕是不好了。” 沈梓荷微微动了动。日头偏西了,帝王将相该来祭奠他的夫君了。 这些该死的人,一个个儿都是些只会把祸事往别人身上推的人。他的夫君,本就对这天下没有丝毫的野心,却偏偏莫名其妙的就掺和尽了这场纷争中。 早知如此,他们倒不如主动出击。至少,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坏! 见沈梓荷不搭理自己,傅瓷有些恼了,声音稍微大了些问道:“不离开,你是准备在这儿坐以待毙?” 沈梓荷站起了身,最后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好了,我该走了。以后能来看你的机会就不多了,你且好好的”,沈梓荷小声咕哝着。 她这话说的声音虽小,傅瓷却听得真切。想着沈梓荷也不容易,傅瓷又将态度放得温婉柔和了些。 “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取几件物什就离开,行吗?”沈梓荷十分卑微的问道,看她这情形,就差跪下来求着傅瓷了。 傅瓷看了看日头,又看了看沈梓荷这一脸哀戚的神情,遂而心软的点了点头,“最多一盏茶的事情,不能再多了!” 沈梓荷急忙点头应下之后,飞快的朝周义寝殿的方向跑去。 傅瓷没追,而是站到了院子的大门口。 看着这院子里的荒凉景儿,傅瓷有点悲春伤秋的朝着老管家问道:“这府邸里还剩多少个人?” 老管家听见傅瓷的问话,赶紧拱手作揖回答道:“王妃容禀,这院里除了各处应有的侍卫,其余的奴仆们也就只剩下老奴、还有我身旁的这位清茶,以及一位姓魏的嬷嬷了。” 闻言,傅瓷微微皱眉,“诺大的四皇子府怎么就剩了你们三人?” 那老管家叹了口气,“那些个奴仆都害怕四皇子府有一日会被抄家,一个个儿的都挈妇将雏走了。” 傅瓷没再问下去。 与此同时,傅瓷看见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从院门外疾行而过。 “站在!”傅瓷高声喝到,那人顿了顿,又加快了脚步。 “桂雨”,傅瓷唤了一声,桂雨闻声会意,赶紧跑出门外去抓那人。那人故意似的露出把柄,就好像在等着桂雨来抓她。 一会儿功夫,桂雨将那人带了进来。 “主子”,桂雨凑在傅瓷身边喊了一声。 傅瓷打量着跪在地上那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她的包袱上,“想走?” 那人低着头,一个劲儿的给傅瓷磕头求饶:“求王妃放过奴婢!求王妃放过奴婢!” 那妇人说完之后,微微抬头来看傅瓷的神情。傅瓷面上波澜不惊,也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厌恶。倒是那位年轻的婢女十分义愤填膺。若不是老管家拉着,恐怕那年轻些的侍女,上来打她一顿的心思都有了。 傅瓷叹了口气,“如今时过境迁,你们要走我拦不着也怪不着,走之前去给你那苦命的主子磕个头、道个别吧。” 那人如蒙大恩一般,赶紧磕头。也不知道磕头磕了有几十个,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傅瓷。傅瓷冲着她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进了屋里在棺木跟前又给自己的主子正儿八经的行了大礼,还在棺材前说了些什么。 傅瓷看着那瘦削的背影。一个已经四十有余的妇人,头发花白了一片,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该有的。 那人与周义轻声说的话,在院子门口的人一概没听见。唯有最后一句,那人放大了声音说的:“奴婢魏氏,拜别四殿下!” 说完,她又行了个大礼。随后,揩了揩眼泪,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那间屋子。 那间屋子的确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一个死人、一口棺木,还有这屋子里的主人是再也回不来了。 魏氏叹了口气,朝傅瓷屈膝行了个礼后出了院子。 此刻,在老管家与那个唤做清茶的婢女严重,魏氏嬷嬷已经有那些个不仁不义的人并无区别了。 看着魏氏走,清茶一副疾恶如仇的样子,老管家倒是淡然很多。 “你在怪她?”傅瓷冲着那唤做清茶的侍女问道。 闻言,清茶的脸上不大好看,语气也带着厌恶,“四殿下待那魏嬷嬷是极好的,没想到到最后连她都不愿意守着这院子!” 傅瓷没吱声。误解就误解吧,眼下知道沈梓荷动向的人越少越好。 想到这儿,傅瓷换了个话题,“你们俩还没有没惦念的人,或者,有没有想走的心思?” 闻言,清茶率先表了态度,“奴婢定然是要守在这府邸里的!绝对不与那些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为伍!” 老管家看这情形,赶紧解释说道:“王妃莫要见怪,这丫头说怕脾气冲的很,还请王妃海涵。” 傅瓷摆了摆手,“本王妃倒是喜欢她这样心直口快的”,傅瓷顿了顿又问道:“你呢?也与她一样的心思?” 老管家拱手一揖,“奴才在这四皇子府住了有近五年了,照顾四殿下也有二十年了。奴才活这么大,除了四殿下也就没什么记挂的人了。若是当今圣上允许,奴才倒是愿意去为四殿下守陵。” 傅瓷点了点头。周则这人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接物待人却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能有这么忠心耿耿的奴仆, “你们各自打算着吧”,傅瓷说完后,摆了摆手,示意这两人通通退下。 两人离开后不久,沈梓荷进了门。她背着一个包袱,包袱不怎么鼓,想来里面装的东西也不怎么多。 “你且等我片刻,我即刻给季十七修书一封,随后让红玉带着你去竹林”,傅瓷说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北番 沈梓荷走了不久,傅瓷也没在这院子里逗留。 按照规矩,今儿个新皇会来祭拜周义,她在场委实不合适。 傅瓷回玺王府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令她没想到的是,苍玺已经回了府。 看见傅瓷回来,苍玺有些愧疚。 不等傅瓷开口,苍玺率先说道:“我有一桩事情要与你讲”,傅瓷点了点头,坐在了苍玺身边。苍玺不敢正眼瞧傅瓷,他被周则谪到北番的这话,他要如何与傅瓷开口? 看到苍玺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傅瓷主动握住了苍玺的手,“无论事情好与坏,我与王爷本是一体的。” 苍玺握住了傅瓷的手,十分无力的说道:“本王后日就要启程去北番了。” 北番?傅瓷心头一颤。 与苍玺日子过得愈发久了,傅瓷心底里是愈发舍不得苍玺。她十分清楚的记得,前世里苍玺最喜爱的那位叫做苏满霜的女子就是出身北番。 先前,傅瓷是不觉得如何的。直到飞蛾扑火的喜欢上苍玺之后,傅瓷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惧怕苏满霜的出现。 见傅瓷不语,苍玺接着说道:“新皇登基,拿我立威。命本王后日去打理北番事物,本王特地求了圣上,让你留在京畿。” “我不要”傅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十分生气的说道:“我与王爷说过不止一遍,你我夫妻即便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也不能各自飞!王爷为何总是割舍下我?” 看到傅瓷恼了,苍玺赶紧将傅瓷拉到怀里,傅瓷还是不愿意理会苍玺。 这个人,一向只会把自己往外推。就好像他身上有一道天然的屏障,自己如何也容不进去一般。 “你莫恼了,听本王与你说”,苍玺让傅瓷坐在自己的膝头,右臂自然下垂,左手紧紧地抱住傅瓷,“北番不是什么好地界儿,即便到了五六月份,哪儿也时常苦寒。本王实在不忍心让你与本王一同受这个委屈。” 傅瓷刚想说话,苍玺没给她这个机会,接着说道:“再者说,瓷儿要为大局着想。你若是走了,母后怎么办?好歹你手里还有玉龙头这个物什能护着母后,护着那些个忠良之臣!” “我将这玉龙头转赠于母后,母后一样能自保、一样能护住忠良之臣!”傅瓷情急之下说道。 “母后没有你这样的心智,你留在金陵城,周则就不敢对母后动手脚,也不敢危害忠良之臣。你若是随着本王去了北番,母后怎么办?陈将军、程将军这些人又该如何?”,不等傅瓷反驳,苍玺接着说道:“那日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莫说本王不在京畿会如何,当着本王的面,周则竟然要人杀害程将军。若是没有你,程将军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你就不怕我被周则害了去?”傅瓷盯着苍玺的眼睛,十分认真的问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傅瓷觉得苍玺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傅瓷也说不上来,总之觉得他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怕”,苍玺说道,目光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本王也不曾想到会有这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一日。” 见苍玺情绪低沉,傅瓷有点心疼。 罢罢罢!如今周则是君,他们是臣。能保住一条性命已实属不易,这些小情小爱委实不足挂齿。 “王爷这一去,要多少时日?”傅瓷问道。 “原本定的是三年”,苍玺说道。 傅瓷没再吱声,过了良久才从苍玺的膝头上起来,“我去为王爷检点衣裳行李。” 苍玺默许,跟在傅瓷的身后近近的看着她。 有了前几次为苍玺收拾行李的经验,傅瓷拾掇的十分利索。一遍收拾还一边叮嘱苍玺,衣裳、药材、生活用品等等放在何处,该如何用。 苍玺一一应下。看着傅瓷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苍玺笑着扳过傅瓷的身子,“王妃这是把本王当成孩子了?” 傅瓷没当他这是在开玩笑,神情十分认真的说道:“我倒是真想把你当成孩子,日日守在你身边照顾着你。” 傅瓷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把自己的格局拘泥在了一个把身家性命、荣辱成败都栓在了夫君身上的人。 “我还有桩事情要与你说”,傅瓷轻声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傅瓷接着说道:“沈梓荷有孕了,我将她安排在了季十七的住处。明日王爷与我一同去竹林与十七把事情挑明了吧。” 苍玺闷闷的应了一声。 沈梓荷有孕是一桩喜事。只是,一想到那孩子再也见不到他爹爹的面,苍玺心里就难受。 “让苍洱准备下去吧,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与十七说明白”,苍玺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明日,她要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季十七呢? 是玺王妃还是傅国公的嫡女傅瓷? 只是,这无论哪个身份,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季十七。 当年,在季十七与苍玺之间抉择时。撇开情爱不谈,傅瓷总觉得自己若是给季十七太大的幻想简直是玷污了他应有的那份儿纯洁与质朴。 季十七表面上是个风流才子,实质上可能与风流二字并不沾边。 苍玺冷峻、季十七温润。她能与苍玺走到一处,并非单单只有喜欢二字撑着,更多的是他们俩志同道合。 苍玺与傅瓷都不是那种认命的主儿。他们喜欢与天斗,与人斗。人与人相斗,该是其乐无穷的。但季十七不同,他更喜欢宁静、更喜欢质朴。所以,宁肯在竹林里自力更生,也不愿意做皇宫里那穿金戴银的太医。 苍玺见傅瓷沉默良久,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该如何与十七说这件事情”,傅瓷背对着苍玺应道。 苍玺没接话,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当初嫁的是十七,或许日子与现在大有不同。” 苍玺这话问的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话说错了伤害到傅瓷。 傅瓷比他想象中的淡定很多,她粲然一笑,问道:“有何不同?” “或许,闲云野鹤、躬耕自食,日子清苦些,倒也不必像现在这般担惊受怕。” 第二百四十三章潜在的敌人 “这与生活无关,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更喜欢志同道合的人”,傅瓷说道。 苍玺听了傅瓷的话,心里有点暖。 这段时间,他愈发觉得自己比不过季十七了。季十七是个温润如玉的人,这一点他苍玺比不了。就好像,季十七无论与谁说话,语气都十分的温柔。但这一点,苍玺就做不来。他从小对人冷漠惯了,如今遇上傅瓷才多多少少的稍微好了些。 “王爷莫要多想。我既然嫁了你,自然对你与十七的感情是有不同的”,傅瓷说道。 “何处不同?”苍玺蹙着眉问道。 傅瓷瞥了苍玺一眼,“自然是喜欢你多些。” 苍玺依旧不依不饶,“就只是多些?” 傅瓷白了他一眼,笑了笑。苍玺见傅瓷笑了,也便跟着笑了笑。 “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们一早去竹林”,傅瓷边收拾床铺边对傅瓷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待傅瓷收拾好之后,两人一同上床就寝。 这一回,苍玺没如平时那般耍流氓。两个人就在床上安静的躺着,苍玺将傅瓷揽在怀里。傅瓷的头贴在苍玺的胸膛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傅瓷的发质很软,身上也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苍玺抱着傅瓷,睡着的很快,也睡得很踏实。 苍玺应该有些日子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这些日子,他要忙的事情太多。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苍玺总喜欢揽到自己身上。就好像,这世间的每一桩事情于他而言都不是闲事。 被谪到北番也是好事,让他在那儿好好休息一番,远离这些个世间纷扰。如此想来,这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桩。 苍玺睡得很浅,浅到傅瓷不敢乱动,生怕微微一动就惊扰着苍玺。 第二日,公鸡第一遍报晓苍玺就起了身,穿戴好了衣裳,去厨房为傅瓷准备早膳。傅瓷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一睁眼就看到苍玺在餐桌旁捧着一本书在看,桌子上摆了七八个碗和盘子。桂雨站在床边,看到傅瓷睁开了眼睛,赶紧传唤来了平日里伺候傅瓷的嬷嬷们端来了洗漱东西。 嬷嬷们的手脚都很利索,一会儿功夫就把傅瓷平日里用的东西一一端了上来。苍玺看着这些人麻利的手脚后放下书卷,“放着,本王来。” 闻言,那些嬷嬷们一个一个儿的把自己端着的物什放在了桌子上。苍玺将干净的布子浸湿后又拧干,坐在傅瓷的床头为傅瓷擦脸。 傅瓷想伸手拿过布子自己收拾,苍玺拨开了她的手,十分温柔的说道:“别动,让本王来。” 傅瓷应了一声,任由着苍玺服侍着自己。擦完脸后,苍玺又帮着傅瓷穿好衣。最后扶着傅瓷坐在了梳妆镜前面。 苍玺拿着梳子在为傅瓷梳着她的秀发。傅瓷的头发很黑很顺,摸起来也十分舒服。苍玺的手拿得动刀枪剑戟,对梳子这种小玩意却有点无可奈何。苍玺弄了近半个时辰才为傅瓷绾了个还称得上像样的发髻。 “好了”,苍玺舒了口气,轻声说道。 傅瓷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苍玺的手还算得上巧,这发髻虽然没有桂雨和香罗这等人梳的好看但也是落落大方。 苍玺将最后一支发簪插到傅瓷的秀发中后牵起傅瓷的手说道,“走,用早膳去。” 傅瓷应了一声,两个人坐在餐桌旁。苍玺给傅瓷盛了一碗鱼汤,又夹了几块鱼肉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把鱼刺都挑出来后才放到了傅瓷的碗里。 桌子上还有一样豆腐,口感十分好,有点像苍玺在国公府抢了傅绰约豆腐为她做的那回早餐。 吃着吃着,傅瓷落了泪。 苍玺看着傅瓷哭了,赶紧给傅瓷擦眼泪,“怎么还哭上了?” 傅瓷一边摇头一边擦眼泪。她那双睫毛落在下眼睑上,十分动人。 “王爷到了北番,不能喜欢上其他的女子”,尤其是个叫苏满霜的女子。 这后半句话,傅瓷没说出来。 若不是不好跟傅瓷交代,傅瓷倒是真的想与他说说前世今生这回事情。只是,这种事情,即便傅瓷说出来,苍玺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世间哪儿还有比你优秀的女人,你这样好,本王的眼界都因你变高了,还哪有心思喜欢别的女人?”苍玺打趣道。 听她这话,傅瓷微愣。 这话,前世里他是否也对苏满霜说过呢? 见傅瓷神色不太对,苍玺握着了她的手,说道:“莫要想多了,本王去北番是稳定社稷的又不是去选侧妃的。” 见傅瓷还不开心,苍玺所有有些撒娇的说道:“好啦,本王向你保证,绝对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十分有眼力劲儿的为她盛了一碗鱼汤。 待傅瓷用完早膳过后,苍洱的马车也已经停在了府门外了。 苍玺扶着傅瓷进了马车,苍洱与红玉赶马。 因着桂雨也在马车内的缘故,苍玺也就没对傅瓷有太大的动作。原本,苍玺是打算他们四人一起去竹林的。有苍洱与红玉在,想来照顾好傅瓷是足够了的。然而,傅瓷却硬是带上了桂雨。 原本,傅瓷是不愿意将桂雨扯进这趟浑水之中的。只是,桂雨听说是去竹林遂而一个劲儿的求着傅瓷带着她出去。傅瓷只当这段时间太过紧张,真真是苦了桂雨丫头,耳朵根子一软,便答应了她。 到了竹林外,马车驶不进去了,五个人只能一同步行着去竹屋。 苍玺、苍洱、红玉是练过功夫的,脚步快些。但因着傅瓷与桂雨走不惯山路的缘故,三人放慢了脚步。傅瓷与桂雨也没拖沓,五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 站在离竹屋的不远处,傅瓷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里在刺绣,旁边有个男人在劈柴,还有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女人在一旁生火。 傅瓷看着这景象,有点羡慕。 苍玺在一旁观察着傅瓷这复杂的神情,握着傅瓷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十分温柔的问道:“怎么,羡慕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江山与美人 傅瓷点了点头。 这样的生活,她确实有些羡慕了。 “等本王安定下来了,或者到了辞官的年纪,本王就许你这样的生活”,苍玺说道。 安定下来或者到了辞官的年纪。傅瓷记得,这话,苍玺已经对她说过好多次。她心里也知道,这样的生活,或许不属于她傅瓷。 前世里,她活的太过于唯唯诺诺。这一世,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活一回的,必定要好好的活一回。她要让欺负过她的人都匍匐在她的脚下,让这天下人都记住她傅瓷的名字! 她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但面上却一点儿都没展现出来。反而微笑着,声音很轻的面对着苍玺问道:“倘若有一天,江山与我你只能选一个,你将如何抉择?” 闻此一言,苍玺的笑容僵在脸上。若是不看着傅瓷的眼睛,或许苍玺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选择傅瓷。但是,面对着这个人、看着这双眼睛,苍玺委实不想欺瞒傅瓷。 说句不好听的:得到了这天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只是,在很多年后苍玺才明白他想得到的或许不是天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傅瓷。 见苍玺犹豫这么久,傅瓷没再逼问下去,而是淡淡一笑,“王爷不必说了,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苍玺叹了口气,握着傅瓷的手继续往前走。 果然,苍玺是个有大志的人,也是个可以可以牺牲亲近人性命的人。傅瓷想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她庆幸,苍玺没有直截了当的回答选择她或者是选择江山。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傅瓷知道苍玺的为人。倘若苍玺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他万万不会去管如今承周的这个烂摊子。正因为他不是一个只顾自己的自私自利的小人,他才能救傅莺歌于水火之中,才会即将被谪到北番。这是一个肯对天下苍生负责人的苍玺,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苍玺。 当然,她也庆幸苍玺没有很快的就说选择傅瓷。傅瓷内心其实清楚,苍玺心中是不太愿意相信别人的。就好像,苍洱跟着苍玺这么多年,苍玺只吩咐苍洱为他办事,却很少将自己的心思告诉苍洱。如今,那个可以同苍玺分享心事的人已经入了土成了一具尸体。 自然,苍玺也不是那种会十分估计儿女私情而抛却江山的人。 因此,对于苍玺这个无声的回答,傅瓷十分庆幸。至少,苍玺还是她喜欢的那个苍玺。 两人一同往前走了几步。季十七最先看见这一行人,遂而赶紧上来给他们开门。 “你这混蛋,带着瓷儿来却不与我说一声!”季十七对着苍玺说道,边说边给开房间的门。 魏氏与沈梓荷看见这一行人,也起了身。沈梓荷冲着傅瓷笑了笑,看到苍玺时,沈梓荷下意识的躲开了苍玺的目光。 苍玺看人自带着三分冷意,与沈梓荷四目相对时,苍玺更冷了几分。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兄弟! 看着两人的关系这么紧张,季十七赶紧把苍玺拉到一边小声说道:“老四的事情我听说了。沈夫人再有不对,你且也估计着她腹中的孩子些。” 从沈梓荷的脉象来看,她这段时间肯定没好好休息。加上周义这桩事情一直在沈梓荷心头挥之不去,她的状况委实不好。在季十七看来,这个女人能撑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她既是个可怜人,季十七也不希望苍玺过分为难她。至少,看在她腹中有周义血脉的份上。 见苍玺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些,季十七才放心的松开了他的胳膊,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傅瓷与沈梓荷的面前。 他们回去时,傅瓷正在轻轻抚摸沈梓荷的小腹,两个人笑的都很暖。苍玺看着他们两人,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力量吧! 见几个人相顾无言,季十七打破了沉默问道:“你们怎么想起到我这竹林来了?” 闻此一言,苍玺与傅瓷都有几分尴尬。季十七这副热情的样子,倒是让他们二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傅瓷想开口却被苍玺抢了先:“十七,我有一桩事情要与你说,你随我来一下。” 季十七被苍玺这话说的有些懵。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两声,说着就要与苍玺一同离开。苍玺走在季十七前面,他披着的那件黑色蟒袍应着飞在抖动,季十七紧随其后。眼看着这两人就要出门,傅瓷突然大喊了一句:“王爷——” 闻言,苍玺停住了脚步,一直没转身,他在很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气息。反而,季十七率先回头转身,他在傅瓷的眼眶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些晶莹。 季十七刚想倒回去安慰傅瓷两步,苍玺突然转身,远远的冲着傅瓷扬了扬嘴角,“没事。” 傅瓷还想说什么,苍玺别过目光,故意放缓和了声音说道:“你陪着沈夫人说说话,看看这儿还缺什么,尽管吩咐苍洱去置办。我与十七有几句话说,就不陪着你们了。” 苍玺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季十七有些左右为难,叮嘱了傅瓷几句不要见外赶紧追着苍玺的脚步出了院子。 苍玺走到小溪边才停了下来。 如今,春意正盛,小溪的流水哗啦啦作响,一旁野花野草长势十分好。季十七是过了片刻才追上来的。 看着苍玺背对着自己,季十七有些喘的问道:“到底什么事,能让你带着瓷儿亲自跑一趟?” 苍玺转过身,与季十七对视了片刻后别过脸去轻声说道:“我与瓷儿已经成亲了。” 闻此一言,季十七愣在了当场! 什么?他最信任的兄弟与他最喜欢的女人成亲了?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你打我一顿吧”,苍玺说道。他说的很平缓,语气中掺杂着歉意。但眼下,季十七顾不得这些。 他一把抓住苍玺的领子,恶狠狠的等着苍玺,冲着他嘶吼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不许喜欢她!你当时是向我做了保证的!” 说道最后,苍玺隐约能听出季十七语气中的哭腔。这个样子的季十七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他对你好吗? 此时此刻,苍玺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来安慰季十七。 或许,他根本都不配安慰季十七。 他任由着季十七拽着他的衣领,对他大呼小叫。甚至,有那么两次,季十七的拳头差点落到了苍玺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季十七好不容易松开了季十七的衣领。 “你们是政治联姻还是……?” 还是什么,季十七没有问下去。他害怕听到苍玺说,他们两个是你情我愿的姻缘。倘若,这两个人是政治姻亲,最起码,他还有机会拿到傅瓷的心。尽管,季十七也知道这种做法并不是十分道德。 “她情我愿”,苍玺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的打在了季十七的心里。 “什么时候的事情?”,季十七继续问道。 苍玺深呼吸了一下,轻声说道:“瓷儿祖母去世后不久。” 苍玺、傅瓷,这两个人无论是身世背景还是学识,都是十分的般配呢! 想到这儿,季十七有点恍惚。 愣了片刻之后,季十七跑回了竹林,他要找傅瓷问个清楚!这个姑娘,当时不是说不踏入宫门王府半步的吗?怎么这还不到一年的功夫,她就变成了玺王妃? 看着季十七跑远的背影,苍玺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柳树上。苍玺用了十足十的力道,这棵树承受不住他的力道,晃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苍玺的拳头也淌了殷红的血。 季十七跑回竹屋后,傅瓷正在与沈梓荷聊天。季十七看得出来,有傅瓷的陪伴,在情绪方面,沈梓荷好了许多。 “瓷儿,”季十七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很冷,再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与亲昵。 傅瓷站起身,叹了口气后冲着季十七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听她这话,季十七的情绪如同控制不住了一般,扳着傅瓷的肩膀问道:“你们预备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傅瓷被他这句话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梓荷、魏氏还有桂雨、苍洱、红玉在一旁看着有些干着急。沈梓荷与魏氏是不知道情形的,但她们二人于季十七相处这段日子也看得出,这个男人时常把傅瓷挂在嘴边,想来傅瓷对他意义非凡。 然而,桂雨、苍玺是知道这些事情的,红玉虽然不了解内情,但她是个聪明的,猜也能猜到几分。碍于身份,这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傅瓷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季十七叹了口气,“罢罢罢,我只问你一句。” 傅瓷应了一声,等着季十七开口问道。 季十七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苍玺对你好吗?” 苍玺对她好吗? 这个问题,傅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十七。 说实话,傅瓷没想到季十七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方才,看季十七那架势与情绪,傅瓷以为季十七会问,自己是否喜欢过他。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已经把这个男人的感情伤害到这个程度,他惦记的仅仅只是苍玺对她好不好。 看着季十七殷切的目光,傅瓷吸了吸鼻子,“他对我很好。” “傅瓷,我只想听一句实话”,季十七再次确认道。 此刻,他既巴望着傅瓷说一声好也巴望着她说一声不好。 若是傅瓷说好,他也可真的安心些。若是傅瓷说不好,季十七就是拼了身家性命也是要带走傅瓷的。 傅瓷转身不再看季十七,“王爷待我很好。” 一时之间,季十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认识傅瓷这么久,他单方面的对傅瓷倾心,却没有真真正正的去了解过这个人。甚至,到现在,季十七对于傅瓷的喜好也不甚了解。 季十七还想继续问下去,听着有脚步声靠近,看着来人是苍玺,索性抿唇一笑。 “罢了罢了”,待苍玺走近,季十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你们二位既然欠我的,不如玩个游戏。” 季十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阴森。单看他这神情,傅瓷就知道这瓶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十七捏着药瓶,冲着众人笑了笑,“方才我已经给苍玺下了毒,这药瓶里也是毒药。傅瓷你若是吃了,我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言罢,季十七转身冲着苍玺说道:“玺王爷,您还不知道吧?刚才我在扯着您领子的时候已经给你下了药!” 闻此一言,众人震惊。 苍洱直接将刀架在了季十七的脖子上。季十七斜视看着苍洱,“你杀了我,你主子只有死路一条!” 听他此话,苍洱揍季十七的心都有了。但奈何桂雨与红玉都拦着,沈梓荷与魏氏也在一旁劝他。 苍洱这一生的使命便是保护苍玺。在苍玺把自己分配给了傅瓷之后,苍洱的任务就变成了保护这两个人。 眼下,这个男人,竟然要让他的两位主子生离死别! “退下”,傅瓷对着苍洱说道。 “主子!您不能——”,不能什么苍洱也没说出来。 是不能拿他手里的那瓶毒药,还是不能救苍玺?尽管自己打小就跟着苍玺,但是跟这位姓傅的主子相处这么久,苍洱是真心想保护他们平安。在苍洱眼里,他与这两人的关系不是主仆。若是这两人不嫌弃,他们的关系是朋友,是过命之交! “退下”,傅瓷含泪说道。 苍玺看着傅瓷朝着季十七走来,一个健步上前想抢季十七手里的药瓶,却被季十七死死护下。 “让她选”,季十七冲着苍玺喊道。 苍玺没再动,苍洱也松开了季十七。 傅瓷靠近季十七,怯生生的问道:“我若是吃了,你就会救他性命?” 季十七侧过半面身子不看傅瓷,故作冷淡的说道:“是。” 闻言,傅瓷笑了笑,吸了吸鼻子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与情绪,“好,一言为定。” 说着就要拿过季十七的瓶子。 傅瓷抓过季十七手里的瓶子的一瞬间,季十七转过了身。桂雨、苍洱、红玉跪了一滴,求傅瓷不要吃。苍玺也一个健步过来就要打翻傅瓷手里的瓷瓶,却被季十七死死的拦住。 “不要——”见傅瓷还不停手,苍玺冲着傅瓷撕心裂肺的喊着。 第二百四十六章死生契阔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那一刻。 苍玺亲眼看着傅瓷打开了那瓶药,俯仰之间瓷瓶里的药水全都去入喉。 “傅瓷——”,苍玺竭力嘶吼,牟足了劲儿推开了季十七。季十七一下子栽到了地上,苍玺过去将傅瓷抱在怀里,对着她喊道:“你吐出来啊!吐出来啊!” 傅瓷冲着苍玺笑了笑,推开了苍玺走到季十七面前,“好了,我吃了,可以救他了吗?” 季十七扯了扯嘴角,“别怕,没毒。” 众人对季十七的话十分不解。沈梓荷赶紧上前去扶起了季十七,“我也没给苍玺下毒。瓷儿,我能与你单独说两句话吗?” 傅瓷闻言,目光投向了苍玺。苍玺点了点头,傅瓷与他会意了一下,跟着季十七去了后院。 后院里有个篱笆,里面种着些瓜果蔬菜,那些个植物冒出来来个小苗苗长势很好。季十七走到篱笆前,对着傅瓷说道:“这些都是我亲手种的。” 傅瓷笑了笑,“你这样的生活倒是很羡慕。” 听她这么一说,季十七目光如炬的看着傅瓷,“所以,你愿意留下吗?” 傅瓷冲着季十七笑着摇了摇头,“方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季十七粲然一笑。 是啊,傅瓷肯为了苍玺去吃那瓶药。这样一份可以把自己生命交给对方的情谊,季十七是比不了的。 “你当真为了他性命都能舍弃?”季十七问道。 他还是有些不信。爱一个人,真的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吗? 傅瓷笑了笑,“我吃着药,并非只是为了王爷,还有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你应该还不知晓。高宗皇帝已经驾崩,如今的皇帝是原来的二殿下周则。周则不是个有治国之才的。高宗皇帝遗诏,加封王爷是摄政王。周则看着眼红,将王爷谪到了北番。” 傅瓷说话的语气很平缓,季十七闻言却按捺不住了,“玺王爷保他承周江山,竟然还遭人如此妒忌!” 听他这么说,傅瓷不知该该怎么回复季十七。他这人,上一秒还在斥责周则,这一秒,季十七就与苍玺同一战线一致对外。 见傅瓷不语,季十七以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惹到了她,遂而说到:“方才,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否是一桩有难言之隐的政治姻亲。这一试,我便放心了”季十七边说边笑,“王爷于我有恩,我绝对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更何况,我断然不会害你的性命”,也不舍得让你难过。 这后半句,季十七没说出来。 “那那个瓶子里是——?”傅瓷问道。 “是我收集的露水,对身体没坏处的”,季十七回答道。 傅瓷应了一声,“明日王爷便要到北番了,或许他得等到三年之后才能回来”,傅瓷故作轻松的说道。 然而,季十七从她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傅瓷并不轻松。 “我们不希望瞒着你。我希望你可以谅解……”,傅瓷还没说完,季十七就挥了挥手打断了傅瓷的话,“我一会去跟玺王爷说清楚,这件事情上你莫插手了。” 傅瓷不知道季十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想再开口问。季十七仍旧摆了摆手,“你放心,我们的兄弟情义绝不会因此就断了。”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冲着她笑了笑,一如从前一般明媚。 “你们前来定然还有事情与沈夫人交代,去吧”,季十七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出了后院。离开之前,傅瓷远远的望了季十七一眼,季十七正在对着她微笑。眼下,夕阳依旧在。 就像季十七那次从国公府离开,冲着她的背影大喊:“瓷儿,季十七喜欢你”的那一次一样。 只是,这大起大落了半年。傅瓷自己都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傅瓷消失后,季十七才真正落下了眼泪。 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他哭的声音很小,但眼泪却很汹涌。 此时此刻,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既巴望着苍玺与傅瓷好好的,也希望自己离傅瓷的距离再近一点。 哭够了,季十七起身抹了一把眼泪。舀了一瓢水洗了把脸才微微调整好了情绪。 他甚至,自己不会因为一个女孩跟苍玺翻脸。但他也知道,傅瓷这个人会在他的心底里住许久许久。 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喜新厌旧。或许,这个女孩会让他牵挂一辈子。 一切都如常之后,季十七回到了前院。 傅瓷与苍玺正在与沈梓荷交流。与其说是三人,倒不如说是两人。苍玺一直跟在傅瓷身后,听着傅瓷问沈梓荷那些个事情、 沈梓荷虽说是个才来这儿不久的,但是为人却十分通透。她方才没拦着傅瓷与苍玺中的任何一方,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季十七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尤其是这些日子,季十七一直冲着她念叨着傅瓷与苍玺,凭借这一点,沈梓荷也猜得出来,季十七不是一个单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 他心里,虽说没有家国天下,但一直有一份很真挚的感情! “我有话与你讲”,季十七走到苍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苍玺看了傅瓷一眼,然后应了一声,“就来。” 苍玺说完,稍加安抚了一下傅瓷之后就跟着季十七来到了个离着竹屋不远不近的地界儿。 “你什么时候启程?”季十七问道。 苍玺微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明日。” 季十七的眼睛睁大了几分,似乎有些不相信。 “有什么要嘱托我的吗?”季十七主动提起道。 苍玺想了想,原本不想说什么,但季十七既然提及了却还是真的有一桩事情千万请他留意着——傅瓷。 但是,眼下这个境况上,苍玺还真不好对季十七过分的提起傅瓷。 他是眼看着季十七如何一步步喜欢上傅瓷这个人的。现如今,傅瓷的身心属于苍玺,季十七心里必定不好受。 想到这儿,苍玺决定闭口不提。 见苍玺这般,季十七主动说道:“你便是不说,我也是要跟你提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共赴北番 苍玺微微低头与季十七四目相对, 季十七的十分认真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把瓷儿留在这儿,就不怕她遇险?” 闻言,苍玺歪头不再看季十七。 他何尝不想把傅瓷带在身边?只是,傅瓷要是走了,周则就该嚣张了。苍玺承认,在江山与美人面前,苍玺选择了前者。 沉默良久,苍玺才开口:“带着她不方便。” 不方便? “带着她不方便,娶她就方便了?”季十七走到苍玺面前,拽着他的领子问道。 苍玺盯着季十七看了几秒,季十七松开了他的领子。 季十七心里清楚,苍玺做事情向来是不容许人插手的。 “不是她让我来问的”,季十七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你就不怕她变成下一个沈梓荷?” 季十七顿了顿,见苍玺不说话接着说道:“你以为沈梓荷过得很好?她心里的疼、心里的苦不比你少,也不比皇宫里你的那位母后少!” 这些话,季十七不说苍玺也能想得到。毕竟,周义为了沈梓荷可算是机关算尽,凡是都多为她考虑一重,得沈梓荷一个惦念也是应该的。 季十七还在滔滔不绝的诉说着沈梓荷的艰辛,苍玺的魂儿却不知道神游到了那儿。他记得当初为了不把周义牵扯到这场是非之中,还特地的做了一出戏给周则看。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这些人之间最不想要皇位的人却偏偏死在了这场争斗中。 “总之,我不想让瓷儿步她后尘”,季十七说完后又补了一句,“喜欢上一个人之后,那个人又突然离开,任哪个人也是受不得的。” 季十七这话倒是警醒了苍玺。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处理”,苍玺说道。 季十七应了一声后,两人又是相顾无言。苍玺有点不习惯这么安静的季十七,遂而主动问道:“你不恨我?” 季十七盯着苍玺看了几秒,突然一笑,“我怨你,但不恨你。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瓷儿心心念念的不过一个你。” 苍玺没说话,方才的事情的确在他意料之外。他知道傅瓷是个不怕死的,也看得出傅瓷深爱着他。但是,傅瓷这个人一向都是惜命的。 不畏死不代表可以为别人去主动赴死。 这也是苍玺喜欢傅瓷的一点——从不活成别人的附庸。 “回去吧。呆久了,瓷儿与他们该担心了”,季十七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院子走了去。 季十七走在前面,苍玺隔着他有几步的距离。单看他的背影,季十七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直觉告诉苍玺,这样的季十七与平常不同。 苍玺停住了脚步,张了张口,想了片刻后才冲着季十七喊了一声。 “喂——”,季十七闻言回头看着脸微微红的苍玺。苍玺目光瞟向别处,“我们还是兄弟吧?” 季十七先是一愣,而后笑了笑,“莫不是你想甩掉我不成?” 苍玺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两个笑涡,煞是好看。他朝前快步走了两步,揽着季十七的肩膀一同朝院子里走。 众人看见这两人这么出来了,又惊又喜。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苍玺松开季十七之后对傅瓷说道。傅瓷应了一声,苍玺接着说道:“十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季十七应道。 苍玺看了桂雨一眼,“我打算带着瓷儿去北番,那边寒苦,本王着实不想让桂雨丫头跟着受苦,不如将她留在你这儿。” 闻言,傅瓷愣了愣。苍玺怎么就一下子同意带着她一起去北番了? 不等傅瓷反应过来,桂雨赶紧跑上来跪在了苍玺面亲,“是奴婢做的不好吗?王爷为什么不肯带着奴婢去?王爷放心,奴婢不会给王爷、给主子添麻烦的……” 不等桂雨说完,苍玺上前扶起了她,“非是你有错,而是北番苦寒,带着你也是平白受苦。” “奴婢不怕苦,王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给您和王妃添乱。”,桂雨说着看向傅瓷,着急说道:“主子,您倒是帮着我说句话啊!” 傅瓷赶紧上前,握着桂雨的手,“王爷说的不无道理。” “主子!”,听傅瓷这么说,桂雨着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看到桂雨这副样子,傅瓷安慰道:“听话。我与王爷去北番不是游玩的,你留在十七这儿,我也安心些。” 桂雨撇着嘴,苍玺跪季十七使了个眼色,季十七上前劝道:“桂雨丫头,王爷与瓷儿说的有道理。你且现在我这儿留一段日子,等到太平了,王爷自然会派人来接你。” 听季十七一语,桂雨总算有些动摇了,但还是十分不放心的看向傅瓷,语气里带着些委屈的喊了声,“主子。” 傅瓷拍了拍桂雨的手背,“我今儿个会把香罗姑姑送到姑母哪儿去,给你们安置好了,我也可安心的随着王爷去。” 桂雨应了一声,与傅瓷依依惜别了好一阵子。 这期间,苍玺把沈梓荷单独叫到了一处僻静的地界儿。 “今日之事,你倒是事先预料好了一样?”苍玺冷声问道。他自认为,对于沈梓荷,他不必拿出对傅瓷的那般好脾气。 沈梓荷笑了笑,十分大方的应道:“是。” 苍玺没说话,等着沈梓荷给他解释。沈梓荷谈不上了解苍玺的脾气,但自小学会审时度势的她,自然也会看人脸色,遂而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在这儿住的日子不久,但季公子常常将玺王妃挂在嘴边。我便是猜也能猜到一两分。” “你是算准了季十七的药瓶里不是毒药?”苍玺接着问道。 沈梓荷接着笑了笑,“王爷怕是太久没相信过别人了,季公子怎么会害您与王妃?” 沈梓荷这话扎到了苍玺的心。 是啊,他怎么会怀疑季十七会真的害他呢? 看样子,真的是身在其位,人也变了许多。从前的苍玺很少会怀疑身边的人真的害他,而现在周义一死,苍玺似乎对人的信任大不如从前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桂雨的心思 罢罢罢,他也不是来问这一桩事情的。 想到这儿,苍玺转移了话题,“你可想为老四报仇?” 为周义报仇? 沈梓荷眼前一亮,但接着暗淡了下去。这仇,她该找谁报? 命周义去慈安的是先帝与太后,引诱周义去沈营的是自己已经将近耄耋之年的祖父,最后一把火把周义烧了的是自己。 见沈梓荷不说话,苍玺提示说道:“你真的觉得周延有望称帝?”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沈梓荷。 是啊,一个周延能有多可畏? 她祖父都觉得周延是个卑劣的小人。对付这种人,只需要用离间计即可,何苦要派个皇子去讨伐? 想到这儿,沈梓荷久久不语,“你……他!”,一时之间,沈梓荷语无伦次。 她深呼吸了几次,将情绪稳定了几分后,才问道:“是、是——周则?” 苍玺点了点头。自打他从慈安回来他越来越觉得这桩事情不对。他原本觉得沈氏的实力应该是很雄厚的,却没想到自己攻破慈安古城如此容易。纵然人人都说,当时看到四殿下被火烧玺王杀红了眼,大怒之下屠了慈安。但是,苍玺自己心里清楚,沈氏再不济,自己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破了慈安。 果不其然。回来之后他托付程钺细查此事,果然发现了端倪。 原来,当时周延在慈安已经做好了打算——敌人灭、将军亡。 沈梓荷那个外公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这一点他不会看不明白。程钺查到的结果是,当日在慈安城门,沈氏有故意放水的行为。 而这一切,周则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做出大赦天下的举动。他心里清楚,赦免沈氏犹如放虎归山! 苍玺将程钺在周则登基那日与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沈梓荷后,沈梓荷双拳紧握,骨节泛白。苍玺能看见她眸中的哀怨与愤恨。 苍玺没安慰她,等着沈梓荷自己冷静下来。 沈梓荷没有让苍玺失望。果然,她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妇人。这性子,有点像傅瓷。 “我这未亡人能为王爷做什么?”沈梓荷问道。 苍玺盯着沈梓荷看了片刻,目光最后落在了她那双冷冰冰的眸子上。苍玺的目光让人看着生寒,然而此时此刻沈梓荷的眼神比苍玺的更加冰冷。 苍玺看她这副样子,想上前安慰,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遂而只好说道:“你且好好养胎吧,为老四留条血脉才是。” 沈梓荷抚着小腹应了一声。想到孩子,她心里还是有些暖意的。 这应该是周义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该说的都说了,苍玺又回到了院子里。傅瓷已经把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给了桂雨。临走之前,傅瓷还从自己的发髻中取出一支发簪插在了桂雨的鬓发中,说是留个念想。 苍玺与季十七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众人分别。 桂雨与季十七站在院门外看着苍玺一行人背影,一直到消失在了林子的尽头。 桂雨看着季十七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怯生生的问道:“季公子可是还放心不下我家主子?” 季十七没搭话,而是歪头看向桂雨,问道:“桂雨丫头可有心上人?” 闻此一言,桂雨的脸变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了句没有。季十七无心与她玩笑,这种滋味一个没有体会到情爱的人怎么会知晓? 见季十七再度沉默,桂雨还想找话题与季十七说,但委实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遂而只能陪着季十七坐在了院子里看着傅瓷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这一坐,就坐到黄昏。 马车里,傅瓷窝在苍玺的怀里问道:“王爷怎么会把桂雨留在了竹林?” 苍玺点了点傅瓷的眉心,“我原以为你会问我为何突然答应带你去北番的。” 傅瓷从苍玺的怀里挣扎了一下,坐直了身子说道:“王爷想说自然会说。” 苍玺笑了笑,眼下他还不大愿意告诉傅瓷季十七说的那些话,故而又回到了方才傅瓷问的那个话题,“你这主子做的也忒不称职了些,竟然看不出我们的桂雨丫头对季十七有意思。” 闻言,傅瓷大惊! “桂雨与十七?”傅瓷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傅瓷愣了片刻,想着桂雨与季十七之间的事情,顿悟般的拍了拍苍玺的大腿,“王爷原是想做一回月老!平日里是我疏忽了,竟没瞧明白这丫头的心思。” “希望他们俩是对有缘分的”,苍玺感叹了句后,接着说道:“一会儿到了城门口,本王要进宫一趟,你回王府收拾些你平日里用的东西。” 傅瓷应了声,接着说道:“我也不想带着香罗姑姑去北番,你把她送到母后哪儿吧。她原本是祖母的侍女,跟着母后也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去。” 苍玺并没有要答应傅瓷的意思,“你去北番也需要人照顾。与其处处用周则的眼线,倒不如让香罗姑姑照顾着你,我也好放心些。” 傅瓷不得不承认,苍玺说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想到香罗的年纪,傅瓷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算起年纪来,香罗只比她那已经逝去的祖母小几岁,让这样一位老人家跟着她们折腾,傅瓷心中却是有愧。 “香罗姑姑年纪大了,让他们跟着我们车马劳顿,委实为难她老人家了”,傅瓷说道。 苍玺给傅瓷拢了拢她的披风,“香罗姑姑留在这儿反倒是不合适,她老人家的身子骨硬朗,你莫要担心了。” 傅瓷虽然不明白苍玺口中所说的留在这儿反倒不合适到底是指的什么,但她还是默认了苍玺说的话。 到了城门口,苍洱突然从马车外探进个头,“爷,到城门口了。” 苍玺应了一声,为傅瓷理了理披风后,对她说道:“让红玉陪着你先回府收拾东西,本王去去就回。” 苍玺说完便与苍洱下了马车。红玉驱车来到了玺王府门口,陪着傅瓷进了梧桐殿。 这一回从玺王府门口走到梧桐殿的路,傅瓷走的格外慢一些。 在这儿生活了半年,可以说,这里有她许多的欢声笑语、有她许多美好回忆,骤然离去,傅瓷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杀心起 傅瓷走在绿荫路上,看着这玺王府里的花花草草。傅瓷突然意识到,她似乎还没为这个家真正的付出过什么。这府里的花草,她没照顾过。这家里的卫生,她也从未打扫过。她或许是个好王妃,但却不是个好妻子。 来到梧桐殿,红玉与香罗一起帮着傅瓷收拾东西。傅瓷出嫁时,傅骞给的嫁妆委实砢碜了些,所以傅瓷的东西大多都是嫁到玺王府来之后苍玺为他置办的。 香罗收拾到一半,在傅瓷的妆奁里看到了仇氏留给她的玉龙头,忍不住拿着那块玉摸了一遍又一遍。 傅瓷看到这情形,上前安慰道:“香罗姑姑这是想念祖母了?” 香罗叹了口气,“人老了,爱回忆了。这玉龙头啊,十几年前老夫人是从来不离手的,自打被国公欲诸位皇子惦记上后,老夫人就没再戴过了。” 听香罗这么一说,傅瓷方才苍玺在马车里的那番话才恍然大悟。 是啊,香罗是伺候过仇氏的人。倘若把香罗送到傅莺歌哪儿,她的日子不见得比现在或者比跟着他们到北番好过。 香罗没看傅瓷的反应,自顾自的说着,“老夫人的皮肤是最白皙的,带着这玉龙头也十分衬它的颜色。就连老将军这等对金银首饰不识货的人也常常夸赞老夫人的手好看”,香罗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是,奴婢是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这话,香罗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赔礼说道:“让王妃见笑了,老奴一时思念老夫人失了态,还请王妃见谅。” 傅瓷笑了笑,拍了拍香罗的手背,“姑姑言重了”,说着,从香罗手里取过玉龙头,往自己的无名指上一戴后将手凑到了香罗的眼前,“姑姑看看,能否像祖母当年两三分?” 香罗握着傅瓷的手,端详了好久。傅骞有一副好皮囊,傅瓷的母亲晋子澄也是位绝代佳人,傅瓷的长相可谓是捡了这两人长得最好看的地方,自然有倾城之姿。 “像、像极了,王妃戴这玉龙头与老夫人当年简直是一样的好看!”香罗夸赞道。 傅瓷笑了笑,这也算是全一全香罗的心愿吧。 “王妃,东西都收拾好了”,红玉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红玉笑了笑。傅瓷倒是还是第一回见红玉的笑容,有点羞涩、刚好露出的那一对儿小虎牙甚是可爱。 “红玉多大了?”傅瓷问道。 红玉给傅瓷边倒茶边回应道:“十六了。” 傅瓷冲着香罗说道:“十六了,不小了,也该给红玉丫头许个人家了。” 香罗听傅瓷这话也赶紧应着,红玉羞得脸通红,说了句,“王妃真坏”便跑出了梧桐殿。香罗笑了笑,看着红玉的背影既高兴又伤感。 她这一辈子没嫁过人,自然不希望身边那些个为奴为婢的人与她一样。说道这儿,香罗突然想到一桩事情。若是论起年龄,这桂雨丫头比红玉还年长着一岁,若说许人家也该是先给桂雨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 “怎么没看到桂雨丫头跟着王妃一起回来?”香罗问道。 “王爷想着北番那边苦寒,不忍心带着桂雨丫头跟着我们一起受苦,也看着这丫头对季十七有意思,遂而把她留在了竹林”,傅瓷说道。 “季十七?”香罗嘟哝了一声,继而问道:“可是那位神医季十七?” 傅瓷点了点头,香罗又问道:“老奴素问季公子钟情王妃,怎么……”香罗没再问下去。 “今日我与王爷去竹林把事情与十七说清楚了,十七是个爱也潇洒放手也潇洒的,姑姑莫要担心了。” 听她这么一说,香罗的心才稍稍安了些。人都说有些人爱的潇洒,放手也潇洒。可是,没经历过的人怎么知道那些人就是真的放手潇洒? 这些个所谓的爱也潇洒、放手也潇洒的人,不过是他爱你十分也就表现出十分来,等到真正要放手的那一天,他故作轻松罢了。 就好比现在的季十七,依然坐在院子里。桂雨在一旁陪着他,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儿的落下西山,看着夜幕来临。 季十七说不出自己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总之,错综复杂就对了。 他料想过傅瓷会为人妇,但没想到她的夫君会是苍玺。不过,如此也好。至少苍玺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苍玺回到玺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他在皇宫里呆的不算久,出宫之后他又去让苍洱找来程钺与陈秋实一叙。 苍玺没料想周则会把想取他性命的话宣之于口。这一场谈话,周则一改平日里在朝堂之上的和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狠善妒的面容。苍玺听着他的话,身上冷汗将贴身的衣物浸湿。 这些年,他苍玺何曾怕过。然而,自打娶了傅瓷之后,苍玺发现自己愈发惜命。 四个人找了个茶馆,要了个包间。陈秋实听说苍玺要带着傅瓷一同去北番的消息后只是沉默,倒是程钺的反应却是不小。不过,碍于苍玺炽热的目光,程钺也没有过多的表示反对。只说了几句,北番苦寒,当真是委屈了玺王妃便也作罢。 苍玺应了一声后将方才周则与他说的话,捡着关键的都说给了这两人听。 程钺听完,拍案说道:“欺人太甚!” 苍玺给程钺递了个目光示意他坐下,程钺会意,只好暂时收敛了脾气。苍玺没想到陈秋实听完这消息会如此淡定。看样子,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懂得临危不惧这四个字。相比之下,程钺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幼稚了。 “前辈对这件事,如何看待?”苍玺主动问道。 陈秋实捻着胡子,“古有鸟,三年不飞不鸣。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此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陈秋实说完打量了一番苍玺的神色接着说道:“王爷不如学学这不飞不鸣之鸟啊!” 闻言,苍玺眉头轻皱,“前辈的意思是让本王韬光养晦?” 陈秋实点了点头,“正是。” 苍玺思索片刻后,应了一声。陈秋实的话不无道理,现如今的情形,绝对不能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见苍玺不语,陈秋实说道:“王爷也不必担心焦虑。老夫在北番有位故友,可书信一封,希望他能助王爷一臂之力。” “可是与前辈一同辞官的那位苏佑老将军?”苍玺问道。 第二百五十章 浔阳苏氏 陈秋实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我与苏将军也有十几年没见过了,也不晓得他身体如何,是否还有能力重回朝纲。” 苍玺能从陈秋实那双浑浊的眼睛中看到期盼与思念,他想客套的说几句那位苏将军一定洪福齐天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不得不承认,在陈秋实这等忠心耿耿的老臣面前,他玩不来那套虚假情谊的东西。 感叹了两句后,陈秋实似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接着说道:“在这桩事情上你切莫怪罪锦绣。长清候说这不是与周则兵戎相对的最好时机,我们只能忍辱负重。锦绣丫头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她已经在竭力劝三殿下与你成一派。” 陈秋实突然提起薛锦绣在苍玺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秋实的话,只好“嗯”了一声。 陈秋实拍了拍苍玺的肩膀,说道:“你不怪她们父女就好。长清候看似官高,也是个手无实权的。这些年,他们父女两人过得也不容易。” “晚辈知道,也并不责怪他们二位”,苍玺礼貌的回答道。 陈秋实点了点头,命苍洱取来了笔墨纸砚,即刻写了一封信交给苍玺。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三个字——佐玺王。 “苏佑看到这信和笔迹会明白的”,陈秋实将信装进信封后交给了苍玺。 正经事情办完后,苍玺又着重交代了程钺,千万学会自保。程钺对苍玺的话一一应着。 三人又聊了一会,才分别。 回到玺王府后,傅瓷已经睡下了。折腾了一天,傅瓷也累了。 苍玺从怀里取出陈秋实赠的那封书信,捏在手里看了好久。 先前,他风光时,不是没考虑过与苏氏结交,在苏佑六十岁寿辰的时候,苍玺也派人送去过贺礼。不过,以苏老将军不收任何人的礼物为由给退了回来。 当时,苍玺对这个苏将军好感倍增。只是,自己风光时都攀不到的人如今自己落魄了如何能与人家结交? 苍玺只希望苏佑能看在陈秋实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把。 天色已晚,月亮更加皎洁了几分,许是为了衬托这夜的黑。草丛里传来虫儿窸窸窣窣的声音,苍玺换了衣裳,灭了灯,躺在了傅瓷身边。 傅瓷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的问了句:“回来了?” 苍玺应了一声,为傅瓷好好地盖了盖被子,轻声说道:“快睡吧。” 傅瓷很轻很轻的回应了苍玺一声,蹭了蹭苍玺的胳膊后窝进了苍玺的怀里。有苍玺抱着,傅瓷本能的觉得很安心,遂而入睡也就很快。 翌日,公鸡叫晓时苍玺蹑手蹑脚的起身穿衣。苍玺醒后不久,傅瓷也跟着醒了。香罗伺候着傅瓷穿衣、用膳,苍洱与红玉则一起将主子们要用的东西统统带上了马车。 众人收拾好后,苍玺与管家交代了几句之后,苍玺将傅瓷抱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要上马车。 “等一等——”,远处传来声音冲着这边喊道。 苍玺顿了顿,傅瓷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 “傅绰约?”傅瓷嘟哝了一声,苍玺也微微蹙眉。傅绰约快步跑到了马车前,气喘吁吁的对着苍玺说道:“耽误王爷片刻,我有话想与王爷单独说。” 苍玺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傅绰约那殷切的目光,遂而只好向傅瓷求助。傅瓷抿了抿嘴角,“去吧。” 傅瓷话都这么说了,苍玺只好冲着傅瓷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等我回来。” 苍玺下了马车,走了几步站到傅绰约面前后,“公主,这边请。” 傅绰约应了一声,歪头对跟着她一同来的宫女说道,“你且在此处等我。” 宫女应了一声,傅绰约对苍玺颔首表示敬意之后,便随着苍玺到了一处僻静处,“公主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王爷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能归,绰约心里……”,不等傅绰约将一腔真情表完,苍玺就打断道:“公主若是没什么事,本王与王妃就先行一步了。” 苍玺说罢,转身就要走。 “等等——”,傅绰约喊道,继而走到苍玺面前,“这是皇后娘娘的亲笔书信,娘娘说,王爷此去北番必定没有左膀右臂,原本浔阳苏氏可以助王爷。” 说着,傅绰约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塞到了苍玺的手里,“还请王爷千万保重。” 说罢,傅绰约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苍玺看了一眼信封,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苏佑亲启”四个字。 苍玺握了握书信,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启程后,傅瓷才问道:“寄好公主与你说了些什么?” 苍玺将手里的信封给傅瓷看了看,“母后给浔阳苏氏写了一封信,托寄好公主带过来。” “苏氏?”傅瓷小声嘟哝了一句,似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激动问道:“可是现如今在北番的那位辞官的苏老将军?” “正是”,苍玺应了一声。 闻言,傅瓷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苍玺赶紧问道:“你可是哪里不适?” 傅瓷努力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勉强扯了个微笑出来,“无妨。” 苍玺还是不放心,想要让苍洱找个大夫来为傅瓷把把脉。但最终还是被傅瓷给拦下了。 过了良久,傅瓷的面色才好了许多。 “见王妃方才的情形是认识这位苏老将军?”苍玺问道。 傅瓷扭捏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道:“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过。听闻老将军是个有义气的,当年与陈秋实老前辈一同辞官。随后,举家迁往北番。” 苍玺点了点头。当年,的确是这么回事。 “王爷可认识苏老将军的儿女?”傅瓷问道。 “略有耳闻但并不识得”,苍玺想了想又补充道,“听闻老将军是膝下一儿一女。苏公子苏满祁被迫从商。那位苏小姐,本王倒是不知晓。” 闻言,傅瓷刨根问底的问道:“王爷可知那位苏小姐叫什么?” 苍玺想了想,“本王听人提起过,好像叫苏满霖?” 苍玺自己也不太确定,遂而转移了话题问道:“王妃问这些作甚?” 第二百五十一章 苏小姐 “没什么,随便问问”,怕苍玺不信,傅瓷又补了一句,“我们过去总要仰仗苏家的。” 苍玺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傅瓷窝在苍玺的怀里,想着方才苍玺所提及的“苏满霖”三个字。 莫非自己记错了? 浔阳苏氏有名气的也就苏佑一家。傅瓷清楚的记得,前世里人人都说玺王爷宠玺王妃入骨。而前世的玺王妃正是辞官隐退的苏将军的幺女苏满霜。 怎地,如今苏将军的幺女竟叫苏满霖? 傅瓷想着,困意犯上来了,干脆倚在苍玺身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苍玺看着傅瓷的睡相,轻微的扯了扯嘴角,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许是这几日太累,傅瓷的觉格外的多。从上马车一直到午时,傅瓷才醒来。 见傅瓷醒了,苍玺让苍洱找了就近的餐馆点了几个可口的小菜。众人饱餐了一顿才再次上了路。 苍洱与红玉的精神与体力都是十分好的,倒是傅瓷有点受不了这车马劳顿。苍洱与红玉体恤主子,故而时常停下来歇息。 如此一耽搁,这一路竟走了半个月。 苍玺与傅瓷到达北番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初。按理说,四月份的天气应该比较暖和了,但北番这边却仍旧还是阴风阵阵,吹得人发冷。 进了北番境地,苍洱驾着马车直奔邱晔。邱晔这地界可以说是北番最富足的一块地方,这儿是个交通枢纽,连同着北番到其往南各处的路线,也是块兵家必争之地。 此番,苍玺便也是到这个地方来任职。刚进邱晔城门口走了没几步,苍洱就勒马,苍玺打开马车车门问道:“何事?” 苍洱勒着马缰子,“爷,前面人多将路围住了。” 苍玺侧出半个身子来朝前方看了看,“看护好王妃,本王去看看”,叮嘱完苍洱,苍玺又冲着傅瓷说道:“本王去看看那边的情况,马上过来。” 说着,苍玺便下了马车,朝着人群那边走去。傅瓷想拦着,却晚了一步。 苍玺好容易挤进了人群。这一圈人围着一个姑娘和一位公子。那公子身后跟着几位不怀好意的家丁。 “你今日从了本少爷便罢,若是不从,休怪本少爷强行将你抢了去!”那公子说道。 姑娘闻言,脸色愈发发白,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她的丫鬟将她死死的护在身后。那公子朝着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一众人就为了上去。 苍玺看不惯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个老伯拦住。 “小伙子,路过的吧?”老伯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那老伯叹了口气,“唉,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人是何巡抚的长公子,你惹不起的!” 说着,那老伯摇了摇头,“只是可怜苏将军家的小姐了,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祸害。” 闻言,苍玺赶紧问道:“老伯口中的苏小姐,可是浔阳苏氏的女儿?” 那老伯急忙点了点头,“正是正是,公子莫不是他家的亲戚?” “沾亲带故些”,说着,苍玺看到那群家丁对姑娘动手动脚,还将她的丫鬟推倒在地后委实再也看不下去了,遂而从怀里摸出五颗棋子,朝那群人一丢。五枚棋子正好打中了五个人。 看到自己的奴才被几枚棋子大伤在地,公子火了,冲着人群中问道:“谁扔的?给小爷我出来?”,说着,拽着一个青年人的领口问道,“是不是你?嗯?是不是你?” 那青年赶紧讨饶。苍玺站了出来,捏着那公子的手说道:“欺男霸女,随我见官。” 那公子被苍玺捏疼了,松开了青年人的衣领子。 “见官?你老子的爹就是官!”那公子仍旧出言不逊道。 苍玺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两分,那公子受不住这份疼,赶紧讨饶。苍玺松开了手,公子接着开始骂骂咧咧的说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苍玺明知故问道:“谁?” “我爹是巡抚!”,那公子十分神气的说道,那些个小家丁也都爬起来站在了公子的身后。 苍玺“哦”了一声之后,说道:“我爹是擎王爷。” 那公子一听,接着大笑说道:“你爹要是擎王爷,我爹就是当今圣上!” 听到这话,苍玺心叹道,这人怕是还不知道高宗皇帝已经仙逝。这得有二十几岁的年纪,竟然想给周则当儿子! 不等苍玺说话,有顶轿子停在了人前。一旁跟着的侍从将轿子的帘子打开,里面的官儿并没有出来,只传出来了声音,“何人再次闹事?” 那公子一听见声音,赶紧跑到轿子前拱手说道:“爹,此人在街上大大出手,还打伤了咱家的家丁!爹,您得给儿子报仇啊!” 轿子里的人冷哼了一声,下了轿子,站在了苍玺面前打量了一番他的衣着。此番前来,苍玺没再穿自己的蟒袍,但衣服上绣的纹饰与这上好的衣料,何巡抚也猜得出此人身份必定不凡,遂而语气略带恭敬的问道:“敢问阁下是——?” 苍玺看何巡抚这行为,微微颔首,“摄政王苍玺。” 闻言,何巡抚与围观的百姓赶紧跪下给苍玺磕头。何巡抚行过礼后,见自己的儿子还站着,赶紧命令道:“还不快给摄政王行礼?” 何巡抚的脸色难看,让那位公子不得不在自己父亲的因为之下给苍玺行礼。 见儿子跪下了,何巡抚接着说道:“下官何初没管好犬子,还请王爷恕罪!” 苍玺原本没想着为难何巡抚。毕竟初来乍到,得罪这地方上数一数二的官员毕竟不好,但一想起方才那位老伯口中的话,苍玺的火气莫名的多出来两三分,遂而冷哼了一声,“身为父母官儿,竟然让自己的儿子欺男霸女,本王看何大人这乌纱帽是戴的太久了,该松松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何巡抚一个劲儿的磕头。 苍玺瞥了他一眼,“你这罪,还是冲着那位被你儿子惊吓到的姑娘赔去吧!” 闻言,何初如获大恩一般,赶紧起身冲着那姑娘拱手一揖,“还请苏小姐恕罪,犬子无知惊扰了小姐,还请苏小姐看在我的薄面上去为犬子向玺王爷说个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 英雄救美 何初嘴上言辞恳切,实际上递给那姑娘的眼神却透露着凶狠。 姑娘看他这眼神,有点害怕。见她还不语,何初又说道:“还请苏小姐发个善心,从今之后我定会对犬子严加管教!” 那位被称为苏小姐的从何初的眼神中看到了阴冷,为了避免灾祸,只好走上前去冲着苍玺行了个礼,“多谢摄政王出手相救,想来这位公子也不是故意难为小女的,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听到苏小姐这么说,苍玺一时之间神情复杂。看样子,这位何巡抚在这个地界儿上欺压百姓已久啊! 心里这么想,但苍玺面上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出来,“既然苏小姐这么说了,那本王也就不好再为难这位公子了”,说着,苍玺把目光落在了何初身上。 不等苍玺开口,何初率先表示道:“多谢王爷,臣一定好好教导犬子,也必定不会让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苍玺应了一声,背过了身去,何初十分有眼力劲儿的说道:“臣恭送王爷!” 待苍玺走后,何初敛了敛袖子,冲着自己的儿子何逸飞冷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现场。何巡抚一走,何逸飞也开始驱散在场围观的人群。那些个平头百姓哪儿敢惹他,遂而十分识趣儿的各自散了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之后,何逸飞才冲着苏小姐恶狠狠的说道:“你是本公子看上的女人,我就不信你次次这么好的命,总有人装英雄!” 说完,何逸飞带着一众家丁也离了去。 那姑娘被何逸飞这话说的心惊胆战,还是丫鬟唤了一声,“小姐”后,她才回过神儿来。 “与我速速回府”,那位苏小姐说道。 丫鬟应了一声,两人一同转入了巷子里回了府邸。 苍玺回到车上后,将方才的情况讲给了傅瓷,接着感叹道人心不古。傅瓷听得心里也不舒服。此时此刻,她愈发觉得存在潜在的危机——苏满霜。 尽管如此,傅瓷面上仍然努力保持着镇定。苍玺感叹完之后,冲着马车外唤了一声苍洱,苍洱将头探进马车里等着苍玺的命令。 “一会儿你去打探一下浔阳苏氏”,苍玺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后,又转身回坐开始驾车。 一会让功夫,他们一行人便已经到了府邸。 这府邸上有块门匾,上面有四个大字——摄政王府。 苍玺扶着傅瓷下了马车,命香罗先带着傅瓷安顿下来。香罗是个办事麻利的,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傅瓷平日里用的东西统统安置好了,还在红玉的帮助下在厨房里生了个火,弄了些小吃来。 苍玺让苍洱将该收拾的统统收拾了一遍,然后又亲自去奴仆市场买了几个为奴为婢的人来后,将那些个周则特地指派来的人通通绑了起来。 周则这种将眼线安插在摄政王府的手段也忒差了些,他以为自己是皇帝,他派下来的人苍玺就不敢动了吗? 在这儿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苍玺纵使将周则派来的眼线杀了又如何? 苍玺带回家了四个人,两男两女。两个男人守在了他常在的书房门口听他拆迁,两个婢子则供傅瓷使用。 香罗年纪大了,打打下手还行,让她终日里都伺候着,苍玺还是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待一切收拾好后,还不等苍洱去打探浔阳苏氏的消息,守门的侍卫就来禀报道:“浔阳苏氏前来拜见王爷。” 苍玺没有过分的震惊,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内。今日,他救了浔阳苏氏的女儿,他登门拜访也不为过。 “请他们前去大厅稍后”,苍玺想了想,接着说道:“去告诉王妃,浔阳苏氏来访,让她与本王同去大厅”,苍玺吩咐道。 那侍卫应了一声后,按照苍玺的吩咐去执行。侍卫走后,苍玺接着对苍洱说道:“你现在就去帮本王查查浔阳苏氏,还有这儿的巡抚何初。” 苍洱应了一声后出了书房门。苍洱走后,苍玺才将那两封书信从怀里取出,在手里反复捏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塞进了袖子里。 来到大厅,苍玺看见一位年过半百的男人坐在了尊位的下首处,他旁边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比苍玺小那么几岁。苍玺仔细瞧了瞧,那女子正是自己今日在城里救下的那一位。 看准了后,苍玺加快了脚步进了大厅。 苏佑一看见苍玺来了,赶紧起身去迎,“草民给摄政王爷请安”,苏佑拱手一揖,他身后的子女也跟着给苍玺行礼。 苍玺见状,赶紧上前搀扶苏佑,拱手还礼说道:“老将军客气了”,继而故作不知的问道:“这两位是——” 闻言,苏佑赶紧介绍说道:“这位是草民的长子,叫苏满祁”,然后拉着身后的女子说道:“这位,王爷是见过的。草民的幺女,苏满霜。” 苏佑说道苏满霜这三个字时,傅瓷正好走到大厅。听到这三个字,傅瓷一个没站稳,把脚给崴了。 苍玺闻声,赶紧上去扶。苏满霜也跟了上来,对着傅瓷说道:“小女是学过医的,还请王妃让小女给您看看。” 傅瓷没反驳。这人毕竟是苏佑的女儿。他们一家人来北番,还是有求于苏佑的。 “那就有劳苏小姐了”,傅瓷颔首说道。苍玺将傅瓷抱在了怀里,冲着苏佑说道:“让苏老将军见笑了”,说着,将傅瓷放在了大厅的椅子上,又命人取来了屏风挡在了苏佑与苏满祁面前,才为傅瓷脱了鞋让苏满霜为她检查脚。 片刻过后,苏满霜冲着苍玺行了个礼,说道:“王妃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没站稳晃到了筋,休息个三五日便没事了,王爷不用担心。” “有劳苏小姐了”,苍玺冲着苏满霜拱手一揖。 苏满霜赶紧福身冲着苍玺行了个礼,“该说谢的应该是小女。今日在城门口,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苍玺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 闻言,苏佑叹了口气,“于王爷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们邱晔的人来说,王爷可是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啊!” “恶气?”苍玺发问道,“苏老将军若是方便,快坐下与本王好生讲讲这其中之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水,太浑(1) 苏佑叹了口气,冲着苍玺抱了抱拳。苍玺做了个请的姿势,苏佑顺势又坐回了尊位的下首处,“王爷有所不知,当年草民辞官之后举家来到了这北番,本想着来此颐养天年,再不问庙堂之事。没想到……”,苏佑再次叹了口气,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没想到什么?”苍玺问道。 “没想到,这走到哪儿都是贪污腐败、官官相护之气”,苏佑说道。 苍玺不晓得苏佑为何会对他说这些。若是贪污腐败、官官相护,那么苍玺本身也是个官儿,他怎么就笃定,自己不会与何初等人官官相护。鱼肉百姓呢? 苍玺刚想开口问,苏佑摆了摆手,“王爷不必问为什么。老夫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 看到苏佑这笃定的神情,苍玺愈发觉得这些老一辈的人比他们大的年岁绝对不是白活的。 “本王还有一桩事情不明白,还请老将军为苍玺解答”,苍玺拱手说道。 苏佑点了点头,“王爷请讲。” “本王不解,老将军纵使离开朝堂但也是声名赫赫的将军,为何脸何逸飞这种人都能欺侮到二小姐头上?” 闻言,苏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承周自古以来重农抑商,我苏氏辞官之后无奈经商,这商人是最不被看重的也是最卑贱的,故而什么人都敢欺侮到我们头上来了。” 苏佑说这话时,苏满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不少。苏氏世代为官,到了他这一辈上却开始经商,委实是丢了列祖列宗的面子。苏佑仿佛察觉到了自己长子神色的变化,遂而接着说道:“好在,这些年经商,我苏氏在银钱方面还是不缺的。” 苍玺点了点头。但一想到承周有条律法讲的是商人的后代不许念书考取功名,苍玺心里忍不住为之遗憾。原本的将门之后,却不得不经商保命,现如今子孙后代与这朝廷再无缘分。 若是有一朝,他苍玺能称帝,定是要改一改这规定的! 苍玺想着,苏佑唤了他一声,接着拱手一揖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等也就不叨扰王爷与王妃了。” 苏佑说完,他身后的苏满祁与苏满霜也都冲着苍玺与傅瓷行了个礼。 眼瞧着苏氏一门就要出了摄政王府的大厅,傅瓷突然喊道:“等一下——” 众人闻声回首,苏佑开口问道:“敢问王妃娘娘还有何事?” 傅瓷有些慌张的应了一声,故作镇定的说道:“我听说苏老将军有个女儿叫苏满霖?” 闻言,苏满霜一愣,继而赶紧上前解释说道:“正是小女。” “是你?苏小姐的闺名不是满霜二字吗?” 闻言,苏满霜走上前去笑了笑,“王妃容禀,几年前先帝选秀,小女不愿进宫陪伴圣驾,但北番人人都知道浔阳苏氏有个叫苏满霜的女儿。小女自是逃不掉,不得已之下才用满霖这个名字,谎做是父亲的义女才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好一个大胆的苏满霜,竟敢做出如此举家掉脑袋的事情。怪不得,朝里人只知道苏佑有一义女叫苏满霖却不知道还有他的亲生骨血苏满霜一人。 不过,这种做法苏佑竟然同意? 见傅瓷这反应,苏佑赶紧拱手一揖说道:“王妃莫怪,草民实在不愿意再卷入这朝堂纷争才被迫出此下策。现如今对王爷、王妃坦言,还希望王爷、王妃能将此事保密。” 这桩事情保不保密倒是无所谓。高宗已逝,谁还有心思来追究这等事情。但苍玺仍旧十分礼貌的朝着苏佑行了个礼:“这是自然。” “那草民就不打搅了”,苏佑言罢,带着儿女离开了摄政王府的大厅。 待苏佑一家走远后,苍玺才问道:“瓷儿对浔阳苏氏很感兴趣?” 被苍玺这么一问,傅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她哪里是对浔阳苏氏感兴趣,她这叫防患于未然! “王爷多虑了”,傅瓷搪塞道。 苍玺没再问下去。看这样子,傅瓷是有心事的,只是不愿意与他讲罢了。既然如此,苍玺也就不再为难。 “我扶你回去”,苍玺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任由着苍玺从椅子上将她扶起。傅瓷这脚落地还有些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苍玺听到,赶紧将傅瓷横抱起,“本王抱你回去。” 傅瓷应了一声,任由着苍玺将她抱回了她的住处。眼下,这院子里空落落的,与傅瓷原来居住的梧桐殿简直没法比。苍玺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平白的多了几分萧条之感。 “回头本王让苍洱带人来给你添置些东西”,苍玺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苍玺抱着傅瓷进了屋将她放在了床榻上。 “来人”,苍玺冲着门外喊道。 方才刚被苍玺带进府门的两个小婢女闻声着急忙慌的就进了来给苍玺与傅瓷行礼,“你们俩叫什么名字?”苍玺问道。 那两个小婢女低着头,胆儿大的那个率先回答道:“奴婢孟言”,另个小婢女在她之后接着说道:“奴婢孟景。” 苍玺应了一声,“你们二人从今以后就留在这儿服侍王妃,万不可出一点儿差池!” 两个婢女冲着苍玺磕了个头,赶紧应着。苍玺接着说道:“王妃方才扭到了脚,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是”,两个婢子应了一声,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她们二人走后不久,苍洱来到了门口,“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苍玺闻声,为傅瓷把被子搭在腿上后,轻声说道:“本王去去就来。” 傅瓷应了声,苍玺出了房间给傅瓷带上了门,“如何?” 苍洱打量了周围一遭,低声说道:“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苍玺点了点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苍洱紧随其后。 来到书房,苍玺将伺候的人统统遣了下去,苍洱关上了房门之后,才拱手说道:“王爷,邱晔这池子水,太浑!” 闻言,苍玺眉头微皱,嘴角也微微下弯,“把你打听到的如实讲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这水,太浑(2) “回禀王爷,属下打听到,在这邱晔是何巡抚一手独大。这五六年一来,朝廷得到的消息一直是北番的经济不景气。据属下所知,这前两年是因为何大人中饱私囊,这后三年,邱晔天灾多,百姓也架不住有这么个贪官在!” 听完苍洱的禀报,苍玺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这何初有什么背景,敢如此嚣张跋扈?” 苍洱拱手一揖说道:“这位何巡抚敢如此,一来是天高皇帝远,这二来么……”,苍洱顿了顿接着说道:“王爷忘了,周则的母妃姓何。” 闻言,苍玺气的把手往桌子上狠拍了一下。 周则是三年前被封为太子的,这何初也就在邱晔为虎作伥了三年。尽管周则未必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亲戚,但如今的世道不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苍玺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问道:“浔阳苏氏那边呢?” 苍洱叹了口气,“浔阳苏氏是十年前来到北番的,据说当时苏老将军来时正赶上邱晔发大水。苏老将军仗义,散尽家财才不至于邱晔变成一座空城。但自那之后,苏老将军一家也就落魄了,苏公子也因此被迫从商。” 听完苍洱的诉说,苍玺心头一酸。这苏家,果真是承周的中流砥柱。若是朝堂之上多几个这样的肱骨之臣,想来承周该是另一番天地。 “接着说”,苍玺说道。 “属下还打听到,这苏公子有个小儿子,爱极了读书,只是……”,苍洱没再说下去。 即便苍洱不说,苍玺也知道了。 在承周,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位,但却在家族中如同顶梁柱一般。这朝廷中的达官显贵,哪一个不是花钱如流水。然而,仅仅凭借朝廷给的俸禄是绝对不能满足他们这一年的支出的。所以,会有许多人家逼迫自己的庶出儿子或者最不中用的那个儿子来经商。 一来,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是非。二来,也让家里有了经济来源。不过,一旦经商,他这一支的子孙便不能再考取功名做官。就连读个书,也是受限制的。 就如同苏满祁的儿子一般,喜欢读书却不能上学堂,也不能找个先生来教他诗词经书。 苍玺叹了口气,说道:“你去准备份礼,明日本王要去拜会苏老将军。” 苍洱应了一声退了下去,苍玺一个人窝在书房里想着方才苍洱的话,心里忽生得一份悲凉之情。 英雄迟暮,大概说的就是苏佑吧? 苍玺这一想就是一夜。傅瓷在房间里等到两更天也不见苍玺来,只好让人服侍着睡了。梦里,她看见了一个女人窝在苍玺的怀里,她瞧得不太真切,遂而跑了过去。这一跑便崴了脚。 苍玺看着她跌倒在地上却没有过来扶,那女人也在朝她耀武扬威的笑。周围的侍婢、奴才也都掩面发笑,笑她这个不得宠的王妃。 快天亮时,傅瓷一下子惊醒,坐起了身。 她看清楚了,那个朝她笑的耀武扬威的女人正是苏满霜! 傅瓷被惊醒后没再睡着,昨天下午苍玺明明说要来这儿陪她却不见踪影。想着苍玺对苏家人的态度,傅瓷心里七上八下的。 太阳爬上了天,屋子里亮了些后傅瓷才好好的梳洗打扮的一通,命手底下的人去准备早膳。 待准备好了,傅瓷差香罗去书房请苍玺前来时,才被告知王爷一早就出了门。 香罗回去回禀傅瓷时,很明显的察觉到傅瓷的脸色不大好看。 “可知道王爷去了哪儿?”傅瓷问道。 “听伺候王爷的人说,王爷去了苏府”,香罗说道。 “苏府?”傅瓷重复了一遍,继而问道:“浔阳苏氏?” “正是”,香罗应了一声。 闻言,傅瓷的手抖了一抖。 难道,这就是命由天定,苍玺注定躲不过苏满霜? “王爷即便是去苏老将军家也不同这一早就去吧?”傅瓷问道。 香罗想了想,回答道:“奴婢听伺候王爷的人说,昨日王爷听说苏公子的小公子因为父亲从商的缘故不能诵读诗文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遂而今个一早去集市上淘了些书本,想给那小公子送去。” 傅瓷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一个人坐在了餐桌前,用筷子夹着米饭,却如何也夹不起来,傅瓷夹了三四次后,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不吃了,陪我出去走走”,傅瓷冲着站在一旁的香罗说道。 香罗看傅瓷这副样子,赶紧劝道:“王妃,您这脚还伤着呢!” “苏家那位会医术的二小姐不是说了本王妃这脚无妨吗?”傅瓷说完这话发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遂而将语气放柔了几分,“姑姑陪我出去走走吧,在这屋里呆着,闷得慌。” 傅瓷都这么说了,香罗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扶着她出了房间。傅瓷的脚伤并没有苏满霜说的那么轻,落地吃力还是会疼。 这北番之地,气温比金陵低许多,花草也只是发了个小嫩芽。远不如金陵城玺王府那园子里花团锦簇。 “王爷好像很看重苏家?”傅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香罗点了点头,“昨儿个奴婢还听红玉说王爷让苍洱前去打听浔阳苏氏这几年的情况。” “苍洱打听的如何?”傅瓷急忙问道。 香罗笑了笑,“王妃您也知道,苍洱这小子前去打听的事情若无王爷首肯谁能问的出来呢?” “姑姑说这话就不对了,咱们王爷可是没什么事情瞒着王妃的”,苍洱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说道。 香罗吓了一跳,拍着苍洱的肩膀说道:“你这猴精儿,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苍洱挠了挠头,笑笑说道:“王爷吩咐了,不让属下告诉王妃与姑姑,说是要给王妃个惊喜。” 香罗笑笑,“你倒是还学会卖关子了!” “王妃只管着开心,这操心的活儿王爷与属下来干就成了!”苍洱说道。 傅瓷笑了笑,接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王爷怎么没带着你去苏府?”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这水,太浑(3) 提起这事,苍洱就来气,气鼓鼓的说道:“还不是红玉!” “红玉?”傅瓷发问道。 “是啊”,苍洱接着朝傅瓷抱怨道:“红玉听王爷说苏府里有个可爱的小少爷便硬生生的要跟着王爷一同去。所以,属下只能爬到树上来看看那儿最适合凿个温……”,说道这儿,苍洱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口,赶紧说道:“属下什么都没说!王妃什么都没听见!” 苍洱说完,不等傅瓷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香罗笑了笑,“这孩子。” “苍洱倒是比以前活泼了不少”,傅瓷说道。 “是啊,这孩子比起同龄人来沉默许多。好在,他跟王妃没有素日那严谨”,香罗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就连眉目见也带着几分暖意。 傅瓷将香罗这眼中的慈爱看的十分真切,“姑姑对苍洱好像格外关心些?” 香罗笑了笑,“王妃见笑了。奴婢原本是有个侄子的,倘若活着该与苍洱一般大了。” 傅瓷原先在国公府的时候听人讲过,这仇夫人身边的香罗姑姑是有个兄长的。不幸的是,她兄长这一家人都死于非命。 想到这儿,傅瓷停下了脚步,轻声说道:“让姑姑又提起那伤心往事,是瓷儿之过。” “王妃严重了”,香罗笑着拍了拍傅瓷的手,轻声说道。 傅瓷没再说话,与香罗接着在这院子里转。 再说苍玺这边,他已经把那两封书信呈给了苏佑。 苏佑看完这两封书信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陈秋实留给他的信上只有三个字——佐玺王。 但太后傅莺歌给的这一封书信却有三页纸之多。 信上,傅太后将这朝中之变讲给了苏佑。信末,还希望苏佑能够重回朝纲,再辅承周。 苍玺不知道傅莺歌信上到底说了些什么,但他相信傅莺歌绝不会做有害于承周的事情。 “王爷看看太后娘娘这信吧”,苏佑说罢,将傅莺歌的信递给了苍玺。 苍玺草草的将书信浏览了一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原本以为,傅莺歌这信会恳请苏佑帮他一把,却不料傅莺歌这信竟是让苏佑重回朝廷,辅佐周则的。 见苍玺不说话,苏佑主动说道:“照理说,草民该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苏佑没再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 苍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当初,高宗皇帝释兵权惹得众多武将不满。陈秋实与苏佑一时负气,怒摔将军令,远离朝堂、不问世事。 “草民相信秋实的眼光不会错,也相信若非如今朝廷乌烟瘴气,太后娘娘也绝不会让草民出山再辅承周”,苏佑毫不客气的说道。 “本王也知前辈难处。今日前来,权当替陈秋实前辈来探望老友”,苍玺说道。 苏佑见苍玺如此大方,也便拱手一揖说道:“多谢王爷肯体恤”,说完,拍了拍手,命人上了茶水。 苍玺喝了口茶,这茶水比他在金陵城喝的最下等的茶还不如。 见苍玺动作有所停滞,苏佑有些尴尬的说道:“王爷凑合喝两口吧,这茶叶已经是邱晔最好的了。” 已经是邱晔最好的了? 苍玺知道北番不种茶叶,但也不至于把如此下等的茶叶称作是好茶呀! 见苍玺疑惑,苏佑解释道:“我苏家虽说经商赚了几个钱,但在这邱晔,好东西都让当官的扣下了,纵使有钱,也买不到上等物品。” 闻言,苍玺放下茶盏,问道:“自高宗皇帝即位起,在我承周买卖自由,何来有钱买不来好物品这一说?” “唉”,苏佑叹了口气,“王爷有所不知。这邱晔的地方官儿都听命于何初。何初仗着自己是当今皇帝的舅父在这一片为所欲为。昨日里,王爷瞧见他家公子调戏老夫的小女这种事情在邱晔是时有发生的。据说,这何公子已经有十八房姨太太了……” 苏佑后面说的什么,苍玺一概没往心里头记。有这样一个大昏官在这儿,怪不得人人都说北番荒蛮! 二十年前的北番是苍擎治理的。彼时,邱晔可以说是整个北方最富庶的地界儿。百姓安居乐业,官员也都两袖清风。与如今这情况简直是天壤之别。 只是,最后苍擎客死他乡,他在北番实行的那一套律令也就人亡政息。到现在,北番换了一任又一任的官儿,早就把百姓的油水榨干,这地界也就成了百姓口中的蛮荒之地。 “皇上若是心里有他这个舅父,他何苦在北番做官儿,本王倒要把这个何巡抚拉下马!”苍玺说道。 苏佑没发表任何意见。何初在邱晔的势力大,当地的官员大多是也都是他的门生,若是想一下子根除,还是有些困难的。 这北番之地有如今这模样,坏就坏在罚不责众这一条上。倘若大整北番,被拉下马的官员,往少出说也得有二十余人。 如今,朝野中能用的人才少。在官员上突然缺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朝廷补不上来势必会造成内乱。 与其内乱,倒不如养着这些个贪官。 苍玺又饮了一口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稚嫩的男童声音,“祖父、祖父——” 苍玺放下杯子的功夫,那小男孩就已经跑到了苏佑面前,苏佑揉着小男孩那不长不短的头发,十分慈爱的说道:“还不快过去给摄政王爷请安?” 那小男孩应了一声,走到苍玺面前,给苍玺正儿八经的行了个礼,用十分稚嫩的声音说道:“给摄政王爷请安。” 苍玺笑了笑,赶紧上前扶起来,“小公子多大了,叫什么?” 那小男孩朝着苍玺拱手一揖,奶里奶气的说道:“六岁半,叫苏子文。” “苏子文?”,苍玺捏了他肉乎乎的小脸一把,“这倒是个好名字!” 苍玺说着,拉着苏子文的小手走到桌子前,说道:“来瞧瞧本王给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红玉将今早苍玺从集市上买来的书递到苍玺手里,苍玺蹲下身拍了拍苏子文的肩膀,“喜欢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师父 苏子文抱着书本,咧嘴笑着:“喜欢!” 苏佑咳了一声,苏子文迈着小短腿跑到他面前,拱手行了个礼,“祖父,孙儿可以收下摄政王爷给的礼物吗?” 苏佑看了看自己的小孙子叹了口气,苍玺看到苏佑这般情形,站立起身,“本王看小公子是个喜欢读书的,这礼也算不上什么礼不如前辈就准许小公子收下吧。” “唉——”,苏佑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王爷不是不知晓,这经商之人的后代是不准许读书考功名的。偏偏这孩子,唉……”,苏佑说不下去了。 “承周这条律法本就不合理,也到了该废弃的时候了。前辈若是愿意,不如让小公子给本王当个徒弟,本王愿意授经文、传武艺。” 不等苏佑开口,苏子文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苍玺冲着小孩子笑了笑,“真的。” 苏佑再次叹了口气,“王爷既然喜欢这孩子,老夫也没有阻拦的道理。老夫不盼望着这孩子能出人头地,只希望他平安一世。” 见自己的祖父同意了,苏子文十分高兴的扯着苏佑的一角说道:“孙儿多谢祖父!” 苏佑揉了揉这孩子的毛发,笑道:“还不快去给你师父行礼敬茶?” 苏子文闻言,被奶娘抱着从桌子上端起了苍玺的茶杯,给苍玺磕了个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苍玺受了这孩子三叩首,喝了他递过来的茶水后赶紧将苏子文扶起来,“日后有时间便去本王府上,拐过城东第一座宅府,上面有个牌匾写着‘摄政王府’四个大字”,苍玺说完,看着苏子文似懂非懂的眨着眼睛,苍玺指了指红玉接着说道:“你若是不知道,以后就让这个姐姐接送你可好?” 苏子文揉了揉自己的呆毛,盯着红玉手里的红侠剑问道:“这个美人儿姐姐会武功吗?” 他这童真惹得苍玺与红玉发笑。 “自然会”,红玉说着弯下腰来,“以后上下学路上我保护小公子可好?” 苏子文朝着红玉甜甜一笑,“多谢美人姐姐。” 苏佑看着自己的孙子不怕生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日后,王爷费心了。” “前辈言重了”,苍玺拱手说道,继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不早了,本王也就不叨扰了。” “王爷可否用顿便饭再走?”苏佑说道。 苍玺客气的笑了笑,“本王今日晨起出门时未曾与王妃说过,回去晚了她该担心了。前辈好意,苍玺心领了。” 苏佑笑了笑,“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留王爷了。” 苍玺应了一声,接着弯下腰将手搭在苏子文的肩膀上,“明日早晨,本王让这个美人姐姐来接你去王府可好?” “好!”苏子文应道。 苍玺又捏了捏苏子文的笑脸之后再次给苏佑行了个礼才离开了苏府。苏佑一行人把他们送到门口,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才分别。 苍玺离开苏府后没直接回摄政王府而是去城东头给傅瓷买了分枣糕。今儿个走时,她还没醒,苍玺不忍心叫醒她,遂而出门也没说一声。这一日不归,傅瓷该担心了。 苍玺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傅瓷把做好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自己窝回到了床上。 苍玺不见傅瓷在餐桌旁,赶紧冲着站在一旁的孟言与孟景,“王妃呢?” 孟言胆子稍微大些,遂而主动接了苍玺的话,“回禀王爷,王妃说累了,先休息了。” “累了?”苍玺微蹙眉。 孟言应了一声,看到苍玺这神情,声音又小了一分,“王妃昨日伤了脚,今日又在园子里转了许久,还与香罗姑姑一起在园子里种了些花草,遂而早早的回房了。” 听们孟言讲完后,苍玺什么话也没说的出了门,直奔傅瓷的卧房。 苍玺健步来到傅瓷的院子里,站在院门口苍玺看见屋里的灯已经灭了,苍玺想推门而入却被香罗制止了,“王妃睡了,王爷请回吧。” “本王就进去看看,绝不吵醒她”,苍玺说完就要往里走。 香罗先苍玺一步站在了门口,“主子说王爷劳碌一天一定累了,王妃知您未用晚膳故而将餐食留在了桌上,王爷请便吧。” 傅瓷不见他? “瓷儿可是有什么不适?”苍玺问道。 “王爷多虑了”,香罗行了个礼不愿再与苍玺多语。 见香罗要走,苍玺赶紧拦下,“她的脚上如何了?” 香罗闻言回头,说道:“大夫说伤着筋了,得好好养几日。” “姑姑就让本王进去看看吧”,苍玺说完便要进门。 香罗再次拦住了苍玺,叹了口气:“王爷莫恼,奴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今日并非是老奴要拦着王爷,而是王妃命奴婢务必将王爷拦在门外。” “为何?”苍玺问道,再不似他平日里那副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模样。 “奴婢不知”,香罗说完后没再理会苍玺,打算推门进屋。 “姑姑等等——”,苍玺急忙冲香罗喊道,香罗回头,苍玺气馁的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香罗,“前两日在路上瓷儿说想吃枣糕。” 香罗接过枣糕,冲着苍玺行了个礼,进了屋。 进屋后,香罗把枣糕递给了傅瓷,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为何不让王爷进来?” 傅瓷从门缝里看到苍玺那孤寂的背影,叹了口气:“姑姑不懂”,随后一瘸一拐坐回了桌子旁,开始拆枣糕。 傅瓷没法告诉香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也没法告诉她,前世里苍玺娶得并不是她而是苏府里的那位二小姐苏满霜。 尽管前世里她始终未曾关注过这位王爷,但是在她活着的时日里,她听闻这位苏王妃宠惯王府,惹人羡煞! 这些话,她没法对香罗说,自然也没法对苍玺说。 傅瓷原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吃味,却没想到这苏满霜还没真的入住玺王府自己就已经酸成了这副模样。 “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这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沟通理解。王妃若是不把心里装的事情告诉王爷而是一昧的把王爷往外推,你们夫妻之间只会加深误会”,香罗说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患得患失 苍玺真的会疏远她吗? 傅瓷想着方才香罗所说的话。她要如何跟苍玺说,难道说她是重新活过一回的怪物?还是说,苍玺前世里娶的、宠的都不是她傅瓷? 想到这儿,傅瓷随随便便的应了香罗一声。她看着桌子上已经拆封的枣糕,嘴角上扬了些弧度。 前些日子,她在马车上提了一句自己想吃枣糕没想到苍玺竟拾在了心上。 夜又深了些,苍玺在傅瓷的庭院里又转了一圈,始终没敢敲傅瓷的房门。睡了也好,这些日子颠沛流离也是苦了她了。 第二日清晨,苍玺醒的早,特地在傅瓷的院子里练武。今日,傅瓷起的也出奇的早,隔着门窗看见苍玺在院子里练剑,傅瓷猛地一下下床脚又疼了起来。 “王妃慢些”,香罗扶了傅瓷一把,在一旁提醒道。 “为我更衣”,傅瓷说着,忍着脚痛来到了衣橱前,找了身素色的衣裳来。香罗很快就为傅瓷梳洗打扮好了,扶着傅瓷出了房门。 苍玺看见傅瓷出门来,嘴角上扬了一段弧度,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暖意。苍玺没停下来而是接着练剑。相比于方才,苍玺的剑术中多了几分调戏傅瓷的意味,剑锋时常围着傅瓷转。 一剑舞毕,苍玺才将剑扔给苍洱,“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好”,傅瓷笑了笑,接着问道:“王爷呢?” “不好,想你难眠”,苍玺捏了捏傅瓷的脸蛋说道。 “油嘴滑舌”,傅瓷娇嗔了一句,侧身不再理苍玺。傅瓷也觉得奇怪,昨日里自己如同一个深宫怨妇一般,今日见到苍玺所有的小脾气都好了。 “你的脚伤如何了?”苍玺问道。 傅瓷没瞒着苍玺,把大夫交代的话通通转达给了苍玺,到末了为了让苍玺安心,还不忘补充一句:“大夫说,将养数日便可。” 苍玺应了一声,侧身对此后傅瓷的孟言、孟景说道:“你们好好伺候着王妃,这几日不许让王妃下床”,苍玺说着将傅瓷横抱起,将她重新放回了床上。 苍玺看着桌子上已经拆封的枣糕,没多言。傅瓷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也唯有奶白葡萄与她祖母生前爱吃的枣糕这两样甜品她还多少吃些。这枣糕表层已经风干,绝不可能是今早才打开的。这也就表示,昨晚自己来时傅瓷并没有入睡,而只是单纯的不想见自己。 看着苍玺发愣,傅瓷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苍玺转过头来,为傅瓷脱下鞋来查看他的脚伤。 苍玺的手一碰到傅瓷的脚,傅瓷“嘶”的一下缩了一下。 苍玺看着傅瓷这反应,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还说没事!孟言赶紧再去请大夫来瞧一瞧。” 孟言应了一声,就要出门,但这个时辰,上哪儿去找大夫呢?孟言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怯生生的开口:“王、王爷……” 苍玺阴着脸,“怎么?” 傅瓷看出了孟言的忧虑,赶紧解围说道:“这才几更天,哪里有药铺会开门?”,见苍玺还不放心,傅瓷接着说道:“香罗姑姑懂医术,王爷若不放心让姑姑再为我瞧瞧就是了。” 傅瓷这么说了,苍玺也不能再为难孟言让她一定请个大夫来,遂而对香罗抱拳说道:“劳烦姑姑了。” 香罗给苍玺行了个礼,“王爷客气了。” 说罢,香罗为傅瓷再次检查了一遍脚踝的情况。 “王爷放心,王妃未伤及骨头。好生生的养几日即刻”,香罗回答道。 听香罗的回答与大夫的话并无差别,苍玺才放了心,但是仍然不忘嘱咐孟言道:“一会儿你去给王妃再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孟言应了一声,苍玺还不忘再补充道:“要邱晔城最好的!” 苍玺还想叮嘱什么,还未等他开口,苍洱就进屋禀报说道:“王爷,苏小公子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苍玺嘟哝了一声。 “听送他来的人说,小公子巴望着来求学,起了一大早”,苍洱回禀道。 他原本打算派红玉前去请苏子文来,没料想他竟然起的如此早。看样子,是个能吃苦的。 “带他过来吧”,苍玺说完起了身。 傅瓷疑惑,问道:“这苏小公子是何人?” 苍玺坐在了傅瓷身边,说道:“是苏佑的孙子叫苏子文,本王看他好读书也是个习武的苗子,故而收他为徒”,苍玺说完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孩子是个聪慧的,你见了也定喜欢。” 苏小公子? 傅瓷努力在脑海里寻找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却什么都没找到。 对于苏家,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都在苏满霜这个女人身上。 “王爷王妃起的好早”,傅瓷还在回忆,却被一声温柔的女声打断。 傅瓷循声望去,笑容迅速凝固在了脸上。 苏满霜怎么来了? 看到苏满霜,苍玺多多少少也有些吃惊。 “苏二小姐怎么亲自来了?”苍玺起身问道,傅瓷也想起身,但被苍玺拦住了,“脚受伤了就别乱动,好好坐着。” 苏满霜笑了笑,给苍玺与傅瓷分别行了个礼:“侄儿今儿个一早就起了,吵着问红玉姑娘怎么还不来接他。我瞧着他望眼欲穿,就擅作主张将他带了来。若是有不便,还请王爷、王妃恕罪”,说着苏满霜冲着苍玺与傅瓷屈膝行了个礼。 “没设么不方便的,二小姐客气了”,傅瓷回答道。说完,她打量了苏满霜与苏子文一番,问道,“想来二小姐与小公子还未用过早膳吧?孟言、孟景,吩咐厨房多准备些膳食端过来。” 孟言与孟景听到主子的吩咐后,应了一声行了个礼便出了房间。 寒暄过后,苏子文才挣脱了苏满霜的手,跪在地上给苍玺磕了个头“,徒儿苏子文给师父请安。” 苍玺赶紧上去扶起了苏子文,说道:“在王府里不兴这个,你懂礼仪就好,这大礼日后就免了。” 苏子文拱手应道:“多谢师父。” 苍玺揉了一把这孩子的呆毛,领着他的手走到傅瓷面前,“这位是本王的妻,你的师母。” 第二百五十八章梨园 苏子文偏着头冲着苍玺问道:“什么是妻子?” 苍玺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解释道:“就是本王会宠一辈子、爱一辈子的那个唯一的女人。” 苏子文似懂非懂的歪着小脑袋冲着傅瓷眨了眨眼睛,傅瓷冲着他笑了笑。苏子文跪在傅瓷身前,十分恭敬的冲着傅瓷行了个礼,“子文拜见师母。” 傅瓷赶紧将这孩子扶起来。苍玺说着没错,这孩子生了一副讨喜的模样,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十分有灵性。长长的睫毛随着他那一眨一眨的双眼扫在下眼睑上,十分耐看。 “几岁啦?”傅瓷笑眯眯的问道。 “六岁半”,苏子文奶里奶气的回答道。他看得出来,他这个师母是喜欢他的! 傅瓷揉了揉他的呆毛,“以后在这王府里,你缺什么、爱吃什么尽管跟师母说。” 傅瓷语气温柔,苏子文对她有格外的好感。 “他本就是受宠的,王妃快莫要娇惯他了”,站在一旁的苏满霜说道。 傅瓷循声望去,才仔细瞧了瞧眼前这个美人儿。她发长三尺,光可鉴人,眉目如画。虽算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是般般入画、娇若秋月。 “二小姐说笑了,这孩子既然是来与王爷学文练武的,我怎好不好好待他?”,傅瓷与苏满霜说话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这美人是好看,但傅瓷对着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在摄政王府又在苍玺面前,苏满霜自然不好与她多理论。再者说,傅瓷的话也无不妥。 “好了,瓷儿喜欢孩子,多宠子文些也无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若是唤我一声义父也无不可”,苍玺说道。 这话,原本是帮着傅瓷的。但此刻,在傅瓷听来倒是像是在埋怨她膝下无子。 “是”,苏满霜应了一声,朝着苍玺行了个礼。 傅瓷又与苏满霜寒暄了几句。不知为何,苍玺总觉得傅瓷对这位苏家的二小姐心有芥蒂。 在苍玺的认知里,傅瓷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她不难相处,但真的想与她好好相处、坦诚相待还是要费上一些功夫的。 一会儿,孟言、孟景端上来了吃食。因着贵人们的吩咐,今日的早餐十分丰盛。苏子文吃的肚皮滚圆,最后十分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儿。苏满霜食量小,几乎每样东西只尝一口便饱了。这也难怪她这纤细的身材! 苍玺与傅瓷吃好后,苍玺打算带着苏子文去了自己的书房,苏满霜没有回苏府的意思,还主动提出想带着玺王妃逛一逛邱晔城。 苍玺担心傅瓷的脚上,不愿意让她多走路。最后,三人妥协,苏满霜提出带着傅瓷去梨园看戏的主意。 傅瓷终日在这摄政王府也觉得闷,即便对苏满霜心里总有层隔膜,但因着戏的缘故还是应下了。 苏满霜此番前来没带侍婢,傅瓷带着香罗由苍洱赶着马车一同去了梨园。 这梨园是邱晔最好的一家,里面请的都是名角儿。苏满霜是这儿的常客,这里的老板和伙计都认识这位名满北番的苏二小姐苏满霜。 伙计一看到是苏满霜,即刻迎了上来,“二小姐今儿个来是想看那出戏?” 苏满霜领着傅瓷往里走,十分熟络的问道:“今儿个都有哪些戏?” 伙计闻言,赶紧引着这两人往上好的地界走,“我的二小姐啊,您今天算是来着了,今儿有《长生殿》、《窦娥冤》,您看您是——?” “本该是让摄政王妃姐姐来点戏的,只是,妹妹觉得这《窦娥冤》太过悲戚,不如就让妹妹做主点一出《长生殿》如何?”苏满霜问道。 这几出戏,傅瓷都是听过名字但不清楚到底讲了什么东西,故而点了点头。 见傅瓷应下了,伙计赶忙引着这两人往雅座处走。苏满霜边走边打量着这戏园子里,脆生生的开口问道:“伙计儿,这人怎么愈发少了?” 伙计叹了口气,“我的二小姐啊,如今这是——”,伙计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是何大人掌权,邱晔这个穷地方还有几个人能来看戏啊!” 苏满霜也跟着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来,片刻后又微笑着说道:“这位啊是摄政王爷的夫人。王爷来到这儿,咱们啊也该有好日子过了!” 说着,把傅瓷往前推了推。那伙计儿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听到什么王妃自然也知道来人身份之大,赶紧跪在地上给傅瓷磕了个头,说道:“笑的有眼无珠,还请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请起”,傅瓷十分端庄的说道,那伙计起身后赶紧赔笑道,“王妃、二小姐,您二位这边请!” 带到了路,伙计赶紧吩咐人来给傅瓷端来好茶、鲜果还有邱晔特有的点心。傅瓷坐在尊位上,苏满霜坐在她的右手边。傅瓷还给香罗与苍洱赐了坐,故而这两人便坐在了傅瓷的身后。 苏满霜看着这满堂空座感叹了声,终究不是当年了。若是再往前数几年,今日扮杨贵妃的这位主儿一开口,准保满座。这几年功夫过去了,不想这戏曲经衰败到了这种程度。 说来,这也怨不得百姓们。当下的形势在这儿,邱晔城许多百姓人家吃饭都成了困难,试问还有谁愿意来此看戏呢? 眼瞅着到了时辰,这两位名角儿登上了台。 傅瓷是头一回看戏。她虽是国公府的嫡小姐,但这种像模像样的活动却从来都论不到她。取而代之的是她那位庶妹傅青满。 角儿开了嗓子,傅瓷在台下看的开心。尽管有语言上的差异,但好在差异并不大,还在傅瓷能听明白的范围之内。 苏满霜边看边吃着伙计送上来的茶点,还不忘打量着傅瓷的神情。 她是从小泡在戏园子里长大的。苏满霜的生母爱听曲儿,大苏满霜记事起就带着她常往戏园子里跑。后来,苏满霜的生母离世,她为了缅怀母亲也常常女扮男装去戏园子里听曲儿。甚至,还会唱上那么一段、两段的。再后来,他们举家来到邱晔,好在这儿还有这么大一个戏园子。否则,都不知道自己开心或者不开心时可以上哪儿排解排解情绪。 她看着傅瓷这入迷的劲儿,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问道:“姐姐可听过‘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这一句?” 第二百五十九章宛转蛾眉马前死 前世里,傅瓷虽说活的窝囊,但这些诗词歌赋没少读,也算不得完完全全的白活。 这两句,傅瓷就曾在书本上看到过。 这诗名叫《长恨歌》,是白居易所做,讲的是唐明皇李隆基与贵妃杨玉环的爱情故事。 想到这儿,傅瓷的脸色有点僵。这《长恨歌》里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这《长生殿》里讲的也是唐明皇与杨贵妃。 傅瓷记得,在古诗里,有这么几句——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东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 这五句诗讲的是,在杀死杨贵妃兄长杨国忠之后,众将士明言“诛杀贵妃,方保君王”。 见傅瓷眉头微皱,苏满霜的嘴角又上扬几分,“王妃姐姐,可见帝王家真情难见啊。这唐明皇将杨贵妃宠成手中至宝,到最后也还不是赐下了一条白绫?” 闻言,傅瓷的表情很是难看。这苏满霜在人前看着是个娇柔的女子,却没想到一言就能戳到忍得痛处,当真是可怕。 傅瓷朝她勉强扯出了个微笑,回答道:“二小姐知道女子能祸乱天下,也应当知道女子也能安稳社稷”,傅瓷说着,打量了苏满霜一眼,接着说道:“二小姐喜欢听戏,应当听过一出戏叫‘穆桂英挂帅’,本王妃倒不认为这天下女子个个儿是祸水。” 傅瓷言罢,朝苏满霜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比刚才,笑容也有些尴尬,“王妃姐姐说的是。王爷待姐姐真心,姐姐自然不会有杨贵妃之困。” 傅瓷白了苏满霜一眼。这女人是个能说会道的,自己方才将了她一军,她竟能这么快就打回来,着实令傅瓷刮目相看。 “妹妹既然知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这一句,也应当知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么一句”,傅瓷看也不看苏满霜的说道。 “这是自然”,苏满霜应下后没再找傅瓷的茬。 傅瓷这句诗可谓是一语双关了。一来,告诉了苏满霜自己绝非贵妃杨氏那种恃宠而骄的人;二来,也警告她:即便自己是杨贵妃,她若是动了歪心思下场也只能是与梅妃江彩萍无二。(梅妃,姓江名采苹,开元初,高力士使闽粤选归,大见宠幸,性爱梅,帝因名曰梅妃。造杨妃入,失宠,逼近上阳宫。) 这一场戏结束后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走时,傅瓷对待苏满霜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饶是苏满霜再怎么与她套近乎,傅瓷的态度也都要么冷淡要么平平,总之是连装出一副好脸色来也不肯了。 香罗与苍洱两人紧随傅瓷其后。看着傅瓷这态度,苍洱是觉得大快人心。方才在戏园子里,若不是香罗拉着他,苍洱早就上去与苏满霜争个短长了! 到了摄政王府门口,傅瓷没说请苏满霜进去的话。但因着苏子文的缘故,苏满霜还是挺直了脊梁骨跟着傅瓷进了王府。 傅瓷没去书房,这弄的苏满霜有些尴尬。原本,她是想跟着傅瓷去书房再找个机会见一见苍玺的。然而,傅瓷勘破她心思似的,让孟言去书房禀报了声,随后自顾自的进了寝殿。傅瓷进去后,苏满霜只好窝在大厅里。毕竟,摄政王妃的寝殿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傅瓷做事是个心理有数的。她回房休息后,嘱咐了孟景一句,让她给苏满霜送些吃食去。 来者是客。更何况,苍玺还有求于这个女子的爹。傅瓷自然不能在明面上亏待了她。 待孟景去后,香罗边为傅瓷检查着脚伤的上边问道:“主子打算接下来如何?” 傅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说道:“她毕竟是苏老将军的嫡女。好歹也是个小姐,即便真的入了王府,也是当得起的。” 香罗边为傅瓷按摩边说道:“主子也看出这位苏小姐的心思了。” 傅瓷点了点头。苏满霜的心思,她何尝看不出?不过是不愿意点破罢了。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啊!”香罗的声音很软很柔和,临末了,还不忘抬头与傅瓷对视。 “姑姑也觉得我应该退让?也觉得王爷应该把她迎进王府?”傅瓷问道。 香罗叹了口气,“主子,奴婢跟着老夫人一辈子,也见过从前的官场。这位苏将军的利用价值,绝非王妃看到的这点儿”,说着,香罗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低了许多,“他,兴许能助王爷成事!” 对上香罗那炽热的眼神,傅瓷觉得自己没法儿拒绝香罗这话。 苍玺要的不正是君临天下吗? 傅瓷虽说对苏佑不熟,但看着陈秋实与傅莺歌如此敬重此人,傅瓷也深知此人不可得罪也不可忽视。更何况,苏佑的长子从商,言外之意便是他的长子已经没有机会再让这个老将军看到朝堂上的希望了,但他还有个未出嫁的女儿! 若是他的爱女嫁给的是苍玺,苏佑定会辅佐! 想到这儿,傅瓷气的咬牙。她的父亲也是个有才的,只可惜傅骞从不看好傅瓷。从前在家中,傅骞看不上她;如今嫁为人妇,傅骞来带着看她这个夫君不顺眼。 也是!在当时,一个外姓王爷怎比得上一国太子? “这件事情上王妃还需想开才是,王爷的心在您身上,身旁多个女人又如何?”香罗再次劝道。 苍玺身旁多个女人真的无所谓吗?傅瓷想着,她总觉得是有所谓的。就好比,人还在金陵时,她就听到苏满霜的名字便觉得难受,如今见到其人更是如此。她不是个待人刻薄的,却始终容不下这个叫苏满霜的人。 但转念一想,香罗是祖母仇氏身边的老人了。她见过多少傅瓷没有见过的风风雨雨,并且平日里香罗从不干涉她与苍玺的感情问题。 如屡次提起,看样子,自己是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第二百六十章逼婚(1) “姑姑先退下吧,我乏了”,傅瓷打了个哈欠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随后又盯着傅瓷看了片刻。见她不走,傅瓷开口说道:“姑姑的话,瓷儿会仔仔细细的考虑一番。” 香罗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香罗走后,傅瓷慢吞吞的走到了床上。她的脚还没大好,走起路来还是有点一瘸一拐。她倚在床头,想着方才香罗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香罗的话句句在理。但她一想到苏满霜是苍玺前世里宠到骨子里的人心里就难受。前一世的事情尽管都过去了,但终归还是发生过。难保在这一世里,苍玺不会重新喜欢上苏满霜! 想着想着,傅瓷竟倚在床头睡了过去。傅瓷万万不会想到,就自己午睡的这一会儿功夫,竟然让她不得不接受迎娶苏满霜进府这个事实! 书房里,苍玺在教苏子文写字。苏子文天赋极好,这些天赋不仅仅表现在他在诗文的理解上,还表现在他这一手字上。 苍玺看着这一手字,十分喜欢。想来,他像苏子文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应该是在他爹爹苍擎王爷的悉心教导下这般读书写字吧? 想着,苍玺愈发想与傅瓷生个孩子了。无论男女,他一样的疼、一样的交,不会有丝毫偏颇就是了。苍玺私心想有个女儿,他可以与傅瓷一起与布庄选料子为女儿做衣裳,还能给孩子买漂亮的首饰。总之,他的女儿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最漂亮的! 苍玺想着,却被红玉的推门声打断。 “何事?”苍玺蹙眉问道。 红玉看了苏子文一眼,苍玺会意,轻声说道:“随我来。” 红玉应了一声,随着苍玺去了书房的偏阁。 “发生何事了?”苍玺问道。 红玉拱手一揖,“王爷,苏府出事了。” 闻言,苍玺眉头紧皱,继而递给了红玉一个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何巡抚的儿子何逸飞抬着花轿到了苏府门前,说是要将苏二小姐抬到何府做小。” 听完红玉的讲述,苍玺的眉头拧的愈发狠。 先前,苍洱提到过。这个何逸飞家里已经有十八房小妾了。就这副样子要苏满霜再嫁过去,也太折辱苏家,太委屈苏满霜了! “二小姐知道这件事情了吗?”苍玺问道。 “还不知,二小姐还在王妃的院里”,红玉回答道。 苍玺朝着正在内阁写字的苏子文看了看,接着说道:“随我去苏府!” 红玉拱手领命,即刻随着苍玺朝苏府的方向快步走去。苍玺与红玉的脚力快,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苏府门前。苍玺看着门前这番景象,十分恼火。 苏府门前,有八个轿夫抬着一顶大红色的花轿,有十来个敲锣打鼓的人围在花轿旁。何逸飞穿着新郎官的衣裳坐在高头大马上等着苏佑出来。因这声势浩大,还引来了一群围观的百姓。 “各位在场的父老乡亲,我请你们做个媒。今儿个,我何逸飞抬着花轿来与苏家结亲,娶她家的二小姐给我做夫人!还请诸位捧个场给我做个见证!”何逸飞冲着众人喊道。 红玉听他喊完,就像上手去揍他!这天底下,哪有娶亲直接带着花轿来接人的道理? 苍玺看透了红玉的小心思,伸手拦住了她,“不急,看看再说!” 红玉应了一声,冲着苍玺点了点头。 片刻后,但见一小厮从苏府里跑出来。他人一出来,苏府的大门就紧紧的关死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老爷这是对这门婚事不满意!邱晔的大部分百姓都受过苏佑的恩惠,想来也不愿意看到他的女儿嫁给个这样不学无术整日只知道喝酒赌钱玩女人的花花公子。 那小厮出门后立刻跑到了何逸飞身边对着他说了几句话。因着隔得有些远,人也吵闹的的原因,苍玺与红玉都没听到这人说了什么。只见,那小厮与何逸飞说完后,他整个人负气的跳下了高头大马,冲着身后那些个敲锣打鼓的摆了摆手,“都给我停下!” 那些敲锣打鼓的听了他的命令,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家伙什。何逸飞又冲着方才那个小厮吩咐道:“让人撞门!” 闻言,即刻来了五六个身强力壮的人抬着几个大木桩子朝着苏府的门上撞去。 眼看着木桩子就要撞到门上,苍玺从怀里掏出两枚棋子打向抬木桩子的人的臂膀。这两人同时吃痛,木桩子隆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何逸飞看着状况吓了一跳,赶紧朝着人群中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苍玺。 “又是他——”,何逸飞恶狠狠的冲着身旁人嘟哝了一句后换了副笑脸,“又见王爷,还真是有缘。” 苍玺从人群中走出,红玉紧随其后。红玉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逸飞,恨不得用眼神教训他一顿。 “这王爷出门还带着美人”,何逸飞对左右人调笑说着,顺带着还想用折扇来挑红玉的下巴。 红玉哪里是个任人调戏的。何逸飞的折扇还没落在她下巴上,红玉就伸手握住了他的虎口,接着用力一拧,何逸飞疼的嗷嗷直叫,直吩咐手下人来教训红玉。 苍玺轻唤了一声红玉,红玉冷哼了一声才松手。苍玺不是怕事的人,但何逸飞毕竟是何初的儿子,真的让他死在了这儿,怕是红玉得跟着陪葬。 谁知,红玉松手后,何逸飞仍旧不依不饶的冲着手下人喊道:“给我教训这个娘儿们!” 苍玺朝着何逸飞瞥了一眼,“本王看谁敢!” 话音一落,方才那些个对何逸飞惟命是从的人也都开始打退堂鼓。眼前站的这个人是谁他们并不知晓,但是看见自己的主子对他不敢有半分冒犯,这一众人也就知道苍玺不是个好惹的,也不是个能惹的! 见状,何逸飞冲着身后人骂了一通试图找回面子。他虽跋扈,但也知道眼前人不能惹,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好好好,今儿个算小娘儿们你走运!走,跟我进苏府,接新娘子上轿!” 第二百六十一章逼婚(2) “且慢”,苍玺伸手拦下了何逸飞。 何逸飞站住了脚步,恶狠狠的看了苍玺一眼,苍玺没有过多的表示。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波澜。 何逸飞回头白了苍玺一眼,并没有理会他的话,朝着苏府门前迈着大步。 苍玺看着何逸飞的背影,从怀里摸出一颗棋子朝着何逸飞的腿嗖的一下就扔了过去。何逸飞没料想苍玺会玩阴的。人倒在地上,嘴却依旧不干不净的。 红玉瞧不惯何逸飞对苍玺言语上的不恭敬,上前一只脚就踩到了何逸飞的胸口上。他的手下人看着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了,赶紧上前去帮忙。然而,那些个庸夫哪是红玉的对手,她左脚仍踩在何逸飞的胸口上,双臂挥展,那几个家丁竟近不了她的身。 见红玉把人欺负惨了,苍玺有点儿不好意思的开口:“红玉。” 听了苍玺一声唤,红玉朝着何逸飞冷哼了一声才松了脚。见红玉又回到了苍玺身边,那些个家丁才敢上前去扶。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何逸飞仍旧不罢休的对自己手底下的人吩咐道。 “住手!” 说这话的正是要被这位何公子纳入府中做十九房夫人的苏满霜。与她同来的还有傅瓷、香罗、苍洱。 傅瓷的脚伤没好利索,走路还是有些跛。香罗与苏满霜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苍洱则跟在身后,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 何逸飞一看是美人来了,眼睛都在放光。不过,这一回,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傅瓷身上。 “这美人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标致”,说着,何逸飞上前就要挑傅瓷的下巴。 没等何逸飞下去手,苍玺就捏住了他的手腕。这一回,苍玺没再给何逸飞留面子,两根手指一用力便听到了咔吧一声动静。何逸飞疼的咧嘴直叫。 苍玺没看他,径直走到傅瓷面前将她揽进怀里,看都不看何逸飞一眼的冲他说了句滚。苍玺的眼神、语气不怒自威,何逸飞不敢再找他的茬。这地界儿是他父亲的地盘不假,但眼前的这人再怎么不济也是从金陵城里来的王爷,硬碰硬还是碰不起的! “你给我等着!”,说完,何逸飞带着一众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苍玺一行人进了苏府,围观的百姓也都三三两两的各自忙碌去了。 进了苏府,苍玺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傅瓷的脚伤仍在,遂而开口说道:“我抱你进去。” 不等傅瓷反应过来,苍玺就已经将她横抱在怀。若这是在玺王府便罢了,如今在苏府苍玺还如此,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儿,傅瓷说道:“王爷快将我放下,莫让人笑话了去。” 苍玺扬了扬嘴角,“本王抱本王的妻,旁人有何好笑话的?”说罢,苍玺眉头增添了几分愠色,“倒是你,怎么被人调戏了还不知躲?” 不知躲?何逸飞也得给她躲开的机会啊!苏满霜、红玉、香罗、苍洱跟在这两人身后听着这位玺王爷的温言细语。 红玉一行人早已经习惯了苍玺这副人前人后都宠妻的样子。倒是苏满霜,从未见过苍玺对谁笑的这么暖。 几日相处下来,苏满霜觉得苍玺就是一座冰山。原不知他还会笑的如此暖人心田。看到苍玺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苏满霜也跟着上扬了扬嘴角。 “方才那人是谁?”傅瓷问道。 “何巡抚的公子”,苍玺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回答。 苍洱曾与傅瓷说过,北番是那位姓何的巡抚在管理,这各处的地方官也都是他的门生。想来,此人在北番地界上时无人敢惹的。 方才,苍玺将他爱子的手腕拧断,想来这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想到这儿,傅瓷问道:“你伤了他的爱子,他……” 不等傅瓷说完,苍玺就截住她的话,“你怎么不说他还妄图调戏本王的爱妃?” 两人正说着,苏佑出屋门过来迎接苍玺与傅瓷。 看见苍玺将傅瓷抱在怀里,苏佑赶紧问道:“摄政王妃这是怎么了?” “王妃脚伤有伤”,苍玺简洁明了的说道。 苏佑应了一声,赶紧请苍玺一行人进屋。进了屋子,苏满霜立刻带着自己的丫鬟前去烹茶、准备糕点。 苍玺将傅瓷稳当当的放在了椅子上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苏佑起身朝着苍玺行了一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 “前辈客气了,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不知前辈可否为苍玺解惑?”苍玺问道。 苏佑叹了口气,“王爷请讲。” “何逸飞不过是何初的儿子,为何敢欺负到前辈头上来,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迎娶二小姐做他的十九房夫人?” “唉……”,苏佑再次叹了口气,“单凭这一点还不够吗?” 他这一语,让苍玺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官儿就能为所欲为? 那这世上还有没王法了? 苍玺听闻,当年高祖治国严谨。举国上下,贪者重罚。那个时候,当官儿的是正儿八经的为民办事。而现如今,何初不过是一个巡抚级别的官儿,他的儿子就仗着自己的老子在这儿兴风作浪、为所欲为! 见苍玺不说话,苏佑感叹道:“我这一辈子,前半辈子献给了疆场,后半辈子献给了邱晔的百姓。到老,竟然让自己的儿女子孙落得这个下场!悠悠苍天,何薄于我啊!” 听着苏佑这话,在场的人心里都不是滋味!苏佑的事迹、功劳,他们都是多少有些耳闻的。然而,这样一位无愧于国、无愧于民的人,到老竟然被几个对社稷无功的人欺负至此,当真令人心寒。 “前辈对此事有何打算?”苍玺问道。 苏佑摆了摆手,“我就是豁上这条命也不能让霜儿嫁入何家!” 他这话说的凄凉,蛮有几分英雄迟暮的味道。 听他说到此,香罗看似无意的拍了拍傅瓷的肩膀。傅瓷抬头与她对视一眼,香罗冲着傅瓷点了点头。 傅瓷咬了咬下唇,冲着苏佑开口问道:“前辈觉得王爷是否是值得二小姐托付一生之人?” 第二百六十二章此一时、彼一时 第二百六十二章此一时、彼一时 闻言,一众人皆盯着傅瓷看。 玺王妃竟然能说出此等话来? 素问,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傅瓷真的愿意与苏满霜共侍一夫?想到这儿,苏佑结结巴巴的问道:“王妃,您……您说什么?” 傅瓷笑了笑,接着说道:“您可愿意让二小姐嫁入我摄政王府为侧妃?” 听傅瓷又重复了一遍,苏佑睁大了眼睛看着傅瓷,“王、王妃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傅瓷回答道。 听傅瓷如此说,苍玺眉头紧锁。 傅瓷这是要唱那一出戏?她明明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为何还要给别人做媒? 见苍玺表情不善,傅瓷走到苍玺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回去我再与你细讲。” “不知,前辈意下如何?语气嫁给何巡抚的儿子做十九房夫人,不如嫁给王爷做个侧妃,您看……”傅瓷问道。 “王爷胸怀大志、待人亲和,老夫自然中意,只是这件事情还得问问小女的意见。我苏家如今虽说没落,但我苏佑也不会将儿女的婚事拿来与声名地位、政治斗争混为一谈!” 苏佑这话算是给傅瓷一剂预防针。他不是看不出这位玺王妃的英明之处,他也相信以苍玺的心智,绝对不会去娶一个傻里傻气的姑娘为妃,两次相处,苏佑都觉得仇云柔这个孙女除了不会武功意外,简直跟她当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话正说着,苏满霜端着茶点进了大堂。见她进来,傅瓷换了一副笑脸,“妹妹来了,我们正念叨着你呢。” 伺候苏满霜的婢女青苑给苏佑、傅瓷递了茶水,而苏满霜却琴技将茶水端到了苍玺面前,笑着回复傅瓷方才的话,“不知姐姐、王爷与父亲在念叨我什么呢!” 苍玺没接过她手里的茶盏,苏满霜略微尴尬的笑了笑之后,又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见状,傅瓷赶紧为她解围,“自然是妹妹的终身大事。” 闻言,苏满霜面上一红。傅瓷趁热打铁说道:“妹妹应该也知道,方才那何巡抚的儿子抬着花轿来摆明了抢亲,嫁与她做十九房夫人,岂不是误了妹妹的终身”,傅瓷边说边打量着苏满霜的神色。只见她眸光暗淡,头也低了下去,不多时又微微抬起,朝着苍玺这方向上瞥了一眼。 “姐姐有心做个月老,为你与王爷牵红线,不知道妹妹心中可有王爷?”傅瓷问道。 傅瓷说这话不怎么情愿,但她人前做戏的功夫很足。她的那些个不情愿,约么着也就只有苍玺与香罗能看得出来。 苏满霜听傅瓷这么一说,猛地抬起头看了苍玺一眼。苍玺并不看她,眉头仍旧皱着,似乎并不乐意这门亲事。她喜欢苍玺笑起来的模样,但是这个人好像只会对傅瓷笑。 不过,能够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啊。时间久了,这个人即便是冰山也会被自己融化吧? 想到这儿,苏满霜含羞一笑,带有些娇嗔的语气说道:“女儿家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完后,就跑了出去。青苑见自己的主子跑了出去,匆忙给屋里的人行了个礼之后也跟着跑了出去。 “前辈你看……”傅瓷问道。 苏佑没想到苏满霜会对苍玺生情。他何尝看不出来,苍玺的眼中、心中只有傅瓷一个人,他这个女儿嫁过去也是不得宠的。想到这儿,苏佑不好拒绝也不好答应,只能说道:“请王妃容老夫想一想,三日之后必给回复。” 傅瓷点了点头,冲着苏佑福身行礼,“那我就等着前辈的好消息了。” 说完后,傅瓷一行人便离开了苏府。 苍玺把傅瓷抱到了马车上,这一路无论傅瓷说什么苍玺都没回应她一句。 这个女人,竟然将自己分给别的女人,这是苍玺没想到的! 回到了玺王府,苍玺将傅瓷抱到了寝殿便要离开。看着苍玺的背影,傅瓷有点慌神。 与她相处这么久,傅瓷从未见过苍玺对她如此冷漠过。 “等等——”,傅瓷对着苍玺的背影喊道。 苍玺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有话与你讲”,傅瓷说道。 “王妃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本王还要领着子文读书习武,就不在此耽搁了”,苍玺说道。 “你在为了今日事情怪我?”,傅瓷问道。 苍玺狠狠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转过身来,面对着傅瓷问道:“你何苦要将我推给旁人?” 此时此刻,傅瓷已经泪目,苍玺走到床边蹲在傅瓷跟前为她擦了眼泪,“我知道你是想抓住苏佑这棵大树,也知道你是为了丰满我的羽翼。只是,这丰满羽翼的方法有许多种,你何苦选这一种?伤你心、也伤我心。” 傅瓷握住了苍玺的手,有些哽咽的问道:“王爷可还记得新婚之夜你与我讲过什么?” 苍玺点了点头。 新婚之夜,苍玺曾告诉傅瓷,日后他会因为拉拢人心纳妾,希望傅瓷做个宽容懂事的妻子。 “此一时、彼一时。本王收回原来的话”,苍玺轻声说道。 傅瓷笑了笑。有他这话,就不枉费自己花了这么多心思来为苍玺周旋。 “这事情是香罗姑姑开解我的。她跟着祖母这么长时间,是见过世面的。并且,姑姑从不插手你我之事,这一回你我便听她一言吧”,傅瓷劝道。 听着傅瓷这话,苍玺陷入沉思。香罗是仇氏身边的人,比他们见识得多。只是,要拿婚事做筹码,苍玺觉得对不起傅瓷。 这女子陪着她走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好日子没过一天却要跟人共侍一夫,这委实对她不公平。 “拉拢苏氏的方法有许多,并不非要迎娶苏满霜”,苍玺仍然反对。 “但这是最好、最见效的方法,不是吗?”傅瓷反问道。 听他这话,苍玺哑口无言。 这确实是个不劳而获的好办法! “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策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王爷是英雄,必要有容人的雅量”,被傅瓷这么一说苍玺倒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个小女子。 “再容本王想想”,苍玺说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夺人所爱 苍玺说完这话后离开了傅瓷的房间去了书房。 他去时,苏子文正在读他桌案上的《战国策》。 苍玺笑了笑,这孩子果然是个爱读书的。 “师父终于回来了,我的功课全都写完了,请师父过目”,苏子文说着,将方才苍玺给他布置的功课递给了苍玺。苍玺细细的将他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遍,继而点了点头。这孩子,的确是个好苗子。好生培养,定是国之栋梁。 “不错”,苍玺夸赞道,随后拿起了方才苏子文读的那本《战国策》,问道:“这本书,你觉得如何?” 苏子文想了想,“这书中讲述了诸国往事,徒儿虽说是挑着几篇看的,但却觉得十分有趣。” “有趣?”苍玺问道。 苏子文点了点头,“徒儿很喜欢张仪。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还有商鞅,立木树信,秦国之所以后来者居上,多半是秦王慧眼识珠。” “你且仔细说说”,苍玺说道。 苏子文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说道:“就如同这秦惠文王。彼年,公孙衍与张仪不睦,秦惠文王能从中周旋。当两人水火不融之时,这秦王又能够懂得取舍。这可谓是慧眼识珠。” 听苏子文这话,苍玺若有所思。 眼下,苏佑倘若能为他所用必定会大增羽翼。只是,当真要娶了苏满霜才能拉拢到苏佑吗? 见苍玺不语,苏子文以为自己说的不对,遂而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问道:“师父,徒儿说的不对吗?” 苍玺揉了揉苏子文的头发,“子文很聪明,说的也很对。” 闻言,苏子文冲着他咧嘴笑了笑。 “想来你也倦了,让那位穿红衣服的美人姐姐带着你去园子里转转吧”,苍玺说道。 苏子文应了一声,朝红玉眨了眨眼睛。走到门口,苏子文将肥嘟嘟的小手搭在红玉的纤纤玉手上,红玉正要领着他出门,他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冲着苍玺行了个礼,“师父,徒儿能去找师母玩耍片刻吗?” “你很喜欢师母?”苍玺问道。 苏子文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师母生得漂亮,人也贤惠,徒儿自然喜欢。” 苍玺刮了刮苏子文的鼻子,“你师母生的漂亮是真,只是你是如何看到她的贤惠的?” “这师父就不知道了吧!”苏子文笑了笑,“方才孟言姐姐来给我送瓜果,徒儿与她闲聊了几句。她说,师母为了让师父觉得王府里有家的味道,特地亲手栽种了些树苗花朵。徒儿因此猜测,师母必是个贤惠的。” 闻言,苍玺微愣。随后又摸了摸苏子文的小脑袋,轻声说道:“你且去找师母玩吧。” 苏子文应了一声,朝着苍玺行了个礼之后便要朝门外走。 “等等——”,苍玺朝苏子文唤了一声。 苏子文回头,问道:“师父还有何事?” “你师母今日劳累,你切莫再与她玩闹累着她了”,苍玺吩咐道。 苏子文回给苍玺一个甜甜的笑,“师父放心,徒儿记下了。” 苍玺应了一声,看着苏子文拉着红玉的手一蹦一跳地的出了书房。 看着苏子文的背影,苍玺感慨良多。他不是个悲春伤秋的,但今日听了傅瓷的一番话之后却忍不住多想。平日里,他太过自负,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他苍玺办不成的事情,到如今才明白,哪怕说,将来有个朝代取代了承周。百姓们顶多骂几句,到最后他们还是会臣服于心的君主,而后再开始周而复始的生活。 这个世界,没有谁都能继续。 苏子文来到傅瓷的院子里时,傅瓷正在掉眼泪。听孟言说,苏子文来看她时,傅瓷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才让孟言带着苏子文进来。 “徒儿给师母请安”,苏子文朝着傅瓷行了个礼。 傅瓷赶紧让他起身,招了招手让苏子文到她身边来。 苏子文迈着小短腿跑到傅瓷身边。他看着傅瓷发红的眼眶,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泪痕,问道:“师母不开心?” “没有”,傅瓷矢口否定。 “那为何落泪?”苏子文继续问道。 傅瓷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观察能力如此之强,遂而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因为脚伤的缘故才掉了眼泪。 话说着,孟言端上来了糕点。苏子文拿了块塞进嘴里,直夸好吃。 看着这孩子,傅瓷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嫁到王府这么久,她竟没能给苍玺添个孩子。记忆力,前世里苍玺倒是有儿有女,让人羡煞。 只是,那孩子是苍玺与旁人的。前世无缘,今生勉勉强强向上天偷来这一段缘分,傅瓷委实不敢再奢求什么。 苏子文记得苍玺的嘱托,吃了几块点心喝了杯清茶便离开了傅瓷的房间。看着日头偏西,苏子文去书房跟苍玺告了个别后说着要去找苏满霜。 红玉告诉他,他的姑母已经先行回到了苏府之后主动提出送苏子为回府。苏子文歪着小脑袋应着,仿佛自己被苏满霜抛弃后有点委屈。这一路上,红玉几次开口想告诉苏子文,他的姑母可能会嫁到摄政王府来。但看到苏子文这一蹦一跳的样子,红玉觉得说了也是白说,遂而闭了嘴,将苏子文送到门口便原路返回。 回到府里,苏子文先去给苏佑请了个安,又去问候了他的爹娘,最后才进了苏满霜的房间。 “姑母真不厚道,竟将我一个人留在摄政王府自己先行回来”,苏子文故意撅着小嘴埋怨道。 苏满霜揉了一把苏子文的呆毛,“你如何回来的?” “红玉姐姐送我回来的”,苏子文说着,又从苏满霜的桌案上拿起一块点心就要往嘴里塞。 “哎,别动!”苏满霜即刻吆喝住苏子文,“这是明日带给玺王爷”,苏满霜说完想了想不太妥当,又补充道:“还有玺王妃的。” 苏子文哭丧着笑脸,委屈的把电信重新放回了盒子里。 看这苏子文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苏满霜接着说道:“等姑母嫁到摄政王府,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姑母要交给师傅?”苏子文大吃一惊的问道。 苏满霜含羞点了点头后见苏子文这神情,接着问道:“有何不妥吗?” “不行!”苏子文站起来吆喝道。 “为何不行?”苏满霜提高了声音问道。 “师父说师母是他的妻子,这辈子只宠她一个、爱她一个。师母也全心全意的对师父好,姑母为何要夺人所爱?”苏子文质问道。 夺人所爱? 苏满霜倒是希望能夺人所爱。 今日,她看见苍玺为了傅瓷不惜得罪何初。并且对傅瓷又是搂又是抱的,当真让她羡煞。 见苏满霜不说话,苏子文觉得自己话说重了,遂而拽了拽苏满霜的衣角,轻声说道:“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任凭姑母挑选,为何非要嫁给师父?” 为何非要是苍玺? 这话,苏满霜也问过自己。 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大约很难再放下吧? 从苍玺英雄救美的那一刻起,苏满霜就把这个人悄悄的装在了心里。 今日,苍玺在苏府门口对她们苏家的种种维护又是让苏满霜对这个人多了一份敬重与喜欢。 尽管,她心里也知道,苍玺那日英雄救美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对苏家的维护,也不过是因为他祖父苏佑的缘故。 其实,苏满霜自己也清楚。在苍玺心里,没有她一丝一毫的地位。 “你年龄尚小,许多事情暂时还不明白”,苏满霜说道,接着又侧身对站在一旁伺候的青苑说道:“送小公子回去。” 青苑领了命,带着苏子文出了苏满霜的卧房。 看着苏子文离开,苏满霜才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哪里是别人不明白,是自己不愿意看清楚罢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偷鸡不成反蚀米 第二日清晨,苍玺一如既往的早期练剑。傅瓷没作陪,带着香罗与孟言、孟景在厨房里准备饭菜。 不多时,苍玺刚把剑放下拿着下人递上来的绢帕抹了把汗,就看见苍洱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爷,何巡抚带着人来了!”苍玺禀报道。 “何初?”苍玺嘀咕了一声。见苍玺疑惑,苍洱赶紧说道:“定是为了他儿子来向王爷讨债来了。昨日王爷当众拧断了他儿子的手,何巡抚必定怀恨在心啊!” “我去看看”,苍玺说完,把手中的剑随手扔给了苍洱,自己朝着大厅走去。 看着苍玺独自前往,苍洱急的在原地直跺脚。苍玺虽说是王爷,但来到北番之后却没有实权,如今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想着想着,苍洱愈发觉得这件事情得去告诉傅瓷,遂而赶紧跑到厨房。 此时,傅瓷正煮着鱼。看着苍洱进来后,忙洗了把手问道:“这么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主子,何巡抚带人来了”,苍洱说道。 闻言,傅瓷微愣。 “何巡抚,何初的爹?”傅瓷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正是。来了好些人,眼下正在大厅里,王爷刚过去,属下怕出什么事情,特地来告诉主子一声。” 傅瓷不等听苍洱话说完,扯着围裙擦了把手就冲门外跑去。但奈何脚上有伤,傅瓷没跑几步就吃痛。苍洱、香罗反应过来赶紧去追。 因着脚伤的缘故,傅瓷疼的皱眉,“孟言、孟景留在这儿看着饭菜。香罗姑姑与苍洱随我到大厅!” 言罢,香罗与苍洱便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傅瓷朝着大厅走去。快到大厅时,傅瓷突然停住了脚步对苍洱说道:“你快去苏府,请苏佑前辈与苏二小姐速来。就说王爷有难!” 苍洱赶紧应下,即刻就消失在了傅瓷的实现中。 傅瓷赶到时,屋里的氛围十分紧张。 在座的有好几个,傅瓷认识的也就何初与何逸飞父子,剩下应该也是当地的地方官儿,只不过傅瓷没见过罢了。 何初等着苍玺,面色十分不善。何逸飞的右手包扎着,左手一直轻轻扶着右手的绷带,趾高气扬的看着苍玺。 看见傅瓷来之后,何初冷哼了一声,“怎么?王爷、王妃给个交代吧?” “人是本王打的”,苍玺说道。 闻言,何初与那个未曾见过的官儿对视一眼,那官儿开口说道:“那就请王爷随我往衙门走一趟吧?” 说着,那官儿对着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些人就要上前来捆着苍玺。 傅瓷赶紧上前,拦着了那些个侍卫,厉声问道:“你是谁?” 那官儿,扬了扬嘴角,“下官贾为民。” 傅瓷讨厌极了此人这谄媚的笑。见傅瓷的神色中都透露着对自己的厌倦,贾为民接着说道:“还请王爷跟下官衙门里走一趟,这事,我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闻言,傅瓷恼了。 好一个公事公办!若是真的公事公办起来,恐怕邱晔的地方官儿就所剩无几了吧? “且慢”,傅瓷说道,“容本王妃问一句,这调戏民女,该当何罪?” “这——”,贾为民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傅瓷瞪了他一眼,贾为民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有这样的气魄,遂而有些胆颤的说道:“按我朝律法,打二十大板。” 傅瓷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调戏有夫之妇呢?” 贾为民揩了揩汗,说道:“打四十大板。” “既然如此,昨日王爷动手是因为何巡抚的儿子调戏本王妃在先,还请贾大人公事公办”,傅瓷说道。 她故意将“公事公办”这四个字加重了声音。 贾为民听她这话,不由心虚。这何逸飞平日里什么作风,他不是不晓得,只是有何初的这层关系在,贾为民每回都给何逸飞行了个方便。 见贾为民不说话,傅瓷接着说道:“怎么?方才贾大人要将我家王爷带走的气势到哪儿去了?”傅瓷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莫不是本王妃没给贾大人银两,贾大人不肯审我的案子?” 说到这儿,傅瓷故意冲着香罗说道:“香罗姑姑,去给本王妃取一百两银子来给贾大人权当打点”,说完,接着斜视贾为民说道:“还希望贾大人收了本王妃的银子后能公事公办,切莫让调戏本王妃的登徒子逍遥法外!” “这——”,贾为民支支吾吾的看向何初。何初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些,方才是怒,此时是难堪。 “王妃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今日,本官必要一个公道”,何初敛袖说完,又给贾为民使了个眼色。 贾为民挥了挥手,几个侍卫蜂拥而上。不等那些人近身,就听见有人喊道:“谁敢!” 说这话的正是苏佑。 看到苏佑一行人来,傅瓷心里一喜。在大人这件事情上毕竟是苍玺理亏,这一点他们无从反驳。 “何大人,别来无恙啊”,苏佑没好气的说道。 何初对苏佑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忌惮。苏佑是功臣又上了年纪,若是把他怎么样了倒是真的不好交代。况且,此人在邱晔的威望颇高,何初对他还是心存几分忌惮的。 “不知苏老爷大驾来摄政王府所谓何事?”何初笑道。 “昨日,有人在老夫的门前闹事,听闻那人被老夫的贤婿教训了一番,没想到今日何大人就找上了他的麻烦”,苏佑说道。 闻言,何初一行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苏佑这话,是说何逸飞闹事在先。 “你胡说!苏满霜怎么会嫁给他?”何逸飞率先站出来说道。 “飞儿”,何初低声唤了他一句,何逸飞才收敛了些。 “摄政王与小女早已结亲,昨日何巡抚的爱子抬着花轿去我门前抢亲,还请何巡抚与贾大人能给个公道”,苏佑说完这话便不再看这两人。 闻言,何初敛袖冷哼了声,但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自然是何逸飞抢亲理亏。 想到这儿,何初换了副笑脸,说道:“犬子不知道王爷与苏家已经结亲,冒昧提亲还请见谅。”言罢,还不忘侧头对何逸飞说道:“还不快向王爷与苏老爷请罪?” 何逸飞看在自己老子的份上,勉勉强强的苍玺行了个礼。 “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打搅了”,说罢,何初就要带着人走。 “且慢”,傅瓷喊道。 被她这么一喊,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傅瓷身上,“还请贾大人给本王妃一个公道。” 听傅瓷这么一说,贾为民有些不知所措。 见他不语,傅瓷接着说道:“莫非贾大人想让本王妃与侧妃妹妹被这贼人调戏还忍气吞声?今儿个若是贾大人不给本王妃一个交代,我即刻修书一封送回金陵,请太后姑母为本王妃做主。” 傅瓷话说道这个份儿上,贾为民早已经吓得哆哆嗦嗦的不敢表态。 何初在一旁也是满脸愁容。 他没想到,这摄政王妃是个厉害的。胆识还有口舌上的功夫,一点儿都不逊色于苍玺。 “怎么?贾大人这是想让本王妃修书一封了?来人,笔墨伺候”,傅瓷喊道。 “且慢”,何初冲着傅瓷拱手一揖,“方才之事多有得罪。还请王妃看在犬子右手已断的份儿上饶他此回,下官回去定当对他严加管教。” 听何初这么说,傅瓷仍不觉解气。见她无动于衷,何初只好转身向苍玺拱手说道:“还请王爷劝劝王妃,饶犬子此回。” 苍玺没理会何初。 见众人都不松口,何初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何逸飞。 “来人,将少爷绑了送到衙门,公事公办!” 何初说完这话后也没给苍玺、傅瓷行礼便离开了摄政王府。 其余的人跟在他后面,何逸飞在叫唤,但却没人敢给他松绑。 众人走后,苍玺才冲着苏佑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多谢前辈仗义执言。” 第二百六十五章为人父母 苏佑摆了摆手,对苍玺说道:“我有话要与王爷说,还请王爷移步。” 苍玺迟疑片刻后,傅瓷握了握他的手,苍玺才说道:“前辈这边请。” 苍玺引着苏佑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且将左右都屏退。 “此处无人来,前辈有话请讲”,苍玺说道。 “老夫知道,霜儿嫁入王府是王妃的主意。但是,老夫就这么一个爱女,不求王爷能宠之、爱之,但求王爷能惜之、怜之”,苏佑这话说的十分诚恳,一时之间让苍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苍玺不语,苏佑接着说道:“老夫知道,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心里定是容不下其他女子的。但是,霜儿执意要嫁,老夫也无可奈何。” 说着,苏佑叹了口气。苍玺看着苏佑这副模样,扯了扯嘴角,片刻后才说道:“前辈既然这么说,苍玺也想对前辈说出肺腑之言。我虽是个王爷,如今却被困在这邱晔。说是来这边督查,手上却无半分实权。日后回朝堂,必然还会受天子要挟,您真的愿意您的女儿跟着我担惊受怕?” “我这一辈子,前半生拼在朝堂、拼在沙场,自然知晓朝堂是个吃人的地方。不过——”,苏佑顿了顿,目光炽热的看了苍玺片刻后,拱手一揖说道:“王爷有扭转乾坤之力,此等困苦不过是孟夫子口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罢了。” 听他这么说,苍玺愈发觉得苏佑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领兵作战者,文臣不敢、武将不能。文臣大多数只会些纸上谈兵的功夫,武将多有匹夫之勇却是有勇无谋。像苏佑这样的,既熟读圣贤、通晓兵法的,少之又少。 之所以有这样的情况,主要是这些年,先帝与新帝在文武选拔人才时,分的过于细致。选上来的武状元多莽夫,文状元多书呆子。 “前辈既然信我,苍玺必定尽全力而为”,苍玺拱手说道。 苏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霜儿的生母死得早,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我今日希望王爷能给老夫吃颗定心丸,让老夫觉得霜儿的眼光没错。” 苍玺应了一声,冲着苏佑拱手说道:“本王保证,有我苍玺一日,便不叫二小姐受苦。” 这大约是苍玺唯一能许给苏满霜的了。 宠与爱这东西,他既然全心全意的给了傅瓷,便不会再给第二人。更何况,与苏满霜这段姻缘来的突然,苍玺也站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上,让他骤然接受,委实是在为难他。 苏佑闻言,叹了口气。按理说,有这话他该满足了。 只是,为人父母,总希望给自己的儿女这世上最好的。 “那老夫就多谢王爷了!”苏佑说完后又补充道:“王爷放心,日后能用到我苏佑之时,我义不容辞。” 这算是一颗定心丸吗?苍玺想着。 他没料想苏佑会因为苏满霜的婚事站在他这一边。先前几次,他想要拉拢苏佑,却通通都被苏佑回绝。如今,因为苏满霜,这位老者竟然能退让到这个地步。看样子,苏佑果然是慈父心肠。 事情说完后,苏佑离开了书房,与苏满霜一道回了家。 送走了这两人后,傅瓷与香罗即刻去了书房。 书房里,苍玺面朝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发呆。傅瓷进门后,没打扰苍玺,而是一个人在小桌子前泡起了功夫茶。 半晌之后,苍玺才转过身来,问道:“瓷儿当真觉得这是一桩值得的买卖?” 傅瓷将茶水递给苍玺,“自然不值。让人与我分王爷的宠与爱来换一个人的忠心,我委实是亏大了的。” 见傅瓷俏皮,苍玺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妮子,还有功夫与本王打趣!” “王爷,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值不值就能来说得清楚的。眼下,我们困顿,倘若没有苏佑的帮助,你我即便离开了北番也无力与周则较量。成大事者,必当能取舍。” 听她这一番话,苍玺将傅瓷拥入怀中。 “本王,必不负你”,苍玺在傅瓷耳畔轻轻说道。 言罢,苍玺便出了门,徒留傅瓷在书房。 看着苍玺的背影,傅瓷眼神里总有些挥之不去的愁。香罗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后,轻声说道:“帝王之家,能有此情此意已经实属不易。主子不该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傅瓷不得不承认香罗这话说的有道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情,在平常百姓人家勉强可以,但在帝王之家,却无先例。 为人君者,为了国,总会有所牺牲。 “我只求他心里有我便好”,傅瓷说道。 “主子能想得开是最好的”,香罗安慰道。 傅瓷又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后才由香罗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去后,傅瓷命孟言取来了些布料,拉着香罗挑选起了花样——她想给苍玺缝制一套睡衣。 傅瓷想做个好妻子,好到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那种。她希望,她与苍玺的家不只是一座冷冰冰的宅府,而是一座他们夫妻俩都悉心布置的家。她希望,苍玺的每一处穿戴的东西都是她亲手缝制的,而不是买的,或者嬷嬷们缝制的。 不知为何,这种想法进来越来越严重。或许,这是傅瓷向苏满霜宣誓主权的方法之一吧。 傅瓷心里清楚。尽管,自己嘴上不说什么,但却始终如鲠在喉。 看着傅瓷闷闷不乐的样子,香罗主动安慰道:“主子与其在这儿难受,不如在王爷身上多花些心思,让王爷的心一直留在主子身上。” 傅瓷叹了口气。她不是妒妇,也对自己的位置看的真清楚,她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夫君与别人同榻而眠。只是,想到王府里会再多一位女子,一时之间难以说服自己罢了。 “他的心若是一直留在我这儿,旁人想要争也是争不去的。若是不在我这儿,我便是挖空心思也是夺不来的。早知道有今日,我倒是希望王爷平日里待我薄情些”,傅瓷轻声说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瓷儿 按理说,这摄政王府娶侧妃该是傅瓷忙活的。 但是,傅瓷对苏满霜心里本就多多少少有些芥蒂,苍玺也不愿意让傅瓷再劳心劳神,遂而将这桩事情全权交给了香罗。 香罗是个知礼仪、懂进退的。苍玺交代她一切从简,香罗果然命人布置的简单大方。 新婚那日,苍玺没下请帖。不过是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将新娘子从苏府抬了过来罢了。简单拜堂后,婚宴只请了苏佑一家人。苏佑的儿子看着这婚事办得如此简单,心里有股子莫名的火。但碍于自己父亲与新郎官是摄政王爷的份儿上,他硬生生的把这股子火给憋了下去。 苏子文也来了。平日里,他也看到过不少嫁娶之事。民间娶妻都比苍玺这婚事办得隆重。想到这儿,苏子文嘟着小嘴也不十分开心。 他本就不愿意自己的姑母嫁给自己的师父。他总觉得,这是自己的姑母抢了他师母的夫君。但是,他这个姑母从小便对他疼的打紧,一时之间,苏子文也真不知道该帮谁,遂而只好闷头吃饭。 酒菜吃的差不多了,苏佑一家率先提出了回府。苍玺没拦着,这折腾了一天苍玺也觉得乏了,便让苍洱代他将这些人送出了摄政王府。 这一行人走之后,苍玺颓坐在椅子上。直到青苑来,轻声禀报:“王爷,侧妃娘娘请您过去。” 苏满霜这是等不及了? “本王想去自然会去,退下!”苍玺对那婢子斥责道。 青苑本身是对苍玺有畏惧之心的。尽管他生的好看,但似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是”,青苑给苍玺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 回到苏满霜的宅院,青苑结结巴巴的将方才的话告诉了苏满霜。听完后,苏满霜一把掀开了盖头,眼泪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青苑看到自己的主子落了泪,赶紧跪地安慰道:“侧妃娘娘莫恼,王爷没来不也没去王妃哪儿吗?” 听青苑这么说,苏满霜心里好受了些,任由着青苑将盖头重新盖回了头上。 苍玺给自己灌了两壶酒,一个人溜达着来到了傅瓷的院子。 傅瓷已经将自己房中的灯灭了,唯有香罗守在门口似乎是在等苍玺一般。 “王爷,主子说她今日乏了,请您去侧妃娘娘哪儿安歇”,香罗说道。 苍玺笑了笑,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的瓷儿,什么时候也学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桩婚事,自始至终自己都处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上。好像,这是傅瓷与苏佑全权操办的。没人问过他愿不愿娶苏满霜,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那个女人从苏府抬到了摄政王府!傅瓷、香罗、苏佑,这些人就这么巴望着把自己与苏满霜促成一对儿吗? 想到这儿,苍玺越来越恼,“既然如此让她好好歇息,本王去侧妃哪儿了。” 苍玺故意将“本王去侧妃哪儿了”这话加重了声音,似乎是在说给谁听一样。 看着苍玺敛袖而去,香罗叹了口气,进了房间。 “他走了?”傅瓷倚着床头问道。 香罗应了一声。 傅瓷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泪来一样,“也好、也好。” 苍玺来到了苏满霜的院子里,这儿灯火通明,大红灯笼挂满了院子,许多婢女都守在门外。 这些人都是苏佑给苏满霜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此番,苏满霜出嫁摄政王府给了不少彩礼,但苏老爷子都以嫁妆的形式加倍还了回来。苏佑之所以陪送这么多,一来是像让苍玺掂量掂量苏满霜在他这个当爹的心里的分量,好逼迫着苍玺对她好些;二来也是想给傅瓷一个下马威,告诉她,他们苏家永远是苏满霜坚实的后台。 只是,苍玺与傅瓷的心思都不在迎娶苏满霜入府这件事情上。遂而,苏老爷子陪送多少,这两人都不会在意。 苍玺进了屋,有两个嬷嬷满脸笑意的迎了上来,跪地说道:“奴婢讨王爷的喜!” 苍玺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了苏满霜的身前。苏满霜低着头,她能感受到苍玺就在她身边。 那两个嬷嬷十分尴尬的跪在地上,没有苍玺的命令她们不敢起身。但是,按照往常的规矩,应该是由这两个嬷嬷主持撒帐与掀盖头。看眼下这架势,恐怕这两个环节是省下了。 果不其然,苍玺直接揭下了苏满霜的红盖头。苏满霜嘴角微微上扬,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好看。她看到苍玺,先是高兴随后是娇羞,颇有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看着苍玺不按照规矩来,跪在地上的一个嬷嬷提醒道:“王爷,您该……” “何时轮到你说话了?”苍玺问道。 那嬷嬷赶紧低下了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侧妃带来的人似乎不大懂我摄政王府的规矩”,苍玺说道,他语气平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苏满霜最怕苍玺这样说话。这样的苍玺,她不能从他的言语与神情中听出一点儿情绪的波澜,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是今日,直觉告诉苏满霜不喜欢这样多事的奴婢,遂而一同跪在地上说道:“臣妾失职,还请王爷宽恕了这一回。” 其实,苏满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奴婢错在了哪儿。原本就是苍玺没按照规矩来,但既然嫁到了摄政王府,一切都要按照夫君的喜好来。 “既然如此,掌嘴二十以儆效尤”,苍玺说道。 闻言,苏满霜给苍玺磕了个头,“艾姑姑纵然有错,还请王爷念在是初犯的份儿上饶她这一回,也当做是给妾身一个面子。” “侧妃仁慈,但本王却不喜欢多事的”,说着,苍玺朝门外喊了一声,苍洱即刻带着人入内将这位姓艾的姑姑带了出去。 艾姑姑被带出去后,整个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门外执行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入屋里,艾姑姑的喊叫声也一声一声的传入苏满霜的耳朵里。 这二十个巴掌似乎不是责罚艾姑姑,而是真真切切的打在她苏满霜的脸上。 二十个巴掌很快打完,艾姑姑再被带进来的时候脸都红肿了不少。每侧的脸颊都有五个手指印儿,还有些地方似乎因为用力过大的缘故已经渗出血丝。 “你可有话要讲?”苍玺偏头问道苏满霜。 苏满霜看了一眼艾姑姑的状况,怯生生的回了一句:“不曾。” “都出去”,苍玺冲着一屋子的奴婢说道。 有了艾姑姑的先例,那些个奴婢行了个礼着急忙慌的就离开了寝殿。 看着人都走了,苍玺对苏满霜说道“起来吧。” 苏满霜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妾身谢王爷恩典。” “睡吧”,苍玺说道。 苏满霜应了一声,开始为苍玺宽衣解带。烛光之下,苏满霜的侧脸比平时要好看许多,不知苍玺是故意气傅瓷还是错把苏满霜当成傅瓷的缘故,竟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苏满霜又惊又喜,双手也抱住了苍玺的腰。 苍玺吻在了苏满霜的唇上,惹得苏满霜喘息都有些困难。 一吻既罢,苍玺将苏满霜扔在床上,开始解她的衣裳。苏满霜又喜又羞,但还是任由着苍玺将她的衣衫褪尽。 衣衫褪尽后,苍玺没有任何前戏的长驱直入,引得苏满霜一声又一声娇滴滴的喘息。 两人巫山云雨到情浓时,苏满霜已经累得不行。 苍玺轻轻的亲着苏满霜的脸颊,轻声唤到:“瓷儿,你可知本王……” 后面的话,苏满霜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听到一声瓷儿。 苍玺竟把她当成了傅瓷! 一时之间,泪水顺着苏满霜的眼角往下淌,打湿了一片枕巾。 第二百六十七章打赏 第二日晨起,苍玺早早的去院子里练剑。 苍洱远远的站在院子里的一角看着苍玺挥舞着手中的剑。 苍玺的剑舞的比往日里差上许多,甚至乐意用毫无章法这个词来形容。苍洱看在眼里,也只能在远处叹口气。 苏满霜没怎么有早起的习惯,也不知道苍玺有早起练剑的习惯,若非青苑唤她该去给傅瓷敬茶,否则她能睡到日上三竿。 青苑端着茶水来到了傅瓷的房间门口。 此时,苍玺与傅瓷已经端坐在尊位上了。 苍玺手里捧着书卷在研读,傅瓷则在一旁为他分门别类的整理。苏满霜看着这两人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默契,面上的神情也变得不怎么好看。 香罗看到苏满霜来此,轻轻的拍了拍傅瓷的肩膀。傅瓷抬头,正与苏满霜四目相对。 “侧妃既然来了,便快些进来吧”,傅瓷冲着门口喊道。 苏满霜笑了笑,进了大殿。苍玺依旧捧着书简,头都没抬。 “臣妾来给王妃姐姐敬茶,不料想王爷也在此”,苏满霜行了个礼说道。 苍玺抬头白了苏满霜一眼,红玉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侧妃入府晚,不知晓也是人之常情。侧妃容禀,王爷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王妃这儿的,侧妃不用诧异。” 被红玉这么一说,苏满霜的脸色变得不怎么好看。但碍于苍玺在此,她也不好发作,遂而开口道:“姐姐与王爷琴瑟和鸣,当真惹人羡煞。” “你既是来敬茶的,便快些吧,本王还有事情与王妃商议,你莫要耽误了”,苍玺催促道。 听他一言,苏满霜心里格外的委屈。 现如今,她也是这个家的成员之一了,却始终没人当她是这个王府的主人。红玉不把她当主子便算了,反正这人是常跟在傅瓷身边的,想来是傅瓷的侍女。但苍玺却也不把她当成这王府的主人之一,这让苏满霜十分难受。 然而,面对着苍玺,她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遂而轻声开口说道:“是。” 苏满霜接过青苑倒得茶水,走到傅瓷面前,跪在地上说道:“侧妃苏氏,给王妃敬茶。” 傅瓷接过茶水,用袖子遮着半张脸抿了一口,“侧妃请起。” 说着,傅瓷给香罗递了个眼神,示意香罗上前扶起苏满霜。 苏满霜起身后,见苍玺没有要理她的苗头,遂而主动开口道:“既然王爷又事情要与姐姐商议,那妹妹我就不打扰了。” 言罢,苏满霜行了个礼,退出了大殿。 走出大殿的哪一刻,阳光刚好打在苏满霜的脸上。太阳这么暖和,她却感觉到寒风一阵又一阵的吹着她,吹得她骨头都疼。 看见自己的主子掉眼泪,青苑赶紧上前安慰:“侧妃莫要恼,这夫妻相处需要时间。王爷与王妃成亲这么久,两人感情又好得很,您刚入府,自然需要些时日。” 真的需要些时日就能与苍玺相处好吗? 尽管与苍玺相处不久,但苏满霜能感觉的出来,苍玺不是个好色之徒,她喜欢的女子定是有某种能吸引他的地方。在这之前,她也曾听闻宫里有位封号叫寄好的公主与傅瓷是姐妹,寄好公主爱慕王爷许久。彼时,皇后下令都没能让玺王爷低头,如今能嫁进王府已经是上苍恩惠。 或许,她真的不该奢求太多。 见苏满霜不说话,青苑接着说道:“王爷也并非完全冷落侧妃。只要侧妃肚子争气,能怀上孩子,还求没有王爷的宠爱吗?” 青苑这话倒是提醒了苏满霜。傅瓷嫁入王府这么久,至今没有子嗣。这倒是她苏满霜的大好机会。只是,这求子,还得看个缘分不是? “好心烦,你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苏满霜说道。 青苑应了一声,为苏满霜引路。 来到花园,苏满霜看见有几个小仆婢正忙着给花花草草的浇水。这花草的长势不错,定是有人细心呵护的。 仆婢们看到苏满霜,赶紧行了个礼,“给侧妃请安。” 苏满霜让这些人都起来后,捧着一株牡丹问道:“这花园平日里是谁在打理?” 为首的嬷嬷走上前给苏满霜行了个礼之后,回答道:“正是奴婢。这些花草,都是王爷与王妃初来时王妃亲手种下的,平日里是奴婢在打理,王妃也时常来给这些花草浇水施肥。” “这些都是王妃亲力亲为?”苏满霜问道。 那仆婢点了点头,“是。王妃娘娘宽厚,这府里之事,但凡能亲力亲为的很少使唤人。” 苏满霜应了一声,地上的水桶里舀了一捧水正要给话浇上,那仆婢急忙唤到:“侧妃且慢。” “怎么?”苏满霜问道。 “这花,今日已经浇足了水,再浇水仔细伤根苗”,为首的嬷嬷提醒道。 苏满霜白了那默默一眼,将舀子中的水浇在了花上,“我若是硬要浇,你能如何?” 说着,苏满霜将舀子狠扔进水桶里,溅了为首的嬷嬷一脸的水。 言罢,苏满霜离开了园子。那嬷嬷给她行了个礼后朝地上嘬了一口。 这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就苏满霜这脾性如何跟傅瓷比? 想来,也是王爷对她无宠,否则也不会活的跟个怨妇似的。 见自己的主子生气,青苑赶紧安慰道:“侧妃娘娘莫恼,他们这些人平日里受的是王妃的恩惠。您对她们恼了,反而让她们觉得您小肚鸡肠。” “那我该如何?”苏满霜问道。 青苑转了转眼珠子,“侧妃不如打赏打赏这些底下人。反正老爷给咱们带的银子多,足以让侧妃您疏通疏通这些关系。” 苏满霜觉得青苑说的有理,遂而点了点头,青苑接着说道:“依奴婢看,王爷对咱们子文小公子十分喜爱的,不如借小公子到府上来小住几日。您是她的姑母,老爷必定不会拦着,再者说,王爷不还是小公子的师父吗?” 青苑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她看得出,苍玺对苏子文十分疼爱。 其实,有一点苏满霜是摸不准的——苍玺疼爱的到底是孩子还是苏子文。 若是孩子的话,那么就说明,玺王爷想有个自己的骨血了;若是苏子文的话,那边是看重这孩子的聪颖。这两者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苏满霜开始让人收拾自己的嫁妆。 苏佑给她的陪送丝毫不逊于那些个王侯将相之女的嫁妆,这让苏满霜倒是很欣慰。 “娘娘,这打赏下人的不必多,奴婢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这苍洱与红玉姑娘是王爷身边的人,侧妃您看……”青苑说道。 “红玉不是王妃身边的人?”苏满霜问道。 “娘娘记错了,这红玉姑娘是只听命于王爷的暗卫。从前在金陵城的玺王府里,红玉姑娘甚少露面,此次王爷来到北番,特地让红玉跟着保护王妃的安危”,青苑说道。 “难怪她今日会在大殿为王妃出头”,苏满霜感叹了一句。 青苑从首饰盒中取出一块血红色的玉石,“娘娘,这红玉姑娘可是只听命于王爷的,您与她打通关系不会错的。” 闻言,苏满霜盯着青苑看了片刻,青苑朝她点了点头。 苏满霜接过青苑手中的玉石,对着阳光看了看。这玉石,虽不及宫中嫔妃们佩戴的宝玉,但也是稀罕物件,透过阳光,那玉的纯粹通通显示了出来。 “想来,这块玉石配她也配的起,就这个吧”,苏满霜说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妆奁 见苏满霜应下了,青苑接着说道:“如今王爷宠爱王妃,娘娘不如借着献礼这个机会与王妃修好,这也是王爷希望看到的。” 仔细想着青苑这话,苏满霜觉得她说的没错。 如今,苍玺所有的心思都在傅瓷身上,自己与她修好,苍玺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些。 想到这儿,苏满霜赶紧说道:“你去我的嫁妆里挑些拿的上台面的东西来给我看看。” 青苑应了一声后,去了库房按照苏满霜的要求去找了些好东西来。 今日给傅瓷奉茶时,青苑特地看了看傅瓷的着装。这位正妃娘娘衣着简单大方,头上带的的簪钗不多,唯有手上戴的那个玉镯看着成色还不错。看样子,这位正妃娘娘是个不怎么了终于穿戴打扮的,这金银怕是也入不了她的眼。想到这儿,青苑特地从苏满霜的嫁妆中找来了一套蓝田玉的妆奁。 青苑将这套妆奁递给苏满霜时,苏满霜倒是有些爱不释手。她平日里喜欢戴些金银,像玉这等素净的还真入不了苏满霜的眼。不过,这一套妆奁,倒是让苏满霜很喜欢。 “这一套衬得起王妃,明日你与我一起给她送去”,苏满霜将那套妆奁摸了一遍之后又放回匣子里。 第二日,苏满霜想着苍玺要早起练剑,故而让青苑早早就喊她起床。 听伺候苍玺的人说,昨夜他看书看到很晚,遂而宿在了书房。 今儿个一早,苏满霜就到了卧虎阁。美曰其名听人说王爷的剑法好的很,特地前来作陪顺带观看 苍玺没理会苏满霜的这套说辞,自顾自的练起了剑。苍洱在一旁看着苍玺的剑法。与昨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苏满霜小时候经常看到苏佑早起练功夫,偶尔也跟着比划两下子。今日看到苍玺这剑法,苏满霜直拍手叫好。 苍玺练了半个时辰后,将剑扔给了苍洱后,苏满霜赶紧地上毛巾给苍玺擦汗。 “本王不喜欢人陪着,你明日莫来了”,苍玺说道。 苏满霜应了一声后,两人相顾无言。苏满霜不知道该如何找话题,苍玺也不是个能主动与人交流的。 “哎,主子您来了”,苍洱看到傅瓷来,赶紧上去迎。 苍玺看见傅瓷,也微微扬了扬嘴角,放下了手里的书卷。 傅瓷进了房间,看见苏满霜也在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接着又恢复往常。 “想必侧妃还没用早膳,我与香罗姑姑一早起来做了些吃食,侧妃不如在此一同吃吧”,傅瓷说道。 傅瓷可能只是客气一下,但苏满霜却当了真。还真答应了留在这儿一起用早膳。 香罗将膳食从食盒里取出来,一样一样的放在桌子上。 苏满霜看着这满桌子的饭菜,五味陈杂。这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让人垂涎三尺,何况是吃起来? 想来苍玺喜欢傅瓷,自然也喜欢她这好厨艺。 傅瓷给苍玺盛了一碗白粥放在了他面前,苏满霜不甘示弱的夹了块鱼放在了苍玺的碟子里。苍玺看了一眼,用勺子盛了两口白粥喝,始终没动碟子里的那块鱼。傅瓷笑了笑,重新为苍玺夹了一块,并挑掉了鱼皮沾了些醋之后放大了苍玺的碟子中,“王爷对鱼鳞过敏,遂而从不吃鱼皮。” 闻言,苏满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满脸通红,傅瓷说道:“侧妃初来王府,王爷的习惯还摸不准也是正常的。” 苏满霜应了一声后给苍玺道了个歉,苍玺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接着夹起了傅瓷处理好的鱼塞进了嘴里。 这一顿饭,苍玺与傅瓷吃的还不错,苏满霜倒是有些战战兢兢。 吃完饭,苍玺进了书房。傅瓷与香罗收拾完了桌子上的碗筷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 “姐姐留步”,苏满霜说道。 傅瓷停了下来,苏满霜走到傅瓷面前,给傅瓷行了个礼,“妹妹初来乍到,多亏姐姐关照。妹妹无以为报,还希望姐姐能收下这套妆奁。” 说着,苏满霜冲着青苑使了个眼色,青苑即刻跪在了傅瓷面前献上妆奁。 傅瓷看了一眼这匣子,动都没动一下,“多谢侧妃好意,只是我素来不爱金银首饰,还请侧妃带回去吧。” 傅瓷说完之后就要走,苏满霜拦了她一下,“姐姐且慢。” “侧妃还有何事?”傅瓷问道。 苏满霜上前打开了匣子,那套蓝田玉的妆奁呈现在傅瓷面前,“我知道姐姐不喜欢金银,特地挑了这套蓝田玉的妆奁赠与姐姐,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傅瓷微微笑了笑,“侧妃费心了,只是我素来不喜欢欠人情义,也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还给妹妹,遂而还是不收的为好。姐姐哪儿还有事情要忙,就不与妹妹多言了。” 言罢,傅瓷出了门。苏满霜站在原地,双拳紧握。 “不识好歹!”苏满霜嘟哝了一句。 “侧妃小声些,这里是王府不是咱们苏府”,青苑提醒道。 苏满霜似乎刚想起来,握了握双拳,“你把那些打赏的银两给各院的人送去,就说侧妃初入王府,赏大家的。” 青苑应了一声后,苏满霜又交代道:“香罗那边就算了,我看她和王妃是一条心思的。倒是苍洱那边可以多加一些。” “是”,青苑笑着应了一声。 她这个主子可算是开窍了。苍洱是苍玺身边贴身听吩咐的人,与他搞好关系,亏不了苏满霜的。 “奴婢这就去”,青苑说道,待与苏满霜一起回府后,青苑将银子分发给了各院的奴婢。 苍玺与傅瓷初来邱晔安家不久,府里的侍婢不多,也就三十口子人。但是,苏满霜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这些人也都是自小就在苏府里为奴为婢的,青苑原本提出的打赏本没把这些人算在其中,但还是向苏满霜请了个示意。 “侧妃出嫁,老爷陪送了家丁、奴仆有三十余人,这些人侧妃还要不要一并打赏?”青苑问道。 “赏!为何不赏?”苏满霜问道,“这些人随我嫁过来,自然是要主仆一心的。于他们而言,主子时不时的赏些银两,他们才能好好为办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规矩 青苑按照苏满霜的吩咐打赏了手底下的人。 还特地在傍晚时分给红玉送去了那块红玉。 “青苑姑姑这是何意?”红玉掂量了一下那块玉后又将它放回了盒子里。 青苑陪着笑脸说道:“姑娘在王府里呆的久,侧妃初来乍到还请姑娘帮衬着一二。” 红玉瞥了盒子一眼,“姑姑应当有耳闻,红玉只听命于王爷一人,还请姑姑莫要为难我。” 青苑听她这话,脸上一僵,随后很快就恢复笑容,接着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是,红玉姑娘日日跟着王爷,想要给咱们侧妃娘娘美言几句,总是有机会的。” “姑姑该知道,玺王爷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刚直不阿,最讨厌人私相授受。姑姑这是明知故犯?”红玉问道。 闻言,青苑的脸色好一阵难堪。她没想到,红玉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利索。 莫非这摄政王府的人都是些清心寡欲的? 今日送给傅瓷妆奁她不要便罢,这块上等的红玉送给一个暗卫她竟也不要。还有送给苍洱的银子,他也拒收了。傅瓷身边的香罗,青苑压根就没派人去,但是孟言、孟景这两人是苍玺在邱晔为傅瓷寻来的婢子,不该如此不慕钱财。 “姑娘既然不收,奴婢也就不为难姑娘了”,青苑说着,就要离开。 吱—— 门被推开,声音很轻。红玉是习武之人,耳朵灵敏,但青苑却丝毫察觉不到。红玉拿余光瞥了门那边一眼,见来人是苍玺,遂而看似无意的的打翻了青苑手中捧着的盒子。 盒子摔在了地上,红色的玉石也掉落了出来,摔在地面上成了两块。 “这——”,青苑赶紧拾起玉石,指着红玉问道:“你不收便罢了,将这玉石摔坏是何道理?” 说着,青苑就要不依不饶的拉着红玉去见苏满霜。 苏满霜再不济也是苍玺的侧妃,也算的这家的半个主人,如今这等小暗卫都敢对她不敬了? “何人吵闹?”青苑没来得及将红玉拉到苏满霜的面前,就听见了苍玺的这句话。 青苑见来人是苍玺,赶紧跪在磕头。红玉也站在原地给苍玺拱手行了个礼,“属下参见王爷。” “免了”,苍玺对红玉说罢后,低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青苑,“你也起来。” 青苑谢了恩,起身后就要走,苍玺却不给她机会,“本王方才听到你与红玉在争吵,所谓何事?” 青苑没料想苍玺会问及此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她起头不语,苍玺说道:“抬起头来。” 青苑抬起了头,苍玺微微蹙眉,“你是侧妃身边的人?” 听见苍玺的话,青苑有点儿心虚,但还是磕磕绊绊的说道:“王爷好记性。奴婢青苑,侧妃娘娘的陪嫁。” 苍玺应了一声,等着青苑接着说下去。然而,等了片刻,也不见青苑开口。 见苍玺的眉头皱的格外厉害,红玉拱手说道:“请王爷恕罪,红玉失手打碎了侧妃赏给属下的‘红玉’” 闻言,苍玺大量了青苑一眼。她手上果真握着一块红色的玉佩。苍玺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两半被红玉摔碎的玉佩,迎着太阳看了片刻。 “这玉佩罕见,红玉你这一摔,倒是摔坏了侧妃对你的心意,还不随本王去与侧妃赔礼?”说着,苍玺走在前面,红玉跟着苍玺朝着苏满霜院子的方向走去。青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二人之后。她平日里惯会察言观色,如今却看不出苍玺到底要上演那一出戏,只能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随机应变。 来到苏满霜居住的芙蓉苑,苍玺没让人通禀直接破门而入。 此时此刻,苏满霜正在化妆。看着苍玺前来,顾不得只画了一半的妆容就迎向前去,“王爷前来怎么也不让人提早来说一声。珊瑚,赶紧把我煨在炉子上的山药羹给王爷端来。” 珊瑚应了一声,赶紧去小厨房端山药羹。 “这山药羹本王还不急着喝,本王是带着红玉来给侧妃赔礼的”,苍玺说道。 苏满霜一脸疑惑的看了看苍玺,从苍玺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后,苏满霜又看向红玉。此时此刻,红玉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表现在了脸上,“赔礼?不知王爷让红玉来给妾身赔什么礼?” “侧妃今日让青苑给红玉送去了一块玉佩,可有此事?”苍玺问道。 苍玺既然这么问了,定是知道此事,苏满霜也就不预备再隐瞒什么,她也深知,她就是有心想瞒着也瞒不住。 “是,臣妾想着红玉日日跟着王爷十分辛苦。看到那块玉佩十分衬她,遂而……”,苏满霜的声音越来越小道,“遂而,让青苑姑姑代我赠与了红玉。” “哦?”苍玺发出了一声疑问后,接着说道:“那红玉倒是辜负了侧妃这番心思了。” 苏满霜不理解苍玺这番话,问道:“为何?” “红玉将你赏的玉佩打碎了”,苍玺说道。 “碎了?”苏满霜质问了一声,顾念着苍玺在这儿,她接着又换上了一副贤淑的样子,说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碎了便碎了。妾身没什么好怪罪红玉的。” 苍玺闻言,对着红玉厉声说道:“还不快去谢侧妃宽恕?” 红玉给苏满霜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属下多谢侧妃不怪罪。” 苏满霜是看不太惯红玉逢人拱手行礼的。但是,听闻苍玺曾下令说苍洱与红玉可在玺王府不跪任何人。 “红玉姑娘客气了”,苏满霜笑笑说道。 苍玺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既然侧妃原谅红玉了,我们就说说这赏赐的事情。” 听苍玺这么一说,苏满霜心里直打鼓。 “侧妃可知道,我摄政王府有规矩,仆婢不得随意拿主子的赏钱?”苍玺问道。 苍玺的声音骤然变得严肃让苏满霜十分害怕,遂而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见她一跪,这屋子里所有的仆婢也都跪了下来。 苍玺没管她,接着说道:“在我府里,有功者拿赏,无功无劳者无赏。给无功者赏赐者,罚!” 苏满霜听这话,吓得赶紧给苍玺磕头,说道:“妾身出来,不知晓规矩,还请……还请王爷宽恕。” “这些话,本王派人去苏府提亲时就让媒婆连同王府的家规一同交代了,是媒婆没说还是侧妃没听?”苍玺问道。 闻言,苏满霜忽然想了起来,却有苍玺说的这件事情。彼时,苍玺派去苏府提亲的媒婆曾与她说过许多摄政王府的规矩。只是,当时,她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留心听那媒婆所谓的规矩。 “霜儿知错了,还请王爷责罚”,说着,苏满霜给苍玺磕了个头。 “红玉”,苍玺唤了一声。 红玉拱手一揖应道:“属下在” “府里规矩,给予无功者赏赐,罪该如何?”苍玺问道。 “杖责十下”,红玉说道。 听红玉这么一说,苏满霜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青苑膝行到苍玺跟前,说道:“此时是奴婢的主意,还请王爷责罚奴婢,饶了侧妃。” 苍玺冷哼了一声,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此时此刻,苏满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了。这才是她嫁进摄政王府的第二天就屡屡碰壁,日后的时光该如何熬? “念在侧妃苏氏是初犯,罚你跪门外铁链两个时辰以儆效尤”,苍玺说道。 并非是苍玺怜香惜玉,而是明日就是三日回门。若是真的打伤了苏满霜,恐怕苏佑那边也不好交代。 “侧妃,快谢恩啊!”青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她这不说话,苍玺还注意不到她,一说话才想起苏满霜身边还有个看似智囊的窝囊废。 “青苑不能规劝主子,一同罚跪”,苍玺说道。 第二百七十章受辱 青苑给苍玺磕了个头谢了恩。 看着苍玺远去的背影,苏满霜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出嫁之前,她的父亲曾经规劝她,说皇室的媳妇儿不好做,她不听偏要嫁过来。如今,什么琴瑟和鸣没感受到,反而是棒打出头鸟的让人给教训了一顿。 苍玺走后,进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没好气的说道:“侧妃娘娘,请吧。” 苏满霜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的径直起了身,由青苑扶着去了门口。 此刻,门口已经放了两排铁链。这铁链的每一个扣足有拳头一样粗。 见苏满霜没有跪下的打算,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之后,说道:“侧妃娘娘,这早跪早结束,属下还等着向王爷交差呢。” 这两个人是苍玺特意找来挫挫苏满霜这傲气与脾气的。这两个人在一众侍卫里不怎么讨喜,说话也尖酸刻薄。 苏满霜跪在了铁链上,青苑扶着她跪在了她身后的铁链上。 婢女们来来往往的对着青苑指指点点。 “这侧妃刚嫁入王府两天怎么就跪在这儿了? “还不是侧妃想讨好王爷身边的红玉姑娘被王爷发现了呗!” “这侧妃娘娘也真是,红玉姐姐是只听咱们王爷一个人差遣的,她竟然妄图打红玉姐姐的主意。” 青苑听着这两个婢子在嚼舌根很不舒服,她偏头看了看苏满霜这落寞的神情后,对着这两人说道:“侧妃纵然有错,也不是你们能议论的。还不快滚!” 那两个婢女见青苑还如此嚣张跋扈,心里不爽。但奈何她的侧妃的陪嫁,又是贴身伺候侧妃的,这两个小婢女纵然心有不爽也只能忍着。到最后,也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所幸,像个时辰并不难熬。太阳落山后,两个侍卫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虽然让这两人起了身。 青苑起身后赶紧伸手去扶苏满霜。苏满霜跪得久了膝盖早就麻木了,一个没起来摔在了地上。 “侧妃,侧妃……”,青苑唤了好几声才将苏满霜的魂儿唤了回来似的。 “我没事,我们回去”,苏满霜说完借着青苑的力道起了身,两人一瘸一拐的进了屋里。 两个侍卫看到苏满霜进了屋,才去了卧虎阁跟苍玺禀报。 “回禀王爷,侧妃与青苑已经跪足了两个时辰回房去了”,侍卫禀报。 苍玺应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让这两人下去。 待他们走后,傅瓷才开口说道:“你何苦为难她们两个?明日便是三日回门,你让她一瘸一拐的回去,苏前辈必定疑心啊。” 苍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这两人看你在府里为人太好,想用金银来收买人心,本王岂能让他们得逞?”苍玺说完后,朝站在傅瓷旁边的红玉看了一眼,“若是为难,瓷儿该问问红玉才是。” 闻言,傅瓷看向红玉。被傅瓷这么一看,红玉不自在的挠了挠头,“我……我又没让那青苑来送我玉佩。” “你是没让她送你玉佩,但看见本王从房间里出来,故意打碎在本王面前的可是你”,苍玺毫不留情的揭了红玉的短。 “你这丫头,何时也学会了耍这心思?”傅瓷边操持着手里的绣活儿,边问道。 “哎呀王妃,红玉知错,下一回他们要是还敢如此对王妃,我……我……”,红玉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苍玺调笑道:“你该如何?” “我自然是护着王妃了!”红玉说道。 红玉这一语,逗得屋子里的人笑了两人,唯有傅瓷没笑。 “红玉丫头心向着我是好,但苏满霜毕竟是明媒正娶过来的侧妃,你等让她如此受辱,明日面见苏前辈,难保他不会为难你们”,傅瓷担忧道。 “她是明媒正娶,你就不是了?你怎么不想想她一心与你分宠,恨不得将你取而代之?”苍玺问道。 闻言,苍洱也随声附和,“王爷与红玉说的对,主子您就是太心软。依我说,这侧妃即便嫁给那何巡抚的儿子何逸飞做十九房夫人也无不妥,反正她还有她身边那个青苑惯会这些争宠的手段。” 红玉见有了帮手也更加胆大妄为的说道:“就是!王爷、王妃就是太宅心仁厚!” “好了,别担心了。明日本王与她一起回苏府,苏前辈要说便说,要为她讨回公道便讨”,苍玺说道。 傅瓷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玺王府还有如此规矩?主子打赏下人竟然要受罚?” “这个属下可以作证,这王府里原是有这个规矩的,只是主子不知道罢了”,苍洱抢先回答道。 傅瓷疑惑的看着苍玺,等着苍玺为她解惑。 苍玺点了点头,“确有这个规矩。只是你嫁过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嫁妆,也没有什么可打赏下人的。再者说,你使唤桂雨丫头惯了,本王送你的那些个仆婢也被你一一遣了回来,何来打赏这一说?” 见傅瓷没说话,苍玺接着说道:“你的首饰、金银大多也都是本王给的,你拿它打赏手底下人归根到底是本王给的,如此算来,那本王岂不是作茧自缚?” “王爷这是托词!”红玉说道,苍玺和善的望了望她,红玉胆子更大了些,干脆直接说道:“王爷不想用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束缚着王妃,还要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这丫头!”,苍玺叹了一声,“既然红玉都说了,本王便也与你说句心里话。” 说着,苍玺握住了傅瓷的手,傅瓷抬头看他,正与苍玺四目相对,“本王不想用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着你,在这王府里,你就是规矩。” 苍玺说完这话,傅瓷眼眶有点红,嘴角上扬了几分,点头应了一声。 见傅瓷笑了,苍玺也跟着扬了扬嘴角,轻声说道:“你啊,对本王笑比对本王哭管用。” 闻言,傅瓷忍俊不禁,露出了一行白牙。香罗、红玉、苍洱、孟言、孟景看着这两人恩恩爱爱的也十分开心。 “时候不早了,孟言、孟景让小厨房把饭菜带到这儿来吧”,傅瓷说道。 孟言、孟景应了一声,去了小厨房。 与此同时,在芙蓉苑里青苑正拿着热水袋为苏满霜热敷膝盖。 从小到大,苏满霜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这样被人折辱还是头一回。看着苏满霜一个劲儿的掉眼泪,青苑的手更轻柔了些,“侧妃忍忍,将这些瘀血揉散了便好了”,说着,青苑用掌心为苏满霜揉着膝盖。 “嘶——”,苏满霜疼的呲牙咧嘴。方才跪着的时候没觉得,如今这膝盖却能觉出疼来了。 “侧妃再忍忍,一会儿便好”,青苑说道。 “好?”苏满霜发问了句,“我这才嫁进王府两日,王爷便要拿我立威,这往后的日子如何还能好?” 说着,苏满霜的眼泪如豆粒般的往下滚。青苑揩了揩眼角的泪,说道:“明日回门,我们把这事情告诉老爷,让老爷为小姐讨个公道。” 苏满霜叹了口气,“这是摄政王府的规矩,我既然嫁过来了就得守。” “可今日,是那红玉故意打翻了盒子,王爷这才看见的玉佩”,青苑分辨道。 “故意有如何,无意又如何?总之,明日回门后,这件事情不许对父亲提起”,苏满霜吩咐道。 青苑撅了撅嘴,“侧妃放心吧,奴婢记下了。” 苏满霜没再说话,任由着青苑为她揉着膝盖。青苑下手有些重,但苏满霜却咬着牙不吭声。 这苦日子还在后面,她若是此时就叫疼了,那往后该怎么过? 第二百七十一章回府(1) 第二日清晨,苏满霜起了一个大早。 她没再像以往一样来到卧虎阁缠着苍玺,而是让青苑为她梳洗打扮。 许是昨日跪铁链的缘故,今日苏满霜的气色不大好。她为了遮盖自己的气色,特地的画了个浓妆。 青苑看着傅青满这举动,十分心疼的问道,“侧妃何苦委屈自己?” 苏满霜也不看她,拿着脂粉又往脸上涂了一层,“我已嫁为人妇,如何还能让再父亲跟着为我操心?” 青苑叹了一口气,“侧妃孝顺,老爷知道也应当欣慰。” 苏满霜苦笑了一声。这哪里是她孝顺?而是昨日那一跪,让苏满霜彻底想明白了,自己的母族再有权有势也帮衬不到自己。苏佑给她的陪送可谓豪华至极,但这有能如何?夫家根本不会因为这个而高看他一眼!也不会因为她母族对夫家有意而对她更好一分。 日上三竿时,苏满霜才慢悠悠的来到了卧虎阁门前。她本以为,今日是三日回府之日,苍玺多多少少也应给她个面子来芙蓉苑邀她一起回苏府。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却还不见苍玺来。 苏满霜站在卧虎阁的院子门口迟迟不敢进,到最后还是青苑说道:“侧妃,进去吧。再不回去,老爷该等急了。” 苏满霜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怯生生的踏进了院子里。进院子之后,只见有两个家丁守在房门口,其余则冷清无人。苏满霜吸了口气,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家丁冲着苏满霜拱手行了个礼,“回禀侧妃的话,王爷陪着王妃去看大夫了。” “看大夫?王妃怎么了?”苏满霜问道。 那家丁接着拱手一揖,说道:“王妃前两日伤了脚总不见好,王爷担心,遂而今日陪着王妃出门去看大夫了。” “胡说!”青苑呵斥道,“若是给王妃看病,王爷尽管派人去请这城里最好的大夫便是,为何要自己去医馆?” “这——”,那家丁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饶是苏满霜愚笨也该知道,苍玺此举是在躲着她,不愿意陪她回门罢了。 “算了,我们自己回去吧”,苏满霜说道。 听苏满霜提起回门的事情,那家丁赶忙说道:“侧妃等等,王爷有话让小的带给您。” 闻言,苏满霜停住了脚步,转身说道:“什么话?” “王爷说,他会尽快回来与侧妃一道回府,还请侧妃耐心等待”,那家丁说完,拱手行了个礼。 苏满霜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王爷若回来,让人去芙蓉苑禀报于我。” 家丁应下之后,苏满霜才与青苑一道离开。 一路上,见苏满霜闷闷不乐,青苑说道:“侧妃想开些,王爷心中还是有您的。” 苏满霜苦笑了一声,苍玺心里有的何尝是她? “王爷心中惦记的不过是爹爹与摄政王府的面子”,苏满霜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早知是今日这般情形,倒还不如嫁给那何逸飞。” 闻言,青苑赶紧说道:“侧妃休要乱讲!” 苏满霜笑了笑,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完。何逸飞不是她心尖上的人,即便他将自己娶回家又很快冷落了自己,苏满霜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两人边走边说,青苑开解了苏满霜一路之后,好歹见苏满霜笑了才放了心。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苍玺才带着傅瓷一道回府。 下人们忙来禀报了苏满霜,青苑从苏满霜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惊喜。亦或者说,她从苏满霜一出生时就伺候着她,苏满霜长到这么多,青苑还是第一次从她的眼神中看到这种情绪。 “王爷回来了,侧妃该高兴才是。至少,王爷心中还是惦念着与您回府这件事的”,青苑一遍暗卫一遍为苏满霜补了个妆。 一炷香的功夫,苍玺来到了芙蓉苑。这应该是苏满霜嫁过来三日,苍玺第二日踏进这院子。 头一回是新婚之夜,这第二回是三日回门。 第三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今日,你打扮的很俊俏”,苍玺说道。 苏满霜原本想说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之类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了。苍玺是她的云集着不假,但是他的悦己者心中却没有她的半分位置。 “王爷谬赞了,妾身一向如此打扮”,苏满霜说道。 苍玺挑起了苏满霜的下巴,看着这副姣好的容颜,略带歉意的说道:“嫁给本王让你受委屈了。” 苏满霜没接话。 喜欢这种事情,委不委屈只有自己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 苍玺不过是仗着自己喜欢他,与自己的父亲攀上了关系,又仗着自己喜欢他不会与父亲诉说自己的委屈而对傅瓷宠爱的无法无边。很多时候,苏满霜自己都觉得,苍玺对傅瓷的那种宠爱是自己毕生可望而不可求的。 见苏满霜不说话,苍玺也不再自讨没趣,遂而说道:“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了。” 苏满霜应了一声,跟在苍玺后面出了门。 摄政王府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苍洱与红玉坐在赶车的位子上闲聊,看见苍玺与苏满霜来后,两人即刻下了车。 苍玺本想扶着苏满霜上车,苏满霜却没领他的情,由青苑扶着上了车。苍玺自己讨了个没趣之后也不再自作多情,自己跳上了马车后对着苍洱说道:“去苏府。” 苍洱应了声,与红玉一同赶着马车。 车厢内的气氛一度尴尬,苍玺不语,苏满霜也不言,青苑想找话题但看着这两个人都不说话,也就不敢多嘴。 苏府与摄政王府的距离很近,一盏茶的功夫,苍洱便勒了马缰子,冲着马车里喊了一声,“爷,到了。” 苍玺应了一声,苏满霜开了一小溜马车的窗户看了看车厢外。只见,苏佑带着一家老小全都在门口站着迎接,苏满霜不带任何情绪的对苍玺说道:“抱我下去。” 苍玺似是反应过来一样,轻轻的“嗯?”了一声。 “抱我下去”,苏满霜重复了一遍。苍玺透过车窗瞥了一眼窗外,将苏满霜横抱起,起了车。 第二百七十二章回府(2) 苏佑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抱下马车,脸上即刻乐开了花。在苏府门前围观的百姓也都对这位摄政王侧妃纷纷表示羡慕至极。 大概,也只有苏满霜自己知道这其中真正的百味吧。 下了车,苏佑给苍玺与苏满霜行了个礼,“草民拜见王爷、侧妃。” 见苏佑跪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众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苍玺将苏满霜稳稳的放到地上后,苏满霜赶紧伸手去扶苏佑,笑着说道:“爹爹不必多礼。”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单膝跪地给苏佑行了个礼。苏满霜心里清楚,他这一礼,拜的并非是苏满霜的父亲,而是曾经那个叱咤疆场的苏将军。 “王爷快快请起”,苏佑赶紧说道。 苍玺起身后,苏满霜冲着他娇羞一笑,尽管是装出来的,但是哄骗苏佑是足够了。 “咱们进去说话”,苏佑说道,顺势做了个里面请的姿势。 苍玺微微颔首与苏满霜走在了前头,管家领着路,一行人来到了大厅,管家赶紧命人上了茶水。 “本该是不该多问的,只是……”,苏佑没再说下去,等着苍玺开口问他。 “岳父大人但问无妨”,苍玺说道。 苏佑笑了笑,问道:“今日是祖宗定下的三日回门的规矩,王爷与侧妃娘娘本该早来,为何到了这个时辰才到?” “本王……”,不等苍玺说完,苏满霜就打断说道,“今日晨起,孩儿偶感不适,故而赖床了两个时辰。” 苏满霜说完这话,苍玺耷拉着眼皮看着她。苍玺的眼睛生的漂亮,从苏满霜这个角度看来,十分耐看。剑眉星目,说的应该就是苍玺这种人。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慵懒与疑惑,苏满霜对着苍玺笑了笑,“今日之事是妾身任性,还请王爷不要怪罪的好。” “怎会?”苍玺淡淡开口,声音很轻却也是掷地有声。 “只要岳父大人不怪罪即可”,苍玺说道。 苏佑闻言,笑了两声,“王爷与侧妃感情好,老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因为此等小事怪罪?” 言罢,苏佑传唤了管家一声,“既然王爷与侧妃都来了,那就开席吧。” 管家拱手行了个礼,冲着苍玺与苏满霜说道:“王爷、侧妃这边请。” 苍玺与苏满霜应了一声后起了身。 苏满霜昨日跪得膝盖疼,猛地一起有些站不稳,苍玺眼疾手快的将苏满霜揽到怀里才免她摔了那一跤。 苍玺接住苏满霜时,有那么一瞬苏满霜似乎对眼前这个男人重新有了希望与幻想。他看着苍玺的侧脸,一如既往的俊俏,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笑。 如今苏满霜愈发能理解为什么金陵城里的那一位绰约公主能非玺王爷不嫁了。 “侧妃仔细些膝盖”,青苑开口道。 “膝盖?”苏佑问道。 “哦”,苏满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日女儿与王爷嬉闹,一个不下心将膝盖碰到了桌角上。” 苏满霜与苍玺对视了一眼,慌忙的低下了头。苏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笑的合不拢嘴。 总算,他没有将女儿错嫁。 一顿膳食用罢,苏满霜本还想再苏府多呆一会儿,但苍玺说回府后还有事情要处理,苏满霜只好与苏佑告别。 苏佑看着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后才进了府门。 “你为何要帮本王解围?”苍玺一上车便问道。 苏满霜笑了笑,“帮王爷也是帮我自己。” 苏满霜说完这话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苍玺而是眯上了眼睛生怕苍玺再问自己什么东西。 看着苏满霜闭眼假寐,苍玺也不再多语,而是开了小半截窗户,将目光投到了窗外。 尽管苍玺的目光在窗外,但心思却留在了苏满霜的身上。 如今这个小女子,与他初见时不大一样。 初见苏满霜时,是因为何逸飞在街头调戏她。苍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算是给了苏满霜一个暂时性的安危。彼时,他除了觉得那个女子怯弱之外还十分同情她的家室。她的父亲先前明明是个有赫赫战功之人,如今却要在这等贪官面前卑躬屈膝讨生活。 然而,这一切都在何巡抚带人来摄政王府闹事的那一日有所改观。 苍玺没想到,苏佑会因为他的女儿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后来,派苍洱前去打听后苍玺才知道,这位苏老爷子并非是怕事之人。只是,他想图个清静,故而装出一副市侩怕人的样子。 不知为何,苍玺对苏满霜多多少少的提起来了些许兴趣。与其说是兴趣,倒不如说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按照苍玺的理解来看,苏满霜应当不是一个胆小怯弱之人。同时将门出身,单拿薛锦绣与她做个对比便知晓一二。 薛锦绣是个活泼好动还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女子,尽管苏满霜不会功夫,但从小跟在苏佑讲讲身旁,总不至于是个怯弱的。 想着想着,苍玺竟然想了一路。 “爷,到府门口了”,苍洱冲着马车里喊道。 苍玺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苏满霜的肩膀,“我抱你下去。” 苏满霜没抬头,语气十分轻的说道:“我能走。” 说着便由青苑扶着下了马车。 苍玺看着苏满霜被背影迟疑了片刻,跟着一同下了马车。 见苏满霜走路有些一瘸一拐,苍玺忍不住叮嘱青苑道:“扶好夫人。” 青苑应了一声,扶着苏满霜进了府。 苍洱与红玉一同将马车赶到后门的马槽里,苍玺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府里走着。 算着日子,也该来了。 不多时,苍玺推开卧虎阁的门之后,傅瓷赶紧起身,问道:“王爷快看看谁来了!” 苍玺抬头正看到程钺! 程钺看到苍玺分外高兴,赶紧上前给苍玺行礼说道:“程钺叩见王爷!” “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必多礼!”苍玺一遍扶起程钺一遍说道。 “快坐!”苍玺数到,程钺笑着应了一声。傅瓷借口去给这两人准备吃食离开了苍玺的书房。 苍玺关上了房门后,才开口问道:“你先前在信里说要辞官,也没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困兽犹斗 程钺叹了口气,拱手一揖说道:“君择臣、臣亦择主。周则非明主,程钺不愿辅佐。” 苍玺拍了拍程钺的肩膀,点了点头:“好一个君择臣,臣亦择主。” 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侍婢为他们端上来了一壶刚烹好了的茶。 “朝中形势如何?”苍玺抿了口茶水问道。 程钺沉默了片刻,见苍玺正望着自己,遂而十分悲愤的说道:“皇帝亲佞远贤,如今朝堂之上简直是乌烟瘴气!” 苍玺没说话,等着程钺接着说下去,苍玺又叹了口气,“当今圣上在傅国公等文臣的教唆下,重视那些个油嘴滑舌的小人,还折辱我等武将!” “圣上折辱众将军?”苍玺将茶杯猛地放在桌子上问道。 程钺点了点头,“是啊。半个月前,皇上招了一批力气大的莽夫,在朝堂之上让他们与众将军公然比武。我等精通兵法,怎能与这些只知道用蛮力气的莽夫相提并论?”不等苍玺开口,程钺接着叹了口气,“陈秋实老将军已经被周则气病了。这承周,怕是要大厦将倾了。” 听着程钺的话,苍玺陷入沉思。这周则虽说能力不及高宗皇帝,但还不至于昏庸至此。 “我此番前来是想助王爷一臂之力”,程钺起身跪地说道。 苍玺赶紧扶起了程钺,“程将军快快请起”,苍玺叹了口气,“本王如今也是虎落平阳,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莫要气馁,我来之前去探望过陈老将军。老将军深知王爷处于困境,但还是让我代他问王爷一句话。” “将军请讲”,苍玺说道。 程钺拱手说道:“老将军问:王爷可还记得困兽犹斗这个词?” 苍玺沉默了半晌,“本王记得。” 苍玺说完这话之后,屋子里沉寂了很久。直到傅瓷端着饭菜进来,才打破了这沉默。 “程将军远道而来,我们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还请将军尝一尝我的手艺吧”,傅瓷将吃食一边往桌子上端,一边说道。 程钺仔细看了看傅瓷,方才他前脚刚进门,苍玺后脚就来了。他也没又闲功夫与傅瓷叙旧,如今看着她比先前在金陵城时瘦了些,皮肤也黑了些,但看起来却更开朗了。她现在这模样,与自己初次在玺王府看到她时成熟了不少。彼时,她只觉得这个女子是个聪明的,如今被半载岁月打磨,傅瓷比先前更加端庄、温婉、秀气了些。 见程钺不开口,傅瓷接着说道:“也不知这饭菜合不合将军的口,还请将军凑合用些。” 程钺的魂儿被她这一言给唤了回来,“王妃客气了。” 傅瓷给苍玺与程钺递了碗筷之后,自己也坐在了桌子前。 程钺盯着傅瓷看了片刻后,轻声问道:“王妃可还安好?” 傅瓷笑了笑,“谢程将军惦念,我一切安好。” 程钺点了点头,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妃也别唤我什么将军了,如今程钺已经辞官。” “辞官?”傅瓷诧异问道。 “是”,程钺应了一句后,仰天长叹了声,“朝堂如今乌烟瘴气,我程某人不才,但也不远辅佐昏庸之主。” “程公子出淤泥而不染,瓷儿佩服”,傅瓷笑道。 “好了,饭菜都凉了”,苍玺说着,往傅瓷的碗里夹了些青菜,“本王就当程钺你是来投奔本王的了,这摄政王府里还有几间院子,你挑一间暂且住下吧。” 程钺拱手一揖,“多谢王爷。” 苍玺应了一声后,傅瓷说道:“王爷住在卧虎阁,我的在梧桐苑,侧妃的在芙蓉苑。这凝辉堂与王爷的卧虎阁挨得近,不如让程公子先在哪儿安住下。” 程钺的重点不在自己住在哪儿,而是皱眉问道:“侧妃?王爷您……” 闻言,苍玺与傅瓷都愣了愣,傅瓷笑笑,刚想开口却被苍玺抢先了去,“苏佑老将军的幺女。” 程钺半晌没反应过来,还是傅瓷咳嗽了声,程钺才开口说道:“还未恭贺王爷。” 这顿饭,三个吃的不是十分舒心。苍玺与程钺认识的时间长,但却从未有过共处一室、各怀心思的现象。苍玺想着“困兽犹斗”这四个字,程钺也有些食不知味,但苍玺却一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饭后,苍玺与程钺还有事情要谈,傅瓷与香罗一行人收拾了碗筷后便回到了梧桐苑。 从卧虎阁到梧桐苑这一路不算远,但是天色已晚,傅瓷一行人走得慢些。 香罗扶着傅瓷,语气中略带担忧的说道:“我看哪个程将军看王妃的神色有些怪,此人……”,香罗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说道:“此人真的信得过吗?” 傅瓷握着香罗的手笑了笑,“姑姑多虑了,这程将军是与王爷一起上过战场的。我在朝堂之上救过他的性命,他对王爷绝无二心。” “但愿是我多虑了”,香罗嘟哝了声,接着说道:“我还是觉得他看王妃的眼神有些怪异,不是不信任的那种怪异而是太过炽热。” “太炽热?”傅瓷反问道。 香罗叹了口气,“我也说不上来,总之王妃应当多留神些。” “瓷儿知道姑姑是好心为我,但这程将军是追随王爷的旧部,在战场上还救过王爷的性命,断然不会害我与王爷”,傅瓷见香罗眉间的担忧不减半分,继续安慰道,“姑姑怕是今日听了程将军说了朝中形势过分忧心了。” “但愿如此吧”,香罗说道。 傅瓷岔开了话题,说道:“侧妃昨日跪了铁链,想必膝盖定然不适,晚些姑姑让孟言给侧妃送些舒筋活血的膏药去。” 香罗应了一声,与傅瓷又说了几句话边到了梧桐苑。 傅瓷今日又是出门又是烹饪的身子乏得很,香罗伺候她洗漱后差孟言去了芙蓉苑。 此时此刻,苏满霜还没休息,正在大打理着她从苏府带来的那几套戏服。苏满霜的生母是戏子出身,她也会唱上几句,这种行当自然少不了。 “奴婢孟言给侧妃娘娘请安”,孟言进屋后给苏满霜行了个礼说道。 苏满霜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确定是傅瓷身边的侍女后接着低头整理着那些行当,也没说让孟言起身的话。孟言蹲了片刻,苏满霜才慵懒的开口问道:“你家娘娘让你来此所谓何事?” 闻言,孟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家主子知道侧妃娘娘膝盖不适,特地让奴婢送来了这些活血化瘀的药。” 苏满霜耷拉着眼皮瞥了一眼,疲惫的唤了一声:“青苑姑姑。” 青苑受意,从孟言的手中接过了那个小瓷瓶。苏满霜接着问道:“你家主子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主子还让奴婢带话,说她惦念着娘娘”,孟言毕恭毕敬的说道。 苏满霜应了一声,“我知晓了,替我多谢王妃”,说着,一边打了个哈切一边对孟言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孟言会意。给苏满霜行了个礼之后退出了芙蓉苑。 待孟言走后,青苑冷哼了一声,“我们苏府什么好药材没有,还用的她打赏?” 苏满霜瞥了青苑一眼,说道:“姑姑还是积些口德吧。你我谁不知傅瓷是被傅国公嫌弃的女儿,若不是王爷赏赐,凭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药材?” 青苑叹了口气,“奴婢把它丢出去,省的侧妃看着心烦。” 说着,就要往外丢,苏满霜赶紧拦住,“姑姑快消停些吧,这不是在苏府,傅瓷才是王爷的正妻,我们何苦去惹她的不痛快?” 香罗看着苏满霜这副样子,眼神里有几分难过与同情,“真是为难侧妃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欲擒故纵 青苑扶着苏满霜到了榻上为她宽衣解带,露出了她的膝盖,青苑为苏满霜揉了揉。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苏满霜。但苏满霜娇生惯养惯了,青苑没怎么用劲儿,她就疼的呲牙咧嘴,青苑揩了揩眼泪,哽咽的说道:“奴婢再给侧妃热敷一下,涂些药膏吧。” 苏满霜应了一声,青苑命两个小侍婢为苏满霜打了些热水来,自己去橱子里取来了药膏。她将浸透在热水里的布子拧干,敷在了苏满霜的膝盖处,拿手指抿了些药膏在指腹,轻声说道:“侧妃忍着些。” 青苑为苏满霜揉着膝盖,问道:“今日老爷都问起来了,侧妃怎么不与老爷说实话呢?” 苏满霜自然知道青苑说的是自己在摄政王府受辱这件事情,她原本不想提起这事,见青苑问的认真,遂而苦笑了一声,反问道:“我若是在爹爹面前告了王爷的状,日后还能在这摄政王府里待下去吗?” 青苑叹了口气,感叹道:“这倒也是。是老奴糊涂了。” 苏满霜没再吱声,青苑加重了些手上的动作。她家这位小姐,除了跟着老爷奔波的那几年遭了些罪以外,长到这么大也没吃什么苦。如今,这般模样是青苑万万没有想到的。 见苏满霜伤情,青苑赶紧换了个话题,“奴婢看今日在马车上王爷已经对您动了心,侧妃为何要躲着王爷?” 苏满霜抬起了头,神色认真的对青苑说道:“为的‘欲擒故纵’四个字。” 言罢,苏满霜便不再理青苑。今日苏佑曾单独与她说过,能被苍玺喜欢的人绝不单单只因为相貌出众。在苏佑看来,傅瓷不是个简单的人。苍玺能给她六个月专宠,想来傅瓷做事比一般女子是过脑子的。 见青苑仍旧不解的看着自己,苏满霜提点了一句:“爹爹说,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色,但男人对有脑子的女人会宠的更久一些。” 苏满霜说完后,看青苑这神色便知道她不怎么懂。这人是一心为自己不假,但她用的那些手段与方法都是入不得苍玺的眼的一些。 “我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一位打金陵城来的叫程钺的将军?”苏满霜问道。 “侧妃您管他是金陵还是长安,左不过是来投奔王爷的”,青苑说道。 苏满霜摇了摇头,“姑姑此言差矣。我在苏府时常听父亲提起这位程钺将军,他是王爷手底下的人,又与王爷一同上过战场的人。此番前来,绝非投奔这么简单。” 青苑没敢擅自接话。这种事情涉及的范围广,不是她这种为奴为婢的人可以说道的。 苏满霜也没再说话,苍玺的心思她一向是猜不透的。这种有关国家的事情,纵使苏满霜有三个脑子也想不过来。 屋里沉默了许久,突然从门外跑进来了一个小家丁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何事如此惊慌?”青苑呵斥道。 那家丁跪在地上,满脸笑意的说道:“侧妃娘娘快准备着吧,奴才看见王爷正朝咱们芙蓉苑的方向来。” 苏满霜微愣,但却没有过多的表示。青苑听到这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赶紧张罗着要给苏满霜更衣、补妆。 “不必了,把廊中与房中的灯灭了,王爷若是来就说我累了、已经歇下了”,苏满霜说着伸了个懒腰。 见青苑与这小家丁不解,苏满霜不想与他们再多费口舌,遂而又吩咐了一遍后,青苑与这家丁才听了苏满霜的建议把灯都灭了。 “姑姑替我去门外守着吧,务必将王爷拦在门外”,苏满霜吩咐道。 青苑应了一声,也没再问为什么便出了房间。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苍玺就来到了芙蓉苑的门前。看着这院子里与屋里的灯都灭了,苍玺眉头微蹙,冲着青苑问道:“侧妃呢?” 青苑给苍玺行了个个礼,“今日侧妃累了,提前歇息下了,王爷请回吧。” 闻言,苍玺的眉头皱的愈发厉害。只是这夜色黑,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侧妃可是病了?”苍玺问道。 “谢王爷挂念,侧妃安好。只是——” 青苑顿了顿,苍玺问道:“本王不喜欢人说话吞吞吐吐。” “只是,今日回门累着了。王爷若是惦念侧妃,奴婢自当代王爷转达。今日天色已晚,还请王爷早些安寝”,青苑滴水不漏的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刚走出去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走了回来,“你家侧妃膝盖受了伤,这药给给她涂一涂,会好的快些。” 苍玺说完将瓷瓶往青苑手中一塞便拂袖而去。 天黑加上又把院子里的灯都灭了,青苑看不到苍玺的神情,但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了瓷瓶向苍玺道了谢。 见苍玺走远后,青苑才进了屋,点了一盏油灯。 “王爷前来,所谓何事?”苏满霜急切问道。 青苑将手中的瓷瓶递到苏满霜手里,“王爷亲自送来给侧妃的,可见他心中还是有您的。” 苏满霜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手中的药瓶百感交集。看样子,她的爹爹说的没错,这男人喜欢的是聪明且有神秘感的女人。若是一下子将一腔真情都给了这人,那恐怕是很难被珍惜的。 “姑姑再为我上一遍药吧”,苏满霜将药瓶递到了青苑手中,青苑忙应下来为苏满霜又上了一遍苍玺带来的药。 “侧妃可感觉好些了?”青苑问道。 这好与不好不在腿上,只在心里。苍玺亲自送药,苏满霜自然知足。 “好多了”,苏满霜说着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看着苏满霜笑,青苑也高兴,但还是忍不住提点苏满霜说道:“侧妃讲究‘欲擒故纵’这四个字,纵是手段,重点在擒。还希望王妃能把握好分寸。方才,我看着王爷似乎不怎么高兴呢。” 苏满霜应了一声,说道:“我知晓了”,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早些安寝吧。” 青苑答应着,派人伺候着苏满霜洗漱。 她这厢正要安眠,卧虎阁里苍玺却百思不得其解。从先前的种种表现来看,这苏满霜应该是巴不得拿到他的一颗真心的。怎么自己对她施一些小恩小惠,她却弃之不理了呢? 看着苍玺心不在焉的样子,苍洱在一旁唤了一声,“爷。” 苍玺抬头望着苍洱问道:“何事?” “属下看您好像有心事”,苍洱说道。 见苍玺不语,苍洱接着说道:“可是因为方才在侧妃哪儿吃了闭门羹的缘故?” 苍玺沉默,苍洱便将这当成默认,接着说道:“王爷可是对侧妃动心思了?” “休得胡说!”苍玺呵斥道,见苍洱真的闭了嘴,苍玺接着说道:“本王只是好奇,前几日本王对她的种种为难,她竟然对苏老前辈闭口不言,还出言解围,这让本王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涂个什么?” 苍洱挠了挠头,说道:“图什么属下不知道,但属下知道侧妃这些举动无非是想让王爷对她多些好感、多些宠爱。” “可今日本王说抱她下车也被她拒绝了,就连本王今晚去送药她也对本王拒之门外”,苍玺解释道。 苍洱没再说话,但看着苍玺这副样子已然是对苏满霜有了兴趣。果然,对他这个主子来说,桀骜不驯比逆来顺受更让他提得起胃口来。 夜又深了几分,苍玺将书卷放在了桌子上打了个哈欠,说道:“明日一早让程将军与本王一起与苏府上拜见苏老将军。” 苍洱应了一声。 苍玺站在北面的窗户口看了很久——这天下也该变上一变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近交远攻(1) 苍玺与程钺是习武之人,有早起习武的习惯。 公鸡刚叫晓,这两人就在各自的院子里练起了舞。傅瓷一如既往的在厨房忙碌,苏满霜做了些小点心、烹了一壶上好的茶在院子里看苍玺练剑。与以往相比,苏满霜再也没有一副痴女像的看着苍玺,尽管偶尔到精彩处她还是看的兴致勃勃。 约么着半个时辰后,苍玺把剑递给了身旁的侍卫,接过了苏满霜手里的手绢擦了把汗。 “爷,程公子来了”,苍洱说了一声后,苍玺便看到了他身后的程钺。 程钺上前给苍玺行了个礼后两人做了下来,苏满霜看着来人,微微福身以表尊敬。 单看穿着,程钺已经猜出了此人就是苍玺的新纳入王府侧妃,但还是故作不知的问道:“这位是……?” 苍玺看了苏满霜一眼,不带丝毫表情的说道:“本王的侧妃,苏佑老将军的幺女。” 言罢,程钺起身朝着苏满霜拱手行了个礼,“程钺见过侧妃。” “程将军快快请起”,程钺礼毕后,苏满霜微微颔首说道:“久闻程将军盛名,如今能一见,当真是幸事。” 程钺笑了笑,“侧妃抬举,程某人不才,如今已经辞官,侧妃还是唤我名字吧。” 苏满霜应了一声,还欲说什么,却见苍玺摇了摇头,“我与程公子有要事相商,你先退下吧。” 苍玺下了命令,苏满霜没再自讨没趣,平和的说道:“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苏满霜退了出去,迎面正遇上了傅瓷。 傅瓷与香罗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两人手里都捧着个食盒。苏满霜朝傅瓷行了个礼,傅瓷颔首,进了卧虎阁。 “王爷正与程公子谈论要事,她怎么就能进去?”青苑埋怨道。 苏满霜苦笑了声,“她是王妃,王爷有什么是瞒着她的?” 青苑翻了白眼,“王妃如何?还不是个生不出孩子来的!” “住嘴!”苏满霜呵斥道,见苏满霜发了火儿,青苑赶紧道歉说道:“奴婢口不择言,还请侧妃恕罪。” 苏满霜叹了口气,“姑姑还是管好那张嘴吧,这祸从口出的道理,姑姑不是不懂。” 青苑应了一声后,与苏满霜一同站在了门口,看着苍洱在院子里放了个小圆桌,傅瓷与香罗把吃食都摆在了桌子上。傅瓷想要退下,却被苍玺握住了手,留在了圆桌旁。 见苏满霜神色不好,青苑放柔了声音说道:“晨起风凉,咱们还是回去吧”,苏满霜朝院子里狠狠的望了一眼后,与青苑一同离开了这院子。 院外佳人伤情,院里其乐融融。 程钺夹着菜,笑道:“我这张嘴都快被王妃的手艺养刁了,日后若是离开了这摄政王府,哪里还能吃到这么好的饭菜?” 闻言,苍玺笑了两声。傅瓷笑眯眯的为程钺又夹了一筷子的菜,“程公子说笑了,你若是喜欢吃,时常来王府蹭饭便是。” 程钺扒了口饭菜,说道:“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苍玺慈爱的看了傅瓷一眼接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我这府门口便给你开着。” 被苍玺这么一说,程钺赶紧放下了碗筷起身拱手说道:“多谢王爷!” 苍玺扯嘴笑了笑,“快坐下吃。” 程钺坐下后,又扒了几口饭菜,香罗在一旁又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王爷昨日派苍洱来说,今日要带我前去拜见苏老将军?”程钺问道。 苍玺应了一声,十分严肃的说道:“这几日,我已经命苍洱将北番的情形打探了个清楚。” 听苍玺说到了正经事,程钺再次放下了碗筷,傅瓷想要避讳着,苍玺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道:“你是本王的智囊,本王对你没什么好避讳的,坐这儿。” 闻言,傅瓷没再说离开的事情,坐在了苍玺的身旁。 苍玺朝着苍洱使了个眼色后,苍洱示意那些站在院子里的人出去。 待院子里只剩下苍玺、傅瓷、程钺、红玉、苍洱后,苍玺才接着说道:“北番的势力是周则的母舅何初的,这里的地方官儿也大多都是他的门生。这些年,何初等人在此贪赃枉法、欺诈百姓,犯了不少事情。我们可以借着这些事情名称言顺的闹进京城。” 听苍玺这么一说,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 “王爷想好了?”程钺急切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程钺笑道:“那便好,那便好。” 先前,程钺还担心自己说服不了苍玺,对陈秋实的嘱托有所辜负。现在看来,苍玺是个有野心、有胆识,也能摆正自己位置的人。 傅瓷看着苍玺笑了笑。昨日,听到朝中情况后,傅瓷担心了许久。她相信苍玺不会坐以待毙,只是不知道眼下的形势,他们到底该如何打着进京的由头来给周则当头一棒! 程钺问道:“进京之后,王爷打算如何?” 苍玺沉思了片刻,与傅瓷异口同声的说道:“近交远攻!” 两人同时同刻脱口而出后,相视一笑。程钺在一旁看着,也冲着傅瓷笑了笑,说道:“王爷与王妃还真有默契。” “王爷打算,怎么个远攻近交法儿?”傅瓷笑问道。 “本王手里的军队远不及王军,思来想去,唯一的方法便是让周则派兵远征,如此一来掏空他们在金陵的军队驻扎,我们好借此机会带军入城”,苍玺说道。 听苍玺这一言,程钺的眉头锁了几分,“挑起战乱,谈何容易?更何况,这段时间,边境虽有人骚扰,但周则却一直没有出兵的想法,还打算让寄好公主去和亲。” “和亲?”听到程钺提到自己的长姐,傅瓷忍不住问道。 程钺点了点头,“周则没有适龄的女子与族妹,还待字闺中的也只有寄好公主与锦绣郡主。只是……”,程钺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又锦绣郡主一日,三殿下便会安稳一日,碍于长清候的势力所在,周则自然舍不得让锦绣郡主去和亲。” 苍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看样子,周信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不至于辜负了薛锦绣那一片真心。 “周则打算把寄好嫁到哪儿?”苍玺问道。 程钺叹了口气,似是在为傅绰约叹惋一般,“胡人。” “胡人?”,苍玺皱眉。 傅瓷对胡人了解甚少,见苍玺皱眉,赶紧问道:“这胡人有何不妥?” 见酥刺不解,程钺向傅瓷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这胡人的首领已经年过七十。此番就是看我承周易主,特地来敲诈一笔。孰料,新皇无能,只能牺牲女子换个安稳罢了。” “年逾七十?”傅瓷皱眉,“这年纪都够做她祖父,如今却要做她夫君,简直荒唐!” 见傅瓷如此激动,苍玺倒是十分好奇的问道:“你不恨她?” 听他这一问,傅瓷垂下了眼睑,“傅绰约本心不坏,只是对王爷用情至深。更何况,她还曾助王爷入椒房殿看我姑母,这份恩情,傅瓷得记得。” 苍玺点了点头。在傅府里,傅绰约对她做过什么,苍玺不知道。但是,单看下媚药、雇杀手这两桩事情,得人宽恕还是听难的。苍玺万万没想到,在傅瓷口中,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了这么一句原谅的话。 程钺不知道玺王夫妇与傅绰约的爱恨情仇,遂而对这件事情只停留在府傅绰约的感叹与盘算着该如何好好利用这件事情打出个名号来好让王师与胡人不合。 第二百七十六章远交近攻(2) “依属下对寄好公主的了解,她是如何也不会嫁的”,苍洱一遍琢磨着这件事情边说道。 程钺对这种小儿女的事情不怎么放在心上。否则,他也不会在这而立之年还出头的年纪还孤家寡人。程钺不在意,但苍玺与傅瓷却对苍洱这话深以为然。他们二位不是没见过傅绰约对苍玺的追求与示爱。 这样一个为爱痴狂的人,怎么会没等到苍玺回京就轻言放弃呢? “姑母大小就喜欢寄好公主,有她在,周则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行通”,傅瓷说道。 程钺摆了摆手,“王妃您有所不知。打王爷与您离开了金陵,周则便囚禁般的将太后娘娘禁足在了永寿宫。莫说拦着,太后娘娘恐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什么?”傅瓷紧紧的握住手帕。 程钺没想到傅瓷会如此激动。素来听闻傅家与傅三小姐傅瓷不合,却没想到,傅瓷会如此关心她的娘家人。 “父君曾有遗诏,说无论谁登基都要善待母后,周则怎敢违背父君遗旨?”苍玺问道。 “先帝一去,朝中大事是宋丞相与傅国公做主。王爷您也知道,为着玉龙头那一事,太后与傅国公闹翻了。在朝中,傅国公不授意,谁敢说什么关爱太后的话呢?” 苍玺点了点头。程钺说的不无道理,这朝中有几个敢与傅骞作对? “皇后与那个贵妃的关系如何?”苍玺问道。 “贵妃?”程钺想了想,“您说的是哪个姓周的贵妃?” 苍玺应了一声。程钺说道:“先前,周则在朝中说这人是他的义妹,登基之后却将她封了贵妃,许多臣子敢怒不敢言。但是,这是皇帝的家室,再者说,这位周贵妃也没什么身家背景,老臣们也便作罢。不过……”,程钺边说边沉思。 “不过什么?”苍玺问道。 “不过,臣倒是听说这个周贵妃是个疯子,在后宫不怎么受待见,就连身边的婢女都敢欺负她”,程钺接着说道。 想了想,程钺接着问道:“王爷怎么想起问这位贵妃来了?” 苍玺深吸了口气,“哪有什么周贵妃,不过是疯了的司徒良媛罢了。” “司徒良媛?”程钺大吃一惊。 苍玺点了点头。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程钺开始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来想这桩事情。 在脑子里把这件事情完整的过了一遍之后,程钺的确发现了许多漏洞。当时,周则什么交代都没给,就说已经处置了司徒妙境,傅骞原本想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但得到了傅青满的授意之后就此作罢。如今想来,傅青满能善罢甘休肯定是周则的意思。 而她,一开始就知道,差点害死自己孩儿的人从来都是自己夫君手中的珍宝。即便是疯了、没了利用价值,也依旧是旁人不可替代的珍宝。 想到这儿,程钺不禁为傅青满感到悲哀。 见程钺的脸色一点一点缓和过来,苍玺才开口说道:“如此看来,朝中人并非一心。想来,借着这个机会赌一把,也有胜算。” 程钺应了一声。苍洱在一旁挠了挠头,“只是,我们手里的兵将太少。如果真的与王军作战,把握并不大。” 闻言,苍玺叹了口气。的确,这也是他担忧之处。 “王爷方才说远交近攻,朝中形势不好,我们为何不让这趟水更浑些?”傅瓷说道。 听傅瓷这话,苍玺便知道她心中有了主意,遂而问道:“爱妃有何良策?” “我记得王爷的母族是匈奴一族,如果王爷快马加鞭传书,要几日才能去?”傅瓷问道。 苍玺低头算了算,“十日即可。” 傅瓷应了一声,“若是王爷与母族打声招呼,匈奴王帮忙的几率有多大?” “倘若不是危及他们的利益,我想舅父应当不会推辞”,苍玺说道。 毕竟,他当时救过自己的侄子一命。匈奴王阿律耶也表示一旦自己有难,定会鼎力相助。 “如此便好”,傅瓷说道。 闻言,程钺、苍洱、红玉三人还是一头雾水。 苍玺冲着傅瓷会心一笑,“瓷儿不愧是本王的解语花。” 见众人仍旧不解,傅瓷解释道:“倘若匈奴王肯帮忙在承周边境捣乱,胡人娶不到寄好公主必然会与匈奴联手讨更多的好处。到时候,王师少则出动一半。” 听傅瓷一解释,程钺面上大喜。 不愧是傅瓷! “妙啊!如此一来,不禁可以带领军队直捣金陵,还能顺势收服了胡人”,程钺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程钺此话正和他心意。 苍洱与红玉站在一旁听着这三个人议论。红玉是个只听苍玺命令办事的,武艺高强,也会许多寻常练武之人不会的绝学,但是唯独兵法书看的少,是个只能听他人吩咐办事的。苍洱跟着苍玺这些年,耳濡目染的多,自然能听得懂这三人的计谋。 红玉看苍洱听得一本正经,悄悄拿胳膊碰了碰苍洱的肘部,小声说道:“你听得懂吗?” 苍洱白了她一眼,“谁像你这般愚笨。” 苍洱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苍玺三人刚好能听见。傅瓷与程钺抬头看了看红玉,红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就是个打杂跑腿的,王爷下命令,我办事、我 办事!” 傅瓷笑了笑,程钺也跟着笑了笑。看着红玉丫头这般可爱的模样,苍洱笑着挠了挠头。 “既然商议定了,王爷下令吧”,程钺拱手说道。 闻言,红玉与苍洱两人也正儿八经的站在了苍玺面前,随着程钺拱手一揖。 “晌午后,程钺随我去苏府问苏老前辈讨要出关令牌。天黑后,苍洱带着令牌与本王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去找我舅父,红玉传消息给陈老将军,让他在朝中再火上浇油了一把”,苍玺吩咐道。 三人听命后,一齐拱手说道:“属下领命!” 见三人都领了命,傅瓷眼巴巴的看着苍玺,苍玺握着傅瓷的手,说道:“你留在府里做本王的军师、厨娘即刻。” 听苍玺这么一说,众人都乐呵呵的说苍玺娶了傅瓷简直是赚到了。于苍玺而言,不仅是朵解语花还是个厨艺很棒的妻子,这种福气,大约一般人是不会有的。 这卧虎阁欢声笑语,芙蓉苑却是醋坛子飞上了天。 苏满霜砸了不少陶瓷、琉璃。 昨日里,苍玺明明还说要抱她下车,还来亲自探望,甚至,还送来了膏药。怎么今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人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苏满霜没想到,男人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侧妃,别摔了。这些都是老爷给您精挑细选的嫁妆啊!”青苑在苏满霜扔下一个白瓷瓶子前赶紧拦下。 苏满霜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青苑赶紧顺势从苏满霜手里接过了瓷瓶。 见苏满霜泄了气,青苑赶紧上前安慰道:“奴婢方才从厨房拿桂花糕的时候听王妃身边的孟言说,王爷好像在说什么调遣什么、直捣金陵的话。可见在这个节骨眼上,侧妃不宜再发火惹得王爷恼了!” 苏满霜突然安静下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奴婢说,侧妃您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恼了王爷!”青苑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句”,苏满霜说道,继而自顾自的嘀咕道:“直捣金陵……直捣金陵……” 苏满霜念叨了几遍之后,心里猛地一惊! 看样子,苍玺是要举大计了! “快!青苑姑姑!快去把我的首饰盒子拿来!”苏满霜吩咐道。 青苑见苏满霜如此着急,赶紧问道:“侧妃您要首饰盒子干嘛?” “姑姑快些给我找来便是!”苏满霜吆喝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高瞻远瞩 青苑听了苏满霜的话,赶紧将她从苏家带了的那些个之前的首饰都找了来。 “侧妃,都在这儿了!”青苑捧着盒子说道。 苏满霜拿过盒子,挑了几支自己平日里常用的和她母亲留给她的后又将那个首饰盒子递给了青苑,“全当了,换成金银。” 闻言,青苑赶紧捧着盒子跪着说道:“侧妃您这是干什么呀,这盒子里的都是老爷给您的嫁妆,好端端的当了干嘛?您若是缺银子,我去库房里给您取,这首诗万万当不得!” 听完青苑的一番话后,苏满霜伸手扶青苑。青苑不肯就此起身,苏满霜叹了口气叹了口气说道:“姑姑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姑姑莫问了,听我的就是”,苏满霜说道。 青苑不情愿的看着苏满霜,苏满霜冲她和善的点了点头,“姑姑去吧,我能帮便帮上些。” 看着青苑仍旧不愿意出去,苏满霜笑笑说道:“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下娘亲给我的那几件留个念想就成。姑姑快些去吧,这些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若是去晚了,这当铺该没有时间去钱庄上兑换金银了。” 青苑应了一声,抱着这个沉甸甸的盒子出了房门。 看青苑走后,苏满霜才放软了身子瘫在了床上。 窝在床上的这两个时辰苏满霜想了许多。她虽不了解当下的政治形势,但是她心里清楚的很,当今朝堂唯一能与周则争王位的只有苍玺一人。苍玺娶她,说好听的是为了解除何逸飞的骚扰之困,说难听的是为了利用她父亲手里的那一层关系与权力。 既然从猜到了苍玺的心思,苏满霜自然也能想明白,与其大费周章的讨苍玺的喜欢不如让苍玺念他一个好。如此一来,苍玺若是登上王位,也不会亏待了她! 傍晚时分,青苑带着一大袋的金银回到了芙蓉苑。 “侧妃,奴婢都给您兑换来了”,青苑说道。 苏满霜睁开了眯着的双眼,起身半倚在床头上:“辛苦姑姑了。” 青苑满脸不高兴的看着苏满霜,犹豫着话要不要说出口。 看着青苑这副模样,苏满霜微微笑了笑,“姑姑在怪我把这些首饰都变卖了?” 听苏满霜提起了这个话茬,青苑叹了口气说道:“依奴婢言,侧妃应当好好收着这些嫁妆,如今都当了一来坏了老爷对娘娘您的一片心,二来咱们摄政王府与苏府都是不缺银子的,侧妃若是有着急用钱的地方只管跟王爷或者老爷说,何苦要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 看青苑这一脸在意的样子,苏满霜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姑姑有所不知。这行军作战银钱是必不可少的。” 听苏满霜这么说,青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咱们老爷已经远离朝堂多年,自然是用不着领兵作战的,侧妃您何苦想一出是一出呢……” 不等青苑自己把话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侧妃是说咱们王爷……” 苏满霜对着青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看了看四下无人后又点了点头。 闻言,青苑压低了声音,“咱们王爷这是要……要,要打仗?” 青苑说这话时把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问道,“这怎么可能,咱们王爷这、这是要去攻打谁?” 苏满霜起身来到桌子前,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拿手指往茶水里沾了沾,在桌子上写了个“周”字。 “周……周”,青苑嘟哝了两声,顿悟一般往后倒了两步,“承周?当今圣上?” 苏满霜应了一声,“看到程钺将军来投奔王爷,我琢磨着也是被逼反了。方才,姑姑出去后,采梅打探到说王爷与程将军一同去了苏府面见我父,想必是真的了……” 听苏满霜说完后,青苑整张脸的神情都有些扭曲,“完了、完了、完了……这,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啊我的侧妃!” 苏满霜没有青苑那般慌张,捏着茶杯摇了两下,喝了口茶后,故作轻松的说道:“姑姑莫急,这孰赢孰败还不一定呢!” 听苏满霜这一言,青苑只觉得她这位侧妃娘娘在跟着王爷一起发疯,遂而赶紧劝道:“侧妃可知成王败寇的道理?莫说王爷不造反皇上还想找理由害了王爷,王爷这一造反岂不是让皇上更加找到理由来讨伐王爷了?” 苏满霜并不正面回答青苑的问题,而是侧面问道:“我问姑姑,你觉得当今百姓生活如何?” 青苑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旁的地界儿奴婢不知,但这邱晔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苏满霜点了点头,“我想,有这种情况的第吉尔不只有邱晔城这一处。王爷借着这个由头入京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青苑头头打量着苏满霜的神情,看她那副自信的样子仿佛只要苍玺出兵就能打胜仗一样。 她不得不承认苏满霜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她在苏府伺候人的日子也不短了,青苑深知,赢得一场战役不光是靠沙场上那些不怕流血的壮士,更是靠那些用兵如神。善于谋略的谋臣。苏满霜书没读过几本,唯独跟着她那个娘亲学过不少戏,念过些戏文。 凭她,为何自始至终都认为苍玺胜券在握? 然而,看着苏满霜的这副神情,青苑也不打算再劝下去了。她深知,苏满霜打定主意的事情,自己费再多的口舌都是白费。 “既然侧妃与王爷都打定了主意,那无论是生死贫富,奴婢都是愿意誓死追随着侧妃的”,青苑说着,跪下给苏满霜行了个礼。 苏满霜赶紧伸手扶起了青苑,“姑姑这是作甚。霜儿自小丧母,是姑姑将霜儿养大的,霜儿欠着姑姑的大恩,姑姑怎可跪我。” 苏满霜这番话让青苑感动不已。那种感觉,就像在黑夜中看到了黎明将来。她是个可怜人,嫁过人,丈夫与儿子都死于战乱,后来她被将军府的管家买了下来,进府伺候苏将军的妻子,再后来夫人病逝,她便接着伺候这妇人留下来的一儿一女。 看着苏满霜长到这么大,也嫁了人。按理说,青苑应该高兴,可是这倔丫头嫁给谁不好,偏偏要嫁给苍玺! “侧妃该饿了吧,奴婢去厨房看看”,青苑说道。 苏满霜应了一声,看着青苑出了房门。 青苑出门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这辈子,是为了这个丫头操碎了心了! 芙蓉苑这边为苍玺操碎了心,梧桐苑这边亦是如此。 傅瓷打开了手里匣子,摸了摸里面那块玉。香罗看着傅瓷又捧着这盒子,叹了口气说道:“瓷儿这是打算将玉龙头赠与王爷?” 傅瓷微微抬眸,“瓷儿只想物尽其用”,言罢,傅瓷抬头望向香罗,轻声说道:“姑姑会不会怪瓷儿?” “怎么会?夫人既然把这东西给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香罗说道。 闻言,傅瓷将玉龙头重新放回了盒子里,冲着香罗笑道:“多谢姑姑肯理解瓷儿。” 香罗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姑姑再叮嘱几句,瓷儿莫恼”,香罗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玉龙头是夫人凭自己的军功与对承周的贡献挣来的。将士们对夫人的忠心与功劳有目共睹,他们肯看到玉龙头行令并不是只因为玉龙头是权力的象征,而是心服口服啊!” 听着香罗这话,傅瓷微怔,“姑姑是害怕,王爷的公信力不够,将士们不肯听持有玉龙头者的调遣?” 第二百七十八章义母 香罗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闻言,傅瓷不解。香罗接着说道:“这天底下没有哪个人比这些在沙场拼搏的将士更渴望没有战乱的了。” 听香罗此言,一时之间傅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没经历过战乱,也不知道沙场之上是如何的刀剑无眼。她只记得,苍玺去慈安的那几日她夜夜无眠。 傅瓷相信,这种担忧不止他一个人有。那些个有儿子或者丈夫在沙场上拼命的妇人。那些人应该比她更担心,毕竟苍玺在外有苍洱等人保护,而且苍玺那身武艺在承周也少有人能与他相较量。想到这儿,傅瓷愈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曾在书本看过这么一首叫《兵车行》的诗。 诗文开头是这么写的: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刀剑各在腰。耶娘妻子走向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到诗的结尾令人不忍卒读: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想到这儿,傅瓷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能再无战事,该有多好”,傅瓷摸着玉龙头感叹道。 说到这儿,香罗劝道:“承周若是能有个明主,何愁无战事?只是……”香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没想到,先帝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大约如此吧”,傅瓷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接着绣手上的绣活。傅瓷放下了盒子,看着香罗手里的针线,问道:“姑姑在绣什么?” 香罗补了两针后,说道:“苍洱那小崽儿把以上刮破了,我给他补一补。” 闻言,傅瓷凑过去看了看。这衣裳上原本是有一个窟窿的,香罗手巧不仅补上了那个窟窿,还在一旁绣了两片竹叶。 “姑姑手巧,苍洱看到这衣裳肯定欢喜”,傅瓷说着,起身去橱子里取出来了两匹布料放在了桌子上,“索性我也用不着这些布料,姑姑拿去给苍洱做一身新衣吧?” 香罗看着这布料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给傅瓷行礼谢恩,傅瓷赶紧拦下了香罗,“姑姑多礼了。苍洱日日为王爷与瓷儿尽心尽力,这两匹布料还得靠姑姑的巧手才能拿得出手。” “什么拿得出拿不出的?”门口突然传来苍玺的声音。 傅瓷闻声回头,正看着苍玺与苍洱一同进来。见苍玺前来,香罗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行了个礼后忙给苍玺上茶。 傅瓷笑了笑,拉着苍玺的手坐在了软榻上,“正说着苍洱呢,王爷就与他一同前来了。” 听傅瓷提到了苍洱,苍玺发问了声:“哦?” “香罗姑姑正在给苍洱缝补衣裳。我想着,苍洱的衣裳大多也旧了,正想着让姑姑给他新作两身!” 苍洱闻言倒是乐呵,忙说道:“还是王妃与姑姑疼我!” 苍玺瞥了他一眼,“你这猴崽儿”,苍洱挠了挠头,冲着苍玺嘿嘿一笑。 苍玺接着看向傅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傅瓷不解,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明日王妃带人去布庄选些料子,本王的衣衫也旧了”,苍玺说道。 他这分明是耍赖!傅瓷从头到脚的看了一番,这披风是她去年亲手给苍玺绣的,这衣裳样子虽说是玺王府里绣娘裁的,但也是她与香罗一起绣的花样。她的绣工一般,但香罗的女红是数一数二,这蟒绣的跟活了一般。 看到这儿,傅瓷顿时起了戏弄之心,噘嘴说道:“王爷说这话好没道理,你这一身,那一件不是我与香罗姑姑亲自做的?” 看到傅瓷这般可爱的模样,苍玺也耍赖笑道:“本王觉得不够。以后,本王的衣衫都得由王妃亲自做本王才肯穿。” 苍玺难得露出这般模样,让在一旁伺候着的香罗、苍玺还有孟言、孟景都想发笑。 傅瓷微微扬了扬嘴角,苍玺接着说道:“你笑了,本王就当你答应了。” “王爷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瓷儿还有不做的理由吗?”傅瓷说道。 苍玺刮了傅瓷的鼻子一下,“本王就乐意穿你亲手做的。” 见一旁人在隐隐发笑,傅瓷有点儿脸红,“我方才想起来了一小桩事,正要与王爷、姑姑还有苍洱讲。” 闻言,苍玺收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问道:“何事?” “瓷儿想着,姑姑老来无子,苍洱又是孤儿。何不让姑姑收苍洱为义子,这样一来姑姑年老有儿子侍奉,苍洱也有人疼”,傅瓷说道。 听傅瓷这么一说,苍洱与香罗满脸欢喜。 苍洱赶紧跪下说道:“求王爷成全,苍洱愿意奉养姑姑!”言罢,还不忘给苍玺磕了个头。 见苍洱应允了,傅瓷满心欢喜,冲着香罗问道:“姑姑看如何呢?” “奴婢多谢王妃!”说着,也跪在了苍玺与傅瓷面前。 傅瓷起身去搀扶起了香罗,问道:“王爷看如何?” “王妃高兴,本王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苍玺说道。 见苍玺应允,傅瓷轻蹲给苍玺行了个礼,“瓷儿谢王爷成全!” 苍洱也给苍玺磕了个头,兴奋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妃、多谢姑姑。” “还叫姑姑呢?”傅瓷打趣道。 苍洱嘿嘿笑了一声,冲着香罗喊道:“娘!”,随后又给香罗磕了个头。 闻言,香罗赶紧应下,顺势扶起了苍洱。 苍洱又喊了两声,香罗也一一应下。 “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娘疼的人了!”苍洱兴奋道。 看着他这副开心的样子,满屋子的人也跟着乐呵。 “这娘亲有了,你该为本王办事了?”苍玺笑着问道。 苍洱赶紧冲着苍玺拱手一揖,“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苍玺笑了两声,“你这猴崽儿。” “今夜,你便起身带着令牌与本王的亲笔信去找我舅父,请他务必帮忙”,苍玺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书信与一块令牌一起交到了苍洱的手里。 苍洱接过书信与令牌后,拱手说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苍玺应了一声,接着说道:“车马盘缠,本王已经让红玉为你准备好,天黑后你便上路。此一去,路上凶险,遇事莫要强出头。尽量别让人看认出来你是摄政王府的人。” “属下明白!”苍洱应道。 “想必香罗姑姑也有话与你交代,本王就不留你们二位在这儿了”,苍玺说道。 闻言,香罗与苍洱给苍玺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这间屋。看他们二位走后,苍玺冲着在一旁杵着的孟言、孟景也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也出去吧。” 孟言、孟景应了一声后也出了房间。出门后,还不忘给这两人带上了房门。 见人都走了,苍玺一把搂住了傅瓷的腰肢,在傅瓷耳边轻声说道:“这一回,你又立了功,本王该如何赏你?” “王爷若是赏,应当赏程钺将军、苍洱还有红玉,而不是瓷儿”,傅瓷说道。 “为何?”苍玺问道。 “瓷儿只是为王爷出了个主意,纸上谈兵罢了。但是程将军、苍洱还有红玉不同,他们对王爷而言是左膀右臂,若无他们,我就是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无法实现”,傅瓷说道。 苍玺笑了两声,“你这丫头,是借此想告诉本王文臣武将一视同仁,切莫苛待了武将吧?” 被苍玺勘破了心事,傅瓷笑了笑,“王爷英明。” 苍玺点了点傅瓷的眉心,“你呀!” 见傅瓷笑了,苍玺接着说道:“你放心,本王定然不会亏待了这群与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第二百七十九章此生 香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 听到香罗这一声应,傅瓷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她不得不承认,香罗的话十分在理。 尽管傅瓷从未见过仇云柔在战场之上运筹帷幄、英姿飒爽的样子。但是,仅仅看陈秋实老将军以及众多老臣对仇氏的尊重,便足以见得她的祖母仇氏觉得浪得虚名而是在战场上挣来了! 傅瓷愣得出神以至于苍玺走近房间时也未发觉。 “在想什么?”苍玺站在傅瓷面前问道。 苍玺这一声唤,将傅瓷的魂儿唤了回来。看到苍玺这副微微带笑的面容,傅瓷抬头朝苍玺也笑了笑,“在想你。” 傅瓷这一句话让苍玺有些不知所措。先前,傅瓷还是一个会被他那些个酸言酸语说的脸红的人,如今竟也调侃起他来了。 “是吗?”苍玺将傅瓷强行搂在怀里,傅瓷微微抬脚,正好碰上了苍玺的双唇。苍玺将嘴角向上扬了扬,傅瓷看着苍玺眼神中的笑意,脸微红,但却没躲反倒是在苍玺的嘴唇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你如今倒是愈发大胆了”,苍玺调笑道。 傅瓷双手攀上苍玺的脖颈,“我见王爷眉眼带笑,可是有什么喜事?” 苍玺拉着傅瓷坐在椅子上,“方才本王收到消息,说匈奴首领阿律耶已经在承周边境游走骚扰。” 闻言,傅瓷大喜,忙看向香罗。香罗也如傅瓷一般满面春风。 “如此说来,匈奴王已经答应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傅瓷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红玉那边也来了消息,说胡人借着寄好公主不肯下嫁的事情也在承周边境上三番五次的骚扰。” “如此甚好!”傅瓷笑道,“这样一来,我们的便由机会趁机入京了。” 苍玺跟着笑了笑,但摆了摆手,“还不急,匈奴与胡人目前给承周造成的影响可谓无足轻重。这种情况下,周则不会腾出手来收拾这两个部落。” 傅瓷应了一声,示意苍玺接着分析下去。 “眼下,我们手里缺金少兵,与王师相抗委实是以卵击石。” 听苍玺说完,傅瓷的眼神有些暗淡。的确,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这种事情,弄不好是要将身家性命赔进去的。 看着傅瓷若有所思的模样,苍玺问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若是本王败了,瓷儿……” 不等苍玺说完,傅瓷将食指放在了傅瓷的嘴唇上示意他闭嘴。 “你这人就是想的太多。未作战,先言败”,傅瓷娇嗔道。 苍玺没多语。他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也对这场大战抱有很大的希望,但是苍玺总觉得自己有了软肋,打起仗来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不计后果。 “本王正经问你呢”,沉默良久后,苍玺说道。 傅瓷将窝在他怀里的头微微抬起,说道:“我不信王爷会打败仗。” 傅瓷这答案委实让苍玺觉得意外。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这个小女子为何就如此相信他呢? 一时之间,苍玺心里五味俱全,说不出如何是好。 夜渐渐深后,傅瓷窝在榻上看着苍玺坐在书桌前处理公文。傅瓷也不知道为何苍玺每日都有这么多事情要忙,但是看他那副严肃又认真的样子,傅瓷嘴角微微上扬。 苍玺斜眸瞥了傅瓷一眼,正看到她在望着自己微笑,“你这丫头,若喜欢看本王,正大光明的看便是,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一下子被苍玺勘破,傅瓷有些脸红,即刻转身朝墙,“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苍玺听着她这话哑然失笑,接着不服气似的说道:“王爷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闻言,苍玺放下了手里的笔凑到床前,将头靠近傅瓷的耳畔,轻声说道:“本王待你何时比苏二小姐差了?” 傅瓷没料想苍玺能放下手里忙着的公务来到她床边,故而吓了一跳。又听见他提及苏满霜,傅瓷腾地一下转了过身来,“我正有一桩事情要与你讲。” “你讲”,苍玺边解衣裳边说道。 傅瓷坐起了身,说道:“今儿个晨起,侧妃身边的青苑来说道,侧妃想找个大夫来把把脉。” 苍玺应了一声后,没再说话。傅瓷问道:“王爷不预备去看看她?” “本王又不会诊病,去了也无用”,苍玺这话说的冷漠。冷漠到,傅瓷一点儿都感觉不到苏满霜是苍玺前世里宠到骨子里的那个人。 “王爷还是去看看吧。毕竟……” 苍玺钻进被窝里说到,“毕竟什么?” “她好歹也是王爷的侧妃,王爷若是苛待了她,传出去王爷名声受损”,傅瓷说道。 苍玺揽过傅瓷的肩膀,“我不在乎这些虚名。” 傅瓷没说话,苍玺叹了口气,“我若是没有‘王爷’这个名号,只是普通人家一子,或许能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肉麻的话,傅瓷还是头一回听苍玺说。 她从不相信什么一生一世,更不要说什么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自从发觉了自己对苍玺的爱意之后,傅瓷觉得,所谓的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托付一生的那个人。 “本王知道,坐在王爷的这个位子上,总是要委屈你一些的。但是,我愿意效仿父君,心尖上的那个人此生不换。” 闻言,傅瓷将头又往苍玺胸膛前埋了埋,轻轻应了一声,“我信你。” 苍玺笑了笑,一吻还没落到傅瓷的额头上,就听见门外有人在喊:“王爷,奴婢青苑,有要事禀报王爷!” “有事明日再说,本王与王妃要安歇了”,苍玺隔着门喊道。 苍玺说完这话,门外没了动静。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将青苑打发了,却不料那婢子径直闯了进来。 “王爷恕罪!奴婢却有要事,还请王爷移步芙蓉苑!”青苑跪地说道。 看到青苑闯进来,苍玺的眉头就已经微皱。此刻,又说了什么让他移步芙蓉苑的话,苍玺心中平添了几分恼怒,“出去!” 苍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那种威严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王、王爷……您、您还是去一趟吧”,青苑跪地说道。 傅瓷拽了拽傅瓷的衣角,冲着苍玺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去吧。” 苍玺盯着傅瓷看了片刻,从床上起了身,穿上了外套,“本王去去就来。” 傅瓷冲着苍玺点了点头,苍玺出了门之后青苑给傅瓷行了个礼出了门。 看着苍玺的背影,傅瓷拥被而坐。香罗看着傅瓷这副模样叹了口气,“王妃需知:宰相腹内能撑船。” 宰相腹内能撑船。这话说的轻巧,做起来却是不容易的。 傅瓷冲着香罗勉强扯出了个微笑,“姑姑安心,瓷儿明白。” 香罗应了一声,放缓了声音,“时候也不早了,王妃去睡吧。” “方才王爷说他去去就来,我等他”,傅瓷倔强说道。 香罗没再劝傅瓷。她对苍玺与傅瓷的感情深信不疑,但她也是见惯了争宠耍手段的伎俩的。 这个时辰,苏满霜差人来把苍玺叫走,摆明了是不想让苍玺宿在梧桐苑。只是,这些话香罗说不出口。 眼下,她只巴望着苍玺对待傅瓷能是个意外。否则,傅瓷这种拥被而坐到天明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姑姑去睡吧”,傅瓷说道。 听傅瓷这么说,香罗干脆坐在了床头,“姑姑就坐在这儿陪着瓷儿等王爷回来。” 傅瓷没回应,香罗就当傅瓷默许了,遂而随手拿起了针线活儿做着,还不忘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傅瓷的情况。 第二百八十章桎梏 从梧桐苑到芙蓉苑的一路上,苍玺一直在琢磨苏满霜如此晚还务必让青苑请他去芙蓉苑究竟所谓何事。 先前,他一直冷落着苏满霜。尽管,时常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模样,但也能感觉到此人是没有多少坏心思的。背地里,苍玺也曾让苍洱、红玉等人观察,苏满霜虽说会动用些小心思但不至于害了傅瓷。 有这一点做保障,即使苏满霜平日里嚣张跋扈或者爱耍些小心思,苍玺也都一一隐忍下来。这桩姻缘,他本就无意,但傅瓷做媒,苏佑又能为他提供帮助且有大恩,苍玺也只好点头应允。然而,他毕竟是欠着苏满霜的了。若是能相安无事,给她一个名分、一些荣华,这大约是苍玺予以她最大的怜爱了。 来到芙蓉苑门口,苍玺朝院内望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远远地看着都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进了芙蓉苑,里面每一个仆婢躬身给他行礼的时候都说了一句,“恭喜王爷”。这令苍玺委实摸不着头脑。 推开屋门,苏满霜卧在软塌上,身上披了条毯子。看到苍玺进屋,苏满霜即刻起身给苍玺行了个礼,苍玺应了一声,让苏满霜起了身。 “侧妃深夜让人寻本王前来所谓何事?”苍玺问道。 苏满霜给一旁人使了个眼色后示意仆婢们将茶水、点心端来后喜滋滋的回答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妾身有喜了。” 有喜了? 闻言,苍玺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如同方才还是天朗气清,此刻已是电闪雷鸣一般! 怎么会? 自己只宠幸过这个女人一次,怎么就这么巧? 见苍玺这副反应,苏满霜眼神里多了几分黯淡。她尚在闺阁时就听人说,每个女人的夫君听到自己的妻子怀有身孕后都会喜不自胜,但看苍玺这神情,苏满霜没有瞧见一点点喜出望外。甚至,苍玺的眼睛里还有怒气与悔恨。 苍玺沉默良久,苏满霜坐不住了,怯生生的问道:“王爷是不预备要这个孩儿?” 如果这个孩子是傅瓷的,他自然欣然接受。 苍玺巴望着能有自己的骨肉,他喜欢孩子,就像看到苏子文那一刹那时他想要收他为徒。苍玺坚信,自己的孩儿必定是个健康的、俊俏的,在他与傅瓷的教导下也必定是文能治国安天下,武能作战定乾坤。 只是,这孩子托生在了苏满霜的腹中。 沉思片刻,苏满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苍玺清了清嗓子,“既然是老天恩赐的,生下来好好养着便是了。” 言罢,苍玺离开了芙蓉苑。 看着苍玺的背影,苏满霜的眼泪从一滴一滴往下掉变成的豆大滚落。她得不到苍玺的宠爱,自己的孩子日后也不受苍玺待见。与其如此,倒不如…… 如此想着,苏满霜一头撞在了檀木屏风上。屋里的婢女吓坏了,赶紧围了上来,哭喊声一片。 苍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众人都围在了苏满霜身边。看着额头不断有鲜血涌出的苏满霜,苍玺赶紧跑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冲着一众下人吼道:“愣什么!快去找大夫!” 苍玺将苏满霜放在床榻上后,自己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赶紧命人先找来了药箱,然后亲自拿药酒给苏满霜消了消毒。苍玺也不知道苏满霜到底撞着哪儿了,竟然一直昏睡着没醒。 一时之间,愧疚、懊悔让苍玺有些不知所措。 一刻钟后,青苑请来了大夫,大夫赶紧上前为她把脉,又拿银针刺她手上的穴位,这才让苏满霜渐渐的睁开了双眼。 苏满霜醒来,看到苍玺坐在床头前,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哽咽着叫了一声,“王爷。” 不知是觉得欠苏满霜还是被她这一撞心都撞软了的缘故,苍玺一洗先前的冷漠,握着了苏满霜的手,声音比以往温柔了几分,轻声说道:“本王在。” 大夫很有眼力劲儿,看着这一对小夫妻,赶紧说道:“既然侧妃娘娘已经醒了,王爷也为侧妃的额头消过毒了,那草民也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大夫磕了个头,就要离开。 “且慢”,苍玺说道。 那大夫原本起了身欲走,听见苍玺这一声,又赶紧转了身跪在地上说道:“王爷有何吩咐?” “侧妃娘娘怀有身孕,李大夫医术高明,为侧妃安胎的事情就劳烦李大夫了”,苍玺说道。 闻言,这位姓李的大夫连连以自己医术不佳为由推辞。他是伺候多了这邱晔城里的贵人的老大夫,深谙这王侯将相府里的肮脏事情。 与其说他们这些医者是救人的活计儿,倒不如说是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从李洪的言辞中,苍玺似乎勘破了他的心事一般,正襟危坐的说道:“李大夫不必担心,我府里女眷不多各个也都是规整。” 被苍玺识破,李洪脸上挂不住,也不能够再推辞,遂而就应下了他的话,“那就多谢王爷抬举。” 李洪走后,苍玺没再提离开的话,命人去卧虎阁取了两卷书来看。 他不愿意做对不起傅瓷的事情,但也不能过分亏欠了苏满霜。 方才,苏满霜那一撞,让苍玺此时此刻还心有余悸。 活了这半生,他从未被谁胁迫过。若说有,也只有傅瓷。但眼下,他却害怕极了这个小女子再寻短见。 有苍玺陪着,苏满霜睡得很安稳。 见苏满霜睡着后,苍玺才想起一桩事情——傅瓷还在梧桐苑等他! 苍玺动了动,苏满霜梦里似乎也有感觉般的将他的衣角拽的更紧了几分,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苍玺想移开她的手,却听见苏满霜迷迷糊糊的说道:“王爷,别、别走。” 这话应当是苏满霜无意识说的,但却让苍玺不知所措。 一边是他心尖上的人,一边是方才为他寻短见的人。 一时之间,苍玺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苏满霜。 “王爷,别推开我,我不想、不想嫁给何逸飞。别,别”,苏满霜说着,手脚也乱动起来。甚至,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 看到她这举动,苍玺委实是难以下手推开苏满霜了。 “你”,苍玺朝青苑的方向看去,青苑上前来给苍玺行了个礼,“去王妃院里说一声,就说侧妃这儿的情况不好,本王暂且留下安抚侧妃。” 青苑领了命后给苍玺行了个礼朝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梧桐苑里唯有傅瓷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盏灯。香罗将油灯放在了傅瓷的床头,傅瓷拥被而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香罗还在做着针线活儿。上次,傅瓷赏了她好些衣料,她挑了些给苍洱做了几套衣裳。 如今,天气已经渐渐转热。想来,苍玺从边境再回来时应该是盛夏了。他这孩子,从小就无依无靠的,自己能为他多做一些便多做一些吧。毕竟,她不能让苍洱这一声“干娘”白白的喊了她。 青苑来到傅瓷的门前,叩了叩门,冲屋里喊道:“奴婢青苑,烦请王妃开门,奴婢有话带给王妃。” 闻言,傅瓷愣了好一会儿,香罗似哄小孩一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青苑见屋里没有动静,遂而又说了一遍。 “姑姑去开门吧”,傅瓷吩咐道。 香罗应了一声,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向了门口。 看样子,今晚苍玺是要宿在芙蓉苑了。 想到这儿,香罗心里有些酸涩。当初是自己告诉傅瓷要有宽广的胸怀,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如今,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了。 对傅瓷而言,只要有苍玺在,即便是个善妒的妇人又能如何? 但是,他们俩的身份将普通人家夫妻间该有的恩爱戴上了枷锁。 第二百八十一章突厥反 青苑得意洋洋的进了傅瓷的房间,冲她行了个大礼,“老奴给王妃请安。” “起来吧”,傅瓷说道。 青苑起身后也不着急说苍玺派她前来的意图,只等着傅瓷率先开口。 “青苑姑姑不在芙蓉苑伺候侧妃,来此作甚?”傅瓷问道。 青苑又给傅瓷行了个大礼,“奴婢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爷有后了。” 闻言,傅瓷自己也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神情来接受这个消息,不等傅瓷缓过来,青苑接着说道:“王妃您也知道,这怀孕的人格外娇贵些,今夜——王爷,自然要留在侧妃处了”,青苑说完,仿佛说错话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奴婢忘了,王妃娘娘没孕育过子嗣,您可能体会不到那种辛苦。” 听到青苑如此羞辱傅瓷,香罗第一个坐不住,大声呵斥道:“这话也是你能对王妃说的?出去!” 青苑在年龄上比香罗小一旬,她主子的地位也不比傅瓷尊贵。见香罗开口叱咄,自然有些出自本能的畏惧,小声嘟哝了一句后给傅瓷行了个礼,说道:“既然如此,奴婢也就不打扰王妃休息了。” 青苑退出房间后,香罗才抱住了傅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此时此刻,香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总而言之,那些让傅瓷宽心、日后也会有子嗣的话,香罗是说不出口的。 那些话,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说出来讨好自己主子的。现如今,事情已然发生,多说无用,也于事无补。 青苑回到芙蓉苑时,苏满霜已经熟睡,苍玺仍旧捧着书卷在读。 “时候不早了,王爷不如……”,青苑有意撮合苍玺与苏满霜的感情,但同榻而眠这种事情本就该是你情我愿,如今只有苏满霜一边情愿。青苑说这话,自然惹得苍玺心恼。 “本王的事情何事容得你置喙?”苍玺说道。 青苑没讨到好处,只好退后站在一旁。 苍玺放下书卷,问道:“王妃如何说?” 听苍玺提到傅瓷,一时之间青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方才,她故意出言刺激傅瓷,倘若被苍玺知道了可还了得? 想到这儿,青苑说道:“王妃娘娘没多言,只说——”,看着苍玺那双眼睛,青苑似乎不知道该将到嘴边的话如何说出口。 “只说什么?”苍玺问道,不怒自威。 青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娘娘只说,让王爷在侧妃处好好休息。” 苍玺瞥了一眼青苑,青苑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苍玺琢磨着,这老奴说的定不是实话。 他何尝不知道,傅瓷的大度是装出来的?倘若不为了自己的野心,傅瓷又怎会甘心与别人共侍一夫? 想到此,苍玺挣脱了苏满霜的手,敛袖而去。苏满霜睡得熟,苍玺这一动竟未曾惊醒她! 青苑看着苍玺走了,顿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并不知晓,傅瓷在苍玺面前远没有在人前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这大约就是苍玺心悦于她的缘故。苍玺快步跑到了梧桐苑。守门的小侍卫看到苍玺远远跑来,急忙进屋去给傅瓷禀报。 “姑姑,把灯熄了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傅瓷说道。 香罗没劝她,这种事情得自己想明白了才算好,遂而应了一声,把灯熄了后退出了房间。 苍玺到门口时,正遇着香罗从屋里出来。 苍玺呼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姑姑。” 香罗给苍玺行了个礼,苍玺问道:“瓷儿怎么样了?” “王妃说想一个人静静,侧妃那边既然需要人陪着,王爷还是会芙蓉苑安歇吧”,香罗故意说道。 “姑姑知我本意,为何……” 不等苍玺说完,香罗打断道,“奴婢知晓王爷本意,但未必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的心思。这小人作梗、再有人算计,王爷说王妃是信与不信?” 香罗说完,没再理会苍玺,行了个礼后就去了自己房间。 苍玺无力的坐在了傅瓷院里的栏杆上想着香罗方才的话。 在苏满霜这件事情上,的确是自己处理不周。但此时此刻,苍玺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了,他想不通,傅瓷为何就不肯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越想苍玺越觉得无力。 对于苏满霜,他需要担着的是一份责任。 苍玺还靠着栏杆上发呆,小厮一路小跑过来禀报道,“爷,红玉姑娘回来了。” 听到红玉回来的消息,苍玺抬了抬头,“让她去书房等本王。” 小厮得了令后赶紧去告诉红玉。苍玺又在傅瓷门前小坐了一会儿才离开的。 来到书房,红玉已经候在哪儿了。 见苍玺来此,红玉拱手一揖,上前说道:“深夜让爷来此,是红玉的不是。” “出去一趟,你倒是学会这些客套话了”,苍玺笑道。 红玉笑了笑,不再跟苍玺打趣,“爷,突厥反了!” “师出何名?”苍玺问道。 “皇帝把寄好公主送去突厥老营的路上,我与苍洱联络让匈奴人办成王军模样劫持了寄好公主的车马。如今,突厥以为承周出尔反尔,不肯把寄好公主嫁给他们大王,一个劲儿的嚷着要征讨承周出这口恶气呢!” “你倒是个机灵的”,苍玺夸赞道。 红玉不要意思的笑了笑,“那眼下,我们是否也该重回金陵了?” “还不急”,苍玺说道:“承周在先王的治理下挣下了一片好天地,总是突厥有意进犯,他们也吃不着多少好处。眼下,时机还不够成熟。” 红玉只知听命办事,她对承周的政局也不甚了解。既然苍玺说不成熟,那他们自然得按兵不动! “爷,下一步我们该如何?”红玉问道。 “等一个由头,也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苍玺回答道。 红玉清楚苍玺所说的由头是指找个机会把何家父子以及他的人脉扳下来,只是这坐收渔翁之利红玉不以为然。 突厥人被蒙在鼓里,自然要为自己的大王也要为自己的部落讨回一个面子。但是,匈奴的首领是苍玺的舅父,苍玺在信中丝毫没有瞒着匈奴首领阿律耶他们的计划。这样为了苍玺而赴汤蹈火的事情,匈奴人肯干吗? 想到这儿,红玉开口道:“爷,突厥一族不知情,但匈奴一族是知道王爷计划的,他们肯为我们赴汤蹈火吗?” “不肯?”苍玺反问道,“这几年,天灾人祸不少,前几年是周信戍边,为了谎报功勋他没少打压匈奴人。如今,周则对边境又不肯减赋税徭役,他们为何不肯助我们?” “可是……”,不等红玉说完,苍玺打断道,“匈奴人这几年憋屈的很,若是我们事成了,他们便是从龙之臣。这样的买卖,我舅父看的清。何况,本王还对我那外甥有救命之恩。” 见苍玺如此笃定,红玉也不好说什么。 “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苍洱不日也回来了”,苍玺说道。 听苍玺提起苍洱,红玉略带羞涩的应了一声。这许久不见,说不想念是不肯能。先前,她只觉得苍洱在身边烦人,但苍洱这一走,还真有些惦记。 红玉刚欲退下,抬头一瞬正看见苍玺那蹙着的双眉,故而问道:“属下见王爷气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苍玺勉强扯出来个笑容,“本王无事。车马劳顿,你早些休息吧。” 既然苍玺不愿意说,红玉也就不好多问,遂而拱手一揖离开了卧虎阁。 红玉走后,那种无力感再次萦绕到苍玺的心头。 在卧虎阁呆了片刻后,苍玺又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梧桐苑的大门口。 第二百八十二章子嗣 苍玺在傅瓷门前这一呆就呆到天亮。 苏满霜以为苍玺会早起习武故而叮嘱了青苑早些叫她起床以服侍苍玺。没想到,尽管早起,却依旧不见苍玺的影子。 “王爷呢?”苏满霜一醒来就问道。 青苑不敢对苏满霜说实话,遂而说道:“王爷特地叮嘱让侧妃多睡一会儿,故而不让奴婢提早喊醒侧妃。” “糊涂!”苏满霜斥责道。 闻言,青苑赶紧跪在地。 “王爷本就对我不甚喜欢,我若不讨得王爷欢心,王儿降生后,他该如何立足?”苏满霜说道。 见苏满霜恼了,青苑愈发不敢说话。 “快与我更衣”,苏满霜说道。 青苑应了一声后,赶紧取来衣裳为苏满霜梳洗穿戴。 “这个时辰,想来王爷应该用过早膳了,姑姑命人去煮一壶好茶来,一会儿随我去卧虎阁给王爷送去”,苏满霜坐在梳妆台前朝外瞥了一眼日头说道。 青苑领命后,差人前去烹茶。 待给苏满霜梳洗打扮好后,烹茶的侍女也刚好将茶水煮好送来。 苏满霜揭开茶壶盖吸了一口气,茶香萦绕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随我去卧虎阁”,苏满霜吩咐道。 “娘娘还未用过早膳,您看是不是先……”,青苑说道。 “不用”,苏满霜说道。 “侧妃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腹中的小王爷考虑”,青苑说道。 被青苑这么一说,苏满霜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罢了,给我端些膳食来。霓裳,你将茶水去炉子上煨着,王爷喜欢喝热茶。” 青苑闻言,赶紧差人去端膳食。 想着苏满霜有孕在身,膳房送来的吃食都偏清淡些,十分合苏满霜的意。 青苑一遍给苏满霜夹菜,一遍说道:“侧妃您是双身子的人,日后这寻死觅活的举动可是万万不可了。” 说起昨日这一撞,苏满霜也十分懊悔。好在,腹中这个孩子不嫌弃他这无用的娘亲。 “昨日王爷可曾说什么?”苏满霜问道。 昨日苍玺半夜离开的事情,苏满霜还不知道,青苑也不预备再告诉她。想着言多必失这一条,青苑摇了摇头。 苏满霜叹了口气,撂下了筷子。 青苑见状,赶紧安慰道:“这种事情急不得,侧妃该慢慢来。王爷与王妃的感情并非一日两日,这孩子也来得突然,侧妃得让王爷有个接受的过程。” 苏满霜点了点头,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我吃好了,咱们去吧。” 青苑应了一声,扶着苏满霜去了卧虎阁。 来到门前,守门的侍卫给她行了个礼,苏满霜问道:“王爷可在里面?” “王爷从昨夜与红玉姑娘议事过后一直呆在梧桐苑未曾回来”,侍卫禀报道。 “混账!”苏满霜冲侍卫喊道,还顺手打翻了手边的茶水。 侍卫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苏满霜脸色不甚好看的冲着青苑恶狠狠说道:“回去!” 青苑没料想自己辛辛苦苦瞒着苏满霜的事情会坏在一个侍卫的几句话上,也十分懊恼。 待苏满霜走后,红玉从门后面出来,递给那小侍卫一小袋银子,“多谢啦!” 小侍卫没收,赶紧说道:“瞧红玉姐说的,帮红玉姐也就是帮王爷,属下们愿意!” 见小侍卫表了态,红玉接着问道:“我走的这段时间,这个侧妃有没有生出什么幺蛾子?” 侍卫想了想,说道:“侧妃每日都来看王爷练武,也都在一旁伺候着。但是,王妃娘娘一来,侧妃就走了。” 红玉应了声,点了点头,“钱给你,给兄弟们分了打些酒喝!” 侍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玉把钱袋往他怀里一塞,“拿着吧!昂!” “那就多谢红玉姐了!”侍卫收下了银子,笑道。 红玉朝他也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卧虎阁。 她就知道,苍玺一定有事瞒着她! 果不其然,昨个儿红玉找了个侍卫问了问,果然是因为这位苏侧妃的事情让王爷与王妃失和! “怀个孕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王妃又不是不能生!”红玉边走边嘟哝着,正巧迎面碰上了香罗。 红玉乖巧的给香罗行了个礼,香罗还不知道红玉已经回来的消息,赶忙笑眯眯的问道:“红玉丫头何时回来的?” “昨儿个半夜”,红玉应道。 香罗见到红玉很是欢喜。在她心里,苍洱是儿子,红玉是儿媳。 “你走后,姑姑给你做了身衣裳,大红色的衣料,一会儿去姑姑屋里穿穿看合不合身!”香罗说道。 红玉高兴的应下,接着问道:“王妃与王爷如何了?” 听红玉提起这对小夫妻,香罗忍不住叹了口气,“昨夜,青苑那奴仆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话里话外都在说王妃无子,惹得王妃很是难受。眼下,王爷还守在梧桐苑门口,红玉丫头若是无事,去劝劝王爷。王妃的心结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解开的。” “姑姑此言差矣,这桩事情不是劝劝王爷就能解决了的”,红玉说道,“王爷与王妃本就琴瑟和鸣,红玉委实不理解为何王妃要让王爷娶侧妃进门。”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对侧妃没多少感情,红玉丫头聪慧,难道还不明白王爷为何要娶苏氏女吗?”香罗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 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便不大好了。 红玉思索了片刻,“红玉明白了,谢姑姑赐教。” 香罗点了点头,红玉见香罗挎着篮子,遂而问道:“姑姑这是要往何处?” “王妃早膳、午膳都没动,王爷看着心疼,让我去买些葡萄来,王爷要亲自下厨给王妃做奶白葡萄吃”,香罗说道。 “还算王爷有些良心!”红玉愤愤不平说道。 香罗点了点红玉的额头,嗔道:“你这丫头被王爷惯得没大没小的!” 红玉笑了笑,“姑姑快些去吧,我去看看王妃。” 香罗应了一声后,两人才各自离开。 红玉到了梧桐苑的大门口,扒着门往里看,只见苍玺正坐在栏杆上吹笛子。 让苍玺主动吹笛子的女人,傅瓷还是第一个。 平日里,笛子、萧、古琴都是苍玺的玩物,但不曾见过他为哪个人吹奏或者弹奏过。 红玉在门口听得真切,苍玺这首曲子本应该是很欢快的,如今从苍玺的口中吹来倒是显得孤独。悲凉。 红玉上前拍了拍苍玺的肩膀,“王爷在这儿表相思之心,为何不进去与王妃当面说明?” 被红玉勘破心事的苍玺微微脸红,但却放下了往日的架子,“本王若是能进去,何苦再外面?” “原来是王妃不想见您呐”,红玉故意调笑道。 面对红玉的调侃,苍玺无话可说。红玉说的是事实,即便他想反驳也说不出一二。 “王爷可曾想过王妃为何难过?”红玉问道。 “苏氏身怀有孕,瓷儿怨怼本王也是应该的”,苍玺说道。 “非也!”红玉反驳,“这桩婚事,本就是王妃撮合的,她自然想过苏侧妃嫁过来之后该如何自处。” 见苍玺不开窍,红玉接着说道:“属下听人说,王爷昨夜留在了芙蓉苑?” 苍玺点了点头,“昨夜,苏氏寻短见,梦里她拉着本王的衣角不让本王离开。” “所以王爷就真的留在了芙蓉苑”,红玉说道。 “你这张利嘴,当真不饶人”,苍玺感叹道。 红玉笑了笑,“要属下说,王爷这位苏侧妃身边的奴仆也尽是些长舌妇。” “此话怎讲?”苍玺问道。 “爷或许不知,昨夜青苑来梧桐苑说了好些让王妃难受的话”,见苍玺握着笛子的手又紧了几分,红玉趁势接着说道:“眼下,侧妃刚进府门一月有余。王妃陪伴了王爷已经将近一年,侧妃有孕而王妃无子,你让众人如何看?” 第二百八十三章你是蛇毒 原是因为这个! 苍玺恍然大悟,但仍旧不服气的说道:“红玉你该知道,无论瓷儿有没有子嗣,本王都会陪她、伴她。” 苍玺刚说完这话,房门就被推开。 一夜未睡的傅瓷有些憔悴。许是香罗不在,屋里也没侍婢服侍她的缘故,头发多少有些凌乱。 苍玺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傅瓷笑了笑,给人的感觉很是凄凉。 “王爷饿了吧?妾身去弄些吃得来”,言罢,傅瓷似逃离一般的离开了苍玺的面前。 傅瓷这举动让苍玺有些手足无措,他呆呆的看向红玉,好似在求助一般。 红玉虽不是什么情场上的老手,但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的反应不都应该是追上去吗? 怎么平日里一向宠妻的玺王爷会如此不知所措? “她这是为何?”苍玺问道。 他有些神游,不似平日里那样精神焕发。这种状态下的苍玺红玉还是头一回见。 看他的神情,有种难以名状的难受。双目有些呆滞,不知道是追还是留。 “追去啊!”红玉着急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如从前恭敬。 苍玺木讷,红玉又催促了一声,苍玺才快步追着傅瓷进了厨房。 傅瓷听见了推门的声音,却没有转头也没有起身。虽说迎娶苏满霜进门的主意是自己出的,但一时之间,傅瓷还是接受不了苏满霜腹中已经有苍玺骨肉的事实。 “瓷儿”,苍玺唤到,声音略带哽咽。 傅瓷应了一声,声音很轻,还带着些许鼻音,想来方才是哭过的。 “本王在新婚那夜喝多了酒,将苏氏当成了你……” 不等苍玺说完,傅瓷打断道,“王爷此言差矣,苏侧妃身怀有孕是玺王府的福气。” “你口不对心”,苍玺即刻反对道。 闻言,傅瓷倏的转身盯的苍玺有点儿不寒而栗。这种感觉,苍玺第一回体会到还是六岁时被先王爷带到疆场时看到敌军勇猛吓得。他万万没想到,这第二回竟然是一个女子的一个眼神。 “彼此静静吧”,这是苍玺留给傅瓷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苍玺便推开了厨房的门。 彼时,红玉正趴在厨房门口偷听这小夫妻的对话。苍玺这突然一开门给红玉吓得不轻,红玉朝苍玺灿灿的笑了两声,苍玺看都没看一眼的就离开了厨房。 苍玺走后,傅瓷的眼泪才真真正正的掉了下来。看到苍玺敛袖而去,红玉赶紧进门去看傅瓷的情况。 “王妃……”,红玉唤了一声。 傅瓷忙把头压低了两分,揩了把眼泪强扯出了个笑容,“红玉丫头回来了。” 红玉应了一声,傅瓷接着说道:“不碍事,辣椒炝眼。” 听傅瓷这么一说,红玉倍感心酸。与傅瓷接触这么久,她是了解傅瓷为人的。这个女子,独立极了。不肯服输,更不肯在人前落泪。即便是打掉了牙,傅瓷也绝对是和着血往肚子里咽的那种人。 “红玉陪您回去吧”,红玉将声音放软了些。傅瓷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的说道:“红玉丫头还没午饭吧,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这个情况下,红玉说不出反驳傅瓷的话只能应着。 红玉不会做饭,她的厨艺仅限于在山林里没东西吃的时候打个野味儿烤熟了充饥。因此,每回看到这种手巧的姑娘或者妇人,红玉总是十分羡慕。傅瓷也没做什么稀罕的吃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饭菜一个炒菜、一个热汤罢了。 傅瓷把饭菜端上来的时候,红玉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昨夜回来的晚,没顾得上吃东西。今儿个晨起由为了苍玺与傅瓷的事情忙了一个上午。如今,太阳偏南,红玉看到这香喷喷的饭菜也是饿极了。 “慢些吃”,傅瓷看着红玉吃的开心,脸上也多多少少添了几分笑容。 “好吃!好吃!难怪王爷喜欢王妃,单单这厨艺就……” 看着傅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红玉才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遂而放下了碗筷握住了傅瓷的手,“主子……”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现在阖府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傅瓷苦笑着说道。 红玉将口中残留的食物咽下之后,说道:“主子应该不是不知道这件事里有人从中作梗。” 从中作梗? 傅瓷微微扯了扯嘴角,“有人作梗也需要理由,我不恰好就成全了这些人吗?” “主子应该晓得,王爷对您的情谊掺不得半分假”,红玉说道,看着傅瓷的眼睛。她能感觉到那双眸子里有前所未有的苍凉与悲伤。 见红玉直盯着自己,傅瓷笑了笑,说道:“不说我了,说说你与苍洱吧。我嫁入府中这么久还从未听过你们的故事呢。” 听傅瓷骤然提起苍洱,红玉的脸微微红了些。 女孩子对人的喜欢是遮不住的,就算她不言语,双颊上、眼眸里也会有所表示。 “主子听了可不许笑话红玉!”红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些许娇嗔。 傅瓷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的这姑娘,略微发红的脸颊与她这身红色的衣衫十分相得益彰更增添了几分女孩子的娇美与羞涩。 “很小时,我爹就把我卖了。我被先王爷买来,与苍玺一直在训练武艺还有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功夫鱼技法。当时,我以为整个人生都灰暗了。我虽肯吃苦,但姑娘家家的毕竟在体力上就逊色一筹。我与那些师父们切磋时,时常弄得一身伤,他经常将各种跌打损伤的药膏放在我房门前”, 红玉说着,傅瓷的眸光也微微黯淡随即又多了几分温柔。她只觉得红玉是个乐观向上的姑娘,却没想到也如她一样,是个涅槃重生的可怜人。 红玉深呼了口气,接着说道:“好在,天公待我不薄,让我能与苍洱一同习武。我时常觉得,他就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一个小太阳。我记得,有一回我们一同上山,我被毒蛇咬了,他不顾性命的为我吸出了蛇毒,还强撑着将我背到山脚下。自那以后,我就认定了他一般。训练时,总会留意他在干什么,用膳时,总担心他吃不饱。外出执行任务时,害怕他被歹人所伤……” 傅瓷万万没想到,红玉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竟然也有这心思细腻的时候。 “红玉丫头想嫁给苍洱吗?”傅瓷问道。 红玉苦笑着摇了摇头,“王妃不知,我们这种或是暗卫或是杀手都不能有感情的。苍洱一直不敢招惹我,我也不敢将自己有小脾气的一面在苍洱面前表现。我们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软肋。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就有了后顾之忧。” 傅瓷翕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倒是情愿这样。若是有一日,贼人拿着苍洱威胁我,我还能假装我们俩没有关系,可以狠心的弃他不顾来完成我的任务”,红玉说道。 “苍洱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傅瓷感叹道,随后接着问道:“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你是否就能安心与苍洱成亲了?” 对于红玉来说,傅瓷这个问题可谓是幼稚。 这天下不缺天下太平的时候,但是,太平盛世就没事了吗? 太平盛世之下也有贼人、歹人,也有有二心的人,也有想要苍玺命的人! 然而,红玉内心还是期盼会有一个好结局。 从下,她的师父总对她说,太过优秀或者太过坚强的姑娘从来不缺男人配,那些个男人也没有陪她们的资格! 从前,红玉坚信。但是,那蛇毒似乎进了她的心里。 第二百八十四章跟着我太危险 “或许会吧”,红玉笑着应了一声。 她在人前一贯开朗,就连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傅瓷以为红玉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也跟着笑了笑。但是,也只有红玉知道,这句“或许”的几率有多渺茫。 红玉打了个马虎眼,接着把话题绕到了傅瓷身上,问道:“主子真的已经对王爷心灰意冷了?” 闻言,一向伶牙俐齿的傅瓷的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心灰意冷谈不上,但是也绝非一下子就能冰释前嫌。 “说不清”,傅瓷含糊的说道。 红玉不肯就此饶过她,接着说道:“我若是王妃断然不会再跟王爷过下去,他背叛了我就不该再拥有我。只是,我不是主子,主子也不是红玉。” 这话,让傅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素日里,人人都说红玉丫头是个不会动脑子的,但此刻傅瓷瞧着红玉哪里是不会动脑子,只是她不愿锋芒毕露罢了。 苍玺这行为,让世间哪一个烈性子的女子都该离他远远的,甚至是和离。红玉是那种烈性子的女子,傅瓷也是! 但是,红玉也说了,她不是傅瓷,傅瓷也不是她。 红玉不在其位可以不谋其政,但是傅瓷不行! “红玉丫头莫要劝我了,这件事情虽关乎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但也关乎我与他的夫妻之情”,傅瓷说道。 红玉点了点头,没再劝傅瓷。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饶是谁也定是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接受的。 “我想静一静”,傅瓷说道。红玉应了一声,给傅瓷行了个礼之后轻轻为她带上了房门。 离开了梧桐苑后,红玉越想越觉得来气。这一遭事情,的确是苍玺做的不对!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走了! 想到这儿,红玉怒气冲冲的进了卧虎阁。 此时此刻,苍玺正在院子里练剑。跟着苍玺这么多年,红玉晓得,苍玺在晨起以外的时候练剑多半是为了发泄! 苍玺余光看见红玉来此,并没有停下。红玉看见苍玺这副模样,火气不减反增,提着自己的剑冲着苍玺挥来。 这样的切磋,以前常有。但是,眼下两人没有一丝一毫是切磋一番的意思,反倒是像一场殊死搏斗! “王爷既然娶了王妃就不该再拈花惹草!”红玉边挥剑边说道。 苍玺瞪了她一眼,“莫要分心!” 听苍玺这么说,红玉心里委实为傅瓷觉得不值!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说出这种话来! “混蛋!”红玉冲着苍玺吼了一声,剑径直挥了过去! 咣当—— 苍玺将剑往地上一扔,似乎要受红玉这一剑! 见苍玺扔了兵器,红玉赶紧收手! “王爷——”,红玉唤了一声。 “怎么?下不去手了?”苍玺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玉。 苍玺的眼神里,除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还有一种让人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明明盯着你看,问的还是一道送命题,但他的眼神里却有如三月春风一般的暖意。 被苍玺这一瞪,红玉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早已僭越,遂而赶紧弃剑跪地,“属下知罪!还请王爷惩处!” 苍玺上前双手搀起了红玉,“本王知道,你是向着瓷儿。但是,本王也有本王的难处,还希望红玉丫头你能理解。” 闻言,红玉追问,“王爷有难处,或许红玉能够分忧。不知道王爷可否说于我听?” 苍玺轻微点了点头,示意红玉随他一起进书房。 进了房间之后,苍玺让守在屋子里的小厮们全都离开,才说道:“我正有一桩事情要拜托你走一趟。” 方才说的不还是他与傅瓷的事情吗?怎么一进门就要岔开话题! “先别急着反驳,此事正是与瓷儿有关”,苍玺说道。 红玉应了一声,听苍玺接着说下去。 “昨夜我想过了,这一战太过危险,不能让瓷儿跟着我”,苍玺说道。 红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苍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瓷儿是我的软肋,这一点周则把握的很是清楚,倘若我将瓷儿留在身边,到时候瓷儿难免有性命之忧”,苍玺接着说道。 苍玺这话说的很轻巧,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般。但是,也只有红玉知道,这看似无足轻重的几句话里承载着多么沉的爱意。 “所以,您故意气王妃,想让她暂时离开您?”红玉问道。 苍玺没吱声,微微点了带头,“本王琢磨着,季十七哪儿最安全,还劳烦红玉你护送瓷儿走一趟。” “季十七?”红玉惊道。 “嗯”,苍玺这一声应的很轻,他似乎猜测到了红玉想问什么,遂而不等红玉开口,苍玺主动说道:“国公府不是瓷儿的家,那儿有桂雨在,四皇妃也在,我想她在那儿至少比整日里看着苏满霜一行人在府里逛荡好得多。” 这话倒是真的。只是…… “王爷不怕王妃对您心灰意冷跟着季十七跑了?” 红玉问完这话的时候,迎面看见苍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一眼,让红玉浑身打了个颤,赶紧改口说道:“属下多嘴了,王爷恕罪。” 苍玺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今晚,本王会去芙蓉苑,你借机去劝劝瓷儿,让她去季十七那处。” “这话,您跟王妃直接去挑明了说不好吗,何苦要逼着王妃走?”红玉说完这话,再次被苍玺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苍玺在心底里忖度着。 “本王去与瓷儿说什么?说她是本王的软肋,周则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苍玺歪着脑袋冲着红玉问道。 被苍玺这么一问,红玉哑然。这倒是,这种说法,傅瓷信不信还是一说,信了之后能不能离开苍玺还是另一说!但是,红玉还是觉得说清楚了比藏着掖着的好很多,至少夫妻之间就是需要沟通交流的! “就这么定了”,苍玺说道,思忖了片刻又补充道:“你去准备准备路上用的东西,后日你们就出发。” 红玉拱手应下,随后苍玺递了个眼神,红玉退了出去。 红玉出门后不久,苍玺就把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摔在了地上! 在门外候着的奴才们听着屋里有如此大的动静,赶紧推门而入喊道:“王爷!” “滚——”,苍玺冲着这两人吼了一句。 两个侍卫来摄政王府伺候了这么些时日,还从未见过苍玺发这么大的火儿,吓得赶紧磕了个头出了书房还顺带着把门关好了。 侍卫们出门后,苍玺才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在了椅子上。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块烂泥巴,如何也都扶不起。 遇上这桩事情后,苍玺愈发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想出门王族、都想要富贵人生。 那些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政治斗争有多么厉害。 这其中之事,足以让一个活生生的周义殒命,也足以让他与傅瓷的感情变质! 现在,苍玺愈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他能放弃王位,但不能放下仇恨。他与周则还未决一死战,还未能替周义报仇,但却把自己的感情弄得一团糟糕。 真的值吗? 这个问题,自打苍玺把苏满霜娶进门的那一刻他就问过自己。 但是,这个问题的结果苍玺自己也说不清楚。 想着想着,苍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周义走后,自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不知道闭目了多久,苍玺再次睁开眼睛,握起了狼毫笔,取了信封、信纸,写到:季十七亲启…… 第二百八十五章你不是她 今日的夕阳很美,美到苍玺在屋里坐不住。 当然,真正令苍玺坐不住的还应该是梧桐苑的那位。 他踱着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傅瓷的门前。梧桐苑的大门紧闭,想来傅瓷是不愿意见他吧? 如此想着,苍玺叩门的手缩了回去,转身朝着王府的后院走去。 摄政王府的后院鲜有人来。刚一搬过来,苍玺就选了此处,还命苍洱寻人来这儿弄了个大温泉,种上了许多傅瓷喜欢的花花草草——这些事情,他都瞒着傅瓷。 只是,看眼下这情形,他是等不到摄政王府这个后院竣工了。 苍玺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上前去,摸着在这院子里种的花花草草,此刻已经是五月。花儿朵儿都争相怒放,很是欢喜。看着这院子里被花草熏染过的生气,苍玺反而觉得这摄政王府像一潭死水。 可不是吗? 摄政王府——什么王府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王府带上了“摄政”二字。 人一旦得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就会患得患失,就好像周则手中的皇权。高宗在时,他已经贵为太子,却仍旧患得患失害怕周延与周信两兄弟会将本该是他的东西夺走。后来,周信危在旦夕,他有害怕高宗会偏宠小儿,改立周义为太子,故而故意挑起了周延的谋逆之心,活活将周义的名搭了进去。而现在,高宗遗诏说让苍玺摄政、登基者必须善待傅莺歌,所以,周则干脆一股脑儿的贬谪了苍玺,禁足了傅莺歌。 这便是患得患失! 得不到,或许就不会妄想。然而一旦得到,就不再允许被别人触碰,甚至,盯着看一会儿都不行! “奴才给王爷请安”,正想着,苍玺的思绪被这几个人的请安声打断。 苍玺回过神来,大量了一番那几个正跪在地上的人,轻声说道:“起来。” 那几个奴才也是有耳闻王爷、王妃近日不合,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苍玺。不过,现下听苍玺的语气还不错,也便稍稍舒了口气。 “你们要将这些牡丹花搬到哪儿去?”苍玺看了一眼这些人身后的盆栽问道。 领头的那个人听见苍玺的传问,赶紧站近了一步,说道:“回禀王爷,侧妃娘娘说想看牡丹花,但又觉得院子远,青苑姑姑让奴才们把话搬到侧妃院子里玩赏。” “她也配?”苍玺嘟哝了一句,声音小,但气势绝不输。 那几个奴才没听见苍玺这一句话,但却真真切切的看着王爷的脸色变了,遂而更小心翼翼了些。 “搬回去”,苍玺说道。 那奴才许是平日里听王府里女人们的吩咐听惯了,被苍玺这么一说,一时之间竟有些犹豫。 “本王说,搬回去”,苍玺放大了声音。 那些个奴才们定是被他这种气势吓到了,赶紧应了声,一口气儿又将刚搬来的花草搬了回去。 见那些奴才们走了,苍玺再也没有逛园子的雅兴了,遂而朝着卧虎阁的方向走去。这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了梧桐苑。 这两次,苍玺总觉得自己管不住脚,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傅瓷的庭院。这一回,梧桐苑的大门依旧如先前一般紧闭不开。 苍玺叹了口气,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离开。 朝着芙蓉苑走的每一步,苍玺都觉得自己的脚步格外的沉重。这不长的一段小路,竟如同受刑一般煎熬。 这煎熬,自然是在心里。 苍玺这厢还没到芙蓉苑,苏满霜的眼线便得到了消息。青苑早就找好了光鲜亮丽的衣裳为苏满霜换好,还特地帮她在脸上敷了一层粉又涂了些许胭脂。 “侧妃这样,保管让王爷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青苑捧着菱花镜冲着苏满霜笑道。 菱花镜里,映着个美人脸庞,称之为倾国倾城一点儿都不夸张。 苏满霜冲着镜子里娇羞的笑了笑,一双杏眼格外的妩媚动人。 “侧妃,咱们王爷眼瞅着到门口了,您快准备着吧!”一个奴才打扮的人叩门说道。 青苑替苏满霜应了一声,又为她整了整头上戴的鎏金步摇,满脸欢愉的说道:“侧妃大喜!” 苏满霜没应声,但那眼角却兜着满满的笑意。 苍玺推门而入,正遇着苏满霜与青苑站在门口处。 苍玺抬眸,看着眼前这副姣好的容颜,不知为何却生出几分厌恶来,“你知道本王要来?” 被苍玺这么一问,苏满霜一时语塞。她自然不能告诉苍玺她在王府里安插了眼线,苍玺在何处,皆有人来通报。这事情若是败露,想必苍玺一定会厌恶她! 想到这儿,苏满霜赔笑说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来,妾身不过是一直盼着王爷来此,遂而站着罢了。” 苍玺打量了苏满霜一番,这步摇、花黄、胭脂、首饰,一样不少,哪里都不像是没有刻意打扮过的样子。 “本王看侧妃的精气神儿好的很,这牡丹花也就不必搬到芙蓉苑里赏玩了”,苍玺说道。 闻言,苏满霜吓得微微颤了一下。 她没料想苍玺会对几盆牡丹花上心。 “侧妃还是莫要惦记着不该惦记的东西好”,苍玺接着说道。 见苍玺变了脸色,苏满霜赶紧跪下。见苏满霜跪了,青苑也赶紧跪下,不等苏满霜开口,她便抢先说道:“王爷恕罪!侧妃身怀有孕,奴婢怕孩子有所闪失才让人把花搬到芙蓉苑里来供侧妃赏玩。若说不该惦记的,侧妃可是一点都没点击过!还求王爷明鉴啊!” 这老奴,说出这等话来,是铁了心告诉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家喻户晓的《赏牡丹》,其中韵味若用到宫廷里来也未尝不可! “院子里的花大多都是本王与王妃栽种的,侧妃还是少动些心思好”,苍玺说道。 苏满霜应了一声,低着头不敢言语。苍玺轻声说了句起来吧之后,苏满霜才敢起身。 “王爷饿了吧,妾身这儿有刚出炉的点心,芙蕖还不快给王爷端上来!” “不必了”,苍玺说道。闻言,苏满霜脸色一僵,动作也有几分不自然,“本王今日在此过夜,侧妃一人伺候便是。” 苍玺这话是说给青苑这一众丫鬟们听得。青苑闻言,动作十分小的拍了拍苏满霜的手,示意她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后领着一屋子的奴婢出了房门。 看着青苑出门的背影,苍玺猜测这消息应该不一会儿就会传到梧桐苑吧? 他希望青苑还如以往一样嚼舌根,这样才不让他失望! “王爷”,苏满霜娇羞的唤了一声,做到了苍玺的身旁。苍玺下意识的往一边挪了几分,苏满霜不好意思的再挨过去,两人之间也就隔了段不大不小的距离。 “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些话想与你讲明”,苍玺说道。 苏满霜乖巧的应了一声,等着苍玺开口言语。 “新婚之夜,本王把你当成了王妃才行了周公之礼”,苍玺说这话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就好像这似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亦或是他在讲着别人的遭遇一般。 然而,听这话的苏满霜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其实,这件事情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被人提起或者自己想起罢了。 她宁愿什么都不知情,假装苍玺把她也拾在了心上一样! “本王既然给了你这个孩子,就好好把他养大。日后,摄政王府绝对不会亏待了他。本王不会给他和瓷儿所出的孩子分嫡庶,但是唯有一条你谨记”,苍玺说道。 苏满霜强忍着眼泪,有些哽咽的开口说道:“王爷请讲。” 苍玺也不含糊,把话放在了明面上说到:“你不是她。” 第二百八十六章观音像 苏满霜万万没想到苍玺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这么决绝。 这虽然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但是苏满霜还是希望苍玺能骗骗他,哪怕是看在她父亲的份上,苏满霜也认了! “妾身知道无法与王妃相提并论”,苏满霜说完这话后,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苍玺没应声,算是默认了苏满霜这话。 苏满霜给苍玺端上来了杯茶水,苍玺没接,“本王困了,早些休息吧。” 言罢,苍玺从橱子里取来了两床被子,在外厅的地上随便一摆便躺了下去。苏满霜想说话,但苍玺闭眼假寐。一时之间,苏满霜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遂而也就作罢。 苏满霜一个人躺在宽敞的大床上,盖着锦被。这五月的天已经开始发热,青苑说她身怀有孕不能早早的换了薄被以免着凉,因着这个缘故苏满霜仍旧盖着厚被子入睡。今日,被子还是那床被子,但是苏满霜却觉得周身发寒。 她愈发看不透苍玺了。 印象里,帝王家的子女只会为利益谋划,自己明明是苍玺的一步好棋,他却如此不放在心上。 这让苏满霜百思不得其解! 夜渐渐深了,苍玺躺在地上辗转反侧,苏满霜也难以入眠。当然,院子里亮着灯的绝不只有芙蓉苑,还有梧桐苑。 此时此刻,红玉、香罗坐在傅瓷的左右两侧。傅瓷呆呆的看着蜡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傅瓷这模样,倒是让香罗想起来了一首诗—— 可笑春蚕独苦辛,为谁成茧却焚身。不如无用蜘蛛网,网尽蜚虫不畏人。 这首诗来形容傅瓷的境遇,刚刚合适。 “主子,不如您搬出去住些日子吧?”红玉借机提议。 闻言,香罗即刻变了脸色,“红玉丫头这是哪里话,哪有让王妃出去住的道理?” 见香罗反应如此之大,红玉不知该如何。香罗说得对,傅瓷凭什么走? 若说走,也应该是苏满霜走啊! 可是,他们家王爷心尖上的人偏偏是傅瓷! 想到这儿,红玉把香罗拽出了傅瓷的房间。 “哎——你这丫头拽我出来作甚?”香罗嚷道。 “嘘——”,红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说道:“姑姑小声些,我有话要与姑姑讲。” “有什么话非得瞒着主子说?”香罗问道。 红玉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之后才说道:“这是王爷的计谋,他原本让红玉瞒着姑姑与王妃,但王妃平日里最听姑姑的话,红玉只好对姑姑说明实情,还请姑姑千万保密!” 见红玉这副严肃的样子,香罗慎重的点了点头,示意红玉接着说。 “王爷近日对王妃的种种不过是想逼王妃离开摄政王府罢了”,红玉说道。 “什么?”闻言,香罗大惊,“王爷竟然想逼着王妃离开摄政……” 不等香罗说完,红玉就捂住了她的嘴,“姑姑小声些,莫让王妃听见了。” “我虽不是看着王爷长大的,但也对他多少有些了解,王爷是不是有难处才让王妃离开的?”香罗压低声音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眼下时局越来越紧张了,王爷不得不为王妃做打算。周则断然不会放过王爷王妃,只有王妃离开了此处,王爷才能大展手脚!” “这——”,香罗有些为难。 她不是不信红玉的话,但这说辞未免让人觉得太过牵强。 “王爷打算让王妃去何处?”香罗问道。 “回金陵,去季先生的竹林”,红玉压低了声音说道,香罗没说话,暗自忖度着苍玺的用意。 若说让傅瓷去别处,香罗都有所怀疑,但唯有季十七这处,让香罗哑口无言。她看得出来,季十七对傅瓷用情至深,苍玺肯为了傅瓷的安全将他送回季十七的身边是大爱。只是,这份情谊瞒着傅瓷,总让香罗觉得有点委屈了苍玺。 “这事情,还得主子点头。我与王爷商量过了,后日由我和程公子一同将王妃送回季先生哪儿。这劝解王妃的事情,还劳烦姑姑多上心”,说着。红玉给香罗行了个礼。 香罗扶了红玉一把,“这件事情,还得主子敲定了主意才好。我也只能在一旁多加规劝,旁的还得看主子的。” 红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的确,这种事情必须得傅瓷本人同意才行,她可是苍玺心尖上的人,自己总不能一掌把她打晕扔到马车里吧? “咱们回去吧,出来的时间久了该让王妃疑心了”,香罗说道。 红玉应了一声,随着香罗进了傅瓷的房间。 两人进门时,青苑正捧着一尊观音像跪在地上。 红玉看见青苑,气就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老奴从中作梗,苍玺与傅瓷何至于到这种程度? 那个什么苏侧妃不是好人,她手底下的奴婢也没一个好的! “你来做什么?”红玉走到青苑面前质问道。 青苑拿手绢遮着嘴假意笑了笑,“瞧红玉姑娘说的,奴婢来自然是奉了王爷与侧妃的命令。” 闻言,红玉想赶人,但香罗却一把拽住了她,冲着她轻微摇头,示意红玉克制些,转而问道:“青苑姑姑不在芙蓉苑讨好王爷与侧妃娘娘,来梧桐苑作甚?” 红玉这举动让青苑误以为红玉不敢动手,索性更加嚣张,“哟——红玉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有王爷陪着咱们娘娘,哪里需要老奴前去啊?”青苑的语气酸里酸气的让人听着生厌,见傅瓷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青苑忍不住掩面笑道:“侧妃娘娘身怀有孕,惦记着王妃膝下还无子嗣,特地命奴婢给您送一座送子观音像来。” 说着,青苑把观音像高高捧起,等着香罗或者红玉其中一人来接过去。 等了片刻,红玉与香罗都没有动作。 “收下”,傅瓷轻声说道。 这还是青苑进门后听傅瓷说的第一句话,即刻笑道,“还请王妃笑纳!” 听了傅瓷的吩咐,香罗伸手接过了那尊观音像,说道:“夜深了,既然侧妃交代的事情办完了,这梧桐苑也就不留人了。” 见香罗下了逐客令,青苑自然不会再热脸贴人冷屁股,虽然给傅瓷松松散散的行了个礼之后,说道:“王妃早些安寝,老奴先行告退。” 傅瓷没理会她,青苑面上带着些嘲笑的出了房门。 青苑故意没把房门关紧—— “怎么样?王妃收了姑姑送去的观音像了吗?” “眼下,咱们娘娘得宠,王妃怎么敢不领咱们娘娘的情?” “也是,不过依我看,王爷都不愿意来了,姑姑就是搬来如来佛这王妃娘娘也未必能有孕。” 砰—— 红玉猛地推开门,喊道:“嚷够了没?一个个儿的不干活反倒在此嚼舌根,皮痒痒了是吧?” 小丫鬟没料想红玉能出来。平日里,红玉可是这摄政王府出了名的小辣椒——无人敢惹。 “去领板子,一人二十大板!”红玉说道。 那三位小丫鬟们是怕红玉的,但青苑却不怕,“红玉姑娘虽说比咱们高一等,但终究也是下人。这下人惩处下人,不合适吧?” 红玉平生最恨别人称呼她为下人! 她虽是下人,但只听命于苍玺!况且,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连苍玺都没把她当成下人,这个老奴竟然敢如此说她? 想到此,红玉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正要一个健步去教训教训这些人时,傅瓷突然握住了红玉紧握的双拳,“若是本宫说的呢?” 傅瓷的声音不大,眼神也似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唯有那语气带着几分阴狠,让人听了发颤! 第二百八十七蛇蝎美人 傅瓷这话,把那三个小奴婢吓得腿脚都软了,赶紧跪地说道:“奴婢们知错,还请王妃恕罪!” 傅瓷冷哼了一声。 这些人,尽是些拜高踩低的。苍玺宠爱她时,一个个儿嘴上都跟抹了蜜糖一样,苍玺宠爱苏满霜时,一个个儿又争先恐后的来作践自己。 前世里这些冷言冷语听得还少吗?只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连死都不怕了她还能怕什么? 前世里的窝囊决不能再继续。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把欺负过她和她娘亲的那些人踩在脚底下吗? 想到这儿,傅瓷冷冰冰的开口,“打,每人二十大板,在本宫面前打!” 傅瓷说完这话,那三个小仆婢吓得一个劲儿的磕头。倒是青苑显得十分镇定,她不紧不慢的跪在地上,高声说道:“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奴婢们是侧妃娘娘身边的人,王妃若是打也该跟侧妃知会一声吧?” 青苑之所以敢这么说,无非是仗着此刻苍玺正在芙蓉苑,傅瓷就算是要告状也该掂量着些分寸。 然而,令青苑没想到的是,傅瓷就不是一个会考虑后果的人,亦或者说是,傅瓷就不是一个能受人胁迫的人! “莫说本宫打不得你们四个仆婢,今日就是侧妃说这些话,本宫也照打不误!”言罢,傅瓷朝着左右两个守门的侍卫数到:“江虎、江龙,给本宫打!” “是!” 江虎、江龙是苍玺特地寻来的武功高手,专门为了守护这梧桐苑。平日里,江虎、江龙两人受傅瓷的恩惠颇多,自然是与傅瓷主仆一心的。 见两个侍卫搬来了板子,青苑才服了软,与那三个小仆婢一样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奴婢们知错,还请王妃娘娘高抬贵手!奴婢们自愿罚俸一年!”青苑说道。 “罚俸一年?”傅瓷笑道,“青苑姑姑真当本宫不知道苏家是商家出身?一年的俸禄,未免对你们四位在苏满霜身边伺候惯了的人,不是什么惩罚吧?” 见傅瓷褪去平日里那副温婉的皮囊,青苑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青苑姑姑或许有所不知。在金陵城,本宫被百姓称为‘蛇蝎美人’”,傅瓷上前走了一步,弯下腰对青苑说道,“本宫当时能逼死继母与国公爷的侍妾,自然也能逼死你们侧妃。” 傅瓷这话说的声音很小,几乎只有她与青苑两个人能听到,但却让青苑彻骨之寒。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苏满霜初嫁摄政王府时,她曾打听过这个女人。彼时,这女人在金陵城的恶名她还特地的提醒过苏满霜。只是,后来的屡次接触都让青苑觉得,傅瓷就是一个受气包。有人说她逼死了傅国公的两位夫人简直就是以讹传讹。 直到今日,看到傅瓷这狰狞狠毒的一面,青苑才知道哪些传闻不只是传闻! 青苑被傅瓷的话吓得跌坐在地上,片刻之后她才如回过神来一般,板板整整的跪在地上给傅瓷行了个大礼,“今日之事是奴婢自作主张,与侧妃娘娘无关。王妃若是降罪,惩罚奴婢一人即可,切莫冤枉了侧妃。” 傅瓷没表态,青苑这贴着地砖的头也就不敢抬起。就这样,青苑一直跪到江虎、江龙把她驾到刑凳上那一刻。 看到这刑凳,傅瓷的记忆匣子仿佛一下子被打开。 初见苍玺时,是在国公府。彼时的太子殿下与玺王爷一起为国公株守,傅青满忽悠她放出两只恶豹差点害了自己的性命。彼时,她本想以命相搏,让傅骞治傅青满的罪。却没想到,傅骞护犊子能到了在百官面前都毫不吝惜的借着太子给的台阶特赦了傅青满。夜里,她发现淀茶被毒死,又借淀茶之死想败傅青满一道。却不料,太子的偏心反让自己被绑在刑凳上。 彼时,多亏苍玺出手相救。否则,傅瓷也不知道凭借当日那个由头她会不会被傅青满的人活活打死。 时过境迁,再看到这刑凳,傅瓷感慨颇多,以至于这院子里的哭喊声她一句都没听见。 这才不到两年的光景,傅瓷却觉得过去了许久。长久到,她误以为自己差点儿就跟苍玺白了头。 板子的声音听了,那四个婢女的哭喊声也渐渐的弱了,但整个院子里仍旧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之情——比巴峡哀猿好不到哪儿去。 “打够了?”傅瓷问道。 江虎拱手回禀道,“启禀王妃,够了。” 傅瓷应了一声,“那就差人把他们送回去吧。今夜的事情,你们出去说也好,不说也好,本宫就等着天亮,等着王爷与苏侧妃前来问罪!” 言罢,傅瓷挥了挥手,示意江虎、江龙把这四个人打发走。 傅瓷一行人进了屋,红玉脸上露出了笑容拍手称赞道,“解气!太解气了!咱们王妃不发威,还真当成病猫!被咬了吧?” “红玉”,香罗唤了一声。 红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玉说话有失,还请王妃恕罪。” “你这丫头”,傅瓷点了点红玉的眉间,接着说道:“你方才说想让我离开摄政王府?” 见傅瓷又提起了此事,红玉赶紧接话道:“正是!属下瞧着主子在王府里呆着也太闷了些,不如出去散散心,小住一段时间。眼不见为净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傅瓷却下不了决心,遂而进一步问道:“你想带我去哪儿?” 红玉假意冥想了片刻,说道:“回金陵,去季先生的竹林如何?” “十七?”傅瓷微微蹙眉,反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属下瞧着,季先生待王妃是真心的。何况,王妃与桂雨相别已有半年多的光景,咱们就当是游玩!如何?” 傅瓷低头忖度,红玉给香罗使了个眼色,示意香罗趁热打铁的劝解。 香罗会意,给傅瓷倒了杯茶,“奴婢看合适。再过一月也到了晋夫人的忌日了,王妃何不趁此机会回去祭拜。” 听香罗提起了晋子澄,傅瓷轻轻唤了一声,“娘?” 香罗点了点头,“是啊!主子您嫁给王爷后还没好好的祭拜过晋夫人一次,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吧?” “这——”,傅瓷有些为难,红玉见她有所动心,干脆火上浇油,“与其呆在这么个鬼地方天天看人脸色,倒不如去季先生哪儿游山玩水,还能祭拜缅怀一下王妃的生母。” “可我毕竟是名义上的玺王妃,离开王府回到金陵,恐怕……” 不等傅瓷说完,红玉就给打断了,“您为王爷考虑,他替您考虑了吗?当初为了巩固势力把苏侧妃迎进了王府,王爷嘴上说着深爱您,却与苏侧妃孕育了婴孩。今日,他明明知道您正在与他怄气,却还是去了苏侧妃那处!我的傻王妃,您何须事事忍让,事事替他考虑?” 红玉这么一说,摆明了要点燃傅瓷心中那将熄未熄的小火苗。 但是,傅瓷也不是不理智的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走”,傅瓷说道。 “为何?”红玉问道。 傅瓷拉住了红玉的手,“不怕你笑话,我一走,王爷的处境就危险了。” 红玉叹了口气,等着傅瓷接着说下去。 “王爷与我本就是被周则贬谪来此的,我若是提前回去,岂不是让周则有了出兵讨伐王爷的借口?”见红玉听得认真,傅瓷接着说道,“眼下,王爷羽翼未满,周则出兵,最多两败俱伤,王爷这边占不到丝毫的优势。” 傅瓷这一席话,让红玉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苍玺可没告诉过她啊! 不过,这更让红玉坚信,她的主子没有娶错妻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柴米油盐酱与茶 红玉最终还是没能劝动傅瓷。 朝阳打进屋里的那一刻,红玉彻底放弃了劝傅瓷的念头。看样子,他们这位王妃娘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不到玺王爷的绝情,傅瓷大概是不会离开了。 天亮后,傅瓷没像往常一样为苍玺准备早膳。她相信,这些事情自有人做。想到此,傅瓷吩咐红玉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让香罗陪在她身边即可。 红玉在口舌上的功夫远不如傅瓷这种书读的多人,自然败下阵来,乖乖的离开了梧桐苑。 红玉走后,傅瓷在软塌上小眯了会儿。 醒来时,江虎已经站在了傅瓷卧室门口。 “主子,子文小少爷来给您请安了”,江虎进门禀报。 “子文?”傅瓷默念了一声。是了,苏满霜的小侄子——苏子文。 傅瓷叹了口气,放下手里正在描眉的笔,轻声说道:“请进来吧。” 江虎拱手应了一声,出门去请苏子文,傅瓷吩咐香罗让她找些咂嘴的吃食来给这位苏府的小少爷。 苏子文被江虎带进了大厅,傅瓷坐在尊位上。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眼神也没有往日那般神采。苏子文进门后,恭恭敬敬的给傅瓷行了个大礼,“徒儿给师娘请安。” 初见面时,傅瓷就喜欢这孩子,如今看着他心里也愈发欢喜,赶紧让苏子文起了身。 苏子文蹦蹦哒哒的凑到傅瓷面前,从身后跟着的奴仆手里接过个小玩意递到傅瓷面前,说道:“这个送给师娘。” 傅瓷接过了苏子文手里的东西,看了一遭之后,问道:“尺八?” 苏子文点了点头,“这是前几日师父送给子文的,徒儿想着师娘见了肯定欢喜,便将此物转赠给师娘。” 傅瓷握着尺八,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后,问道:“既然是你师父送给你的,为何要再转赠给师母?” 闻言,苏子文小大人一般的说道:“这几日师父给我授课时,常常愣着出神。子文猜测,师父定是惹着了师母,若是这尺八能让师娘开怀,子文觉得值!” 虽是童言,傅瓷听来却颇感欣慰。 “你这小人精”,傅瓷笑着点了点苏子文的眉心。 看着傅瓷笑了,苏子文也笑着咧开了嘴,“师母笑了便好!” 傅瓷刮了刮苏子文的小鼻子,笑道:“这尺八呢,师娘就收下了。不过,还是得考一考你最近的功课。” 听傅瓷说要考自己的功课,苏子文即刻摆出了一副骄傲的神情,“徒儿来时,师父已经考过一遍了。不如子文给师娘背一首诗?” “好啊”,傅瓷应着。 苏子文摇头晃脑的背道:“恭喜郎君又有她……” 苏子文后面说了什么,傅瓷一句都没听清。 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这首诗,傅瓷小时候,师父也教过。彼时,她的师父告诉她,这首诗很是酸涩。那时,她曾歪着小脑袋问师父什么是酸涩,师父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后,只留下一句:“你日后或许会体会到,但我却不希望你能体会到。” 此时此刻,傅瓷才想起来这话的含义。 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柴米油盐酱醋茶独独少了“醋”。 是呢!写这首诗的那位妇人把茶米油盐酱与茶通通交付,唯独留下一味醋。此刻的傅瓷,又何尝不是? 看着傅瓷掉了眼泪,苏子文慌了神,赶紧问道:“师娘怎么哭了?” 傅瓷赶紧擦了一把眼泪,“风迷了眼睛”,苏子文刚想反驳说,屋门与窗户都是紧闭的,如何会迷了眼睛时,傅瓷抢先说道:“香罗姑姑,点心好了吗?” 香罗应了一声,回答道:“娘娘与小少爷再等片刻,奴婢就来。” 听到香罗这话,傅瓷又对苏子文说道:“师娘给你和你姑母准备了点心,你带去芙蓉苑与你姑母一同品尝,可好?” 提起苏满霜,苏子文的小嘴撅得老高,“现在,子文不喜欢姑母了。” “为何?”傅瓷问道。 “姑母虽说待子文很好,可她嫁给了师父,破坏了师母与师父的情分!” 闻言,傅瓷微怔,问道:“这话,是谁嫁给你的?” “无人教我”,苏子文回答道。 傅瓷拍了拍苏子文的肩膀,“这话,你切莫说给你姑母听。她不喜欢。” 苏子文的小嘴噘的更高了,傅瓷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呆毛,“去吧,找香罗婆婆给你带点心。” 听说有吃的,苏子文甜甜的应了一声,然后小声问道:“子文能带给师父吃吗?” 傅瓷笑了笑,“我既然收了你的尺八,自然可以。” 见傅瓷婷应了,苏子文给傅瓷作了个揖,迈着小短腿朝香罗在的那个房间跑去。 傅瓷看着苏子文那可爱模样,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她在门口处看着苏子文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又看着香罗端着茶水进入她的视线里。眼窝里,变了朦朦胧胧,视线也模糊了不少。 “子文走了?”傅瓷问道。 香罗端着茶水应了一声。见傅瓷不再说话,香罗无声的叹了口气,“瓷儿,姑姑觉得昨日红玉那丫头的话不无道理。” “嗯,姑姑为我收拾收拾吧,我一会儿去找王爷”,傅瓷说道。 香罗也不知道傅瓷为何一下子就同意了一起回金陵。但她猜测,与苏子文方才说的话有关系。 香罗把茶盏递到傅瓷手边,“姑姑这就去收拾,你坐这儿歇歇。” 傅瓷接过了茶水,应了一声,看着香罗为她收拾行李。 苏子文提着从香罗手里接过的点心,溜溜的就跑出了梧桐苑的大门。 刚出门,就与苍玺撞了个正着。 苏子文抬眼看人,见是师父,赶紧站稳行了个礼。 “那首诗背给你师娘听了吗?”苍玺问道。 苏子文点了点头,“师娘听完后掉眼泪了。” 苍玺没吱声,摸了摸苏子文的头,让他回了卧虎阁继续读书。 苏子文走后,红玉才从假山后面窜出来,“您这又是何苦?” 苍玺半面转身,故意背对着红玉说道:“你不是说她不肯离开吗?这回该会了吧。” 红玉听着苍玺的声音有些哽咽。一时之间,红玉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她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默默的站在苍玺的背后陪着他站一会儿了吧? 红玉打小跟着苍玺,除了苍玺父母去世时,这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日没有出来以外,红玉再也没见过苍玺有这过这样的神情。 他的心应该也很疼吧? 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不得不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苏满霜也好,他腹中的那个孩子也好,都是他棋盘上的一个子。 为的,还是傅瓷。 “走吧,回卧虎阁。一会儿,她就会来见我”,苍玺说道。 红玉应了一声。与苍玺隔了一步的距离,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路上,苍玺对她叮嘱不停—— “瓷儿体寒,若是途中遇上下雨天钱外在旅店里停一日再走。” “嗯。” “瓷儿甚少吃甜食,路上顾及着她的口味些。” “嗯。” “走之前去本王哪儿,有些药材你带上。兴许,用得着”,苍玺说道,不等红玉应下,苍玺补充道:“用法,本王都已经写好了,在本王书房左边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带上。” “嗯。” “柜子里面还有些金银,去了偷偷给桂雨。这个情境下,也只有她肯收下了。” “爷——” 不等红玉说完,苍玺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红玉,说道:“务必亲手交给季十七。还有,这桩事情,暂且瞒着他与王妃。” 第二百八十九章生分 这还是红玉第一次觉得苍玺有婆婆妈妈的一面。 昔日里,威风凛凛、人前人后都寡言少语的玺王爷,如今也如此的啰里啰嗦,真让人觉得不易。 回到卧虎阁后,红玉在教苏子文习武。虽说这孩子个头矮、年龄小,但比划起来还真有那个架势。 一炷香的功夫,傅瓷与香罗也来到了卧虎阁门前。 这次,傅瓷没有与往日一般不等侍卫通报一声就进院子,而是摆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先让侍卫通报得了苍玺的允准才进了庭院。 此时,红玉正在教苏子文一套新的拳法。苏子文一看到傅瓷前来,立刻扑在了她身上,他那双脏乎乎的小手也抓着傅瓷的裙边乱蹭。一会儿功夫,傅瓷的鹅黄色襦裙上多了几个手指印。 苍玺见傅瓷来了,主动从书房里出来,和善的说道:“来了?” 傅瓷应了一声,对苏子文说道:“让这位美人姐姐带着去你花园玩,我有话与你师父说。” 闻言,苏子文纵然不舍,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是听师娘话的好孩子呢? 见苏子文恋恋不舍的与红玉一起走后,苍玺开口道:“这孩子倒是听你的话。” “子文懂事”,傅瓷应道。 苍玺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并非苍玺对傅瓷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他这一肚子的话却半句也不能向傅瓷透露。 傅瓷不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若是知道自己故意疏远她是为了把她送走,傅瓷是断然不会离开的——这一点,苍玺深谙。 “进屋吧”,苍玺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香罗知道这两人有话要谈,遂而主动说道:“奴婢去给王爷与王妃烹茶。” 苍玺点了点头,香罗冲着两个人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傅瓷随着苍玺进了屋,等着苍玺坐下之后才依照礼数坐在了苍玺的下首处。 她有些日子没进这卧虎阁了。这里里外外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却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至于到底少什么,一时之间傅瓷还真的说不上来。 “王妃来找本王有事?”苍玺明知故问道。 傅瓷站起了身,屈膝行了个礼:“是有一桩事情。” 看着傅瓷这般生分,苍玺心里很是难受,但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若是心疼,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儿,苍玺面无表情的说道:“坐下说。” 傅瓷没再执着。跟苍玺一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苍玺的脾气她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人就如同龙之逆鳞,触不得! “臣妾想着,再过一个月就是生母的忌日,想回趟金陵城,还请王爷允准”,傅瓷把声音压得很低,知道说完最后一个字,她都不曾抬眸看过苍玺一眼。 “哦?既然是岳母生辰,本王自当相伴”,苍玺故意说道。 “不必了”,傅瓷即刻反驳道,见苍玺正盯着自己,傅瓷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搅弄着衣裳,支支吾吾的解释道:“王爷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如何能麻烦王爷?” 苍玺点了点头。方才那话是出自苍玺本心,但却不是真情。 他想陪傅瓷去傅瓷想去的所有地方,但不在这个节骨眼上。 “既然如此,本王让红玉与程钺护你走一趟”,苍玺说道。 傅瓷没反驳,任由着苍玺安排。见傅瓷不吭声,苍玺问道:“如今,国公府你是住不得了,玺王府也破败了,王妃可想好了住处?” “竹林,季十七那处”,傅瓷低声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盯着傅瓷看了良久,才面色冰冷的说道:“也好,有桂雨在那儿,还有四皇妃,是个好去处。” 傅瓷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苍玺握着笔,假意处理政务。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公文,他一个子都没有看进脑子里。 傅又坐了一会儿,香罗才端上茶来。 她为苍玺与傅瓷各自沏了一杯茶。傅瓷看着茶盏,没动。 “时候不早了,臣妾先回去了”,傅瓷说着就要出门。 “不急”,苍玺说道,只差一个健步上去拦住傅瓷,“这茶是本王新得的,王妃不妨品品看。” 傅瓷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好茶得知己品,王爷还是另寻佳人吧。” 言罢,傅瓷又要往门外走。 “坐下。” 简短的命令最可怕。 傅瓷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拒绝不得苍玺。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的傅瓷,苍玺没多言,继续假意看他的公文,余光里却全是傅瓷。 傅瓷掩着半张脸喝了口茶水,苍玺借傅瓷看不见他的时候深深地瞧了傅瓷两眼——似乎瘦了些,人也不如往日里精神了。 而且,眼前人对他也愈发生分了。 从前,傅瓷才不会让侍卫通禀,她只会闯进卧虎阁然后悄悄的溜进他的书房,或给苍玺个惊喜或给苍玺个惊吓。往日里,苍玺装着不知道,但一个习武之人,如何察觉不到院子里有人的脚步?只是,傅瓷玩得不亦乐乎,苍玺也就纵容着。 从前,傅瓷也不会对他自称为臣妾。这一点,自打新婚之夜苍玺就说过:傅瓷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个平起平坐。 从前,傅瓷也不会对他客套。她一贯是嘴上不饶人,就连红玉这等泼辣的丫头遇上傅瓷也处于弱势。现如今,她倒是学会了逆来顺受与规矩。 她愈发像个王妃了,但与原本的傅瓷却渐行渐远。 看着傅瓷这种种堪称端庄的行为,苍玺心里五味陈杂。 生与死、名誉利真的这么重要吗? 如果能重选一次,他情愿在周义死之前就远离庙堂、不问朝政。 周义不死,他也不娶苏满霜——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两斤事情。 只是,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周义已经死了,他也已经娶了苏满霜,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去了。 想着,苍玺的眼睛有些酸涩。 傅瓷放下了袖子,低眸不看苍玺,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茶是好茶,臣妾谢过王爷了。” 苍玺把目光别向它处,轻轻应了一声。 “茶也品过了,那臣妾也就先行告退了”,傅瓷说着,给苍玺行了个礼。 “且慢”,苍玺再次叫住了傅瓷,傅瓷背对着苍玺倒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后才转过身面对着苍玺。 苍玺对着公文,头也不抬的说道:“明日本王有事,就不为王妃送行了。” 闻言,傅瓷心头一紧,手指也更忍不住捏住了裙边。她抬头吸了吸鼻子,贝齿微微摇着嘴唇。缓和过来后,冲着苍玺挤出了个笑容,“是。” “你还有什么要对本王说的话吗?”苍玺放下手里的公文,仔仔细细的看着傅瓷说道。 傅瓷低着头咬了咬嘴唇,说道:“没有。” 苍玺嗯了一声,又握起了桌案上的公文,看似不经意的吐出了几个字,“一路珍重。” 傅瓷笑着应下,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汹涌而出。 香罗将一切看在眼里,匆忙的给苍玺行了个礼之后便赶紧追上了傅瓷的脚步。 傅瓷走后,苍玺把手里的公文狠狠的摔在了桌案上。此时此刻,苍玺的怒火就差把整张桌子给掀了。 红玉在傅瓷走后不久进了苍玺的书房。看着苍玺这副模样,红玉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第一次,红玉第一次体会到了那句话的真谛——江山杯中晃,不饮也断肠。 “今晚陪本王喝一杯吧”,苍玺说道。 红玉应了下来。照理说,他们这种人,喝酒是大忌。 只是,看着苍玺这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模样,红玉委实拒绝不了他。 第二百九十章所谓爱情 天被乌云遮了个干净。乌压压一片,让人觉得闷得很。 苍玺与红玉坐在卧虎阁的小凉亭里,当差的奴仆送上来了一坛子酒,还顺带着带上来了些下酒的菜。 苍玺亲自给红玉倒了杯酒,也为自己满上了一杯,“明日你还要赶路,今晚少喝些。” 红玉应了一声。不等她说什么敬酒的话,苍玺已经闷了一杯了。 喝完一杯,苍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直到第三杯红玉才拦了下来。 “仔细伤身”,红玉轻声说道。 苍玺挣脱了红玉的手,命人换了个大些的酒碗,接着喝。 直到苍玺脸上已经蒙上一层红晕,他打了个饱嗝儿,才冲着红玉问道:“什么是爱情?成亲、育子?” 苍玺说着,冷笑了两声,“全他妈的放屁!” 红玉没吭声,看着又灌了自己两口酒,眼神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般,“我想牵住她,却在靠近她指尖前的一刻缩回了手。我想好好的看看她,可与她对视的前一秒我又把目光瞥向了别处。红玉,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 “爷”,红玉唤了一声。她想开口劝苍玺,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她总能想起一向要强的傅瓷那张带着泪痕的脸。 或许,爱人的方式不同吧? 有人觉得,喜欢是冲动。所以,即便是下一刻就死去,只要两个人死在了一起,那便是值得。但是,苍玺对傅瓷的爱不一样。苍玺是个爱而克制的人,他在不能保证傅瓷安全的情况下不会主动靠近这个人。或者说,苍玺宁肯让傅瓷对自己失望也要护住她当下的安全。 想到此,红玉喝了今晚上的第一口酒,“爱的方式不同罢了,与窝囊无关。” 苍玺又喝了一大碗。眼下,他已经微醺,双颊也添了几分红。 隆—— 闷雷作响,乌云如同正压在头顶上一般。苍玺抬头看了看天,把酒碗使劲儿的往地上一摔后十分颓败的坐在了石凳上,倚着后面的栏杆。 见苍玺喝醉了,红玉轻声唤了他两句。苍玺似乎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丝毫没有理会红玉的意思。 与其说沉溺于自己的小世界,不如说对红玉的话充耳不闻。 这一回,苍玺直接搬着酒坛子往自己的嘴里灌酒。 这几日,红玉几乎见过了苍玺许多个第一次。平日里温文尔雅、不怒自威的他,如今这副失态的模样,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 红玉再次唤了苍玺两声,苍玺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苍玺的酒量不怎么好,但平日里会克制自己,故而总给人一种酒量很高的感觉。而今日,完全出自宣泄情绪,这一坛子酒咕咚咕咚的灌下去,怕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 “属下送您回去”,红玉架起苍玺往房间走。 刚迈出凉亭的第一步,瓢泼大雨灌在了苍玺与红玉的身上。红玉没料到雨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猛。她四周望了一遭,没见周围有一个仆婢,只好加快了脚步。 苍玺被雨水灌得清醒了几分,但他酒量摆在那儿,也谈不上有多么清醒。 这几日伺候苍玺的袁凯看见他此时此刻这副模样,赶紧上前给红玉搭了把手,“哎呦喂,我的红玉姑娘,王爷怎么喝成了这副样子?” 袁凯搭了把手后,苍玺大半个重心都倒了袁凯身上。红玉腾出手来抹了把脸,说道:“王爷想喝酒,我能拦得住吗?赶紧命人煮姜汤来。”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把苍玺安置在了床上。 袁凯看苍玺这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冲红玉说道:“这,这赶紧让王妃过来伺候王爷啊。” “王妃这两日正跟王爷闹别扭呢,你不知道吗?”红玉反问道。 听她一言,袁凯接着说道:“那奴才派人去把侧妃传过来?” 闻言,红玉给了他个白眼,袁凯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看着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苍玺,“赶紧叫人来把王爷的衣裳换了啊!” 袁凯赶紧应了两声,“红玉姑娘也淋了雨,不如也先去换身衣裳吧。” 红玉点了点头,正要走时,苍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红玉大惊,赶紧回头望向苍玺。 苍玺咂了咂嘴,“红玉,明日喊我,我、我想送送她。” “放心吧”,红玉说完这话时,心里难受了许久。 有那么一瞬间,红玉想即刻跑到梧桐苑去把这一切都告诉傅瓷。然而,看着苍玺这副样子,红玉没了这份儿勇气。 苍玺心里得藏着多少事情啊? 红玉愣了片刻后,才朝着苍玺卧房的大门走去。 “等等”,袁凯说道。 红玉停下了脚步,袁凯将伞递到了红玉面前,“外面雨大。” 红玉道了声谢,打着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苍玺这厢不省人事,傅瓷与苏满霜却难以入眠。 傅瓷扒着窗户,看着这疾风骤雨打在门口的芭蕉叶上,脑子里苏子文那稚嫩的声音仍旧不散—— 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想着想着,傅瓷忍不住从桌子上摸起了苏子文赠与她的尺八。 这尺八,一尺八寸,握在傅瓷的手里,刚刚好。 和着雨声,傅瓷吹奏起了尺八。那原本欢快的曲子,从傅瓷口中出来,有了别样的感觉。 幽怨?谈不上。 总之,凄凉该是有些的。 香罗熄了两盏小灯,对傅瓷说道:“瓷儿,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赶路,还是早些睡吧。” 傅瓷停下了吹奏,将尺八交到了香罗手中,“我知道了,姑姑早些安寝吧。” 香罗看着手里的尺八叹了口气,“这东西,不如就留在这儿吧。” 傅瓷从香罗手里重新拿回了那东西,“带着吧,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是能看见就想起他的。” 这话说的不错。成亲这么久,除了那块玺王妃的金印,苍玺好像还真没送给傅瓷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尺八,权当是拿来睹物思人了。 “姑姑去睡吧,我这就去”,傅瓷催促道。 香罗应了一声,退出了傅瓷的房间。 傅瓷这厢难以入眠,苏满霜也好不了哪儿去。 那日苍玺的那番话字字锥心,让苏满霜回忆起来都觉得周身发冷。更何况,青苑与那三个小侍婢刚被傅瓷用了刑,这些都让苏满霜收敛了不少。 她不是没求过苍玺还她们一个公道。王妃就可以滥用私刑吗? 答案当然是可以,因为这儿是摄政王府,苍玺是这个家的主人。 看着苍玺那态度,苏满霜觉得他没怪罪于青苑等人已经实属不易,还想让苍玺因为青苑他们四个挨打的事情惩处傅瓷,简直是妄想! 在这个家里,苏满霜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拎的清。 “侧妃快别哭了,伤着您腹中的小王爷可就不好了”,青苑咬着嘴唇安慰道。 江虎与江龙下手够狠的,这每一板子都实打实的打在她的皮肉伤,没有一丝一毫的掺假。 “姑姑日后做事还是留个心眼儿吧,王妃不惹事但不带边她能忍事,这件事情是姑姑做错了”,苏满霜说道。 “奴婢听说,王妃明日要回金陵祭拜生母。侧妃,这可是个好机会啊!”青苑说道。 苏满霜微怔,“什么机会?” 青苑是想趁着傅瓷不在而完全虏获苍玺的真心吗? “我的好侧妃哟,王妃若是死在了路上,您往后的……” 不等青苑说完,苏满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叫道:“姑姑!” “善良,可是在给您自己往后的路埋祸患啊!您自己想想,有王妃在一日,王爷何时正眼瞧过您,王爷嘴上说着小公子出生以后不分嫡庶。但是,王爷老了之后呢?这摄政王府只能有一个主人,侧妃您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得为小公子打算啊!” “别说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恰巧路过 第二日一早,红玉就让袁凯把苍玺叫醒了。 这一觉睡得苍玺甚是头痛。许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也许是,着了凉的缘故。 苍玺穿戴好衣裳之后,传唤了红玉进了书房,“什么时候走?” “一个时辰后”,红玉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王妃现在何处?” “在后院给花草浇水”,红玉回答道。 苍玺没吭声。傅瓷宁愿给花草浇水,也不愿来与他告别了吗? 自然不是。 傅瓷这厢虽在浇花,但余光却一直留在后院的入口处。她盼着苍玺来,也怕苍玺来。 她跟苍玺是一类人——那种爱而克制的人。 只是,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为了彼此好,却也把彼此伤透了。两个人在一起,不肯敞开心扉,却一昧的为对方着想。 这样的爱情观念,红玉理解不了。 可是,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恐怕她也如同这两个人一般。 “保护好她”,苍玺叮嘱道。 红玉应下后,苍玺又说道:“让程钺来见我。” “是”,红玉领命后,拱手一揖出了房门,前去传唤程钺前来。 一刻钟的功夫,程钺站在了苍玺的面前。 “此番要辛苦你一趟跟着红玉一起护送王妃回金陵”,苍玺说道。 程钺拱手说道:“王爷哪里话来,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赐教。” 苍玺点了点头,示意程钺说。 “素问王爷、王妃琴瑟和鸣,府里事情程钺也有所耳闻。除了让王妃回京,当真没有其他解决法子了吗?”程钺说道。 见苍玺没回答他,程钺赶紧拱手说道:“这是王爷的家事,程钺不该插手。只是,玺王妃对程钺有救命之恩,还请王爷三思”,说着,程钺跪在了地上。 苍玺起身,上前扶他,“坐。” 待程钺坐下,苍玺才开口道:“王妃既然想出去小住一段日子,便让她去吧。路上,你多费心,注意她的安全问题。” 程钺应了一声,苍玺摆了摆手让房间里的人都退下之后,接着说道:“千万注意周则的人,本王相信他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放心,程钺就是拼上性命也护得王妃周全”,程钺起身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有你在,我安心许多。” “还有一桩事情得劳烦你”,苍玺接着说道。 “王爷请讲”,程钺拱手倾听。苍玺做了个手势,示意程钺坐下说话。 “金陵那边不知情况如何,瓷儿虽是个有主见的,但终究还是一介女流。本王想让你与她一同住在季十七的竹林里,护她周全。” “这不行”,程钺即刻反驳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得其所。王爷与那周则必有一战,程钺怎可躲起来求个安稳?” 就知他鲁莽的性子还未完全改!苍玺才心里感叹了句,接着说道:“王妃手里有仇夫人亲传的玉龙头,你去保护好她,比留在本王身边一同作战任务更艰巨,何来躲起来求个安稳一说?” 听苍玺这么一说,程钺还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遂而拱手一揖道:“王爷放心,程钺定当不辱使命。” “还有,在外称呼王妃为夫人即可。切莫暴露了身份”,苍玺叮嘱道。 待程钺应下后,苍玺才让他出去。 程钺走后不久,苍玺一个人悄悄地去了后院。 傅瓷果然在浇花,但看她的神色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宁。苍玺将自己隐在竹林之中远远的望着傅瓷,如何都不敢上去打扰。 所有的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师父!”苏子文大喊了一句,惹得众人目光纷纷向此处投来。 苍玺没料到苏子文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遂而有些尴尬。唯有红玉,在苍玺看不见的矮墙后面偷偷发笑。 既然被人发现了,苍玺只好从竹林中出来。 出来后,他狠揉了苏子文的小脑袋一把,“你为何在此?” 这话,不用红玉教苏子文也知道该怎么说。 “徒儿去了书房不见师父,就想在府里转转。恰巧路过此处,遇上师父,实在是幸运”,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苍玺只好嗔了句,“鬼精灵。” 苏子文顺着苍玺方才看的方向问去,十分大声的问道:“师父是来找师娘的?” 被苏子文点了名的这一位玺王妃自然逃不掉。这后院只有一个门,就是苍玺此刻站的地方。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迎上去了。 看着傅瓷朝这边看来,苏子文毕恭毕敬的朝着苍玺行了个礼,“既然师父与师娘有话要说,徒儿就不打扰了。” 苏子文走了,苍玺不好即刻转身也走,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与傅瓷说话。 见苍玺朝着傅瓷走来,院子里的奴仆们很有眼力劲儿的全都退了下去,包括香罗。 “都收拾好了吗?”苍玺问道。 “嗯”,傅瓷应道。 “到了之后让红玉传个消息回来”,苍玺说道。 傅瓷应了声。许是被傅瓷这副冷淡的模样给惹恼了,苍玺终于绷不住了,问道:“你就没什么要与本王说的?” 傅瓷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故作轻松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好个傅瓷!苍玺心里已然动了火。 他真想不管不顾就把傅瓷扛回梧桐苑然后把梧桐苑的大门挂上锁! 心里这么想,苍玺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在脸面上:“既然没有,本王还是公务要忙,就先走了。” “恭送王爷”,傅瓷冲着苍玺按照规矩行了个礼。 “你——”,苍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看着苍玺的背影,傅瓷不由自主的用贝齿咬住了下唇。 片刻后,香罗看着苍玺离开了后院,赶紧走到了傅瓷的身边。 “瓷儿,回去吧”,香罗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她强撑着微笑,眼窝却带着点点晶莹。 先前,与红玉畅聊时,她曾觉得姑娘家家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即便不宣之于口也会表现在眼眸里,和那不经意间在双颊上停留过的绯红里。 如今,香罗看着傅瓷这副模样。她觉得,姑娘家的留恋也是藏不住的。 这就好像,茧再坚硬也是软软的春蚕一根丝、一根丝织就的。 回到梧桐苑时,马车已经在院门口候下了。 傅瓷看着婢女们将她的东西通通搬上了马车。她带着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裳、新婚之夜苍玺给的那份地契,还有苏子文赠与她的尺八。至于首饰,除了头上戴的这支束发的金簪还有手腕上的那支玉镯以外,好像还真没什么妆奁。盘缠这些东西,她只叮嘱了香罗带够路上用的即可。 “有劳程公子了”,傅瓷给程钺行了个礼。 程钺拱手,“夫人客气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走的好。” 傅瓷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宅院之后,由红玉扶着上了马车。 程钺赶着马车,傅瓷、红玉、香罗三人坐在马车里。程钺对这个宅院没有什么留恋,赶着马一路出了摄政王府。 苍玺一直站在屋顶上看着马车渐渐驶出他的视线。 他没追送到城门口。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的道理,他懂。 只是,这明明是为了傅瓷好,可苍玺的心理仍旧是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但有说不出来是什么。 这就好像,他起床之后没有洗漱。说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影响,但就是打破了他往日的习惯。‘ 若说起习惯,那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好像罂粟花这类东西一样,一旦沾染上了,戒掉就太难了! 苍玺在屋顶上呆了许久,估摸着马车应该出了邱晔城之后,他才轻轻的吐了两个字——珍重。 苍玺想,下一回再见,应该是兵临城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接头的人(1) 黄昏时分,程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行了一天的路本就疲倦,加之傅瓷昨晚没好好休息,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这一夜,傅瓷睡得很不安稳。许是天一热,蚊虫就多的缘故,总有些小虫子在她耳畔嗡嗡嗡的叫着。 当然睡得不好的也不只有傅瓷一个。尽管她走了,但这摄政王府里还有一个人比她更睡不着觉——苏满霜。 晚饭的时候,苏满霜派人来请过苍玺。 头一回,苍玺让侍卫将她给打发了;第二回,苍玺发了火。这第三回,苏满霜亲自来请了苍玺,却吃了一回闭门羹。 苍玺没有半分隐瞒的把事情告诉了苏满霜——无论是宠幸还是什么都是为了做戏给傅瓷看,为的就是逼走她。如今,傅瓷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邱晔,苍玺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并且,苍玺还告诉她,以后就不用来送早膳也不用来请他去芙蓉苑用晚膳了。 苍玺的话对于苏满霜来说,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原本以为,近日的种种是苍玺对她稍有动心的表现,却没想到自己只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到头来,种种心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既然如此,当初何逸飞要纳我妾时,王爷为何还要出手相救?”这是苏满霜问苍玺的最后一个问题。 彼时,苍玺没有正面回答。 当时,路见不平出于仗义,也出于私心。 这其中的道道,苍玺也说不清楚。 他有豪情肝胆,教训这种欺男霸女的人是出于本心。但是,也是因为彼时旁边有人感叹了一句这是苏府的苏二小姐苏满霜。 让苏老爷子记他个好,有许多事情苏佑必然会顾及着他对苏满霜的恩情。但是,后来的种种是苍玺没有想到的。比方说,苏满霜倾心于他,比方说,傅瓷竟然要做这个红娘。 到了,苏满霜也没能等到那个答案。她给苍玺深深地叩了一首,权当苍玺赐了她一个孩儿,让她有了后半生的依靠吧。 回到芙蓉苑的苏满霜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哭了好久,任由着青苑如何叩门她都不肯开门。最后,还是青苑害怕苏满霜想不开才让擅自闯了进去。 青苑进去时,看着苏满霜正在给腹中的孩儿做衣裳。 “侧妃”,青苑哽咽着唤了一声。 苏满霜抬头冲着她微微发笑,“姑姑坐吧。” 青苑应了一声,坐在了苏满霜的旁边。她从床头的篮子里拿了双还没做好的小鞋子,为上面绣的老虎的花纹在眼睛处补了两针。青苑边绣边试探性问道:“那桩事情,侧妃考虑的如何了?” 苏满霜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儿,问道:“那桩事情?” “昨天夜里奴婢说的那一件”,青苑偷眼看了苏满霜一眼,她手里的动作停了一停,“这种事情姑姑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别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也救不了姑姑。” 青苑不甘心,接着劝道:“霜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满霜没理会青苑,接着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青苑着急了,一把挡下了苏满霜手里的针线,站起身双目直视苏满霜说道:“今日看你从王爷的书房哭着出来,我便知你受了委屈。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傅瓷成了死人,这摄政王府的女主人必定是你。” 闻言,苏满霜深深地吸了口气。今日的话,苍玺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娶她,是因为苏佑;宠她,是为了气一气傅瓷。 这话还不够明白吗? 她,苏家二小姐,苏满霜,在摄政王心里没有一点儿位置。 “即便傅瓷死了,王爷的心也不会放在我身上,姑姑还是省些力气吧”,苏满霜说道。 “您就等着吧!” 说完这句,青苑出了门。苏满霜喊了她两声,青苑头也不回,苏满霜叹了口气,想着青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也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遂而也就遂了她去。这青苑从小伺候她,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不过,有一点不同。青苑比苏满霜的娘性子更烈一些。苏满霜的母亲是戏子出身,在当时能攀上苏佑这样的将军是天大的福气。故而嫁到将军府里后,她从不与人生是非。这也是苏佑对她宠爱的原因之一。 但是,青苑却没有苏满霜母亲这样好的脾气。她总喜欢与人争个高低、论个短长。总之,尽管为奴,但她骨子里总有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儿。因此,在为人处事上,总有些不计后果只图一时爽。因为这毛病,苏佑罚过她几回,但是青苑照顾苏佑这一双儿女有功,加上年纪大了,府里的下人小厮待她又十分恭敬,也就让她比以前更跋扈了些。 夜深了些,天也不怎么好,还如昨日一样黑压压的一片,看着天气不一会儿就有大雨到。 青苑左手握着雨伞、右手提着一盏灯,怀里还抱着个包袱,悄悄的出了芙蓉苑。 “姑姑这是去哪儿?” 闻言,青苑下了一跳! 她深呼吸了两次,才慢慢的转过身来,见来人是袁凯,她的心如同鼓面一般正在被人拿鼓槌砰砰砰的敲。 尽管心里已经十分紧张,但面上却故作淡定的说道:“侧妃吩咐我去办点事儿,你怎么在此?” 袁凯笑了笑,说道:“王爷喝了不少酒,我去厨房取了碗醒酒汤”,说着,提起了手里的食盒。 青苑朝着他手里的东西大量了一眼,“既然如此,你赶紧去。” 袁凯应了一声,“这天不好,姑姑早去早回!” 青苑点了点头赶紧应下,生怕引来了更多的人。袁凯朝她拱手行了个礼之后,才提着食盒朝着卧虎阁的方向小跑着去,青苑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大口,待见不着袁凯的身影之后才又朝摄政王府的后门处走去。 摄政王府的后门很偏僻,路也坎坷,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大晚上的更是没人肯去。因着这个,苍玺也就没派侍卫把手这个小门。 这些,青苑是提前打听好的。 接头的人也在后门外右转百米的小酒楼口等着她。这是她跟接头人商量好的,今日这个事情,无论苏满霜同不同意,青苑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做。 这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机会,看惯了尔虞我诈的青苑自然会抓住。 果然,后门如往常一般没人把手,倒是常常有几只狸猫听到有动静在叫。这儿本就幽暗,加上猫叫声,让人觉得瘆得慌。 走出门时,青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门之后,她把提前准备好的面纱往脸上一蒙,一路小跑着去了小酒楼。 小酒楼的老板带着她去了二楼的雅间。彼时,街头的人已经端坐在了房间内。 那人背对着她,屋里也没有电灯,幽暗的很。 青苑对老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后,才进了房间并关紧了门。 “你来了”,接头人动了动耳朵,仍旧没转身。 青苑应了一声,“钱在包袱里,我要一个人的命。” 接头人笑了两声,转过了身。 他带着个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那面具的纹路,青苑看不清,总是瞧着不像是寻常的图案。 他盯着青苑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两声,接着从清远的手里接过了包袱,掂量了掂量,“出手够大方,说吧。” “摄政王爷之妻、傅氏三小姐傅瓷”,青苑说道。 那人笑了一声,“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原来是个有背景的主儿!” “你且说这桩买卖做不做”,青苑问道。 “做!” 第二百九十三章病来如山倒 一个字的话最爽快! “她已经出城,这是令牌”,青苑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牌放在了那人面前。 接头的人握起令牌在手里垫了垫后,翻过面来看了看,上面赫然一个大字。只是,这字体不是他们平常写的,黑衣人盯着看了许久,嘴角上扬了些许弧度,被面具刚好盖住,但眼睛里的笑意是遮不住的,“干我们这一行的,会需要这个?” 青苑瞪了他一眼,想伸手拿回令牌,黑衣人突然收了手,将牌子往袖子里一塞,“这金子你带回去,把这牌子留下做酬劳,如何?” “不可——”,青苑腾的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去抢。 那人单手就锁住了她的脖子,“我再问一遍,给不给?” 接头的人力道很足,青苑憋得脸通红,张着口半天才说了个给字。 见青苑应了,那人松开了手,“十日后子时,来此处取它人头。” 言罢,那人快步出了门。一个恍惚间,青苑竟然连那人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不过也好,有这样一个人去取傅瓷的性命,恐怕阎王爷也不敢不收她了吧? 想着青苑咧嘴笑了笑。待喘匀了气之后才抱着那个包袱出了房间。 此时,雷声响个不停,乌云也似压在了头顶上一般,时不时的闪电让青苑很是心虚。每一声雷,她都觉得是在劈她,以至于从后门重新溜回摄政王府的时候,有好几次她都自个儿吓到自个儿。 那句老话说的不错——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她回到芙蓉苑这一路虽然没碰上什么人,但这风声、雨声、雷声,以及在风雨中张牙舞爪的枝叶都让青苑唯恐避之不及,到最后连伞都不要了一个劲儿的往屋里跑,顾不上身上湿漉漉的雨水就钻进了被子里。 这一夜,青苑过得十分胆战心惊。她虽妒心强,但买凶谋命这种勾当,她还是头一遭干,免不得十分心慌。 雨下了一夜,雷也打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花草的枝叶上都挂着雨水,空气里也浸透着泥土的香气。 苏满霜起了个大早,用过膳食之后倚在床头上给腹中孩儿做针线。她的针线活儿十分耐看,虎头鞋、虎头帽、还有那些个喜人的小衣裳都十分精致。看这衣裳的花样,可见苏满霜期盼腹中是个男胎。 也是,一个没有恩宠的人,若是没有儿子傍身,日子该有多难熬? 闺女虽好,但终归是要出嫁的。就像现在的她,再也不能事事依靠苏佑,也不能侍奉膝下。 “去找青苑姑姑来”,苏满霜绣累了伸了个懒腰冲着身旁站着的小婢女说道。 小婢女应了一声,冲着苏满霜行了个礼之后,去了青苑的房间寻她前来。 青苑被吓得不轻,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没梳洗。昨夜淋了雨,衣裳都没还,不过眼下也已经干了。 小婢女敲了敲门,“姑姑,青苑姑姑。” “谁?”青苑冲着门外喊道。 “是我,流苏。娘娘让您过去一趟”,小婢女说道。 见是苏满霜传唤她,青苑心里舒了口气,“你去回禀娘娘,我这就去。” 流苏应了一声,回到了苏满霜的房间把青苑的话带给了她。 一刻钟的功夫,青苑站在了苏满霜的面前。 “我瞧着姑姑的神色不好,可是病了?”苏满霜放下手里的活络问道。 青苑胡乱应了一声后,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昨、昨晚雷声大,没睡好罢了。” “不是病了便好”,苏满霜边说边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示意青苑坐下。 “明日是父亲寿辰,姑姑随我去一趟卧虎阁吧”,苏满霜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能在苍玺说完那番话之后还腆着脸去找她,让他陪自己回苏府为父亲庆寿。但是,有一点苏满霜心里明镜一样——苍玺不会拒绝她。 苍玺若是想在邱晔站住脚跟,还需得有苏佑的帮衬。更何况,在此地唯一能与何家博弈的也只有苏府。背叛傅瓷这种事情苍玺都做下了,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事抚了苏佑的面子?这一点,苏满霜看得清楚。 听闻去见苍玺,青苑有点惊恐,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苏满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问道:“姑姑怎么了?” “不、不碍事。就是想着该给老爷准备些什么礼物好”,青苑眼神躲闪的说道。 苏满霜不信她的话,进一步问道:“姑姑有事瞒着我?” “哪里的话!”青苑即刻反驳,接着说道:“奴婢不过是没睡好,精神头儿差了些。” 得她此话,苏满霜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姑姑再去睡会儿。用过午膳后,陪我一起去卧虎阁吧。” 青苑应下后,给苏满霜行了个礼出了房间。 待青苑走后,苏满霜冲着流苏问道:“你去请青苑的时候,她在作甚?” 流苏朝青苑离开的方向看着,想了想说道:“姑姑没让奴婢进门,奴婢在门外喊了两声,听动静儿姑姑那个时候似乎还没起身。” 迎流苏这么一说,苏满霜愈发觉得奇怪,问道:“你可觉得她哪儿不对劲儿?” 流苏撇了撇嘴,想了片刻说道:“许是侧妃怀孕后姑姑一直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累着了,想来休息几日便好了。” 苏满霜没再多想,随口应了一声。 日头偏南,傅瓷在马车里身子愈发不适。这两日车马劳顿,夜里又休息不好,加上昨晚的风雨来得及,傅瓷受了点风寒,头也有些发烫。 程钺与红玉商议着让傅瓷在客栈里休息几日再走,傅瓷拒绝了这两人的好意。她不想在路上耽搁行程,也不想给程钺和红玉添麻烦。更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大病,香罗就是个随身的大夫。有她在,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夫人,再喝点水吧”,香罗把水袋递给了傅瓷。 傅瓷正靠在红玉的肩头,听见香罗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抬起了头,接过了水袋。 香罗伸手摸了摸傅瓷的额头,对红玉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红玉叹了口气,“夫人,咱们还是休息一日再作打算吧。” 傅瓷强撑着力气喝了两口水,“没那么娇贵。” 红玉看着傅瓷这样子甚是心疼。她刚刚离开了那个伤心地儿,心上的弦儿突然松了,加上这天气骤变,饶是傅瓷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夫人还是听红玉丫头一句劝吧,这病拖不得”,香罗劝到。 “香罗姑姑都说了,您还是听一句劝吧”,红玉接着说道。 傅瓷没有精气神儿与这两人争。每一寸肌肤传来的不适也让傅瓷放弃了挣扎,遂而点了点头。 见傅瓷应了,红玉赶紧开马车门对程钺说道:“夫人身体不适,咱们找个就近的地儿寻个郎中来给夫人诊治诊治。” “好姑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寻大夫?”程钺边驾车边说道。 尽管嘴上说没地儿落脚,但程钺不自主的加快了赶马的速度。 “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主子在发烧!”红玉说道。 闻言,程钺赶马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许是马受了疼,跑的更快了。 程钺想了想,突然勒了马,红玉不解,问道:“你这是干嘛?” 程钺吸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暂住农家了。” “农家?”红玉诧异。 程钺点了点头,把头探进马车内。 傅瓷被烧的红扑扑的脸蛋儿程钺看了不是滋味,他特地把声音放柔了许多,说道:“夫人,为今之计咱们只能先找个小村庄里住下再请大夫来给您好好医治。暂且委屈您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无独有偶 程钺说的没错,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何寻找大夫? 尽管,着马儿自始至终没停下过一刻往前跑,但此处离着村镇还远着呢! 然而,祸不单行。天公不作美,顷刻之间,大雨滂沱。 程钺没料想雨来的如此之快。雨水砸在他脸上生疼,并且这雨水让他难以睁开眼。 红玉打开马车门,让程钺进来避雨。他松了松马缰子,目光在傅瓷身上停了几秒钟后,冲着红玉喊道:“夫人的病,耽误不得,你莫管我,照顾好她!” “不行,雨太大了!”红玉说着,就要从车门里出来。 程钺拿余光瞥了她一眼,吼道:“进去!外面风大,关上车门,别让夫人受了凉!” 红玉像是没听明白程钺说了什么似的,愣在当场。程钺见她没反应,歪头看她,“愣什么?赶紧关上车门!” 程钺的语气不容反对,红玉慌忙间把头偏向一侧,吸了吸鼻子,微咬朱唇,继而用手抹了一把脸上那不只是雨水还是泪水的东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红玉才探出头去片刻,上衣就湿了大半身。 傅瓷还倚在香罗的身上昏睡,香罗压低了声音说道:“且先让程公子进来躲躲雨吧,雨势这么大,莫让他也受了凉。” “他那块木头疙瘩一心想着找个村子”,红玉说道。她的语速很快,似乎是对程钺这倔驴的埋怨。 香罗还想再开口,但看着红玉微微发红的眼眶,以及傅瓷这被烧的红扑扑的脸颊,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下程钺这个恩德。 “驾!”程钺挥舞着马鞭子,若是平日,马肯定撒开步子使劲儿跑,只是此刻雨势太过猛烈,马受了疼,就像发了疯一般的横冲直撞,若非程钺马术好,整个马车估计都得被这发狂的马甩出去。 “畜生”,程钺冲着它大喊了一声,紧紧的抓着缰绳。他淋点雨倒是没什么,怕就怕这马乱发脾气再惊吓着夫人。 正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蒙面男人。程钺心里暗叫不好,想着接着马儿这疯劲儿冲过去。不料,那为首的黑衣人瞄准时机挥起刀子冲着马缰子砍来。程钺见状,赶紧勒了马缰子。 “驭——”,程钺突然勒马让车内傅瓷等人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前倾。 这么突然的一下子,傅瓷的额头撞在了马车门前的棱角上,好一阵吃痛。红玉最敏感,即刻就感觉到了情况不对,赶紧打开了车门。那两个蒙面的男人,手里各握着一把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面上蒙着一块面巾,只露出双眼。 那人的眼神很是凌厉,与苍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照顾好夫人”,红玉把傅瓷往香罗怀里一推,握了剑就跳下了马车。 傅瓷想拦,但奈何病来如山倒,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何人?” 红玉从小就是在腥风血雨里讨生活的,遇到这种架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自然临危不惧。 “我们只要马车里的人”,其中一位黑衣人说道。 红玉余光朝马车瞥了一眼,冷笑道:“就凭你们?” 言罢,剑已出鞘,朝着来人的喉咙处刺去。程钺见红玉动了手,也赶紧跳下马车拔了剑去帮忙。 程钺的武艺适合在沙场上,这种情况下还真占不着便宜。倒是红玉,她日常的任务多半是这种单打独斗,蒙面人虽然力气大,却占不着一点儿便宜。 傅瓷不放心,让香罗打开了马车门。这一场战斗看得她提心吊胆。 “小心——”傅瓷喊道。 程钺一个没留神,黑衣人的刀就毫不留情的砍伤了他的胳膊。程钺吃痛,却强忍着没叫出声。血掺杂在雨水之中,在落在地上的一瞬间被这滂沱大雨洗刷干净。 “程钺!”红玉大喊了声,从腰间摸出了小飞镖替程钺挡了一刀。 黑衣人领教过红玉的功夫,在他们两人紧贴站近后,也不敢贸然上前。 红玉递给程钺一个布袋,歪头低声说道:“拿着这个,带夫人先走。” “我程钺就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人”,程钺回应道。声音虽低,却不输气势。 “磨蹭什么?保护夫人安危要紧”,说着,猛推了程钺一把。黑衣人见程钺想带着傅瓷突围,领头的那人挥刀就要拦。 红玉眼疾手快的从腰间掏出一枚飞镖,嗖的一下扎进了那人的肉里。黑衣人吃痛,闷哼了一声还要去追程钺。红玉见状,健步上前与两人缠住两人。程钺还想留下与红玉并肩作战,拉着缰绳愣了片刻。 “走啊!”红玉喊道。与此同时,一人冲着红玉的小腿处就是一刀。 红玉一声没吭,眉毛微微皱了一下。程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驾车朝远处跑。黑衣人见车马跑了,赶紧上前追。红玉忍着腿上的伤带来的疼痛上前去拦。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见追不着傅瓷,只好拿红玉下手。 “什么人派你门来的?”红玉问道。 “将死之人,何须知道?”为首的那人说完这话就冲红玉挥刀而来。 红玉袖子里还藏着一包迷魂散,此刻她若想走也有机会。只是,打听不到行凶之人,到底让她觉得不舒服。躲闪之间,红玉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原本与一人交手她还能沾些优势,此刻她孤立无援,这两人又不给她任何机会。相斗之下,打个平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红玉已经体力不支,用刀背拍了她胸口一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带我们去找玺王妃,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马车里并没有什么玺王妃”,红玉回应道,借着那人不肯伤她的由头,趁机攻上去。为首的黑衣人没想到这穿红衣的女子如此的不要命,一时之间毫无防范的挨了她一剑。 黑衣人吃痛,不再打算手下留情,挥刀狠狠的向红玉砍来。 红玉一个翻身,躲了过去,黑衣人不饶,还欲再追。另一个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冲她微微摇头。 两人耳朵微动,相互点了下头给对方示意,朝林子深处跑了去。 红玉见两人离去,舒了口气。黑衣人那刀伤应该是沾了东西的,方才未曾察觉但此刻她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打不起精神来。只是,一想到程钺的胳膊也受了一刀,此刻正带着傅瓷逃命,红玉这颗心还悬在嗓子眼。 马蹄声越来越近,红玉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走到了大树后面。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但留在地上的血迹仍旧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 “驭——”,恍惚间,红玉突然听到勒马的声音,她把身子往大树后面缩了缩,不敢探出头来。若是单纯的收点皮肉伤,这对红玉没什么大的妨碍,只是,这刀上沾着的那不干净的东西让她打不起精神来。好在,雨势大,那东西多半被雨水冲刷掉了。否则,红玉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现在。 红玉缩在树后,她清楚的听见马打了个响鼻,骑马的人也下了马,正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在满水的泥泞到上,脚步声显得更加清脆。红玉下意识的握住了剑,心想:若是还有人为了傅瓷傅瓷而来,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一个杀手,何时考虑过自己的性命? 若是真的命绝于此,唯有一点遗憾——没能再见苍洱一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玉能感觉,来人的剑已出鞘,红玉轻轻的把剑放在了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了把匕首。 来人眼看着站在了她面前,她头都没抬的把匕首冲着视线所在范围内一扔。 “红玉?” 第二百九十五章雁儿 红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看到面前那人的一瞬间,红玉觉得自己一定是出了幻象。 她冲着来人笑了笑,无意识的倒了下去。 “红玉!红玉!”苍洱赶紧蹲下身把红玉抱在怀里。 红玉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有气无力的说道:“米、米……” 言罢,红玉便疲惫的闭上了双眼,苍洱又唤了声。而后,赶紧把手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好在还有的救! “米……”,苍洱自己嘟哝了两声后,委实想不明白红玉到底想表达什么。但眼下情况紧急,苍洱也顾不上再多加考虑,此刻没有比救红玉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如此打算着,苍洱把自己的皮衣脱下来搭在了红玉身上,继而猛地抱起了红玉。 正当他想把红玉抱上自己的坐骑时,间或一眼,苍洱突然看到了在地上的米粒。 “米?”苍洱再次嘟哝了一句。莫非,这就是红玉口中所说的米? 苍洱抱着红玉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的米粒从未间断过。 苍玺从地下捏起了一厘米,放在了鼻子下嗅了嗅,心里暗叹了一声不好,赶紧找了一根绳子将红玉困在自己的背上,一路跟着米粒的方向驶去。 雨势渐渐小了些,苍洱心急如焚,手里的鞭子一道一道的落在马身上,马儿嘶鸣,脚步放得更快。 他是不是侧目看看红玉。这丫头竟也有这般安静的时候,只是他还是更希望红玉是平日里那副泼辣的样子。 终于,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苍洱见这米粒到一户人家的门口不再有踪迹。 苍洱解开绳子后,抱着红玉跳下了马背。 “有人吗?”苍洱叩门问道。 一叩无人开,二叩无人应。一时之间从,苍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跟着这米粒到此,想必红玉在意的事情也应该在这个院子里。只是,这多番叩门,无人来开又是怎么一回事? 苍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怀里的红玉,苍洱低眉微咬了下嘴唇。 去他娘的什么任务! 如今,没有什么比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为红玉疗伤更要紧的事情了。 想到这儿,苍洱不再叩门,转身就要走。 与此同时,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位撑着一把破旧雨伞、身着蓝袄、蓝裙的姑娘。 苍洱听到门开,赶紧转身,对着面前的这位姑娘颔首行了一礼,“在下赶路至此,路遇暴雨,我这妹子还受了重伤,不知道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那姑娘偷眼看苍洱,没说话但上前一步把伞往前举了举,正好为苍洱与红玉遮住了大半,倒是她自己衣衫湿了不少。 见她不言语,苍洱再次颔首,说道:“若是姑娘不便,能否告知在下,最近的客栈在何处?” “你、你现如今的家可在邱晔?”那姑娘胆怯的问道。 苍洱微愣,现如今的家?这姑娘到底是何人,又知道什么内情? 那姑娘见他不言,说道:“公子若是不说,奴也就不好回答公子什么了。” 闻言,苍洱只好很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姑娘闻言,“公子快请进!” 被那姑娘一说,苍洱反而不敢进了。 姑娘靠近说了一步,低声说道:“里面有位夫人,说是公子的朋友。” 言罢,那姑娘微微侧身,给苍洱留下了进去的空。 苍洱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几秒。这人到底可信吗?苍洱在心里问自己。 可信便罢,若是不可信,如今红玉这种境况,若是真的有人摆一道请君入瓮,岂不是将她推入险境。 想到此,苍洱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般难选时,突然听到屋门口传来一声唤。 “苍洱——” 苍洱闻言,赶紧抬头,正看到香罗,遂而赶紧抱着红玉进门跑到香罗面前,“娘!您怎么会在这儿?” 香罗看着红玉这般模样,赶紧问道:“此事说来话长,这红玉丫头到底怎么了?” 苍洱低头看了看红玉,将红玉抱的更紧了些,“她,受了伤,暂无性命之忧。” 香罗舒了口气,对着站在门口的那位姑娘,说道:“雁儿姑娘,能否行个方便,给这位姑娘腾个房间,先给她疗伤。你放心,我会再给你一锭银子。” “您给的银子已经够多了,后面有间小屋子,您若是不嫌弃,就带着这位姑娘去哪儿吧”,被唤作雁儿的人说道。 苍洱颔首,“多谢。” 言罢,抱着红玉赶紧去了雁儿说的那间房子。 香罗看着苍洱抱着红玉进了房间后,才上前说道:“希望雁儿姑娘对外不要声张。” 雁儿点了点头,胆怯的问道:“你们是很厉害的人?” “姑娘,听婆婆一句劝,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言罢,香罗便进了房间,独留雁儿一人在院子里呆呆的出神。 香罗进屋后,轻微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留在此地会不会害了这位心地善良的姑娘,但愿,好人有好报吧。 “我来吧”,说这话的正是雁儿。 苍洱抬头看了看雁儿。她手里抱着一瓶烧酒,还有些包扎的东西。 “我爹是大夫,我多少也懂些医术”,雁儿解释道。 苍洱应了一声,点了点头,腾出来了个地儿给雁儿,“多谢你。” 雁儿没吱声,利索的给红玉的伤口消毒。 “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啊?”雁儿问道。 苍洱想了想,故作轻松的说道:“妹妹。” “你方才唤那位婆婆为娘,那你们……”,红玉接着问道。 苍洱并不想回答雁儿这问题,遂而转移话题说道:“她应该不止受了刀伤,我去采药。” “你知道用什么药材吗?”雁儿问道。 “七叶莲,清热解毒、消肿止痛。对她有用”,苍洱说完就要往外走。 见他也识得药材,雁儿接着说道:“外面还下着雨呢!” 苍洱站定了脚步,没转身,听了片刻后还是出了房间。 “这人真怪”,雁儿嘟哝着,手上的动作还依旧。她下手很轻,生怕弄疼了红玉。 处理完伤口后,雁儿坐在床头盯着红玉看。这姑娘生的好看,眼睛虽然闭着,但那睫毛却异常的惹人怜爱。她没有化妆,或者是妆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不过尽管如此,她依旧好看。她穿着一身红衣裳,这要是在他们村子里,雁儿猜测应该跟她的名字有关。方才,她听见那位婆婆唤她“红玉”。 如此想着,雁儿微微扬了扬嘴角。 “红玉、红玉”,雁儿嘟哝了两句,“名字真好听。” “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会有人肯痛下杀手呢?”雁儿自言自语道。 天真如她。一个半时辰前,雁儿从山上采药回来,正遇见几个人在她家门口——傅瓷、香罗、程钺。 彼时,还能好好喘气儿的也就只有香罗一个人了。程钺的肩膀被砍了一刀,一直没止血,最关键的是他这胳膊还一直泡在雨水里。傅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发烫已经晕倒在了她家的门口。 雁儿没多问,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就让香罗把这两个人扶进了屋子里。起初,她看的出香罗在犹豫。不过,已经在这种境遇上了,再坏也不会比现在坏了吧? 如此想着,香罗与雁儿一同将两人先后抬进了房间。雁儿说自己父亲是大夫,但香罗看她给程钺那副模样,委实不太敢让她给傅瓷诊脉。不过,雁儿却是让香罗相信了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尽管雁儿包扎起来手脚笨拙,但看病的能力却不输给医馆里那些大夫,她开的药方与先前在邱晔时大夫开的药方大同小异。 第二百九十六章急命 苍洱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从怀里掏出两株七叶莲,“我可以借用一下你家厨房吗?” 雁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能送我一株七叶莲吗?” 苍洱没说话,雁儿解释道:“不瞒你说,东边那个屋子里还有个受了伤的男人。” 听他说完,苍洱点了点头,把一株七叶莲递到了雁儿手边。雁儿冲着苍洱笑了笑,接过了他手里的药材后,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厨房!” “哦,那个……”,苍洱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想去找我娘,你能帮忙把这个熬了吗?” 雁儿应了一声,“你欠我个人情,记得还。” 言罢,握着两株七叶莲出了房间。 苍洱坐在了红玉身旁,嘴角向上扬了扬。这丫头,非得把自己弄伤了才能学会安静。苍洱想伸手摸摸红玉的脸,但最终还是把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 “快醒来”,苍洱说完这句,给红玉掖了掖被子出了房间。 来到香罗的屋门口,苍洱敲了两下门,问道:“娘,我能进去吗?” 香罗没吱声,苍洱又唤了两声,香罗这才开了门从屋里出来。 “我们出去说,夫人睡着了”,香罗轻声说道。 “夫人?”苍洱诧异。 香罗点了点头,拉着苍洱的衣袖说道:“走,我们去那边说。” 苍洱应了一声,随着香罗来到了柴火堆旁边。 “红玉那丫头如何了?”香罗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还没醒。我已经去山上给她采了七叶莲,应该管用。” 香罗叹了口气,“哎,这一次也多亏了红玉丫头和程公子,否则我与夫人就要客死他乡了。” “程公子也在?”苍洱问道。 香罗应了一声,苍洱愈发觉得这件事情错综复杂。若是只有红玉一人受害,他尚且可以理解是王爷派红玉前去做什么事情,红玉不小心暴露身份招来杀手。只是,傅瓷、香罗还有程钺通通在此。可见,这桩事情并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您跟夫人还有程公子怎么会在此?”苍洱问道。 香罗再次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总之,夫人要回金陵。” “回金陵?”苍洱惊叹。不可能,他家王爷怎么会舍得让王妃回金陵? 香罗点了点头,“二夫人身怀有孕,老爷为了保护夫人安危,故意夜夜宿在二夫人院里。夫人一怒之下,以回乡祭拜母亲的名义要回金陵。程公子与红玉丫头都是来护送夫人的。” “所以,你们是在路上遭人暗杀了?”苍洱问道。 “嗯”,香罗回应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觉得她在回应一桩什么轻松的事情。 听到香罗的话,苍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苍玺竟然会用这种方法来保护傅瓷的安全,他是疯了吗? 这招虽胜算大,但也太危险了。消息一旦走漏出去,周则即刻就会对邱晔发兵。并且,这一路上要是有人惦记着玉龙头,难保不会害命! “他这是疯了!”苍洱埋怨道。 “你也莫怪他。他心里的那份苦,他没处说”,香罗说道。 闻言,苍洱缄默。的确,苍玺是个肯为别人两肋插刀的人,有时候,他甚至也还能为了别人插自己两刀。先前,周则在怀疑周义有谋反之心的时候,苍玺就为了周义对外宣称自己软禁了他。现在,为了傅瓷的安危,他竟然铤而走险的想把傅瓷悄悄送回金陵城。可是,傅瓷除了玺王府以外已经没有第二个家了,现在连苍玺都“弃她不顾”,苍洱真的想不明白傅瓷还能去哪儿?还能依靠谁? 有时候,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如果跟要紧的人在一起,即便是双双赴死应该也没有那么难过吧? “老爷打算把夫人安排在何处?娘您应该知道,夫人在金陵没有家!”苍洱说道。 是啊,傅瓷在金陵的确没有家。金陵,生她养她的那片沃土,对于傅瓷来说,除了她已经死去的那个娘亲以外,还有别的留恋吗? “竹林,季十七那处”,香罗说道。 “什么?”苍洱翻了个白眼,倒吸了一口冷气,“为什么偏偏是竹林?” “除了竹林,夫人还有更好的去处吗?”香罗反问道。 被香罗这么一问,苍洱哑口无言,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夫人现在病情如何?” “她刚出邱晔城的时候就已经病了。在府里看着二夫人和她的婢女们时时的炫耀与侮辱,看着老爷对二夫人的恩宠,一下子离开,夫人精神上那根弦也就崩了”,香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加上这场大雨,夫人的身子怕是不好。” 苍洱皱了皱眉头,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只是潜意识里不肯承认罢了。他一直觉得傅瓷是个智囊,是个小太阳,是个特别特别坚强的人。可是,所有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都会因为某件事情或者某些事情伤心难过。 她与苍玺一样,遇事都喜欢硬撑着,从来都是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其实,不只是他们两个人,他们所有人当心有所属或者是有一个特别想保护的人时候,应该都会扛下所有的苦难吧? “夫人也是命苦”,苍洱感叹了一声。 香罗跟着叹了口气,继而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在此?” “王爷急命让我回去,儿子日夜兼程,走到此处时刚好遇见红玉手上。我根据她给的线索,才寻到了这儿。” “也难为你了”,香罗说完后才想起方才苍洱说苍玺急命让她回去,遂而赶紧问道:“你什么时候再上路?” “即便是再上路也要先确定夫人与您的安全。一会儿我去程公子房间看看他,顺便……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香罗点了点头,“是得好好查查。” 苍洱没吱声,香罗接着说道:“你赶紧去吧,老爷既然找你有急事,莫耽搁了。” 苍洱点了点头,冲着香罗拱手行了个礼。香罗为他整理了整理衣裳,“注意自己的安全,你一天不在我眼巴前儿,娘这心就一天放不下。”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儿子还没尽孝,不能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苍洱笑道。 “说什么浑话!”香罗嗔怒,苍洱笑着挠了挠头,香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苍洱应了一声后进了程钺的房间。 程钺的胳膊虽然受了伤,但看着比红玉精神许多。一见苍洱来此,程钺赶紧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适逢路过,你的伤,好点了吗?”苍洱问道。 “小伤,就是不知道红玉丫头到底如何了”,程钺叹了口气,面上看着很是忧愁。 苍洱轻咳了一声,“我来时,正好遇到了红玉。她受了伤,只是……” “只是什么?”程钺问道。 “只是,伤红玉的那刀上应该有什么东西,她眼下还在昏迷”,苍洱说道。 闻言,程钺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见他如此激动,苍洱赶紧说道:“我把过脉,暂无性命之忧。” 程钺舒了口气,苍洱接着说道:“我去采了七叶莲,应该对她有所帮助。” 程钺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床上,苍洱接着说道:“我前来,一则是来探望将军;二来,是想知道将军能否给我提供些线索。我必须得查明要害夫人的是何人。” “这个自然,只是他们确实没有破绽可循”,程钺说道。 苍洱从来都不相信杀手没有破绽这一说,遂而咧嘴笑了笑,“破绽肯定会有,还请将军事无巨细的把当时的情况与我说一遍。” 第二百九十七章心里话 程钺把他们四人从出了邱晔城的所有遭遇都给苍洱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程钺的话在程钺的脑海里形成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按照程钺的说法,有机会痛下杀手却没有。换言之,这两个人应该是冲着傅瓷玺王妃的名号来的,而并非她的性命。 如此想来,这些人应该是忌讳着苍玺。所以,要拿傅瓷的作为人质?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程钺问道。 苍洱轻微摇了摇头,“没有,这件事情我还需要回去与王爷好好商讨一下。” 程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苍洱的说法。 “只是,你与红玉都受伤了。我一时半刻,恐怕还不能走”,苍洱说道。 “这……”,程钺迟疑了,他原本想告诉苍洱自己即便是受了伤也能够保护的住傅瓷。不过,今日这一场意外,程钺自己也看清楚了自己的能力。若是再战场上,莫说两个人,就是再来两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现在,保护傅瓷需要的是单打独斗,他肚子里那些战术,能用上的还真不多。 “我看,王妃还是呆在王爷身边的好”,程钺说道。 苍洱不否认他这个观点。毕竟,从邱晔刀金陵路途遥远,意外重重。多少人的眼睛盯在摄政王苍玺的身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只是个开始。 “你说,王爷怎么就能这么狠心推开王妃?”程钺问道。 苍洱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觉得幼稚。像他们这种把这一刻还活着下一刻没准就死了的人,哪里舍得拖累自己重要的人? 都说当兵的苦,因为他们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一个国家不可能总作战,即便再苦,他们也不用时时刻刻都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然而,像苍玺与苍洱这种人,从来都是在鬼门关门口徘徊的。 苍玺,承周唯一的外姓王爷。如今,又是一国摄政王爷。有多少人的眼睛盯在这上头,又有多少人想对他除之而后快。这其中道道,像程钺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但是,看着程钺仍然盯着自己,苍洱只好应付回答道:“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王爷觉得苏侧妃身怀有孕,所以觉得对不住王妃才故意把她支的远远的?”程钺猜测道。他的眉头微皱,眼神迥然,好像十分认同自己的说法。 “别瞎猜了,王……”,不等苍洱把话说完,就听见敲门声,还有雁儿的动静。 “程公子,我给你送药来了,能进去吗?”雁儿站在门口问道。 程钺看了苍洱一眼,苍洱微微点了点头,程钺说道:“姑娘请进。” 得了他的允许,雁儿推开了门,见苍洱也在这儿,说道:“那药,我已经喂给那位姑娘了。” 苍洱颔首,“多谢。” 雁儿把药递到程钺手上,程钺看了看这黑乎乎的药水,没有丝毫下咽的欲望。 “这是七叶莲,清热解毒。对你的刀伤多少有些好处,是这位公子上山采摘的,我特地为你要了一株”,雁儿说道。 程钺道了声谢后,一饮而尽。 雁儿接过了空药碗,冲着苍洱问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苍洱确定雁儿是在问自己之后,拱手行了个礼说道:“苍洱。” “瞧他,我们这儿可不兴这个规矩,公子也不必多礼”雁儿笑道。苍洱看了一眼雁儿的神态,她这笑容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这些繁文缛节,遂而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去看看她。” 雁儿没拦着他,由着苍洱去了偏房。 此刻,红玉还没醒。苍洱把手搭在红玉的脉搏上片刻后,他多少松了口气。 红玉的脉搏与刚才相比已经恢复正常了不少,看样子,这七叶莲对她是起作用了。这也就不枉他冒雨在山上苦寻这药材,还从山上滚了下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不知道是有乌云的缘故还是已经入了夜。此刻,苍洱已然没有了时间概念,他也不知道从救下红玉的那一刻到现在过了多久。总之,他觉得很漫长。 苍洱起身把窗户都检查了一遍是否关好后,把蜡烛弄得暗了几分。他印象里,红玉这丫头似乎不太喜欢在亮敞的环境里呆的太久。或许,这跟从小的训练有关。本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组织,怎么会喜欢光明呢? 看着红玉在梦里还在皱眉,苍洱想伸手为红玉舒展一下眉头。这一回,他没有像上一次那般畏惧。 碰到红玉眉头的那一瞬间,红玉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了几分。苍洱也跟着笑了笑,这丫头又梦到了什么?苍洱忍不住猜测。 正当他想收手时,红玉却突然握住了他的衣角,“别、别走。” 苍洱诧异,又把手放在了红玉的脸颊上,“我不走,就在这儿,守着你。” 苍洱的声音很轻,就像雨水打在湖面上那样。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能荡起层层涟漪。 红玉不知道是听见了苍洱的回答还是怎样,竟然真的安稳的再次睡了过去。 “你应该也需要人保护吧?”苍洱轻轻说道。 红玉在玺王府是出了名的小辣椒。无论是奴仆还是侍卫,没有一个人敢惹她。所有人都觉得,有什么摆不平的事情可以来找红玉姑娘。但是,苍洱清楚的很,尽管如此,红玉还是觉得孤单。那种孤单不是没有朋友,而是当自己受伤时,她不知道该对谁开口,或者说谁有能力帮她把问题解决。 “傻丫头”,苍洱叹了一声,“你要是能安静些,我也不至于每次看到你都想躲着。” 苍洱边说边笑,笑里有点宠溺。 对于杀手来说,感情就是软肋。所以,从小,他学会最多的道理不是在武艺上该如何精益而是如何绝情。 但是,红玉不一样。红玉喜欢帮助人,尽管她也时常又心里的阴暗面。但是,这个丫头总喜欢把自己伪装的很快乐。 苍洱每次看到红玉那副活泼的样子,就不敢靠近她。因为,苍洱觉得,这种活泼与快乐是有感染力的。就好比,自己原本是那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在与红玉相处久了也知道了什么是心动的滋味儿——这些统统表现在苍洱看见红玉时,那不由自主就加快的心跳上。 “你说,这打打杀杀原本是男人干的事情,你一个姑娘掺和什么?”苍洱问道。 尽管没人回答,但苍洱还是说的不亦乐乎。就好像,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把心里那些藏了许久的情绪通通展示出来。 “助王爷登基后,我就去求王爷让她允你金盆洗手。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不适合你”,苍洱说着,表情也沉重了不少。 “其实,王爷早就有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的打算。但是,每一回我都跟王爷说‘红玉年纪还小,再留她两年吧’”,苍洱说着笑了笑,“这一留、二留,都这么多年了。你要是知道我在你的姻缘里从中作梗,会怪我吗?” 苍洱说完苦笑了一声,“每次我都跟王爷说,怕你选错郎君嫁过去受欺负。可是,相处这么久,谁会不知道,若是红玉丫头出嫁了,那日后受欺负的应当是聘女之家。我啊,也害怕见不到你。” 说着,苍洱把头埋在了红玉的手指旁边。 红玉皱了皱眉,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到在自己身旁趴着的苍洱又惊又喜。 这是梦吗? 红玉小幅度的动了动身体,腿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方才,红玉似乎感觉到一个人在她身边说了些心里话。只是,具体说了些什么,红玉却是一句也记不起来了。 “苍、苍洱”,红玉唤了一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对策 听到红玉一声唤,苍洱赶紧抬起头来,多少带些激动的说道:“你醒了!” 红玉点了点头,“可感觉到哪儿不舒服?” 红玉摇了摇头,苍洱舒了口气似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在担心我?”红玉问道。 “像你这种身上带着迷魂散都不知道拿出来用的人,怎么活到现在的”,苍洱埋怨道。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迷魂散?”红玉问道,要不是腿上有伤,她能站起来与苍洱论个短长。 苍洱白了红玉一眼,“你想什么呢?你的衣服是我让雁儿姑娘换的,自然要提前把你身上那些个暗器拿出来。不然,吓到人家怎么办?” 红玉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会在此?” “适逢路过,见你受伤,就把你带到了这儿来”,苍玺说道。 “坏了坏了坏了,王妃!程公子受了伤,我让他带着王妃先走。如今,怕是走散了”,红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颓败,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闻言,苍洱走到了红玉的面前,“你不是交给程钺一个小荷包吗?” 被苍洱这一问,红玉拍了拍苍洱的肩膀,“不错嘛!还知道看记号!” 见红玉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苍洱严肃说道:“好了,说正经的。” 红玉应了一声,苍洱再次问道,“你当真没事?” 红玉点了点头,十分笃定的说道:“当真没事!” “嗯,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手?”苍洱问道。 红玉想了想,“不知道,但我猜测,此人一定是冲着王妃的身份来的。” 这一点,苍洱在程钺的描述之中也想到了,但还是问道:“何以见得?” “来人只有两位,钱财在马车里,但这些人丝毫不管,所以应当不是劫匪。大斗时,那人曾说,‘交出玺王妃,饶我性命’。可见,他们的目标是王妃,而非是我与程钺的宿敌。”苍洱点了当头,示意红玉接着分析下去。 “既然此人是冲着王妃的身份来的,还不伤及其性命,应当是想劫持王妃来威胁王爷”,红玉猜测道。 “如何见得这两人不愿伤及王妃性命?”苍洱问道。 红玉回答道:“我曾故意露出一个很大的破绽。如果那两个人是为了取王妃性命而来的,必然会抓住那个机会。然而,他们没有。我看得出来,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劫持王妃。” 见红玉如此笃定,苍洱点了点头,“我想连夜赶回邱晔一趟,把事情禀报给王爷。” “此处离邱晔距离,绝非一夜就能回去的”,红玉说道。 闻言,苍洱也面露忧色,“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如今,你与程将军都受伤了,我若是走了,那两个人再来,该如何是好?” 听她一言,红玉不吱声了,苍洱的话不无道理。 眼下,有了第一波此刻就表明有人已经知道了玺王妃要回金陵的消息。言外之意也就是说,这消息极有可能散播开来。这样的话,像刺杀或者劫持的事情很有可能变成家常便饭。 “那该如何是好?”红玉问道。 苍洱定睛看了红玉良久。苍洱目光如炬,让红玉免不得有些脸红,遂而略带磕绊的说道:“看、看什么看!” “若是我说让你假扮王妃去金陵,而我带着真王妃回邱晔,你愿意吗?”苍洱问道。 “这别说我不愿意,就是王妃她也不会愿意!”红玉说道。 “你且说,你愿不愿意办成王妃吧”,苍洱直接问道。 他知道,这个任务有难度。朝廷里的人,有些是为了用傅瓷来牵制苍玺,但也有人是为了傅瓷的性命。 既然傅瓷的行踪已经暴露了,那么这些杀手便不会放过这一路的机会。 只是,有一桩事情苍玺想不通——苍玺是个周全之人,他不会考虑不到掩盖傅瓷身份的问题。 那么,到底会是谁走漏了消息? 是故意?还是无意? 正当苍洱还在纠结时,红玉突然说道:“这个方法能确保王妃平安吗?” 苍洱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丫头怎么还能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来? 干这一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年岁了,“确保平安”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谁都不敢说。 “你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苍洱问道。 红玉白了她一眼,“若是你不能确保王妃的安全,你这法子我不同意。” “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安危?”苍洱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红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自己的安危,真的重要吗? “你问一个命不由己的人,她是否想过自己的安慰,你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吗?”红玉笑着问道。 尽管她在很努力的笑,但苍洱看的出来,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你早些休息吧。我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护好王妃的安全,也照顾到你的安危”,苍洱说完这话后,就要离开。 “别走——”,红玉突然叫出了苍洱。 苍洱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身,对着红玉的侧颜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红玉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饿了。” 苍洱还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舒了口气后,说道:“等着,我去给你弄些饭菜。” 言罢,苍洱出了门进了厨房。其实,苍洱对自己的厨艺都没信心,他做的饭菜,那顶多算是能吃,也不晓得红玉能不能吃惯。若是自己,一个人还能凑合着,但想着红玉受了伤,苍洱委实不想在吃食方面再委屈着她那张嘴。 苍洱原本想喊雁儿帮忙,但一想到他们的到来一定给雁儿带来了不少麻烦,遂而也就不忍心再让雁儿起身给他们做吃食,也就只好凭着自己的感觉搞了搞。 一刻钟后,苍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了偏房。 “趁热吃”,苍洱把面碗递到红玉面前,红玉没接,提了个让苍洱没想到的问题。 “喂我”,红雨说道。 苍洱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重复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喂我”,红玉也不含糊,再次重复说道。 苍洱挠了挠头,四下看了一眼,找了双筷子为红玉夹起了面条。眼瞅着苍洱喂的面条就要靠近红玉的嘴唇旁边,红玉突然喊住停。 苍洱不解,红玉赔笑解释道:“我、我自己能吃!能吃!” 言罢之后,赶紧从苍洱手里抢了过来,“你不用担心,我能吃!能吃!” 说着,红玉就一个劲儿的把面条往嘴边送。只是,这一口还没咽下去,红玉就后悔了。 也是,她怎么能要求一个终日在都在打打杀杀的男人做饭有多好吃呢? 可是,她偶尔看到苍玺在给傅瓷喂饭。那种画面,像是烙在了心头上。 红玉没动过出嫁的念头,遂而只能将这些她喜欢的记忆、喜欢的片段收纳到自己的心里。 见红玉不怎么吃那个面条后,苍洱试探性的问道:“不好吃吗?” 这让红玉不好作答。这面条的味道,确实是不怎么好吃。 但想着这是苍洱头一次为她做的饭菜,遂而说到:“也还好”,言罢之后猛地扒了两口面条,不等他下咽,囫囵着就吞进了腹中。 “我知道我做饭不怎么好吃,你先凑合着”,说这话的正是苍洱。 见红玉不回答自己,苍洱接着说道:“等任务完成,我请你吃好吃的。” 红玉嘿嘿笑了声,问道:“你可想好对策了?” 苍洱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比我方才提出的那个请求更加好的方式了,还希望你能接受。” 第二百九十九章傅瓷的恩情(1) “你且需知道,王妃不答应我就是愿意,你这主意也行不通”,红玉说道。 闻言,苍洱抬眸。 真的行不通吗? “王爷送走王妃,其中苦衷,红玉你不会不知道吧?”苍洱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红玉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你,该不会是想……?” “是”,苍洱没等红玉说完,十分干脆应了下来。 “不行!不能对王妃说实话!你这是把她带入险境!”红玉反驳道。 苍洱盯着红玉的眸子看了许久,“王爷还想把这份感情藏到什么时候?他以为自己把王妃送走就能把她从这趟混水中撇出去了吗?他问过王妃需不需要他这样的保护了吗?” 红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多少人用保护的名义做着伤害的事情。苍玺是,苍洱是,红玉自己也是。 两人相顾无言,红玉看着苍洱那澄澈的眸子,最终妥协道:“明儿一早,你去对王妃说吧。” 苍洱应了一声,为红玉掖了掖被子后给他熄了灯出了房间。 这一夜,傅瓷那边的情况很是不好。 高烧不退,米水不进。香罗一趟又一趟的把在凉水里浸透过的布子搭在傅瓷头上,可体温却没有要退的趋势。 香罗那些医术在此刻已经发挥不上用处了。此处偏远,别说稀有的药材,就是普普通通的药材能够寻到也已经是万幸了。万般无奈之下,香罗只好敲了敲苍洱与程钺的门。此刻,程钺已经歇下了,苍洱有心事,难以入睡。听到香罗的敲门声,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开了门。 “娘怎么还没睡?”苍洱问道。 “夫人的烧还未退,这药材也没有。我怕再寻不到一个好办法,夫人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两说”,香罗说完叹了口气。 她叹息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让苍洱的心头觉得很堵。 “我去看看”,苍洱说道,见香罗还站在原地,遂而又补充了一句,“方便吗?” 香罗赶紧应下,“方便、方便。” 苍洱应了声,进了房间。不知为何,香罗总觉得苍洱似乎变了不少。 好像做事情考虑的更加周到了,性格上也软了不少。 进屋后,苍洱给傅瓷把了把脉。从脉象来看,傅瓷的情况当真不好。 “娘开张药方,我现在就进城去给夫人抓药”,苍洱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坐在了桌案旁写起了药方。 片刻后,香罗把药方递给了苍洱说道:“按着这个药方,包五副药。” 苍洱应了声,回到他与程钺的房间拿银子和宝剑。苍洱点了根蜡烛,程钺似是感到光后微微睁开了眼,看见苍洱正要往外走,赶紧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王妃病重,我进城去抓药”,苍洱说道。 不等程钺再问什么,苍洱就出了门。 方才,苍洱说傅瓷病重? 想到这儿,程钺赶紧穿了衣裳。雁儿救下他们的时候,程钺自身难保,许是香罗为了宽他的心,所以一直说傅瓷没事,他也就真的相信了傅瓷没事。但是,看着苍洱方才那匆匆忙忙的模样,程钺还是觉得傅瓷的病情没那么简单。 “婆婆,睡了吗?我是程钺,来看看夫人”,程钺敲门说道。 香罗应了一声,开了门。 “婆婆,我方才看着苍洱急匆匆的说是要进城拿药,王……夫、夫人到底怎么样了?”程钺问道。 香罗叹了口气,“只怕是情况不好。她本就发烧,今日又淋了雨、受了惊,能好到哪儿去?” “我能进去看看吗?”程钺说道。 香罗本该是拒绝的。毕竟论关系,程钺是外臣,这深更半夜的进傅瓷的房间,终归是不好的。但是,香罗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这一路上多亏了程钺的保护才让他们能平安到此。若是不让程钺进去,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想到这儿,香罗侧身,请程钺进去,“公子请进。” 得了香罗的营运,程钺两步并作一步的进了房间。烛光的映照下,傅瓷的脸显得更加红。她眉头紧锁,单看这样子就知道她十分难受。 许是身子发烫,傅瓷怎么也盖不住被子。香罗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掖被子,但没一会儿,傅瓷就想把胳膊腿儿伸出来。程钺想伸手摸摸傅瓷的额头,但却如何都伸不出手,只能干巴巴的冲着香罗问道:“夫人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若是高烧能退,兴许是有救了。然而,难就难在我用了多少法子,夫人这烧就是没有要退的迹象”,香罗说道。 程钺默然,看着一旁的水盆和盆子里的毛巾,问道:“这些是——?” 香罗顺着程钺手指的方向看去,“哦,这些可以驱热,能让夫人舒服些。” “婆婆是说,这些冷水浸泡过的毛巾敷在夫人的额头上可以驱热?”程钺问道。 香罗点了点头。 “那,那能退烧吗?”程钺接着问道。 “能是能,但收效甚微”,香罗回答道。 程钺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水缸旁。香罗不放心,也赶紧跟了出去。程钺脚步快,香罗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他的脚步。 “你这是要干什么?”香罗拦着正要搬起水缸的程钺。 “婆婆方才不是说,凉水能为富人驱热吗?”程钺问道。 香罗以为程钺是要搬着水缸泼傅瓷,赶紧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若是拿着凉水泼夫人是要了她的命啊!” “婆婆误会了,我是要泼我自己,然后帮、帮助夫人驱热”,程钺说这话的时候脸有点发烫,好在天黑,也看不出他神情上的变化。 “这……”,香罗迟疑。 程钺莫不是想用冷水淋湿自己然后抱着傅瓷为她驱热?这在礼法与规矩上都说不通啊!若是做这件事情的是苍玺,那么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拦着,但眼下要为傅瓷做这种事情的是程钺——一个外臣。 “我知道这有违礼法,但是现在有什么比让夫人活下去更重要的吗?”程钺主动说道。 见傅瓷还不说话,程钺接着说道:“婆婆放心,日后见到老爷,程钺会去坦白,任凭处置”,言罢,程钺也不管香罗愿不愿意,用舀子从水缸里把凉水一瓢一瓢的从头顶上浇灌下来。 尽管这已经是五月天,但夜里还是有些凉。程钺胳膊本就受了些上,也不知道是胳膊沾了水发疼,还是谁太凉,香罗远远的看着程钺打了几个寒颤。 这又是何苦? 香罗在心里叹了一声。她敢笃定,程钺对傅瓷的感情远超过了外臣对女主人的感情。这其实也无可厚非,当日在周则的淫威之下,又多少人站出来顺应他的意思要处死程钺,唯有傅瓷一人,拿出了玉龙头,站在了周则的对立面。 程钺一个在疆场驰骋的将军,应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吧? 香罗越想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从小看着傅瓷长大,知道她是个善良端庄、知晓进退的人。这样的姑娘,有人喜欢、有人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情债。光季十七一个就够让傅瓷忧心的了,若是傅瓷醒来知道自己欠了程钺这样大的一个情分,又该如何? 看着程钺把自己浇了个透,香罗打心里心疼。 “劳烦姑姑守在这儿,程钺是正人君子,姑姑大可放心”,程钺说道。 香罗自然知道程钺的言外之意,冲着他点了点头后,守在了门口。 程钺擦了擦身上的水滴后进了房间,傅瓷还在熟睡,程钺冲着她笑了笑,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三百章傅瓷的恩情(2) 程钺小时候曾听村头喜欢讲故事的那老叟讲过许多姑娘为了报恩对公子以身相许的故事。 报恩,这个借口说的多好啊。 若不是两情相悦,谁又会因为报恩来娶或者嫁人呢? 抱着傅瓷,程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也不敢把傅瓷抱的太紧,生怕弄醒了或者弄疼了她。 借着微弱的烛光,程钺看着怀里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理她这么近,她的脸庞、她的睫毛、她的薄唇都近在咫尺。 “苍……苍、苍玺”,傅瓷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声,吓了程钺屏住了呼吸。这个人若是此刻醒来,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以后,他们还会是朋友吗?或者说,以后这个人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唯恐避之不及? 想到这儿,程钺更下小心翼翼,生怕弄醒了傅瓷。 他告诉过自己很多次,离傅瓷远一点。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站在苍玺的阵营,还是选择了辞官来邱晔。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未来以及赏识他的伯乐,不如说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叫傅瓷的女子。 程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个女子拾在了心里,应该是在玺王府初次相见之时吧? 那个时候,傅瓷还不是玺王妃。但因为苍玺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也就答应苍玺住在玺王府照顾他。那个时候,傅瓷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不是那张俊俏的脸而是智慧。一个女子,竟然能够临危不惧,事后还能头头是道分析到底是何人动的手。这样的胆识,让程钺佩服。 傅瓷又唤了一声苍玺的名字,声音很轻,却砸在了程钺的心头。不知为何,程钺的眼眶渐渐变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在战场上,程钺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但从进军营的那一刻到现在,这还是程钺第一回流泪。 “苍、苍玺……”,傅瓷又唤了一声,胳膊也随之动了动,程钺忙抹了一把眼泪,手脚很轻的把傅瓷放在了床榻上。 眼瞧着傅瓷就要醒了,程钺忙要离开。 “王、王爷,别……别走”,傅瓷虚弱的说道。 程钺站在床前愣了片刻,最终还是出了房门。 香罗还守在门口,看见程钺出来,香罗满脸忧色,却不好说什么。 程钺率先开的口,“婆婆进去吧,夫人怕是快要醒了。” 香罗应了一声,程钺拱手行了个礼,“程钺告退。” 言罢,程钺转身就要走。香罗赶忙叫住了程钺,“公子留步。” 程钺转身,看向香罗问道:“婆婆请讲。” “公子是个好人,这桩事情老奴会闭口不言,还请公子也……” 不等香罗说完,程钺就主动说道:“程钺断然不敢诋毁夫人的名声,婆婆尽管放心,” 香罗点了点头,“公子早些休息吧。” 程钺应了声,进了偏房。 香罗叹了口气,也进了房间。但愿是她想多了,而非程钺动情了。 房间内,傅瓷已经睁开了眼睛,看见香罗进来后,傅瓷强撑着坐起,问道:“方才,是、是不是有人来过?” 香罗微愣,面上却不动声色。香罗没贸然开口,她是有私心的。傅瓷受得苦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让傅瓷觉得自己欠了程钺一个人情。可是,这桩人情,傅的确是亏欠了程钺。 罢罢罢,就让他存一回私心。就当是程钺报了傅瓷上一回对他的救命之恩。 “方才我就在门外,并没有人来”,香罗回答道。 傅瓷应了一声,神色暗淡了下去。方才,她似乎感觉到有个人抱着自己,他的肩膀很宽厚,像是苍玺的。于是,自己就拼命的醒来,可是睁开眼的那一刻,身旁却空无一人。 真的是梦吗? 傅瓷问自己。可是她明明很真实的感觉到了那个人的存在。 看着傅瓷的神色不对,香罗赶紧换了个话题,“夫人,红玉来了。” “她怎么样了,可有受伤?”傅瓷问道。 “夫人放心,是苍洱把她救回来的。那丫头受了点伤,苍洱去给她采了药,服下以后已经好很多了”,香罗回答道。 “苍洱?”傅瓷诧异,“他不是在匈奴营地?” “王爷有急命,让他回邱晔城。现下,他进城去给王妃买药了”,香罗解释道。 “辛苦他了”,傅瓷感叹了一声。 香罗为傅瓷倒了杯热水,“夫人先喝口水吧。” 傅瓷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问道:“这是在哪儿?” “您忘了,程钺将军的胳膊受了伤,没法赶马车,咱们才来了这户人家门口”,香罗解释道。 被她这么一说,傅瓷想起来了,“这屋子的主人……” “夫人放心,是个无父无母的丫头,叫雁儿。我给了她些许银两,那姑娘心善,答应让我们再次小住,并且保密我们所有的事情。” 傅瓷点了点头,问道:“程钺将军的臂膀如何了?” 听傅瓷提起程钺,香罗心口一阵慌,赶紧说道:“已经上了药,好了许多。夫人莫要多想了。” 傅瓷如何看不出香罗的慌张来,以为程钺情况不好,遂而再次问道:“姑姑莫要骗我,程公子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见傅瓷担心的是这件事情,香罗舒了口气,“夫人放心,程公子已经安歇了,夫人若是不放心,明日晨起去看看公子。” 傅瓷应了一声,没再缠着香罗问东问西。想来她是体力不支了,否则凭着傅瓷刨根问底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见傅瓷又沉沉的睡去,香罗这才安心的在傅瓷床边趴了一会儿。 时间过得很快,香罗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看着还在沉睡的傅瓷,香罗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体热退了不少,想来是昨夜程钺用的法子管用了。 如此想着,香罗去了厨房,想来程钺与红玉也该饿了。可当她来到厨房的时候,雁儿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婆婆来了”,雁儿笑道,然后把饭菜往香罗面前一推,“我看到在偏房的那位姑娘和程公子醒了,所以做了些饭菜,还没来的及给他们两位送去。婆婆来的正好。” “辛苦雁儿姑娘了”,香罗笑道。 雁儿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我去给那位穿红衣服的姑娘送过这些餐食去,劳烦姑姑去趟程公子屋里了。” 香罗也正有此意,遂而又对雁儿道了声谢。 看着雁儿端着饭菜进了红玉的房间,香罗则端着饭菜敲响了程钺的房门。 “谁啊?”程钺问道。 “是我,香罗”,傅瓷应道。 “婆婆请进。” 得了程钺的允许,香罗推开了房门。 “从昨晚,程公子就没怎么吃东西,今儿一早雁儿做了些吃食,我与你送过来”,说着,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到了桌子上,还顺带着给程钺递上了筷子。 程钺不傻,香罗特地前来送饭,必然有事。 “婆婆有事请讲”,程钺接过筷子,说道。 香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屋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公子还是唤我一声姑姑吧。” 程钺点了点头。看样子,香罗是要对他谈君臣之道了。 “姑姑有事但说无妨”,程钺说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公子着凉了?”香罗问道。 程钺微微低了低头,“可能是昨夜不小心踢了被子吧。” 听程钺这么说,香罗心里也有底了。 “若是夫人未嫁,姑姑自当不能拦着。只是,夫人已为人妻,公子即便心中藏有感情,也该收敛着好”,香罗说道。 程钺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姑姑误会了。昨夜,程钺不过是还王妃一个救命之恩,仅此而已。” “公子知晓,老奴也就不多说了。老奴先走了,公子慢用”,言罢,香罗给程钺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第三百零一章好人 香罗这边该说都已经说完了。 但红玉这边却被那个叫做雁儿的丫头缠的不行。红玉从来没想过,会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能缠人的小丫头。 “我叫雁儿,你叫什么啊?” “红玉。” “红玉”,雁儿嘟哝了一遍,兴冲冲的说道:“好名字。” “这是我做的饭菜,红玉姑娘下床吃吧!”言罢之后,雁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说道:“我忘了你腿上有伤,不如你在床上吃吧,我喂你。” 被雁儿这么一说,红玉有些脸红。从小到大,她还真没被人喂过。 “不、不用,我能下床”,说着,红玉就要下床。可她刚一动,就牵扯到腿上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 红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肯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喊疼。师父的话,她记得清楚——再疼,也不能叫出声。 “好了,你快别逞强了,我喂你”,听雁儿这么一说,红玉的脸有些红。 雁儿自然是看见了她面上的变化,急忙问道:“你脸红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男人!” 红玉吃着雁儿送到嘴边的鸡蛋羹,没吱声。 见她不说话,雁儿又问道:“那个,就那个长的高高瘦瘦的公子,可是你的心上人?” 闻言,红玉差点一口鸡蛋羹喷到雁儿脸上,“谁、谁?” “就是那位苍公子”,雁儿说道。 “没、没有的事”,红玉急忙反驳道。 雁儿不依不饶,“那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红玉咽了一口鸡蛋羹后,等着圆鼓鼓的眼睛说道,“好了,你快别问了!” 雁儿咧嘴笑了笑,认定了红玉是心虚。 “既然不是红玉姑娘的心上人,那我就告诉你个秘密”,雁儿笑道。 红玉瞪着眼睛瞅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 雁儿凑到红玉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那位苍公子。” 闻言,红玉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嗷了一声。 雁儿看到红玉这反应,故作正经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吃的太急,咬到舌头了”,红玉辩解道。 雁儿笑了笑,给红玉倒了杯茶,“你与苍公子认识多长时间了?” “数不清”,红玉应付道。 “青梅竹马呀?”雁儿问道。 红玉想反驳,但不知为何还是应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方才雁儿说自己喜欢苍洱? “苍公子心里应该是有你的,你都不知道,昨天你就是喝了他从山上采来的七叶莲才醒来的”,见红玉不说话,雁儿自顾自的说道,“你也知道,在我们这儿的气候根本不适合七叶莲的生长。若是想找到这味药材,还不知道得翻过几个山头呢!” 雁儿见红玉面上抽搐了两下后,接着说道:“前儿个夜里,雨下得很大。他雨具都没带,就孤身一人上了山。刚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泥土一看就是从山坡上滚下来过……” 雁儿后面说的什么,红玉已经挺不进去了。苍洱为了她竟然大半夜的上山,这家伙不是最害怕山林里的野兽吗? 雁儿看到红玉这反应,有点害怕。难道,正常的姑娘不应该听了之后都对自己的恩公动心,进而以身相许吗?怎么到红玉这儿,面上如此狰狞? “他人呢?”红玉问道,声音的哽咽再也收不住。 “连夜进城给夫人拿药去了”,雁儿回答道。 红玉咬住了下唇,强撑着不让眼泪在雁儿面前掉下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雁儿摊了摊手,笑道:“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为什么?”红玉仍旧不死心的问道。 “因为你们都是好人”,雁儿收了笑脸,略带严肃的说道。 红玉苦笑了声,“你才认识我们多久,就敢断定我们是好人?小丫头,好人这两个字可不是写在脸上的。” “红玉姑娘肯为了傅夫人的安危牺牲自己的性命,苍公子肯为了你连夜进山。如果说,这都不算是好人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感情是比肯为了别人付出生命还珍贵的感情吗?”雁儿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红玉的眼睛。红玉有些不敢看她,故而把头别了过去。 雁儿的眼睛太澄澈,不是她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能直视的。 “我若是告诉你,我手上沾着人血,你还敢靠近我吗?”红玉说道。 见雁儿愣了一下,红玉冷笑了一声,“瞧,我一说手上沾着人血,你也害怕不是?” “不是害怕,是觉得匪夷所思”,雁儿解释道。 “好啦丫头,我累了,想睡会儿”,红玉下了逐客令。 雁儿应了一声,端着剩下的饭菜走到了门口时,突然站住了脚步,冲着红玉喊道:“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呢?” 红玉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出去。雁儿没再多呆,出了房间。 雁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红玉泪如决堤。 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的心呢? 红玉倒是也想问问自己的心。可是,她害怕若是有朝一日她死了,有人剖出了她的心脏,她的心会是黑的吗? 如此想着,红玉失声痛哭了起来。有人说,哭能释放压力。但红玉的师父从小就教导她,只有懦夫才会哭。 “苍公子心里应该是有你的,你都不知道,昨天你就是喝了他从山上采来的七叶莲才醒来的。” “你也知道,在我们这儿的气候根本不适合七叶莲的生长。若是想找到这味药材,还不知道得翻过几个山头呢!” “前儿个夜里,雨下得很大。他雨具都没带,就孤身一人上了山。刚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泥土一看就是从山坡上滚下来过……” 红玉一闭上眼,雁儿的这些话就在她脑子里回荡。 七叶莲,又名七叶一支花。这名字来源于这花的长相,它并没有花,只是叶子为了一圈像朵花罢了。这药材,红玉以前采摘过,这里的气候确实不是它生长。估摸着,要找到这味药材至少得翻两个山头。 还有雁儿方才说,那夜雨下的很大,苍洱身上还沾着泥水。 怎么自己见他时,他的衣裳不仅没有泥水还干净的很。 这家伙,倒是还真会隐瞒。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索性回来先换了衣服才来见自己的吗? 红玉猜测,而后跌跌撞撞的起身,来到了程钺的门口,敲了敲门,“程大哥在吗?” 程钺应了声,“进来吧。” 红玉推开门之后,看见程钺还在吃东西,程钺示意红玉坐下,红玉倒也没客气。 “你的伤,怎么样了?”红玉问道。 “小事,不疼不痒的几下而已”,程钺说道。 红玉嗯了声,接着问道:“苍、苍洱,前天夜里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程钺睡得熟。但红玉既然开口问了,程钺就不得不好好的想想了。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淋透了,胳膊上还受了些小伤。我记得,他……他好像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换了身衣裳又出去了。至于,到底去了哪儿,我还真不知道”,程钺见红玉不说话,接着说道:“前天夜里我睡的熟,能想起来的也就这些。你有什么事吗?” 红玉低头应了声,“没、没事,就是问问、问问。” 程钺应了一声,刚想开口问问红玉的伤势,红玉就抢先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程大哥好好养伤。” 程钺点了点头,看着红玉出了房间门。 出门的一瞬,红玉眼泪就绷不住了。 这个人,何苦对她这么好? 想着,红玉无力的蹲在了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黑色的鞋子入了红玉的视线。 “在这蹲着干嘛?还嫌自己伤的轻?” 第三百零二章我不欠你的 红玉抬头,见来人正是苍洱,猛地站起身扑在了苍洱跟前,拽着他的胳膊就要撸起他的袖子。 苍洱急了,赶紧缩手,“哎,哎……哎,你干嘛?” 红玉是用了劲儿,苍洱还没挣开红玉的手,就被红玉碰到了伤口处。 “你胳膊上有伤?”红玉问道。 苍洱支支吾吾的说道,“作战时,让兵器划得。” “既然是兵器划得,让我看看!”红玉对着苍洱吼道。 “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屋说”,苍洱说道。 “苍洱,你忘了师父说过什么了吗?嗯?”红玉压着苍洱的肩膀问道。 与此同时,雷声隆隆作响。苍洱看了看天,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在头顶上,让人觉得闷得慌。 “快下雨了,我们进屋说”,苍洱拉着红玉的胳膊说道。 “就在这儿,说清楚!”红玉的声音不大,但却很有气势,让苍洱听来迈不动脚。 苍洱叹了口气,“这是给夫人的药,我先送进去。” 红玉没吱声,表示默许。苍洱进屋把药给了香罗之后,又重新回到了院子里。 “你想问什么?”苍洱说道。 “你这胳膊怎么伤的?”红玉瞪着苍洱问道。 苍洱犹豫了片刻,“这,你干嘛非执着问这个?从小到大我们受的伤还少吗?” “不一样!”红玉说道。 苍洱深吸了口气,看着红玉这副要哭的模样,只好实话实说,“前天上山采七叶莲的时候,遇到了狼群。” 狼群? 红玉愣在当场,“你、你还有哪儿受伤了吗?” “我打几只狼会打不过?”苍洱故作轻松的说道。 这人是当自己傻吗?红玉盯着苍洱的眼睛,苍洱不敢直视红玉,目光有些躲闪。 狼,以群为生。对于猎物,从来都是咬住了就不松口。 “走,我给你上药去”,红玉吸了吸鼻子说道。 苍洱甩开红玉的手,“都说了不严重,用不着上药。” “去,还是不去?”红玉盯着苍洱的眼睛说道。 苍洱被红玉这目光盯的打了个寒颤,“行行行,我跟你去还不行吗?” 言罢后,任由着红玉把自己拉进了她的房间。 红玉让苍洱坐在凳子上,自己去打来了一盆清水,还问雁儿要了些药材和纱布。 “忍着点”,红玉说着,将苍洱的袖子往上撸了几分,露出了伤口。 伤口足有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拳头那么大,周边已经有点儿发黑,想必是狼牙的毒还没有除去,红玉微咬下唇,“你知不知道狼牙的毒不除去,会死人的。” 苍洱冲她笑了笑,“我原本想给夫人拿药回来就处理伤口的,没想到倒是让你先发现了。” 看着苍洱冲着自己笑,红玉的脾气即刻就没了,“忍着点。” 苍洱点了点头,红玉拿清水洗了洗伤口,将唇瓣覆在了苍洱的伤口处,红玉的唇瓣有些凉,覆在苍洱胳膊上的那一瞬,苍洱的心砰砰跳。红玉使劲儿吸了一口,苍洱微微皱眉,却没喊疼。 红玉把吸出来的血往地上吐了一口,“好了。” 苍洱点了点头,正要把胳膊收回来时,红玉说道:“别动,包扎。” 苍洱应了一声,冲着红玉调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温婉的一面。” 红玉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后,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替你处理好伤口也就算我不欠你的了。” 闻言,苍洱沉默了片刻,十分认真的冲着红玉问道:“我们,一定要分清楚到底谁欠谁的吗?” “我一向不欠别人的恩情”,唯独欠了你的。这后半句话,红玉咽在了肚子里。 “红玉,人情固然不好还,但我从没说过让你还”,苍洱说道。 红玉没抬眸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红玉这么一问,苍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遂而只好说道:“没什么。” 红玉应了一声,“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方才我把药给娘的时候,她老人家说,夫人的高烧已退。若是想养好身子,估计得半月之久。” “这么长时间?”红玉惊讶。 想来也释然,傅瓷的身子骨不好,若是半月能修养好,也不算长。 “既然如此,那你是如何打算的?”红玉问道。 “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假扮夫人入金陵,然后由我护送夫人重回邱晔。但我没想到夫人的病这么严重,我们万万拖不了半月之久。” 红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苍洱的话。 “所以,我想能不能传个消息,让王爷亲自前来”,苍洱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却像一颗原子弹一样引爆了红玉。 “这不可能!”,红玉被苍洱的话弄的手足无措,“王爷……” “你小点声”,苍洱打断道。 红玉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前来,邱晔的事情谁来处理?” 这个问题苍洱不是没有考虑过。如果苍玺真的来了,想必与周则撕破脸的日子也就不久了吧? “这天地是要换上一换的,只是在时间的早晚上而已。既然如此,还顾及那么多干什么?”苍洱说道。 听苍洱这语气,看样子匈奴和胡人那边的事情谈的十分恰当。 “你就这么有把握?”红玉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胜算都是五五分的。就好比汉高祖,与楚霸王相争,打了大小的仗不计其数,但唯独在最关键的一场胜了。你觉得楚霸王甘心吗?” 红玉没作答,对于苍洱的这个比方,红玉不甚认同。 关于作战,是讲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红玉也坚信成王败寇。倘若这一赌,苍玺输了,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杀鸡儆猴。 “今晚天一黑我就悄悄会邱晔,我会把这儿的情况都告诉王爷,让王爷自己下决断”,苍洱说道。 “不可”,红玉反驳。 见红玉反应这么大,苍洱问道:“怎么?” 红玉想说苍洱胳膊上有伤,不宜策马。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你走了,谁保护夫人?” “你与程钺啊!”苍洱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我武艺不如你,你留下,我连夜回去”,红玉说道。 “你?”苍洱蹙眉。 红玉点了点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觉得我马术比你好,我回去肯定比你快。” 苍洱看着红玉这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红玉瞪着苍玺问道。 苍洱抿了抿唇,忍着笑说道,“我笑某人口不对心啊。” 红玉狠狠的瞪了苍洱一眼,脸上蒙上了一层红晕。 “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驳”,红玉说道。 苍洱扯了扯嘴角,偷笑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入夜你就走。” 红玉点了点头,抬头冲着苍洱问道:“嗯,你赶紧回去吧。” 见苍洱还不走,红玉接着催促道:“你还在这儿愣着干嘛?” “我……谁规定我不能在这儿了吗?”苍洱笑道。 苍洱的笑很好看。比以前少了些幼稚,多了些成熟。 “懒得理你!”言罢,红玉开始收拾路上要带着的同喜,苍洱就坐在凳子上看着红玉收拾。 见苍洱冲着自己笑,红玉也无奈的冲着她嘿嘿嘿了两声。 就这样,两人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的坐到快天黑。 眼看着太阳下山,红玉冲着苍洱说道:“喂,我要准备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苍洱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了红玉的身旁,低头抚在红玉的耳畔,红玉推了苍洱一下,却没推动她。 苍洱在红玉耳畔呵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一回,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 言罢,还不等红玉反应过来,苍洱就用掌风劈响了红玉的后颈。 “忘带迷魂散了,所以只能委屈你咯”,苍洱把红玉放到床上后,轻轻碰了她的睫毛一下。 第三百零三章如果这都不算爱情 “丫头,呆在这儿比在路上安全。”苍洱说完这话后,拿着红玉收拾好的包袱出了房间。 他去了趟香罗的房间,把情况说了一遍之后,特地还嘱咐了香罗千万照顾好红玉。 红玉高兴的应着。看样子,红玉这个儿媳妇有着落了。 苍洱走后两个时辰,红玉就醒了过来。摸着自己还发痛的后颈。红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暗叫坏了。 苍洱莫不是已经上路了?红玉猜测。 想到这儿,她赶紧下床,顾不上腿上的伤们都没敲的跑进了香罗的房间。 “姑姑,姑姑……苍洱呢?”红玉气喘吁吁的问道。 “回邱晔了”,香罗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说道。 “邱晔?”红玉诧异,尽管她心里想到了苍洱可能已经走了。 “他胳膊上还有伤呢!”红玉冲着香罗喊道。 见红玉这么大声的说话,香罗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夫人还在睡觉呢。” 红玉放低了声音,“他胳膊被狼咬了一口,不宜策马。” “可、可他已经走了有两个时辰了啊!”香罗也跟着着急。 看着香罗这个做干娘的如此焦心,红玉有点儿不好意思,遂而说道:“您也别太过担心。苍洱的武艺您是知晓的,上天入地没人是他的对手。” 事实证明,红玉跟香罗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一路上,苍洱没遇上什么坏人。第二天天亮时分,他从摄政王府的后门溜进了苍玺的书房。 从后门走的这一路上,苍洱还在奇怪。这条路很少有人走,怎么会留下这么多脚印? 看这脚印的大小,应该是个女人。 不过,现下他有比这更着急的事情,遂而还顾不上这些。 来到苍玺书房。苍洱是翻墙进的,正好赶上苍玺在早期习武。 苍玺见有动静,也不分是谁的就一剑刺来。苍洱伸手挡了一下那剑,摘下面巾,说道:“主子,是我。” 见是来人是苍洱,苍玺赶紧收剑。 “属下拜见王爷”,苍洱跪地给苍玺行了个礼。 苍玺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赶紧扶起苍洱说道:“进去说。” 苍洱应了一声,跟着苍玺进了屋。 “何事让你这么着急?”苍玺问道。 “我在晋安城遇见了王妃,有人行刺未遂”,苍洱言简意赅的说道。 闻言,苍玺坐不住了,手里的茶盏也翻在了地上,“瓷儿怎么了,可受伤了?” “王爷别急,王妃没受伤。只是,病了”,苍洱回答道。 “病了?”苍玺反问道,苍洱点了点头,苍玺握着宝剑就要出门,“本王要去趟晋安城。” 看样子,他这位主子跟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王爷留步”,苍洱上前拦到。 不等苍玺开口问,苍洱主动解释道:“王爷把这儿布置好了再走也不迟。” 闻言,苍玺心急如焚。 这儿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儿的事,与本王无关”,苍玺说完后,也不管苍洱径直出了房间。 什么时候玺王爷脾气也这么失控了? 苍洱叹了一声,只好自己去与袁凯打个招呼,告诉他,务必隐瞒王爷不在王府的消息。 袁凯得了令,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苍洱从后门翻出去的时候,苍玺已经离开了王府,苍洱只好紧随其后。 追了约么着有四个时辰,苍洱终于追上了苍玺的脚步。 “爷,约么着天黑,咱们能到”,苍洱安慰道。 苍玺应了一声,又挥了一下鞭子。 苍洱侧目看着此刻心急如焚的苍玺,他似乎能体会到苍玺的那种心境,就好比当时红玉受了伤,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时候一样。 这是爱情吗? 苍洱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这都不算爱情的话,那这时间还有怎样的一种焦心能称得上是爱情。 傍晚时分,苍玺与苍洱终于看见了“晋安城”这三个大字。 苍玺心里舒了口气。终于快到了,这一路上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他生怕傅瓷外出的消息走漏,又怕自己在傅瓷最需要的时候对她保护不周。此刻,看见“晋安城”三个大字,就好像傅瓷在他身边一样,或多或少是有些安慰的。 见苍玺一天没吃东西,苍洱问道:“爷,要不咱们先找个地儿吃些东西?” 苍玺没答应,苍洱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情。 雁儿的家在一个小村子里,约么着离这儿应该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 苍玺饿肚子倒是没什么,就是无处饮马,这马儿也累了,速度也就慢下来了。 “罢了,找个地儿吃些东西,也饮饮马”,苍玺说道。 苍洱闻言,也勒住了马。 就近找了家店进去点了几样小菜。 苍玺把自己的宝剑放在了桌子上。接着苍玺就感觉到了有两道目光刷刷的看向这儿。 苍玺假装没发觉,私下里给苍洱打了个暗示,让他也小心。 苍洱会意。那两人看到苍玺与苍洱两人,即刻就结了账出了酒楼。 苍洱对着苍玺小声说道:“爷。听红玉讲,那日想要劫持夫人的也是两个男人。” 苍玺应了一声,说道:“跟着他们。” 苍洱得名,赶紧去结了账跟着苍玺出了酒楼。 苍玺与苍洱的马术不差,但却一直没看见那两个人身影,这让苍玺心里惴惴不安。 并不是他多疑。他这把宝剑是世上少有的罕见之物,那人既然看着这宝剑两眼放光也就说明,他们应该是识得这把宝剑的。既然识得,要么是金陵城的人,要么是道上混的人。 想到此,苍玺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生怕那两个人贼心不死再次去劫持傅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今日的天很好,没有像往常一样下雨。余晖还没有完全散去,像是洒在了天边的碎金子一样好看。 然而美景醉人,苍玺与苍洱却不愿意为之而醉。 两人都有记挂的人,恨不得让这马生出翅膀来。 苍玺与苍洱赶到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刚进村,苍玺就觉得氛围不对劲儿,忙催促苍洱带路。 “王、王爷,坏了!”苍洱喊道。 苍玺不知道苍洱说的是什么坏了,不等他开口,苍洱就说道:“那儿,火!” 苍玺寻着苍洱说的方向看去。火势还不大,还只是处于冒烟的阶段。 “夫人他们就暂住在那儿!”苍洱说完这话后,苍玺腾地跳下马,冲着那处就跑了过去。 见苍玺下马跑去,苍洱赶紧也跑去。 马怕火,但人不怕。 与其说人不怕火,倒不如说是火里有他们记挂的人。 苍玺与苍洱脚下生风,赶到的时候火势比他们在村口看的大了许多。 苍玺与苍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火海。 两人分头找,就是找不见傅瓷、红玉与香罗的身影。 “瓷儿——”,苍玺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而后隐约听到了有声回应,苍玺顺着回应在火里寻找。 “程钺?”苍玺诧异,而后疯了一般的问道:“瓷儿呢!” “快,东南方向,夫人和香罗都在那儿!”程钺说完这话之后,苍玺就冲进了火堆里。 这其间,有好几回木头椽子就要打在苍玺的身上。 好不容,苍玺才穿过大火,看见了正蹲在地上紧紧抱住傅瓷的香罗。 “姑姑!”苍玺唤到。 “快,带着瓷儿出去!”香罗把人往苍玺的怀里一推。 苍玺接过傅瓷,香罗说道:“她只是体力不支,没有受伤。快,你趁着这边还没烧大,赶紧带着瓷儿出去!” “那您呢?”正要走,却想起来什么似的。 “什么时候你还管我?保护好了王妃,也算不辱没老夫人交给我的使命,你们快走啊!”香罗说着,推了苍玺一把。 苍玺含泪冲着香罗颔首,“姑姑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言罢,边抱着傅瓷往火海外走,香罗冲着两人一边笑一边流泪。 “王爷,玉龙头在王妃身上,保护好王妃、保护好玉龙头!”香罗冲着苍玺的背影喊道。 第三百零四章娘,您一路走好 苍玺没敢回头,他害怕他一回头看到香罗他就迈不动腿,到时候两个人她一个也救不了。 与此同时,苍洱也同时找到了红玉和雁儿。 红玉的腿上还没好,眼下又被木椽砸到了腿。看到红玉时,苍洱特别高兴。好在,这个人还在她的身边。可是,看到雁儿昏倒在红玉身旁时,苍洱犯了难。 他该救谁? “愣什么,赶紧带着她出去!”红玉冲着正在发愣的苍洱喊道。 “你、你呢?”苍洱迟疑。 “你放心,你带走了她我肯定能出去!”红玉说着,就把雁儿往苍洱怀里推。 “快走啊,愣什么!”红玉吼道。 苍洱抱起雁儿,双眼通红的冲着红玉喊道:“我等你活着出去!” 言罢,苍洱头也不回的抱着雁儿朝着外面走。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他就扔下了怀里的这个人去火堆里找红玉。 雁儿对他们有恩,苍洱不能对他见死不救。同样,也正因为有他们在,雁儿才会有这场大难。 于情于理,苍洱没有选择红玉的理由。也正因此,苍洱不敢回头。 出了火海,苍玺正遇上苍洱抱着雁儿。苍玺将傅瓷放在地上之后,问道:“这是?” “雁儿,这屋子的主人”,苍洱解释完,接着说道:“我娘和红玉还有程钺还在火里。” “我去救姑姑与程钺,你赶紧去找红玉!”苍玺说罢,又扎进了火堆里。 跑了没几步,苍玺遇上了程钺,赶紧迎上去。 “还能走吗?”苍玺问道。 程钺点了点头,“快……王爷不用管我,救人要紧!” 苍玺应了一声后,又冲进了东南方向。 “姑姑、姑姑……”苍玺看到香罗之后忙唤了几声。 此时此刻香罗已经不省人事,苍玺又唤了好几声,香罗依旧没反应。 苍玺没办法,只好先抱起香罗一步一个脚印的出了火海。 苍玺抱着香罗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东南面的屋子都倒塌了下来。苍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香罗带到了平安处。 与此同时,苍洱再进火海却看不见红玉的身影。 北面房子塌下的那一刻,苍洱被程钺拽出了火海。 “红玉——”,苍洱歇斯底里的喊着,眼泪不停的在掉。 “你让我进去!”苍洱挣扎道,“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红玉!” 听着苍洱歇斯底里的声音,程钺也很难过,但还是不松手,“你再进去会没命出来!” “红玉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苍洱冲着程钺吼道。 “我、我在这儿……”红玉有气无力的朝这边爬过来。 苍洱意见是红玉,使劲儿挣脱了程钺,上前去抱红玉,“你,你没事吧?” 红玉的气息虚弱极了,“我、我没事,夫人和姑姑呢?” “夫人已经被救出来了,我娘、我娘……”,苍洱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这两面的屋子都塌了,却还没见到苍玺与香罗一起出来。 “我进去找他们!程钺,你过来搭把手!”程钺应了一声后,赶紧上前去扶红玉。 言罢之后,苍洱再次踏进了火海。 苍洱进去没多久,就看着苍玺抱着气息奄奄的香罗出来。 “娘,娘!”苍洱喊道。 “出去说!”苍玺说道,抱着香罗先行一步。 待远离了火海,才放下香罗,苍洱赶紧跟着上前。 “娘、娘……”苍洱一声声的唤着香罗,香罗似乎是听到了苍洱的声音,强打起精神睁开了双眼。 “苍洱,娘不中用了”,香罗有气无力的说道,而后从怀里掏出来了个木牌,交到苍洱手里,“这、这是凶手掉下的……你,你千万收好!” 苍洱对香罗的后半句话充耳不闻,豆大的泪珠落在了香罗的脸上,“不会,不会,儿子还等着穿您做的新衣,吃您亲手做的饭菜呢!” 香罗咳了两声,“仇夫人让娘去陪她呢……” “我不准!”苍洱抱着香罗痛哭,香罗想伸手给苍洱擦眼泪,但奈何委实没有那么多力气,只好作罢。 “替娘亲保护好王妃,保护好玉龙头……咳咳、咳咳咳,还、还有一桩事情,你、你答应娘”,香罗撑着最后一口力气说道。 苍洱点头,泪痕布满了脸颊,“您说,只要您好起来,儿子什么都答应您!” “红、红玉是个好姑娘,你、你千万要握紧她的手……” “娘——” “咳咳咳、咳咳……娘看得出来,你对她有意思。做暗卫也好、杀、杀手也好,感情都不会是你的软肋。珍、珍惜她……”,言罢,香罗又咳嗽了两声,而后彻彻底底的咽了气。 她那只想为苍洱擦眼泪的手也就此落下,再也没有抬起。 “娘——”,苍洱喊着。 苍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苍洱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我要去给我娘报仇!” “你去哪儿?”苍玺上前拦住他。 “一定是那两个人干的,我现在就去宰了这两个人!”言罢,苍洱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剑,就要上马。 程钺见状,赶紧上前拦他,“苍洱兄弟你听我一句劝,此事万不可莽撞!” 苍洱狠推了程钺一把,“滚开!谁拦着我给我娘报仇就是我的仇人!” “让他去!”苍玺冲着程钺喊道。 苍洱闻言,就要上马。 “让他去送死!”苍玺接着说道。 苍洱拉马缰子的手顿了顿,迟疑了一下后,仍要上马。 “别去,苍洱你别去……”,红玉冲着苍洱喊道。 听到红玉的声音,苍洱再也没有拉住马缰子的动力,见苍洱松了手,红玉艰难的走上前去,“姑姑一定不希望她的儿子莽撞行事,她希望你好好活着。你活着,才能完成她的遗愿。昂。” 听红玉这么说,苍洱猛地把红玉抱进怀里,放声痛哭,“红玉,我的娘没了。我、我又是孤儿了。” 红玉赶紧拍了拍苍洱的后背,“我在。我会陪着你,我在。” 说这话的时候,红玉眼泪也在掉。这是她很久之前就像说的话了,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个情境下说出口的。 “我先带着瓷儿和这个姑娘去找大夫,程钺你陪着他们两个”,苍玺拍了拍程钺的肩膀说道。 程钺点了点头,“放心,我会把他们两个平安带回王府。” 苍玺冲着程钺行了一礼,一手一个的抱着这两个姑娘上了马。 她把雁儿绑在了自己的身前,让傅瓷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看着苍玺走后,程钺上前说道:“我帮你把香罗姑姑火化了吧。” 说着,就要上前去抬香罗的遗体。 “别动——”,苍洱冲着她吼道。 “我娘怕疼,我要把她带回金陵安葬。她守了仇夫人一辈子,一定想再回去看仇夫人一眼”,苍洱哭到。 这分明不可能! “苍洱,听程将军的话。金陵离这儿太远了,你不应该带着姑姑的遗体这样折腾”,红玉将苍洱抱进自己的怀里说道。 “听话,我们将姑姑火葬,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好不好?”红玉哽咽着说道。 苍洱在红玉的怀里失声痛哭。 作为儿子,自己连让他的娘亲落叶归根的本事都没有。 “姑姑一定会理解你的”,红玉接着安慰道。 苍洱哭了很久,久到天都亮了。 到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同意程钺与红玉的提议。 “娘,儿子不孝!”苍洱跪在香罗的遗体前,哭道。 红玉一直拍着苍洱的后背,此时此刻她多说无益,红玉能做的,只能是默默的陪着他。 不过,这对于苍洱而言,已经够了。 程钺把一切收拾好后,把火把递给了苍洱。 “别犹豫了”,程钺说道。 苍洱颤颤巍巍的握着火把走到了香罗的遗体前,“娘——您,您一路走好!” 言罢,苍洱把火把往柴火上一丢,而后燃起了熊熊大火将香罗的遗体吞噬。 第三百零五章我带你回家 苍洱亲眼看着香罗从一具冰冷的尸体变成一撮灰,红玉现在苍洱的背后看着他的肩膀在不停的抖动。 “苍洱……”红玉轻声唤道。 苍洱没回应她,上前将香罗的骨灰收进了香罗为他缝制的荷包里。 “走吧”,苍洱冲着程钺与红玉说道。 程钺点了点头,红玉有点恋恋不舍。程钺拍了拍红玉的肩膀,“走吧。” 红玉应了一声,跟在苍洱身后。 这一路上苍洱异常安静,红玉和程钺不敢上前去说什么。 在受过伤害后,沉默的人往往比暴走更可怕。 苍洱在一家客栈前下了马,“我们在此休息一夜吧。” 程钺与红玉点头表示同意。 “劳烦程大哥带红玉去找个大夫医病”,苍洱说道。 程钺应了声,对红玉说道:“走吧。” 红玉红了眼眶,盯着苍洱的眼睛说道:“你还想去报仇是不是?” 苍洱对着红玉的眼睛说不出慌来,遂而干脆把头一歪,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是!” 红玉将头低了下来,片刻之后再抬起头时已经泪目,“我们回王府从长计议,好不好?” “从长计议?你让我如何从长计议?”言罢,苍洱把香罗生前交给他的那个木牌子塞到了红玉手里,“你看看这个。” 红玉握着木牌子看了良久。这牌子的用途,红玉还是知道的,过关隘全靠这个东西。牌子后面用小篆刻着个字,红玉虽然不识得这个字,但也能猜到几分。毕竟,这块令牌,是过邱晔城的凭证。 “你放心,王爷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红玉说道。 “这牌子是从邱晔城来的,是谁还用我说出来吗?你觉得王爷会因为我娘,杀了她?”苍洱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眶通红。 是啊,尽管这个人是他侍奉了多年的主子,苍洱也不相信这个人会因为自己杀了苏满霜给香罗报仇。 毕竟,苏氏,是苍玺手里的一步好棋。 “苍洱,你听我说”,红玉深吸了口气,“如果王爷不惩治她,我,我去给你取她的人头,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红玉是边哭边笑说出来的。 “但是,现在不能。事情还没查清楚,你贸然前去会送命,也会把王爷这些年的筹谋毁于一旦”,红玉接着说道。 苍洱这辈子,只有三个人是他最在乎的——一位是他的主子、他的挚友,苍玺;第二位是红玉,他藏在心里很多年的那个姑娘;第三位是香罗,那个他喊了半年的娘的人。 如今,他最割舍不下的女人让他暂时放下杀母之仇? 苍洱想反驳,想嘶吼,但话到了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一样。 苍洱觉得,那应该是他对苍玺的那份情谊。 这些年,苍玺待他如兄弟,他对苍玺为手足。苍玺下的命令,苍洱从来都不说一个“不”字。 若是,只能为一个人去死。苍洱想,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苍玺。他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哪怕前面的路是悬崖,只要苍玺一声令下,苍洱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我陪你去就医”,苍洱说道。 终于,红玉破涕为笑。 “劳烦程大哥先去饮马”,苍洱说道。 程钺应了声,苍洱扶着红玉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还能走吗?”苍洱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但腿上的伤痛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苍洱见状,扶着红玉坐在了石梯上,掀开了她的裤脚。红玉的腿上有道很深的伤口,是前几日被那两个黑衣人伤的。再往上些,肿了一大块,应该是被木椽砸的。 看到红玉的腿,苍洱二话没说,横抱起了红玉。 “你,你干嘛?”红玉嗔道。 “抱紧我”,苍洱说道。 红玉没再多言,把头埋在了苍洱的胸口。 苍洱的脚步很稳,让红玉觉得很踏实。 “如果,凶手真的是苏侧妃指使的,你当如何?”红玉小声问道。她并非有意的饥揭苍洱的痛处,只是那块牌子是抵赖不掉的。红玉心中认定,哪怕这桩事情与苏满霜无关,也定是她的手下人做的。 苍洱沉默了片刻,说道:“以命抵命。” 苍洱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觉得他是在将一个故事,还是一个很温情的故事。 红玉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攀在苍洱的脖颈上说道:“无论怎样,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苍洱没再说话,抱着红玉直奔医馆。 真好。至少有个人知道他双手鲜血淋漓,也还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对于苍洱来说,这种信任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与此同时,苍玺在客栈里照顾着傅瓷和雁儿。 昨晚,连夜赶到城里时,医馆都已经打烊。眼瞅着傅瓷的情况不好,苍玺就一家一家的敲着医馆的大门。夜里,家门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敲响,饶是脾气好也会骂两声,更别说开门。好在,苍玺敲到第六家医馆的时候,终于有人开了门。 这家里人是一位老叟。他看着一个俊俏模样的公子哥儿带着两个身受重伤的姑娘,当即收留了他们,还为这两人看了病。 雁儿是吓昏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够了,但傅瓷不一样。 用那老叟的话来说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苍玺求着老叟让他务必救傅瓷一命,老叟见他可怜,勉强一试。 就这样,苍玺在傅瓷身边收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雁儿醒来,听说自己的家被烧了之后先是感谢了苍玺的救命之恩,再是痛哭了一场。 看到傅瓷还昏迷未醒,又见苍玺那副憔悴的模样,雁儿主动提议,“恩人去休息吧,夫人我来照顾。” 苍玺没同意,“这儿我来就好。” 雁儿点了点头,没再提照顾傅瓷的事情。从苍玺的眼神里她看的出来,有愧疚、有歉意、有怜爱,总之是种很复杂的感情。 直到黄昏,傅瓷都没醒。这让苍玺焦急不已。 他握着傅瓷的手,“本王要你醒来,你听见了吗?” 傅瓷没反应,苍玺十分颓废的坐在她的床前。 “本王原本以为,把你送离邱晔城,你就会平安。” “瓷儿,你还记得你问过本王,江山和你,我会选哪个吗?”苍玺惨笑道。 “彼时,本王没给你个确切的答复,并不是我犹豫不决不会选你。而是……”苍玺叹了口气,“而是,本王肩上的担子太重。” “四弟的仇还未报、母后还被囚禁在后宫。这些,都是本王的担子。” 苍玺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屋顶,将眼泪强行憋会去。 苍玺在傅瓷床前说了好些真心话。良久之后,傅瓷才很小声的说道:“水……水……” 闻言,苍玺赶紧倒了杯水来。他记得,那老叟说,病人若是要水喝,就证明有救了! “瓷儿,瓷儿水来了”,苍玺边扶起傅瓷,边把水喂到她的嘴边。 傅瓷迷迷糊糊的喝了两口,勉强睁开了眼。 “姑姑,这是哪儿啊?”傅瓷有气无力的问道。 “瓷儿,是我”,苍玺把傅瓷抱在怀里,他的脸贴在傅瓷的脸上。 “王……王爷?”傅瓷问了句。 “是我,是我,本王带你回家。” 傅瓷没应声,“大火……大火,快救火。” “火已经灭了,你放心”,说这话时,苍玺哽咽。也就是眼下傅瓷还没有意识,若是傅瓷真的醒来,发现香罗已经不在的,不知道她是否还能承受的住。 如此想着,苍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是他的过错,怎么会想到这么拙劣的办法让傅瓷离开自己保她平安? 到如今,平安没报成,还让香罗殒命在此。 第三百零六章姊妹 傅瓷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正午。 彼时,苍玺正在雅间与人议事。 这摄政王爷不在邱晔之事,瞒一天倒还勉强可以,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若是苍玺再不回去,想瞒住可就真的难了。 “王爷,您若是在不回去,恐怕何巡抚就要去摄政王府要人了。袁凯总管能帮您瞒三日,已经实属不易了”,来人禀报道。 那人带着面罩加上傅瓷站在门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唯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那个人绝对是苍玺信得过的人。 “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苏老爷,本王尽快回去。” 听苍玺一言,傅瓷便明白了。这人不是苍玺的亲信,而是苏佑的亲信。 “那,属下就告退了”,蒙面人给苍玺行了个礼,苍玺点了点头。 蒙面人走出来了两步,又站住了脚,“还有一句本不应该是属下讲的话,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属下相信忠言逆耳。” “请讲”,苍玺说道。 “眼下应该以大局为重,还请王爷能分清孰轻孰重”,言罢,那蒙面人冲着苍玺深深行了个礼。 苍玺嗯了一声,不再言他。 蒙面人出了房间,正巧碰上站在门口的傅瓷。他有点惊慌,但仍给傅瓷行了个礼,“夫人。” 傅瓷没吱声,蒙面人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苍玺听到那人喊夫人,赶紧起身出门来看。 “你总算醒了”,苍玺说道。 傅瓷没应,岔开话题冷声说道:“你赶紧回去吧。” 言罢,傅瓷就要转身离开。苍玺抓住了傅瓷的手,“随我回去,好不好?” 傅瓷冷笑了一声,“回去?你当真觉得还回得去?” 对于傅瓷的问题,苍玺无言以对。当初是自己将傅瓷推开的,现在想要傅瓷回去的也是自己。 他是谁?凭什么这样要求傅瓷?苍玺在心里问自己。 的确,他找不到一个理由能说服自己——傅瓷有义务跟他回去。 “香罗姑姑呢?我要见她”,傅瓷说道。 苍玺抬眸,动了动嘴角,话哽咽在喉头说不出口。 “姑、姑、姑姑……”,苍玺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了起来。 苍玺手上有不少人命,但这样的愧疚他还真是少有。 “姑姑到底怎么了?”傅瓷问道。 苍玺本想骗一骗傅瓷,告诉她香罗跟着苍洱先回邱晔了。但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姑、姑姑……去了。” “去了?”一瞬间,傅瓷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 “你说什么?”傅瓷质问。 苍玺不敢看傅瓷的眼睛,“昨夜火势太大,我把你救出来再回去找姑姑的时候,她、她……” “她怎么了?”傅瓷歇斯底里的喊道。 “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苍玺说完这话后上前抱住了傅瓷。 傅瓷一把推开苍玺,“不可能!你说谎!” “瓷儿,瓷儿……”苍玺上前把傅瓷抱在怀里,傅瓷想挣脱,但苍玺抱的更加紧了些。傅瓷的拳头砸在苍玺的胸膛上,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瓷儿,你听我说!”苍玺扳着傅瓷的肩膀,让傅瓷直视着自己。 “这场火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想害你们,你振作起来,为姑姑报仇好吗?”苍玺泪眼盈盈的看着傅瓷。 傅瓷一把推开了苍玺,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死死的掩上,任由苍玺在门外怎么敲门傅瓷都无动于衷。到最后,还是雁儿前来,傅瓷才开了门。 见门开了,苍玺想进屋,却被雁儿拦下了。 苍玺瞪着雁儿,雁儿对他行了个礼,“贵人稍安勿躁,让我进去试试。” 苍玺点了点头,对着雁儿深深鞠了一躬。 雁儿叹了口气,进了房间。 “夫人……”,雁儿轻声唤到。 傅瓷闻言,从床榻上起来,笔直的跪在地上。 雁儿见状,赶紧上前去搀扶傅瓷,“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雁儿姑娘听我说完”,傅瓷抹了把眼泪。 雁儿点了点头,没再拦着傅瓷。傅瓷恭恭敬敬的给雁儿叩了一首,“雁儿姑娘,前日大火之事,是因为我们才给你招来的祸患,关于这一点,我很抱歉。” “夫人您快起来,您别这么说”,雁儿伸手去搀扶傅瓷。 “还有一桩事情我要与雁儿姑娘讲清楚”,傅瓷没起身,接着说道。 雁儿无奈,但也不好再次伸手扶起傅瓷,只能说道:“夫人请讲。” “我并非是普通人家的夫人,门外那位是当朝摄政王爷”,傅瓷说道。 雁儿虽然猜到了傅瓷身份不简单,但听说傅瓷是摄政王妃的消息时,还是愣在了当场。 过了良久,雁儿才不可置信的问道:“您、您是王、王妃?” 傅瓷点了点头,接着数到:“我今夜会随着王爷回去查出真凶给香罗姑姑报仇。雁儿姑娘帮过傅瓷,傅瓷也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我想请雁儿姑娘随我回王府,以后你我姐妹相称。” “不不不,王妃您……”,傅瓷这话很显然吓到了雁儿,她语无伦次的反驳,但看着傅瓷那坚定的目光,雁儿平日里伶俐的口齿,现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哎呀,夫人,哦不,王妃。您的好意雁儿心领了,只是,我不能跟您回去啊!您快起来吧。” 傅瓷起了身,接着说道:“我让你回去,并非是为了什么。而是你帮了我,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会因此盯上你,我不想连累你这样的好姑娘。” 听了傅瓷这话,雁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这场纷争,你我本都是无辜人。但既然卷进来了,就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不是吗?”傅瓷问道。 雁儿是整日在村子里的那种姑娘,虽然读过书,但她真的不了解这个社会究竟有多复杂。现在,突然有个人突然来告诉她,因为自己帮了人,所以要杀自己,这样雁儿如何都接受不了。 “真、真的会这样吗?”雁儿胆怯的问道。 傅瓷冷笑了一声,让雁儿浑身打颤。 “你家的房子,他们会因为你一个好人住在这里面儿不痛下杀手吗?” 雁儿被傅瓷这话问的打了个寒颤。 是啊,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烧了她的家。 倘若,傅瓷一行人已经走了,那么是不是自己就会无端遇难呢? 想到这儿,雁儿的脸色十分难堪。 “我知道突然这么说,你可能会接受不了,我给你三个时辰的考虑时间。若是你同意,就随我回邱晔,日后你我姐妹相称,有福同享。若是你不愿意,那傅瓷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傅瓷说完之后就要出房间。 “不用了”,雁儿喊住了傅瓷。 傅瓷回头,雁儿冲着傅瓷笑了笑,“我随您回去。” 傅瓷冲着雁儿扬了扬嘴角。雁儿将这笑容看在眼里,尽管傅瓷在笑,但眼泪却没止住。 “日后,我会保护好你”,傅瓷握着雁儿的手。 雁儿点了点头。 傅瓷推开了房门,苍玺还站在门口,看见傅瓷推开了门,苍玺急忙上前去。 “瓷儿……”,苍玺唤到。 傅瓷没答应,“妾身随王爷回去,但有三个请求,还请王爷应允。” 见傅瓷答应跟随自己回去,苍玺心里大喜,赶紧应允道:“好。” “第一桩,我要带雁儿回去。以后,她就是我的义妹,闺名傅雁儿。我要王爷报她平安”,傅瓷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好。” “第二桩,我做任何事情,只要不触碰王爷的利益,还请王爷不要过问。” 苍玺嗯了一声,“第三桩呢?” “事成之后,放我走。” 第三百零七章绝情 听到傅瓷这第三桩要求,苍玺猛地抬头。 她当真已经对自己心灰意冷了吗?苍玺在心里问自己。 “瓷儿……”,苍玺想上前去抓傅瓷的手,却被傅瓷躲开。 “王爷应还是不应?”傅瓷问道。 苍玺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良久。 傅瓷的五官里,苍玺尤为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傅瓷的眼睛就像是一滩水,看不同的人总会有不同的变化,相爱相知时,傅瓷的眸子像是微波荡漾的湖面,还有女儿家的娇羞。但此时此刻苍玺再看来,傅瓷的眼睛里像是住了一滩死水。 “第三桩,本王没法应允你”,苍玺说道。 闻言,傅瓷进屋就要关门,苍玺伸手挡住门板,“且慢。” 相比于把傅瓷一个人放在晋安城,苍玺最后还是选择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她。 傅瓷停下了脚步,但没回头。 苍玺沉默了片刻之后,“本王允你。” 傅瓷转身给苍玺行了个礼,“我与雁儿会在今日天黑之前把东西收拾好,绝不耽误王爷回邱晔。” 言罢,傅瓷咳嗽了两声。苍玺进屋给她倒了杯水,傅瓷没接。 苍玺把茶杯放到了桌案上,想伸手拍拍傅瓷的肩膀,但胳膊伸出去的那一刹,他突然没了勇气,遂而把一腔感情放在了一句,“好好休息”里。 雁儿看着苍玺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孤单。 为君为王有什么好? 到头来还不是孤家寡人? 这是雁儿对苍玺的第一印象。 “你在看什么?”傅瓷问道。 雁儿向来是不把话藏在肚子里的人,遂而坦白说道:“我觉得王爷很孤单。” “他是很孤单,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不孤单的人”,傅瓷回答道。 雁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傅瓷接着说道:“摄政王府里还有一位侧妃叫苏满霜,你没事少去她的院子里。这人是前朝苏将军的幺女,也不是什么善茬。” 被傅瓷这么已提醒,雁儿愈发觉得这是趟浑水。 见雁儿不回答,傅瓷歪头问道:“害怕了?” “没、没有”,雁儿努力装出一副自己不害怕的神情来,但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傅瓷却一丝不漏的尽收眼底。 “你莫害怕,你喊我一声姐姐,我便保护你一日。这也是我们的缘分”,傅瓷说道。 雁儿点了点头,“您是王爷的夫人,那苍公子、程公子还有红玉姑娘都是些什么人?” 傅瓷心情不好,原本是不想给雁儿解释这么多。但一想到,要把她推到一个虎狼窝里,傅瓷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哪些是自己人。 想到这儿,傅瓷咳了两声,接着说道:“苍洱与红玉都是王爷的亲信,日后若有事情尽可求助他们,他们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程钺本是将军,但当今皇帝任用匹夫、构陷忠良,程钺将军一怒之下,辞了官。他也是王爷信得过的人。” 雁儿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苍公子与红玉姑娘是不是相互爱慕?” 被雁儿这么一问,傅瓷简直觉得先前小瞧了这丫头。 见雁儿还在盯着自己,傅瓷点了点头,“他们两个是可怜人,有缘无分。” 雁儿还想再问下去,傅瓷却不再想说这些事情,遂而岔开话题说道:“王府的管家叫袁凯,是王爷的人,也只听王爷的命令。但是袁凯为人圆滑,除了王爷以外,对其余人的要求都是应着,但做不做还得看这事情合不合王爷的意思。还有,苏侧妃身边有个叫青苑的嬷嬷,不是个好惹的。日后见到她,离她远些便是。” 傅瓷说的话,雁儿一一应下。 眼看着到了日暮,苍玺瞧了瞧傅瓷的门,轻声说道:“该启程了。” 傅瓷与雁儿收拾好了东西,与苍玺一同搬上了马车。 傅瓷没理苍玺,雁儿给苍玺行了个礼之后跟着傅瓷上了马车。苍玺一个人站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后便赶马车离开了晋安城。 这一路,苍玺特地避开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小路。傅瓷的身子还没有痊愈,苍玺不想让她再受苦。 他们一行人到邱晔时,天已经蒙蒙亮。苍玺直接将马车赶到了梧桐苑。 袁凯见苍玺回来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这位爷,真是个祖宗! 到了家之后,苍玺的心才真正的放在了肚子里。这一路上,他生怕有人再出来劫持。他一个人保护着两个女子,若是再遇上杀手,怕是真的情况不妙。 “到了”,苍玺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推开了马车门。苍玺想要伸手抱傅瓷下车,但傅瓷却没有丝毫要理他的意思,到最后苍玺只好把手又缩了回来。 袁凯看着苍玺还带回来了一位姑娘,问道:“爷,这位姑娘如何安置?” “听王妃的”,苍玺说道。 “王妃,这位是……”,袁凯冲着傅瓷行了个礼问道。 “本宫的四妹,傅雁儿”,傅瓷说道。 袁凯冲着雁儿行了个礼,赔笑说道:“原来是四小姐,奴才袁凯,摄政王府的管事,四小姐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才便是。” 雁儿还了个礼,“管家客气。” “王妃您看这四小姐怎么安排着?”袁凯问道。 “让她住在本宫的东偏殿,找几个伶俐的丫头来让雁儿选”,傅瓷说道。 袁凯歪头看向苍玺,苍玺点了点头,“听王妃的。” 得了苍玺的命令,袁凯应了一声,赶紧下去安排。 见苍玺还不走,傅瓷冲着他行了个礼,“臣妾恭送王爷。” 苍玺万万没想到傅瓷会下逐客令。出于内心的亏欠,苍玺没理由反驳傅瓷,遂而只好说道:“你好好休息。” 傅瓷没说话,径直进了屋。苍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就好像把他放到了高原地区,虽然还能活,但却总觉得不舒服。 看着侍女把门关上之后,苍玺又站了一小会儿才离开。 回到卧虎阁时,苍洱与红玉已经在书房里等着苍玺了。 见苍玺进门,苍洱与红玉双双跪在了地上,给他行了个大礼。 “你们这是干什么?”苍玺问道。 红玉率先开口,“雁儿姑娘家的一场大火绝非意外,还请王爷明察。” 苍玺揉了揉太阳穴,“本王知道这不是意外,你们先起来。” 苍玺说完这句话后,见这两人仍跪在地上无动于衷,只好下位亲自扶起了这两人,“你们二位放心,本王一定不会让姑姑死不瞑目。” 闻他此言,苍洱与红玉才站起来了身。 苍洱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上前一步交给苍玺,“这是我娘在案发当场捡的。” 苍玺接过令牌,看了一遭之后,翻过来的一刹那吓了一跳。 这令牌的后面的字是篆书,上面赫然一个“苏”字。 苍玺握着这令牌,抬眸冲着苍洱问道:“你是想说是苏侧妃干的?” “属下不敢,但凭王爷判断”,苍洱说道。 听苍洱这语气,苍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心里分明已经笃定是苏满霜下的手,但嘴上却依旧说着但凭自己判断。 苍洱这是不信任自己吗? 苍玺想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还你一个公道。” 苍洱应了一声,红玉接着拱手说道:“属下还有一桩事情要禀报王爷。” “讲”,苍玺回答道。 “案发之前,苍洱从晋安城回府时走的是后门。按照常理说,这个门出了王爷、苍洱还有属下以外没人会从此经过,但苍洱回来的那一日却发现后院子的泥泞里有女人的脚印。” “女人的脚印?”苍玺皱眉反问道。 红玉应了一声,“是。属下已经做了模型,不知道王爷查还是不查?” 第三百零八章三人 “查!” 一个字的回答最有威慑力。 但是,不知为何,苍洱还是觉得,即便苍玺查出真凶也未必会为他们做主。这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他觉得既然敢下手一定有些背景与势力。倘若背后这人是苏满霜,苍洱也不知道苍玺会不会秉公执法。毕竟,苏满霜背后的势力是苏佑。 “袁凯!”苍玺冲着门外唤了一声。 袁凯闻声,赶紧进来。 “去,比对着红玉做的模板去查,谁的鞋底与模板的大小恰好吻合”,苍玺说道。 袁凯领命,行礼之后出了房间门。 “本王必定秉公执法,绝不包庇一人”,苍玺说道。 苍洱与红玉一起拱手朝苍玺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后,红玉见苍洱的眉头仍旧不舒展,遂而问道:“王爷说了必定会彻查,你为何看上去还不开心?” 苍洱站住了脚步,“平日里,这种事情都是我去查。这一回,王爷却交给了袁凯。” “你怕袁凯包庇犯人?”红玉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王爷对袁凯有救命之恩,袁凯的忠心一点儿都不比你我少。” “既然如此,那你还愁什么?”红玉问道。 “袁凯去查,最先知道这桩事情真想的就不是你我了”,苍洱说道。 被苍洱这么一点,红玉即刻明了。 她知晓苍洱的意思了。 袁凯去查这件事情的真相,最先知道答案必定是袁凯和苍玺。那么,到时候,苍玺若是想包庇真正的凶手,只要让袁凯闭嘴即可。 想到此,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会这样想苍玺? 苍玺会是这种人吗? 红玉不知道。但她心里默认苍玺是个好人。 看到苍洱还闷闷不乐,红玉转移了话题,“听说王妃带着雁儿回来了,你我去给王妃问个安吧。” 苍洱点了点头,他正有此意。傅瓷回来了,就一定会为香罗做主,这一点苍洱在心里笃定。 两人边商议边走,很快就来到了梧桐苑的门口。傅瓷先前交代过苍洱与红玉前来不用拦着,所以当江龙江虎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并没有拦着。 苍洱叩了叩门,“王妃,苍洱与红玉前来给您请安。” 听到声音后,傅瓷命婢女开了门。 苍洱与红玉进屋后,待婢女端上茶水后,傅瓷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婢女们会意,纷纷退出了房间。 “说吧”,傅瓷抿了口茶水说道。 苍洱看了雁儿一眼,示意傅瓷让她也退下。 “雁儿现在是本宫的义妹,这事情不用瞒着她。” 苍洱应了一声之后,说道:“杀害我娘的凶手,可能就住在这个府上。” 闻言,傅瓷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你说什么?可是查到了什么?” 苍洱摇了摇头,“属下也只是猜测。” 傅瓷沉默了片刻,问道:“芙蓉苑?” 苍洱点了点头,傅瓷忙问道:“可有证据?” “娘死前曾给我一个令牌,说是凶手掉落的。我看那令牌上面有‘邱晔城’三个字,所以猜测,这可能出自摄政王府”,苍洱说道。 “令牌?”傅瓷嘟哝了两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那令牌上可有什么字样?” 苍洱想了想,“是鸟篆。与当日我出关时,苏老爷赠与王爷的那一块颇为相似。” “可看清楚了?”傅瓷确认道。 “这么重要的东西,属下断然不会认错”,苍洱笃定。 一时之间,傅瓷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傅瓷不语,红玉接着说道:“摄政王府有个后院,那个院子只有王爷、苍洱、还有我经常出入,在出事的前一夜,苍洱回来找王爷,却在后院发现了女人的脚印。” “王爷知道吗?”傅瓷忙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但是,王爷并没有让属下去调查这件事情。” 应苍洱这么说,傅瓷再也坐不住了:“我去找他!” “王妃!”红玉唤了一声,赶紧拦下傅瓷。 “您这个时候去找王爷,有什么用?”红玉问道。 “我要与他一同听袁凯调查的结果”,傅瓷说道。 她这情绪一激动又咳嗽了起来。 “您还带着病呢!”红玉赶紧上前拦着。 “那我也不能让姑姑白白死了,查不出真凶,傅瓷愧对姑姑”,傅瓷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通红。从她这双眼睛里,红玉似乎看到了血海深仇。 的确,这的确是血海深仇。 香罗照顾了傅瓷这么久,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香罗对待傅瓷,更像是对自己的女儿。此刻,她骤然离去,傅瓷怎能不悲伤? 苍洱与傅瓷是一样的心思,遂而主动说道:“属下陪您去。” 傅瓷应了一声,交代了雁儿两句,便与苍洱一同去了卧虎阁。 路上,傅瓷突然想起来了一桩事情,停住了脚步问道:“姑姑的遗体呢?” 听到傅瓷这声问,苍洱握紧了双拳,故作轻松的说道:“火葬了。” “火葬了?”傅瓷反问。 苍洱应了一声,声音很轻,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那、那骨灰呢?”傅瓷深呼了一口气问道。 苍洱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很小的布袋,“在这儿。” 傅瓷颤颤巍巍的接过了这小布袋,上面绣了几片苍洱茶,这针脚很密,绣的也很逼真,一看就是香罗的手艺。傅瓷握着这小小的一只布袋,手指的骨节都在泛白,“姑姑,瓷儿一定带你回金陵,让你睡在祖母身边。” 言罢后,傅瓷把这个小布袋重新放回了苍洱手里,“这东西你暂且守着,有朝一日,本宫会像你讨要,让姑姑在我祖母身边安眠。” 苍洱接过后,重新把这个小布袋戴在了脖子上。他想把香罗的骨灰带在身边,但是想到香罗临终的遗言,苍洱觉得,她应该更愿意陪在仇夫人身边吧? “替娘亲保护好王妃,保护好玉龙头……”,这是香罗的遗言。 这也是仇夫人生前交代她的事情。 想到这儿,苍洱突然跪在了傅瓷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傅瓷问道。 “娘生前说,让属下好好保护王妃、好好保护玉龙头”,言罢,苍洱郑重其事的给傅瓷叩了一首。 傅瓷印象里,苍洱与红玉从不轻易给人下跪。想到这儿,傅瓷的眼眶又红了几分,急忙上前去扶起苍洱。 “来,快起来。你放心,本宫一定保护好玉龙头,一定遵从祖母和姑姑的遗愿”,傅瓷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起了身,傅瓷半面转身擦干了眼泪。 “走吧,跟我去卧虎阁”,傅瓷说道。 苍洱答应着,跟在傅瓷的身后一同来到了卧虎阁。 苍玺万万没想到苍洱会请傅瓷前来,一同听袁凯查探的结果。 三个人就这么坐着,等着袁凯。 终于,天色被染上了一层黑墨后,袁凯才匆匆忙忙的跑进了苍玺的书房。 “爷,查到了!”袁凯跪地启禀道。 闻言,三个人都起了身,苍玺手抵在桌案上问道:“何人?” “府里丫鬟的鞋码与红玉姑娘做的模型相符合的一共有三位,分别是咱们院子里的碧竹,梧桐殿的合欢,还有芙蓉苑的青苑姑姑”,袁凯说完后,扫了一眼这三个人的脸色。 这便难办了。 卧虎阁、梧桐苑、芙蓉苑各有一人,这该如何查起。 这三个人,出了青苑是苏满霜的贴身丫鬟以外,其余两个人都是粗使丫鬟。尽管青苑的嫌疑更大,但也粗使丫鬟也未必不会背叛主子。 “把这三个人都给本王拘起来,接着查!” 苍玺下了命令,袁凯领命后出了书房。 看着傅瓷脸色蜡黄,苍玺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本王送王妃回去。”说着,苍玺就要上前去扶傅瓷。 傅瓷退了一步,躲开了苍玺,微微下蹲行了个礼,“多谢王爷美意,让苍洱送臣妾回去即可。” 第三百零九章三人(2) 苍玺没再说话,眼看着苍洱对他作揖后跟在傅瓷的身后离开了他的书房。 这个女人在躲着自己! 苍玺把茶盏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放后,用手撑着头。脑子里是傅瓷对他提的那三个要求。 “第一桩,我要带雁儿回去。以后,她就是我的义妹,闺名傅雁儿。我要王爷保她平安。” “第二桩,我做任何事情,只要不触碰王爷的利益,还请王爷不要过问。” “事成之后,放我走。” “事成之后,放我走。事成之后,放我走。事成之后,放我走!”苍玺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猛地从睡梦中醒来。 “什么时辰了?”苍玺冲着站在一旁的袁凯问道。 不等袁凯开口,就听见了三声钟鸣。 苍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袁凯冲着苍玺拱手一揖,“启禀王爷,侧妃娘娘已经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她非吵着要见您,奴才拦不住就想着进来通禀一声,没想到您在这桌案旁睡着了。” 苍玺头都没抬的说道:“让她回去。告诉她,本王会秉公处置。” “我的爷,奴才觉得,正是您这一句秉公处置才让咱们的苏侧妃坐立不安”,袁凯说道。 闻言,苍玺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袁凯拱手一揖,说道:“那三个人,奴才已经审过了。碧竹确实无辜,且有不在场的证明,但碧竹与青苑难说。青苑受了刑,却一直撬不开她的嘴,倒是这合欢吐了个干净。” “她说什么了?”苍玺皱眉问道。 “您还记得上回您因为侧妃打赏下人罚她的事情吗?”袁凯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这合欢当时就收了不少好处。所以,梧桐苑的情况,以及您的行踪,芙蓉苑那边摸得一清二楚。” 闻言,苍玺突然想起了那些看似是巧合的巧合——自己在梧桐苑陪傅瓷的那一晚,青苑来禀报苏满霜身怀有孕;自己每次去芙蓉苑,苏满霜都是妆容精致。 这些巧合,真的都是巧合吗? “接着说!”苍玺吩咐道。 袁凯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她们能摸清楚梧桐苑的底细也知道王爷您的行踪,那么王妃回金陵的事情……” 袁凯没再说下去。话说道这个程度,若是苍玺还听不明白,那他这个网页也就白做了。 “是苏氏派人去点的火?”苍玺直接了当的问道。 袁凯摇了摇头,“合欢说,苏侧妃只想毁了玉龙头。对于王妃娘娘,侧妃没那个胆量下手。” 听袁凯说到这儿,苍玺犯迷糊。既然她只想毁了玉龙头,为什么还有让人点火烧雁儿家的房子? 还有,她为什么要毁了玉龙头? 难道,苏满霜是周则的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不信苏佑会勾结周则,否则苏佑也不会派人给他传信,说自己若是再不回邱晔城,自己离开的消息就要被发现了。 “她还交代了什么?”苍玺问道。 “合欢还说,侧妃曾让她偷玉龙头,并许诺给她一大笔钱的好处。这丫头的家人病了,急需用钱”,袁凯说道。 苍玺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苏满霜如此在意玉龙头的下落。 “不过——”,袁凯顿了顿。 “有话直说”,苍玺吩咐道。 袁凯冲着苍玺行了个礼,“不过,合欢落网该是意外。” 苍玺没吱声,给了袁凯一个眼神示意,让他接着说下去。 “她说自己并没有去过后院,更没有从后门出去去”,袁凯娓娓道来。 “此话可信?”苍玺问道。 袁凯点了点头,“奴才觉得,合欢没有隐瞒的必要。她是受了刑才开口的,交代的越多,将功赎罪的可能性就越大。既然如此,她没有理由隐瞒,也没有理由撒谎。” 苍玺应了一声。 既然合欢没去过,碧竹有不在场的证明,那么久只剩下一个人了——青苑。 想到这儿,苍玺问道:“苏氏还跪在门外吗?” “在”,袁凯回答道。 “让她进来”,苍玺压着怒气说道。 袁凯应着,就要出门请苏满霜进来。 “且慢——”,苍玺冲着袁凯喊道。 袁凯回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这些话,不可泄露半个字。另外,看好那个青苑,本王要活的”,苍玺交代道。 袁凯拱手领命,退出了房间。 竟然是苏满霜! 果然是苏满霜! 苍玺不是不相信苏满霜会做出这种事情,毕竟,女人嫉妒起来,会什么都顾及不得。 只是,这桩事情他该怎么给傅瓷、给苍洱一个交代? 以命抵命吗? 正想着,苏满霜的声音打断了苍玺的思路。 “罪妇苏氏,给王爷请安”,苏满霜跪在地上说道。 苍玺微微抬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她披发赤脚,身着素衣,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你想害瓷儿?”苍玺直截了当的问道。 苏满霜深深叩了一首,“罪妇是派了人去,但从未指使人放火,还请王爷明察!” “你派人去,为了什么?”苍玺问道。 苏满霜豆大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玉龙头。” “玉龙头?”苍玺质问。 “是,为了玉龙头”,苏满霜挺直了身子,直面苍玺说道。 “你是周则的人?”尽管苍玺排除了这个可能,但还是故意问道。 苏满霜苦笑了一声,“在您眼里,臣妾会帮着外人来与王爷作对吗?更何况,倘若王爷死了,臣妾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满霜的话不错。出嫁从夫,若是自己死了,苏满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你百般想得到玉龙头是为了什么?”苍玺问道。 “王爷娶臣妾是因为我父亲,那王爷娶王妃呢?”苏满霜苦笑道,“王妃若是没了玉龙头,王爷就必须毫无选择的只能仰仗臣妾的母族。大争之世,男人争权、争位、争名、争利,女子也是一样的。臣妾争,是为了腹中的麟儿。” 可笑!真可笑! 苏满霜竟然会以为自己是为了玉龙头才与傅瓷成亲? 不过,苍玺也懒得跟她解释。 “臣妾做过的事情,我都承认。但是,放火这一桩,王爷就是把我送到大牢,臣妾也不会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苏满霜说道。 “苏满霜,即便傅瓷没有玉龙头,我一样会与她成亲。她是她,你是你。这一点,成亲之日,本王就告诉过你”,苍玺说完后,苏满霜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袁凯”,苍玺唤了一声。 袁凯闻声,上前一步。 苍玺吩咐道:“带苏氏回去,禁足芙蓉苑。” 袁凯得令后,对着苏满霜行了个礼,“侧妃,奴才失礼了。” 不等袁凯的手碰到自己,苏满霜就喊道:“且慢!” 而后,跪在地上再次给苍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臣妾有罪,王爷责罚我一人即刻,莫要牵连他人,也莫要怀疑谁的忠心。” 苍玺应了一声,他不是昏君,这些用不着苏满霜交代。 “还有一桩事情”,苏满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苍玺没说话,也没让袁凯即刻就带走她。也算是默许了苏满霜接着说下去。 “臣妾纵然有罪,也请王爷看在腹中麟儿的份儿上,等孩子降世后再处罚臣妾。” 苍玺没说话,给袁凯递了个眼神,袁凯拉扯着苏满霜出了书房。 再回来时,袁凯看见苍玺正有气无力的依靠在桌案上。 “爷,奴才有桩事情不知道当讲与否。这讲了吧,奴才怕冤枉了好人,这不讲,奴才又怕错过了什么细节,抓不出真凶。” “讲!” 袁凯应了一声,说道:“在王妃出城的那晚,将要下雨时,奴才看见青苑抱着个包袱要出去,说是侧妃有事让她去办。” 第三百一十章三人(3) 苍玺没说话,袁凯接着分析道:“所以,奴才猜测,这件事情侧妃可能并不知情。” “不知情?”苍玺问道。 袁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爷有没有想过,先前伤了程公子与红玉姑娘的和放火烧屋的是两拨人?” 闻言,苍玺微怔。 会是两拨人吗? 苍玺也在问自己。 如果真的是两拨人,事情或许就能就是通了。 第一波人是苏满霜派去的,为了玉龙头;第二波人不论是谁派去的,都为了要傅瓷的性命。 如此想着,苍玺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第二波人可能是青苑派去的,但苏氏并不知情?” 袁凯点了点头。 一个婢女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苍玺想着。 袁凯似乎看透了苍玺的心思,解释道:“王爷或许有所不知。这青苑姑姑从前在苏府的时候,这底下人就没人敢惹她。如今,她随着侧妃嫁到咱们府上,王爷有专宠王妃,您觉得青苑会善罢甘休?” “可她只是一个奴婢,如何会有苏府的令牌?”苍玺问道。 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若是那令牌是第一波人掉落的,完全说的过去。苏满霜有令牌,也有这个能力找杀手为她办事,但是青苑呢? 她一个奴婢,怎么会有这种本事? 这一点苍玺想不明白。 沉默良久之后,袁凯突然开口,“这—恐怕得问问苏老爷了。” “苏佑?”苍玺皱眉。 苏佑会参与其中吗? 想了半天,苍玺想不明白。 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吩咐道:“去把红玉和苍洱给本王找来,本王有话要问他们。” 袁凯应了一声后,出了门去寻找苍洱与红玉。 此时此刻,夜虽然已深,但苍洱与红玉却没有安歇。 他们两人在香罗的房门外烧着纸钱。袁凯远远的看着这两人,知道苍洱把最后一把纸钱烧尽了才进去。 “你们二位让我好找啊!”袁凯说道。 “你深夜找我们作甚?”红玉问道。 袁凯笑了笑,“奴才前来,自然是为香罗姑姑伸冤报仇。” “伸冤报仇?”红玉诧异,赶紧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袁凯并不正面回答红玉的问题,而是说道:“王爷正在书房里等着二位,苍公子、红玉姑娘请吧。” 苍洱与红玉相互对视了一眼,朝着苍玺书房的方向跑去。 对于给香罗报仇这件事,苍洱是一刻也等不得。 来到书房,苍洱与红玉给苍玺行了个礼后,急忙问道:“那青苑可招了?” 苍玺摇了摇头,苍洱有点颓败,苍玺把苍洱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 “坐,本王有事情问你们”,苍玺说道。 “红玉,当日想要劫持王妃的人,你可察觉到什么?”苍玺问道。 红玉起身,拱手说道;“王爷便是不问,红玉也要来禀告王爷。属下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不该是一拨人所为。” “你也这么想?”苍玺问道。 红玉点了点头,“第一波人,他们并不下死手。为了试探他们,我还特地露出了个破绽,他们非但没有借机取我性命,反而一心只想劫持王妃。似乎,王妃身上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苍玺应了一声,红玉接着说下去,“王爷需知。倘若属下一旦出了意外,那么取王妃的性命就变成了易事。可他们却平白无故的放弃了一个契机,这是让红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猜测,应该是他们的主子,下过命令。” “会不会是他们并没有注意你故意露出破绽的那个契机,亦或是有所收敛?”,苍玺问道。 红玉想了想,摇了摇头:“属下觉得不会。我是在程将军被他们砍伤之后才故意露出破绽的,若是真的想要人性命,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我是他们,且为了取人性命而来,我断然不会错过这个良机。” 苍玺点了点头,接着红玉的话茬接着说道:“第二波人,应该是本王与苍洱在客栈遇的那二位。他们定是看到了我们,所以打算速战速决,索性放火烧房?” “不无道理”,苍洱说道。 红玉也觉得苍玺的这个分析有道理,遂而跟着点了点头。 “苍洱,本王视你如手足,所以有些事情不想瞒着你”,苍玺说道。 闻言,苍洱拱手行礼,“王爷请讲。” “方才,苏氏来此承认了第一波人是自己派去的。并且,嫌疑人之一合欢也签字画押承认她一直在留意本王的踪迹,并且与苏氏有联系”,苍玺说道。 “雇杀手而不伤人命,为了什么?”苍洱问道。 苍玺吸了口气,呵出三个字:“玉龙头。” “又是这块破玉!”苍洱感叹了声。 苍玺也无声的叹了口气。 是啊,朝野当中,许多人挤破脑袋想要的东西,在苍洱这儿只不过是一块破玉而已啊! “她为什么要承认?”苍洱问道。 他总觉得苏满霜承认的太过于干脆了。苍玺这厢还没说什么,苏满霜就自己承认了。 不打自招吗? “许是那个合欢招了,苏氏觉得兜不住了?”红玉说道。 苍洱摇了摇头,“不会。苏满霜不会傻到为了这么一桩事情把自己折进去。再者说,我们既然审了青苑,她大可以把责任都推到青苑身上。” 苍玺十分同意苍洱的这个说法。 苏满霜是什么人? 曾经烜赫一时的苏将军的小女儿,宅门争斗,她怎么会没经历过? 明哲保身的方法,她应当深谙。 “还有一桩事情,本王希望你听了之后能冷静并且理解本王”,苍玺对苍洱说道。 苍洱看到自己跟随多年的主人如此真诚,也便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拱手一揖说道:“王爷放心,苍洱断然不会鲁莽行事,坏了王爷的大事。” 苍玺起身拍了拍苍洱的肩膀,“好兄弟。” “三个有嫌疑的人理,碧竹有不在场的证据,合欢该是意外落网。所以,指使人放火的极有可能是青苑”,苍玺说道。 “是不是那苏满霜指使的!”苍洱问道。 但是,从他的语气听来,不像是问而像是笃定。 “我瞧着不像。她当时对我说‘臣妾做过的事情,我都承认。但是,放火这一桩,王爷就是把我送到大牢,臣妾也不会认。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看她的神态,不像是装出来的。”苍玺说道。 “所以,王爷您到底猜到了什么?”红玉问道。 苍玺玩的这种推理游戏,委实是急坏了红玉这种急性子的人。 “背后之人,会不会可能是苏老将军?”苍玺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苏佑?”苍洱与红玉异口同声的说道。 “老将军辅佐过两代君王,可能吗?”红玉问道。 苍玺沉默了片刻,“本王也希望不是她,所以请你们二位来帮助本王演出戏。” “但凭王爷吩咐!”两人一齐拱手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本王已经禁足了芙蓉苑,明日本王会故意传消息出去,说苏侧妃已经认罪。” 话说道这儿,苍洱已经明白了苍玺的意图,“苏老将军会为了苏满霜站出来承认吗?” 苍玺笑了两声,冲着苍洱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吗?” “会!”苍洱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但他不会”,苍玺说道。 苏佑是何人?倘若真的作局,怎么会因为一字走错、满盘皆输呢? 对于他这种在官场上混了许久的人,弃子保全盘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好了,明日对外就宣称苏侧妃把两桩罪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若是苏佑登门,苍洱你提剑说要让苏氏以命抵命即刻”,苍玺说道。 苍洱拱手应道,“谢王爷肯告诉我真相。” “你是我兄弟”,苍玺拍了拍苍洱的肩膀,“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王爷请讲!”苍洱跪地说道。 “不许伤了苏氏的性命,本王留她还有用处”,苍玺吩咐道。 “王爷放心,属下绝不会滥杀无辜。” 第三百一十一章秘密(1) 五月末的邱晔算是个雨季。就像是人常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那般——说变就变。 一大清早,方才还刚看到旭日东升,此刻就已经烟雨蒙蒙。 苏佑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一本《孙子兵法》。这书的边缘已经破旧了,想来是被苏佑翻看过不少遍了。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老管家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书房,苏佑握着书卷,看到他这副模样甚是不满。 “何事大呼小叫?”苏佑放下手头的书,问道。 老管家喘匀了气,赶紧说道:“苏侧妃,苏侧妃出事了!” 闻言,苏佑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问道:“如实讲来!” “王妃出了邱晔城后就遭人追杀,种种迹象指明是二小姐做下的。如今,二小姐已经认了罪,被王爷禁足了!” 听他讲完,苏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备车,去摄政王府。” 老管家应了一声,赶紧吩咐下去。 苏佑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雨还在下,天也灰蒙蒙的,透不见一点儿阳光。 来到摄政王府门前,老管家恭恭敬敬的叩了门,托人去禀报苍玺。 彼时,苍玺正在练字,傅瓷对他闭门不见这让他很是苦恼,遂而只能用这法子让自己安静下来。 听到守门的侍卫来禀报,苍玺对他说了句:“快快有请”,但却没有起身去迎苏佑的意思。 待侍卫出门后,苍玺冲着苍洱微微一笑,“鱼儿咬钩了。” 苍洱没吱声。 一会儿进来的人倘若真的是他的仇人,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吗? 不一会儿,苏佑被人带到了书房。侍卫把人请到这儿来之后,在苍玺的眼神示意之下,离开了房间。 苏佑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苍玺坐在椅子上,看似悠闲的喝着茶水;苍洱站在他的右侧,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透露着难以琢磨的感情。 “给王爷问安”,苏佑拱手一揖说道。 苍玺放下了茶杯,但并未起身,也没说什么让苏佑免礼的话。 “不知岳父大人前来,所谓何事?”苍玺明知故问道。 苏佑略带尴尬的收手笑了笑,“为小女苏满霜前来。” 听他一言,苍玺即刻板起了脸,“这件事情,岳父大人还是不要过问的好。苏侧妃犯罪,本王自然会依照国法家规处置。” “但不知王爷想如何处置小女?”苏佑拱手问道。 苍玺不言,苏佑觉得,苍玺应该是还顾念着与苏满霜的情分,以及她腹中的孩子,遂而趁机说道:“此时此刻,还请王爷以大事为重。苏侧妃毕竟是老夫的女儿,她的腹中也有您的子嗣。” “如此说来,岳父是想让小婿坐视不理了?”苍玺冷声问道。见苏佑不回答,苍玺说道:“这桩事情是侧妃亲自承认的,莫非岳父觉得本王有意陷害她不成?” 苏佑赶紧弯腰拱手说道,“不敢,不敢!老夫只是希望王爷能顾念着往日的情分,饶恕小女一命。毕竟,幼子无辜。况且,小女并非歹毒之人,这其中必定有所隐情,还请王爷能明察秋毫,切莫冤枉了侧妃娘娘。” “好一个幼子无辜!那本王的妻子又有何辜?”苍玺厉声问道。见苏佑变了脸色,苍玺接着说道:“岳父放心,本王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使一人含冤。” 闻言,苏佑头上冒了一层冷汗。这苍玺的名声他是早有耳闻。这件事情,到底是他们理亏,若是真的让苍玺查出了什么东西,那苏氏一门岂非满门抄斩? 想到此,苏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见苍玺还盯着自己,苏佑故作镇定的说道:“多谢王爷!” 言罢,接着拱手一揖说道:“不知道王爷能否准许老夫与侧妃见一面。毕竟,她还在孕中,如今骤然被禁足,心中定然委屈。老夫若是得以见娘娘,也能宽慰一二。” 听苏佑这么一说,苍洱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苍玺的脸上。苍洱心里明白,若是苍玺答应了苏佑的请求,苏氏父女必定商议,倘若他们见面,如何还能查得出真凶? 苍洱能想明白的道理,苍玺如何想不明白? “去叫红玉来”,苍玺对苍洱说道。 苍洱琢磨不透苍玺想干嘛,同样苏佑也想不明白。 片刻后,红玉进门,冲着苍玺行了礼。 “带着苏老爷去芙蓉苑”,苍玺冲着红玉说道。 红玉没听明白似的看着苍玺,苏佑脸上也不好看,“这……这不合适吧?” “嗯?”苍玺的声音很轻,但却不容反对。 闻此,苏佑赶忙说道:“谢王爷。” 苏佑既然应了红玉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带着他去芙蓉苑。 待这两人走远后,苍洱才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苍玺站起身,拍了拍苍洱的肩膀,“凡是欲速则不达。” 苍洱不解其中意,遂而问道:“王爷就不怕苏氏父女串通一气?” 苍玺摆了摆手,“有红玉在,苏满霜还不至于连累自己的生身父亲。” 看着苍玺坚定的眼神,苍洱不再说话。他一直觉得,苍玺似乎在操控着一盘很大的棋局,这苏氏父女似乎就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如此想着,苍洱本能的选择了相信苍玺。 一刻钟的功夫,红玉把苏佑带到了芙蓉苑门口。守门的侍卫识得红玉却不认识她身边这位,遂而只给红玉行了个礼。 “这位是苏侧妃的父亲,奉王爷之命来与侧妃一见”,红玉说道。 “这……”,那些侍卫有些犹豫,为首的支支吾吾了两句后,大着胆子问道:“可有王爷的令牌?” “走得急,我忘记问王爷要了。兄弟你行个方便”,说着,红玉冲着面前人使了个眼色接着把自己的钱袋从腰里抽出放在了那侍卫头子的手掌心。 侍卫会意,故作为难说道,“还请姑娘也体谅着咱们底下人,长话短说。” 红玉应了声,赶紧带着苏佑进了院子。 这些人喉咙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方才,苍玺明明答应了自己让他前来探望苏满霜,怎的忘记了给令牌这种关键物什?他们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 “苏老爷!”红玉唤了声,方才把苏佑的思绪拽回来。 “侧妃娘娘就在这间屋子里,您进去长话短说”,苏佑道了声谢,正要进屋时,红玉突然说道:“您也看见了,王爷虽然口头上应允了,但并未给令牌。红玉带您进来可是犯了大罪,还请苏老爷怜悯属下!” 苏佑再次拱手后进了房间。 见他找急匆匆的样子,红玉笑了笑。 苍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苏佑敲了敲门进了房间。此时此刻,苏满霜正我在床上背对着门。苏佑看见自己女儿一小只的所在床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霜儿”,苏佑哽咽着喊了一声。 苏满霜听到苏佑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猛地起身。见来人是苏佑,苏满霜跪在了地上,苏佑赶紧上前去扶她。 “娘娘可还好?”苏佑扶起苏满霜问道。 苏满霜含泪点了点头,问道:“父亲呢?” 苏佑叹了口气,“为了娘娘的事情,为父已经一宿没有合眼了。老夫想不明白,娘娘为何要承认?” 苏满霜闻言,沉默了良久。看着苏佑那双期盼的眼睛,苏满霜说不出话来。 为何要承认? 这个问题,苏满霜也问过自己。 思索良久后,她得出了结论——让苍玺对她有愧疚之情。 倘若苍玺深入调查后,发现此事并非她所谓,是否会为他的行为感到愧疚,从而对她有些许弥补之心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秘密(2) 见苏满霜不言,苏佑再次开口问道:“这桩事情绝非小可,老夫委实想不明白侧妃为何会担下来?” 看着苏佑的目光,苏满霜心中的话愈发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娘娘!”苏佑又唤了一声,苏满霜闻言打了个颤,思前想后实在没有好办法后,苏满霜心一横,干脆跪在了地上,“爹,这桩事情是女儿不孝。还请爹爹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别再问了!” 言罢,苏满霜给苏佑深深的叩了一首。 苏佑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但红玉却叩响了门,“苏老爷,您长话短说。” 闻言,苏佑擦干了眼泪应了两声。他想从苏满霜口中得到些许消息,但看眼下的局势,是没有可能了。 “霜儿保重身体,为父会想法子劝王爷彻查”,苏佑说完这话后握住了苏满霜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您放心,这桩事情即便查下来也该是为父担着。” 苏佑说完,含泪出了苏满霜的卧房。 出门后,看见红玉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苏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赔笑说道:“还请红玉姑娘代老夫多谢王爷恩情。” 红玉岂能看不出这只老狐狸的心思,遂而拱手说道:“苏老爷放心,属下一定代为转达。” 苏佑应了一声,“家中还有要事,老夫就不去拜谢王爷了。” 闻言,红玉恭恭敬敬的又给苏佑行了个礼,“属下送您出府。” 苏佑连忙摆摆手,“不劳烦红玉姑娘了,老夫识得来路,你且去找王爷复命吧。” 言罢,苏佑一个人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红玉鞠了一躬,红玉诧异。不等她开口,苏佑说道:“请红玉姑娘转达王爷,老夫——会把他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说完,苏佑昂首朝着摄政王府正门的方向走去。红玉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苏佑当真会为了女儿把苍玺心心念念的东西双手奉上? 想到这儿,红玉加快了脚步。 来到卧虎阁时,苍玺与苍洱还都在书房。 见红玉进来,苍玺问道:“可看出了什么破绽?” 红玉没有任何表示,把苏佑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转达给了苍玺:“苏佑说,他会把王爷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本王想要的东西?”苍玺嘟哝了一句。 苍洱不管这些,急切问道:“人可是苏佑指使的?” 红玉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我见他出来之时眼角带泪,想必是哭过的。但我觉得,倘若人是苏佑指使的、苏侧妃顶包的话,父女见面不应当是哭。” 苍玺微微点了点头以表同意红玉的说法。苏佑是在战场上挣得的一身威名,儿女情长对他来说理应是可以放下的。 听到红玉的分析,苍洱砰的砸了一下桌子。看到苍玺正看着自己后,苍洱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遂而拱手说道:“是属下鲁莽了,还请王爷恕罪。” 苍玺应了一声,故意支走苍洱道,“王妃身子欠安,苍洱再去请大夫来给她瞧一瞧吧。” 苍洱想反驳,但看见红玉给自己使了个眼色,遂而只能不情愿的领命去请大夫。 见苍洱走后,苍玺说道:“把所有经过事无巨细的跟本王说一遍。” 红玉把事情完整的复述了一遍。尽管苍玺觉得又漏洞,但又说不出哪儿怪异来。一时之间,两人杵在那儿相顾无言。 事情必须要调查下去,这是给傅瓷、苍洱一个公平也是慰香罗在天之灵。 想到此,苍玺吩咐道:“即日起,派人盯住了苏府。苏佑与谁见过面、去了哪儿,都要彻查。” 红玉拱手领命后,苍玺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卧虎阁里苍玺绞尽脑汁的在想凶手到底是谁。这桩事情迷雾太多,现在他也分不清到底何为真、何为假。加之,这件事情又涉及到苍洱,苍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心的把调查事情真想的命令交给他。尽管苏满霜这儿疑点重重,但是青苑那儿虽说她不肯承认但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想到此,苍玺只觉头痛。 半晌后,苍玺冲着门外喊了声袁凯。 袁凯听见后,赶紧进门。 “带青苑来这儿”,苍玺说道。 袁凯应下,正要离开,苍玺补充道,“把本王已经禁足侧妃的消息告诉她,其余的一概不用回答。” 袁凯领命之后,按照苍玺的吩咐将青苑带到了卧虎阁门口。这一路上,袁凯故意把苏满霜被禁足的消息透露给了她,青苑听后语无伦次了很久。等到她平定了情绪,再问袁凯什么话时,袁凯谨遵苍玺的吩咐,任由青苑百般哀求也不再多说一句。 “姑姑,请吧”,袁凯说道。 青苑扑通一声跪在了袁凯的脚边,袁凯往后退了一步,也不伸手去扶。 “你这是何意?”袁凯问道。 青苑郑重其事的叩了一首,“我招,我都招。这桩事情,侧妃娘娘真的不知情!” 袁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起来。这些话留着跟王爷说,兴许王爷能明察秋毫,为侧妃洗刷冤屈。” 青苑似信非信的看着袁凯。眼下,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在牢里,她原本以为只要咬紧牙关不认罪,任苍玺有多大本事都不会查到苏满霜头上。没想到,自己才进牢里几日的功夫,这外面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苍玺竟然禁足了苏满霜、封锁了芙蓉苑! 袁凯自然没有告诉她,苏满霜是自首的。他还指望着能借着苏满霜的由头,从这只赤胆忠心的老狐狸嘴里挖出点什么消息呢! “进去吧”,袁凯再次催促道。 青苑应了一声,双手略微带颤的敲了敲书房的门。 苍玺答了声“进”,青苑深呼吸了两下才推开了房门。 屋里只有苍玺一个人,就连平日里在书房里伺候的丫鬟也都不在。青苑慢吞吞的走上前,跪在地上。苍玺不开口,青苑也不开口。 将死之人理应没什么可怕的了,她现在心中所想无非是保护好苏满霜。 苍玺没想到青苑能这么沉得住气,这与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按照袁凯的描述,青苑应该是个忠心护主的,苍玺原本以为她一进来就会把所有的罪责通通揽在自己身上。 见她还不语,苍玺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听到苍玺的咳声,青苑微微抬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苍玺问道。 青苑深深的叩了一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大的缘故,身上的伤口也被扯裂了好几处。 “奴婢卑贱之躯死不足惜,只是侧妃娘娘真的冤枉啊!”青苑哭喊道。 “苏侧妃已经认了,在晋安城放火杀人的两个刺客是她派遣的”,苍玺轻描淡写的说道。 闻言,青苑跌坐在地上,直重复着“不可能。” 苍玺冷笑了声,并不回答青苑。 青苑看着苍玺这副冷淡的模样,才意识到这件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认清楚现实后,青苑将仄歪的身子调整好,重新板板整整的跪在了地上,“奴婢招,奴婢都招。” 闻言,苍玺才慢慢的将目光从桌子上的公文移到青苑身上。 青苑受不住这道冰冷目光的拷问,在与苍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赶紧转移了视线。 “王爷想知道什么?”青苑怯生生的问道。 苍玺没回答。他的确迫切的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真想,但是对于青苑这种在府门里混长了的老奴,急不得。 见苍玺不说话,青苑心里更加没底。 他这是已经认定了苏满霜就是幕后指使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秘密(3) 想到此,青苑打了个寒颤,不再等苍玺开口问就开始主动交代—— “放火杀人这桩事情上,侧妃的确不知情。奴婢还曾劝侧妃为腹中孩子早做打算,但侧妃娘娘对王爷痴心一片对王妃也是敬重有加,始终不肯动手。奴婢看不下去,只、只好……只好帮了侧妃一把”,青苑说道。 苍玺盯着青苑看,依旧不说话。青苑不知道苍玺已经把放火杀人的事情查探清楚了,看到他这副神情还以为苍玺怀疑自己的话,遂而赶忙说道:“王爷若是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在王妃离开王府的后一日,奴婢趁着侧妃娘娘睡着后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那夜下了雨,后院的小路上留下的脚印正是奴婢的,还请王爷明鉴!” “你的?”苍玺故作疑问。 青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奴婢本想着,与奴婢鞋子尺寸一样的人还有碧竹、合欢。碧竹是王爷身边的人,自然没有替奴婢顶包的可能,但合欢不同。合欢是个好吃懒做的,但王妃一向公正严明,在她的院子里干多少活儿拿多少赏钱。以她的妒心,做出什么伤害王妃的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 闻言,苍玺蹙眉。梧桐殿的奴婢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当时怎么就没发现这位叫合欢的婢女竟然是个背信弃义的! “接着说”,苍玺提醒道。 青苑揩了把眼泪,说道:“刚进王府时,奴婢曾给侧妃娘娘出主意让她打赏众人,王爷还为此罚过娘娘与奴婢。当时,梧桐殿的人除了合欢以外,都没收奴婢给的赏银。奴婢见她是个贪心的,日后便经常给她些小首饰。久而久之,她也就答应作为内应,把王爷在梧桐殿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奴婢。这桩事情,侧妃娘娘也是不知情的。” “不知情?”苍玺反问了一句后接着说道,“本王看她是巴不得吧?” 青苑赶紧否认,为苏满霜辩解道:“侧妃虽然爱慕王爷,但她打小就心地善良,断然想不出这种邀买人心的招数来。” 苍玺冷哼了一声。近日,苏满霜的种种所作所为可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想不出这种招数来的人。 “王爷,您一定要相信侧妃娘娘。她虽娇纵,但确实没有半点要害王爷的心思啊!”青苑哭喊道。 苏满霜没有害自己的心思,苍玺心中明了。毕竟,苏满霜是自己的妾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种道理,苏满霜应该知晓。 “那害王妃、夺玉龙头的心思呢?”苍玺问道。 听他一言,青苑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害王妃!夺玉龙头! 这两桩事情,苏满霜怎么也认下了? “这……这件事情也与侧妃无关”,青苑狡辩道,苍玺看她神态多少有点心虚。 尽管识破,但苍玺依旧想听一听青苑的辩解。 “奴婢看得出来,王爷之所以娶侧妃是为了老爷的权与势。但是,王妃手中的玉龙头若是毁了,王爷就不得不只能倚仗老爷。如此一来,您对侧妃娘娘才能更加倚重”,香罗说道,语气里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苍玺没理他,而是唤了一声袁凯,让他把青苑带下去好生看管,务必保证留个活口。 袁凯将青苑送回牢里重新回到书房后,见苍玺正握着笔在纸上写些什么。 袁凯拱手一揖,唤了声:“爷。” 苍玺应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之后把整理好的青苑的供词递给了袁凯,“你看看。” 袁凯接过后,详细的浏览了一遍。 读到最后,袁凯的眉头拧的愈发紧。这份供词看着诚恳,实则漏洞百出。 若是青苑真的只想要玉龙头,绝不会再派第二波杀手去要了傅瓷等人的命! 很明显,青苑自知难以活命,所以想把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的身上? 思索片刻过后,袁凯将供词还给了苍玺,拱手说道:“奴才觉得,第一桩事情该不是青苑做下的。” 苍玺点了点头,示意袁凯接着说下去。 “奴才说句不该说的,王爷莫要怪罪”,见苍玺应了一声后,袁凯接着说道,“王爷真的觉得侧妃一介未曾念过几本书的女流,会在意一枚玉龙头?” 问题抛出后,屋子里寂静了片刻。 确实如此。 苏满霜不比傅瓷读书多,也不如傅瓷心思细腻。“玉龙头”的作用,傅瓷尚且不大清楚,苏满霜怎么会如此了解? 想到这儿,苍玺心中有了定论。 这桩事情,看来是有人要给他设个障眼法啊! “本王去看看王妃”,苍玺对袁凯说道。 看到苍玺这反应,尽管袁凯也有些见怪不怪,但还是不解苍玺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傅瓷。 在摄政王服伺候这么些时日,傅瓷的心性袁凯也多少了解一些。这种情况下,苍玺要是不给傅瓷一个交代,傅瓷断然不会给苍玺好脸色,甚至还可能根本就不见他! 但既然是主子的命令,袁凯也不好过多的说什么,只好跟在苍玺身后。 到梧桐苑的时候,大夫刚给傅瓷把了脉开了新的药方,傅瓷还在沉睡。 苍玺拦下了大夫,问道:“王妃情况如何?” 大夫给苍玺行过礼之后,叹了口气,“王妃娘娘淋了雨受了寒,又经历了一场大火,心情还欠佳。饶是男子也受不住,何况是女儿身,王妃能撑到这个时候才病倒已经不易了。” 大夫的话如针扎一样刺痛着苍玺。 “还请大夫救她一命,本王愿倾尽所有!”苍玺行了一礼说道。 见苍玺给自己躬身行礼,大夫赶紧还了回去,“救人乃医者本分,老朽理应倾尽全力。只是……”,大夫有所迟疑,考虑着这嘴边的话该不该出口。 “但言无妨”,苍玺说道。 “唉,老朽也不瞒王爷了。这生死有命,王妃的心结不解,终归不利于身体康复啊!” 大夫这话说的委婉,但苍玺也算是听明白了。傅瓷心中的郁结若是解不开,终究难愈。 “本王明白了,还请先生多多费心”,苍玺拱手说道。 大夫赶紧还礼回去,连连应道:“自然、自然。那老朽先去给王妃抓药。” 苍玺颔首,送走了大夫之后,苍玺即刻进了屋。 红玉和雁儿在傅瓷的床前坐着。看见苍玺进来,两人起身给苍玺行了个礼,苍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很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 “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就这么一直昏睡着”,雁儿的声音带着哽咽,想来是哭过好几回的。 苍玺嗯了一声后坐在了傅瓷的床前,为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傅瓷的睡颜,苍玺又爱又心疼,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喜欢一力承担呢? 看着傅瓷这番模样,想着大夫的话。苍玺觉得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稀里糊涂的给谁定了罪。否则,傅瓷岂非白白受了这个罪,香罗也死的不值。 想到此,苍玺起身要往外走,示意红玉跟他出去。 来到院子里,苍玺背对着红玉说道:“本王想让你跑一趟金陵,把季十七带来。” 闻言,红玉从苍玺的身后绕到面前,“季十七?您该不会还想把王妃托付给季先生吧?” 苍玺应了一声,冷声问道:“有何不可?” 见红玉不解,苍玺解释道:“害瓷儿的凶手本王已经猜到了,想要让他偿命,还需要一段时日。本王希望瓷儿能健健康康的看着害她的凶手匍匐在她的脚下,也想让她健健康康的看着害了香罗性命的人悬尸街头。” 第三百一十四章最想要的东西 一连吃了十几日的药,傅瓷的病都不见好。 看着日渐消瘦的傅瓷,苍玺心乱如麻。这些天,他日日趁着傅瓷昏睡的时候守在她的床边,又在她快醒了的时候悄悄离去。傅瓷吃的药是他亲手煎的,傅瓷吃的饭菜是他亲手煮的。总之,凡是都亲力亲为,但就是不在饭菜醒了的时候与她相见。雁儿看在眼里,几次想要上前劝解但都被苍玺转移了话题。 这十几日之间,苏佑两次上门造访,但苍玺都称病未见。 此刻,他握着手里的东西再次站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前。 “劳烦通报,就说老夫带来了王爷最想要的东西”,苏佑对侍卫说道。 守门的侍卫给苏佑行了个礼,“苏老爷,王爷交代了,这几日不见客。” 苏佑紧紧握了握手里的东西,“你只管按照我的话去禀报,出了什么事情有老夫担着。” 守门的侍卫是邱晔本地人,知道苏佑在在这一片的势力。既然赫赫有名的苏老爷都这么说了,侍卫只好恭敬的行了个礼后,说道:“您稍后,奴才这就去为您禀报。” 苏佑点了点头看着侍卫进了王府后才叹了口气。 看样子,苍玺是对苏满霜没了耐心了。令苏佑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并且,还输的这么惨! 侍卫被袁凯拦在了梧桐苑门口。此刻,傅瓷还在昏睡,苍玺正陪在一旁。 根据侍卫的禀报,袁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遂而只好轻轻叩了叩傅瓷的卧房的门。 苍玺曾告诉过袁凯,他呆在梧桐苑的时候,没有大事不要来打扰他。袁凯是个有分寸的,想必这桩事情该是他没法拿定主意的。 想到此,苍玺给傅瓷掖了掖被子后,打算起身出去。许是傅瓷有所感觉,一把抓住了苍玺的衣角,有气无力的嘟哝道:“别、别……别走。” 苍玺的衣角被傅瓷一抓,他再也迈不动脚。 他弯腰凑到傅瓷的身边,微微扬了扬嘴角:“好,我不走。” 苍玺重新坐回了傅瓷的身旁。傅瓷许是听到了苍玺的话,睡的比方才安稳了许多,但眉头仍旧皱着。苍玺为傅瓷拂去了皱着的眉头。 “怎么睡着了还这么爱皱眉?”,苍玺嘟哝了一句。 苍玺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微微一怔。睡着了为什么还爱皱眉,这个问题苍玺心里清楚的很。自打认识他以来,傅瓷受过多少委屈,苍玺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自己才会选择推开傅瓷,他不想这个女人再跟着自己吃苦。苍玺自己也曾想过,倘若没有傅瓷当时嫁的是季十七,她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许多? 袁凯又在门口轻叩了两声,苍玺朝门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傅瓷那只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后,权当没听见的继续留在了傅瓷的身旁。 任它多重要,此刻他只想守着眼前的人。 袁凯又在门口呆了一会儿,房间里还没有动静。只好找来雁儿,让她进去代为转达苍玺。 这几天,因着傅瓷病情没有好转,苍玺对人连个好脸色也没有。许是因为雁儿是傅瓷义妹的缘故也只有对雁儿还多少宽容些,此刻怕是除了雁儿以外没有人敢贸然推开傅瓷的房门。 与雁儿说明情况后,她满口答应。即刻就到了傅瓷的我房门前,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房门。 苍玺见门开,雁儿探进来了个脑袋。苍玺眉头稍微一皱,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雁儿蹑手蹑脚的来到了苍玺身边,声音很轻的说道:“王爷,袁凯说,苏佑老爷正在王府门口,想要求见您。还说,带了王爷最想要的东西。” 闻言,苍玺微愣。 他最想要的东西怕是苏佑给不了吧? 苍玺没出声,把目光落到了傅瓷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上。雁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明白了苍玺的意思,遂而冲他点了点头后出了房间门。 袁凯在门口守着,看见雁儿出来后赶紧问道:“王爷说了什么?” 雁儿摇了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袁凯有点着急的问道,“我说雁儿姑娘,您进去一趟,就落个什么都没说?” “你别急”,雁儿安慰袁凯道,“我进去的时候,长姐在熟睡,手还拉着王爷的衣角。王爷就是想出来,也迈不动腿。” 听雁儿这么说,袁凯心里多少有些数了,但还是又确定了一遍似的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不见?” “我猜是。苏老爷美其名曰说有什么王爷最想要的东西,但依我看,咱们王爷此刻最想要我长姐的心!”雁儿回答道。 袁凯知道,雁儿是个鬼机灵。她既然这么猜了,想来也八九不离十,遂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先去回话了,雁儿姑娘请便。” 雁儿应了声,冲他笑了笑末了还挥了挥手。 出了梧桐苑,侍卫还在院门口站着。见袁凯来了,侍卫赶紧迎上前去,问道:“袁总管,王爷是见还是不见?” 袁凯叹了口气,“咱们这位爷,是个情种!” 看着侍卫不解其意,袁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随你走一趟。” 袁凯说完,走在了前头,侍卫愣了愣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脚步很快。隔着老远,袁凯就看见了苏佑。 他站在离门口三尺远的地方,身后只跟着个老管家,想来不是坐轿子来的。 约么苏佑也看见了自己,袁凯有加快了脚步。 来到门口,苏佑赶紧上前相迎。袁凯依照规矩给他行了个礼之后,苏佑赶紧问道:“王爷如何说的?” 袁凯换上了一副愁容,惋惜的说道:“苏老爷您也知道,这几日王妃的病情不见好转,王爷都急坏了。奴才们还没走到跟前说您来了的事情,就被赶了出来。”袁凯伺候人多年是个圆滑且忠诚的。他语气中的那份儿委屈,苏佑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 苏佑叹了口气,“王爷、王妃伉俪情深,实在让人羡慕。只是……” 袁凯不给苏佑机会,接着他的话茬就接着说了下去,“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是万岁爷派人来命王爷立刻回京,怕是王爷都敢抗旨不遵。不然……您过两日再来,等王妃病情有所好转,王爷也才能有心思干别的啊!” 袁凯话都说到来了这个份儿上,纵然苏佑心有不满也不能说什么,遂而只好转移话题道,“劳烦袁总管行个方便,给我这老头子透个实话。” “苏老爷请讲”,袁凯恭敬的行了个礼说道。 “侧妃娘娘现下如何了?”苏佑问道。 说完这话,苏佑明显察觉到了袁凯的表情稍微僵了那么一下子,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袁总管也知道,今侧妃有孕三月,这个时候正是胎向最不稳的时候。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情。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做祖父的,跟我透个实话吧!” 看到苏佑这副谦卑的样子,袁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愈发觉得看不透苏佑这个人了,通常来说,苏佑该更看重苏满霜的兄长与自己的孙子才是,怎么现在竟然会为了苏满霜这个女儿尽心尽力、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袁凯想着出身,苏佑轻咳了一声后,他才拱手说道:“侧妃娘娘腹中的小王爷安好,苏老爷尽可放心。只是……” 袁凯没说下去,等着苏佑开口问他。 “只是什么?” 见苏佑满脸关心的问,袁凯半推半就的说道:“唉,我就跟您透个实话吧!您还是赶紧想个法子把侧妃娘娘救出来吧!别说是孕妇,就是普通的夫人被自己的夫君禁足,有几个心里能是个滋味儿?”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入京 苏佑认同袁凯的话,与他稍微寒暄了几句后便回了府邸。 苍玺在傅瓷的房间呆到天黑。并非苍玺想离开,而是傅瓷醒的时候看到苍玺正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时,傅瓷选择了闭上眼睛转身朝里。然而这一切,苍玺尽收眼底。 看到傅瓷这反应,苍玺也觉得自己失败透了。 他的女人,竟然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心凉? 最后,苍玺还是离开了傅瓷的卧房,让雁儿和两个婢女进去照顾傅瓷。 傅瓷把进来的两个侍女赶了出去,只留下了雁儿。 雁儿给傅瓷倒了杯水,伺候着傅瓷喝了下去。 “长姐,您……” 雁儿话还没说完,傅瓷就打断道,“你是想为王爷辩解?” “不是辩解,是想告诉长姐些您该知道的真像”,傅瓷没打断雁儿,她接着说道:“这几天,王爷没日没夜的守在您的身边。您吃的饭菜、喝的汤药,虽说都是我与那些婢子们端进来的,但是都是王爷熬的。他每天都会趁着您睡着的时候守在您身边。看您快醒了,他就走。” 雁儿越说,傅瓷的眼眶越红。尽管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但傅瓷一个劲儿的仰着头吸鼻子来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见傅瓷没说什么不让她接着说下去的话,遂而接着说道:“今日,王爷留在这儿是因为他要走的时候您拽住了他的衣角。方才,袁总管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王爷,当时王爷正守在您的床前。袁凯不敢贸然进来,只好让我来传话。” 傅瓷擦了擦眼角,问道:“袁凯有事情?” “是苏侧妃的父亲苏老爷来了,说带来了王爷最想要的东西。但是,当时您一个劲儿的抓着王爷的衣裳,他只盯着您的手,也没多说就让我出去了”,雁儿如实回答。 苍玺最终还是留下在了自己身边。听到这话,傅瓷心头的包袱卸下了一大半。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傅瓷说道。 雁儿应了声,从傅瓷的手里接过茶杯放在桌子上后就出了房间。 确定雁儿离开后,傅瓷才开始嚎啕。 这些眼泪,她攒了太久。 这些日子,她既巴望着自己醒来的时候苍玺能在她的身旁,也巴望着苍玺能离她远点儿好让自己彻底对这个人失望。 可是,这个人就是不给自己机会。 明明在乎自己,却装作冷淡的样子。 这样的苍玺,他活的不累吗? 傅瓷哭着哭着体力不济,再次昏睡了过去。 大约晚饭后,红玉的马车进了摄政王府。苍玺听到袁凯的禀报之后,赶紧去见季十七。 季十七见到苍玺的那一刻,一拳就挥在了他的脸上。 苍玺伸手抹了一把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苦笑了一声,“我带你去瓷儿的卧房。” “不用!”,说完,季十七瞪了苍玺一眼,接着对红玉说道:“带我去瓷儿的卧房。” 虽说红玉也不理解苍玺的种种做法,但是她毕竟只听命于苍玺,遂而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苍玺的脸色。 苍玺点了点头,示意让红玉带着季十七去梧桐苑。 季十七去梧桐苑的时候,一众奴婢都守在门外。红玉敲了敲门,房间里没有人回应,红玉又唤了两声,仍旧无人言语。 见状,红玉与季十七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后,红玉不再询问,直接推开了房门。 进门后,看到傅瓷一个人在床上昏睡,季十七赶紧扑到了傅瓷的床前。 “瓷儿!瓷儿!”季十七扳着傅瓷的肩膀唤道,回应他的确是红玉的喊声。 “您、您快救救她啊!”红玉催促道。 闻言,季十七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夫,是个可以救她的大夫! 反应过来之后,季十七冲着红玉喊道:“快!给我拿银针!” 红玉赶紧应下,从季十七的药箱里找银针包。与此同时,季十七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傅瓷的脉搏上。空气好似静止,季十七的眉头越锁越紧,红玉看在眼里,着急问道:“王妃到底如何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把银针给我”,季十七一脸正色的说道。 红玉赶紧把银针递给季十七,一秒都不敢耽搁。她最怕看见季十七这副严肃的模样。这样的季十七,红玉只见过两回。第一回是十年前,苍玺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第二回就是此刻。 季十七拿银针的手有点抖,但还是找准了穴位扎在了傅瓷的手上。 银针入穴的那一刻,季十七松了口气似的,“还好,再耽搁半个时辰怕是就难了。” 听季十七这么一说,红玉也松了口气。 “你先出去吧”,季十七突然说道。 红玉被他这话弄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去?季十七让她出去? 见红玉犹豫不决,季十七接着说道:“这世上谁都可能害她,但我不会。你出去就是,这话也带给你们家那位玺王爷。哦,不对,是摄政王爷。” 红玉没反驳季十七的话。这个时候,医治好傅瓷最要紧,至于有什么误会,也应该是让苍玺去与季十七解释。 想到此,红玉抱拳给季十七深深行了一礼,“您多费心。” 说完这句话,红玉就离开了傅瓷的卧房。 出了房门之后,红玉正看见站在院子里的苍玺。 苍玺看见红玉出来后,赶紧跑上前问道:“如何了?” “有救了。季先生说再晚一个时辰恐怕就难了”,红玉把季十七的话复述给了苍玺。 听红玉说傅瓷没事儿的消息后,苍玺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您就不想进去看看?”红玉问道。 苍玺朝着卧房那个方向深深的看去,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轻咳了一声后,说道:“她不想看见我。并且,季十七在里面我也安心些。” 听到苍玺的回答后,红玉不再多言,与苍玺一起站在门外等着房间里的消息。 季十七又在傅瓷的手上下了两针后,坐在了她的床前。看着傅瓷脸上的泪痕,季十七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 当时,为什么要把眼前的人拱手相让? 他不怕傅瓷不喜欢自己,但他怕苍玺照顾不好傅瓷。 事实证明,苍玺真的没有照顾好自己心尖儿上的人。 季十七看着沉睡的傅瓷叹了口气,“这就是你当初执意要嫁的人吗?瓷儿,你真的快乐吗?” 回答季十七的是傅瓷均匀的呼吸声。季十七伸手为傅瓷擦了擦眼角还带着的泪痕。 “如果当初,我抓住了你的手,你会不会比现在好过?”季十七轻声问道。 他没有答案,也渴望能得到这个答案。 原来,他喜欢看傅瓷的音容笑貌。然而,傅瓷好像只有与苍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笑得开心。彼时,他觉得,自己既然没有办法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发自内心的开心,那不如就成全他们。 可是,当初让傅瓷笑得最真心的那个男人如今让她哭的最凄惨。 有那么一瞬间,季十七甚至有点羡慕苍玺。 毕竟,傅瓷的眼泪是为苍玺掉的,自己连让她落泪的资格都没有。 都说,没资格吃的醋最酸。季十七今日才真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 在屋里呆了许久之后,季十七为傅瓷盖好了被子才出了房门。 看见正候在院子里的苍玺、苍洱、袁凯与红玉,季十七微愣。 他倒是越来越看不透苍玺这个人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明明伤害傅瓷伤害的最深,为何还要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 “我有话想与你谈谈”,季十七走到苍玺面前说到。 苍玺应了一声,轻声说道:“随我来。”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入京 苍玺走在了前面,季十七紧随其后。 此刻,天色已经很晚了。苍玺没让袁凯跟着掌灯,但两个人对这段路却分外熟悉。苍玺熟悉,不足为奇,这儿毕竟是他的家。但这一路走来,季十七却觉得这儿的布置与在金陵的玺王府一般无二。 苍玺带着季十七来了湖心亭。以前,季十七常去金陵城里玺王府的湖心亭。 “坐吧”,苍玺轻声说道。 季十七没应声,坐在了以前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季十七看见石桌上放着一摊子酒。 看这情形,即便是自己不提出要与苍玺谈一谈,他也会主动开口了。 苍玺把酒坛子起开,给季十七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喝!”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苍玺率先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季十七等着他看了片刻,将一整碗酒干了下去之后自己又倒上了酒。一连喝了三碗之后,才将酒碗往桌子上一拍,“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为什么!” 苍玺慢悠悠的喝了口酒,沉默了片刻之后,将酒碗往地下狠劲儿一摔。 “为什么?为了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说着,苍玺站起了身。 “我从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能让我在意的人,可我偏偏是承周的王爷,还被先帝封为摄政王!我想辞官,可是老四的仇呢?谁报?” 听着苍玺的讲述,季十七一碗一碗的灌自己。。他没打断苍玺,听着他继续讲述。 “我还怕周则会劫持瓷儿。如果瓷儿出了意外,那我现在做的一切还有什么用?”苍玺反问道。 “所以,你想把她逼走?”季十七苦笑问道。 苍玺没吱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呆在湖心亭。苍玺站着望月,季十七把酒痛饮。 一刻钟后,苍玺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苍玺站在季十七背后低声说了一句后,坐到了季十七的对面。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袁凯站在了两人面前,给两人分别行过礼之后对着苍玺说道:“爷,借一步说话。” 苍玺点了点头,起身随着袁凯去了湖心亭之后的小竹林。 “怎么了?”苍玺低声问道。 袁凯左右环顾了一周之后,贴在苍玺耳边说道:“苏佑带人入京了!” 苍玺蹙眉,半声都不吭。袁凯看着他这神态,有点儿不敢置信。即便苍玺冷静沉着,但是这种天大的消息多少也该给些反应吧? 沉思片刻之后,苍玺才问道:“走了多久了?” “约么着有一个时辰了,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出了城门”,袁凯回答道。 “何以见得他就是入京?”苍玺眉头仍旧皱着。 “爷,他带了在邱晔城之外的所有苏家军!”袁凯慌忙回答道。 闻言,苍玺的神情比方才复杂了许多,“让苍洱、程钺立刻调集咱们能用的所有人立刻跟我去追苏老将军,一刻钟后出发!” 袁凯赶紧应下,立刻去办。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心里清楚的很,万一办不好,这可是整个王府都掉脑袋的事情! 见袁凯走了之后,苍玺也疾步回到了湖心亭。 季十七依旧坐在石凳上等着苍玺,他似乎还有话要问苍玺,但不等他开口,苍玺就率先说道:“照顾好瓷儿,明日就带她悄悄回金陵!” “到底怎么了?”季十七赶紧问道。 “苏老将军带着兵将打算攻入金陵,来不及解释了,本王必须去一趟!否则整个摄政王府死无全尸!”苍玺说道。 季十七被苍玺的这话吓了一跳。整个摄政王府死无全尸,这话什么意思? “带她走!保护好她!拜托”,说完之后苍玺深深的给季十七行了个礼。 言罢之后,不等季十七反应过来之后,苍玺就已经消失在了湖心亭。 季十七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但是仅仅那一句“否则整个摄政王府都会死无全尸”就足以让他方才饮下的酒全都变成冷汗。 苍玺出了湖心亭后,袁凯与苍洱一同赶到了他的书房。 “您的剑”,苍洱把承影剑往苍玺面前一推。 苍玺接过宝剑,拍了拍苍洱的肩膀,“都准备好了吗?” 苍洱点了点头,“放心吧!” “走”,苍玺说道。 “爷”,苍洱喊了一声,苍玺停下脚步后,苍洱接着说道:“您要不要去见王妃一面?” 苍玺听后微怔,随后很释然的笑了笑,“不用了。” 苍洱点了点头,苍玺边走边对袁凯说,“本王已经委托季十七明日就带着王妃启程回金陵竹林。你与红玉将他们护送到竹林之后,在金陵城外三十里的岳水城与大军会合!” “是!”袁凯应道,苍玺点了点头,“他们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王爷放心,袁凯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保护好王妃、季先生!”袁凯拱手说道。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苍玺侧身对苍洱问道。 苍洱犹豫了片刻,对袁凯行了个礼,“我娘死后我就只剩下王爷和红玉两个亲人了,那丫头性子急还要强,这一路上劳你多费心。” “这个自然”,袁凯还礼说道。 苍洱把这些话说出口之后如释重负,冲着苍玺微微一笑,“咱们尽快启程吧,消息属下已经派人传递给匈奴王了,咱们必须抓紧行动了。” 苍玺点了点头,与苍洱快步到了摄政王府的门口。 骑上战马的那一刻之前,苍玺突然凑到苍洱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还能活着,我给你们办喜事。” 苍洱听后,愣了片刻后对着苍玺行了个礼。 “好了,走吧”,言罢,苍玺率先跨上了战马,苍洱紧随其后。 袁凯这厢刚送走了苍玺与苍洱,接着红玉就追了出来。 “袁总管,王爷呢?王妃请他过去一趟”,红玉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的红玉小祖宗,王爷这刚走呢!”袁凯说道。 “走?”红玉问道。 袁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红玉解释了一遍之后,红玉有点儿不敢置信。 “所、所以,王爷是要入京了?”红玉问道。 袁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爷还说,让你我护送着王妃和季先生回金陵竹林后再去金陵城三十里外的岳水城会合。” “那苏侧妃呢?”红玉问道。 闻言,袁凯微怔,“王爷既然没说,就让她留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听到这话,红玉打了个寒颤;。尽管她不喜欢苏满霜,倒是还没用害她的心思。更何况,苏满霜一死便是一尸两命。她万没有想到,袁凯这个奴才的心比他们这些杀手、暗卫还狠!也就是袁凯只听命于苍玺,否则依照他心狠的程度,若是反咬一口的话,大约会致命! 幸好他是友非敌。红玉感慨了一句。 “我们先去面见王妃吧”,红玉岔开话题。 袁凯点了点头,与红玉一起进了梧桐苑。 此刻,季十七正坐在傅瓷的床边,雁儿在喂傅瓷肉糜羹。 红玉敲了敲门,问道:“主子,我与袁凯能进来吗?” 傅瓷刚想张口说话,季十七赶忙拦下,“忘记我方才与你说的什么了?再喊嗓子就要失声了。” 听他这么说,傅瓷冲着季十七勉强挤出个笑容,继而点了点头示意让那两人进来。 季十七起身,去开了门。 袁凯与红玉进门后,先后给傅瓷、雁儿、季十七行了礼后,红玉才稍带犹豫的说道:“主子,我去时王爷已经出城了。他还让我们明日送您和季公子回金陵竹林。” 第三百一十七章弥补 傅瓷闻言,一下子就呆在了哪儿。 众人见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还是雁儿率先开的口。 “长姐……” 这一回,傅瓷没哭也没闹。事情的严重性旁人看不透,但傅瓷心里清楚的很。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苍玺的用心良苦。 “明日一早动身”,傅瓷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听到傅瓷没反对,众人才舒了口气。 “今夜去一趟芙蓉苑,让苏侧妃与我们一同上路”,傅瓷冲着红玉吩咐道。 听到傅瓷这话,季十七与袁凯都不解其意。季十七疑惑的是,从哪儿蹦出来个苏侧妃。袁凯意外的是,傅瓷为何要救苏满霜? “苏侧妃?”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袁凯赶忙赔笑说道,“王爷临走之前并没有交代过如何处置苏侧妃。更何况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这……” “本宫想,袁总管心里应该清楚真凶是谁?”傅瓷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打量着袁凯的神态。与傅瓷目光相对的那一刻,袁凯有那么一丝慌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瞪得心慌。 莫非,傅瓷已经猜到了真凶?袁凯想着。 他万没想到,他们这位摄政王妃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和魄力。看样子,从前真是小瞧她了!原本,袁凯觉得苍玺之所以喜欢傅瓷是因为她这张俊俏的脸蛋和肯为大局着想的魄力。但今日傅瓷这一句话,立刻让他对傅瓷刮目相看。 “王妃说笑了”,袁凯赔笑说道。 傅瓷没再理会他,许是袁凯也觉得无趣,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出了房间门。 红玉又呆了片刻之后也离开了傅瓷的卧房,去了芙蓉苑。 见袁凯与红玉离开后,季十七才问道:“那浑蛋娶了妾?” 傅瓷点了点头,“我做的媒。” 闻言,季十七的眼睛睁得老大,“你、你做的媒?为什么?” “因为苏满霜的父亲是前朝辅佐高宗的老将军苏佑,他若是想成就帝业、给周义报仇,苏佑的帮忙至为关键”,傅瓷说道。 季十七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喜欢为彼此着想?他们这样不累吗? 屋子里异常沉默,最后还是雁儿打破了这寂静。 “长姐,您说过苏侧妃不是个好人,您为何还要助她?”雁儿问道。 “她死了,苏将军很有可能倒戈相向。何况,她腹中还有王爷的血脉”,傅瓷说完咳了两声,雁儿赶紧给她顺气。 季十七听到傅瓷说那个什么侧妃腹中已经有了苍玺的血脉之后,脸一下子就僵了。 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段时间傅瓷该受了多少委屈? “跟我走吧,我们不回金陵、不回竹林,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好吗?”季十七问道。 傅瓷听后,冲着雁儿说道:“你出去吧,去收拾收拾明日要带的东西。” 雁儿点了点头出了傅瓷的卧房。雁儿走了之后,傅瓷才说道:“十七,你何苦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 “因为季十七喜欢你”,季十七毫不犹豫的回答。 因为季十七喜欢你。这话多么耳熟! 听到他这话,两年之前季十七在夕阳下背对着她喊的那一句“季十七喜欢你”好像又在眼前。 傅瓷吸了口气,说道:“十七,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可是……” “你不必说了”,季十七打断说道。 傅瓷想出言安慰,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季十七这个模样,傅瓷心里委实不好受。 “好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们一早就上路”,季十七说着就要起身。 傅瓷应了一声。 季十七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了脚步,故作轻松的说道:“瓷儿,我没别的意思,就像尽力弥补一下这段日子以来你所受得委屈。” 言罢,不等傅瓷回答,季十七就出了房门,还顺带着把门给关很好了。 关上房门的季十七并没有即刻就离开,他在傅瓷的房门前呆坐了许久。 其实,他很想听听傅瓷的答案,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便听了也是个否定的答案。与其听一个否定的答案,还不如再骗一骗自己。至少,这样他还有勇气呆在傅瓷的身边保护她、尽自己的全力守护她! 想到此,季十七觉得自己很可笑。 怎么自己就为了这个女人痴情了这么久,这不像他的风格。 季十七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与此同时,红玉也来到了芙蓉苑。 自打苍玺把苏满霜禁足之后,这院子就变得死气沉沉! 守门的侍卫看到红玉来,没拦着。他们知道,红玉是王爷的心腹,并且只听命于王爷。 进了苏满霜的房间,红玉有种自己走错地方的感觉。 她以前来过苏满霜的寝殿,都是板板整整的。这一次,却让红玉大跌眼镜。衣裳、妆品摆了一地。苏满霜正窝在软塌上,旁边站着个婢女,手里捧着晚膳。看那还没动过的筷子,红玉猜测苏满霜应该是还没用用晚膳。 一个女人邋遢到这个程度,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心境? “你下去吧”,红玉对着站在一旁的婢女说道。 那婢女看了苏满霜一眼,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继续守在这儿。 见她不走,红玉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们侧妃。” 那婢女听到红玉这话,似乎才放下了心,将端着的晚膳放在了桌子上之后跪在了红玉的脚边,说道:“还请红玉姑娘劝劝侧妃,娘娘这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就是侧妃的身子受得住,她腹中的小王爷也受不住啊!” 红玉点了点头,对那个小婢女说道:“你下去吧。” 小婢女依依不舍的看了苏满霜一看后,离开了她的卧房。 “侧妃娘娘,您的父亲已经带人入金陵了,王爷也连夜追去了”,红玉说道。 听到这话,苏满霜那死气沉沉的眸子才有了一点儿生气。 “父、父亲,怎么了?”片刻之后,苏满霜才问道。 “苏老爷一直想求王爷赦免您,所以擅自领兵进京了”,红玉解释道。 “进京?”苏满霜问道。 “嗯”,红玉应道,见苏满霜不语,红玉接着说道:“王爷让我等明日护送王妃回金陵,王妃特地让属下来告诉您一声,明日您与我们一起上路。” 闻言,苏满霜的目光才多少有了些平日里带着的神采,“那王爷怎么说?” 红玉没想到苏满霜会如此在意苍玺的反应,但她又不好欺骗苏满霜,遂而说道:“王爷并没有交代。这件事情是王妃做的主,还请您赶紧准备准备。” 苏满霜闻言,大笑起来。红玉觉得那笑容很是凄凉,还有许多无奈。 “王妃?她算什么东西?”,苏满霜说道,“她是想救我然后好向王爷去邀功吗?” “你——”红玉听不得苏满霜这么误解傅瓷,但一想到这人毕竟是苍玺的侧妃,还不能对她动手,虽然说道:“请您说话放尊重一点儿!” “呵——”,苏满霜不满的笑了一声,“她也就是为了我这个肚子,要是我腹中没有王爷的骨血,她傅瓷怎么肯救我?” 被苏满霜这么一说,红玉的火气即刻上来。本就是傅瓷大度,她才能进摄政王府,才能做苍玺的侧妃,没想到她竟然这般的不识抬举。 但眼下的情况最关键的还是让苏满霜与他们一起去金陵,否则真出了什么意外,不是自己能够担待的。想到这儿,红玉接着说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一下小王爷和您的父亲苏将军。” 第三百一十八章决定 苏满霜冷呵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傅瓷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当我心里不知道傅瓷打的什么算盘?”,苏满霜慵懒的躺在榻上冲着红玉冷笑。 “本宫一旦死了,我爹必定倒戈相向。到时候……”,苏满霜没在说下去,她相信红玉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您是打算报复王爷了?”红玉问道。 苏满霜从红玉眼睛里读出了阴冷与狠毒,没等苏满霜开口,红玉说道:“您若是不走,属下大可在此就了解了您。反正,也无——人——知——晓”,随后几个字是红玉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看着红玉的神态,苏满霜打了个寒颤,一扫方才的嚣张跋扈。 “你到底走不走?”红玉最后问道。 苏满霜没了方才的傲气,怯生生的问道:“几时动身?” “公鸡一遍叫晓时”,红玉说完之后就要离开。 “等等——”,苏满霜突然喊道。 红玉站在了门后处,但却没有回头,“你还有什么事?” “青、青苑怎么样了?”苏满霜问道。 “自生自灭”,红玉呵出这四个字之后出了房间,徒留苏满霜一个人在哪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去看一看青苑到底如何了,就算是死,也想让青苑死个体面。 然而,苏满霜没有那份儿勇气。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为自己受苦,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苏满霜深知第一波只为玉龙头而不谋命的杀手是她父亲苏佑派去的。因为,在三日回门的时候,苏满霜偶然路过苏佑书房的时候听见了青苑与她爹爹的对话。苏佑知道玉龙头的作用,也知道这应当是傅瓷的护身符。倘若没有玉龙头护身,苍玺是否能对傅瓷与苏满霜一碗水端平? 苏佑没有害傅瓷的心思,更没有害苍玺的心思。但是,苏佑作为父亲的还是想为自己的女儿挣一挣。 没办法,人性本贪。 红玉离开芙蓉苑后又去了趟梧桐苑。彼时,季十七还坐在傅瓷的门前。看到红玉来此,季十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很小声的说道:“瓷儿睡了,你找她何事?” 红玉摇了摇头,“不放心,来看看。” 季十七应了一声后,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轻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且慢”,红玉伸手拦了季十七一下。 季十七微微皱眉,“还有何事?” “能不能聊聊”,红玉说道。 “我们有什么可聊的?”季十七没给她好脸色,说完就要走。 “我知道你心里有王妃”,红玉说道。 季十七站住了脚步,很轻松似的呵了口气,“这好像不是什么秘密?” 言罢,季十七再次要出门。红玉没再分辨,先一步迈到了季十七身前,“与其怄气,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保护好王妃。” 闻言,季十七没再挣扎。红玉说得对,与其内斗,道不如先想想怎么能把傅瓷平安送到金陵城,还有哪个什么侧妃。 “去院子里说吧”,季十七说道。 红玉应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傅瓷的门前。 来到院子里,红玉朝着守卫院子的侍卫摆了摆手。那六个人给红玉行了个礼之后,全都退了出去。 “他们倒是听你的话”,季十七说道。 “我只负责这院子的安全”,红玉回答道。她的意思已经表示的很明显了,苍玺把这么个心腹派下来给傅瓷,足以看出傅瓷在苍玺心中的分量。 季十七不傻,自然能明白这弦外之音,遂而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这是在为你主子说话?” 红玉笑了两声,“不是。我只是想告诉季公子,王爷对王妃并不差,王妃做的决定也是为了王爷着想。他们的做法可能并不能让别人理解,但是他们在彼此心里都是唯一。” “你这是何意?”季十七脸上明显有写不悦。 “季公子应当不知道,在这之前王爷曾试图把王妃送到您那儿一次,但是路上出了意外,迫不得已我们重回邱晔”,红玉解释道。 季十七没打断,红玉接着说下去,“当时,王爷曾说或许季公子能给王妃更好的生活。” “好了!”季十七冲着红玉吼了一声,红玉没再多言,季十七盯着红玉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替王爷、王妃觉得委屈”,红玉回答道。 “他们两个,本应该是人人羡煞的神仙眷侣。你不知道在玺王府的时候,他们感情有多好!但是,自从四殿下仙逝后,所有事情都变了。王妃心里清楚,王爷一心想为四殿下报仇。在这一点上,王妃从来没拦着过,尽管王爷曾答应王妃要带着她隐居深林、不问世事。” 红玉说着,喉头有些哽咽,季十七没打断,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别人或许不明白王爷对王妃的爱,但我与苍洱看的清楚。王爷这人,性子太要强。他想在保护好王妃的基础上再给王妃毫无保留的爱情。这一点,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了。因为,他知道王妃活得不易。先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傅国公与当今皇后就对王妃百般为难,后来,寄好公主又因为对王爷一片痴心而算计王妃。她活着,真的不容易”,红玉没再接着说。 “说下去”,季十七主动说道。 “来到邱晔之后,王妃知道了太后与陈秋实老将军给的推举信都是写给苏佑老将军之后,王妃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让王爷去苏老将军的幼女”,红玉呵了一口气,眸中带着点儿泪花问道:“很可笑是吧?竟然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但是,王妃知道,如果没有苏老将军的支持,整个摄政王府都只能坐以待毙。王爷与王妃一离开金陵,太后就被周则禁了足。为了避免寄好公主再度帮助王爷,周则竟然不惜把她嫁给年逾六十的胡人首领。季公子有没有想过,周则伤害的这些人,都是王爷或者王妃的亲人?” 季十七没出声。 “我们不在其位,可以不谋其政。但是,他们不行。” “所以,王爷就把那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还对那个女人百般顺从?”季十七问道。 听到季十七提起苏满霜怀孕一事,红玉没什么可为他辩解的。 “侧妃怀孕这件事情,我没法说什么。但是,王爷对她百般顺从是为了把王妃逼到您身边”,红玉见季十七微怔,继续说道:“王爷觉得,王妃跟您在一起会安全。至少不会被周则的人绑去做人质。因为,四殿下就是被大殿下的人绑去做人质最后才死的。” 说到最后,红玉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一般。 苍玺、傅瓷,他们都是戏中人。明明都把对方放在了心尖儿上,却都以爱的名义在彼此伤害。 “我想说的都说了,至于该如何抉择全看您了”,红玉说完这话冲着季十七拱手一揖之后便离开了园子。 季十七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红玉的话全在他脑子里回荡。 方才坐在傅瓷门口时,季十七暗下了个决定——他要给袁凯与红玉下些迷药,然后与傅瓷双宿双飞。 但是听了红玉这一席话之后,季十七突然觉得他那双想要与傅瓷双宿双飞的翅膀凭空被折断,甚至还没有一点儿修复能力。 在院子里呆了许久之后,季十七做了个决定——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不能再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受伤害。 什么权贵、什么名利,全都是过眼云烟。 自此之后,与傅瓷无关,与他季十七也无关! 第三百一十九章约定 翌日,公鸡叫了一遍雁儿就去傅瓷的卧房伺候傅瓷洗漱。 昨儿个,红玉故意告诉苏满霜是公鸡一遍叫晓时就走,故而一大早苏满霜就到了梧桐苑的门口。 看着婢女们一个个儿才伺候着傅瓷起床,苏满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然而,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满霜心里不舒服,但还得恭恭敬敬的进屋给傅瓷行个礼作为感谢。 “进去禀报一声,说本宫来给王妃请安”,苏满霜冲着守门的侍卫说道。 侍卫应了一声后,敲了敲房门。雁儿应了一声,问道:“何事?” “侧妃来给王妃请安,劳烦二小姐问问王妃的意思”,侍卫禀报道。 傅瓷闻言,冲着雁儿摇了摇头。 雁儿会意,放大了声音对着门外喊道:“告诉侧妃娘娘让她在大厅候着吧,长姐没工夫见她。” 雁儿这话不只是说给侍卫听得,还有站在门外的苏满霜和她的小婢女花枝。 听完雁儿的回答,侍卫侧身看向苏满霜,她的脸色比方才又丧气了几分。侍卫拱手一揖,说道:“您也听到了,还是请侧妃娘娘去大厅候着吧。” 苏满霜想上前与侍卫理论,花枝赶忙抓住了苏满霜的衣袖,冲着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切莫因小失大啊。” 闻言,苏满霜换了个笑容,“那就劳烦常侍卫告诉王妃一声,侧妃苏氏在大厅等着王妃。” 侍卫领命,冲着苏满霜行了个礼。 半个时辰后,傅瓷洗漱完毕,雁儿扶着为她端上膳食。 看着雁儿前后忙碌,傅瓷握着了雁儿的手,“你如今是我的义妹,本不用操劳这些的。” “我知道,自从香罗姑姑走了之后,您身边没个可心人。如果我都不万事尽心,长姐的日子岂不是更苦?”雁儿回答道。 傅瓷拍了拍雁儿的手背示意她也坐下来,“委屈你了,等进了金陵城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儿郎跟长姐说一声,长姐给你做主。” 听到傅瓷这话,雁儿的耳根有些红,娇嗔道:“长姐说什么呢!” “姑娘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到时候,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像王爷一样好的男人给你做夫君”,傅瓷说道。 听到傅瓷说给自己找一个像苍玺一样好的男人,雁儿终于把到了嘴边的话问出了口,“长姐不讨厌王爷?” “讨厌”,傅瓷说道,继而又补充了一句,“他讨厌就讨厌在做事不留情。” 雁儿不理解傅瓷说的什么,但也不好开口过问。 用过早膳之后,雁儿与傅瓷一同去了大厅。 苏满霜正手托着香腮倚在桌案上打盹儿。花枝看到两人进来,赶紧晃醒了苏满霜,“侧妃,王妃娘娘来了。” 花枝的声音很小,还透着些惊恐。不知苏满霜是故意的还是真的睡的熟,花枝喊了几声后,竟然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 “娘娘!娘娘……”,花枝接着喊道。 傅瓷看到苏满霜双目紧闭,傅瓷用略带喑哑的嗓子说道:“侧妃若是误了启程的时辰,你们可要多多照顾好她。” 花枝听后,赶紧用力晃了苏满霜两下子,苏满霜就坡下驴的睁开了双目,继而打了个哈切后才假意看到了傅瓷一般,“哟,妹妹不知道姐姐来了,未曾远迎还请姐姐恕罪。”苏满霜说着也不给傅瓷行礼,见傅瓷看着她,苏满霜开口辩解道:“妹妹身怀有孕,还请姐姐恕妹妹不能行大礼之罪。” 傅瓷扯出了个微笑,冲着苏满霜说道:“本宫还当真不知道何时多了苏侧妃这位妹妹”,傅瓷说完这话后打量着苏满霜的神情有些难看,遂而乘胜追击般的说道:“本宫的父亲,当朝国公,给本宫留下了个亲妹妹正是当今皇后。另一位妹妹是本宫父亲的义女也就是我身边这位主儿。苏侧妃所说的是——?” 傅瓷故意停顿,苏满霜见傅瓷只诚信给她难堪故而屈膝给傅瓷行了个礼,“臣妾苏氏给王妃请安。” “免礼”,傅瓷开口说道。 苏满霜平身之后,苏满霜目光好不躲闪的与傅瓷相对,“臣妾还有一桩事情不明,还请王妃赐教。” 闻言,傅瓷冲着身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苏满霜也冲着花枝使了个眼色,花枝会意给傅瓷行了个礼之后退出了房间。 “说吧”,傅瓷说道。 “为什么救我?”苏满霜毫不避讳的问道。尽管她心里有个答案,但是她还是想听听傅瓷口中的答案。 傅瓷没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因为我父亲是前朝将军?还是因为我腹中有王爷的骨血?”苏满霜问道。 傅瓷冲着她笑了笑,“你也没本宫想的那么笨嘛!” 听傅瓷这么说,苏满霜有点儿心慌,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你为苏佑老将军顶罪是想王爷误判了你,日后好看在这件事情上对你留些情面吧?”傅瓷问道。 听她一语,苏满霜往后跌了一步。 “你、你胡说!”苏满霜冲着傅瓷吼道。 傅瓷冲着苏满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靠近苏满霜耳边说道:“先别急着发火,这件事情王爷还不知道呢!你要是想让王爷知道,本宫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苏满霜瞪着傅瓷问道,她的眼神里有些心虚。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侧妃达成个约定。你若是肯,这件事情本宫就当烂在了肚子里”,傅瓷说道。 苏满霜想反驳,但是奈何傅瓷真的抓住了她的小把柄。想到此,苏满霜干脆学乖了,给傅瓷行了个礼之后说道:“王妃请讲。” 傅瓷笑了笑,“侧妃是个聪明人,本宫也就直言了。” 苏满霜应了一声,傅瓷围着她走了两圈后,站在了她的侧面,说道:“生下孩子之后离开王爷。” “什么?”苏满霜被傅瓷这一句话吓到了,缓了好半天才说道:“这不可能!我的孩子,我还要看着他长大!” 傅瓷对苏满霜这话嗤之以鼻,“那你倒是可以先试试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傅瓷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却让苏满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你什么意思?”苏满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 “王爷似乎并没有说如何处置苏侧妃吧?本宫若是权当没你这个人,你死在了邱晔城恐怕也无人问津!”傅瓷说道。 苏满霜被傅瓷这话吓得一时没了主意,连忙往后退,直到她靠到墙上之后才多多少少有了些安全感,继而冲着傅瓷吼道:“我若是死了,我爹断然不会再帮助王爷!王妃也不想到鱼死网破的境地吧?” 傅瓷轻蔑的笑了一声,“有人想毁掉玉龙头,你觉得王爷回允许这样的人存在吗?飞鸟尽、良弓藏。这样的道理,苏侧妃从小听戏,应该不会不懂吧?” 苏满霜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稍微冷静之后才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宫只想让你离开王爷”,傅瓷说道,看着苏满霜的神情,傅瓷接着说道:“倘若你愿意,本宫倒是可以保你父亲一命。” “不会!父亲身后有苏家军,王爷忌惮着父亲手里的兵权!”苏满霜再次试图挣扎。 闻言,傅瓷从袖子掏出一块玉石戴在了食指上,然后颇为欣赏的打量着自己的手指,“苏侧妃该不会不认得本宫手上这块玉石吧?” “玉、玉龙头?”苏满霜猜测道。 傅瓷点了点头,“本宫能给你的时间不多,苏侧妃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说完这话,傅瓷坐在了椅子上,等着苏满霜给一个答案。她看着苏满霜那副惊恐与难以置信的神情,愈发觉得有意思。这就好像你抓住了一只老鼠,你给了些许逃走的希望之后,接着又把它给抓了回来。 约么着一盏茶的功夫,苏满霜从地上起来,故作轻松般的吐出了三个字:“我愿意。” 第三百二十章 善良 得了到苏满霜的答案,傅瓷就要离开大厅。 “等等”,苏满霜赶紧喊住了傅瓷。 傅瓷回头,嘴角带着轻蔑的笑。眼下,苏满霜在她眼里跟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 “还有何事?”傅瓷问道。 “青苑,我想救青苑的性命。还请王妃指条明路”,说着,苏满霜跪在地上给傅瓷行了个礼。 傅瓷围着苏满霜绕了一圈,蹲在苏满霜身前,“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她?” 苏满霜深知,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筹码让傅瓷救青苑一命了,遂而又给傅瓷磕了个头,“还请王妃发发善心。” “善心?”傅瓷站起身来,颇为自嘲的说道,“先前,就是本宫太有善心,才导致香罗姑姑葬身火海。这笔账,本宫还没与侧妃算已经是大度,你竟然还能说出让我赦免青苑的话来。”说着,傅瓷忍不住冷笑了两声。 “你到底想如何?王爷并没有下令杀她!”苏满霜冲着傅瓷喊道。 傅瓷再次在苏满霜面前蹲下身,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本宫想看着她受尽刑罚还不能死”,说着,傅瓷把苏满霜的下巴往旁边一推,站起身来说道:“你放心,本宫已经派人去了牢房,让他们多多关照青苑。” 苏满霜还欲开口辩解,傅瓷先她一步说道,“你放心,害本宫的人,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听着傅瓷这话,苏满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不害怕傅瓷歇斯底里的骂她一顿,因为经常歇斯底里的女人通常是没有什么本事的。怕就怕傅瓷这种,明明受了伤,还能够像讲笑话一样云淡风轻的说这件事。 这样的人,最可怕! 但是,一想到还在受苦的青苑,苏满霜心中不忍,遂而向傅瓷哭喊道:“王妃,她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乳母。青苑姑姑待臣妾如亲生母亲一般,还请王妃看在王爷、子文还有臣妾腹中孩子的薄面上饶他一命。” 听到苏满霜提起苏子文,傅瓷的气就不打一出来。 “本宫倒是希望,子文没有你这样的姨母”,傅瓷说道。 “娘娘——”苏满霜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听到苏满霜这声叫,傅瓷心里的火气更大了,直接指着她的鼻子气愤说道:“青苑伺候了你长到这么大,那香罗姑姑呢?她跟了我祖母仇夫人一辈子,到老没享福也就罢了,竟然葬身火海!” 傅瓷的讲述让苏满霜多少有点感同身受。香罗对于傅瓷而言,好比青苑于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说完这话之后,傅瓷不再理会苏满霜径直出了大厅的门。 雁儿、袁凯、红玉还有花枝都站在院子里,见傅瓷出来几个人都围了上去。 “都准备好了”袁凯说道。 傅瓷应了一声,“准备启程吧。” 袁凯与红玉答应着,见花枝面带惶恐的低着头,傅瓷冲她笑了笑,“你还是进去看看她吧,她一个人怕是出不来了。” 闻言,花枝赶紧给傅瓷行了个礼一路小跑着进了大厅。 见花枝进屋之后,红玉才问道:“里面,怎么了?” 傅瓷笑了笑,“跟她要回本该是我的东西罢了。” 红玉不明白傅瓷在说什么,却也没有再询问。 花枝进了大厅,看到苏满霜正窝在椅子上痛哭后急忙跑到她身旁,唤道:“侧妃、侧妃?” 见苏满霜抬起了眼眸,花枝问道:“您这是怎么了?王妃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听见花枝这么一问,苏满霜心里更加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她,她让我生下孩子后离开王爷。” 听到苏满霜这话,花枝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傅瓷这是想干什么? “您、您答应了?”花枝问道。 “我不答应,难道我们在这儿坐以待毙?”苏满霜反问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好像坠入冰窟一般。 “那、那王妃娘娘同意赦免青苑姑姑了吗?”花枝问道。 苏满霜冷笑了一声,没有言语。花枝看着苏满霜这副样子,不敢多问。眼前的这女人,就像是刚被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一样,一点儿生气也没有。要不是那间或一转的眼珠子,花枝还真不觉得她是个活人。 尽管,花枝觉得苏满霜今日所受都是她自己平日里造下的孽。但是,苏满霜终归还是她的主子,言语里也不好过分说她什么不是。 “奴婢知道娘娘已经尽力了,咱们走吧,昂”,花枝安慰道,说着就要伸手去扶苏满霜起身。 苏满霜试图接着花枝的力气起来。然而,字地上呆坐久了,她的腿脚都已经麻了,一个没站稳就要倒在地上。好在,花枝是个伶俐的丫头,赶紧扶稳了她。 “娘娘,您就算心疼青苑姑姑也该仔细着些您自己的身子”,花枝说道。 苏满霜没出声,任由着花枝扶着她出了大厅的门。 苏满霜出来的时候,马车都已经套好。傅瓷、雁儿、季十七在一辆马车里,由红玉赶车;另一辆小马车是给苏满霜准备的,由袁凯驱赶。 这辆小马车原本是袁凯给季十七准备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然而,季十七一来到这院子里,就认定了那辆大马车是给他、傅瓷、雁儿准备的,袁凯委婉的提过。季十七却以傅瓷有病在身,需要他时时照料为由率先上了马车。袁凯还想阻拦,傅瓷却冲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作罢。 见傅瓷都点头了,袁凯自然没有什么好说得,只得伺候这傅瓷上了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赶着出了王府。 季十七看着傅瓷有些困倦,提议道,“我见你直打哈切,肩膀借你靠靠,睡会儿吧。” 傅瓷笑了笑,说道:“倒不是困了,就是今儿一早与苏满霜理论了一番,有些伤神罢了。” 听到傅瓷提起苏满霜,季十七想说傅瓷不该救她。但一想到昨儿个红玉与他说的那些话,季十七硬生生的把这些话咽了下去。 傅瓷向来擅长察言观色,见季十七这副模样,不难猜测出他有话想对自己说,遂而主动说道:“有话你直言就是,你我之间本不用隐瞒什么的。” 季十七张了张口,哽在喉头的话却没说出来,遂而改口道:“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就是好奇摄政王府里的那些奴才怎么办?” 傅瓷笑道,“一人给了五两银子,放他们回家了。” “你倒是还如以前一样善良”,季十七感慨道。 “善良?”傅瓷语气略带了些自嘲,“你是如何看出我善良来的?” 被傅瓷这么一问,季十七温柔的笑了笑。他本就是个清秀的长相,眉目也好看,这一笑更是讨喜,“从认识你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的。” 听到季十七的答案,傅瓷微愣。她愈发觉得自己欺骗了季十七的感情,与季十七初识是遇上了傅青满的构陷,自己顺水推舟做了一出苦肉计罢了。没想到,季十七还真当她是个受害者。 见到傅瓷这副模样,季十七冲着傅瓷笑了笑。 “你笑什么?”傅瓷问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那么傻,会觉得你善良?”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偏头看着傅瓷的侧颜,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的说道:“傅青满本就想害你,你不过是付诸于实践罢了,算不得你狠毒。对无辜的人善良,那是美德;对仇敌善良,那是傻子。” 傅瓷没吱声,季十七看着她,故作轻松的问道:“苍玺有没有与你说过,我向来不给除了他以外的王公贵族诊病?” 第三百二十一章 那些秘密(1) 闻言,傅瓷诧异。这话,苍玺从来没给她提及过。 见傅瓷吃惊的吃惊的样子,季十七也就猜出来这话苍玺并没有与傅瓷讲过了,遂而接着说道:“我师父,因为给当今太后治病,卷进了沈贵妃与皇后的纷争而死。但苍玺救过我的性命,所以我从来不给除了苍玺以外的人王公贵族治病。” 听到季十七说这话,傅瓷眼睛瞪得老大。她有点儿不敢确信,遂而问道:“当今太后?我、我的姑母?” 季十七点了点头。傅瓷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顿时脸就变了色。雁儿不解这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看到傅瓷脸色变得异常难堪,季十七也变得比平时更沉重。雁儿是个懂事儿的丫头,看到这一幕也知道自己该回避。 “我先出去”,雁儿冲着说道,又冲着季十七微微颔首。 雁儿推开马车门时把红玉吓了一跳,红玉勒了勒缰绳,雁儿坐在了她的身旁,红玉问道:“发生什么了?” “长姐与季公子有话说,我不便打扰”,雁儿说着,也拽起了缰绳的一段。 “你也会赶马?”红玉问道。 雁儿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一有闲钱爹爹就赶着牛车进城去买药材。我感觉,赶牛车与赶马车应该是差不多的。” 听雁儿这么一说,红玉倒吸了一口凉气,把缰绳抓的愈发紧了些。 车厢内,季十七与傅瓷相对无言。傅瓷万没想到,季十七的师父竟然因为宫廷纷争而死。 “那你为何会救周信?”傅瓷打破沉默,问道。 她没问季十七为何会救自己,因为傅瓷心里清楚答案。 “当时,王爷带了个什么郡主来到了我的竹林”,季十七说道。 傅瓷略加思索后,问道:“锦绣郡主?” 季十七点了点头,“是她。”傅瓷应了一声后,示意季十七接着说下去。 “当时,我本想拒绝的。但是,那位贵人是王爷带来的,我欠王爷的恩情”,季十七说道。 “所以,你是为了报恩?”傅瓷问道。 季十七摇了摇头,“我是被锦绣郡主那份儿情给说动了。当时,我对她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她如果敢亲我嘴唇,我就去给三殿下治病。你猜怎么着?” “依照锦绣的性子来说,她本是不会的”,傅瓷说道,看着季十七在发笑后,傅瓷接着说道:“但是,那个时候锦绣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莫说你要她女儿家的名声,怕是你要她清白,锦绣也不会摇头吧?” “不错,她一点儿都没犹豫”,季十七说道,傅瓷略有震惊,但想想也释然。 “你不会真的占了锦绣的便宜了吧?”傅瓷问道。 季十七哑然失笑,“我季十七虽不比柳下惠正直,但好歹也能坐怀不乱。” 傅瓷被他的话扬了扬嘴角,季十七看着傅瓷的侧颜,说道:“你笑了。” “很奇怪吗?”傅瓷问道。 “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对着苍玺才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季十七回答道。 “我……”,不等傅瓷说话,季十七打断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傅瓷被季十七这突如其来的话题问的一懵,季十七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药包放在了傅瓷的手里,主动交代道,“这是迷魂药,我原本想下到那些人的饮食中的”,季十七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有点像做错事后意识到自己错误的孩子。 傅瓷盯着这药包看了片刻,继而看向季十七,“现在不想了?” 季十七轻轻应了一句,声音像是蚊子哼声那般笑。见傅瓷不语,季十七抬起头来,目光炽热的看着傅瓷的双眼,说道:“你会不会怪我?” 傅瓷笑了笑,“倘若怪你,你我还能像此刻这样同乘一车?” 季十七没说话,但心里多少觉得安稳了几分。 “方便告诉我为什么不给他们下药了吗?”傅瓷问道。 季十七点了点头,双手搓在了一起,头再次低了下去,有些吞吐的说道:“我、我想问问你的意思”,说完,目光又对上傅瓷的眉眼。 “你、你愿意跟我走吗?”季十七问道。闻言,傅瓷微怔,季十七也知道自己唐突了,遂而赶紧说道:“我知道,我突然这么说你可能接受不了。我也知道,我这样趁人之危对苍玺也很不公平。但、但是,我想给自己争取一下。” 季十七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一直在搓,手心里也全是汗。 随着马车内寂静的时间越久,季十七就愈发紧张。见傅瓷还没有反应,季十七轻咳了一声,随后说道:“你、你若是不愿,可以直接拒绝我。这两包药粉,就当我没准备过。今日的话,也只有你我知道。” 傅瓷回了回神,微微阖了阖眼,对季十七说道:“对不起,十七。” 听到这话,季十七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这个结果,季十七一早就已经想到了,但还是想听傅瓷亲口说给他听。 季十七冲着傅瓷扯了个微笑,双手仍像方才一样搓在一起,“我、我能听一听原因吗?” 傅瓷点了点头,“我与王爷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想为四殿下报仇,我想查出我母亲的死因,也想给杏散丫头和香罗姑姑报仇。” 听到傅瓷这么说,季十七仿佛看到了机会,赶紧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人绑在一起开心吗?” 傅瓷苦笑了一声,“原本是开心的,现在……现在,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跟我走,我虽然不敢保证你往后的每一天都开心,但我会尽全力逗你开心。关于你的事情,我会竭尽全力,而非尽力而为”,季十七说道。 傅瓷笑了笑,“有你这话我很开心。十七,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不止我一个姑娘,喜欢你的人很多。没必要为了我一个做到这份儿上。” “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会进宫为皇后娘娘医病吗?”季十七突然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等着季十七说下去。 “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师父就把我捡回了竹林的茅屋。那小院子是师父与师娘亲手建的,师父给人看病,师娘会绣工十分精致,经常接些小活儿。有一回,师娘接了个活儿给一位当官人家的嫡小姐绣嫁衣。师娘去拿花样的时候,正遇着皇宫招宫女,那家人的妾不忍心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婢,遂而浑水摸鱼的把我师娘送了上去。我师娘没读过多少书,心思也单纯,人家说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到最后,进了宫门口,师娘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后来呢?”傅瓷问道。 “后来……后来,天黑后师父不见师娘回来急坏了。他找了师娘一宿就是找不到人,那段时间,师父都要急疯了”,季十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痛苦。 “再后来,偶然一次机会,师父打听到师娘进宫为婢,便挤破了脑袋想着怎样才能入宫。那个时候,师父就差净身入宫了。” 季十七顿了顿,傅瓷接着说道:“那年,皇后娘娘大病了一场,皇上帖榜寻医,你师父看到之后,就揭了皇榜。可是这样?” 季十七点了点头,“师父进宫后半个月就让皇后娘娘的身子痊愈,也见到了师娘。皇后娘娘病愈,皇上大喜。师父原本想求皇上一个恩典,准他父亲们团聚,却没想到祸从天降。” 季十七越说,神情也凝重。傅瓷也不催促,等着季十七的情绪稍微稳定些之后,才问道:“什么祸?” 第三百二十二章 那些秘密(2) “一场后位纷争”,季十七说道。 后位纷争?傅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不可能!先帝在娶我姑母之时就已经聘她为后,这哪里又凭空来了一场后位之争?”傅瓷问道。 季十七冷笑了一声,继而问道:“太后娘娘只为先帝生育了一女,你觉得她能在后位上坐多久?更何况,皇后若是病死,受益最大的会是谁?” 后面的话,季十七不说傅瓷也该猜到了——季十七的师傅变成了这场后位之争的牺牲品。 “瓷儿,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说我与皇室有多大的仇。我不为王孙子弟诊病的这条规定也在遇见你之后化为云烟。我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或许连你姑母都不知晓。她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季十七的语气几近哀求, 傅瓷闭了闭眼,声音略带哽咽的唤了一声:“十七。” “瓷儿,那个侧妃敢害你一次就敢害你第二次,你何苦要为了一个已经让你不开心的家而委曲求全呢?”季十七问道。 “我……”,傅瓷一时语塞。 “我已经与苍玺约法三章,事成之后我就离开他”,傅瓷说道。 闻言,季十七沉默了许久。傅瓷宁肯找一个谁也找不到她的地方,也不愿做出选择。或许,这个选择对她来说是难了些。一边是自己的夫君,一边又欠着另一个男人的情分。 看着傅瓷纠结的样子,季十七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你啊,终究还是放不下身上背负的东西。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保护着你就是。” “谢谢你”,傅瓷朝着季十七温柔的笑了笑。 季十七很喜欢看傅瓷笑起来的样子。傅瓷发自内心笑的时候,笑容很暖。但是,季十七看到的多半情况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 “日后别与我说谢了,生分”,季十七说道。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看傅瓷多少有些困倦,再次提议道,“睡会儿吧,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就让雁儿进来陪着你。” “不用,还想与你再说会儿话”,傅瓷说着,咳了两声。 “让我猜猜”,季十七故做沉思了会儿,问道:“你想问桂雨和沈梓荷的近况,是也不是?” “聪明”,傅瓷毫不吝啬的夸赞。 “你啊,都病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季十七点了点傅瓷的眉心,不等她继续问就主动回答道:“四皇妃腹中是对龙凤胎,我约么着产期就在这个月底。你别看她瘦弱,吃的是真不少!前些日子,我进城给她买些安胎药,列了好几样水果,我都快要把院子里的老母鸡买了给她卖水果和咂嘴的零食了。” 傅瓷被季十七逗得一笑,季十七接着说道:“瞧着她那么爱吃水果,我猜她腹中的小丫头一定是个白白净净的丫头,小公子也一定跟周义一样能闹腾。” 听季十七提起周义,傅瓷心里有点儿不大舒坦,遂而问道:“她还惦记着周义吗?” 季十七点了点头,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 “她给周义立了个衣冠冢,没事就去那儿坐着”,季十七说道,声音低了几分。 这些时日,沈梓荷是如何过来的,苍玺、傅瓷他们或许不清楚,但是季十七明白,那个亲手放火烧了自己丈夫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念着周义。 “从脉象来看,孩子的体质并不是很好。我也与她说过几次,但是她心里一直有个梗在那里亘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开的”,季十七说着,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一直不理解沈梓荷为何会在那个紧要关头做个这样的决定。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也不理解她这种为了天下而亲手杀了夫君的做法。” 傅瓷沉默了一小会儿后,轻声说道:“倘若我是她,我也会与她做出一样的决定。” 季十七有点不可置信。 傅瓷接着说道:“我跟沈梓荷本是一样的人,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那个情况下,倘若不踏着周义的尸体过去,这个天下恐怕会易主。周义能在边关坚持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保住承周的天下吗?” 季十七没吭声,傅瓷接着说下去,“我曾经也怨怼过她,但是在事后我前前后后的想过一番,倘若把我放在那个情境下,我恐怕会做出跟她一样的选择。同样,倘若是用我的命换天下,我猜王爷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但是周义不会。这后半句傅瓷没有对季十七说。 “难道这天下真的比爱人的性命还重要?”季十七问道。 傅瓷没有回答季十七。傅瓷觉得,即便自对季十七说是,他也会否认。毕竟,不在其位,很难体会到那种感觉。 想到此,傅瓷岔开了话题,问道:“桂雨如何了?” 季十七轻笑了声,“那丫头是个鬼机灵,很可爱。” 傅瓷犹豫了犹豫,还是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这么久的光景了,你就没察觉到那个丫头喜欢你?” “察觉到了,但我不想辜负她”,季十七说的坦然,就好像他假装不知道桂雨也能假装没喜欢过一样。 “桂雨丫头心思比我干净很多,与你般配的很”,傅瓷说道。 季十七没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瓷。这段日子,有桂雨在竹屋,季十七倒是真的觉得竹屋像是个家了。每日里,有人给他做饭、洗衣,偶尔还斗斗嘴,一起上山采药。关系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日子却越来越想是夫妻了。 沉默片刻之后,季十七说道:“这过日子,两个人相互喜欢才能甜蜜、才能开心。桂雨对我有情,但我对她无意,若是强行凑在一起,恐怕日后受委屈的就是她。” 听季十七这话,傅瓷没再说什么。季十七是太理想型的男人,在他的认知里,相互喜欢的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相互的爱慕两个人才能够成亲。在他的眼中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多少束缚。虽然让人觉得很幼稚,但是至少证明季十七还是个单纯的人。 什么时候,他把这个稚气磨掉了,恐怕也就是他真真正正开始认识这个社会的时候吧? 不过,傅瓷倒是希望季十七永远如今日一般。 “这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情,我不多过问。倘若你哪一天觉得娶个像桂雨这般的夫人也不错就来告诉我,我要好好的讨一杯喜酒”,傅瓷说道。 季十七笑了笑,玩笑般的说道:“倘若我哪天真的成亲了,定是要告诉你的。” 傅瓷也笑了笑,两人又聊了许多事。聊到最后,傅瓷实在是没了精神,靠着窗户就睡了过去。 眼下的石子路有些颠簸,傅瓷的头总磕碰在车厢上,季十七靠近傅瓷坐了些,用手撑住了傅瓷的头。雁儿掀开车门,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季十七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雁儿捂着了嘴巴,赶紧关上了车门。 红玉见雁儿关了车门,大声问道:“不是让你问问夫人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小店吃些东西再上路吗?你怎么把车门关上了?” 雁儿被红玉的这话说的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说道:“王、王妃睡着了。” 红玉应了声,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些。 雁儿强作镇定的拉着马缰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红玉问道:“你说,王爷与季公子两位到底哪个对王妃好啊?” 红玉用余光扫了雁儿一眼,问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雁儿支支吾吾的说道:“没、没什么,我就是问问。”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客栈 红玉看见了雁儿的耳朵爬上了一抹红色,想来这丫头是看见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红玉猜测道。 想到此,红玉说道:“这还真不好说,他们两位对夫人都不差。虽然我只听命于王爷,但我却更愿意站在季公子这一边。” “为何?”雁儿问道。 这些日子与苍玺、傅瓷相处下来,虽然感觉苍玺是个冷冰冰的人,但对于傅瓷的事情苍玺从来都是破例而为。 “王爷需要承担的太多,而帝王家最不该有的就是真情。有,则为其所累”,红玉说着,冲着马屁股狠抽了一鞭子,受了惊的马疯了似的往前跑。袁凯的马术不必红玉,在后面追得委实辛苦。 雁儿虽然听不懂红玉说的话,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在问什么与苍玺、傅瓷有关的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与苍公子也是吗?” 闻言,红玉手中的动作稍微顿了顿,故作不在意的回答道:“应该是吧。” 回答完雁儿这个问题之后,红玉干脆又加快了些速度,省的让这丫头问东问西的。 红玉这厢一加快速度,袁凯那边就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儿跟着。在山间泥泞的小路上,马车本就东倒西歪加上苏满霜又有妊娠反应,几次差点吐出来。 “停停停——”,花枝在里面喊着。 袁凯干脆充耳不闻。花枝没办法,只好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冲着袁凯说道:“赶了一天的路了,就不能歇会儿吗?侧妃本就双身子,怎么能跟着你们这么折腾!” 袁凯心中本就窝着些火气,听到花枝这么不客气的话火更是不打一处来,遂而吼了句:“再吵吵自己下去走。” 花枝听见袁凯这话,心里顿时恼火。这才刚出了摄政王府没多久,袁凯竟然就敢这么说话! “你——”,花枝还想与袁凯理论,苏满霜却拽了拽她的袖子,脸色煞白的说道:“算了。” 听到苏满霜的声音,花枝砰的一下子关上了车门。 “娘娘,您让着王妃便是,何苦还要像一个奴才低头?”花枝有些为苏满霜抱不平。 苏满霜眯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道:“现在已经离开了摄政王府,不忍着能如何?” 被苏满霜这么一问,花枝无话可说。 确实如此。原本在摄政王府的时候,苏满霜好歹是众人眼中公认的侧妃娘娘。如今,摄政王爷从来就没说过一句管苏满霜死活的话,傅瓷肯准她同行已经是恩惠。若是真的把袁凯惹恼了,他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把苏满霜与自己扔在路上,向来摄政王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想到此,花枝心里也没了底气,遂而只好又把水壶递给了苏满霜,安慰道:“娘娘,您喝点儿水。” 苏满霜喝了一口,咳了好几声。花枝赶紧给她顺气,苏满霜迷迷糊糊的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含糊不清的说道:“就是委屈这孩子跟着本宫一起受苦了。” 花枝看了只想掉眼泪,赶紧安慰道:“娘娘放心,等小王爷长大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听花枝提起这孩子的以后,苏满霜忍不住的掉眼泪,“我、我若是能等到这孩子长大之后叫我一声娘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等见到了王爷咱们好好的跟他认个错,王爷断然不会让小王爷与您骨肉分别的”,花枝安慰道。 苏满霜没再说话。苍玺的心思在哪里,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怕,到时候为了傅瓷的一个微笑,苍玺就算是要了她的姓名也不会眨眼。 两辆马车一路奔跑直到黄昏时分。彼时,傅瓷还没醒,红玉擅自做主找了个客栈安排了下来。雁儿本想喊醒傅瓷,但季十七却拦下了。 “我给她开的药方里有些药材吃了会嗜睡,且让她多睡一会儿吧”,季十七轻声对雁儿说道。 雁儿点了点头,待红玉与客栈掌柜的讲好后,季十七直接把她抱到了厢房。 其他几个人点了些小菜,草草的吃了顿晚膳。季十七没与众人一起用膳,他一直守在傅瓷的身旁,生怕出一点儿差错。到最后,还是红玉端着食盒进了傅瓷的房间给季十七送了些吃食。 这一觉,傅瓷睡得特别久。直到天黑透了,她也没醒过来。 与此同时,苍玺与苍洱、程钺一起赶到了岳南城。 前半夜过了不久,苍玺隐约听到楼下有动静,遂而贴着墙出门看了看。 只见楼下有个几个穿着铠甲的人。一人在前,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苍玺悄悄的靠近了瞅了瞅,前面站着的那位正是苏佑! 苍玺没出声,悄咪咪的进了苍洱的房间。 此刻,苍洱还没睡,正捏着个荷包在看。苍玺咳了一声,苍洱赶紧把那个荷包收了起来。 “在想你娘?”苍玺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苍玺没再就着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压低了声音,说道:“苏佑到了,就在楼下。” 苍洱听到后,就要摸起在桌子上放着剑。 苍玺摁住了苍洱的手,“别急,我想先探探他是敌是友。” “倘若是敌,王爷该将如何?”苍洱一语直击要害的问道。 苍玺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说道:“杀之。” 苍洱应了一声,“我随王爷一起去。” “不用了”,苍玺轻声说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与程钺去做。” “借兵?”苍洱问道。 苍玺摇了摇头,“本王想过了,借兵对付周则后患无穷。周边的国家还有部落,定会在日后借着从龙之功捞不少好处。本王不能给承周留下这样的祸患。” “王爷!”苍洱小声但颇有气势的唤了一声,“就凭借苏家军,我们怕是连金陵城的城门都进不了!” “本王知道”,苍玺应了声,“所以,本王想派你与程将军悄悄潜入金陵城,分别通知瓷儿的兄长傅长川与陈秋实老将军。” “傅大人?”苍洱疑惑,“王爷就不怕……” 苍玺摆了摆手,打断了苍洱的话。 “傅长川虽说是傅骞的儿子,但却不满他良久。更可况,傅长川的妻子是本王的五妹周怀墨。我想,他们夫妻俩自周则登基以来日子应该不好过。” “那属下等您见过苏佑之后再与程公子启程”,苍洱说道。 苍玺摇了摇头,“即刻就走。” “王爷!”,苍洱唤了一声,还想再劝苍玺。 “本王有分寸”,苍玺说道。 苍洱无奈,只好领命去找程钺。毕竟,苍洱从来都不肯忤逆苍玺的命令。因为,在他眼里,自己的主子就是一个运筹帷幄、永远都不可能折戟的人。 苍玺看着苍洱与程钺走了之后才握着承影剑出了房间门。 苏佑已经与方才带着的三位将领在这家客栈住了下来,苍玺悄悄的潜入了苏佑的房间。苏佑万没想到苍玺会突然出现,原本跟着他的那三位将领也都拔剑相向。 见三位将领拔剑冲着自己,苍玺绕到了苏佑的身后。虽未刀剑相向,但形式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形式。 “王爷!”苏佑大吃一惊的喊了一声。 苍玺冷面说道:“这就是岳父大人的待客之道?” “把剑放下”,苏佑冲着那三人厉声说道。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要放下去的意思。 苏佑见状,又冲着这三人吼了一声,三人才依次将剑扣入了剑鞘里。 形势有所缓和后,苏佑才问道:“王爷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苍玺笑了声,“本王若是不来,岳父是要带着苏家军去金陵送死?”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害怕 苏佑闻言,心里一惊,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王爷说笑了。这三千苏家军是老夫平生心血,何来送死之说?”苏佑解释道。 “京畿之中王军就有八万之多,何尹、何升、薛常青、宋濂手中又各有兵权。我们现在唯一能争取到的资源只有薛常青,其余几位都是周则的亲信。单凭岳父这三千岳家军,恐怕金陵城的门都进不去”,苍玺说道。 听苍玺这么一说,苏佑觉得惭愧。这金陵城中的情况苏佑知道的甚少,他的耳目能打探到的消息也远不如苍玺所打探的精准。如今听苍玺这么一说,苏佑也深知自己若是只带着这三千人去无疑是送死。 想到此,苏佑拱手一揖,问道:“王爷可有何良策?” 苍玺朝着苏佑身后的三个人递了个眼色,苏佑会意,冲着这三位摆了摆手。三个人看着苍玺这张冷冰冰的脸总觉得他会对苏佑做出什么事情来,遂而有些犹豫。 “都下去吧”,苏佑吩咐道。 三人有些为难,苏佑又催促了一声后,为首的人对苏佑行了个礼,说道:“我等就候在门外,将军有事随时传唤我等。” 说完,那三人才肯离开。方才那话,是说给苏佑听得,也是说给苍玺听得。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若是苏佑又意外,苍玺也别想活着出这间屋子。 待三人把门关好后,苍玺才说道:“他们三个对岳父您倒是忠心。” 苏佑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苍玺随便坐。待苍玺坐下后,又给他斟茶,“他们三位都是孤儿,我对他们有养育之恩,还将毕生武艺都传授给了他们。他们,就像我的儿子。” 儿子? 苏佑这么一说苍玺才觉得。先前在苏府的时候,苍玺见过苏府的大公子,那是个经商的,苍玺也试探过他,确定他是一点儿武艺都不会。没想到,苏佑这一生竟然会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外人。 见苍玺若有所思,苏佑问道:“王爷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不把毕生所学传授给自己的亲儿子,倒是传授给了他门仨?” 苍玺大方的点头承认,苏佑喝了一大口茶,接着说道:“满霜的兄长自小身子骨就孱弱,大夫都说不以习武。老夫对这件事情原本是耿耿于怀的,但日子久了,看着他能好好的长大、成家、育子,也就释怀了。” 苍玺抿了口茶,半晌之后才问道:“岳父为何要雇人劫持傅瓷却不伤其性命?” 闻言,苏佑一愣,尔后又释然一笑,“你都知道了?” 苍玺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为何不杀我?”苏佑问道。 “因为您没有伤到瓷儿”,苍玺说道。 “你倒是很坦诚”,苏佑爽朗的笑了出来,接着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领兵入金陵吗?” 苍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为了您女儿苏满霜。” 苏佑摇了摇头,“并非全是。那日,我本想去摄政王府把兵符交给你,让你选个合适的时机领兵入金陵。没想到,你竟然为了王妃不问缘由的不肯见人,我不能让你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苍玺疑惑。从前,苏佑不是一直不肯帮他的忙吗?怎么此刻倒是为他考虑起来了? 尽管心有疑虑,但苍玺并没有问出口,反而是安静的等着苏佑接着说下去。 “当时,太后和陈秋实给我的信中都让我多多扶持你,我没有按照他们的意愿本是为了挫挫你的锐气。没想到,你倒是个能知难而上的。” “所以,您才肯把女儿嫁给我?”苍玺问道。 苏佑摇了摇头,“老夫知道,娶了满霜是你那位宝贝夫人的意思。要按照你的意思来看,你宁肯不要得罪苏家也不愿意纳妾。” 苍玺应了一声,大方的承认道:“我本允了瓷儿一生一世一双人,转眼却又娶了旁人。我既对不住瓷儿,也愧对二小姐。” “经此一事,老夫也想明白了。姻缘姻缘,难为不得。日后您能与满霜走到那一步,全看她的造化”,听到苏佑这么说,苍玺心里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他的这位岳父是个明白人。 “多谢您能体谅”,苍玺冲着苏佑颔首说道。 苏佑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 “接下来,王爷预备着怎么办?”苏佑问道。 “薛常青是小婿的义父,这几年也多隐忍,必能为我所用。但也正因此,周则正在一点一点的削弱他在朝中的势力。宋濂是丞相,在周则娶了他的女儿之时,两家的势力就捆绑在了一起。何氏兄弟是周则母族的亲戚,看着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但也不是无缝可寻”,苍玺说道。 苏佑点了点头,与苍玺一起分析道:“旁人我不了解,但这薛侯爷是个赤胆忠心的。虽说如今的朝廷已然是乌烟瘴气,原来的老臣都不敢说话。但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朝廷中的旧臣大部分都会站在王爷您这一边。眼下,肯在朝里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薛侯爷和陈秋实了。” “不错。我已经让苍洱与程钺先我们一步去金陵联系陈秋实老将军与傅长川”,苍玺说道。 “傅长川?”苏佑问道。 “傅国公的儿子,傅瓷的长兄”,苍玺解释道。 闻言,苏佑沉默。原本还在金陵为将的时候,他就觉得傅骞不是个善茬,不知道他的儿子会不会随了他。 见苏佑良久不开口,苍玺解释道:“傅长川此刻应该对他的父亲恨之入骨了。从周则继位以来,他与五长公主的日子都不好过,周则还囚禁了太后。并且——”,苍玺故意顿了顿,而后说道:“据本王所知,让寄好公主嫁给胡人的主意也是傅骞提出来的。” 想到苏佑不解朝中情形,苍玺主动解释道:“寄好公主是傅骞的女儿,与傅长川一母同胞。” 听到苍玺解释一通之后,苏佑对这位傅国公是愈发的瞧不起。按照年龄算下来,他的女儿应当正是芳华,却让这样一个女儿陪着一个已经年逾五十的老头子睡觉! 但这些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苏佑不好插嘴,遂而只能应下。 说完这些人际关系之后,苍玺又与苏佑拿出了地图,开始讨论下一步的军事战略。两人商定,行军之事必然是要保密的,商议一番后决定大军昼伏夜出。这二位都是头脑聪明的,这更是在战略上不谋而合。待两人把心事剖开之后这么一聊,不知不觉竟然聊到了东方鱼白。 看着天开始发亮,苍玺才出了苏佑房间的门。 出门之时,那三位身穿铠甲的男子还警惕的站在门口。看见苍玺出来之后,怒目瞪着,苍玺没多言语,很快进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之后,苍玺没有立刻就睡,而是在窗口坐了好一阵子。 此刻,也不知道傅瓷到底如何了。 现在,他不求别的。只希望傅瓷这一路上能够平安,只要到了季十七居住的那片竹林,苍玺悬着的心便能放下许多! 呆坐了许久之后,困倦来袭,苍玺只好囫囵个儿的往床上一躺。 天渐明,方才被苍玺还念叨着那位主儿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看着坐在自己床前的那人,傅瓷诧异问道:“你一夜没睡?” 季十七点了点头。傅瓷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些血丝,心里有些愧疚,遂而说道:“你放心,我没事儿。” 听傅瓷这么一说,季十七有些激动的忙说道:“我害怕!” 傅瓷疑惑着盯着季十七看,季十七觉得有点儿失态之后,遂而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我害怕我一个不留神你就被人害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早膳 傅瓷先是一愣,接着笑着安慰道:“哪儿就有这么多人想要害我了?你未免有些草木皆兵了。” 季十七没说话,傅瓷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遂而说道:“趁着还不启程,你安心去睡一会儿。有袁凯与红玉在,我不会出事的。” “罢了,我让雁儿进来陪你会儿”,说完,季十七看着傅瓷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门。 此刻的天还处于将明未明的状态,但雁儿却是个闲不住的命。季十七去找她时,她已经不在房间了。季十七问了好几个小厮才知道雁儿已经去了厨房。 “你怎么这么闲不住?”季十七看着雁儿忙碌的背影问道。 雁儿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是季十七,边做着手里的活儿边回答道:“我就是瞧着长姐这几日吃得少,路上又辛苦,怕她的身子骨吃不消。” 听她这么一说,季十七倒是有些惭愧。他察觉到傅瓷的食量不大,却没想到亲手为她做些什么送去。 如此想着,季十七走到雁儿身旁,说道:“我与你一起。” 雁儿歪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季十七,问道:“你……你会吗?” 季十七点了点头,雁儿的目光中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怎么?我不像是会做饭的?”季十七问道。 雁儿点了点头。从他第一眼见到季十七的时候,就觉得这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一身白色的粗布麻衣,侧背着一个小药箱。雁儿没读过书,但听过村头说书的老爷子经常讲一些桥段。那些个桥段里头讲述的翩翩公子大都是季十七这个装扮,就连性格也是出奇的相似! “我做饭不难吃,不然我也没法一个人在竹林生活这么久”,季十七回答道。 雁儿随便应了一声,也没再推辞。 令她没想到的是,季十七给人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但做起饭来一点儿也都不含糊。一荤一素一汤下来,他那洁白如雪的衣裳上竟然没沾上一点儿油花。 把饭菜盛好之后,雁儿看见季十七打了个哈切,遂而关心道:“你这是一夜未睡?” “嗯”,季十七应道。 听他应下,雁儿一个劲儿的把季十七往外推,“赶紧回去睡一觉!你若是再病倒了谁给长姐看病?” “不睡觉就会病倒,这话你听谁说的?”季十七问道。 “我娘”,说这话时,雁儿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看着雁儿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季十七有点儿不知所措,只好把自己揣在怀里的手绢拿出来递给雁儿,“诺,先擦擦眼泪再说。” 雁儿接过季十七递过来的手帕,抹了一把眼泪之后,问道:“你这帕子上怎么一股子草药味儿?” “在草药里浸泡过的,驱蚊”,季十七解释道。 难怪自己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草药味儿,雁儿在心里嘀咕道。 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这些日子给傅瓷煎药煎久了,也就闻着周围都有一股子草药味儿。 “接着说吧,怎么就委屈上了?”季十七问道。 雁儿抽了两下鼻子,接着说道:“我娘,我娘就是为了还钱没日没夜的给人做工,最后累死了。” 雁儿说完后,季十七拍了拍她的后背,雁儿干脆一股脑儿的借着季十七的衣裳抹了一把眼泪。 季十七有点儿厌恶的看了雁儿一眼,但这丫头心大浑然未觉。直到哭完之后,雁儿才意识到自己把季十七的衣裳弄脏了,遂而小声的说道:“要不……要不我给你洗洗?” 季十七瞥了她一眼,说道:“不用了”,说完之后就要往外走。 临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季十七停下了脚步,回头冲着雁儿说道:“给瓷儿送过去,我去补一觉。” 雁儿应了一声,看着季十七走后,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握着他的手帕,想追上去但又觉得不好意思,遂而把手帕往袖子里一塞,端着饭菜去了傅瓷的房间。 此刻,傅瓷已经洗漱好了。 雁儿敲了敲门,傅瓷应了声后,雁儿才进。 “这是我特地借了厨房给长姐做的饭菜,快尝尝!”雁儿将饭菜放到桌子上之后,给傅瓷盛了碗汤递到她手边。 “辛苦你了”,傅瓷笑着接过汤。 “不辛苦、不辛苦!”雁儿忙说。 傅瓷看着雁儿的笑脸,冲她说道:“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雁儿这回没推辞,与傅瓷一起坐下来吃饭。 傅瓷喝了口汤,冲着雁儿问道:“这汤——” “这汤怎么了?”雁儿问道。 傅瓷笑了笑,“这汤不像是你的手艺。” 眼瞧着被傅瓷识破,雁儿交代道:“这汤是季公子做的。” “十七?”傅瓷问道。 雁儿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本以为季公子是个不会做饭的,没想到他做起饭来竟然有模有样的!” 听雁儿这话,傅瓷深觉这丫头抓重点的能力有问题,遂而直接问道:“十七怎么会去厨房?” “今儿一早,季公子去厨房找我说您醒了。看见我在给您做早膳,就主动提出帮忙。一开始我不知道他一夜未眠,就让他帮着我一起。没想到,他在厨艺上的造诣这么深,后来就变成了我给他打下手了”,雁儿讲到这儿的时候还有点儿委屈,看着傅瓷还看着自己,雁儿想了想又补充道:“长姐放心,此刻季公子应该已经回房间去睡觉了。” 闻言,傅瓷的心才稍微安稳了些,喝了口汤之后,对雁儿说道:“一会儿告诉红玉晚些启程,让十七多睡一会儿。” 听傅瓷这么说,雁儿赶紧应下。 “既然是十七的手艺,你也尝尝”,傅瓷起身给雁儿盛了一碗汤。 雁儿忙接过,丝毫不顾形象的直接端着碗一口气的喝了下去,到最后还不忘咂咂嘴问道:“长姐怎么知道这汤不是我的手艺?” 傅瓷咽下口中的饭菜,擦了擦嘴角后才说道:“这汤比你平时做的清淡!” 雁儿虽然有心给傅瓷做些可口的饭菜,但毕竟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奴婢出身惯会了伺候人那一套,遂而考虑不到病人喜欢吃些口味清淡的东西。而季十七不一样,他是个大夫,见惯了在病中不爱吃东西的病人,也能考虑到什么食材对身体好,什么食材比较对病人的口味。 听到傅瓷的话,雁儿又尝了尝自己做的饭菜——确实比季十七做的油腻许多。 “长姐果然心细如发!”雁儿夸赞道。 傅瓷笑了笑,“哪里是什么心细如发,不过是这几日吃惯了你做的饭菜,觉得口味突然变了罢了!” “那长姐说,到底是我做的好吃呢,还是季公子做的好吃?”雁儿问道。 傅瓷侧目,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雁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傅瓷说道,“倘若长姐觉得我做的好吃,那以后一有机会我便做给你吃。如果长姐觉季公子的手艺好,我便去偷师学艺!” “偷师学艺?”傅瓷问道。 雁儿点了点头,“是啊!长姐是不知道,季公子严肃起来简直就跟王爷一样都扳着个脸,好生吓人,就冲他这样,我可不敢去当面拜师跟他学做饭!” 雁儿考虑的不无道理,季十七毕竟是个大夫。哪有跟拜大夫为师,跟人家学做饭的! 听到雁儿讲到此,傅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夫人在吗?属下袁凯,想问问夫人何时启程”,袁凯在门外说道。 傅瓷冲着雁儿点了点头,雁儿起身去开门。 袁凯见开门的是雁儿遂而行了个礼,问道:“不知道王妃打算何时启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安胎药 雁儿叹了口气,故作愁状言道:“袁总管有所不知,长姐今日晨起时身子又有些不好。依我看,我们不如稍微晚些上路。” 听雁儿说完这话,袁凯有些为难。与傅瓷等人在路上耽误一日,这危险就更大一些。若是真的出什么意外,不是袁凯这样的人可以承担的,也不是他能解决的。这一点,袁凯心知肚明。 “这……”,袁凯给雁儿行了个礼,说道:“奴才本该听雁儿姑娘的话,只是……” 袁凯没再说下去。傅瓷见雁儿是说不通袁凯了,遂而冲着门口喊道:“进来说话。” 闻言,雁儿与袁凯一同进了房间。袁凯给傅瓷行了个礼,拱手说道:“方才听雁儿姑娘说今日王妃的身子骨不太好,奴才一会儿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十七与雁儿都会医术,何苦麻烦外人”,傅瓷反驳道。 听傅瓷这么说,袁凯只好吐露实情,“方才侧妃的丫鬟花枝来报,说她身子不爽,想请个大夫来把把脉。您看——” 傅瓷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汤,脸色也变冷了几分。 袁凯看见傅瓷的脸色变了,改口说道:“不过,奴才一早去探望过侧妃娘娘了,奴才瞧着也没什么大事。王妃若是觉得没有必要,大可不必招这个麻烦……” 不等袁凯说完,傅瓷就打断了他的话,“去请一个吧!” 袁凯应了一声,傅瓷没再给他好脸色,当即下了逐客令:“本宫身子不爽先休息了,至于什么时候启程本宫会让雁儿提前告知红玉丫头。袁总管还是先去给苏侧妃请个大夫吧!” 听傅瓷这话,袁凯心里有些打鼓,生怕自己再招了傅瓷的厌烦,遂而赶紧行了个礼出了房间。 袁凯走后,傅瓷又多少吃了些饭菜。 “袁总管还真是个圆滑不得罪人的”,雁儿说道。 傅瓷放下了汤勺,说道:“他这个人好就好在忠心,想来也是,现在这个状况,有几个不是拜高踩低的。原本,王爷日日去芙蓉苑的时候,袁凯也是牟足了劲儿的讨苏氏欢心。如今,倒是开始主动朝我摇尾巴了。” 傅瓷想了想,接着又冲雁儿说道:“一会儿大夫来给苏氏看过之后,把他叫到我的房间来也为我诊诊脉。” “为何?”雁儿不解的问道。 “苏氏有病,大可求季十七赏她个药方,让人煎了吃了便是。如此大费周折,怕是包藏祸心”,傅瓷解释道。 雁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傅瓷的说法。从进摄政王府的那一刻起,雁儿就已经做好了待人留个心眼儿的准备。但近日种种事情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自己道行尚浅——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对你笑脸相迎,但背后却不知道包藏了多少祸心! 雁儿又在房间里陪了傅瓷一会儿才出去,正看见袁凯带着一位年老的大夫进了苏满霜的房间。雁儿装作在忙,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房间门口。终于,半个时辰后看见了花枝送那位老先生出来。眼看着花枝进了房间之后,雁儿才追上去,对那老先生行了个礼,说道:“先生万安,我家夫人有请。” “夫人?”那大夫从头到脚的打量了雁儿一番,看她的装扮不像是个婢女,遂而拱手还了个礼,说道:“不知道姑娘口中的夫人是何人?” 雁儿没说话,示意让大夫跟着他来。 大夫不明来人好坏,自然不敢跟上去。 见大夫不走,雁儿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我家夫人与方才那位夫人是朋友,想了解一下那位夫人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还请先生行个方便吧!” 大夫沉思了片刻,最终决定跟着雁儿到了傅瓷的门口。 雁儿敲了敲门,说道:“夫人,大夫来了。” 傅瓷听见后,冲着门外喊道:“请他进来!” 雁儿推开了房门之后,引着那位大夫进了门。 大夫进门后,打量了傅瓷一番。见这人不卑不亢,虽然精气神儿稍微差了些,但却十分有威严,遂而赶紧给傅瓷行了个礼,说道:“老朽给夫人请安。” 傅瓷右手托着香腮侧躺在软塌上,温言道:“大夫客气了。这两个月来我总觉得身子不适,前些天有人给我诊脉,原是有了身孕。近日,我又觉得周身乏倦,还请这位大夫帮我看看我腹中麟儿可还安好。” 那大夫闻言,不敢推辞,遂而将帕子打在傅瓷的脉搏处,开始为他诊脉。大夫的手指碰触到傅瓷脉搏后,脸色愈发难堪。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傅瓷,却不知道这口中之话该如何说出来。 “怎么?是我腹中麟儿欠安?”傅瓷故意问道。 那大夫擦了一把汗,声音略带些颤的说道:“夫、夫人,并没、没有喜脉的迹象……” 话越说着,声音越小,傅瓷却格格的笑出了声。 “怎么会?我可是把城中有名的大夫都请来了给我诊脉,他们都说我身怀有孕,怎么唯你说没有?”傅瓷问道。 听傅瓷这么一问,大夫心里更加慌乱,赶紧解释道:“并非老朽医术不佳,这位贵人您就是再找十个大夫来看,您依旧还是没有喜脉的迹象啊!” “这些我知道”,傅瓷突然冷了声音,下了床坐到了书桌前说道,“我腹中没有麟儿,但方才请大夫您出诊的那位夫人身怀有孕,本宫不知大夫您是如何给她诊脉的?” 闻言,那大夫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听到傅瓷说道“本宫”二字之后,额头上更是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那位贵人确实有孕”,大夫交代道。 傅瓷见他不肯多说,手里把玩着一块冷冰冰的金子,“此物名为玺,这块金子您别看他小,打起来人它的分量却能将人活活打死。并且——”,傅瓷顿了顿,故意看了看那大夫,他的手在打颤,跪在地上的双腿也有些抖。傅瓷笑了笑,接着说道:“并且,这东西若是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只需要在印泥上蹭些颜色,然而往纸上那么一按!” 傅瓷那个“按”字刚刚脱口,那大夫就绷不住了,一个劲儿的给傅瓷磕头说道:“贵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老朽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到大夫这反应,傅瓷微微扬了扬嘴角,将那块金疙瘩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冲着雁儿点了点头,雁儿拿来一个小盒子,在大夫面前打开。 “这里面是本宫给的赏钱,本宫只问一件事——方才那位夫人请你为她做什么?”傅瓷冷冰冰的说道。 那大夫揩了揩汗,傅瓷瞥了他一眼,言道:“起来回话。” 大夫给傅瓷行了个礼,雁儿为他搬了个凳子。 “那位夫人,大约是个丧心病狂,竟然向我求药杀了腹中的婴孩!”大夫说道最后,语气里带着些哭腔。 “只有这些?”傅瓷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傅瓷沉思片刻之后接着问道:“那——那她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 “眼下还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但是,凭着脉象来看,她腹中的娃娃定是个壮硕健康的!妇人家怀孕不易,能有个壮硕、健康的孩子更是不易,怎么还能起了谋害自己亲生骨肉之心呢?”那大夫感慨道。 傅瓷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这老头话说的不错,做娘的,孩子能健康莫过于最大的福气! “你给她药了吗?”傅瓷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我是个大夫,这双手干的是治病救人的活儿,让我去害人,我做不下啊!” 他这话傅瓷听了心里有些难受,遂而将与其变得柔和了许多,“开一副安胎药给她,就说里面有堕胎的药材!” 第三百二十七章 前世今生 傅瓷把赏钱给了大夫之后,很快他就把安胎药送去给了花枝。 依照傅瓷的话,大夫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家客栈里。 看着花枝进了厨房去熬药之后,傅瓷让雁儿去唤醒了季十七,顺带着请了红玉来她的房间。 季十七来时还是睡眼惺忪,傅瓷有点于心不忍的说道:“又要麻烦你们了。” 不等季十七开口,红玉抢先说道:“夫人哪里的话!” “客气的话我就不与你们多说了。方才,苏氏请了个大夫为他诊脉,我让雁儿把那位大夫拦了下来询问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苏氏竟然问那大夫要了堕胎药”,傅瓷言简意赅的说道。 “堕胎药?”红玉大惊,季十七也吃惊,不过没有像红玉那般喊出来。 傅瓷点了点头,“我请那大夫帮忙把堕胎药换成安胎药了。” 闻言,季十七最先说道:“那大夫信不信的过?” “他说自己这双手是看病救人的,不做害人的勾当。我想,应该信得过”,傅瓷回答道。 季十七应了一声。若是遇上个为了钱财而办事的,季十七还真信不过。不过,这种为了医者信仰而看病的,季十七也觉得问题不大。 当傅瓷还在与季十七纠结到底这位大夫信不信的过的时候,红玉的小脑袋已经开始转动,想着这件事情的厉害性里。 沉思片刻之后,红玉豁然顿悟般的冲着傅瓷喊道:“若是侧妃流产,难逃其咎的应该是王妃您!” 傅瓷点了点头,“我想到了。先前,在王府的时候我曾逼她生下孩子就离开王爷。看样子,她是想拼个鱼死网破了。” 傅瓷说这话的时候,不仅表情是冷的,就连那双平日里总带着些许笑意的眸子也是冰冷的。季十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不多说什么。这个小女子终究是蜕变了,变得狠毒了些,也学会了保护自己。 “你怎么看?”见季十七不开口说话,傅瓷主动问道。 “瓷儿,无论你愿不愿意面对。苏满霜这桩事情该是有个了结的时候了”,季十七说道。 听他这么说,傅瓷缄默。她不是不想面对苏满霜,只是她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原谅苍玺对自己的背叛。 “我、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傅瓷沉默半晌后说道。 季十七自然知道傅瓷口中的这个“他”说的是苍玺而非苏满霜。看着傅瓷那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季十七安慰似的拍了拍傅瓷的后背,轻轻说了句“别怕”。 红玉以为傅瓷说的“他”是苏满霜,当即就毛毛躁躁的冲着傅瓷说道:“您是王爷明媒正娶来的夫人,还怕她一个妾不成!再者说,王爷并没有说要管她的死活,夫人若是真的迈不过这道坎儿,我们大可在路上丢下她!” 听红玉此言,季十七就差脸上冒出三根黑线。但碍于傅瓷在这儿,季十七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淡淡开口道:“你与雁儿先出去套车马准备上路,我有话要与瓷儿讲。” 红玉本是不想走的。近日,她愈发看不惯季十七这股子粘着傅瓷的劲儿。好歹傅瓷现在还是摄政王妃,是他们王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季十七总凑在她跟前,红玉看了就觉得烦人。到最后,还是雁儿将红玉哄出了房间。 见两人离开,季十七上前把房间门关紧了后才道:“你是正妻,即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了结了她也无人知晓。” 听着季十七这话,傅瓷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季十七原本也是个忠厚老实、心无城府之人,为了自己,他竟然甘愿做到这一步上。身为医者,季十七惯会了善良也习惯了用自己的那一双手救人。如今,因为自己,季十七竟然主动提起了杀人这一说。 看着傅瓷掉眼泪,季十七一下子慌了手脚。本想从怀里掏出手绢来给傅瓷擦眼泪,将手伸进怀里一摸时才想起来那块手帕晨起时给了雁儿。没了手帕,季十七只好从伸手为傅瓷擦掉眼泪。 季十七靠近傅瓷的那一刻,傅瓷本能的往后躲了一下。 “别动”,季十七轻声说道。 傅瓷没敢再动,任由着季十七为他擦掉了沾在脸上的眼泪。 “你若是容不下她,大可与苍玺明说。依照他对你的宠爱,你肯说他便能休了苏满霜”,季十七说道。 傅瓷没吱声。其实,她对苏满霜是有些许愧疚的。当时为了争取到苏佑的力量,她听了香罗的话,做了那个牵红线的媒人。她心里排斥着苏满霜,却希望苏佑能给苍玺一些有用的帮助。所以,一时之间傅瓷也不知道该用一种怎样的感情来对待苏满霜。 她如今的悲剧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自己现在的不幸也有苏满霜的参与! 见傅瓷还不说话,季十七只好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委屈不如哭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听到季十七这么说,傅瓷反而擦干了眼泪。 “并非是委屈,毕竟当时也是我的一念之差才让我们三个绑在了一起”,傅瓷说道。 说完后,傅瓷有些胆怯的问道:“十七,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前世今生?”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我本不是我。前世里,我被父亲挖骨拆心,被妹妹施暴。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我的闺房里。这一世的很多事情,我在前世里都经历过。前世里,王爷深爱的姑娘叫苏满霜,所以我一直惧怕这个人的存在。” 傅瓷讲述的声音很轻,季十七虽然觉得她说的话有些扯,但还是本能的相信。 “重活一世的傅瓷,原本只想找到母亲的死因,还有为何前世里父亲如此虐待于我。却不想,自己被卷进一个有一个的漩涡,最后连一颗真心都交付了出去”,傅瓷接着说道。 季十七没打断傅瓷的讲述,反而是很柔和的笑了笑。见他不说话,傅瓷苦笑了一声,“不信是吗?我也觉得这样的话说给别人没人回信。” “所以……所以苍玺也不知道?”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犹豫了片刻之后,问道:“那我能冒昧的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傅瓷应道。 季十七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问出口,“前世里,我与你结局如何?” 傅瓷微怔。季十七问的这个问题在傅瓷的意料之外。 看着傅瓷的神色,季十七说道:“若是不方便回答便罢了。” “没有”,傅瓷连忙反驳道,而后边回忆边讲述道:“其实,在前一世里我只活到及笄之年就已经被害死了。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你的存在。” 听到傅瓷这么说,季十七多少有些失落,遂而又问道:“那你与苍玺呢?” 傅瓷摇了摇头,“我只听过他的名字,也没有见过本尊。” 闻言,季十七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 “这一世你与我们两个都有瓜葛而且还是剪不断的瓜葛,既然如此,你就该相信,前世与今生是可以改变的。哪怕前世里苍玺再喜欢苏满霜,但在这一世里她只是个过路人,苍玺对她是愧疚,对你才是宠爱”,说这话时,季十七很认真的看着傅瓷,像是想把这些话强行灌入傅瓷的脑子里一般。 “你、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半晌之后,傅瓷开口问道。 季十七笑了笑,“因为你肯把我当无话不谈的朋友。我季十七虽然不能娶你、不能给你幸福,但能听一听你的心事、知道你的秘密,我也算知足。” 第三百二十八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谢你”,傅瓷说道。 季十七轻轻笑了一声,语气里稍带着些不满的说道:“跟你讲过了,别与我说谢,生分!” 看着季十七这副神情,傅瓷哑然失笑。见季十七还真跟自己怄气似的不理自己,遂而拽了拽他的衣袖,笑道:“好啦,不会有下次。” 季十七点了点头,笑着应了傅瓷一声。他的笑很软,像是六月清风直击人心,给人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早些启程吧”,季十七说道。 傅瓷答应着,将手边的东西打包好后,季十七接过,“我帮你拎出去。” 傅瓷点了点头,与季十七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间。 马车在客栈的后院,季十七特地选了一条人少的道儿带着傅瓷朝后院走去。两人到日,其余的人已经都候在哪儿了。傅瓷打量着众人,袁凯面上露有为难之色,雁儿与红玉也不高兴,花枝也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见状,傅瓷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红玉气不过,率先开口道:“夫人有所不知,方才这婢子竟然提出让二夫人与您同乘一车!” 闻言,傅瓷嘴唇微微向上扬了扬,眉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但却泛着寒光。 “你如何想的?”傅瓷直击要害的问着苏满霜。 “妾身本该懂礼仪尊卑,只是……”苏满霜欲言又止,见傅瓷没问下去,苏满霜只好说道:“只是,夫人与季公子孤男寡女共乘一车,这要是传出去,终归不好。” 傅瓷冷笑了声,“依照你看,该当如何?” 见傅瓷肯听自己的话,苏满霜胆子也稍微大了些,“自然是让季公子与二小姐同乘一车”,见傅瓷不语,苏满霜拉过傅瓷来小声说道:“他们二位,男未婚、女未嫁,若是真的能两厢情愿,岂不是也了却了夫人的一桩心愿?” 傅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满霜,“侧妃所言甚是”,言罢,走到众人身旁放大了些声音说道:“既然如此,我与二夫人乘这辆小车,你们三位去那辆大车上。” 听到傅瓷做这个决定,季十七伸手抓住傅瓷的胳膊就喊道:“瓷儿——”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季十七有些尴尬的放开了傅瓷的衣袖,言道:“我是大夫,你是病人,再者说二夫人也身怀有孕,我在车上照顾你们二位也比较方便。” “哟——”苏满霜走上前去,酸里酸气的盯着季十七说道:“季公子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夫人与你是故人,自然不在意这些,我”,苏满霜说着停下来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季十七一眼,“我可没有夫人那么好的心,肯把一个野男人留在自己身边!” 言罢,苏满霜朝着季十七翻了个白眼。 雁儿听见苏满霜如此诋毁季十七当即就想上去与苏满霜理论。 季十七拽了雁儿一把,冲着她摇了摇头。雁儿心里有火气,只能朝着苏满霜与花枝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放心”,傅瓷冲着季十七很小声的说道,言罢,又转头对着苏满霜大声说道:“你随我上车,但她不能”,傅瓷说着指了指站在苏满霜身边的花枝后,不再理会众人独自上了车。 花枝对傅瓷做的这个觉得不服气,但想到能争取到让苏满霜与傅瓷同车的机会已经不易,这个时候决不能因小失大。 想到此,花枝冲着傅瓷行了个礼。在苏满霜要上车的前一刻,跪在地上说道:“夫人、二夫人息怒。奴婢一时忙,忘了炉子上还给二夫人煨着药。还请夫人与二夫人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说完,花枝就要起身小跑着去厨房。 “且慢”,季十七打断道。 “这个婢子煨药这种事情都能忘了,看样子平时也是毛手毛脚的。我看,还是我去拿吧,毕竟我季十七也有神医之称,二夫人也能安心服用”,季十七说道。 闻言,苏满霜有点慌了神,赶紧打断说道:“不必了!” 季十七听见苏满霜这么说,当即回头,打趣道:“二夫人是怕我往这药里放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听他此言,苏满霜更是惊慌,手心里也冒着汗。 “不、不敢,季公子是贵客,我有何德何能岂敢劳烦季公子”,苏满霜说道,语气明显有些畏惧。 季十七是名医,如何能看不出来安胎药里是否动了手脚。若是此是再度败落,那傅瓷手中岂不是又多了自己的一个把柄? 想到此,苏满霜赶紧说道:“一碗安胎药罢了,也不打紧。别误了大家伙儿上路才是。” “不可”,季十七言道,“清晨听袁总管说二夫人身子不爽,想来是腹中胎儿的缘故。若是讳疾忌医,到了金陵我也无法与王爷交代。” 苏满霜还想开口推辞,傅瓷抢先一步说道:“季公子说的是,还劳烦季公子去一趟为二夫人把药端来。” 季十七颔首称是。 看着季十七的背影,苏满霜心里愈发的慌。方才与花枝定下计谋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季十七会做这护花使者。此刻,她不求别的,只求季十七不是个多事的! “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怎么?有心事?”傅瓷故意问道。 被傅瓷这么一问,苏满霜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说季十七的张扬跋扈一扫而光! “没、没有,王妃多虑了”,苏满霜赔笑说道。说完后,苏满霜才意识到了自己竟然慌张的连称呼都喊错了——在出门之前,红玉就曾交代众人。决不能在途中暴露自己也身份,换言之,什么王妃、侧妃统统不能提及! 失言之后,苏满霜赶紧看向傅瓷。傅瓷没说什么,但却一直在盯着她看。从她的神色中,感觉傅瓷就想一个没事人一样,也不开口,只是淡淡的、温柔的笑,那种笑让苏满霜不寒而栗! 片刻后,季十七把汤药端了来。 “二夫人请用”,季十七把药碗递到苏满霜的手里,苏满霜颤颤巍巍的接了过去。 见她不喝,季十七故意说道:“二夫人请放心用,亏得花枝想起来,这药刚到火候!” 苏满霜本想把药碗放下,但看着傅瓷那副神情,她心里又有畏惧。 此刻,她有些后悔玩起这些小把戏来了。她本想喝下堕胎药污蔑傅瓷害死了她腹中的孩儿。如此一来,到真正见到苍玺的时候,说不定那个男人可以爱屋及乌的为自己说两句话,至少,不要将她赶走。 没错,她就是想赌一把!然而,当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苏满霜愈发觉得自己赌不起了。她现在唯一还有的资本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是孩子都没了,日后她还与苍玺有什么情分? 想到此,苏满霜看似无意的将药碗摔在了地上。 砰—— 药碗落地的那一刻,傅瓷脸上多少有些惋惜。原本想借着这件事情让苏满霜吃吃苦头,没想到她还是个有些智慧的。 “妾身手抖,不小心打翻了药碗,辜负了季公子的好意,实在不好意思”,苏满霜低头道歉。 “没关系,药壶里还有些药汤,我再去给二夫人盛一碗来”,季十七故意说道。其实,药壶里只有这一碗的量,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看看苏满霜的反应。 “不、不必了!”苏满霜喊道。 言罢,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傅瓷。 傅瓷没再过分的为难苏满霜,给了她给台阶下,“既然二夫人不愿麻烦季公子,我看就算了吧!” 闻言,苏满霜赶紧向傅瓷谢恩,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走到了傅瓷身前,说道:“妾身想着这辆小车委屈了夫人,不如还如先前安排一样,夫人您看如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念与安 傅瓷没说话,下了车后又上了那辆大马车。 就这样,一场风波平。 袁凯与红玉一如既往的赶车。花枝与苏满霜在那辆小马车里气得不轻,就差摸到什么砸什么了! “侧妃您息怒,若是气坏了身子那便太得不偿失”,花枝在一旁劝道。 苏满霜心里虽然恼火,但这一回好歹没造成什么损失。最重要的是,没让她失去腹中这个孩子。 若不是今日,苏满霜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心狠,竟然想害死自己的新生骨肉来换日后一个安宁。想到此,苏满霜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这件事情,对于苏满霜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相比于小马车这儿郁郁寡欢,大马车上红玉、雁儿、季十七都十分开怀。 “也算她是抬举!”雁儿说道。 季十七笑了笑,偏头对傅瓷说道:“我本想给她一番教训,没想到她还是个识进退的。” “什么教训?”傅瓷捕捉到这个点之后,问道。 季十七笑道:“我是大夫,想在药里动手脚还不容易?” 听他此言,最先有反应的还是雁儿,“你——”,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之后,雁儿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会把她的药换成真的堕胎药了吧?” 季十七敲了雁儿一个脑瓜崩,“我再坏也不至于让她真的小产,不过是在她的汤药里放了些别的东西,会闹肚子,但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伤害。” “你啊!”傅瓷叹了一声。 “想来有了这个教训,她也能安稳些日子”,季十七说道。 傅瓷与雁儿都点了点头,表示对季十七这个观点的认可。 果然,自从有了这件事情后,一直到竹林这段时间苏满霜都是消停的。 傅瓷一行人在路上行走了足足有十三天。相比来时,是快了两日,但比着苍玺与苏佑的速度却慢着许多。 在苍玺与苏佑来之前,苍洱与程钺已经分别与傅长川和陈秋实碰过了面。 陈秋实从一开始就大力支持苍玺,等这一天真的快来临的时候,更是踌躇满志。 傅长川期初是有些犹豫的。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傅骞的淫威之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让他一下子去推翻他效忠的帝王与一只言听计从的父亲自然有些难度。好在,周怀墨是个识大体的,肯在关键时刻劝说自己的夫君。傅长川看着终日为自己操劳的妻子,还有他怀里抱着的小婴孩,再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也便没有过多犹豫的答应了苍洱的请求。 红玉、袁凯这厢送下傅瓷等人后就要与大家告别。 “等一下——”,傅瓷冲着已经上马的红玉说道。 红玉闻言,跳下了马背,“主子还有何事吩咐?” 傅瓷朝着袁凯微微颔首后,把红玉叫到了一边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递到红玉的手上。 红玉看着手里的玉石,微微有些愣。 “这、这是——玉龙头?”红玉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王爷走的那日我就想把这东西交给他,但一直拉不下面子来也不肯低头,所以错过了交给他玉龙头的良机”,傅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如今,京中形式紧张,我想这东西也该发挥它的用途了。” 红玉握着手里这东西,半晌后才问道:“主子还恨爷吗?” 傅瓷背过身去。迎着风,眼睛有点儿发涩,“我们两个或许不适合做夫妻,做搭档可能更好些。不过,一颗真心付出去了,再想拿回来,估计很难。” 红玉没再就着这个话题问下去,拱手一揖问道:“主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傅瓷转过身来,拍了拍红玉的肩膀,说道:“帮我带句话给苏佑老将军。就说,她的女儿我替他照顾的很好,他为了玉龙头而害我的那桩事情也可以既往不咎。唯一的请求,希望他竭尽全力保护好王爷。” “属下遵命!”红玉再次拱手说道。 “照顾好你自己”,傅瓷抚摸着红玉的头发,慈爱的看着她说道。 红玉主动上前与傅瓷相拥,在傅瓷的耳边轻轻说道:“你也是。” 傅瓷点了点头,红玉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跑到了袁凯那处,踏上战马,再未回头。 看着袁凯与红玉的背影渐行渐远,傅瓷才转身,正看见远远望着自己的季十七。 傅瓷朝季十七的方向走去。夕阳打在季十七的侧脸上,还是偏偏少年郎。 “东西交给红玉了?”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你怎知道我会把玉龙头再度给他?” 季十七笑了一声,“若非想助他一臂之力,你何苦在路上如此着急?” “什么都瞒不过你”,傅瓷叹道。 哪里是什么都瞒不过他,是傅瓷这颗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苍玺! “我去看看梓荷”,傅瓷言罢,进了一间茅屋。 季十七没进去,看见桂雨和雁儿在院子里忙着上火做饭遂而主动过去劈柴。 傅瓷进了屋时沈梓荷怀正在给怀里的孩子喂奶。 见傅瓷进来,沈梓荷声音很轻的冲着她道:“坐。” 傅瓷坐下,直到沈梓荷将孩子哄睡了才开口道:“孩子很可爱。” 沈梓荷将方才抱在怀里的孩子放在床上之后,对傅瓷说道:“这孩子叫周瑾安,是妹妹。这个,叫周瑾念,是哥哥。” 周瑾安、周瑾念。傅瓷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夸赞道:“是个好名字”,说着,从自己手里取下一对玉镯,分别放在了周瑾安和周瑾念的身边,说道:“初次见我没什么好送的,就把这一对镯子送给他们兄妹略表我这做婶母的情谊。” 若是原来,沈梓荷定是要推辞的。许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人也变通透了,对这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也就不屑一顾了,遂而也没拒绝傅瓷的礼物,道了声谢也便作罢。 屋子里一霎时变得安静了许多。傅瓷从沈梓荷那双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一点儿精气神儿,也就偶尔目光落在孩子身上的时候,沈梓荷的眼睛中多少带些些柔情。 看到这儿,傅瓷觉得心里难受。 “你当想开些,还有这一双儿女指望着你抚养呢!”傅瓷安慰道。 沈梓荷听到这话,也不看傅瓷,自顾自的说道:“我若不为了他们,早就赴死去了。生这一对孩子时,我跌了一跤,又是早产。本该带着他们去与四殿下团聚的,没想到,到了鬼门关口这孩子声声的不愿意进去。” 说着,沈梓荷开始掉眼泪。 的确,她生产那日确实不易。 沈梓荷是早产,季十七又不在她身旁。桂雨好容易找来了稳婆时,沈梓荷已经昏睡了过去。稳婆都说她没救了的时候,她又硬生生的睁开了双眼!这样的情况,莫说稳婆没见过,恐怕整个金陵城都少见。 后来,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产下了这一对孩儿。偏偏,那丫头生出来时便不哭,无论稳婆怎么唤她、拍打她都不吱声。稳婆说把这孩子交给她处理,沈梓荷死命拦着。到最后,万念俱灰的沈梓荷亲了亲这孩子的额头,她竟然奇迹般的哭出了声。 想来,这小丫头也深知自己娘亲不易。 孩子哭出声后,稳婆也直呼奇迹!说这孩子往后一定是大富大贵的命! 沈梓荷听后没说话,她倒是不希望这孩子能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 如此,也便就有了这孩子名字的由来,平平安安——周瑾安。 至于周瑾念,不用沈梓荷多说,傅瓷也清楚她心里念叨的人是已故的周义。 若是周义知道,自己有了一双儿女,会不会很开心? 如此想着,傅瓷哽咽着问道:“还念着老四吗?” 第三百三十章 冰释前嫌 听傅瓷提到周义,沈梓荷的眼珠间或一转,显然比方才多了些生气。 “傅瓷,那种亲手杀了自己丈夫的苦,你体会不到”,良久之后,沈梓荷才说了这么一句。 傅瓷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梓荷的肩膀。的确,她心里有多苦,没有相似经历的人都体会不到,也没有资格说“感同身受”这个词。 “好好活着,权当为了孩子”,傅瓷说完之后出了房间的门。 傅瓷推开门的一刹那,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她。 季十七停下手里的斧头,问道:“她怎么样了?” 傅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解铃还需系铃人,她的系铃人已经不在了。” 季十七也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话。 相处了这么久,季十七心里清楚:沈梓荷的系铃人不是周义,而是她自己! 见季十七不言,桂雨给傅瓷倒了一碗茶水,气呼呼的说道:“主子你管她干嘛!这位四皇妃向来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桂雨这火气,傅瓷就知道这两人是又出岔子了,遂而问道:“她怎么招惹你了?” 傅瓷这么问了,桂雨愈发觉得委屈,干脆小嘴一撅,说道:“方才我进去给她送鸡汤的时候,想抱抱孩子她都不让!真真浪费了我熬了两个时辰的老母鸡汤!” 见桂雨这么较真,傅瓷握着她的手道:“她这孩子来的不易,生怕在磕了碰了,你该体谅她做娘的这一颗心”,见桂雨的气消了些,傅瓷开玩笑道:“再者说,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如何会照顾孩子?若是真的喜欢孩子,我早日把你嫁出去,自己生一个,让你整日里抱着玩!” “就是呀,桂雨姐!”雁儿也随声附和。 听着傅瓷与雁儿说这话的时候,桂雨的眼神是不是往季十七那处瞟。季十七知道桂雨在看自己,却依旧当没事人一样劈柴。 桂雨是姑娘,脸皮薄些,再加上雁儿起哄,桂雨将自己的手从傅瓷的手中抽离,羞红着脸跑远了。 见桂雨跑了,雁儿急忙追上去。见两人都跑远之后,季十七才停下手里的活。 “你明知道她对你有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傅瓷说道。 季十七将斧子往地上一扔,说道:“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这本就是两码事,何苦要放到一起说?”傅瓷问道。见季十七不说话,傅瓷把语气放柔和了许多,接着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桂雨这丫头好歹是我身边的人,信得过!”傅瓷叹了口气,言道:“你若是瞧不上桂雨丫头,日后有好姑娘我再多帮你留意着便是。” 季十七点了点头,没再多言。此事就当作罢了。 袁凯与红玉的脚步很快,刚刚入夜就赶到了苍玺带领的军队驻扎地。 袁凯与红玉进军营后直奔苍玺的营帐。守门的士兵见红玉手中有令牌,赶紧进屋禀报。 此刻,苍玺正在与苏佑谈论下一步的军事情况。 听闻士兵禀报说袁凯与红玉正在门外,苍玺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遂而赶紧对士兵道:“速速有请!” 士兵朝苍玺行了个礼,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请了袁凯与红玉进门。 不等这两人行礼,苍玺就问道:“途中一切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并无一人受伤”,闻言,苍玺悬着的心总算是完完全全的放下了。 “属下还有一桩事情想要向王爷禀报,请王爷屏退左右”,红玉拱手说道。 苍玺环视了苏佑身后的三位将军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苏佑身上。 “这四位不用回避,都是自己人”,苍玺说道。 红玉打量了苍玺身后的四个人一眼,其他三位她不认识,但有一位她却是看的真真的——苏佑。 见此状况,红玉仍旧犹豫,不肯多言其他。 苍玺如何猜不出红玉的心思,她不肯多言必定是因为苏佑的缘故,遂而说道:“苏老将军对本王忠心耿耿,这三位是他信得过的将士。” 听苍玺这么说,红玉从袖子里掏出傅瓷交给她的东西,郑重其事的交到苍玺手里,“这是王妃让我亲手交给您的。” 自红玉把玉龙头放到苍玺的手心之后,苍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它。 “这、这是她让你亲手交给我的?”苍玺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红玉点了点头,“王妃说:如今京中这情形,该是玉龙头发挥它用途的时候了。” 见苍玺还没反应,红玉又冲着苏佑行了一礼,“王妃也让我给您带句话。” 苏佑闻言,赶紧还了红玉一礼,言道:“姑娘请讲。” “王妃说:您的女儿苏侧妃王妃帮您照顾的很好,先前关于这玉龙头不和谐的事情王妃也愿意一笔勾销,还希望您能竭尽全力的助王爷一臂之力!” 得红玉这话,苏佑如蒙大恩,一个健步朝营帐门口跪下,“老臣多谢王妃恩惠!” 红玉上前扶起了苏佑,苏佑连连给红玉拱手作揖,口中还不忘道谢。红玉是性情中人,见苏佑迷途知返自然也欣慰。 苏佑看着苍玺手里的玉龙头,双眼已经布满泪花。他颤颤巍巍的手轻轻的碰触在苍玺掌中的玉石上,生怕一用力就把它弄碎了。 “这。这就是玉龙头?”苏佑问道。 苍玺应了一声。苏佑手有点发抖,声音也带着颤,“我、我能看看它吗?” 苍玺把玉龙头交到了苏佑手里,苏佑双手捧着这枚玉石,盯着看了好久。他浑浊的双眼泛着泪光,对着苍玺嘟哝道:“就是它!就是它!敢问王爷,它的主人呢?” “祖母已经离世了”,苍玺言道。 听闻苍玺说仇氏已经离世,苏佑整个人往后跌了一步,哭喊道:“与我斗了十多年的这个老太婆也走了?” 苍玺不知道苏佑与仇云柔到底有什么渊源,但看到苏佑这么伤心,想必两人交情很深。 见苏佑落泪,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没吱声。苍玺是不愿,其余人是不敢。 直到苏佑自己把情绪平复好之后,整个屋子里的氛围才缓和了许多。 “王爷恕罪,老臣失态了”,苏佑意识到后冲着苍玺拱手请罪。 “无妨”,苍玺言罢后,苏佑再次将玉龙头交到了苍玺手中,苍玺盯着苏佑看了片刻后,淡淡开口道:“本王有些好奇,岳父大人与我妻祖母有何渊源?” 苏佑叹了口气并不远多言,只说道:“仇夫人是个值得让人尊敬的奇女子,想来她肯把守护了一声的东西交给王妃是对王妃有足够的信任。不瞒王爷,虽说世人都传如今玉龙头在摄政王妃手中,但老夫却觉得王妃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先前派人去盗玉龙头,一则是害怕;二则也是想看看这玉龙头的虚实。恕老夫眼拙,先前对王妃多有得罪!” 说着,苏佑再次拱手行了个礼。 苍玺见苏佑避重就轻的讲了这件事情之后也不再多言。毕竟,他眼巴前儿的这个人虽然滑头了些,好在心与他是一致的。 想到此,苍玺言道:“岳父不必介怀。当务之急是如何进入金陵城。” 闻言,营帐内再次沉寂。 半晌之后,苍玺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当下的沉默,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苍玺的身上。 “本王有一计,虽然凶险,胜算却大。只是……”,苍玺把后半句话咽在了肚子里。 苏佑见状,急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本王需要岳父大人的配合”,苍玺说道。 “但凭王爷吩咐!”苏佑跪地领命。 苍玺赶忙上前扶起了苏佑,言道:“岳父大人先别急着答应,此事凶险,若是弄巧成拙极有可能丧命金陵城。”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双面夹击 “为将者,不怕马革裹尸!”苏佑言道。 有了苏佑这句话,苍玺心里踏实了许多。看到苏佑这副凌云壮志的样子,苍玺越来越能够理解为什么承周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像苏佑、陈秋实这一辈的老将军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辞官回乡,总而言之,朝廷对待旧臣的态度委实让人心寒。 为将者,不怕马革裹尸!怕只怕小人构陷、君王猜忌! 想到此,苍玺深深的向苏佑作了一揖。 “昨日,本王派出去的探子来禀报说金陵城已经贴出告示,说谁能把本王捆进金陵,以高位待之、金银赏之。若是本王肯做诱饵,苏将军能将本王送入金陵城,我们便能够与陈秋实将军对敌军进行双面夹击”,苍玺边说边在地图上比划。 苏佑认可苍玺的说法,听着苍玺绘声绘色的讲述,点头表示赞成。相反,红玉的眉毛却拧在了一起。 “王爷果然是大丈夫!老夫这就让手底下的人去准备!”苏佑说道。 “且慢——”红玉打断,冲着苍玺行了个礼,言道:“属下认为这个方法不甚妥当。一来,周则那边有咱们的探子,难保咱们这儿没有周则的探子。倘若此法泄露,王爷与苏将军生机渺茫!二来,程钺将军与苍洱还在金陵城中,若是周则给我们下个套,咱们可就全都成了瓮中之鳖了!三来,匈奴的援军未到,胡人也对承周虎视眈眈,王爷就不怕周则与胡人联手给咱们一个重创吗?” 众人听着红玉的话也纷纷点头。不得不说,红玉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至少,苏佑身后跟着的那三个将士是认同的,还有袁凯也同意红玉的说法。 听红玉说完,这四个人齐刷刷的跪在了苍玺与苏佑面前,齐声言道:“请王爷与苏将军三思!” “这——”,被这四个人一跪,苏佑没了主意。 他也承认,红玉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如果莽撞行事,当真是将城外这些将士与城中百姓的性命弃之不顾! 正当众人犹豫时,守门的侍卫突然敲了敲房门:“王爷,有您的故人造访!” “故人?”苍玺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而后转身冲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营帐之后的暗道。众人会意,一个挨着一个的走到了暗道后,苍玺确定看不到人之后才打开了门。 苍玺打开门的一瞬间,正看着一个守卫穿着的人头上戴着个斗笠正站在门外。天色很暗,那人又把头埋得很低,苍玺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能清楚的感受到此人气息不凡。 “来者何人?”苍玺谨慎的问道。 那人缓缓的抬起了头,苍玺率先看到的是哪一桩黝黑的脸,然后那人猛地抬起了头,摘掉了斗笠——“嘿,小子!还记得我吗?” 苍玺看到这人十分激动,小声唤了一声:“舅父!” “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记得我!”阿律耶拍了苍玺的肩膀一下,“没想到吧!” 苍玺点了点头,而后左右打量了一下,低声说道:“咱们进去说。” 阿律耶应了一声,与苍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苍玺进门之后,对着暗道那边的人言道:“都出来吧,自己人!” 闻言,躲在暗道里的人纷纷都走了出来。 苍玺一一给阿律耶介绍了一遭之后,对着众人言道:“这位是本王的舅父,匈奴王。” 众人闻言,皆给阿律耶行了个礼。 阿律耶是个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的人,给众人摆了摆手后,十分豪放的说道:“方才这小子也说过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咱们又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见阿律耶也是个好说话,众人也就不再生分,一一入了座。 “舅父怎么会连夜至此?”苍玺问道。 阿律耶大碗喝了口茶之后,才说道:“半月前,我收到了苍洱那小子传来的急令便带着大军朝金陵城赶。来此驻扎了两天,也不见金陵城内外有什么动静。昨天夜里,我的探子来报,说有军队再次驻扎,我猜应该是你,所以今儿个乔装打扮过来看看!怎么样,我这身行头好吧?”说着,阿律耶还扯了扯自己的衣裳。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阿律耶接着说道:“你小子的军队也忒隐蔽了些,若不是我的人眼神好、手段妙,还真不知道你会选这儿做营地!” 听他此言,苍玺笑了两声,道:“这场仗本就是敌众我寡,我若是再不精心布置,岂不是要让这身后的将士与我一同送死?” “你啊!说吧,舅舅我此番前来能帮上你什么忙!”阿律耶直奔主题的说道。 “方才,本王正与众人商议。以我做诱饵,让苏将军绑我入城,而后与陈秋实将军里应外合、共破敌军!” 阿律耶捏着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夸赞道:“好小子,你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不过——”,阿律耶顿了顿,斜眼打量着苍玺,道:“即便你有此良策,恐怕你的大军也进不了金陵城吧?” 不得不说,阿律耶考虑的问题是方才一众人都没想到,但至关重要的一点。 苍玺点了点头,“舅父说的不错,我等也正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在发愁。” 阿律耶捏着小胡子环视了一眼众人后,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道:“我有个办法。”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阿律耶身上,等着他开口。 阿律耶看了一眼苍玺,“前阵子,胡人那老头不是要娶什么承周的寄好公主吗,我听说那丫头长得俊俏,也想跟着凑凑热闹给我做个四房!” 听阿律耶这么说,众人对视一眼后,都感到十分纳闷。 这算个什么主意? 还是苍玺最先明白过来,冲着阿律耶会心一笑。 阿律耶看到苍玺朝着自己笑,指了指苍玺笑道:“还是你小子最懂我的心思!” 苍玺微微颔首,给众人解释道:“胡人首领觊觎寄好公主已久,若是我舅父从中插上一脚,胡人岂肯善罢甘休?” 说到此,苍玺顿了顿,环视了一圈看着众人皆点头后,继续说道:“论年龄、样貌、势力,匈奴王丝毫不逊色于胡人,更何况,胡人要的嫁妆何时承周的一片沃土。如果这个时候,匈奴王提出也要向承周求娶寄好公主,你们猜朝臣会如何抉择?” “必定会劝周则重新考虑此事”,苏佑言道。 “不错”,苍玺应了声,接着说道:“无论胡人还是匈奴,若想求娶公主,必定要进宫朝贺天子。到时候,何愁没有能混进金陵城的理由?” 听苍玺这么说,红玉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问道:“若是周则还要把寄好公主嫁给胡人首领,我们该当如何?” “丫头,就凭老子这模样,想搞到你们承周的一个丫头还不容易?”阿律耶拍桌说道。 红玉没想到阿律耶性子这么野,碍于他是苍玺舅父的缘故,红玉只好收敛了一下自己往日的蛮横,拱手说道:“并非如此。属下是想,周则必定知道您与王爷的这层关系,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将寄好公主许配给您?” “凭什么?就凭老子肯舍得牛羊、舍得地!”说着,阿律耶激动的站了起来,“老子就不信,胡人那个老头,肯把一大片土地给那个什么什么公主做聘礼!” 红玉还是觉得此法不妥,遂而言道:“兵者诡道。” 阿律耶听不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将缠在腰上的鞭子往桌子上一甩,道:“老子打仗凭的是实力,才不像你们这些汉人,只会投机取巧!” 阿律耶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肠子。可他这一句话,确确实实的把在场的人给得罪了个遍。 苍玺看到众人脸色中略带不爽之后,赶紧换了个话题道:“各位别急,本王还有一张能说服周则把寄好公主许配给匈奴王的牌。”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公主跪 闻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苍玺身上。 “傅长川,傅国公的长子,傅瓷的长兄”,苍玺道。 苏佑先前听苍玺提起过这人,虽然未曾谋面但他相信苍玺看人的眼光,遂而点头表示赞同。 阿律耶不认识傅长川也不识得傅瓷,听到苍玺言此,赶紧摆手打断问道:“傅骞那老头儿我认识,但这傅长川和傅瓷都是什么人?” “还未来得及禀报舅父,外甥早已同傅国公的三女傅瓷成亲,这傅长川是她的兄长,与傅骞不睦多年,外甥以为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苍玺回答道。 “好小子,都娶妻了!”阿律耶拍着苍玺的肩膀笑道,继而朝他挤眉弄眼的问道:“怎么样?你那小媳妇儿漂不漂亮?” 苍玺低头微微扬了扬嘴角,连称:“漂亮、漂亮。” 阿律耶看着苍玺这副样子,冲着众人笑道:“瞧瞧!他还害羞了!” “咳——”,苏佑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个话题,道:“商议正事要紧。” 袁凯与红玉也连连附和,苍玺郑重其事的对红玉言道:“一会儿辛苦你一趟,想办法给苍洱传个消息,就说让他务必说服傅长川帮忙。” 红玉点了点头,对着苍玺拱手一揖,“属下这就去。” 言罢,红玉出了营帐。众人也都一一拱手告辞。 见红玉走后,阿律耶摸着小胡子,冲着苍玺问道:“这丫头是你的人?” 苍玺点了点头,“红玉儿时被我父王所救,对我苍氏忠心耿耿。” 听苍玺这么说,阿律耶直摇头,“白瞎了这么好一姑娘,竟然是个暗卫。” 话说道这份儿上,苍玺自然听出了阿律耶的弦外之音,笑道:“舅父莫惦记了,红玉丫头的婚事本王已经做主允下了。等事成,就为他们办亲事。” “你这小子!”阿律耶戳了苍玺胸口一下,“这是想让你舅父我白跑一趟?” 见状,苍玺给阿律耶又倒了碗茶水,调侃道:“不是还有承周的公主吗?” 阿律耶冷哼了一声,“还真当我对那个什么什么公主有意思?要不是为了你小子,他周则就是用千里沃野做嫁妆,老子也不娶!” 苍玺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不信?”阿律耶将喝完了水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扣,“老子喜欢会功夫的姑娘,像你们中原那些娇滴滴一碰就碎的姑娘,老子通通瞧不上!” 苍玺没反驳。据说,阿律耶的妻子难产离世后,他续娶的女子身上都或多或少有正妻的影子。想来,红玉身上应该也有些,才引得阿律耶能说出这话。如此想了,苍玺索性换了个话题,道:“我那外甥,还好吗?” “好啊!如今都快比我高了!这次出征,他还让我带着他。不过,我想着,这草原上不能没个管事的人,干脆就强行把他留那儿了”,阿律耶道。 苍玺点了点头,“他长大了,也得出来见见世面了。” 闻言,阿律耶稍微沉默后才说道,“帮你干完这桩事,我想着我也该退位了。” “这么早?舅父还春秋鼎盛……”,不等苍玺说完,阿律耶就打断道:“老二怀孕了,趁着孩子没生出来之前,我想把王位传给老大的儿子。我不想身后看着自己打拼下的草原跟现在的承周一样。” 阿律耶这话是苍玺没想到的,淡淡抿了口茶,轻声道:“也好。” 苍玺与阿律耶谈到了天将将明的时刻,阿律耶保证,只要苍玺这边号角一响,他的兵将即刻就策马前来。 天一亮,苍洱那边接到了红玉的消息后就计划着如何悄悄潜入了傅长川的宅府。 自打傅莺歌被周则禁足之后,傅骞也顺带着不待见周怀墨与傅长川。两人在府里憋屈的很,遂而搬到了自己的府邸。 苍洱事先打听过,怀墨公主有在饭后带着小世子去后花园的习惯,如此想着,苍洱已然悄悄的潜入了后花园。 “公主留步——”,苍洱蒙面出现,将周怀墨还有她身边的仆婢们吓了一跳。 见状,苍洱扯下面罩,跪地叩首道:“公主莫怕,我是苍洱。” 周怀墨看清了来人之后,赶紧把怀里的娃娃交给了身后的老妈子,“带小世子回去。” 乳母接过孩子允诺了一声后便离开。 “都下去。管好你们的嘴,本公主若是听到有关这件事情的任何的风吹草动,要了你们的脑袋!” 那些婢子们听见周怀墨这么说,自然不敢多事,一个个儿的行了个礼都退下了。 见众人都走了之后,周怀墨才对苍洱说道:“王兄那边情况如何了?” 苍洱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昨夜,红玉传信与我,说有件事情希望能够得到傅尚书的帮忙。” “长川?”周怀墨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低声道:“不知道公主放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周怀墨应了一声,带着苍洱去了书房。 “此处没有我的吩咐不会有人来,你放心说吧”,周怀墨说道。 苍洱道了一声谢,继而言道:“王爷说,希望傅尚书能够促成匈奴王与寄好公主的亲事。” “寄好公主?”周怀墨问道。 苍洱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如今,胡人的首领已经向周则提出求娶寄好公主。不日,匈奴王也将入京上书,请求迎娶寄好公主。到时候,还希望傅尚书能帮匈奴王促成这件事情。” “我记下了,我会转告给长川”,周怀墨说道。 苍洱行了个礼,“既然如此,属下先行告退。” “且慢——”,周怀墨突然喊住了苍洱。 苍洱即刻转身,问道:“公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周怀墨屈膝跪在了地板上,给苍洱叩了个头。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说着,苍洱就要上去扶起周怀墨。 “我有一事相求,还希望苍护卫能帮我劝劝王兄”,周怀墨言道,泪珠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苍洱能帮上忙的自然会帮一把,还请公主殿下起来说话”,苍洱着急劝道。 周怀墨起身后,揩了一把泪,道:“二皇兄囚禁母后、害四皇兄殒命疆场固然罪孽满身。我不求别的,只希望王兄领兵进京之日能念在幼时手足之情上给二皇兄留一条活路。” “这——”,苍洱犹豫。苍玺蛰伏这么长时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给周义报仇?周怀墨骤然提出这样的央求,即便苍洱有心帮忙,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这件事情上,属下只能禀明王爷。具体如何,还要看王爷如何决断”,苍洱拱手说道。 “多谢你”,说着,周怀墨给苍洱行了个蹲礼。 苍洱拱手作揖还了周怀墨的礼之后,言了句:“属下告退”后就离开了房间。 苍洱走后,周怀墨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 称帝之后的周则虽然对她还有她的母后傅莺歌不好,但周怀墨始终忘不了她们童年时候的乐趣。在周则还不是太子之前,一切都还不一样。 果然,一顶王冕足以有吞噬人心的本事。 周怀墨自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必须得做一个选择。她也深知,自己站在苍玺这一边是对的。 若非苍玺不是皇族出身,登上这个皇位的人恐怕不会是周则。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毕竟是她的亲兄长,儿时也曾保护过她! 一时之间,周怀墨陷入了无限的自责与悲恸中。 这场战争,注定会有血的代价。 至于是哪一方付出的代价更大,这个虽未可知。但那个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的结局,却都不是她最满意的接过。 正想着,周怀墨的思绪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题外话】:眼看着结局啦,小可爱们心中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呐?可以留言喔,作者考虑放彩蛋! 第三百三十三章 十一年 周怀墨闻声抬头,擦了把眼泪,笑道:“你回来了!” “怎么还哭了?”傅长川上前帮周怀墨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周怀墨冲他笑了笑,“不碍事。方才我王兄身边的苍洱护卫来了。” 傅长川将周怀墨扶到椅子上之后才问道:“摄政王爷那边需要我做什么?” 周怀墨一点儿也不隐瞒道:“促成匈奴王与寄好公主的婚事。” “匈奴王与寄好公主?”傅长川发问,脑子也在不停的飞转。 苍玺能与匈奴人联合这一点傅长川不奇怪,毕竟苍玺的母亲是匈奴人,这一点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只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匈奴王要迎娶傅绰约就不怕周则摆他一道吗? 周怀墨见傅长川不说话,遂而问道:“你怎么了?” 傅长川轻咳了声,言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众人都把绰约的婚事当成赌注心里难受罢了。” 闻言,周怀墨也跟着叹了口气。 傅绰约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且喜欢了苍玺许多年。如今,她最心爱的男人为了天下,竟然要将她的婚事做筹码,不知道傅绰约知道之后会作何感想。想到此,傅长川心里又有些惦记傅瓷。前一会,苍洱来时,时间紧,没来得及问一问傅瓷可还安好,这一回又逢苍洱来,自己还错过了。若无当时的傅瓷,哪有他今日之傅长川。想到此,傅长川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选择帮助苍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怀墨与傅瓷。尽管苍玺颇得旧臣们的赏识,但为人处事口碑皆不太好。尤其是做事心狠手辣这一条,就让傅长川觉得此人不可过分深交。然而,他的妹妹们却如飞蛾扑火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先是傅绰约,爱而不得。后是傅瓷,虽得却不知道结果如何。 “怀墨,有件事情挺久之前我就想与你商议了”,傅长川言道。 “何事?”周怀墨问道,顺带着给傅长川倒了一杯茶水。 “这场腥风血雨之后,倘若我们还能活着,我就辞官带着你和儿子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们安安静静、踏踏实实的度完后半生,好吗?”傅长川问道。 闻言,周怀墨热泪盈眶。傅长川看着周怀墨这个样子,伸手用指腹为她擦掉眼泪,“怎么还又哭上了呢?” 周怀墨吸了吸鼻子,笑道:“太高兴了。” “这么说,你愿意?”傅长川弯眉问道。 周怀墨破涕为笑,“我愿意、太愿意了!我虽然贵为皇女,却十分讨厌尔虞我诈的生活。这件事情我想过很多遍,但始终没敢跟你提起过,我怕你割舍不下眼前的功名利禄。” 傅长川再次伸手给周怀墨擦掉了脸上的泪花,轻声道:“怎么会?” 见周怀墨眼眶里还有泪花,傅长川调侃道:“我是你的驸马爷,公主大驾在哪儿,小的必然要跟到哪儿。” 听他此言,周怀墨笑出了声,“你尽会逗我!” “你笑了就好”,傅长川伸手揉了揉周怀墨的额前的头发。 周怀墨认真道:“你打算如何帮助王兄?” 傅长川沉思了片刻之后,轻声道:“此事恐怕还得劳烦你进宫一趟把事情由来对绰约说一遍。” “她?她知道这是王兄的安排之后还会同意嫁给匈奴王吗?”周怀墨问道。 傅长川饮了口茶,“难说。虽说凭着绰约的力量很难改变这个现实,但是她有权利知道这桩事情。” 周怀墨叹了口气,应了声,“晌午过后,我去找她。” 相比于傅绰约,她简直幸福许多。虽然生在乱世,但却嫁了个对她十足好的人。这人,不是为了她公主的名分才跟她成的亲,更不会在功名利禄的诱惑之下迷失自己。 有夫如此,妇又何求? 但是,傅绰约不一样。从与苍玺接触的那一刻起,她就钟意这个人。她一直未嫁,就是为了这个男人。然而,苍玺却与傅瓷情投意合。眼下,她的婚姻又成了政治筹码。若非匈奴王要硬插一脚,恐怕傅绰约的后半生,极有可能要在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头身下承欢。 这样的日子,对于一个从小就心高气傲的人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苍洱出了尚书府后,即刻就把消息传给了红玉,还顺带着说了周怀墨的请求。 营帐里,红玉正在看着一只鸽子对她张口言字。 鸽子在红玉的胳膊上停留了一会儿,红玉用指腹轻轻的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轻声道:“去吧!” 鸽子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听着红玉的话就飞出了营帐。 “苍洱说什么?”苍玺问道。 “苍洱说尚书府他已经去过了,也见过了怀墨公主。傅尚书定会竭尽全力促成这桩事情”,红玉答道。 闻言,苍玺的唇角向上微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还有一桩事情……”,红玉拱手道。 “何事?”苍玺询问。 “苍洱还说,怀墨公主请您顾念着兄弟情义能饶了周则的性命”,红玉的语气中丝毫不带有任何感情。 在红玉眼里,这桩事情可以说是毫无可能了。她的主子卧薪尝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以周则的头血祭周义吗? “知道了,下去吧”,苍玺说道。 红玉行了个礼,一刻都没多留的离开了营帐。 苍玺坐在椅子上思绪乱得很。他知道周怀墨是个心性善良的,可善良用错了地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周怀墨是这样,傅瓷也是这样。 听到红玉告诉苏佑,苏满霜现在就在竹林一切皆安的时候,苍玺十分震惊,他万没想到傅瓷会让苏满霜同她一起来金陵。 不过,事后再回想这桩事情的时候,苍玺心里愈发觉得傅瓷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想着想着,苍玺愈发觉得气不过,干脆拎着弓箭进了附近的林子里狩猎去。 苍玺这厢心烦意乱,傅绰约那边也好过不了多少。 方才,周怀墨把所有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如实告诉了傅绰约。看着傅绰约嚎啕大哭的样子,周怀墨心里也跟着难受。 “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大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周怀墨安慰道。 “怀墨”,傅绰约一下子保住了周怀墨,周怀墨在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一样。 “我喜欢了他十一年,从我十岁开始,我意识到他已经悄悄的在我的心里之后,我就变着法儿的凑到他身边去。他的冷漠、他的寡言,我都受着。有时候,他的一句‘还行’我都能欢喜很久。怀墨,你能理解吗?” 周怀墨的一生顺风顺水,虽然有些小波折但也不是这种九曲十八弯的曲折,自然不能理解傅绰约的这种心情。当然,为了安慰傅绰约,周怀墨还是应着,连连说能够理解。 “十一年,我为他熬成了老姑娘,拒绝了多少王公贵族子弟的求亲。到头来,他娶了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傅绰约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皇上让我嫁给胡人的那个老头时,我只觉得心寒。没关系,养女不就是为了和亲吗?我想得开!可是,苍玺他这是拿刀往我心里捅啊!我十一年的感情在他眼中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说道最后,傅绰约已然歇斯底里。周怀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等着她自己平复心情。 半个时辰后,傅绰约好歹不再歇斯底里的哭,换成了默默落泪、 周怀墨清楚,当下的傅绰约还不如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至少这样,她心里的苦不用积压着。 “你若是不愿意,我们再让王兄想其他法子”,周怀墨试图安慰道。 “不用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婚事(1) “你说什么?”周怀墨的目光落在傅绰约的身上。 她,这是要同意了? “你、你——”,周怀墨一时之间不知所云,呆呆的看着傅绰约。她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就像是刚从坟墓里面掘出来的死人。 “我愿意”,傅绰约说道。 “你想好了?”周怀墨确认道。 傅绰约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不过,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报答你夫君和母后对我的养育之恩。” 这话让周怀墨不得其解。傅绰约应当明白,这些年她在皇宫里长大,名义上是高宗皇帝的义女,但最后为的就是那婚姻做买卖。依照傅绰约的头脑,这一点,她不可能想不明白。 想到此,周怀墨张了张口想问,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你想问什么问便是”,傅绰约点破她的心事道。 周怀墨也不矫揉造作,十分直白的问道:“你难道看不出来父君之所以收你为义女,为的就是在你的亲事上安排、谋划一番?” 闻言,傅绰约冷笑了声。连周怀墨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自己如何想不明白? 只是,这些年的等待与挣扎全为了一个人。明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依旧情不自禁! “你父君、母后待我不薄。眼下,能主持承周大局的也唯有你王兄。舍我一个小小女子换百姓安危,我想,不论是哪个君王都没有理由拒绝吧?” 周怀墨看的出来,傅绰约这话是口不对心!表面上说是为了家国大义,实际上,还是为了苍玺。说实话,傅绰约到底嫁给匈奴王还是胡人首领对承周并没有什么差距。只是——倘若傅绰约嫁给了胡人首领,苍玺想要进金陵城将会难上加难。 尽管深知这一点,周怀墨还是屈膝给傅绰约行了个礼,“多谢寄好姐姐肯为家、国着想。” “我想静静”,傅绰约说道。 周怀墨应了一声,出了傅绰约的闺房。 看到周怀墨走远之后,傅绰约再一次在房间里失声痛哭。婢女们想进来劝,但没次想进门,都被傅绰约拿东西砸了出去。看到这种情形,婢女们再也不敢进门,只好在门口使劲儿的往里巴望。 傅绰约闹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才累了、倦了睡了过去, 她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傅绰约看着屋子里的狼藉,又开始掉眼泪。见傅绰约醒了,贴身伺候她的茯苓率先进了房间。 “公主,请更衣”,茯苓低头说道。 傅绰约抹了把眼泪后,看着茯苓手里捧着的衣裳还有她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捧着的首饰。 “这是什么?”傅绰约问道。 茯苓看着她阴森个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的说道:“这、这些是圣上让奴婢们给公主殿下送来的。” “圣上让你们送这些东西来,让……让您换上去宣事殿。说、说……” 见小丫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绰约有点恼了,遂而大声问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本公主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赶紧说!” 闻言,奴婢们跪了一地。茯苓低头胆怯的说道:“说今日午后,匈奴王与胡人的首领都为了与公主您的婚事而来。圣、圣上让您打扮好了过去一趟……” 说道最后,茯苓的声音越来越低。 傅绰约冷笑了一声,“我当是什么事。本来就是一颗弃子,至于弃子往哪儿放,已经无关紧要了。” 见傅绰约看淡了这件事情,暗自舒了一口气。随后,又为傅绰约感到悲哀。 “为我梳妆吧”,傅绰约一边夫妻茯苓一边说道。 茯苓点了点头,随着傅绰约来到了梳妆台前。 “今日奴婢定为公主打扮的格外漂亮些”,见傅绰约眉头紧锁,茯苓哄到。 傅绰约笑了笑,“胡人的首领年逾五十,那匈奴王也不是个年轻的。他们看重的哪里是女子的样貌,乃是我公主的名分,还有圣上肯陪嫁什么”,傅绰约说道。 “公主……”,茯苓轻轻唤了一声。 “去给我找块面纱来”,傅绰约吩咐道。 茯苓应了一声,很快就取来一块鹅黄色的面纱。 “公主,这块配您的衣裳正好”,茯苓把面纱递到傅绰约手中。 傅绰约看都没看一眼的将面纱放在了桌子上,拿起笔沾着胭脂在眼角下点了一圈。 “公主您这是——”,茯苓问道。 傅绰约看了看菱花镜中的自己,言道:“我虽不能选择自己的姻缘,但也不想嫁一个只看皮囊的夫君。若是,他们连这些都接受不了,大可向圣上提退婚的事。” “整个承周都知道公主您出了名的美人,您这是要自毁名声?”茯苓问道。 傅绰约笑了笑,“名声?”见茯苓不答话后,傅绰约冷笑了一声,“名声这东西本公主要它无用。再者,本公主已经是被两位少数民族首领求过亲的人,即便婚约不成立,这金陵城里还有谁敢或者谁肯娶我?” 听傅绰约这么说,茯苓不敢再多嘴。 傅绰约放下了笔,看了看自己的侧脸后系上了面纱,对着茯苓说道:“走吧,你随本公主去宣事殿。” 茯苓应了一声,随着傅绰约出了门。 今日的宣事殿守卫格外森严,单看那几张面孔便知都是周则的亲信。 如此看来,周则对这两位少数民族的首领十分不信任呐! 想到此,傅绰约冷笑了一声,对着守门的太监说道:“寄好公主奉命前来拜见圣上,劳烦公公传话。” 守门的太监给傅绰约行了个礼之后,恭敬言道:“公主稍后。” 傅绰约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等着。 “这屋子里都有何人?“傅绰约冲着站在门另一侧的太监问道。 那太监给傅绰约行了个礼,言道:“启禀公主殿下。除了圣上和两位首领以外,还有傅国公、宋丞相、傅尚书。” 傅绰约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与此同时,那位传话的太监从屋内出来,给傅绰约行了个礼之后,言道:“公主殿下请虽奴才进来。” 傅绰约应了一声,跟着那太监进了屋。 屋里的氛围还算融洽。周则居于上位,两位首领一左一右的在周则下首处,傅骞、宋濂、傅长川则正坐在周则的对面。 “给圣上请安,给两位大王请安”,傅绰约盈盈一拜,眉眼笑意尽显小女儿姿态。 见此状,三位朝臣也都起身给傅绰约行了个礼。 周则朝着在一旁站立的周秉言道:“赐坐。” 周秉领命,即刻就搬了个软垫来,放到了周则的一侧,言道:“公主请。” 傅绰约笑了笑,尽管带着面纱,可从那眼神中却能看得出这个年龄女子该有的娇羞。 “早闻寄好公主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公主为何带着面纱?”胡人首领达其偌问道。 “多谢大王夸奖。我们中原女子与胡地习俗不同,还请大王见谅”,傅绰约颔首说道。 “早晚都得看,公主还是把面纱摘下来让本王一睹芳容吧!”达其偌接着说道。 闻言,阿律耶冷哼了一声,“人家公主不愿意给你看,你还这么上赶着?” “你——”达其偌气愤说道。 “好了”,周则冲着两位说道:“二位首领别吵了,寄好公主是我承周的公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看了容貌去?” 达其偌听到周则这话,冲着他行了个胡地的礼,“还请圣上见谅。” 周则点了点头,“今日我请两位大王还有朝臣前来,为的是商议寄好公主的婚事。你们说说你们各自的打算。” 第三百三十五章婚事(2) “本王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好商议的,本王提亲在前,阿律耶提亲在后,还有什么好商议的?”达其偌说道。 阿律耶转身朝达其偌说道,“怎么?你把公主当什么?还分个先来后到?” “你——”,达其偌再次瞪着阿律耶喊道。 阿律耶也不是个吃素的,“叫什么叫?你什么你?论样貌与年龄,你问问公主愿意跟你一个快六十多岁的老头,还是愿意跟我?”不等达其偌回答,阿律耶接着说道:“再看看给的聘礼,你一毛不拔的小气样儿,还想娶走承周的公主?” 听到阿律耶的挑衅,达其偌甩了甩袖子,面对着周则问道:“圣上,咱们可是有约在先的!为什么这个匈奴人一来您就要出尔反尔?” “哟哟哟,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圣上朝令夕改?”阿律耶问道,达其偌冷哼了一声,阿律耶接着说道:“寄好公主是圣上的皇妹、太后的心肝儿。她的婚事,岂能草草了之?论资历,你年龄上是占了点儿优势,但我们成亲这种事也不是谁年长就谁先啊!” 见达其偌被阿律耶噎的无话可说,宋濂冷声道:“匈奴王,这儿是承周,还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辞。” 阿律耶虽然看不惯宋濂这种人模狗样的人,可他到底还是丞相,不能得罪了,遂而笑道:“丞相说的是。本王从小在山野长大,说话自然没你们那么多拐弯抹角。我想圣上应该能理解本王吧?是吧,圣上。” 说着,阿律耶的目光投向了周则。 周则笑道,“匈奴王为人直爽,朕理解、理解。” 既然周则都这么说了,宋濂也就不再多此一举。阿律耶朝她笑了笑,宋濂扭头不再看他! “圣上,两位首领对公主皆有爱慕之心,这就得看两位首领谁的诚意更大了”,傅骞拱手说道。 “哎我说,你们承周结亲难道不管什么情投意合,只看诚意吗?”阿律耶当场给了傅骞一棒。 傅骞万没想到阿律耶会如此放肆,一时之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见场面尴尬,周则解围道:“这诚意固然重要,最关键的还是得看两位首领谁能讨得佳人欢心了。” “本王给公主准备了些见面礼,还请圣上允我送给公主”,达其偌率先说道。 周则点了点头,言道:“准。” 达其偌朝他的手下递了个眼色,接着就有人搬上来了一个小箱子,继而递到了傅绰约面前。 “这是——”傅绰约问道。 “打开”,达其偌吩咐捧着小箱子的奴才道。 那奴才闻言,将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的都是些金钗首饰。看样子,这些东西应该是价格不菲。 “还请公主笑纳”,达其偌冲着傅绰约颔首道。 傅绰约起身给达其偌行了个礼,细声道:“多谢大王费心。” 达其偌笑了笑,色眯眯的看着傅绰约,“公主若是不嫌弃,还请摘下面纱,让在下一睹芳容。” 不等傅绰约回答,阿律耶率先打断,“哎——等等等等!” “你又怎么了?”达其偌没好气的看了阿律耶一眼,问道。 “你给公主带来了些小玩意,本王也有。不妨让公主先看看本王带来的东西,如何?”阿律耶问道。 达其偌不言。他觉得,这阿律耶只要一开口准就没好事。 见达其偌不说话,阿律耶又把目光投向周则。 身为帝王,周则必须一碗水端平,遂而点了点头,“带上来吧。” 阿律耶朝着身后跟着的仆人拍了拍手,接着就有人端着个笼子进来。笼子外面罩着个黑布,让人猜不透里面的玩意儿。 “哗众取宠!”达其偌冷哼道。 “哟哟哟,就你会说成语怎么的?昂?”阿律耶斜眼看着达其偌反驳道。 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开吵,周则抢先截下话题,道:“好了,还是先让大家看看你这笼子里到底是何物吧?” 阿律耶点了点头,起身从仆人的手里接过了笼子,递到了傅绰约面前,言道:“请公主殿下亲手揭开这块黑布,礼物就在里面。” 傅绰约疑惑的看着眼前人,阿律耶冲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揭开黑布。傅绰约顺应了他的意思,揭开了布—— “小狗?”傅绰约问道。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着傅绰约面前的这小笼子。 傅骞与宋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唯有傅长川在暗自发笑。 果然,苍玺没有看错人! “你这是何意?”达其偌问道,“就这么一只小破狗,我们胡地能找出上百只,公主若是喜欢,本王即刻命人搜捕。” 阿律耶白了达其偌一眼,“你就这点能耐?”接着学着达其偌方才那傲慢的语气道:“公主若是喜欢,本宫即刻命人搜捕。我说老头,你早干嘛去了?” “你——”,达其偌再一次被阿律耶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为什么要送我一只小狗?”傅绰约问道。 “公主可别小看了这狗。这只狗崽子一生只认一位主人,并且只对主人一个人摇尾巴。它若是认准了谁,必定此生不换!” 这种话,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傅绰约说。看着阿律耶的那双眸子,傅绰约有过片刻的迟疑。 众人看情形不对,傅骞带头轻咳了一声。 闻此声,傅绰约才把落在阿律耶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傅长川借机说道,“依照微臣看,这是公主殿下的终身大事,我们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由得自己做主?”宋濂说道。 话一出口,宋濂就后悔了。紧接着,阿律耶就投来了一道冷冷的目光。 “原来,在中原,女子的婚事都不由自己啊!不像我们那儿,姑娘家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以自己选夫君!”说着,阿律耶叹了一口气。 “匈奴王先坐回席上吧”,周则命令道。 阿律耶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达其偌自知比不过阿律耶能说会道,遂而不断的向傅骞与宋濂使眼色,希望能够得到这二人的帮忙。 傅骞咳了一声,刚想说什么的时候,阿律耶突然说道:“本万听着傅国公这嗓子不大好啊,总咳嗽。下次,本王带个我们那儿的大夫来给您瞧瞧?” 闻言,傅骞有点儿尴尬,连连说道:“不必了不必了。匈奴王费心了。” 阿律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您是寄好公主的生父,您觉得这桩婚事有没有必要问问公主本人的意思啊?” 说着,阿律耶的目光变得冷峻。傅骞对上这样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这——” 傅骞抬头去看周则,周则故意躲闪掉傅骞的目光。 原本,这桩事情没这么复杂。要不是阿律耶非要吵着求一个与达其偌公平竞争的机会,周则也不会弄一个什么茶宴请来傅绰约。要是没有这位多事的匈奴首领,没准此时此刻达其偌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想到此,周则无声的叹了口气。 既然主意是自己出的,那么自己就得负责到底。如若不然,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就依照匈奴王的意思来问问寄好的想法吧!”周则说道。 “好!”阿律耶大喊了一声,把宋濂吓了一跳! “本王以茶代酒先敬圣上一杯”,说着阿律耶一口饮了这茶。 虽说茶不是这么品的,但这种局势摆明了是阿律耶占上风。众人也就没有嘲笑他的资格。 “公主殿下,您觉得我跟那老头,谁更适合做你的夫君啊?”阿律耶挑眉问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婚事(3) 被阿律耶这么一问,屋内一片寂静。傅绰约的目光落在阿律耶身上片刻后,又转向了达其偌身上。 周则、傅骞还有宋濂都盯着傅绰约看,唯有傅长川看上去没那么紧张。那三人之所以紧张,归根到底是因为对达其偌没信心。 先前,傅绰约本就为了嫁给一个老头这种事情哭闹过许多次。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比那老头强一些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眼下的傅绰约,就好比饿了三天三夜的人,已经不追求山珍海味,粗茶淡饭便十分满足。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看,傅绰约从坐席上起身跪在了周则面前,言道:“臣妹的婚事自然是皇兄做主。” 傅绰约的这话说的又水平。眼下,两位少数民族的首领究竟如何已见分晓,若是周则这个时候还把傅绰约许配给达其偌未免也太不尽人情了。 想到此,周则也只能干笑两声,道:“两位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不如两位比比拳脚功夫。胜者,为驸马。诸位意下如何啊?” 闻言,傅骞与宋濂赶紧随声附和。傅长川面露担忧之色,见他不开口,周则问道:“尚书为何愁眉苦脸?” 听到皇帝点了自己,傅长川拱手道:“启禀圣上,微臣听闻匈奴王为了给圣上献上一件豹子皮,被那畜生挠了一爪子。臣担心,有这伤口在,匈奴王难以发挥出真实水平。” “傅大人的意思是,圣上此举有失偏颇?”宋濂阴着脸问道。 见宋濂如此泼脏水,傅长川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言道:“请圣上明鉴,臣绝无此意。” 周则捏着茶杯喝了口水,久久未开口。他不说话,屋子里的人也就不敢吱声。 阿律耶将周则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个人,他不想在人前朝令夕改,但也深觉此举有失偏颇,若是改了想法,达其偌要是再想赢,恐怕是难上加难。但不改,又让人觉得他是故意为难阿律耶。毕竟,阿律耶进城门的时候,胳膊上还缠着一匝绷带。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倘若再从宫里面传出去些什么难听的话。那么,他岂非要受天下人耻笑? 这个道理周则想得明白,阿律耶也能看出其中玄机。他清楚的很,周则是在等他自己说出不碍事之类的话,让这场比赛继续进行下去。 良久之后,阿律耶最终顺应了周则的意思,言道:“区区一只豹子而已,本王若是连这点儿小伤都喊疼,哪有什么资格娶公主?” “匈奴王果然英勇霸气”,傅骞夸赞道。 阿律耶白了此人一眼后,没再理他。像傅骞这种人,在他们那儿是要受罚的! 一位父亲,竟然多方面给自己的女儿施压,让她嫁给一个她根本就不愿意嫁的人!这样的父亲,阿律耶在匈奴人的领地人还是闻所未闻。 “就依你所言”,周则笑道。 阿律耶跟着他干笑了两声。这哪里是如他所言,周则分明就是在等自己主动说出这话。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其偌笑道。 “嗨嗨嗨,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到时候,若不能抱得美人归,可千万别说我不让着你!”阿律耶嘲笑道。 说着,两人就起身驾着轻功飞到了御花园里。 “这这这,成何体统!”宋濂感叹道。 周则白了宋濂一眼,“宋丞相还有更好的方法?” 被周则这么一说,宋濂无话可说,低下了头。 阿律耶与达其偌两人飞到了御花园的河道的石柱上。 “几年不见,匈奴王功夫不减当年啊!”达其偌言道。 阿律耶大量了他一眼,“这几年天灾不断,我自然没有你那么好的情趣终日酒池肉林、歌舞升平。” “呸!”这话虽然说的一点儿都不假,但这种事情饶是谁都不愿意被揭出来。 听到阿律耶如此不给自己留面子,达其偌有点恼羞成怒的向阿律耶冲了过去。站在远处的周则、傅绰约、傅骞、宋濂还有傅长川将两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傅骞与宋濂都是标准的文臣出身,身上没有一点儿功夫。但周则与傅长川不同,他们二位多多少少有点儿功夫在身,对于那边的战况还能看出些许门道来。 御花园一角,阿律耶连连后退、达其偌步步紧逼。在傅骞与宋濂眼中,达其偌是占着便宜的。看到此,这二位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同样心里乐开花的还有傅长川,他看的出来,尽管阿律耶连连后退实则是以退为进。这样的路数,照常理来说不难看出来,但达其偌似乎没有一点儿警觉。 “好——”宋濂吆喝了一声,达其偌的嘴角也在挑衅般的往上扬。 阿律耶借着达其偌走神的这一小刻,直扑达其偌。像阿律耶这种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人,他们武功的鼻祖是狼群。狼的智慧、耐力、团结、凶猛,匈奴人学了个遍。这也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承周总拿不下匈奴那块领地的缘由。 他们太过团结、太过凶猛,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懂得团结、懂得适时牺牲,更懂得反扑! “你、你玩阴的!”达其偌喊道。 阿律耶冷笑一声,言道:“兵者诡道!” 达其偌没想到刚才阿律耶给自己的都是开胃菜,现在才是动真格的。看见阿律耶势如猛虎,更有些招架不住。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小型匕首冲着阿律耶的喉咙就要挥去。 傅长川眼瞧着达其偌起了杀心,就要上前禀报周则。然而周则却故意的避开了傅长川的方向,对此事视而不见。 “圣……”,不等傅长川说完,傅骞就打断道:“圣上若是倦了,微臣命人抬椅子出来。” 周则听了傅骞的话,点了点头,接着就有太监搬来了四把椅子。 “诸位都坐”,周则敛袖说道。 “圣上”,傅长川拱手作揖唤到。 “傅尚书何事?”自发现达其偌的杀心后,周则的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在过两人身上。其实,达其偌也清楚。只要他不真的将阿律耶杀了,周则是不会管这桩事情的。 “微、微臣觉得比武这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若是真的伤了人,咱们该如何给两个部落的子民一个交代?”傅长川说道,余光还不忘看看那边的形势。 周则把目光落在了傅绰约身上。傅绰约如何看不出周则这是在试探于她,干脆目光空洞的站在那儿。周则看着眼前的状况甚是满意,阿律耶占不到上风,傅绰约也没有丝毫的偏爱之心。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若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才不会弄个什么茶会。本就是已经谈妥的买卖,如今被人插了一脚,周信心里也甚是懊恼。 “圣上!”傅长川跪地喊道。 周则抿了口茶,再朝两人比武的方向看去,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如今的局势与方才又有了逆转,达其偌再次陷入被动。 见此情形,周则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其余的人也就不敢再坐着了,赶紧随着周则起身。 周则看得出来,达其偌牟足了劲儿想要靠近阿律耶那只手上的胳膊,但几个回合下来阿律耶丝毫不给他机会。 直到第十二个回合,阿律耶以自己受伤的胳膊做诱,惹得达其偌对他主动出击。 看到此,周则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方,气呼呼的道了句:“愚蠢!” 果不其然,下一刻达其偌就已经被击倒在地。 见此,傅氏兄妹在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圣上,下旨吧!“阿律耶冲着周则回首喊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消息(1) 周则是皇帝,一言九鼎。 他既然在人前允诺了胜者为驸马便不能出尔反尔,纵使他并不想让阿律耶娶走傅绰约。尽管阿律耶开出的条件比达其偌好上三倍,就连聘礼也是出手阔绰。 “既然如此,朕依照先前约定,三日后寄好公主大婚”,周则说道。 阿律耶给周则行了个礼,领旨谢恩。 这件事情允下了之后,这三位大臣恭贺之后都回了各自的府邸。周则允许阿律耶在皇宫里小住一日熟悉熟悉环境。 “大王请留步”,傅绰约冲着阿律耶的背影喊道。 阿律耶顿了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身后带着面纱傅绰约。 “公主有何贵干?”阿律耶玩世不恭的问道。 “自然是有话与你说”,傅绰约说道。 “公主请言”,阿律耶颔首行了个礼说道。 傅绰约看着这样拘谨的阿律耶有点儿不自在,遂而调侃问道:“方才那位放荡不羁的匈奴王哪儿去了?” 阿律耶笑了笑,“放荡不羁与不懂礼仪是两码事情。” 傅绰约哑然失笑,问道:“你就不想看看我倒是是何模样?” “不想”,说完之后,阿律耶就要离开。 “站住!”傅绰约再次喊道。 阿律耶扬唇笑了笑。看样子,这位公主已经被她拿下了? 阿律耶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傅绰约道:“寄好公主还有何事?” “告诉我,为什么不想看我是何模样?”傅绰约问道。 “新婚之夜自然会看到,何必急在一时?”阿律耶反问道。 “你就不怕我长得丑,不堪入目那种长相?”傅绰约问道。 阿律耶笑了一声,“你就算是丑无颜,本王也会娶你。” “为了苍玺?”傅绰约咄咄逼人问道。 阿律耶上下打量了一眼此人,点了点头,“不错。为了我外甥。”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圣上?”傅绰约盯着阿律耶问道。 阿律耶能感觉到她目光里的那种狠辣。到底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女子,为人处事上自然带着些狠毒。 “本王觉得,寄好公主不是个能久居人下之人。嫁给本王,你是正妻。嫁给那老头,你是妾室。虽说本王已经有了个儿子,这王位将来也会传给他。但我儿是个孝顺的,若是公主好好待他,日后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公主您。” “你这是何意?”傅绰约问道。 阿律耶笑道,“帮你想明白一件事情罢了。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但若是一时冲动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可就不好了。” 说完,阿律耶没再看傅绰约一眼,大摇大摆的朝着御花园走去。 这儿的景色上佳,但阿律耶的心思却不在这景色上。 周则美曰其名留他在皇宫里小住几日,实则就是囚禁。为了不让阿律耶走露出半点风声去,为了不让他有给苍玺传信的机会。 这点小心思,周则做得出来,阿律耶也不是傻子,自然能分辨的出来。 只是,目前的问题是该如何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三日后大婚,行过礼之后,阿律耶便会带着傅绰约北行回老营。 怎么才能让苍玺算好时辰,趁着城门大开的时候让苍玺的大部队攻进城来的确是个问题。 “大王!大王!傅尚书求见”,阿律耶身边跟着的小随从来报。 “你就不能小点声?你是怕周——”,阿律耶意识到自己失口,赶紧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是怕周则的耳目看不见、听不见吗?” 那小随从的见识不比阿律耶,自然想不到这些,遂而赶紧认错,压低了声音说道:“大王,傅尚书求见。” 阿律耶本想着让傅长川把消息带出去,毕竟苍玺说过此人可靠。但转念一想,傅长川到底还是朝廷命官,想要躲过周则的耳目太难。弄不好,这小子的命还得折在这儿。 想到此,阿律耶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老子最讨厌这些文绉绉的小白脸。整日里就知道看书,手不能退、肩不能挑的!你去告诉那个什么什么尚书,本王没功夫伺候他!”言罢,阿律耶扇了那小随从一个嘴巴子,骂骂咧咧道:“你也是,这种人还给本王放进来,本王看你就是欠收拾了!” 紧接着,阿律耶从地上拽起那个小随从,轻声道:“告诉他,宫门下钥前,去公主的宫里。” 说完这话,阿律耶又冲着那小随从拳打脚踢了一会儿才放他出去禀报。 看着鼻青脸肿的小随从出去后,屋顶上那人才扬唇一笑,翻身去了周则宣事殿。 见碍眼的东西没有了,阿律耶找了个小宫女打探了傅绰约的住处,一溜烟的就小跑了过去。 给傅绰约守门的侍卫不敢放阿律耶进去,阿律耶也知道在此不能闹事,遂而只能放低了姿态让他进去通禀一声。 好在,傅绰约不是个不懂事的。很快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婢茯苓请阿律耶屋里说话。 一进屋,茯苓就遣散了所有的仆婢并且把门窗关的死死的。 “公主在里头,还请驸马爷长话短说,奴婢就在门外守着”,茯苓说罢,行了个礼带上了房门出去。 阿律耶进了里屋,傅绰约果然在里面。 “怎么?有事找我帮忙?”傅绰约冷声道。 阿律耶点了点头,扳着傅绰约的肩膀说道:“我说完就得走,至于公主愿不愿意帮我们做这个消息传递的中间人就看公主您是怎么想的了。总之,这是一桩大事,请您想好后果。” 说完之后,阿律耶贴在傅绰约的耳朵上轻轻呵出了两个字。 “黄昏,会有人来造访你。话我带到了,说不说是你的自由。我走了”,说完,阿律耶就要走。 “等等——”傅绰约喊住了正要出门的阿律耶。 阿律耶回头,看着傅绰约问道:“还有何事?” 傅绰约盯着那双眼睛看了片刻后,声音很柔和的呵出了三个字——“放心吧。” 阿律耶没想到傅绰约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情,这与他先前在半道上遇上的那个眼神阴狠的傅绰约简直判若两人。 尽管如此,时间紧迫也容不得阿律耶多想,只好按照中原人的礼仪给傅绰约行了个礼,言道:“有劳了。” 说完之后,阿律耶便没了身影。 待阿律耶走远后,傅绰约才摘下那块面纱。脸上用胭脂画的斑点已经被清水洗干净,现在这副皮囊的确能用“倾城倾国”四个字来形容。 片刻后,傅瓷唤了一声,茯苓才进了房间。 茯苓围着屋子环视了一圈,低声问道:“驸马爷呢?” 傅绰约拿起梳妆台上的眉笔,边对着镜子画眉边说道:“走了。” “走了?奴婢方才一直守在门外,并未看到什么人出去啊!”茯苓惊叹道。 “这么大声,你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方才有人来过?”傅绰约问道。 闻言,茯苓吓了一跳,赶紧跪在地上给傅绰约磕了个头,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去!去把今日见过驸马爷来此的人通通给我了结了”,傅绰约吩咐道。 这种杀人的勾当茯苓不是没见过。只是,她还是第一次从傅绰约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并且,傅绰约的语气竟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茯苓跪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怎么?本公主说的话你没听见?”傅绰约问道。 被傅绰约这么一问,茯苓赶紧磕了个头,轻声道:“奴婢遵命。” 见茯苓就要出门,傅绰约手中画眉的笔依旧没停下,接着说道:“处理干净。” 第三百三十八章 消息(2) 傅长川来到傅绰约宫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傅绰约给他斟了杯茶,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喝茶。 “他让你传给我什么信儿?”傅长川问道。 傅绰约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来皇宫里对你妹妹连声好都不问?” 傅长川瞪了傅绰约一眼,“臣给寄好公主请安”,言罢,傅长川笑道:“这下能说了吧?” “叁巳”,傅绰约用手指沾了沾杯中的茶水在石桌上写道。 傅长川定了那两个字看了片刻,“这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守门的侍卫喊道:“圣上驾到——” 傅绰约闻言,腾的一下子起身,赶忙把自己的茶水泼到了桌子上。 “微臣、臣妹给圣上请安”,傅氏兄妹跪地言道。 周则摆了摆手,言道:“自家兄妹,都起来吧。” 待两人都起了身,周则才问道:“傅尚书来此,所谓何事啊?” 傅长川拱手说道:“微臣想着公主即将出嫁,前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周则边听傅长川说话,边把目光落在了方才被傅绰约泼上水的石桌上,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状,傅绰约赶紧上前解释道:“启禀皇兄,这、这是臣妹泼的。” 周则坐在了石凳上,拿了个新的茶盏,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之后才问道:“皇妹对这桩亲事不满意?” 闻言,傅氏兄妹赶紧跪下,傅绰约解释道:“臣妹的婚事自然是皇兄做主。至于满不满意,还得看对我承周山河有没有利益可寻。” 周则如何听不出傅绰约的弦外之音。 “皇妹深明大义,朕甚是欣慰,还希望皇妹能理解朕”,周则说着,叹了口气,“本王也不愿意让皇妹远嫁,也希望你能找到个心仪的人。只是,皇妹应当清楚,你与摄政王注定是有缘无份。” “臣妹明白”,傅绰约颔首说道。 周则故作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们二位都起来吧。” 两人颔首谢恩后,站起了身。 周则也站了起来,拍了拍傅长川的肩膀,言道:“好好陪陪寄好,朕在宣事殿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傅长川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给周则行了个礼,目送着周则离开。 “你早些出宫吧,他对你还是放心不下”,傅绰约说道。 傅长川点头应了一声,“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傅绰约突然喊道。 傅长川回头,傅绰约走上前去,目光如炬的看着傅长川,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我会尽全力帮他一把。” 傅长川拍了拍傅绰约的肩膀,“委屈你了。” 傅绰约冲着傅长川笑了笑。在傅长川眼中,她的笑容还如从前一样好看——明媚、大气。 “我走了”,傅长川回了傅绰约一个笑,出了小院子。 傅绰约看着傅长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脸的笑容慢慢凝固,最会变得有些狰狞。 在一旁守着的婢女都不敢上前询问,只能看着傅绰约如此站着。 今日的余晖特别好,天边像被火把烧了个口子一样,一大片黄金想洒了的金粉。 “公主……”,茯苓小声唤到。 傅绰约知道茯苓想劝自己进屋,遂而打断说道:“不急,承周的夕阳我若不趁着现在多看几眼,恐怕日后再想看到就难了。” “公主,你就算嫁与了匈奴王日后若是想家了也可以随时回来啊!”茯苓安慰道。 傅绰约冷笑了一声,“还能吗?” “能啊!”茯苓笃定的说道。 傅绰约没再说话。她心里清楚,一旦离开承周,再想要回来便是难上加难。趁着临走之前,傅绰约还想把那些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比如,去探望一下对她有抚育之恩的姑母傅莺歌。 如此想着,傅绰约吩咐茯苓道:“你去禀明圣上,就说我将要嫁到匈奴之地,希望圣上能允准我再临走之前去寿康宫见姑母最后一面。” 茯苓行了个礼,领命道:“奴婢这就去办。” 傅绰约应了一声后,再次头抬往天。 世人皆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事情,她已经为苍玺谋划了,至于成不成事,就看苍玺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傍晚,傅长川出了宫,回到了尚书府。此刻,苍洱已经在尚书府候着了。 傅长川得到了消息之后,赶紧去了书房见苍洱。 “属下给尚书大人请安!”苍洱拱手说道。 “苍护卫多礼了”,傅长川言道,继而给苍洱递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苍洱坐在了傅长川的对面,低声问道:“怎么样?” “圣上已经给匈奴王与寄好公主赐婚。日子选在了三日之后,到时候匈奴王会先去太庙祭祖,而后再回皇宫行礼”,傅长川压低了声音说道,”在行大礼之前,就要让苏老将军将王爷绑进金陵。随后,等匈奴王的迎亲车队出城时,大军就要借机抢夺城门!” 听着傅长川讲述,苍洱点了点头,问道:“时辰呢?” “至于时辰,在下无能。不过,匈奴王让寄好公主带了句话,说是对王爷有用”,傅长川说道。 “什么话?”苍洱问道。 “叁巳”,傅长川说道。 叁巳?苍洱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话是何意? “我会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傅大人可有什么话带给王爷?”苍洱问道。 “长川别无他求,只求平安”,傅长川拱手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拱手道:“尚书大人放心。倘若此事败露,我摄政王府必定不会牵连到尚书大人一家!” 傅长川叹了口气,言道:“我傅某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我如今有妻、有子,委实不想让他们涉身其中。” “属下能理解,尚书大人能为王爷做此事,已经是大恩”,苍洱跪地说道。 傅长川赶紧扶起了苍洱,“苍护卫言重了,我还有一事想问。” “大人请讲”,苍洱言道。 “我想问一问,王妃近来可还安好?”傅长川问道。 “王妃前阵子病了一场,王爷不放心她在邱晔,遂将其接到了金陵,现在正在竹林季先生处静养。” 闻言,傅长川微微扯了扯嘴角。傅瓷没在邱晔他便放心了,否则,苍玺一反,周则必定想方设法的捏住他的软肋。想来,苍玺已经无父无母,现下唯一能拿捏住苍玺的,恐怕只有傅瓷一人了。 “王妃安好,我就放心了!”傅长川拱手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朝窗户处看了看,说道:“天色不早,苍洱赶着出城,就不再叨扰大人了。今此一别,大人保重!” 说着,苍洱拱手一揖。傅长川回了个礼之后,看着苍洱出了房门。 苍洱身手好、武艺精,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不是难事。只是,委屈了程钺,如今还在陈秋实的将军府中不得动弹。 程钺曾在朝为官,这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得他。他若是想要在金陵城中有所活动,简直是难如登天。好在,陈秋实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没人敢轻易在他的府邸动手脚。苍玺临走之前与程钺通过信,陈秋实老将军也表示会尽力劝说旧臣站在苍玺这一边! 深夜,苍洱悄悄的混进了苍玺的军营驻扎地。 给苍玺守门的侍卫正在打盹儿,苍洱顺势进了门。 苍玺一个人正在研究地图。见有人进了他的营帐,立刻出手反击。 苍洱蒙着面,与苍玺过了两个招式,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是属下!” 言罢,苍洱摘下了面罩。 第三百三十九章 布置 “回自家营帐何须如此偷偷摸摸的?”苍玺收手问道。 “爷,门外的守卫——”,苍洱正要禀报门外的情况,却被苍玺做了个手势打断。 “本王派人给他们下了药”,苍玺言道。 “下药?”苍洱惊叹道,“万一真有什么敌人进来,王爷该如何自处?” “本王想着今夜匈奴王会来,怕他被人识破才出此下策”,苍玺言道。 苍洱叹了口气,道:“匈奴王来不了了。” 闻言,苍玺目光凛冽的看向苍洱,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则美曰其名让匈奴王在皇宫里住几日,实则是将匈奴王扣押下了”,苍洱言道,看着苍玺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苍洱接着说道:“不过,他托寄好公主让傅尚书给您带了两个字,说是对您有用!” “什么字?”苍玺问道。 苍洱走到桌案前,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叁巳。 待苍玺看过之后,苍洱借着正在燃烧的蜡烛,将这张字条销毁。 “爷,这叁巳到底是什么意思?”苍洱问道。 苍玺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道:“应该是三日后巳时”,说到此,苍玺赶紧问道:“匈奴王与寄好什么时候成亲?” “正是三日后”,苍洱答道。 “那应该不错了”,苍玺说道,目光里透露出一道杀气。 三日后,成王败寇自有天定! “程钺呢?”苍玺问道。 “程钺将军正潜伏在陈秋实老将军的府邸。朝中的官员都见过程将军,他不便在人前露面。属下出城之前,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想必以陈秋实老将军的智慧能猜到‘叁巳’的含义。” 苍玺点了点头。陈秋实是常胜将军,脑子里自然有谋略。若是这点儿东西他都想不到,这三十几年的将军岂不是白做了? “爷,傅尚书有话让我带给您”,苍洱说道,见苍玺眼神示意,苍洱接着说道:“尚书大人希望无论结局如何,都不涉身其中。” 苍玺应了一声,“本王理解。他与怀墨恩爱非常,肯为了本王身涉险境已经不易,本王自然不会再难为他。” “接下来,王爷打算如何?”苍洱问道。 “去把苏将军与红玉、袁凯喊来”,苍玺吩咐道。 苍洱领命,就要出门。 “等等”,苍玺喊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包,“这是解药,给他们服下。” 苍洱接过小药包,应了一声后,出了营帐的大门。 苍玺看着桌子上那盏蜡烛,手里握着那枚玉龙头,脑子里浮现的又是傅瓷对他说等事成之后两人就分道扬镳的话。 这个日子,苍玺盼了许久。但将要来临的这一天,苍玺却觉得有点儿害怕。 他不畏败、不畏死。因为,他已经给傅瓷找好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也相信,无论自己在不在,季十七都会尽全力来保护、照顾傅瓷。 现在,他怕就怕有一天,傅瓷真的会离开。 “爷”,苍洱在门外唤了一声。 苍玺回神,冲着门外喊道:“进来。” 苏佑还有那三位一直跟着他的将军还有红玉、袁凯随着苍洱一起进了营帐。 几日来,这几个人几乎是黏在一起的商量着军事,这些繁文缛节早就已经省去。 “来,都坐”,苍玺说道。 众人应了声,一一坐下。苍玺展开了地图,指着地图说道:“三日后,公主大婚。匈奴王的人会借着迎公主回乡的名义进城。到时候,在他们的军队里掺进去咱们的人。这几个人的任务只有一项——占领东城门!” 闻言,袁凯立刻起身拱手道:“爷,属下愿意前往!” 见状,红玉也起身,拱手言道:“属下也愿意前往!” 苍玺点了点头,“都坐下”,待两人都坐下之后,苍玺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袁凯去办吧,你从军中找三十个武艺好的人随你前去。记住,这件事情尽量少让匈奴人插手!” “末将遵命!”袁凯拱手说道。 他明白苍玺的意思。之所以不让匈奴人插手这件事情,是怕万一事情败露,连阿律耶的人都保不住。 见红玉撅着小嘴,苍玺安抚道:“红玉,本王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于你做!” 听他此言,红玉大喜,赶紧站起来说道:“是!” “本王要你带一百人在袁凯占领东城门之后,在北城门闹事。切记,不可伤及无辜百姓的性命”,苍玺吩咐道,而后又指着地图说道:“本王猜测,周则会即刻让人把本王送到九幽台问斩。那个时候,你在北门制造完混乱之后,即刻带人去九幽台救下本王!” “这——”,红玉迟疑了片刻后,禀报道:“这太过冒险。倘若属下救驾去迟,王爷极有可能自身难保。” 苍玺摇了摇头,“不会。本王猜测,周则为了试探苏老将军定会让他做副监斩官,倘若北门有变,苏老将军可尽力拖延时间。再者说,那些人,有几个能是本王的对手?” “可是……” 红玉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苍玺就打断道:“这是命令!” “是!”红玉虽然为难,但还是干干脆脆的接了令。 待红玉坐下之后,苍玺接着说道:“本王进城后,咱们的人将会无人统领。到时候,苍洱你领着苏家军与苍家军从东城门进入,到时候匈奴王会接应你们,你们可顺势直逼皇宫。苏老将军、红玉与我从北面进宫,我会带着玉龙头号令御林军!”言罢,苍玺叹了口气,道:“咱们军中将领太少,西门、南门布置上会有所疏漏。还请诸位多多费心吧!” 说着,苍玺给众人拱手行了个礼。 “王爷!”坐在苏佑旁边的一位将军突然喊道。 苍玺看向他,他起身跪在地上给苍玺行了个礼,“末将苏争,愿意带着一路军队从西门进入保护王爷与苏老将军顺利进宫!” 此人话音一落,原本跟着苏佑的两个人也起身跪在了地上,年长一些的那位先说道:“末将苏华,愿意带着一路军队从南门进入,助袁凯将军破城!” “末将苏悦也愿意誓死追随将军!”另一位年纪稍微小一点的也姓李说道。 苍玺万万没想到这三位会主动请缨。自打认识以来,这三位一直跟在苏佑身旁小心保护,平日里话都不肯多少一句。 见此情形,苍玺上前一一扶起了这三位将军,言道:“你们都是我承周的好将士!” “苏争听命!”苍玺喊道。 “末将在!”苏争应了一声。 苍玺接着说道:“本王命你去西城门制造混乱,随后与陈秋实老将军的部下会合后与本王还有苏老将军一起杀入皇宫!” “末将遵命!”苏争领了命,行了个礼之后坐在了苏佑旁边。 “苏华听命!”苍玺喊道。 “莫将在!”苏华给苍玺行了个礼。 苍玺言道:“本王命你带人在南城门制造混乱,而后转向东城门。你等守在门口,万一我们失败,速速从东城门撤退!” “是!”苏华行了个礼之后,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 “苏悦听命!”苍玺吩咐道,“你从西城门进,而后兵分四路,分别堵住皇宫的四个门!本王要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末将遵命!”苏悦喊道。 苍玺点了点头,冲着苍洱说道:“明日清晨还要辛苦你一趟,去把我们的布置与陈秋实老将军通个信儿。让他带兵打开南城门,助我军进入。” “属下遵命!”苍洱应道。 苍玺点了点头,言道:“既然已经不知好,诸位就散了吧。” 第三百四十章 夜探竹林 待众人都散去之后,苍玺又专门派人请了苍洱前来。 苍洱进营帐后看见苍玺正握着玉龙头发呆,遂而唤了一声,道:“王爷。” 苍玺抬头,深色疲惫的冲着苍洱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爷找属下有事?”苍洱坐下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三日后一战,胜败难料。本王想今夜连夜去一趟竹林。” 闻言。苍洱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去竹林?” 苍玺给苍洱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静些。苍洱会意后,赶紧坐下,小声道:“爷,您要去见王妃?” “嗯,有些话还是说明白的好”,苍玺说道。 “属下能为您做什么?”苍洱问道。 苍玺起身,走到苍洱面前说道:“借你令牌一用,今夜你就宿在本王的营帐中替我掩人耳目。” “这——” 听苍玺这要求,苍洱有些为难。按理说,大战在即,苍玺不应该如此莽撞,更不应该再单独离开军营。 “你放心,本王天明即返”,苍玺说完就取来了自己的披风,“若是本王天明还不归,千万想办法托住苏佑将军。万不可让他知晓本王夜探竹林”,苍玺交代着的功夫就已经把披风穿戴好了。 “属下遵命”,苍洱拱手言道,即刻解下了自己的令牌递给苍玺。 苍玺拿了令牌就要出营帐,苍洱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王爷早去早归!” 苍玺应了一声,出了营帐门。借着天黑,守门的兵士只当出来的人是苍洱也就没太注意。苍玺从大营的南部绕到马厩,牵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就要出大营。 “什么人?”将要出门的时候苍玺突然被士兵喝住! 苍玺拢了拢自己的披风,把头愈发压低了几分,模仿着苍洱的声音道:“王爷让我连夜出去办点事,这是令牌”,说着,从怀里掏出苍洱方才给他的令牌。 士兵接过令牌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又将令牌还给了苍洱,恭敬的拱手行了个礼,言道:“苍护卫慢走!” 苍玺接过令牌后,牵着马出了大营。出了大营之后,苍玺即刻翻上马背,朝着竹林的方向赶去。 金陵城与竹林之间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尽。更何况,苍玺此行,还要避开众多耳目,委实不易。 二更天,苍玺好不容易到了竹林口。苍玺确定没有人跟过来之后才将马拴好进了林子。 虽说天黑路难行,但好在苍玺对这条路很是熟悉,半个时辰就到了季十七的茅草屋。 苍玺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并无人来开门,正想翻门而入之时,苍玺看见一女子从屋里出来,身手矫捷的冲他丢了个暗器来。 “你是何人?”沈梓荷问道。 苍玺上前一个反擒拿将沈梓荷束缚住,轻声道:“你是谁?” 沈梓荷扭头不言,苍玺方才看见她是从屋里出来的遂而也不敢在没搞清楚之前轻易动手。 “这屋子的主人呢?”苍玺问道。 沈梓荷没认出来此人是苍玺,遂而扭头不言。与此同时,季十七握着一盏蜡烛从房间里出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季十七看清了来人的脸。 “苍玺?”季十七发问了一声后,赶紧奔着苍玺的手让他撒开,“快撒开快撒开!这是四皇妃沈梓荷!” 闻言,苍玺才松开了手。沈梓荷咳嗽了两声。 苍玺有点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两声,言道:“不好意思啊,天黑看不清,我不知道是你。” 沈梓荷白了苍玺一眼,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瓷儿”,苍玺毫不含糊的说道。 沈梓荷再次白了苍玺一眼,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苍玺与季十七在院子里。 季十七给苍玺使了个眼色,无奈的说道:“进去吧!” “我是来找瓷儿的”,苍玺说道。 季十七看了苍玺一眼,“北边那件房。” 言罢,季十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苍玺敲了敲房门,见没人应声后苍玺推开了房门。 此时此刻,傅瓷正窝在榻上熟睡。苍玺坐在了傅瓷的床榻前,没舍得叫醒她。看着傅瓷的睡颜,苍玺突然觉得这场权利的纷争比不上美人在身旁的十分之一。 苍玺没点灯,接着微弱的光,他勉强可以看清楚傅瓷的眉眼唇鼻——还如先前一样好看。只不过,在岁月与战乱的冲刷之下,这花样的年华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沧桑。傅瓷虽然未醒,但眉头依旧是皱着的。苍玺看在眼中,忍不住的伸手去为她抚平。 先前,自己总喜欢皱着眉头,傅瓷说皱眉不好看,自己就硬生生的改掉了这个坏毛病。然而,从前那个爱笑的姑娘跟着他一路去了邱晔之后竟然也变得多愁善感爱皱眉了。 “瓷儿”,苍玺声音很轻的唤了一句。傅瓷耸了耸鼻子,但并未睁开双眼。看着傅瓷这副可爱的睡相,苍玺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苍玺什么话都没说,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傅瓷的床前。对苍玺而言,连看着傅瓷睡觉都是上苍难得可贵的恩赐。 四更天时,院子里的鸡叫了两声。季十七轻轻敲了敲房门,苍玺听到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傅瓷最后一眼后推开了房门。 “该走了,我不希望这里也变得不安全”,季十七说道。 苍玺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眼下,周则已经下了命令,点了名的要苍玺的项上人头。这个时候,不光是朝廷命官还有各种江湖上的人都惦记着苍玺的命。若不是拿不准三日后到底是成王还是为寇,苍玺是真的不愿意找这个麻烦。 “我知道,多谢你了”,苍玺拱手说道。 季十七应了一声,朝南边的那个房间看了一眼后,说道:“你的那位侧妃在南边那间房里,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苍玺朝南边房间里望了一眼,轻声道:“不去了,免得给你们惹麻烦。” 季十七何尝看不破苍玺的心思。他哪里是怕麻烦,他是不想见到苏满霜! “什么时候行动?”季十七转移话题问道。 “后日”,苍玺回答道。 季十七朝苍玺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是想阻止苍玺,可是苍玺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想要拉回来,前功尽弃不说,在这个时候命都难以保住! “我若是一去不回了,还请你照顾好瓷儿”,苍玺笑道。 季十七拍了拍苍玺的肩膀,笑道:“朋友妻不可欺!我季十七是正人君子,怎么能总惦记着你的夫人?我想好了,这桩事情结束后,我就娶了桂雨丫头。” 苍玺应了一声,“桂雨,是个好姑娘。这些年,她一直没找婆家也是为了你。” “我知道”,季十七说道,紧接着对上苍玺的目光,“正因为知道,我才想着等到太平之后带着她过好日子、过舒坦日子。” “好!”苍玺应了一声,最后冲着季十七说道:“瓷儿就交给你了,保护好她!” 言罢,苍玺跪地给季十七叩了一首。 季十七看到苍玺这一跪,突然觉得自己放手是这辈子做的决定中最正确的一个!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傅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仍旧惦念着苍玺。而苍玺为了傅瓷,肯涉险、肯下跪。把傅瓷交给这样一个男人,季十七觉得值! “你放心吧,若是真的有危险,我必然用命来守护瓷儿!”季十七边说边扶起了苍玺。 苍玺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院子的小门。 出了门之后,苍玺一路小跑,生怕耽搁了时辰。趁着天色还蒙蒙亮,苍玺赶紧往回赶。若是天大亮,再想混进军营变是难上加难了! 第三百四十一 后山的秘密(1) 来到竹林的出口后,苍玺跨上汗血宝马扬鞭就往军营里赶。 返程的路上,苍玺已经顾不得在处处留心免得被人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面罩来戴上之后,朝着军营的方向飞奔。 苍玺把时辰拿捏的很准,马被牵进马厩的那一刻,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苍玺悄悄的潜回营帐,苍洱正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看着苍玺回来了,心才彻彻底底的放在了肚子里。 “王爷可吓死属下了”,苍洱说道。 苍玺解下战袍,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夜里有士兵在门外讨论说后山里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属下还以为是王爷与人起了争执”,苍洱如实禀报道。 “起了争执?”,苍玺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借着王爷的名义派人前去查看了一番。” “结果如何?”苍玺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 闻言,苍玺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周则已经知道了他在此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 不可能! 此处离金陵城还有一段路,并且,在沿路的关隘苍玺早就布置好了自己的人。倘若有消息,那些人定然会给自己传话。眼下,他并未受到消息,这就证明周则的人还没有发现在百里之外的大军。 如此推理着,苍玺的思绪更加混乱。 “爷,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后山,如何?”苍洱拱手问道。 苍玺摆了摆手,言道:“不可擅自行动。如今,军中能让我放心把兵符交给他唯你一人。此时,你不能再只身犯险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一趟,你在军营里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之后即可进城去找陈秋实老将军,把我们的布置告诉他,让他也提前做好准备”,苍玺反驳道。 “是!属下遵命”,苍洱领命说道。 苍洱说完后就退出了营帐。看着苍洱走后,苍玺铠甲都没解的就倚着桌案睡着了。这一夜,苍玺奔波了个来回,路上还要提心吊胆的小心着敌人,委实是累坏了。好在,这一路平安,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一个时辰后,苍玺准时睁开了双眼。他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衣裳,带上面罩之后拎着承影剑就出了房间门。 士兵们没敢拦着苍玺,他再次牵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准备出马厩。 “今日辛苦你在与我走一趟了”,苍玺摸着马的脸说道。 马儿打了个响鼻,苍玺就当它应下了。 “爷这是要去哪儿?”苍玺正要出马厩时,正遇上了红玉。 苍玺翻身上马,“我去后山一趟,你回营帐准备。” 说着,苍玺扬起马鞭子就出了军营的大门。 红玉觉得事有蹊跷,赶紧跑进了苍洱的营帐内。此刻,苍洱正在酣睡,听见有人进来就要出手防备。 “是我!”红玉一拳打在了苍洱的额头上将那厮打醒。她用的力气不大,但足以把迷迷糊糊的苍洱弄情形。 “怎么了?一大早就打人!”苍洱边抱怨边穿铠甲道。 “爷进后山了!”红玉跟在苍洱身后说道。 苍洱早就得知苍玺要进后山的消息,故而没有红玉那么惊讶,也不便说清楚其中缘由,只好随口道:“进后山怎么了?还不许王爷心血来潮去后山打个鸟、捕个兔?” “你这呆子!”红玉一巴掌打到了苍洱的脑门上,苍洱疼的直叫唤。 “你见过上山打猎不带弓箭反而提着佩剑还穿夜行衣、戴着面罩的吗?”红玉问道。 见瞒她不过,苍洱只好转过身来正视红玉,问道:“昨天夜里,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红玉点了点头,“我听我帐下的士兵们说,后山有打斗的声音。” 苍洱应了一声,“不错。昨天夜里,王爷去了一趟竹林。” “竹……”,不等红玉的把“林”字发出来,苍洱就捂住了红玉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呵斥道:“你这么大声,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言罢,苍洱仍旧没松手。直到红玉挣扎了两下,苍洱才撒开了手,看着红玉的耳朵根爬上了一朵红晕。 “王爷昨夜去竹林探望王妃了?”红玉问道。 苍洱白了她一眼,问道:“难不成去探望苏侧妃还是季十七?” 红玉随便应了两声后,接着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苍洱再次白了红玉一眼,言道:“他们说什么,我哪里知晓。你若是想知道,直接问王爷去!” 听苍洱再次提到“王爷”二字,红玉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给我你的手令,我要出军营!” “出去送死?”苍洱问道,见红玉还想反驳,苍洱接着说道:“昨夜,我已经派出了咱们的探子。一宿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你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身涉险境?”红玉问道。 “王爷武艺精湛且有勇有谋,谁像你一样笨的跟只猪一样!”苍洱瞥了红玉一眼说道。 听苍洱这话,红玉不服气了,伸手就要与苍洱比划,“你说谁笨?说谁是猪?” 苍洱只反击不伤人,“谁打我,我说谁!” 闻言,红玉只好收了手。 “你快给我手令!晚了,王爷该吃亏了!”红玉再次要求道。 苍洱把自己的盔甲穿戴好之后,对红玉说,“去把我的战袍拿来。” 红玉恶狠狠的等着苍洱不肯行动,苍洱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不拿也行。不过,这手令……” 没等苍洱说下去,红玉就抱着苍洱的战袍站在了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苍将军,您的战袍!” 苍洱笑了笑,言道:“伺候本将军穿上!” “你——”红玉伸手指着苍洱说道,“别欺人太甚”五个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苍洱对自己在做口型,说着“手令”二字。 见状,红玉硬生生的后面五个字咽回了肚子里,换成了:“你,穿戴整齐!” 看着红玉给自己穿战袍,苍洱心里的高兴写在了脸上。 待红玉给他穿戴好后,红玉伸手言道:“这回能把手令给我了吧?” 苍洱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牌子递到红玉面前,红玉刚想伸手去拿,苍洱就收了手,笑嘻嘻的说道:“鉴于你表现的不错,本将军打算亲自替你跑一趟!” 说着,将红玉推到椅子上,“你在这儿好好休息,等着本将军回来!” 言罢,苍洱便出了房间。 看着苍洱的背影。红玉猛地站起了身,冲着营帐外喊道:“你、你注意安全啊!” 苍洱头也没回的冲着红玉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放心。 红玉看着苍洱去了马厩,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这个人哪里是奖励自己为他更衣,是借着这个由头自己去后山助苍玺一笔之力罢了。 “这个呆子”,红玉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后忍不住担心起来。 昨夜,她虽然没起身掺和那件事情。但是听说苍洱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红玉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苍洱派出去的人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倘若能探到情报,自然是回来禀报。但是,倘若被敌人所捕,为了不透露玺王府的秘密,这些人必须选择服毒自杀。这条规定,是给玺王府所有死士定下的,包括苍洱与自己。 现如今,算下来那波探子出去也已经有四个多时辰了。四个时辰的时间,从后山到军营,来来回回跑二十个来回时间也足够。如此看来,那些探子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服毒自杀。 想到此,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先,她是不畏死、不惧亡的。然而现在,面对死亡红玉也开始怕了。 第三百四十一 后山的秘密(1) 来到竹林的出口后,苍玺跨上汗血宝马扬鞭就往军营里赶。 返程的路上,苍玺已经顾不得在处处留心免得被人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面罩来戴上之后,朝着军营的方向飞奔。 苍玺把时辰拿捏的很准,马被牵进马厩的那一刻,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苍玺悄悄的潜回营帐,苍洱正在营帐里来回踱步。看着苍玺回来了,心才彻彻底底的放在了肚子里。 “王爷可吓死属下了”,苍洱说道。 苍玺解下战袍,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夜里有士兵在门外讨论说后山里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属下还以为是王爷与人起了争执”,苍洱如实禀报道。 “起了争执?”,苍玺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借着王爷的名义派人前去查看了一番。” “结果如何?”苍玺问道。 苍洱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 闻言,苍玺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周则已经知道了他在此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 不可能! 此处离金陵城还有一段路,并且,在沿路的关隘苍玺早就布置好了自己的人。倘若有消息,那些人定然会给自己传话。眼下,他并未受到消息,这就证明周则的人还没有发现在百里之外的大军。 如此推理着,苍玺的思绪更加混乱。 “爷,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后山,如何?”苍洱拱手问道。 苍玺摆了摆手,言道:“不可擅自行动。如今,军中能让我放心把兵符交给他唯你一人。此时,你不能再只身犯险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一趟,你在军营里老老实实的等我回来之后即可进城去找陈秋实老将军,把我们的布置告诉他,让他也提前做好准备”,苍玺反驳道。 “是!属下遵命”,苍洱领命说道。 苍洱说完后就退出了营帐。看着苍洱走后,苍玺铠甲都没解的就倚着桌案睡着了。这一夜,苍玺奔波了个来回,路上还要提心吊胆的小心着敌人,委实是累坏了。好在,这一路平安,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一个时辰后,苍玺准时睁开了双眼。他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黑衣裳,带上面罩之后拎着承影剑就出了房间门。 士兵们没敢拦着苍玺,他再次牵着自己的汗血宝马准备出马厩。 “今日辛苦你在与我走一趟了”,苍玺摸着马的脸说道。 马儿打了个响鼻,苍玺就当它应下了。 “爷这是要去哪儿?”苍玺正要出马厩时,正遇上了红玉。 苍玺翻身上马,“我去后山一趟,你回营帐准备。” 说着,苍玺扬起马鞭子就出了军营的大门。 红玉觉得事有蹊跷,赶紧跑进了苍洱的营帐内。此刻,苍洱正在酣睡,听见有人进来就要出手防备。 “是我!”红玉一拳打在了苍洱的额头上将那厮打醒。她用的力气不大,但足以把迷迷糊糊的苍洱弄情形。 “怎么了?一大早就打人!”苍洱边抱怨边穿铠甲道。 “爷进后山了!”红玉跟在苍洱身后说道。 苍洱早就得知苍玺要进后山的消息,故而没有红玉那么惊讶,也不便说清楚其中缘由,只好随口道:“进后山怎么了?还不许王爷心血来潮去后山打个鸟、捕个兔?” “你这呆子!”红玉一巴掌打到了苍洱的脑门上,苍洱疼的直叫唤。 “你见过上山打猎不带弓箭反而提着佩剑还穿夜行衣、戴着面罩的吗?”红玉问道。 见瞒她不过,苍洱只好转过身来正视红玉,问道:“昨天夜里,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红玉点了点头,“我听我帐下的士兵们说,后山有打斗的声音。” 苍洱应了一声,“不错。昨天夜里,王爷去了一趟竹林。” “竹……”,不等红玉的把“林”字发出来,苍洱就捂住了红玉的嘴,在她耳边轻声呵斥道:“你这么大声,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 言罢,苍洱仍旧没松手。直到红玉挣扎了两下,苍洱才撒开了手,看着红玉的耳朵根爬上了一朵红晕。 “王爷昨夜去竹林探望王妃了?”红玉问道。 苍洱白了她一眼,问道:“难不成去探望苏侧妃还是季十七?” 红玉随便应了两声后,接着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苍洱再次白了红玉一眼,言道:“他们说什么,我哪里知晓。你若是想知道,直接问王爷去!” 听苍洱再次提到“王爷”二字,红玉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给我你的手令,我要出军营!” “出去送死?”苍洱问道,见红玉还想反驳,苍洱接着说道:“昨夜,我已经派出了咱们的探子。一宿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你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身涉险境?”红玉问道。 “王爷武艺精湛且有勇有谋,谁像你一样笨的跟只猪一样!”苍洱瞥了红玉一眼说道。 听苍洱这话,红玉不服气了,伸手就要与苍洱比划,“你说谁笨?说谁是猪?” 苍洱只反击不伤人,“谁打我,我说谁!” 闻言,红玉只好收了手。 “你快给我手令!晚了,王爷该吃亏了!”红玉再次要求道。 苍洱把自己的盔甲穿戴好之后,对红玉说,“去把我的战袍拿来。” 红玉恶狠狠的等着苍洱不肯行动,苍洱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不拿也行。不过,这手令……” 没等苍洱说下去,红玉就抱着苍洱的战袍站在了他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苍将军,您的战袍!” 苍洱笑了笑,言道:“伺候本将军穿上!” “你——”红玉伸手指着苍洱说道,“别欺人太甚”五个字还没出口就看见苍洱对自己在做口型,说着“手令”二字。 见状,红玉硬生生的后面五个字咽回了肚子里,换成了:“你,穿戴整齐!” 看着红玉给自己穿战袍,苍洱心里的高兴写在了脸上。 待红玉给他穿戴好后,红玉伸手言道:“这回能把手令给我了吧?” 苍洱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牌子递到红玉面前,红玉刚想伸手去拿,苍洱就收了手,笑嘻嘻的说道:“鉴于你表现的不错,本将军打算亲自替你跑一趟!” 说着,将红玉推到椅子上,“你在这儿好好休息,等着本将军回来!” 言罢,苍洱便出了房间。 看着苍洱的背影。红玉猛地站起了身,冲着营帐外喊道:“你、你注意安全啊!” 苍洱头也没回的冲着红玉摆了摆手,示意让她放心。 红玉看着苍洱去了马厩,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这个人哪里是奖励自己为他更衣,是借着这个由头自己去后山助苍玺一笔之力罢了。 “这个呆子”,红玉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后忍不住担心起来。 昨夜,她虽然没起身掺和那件事情。但是听说苍洱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红玉也觉得此事不同寻常。 苍洱派出去的人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倘若能探到情报,自然是回来禀报。但是,倘若被敌人所捕,为了不透露玺王府的秘密,这些人必须选择服毒自杀。这条规定,是给玺王府所有死士定下的,包括苍洱与自己。 现如今,算下来那波探子出去也已经有四个多时辰了。四个时辰的时间,从后山到军营,来来回回跑二十个来回时间也足够。如此看来,那些探子要么死于敌手、要么服毒自杀。 想到此,红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先,她是不畏死、不惧亡的。然而现在,面对死亡红玉也开始怕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中毒 人一旦有了挂念的东西就舍不得死了。比如,此刻的苍洱与红玉。 苍洱赶到后山的时候,此处刚刚打斗过的痕迹还没消失。地上有无具戴着面罩的尸体,苍洱一一排查过,确定不是苍玺才舒了口气。苍洱又沿着途中留下的血迹走了二里路才找到了苍玺。 找到苍玺的时候,他已经受了伤。 “爷!”苍洱扶起苍玺唤了好几声。 听到有人喊自己,苍玺缓缓睁开双眼,用手指了指旁边那个死尸,“达、达其偌。” 苍洱顺着苍玺手所指的地方看去——那人穿的是绫罗锦缎,拇指上的戒指就好大个儿。看这打扮,不是王孙子弟也毕竟是贵族。 “不管他是谁,属下先把您带回去!”苍洱扶起苍玺就要上马。 “等、等等”,苍玺说完一阵猛咳,想来这个名叫达其偌的人将他伤得不轻。不过,好在那个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此刻恐怕已经过了奈何桥到了阎王殿了。 “把他的尸首也带回去”,苍玺吩咐道。 “爷!”苍洱喊道,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苍玺接着说道:“这是命令。快!” 苍洱拗不过他这个主子,只好拿出绳索将达其偌的尸体绑到苍玺的马背上,而后又用另一根绳索将苍玺与在即绑在一起上了自己的马。 对于这种一人赶两马的差事,苍洱不陌生。毕竟,他出了杀人以外的另一项任务就是保护好苍玺。 苍洱快马加鞭的赶着两匹马进了军营,正遇见红玉在马厩等他们回来。 看见已经昏迷的苍玺,红玉赶紧上前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这前面的这个胖子是谁啊?” “命人把那尸体抬到王爷的营帐!”苍洱说完后,即刻扛着苍玺去了他的营帐。 片刻之后,红玉也将达其偌的尸体带进了苍玺的营帐里。 “主子到底怎么了?”红玉问道。 “应该是那胖子不故意设计主子,主子中了他的圈套”,苍洱的手指搭在苍玺的脉搏处试了试,“性命该是无忧。” 闻言,红玉一下子慌了神。她万没想到苍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 大计定在三日以后,看苍玺这昏迷的样子想来伤的应当是不轻。如今,苏佑的折子已经快马加鞭的往皇城里递,想要拦下或者更改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红玉正想开口,门外的士兵突然进门,拱手说道:“苍护卫、红玉姑娘,军医就在门外……” 不等那士兵说完,苍洱就嘶吼道:“还不带他进来!” 听苍洱这一声吼,那士兵也忘记了行礼,赶紧连连应着出了营帐请军医进来。 军医进来之后,给苍洱与红玉行了个礼。 “王爷受伤了,你赶紧来给他看看”,苍洱说道。 军医应了一声,上前给苍玺诊脉。 苍洱与红玉都是经历过大世面的人,自然不会像一般人一样着急忙慌的问大夫病人的情况到底如何。不过,看着军医的面色愈发难看,这两人的心里也愈发着急。 片刻之后,军医将手指离开了苍玺的脉搏,冲着苍洱与红玉作揖说道:“回禀苍护卫、红玉姑娘,王爷中毒了。” “什么!”红玉惊诧。苍洱从搭救苍玺的时候就由此猜测。尽管苍玺身上有几处伤,但这些都不足以让苍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那军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种毒应该是西域的毒,老朽见识的少,只能帮王爷拖住毒性的蔓延,但是要根治,还得令想它法啊!” “最多能拖多久?”苍洱问道。 军医打量了苍玺一眼,“这个说不准,得看个人额体质。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依我看,王爷的身子骨硬朗,应该能撑上半个月。” 听军医这么说,苍洱与红玉舒了口气。 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解药需要去哪儿找?”红玉问道。 军医摇了摇头,“这种毒,老朽没见过。恐怕得找西域的大夫好好给王爷看看,我只能用些药托住毒性蔓延。” “有劳了”,苍洱拱手说道。言罢,给旁边的士兵行了个礼,示意让他跟着军医前去。 待军医走后,苍洱的眉毛才狠狠的皱起来。 “我连夜去趟西域为王爷找个大夫”,红玉说着就要走出营帐。 “你别添乱了!”苍洱冲着红玉吼道。 闻言,红玉气呼呼的回头毫不留情的给了苍洱一个凛冽的眼神,“添乱?难道你让我看着王爷毒发身亡?” 苍洱上前扳着红玉的肩膀,言道:“听我说,现在苏将军的密函已经进了金陵城内,不久就能到周则的手中。这个时候,我们无论如何都没法拦下这封密函了……” 不等苍洱说完,红玉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你冷静点儿,听我说完!”苍洱扳着红玉的肩膀接着说道,“这个时候,我们一旦有差池,整个摄政王府还有我们身后的将士以及匈奴王带来的兵将将会全部葬身于此!” “王爷若是出了事,我们就算成功了又怎样?”红玉甩开苍洱的手臂问道。 “你心里就只有王爷吗?”苍洱冲着红玉吼道。 闻言,红玉一愣,冷笑一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的命都是王爷的,王爷死了,你我对得起先王爷吗?” 说到此,苍洱与红玉都红了眼眶。 “正是为了对得起先王爷我才不允许你此刻去西域!”苍洱红着眼喊道。见红玉“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旦被绊在了西域,我们会陷入怎样的被动局面?” 被苍洱这么一说,红玉渐渐冷静下来。的确,眼下的形势容不得他们冒险。承周的政权,从高宗那一代开始就十分混乱。高宗想要让各大家族互相牵制,傅家、宋家、沈家,还有薛家、苍家,这五大家族之间相互制约才使得权利相互制衡。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为历代君王所用,而且效果还不错。但不错的前提是君臣一心,君王不能动不动的就疑心自己的臣下有叛乱之心。说实话,高宗在这方面做的不尽人意。为了握紧兵权与皇权,高宗罢黜了许多老臣、老将。那些,可都是跟着他打江山的人啊! 不过,最过分的还是周则。沈家败落,周则表面上赦免了沈氏一族,但背地里却允许门阀家族对沈家做手脚。原本拥有兵权的薛家,如今身在金陵,表面上光鲜亮丽,实则就是桎梏。再说苍家,苍擎与夫人殒命疆场,唯独留下了苍玺这一根独苗苗,如今却还被苍玺步步紧逼! “那你说该怎么办?”红玉问道。 “事成之后再去找解药”,苍洱说道。 “这办法我不同意,万一王爷在这期间毒发怎么办?”红玉质问道。 “军医都说了,以王爷的身子骨能撑半个月。这桩事情做成了,我跟你一起去西域为王爷找解药!”苍洱回答道。 听着苍洱这话,红玉盯着他的眸子看,半晌后才说道:“为了给香罗姑姑报仇?” 红玉此话不是没有由来。香罗的仇还未报,背后的主使人也绝对不可能只有青苑一人。苍洱猜测,这其中苏佑也一定有参与。只是,现在这种状况下,苍氏若想成功还必须得有苏家的辅佐。因此,在这个紧要关头下,苍洱没有理由对苏佑动手。但是,一旦过了后日,苏佑帮助苍玺成功入金陵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与苍洱相识这么多年,红玉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仇人死在别人的手上。 不过,这一回。苍洱这的没有私心。听到红玉这么问,苍洱良久说不上话来。 到最后,所有的话变成了一句,“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西域之毒 看到苍洱这副模样,红玉也深知自己话说的有些过分了。 这些年,苍洱与自己跟着苍玺出生入死,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每次有任务的时候,苍洱总是冲到最前面的那一个! 想到此,红玉心中有点儿愧疚,“对不起,我、我不是……” “好了你别说了”,苍洱打断道。 红玉一脸愧疚的看着苍洱,苍洱没说话,走出了苍玺的营帐。红玉想上前去追,可终究没有勇气迈开腿。 苍洱离开后片刻,军医就把药送了来。红玉强行给苍玺灌了些药汤,冲着军医问道:“他多久能醒过来?” “一炷香的时间便能。不过,我瞧着王爷身上还有些外伤,老朽得为他看一看,还请红玉姑娘回避一下”,军医说道。 此时,正是苍玺最虚弱的时候。警惕心告诉红玉,此刻决不能把苍玺一个人扔在营帐里! 想到此,红玉冲着一旁的士兵说道:“你去苍护卫的营帐,请他过来一趟。” 士兵领了命去了苍洱的营帐。军医打量了红玉一眼,言道:“红玉姑娘对我等这些外人谨慎些自然是好。只是,姑娘的谨慎容易伤了关心你的人。” 红玉听着军医的话,心中五味陈杂。 她何尝不知道苍洱的决定是为了自己好,也是为了整个苍氏一族好。但是,她不能拿苍玺的命去赌啊! 片刻,苍洱重新进了苍玺的营帐,军医轻咳了一声。红玉有点不好意思的上前说道,“王爷身上还有伤口,军医需要人帮助,我在这儿不大好。” 言罢,红玉就要出去。 “等等”,苍洱喊道。 红玉转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手令在我这儿,你别想着擅自出军营”,苍洱一点儿也不委婉的说道。 红玉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说道:“想什么呢!我去给你和王爷弄点吃的。” 说完,红玉出了营帐的门。 红玉走后,苍洱冲着军医问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军医笑了两声,“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看着我就好。” 苍洱被军医这话说的一头雾水,什么叫看着他就好? 见苍洱不明白,军医边给苍玺处理伤口边说道,“红玉姑娘对人的提防之心太甚,想必苍护卫心中也知晓。” 听了这话,苍洱心中也就明了了。红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轻易相信人,也不肯做无把握之事。 “军医见笑了,红玉向来如此”,苍洱说道。 军医手上的动作没停,接着说道:“老朽倒是不介意,就怕红玉姑娘的态度有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苍洱自然听得出军医这话指的是自己,遂而笑了一声,没再多言。 “好了,伤口我都包扎好了。王爷一会儿就能醒过来”,军医说着,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收拾好了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药方,“这药一日也不能断。若是断了,老朽也说不准王爷何时会毒发了。” 苍洱拱手谢过军医之后,接过了药方。 “还有一事,我想问一下军医”,苍洱说道。 “苍护卫请讲”,军医言道。 “此毒毒发会有何症状?”苍洱问道。 军医沉思了片刻,言道:“这种毒我虽然不会解,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此毒是西域草木之毒,中毒者不会立刻毒发,而是会慢慢致死。毒会不定时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等到真正毒发时,中毒者会腹痛难耐乃至昏厥。” 军医说道最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恕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此毒的解药不易找到,苍护卫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苍洱点了点头。 军医走后不久,红玉端着饭菜进了营帐,“吃吧!” “什么态度”,苍洱低声嘟哝了一句。 “嫌态度不好,别吃!”红玉说着就要夺过苍洱手中的筷子。 苍洱见状,赶紧护住了自己手里的筷子和桌子上的吃食,言道:“别别别,我的小姑奶奶,我怕你了还不成!” 红玉没再说话,又拿了一套餐具后与苍洱一同用膳。 苍洱不得不承认,红玉做的饭菜就是比自己做的饭菜好吃十倍!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只能说是充饥,若论美味,还是红玉做的好吃。 “方才那军医与你说了什么?”红玉问道。 红玉问这话的时候苍洱刚扒了口米饭,听她一问苍洱顿时觉得口中的饭菜没了滋味。他想欺瞒眼前人,但苍洱也清楚,依照红玉的能力与眼界,这种事情是瞒不过她的,遂而主动交代道:“我问了问关于这毒的事情。” 闻言,红玉赶紧问道:“军医怎么说?” “他说王爷中的毒是西域草木之毒,解药并不好找”,苍洱交代道。 听苍洱这么一说,红玉随便嚼了几下口中的米饭,应了声。 “此事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苍洱说道。 红玉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苍洱合唱看不透红玉的想法。这丫头心里还想着独自一人去西域给苍玺寻解药呢! “不该有的念头你最好打消”,苍玺扒了口饭菜,接着说道:“此地离西域最起码有两日的日程。你若是此时去,那么后日谁带着兵马破北城门?你该知道,北城门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苍洱此言,红玉胡乱点了点头。这人怎么就料事如神?果然自己有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他! 不过,红玉不得不承认,苍洱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北城门是通往刑场最近的路,若是不能顺利攻破北城门,苍玺可就真的命悬一线了!并且,倘若大军失败。北城门是最有利的撤退地界。此处,距离金陵城内众多王军的军营都远,从此处走,最为安全! 想到此,红玉应了一声,“我知道,我会以大局为重。” 苍洱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苍玺那边挣扎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苍洱与红玉闻声,赶紧跑到了苍玺的床前。 “爷,您感觉怎么样了?”苍洱问道。 苍玺坐起身,“无事”,他揉了揉太阳穴之后,接着问道:“我让你从后山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被红玉扔在后堂了”,苍洱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此人名唤达其偌,是胡人的首领。此番入金陵,是为了迎娶寄好公主。令他没想到的是,匈奴王竟然也求娶公主。”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后山?”红玉问道。 红玉问的这个问题是关键所在。 若是达其偌想要出城,必然不会从此处走。 一来,此处是通往胡人地盘最远的一条路;二来,故意在后山弄出动静来不就是为了引苍玺前去吗? “本王猜测,周则可能已经知道匈奴王迎娶寄好公主一事是本王动的手脚了”,说着,苍玺咳了两声。 “您体内余毒未清,赶紧躺下吧”,红玉关切道。 听红玉这么说,苍玺倒是显得格外的淡定,问道:“什么毒?” “西域的草木之毒”,红玉说道。 闻言,苍玺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再多言。 西域的毒,中原人最为害怕。因为特殊的气候与环境,西域总有些中原没有的草木与蛇虫。西域之人利用这些自然条件在作战的时候尝到过甜头,慢慢的,也就学会了用毒害身边的人。 “爷,您看是不是让属下走一趟帮您找解药?”红玉问道。 苍玺摆了摆手,“本王的身子骨我晓得。大战在即,你与苍洱哪儿都不许去。” 红玉还想再争取一下,遂而说道:“可是军医说您最多能撑半个月。” “半月足矣,不必说了”,苍玺言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软肋 晌午时分,周则接到了一封密函。 看完这封密函后,周则即刻召见了傅骞、宋濂。 “你们二位是朕的左膀右臂,对于苏佑老将军这封信,你们怎么看?”周则问道。 傅骞拱手行了个礼,道:“苏老将军虽然隐退多年,但忠心不变。微臣以为,可以考虑在后日准许苏老将军入城。” 闻言,宋濂拱手反驳道:“启禀圣上,臣觉得苏佑大人的话不能相信。苏大人远离朝堂多年,如今突然愿意将苍玺带进金陵,当心有诈。” “不可能!臣与苏老将军共事过,苏老将军的为人,臣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傅骞劝道。 “傅国公别忘了,当年苏氏一族因为什么辞官!” 宋濂这句话堵的傅骞无话可说。当年,苏氏也是名门望族,只因为苏佑功高震主,高宗起了猜忌之心。苏氏一族为求自保,才辞官去了邱晔。 “两位不必争论了”,周则说完后重新坐回了龙椅上,“此事,朕心里有数了。傅国公跪安吧。” 闻此言,傅骞清楚周则这是也起了猜忌之心了。但眼前的局势摆着,傅骞也不好多言。只能行了个礼,退出了宣事殿。 “依照宋丞相看,此事该当如何?”待傅骞离开后,周则才问道。 宋濂沉思片刻,做了个手势,狠狠说道:“杀之——” “若是苏老将军无反心,朕岂非寒了老臣们的心?”周则问道。 周则能说出这话,也不算他是个昏君。 “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宋濂拱手说道。 周则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宋濂退下。宋濂是个识抬举的,周则既然发话了,他也就不便多留了。 宋濂走后不久,傅青满就端着茶点进了宣事殿。 这两年,周则对傅青满的态度不太好,但对那一双儿女倒是疼爱有加。 “你来干什么?”周则问道。 傅青满将茶点放在了桌案上,笑道:“自然是来为圣上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周则反问了声,冷笑道:“皇后前来想必是有什么锦囊妙计了?” 傅青满点了点头,“臣妾身为圣上的贤内助,自然是想方设法的为圣上解决眼前的忧患。” 傅青满若是说别的话,周则或许不信。但唯独这话,周则相信。这两年,有许多他犹豫不决的事情,傅青满总能说出些门道来。 如此想着,周则把手边上的密函递给了傅青满,“这是远在邱晔的苏佑老将军遣人送来的,你看看。” 傅青满接过密函后行了个礼,仔仔细细的了起来。 片刻后,傅青满疑惑道:“这密函上说已经捉拿到了苍玺?” 周则点了点头,言道:“苏氏曾有大功,后来辞官了。” 傅青满是个聪明的,周则话说道这种程度,她自然能领会到其中不可多言之处。 “这苏老将军就没提出什么要求?”傅青满问道。 周则从桌子上拿起了另外一封信,递给了傅青满,“这是与这密函夹在一起的。” 傅青满打开信纸,念道:“邱晔十五城”,言罢,傅青满不解的看着周则。 “邱晔是朕的母亲的家乡。苏老将军辞官以后定居在邱晔,那里的地方官是朕娘舅何氏一族。这几年,何氏曾屡次上书给朕,说苏氏一族不大安稳。苏佑还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苍玺”,周则解释道。 “苍玺也肯娶?”傅青满问道。 依照她对苍玺夫妇的了解,傅瓷不是个有气量容人的女子,苍玺也不像是心猿意马之人。 “朕派人打听过。何氏在邱晔借着朕的名义狐假虎威,若不是他们是朕的母族,朕早就办了他门了”,周则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道:“朕的探子来报,朕的表弟府中美女如云,还妄图想娶苏老将军的幺女做妾。” 听到这会子,傅青满心里明了了。周则虽然怀疑苏佑的忠心,但是也清楚这几年何氏的所作所为。 这正是周则的纠结之处。苏氏是虎狼,何氏是虫蛇,谁的话都不能完全信。 “圣上既然不放心,何不先发制人?”傅青满反问道。 “此话怎讲?”周则问道。 傅青满扬唇一笑,“如果摄政王爷的软肋握在圣上手里,即便他有谋反之心,圣上觉得他还能下得去手吗?” 闻言,周则若有所思。 不过,这些年相处下来,周则还真没觉得苍玺把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真真正正的放在心里过。这个人,从小就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一以至于苍玺在金陵为官时,想要贿赂他、得他庇佑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投其所好。 “朕与苍玺自小一起长大,此人清心寡欲,不曾见他有什么在乎的人”,周则说道。 傅青满谄媚笑道,“臣妾的三姐不就是吗?” “傅瓷?”周则问道。 傅青满点了点头,“往日种种,圣上或许不知道,但臣妾却清楚的很。” 见周则的目光中还带着疑惑,傅青满屈膝跪地,言道:“臣妾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圣上以傅瓷为质,摄政王爷绝对不敢乱来。至于苏氏,他一无兵权、二无人脉,离开了摄政王,他还有什么筹码来威胁圣上?” 尽管周则仍旧半信半疑,但不得不承认傅青满的话有道理。若是苏佑有谋反之心,只要离开了苍玺,他的势力也就一扫而空了。倘若苏佑是真心,则是锦上添花! “起来吧”,周则对傅青满说道。 傅青满谢恩起身后,给周则递了一盏茶,“既然如此,臣妾在椒房殿恭候圣上佳音。” 周则点了点头,“事成之后,朕得空了就去椒房殿看看你与孩子们。” 言罢,周则冲着门外,大声喊了句:“周秉进来!” 周秉闻言,赶紧进了宣事殿,问道:“圣上有何吩咐?” “传信,让咱们的探子把摄政王妃请进皇宫来,就说皇后娘娘思念长姐,特允许其进宫一趟,姐妹团聚”,周则命令道。 周秉应了一声,还没有出去的意思。 “还不快去?”周则言道。 周秉行了个礼,说道:“属下还有一桩事情要禀报。” 周则点了点头,示意周秉接着说下去。 “方才,寄好公主身边的茯苓来报,说公主殿下想在出嫁之前去看一看太后娘娘,略表这些年太后对公主的养育之恩。属下见您正与两位大人商议国事,故而不敢进来打扰”,周秉言道。 “净会给朕添堵!”周则拍案说道。 见状,傅青满赶紧上前,赔笑说道:“长姐自小长在母后身边,出嫁之前去拜别母后也不为过。圣上若是不准,传出去未免贻人口实。” 周则铁青着脸,没说话。他之所以禁足寿康宫是因为傅绰约帮着苍玺擅自见傅莺歌。傅骞在朝为官,且十分疼爱这个长女,周则为了给傅骞面子不好在傅绰约身上懂什么手脚。但是,周则清楚,傅骞与傅莺歌兄妹不睦多年,所以只能禁足寿康宫断绝傅莺歌与外界的所有往来。 “就依皇后的意思,到时候皇后与寄好公主一起去”,周则说道。 “臣妾谢过圣上”,傅青满福身行礼。 周则摆了摆手,示意傅青满出去。 傅青满行了个礼之后才与周秉一起退出了宣事殿。 出门后,傅青满站住了脚,冲着周秉喊道:“周护卫留步。” 周秉回头给傅青满行了个礼,言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摄政王妃身娇肉贵,一路上,尔等要伺候好了”,傅青满故意将“伺候”二字咬的很重。 第三百四十五章 梅花钗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周秉拱手问道。 他素来只听周则的命令,对于其他人,周秉冷淡的很。 “周护卫心知肚明,本宫就不多言了”,傅青满说完就转身离开。 傅青满离开后来到了傅绰约的院子。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一院子的婢女跪在地上道。 傅青满打量着这一院子的人,问道:“你们不在里面伺候着,都在外面干什么?” 这几年。除了周则以外傅青满从不肯对谁温言细语的说话。这院子里的婢女们又没怎么见过世面,自然被傅青满这语气给吓了一跳,一个个儿的都跪在地上打颤。 “娘娘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傅青满身边的陈姑姑训诫道。 听到这话,婢女们更是往后缩了一下。唯有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儿的,膝行上前道:“近日来,公主殿下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只让茯苓姑姑在里面陪着公主。” 傅青满没吱声,绕过这几个奴婢推开了房间门。 门被推开,傅绰约上前福身行礼道:“皇后娘娘金安。” 照常理说,傅绰约是不必给傅青满行礼的。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傅青满的夫君是皇帝,傅绰约只是先帝的义女。树倒猢狲散,寄人檐下少免不得要谨慎些做事。 “你我姐妹,长姐不必多礼”,傅青满言道,而后坐在了尊位上。 见傅绰约拘谨的站着,傅青满言道:“长姐也坐。” 傅绰约低头应了一声坐下后傅青满接着说道:“本宫知道长姐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 不等傅青满说完,傅绰约打断道:“娘娘不必说了,我愿意嫁。” 闻言,傅青满打量了傅绰约一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些许。傅青满自认为对这位长姐还是了解不少的,就比如现在——尽管她面上毫无波澜,但那双眼睛骗不了傅青满! “本宫听说,长姐思念姑母,特地让茯苓去请了皇命?”傅青满明知故问道。 傅绰约应了一声,“姑母对我有养育之恩,临走之前理应拜别。” “长姐孝顺,本宫替长姐请了皇命。圣上皇恩浩荡,特地命本宫与长姐共走一趟以安慰姑母”,傅青满说道 傅绰约冷笑了声。周则这哪里是皇恩浩荡,分明是让傅青满来监视自己。这两年,傅绰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读不透这个幼妹了。 “从我这儿到姑母的寿康宫相距甚远,皇后娘娘足伤还未痊愈,就不劳娘娘走这一趟了”,傅绰约言道。 傅青满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脚。前些日子,本想着算计司徒妙境一下子,没想到周则突然出现,救下了司徒妙境,傅青满却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彼时,园子里围了不少人。皇上放着自己的妻子不救却率先救了贵妃。为着这件事,傅青满生了许久的气! 眼下,听傅绰约重新提起这件事,傅青满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面上依旧笑着,对着身旁的婢女道:“备轿。” 傅青满身边的陈姑姑听主子下了命令,应了一声便出去准备轿撵。 傅绰约看躲不过,只好恭敬言道:“我想去好好打扮一下,还请娘娘允准。” “最后一次见面了,是该好好打扮一番”,傅青满带着笑意说道。 傅绰约低着头,看都不看傅青满,冷冰冰的给她行了个礼,“多谢皇后娘娘。” 说完,傅绰约就带着茯苓进了自己的闺房。 “去把那支梅花钗给我找来”,傅绰约吩咐道。 “哪支?”茯苓问道。 “我刚入宫的时候,姑母赏赐的那支”,傅绰约说道。 茯苓应了一声,很快找到了那支钗子递到了傅绰约手中。 不知何时,傅绰约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小刀,茯苓看见忙问道:“公主您这是干什么?” “圣上是派皇后来监视我的”,说完,傅绰约再梅花钗子的后面开始一道一道的划了起来,茯苓凑近一看,赫然一个“苍”字。 “公主,您这是干什么?”意识到自己声音略大后,茯苓压低了声音道,“这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死罪啊!” “我傅绰约何时怕过死?”傅绰约冷冰冰的说道。 见状,茯苓不敢再劝。直到傅绰约将苍的最后一笔刻好之后,才言道:“替我梳妆吧。” 茯苓领了命,片刻不敢耽搁的为傅绰约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将那支梅花钗子带好后捧着菱花镜给傅绰约看,“这个发髻最衬公主。” 傅绰约没应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出了房间门来至大厅。 见傅绰约出来,傅青满起了身,言道:“本宫倒是要看看长姐这妆容如何金贵,竟然打扮了半个时辰。” 闻言,傅绰约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言道:“适才想起这是见姑母的最后一面,心中不免感伤哭花了妆,又让茯苓替我补了补妆容,才耽搁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傅绰约说着,屈膝给傅青满行了个礼。 傅青满看着傅绰约半蹲着身子,半信半疑的冲着茯苓问道:“当真如此?” 茯苓赶紧跪在地上给傅青满磕了个头,言道:“启禀皇后娘娘,确实如此。” 傅青满没说话,出了房间。傅绰约舒了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茯苓道:“走吧。” 茯苓应了一声,跟在傅绰约身后一同出了房间门。 院门外,傅青满已经由人扶着上了轿子。看着站在门口张望的傅绰约,傅青满佯装生气的说道:“手底下这些奴才真不懂事!本宫与长姐一同去探望太后娘娘。竟然就备了一个轿撵!” 傅青满既然说到这儿了,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陈氏自然就得配合道:“娘娘教训的是,是奴婢思虑不周,只是……此刻再命人抬轿撵来太过耽搁时辰。” 听她此言,傅青满故作为难道:“论长幼嫡庶,都应该是长姐乘轿、本宫走路,只是长姐也知道,本宫的脚在前几日伤着了,实在是多有不便。” 傅绰约何尝看不出来傅青满是故意刁难自己,但依旧得赔着笑脸道:“娘娘说笑了,您是一国之母,理当乘轿。” 看傅绰约的言行举止,傅青满颇为满意的笑了笑,“长姐不怪罪本宫就好。” “皇后娘娘说笑了”,言罢,傅绰约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傅青满这副嘴脸,强颜欢笑的屈膝行了个礼,言道:“恭送皇后娘娘。” “起驾吧”,傅青满冲着身旁的奴才说道。 “皇后起驾——”,傅青满身旁的太监高声喊道。 傅青满的轿夫平日里脚速不算太快,傅绰约虽然勉强能跟上,但还是落下一段距离。 茯苓看着自己的主子这么任人欺负,心里委实有气,小声道:“公主何必让着她!再怎么说您也是她的长姐,又是嫡出……” “闭嘴!”傅绰约呵斥道。 见傅绰约动了怒,茯苓不敢再说话。傅绰约打量了周围一眼后,轻声言道:“如今,她是主。以后长幼嫡庶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 茯苓自己也知道方才失言,赶紧给傅绰约赔了个罪。 “好了,快跟上吧”,傅绰约说着,加快了步伐。 如今,已然是六月天。天气本身就热,傅绰约没走几步就已经香汗淋漓。傅青满坐在轿撵上,闭目问道:“怎么样了?” 陈氏闻言,一脸谄媚的言道:“公主与娘娘的轿撵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了。” 傅青满笑了笑,“让轿夫再快些派个人去告诉我那金枝玉叶的姐姐,让她务必跟上本宫的轿子。” 第三百四十六章 解围 陈氏领了命,在一旁等着傅绰约。 “公主,奴婢知道您身娇肉贵,但还请您跟上皇后娘娘的轿撵”,陈氏行礼说道。 “你——”,茯苓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傅绰约打断道:“茯苓!” 见傅绰约开口,茯苓只好闭了嘴。 “公主不为难奴婢也是不为难您自己,您也知道,皇后娘娘若是……” “娘娘事情多,想必是离不开姑姑的”,傅绰约说道。 听傅绰约下了逐客令,陈氏翻了个白眼,礼也不行的离开了。 “公主让着皇后也就罢了,何苦要让着一个奴婢?”茯苓不甘心的说道。 傅绰约苦笑了一声,“平日里陈氏谄媚惯了,若是没有皇后的授意,凭她也敢?” 茯苓苦着脸叹了口气,“那咱们就这么忍气吞声?” “还有第二个选择吗?”傅绰约反问道,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使劲儿挤出一个微笑,言道:“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追不上了。” 茯苓应了声,跟着傅绰约一路快走。 那些个轿夫得了傅青满的命令,脚底下像是踩了滑轮一样。傅绰约平日里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种苦还真没吃过几回。 约么着不到一刻钟,傅绰约就已经跟不上了。然而,陈氏那个老婢女站在远处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傅绰约与茯苓看。 “公主,咱们大可回禀了皇上。到底您是皇上的义妹”,茯苓红着眼眶说道。 傅绰约放慢了脚步,言道:“你没听见她说吗?这是她求来的恩惠。若是想去,自然得顺了她的心意。”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傅绰约打断道。 言罢,傅绰约提起裙摆尽力的朝轿撵的方向走去。傅青满不得不承认,轿夫走的太快了她在轿撵上也不舒服。只是,她看着傅绰约过得不好受,她心里就觉得舒坦! 瞧瞧,这就是压了她二十年的嫡姐!入了皇族的嫡姐! 彼时,傅绰约被选入皇家为女,高宗特地抬了她的身份,把她算做傅瓷母亲的血脉。从小到大,傅绰约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了! 漂亮的脸蛋儿、曼妙的身材,还有嫡女的身份,高宗的宠爱,哪一样都是她傅青满比不了的! 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傅绰约就有这么好的命? 傅青满正觉得解气,突然听到陈氏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禀报道:“娘娘,公主摔倒了。” 闻言,傅青满慢条斯理的摆弄了一下护甲,阴阳怪气的问道:“是真摔倒还是故意的?” “启禀娘娘,依奴婢看是真摔倒了。眼下,站都站不起来了”,陈氏禀报道。 傅青满扬唇笑了笑,看不出半分着急的言道,“去看看她。” 轿夫们听了傅青满的吩咐,赶紧掉头。 看见傅绰约倒在地上后,傅青满故作关心道:“长姐这是怎么了?” “启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摔倒了扭到脚了,怕是不能走了”,茯苓回禀道。 “本宫与你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傅青满呵斥道,紧接着,对着站在身旁的陈氏吩咐道:“给本宫打。” 陈氏不明所以,傅青满说道:“这样不知尊卑的婢女,若是跟着寄好公主嫁了过去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了。既然如此,本宫倒不如替长姐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婢子一番。” “且慢!”傅绰约阻拦道,“我身边就这么一颗可心儿的婢女,妹妹也要要了她的命?” 傅青满万没想到傅绰约忍了这么久,会为了一个婢女来顶撞自己。遂而沉默了片刻,才言道:“不敢。长姐若是缺婢女大可以与本宫说,长姐现在是准王妃,别说一个,十个婢女本宫都给的起。不过,像这样不知尊卑的,长姐还是舍弃了吧。” 听傅青满说完,不等傅绰约开口,就听见一声浑厚的声音问道:“你也知道她是准王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站在宫苑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想必是他的近身奴才。傅青满将此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来人头发披肩,身着左衽,一看就是少数民族的装扮。 “匈奴王”,傅青满说道。 阿律耶理也不理傅青满的蹲在了傅绰约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傅绰约摇了摇头。匈奴王抬头问道:“你是皇后?” “匈奴王好眼力”,傅青满说道。 阿律耶冷笑一声,言道:“不是眼力好,就是听说皇后跋扈。本王瞧着,在这皇宫里敢这么为难匈奴王妃的也就你这个跋扈的皇后了!” “大胆,竟然对皇后娘娘出言不逊!”不等傅青满说话,陈氏先呵斥道。 听到陈氏这话,阿律耶站起了身,“本王与你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葛奇,给本王教训这个婢女!” 阿律耶身后站着的那人听到吩咐,上前就要对陈氏动手。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的婢女都敢动,不怕本宫去与圣上说明,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吗?”傅青满拦道。 “你大可去,看看圣上到底治罪于谁!”阿律耶蹲下身扶着傅绰约说道。 “你——”傅青满一时语塞。阿律耶冲着葛奇摆了摆手,葛奇才又退到了他身后。 傅绰约拽了拽阿律耶的袖子,示意让他收敛些。 阿律耶虽然放荡不羁,但傅绰约的这点意思他还是看得懂,扬唇笑道:“别怕,有本王在,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匈奴王还真是心疼本宫的长姐,都说年龄大的会疼人,一点儿都没错只可惜,本宫的这位长姐心里爱慕的都是摄政王爷苍玺”,傅青满挑拨道。 闻此一言,傅绰约的脸上有点儿僵。她爱慕苍玺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刻意的隐瞒过谁。但没想到,正是她的这份率真,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傅绰约清楚,傅青满此刻提起这件事情无意是在挑拨阿律耶与自己,但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 “本王爱慕公主已久,得她如获至宝,皇后娘娘就不必挑拨了吧?”阿律耶盯着傅青满说道。 傅青满被阿律耶的这一记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她觉得,这个人的眼中有杀气。 “匈奴王不介意就好”,傅青满言道,继而吩咐道:“从此处调遣轿撵太过耽搁,长姐还是忍一忍吧。此处离太后的寿康宫也不远了。” 阿律耶闻言,冲着傅青满喊道:“你这不是难为人吗?” 傅绰约拽了拽阿律耶的衣角,轻声道:“算了。” 看见傅绰约还算安稳,傅青满笑了笑,吩咐轿夫继续前行。 见傅青满的轿撵走远,傅绰约才言道:“今日多谢你仗义执言。” “我就是看不惯她仗势欺人的样子”,阿律耶言道。 傅绰约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今日伤了她的颜面,当心她日后报复。” “一个女人罢了”,阿律耶言道。 “女人?”傅绰约反问道,“能坐到皇后这个位子的女人有几个是简单人物?” 阿律耶没吱声。不得不说,傅绰约这话有道理。 见阿律耶安静了,傅绰约对茯苓说道:“扶我起来吧。” 茯苓应了一声,赶紧上前去扶傅绰约。 傅绰约摔得这一下还挺严重。她的右足刚一吃劲儿,就有差点摔在了地上,幸亏阿律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摔到了吗?”阿律耶问道。 傅绰约摇了摇头,正要给阿律耶道谢,阿律耶抢先说道:“道谢就不必了。要我说,你们中原的姑娘就是缺乏锻炼!” 言罢之后,看着傅绰约艰难的站着,阿律耶伸出了双手,言道:“我好人做到底,把你抱过去吧。”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解围(2) “抱我?”傅绰约诧异问道。 阿律耶一副自己吃了亏的样子说道,“刚才那个女人也说了,没有轿撵给你”,说着阿律耶上下打量了傅绰约一眼,“你这样是想蹦跶着去那个什么什么宫?” 傅绰约被阿律耶堵的无话可说,但一想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阿律耶似勘破了她的心事一般,言道:“反正你那位兄长也已经把你下嫁给了我,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嗯”,傅绰约应了一声,阿律耶将她横抱起大步向前。茯苓与葛奇跟在傅绰约身后暗自发笑——茯苓笑,是因为自己主子的这桩姻缘虽然不尽人意,但好歹驸马待公主十足十的好;葛奇笑,是因为先王妃离世以后,他们的王虽然万花丛中过,但始终是片也不粘身。看样子,承周的这位公主,是个有福气的。 “你急着去寿康宫做什么?”阿律耶问道。 “大婚在即,我想再见姑母一面”,傅绰约言道。 阿律耶应了一声,接着问道:“你姑母对你很好?” “我从小离开双亲,是姑母将我带大的”,傅绰约说道。 阿律耶笑了两声,言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傅绰约从阿律耶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来问道。 “是你姑母对你太宠爱,你这妹妹心里嫉妒吧?”阿律耶问道。 “嗯”,傅绰约应了一声,没再多言。 “跟我回我们哪儿之后,没人敢欺负你”,阿律耶说道。 此话一出,傅绰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问道:“你可有妾室、可有孩子?” “有两个妾室,一个儿子”,说完阿律耶低头看了看傅绰约。他清楚的感受到,傅绰约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怎么了?害怕了还是觉得本王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没什么”,傅绰约回应道。 阿律耶笑了笑,解释道:“儿子是我先夫人留下的。今年十六岁了,不比你小多少,你们俩肯定能玩到一块去。至于那两个妾室”,阿律耶低头看了看傅绰约的反应,只见怀中人正在望着自己,似乎等待他接着说下去。被发现后,傅绰约故作不在意的将目光看向一旁。 “那两个妾室,一位是你们承周的老皇帝赐下来的。一位是我打猎时救下来的姑娘,她是敌国的,族里的人大多都排斥她,我才将她收了房。不过,我至今没碰过她”,阿律耶接着解释。 听阿律耶说完之后,傅绰约像是舒了一口气一般,故作不在意的言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阿律耶笑了笑,“交代清楚了,也让你知道你所托非人。” 闻言,傅绰约的脸颊爬上几朵红晕。过了片刻,傅绰约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阿律耶点了点头,说道:“有。” 傅绰约深吸了口气,道:“你问吧。” 阿律耶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不需要找个太医来瞧瞧吗?” 听他这话,傅绰约愣了愣,笑道:“不需要。” 原本,傅绰约以为阿律耶会问她些关于自己和苍玺的事情。没想到,对于傅青满方才的挑拨离间他竟然闭口不言。 “你就不想问问我与摄政王的过去吗?”傅绰约提示道。 此言一出,傅绰约清楚的感受到阿律耶微微一僵,但很快,他就给了答复。 “不想”,阿律耶答道。 见傅绰约正不解的看着自己,阿律耶言道:“谁还没有一段过去了?就好比我,一个鳏夫,你也没多问什么。” 说着,眼瞧着就看见了寿康宫。傅青满坐在轿撵上闭目养神等着傅绰约。 “娘娘,公主来了”,陈氏在傅青满的耳边提醒道。 傅青满睁开了双目,远远的就看着阿律耶抱着傅绰约一步一步的靠近。阿律耶的脚步很稳,傅绰约再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傅青满远远的看着,指甲深深的掐在了自己手掌心的肉里。 她的两个姐姐怎么就这么好命? 一个被摄政王爷苍玺视若瑰宝,另一个被匈奴王捧在了掌心里! 自己呢?在父君眼中,连一个疯了的女人都比不上!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傅青满就恨得牙根痒痒。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记恨上她的这位姐姐了。或许,从傅绰约入宫变成嫡女的那一刻;也或许,从傅绰约得到了许多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时! 到了傅青满跟前,阿律耶仍旧没有放下傅绰约的意思。 傅青满被陈氏扶着下了轿撵,言道:“都说匈奴王风流,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样子,本宫的长姐是有福气了。” “皇后笑话了”,阿律耶说着就要抱着傅绰约进寿康宫。 “站住!”傅青满厉声呵道。 阿律耶站住,问道:“皇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这里是太后的宫苑,岂容你擅自闯入?” 阿律耶回头瞧了傅青满一眼,“公主殿下受了伤,不能走路。本王想,太后对公主素来疼爱,知道实情之后必然不会责罚于本王。即便太后娘娘怪罪下来,有事情我阿律耶担着!不用皇后娘娘操心。” 言罢,阿律耶头也每回的进了院子。 傅青满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两分,估计再用点力气就能掐出血来。 进了院子以后,阿律耶颔首对守在院门口的婢女说道:“寄好公主求见太后娘娘,还劳烦这位姑娘通报。” 守门的正是夭桃。她见傅绰约被人抱在怀里,心思也就没怎么落在阿律耶的话上,赶紧冲傅绰约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傅绰约朝着夭桃笑了笑,“姑姑不必担心,我的脚在来的路上受了点伤”,傅绰约说着,见夭桃的目光落在阿律耶身上,遂而介绍道:“这位是匈奴王,圣上已经将我许配给了他。” 闻声,夭桃赶紧应下。她刚与开口,就听见门口的太监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也来了?”夭桃问道。 傅绰约点了点头,“圣上让她与我一起来的。” 言罢,夭桃已经跪在了地上。 傅青满由陈氏扶着进了院子,言道:“寄好公主远嫁前想见母后一面,圣上仁慈,特地让本宫作陪,还劳烦夭桃姑姑通报。” 夭桃行了个礼,进了屋像傅莺歌禀报。 片刻,夭桃出了门,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言道:“太后娘娘有请诸位。” 闻言,傅青满率先进了屋。进屋前还不忘给阿律耶个白眼。阿律耶哪会跟这种小女子计较,故而故意气她一般冷哼了一声。 傅青满进去后,阿律耶抱着傅绰约也进了屋,而后跟着的一众侍婢。 众人给傅莺歌行过礼之后,阿律耶才将傅绰约放在了椅子上,按照中原地区的礼节,拱手言道:“太后娘娘福禄安康。在下阿律耶,匈奴部族的首领。” “哀家听说过你,坐”,傅莺歌满面慈祥的说道。 阿律耶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这么年轻。看她的样子,应该不足四十岁。也就是说,被众人一口一个太后。母后喊着的这位主儿,比自己还小上几岁。 “这坐就不坐了。在下出门时恰巧碰上公主受了伤,皇后娘娘说轿撵不够,外臣才私自抱着公主闯了进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阿律耶拱手言道。 “不妨事。如今,在旁人眼中,你与绰约已经是夫妻。你能如此厚爱于她,哀家甚是欣慰”,傅莺歌说道。 阿律耶道过谢后,傅青满清了清嗓子,说道:“本宫与母后还有长姐在这儿说些体己话,匈奴王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第三百四十八章 经此一别 阿律耶本就没想在这儿多呆下去,遂而顺着她的意思言道:“臣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在此叨扰太后娘娘了。” 傅莺歌应了一声,让夭桃送阿律耶出了寿康宫。 阿律耶走后,傅莺歌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傅绰约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这许久未见,姑母快别哭了。” 傅莺歌握着傅绰约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匈奴王虽然年长,膝下还有个孩子,你嫁过去做继母必然不易。” 傅绰约笑了笑,言道:“匈奴王年龄虽长,但并非纨绔。而且,论年龄,绰约也不小了,配他正合适。” “是姑母把你的亲事给耽搁了”,傅莺歌掩面说道。 闻言,傅青满冷笑了一声,“依照臣妾看,母后也不必太过担心。这男人年纪越大,越会疼人。” 傅莺歌本就心情不好,听见傅青满如此调侃,当下就动了火气。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傅莺歌训斥道。 傅青满在傅莺歌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也稍稍安分了些。 “这个镯子给你”,说着,傅莺歌从手上摘下来了个镯子套在了傅绰约的手腕上,“这个,还是哀家入宫过第一个生辰的时候先帝送的”,不等傅绰约推脱,傅莺歌接着说道:“你这一去,哀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你再见。这镯子你戴着,想念姑母就看看。” 听此一言,傅绰约再也忍不住。眼眶里卧着盈盈泪珠,轻声道:“绰约去后,姑母要保重身子。” 傅莺歌点了点头,为傅绰约擦干了脸颊上的泪水,言道:“去了之后要记得常给姑母写信。” 傅绰约含泪点头应着老人家对她的嘱咐,傅莺歌接着言道:“哀家怕是走不出这寿康宫了”,说着,傅莺歌叹了口气,“活到现在,哀家没什么后悔的。唯一一件让哀家挂念的就是你。哀家是戴罪之身,你大婚那日怕是没法亲手给你盖上红盖头了。” 听傅莺歌这么说,傅绰约的眼泪就愈发的止不住。这个女人,为了她的婚事费心劳神。先前,为着她想嫁与苍玺这桩事情,傅莺歌还与高宗闹过别扭,还为了自己助纣为虐的为难傅瓷。 如今,想来也真傻。 “绰约就要离开,没什么能给姑母做念想的。唯有这一支梅花钗,还是绰约刚入宫时姑母亲手为我戴上的,如今孩儿想将此物留给姑母”,傅绰约说着,将头上的梅花钗摘了下来递到了傅莺歌手里。 傅莺歌看着手里这支小小的钗子破涕为笑,“这东西,还是你八岁的时候我送给你的。” 傅青满看见这两人哭哭啼啼的就烦,故而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 傅莺歌与傅绰约都没理她。她们二位心里清楚,当日周则禁足傅莺歌,将傅绰约的宫苑换到了离寿康宫很远的地界儿多半是傅青满的主意。这几年,因为傅青满的缘故,傅氏这座高楼很快崛地而起。但也因此,傅莺歌也害怕傅氏一族高处不胜寒。 “姑母千万收好这支钗子”,傅绰约再次提醒道。傅莺歌不明所以,看着傅绰约那双澄澈的眼眸,傅绰约冲着傅莺歌轻微点头,不再多言。 “时辰也差不多了,母后的身子骨不好,长姐也该回去准备嫁妆了”,傅青满言道。 傅绰约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一别许久,她还没看够这位曾经为她操碎了心的老人家,今日一别,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在见到。 如此想着,傅绰约开口言道:“皇后娘娘好人做到底,就容我再与姑母呆一会吧。” “本宫倒是没什么,只是,圣上让本宫跟着公主,本宫也出来良久,两个孩子由嬷嬷们带着,妹妹实在放心不下。还请长姐体谅”,傅青满言道。 傅莺歌见傅青满都搬出了两个孩子,看样子是不预备再给自己与傅绰约相处的时间了,遂而言道:“回去吧。与阿律耶好好过日子,来年再添个孩子,你也有所依傍。” 言罢,傅莺歌头也不回的朝自己卧房的方向走去。 身在皇家,不该有的感情与羁绊就该抛下。这一点,傅莺歌深谙。 今日能见傅绰约一面已然是上天恩赐。她放心不下的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周怀墨也就这个侄女了。先前,傅绰约对苍玺用情至深,傅莺歌真不知道她的这个侄女该怎么接受嫁给心爱之人的舅父。 傅绰约看着姑母的背影,眼泪不停的落。傅青满看着自己的章节梨花带雨,心里就莫名的舒畅。 看见傅绰约这副颓败的样子,傅青满催促道:“长姐请吧。” 闻言,傅绰约由茯苓扶着艰难的从椅子上起了身。她脚伤严重,这刚一着地就疼的不行,奈何傅青满在跟前,傅绰约咽不下这口气,硬生生的撑着走出了寿康宫的院子。 一出院门,傅青满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来时,有阿律耶抱着她,现下阿律耶已经不在此地,傅青满倒要看看她的这位嫡姐该如何回到自己的宫苑。 傅青满正如此想着,不想门外候着的人见她出来即刻大喊道:“外臣阿律耶参见皇后娘娘。” 阿律耶虽然这么喊,但却未按照承周的礼节给傅青满行礼。 傅青满定了定神,问道:“你在此做什么?” 阿律耶指了指傅青满身后正一瘸一拐走路的人,言道:“自然是来接承周的公主、本王的王妃回宫。” 傅青满冷笑了声,“你也知此处是承周!” “知道,当然知道!”阿律耶应道。 “既然知道是承周,为何不给本宫行礼?”傅青满责难道。 “礼?”阿律耶反问了声,接着说道:“本王不跪女人。” 言罢,阿律耶权当傅青满不存在一样的精致走了过去,抱起了傅绰约就要走。 “你不怕本宫禀报圣上有损承周与匈奴两地的深厚情谊?”傅青满威胁道。 听她此言,阿律耶才站住了脚,转身对傅青满言道:“你若是想去尽管去好了。本王相信,匈奴儿郎们若是知道自己首领的女人这么被皇后娘娘欺负,早就踏进金陵城了!” 说完,阿律耶抱着傅绰约头也不回的离开,徒留傅青满气呼呼的站在原地。 “娘娘,来日方长您又何必气在一时呢?”陈氏赶紧上前安慰道。 傅青满白了她一眼,道:“回宫!” 待着两人都走远后,夭桃才进了傅莺歌的寝殿。 傅莺歌背对着夭桃,问道:“都走了?” 夭桃行了个礼蹲礼,言道:“是。不过,奴婢瞧着,匈奴王对咱们寄好公主不像是虚情假意。” “这些表面上的东西,能看出几分真情实意来?” 傅莺歌说着,把玩着手里那支梅花钗。突然,这钗子勾住了傅莺歌的眼球,她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钗子的背面。 夭桃看见自己主子深色不对,赶紧问道:“娘娘可是觉得这钗子有什么端倪?” 傅莺歌将手里的钗子递给夭桃,言道:“你看看。” 夭桃接过,仔仔细细的将这梅花钗看了一遍。最后,指腹留在了钗子的划痕上,“苍?” 傅莺歌点了点头,夭桃接着问道:“这钗子是太后娘娘赏给公主殿下的,为何会有个‘苍’字?” “看样子,这丫头是想用这支梅花钗给哀家传递什么信息了”,傅莺歌言道。夭桃听到傅莺歌的分析后,捏着钗子点了点头。 沉思片刻后,傅莺歌言道:“玺儿,怕是已经快到金陵城了。” “摄政王爷?”夭桃反问道,接着又摇了摇头,言道:“还不满三年之期,摄政王爷提早回来岂不是给了圣上杀他的理由?” 第三百四十九章 幸福 “只怕过了三年之期,玺儿也难以活命回来。与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傅莺歌说道。 夭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这两年,她与傅莺歌在这寿康宫里住着。外头人都以为圣上对待太后有多么多好好,殊不知这两年她们过的连婢女都不如! 傅莺歌没有夭桃这悲春伤秋的功夫。 傅绰约给她留下这支梅花钗到底什么意思? 思索一遭后,傅莺歌言道:“你即刻就出去喊,说太后病入膏肓,让怀墨公主带着小世子进宫探病。” “娘娘不是说皇宫是虎狼之窝,公主殿下与小世子离得越远越好吗?”夭桃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傅绰约看着梅花钗接着说道:“依照皇帝的性子,绝对是能不动兵就不动兵。哀家猜测,他极有可能去找长川与瓷丫头的麻烦。瓷丫头哀家是鞭长莫及了,但长川那边本宫倒是还能帮上一把。” 话说道这份儿上,夭桃算是明白了。想要不动一兵一卒的击败敌人,就要找准她的软肋。傅长川这些年暗中帮助过苍玺不少,想必周则心里一清二楚。这个时候,若是周则捏住了傅长川的软肋,那么傅长川极有可能出卖苍玺。然而,倘若让周怀墨与小世子以进宫探病的名义陪在傅莺歌身旁。那么,周则再想要动手就不得不顾及到朝臣与天下人了! 只是,这个方法太过危险了。万一,周则就是那种厚颜无耻不在意朝臣与百姓看法的呢? “娘娘,此法太过冒险了,还请娘娘三思”,夭桃劝道。 “哀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去吧”,傅莺歌说道。 见她已下定决心,夭桃不再劝,行了个礼就要出去。 “等一下”,傅莺歌喊道。 夭桃转身,傅莺歌叮嘱道:“给长川带句话,就说哀家断然不会害了自己的女儿与外孙。” “奴婢记下了”,夭桃行了个礼离开了傅莺歌的寝殿。 傍晚时分,夭桃带着周怀墨母子到了寿康宫。与此同时,傅青满接到消息,说摄政王妃傅瓷已经不在邱晔城。 听到这个消息后,傅青满气的差点儿把整个椒房殿都掀了!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也是听周护卫说的。他说,邱晔城的探子来禀报,说摄政王府已经空了”,一太监打 扮的小奴才跪在地上说道。 “这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傅青满歇斯底里的喊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此刻圣上已在宣事殿轩然大怒,娘娘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太监禀报道。 闻言,傅青满喊道:“傅瓷跑了怪谁?这种事情,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傅青满正发火,陈氏进来跪地禀报道:“娘娘,怀墨公主带着小世子进宫了。” “她进宫干什么?”傅青满问道。 “听说是因为太后娘娘突然得了病,急召公主与小世子去了寿康宫”,陈氏禀报道。 “进宫侍疾?”傅青满反问道。 她委实不理解傅莺歌此举意在何为。按理说,周则对傅长川的态度她也该能察觉到几分,留他不杀完全是看在傅骞的面子上。如今,傅莺歌不但不把周怀墨赶得远远的,竟然还让她进了宫。 依照傅莺歌的头脑,傅青满怎么都不觉得这件事情像是她做下的。 莫非,这个老太婆真的病了? “陈姑姑,你去代本宫看看太后,看看她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傅青满恶狠狠的说道。 人常言:几家欢笑几家愁。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傅青满这边怒气难平,傅莺歌那边郎情妾意。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看样子这回成亲本王不亏”,阿律耶笑道。 傅莺歌给阿律耶满上了一盅酒,给自己也倒了一盅,言道:“这饭、这酒,权当谢你今日对我的维护之恩。” 阿律耶端起酒盅,一饮而下,傅绰约也跟着要喝。 “且慢——”,阿律耶阻拦道。 傅绰约疑惑的看着他。只见,阿律耶将自己手中的酒盅拿了去,言道:“本王代你喝。你的那一盅,还是留到洞房花烛夜喝吧。” 言罢,阿律耶又将傅绰约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当日,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样貌?”傅绰约问道。 阿律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傅绰约说的这桩事是当日求亲之时。 “美人在骨不在皮”,阿律耶夹了口菜说道。 闻言,茯苓在一旁偷笑。 阿律耶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茯苓笑着看了傅绰约一眼,说道:“大王不知,那日公主特地在脸上点了许多红胭脂当做胎记。只可惜,用都没用上。” 听茯苓讲述完,阿律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傅绰约,夸赞道:“聪明啊!早知道当日就让你摘下面纱,让胡人那个老色魔看看你画过妆的模样,看看他还愿不愿意娶你。” “若是我真是那个样子,你会如何?”傅莺歌问道。 阿律耶假意叹了口气,“本王为了抱得美人归十座城池都割出去做聘礼了,就算公主你是个夜叉,本王也得带回去给儿郎们看看!”说着,阿律耶打量了傅绰约一眼,接着说道:“更何况,你这么漂亮。” 傅绰约撒娇似得白了阿律耶一眼,道:“本公主若是没猜错的,大王应该并不想娶我。” 听她此言,阿律耶抓了把花生米,一个一个往嘴里扔,“一开始是不想。” “那后来怎么就想了?”傅绰约问道。 阿律耶往嘴里扔了个花生米,言道:“想听实话吗?” “这个自然”,傅绰约回答道。 阿律耶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后,说道:“因为你跟她太像了,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傅绰约虽然不知道阿律耶口中的“她”到底是谁,但她也不笨,小心翼翼的问道:“你那位先去的夫人?” 阿律耶点了点头。傅绰约得到了答案后,眸子黯淡了几分。 原来,她误以为的宠爱不过是因为自己有着一副跟那个他心尖上的女人差不多的皮囊。 “不过,我发现你跟她不一样。你就是你,一点儿她的影子都没有”,阿律耶接着说道。 傅绰约没说话,等着阿律耶接着讲下去。 “她是个奴婢,除了我妹妹以外她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女人。我娶她的时候,我阿爹不同意,非说她高攀不上我”,阿律耶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后接着说道:“后来,我还是娶了她。她很聪明、很有灵性,劝我一定要做个深明大义的地方首领。她说她痛恨奴隶制度,所以我们草原上虽然有仆人但没有奴隶。不像你们承周,永远不把奴隶的命当人命看。” 说着,阿律耶又闷了口酒。 “后来呢?”傅绰约问道。 “后来,她为我留下一个儿子后难产死了”,阿律耶说道。 闻此一言,傅绰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这个人。 “你很像她,但我清楚的知道,你不是她!”阿律耶喝了口酒,接着说道:“你端庄、高贵,这些都是她比不了的。而且,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然怎么会嫁给我做夫人。” 傅绰约冲着阿律耶笑了笑,问道:“何以见得?” “来之前,本王就打听过了。你喜欢本王的外甥——摄政王爷苍玺”,阿律耶说道。见傅绰约低了低头,阿律耶接着说道:“这小子是个讨人喜的主儿,有责任、有担当还有一腔侠肝义胆。我要是个女的,没准我也爱慕他!可是,他再好,有一样东西也给不了你”,阿律耶盯着傅绰约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什么东西?” “幸福。” 第三百五十章 防备 说完这话,两人心照不宣。 傅绰约觉得阿律耶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与他那死去的妻子有几分神似,心里总觉得别扭,遂而问道:“你对我好,可是因为我与你那死去的娘子长得相像?” 闻言,阿律耶笑了笑,将坛子里的酒悉数饮尽后,言道:“我那娘子,死了有十六年了。若不是遇见你,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这位夫人了”,傅绰约言道。 阿律耶岂能听不出她语气中的不悦,赶紧说道:“其实,有没有我那死去的夫人,命里注定我该娶你。不过,我决定好好对你可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 “那是因为什么?”傅绰约问道。 “喜欢”,阿律耶言罢,起身走到了窗户口,倚着窗户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 这样洁白无瑕的月亮,也不知道还能看几回。过了明日,金陵城必定有一场屠戮,到时候恐怕连月亮都沾染血色了吧? “想什么呢?”傅绰约有茯苓扶着,走到阿律耶身旁。 阿律耶见傅绰约站了起来,赶紧横抱起将她重新放回座椅上,“脚伤这么严重,别乱动。” “哪儿就这么娇气了”,傅绰约的娇嗔道。她脸颊有点儿发红,映着这烛光甚是好看。 阿律耶看的有点痴迷,傅绰约请轻咳了一声,阿律耶才回过神来。 “我,我先回去了”,阿律耶说完就要往门外走。 “哎——”,傅绰约了一声,阿律耶在门口站住了脚。 “怎么了?”阿律耶回头问道。 傅绰约脸颊羞红,声音很轻的说道:“我等你带我会家。” 阿律耶冲着傅绰约笑了笑,他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突然露出个这样灿烂的笑容,当真迷人! “我会的!”阿律耶应道! 傅绰约看着阿律耶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嘴角仍旧向上扬。 “人都走啦,公主殿下能好好吃饭了吗?”茯苓调侃道。 “你这丫头,何时也学会了拿我寻开心?”傅绰约言道。 茯苓看着脸颊潮红不退的傅绰约,问道:“公主这是动心了?” 傅绰约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毫不隐瞒的说道:“长到这么大,他是第一个真心真意对我的人。” 其实,原本还有一个人也真心真意的对傅绰约好过。只是,那个时候,她的眼中只有苍玺一个人,总把那个人的好当成兄妹情深、当成理所应当。以至于,直到那个人离世前,自己都没有机会向那个人好好的说一声“谢谢”。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傅绰约问道。 茯苓自然知道傅绰约说的是寿康宫那边,言道:“奴婢托人去打听了。太后娘娘将怀墨公主与小世子接进了寿康宫。” 傅绰约应了一声。尽管,傅莺歌的举动与她所想的多少有点出路,不过还好,也算是帮了苍玺一把。 “让下面的人眼睛放亮些,我出嫁前圣上与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都要与我汇报”,傅绰约说道。 “是”,茯苓应了声。傅绰约摆了摆手,茯苓会意,下去安排这些事情。 今日,阿律耶当众拂了傅青满的面子,想来青满毕竟会找个机会讨回来。在傅绰约看来,傅青满对人的态度已经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程度。这世上,出了周则以外,只要有人对她不敬、待她不好,她必定是要讨回来的。就如同这几年,宫里的嫔妃越来越少。虽然选过一次秀,但那些个曾经被周则册封过的嫔妃大多数也都死的死、疯的疯,以至于周则膝下子嗣单薄! 这几个月来,这种现象更是严重。恐怕,整个后宫里,除了司徒妙境以外,就没有傅青满不敢动的人了。依照傅青满的本心,她并非是不敢动司徒妙境。只是,那个女人在周则心中的分量太重以至于傅青满动了她自己也无法全身而退。 城门关闭之前,苍洱跟着商队混进了城。看着各个军营里调兵遣将,看样子周则是有了防备之心。如此想着,苍洱自身也更谨慎了些。 他悄悄的去了趟将军府。孰料,陈秋实的府邸外已经有了周则的人。苍洱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儿的穿着便服,但身上应该都有暗器。看样子,周则是已经开始怀疑陈秋实的忠心了。 思索一番,苍洱觉得自己若是只身进将军府摆明了是让周则玩个瓮中捉鳖。与其如此,倒不如求稳。 想到此,苍洱在一家客栈里落了脚。这家客栈的老板是先王爷苍擎的人,名义上是个人所有,背后的主人实际上就是苍氏一族。这个店的老板手底下的人不好,从事的行业也多,这也就为苍玺在金陵城的势力打下了一番基础。 “你这店里可有个后园子?”苍洱冲着端菜的伙计问道。 伙计闻言,回道:“园子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公子要干什么?” 苍洱那筷子戳了戳盘中的牛肉,说道:“找粮仓,买粮。” 听苍洱此言,伙计环视了一眼周围的情况,言道:“粮仓没有,但我们这店里粮食倒是还有不少,公子随我去后园子看看?” “那本公子就随你去看看”,苍洱说着,起了身。 伙计得了命令,带着苍洱去了后园子,瞧了瞧周围没有人之后,轻声说道:“公子等等,我这就去找我们家老板。” 苍洱颔首应了一声,站在院子里等着老板来。 不久,老板急匆匆的走来,冲着苍洱拱手行了个礼之后,问道:“苍护卫深夜来此,有何吩咐?” 苍洱环视了一眼周围,老板也知晓此处并不是绝对的安全,遂而言道:“随我来。” 苍洱跟着老板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十分昏暗,老板点了一盏灯,说道:“此处绝对安全,苍护卫有话请言。” 苍洱也不客套,直接问道:“情况如何了?” 老板叹了口气,说道:“不乐观。宫里的人传出来消息,说圣上曾派探子在邱晔的探子打探王妃的消息。” “他已经知道王妃离开邱晔了?”苍洱问道。 老板点了点头,“如今,大街小巷的公告栏里都是王妃画像。上面写着:活捉此人、赏金万两。” 万两? 苍洱在心里暗叹了声,这周则也真是够下血本的! “我还听说,陈秋实老将军的府邸门口已经被人围住了。想要再入将军府恐怕难上加难了”,老板说道。 “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苍洱说道,“我方才去了将军府那边,还没靠近就看见有布衣打扮的杀手在哪儿埋伏着。” 闻言,老板赶紧问道:“他们可曾看见你了?” 苍洱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老板舒了口气似的,言道:“那便好、那便好!” “但是王爷的计划就在后日,我必须得想办法把消息送进去”,苍洱说道。 “这可就难办了”,老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皇帝若是正大光明的派御林军前去还好说,毕竟里面有咱们的人。但是这些都是布衣杀手,他们把将军府守得连只耗子都进不去,想要传消息进去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我知道”,苍洱说道,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但这消息关乎着这次行动,必须送进去。否则,我们极有可能败北。” 听他此言,老板心中也干着急。 “如今想要进将军府,就算武功极佳怕是也没法子了。但是……”老板突然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苍洱问道:“苍护卫可相信徐某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皇上驾到 “先王爷与王爷都仪仗着你们徐家,我苍洱怎么能够信不过您呢?”苍洱拱手说道。 闻此一言,徐老板赶紧回了个礼,说道:“陈秋实老将军经常从隔壁的即仙居订饭菜酒水,听说他就爱那一口。如果您伪装成一个送饭菜的小厮,那么……” 后面的话,徐老板不说苍洱心中也明确了。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他没少干过,如今重新拾起老本行,应该也算是得心应手。 “此事过于危险。到时候,我会派人在将军府的后门接应您。倘若一旦败露,还请您赶紧从后门逃走,切勿贪恋”,徐老板说道。 苍洱点了点头,言道:“老板放心,我懂分寸。”: “如此便好,苍护卫且在此处等候一番,我去着手安排一下”,老板言道。 苍洱颔首,拱手言道:“有劳。” 看着老板的背影,苍洱心里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相信,徐氏一族不可能对苍玺起二心,但是这种事关生死的事情,他不得不谨慎着些。 一炷香的功夫,老板提着一个食盒前来。 “这里面有三只蟹黄包、三只豆沙包,还有几道陈秋实老将军素日里喜欢的小菜和一壶老酒”,徐老板说着,将手里的食盒打开递给了苍洱。 “您若是有什么话可是写下来往这食盒里塞”,徐老板接着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接过了食盒。徐老板接着说道,“一炷香后您再去,倘若有不测,切记从后门逃跑,我的人会带着你走远路重新回到客栈。” 苍洱点了点头,“多谢徐老板思虑周全。” 老板笑了笑,言道:“举手之劳罢了。先王爷对我一家有救命之恩,我能为王爷效力是我的福分。” 苍洱应了一声后,徐老板接着说道:“我已经让伙计给您备好了笔墨和衣裳,您先准备准备吧。” “好,多谢您了”,苍洱拱手说完后被伙计引到了另外一个屋子里。 这屋子素雅,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床上有一身店小二的衣裳。 苍洱让伙计退下后坐在桌案前看着笔墨发呆。留在直面上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能被敌人拿到手,他若是将苍玺所有的计划都写了下来岂非不安全? 如此想着,苍洱握毛笔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后沾了沾墨水,才忐忑的下笔。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苍洱写完之后,将纸条晾在桌子上,换上了老板为他准备好的那身衣裳。 约么着时间差不多了以后,苍洱带着纸条出来房间。 此刻,老板已经带着食盒在门前候着了。 “准备好了吗?”徐老板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拿过了食盒。 “今日之事,多谢徐老板相助。回去之后,苍洱定会将此事完完全全的禀报给王爷”,苍洱言道。 “苍护卫客气了”,徐老板拱手道。他打量了几眼月色后,言道:“时候不早了,您早去早回吧。” 苍洱应了一声,提着食盒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将军府所在的那条街与国公府相邻,都是金陵城的繁华地带。苍洱沿路看着这条街上的店铺,倘若真的打斗起来,恐怕敌我都占不到多少便宜。离开这儿也有两年之久,这里的店铺有多少已经换了主人他都不清楚。万一自己不慎进入门阀世家的店铺,今夜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此想着,苍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眼瞧着到了将军府门口,苍洱用余光偷偷瞄了几眼那些在不经意处埋伏的人。那些人,苍洱能看见的就已经有四五个,恐怕在别处还有他没看见的。看来,今夜的行动还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不但消息传不出去,还有可能害了陈秋实与正藏在他府里的程钺。 眼瞧着到了门口。将军府守门的侍卫看见有人来此,厉声问道:“什么人?” 苍洱低着头,故意学着普通老百姓看见侍卫那种打哆嗦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即、即仙居的,将军从我们哪儿订了宵夜,小的来给他送。” 说着,苍洱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陈秋实是有后半夜再加一顿饭菜的习惯,也钟意即仙居的佳肴。但是,这个送饭菜的人却看着十分眼生,遂而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苍洱把头微微抬起,言道:“小的是即仙居新招的跑堂的,今儿个头一次来给老将军送餐,还请侍卫大哥通融一下。” 说着,苍洱袖子里的匕首已经将要划到袖口。虽然这侍卫是好心,只是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会招来横祸。若是真的有必要,苍洱不认为杀掉一个无辜的人有错。 如此想着,突然听见门里传来声音—— “谁啊,在门口大呼小叫的?” 苍洱循声望去,说这话的正是陈秋实。 见状,苍洱赶紧又把头抬起了几分,言道:“小的是即仙居跑堂的,今儿个被老板指派来给将军送饭菜,这位侍卫大哥正问小的话呢。” 陈秋实虽然年迈,但视力不错,一眼就认出了苍洱。但碍于这些个守门的侍卫是周则派来的,门外的角落里还有些见不得人的人,陈秋实只好言道:“都什么时辰了才把饭菜送来,你要是再晚点到,我就要直接跑到你们店里了!” “将军恕罪、将军恕罪”,苍洱点头哈腰的说道。 陈秋实白了他一眼,言道:“随我进来吧,我没带银子,你随我来取饭钱。” 苍洱应了一声,赶紧跟着陈秋实进了府门。 进门之后,陈秋实将苍洱带到了自己的卧房,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爷让我来给您传个信儿”,说着,苍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陈秋实,“这上面是王爷的计划,还请……” 不等苍洱把话说完,陈秋实的贴身奴才就敲门道:“将军,圣上朝咱们将军府来了,眼看就要到门口了。” “周则怎么来了?”苍洱嘀咕了一句。 陈秋实应了一声,将纸条塞入了怀里,对苍洱说道:“食盒留下。你把衣裳换下来,赶紧离开!” 苍洱应了一声,把这身匹脱了下来。他里面穿了夜行衣,在黑夜中多多少少能多些来自环境的保护。 “告诉王爷,我与程钺将军会全力支持他!” 苍洱拱手行了个礼,消失在了黑夜中。 陈秋实提着食盒出了门,对站在门口跟了他许多年的奴才说道:“把那身衣裳烧了,让程钺将军去地窖藏好。” 那人应了一声,按照陈秋实的吩咐去办。 片刻后,陈秋实坐在大厅里一个人喝着小酒,忽然听见侍卫传报:“皇上驾到——” 闻言,陈秋实赶紧放下了酒盅朝门口走来,行礼道:“老夫接驾来迟,还请圣上恕罪。” 周则扶了陈秋实一把,坐在尊位上言道:“老将军哪里话来,朕也是突然想到了你这儿才来的,不曾与你打过招呼,谈何接驾来迟?” 说着,周则笑了两声,陈秋实也跟着笑了笑。 “坐”,周则言道。 陈秋实道谢后坐在了周则的下首处,言道:“不知圣上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周则看了陈秋实桌子上的食盒一眼,故意岔开话题道:“陈老将军这食盒是?” “启禀圣上,人老了,饿得快。老臣有添一顿夜宵的习惯,今日念叨着即仙居的饭菜,嘴馋了,就命那边的人送来了一份儿”,陈秋实回答道。 “听老将军这么一说,朕倒是有些饿了,不知道朕能否与将军共享美味啊!”周则问道。 “这个自然”,陈秋实答道。 得了陈秋实的允许,周则毫不客气打开了食盒的盖子,里面赫然一张纸条。 周则捏起纸条,打量了陈秋实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第三百五十二章 飞鸟尽、良弓藏 陈秋实安之若素的看着周则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条,笑道:“老臣也不知道,不妨圣上打开老臣与您一同看上一看。” 闻言,周则盯着纸条,打量着陈秋实。不知道是此人太过于狡猾,还是这张纸条真的没那么重要。周则竟然从陈秋实的脸上找不到一点破绽。 周则深知,打开这张纸条,自己对陈秋实的疑心就坐实了。但是,身为帝王,他不得不谨慎些,别人惦记的可是这承周的大好河山啊! 想到此,周则盯着陈秋实言道:“既然老将军不反对,那朕就分享一下您的小秘密。” 说着,周则边笑边打开这张纸条,陈秋实也跟着周则笑了两声。眼下,尽管他面上十分坦然,心里却是紧张的不行。他万没想到这食盒里还装着这么一张纸条,最关键的是这纸条上写了什么东西他不清楚。万一,苍洱也将他们计划藏在这食盒当中一份那该如何是好? 周则的动作很慢,时不时还将目光落在陈秋实的脸上。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了老将军,周则竟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端倪来。 纸条打开的那一瞬,周则的神情有几分难看。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秋实看着周则的神情不免有几分紧张,遂而问道:“这纸条上写了什么?” 周则看了陈秋实一眼,将纸条递给了陈秋实。陈秋实接过纸条,面上也有些尴尬——陈将军贵安,近日的酒菜钱,您看是不是能让那个跑腿的给小的带过来? 陈秋实看了一遍后,有点尴尬的轻咳了声,“圣上,那个……” 周则摆了摆手,“陈老将军缺银子?” 听周则这么一问,陈秋实懵懵的点了点头。 周则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声道:“内府给的俸禄不够?” “老臣在归隐了多年,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毫无概念。前些日子出门,看见河西有灾民,就把这两年攒的银子都给了哪儿的地方官,让他赈济灾民,修缮河堤。” 周则点了点头,说道:“朝廷里有陈老将军这样的人实乃是我承周百姓之福。” 话说到这儿了,陈秋实拱手说道:“承周之大,沃野千里。百姓若不能殷实富足,则由暴乱之心。圣上若是不及时关注这些灾民的情况,难保有一日他会跟着叛军反我承周江山。” 周则应了一声,恭敬言道:“老将军明鉴,并非朕不关心这些灾区百姓。朕几日前就下令拨款放粮,然而一层一层的剥削下去,朕的子民能拿到的粮食、钱财实在是太少。” “圣上就是不说,老臣也要向圣上禀报了。河西的灾情严重,若是不好好救济,怕是会官逼民反呐!圣上别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陈秋实劝道。 “朕知晓了,等腾出手来朕定要好好惩治惩治这些贪官污吏”,周则言道。 陈秋实拱手言道:“圣上英明。” 周则闻言,站起了身,“既然如此,老将军慢用,朕就先回宫了。” “圣上”,陈秋实急忙喊住。 周则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这、这酒菜钱还请圣上帮老臣付了”,陈秋实说道。 听他此言,惹得周则哈哈大笑,陈秋实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则。 周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将军是为了我承周百姓散尽家财,朕岂有不帮之理?”说完,周则侧目吩咐道:“拿百两黄金赠与老将军。” “这……这太多了”,陈秋实赶紧拱手说道,“圣上帮我付了这顿酒菜钱,陈某日后必定还与圣上。若是圣上再赐老臣财物,老臣如何还的起啊?” 周则被陈秋实这股子憨厚劲儿逗得捧腹大笑,“陈老将军啊陈老将军,朕既然赐了你,何须你还啊?” “这……”陈秋实拱手言道:“无功不受禄,圣上折煞老臣了。” 周则再次拍了拍陈秋实的肩膀,反问道:“若说陈老将军无功,这朝廷之上还有几个说自己有功劳的?” 见陈秋实还想推脱,周则赶紧说道:“好了,陈老将军是我承周的有功之臣,莫说这百两黄金,就是做朕的亚父也担当得起!” “圣上折煞老臣了”,说着,陈秋实就要跪。 周则赶紧扶住了陈秋实,言道:“好了,老将军不必多礼。天色不早了,朕也要回宫了。” “老臣恭送圣上”,陈秋实拱手说道。 看着周则的背影,陈秋实的这颗心才真真正正的放到了肚子里,朝着地窖的密道走去。 周则出了将军府后,周秉在一旁问道:“莫非,摄政王真的不打算用陈将军这颗棋子?” 周则叹了口气,言道:“难说,摄政王的心思最难猜。” 周秉点了点头,问道:“那咱们就这么空手而归?” 周则白了周秉一眼,“你也看见了,陈秋实为了河西百姓散尽家财。他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这些朕早就有耳闻。朕若是明着动他,朝臣答应,百姓还不答应呢!” 如此想来,周则也觉得自己这皇帝做的够窝囊。 外有苍玺虎视眈眈,内有朝臣功高震主。 “圣上打算如何?”周秉拱手问道。 “让那些探子把眼睛放亮点,继续给朕盯着,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立刻来禀报朕”,周则吩咐道了。 周秉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消失了在了黑夜当中。 陈秋实来到地窖,看见正翘首以盼的程钺,赶紧伸了把手将程钺拉了上来。 “怎么样了?”程钺问道。 陈秋实闷叹了声,言道:“看样子,皇帝是对我起疑心了。” “那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暴露?”程钺赶紧问道。 陈秋实摇了摇头,“暂时还不会。他没从我这儿得到任何蛛丝马迹,也没有发现咱们与王爷的计划。即便他怀疑我,依照现在朝中的情形,他也动不了我。” 听着陈秋实的分析,程钺跟着点了点头。 他说的没错。陈秋实是两朝元老,又是高宗与太后请来辅佐新帝的人。即便周则动了杀心,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此举是否会让君臣离心。 杀了陈秋实不要紧,要紧的是其余的老臣会做出什么举动。 方才陈秋实也说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道理,陈秋实动,周则不会不明白。 如此想着,陈秋实从袖子里掏出了张纸条递给了程钺,“这是王爷让苍洱传递给我们的讯息,你看看。” 程钺接过纸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抬头问道:“王爷让我们去西门?” 陈秋实点了点头,分析道:“西门是离九幽台最近的地方,咱们不仅仅要在西门制造混乱,还得尽快去九幽台解救王爷。” “可惜我辞官了,手上没有虎符,调动不了军队”,程钺说道,似乎有些懊悔当日之举。 的确,程钺没有陈秋实这般能沉得住气。 陈秋实能够在混乱不堪的朝堂上懂得韬光养晦、伺机而动,而自己,却因为当日一时气愤,辞官离去。后来再想此事的时候,程钺都觉得这是周则给他设的个套,等着自己往里钻呢!自己一旦辞官,周则二九能名正言顺的收走自己手中的兵权。这样一来,程钺在军中的势力也就拔除了一半。 “两军作战,靠的不仅是人多势众”,陈秋实从程钺手里拿过纸条,借着燃着的蜡烛将其烧毁之后才言道:“我府中的侍卫里定然有周则的人,想来是无法调动了。” “那该如何?”程钺着急问道。 陈秋实叹了口气,“看样子,得靠薛家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提亲 “薛家?长清侯?”程钺问道。 陈秋实点了点头,“这两年,长清侯的势力虽然被削减了不少。但是,他手里的权利总高过我们。我们手下已经无兵可调,但他不同。他手里的兵将虽少,可个个儿都是精英,而且只听命于他一人,想来不会混进去奸细。” “可是,他会帮我们吗?这造反一旦失败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程钺说道。 关于这一点,陈秋实考虑过。敌众我寡,这种情况下有胜算,但胜算不是非常大。 “薛常青也是老臣,我相信他能看得清楚谁才是可辅佐之人”,陈秋实意味深长的说道,“王爷先前救过锦绣丫头与三皇子周信。依我看,薛老头不会把事情做绝。” 程钺与薛常青没打过几回交道,不了解他为人。但是,他相信陈秋实看人的眼光,遂而不再阻拦。 “现在,我们唯一的难处是如何与薛老头通个信儿。如今,我的府邸外,恐怕已经布满了周则的眼线。我若是公然去侯爷府,怕是会给薛氏招来祸患啊!” 程钺低头沉思。周则对陈秋实起了疑心,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再以身犯险。虽说,周则若是公然对付陈秋实会引来诸多不满。但是,怕就怕他玩阴的。若是真的把周则逼到了那一步,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想到此,程钺问道:“我记得薛侯爷的小女爱慕三殿下已久?” 陈秋实点了点头,言道:“不错。” “侯爷的小女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如让我替将军您走这一趟吧”,程钺说道。 “你?”陈秋实上下打量了程钺一眼。 程钺对着陈秋实扬唇一笑,陈秋实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美男计?” “非也”,程钺笑道:“我这也老大不小了,虽然不在朝为官但也不算是庸碌之辈,想要求娶长清侯爷之女,也说得过去吧?” “你啊你!”陈秋实笑道。 此计可谓一箭双雕。一来,程钺能名正言顺的进侯爷府传递信息;二来,薛锦绣可借着这件事情进宫与周信相见,没准儿还能争取到周信这股子势力。陈秋实相信,周信能蛰伏两年,必定知道当年是周则作局。如此一来,他不相信周信心里没有仇恨。 只要有仇恨,周信就能为他们所用! “外面都是周则的人,你要怎么出去?”陈秋实问道。 “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是小事一桩,这个将军您尽管放心,绝对不给您惹麻烦”,程钺保证道。 陈秋实相信程钺的能力。若是没有什么真本事,他怎么能够被苍玺所用,还能年纪轻轻就爬到了上将军的位子上! “你随我到书房,我即刻修书一封,你带着去侯爷府”,陈秋实说道。 程钺拱手应了一声,随着陈秋实去了书房。 苍洱这边多亏了有徐老板派去的人接应才得以脱身。第二日天一亮,苍洱就混着商队赶紧出了城,直奔军营。 苍洱赶到时,众人都聚在苍玺的营帐里布置。见苍洱前来,站立不安的红玉总算是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 依照苍玺的分析,他们在后山遇到达其偌绝非偶然。想必,周则对明日也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此一想,见苍洱进城红玉就愈发觉得凶险。看到他平安归来,红玉总算是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怎么样?”苍玺问道。 “城门口的士兵增加了两拨,将军府门口的侍卫也换成了周则的人,小巷子里埋伏着四五个杀手,就等着咱们咬钩呢!”苍洱禀报道。 “消息可传给了陈老将军?”苍玺问道。 苍洱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周则暂时还没抓到任何把柄,无法名正言顺的对咱们动手。” 闻言,苍玺点了点头,“那便好。如此一来,本王总算能安心些。” “属下觉得,周则对待陈老将军态度不清不楚,只怕他难以帮助王爷夺下西门”,苍洱说出自己心中的忧虑。 苍玺摆手打断道,“本王相信陈老将军不仅有办法解除自己眼下的困境,还能帮助到本王。” 见苍玺如此笃定,苍洱也不好再多少什么。 众人聚在一起又将计划完善了一遍后才散去。 程钺这边果然没有让陈秋实失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程钺已经悄悄地带着书信离开了将军府,下了早朝之后他大张旗鼓的命人抬着许多聘礼来到了侯爷府。陈秋实原本以为程钺会悄悄的潜入侯爷府,没想到他会如此明目张胆。 这样也好。倘若他偷偷摸摸的进了侯爷府,万一被周则发现,难保不会借此生事。反而明目张胆的去提亲,周则断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按在长清侯与程钺的身上。听到属下将程钺离开后的一举一动如实禀报后,陈秋实笑了笑。 也算这小子胆儿肥! 侯爷府里,薛常青看到这仗势甚是为难。 程钺环视了这屋子里的仆婢们一番后,言道:“草民程钺,爱慕郡主已久,还请侯爷能成全。” 虽然薛常青觉得程钺是个可托付之人,但是他清楚薛锦绣的一颗芳心全在周信身上,自己若是替她应下了,指不定这丫头要怎么闹腾呢! 想到此,薛常青言道:“你也知,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婚事,老夫不想过分插手。程公子若是爱慕小女,不如问问她的意思。” 问薛锦绣的意思?程钺虽然不知道薛常青的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欣然答应下了。 “竹韵,去带你家郡主前来”,薛常青吩咐道。 闻言,程钺赶紧拱手言道:“不劳烦郡主前来,程钺去见郡主一面就是。” “如此也好”,薛常青应了一声后,吩咐仆婢道:“竹韵,给程公子带路。” 竹韵应了一声,引着程钺往薛锦绣的院子走。 此刻,薛锦绣正站在院子里给花浇水。程钺看到这一幕,言道:“常听人说,唐朝贵妃玉环有羞花之色,看样子玉环与锦绣郡主相比也恐怕也黯然失色。” 薛锦绣闻声望去,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程钺”,程钺说着给薛锦绣行了个礼。 “你是如何进来的?”薛锦绣问道。 程钺手摇着折扇,往竹韵身上打量了一眼,“这个婢子带路,本公子自然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为何事而来?”薛锦绣问道。 程钺笑了笑,“自然是为了郡主的终身大事而来。” 闻言,薛锦绣转身背对着程钺,程钺见她如此孩子气,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走到了薛锦绣的面前,言道:“本公子呢自然不会娶个母夜叉回家。” 听程钺将自己比做成夜叉,薛锦绣抬手就要打他,程钺转身躲过。薛锦绣不服气,伸脚就要扳程钺,程钺在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的干,这种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哪里会瞒过他的眼。 薛锦绣看着程钺将自己的一招一式全都躲了过去,遂而不再手下留情,挥拳就来。程钺,望他拳头偏半寸的地方凑上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找个由头进屋,我有办法让你进宫。” 听他此言,薛锦绣微微一愣,收了拳头,言道:“既然程公子武艺在我之上,锦绣认栽,随我进去吧。” 程钺将折扇一收,拱手笑道,“多谢郡主。” 进了屋之后,薛锦绣将所有的仆婢都赶走了,言道:“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进宫?” “郡主先告诉我,你进宫可是为了三殿下?”程钺问道。 “关你何事!”薛锦绣嗔道。 “程某帮助郡主,自然是希望郡主也能帮我一把,郡主应该不会拒绝在下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各人自扫门前雪 “什么条件?”薛锦绣问道。 程钺甩了一下折扇,在胸前边扇边道:“薛家军。” 薛家军?薛锦绣一下子愣在了哪儿,表情也僵硬了不少。 薛家是有自己的一支精密军队,但是知晓的人少之又少。如今骤然被程钺提起,委实让薛锦绣心中不安。 “薛、薛家哪有什么家军,程公子说笑了”,说完就做出了要送客的架势。 程钺先一步拦住了薛锦绣,言道:“郡主且慢,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还有何事?”薛锦绣冷声问道。 “摄政王对三殿下有恩、对薛家有义,在下觉得薛氏一族不会忘恩负义吧?”程钺收了折扇坐在椅子上言道。 薛锦绣闻言,瞪着程钺问道:“玺王兄需要我薛家帮助?” 程钺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王爷如今正在城外安营扎寨。” 薛锦绣微怔,而后失声道:“他、他要造反?” 程钺笑了笑,言道:“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与其说造反,倒不如说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 薛锦绣是个心思浅的姑娘。尽管与周信共同经历的生与死的考验,但总不愿意把人往太坏处去想。这些年,她对周则有过怨恨,怨他禁足太后、疏远忠臣;恨他听信谗言、驱逐苍玺。但是,薛锦绣从来没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反了承周的江山。 承周的这片土地,不仅仅是周氏用鲜血浇灌的,还有他们薛氏一族和苍氏。如今,苍氏就只剩下苍玺这一条根脉,事情一旦失败,岂非两家相杀? “你容我想想”,薛锦绣言道。 “在下深知锦绣郡主做不了家尊的主页做不了三殿下的主……” 不等程钺说完,薛锦绣打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我说这些?” “这件事情本该是陈秋实老将军负责,但是周则已经派人将陈老将军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现在,恐怕连一只耗子也难以进出了”,程钺说着,叹了口气,观察着薛锦绣的反应。 “陈伯伯也参与其中了?”薛锦绣问道。 程钺点了点头,薛锦绣见她这反应,即刻摇着头,嘟哝着:“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程钺愤然问道。 “陈伯伯爱惜承周的子民,前阵子他还为了河西的百姓散尽家财,怎么会挑起战争?”薛锦绣问道。 “郡主,爱一个国家与爱一方百姓不同。每一位君王都想着能扩大自己的疆域版图,除了特殊途径,只能通过战争为之。你可知,这些君王也爱惜百姓、也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家园被摧毁。”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挑起战争?”薛锦绣含泪问道。 她是受过战争之苦的人,她的娘亲就在战争中离去。她不像看到金陵城里那些会因为战争失去亲人的孩子像她小时候一样,只能远远的望着别的母亲在哄自己的孩子。 “君择臣,臣亦择君。周则他有作为一个仁君的胸怀和魄力吗?”程钺喊道。 “他为君不仁,因为害怕摄政王爷大权独揽所以把他贬谪到邱晔城那种荒僻的地界上去!他因为害怕先帝易储,所以谋划了一场大计让沈氏与四殿下手足相残。锦绣郡主,你应该知道四殿下向来与世无争,可他就因为周则的私心殒命疆场!”程钺喊道,眼眶中也充满了泪花,就连手上的青筋也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薛锦绣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不知所措的跌坐在了座椅上。 “你容我想想”,薛锦绣言道。 程钺走到她面前,几近乞求的说道:“没时间了!王爷的军队明日就会进城,若是郡主无法劝说长清侯与三殿下,明日被推上九幽台的就是苍氏全家!” “我、我能帮什么?”薛锦绣问道。 程钺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问道:“这个,还请郡主代我交给侯爷。” 薛锦绣疑惑的看了一眼,但并未打开。 “这是什么?”薛锦绣问道。 “陈老将军写给侯爷的信”,程钺说道。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爹爹?”薛锦绣问道。 程钺靠近薛锦绣的耳畔轻声说道:“怕府里有奸细。” 言罢后,程钺起身做到了椅子上,“在下就暂且再次恭候郡主佳音了。” 薛锦绣应了一声后,出了房间门,对着竹韵吩咐道:“吩咐下去,好好照顾程公子。你随我去找爹爹。” 竹韵应了一声后,随着薛锦绣去了薛常青的书房。 薛锦绣一进去之后,薛常青就遣散了屋里包括竹韵在内所有的。 “程公子让你带给我什么讯息?”薛常青喝了一口茶,问道。 薛锦绣微愣,问道:“爹爹都知道了?” “为父与程钺打过一两次交到,他与你素昧平生,突然前来提亲,多半是个幌子” 听父亲这么说,薛锦绣将纸条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了薛常青,言道:“这是陈伯伯托程钺带来的。” 薛常青展开纸条读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爹爹要帮王兄反圣上吗?”薛锦绣问道。 薛常青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看?” 薛锦绣攥了攥拳头,言道:“孩儿的母亲因为战乱丧生,孩儿不希望这天底下还有像我一样的孩子。” 闻言,薛常青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爹爹,当年四殿下真的因为圣上设下的圈套才死在了边关的吗?”薛锦绣问道。 薛常青点了点头,言道:“当年,圣上病危,玺王爷的胳膊受了重伤不能上战场,四殿下才请旨前去。彼时,当今圣上掌握着兵马大权,他一心想除掉两个政敌,遂而拨给四殿下的兵将不是年迈就是毫无作战经验的新兵。四殿下能在那种情况下独挡一月,已然是了不得”,说着,薛常青叹了口气。 薛锦绣没有插话,等待着薛常青接着说下去。 “你玺王兄知道此事后,二话没说就追到了战场。孰料,沈氏竟然舍得用自己的骨肉血亲四皇妃沈梓荷做诱饵,四殿下能挡重兵却跨不过这美人关呐!”言罢,薛常青叹了声。 原本,薛锦绣还有说服自己不帮着苍玺与周则作对的理由。但是,听自己父亲亲口承认了之后,薛锦绣愈发觉得亏欠苍玺的良多。 “您、您当时为何不帮帮玺王兄!”薛锦绣哭喊道。 这个问题,薛常青也问了自己百遍、千遍! 他得到的答案是,他不能拿薛氏一族冒险! 储位之争,向来都是成王败寇。彼时,高宗虽然动了易储之心,但并未真的易储。倘若自己帮了周义与苍玺,那么一旦最后的赢家还是周则,那么薛氏一族将全部被潘伟乱臣贼子!这样的恶名,他不能让薛家背上!更不能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薛锦绣冒这个危险! “锦绣丫头啊,这朝廷之上向来都是明哲保身。父亲知道自己亏欠苍氏一族与四殿下的良多,这个等爹死了之后,爹去给苍擎做牛做马谢罪!但是,这桩事情,咱们别插手了,昂!”说着,薛常青的手抚摸着薛锦绣乌黑顺滑的秀发上。 “爹,为人得讲忠义!苍伯伯与陈伯伯帮了咱们薛家这么多。您忍心看着苍伯伯唯一的血脉前来送死还是人心看着陈伯伯尸骨不全?”薛锦绣含泪问道。 听女儿这么说,薛常青先掉了眼泪,“丫头啊,咱们薛家不是王族。之所以能在苍氏一族亡了之后还能存活这么多年,是因为你爹爹我为人谨慎,从来不肯炫耀自己的功劳!也是因为你爹爹我懂得各人自扫门前雪!” 第三百五十五章 莫管他人瓦上霜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向来是生存之道。 “爹爹不管,我管!”说着,薛锦绣就要出书房的门。 薛常青急忙从座位上起身,拦住了薛锦绣,问道:“你要去哪儿?” “进宫”,薛锦绣说道。 “你此时进宫去找谁?寄好公主即将出嫁、太后娘娘尚在禁足,还有谁肯站在摄政王这边?”薛常青问道。 “三殿下”,薛锦绣回答道。 薛常青扳着薛锦绣的肩膀,言道:“我的傻丫头。当日,可是你玺王兄亲手绝了沈氏一族的后路,你觉得三殿下会善罢甘休吗?” 闻言,薛锦绣一下子慌了神。是啊,当时周则借周义之手妄图铲除沈氏一族。最后,因为周义之死,苍玺将沈氏一族缉拿归案。这样的鸿沟,周信应该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那到底还有谁能帮到玺王兄啊!”薛锦绣几近歇斯底里。 薛常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为父宁肯让薛家背上不仁不义的名声,也不能亲手将你送上九幽台!” 言罢之后,薛常青打开了门,冲着正在门外候着的婢女喊道:“竹韵,送郡主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门半步!” 竹韵闻言后,想了各种法子将薛锦绣带回了她的院中。彼时,程钺正在赏花,看见薛锦绣如此落魄的回来,程钺心里一凉。 “你爹不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程钺问道。 薛锦绣双目通红的盯着程钺看了片刻,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我说服不了爹爹帮助玺王兄!” 程钺赶紧上前扶起了薛锦绣,遣散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郡主,眼下不是难过的时候,为今之计是想个法子能帮助王爷拿下北门”,程钺安慰道。 “你、你还有什么法子吗?”薛锦绣抹了一把眼泪问道。 程钺忖度了片刻,问道:“郡主可知侯爷的虎符在何处?” 薛锦绣摇了摇头,“薛家军是父亲秘密操练的,莫说虎符,这些兵将的模样我都不曾见过。” “如此便难了”,程钺叹了口气。原本,他想着盗取薛常青的虎符,如此一来他就有私下调动薛家军的权利。 见薛锦绣颓废,程钺接着说道:“我有个保全薛家的法子。只是,得需要郡主你的配合。” 听此一言,薛锦绣回过神来,问道:“我?我能帮什么?” “我希望郡主能助我找到虎符与薛家军的藏身之地。倘若真的有不测,我会说这虎符是我程钺偷得,与薛家军无关与薛氏一族也无关”,程钺说道。 “这……”,薛锦绣犹豫。 她不是不敢。 只是,薛家军是她父亲倾尽了她父亲一生的心血。 “郡主若是不愿意帮忙,权当陈老将军与我看走了眼!程钺告辞!”说着,程钺就要起身离开。 “且慢”,薛锦绣说道。 程钺站住了脚步。这个时候,他不能因为看不惯薛家这样忘恩负义的举动就轻而离开,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找援助。 “我、我试试”,薛锦绣说道。 程钺转过身来将薛锦绣从地上扶起,言道:“我在此先替王爷谢过郡主。” “不必了”,薛锦绣言罢后分析道:“按照我父亲的推测,想要三殿下出面帮助玺王兄几率渺茫。他们两个之间有家仇,我想程公子应该不会不知道。” 程钺应了一声,但还想尽力争取,遂而言道:“但在我看来,倘若王爷是利刃,那么周则便是刽子手。郡主应该明白,单有利刃伤不了人。” “你就不怕三殿下为了自己的前程去圣上面前讲你们的计划都捅出来?”薛锦绣盯着程钺的眸子问道。 程钺笑了笑,言道:“他不会。” 薛锦绣从他的眸子中看不出半分变化来。此人就如此相信周信? “依照在下对三殿下的了解,他性子张扬惯了,如今肯臣服下来,在下没猜错的话,他是在等机会吧?”程钺打开折扇,边扇风边接着言道,“三殿下从小就学着带兵打仗,对于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来说,大部分人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反而他们以死在战场上为荣。况且,三殿下是天之骄子,我相信,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程钺边说边打量着薛锦绣的反应。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对于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来说,大部分人是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死,而在意自己生死的人无非两种:一种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另一种是有惦记的人。他不相信周信是第一种人。并且,只要薛锦绣参与这件事情,他相信,周信不会坐视不理! 尽管程钺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但是,陈秋实说了,想要打通长清侯与周信,薛锦绣是关键人物! 为此,程钺决定赌一把! “好!我帮你”,薛锦绣说道。 闻言,程钺大喜,即刻就要给薛锦绣道谢。 “不必谢我,我现在被父亲禁足在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三殿下传消息出去”,薛锦绣说道。 程钺笑了笑,“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有人知道。” 薛锦绣被她说的一头雾水,程钺朝墙角那处看了一眼,言道:“出来吧。” 薛锦绣顺着程钺的目光望去,正看见竹韵缩在那边偷听。 “竹韵?”薛锦绣诧异。 竹韵见自己被发现后不得不走到这二人身边来。 “你是谁的人?”薛锦绣厉声问道。 先前,她信誓旦旦的说侯爷府绝无他人耳目,没想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都送到她身边来了! “奴、奴婢只忠心与君主,并不是其他人派来的耳目”,竹韵低头说道。 “那你为何在哪儿偷听本郡主与程公子谈话?”薛锦绣问道。 竹韵抬头来望了薛锦绣一眼,言道:“奴婢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听她这么一说,薛锦绣脸上觉得有些挂不住。她从来不觉得侯爷府里会出现有奸细这种事情,没想到今日偷听他们谈话的竟然是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奴婢。 想到此,薛锦绣愤愤问道:“何人之托?” “三、三殿下……”,竹韵低声言道。 “他?”薛锦绣反问,目光转向程钺。 程钺幸灾乐祸的看了薛锦绣一眼并不说话。 “你为何忠于他?他又所托你何事?”薛锦绣问道。 “前阵子郡主还没被侯爷关在府里的时候,三殿下找到了奴婢,他说他知道郡主性情顽劣定然是个在府里待不住。眼下,城外兵荒马乱,他、他……” “他什么?”薛锦绣催促道。 “三殿下希望奴婢可以在郡主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通知他”,竹韵说道。 闻言,薛锦绣的脸微微发红。竹韵接着言道:“奴婢从小跟着郡主,对郡主绝无二心。只是,奴婢觉得郡主与三殿下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奴婢看得出来,郡主心里有三殿下,殿下心中也装着郡主,所以才答应帮他留意着您。” 好一个周信,竟然学会了买通她身边的人! 看见程钺依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薛锦绣红着脸问道:“你是如何知晓她就是耳目的?” 听薛锦绣这么说,还不等程钺回答,竹韵就小声嘟哝道:“奴婢不是!” 程钺瞥了一眼正跪在地上的竹韵,言道:“从她见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敌意。我来之前,陈秋实老将军告诉我,薛家的家奴都是自己人,皆信得过,让我有话不必隐瞒。但我一带着彩礼进来,其余的家丁、奴婢都是一副笑颜,唯有她对我爱搭不理。” 第三百五十六章消息 她面相有这么凶吗? 竹韵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是不是真的对程钺有这么大的敌意。她最终得到的结果是——真的有! 自打程钺的人抬着几箱彩礼进了这侯爷府,竹韵看他哪哪儿都不自在! “你可有传信给三殿下的方法?”薛锦绣问道。 竹韵点了点头,程钺干脆做个好人,言道:“你先让她起来说话啊!” 薛锦绣仿佛才意识到这一点,赶紧让竹韵起身。 “三殿下说,郡主若有危险可以去宫门口禀报孙侍卫,孙侍卫是殿下的人”,竹韵回答道。 “你可认识他?”薛锦绣问道。 竹韵摇了摇头,“郡主一直被侯爷禁足在家,并未遇到过什么危险……” 薛锦绣与程钺对视了一眼,程钺轻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薛锦绣应了一声,泼妇骂街似的就把程钺往外赶! “你程钺哪一点能比的上三殿下!我薛锦绣就是变成老姑娘也绝对不进你程家的门!”说着,薛锦绣对程钺拳打脚踢。 程钺故作手无缚鸡之力一般,任由着薛锦绣打,还一个劲儿的喊疼! 薛锦绣一路将他打出自己的院子,还顺带着把竹韵一并赶了出去。 竹韵出去后偷偷的溜出府去了宫门口,告诉那位姓孙的侍卫说有个叫程钺的人来侯爷府提亲,小姐将此人赶了出去不说,还扬言要自尽! 消息放出去了,至于周信到底会作何选择,只能静候。 侯爷府这边,薛锦绣悄悄的潜入了薛常青的书房,准备偷盗兵符。薛锦绣之所以选这个时候,是因为这个点薛常青通常在后花园练剑。 薛锦绣正准备蹑手蹑脚的转动琉璃盏下面的机关,突然听到了男人浑厚的声音—— “锦绣”,薛锦绣被这话吓了一跳,回首一望果然是她父亲。 “爹……”,不等薛常青兴师问罪,薛锦绣先唤了一声,而后跪在了薛常青面前,“女儿求求您,帮帮玺王兄。” 薛常青伸手想要扶起跪在地上的薛锦绣,言道:“你不是不想要金陵城里出现跟你一样失去亲人的孩子吗?既然如此,我们置身事外不好吗?” 薛锦绣挣脱了薛常青的手,落泪言道:“不论爹爹帮与不帮,圣上与玺王兄这一战必不可免。爹爹真的想让薛家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吗?” “够了!”薛常青喊道。 “为父说不帮就是不帮!”言罢之后,薛常青冲着门口的侍卫喊道:“你们两个送郡主回房。若是再让我发现郡主私自跑出来,本侯要了你们俩的脑袋!” 侍卫闻言,赶紧拉扯着薛锦绣出去。 薛锦绣离开后许久,薛常青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跌坐在了椅子上。 周氏、苍玺、薛氏,少了哪一方都不会有现在的承周。如今,苍氏唯有一条血脉,明日却还要贸然赴死! 如此想着,薛常青坐卧难安。他将藏在袖子里的虎符拿出来,反复的看。 这东西,外形似老虎,青铜所铸。原本的棱角已经被打磨的光滑圆润,想必是在手里摩挲了许多次。 “苍兄,我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玺儿!我真的不能带着锦绣冒险,她是我唯一的希望!”薛常青言道。 言罢,薛常青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朝北面狠狠的磕了个头。 建章宫里,侍卫向周信禀报完就离开了,独留周信与他那个贴身奴才展英在那儿。按照常理说,周信早就到了分封的年纪,但周则却一直借故将他囚禁在皇宫里为的就是不给他封地、不给他兵力。 只要将周信死死的控制在皇宫里,周则就不信他能反! “你怎么看?”周信问道。 展英知道周信心中一直有薛锦绣一个位子,遂而说道:“属下觉得殿下不如趁这个机会正好向圣上提出迎娶锦绣郡主。” 周信摇了摇头,“我此刻一无封地;二无权势,锦绣嫁给我,往后的日子也没有保障。” 展英叹了口气。认识周信这么久,他真的发现,此人性情大变! 一个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睁开眼后发现他背后的沈氏一族已经被人连根拔起。曾经,周信厌恶自己身上流着沈氏一族的血液,但是真的看到这个家族趋近灭忙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好疼! 他知道,他的母妃是想利用自己扶他的兄长上位,他的兄长恨不得杀了他好把他手中的兵权收为己有! 周信恨过! 可是,这两年以来,他看见沈氏一族的人一个一个不知缘由的离世、一个一个中了其他贵族的圈套而被冠上反贼之名时,周信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恨这个家族了! 如此想着,周信越来越觉得薛锦绣应该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下面的人把这种 “我要出宫一趟”,周信说道。 “出宫?”展英问道。 周信点了点头,“锦绣不会无故让人将这样的信息传给我”,周信沉思了片刻后,言道:“该是用人之际了。” 展英闻言,应了一声,“属下这就去办。” 周信出宫其实还得想个由头,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侯爷府找薛锦绣。毕竟,两人身份相隔且又孤男寡女。尽管爱意深埋,但是,若是真的有个人能给薛锦绣一世安稳,周信相信,自己也会放手的吧? 如此想着,周信换了身衣裳,朝着傅绰约的宫苑走去。 尽管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但周信总觉得这院子里有些荒凉。大概,一个被拉去和亲的公主,宫中该少有人来她这儿。 刚进了院子,周信就听见正在给花浇水的傅绰约言道:“什么风把三殿下给吹来了?” 周信微微一笑,走到了傅绰约的身旁,言道:“寄好公主笑话了,老三本就是闲人一个,听到公主要远嫁的消息,自然得前来慰问一番。” “慰问?”傅绰约笑了笑,“怕是三殿下的慰问带着嘲笑吧?" 周信深知傅绰约不会对自己说什么实话。毕竟,从小居高临下的他总以欺负苍玺、周义、傅绰约为乐。 这样的事情,想来,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忘怀。 “不管公主信不信,我这次前来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公主一把”,周信言道。 傅绰约放下了手里的工具,言道:“帮?与其绕这个弯弯肠子,三殿下不妨有话直言!” 周信点了点头,“公主果然聪颖。老三这次来,确实有件事情想向公主打听。” “何事?”傅绰约漫不经心的问道。 “关系玺王爷”,周信说道。 周信明显感觉到,当自己提及苍玺的时候,傅绰约脸上微微一僵。不过,她到底是在皇室里长大的姑娘,这种神色很快就被一份坦然而取而代之! “摄政王已经离开金陵两年之久,三殿下该知道,依照我的势力,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傅绰约开门见山。 周信笑了笑,“我自然知道这两年公主的日子不好过,也知道公主对玺王兄往日的音讯知道的甚少,但是近日……” 周信没再说下去,目光落在了傅绰约身上。 傅绰约的掌心里已经有汗。她何尝看不出,周信这是在摆明了套她的话! 只是,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傅绰约真的分辨不出来。这两年的蛰伏,周信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喜怒皆于色的人了,现在周信,无论是神情还是眼眸,皆看不出一点儿波澜来。 “公主别怕,我与玺王兄的心思是一样的。害我之人、害我母亲母族之人,周信铭记……” 不等周信说完,傅绰约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能帮他!” 第三百五十七章决定 “我听不懂三殿下在说什么?”傅绰约说完,转身背对着周信,言道:“倘若三殿下没什么别的事情,寄好就不招待了。我这儿还有嫁妆没准备好,三殿下请自便”,说着,傅绰约就要进屋。 “公主莫急”,周信上前一步拦到,“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闻言,傅绰约瞪着他,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信笑了笑,“寄好公主冰雪聪明,应该不难猜出老三的心思。” “你要害他?”傅绰约出自本能的问道。 听她一言,周信哈哈大笑,“我若是真想害他,还会来此与你徒费口舌?难道我就不怕你想尽办法将讯息传递给他?” “那你是为了什么?”傅绰约问道。 “老三有桩事情,不知道寄好公主肯不肯帮忙”,周信故作神秘的说道。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傅绰约只好问道:“三皇兄希望绰约帮你做什么?” “我要的不多,还请皇妹不吝笔墨的写封家书给傅国公即可”,周信言道。 “家书?”傅绰约皱眉问道。 周信点了点头,“皇妹可以随意写,我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幌子出宫一趟。” 出宫?国公府?这些字眼在傅绰约的脑子里蹭蹭蹭的往外冒。 片刻功夫,傅绰约莞尔一笑,“国公府与侯爷府离得近,三皇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被傅绰约识破了之后,周信也不打算隐瞒,“我曾在侯爷府里收买了个奴婢,只要郡主有什么事即刻向我汇报。我猜,这件事情与玺王兄有关,我出不出的去宫,就要看皇妹的了。” 论城府与心机,傅绰约远不如此刻的周信。 “你此话当真?”傅绰约问道。 周信点了点头,“自然当真。” 傅绰约盯着周信的眸子看了片刻之后,轻声言道:“那好吧,随我进去。” 周信随着傅绰约进了屋,若非贴着几个喜字,周信还真看不出来这屋子的主人明日就要成亲了。如此看着,周信心中有点说不出来的凄凉。 “你好歹也是皇后的长姐、太后的嫡亲侄女,怎么不知道的如此简单?”周信问道。 傅绰约冷笑了声,“此一时、彼一时。三殿下不是也不如以前一般风光了吗?” 周信被傅绰约咽的哑口无言。的确,政权被周则紧紧的握在手中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虽不残忍暴力,但无能;他虽不纸醉金迷,但平庸。 这样的一位君王,虽然不会将大好江山赠与敌国,但也不会让版图有所扩张。反倒是极有可能失去了那些老臣们的心! “三殿下稍候片刻”,傅绰约说着,坐在了书桌面前,周信远远的看着她握笔写字。 周信原本是个除了兵法以外任何书籍都看不进去的人,但这两年他倒是读了些修身养性的书籍,性子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看着傅绰约一笔一划的写字,周信突然想起了沈梓荷。 有那么一瞬间,周信觉得傅绰约伏案写字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挥毫泼墨的沈梓荷。两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还过着。 一盏茶的功夫,傅绰约放下了手中的笔,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后,将信纸折叠了两下递给了周信。 “不需要封起来?”周信问道。 “不需要”,傅绰约说道。对于一个到最后都把她当成牺牲品的父亲,傅绰约觉得自己肯些这封家书完全是看在周信有心帮助苍玺的份儿上。 周信应了一声后,将傅绰约的家书揣在了怀里,言道:“多谢了。” “希望我没看错你”,傅绰约说完这句话,不再理会周信。 周信冲着她的背影拱手行了个礼,离开了傅绰约的宫苑。 与此同时,展英已经在周信庭院的门口等着他回来。 见周信朝这边快步走着,展英赶紧小跑过去。 “怎么样?”周信低声问道。 展英趴在周信的耳朵边上低声说了几句后,周信的眉头微皱。 “看样子,是要不太平了”周信言道。 展英不是傻子,依照他打听到的消息来推测,苍玺的兵将应该就在金陵城外。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么容易推断到的事情为何周则不明白呢? 是真的看不透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爷,咱们该怎么办?”展英问道。 “出宫”,周信答道。 “皇帝本就巴望着您出什么岔子,倘若您此时出宫被皇帝知晓了,怕是有命去,无明回啊!”展英劝道。 周信摆了摆手,“不妨事。” 展英见自己的主子已经下了决心,也不好再劝。反正也已经隐忍了两年之久,总该是有一搏的,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如此想着,展英去马厩里赶了辆马车与周信一路出了皇宫。 周则虽然不肯将周信分封出去,但也并未将他禁足宫中。守门的侍卫见要出宫的是三殿下,也就没有拦着的! 到了国公府门口后,周信冲着展英点了点头。 周信让国公府的侍卫通传了一声,傅骞见来人是三殿下周信赶紧上前迎着。 “不知道三殿下前来所谓何事啊?”傅骞问道。 周信打量了一眼傅骞,这是连让他进去都不肯了? “寄好公主托本殿下给傅国公带了封家书。怎么,傅国公连请我吃顿茶的功夫都没有?”周信问道。 一路上,他已经与展英商量好了。以他的身份,不方便出入侯爷府,但是展英不同。认识他的人少,想要偷偷潜入该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倘若这一路上被探子跟踪,周信大可说是为傅绰约送家书才出了宫,只要没人抓到他去侯爷府的证据,周则就是想要按个莫须有的罪名都难! “三殿下里面请”,傅骞点头哈腰的迎着周信往里面走。 周信并不着急,这一路上还免不得跟傅骞讨论一下庭院里到底栽的是什么花草。他在国公府呆的时间越长,展英那边就有更多的时间从薛锦绣哪儿打听好所有情况! 如此想着,周信说道:“我记得儿时在国公府里吃到过一样点心,那种味道,宫中的厨娘无一可比。不如到本殿下今日还有没有这等福气?” 闻言,尽管傅骞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依旧陪着笑脸说道:“殿下想吃,老臣自然满足!”说着,赶紧吩咐了下面人去准备点心。 展英这边已经悄悄的潜入了侯爷府。不过,纵使他武艺高强,却也逃不过薛常青的耳目。 书房里—— “侯爷,属下看见有人悄悄潜入了咱们府中冲着郡主的院子去了”,蒙面人禀报道。 薛常青背对着那人,叹了口气,“想必是三殿下的人。这丫头啊……” 蒙面人应了一声,继续禀报道:“属下瞧见了,此人先赶着马车去了国公府,他的主子下了车后他才悄悄潜入咱们府邸的。” 薛常青再次叹了口气,“下去吧。只要他不伤及郡主的安危,随他去吧。” 蒙面人拱手一揖,问道:“那他若是要与郡主见面呢?” 薛常青闭了闭双目,言道:“也随她去。唯有一点你给我记好了,不准让郡主出府!” “是!”蒙面人应道。 薛常青摆了摆手,“下去吧。” 蒙面人应了一声,消失在了书房里。 薛常青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暗自叹气。 但愿,他做的决定没有错!但愿,这一回他赌对了! 薛常青承认,看到女儿跪地祈求自己帮助苍玺,再想到每次出征遇到危险时,苍擎总是尽全力保护他的安慰,薛常青就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对于苍玺近日种种袖手旁观。 第三百五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得到了薛常青的允准,蒙面人将薛锦绣院子里的侍卫故意撤走了一大半。展英来时,看见守卫并不严,心觉有诈,但还是选择了只身犯险。 “郡主、郡主”,展英小声喊道。 毕竟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展英并不敢贸然推开薛锦绣的房门。 薛锦绣听见门外有人喊她,赶紧凑到门口问道:“谁在喊我?” 展英趴在了门上,环视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属下,展英!” 薛锦绣听见来人是展英,差点儿就喜极而泣了,遂而赶紧打开了门让展英进来。 “你是如何出宫的?”薛锦绣问道。 “时间紧迫,郡主就先别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展英说完,见薛锦绣还不放心的看着自己,遂而说道:“郡主放心,即便被人知道三殿下与展英也有保命之法。” 闻言,薛锦绣心中的那块石头才放下。问道,“三殿下在何处?” “在国公府拖延时间,属下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郡主”,展英言道。 “你问”,薛锦绣说道。 “摄政王是否已经打算造反了?”展英问道。 “这……”,薛锦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刻,她不清楚周信与展英到底会站在哪个立场上。父亲曾告诉过他,是苍玺亲手将沈氏一族的罪证揭露在天下人面前,周信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他们两个,可是有家仇的人! “郡主,您犹豫什么?”展英问道。 “三殿下打算插手这件事情?”薛锦绣试探问道。 被薛锦绣这么一问,展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周信心里想什么,他并没有告诉过自己。不过,他相信,无论这一回苍玺到底造不造反,周信都不会坐以待毙! 见薛锦绣盯着自己看,有想到她与周信之间的关系,展英不敢蒙骗薛锦绣,言道:“属下也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想的。” 闻此言,薛锦绣心一横,言道:“摄政王的大军就在金陵城外,明日就会进来。如今陈秋实老将军的人已经被皇帝控死了,北城门若是占领不下来,摄政王必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薛锦绣看了一眼展英的神色,接着说道:“回去告诉他,明日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北城门,我薛锦绣亏欠过摄政王一回,愿意拿这条命助他!” 展英应了一声,薛锦绣接着说道:“劳你为我带一句话给他。” “郡主请讲”,展英拱手说道。 “回去问问他,他这条命是谁救下来的!”言罢,薛锦绣转身不再理会展英。 明日,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出去帮助苍玺。如今,有多少兵马已经不是薛锦绣能够考虑到的事情了。哪怕以命相搏,薛锦绣也要助苍玺破北门! 这两年来,时常有个噩梦使她夜不能寐。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苍玺无人相助时曾求过自己与周信。彼时,周信为了韬光养晦拒绝了苍玺,自己也因为立场不定让苍玺大为失望。 倘若,自己当时能够勇敢些,是否苍玺就不会有这两年的邱晔之苦? 现在,薛锦绣别无他求!她只希望,明日倘若兵戎相见,周信不会是敌! 周信那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寒暄了几句后主动向傅骞请辞。 傅骞巴不得此人赶紧走!若是周信在他的府邸呆的时间太久,未免会招来周则的猜忌。 这两面,国公府表面看着风光,权利实则被狠狠的削了一把!也是,傅氏的庶女成了一朝皇后,傅氏唯一的儿子也官拜尚书。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傅氏的势力绝对是任何一个家族比不了的! 也正因如此,傅青满在后宫虽然表面光鲜亮丽,却一直被一个疯了的贵妃压着!傅长川虽然官至尚书,但是确立却一直被人牵制,若非他的妻子是周怀墨,他甚至还要时时担心,自己是否会臣所害!傅骞虽然被周则重用,但是他的意见常常与宰相宋濂相左。宋氏的女儿已经辞世,宋濂也没有儿子,即便周则对宋氏一族太过仪仗,宋濂注定不会成为很大的威胁! 这一点,傅骞能想明白,周则也能! 周信回到建章宫后不久,周则果然就圣驾亲临。 “朕听说,你今日去了国公府?”周则试探性的问道。 周信颔首,拱手言道:“启禀圣上,臣弟今日路过莺啼院看见寄好公主一个人怅然失神便进去安慰一二,公主说自己即将远嫁思念父亲,于是托我出宫为她送趟家书。” 听周信讲完,周则打量了他一眼。 周则见他神色淡然,那双丹凤眼中看不出半点波澜,遂而言道:“你终日闷在这宫里,是该出去走走。” 闻言,周信给尊位上的人行了个礼,言道:“臣弟多谢皇兄体恤。” 周则笑了笑,试探性的问道:“三弟也早过了分封的年纪,你若是有想要的地界尽管与朕提。” 封地?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臣弟是个闲人。自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之后,臣弟只想偏居一隅”,说着,周信扫了周则一眼,接着拱手说道:“臣弟无才,想要闲居金陵,还请皇兄成全!” 这样的回答是周则最想要的!既然周信都这么说了,周则也就不再多劝,言道:“你年龄尚小,若是哪一日想要离宫了就来找朕桃这个封赏!” 周信给周则跪地行礼道:“臣弟多谢皇兄体恤。”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周则才离开。 望着周则的背影,周信的攥紧了双拳。 展英顺着周信的目光看去,问道:“他亲自前来恐怕不是为了闲聊几句家常。” 周信冷哼了声,言道:“这还是摄政王离开金陵后他头一回踏进我这建章宫吧?” 展英点了点头,问道:“莫非他是为了摄政王一事前来?” 周信扬了扬嘴角,转移话题问道:“锦绣怎么说?” 展英拱手行了个礼将薛锦绣的原话给周信复述了一遍之后,言道:“依照属下看,锦绣郡主知道应该不止这些。” “她心中有愧,在不确定我们立场之前,自然不会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周信言道。 两年前,沈氏一族大厦倒倾,周信为了自保不得不隐藏锋芒。一直到现在,在周则眼中,周信恐怕还是个苟且偷生、碌碌无为只知道保全自己的人。 这样也好,周则越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自己就越安全。 “爷,那咱们到底帮哪一边?”展英问道。 尽管展英觉得这话不是他一个奴才该问的。但是,临近大事,展英也不得不多为周信打算着些了。 “我哪边都不帮”,周信言罢后,坐在椅子上品着桌案上的香茗。 闻言,展英松了口气似的言道:“殿下能想得明白就好。” 这个时候,他最害怕周信意气用事为了薛锦绣而帮助苍玺!这场仗,苍玺不是没有胜算,但周则手握整个承周的兵力。这样一场一半一半胜算的争斗,展英不希望周信涉身其中。好在,这两年来周信脾性大变,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横冲直撞的人了。 “殿下……”,展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周信摆手打断。 这个时候,展英能说的无非是自己一定要明确立场,绝对不能将这两年的蛰伏毁在薛锦绣这个小女子身上。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周则说道。 展英拱手,言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言罢,展英退出了房间。 第三百五十九章 相见(1) 这一夜,睡不着的应该不止周信与薛锦绣。 所有涉身其中的人恐怕都不能睡个安稳觉。 明日一战,若赢,万里江山唾手可得;若输,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借着月光,苍洱与红玉站在马厩旁,红玉揪着手里的草,苍洱侧目看她,问道:“怕不怕?” 红玉半面转身与他对视,笑道:“不怕。” 看见红玉这副从容的样子,苍洱舒了口气,问道:“倘若我们败了呢?” “不会”,红玉笃定的说道。 红玉向来自信,这一点苍洱深知。 “不过,王爷体内余毒不清始终是个祸患”,红玉言道。 “我已经托西域的朋友开始找此毒的解药,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苍洱说道。 红玉侧目问道:“你还有西域的朋友?” 苍洱点了点头,“我在匈奴王帐下帮王爷办事的时候结交了几个哪儿的朋友”,说着,苍洱叹了口气,言道:“要我说,哪儿真是个好地方。在草原上,抬头有高山、低头有牛羊。哪儿的男人、女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言罢,苍洱看了红玉一眼,问道:“等我报了我娘的仇之后,你愿意随我去哪儿生活吗?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再也不是什么护卫、杀手。” 红玉笑了笑,点了点头。苍洱见状,也笑了笑。 苍洱的手慢慢靠近红玉的手。先是一两根手指,继而是十指相扣。红玉微愣了一下后笑了笑,没缩手。 两人相顾无言,但也心照不宣。 与他们一样,还站在外面看月亮的还有傅瓷。 竹林的月色比金陵城外的还要美些。 季十七带着件披风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傅瓷正倚着门框。尽管入了夏,但夜晚林子里的风还是有些凉。季十七将披风搭在傅瓷的肩上之后,问道:“还不睡?” 傅瓷回头看了看季十七,言道:“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 “有心事?”季十七问道。 傅瓷没隐瞒,点了点头言道:“我总觉得这两日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心里一直不安。” “担心苍玺?”季十七继续问道。 傅瓷轻轻的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也是难为傅瓷了,从邱晔一路来到竹林,傅瓷再没见过苍玺一面。这期间,季十七去过几趟金陵城里买东西,问到傅瓷有没有什么嘱托的时候,傅瓷总说没有。其实,季十七心里清楚,傅瓷担心苍玺,但她就是不说。 “其实,苍玺来看过你”,季十七说道。 闻言,傅瓷微怔。她梦见过好机会苍玺,但一睁开眼,屋子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什么时候?”傅瓷问道。 “三日前,他连夜赶来在你窗前呆了几个时辰后又连夜赶回了军营”,季十七毫不隐瞒的说道,“我看的出来,你们俩心中有彼此。既然有,何苦要相互折磨?” 傅瓷轻轻笑了笑,“心中有彼此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不是吗?” 季十七被傅瓷这个问题问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转移话题道:“瓷儿,我想问你要个人。” “嗯?”傅瓷轻问道。 “桂雨”,季十七回答道。 闻言,傅瓷的五官无一不透露着惊喜。季十七解释道:“我想通了。我与桂雨相识也有四五年了,她为了我等成了一个老姑娘,我不能负了她。” “你肯这么想最好。不过十七,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桂雨丫头等了你这么多年出于怜悯才与她在一起的,我希望你们两个彼此之间是相互喜欢的。否则,对桂雨、对你都不公平”,傅瓷说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季十七想反驳傅瓷,但话到了嘴边最终没开口。 “你放心,我季十七说道做到,绝对不会辜负了桂雨”,季十七说道。 傅瓷看得出来,季十七是在跟她装糊涂。依照季十七的才智,他何尝猜不出来傅瓷是想听他说一句自己是真的喜欢桂雨。 不过,转念一想也的确强人所难。 从前,季十七有个万花丛中过,片也不粘身的风流之名。但是,自打遇上傅瓷的这四年来,季十七几乎就没有多看旁的女人一眼。这份情谊,让他割舍掉恐怕很疼吧? 得不到的感情就像是人身上长了一块腐肉——此肉不除,有性命之忧;此肉割出,痛彻心扉。 “瓷儿,若是你乐意明日去看看他吧”,季十七言道。 季十七说完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傅瓷的眸子一亮。 不过,那一抹光亮转瞬消失,化为一句:“算了,去了不过是让两个人徒增烦恼罢了。” “先别急着说不,问问你的心,到底想不想见他”,季十七说道。 傅瓷不想再跟季十七掰扯下去,再说下去,往日里的那段回忆恐怕又要跳出来了。 想到此,傅瓷说道:“我有些困倦了,先睡了。” 言罢,傅瓷就要朝自己的那减屋走去。 “等等”,季十七喊道,傅瓷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季十七。 “你若是想通了,明儿一早我带你去”,季十七说道。 傅瓷朝他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 对于季十七而言,喜欢大约就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幸福、开心就好。 傅瓷进了房间之后也没有立刻睡着,她吹灭了蜡烛,缩在了床的一角。本以为,不面对季十七那些记忆就可以不被唤醒。没想到,及时不面对季十七,那些回忆还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记得初见时,自己对苍玺有很强的敌意。而那个人,也只会袖手旁观,还不忘看到自己出岔子或者以命相搏的时候在旁边不屑一顾的说一句,“多此一举。” 后来,傅瓷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对这位王爷产生了好感。是他多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还是因为这个人最有可能替她复仇? 可是,当两个人真真正正的成亲之后。傅瓷发现,自己的仇恨被这个人抹平了很多。前世的种种好像都在这个人给的温柔中消失弥散。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温柔,更不会为了谁心绪大乱。偏偏还就真有这么一个人,自己因为他屡次破例。 那个人,会因为自己想要吃豆腐而得罪傅绰约,会因为自己喜欢吃奶白葡萄就亲自下厨,还会一声不吭就承受着所有人的怨怼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想着想着,傅瓷的泪水打湿了枕巾。 都说,被爱的人是祖宗。外人都觉得傅瓷是祖宗,可是在她心里苍玺又何尝不是祖宗呢? 越是如此,脑子中的记忆就越爱往外冒! 眼看着到公鸡报晓傅瓷都没有真真正正的合上眼。 鸡鸣一遍,傅瓷坐在了床前。 鸡鸣二遍,傅瓷开始梳妆。 鸡鸣三遍,傅瓷敲了敲季十七的门。 “十七?”傅瓷轻声喊道。 季十七应了一声。他知道,傅瓷会来。 “想明白了?”季十七开门直奔主题的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言道:“我想去见他一面,你有什么法子吗?” “有”,季十七说道。若是季十七没有办法保证傅瓷安全的前提下,昨天夜里他也不会对傅瓷说起这个方法。 “什么方法?”傅瓷问道。 “明儿个,你随我进城去买药材。然后接着这个名义,咱们去城西。我猜想,城西那片隐秘而且易守难攻,苍玺应该会选择在哪儿安营扎寨”,季十七说完后打量了傅瓷一眼,接着说道:“不过,就是委屈你了,得随着我来回奔波。” 傅瓷笑了笑,“无妨,多谢你了。” 季十七没说话。 自然无妨,因为傅瓷去见的人是苍玺啊! 第三百六十章仁济堂 季十七没有食言,让傅瓷稍微打扮之后两人就一道进了金陵城。 季十七看着今日的金陵城格外热闹,遂而随便找了个人打探道:“小哥,今日这城中怎么如此热闹?” 那小哥也是个脾气好的,不烦不燥的给季十七解释道:“今日是寄好公主的出嫁之日,大家都等着去宫门口蹭蹭喜气呢!” 听那小哥提起了傅绰约,傅瓷忙问道:“傅……不,敢问小哥,这寄好公主的夫君是何人?” “嗨,你们移开就不是这金陵城中的人吧?圣上三日前将寄好公主许配给了匈奴王。听说那匈奴王已经年逾四十,可惜公主正当妙龄”,说着那小哥叹了一声,想了想接着补充道:“不过听说公主殿下竟然没有一点儿不乐意。看样子,咱们都猜测这驸马爷是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傅绰约竟也肯嫁! 说着,那小哥慌忙的与季十七道别,说要去宫门口看寄好公主出嫁好沾沾喜气。 看着那人走后,季十七当即明白了傅瓷的意思,赶紧拦道:“不可!” 傅瓷没理会季十七,季十七挡在了傅瓷面前,抓着她的手,低声唤了声:“瓷儿!” 傅瓷看了季十七一眼,季十七接着说道:“你听我说,这里是金陵城,这里到处都有可能有周则的人,他们巴不得抓住你来威胁苍玺,你若是去宫门口岂非是自投罗网!” 闻言,傅瓷才清醒过来,言道:“我想去见她一面,问问她关于我娘的事情。” 这些日子,傅瓷思来想去,母亲的事情她是一定要查清楚的。在傅府里,除了傅骞以外恐怕只有年长她五岁的傅绰约最清楚为何在傅府里晋子澄的名讳是不能提及的! 见傅瓷如此激动,季十七只能试图安慰道:“瓷儿你先冷静,你听我说。王爷的大军不日就会进城,只要他大获全胜,你大可以去当面问问你的父亲!” 听季十七说到这儿,傅瓷麻木的目光中才多少有了些生气。 见傅瓷望向自己,季十七赶紧冲着傅瓷点头,“相信我,相信王爷!” 傅瓷应了声,任由季十七带着她去了药铺。 仁济堂是金陵城中的百年老字号,也是季十七惯来的药铺。 来到店里,季十七对傅瓷言道:“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傅瓷点了点头,呆坐在藤椅上。脑子里还是方才那位小哥说傅绰约要出嫁的事情。 若是真的按照年龄算起来,傅绰约也已经二十有四,早就过了出嫁的年龄。 傅瓷知道,傅绰约之所以落到这个份儿上全是为了苍玺! 不知道为何,傅瓷这几日愈发喜欢回忆往事。坐在这儿,傅瓷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与傅绰约融洽相处的那段时光,还有后来傅绰约对她的屡次加害。不知道为何,傅瓷能恨傅青满却对傅绰约恨不起来。 如此想着,傅瓷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 此刻,皇宫里—— “圣上、皇后娘娘,属下的人来禀报说,在金陵城里看见了摄政王妃”,说这话的人正是周秉。 周则忖度了片刻,傅青满借机劝道:“不久,摄政王也将被捆绑进城。摄政王妃既然不请自来,圣上何不尽尽地主之谊?” “你的意思是?”周则望着傅青满问道。 “抓!” 一个字的命令最为让人窒息! 周则还在沉思。这会不会是苍玺给他下的套,故意让他往里钻? 在这个节骨眼上,倘若周则身边的暗卫去抓傅瓷,万一大殿之上苍玺行刺,他该有何人保护? 那群吃干饭的侍卫吗? 再者说,他们那些人也不许带刀入殿。 “与她一起来的还有谁?”周则问道。 “还有个男人,下面人禀报说看样子不像是会武功的”,周秉说道。 闻言,周则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季十七。估计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季十七会对傅瓷不离不弃了吧? 只可惜,傅瓷眼力不佳。当初放着一段好姻缘不选,非要跟着苍玺踏上这条时刻把命攥在手里的路。 也是,那个时候,傅瓷哪里会预料到有朝一日苍玺会上九幽台呢! 如此想着,周则下命道:“你亲自去把傅瓷抓回来,朕要活的!” 说着,傅青满似乎都能看见周则双目放光。这几日,傅青满将傅瓷与苍玺成亲之前的一些事情陆续讲给了周则、在周则看来,苍玺与傅瓷的感情就像是他与司徒妙境一样——生不弃、死不离! 周秉领了命令后亲自去了仁济堂。 仁济堂里,季十七在与老板讨价还价。他现在得养活近十口人,在银子上,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周秉的脚步很快,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几个暗卫包围了仁济堂,自己则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摄政王妃,好久不见啊!”周秉冲着坐在藤椅上的傅瓷行了个礼。 季十七听见有人称呼“摄政王妃”这四个字,药材也不要了的就赶到了傅瓷面前。 傅瓷虽认得周秉却不想开口。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位大人认错人了!这是我娘子,并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什么王妃!”季十七赶紧打马虎眼。 周秉侧目看了看季十七,笑道:“季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太子府为我家娘娘治病的时候,还是在下为先生引得路,这才不到三年的时间就把在下忘了?” 季十七微怔。他何尝不认得周秉。 “你家主子想要我性命?”傅瓷直接了当的问道。 周秉笑了笑,“王妃此言差矣,圣上不过是想请王妃回宫叙叙旧。” “叙旧?”傅瓷冷笑了声,“本宫看就不必了吧。” “王妃理应知道,圣上的话叫圣旨。圣上既然想要与王妃许久,王妃还是去的为好”,周秉恭恭敬敬的说道,见傅瓷没有起身的想法,接着说道:“王妃最好不要想着还能逃跑,这仁济堂的周围都被我的人围住了,王妃要是做不必要的挣扎,我们也只好冒犯了。” 听周秉这威胁的语气,傅瓷厌恶的瞪了他一眼,言道:“你就不怕我自尽于此,你的主子失去了威胁王爷的筹码?” 闻言,周秉放声大笑,“王妃或许还不知道,苏佑老将军已经将罪臣押送到金陵城外,估计再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该进宫了。” 听周秉此言,傅瓷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苏佑背叛了苍玺? 不!不可能! 傅瓷自我反驳道,但她委实没有理由说服自己苏佑不会叛变。跟着苍玺,苏佑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但投靠周则只需要将苍玺捆绑送上示好就足够了! 想到此,傅瓷面上淡定的说道:“好,我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我有个要求。” 听到傅瓷说回去,季十七在旁边喊了声,“瓷儿!” 傅瓷抬了抬手示意让季十七闭嘴。 “这件事情与季先生无关,放他安全离开”,傅瓷说道。 周秉笑了笑,“季十七包庇罪臣之妻,这罪名不小啊。” 说着,周秉大量了傅瓷一眼,这女子还真是有一般人没有的气量。在这种情况下,傅瓷竟然还能端坐在哪儿,面上、眸中皆看不出丝毫波澜。 不愧是苍玺视如软肋的女子,与那些庸脂俗粉就是不一样! “依照皇后的性子,没有杀我已经在我的意料之外。若不是圣上下了命令,恐怕我早已经身首异处了吧?”傅瓷问道,继而打量了周秉一眼,“不放他,我就自尽于此。我若是死了,你们家主子也就没有折磨王爷的筹码了,周护卫也不希望自己交不了差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舌战傅青满 周秉万没想到傅瓷有这样的智慧。 “不错,圣上的确下命令让属下请王妃回去”,周秉应了声,“既然如此,季先生请吧。” 季十七瞪了周秉一眼,“傅瓷在哪儿我季十七就在哪儿。你们要抓她,先捕我。要斩她,先杀我!” 闻言,周秉冷哼了一声,“不识抬举!” 见状,季十七就要上前去与周秉撕扯,傅瓷赶紧起身抓住了季十七的胳膊,站在了季十七的面前。傅瓷的头渐渐靠近季十七的脸颊。 季十七万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得傅瓷一吻。 傅瓷的唇瓣在靠近季十七右耳边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她的唇瓣有点凉,却燃起了季十七脸颊上的一片红晕。 一吻既毕,傅瓷言道:“今日一别,恐永无相见之日,我傅瓷欠你的权当用这个吻抵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言罢,季十七看着傅瓷的背影,神情复杂。 方才,傅瓷的嘴唇贴在他脸颊上的时候,他清楚的听到傅瓷轻声说道:“你先走,找他救我。” 若是这一吻一定要掺杂着另一个人,季十七倒是宁愿不要。 不过,最终季十七还是理智战胜了这种复杂而充斥着嫉妒的感情。他得救傅瓷,此刻除了他也没人能救傅瓷了! 如此想着,等到周秉的人都散去之后,季十七一路跑着出了城。 周秉是准备了轿子前来的,遂而两人很快就到了皇宫。 宣事殿里,周则与傅青满看着不肯跪拜行礼的傅瓷。 周则一直冲着傅瓷扬唇笑,傅青满则恨得牙根痒。 “承周是礼仪之邦,摄政王妃离开宫苑久了,都忘了见君该行跪拜之礼了吗?”傅青满问道。 反正都到了这种情况了,傅瓷也就不怕与傅青满撕破脸皮了。 “既然皇后娘娘知道承周是礼仪之邦,那是否也该按照庶妹见嫡姐的礼节与我行礼?”傅瓷问道。 傅青满被傅瓷噎的无话可说。她生平最恨别人提起嫡庶,庶出怎么了?她不依旧是皇后? 周则鼓了鼓掌,言道:“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摄政王爷对王嫂宠爱非常。” 傅瓷冲着周则礼貌性的笑了笑,“多谢圣上夸奖!” “朕有点儿好奇,王嫂既然如此老谋深算,为何会一力促成摄政王与苏家二小姐的婚事?王嫂就不怕王兄移情别恋?” 周则这挑衅只与,若是方才以前傅瓷或许会当真。但是,昨天一夜,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深知走过来不易。 从仁济堂到宣事殿的这一路上,傅瓷想了许多——比如,别人想让你看到什么而你的能力又能让你看到什么? 她不相信苏佑会顺从周则,毕竟苏满霜还在她手上。依照苏佑往日里对女儿的宠爱,他断然不会弃苏满霜与他那外孙而不顾!而他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尽力拖延时间。 想到此,傅瓷笑了笑,说道:“圣上后宫佳丽三千,不也对司徒贵妃死心塌地吗?” 说到此,傅瓷故意看了傅青满一眼。傅青满的脸色十分难堪,平日里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现如今充满了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傅瓷活活烧死! 见傅青满愤恨的看着自己,傅瓷故意激她似的说道:“美人在骨不在皮。臣妇相信,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 傅瓷这是故意的! 当初,傅青满能得周则青睐就是靠的这副皮囊。 想到此,傅青满口不择言的说道:“摄政王妃这是在怪我当日与圣上结为连理?” 周则明知道此话越矩,但却没有训斥傅青满。他愈发觉得傅瓷这个女人有意思了,哪怕就是合作伙伴,此人也必定比傅青满有用的多!自己当初怎么就没认清到底谁是璞玉谁是石头呢? “皇后说笑了”,傅瓷说着,自己也笑了笑,“是臣妇无福与圣上结为连理。不过,也幸好臣妇无福。”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青满问道,她清楚的感觉到了傅瓷言语中的挑衅。 “皇后娘娘聪慧,当日有能让圣上拜倒在您石榴裙之下的能力,臣妇此言何意,娘娘应该不难明白”,傅瓷言道。 这女人还真会抓住敌人的短处啊! 周则叹了声。 这些年,唯一一件让傅青满抓狂的事情就是自己与司徒妙境的事情。当初,司徒妙境差点害了傅青满的性命,自己不仅保了她一命,还让已经癫疯的司徒妙境坐上了贵妃的位子。想来,这口恶气搁在哪个女人身上都受不了吧? 傅瓷这女人,紧紧的抓住了这一点,不停的来刺激傅青满。看见傅青满几近抓狂的样子,周则倒是有点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把这个智囊收入后宫呢? 倘若傅瓷是她的女人,此刻应该也就没有苍玺什么事情了。 不过,这样观察敏锐的女人,若是朋友还好,若是敌人,谁心软留她一命绝对是为往后埋下了祸患! “这里是皇宫,本宫是皇后!你说这话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傅青满威胁道。 愚蠢!听到傅青满如此威胁傅瓷后,周则在心里暗叹了声。 傅瓷冷笑了声,“若是要治罪,圣上早就了结了臣妇了”。傅瓷瞪了傅青满一眼后,问道:“治臣妇罪这件事情就不劳烦皇后娘娘操心了。” 果然还是个聪慧的 不过,周则倒是想看看一会儿苍玺被带到宣事殿的时候,傅瓷还有没有此时此刻的心性与魄力! 约么着时辰差不多了,周则站起了身,与此同时周秉进了宣事殿与周则耳语了几句。 傅瓷能察觉到,周秉在与周则禀报此事的时候,周则的嘴角微微上扬。 莫非苍玺真的被苏佑出卖了? 尽管如此想着,傅瓷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让敌人最开怀的事情,莫过于你在他面前展示出了你的软弱——这一点,傅瓷深谙! “朕有个大礼要赠与王嫂,还请王嫂笑纳”,周则走到傅瓷身边边笑边说道。 见周则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容,傅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带上来!”周则冲着门外喊道。 闻言,傅瓷在精神上已经绷不住了。若非她有过硬的心理素质,恐怕这一会儿已经晕倒在这宣事殿中了。 片刻功夫后,周秉带来了两个人——一位是苏佑,一位是苍玺! 见来人,傅瓷大惊。双拳紧紧的握着,似乎要掐出鲜血来。 苍玺与苏佑看见傅瓷在此也是大惊。 万没想到,周则竟然会在傅瓷身上做文章! “怎么?王兄不会有了美妾就忘了娇妻了吧?”周则问道。 边问,周则还不忘打量着苍玺与傅瓷一眼。 “你就是抓她来,又如何?”苍玺冷面问道。 现在,他只希望周则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傅瓷在这儿,自己就没法与周则搏命。 他清楚的认识到,周则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听到苍玺这话,周则嘲笑般的看向傅瓷,“王嫂,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一直维护的那个男人!你瞧瞧,现在他连站出来保护你的想法都没有!” 周则这么说着,傅青满也跟着笑。 都说摄政王如何宠爱王妃,到了大难临头还不是各自飞? 傅瓷不说话,冷冷的看着周则。 周则笑道,“王嫂,朕让你去做监斩官如何?让你看着他的人头落地,怎么样?” 听周则此言,傅瓷的眼眶中泪水在打转。 她玩玩没想到,与苍玺再见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方式! 最为过分的是,周则竟然还要她亲自看着苍玺人头落地! 第三百六十二章问答 见傅瓷不说话,周则绕到苍玺面前,打量着这个人。 两年多未见,苍玺比原来看着沧桑了许多。看样子,在邱晔城这段时间,苍玺的日子并不好过! “怎么,让你最割舍不下的女人看着你死在他面前够不够残忍?”周则问道。 闻言,苍玺脖颈、手背上的青筋全都暴露了出来。尽管他事前有布置,但是傅瓷不知道。在周则的言语相击之下,苍玺担心傅瓷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圣上”,傅瓷冲周则唤了声,跪在了他面前,“臣妇愿意前往,不过还请圣上告诉臣妇,我家王爷犯了什么事情竟要问斩?” 不等周则回答,傅青满咄咄逼人道:“擅自离开邱晔还不算大罪吗?” 傅瓷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臣妇也擅自出了邱晔。圣上还是让臣妇与王爷同罪吧!” 听傅瓷这话,苍玺暗自在心里舒了口气。还好,傅瓷没有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惹怒了周则。 “摄政王妃都这么说了,圣上自然会成全”,傅青满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她虽然恨不得对傅瓷挖心拆骨,但是依照这个罪名,最多赐死。想要再对她做什么,恐怕很难。更何况,有个正大光明能要了傅瓷命的借口,傅青满自然要抓住! 此刻,苍玺有些紧张。他不怕周则答应傅瓷的请求,就怕他不答应! 倘若周则答应了,至少傅瓷与自己是在一起而非被留在皇宫里。 只要傅瓷不在宫中,自己便可展开拳脚! “准奏”,周则打量了苍玺一眼,笑言道,“不过,朕突然改了主意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周则身上,周则围绕着被捆绑的苍玺转了一圈,冲着他问道:“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应该是很痛苦吧?” 苍玺把头一转,并不看周则。俨然一副成王败寇任人处置的模样! “摄政王妃如花似玉,王兄应该更愿意多看一会儿自己的女人吧?”周则问道。 苍玺双目瞪得老大,“无耻——” 苍玺说完这话后,傅青满就要上前来打苍玺耳光,却不料被苏佑一下子拦住。 “你敢拦着本宫?”傅青满问道。 苏佑向来看不上这种只会嗷嗷叫、嫉妒心还重的女人,但看在她是皇后的份儿上,还是带着几分恭敬,言道:“这里是宣事殿,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如何处置摄政王,还是交由圣上定夺吧!” 苏佑这是在旁敲侧击说她后妃干政? 傅青满正要反驳,周则却转移话题道:“苏佑老将军捉拿罪臣苍玺有功,不如就亲自监斩他们夫妇二人吧。” “草民已辞官多年,圣上还是另选良臣吧”,苏佑故作推辞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周则断然不会换别人做监斩官。一来,是为了试探苏氏的忠心;二来,苏氏背叛了旧主还监斩了旧主,日后倘若不紧紧靠着周则这棵大树,苏氏怕是难以立足! 这两点,苏佑能想明白,依照周则的智慧,他不会想不到。 “朕说过,缉拿罪臣,封万户侯、赏金千两”,周则说着,打量了苏佑一眼。他依旧卑微如旧,面上却多出来了几分谄媚。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周则的治国之策不同于高宗。高宗杜绝手下人贪污,但周则不! 周则认为,人一旦有了贪心才好掌控。像是苍玺这种面上开来无欲无求的人,对于周则来说反而是大祸患! “既然如此,老臣恭敬不如从命!”苏佑说着,冲周则拱手一揖。 傅青满咽不下方才的那口气,遂而娇嗔道:“圣上……” 后面的话,傅青满还没说出口,就被周则训斥—— “方才苏大人的话皇后是没听见?” 见周则心向苏佑,傅青满只好忍气吞声,行了个礼便退出了房间。 这种时候,她不该触了周则的霉头! 待傅青满走后,周则才吩咐道:“苏佑听令!” 苏佑跪地给周则行了个礼,“朕命你做监斩官,先斩傅氏女,再斩摄政王!” “老臣遵旨”,说着,苏佑给周则叩首行礼。 接着,宣事殿里的太监就捧着已经盖好了御印的圣旨递到了苏佑面前,苏佑再次行了礼之后便与苍玺、傅瓷一同退出了宣事殿。 看着这几个人的背影,周则嘴角微扬,冲着储在一旁的周秉言道:“你跟着他们。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连同苏佑,就地正法!” 周秉领命,退出了房间。 好一招狡兔死、走狗烹! 囚车里,苍玺、傅瓷相对而坐。 “你怎么进城来了?”沉默片刻后苍玺开口问道。 傅瓷头也没抬的回答道:“原本是想去城外找你的。” 闻言,苍玺蹙眉,“一个人来的?” “季十七跟我一起来的,我让他去你的营帐搬救兵了”,傅瓷说着,依旧不曾抬头看苍玺。 看样子不算蠢到家了!苍玺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嘴上却嘟哝了一句,“愚蠢!” “是,我蠢!你不蠢!忠奸不辨,还把自己搞到这个地步!”傅瓷抬头看着苍玺说道,“这下好了,不仅我得跟着你送命,就连城外的大军也得跟着你送死!” 苍玺看傅瓷这副样子,面上冷峻,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女人还是在意自己的吧?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 到底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你后悔嫁给我吗?”苍玺问道。 傅瓷侧目看了苍玺一眼,“后悔有用吗?不还是得跟着你前来送死?” “是你自己求周则赐死你的”,苍玺嘴硬说道。 就只好好心没好报、好人做不了! “你要是死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与其如此,还不如与你死在一处”,傅瓷说道。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原本,她想进一切方法的活。但是,现在能跟苍玺死在一起傅瓷就觉得知足。 就在苍玺被绑着带进宣事殿的那一刻,傅瓷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与沈梓荷做出相同的决定——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 傅瓷知道,倘若苍玺真的死了,她定然是活不成的。不为别的,就只为这四年来的相濡以沫。 “看着我娶了苏满霜后你恨过我吗?”苍玺问道。 这些问题,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问出来,恐怕这辈子苍玺都不能听傅瓷说一句实话了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没”,傅瓷言道,见苍玺正看着自己,傅瓷接着说道:“这桩亲事是我促成的。恨只恨,我觉得苏佑是个好人,没想到竟然也是个忘恩负义的。” 苍玺轻轻应了一声。 这话他想问许久,他害怕傅瓷恨自己。 “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再不问,到了阴曹地府没准我们一个上天堂,一个下地狱,你就没机会问了”,傅瓷说道。 “为什么不一起?”苍玺问道。 “你不是不知道娶我之前我的名声如何。整个金陵城都没人敢娶我这个谋害后母、杀死婢女的毒妇”,说着,傅瓷打量了苍玺一眼,接着说道:“像你,为承周的百姓做了这么多好事,怎么会与我这种人一起下地狱?” 闻言,苍玺突然猛地靠近傅瓷,在她耳边轻声言道:“天堂要是没有你,本王不去也罢。” 说完,傅瓷白了苍玺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不正经的?” “不正经吗?本王觉得很正经”,苍玺耍无赖道。 能得到这样片刻的欢愉,苍玺突然不在乎生死了。 哪怕迎接他的真的是九幽台,苍玺也觉得与傅瓷能死在一处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三百六十三章迟来的婚礼(1) “你想活着?”苍玺问道。 傅瓷再次白了苍玺一眼,反问道:“谁不想活?” “与本王死在一处,不好吗?”苍玺问道。 “谁稀罕与死在一处”,傅瓷嘟哝了句。她万没想到,都被关在囚车里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了,苍玺还有心思开玩笑。 “方才不是你求着周则让他处死你的吗?”苍玺故意问道。 傅瓷没说话,苍玺扬唇笑了笑。傅瓷余光一瞥,正看见苍玺那迎着太阳光的微笑。 刚认识这人的时候,他不苟言笑。好像多说一个字或者一句话能要了他的性命一样,没想到如今竟然也变成了个小话唠。 见傅瓷萎靡不振,苍玺伸胳膊将傅瓷搂在怀里。傅瓷挣扎了两下,苍玺却搂的愈发紧了! “让我抱一会,我带你活着出去”,苍玺在傅瓷耳边轻声说道。 活着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九幽台有安排?”傅瓷问道。 苍玺摇了摇头,“你也看见了本王是被捆着进了宣事殿的。” 就知道白白欢喜一场! 如此想着,傅瓷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苍玺。见傅瓷闭目,苍玺嘴角的笑容比方才又灿烂了几分,搂着傅瓷的手也紧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到了九幽台。 所谓九幽台,就是刑场。 这儿有个木头是专门绑着犯人的,木头缝里的血色已经红的发黑。 这木头上有多少人的血恐怕数也数不尽! 这儿,斩过平民百姓,斩过王公贵族。还斩过敌军地将,也斩过皇室子孙!总之,这木头底下不知道压着多少冤魂! 囚车的门被打开,苍玺见傅瓷有点发怵,遂而开口问道:“怕不怕?” 傅瓷吸了口气,故作镇定。 怕她倒是不怕,就是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一世。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还是让自己给糟蹋了! 见傅瓷不回答,苍玺先下了囚车后强行将傅瓷抱了下来。傅瓷挣扎了几下,言道:“旁边有百姓看着呢!” 苍玺环视了一周,在傅瓷的唇瓣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吻,言道:“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去!” 闻言,傅瓷羞红了双颊。 苏佑率先登上了九幽台,宣读着周则的命令。九幽台之下,站着许多百姓,虽然不比看傅绰约成亲仪仗的人多,但也不会少到哪儿去。 宣读完毕后,苏佑所在尊位上拖延时间,周围的百姓在指指点点的议论。有的微微知道内情的人在议论苏佑的不仁不义,有些还记得这位曾经恶名昭著的傅三小姐的说这是报应,还有些人在讨论着苍玺,说是傅瓷这种包藏祸心的女人白白连累了苍玺。 苍玺听到百姓在议论傅瓷之后,看了看傅瓷。尽管是众人口中的恶女人,但傅瓷却丝毫不在乎。 “苏大人——”苍玺冲着苏佑喊了一声。 苏佑循声望去,问道:“何事?” 苍玺笑了笑,“本王还有一桩愿望未实现,苏大人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听苍玺这么说,苏佑站起身,走到苍玺面前问道:“什么愿望?” “四年前,本王与瓷儿相识。半年后,因为仇夫人离世,本王未能给瓷儿一个大大方方的婚礼。如今,已经是要入黄土之人,苏大人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苏佑犹豫。从营帐里来的这一路上,苍玺可没说过今日会在宣事殿里遇到傅瓷啊!更没说过,在刑场上还有这么一出! 罢罢罢,反正目的是拖延时间。如此一来,也算是在拖延时间了! 还未等苏佑开口,苍玺接着言道:“这周围,围的都是御林军,还有城中百姓,苏大人是怕本王跑了不成?” 苏佑在心底里骂了句,面上不动声色的冲着两旁的人,说道:“给摄政王与摄政王妃松绑!” 被苏佑吩咐的那士兵有点不知所措。万一松绑之后,犯人逃了,这罪名是谁的? 更何况,他看了这么多死在刑场之上的人,还从来没讲过谁在刑场之上拜天地的! 见那士兵不懂,苏佑冷声言道:“本官的话,你没听见?” 士兵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给这两人松绑。反正出了事情有人扛着,他们这些小兵将也就是个看人脸色、替人行事的命! 士兵先给傅瓷松了绑之后又解开了苍玺身上的绳子,苍玺走上前来伸手牵着傅瓷走到了百姓面前。 傅瓷不知道苍玺喉咙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上,即便再坏也不能坏到哪儿了。 “本王身旁的这位就是本王的妻子,国公府的三小姐傅瓷”,苍玺冲着众人喊道,傅瓷见状,冲着苍玺低声嘟哝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苍玺冲着她微微一笑,恰如三月春风。 “她,嫁给本王的时候,婚礼只有四皇子周义、还有国公府与其他一众与本王交好的人前来。本王知道,对于一位未出阁的姑娘来说,大红花轿、嫁衣还有嫁妆都十分在意。但是,那个时候时局不允许、政局也不允许。然而,傅三小姐还是嫁给了本王”,说着,苍玺深情的看了傅瓷一眼。 “瓷儿出嫁给本王的时候,玺王府里就有了别人的耳目。她为了助本王除去奸佞,不惜自残”,说着,苍玺小心翼翼的将傅瓷的袖子向上撸了三寸。 果然,那个时候留下的疤痕还在。傅瓷有点儿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将胳膊抽离。 “本王开过仓、放过粮,见过救济站。站在这儿的诸位,可能有人受过我玺王府的恩惠。但是,你们不知道你们吃的粮,是王妃拿着自己的金银首饰换来的!”苍玺冲着百姓喊道。 听见苍玺说到这儿,百姓再次纷纷议论。 “你们或许不知道,玺王府做的每一件善事都有我身边这位贤妻一半以上的参与与谋略!” 傅瓷听到这儿,眼眶有点红。苍玺接着说道:“她深明大义、有勇有谋,就连国公府中已经故去的仇老夫人也对我的妻子赞许有加!试问这样一个人,会是你们口中的毒妇吗?本王希望,以后你们去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只用耳朵,请用眼睛、用心看看这个人都做过什么!” 听到苍玺发问,台下的一众百姓再次议论。 有的人甚至带头喊道:“玺王妃是大好人!”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人,百姓们也纷纷的冲着傅瓷喊起来,“玺王妃是大好人!” 喊着,大家伙儿都跪地给傅瓷磕头。 见此情形,傅瓷已经是热泪盈眶,赶紧冲着百姓们喊道:“大家请起!大家快快请起!” 百姓们起了身,傅瓷含着眼泪冲着苍玺笑了笑。 这还是苍玺第一次在乱言乱语中向大家来解释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恶人! 只可惜,这是在他们临死之际。 不过,尽管如此,傅瓷也心满意足了! “不能杀玺王妃!不能杀大好人!”突然有人喊道。 这么一喊,现场的士兵们镇不住了。尽管,他们也觉得像傅瓷这等如花似玉的人怎么可能心肠如蛇蝎,但是他们的职责就是听主子命令办事,而他们的主子现在让他们要了这么一位好人的命! “不能杀王爷王妃!不能杀王爷王妃!” 呼声越来越高。苏佑本就无心维持,现场的情况乱成一遭,若不是还有士兵们,恐怕百姓们早就把九幽台拆了。 “大家静一静”,苍玺言道。 听苍玺开口,众人果然就安静了许多,苍玺面对着傅瓷言道:“本王欠她一场婚礼,今日大家伙儿都在,不如给本王与王妃做个媒证!”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拜天地 听到苍玺的话,百姓们一阵高呼,都说愿意做这个证婚人。 见百姓们如此,这位一向不苟言笑的摄政王爷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其实,这场婚礼本王想不给你许久了。在邱晔城那个王府的后院,本王特地命人挖了个温泉,一切都策划好了之后没想到你竟然要促成本王与苏家二小姐的亲事。后来,因为种种不愉快,补给你的那场婚礼也就耽搁了”,苍玺说着,紧紧的握住了傅瓷的手。 傅瓷眼眶通红,面上带着笑容,听着苍玺继续说道:“本王知道,此生有负于你。弥留之际,你可愿意与本王再拜一回天地?” 闻言,傅瓷破涕为笑,含泪点了点头。 见傅瓷同意,尽管这是刑场,但百姓们开始起哄。甚至还有人说,自己做的是布庄买卖,要给苍玺与傅瓷那个大红花球来带! 被此人一逗,刑场的氛围活跃了不少,许多老板姓也纷纷回家拿了不少能用得上的东西——花生、桂圆、喜糖、红盖头,还有手巧的竟然带着红纸与剪刀剪了两个大红喜字。一盏茶的功夫,刑场就大变了个模样。 苏佑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这都是苍玺与傅瓷平日里为人做下的,百姓们愿意帮忙证明摄政王府平日里做过不少帮助百姓们的好事! 一切都安排好之后,苍玺为傅瓷盖上了大红盖头,牵着傅瓷的手轻声言道:“别怕。” 不知为何,傅瓷听到苍玺这话时,心里踏实了不少,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刑场之上,更忘记了不久之后她与苍玺就会命归尘埃! 苍玺牵着傅瓷的手双膝跪地,冲着百姓们大喊道:“一拜天地——” 听到苍玺这一嗓子,傅瓷与苍玺一个头磕在地上。 此刻,周秉已经到法场,只是未现身。一看到情形不对,周秉立刻让人会去将消息禀报给了周则。 礼毕之后,苍玺扶起了傅瓷,对着百姓们言道:“本王幼时双亲就已经为国捐躯,多亏先帝与太后娘娘抚养。如今先帝不在,太后被皇帝禁足,本王已经无力回天,这第二个头本王与王妃就叩给在场的百姓,感谢你们的帮助,才让本王在刑场上了却了心中的遗憾。” 苍玺言罢,观察着周围百姓的状态。这台底下的一众人,听见傅莺歌被周则禁足之后,纷纷炸了锅。 与此同时,北门被破,一对约么有百十人的军队将整个刑场包围了起来。苍玺认识为首的人,正是薛锦绣! 那么,这些兵将呢?是薛家军吗? 正想着,突然看到薛锦绣下马,走上了九幽台。守在刑场周围的侍卫想拦着她,但薛锦绣周身为了许多人,这些侍卫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走上九幽台之后,薛锦绣看着台下的一众百姓,眼眶有点红。 “我是薛锦绣,长清侯薛常青之女。小时候,母亲死在了战争中。所以,我不希望金陵城的孩子跟我一样,有一个惨淡童年”,说着,薛锦绣抹了一把泪,接着说道:“但是,站在台上的这两位大家应该都认识——摄政王苍玺、摄政王妃傅瓷,他们两个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在邱晔又帮助了多少难民!现在,圣上要将他们两个斩首,他们二位于我薛锦绣有恩,于我薛家有恩,我薛锦绣不想做忘恩负义之人。大家看清楚了,今日这法场是我薛锦绣劫的,与他人无关。倘若,今日我不幸死在了这儿,我希望百姓们能帮我照顾好我爹爹。” 说完,薛锦绣潸然泪下。 该说的话都说完之后,薛锦绣从怀里再次掏出虎符,对着薛家军说道:“保护王爷、王妃安全离开!” 薛锦绣一声令下,王军与薛家军即刻开战。 薛锦绣的出现无疑大乱了苍玺的计划。薛锦绣不知道时辰,她这边引起了暴乱,东门那边匈奴王的人还未进城。一时之间,苍玺这边情况甚是尴尬。 打吧,红玉的人还未到,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能赢;不打吧,薛锦绣已经将事态弄成这样,不打也不行了。 眼见了现场的情况乱了,苍玺只好让苏佑将傅瓷先安置在了一出还算是安全的地界儿。周秉万万没想到苏佑竟然会叛变。 苍玺还下令不得伤害城中百姓,并且让妇人与孩子先行离开这混乱的场面。百姓们为苍玺的种种行为所感动,一些身强力壮的男人干脆也扛起了家伙什与王军战斗。 周秉见王军不占便宜,遂而带着他手下的暗卫现身。 呵—— 果然还留了一手! 王军与薛家军打斗,薛家军自然占着些优势。毕竟,王军不会轻易殃及百姓们,但周秉手下的杀手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杀一切除了王军以外的人! “保护百姓离开”,薛锦绣下令,自己也纠缠到了与那些杀手的打斗中。 若是仅仅是生死搏斗,倒是还不算什么。难就难在还要尽量保护这些无辜的百姓。 苍玺一众人死撑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有人带军朝九幽台这边赶来—— 军队越来越靠近,苍玺与薛锦绣看清了来人——正是周信! 周信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是敌还是友? 一时之间,薛锦绣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什么,杀啊!”周信冲着薛锦绣喊道。 薛锦绣没回过神儿来。周信是友军? 砰—— 周信挑开了正要落在薛锦绣身上的大刀,吼道:“愣什么神?” 就下薛锦绣之后,周信对着身后的百十来号将士下令道:“保护百姓与摄政王冲出突围!” 妈的。周秉暗骂了声,他万万没想到周信会拿着周则给的兵符带兵前来帮助苍玺! 眼瞧着自己手底下的人一个个倒下,周秉举刀喊道:“所有叛臣,就地正法!” 闻言,还能动弹的一众杀手们各个如狼似虎的举刀冲着这些人砍来。 “小心——”周信及时的拽了薛锦绣一把,对着展英喊道:“护送锦绣郡主回去。” 回去?薛锦绣来之前就没想过这个词! “你不走我不走”,薛锦绣边防守边喊道。 “郡主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是先跟属下走吧”,说着,展英为薛锦绣拦下了致命一剑,接着说道:“您走了,三殿下才能安心作战!” “拉他走!”周信推了薛锦绣一把,冲着展英喊道。 被周信这么一推,薛锦绣稳稳的进了展英的怀里。见薛锦绣要走,周秉一个健步上去拦下! 周秉是这一批杀手中最狠最绝情的一个,一刀下来,展英看不住,手中的兵器很快就被周秉挑了出去。 见周秉这边情况不妙,苍玺与周信赶紧过来帮衬,随之大部分的死士、杀手也都将目标放在了这四人身上! 周信猛地扶起了倒地展英,言道:“带她走,我掩护!” 展英应了一声,带着薛锦绣就要走。周秉是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他就算死,也得拉一个跟他垫背! 如此想着,周秉一个阔步上前,再次拦住了薛锦绣与展英的去向,挥刀就要砍下—— “啊——”薛锦绣被人猛地推了一下之后,就听见了这声惨叫。 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看见了一地鲜红的血,还有一段残肢——人的手臂。 看到这断肢上被鲜血染红了的布料,薛锦绣几近疯狂的朝着周信的身旁连滚带爬的过去。周秉借机继续攻击薛锦绣与周信,苍玺想拦下来,但为时已晚。 就这样,苍玺眼看着周秉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大刀狠狠的冲着薛锦绣的后背砍下。 嗖—— 第三百六十五章太后谋 此一箭正中周秉的后心! 那三人看到这一幕后舒了口气。好在,有惊无险。 只是,周信的这只胳膊算是废了。 寻着箭来的方向望去,薛锦绣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举着弓箭。薛锦绣眼泪婆娑的冲着自己父亲的那个方向笑了笑——他还是来了,他仍旧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大英雄! “带着周信走!”苍玺冲着薛锦绣喊道。 闻声,薛锦绣将兵符扔给苍玺,扶起了周信由展英护送着就要走。 薛常青带着人将战线逼近,很快就将那群杀手与死士通通变成了死人。 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苍玺有点儿怅然。这么多性命,就这么没了? “别想了,你的人呢?”薛常青问道。 “按照约定,他们还有一刻钟就能攻破东南西北四个门”,苍玺说道。 薛常青点了点头,“你先去安置好你在意的人,半个时辰后我薛家军与你的人一同在宫门口会合!” 苍玺应了一声,亲自将傅瓷送到了城门口那家客栈。 周则这边玩玩没想到,金陵城之内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帮助苍玺,一时之间失去了章法。 因为匈奴王的缘故,东城门这边攻破的十分容易。其余三个门也都顺利进行。与此同时,程钺带着人将守在陈秋实门前的那群人通通干掉,与陈秋实回合之后都去了宫门口。 宫门口前,近两万的士兵将宫门口死死的围住。周则想要调兵,但周秉已亡,他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带着他的兵符去救人。苍玺这边一声令下,各路将军指挥着自己帐下的军队开始攻打各个城门。有苏家军、薛家军、苍家军、陈家军,万万没想到原本四大家族的兵士竟然以这种方式再次统一作战! 周则这边着了急,傅青满哪儿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宫里面还在宣事殿的大臣也就只有傅骞与宋濂,周则一个劲儿的问他们该怎们办。 偏偏这两个人平日里看起来主意一大推,到了这种关键时候竟然一个能用的方法都想不出来! “依老臣看,圣上还是请太后娘娘出来吧”宋濂拱手道。 此话一出,周则与傅骞当即明白了宋濂的意思。他这是想挟持太后以逼各路将军退兵? 只是,太后并非是苍玺的亲生母亲。宫里面也没有这四大家族的后代在,周则就算是想要威胁他们退兵,都没有人质! 罢罢罢,此时此刻死马权当活马医! “去,请太后、怀墨公主还有小世子来!”周则下令。 闻言,傅骞拱手道:“圣上不可!若是太后、怀墨长公主或者小世子有危险,门外的那群人更不会顾忌什么。” 这个时候,周则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东西。 他只知道,傅莺歌对待苍玺有养育之恩;苍玺一直把周怀墨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有这两个人在自己手上,苍玺一定会有所顾忌! “圣上,忠言逆耳,此举万万行不得啊!”傅骞跪地喊道。 “收起你的忠言逆耳,朕只想要江山社稷!”周则冲着傅骞喊道。 傅骞还想劝,周则却命人将他带了下去。 直到被拖出宣事殿的那一刻,傅骞都一直在喊万万不可伤及这三人的性命! 并非傅骞迷途知返。傅莺歌与周怀墨死不死其实对他来说无所谓,傅骞所关心的是小世子傅以恒的安危。 五十出头的人了,膝下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子、傅家好不容易有了个后代,难道竟然要折在这一劫上? 想到此,傅骞不禁老泪纵横。 太监去请傅莺歌、周怀墨与傅以恒的时候,傅莺歌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个想过弑父杀君之人,傅莺歌还是觉得信不过他,遂而早早就把周怀墨与傅以恒藏了起来。太监找遍了整个寿康宫都没找到周怀墨与傅以恒的影子。 “太后娘娘,您还是说了吧。您看您这个年纪本该是享福的,若是您能交出长公主与小世子,兴许圣上还能饶您一命!”太监威胁道。 傅莺歌闭着的双目睁都没有睁开。跟着高宗那些年,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难道还会怕这些小喽喽? 那太监见傅莺歌不搭理自己,冲着与他前来的一众侍卫使了个眼色,“既然娘娘不肯,那就请娘娘去吧。” 得令,侍卫走向傅莺歌。 “别动哀家,哀家能走”,傅莺歌说着睁开了双眼,继而下了软塌,走到镜子面前冲着菱花镜笑了笑。 镜中的人虽然没了当日的眉毛,但是风华确实依旧。 “走吧”,太监催促道。 傅莺歌没理会他,径直出了寿康宫的大门。 只有傅莺歌一个人被带到宣事殿来的时候,周则愈发慌了神。 手上的筹码越少,让那群人退兵的可能性就越小。 想到此,周则强装淡定问道:“母后近来身体可好?” 傅莺歌手里握着佛珠,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连双目都是紧紧闭着的。 周则见自己是自讨没趣,脸面与心里都有些挂不住。毕竟,方才士兵已经来报,说各个宫门都撑不了太久。 傅青满见周则着急,虽然上前说道:“让臣妾去劝劝母后。” 现如今,他们两个人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周则若是失势,傅青满即便能活下来,往后的日子也可想而知。 “母后”,傅青满跪在傅莺歌脚边唤了声,接着问道:“臣妾与圣上知道对待您老人家与摄政王是过于严苛了些,我们改!还请您出面劝劝摄政王退兵吧。” 傅青满本就一副媚态,加上从小就练出来的那副奴颜婢骨。哪怕傅莺歌不用睁眼都能感觉得到傅青满的嘴脸到底有多么丑陋。 见傅莺歌不说话,傅青满接着说道:“圣上与臣妾对怀墨长公主与小世子都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希望你们能劝劝那些叛军!倘若他们答应退兵,圣上一定不会追究”,说着,还抬头向周则问道:“是吧,圣上?” 闻声,周则赶紧连连应下,并且保证许诺让苍玺、傅长川等人位至高官。 傅莺歌没想到周则是这么个软弱的!倘若高宗看到自己的儿子是个可以为了保命而成为傀儡的皇帝,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想到此,傅莺歌睁开了闭着的双目。 见傅莺歌睁眼,周则与傅青满皆认为有了希望,赶紧赔笑。 没想到,傅莺歌睁眼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了傅青满一巴掌,傅青满压着怒火看着傅莺歌。 傅莺歌起身道:“你身为一朝皇后,哪有个做皇后的样子?蛊惑皇帝远离忠臣、亲信小人,贪官污吏,皆放纵不理,忠臣良将,驱逐出朝堂。若是承周的江山亡了,你就是一大罪人!别忘了,承周的江山是你的祖父、祖母还有许多忠臣良将一起打下的!哀家眼看着这大好河山毁在你手里,就是死也不敢去见周家与傅家的列祖列宗!” 傅青满想反驳,却没料想傅莺歌走到周则面前同样给了他一巴掌,“你,先帝的爱子!高宗皇帝属意你,哀家抚养、培育你不是让你将先祖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土地一并毁在那些小人们的手中。这些年,你扪心自问……” 不等傅莺歌说完,周则就敛袖打断道,“此刻朕不想听那么多,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说出周怀墨与傅以恒的去处。兴许外面那群人退兵了,朕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闻言,傅莺歌冷笑一声,“那你杀了我啊!”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说着,周则就要拔剑。 第三百六十六章太后亡 “那你动手啊!”傅莺歌刚生说道。 周则手中的剑抖了抖,但最终没落下。在这一点上,无论周则心里有多么生气,但还是有分寸的。 傅莺歌在,苍玺等人就会有所顾忌。傅莺歌死,他们这些叛臣大可以打着为太后复仇的名义攻进宣事殿。到那个时候,周则就算能将苍玺等人一网打尽,也难以堵住天下人之口! “圣上,东门已破,摄政王已经带着大军朝宣事殿来了!”太监匆匆忙忙的禀报道。 周则冷哼了声。万万没想到,苍玺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周则已经派人去调兵,但最终还是没来得及。 难道真是是天要亡他? 正想着,周则听到太监催促道:“圣上赶紧拿个主意吧,再晚些恐怕摄政王的人就打到宣事殿门口了!” 周则恶狠狠的剜了傅莺歌一眼,“你随朕出去。” 傅莺歌并没有慌张,好像已经看开了一般,神色从容的被周则推搡着出了门。 苍玺的动作还真是快,周则与傅莺歌出门的功夫,苍玺的人马已经在宣事殿的台阶之下了。 周则俯瞰着宣事殿之下的一切。有苍玺的人马,还有哪些为了保护他们而殒命的士兵,甚至还有些无辜的太监与宫娥。 苍玺看见宣事殿大门之外的两个人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怕与周则拼命,就怕周则拿什么人的性命威胁于他! “圣上好久不见”,苍玺坐在高头大马上故作淡定的冲着台阶之上的周则喊道。 此刻的周则犹如困兽,“许久不见,朕竟不知在自己身边养了匹饿狼。” “狼能活命,是因为狼团结、肯拼命,犹如治国……” 不等苍玺说完,周则就打断道:“你少给朕扯什么大道理。朕只知道成王败寇,今日你的人马打到这儿来,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话说道这份上,苍玺冷笑了声,“那圣上以为,到底是你死,还是我亡?” 周则还试图与苍玺谈判道:“你若是肯退兵,朕保你高官厚禄,如何?” “高官厚禄?”苍玺反问道,冷笑了声,问道:“那白白死在这场皇位之争中的四殿下周义的仇又该怎么算?” “老四是沈家人动的手,玺王兄若想报仇,朕允你手刃沈氏满门!”周则还试图挣扎道。 见苍玺面色不善,周则接着威胁道:“玺王兄若是轻举妄动,母后要么为你陪葬、要么为朕陪葬”,说着,苍玺才发现周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架在了傅莺歌的脖子上。 禽兽!苍玺在心里骂了一声。 周则年幼丧母,是傅莺歌一手将他带大。傅莺歌这一生只有周怀墨这一个亲生女儿,其余的孩子大多都是在一场又一场的后宫之争中那些已经故去的嫔妃留下来的子嗣。比如,周则、周信、苍玺。但是,傅莺歌并不因为他们三位不是自己的亲手骨肉就差别对待。 无论在哪个方面,傅莺歌能帮得上的就没有说亏待过谁。 只是,没想到,傅莺歌竟然养了条毒蛇。 “想好了吗?是退兵还是弃母后于不顾?”周则将匕首用力嘞了两分,问道。 见苍玺不回答,周则接着说道:“在玺王兄眼中,难道母后的养育之恩还抵不上皇位?” 傅莺歌对苍玺有养育教导之恩,在这一点上,苍玺没法说服自己弃傅莺歌于不顾。 “撤退”,苍玺下令道。 “王爷!”苍洱在一旁想要劝,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竟然要因为一个女人撤兵? 况且,周则这种人面兽心的人,他们一旦退兵,周则在城外的各大营帐的兵将来救驾之后,周则指不定给他们按上个什么罪名。到时候,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别说了,本王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后死在他手上”,苍玺冲着苍洱说道。 “那王爷就要看着我们身后的弟兄们死在刑场之上吗?”苍洱反驳道。 这是苍洱第一次忤逆苍玺的命令。他不能看着身后的苍家军跟着他们出生入死之后,还落不得好下场。要是战死疆场也便算了,身为将士,若是死在刑场上岂不是冤屈? 傅莺歌看到苍玺肯为她退到这一步上,心中已经十分感念。 她没有儿子,苍玺却给了她一份儿子对母亲的保护! “啊——”,台阶之上,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听到这一声,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苍玺看过去的时候,傅莺歌已经倒地。 “母后——”,苍玺嘶吼。 周则也愣在了当场。他万没想到傅莺歌会主动碰到刀刃上。他看在已经倒地的傅莺歌,心情复杂。 “圣上,臣妾来了,你等等我”,傅莺歌含笑轻声说道,最后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攻上去”,苍玺冲着身后的将士喊道。 他提着承影剑,剑锋指着周则的方向。 周则看到这个仗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了。援军不到,他唯有思路一条。 苍玺身后的将士们没想到太后会自尽来成全苍玺的大业,感念之余心里更是痛恨周则,遂而蜂拥而上,很快就将皇宫围了起来。 黄昏时分,周则被捕,一系列想干之人也都落网。当然,昔日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变成了屠场。 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后,苍玺即刻做起了善后工作。 今日,因为他们强行攻入皇宫,金陵城中的百姓们遭了殃。苍玺吩咐苍洱带着太医们连夜在金陵城里搭起了个帐篷,哪家哪户有病灾可免费就医。 苍玺此举让百姓们感恩戴德。 入了夜,苍玺又亲自去了那家客栈寻傅瓷。他去时,傅瓷、薛锦绣、季十七已经围在了周信的床前。 周信已经入睡。看着他发白的脸色,苍玺问答:“他情况如何?” 季十七叹了口气,“旁的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那条胳膊保不住了。” 苍玺的瞳孔瞪大了几分,面上却没流露出什么其他的表情。他拍了拍薛锦绣的肩膀,言道:“你父亲此刻在宫里,你要回去见他一面吗?” 薛锦绣摇了摇头,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道:“季公子说他的情况不适宜奔波,我想在此先照顾他一段时间。等他醒了之后,我再回去向父亲请私盗兵符之罪。” 苍玺点了点头。今日之事,薛锦绣之所以能偷盗兵符,一切都在薛常青的掌握之中。否则,薛锦绣也不会如此顺利的就带着薛家军到了九幽台。 不过,这些话苍玺不预备现在告诉薛锦绣。他希望,能找个合适的时机让薛常青亲口对薛锦绣说。 “跟我回去吧”,苍玺对傅瓷言道。 傅瓷刚想开口反驳苍玺,季十七言道:“他需要静养,你们出去说吧。” 苍玺点了点头,他知道季十七这是在帮自己。 傅瓷看了季十七一眼,季十七冲她点了点头,傅瓷叹了口气,跟着苍玺出了房间。 “随我回宫吧”,苍玺言道。 “王爷答应过我,事成之后放我走,你我再无瓜葛”,傅瓷眼动啊。 “别赌气了,这些日子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想了许多。瓷儿,随我回去,再给我一次机会”,苍玺说道。 傅瓷有点儿无动于衷。今日刑场之上,明明苍玺早就策划好了,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也只有她一人提心吊胆。 “王爷觉得一张纸被人揉皱了之后,只要展开那些折痕就会消失吗?”傅瓷背对着苍玺问道。 良久,傅瓷没得到苍玺的回答,再回头看苍玺的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傅瓷诧异,扶着苍玺的躯体大喊道:“苍玺!苍玺你醒醒!” 第三百六十七章毒发(1) 傅瓷架着苍玺去了一件厢房,赶紧请了季十七来为他苍玺把脉。 季十七的手指刚搭在苍玺的脉搏之上,傅瓷就带着哭腔问道:“他这事怎么了?” 傅瓷哽咽的声音打在季十七的心上,但他看着苍玺这个状态,也只能安慰道:“先别哭,我给他瞧瞧。” 傅瓷或许也感觉到自己情绪失控,遂而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眼泪,等着季十七的手从苍玺的脉搏上抽离之后,才问道:“怎么样?他到底怎么了?” “中毒了”,季十七言道。 仅仅三个字对于傅瓷来说确实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中毒了?怎么可能? 傅瓷边哭边笑,“这不可能,你再好好瞧瞧,他怎么可能中毒呢?你再好好看看!” “瓷儿你冷静”季十七冲着傅瓷喊道,待傅瓷安静后,季十七才接着说道:“他确实是中毒了,而且还是西域的草木之毒。根据他的脉搏来看,他已中毒多日”,说道这儿,季十七抬头望了傅瓷一眼,眼神中饱含歉意,“很抱歉,这种毒我解不了。” “解不了?”傅瓷重复了句,“怎么可能,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治不好的病。季十七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说着,傅瓷跪在了季十七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季十七赶紧扶起傅瓷,看着傅瓷这副神情,季十七叹了口气,“此毒虽然我解不了,但并不是就真的无解。此毒本不致命,致命的是每次毒发带来的痛苦,许多中了此毒的人最后不是毒发攻心,而是因为受不了这份儿腹痛的折磨自尽而亡。” 腹痛?季十七说的话,傅瓷就只听到了这一句。 也就是说方才苍玺在与自己说话的时候已经腹痛不已。可是,这个人怎么吭都不吭一声呢? “你告诉我去哪儿能找到解药!”傅瓷拽着季十七的袖子问道。 “恐怕得找个靠谱的人走一趟西域了”,季十七言道。 “西域”,傅瓷嘟哝了一句,问道:“去西域就能找到解药?” 季十七并不想告诉傅瓷,去了西域也不一定能找到解药,但是看到傅瓷这个样子,季十七隐瞒道:“对。” 闻此一言,傅瓷仿佛一下子看到希望了一样含泪笑了笑,转身握着苍玺的手,言道:“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来解药。” 说完之后,傅瓷将苍玺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等我。” 傅瓷到底是没去的了西域。 苍洱带人寻到客栈,看到已经躺在榻上的苍玺,心中暗叹不好,问道:“王爷毒发了?” 季十七点了点头,傅瓷问道:“你早就知道他中毒了?” 苍洱应了一声,跪在了傅瓷面前言道:“我此行来就是想禀报王爷一声然后去西域为他寻找解药,没想到他毒发比我想的快。” 见傅瓷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去,苍洱接着说道:“主子,此刻王爷倒下了,您是王爷的妻子,所有的担子就落到您身上了,您不能再倒下了,王妃——” 说着,苍洱给傅瓷磕了个头。 傅瓷仍旧听不进苍洱的话。她就是一个弱女子,此时此刻她只想让苍玺长命无忧,至于这些零零总总的事情,傅瓷不想考虑! 见傅瓷这状态,苍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季十七上前将他扶起,言道:“你快去快回。这儿有我季十七一天,就不会让苍玺与瓷儿受到危险。” 苍洱点了点头,冲着季十七深深一躬后出了门。 傅瓷仍旧颓废在地,季十七上前安慰道:“瓷儿,这个时候你不能倒下。苍玺需要你陪着,朝中形势需要你把持,这天下的百姓也需要你守护,如果你倒下了,王爷先前的种种所为岂不是白费了?” “我只想他活”,傅瓷歇斯底里的喊道。 季十七将傅瓷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想,这是你们一起坚持了这么久的事情,好不容做到了,即便要放弃也要与他商量一下。” 闻言,傅瓷缓缓的抬头望向季十七,十七冲着她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后背,言道:“都会过去的,王爷吉人天相。” 傅瓷点了点头,将眼泪抹了一把之后,言道:“我想带着他进宫。” “你想好了?”季十七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是他打下来的江山,他昏迷了我就该替他守住。” 季十七应了一声,傅瓷接着说道:“宫里形势不会太好,倘若无人主持,必定大乱。” 季十七轻轻嗯了一声,傅瓷说的没错。周则虽然被打倒,但是并不代表周则在宫里就没了势力。更何况,今日一战,承周的元气多多少少有损伤,若是没有个能拿定主意的人,承周将有可能岌岌可危。 “你若是想好了,我便全力支持你”,季十七言道。 在他眼中,傅瓷是那种能在逆境里快速生长的人。遇到困境,傅瓷或许会疑惑,但带给傅瓷更多的是成长。 “中毒者会有其他什么症状?”傅瓷问道,声音仍旧带着哽咽。 季十七想了想,言道:“此毒我只听师父说过几次,至于有什么具体的症状我没接触过,也不知道。眼下,最好是能找个经常随军作战的军医来仔细问问,他们常年随军出征,必然会在这方面上了解的比我多得多。” 傅瓷应了声,季十七分析的没错。 “需要我随你回去吗?”傅瓷问道。 “不必了,周信这边还要多拜托你”,傅瓷眼动啊。其实,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傅瓷很像要让季十七陪在她身旁。只是,那个宫苑曾经让季十七失去了两个最关心他的人——他的师父与师母。 傅瓷不想让季十七太过为难。更何况,周信这边确实需要人照顾。 “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吩咐人来与我说”,季十七言道。 傅瓷点了点头,与季十七一起将苍玺安置在马车上后,季十七又嘱咐了车夫几句,而后与傅瓷简单道别。 夜已经深了,傅瓷将苍玺揽在自己的怀里。 夏日里的马车里有些闷热,傅瓷打开车窗,望着月亮。 月亮很大、很圆、很亮,那种意境是在邱晔城看不到的。只是,此刻傅瓷已经无心赏月。 苍玺微微动了下后睁开双眼,傅瓷有点儿诧异,又惊又喜的问道:“你醒了?” 尽管身子不适,但苍玺并不想过分的在傅瓷面前表现出来。他不想再让这个小女人提心吊胆了,他只想为这个小女人撑起一片天! “吓到你了?”苍玺问道。 傅瓷毫无隐瞒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不早说你中毒了?” 苍玺将头靠在傅瓷的肩膀上,问道:“我若是说自己中毒了,你是不是就舍不得走了?” 傅瓷没接话,过了片刻才问道:“你了解这种毒吗?” “稍微了解些”,苍玺言道,傅瓷没打断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此毒是西域之毒,解药难求。本王找军医看过,他说此毒毒发有十五日的时间,若是找不到姐咬了,瓷儿可愿再在我身边留十五日?”苍玺虚弱的问道。 傅瓷没说话。 苍玺接着说道:“这种毒,毒发时会伴有轻微腹痛,不致命。你放心吧” 傅瓷点了点头。这分明与季十七同他讲的有差别。 季十七说,中毒者,大多数是因为受不了这腹痛之苦选择自尽的。看到苍玺这样极力的隐瞒,傅瓷使劲儿的吸了吸鼻子,眼眶再次红了。 好在天黑,苍玺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毒发(2) 回到皇宫已是深夜。 因着这一战,宫中也是人心惶惶。好在,那些靠得住的旧臣仍心向苍玺,帮他处理了不少事情。 “王爷,太后娘娘的身后事微臣已经吩咐下去了,王爷您看——”说这话的正是傅长川。 此番,傅长川妻儿受太后恩惠才得以平安。若不是傅莺歌料事如神事先以侍疾的名义让周怀墨与傅以恒进宫使得周则放松了警惕,而后又以傅绰约的婚事偷偷将他二人送出宫去。如此安排可谓是用心良苦。 “厚葬!”苍玺言道。 傅长川应了一声拱手出了宣事殿。 待傅长川走后,苍玺为傅瓷揩去脸上的泪安慰道:“我知道母后过世你心里定然难过,但是王朝替代必然会有人牺牲。” 傅瓷点了点头。这道理她明白,只是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傅瓷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 “王爷,末将程钺求见!”程钺在宣事殿门外朝屋里喊道。 苍玺应了一声,程钺推门而入。 见傅瓷也在这儿,程钺给傅瓷行了个礼,傅瓷福身回了个礼。 “你这急匆匆的模样,所为何事?”苍玺问道。 程钺叹了口气,言道:“周则的旧部都在外放言说王爷是谋权篡位,为人不忠、不义、不仁。” “本王何时在意过这些虚名?”苍玺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王爷不放在心上固然是好,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程钺感叹了声接着说道:“王爷莫忘了,咱们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民心所向,倘若周则旧部的势力过大,王爷可就岌岌可危了!” 听程钺这么分析,傅瓷忍不住点了点头,苍玺也闷闷应了声。 程钺说的不无道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前人留下来的经验,后人惜之、用之,必有裨益。 “我有个主意”,傅瓷打破了沉默。 闻言,苍玺与程钺的目光皆落在傅瓷身上。 “周则知道用王爷的软肋,我们为何不能用他的软肋?”傅瓷抛砖引玉道。 “王妃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程钺问道。 这呆子!傅瓷在心里感叹了声,除了求亲之前那些时日,周则何时将此人放在心头过! “瓷儿说的是司徒贵妃?”苍玺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不错。司徒贵妃精神错乱已有三年之久,试问倘若没有周则的保护,恐怕她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听傅瓷这话,程钺咋舌。果然,红颜、祸水,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王爷身子不好,这事就交给瓷儿吧”,说着傅瓷就要退下。 “等等——” 苍玺伸手抓住了傅瓷的袖子,傅瓷回头,正瞧见苍玺正一往情深的看着自己。平日里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眼瞧着深情的都能掐出水来了。 “你不会离开本王,对吗?”苍玺问道。 听他此言,一时之间傅瓷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与苍玺的感情已经是剪不断、理还乱。眼下,苍玺又命悬一线,也不知道苍洱能不能寻来解药。她与苍玺在一起的日子也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她又何必在意谁欠谁的? 想到此,傅瓷点了点头,轻声言道:“不会。” 听傅瓷此言,苍玺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嘴角有藏不住的高兴。 “去吧,小心些”,苍玺嘱咐道。 傅瓷应了一声,出了宣事殿。 眼瞧着傅瓷的身影融入漆黑的夜幕,良久后苍玺才问道:“周则呢?” 程钺拱手行礼言道:“周则、宋濂、傅骞等人已经收入大牢。” 苍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傅青满呢?” 程钺微微低头,拱手轻声说道:“皇后与小皇子、小公主都被禁足在椒房殿了,还有周则一众后妃都已经被禁足在各自的宫苑。” 苍玺应了声,沉思了片刻说道:“吩咐下去别吓着孩子。” “这个时候王爷不该有妇人之仁”,程钺拱手道。 “本王有数,下去办吧”,苍玺应道。 程钺没再多言。与苍玺公事这么多年,程钺深知苍玺决定的事情倘若有那么个可以左右的人,估计也只能是傅瓷了吧? 见程钺走后,苍玺才咳出了声。 他咳嗽的声音不算大,但听着却让人很是揪心。 芷兰宫里,司徒妙境正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平日里贴身伺候她的婢女们一个个儿都不敢靠近她。 傅瓷听这里掌事的嬷嬷说,这位贵妃娘娘精神好些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精神不好的时候便经常撒泼打诨。其余的婢女们无论她精神头儿好不好都不敢轻易靠近她,生怕一个伺候不周周则就怪罪了下来。 听完这些,傅瓷忍不住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 “贵妃……”傅瓷蹲在离司徒妙境不远处轻声唤到,见她没反应,傅瓷又唤了几声。 唤到七八声上,司徒妙境才勉强抬起头来。她双目空洞的看着傅瓷,像是刚刚受了惊吓的孩童。 “贵妃娘娘”,傅瓷又轻声唤了一句。 司徒妙境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一把推开了傅瓷,慌慌张张的缩到了另一个角落,还不住的摇头,嘴里也呢喃着什么。她声音很小,傅瓷听不真切。 “王妃娘娘,贵妃平日里就这般模样,您别介意”,说这话的是平日里贴身伺候司徒妙境的一个嬷嬷,姓曹。 “你们娘娘平日里可有清醒的时候?”傅瓷问道。 老嬷嬷一脸谄媚的上前言道:“启禀王妃,这些年圣上为我们娘娘寻了不少大夫,娘娘也吃了不少药,但却不曾见什么起色。” 曹嬷嬷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也带着几分愁容。傅瓷应了声,没再多言。 纵观这满屋子的人,除了先前看她进来时拦着她的那个年长的嬷嬷以外,其余的人恐怕早就不怎么待见司徒妙境这个主子了。这些人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见惯了阿谀奉承,也见惯了上一秒还喘气,下一秒就蹬腿的。肯伺候司徒妙境这些年,无非是看中了周则对她的宠爱。 也是,一个已经疯了,连侍寝都没可能的女人还能再宫里生存这么久,若无人庇佑那便是装疯。依照司徒妙境的情况,断不可能是前者。 “好好伺候你们娘娘,若是有怠慢了,本宫也能治你们的罪!”傅瓷厉声说道。 屋里的人听到这话后,一个个儿的连忙跪在了地上给傅瓷磕头说不敢怠慢之类的话。傅瓷没再理会,出了房门。方才那个拦着她的嬷嬷是断然不能再留了,看架势,那人必然是周则的心腹。 傅瓷虽然不会残害无辜者的性命,但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妇人之仁给自己与苍玺留下祸患的人。 离开芷兰宫后,傅瓷又回到了宣事殿。 忙活了这将近一夜的功夫,傅瓷委实是累了。但一想到苍玺的现状,傅瓷只好强打起精神来。 回到宣事殿的时候,苍玺趴在桌案旁闭着双眼。傅瓷以为苍玺又毒发,赶紧上前摇苍玺的胳膊。 苍玺听到傅瓷的声音才睁开了双眼,傅瓷见他没事埋怨似的捶了苍玺一拳后,娇嗔道:“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 “又怎么样?”说着,苍玺含笑握着了傅瓷捶过来的纤纤玉手。 傅瓷见他如此不正经,傅瓷扳着脸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有点累”,苍玺打了个哈切说道。 “怎么不去寝殿?”傅瓷继续问道。 苍玺握着傅瓷的受又紧了两分,言道:“我怕我一走你找不到我会担心。” “自作多情!”傅瓷嗔了句。 “是吗?”苍玺凑近了傅瓷,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后笑言道:“这儿只有你我,你若是不担心我,方才着急的模样是做给谁看的?”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傅瓷叹了声,但仔细一想苍玺说的也是实情。 方才看到苍玺双目紧闭趴在桌子上,那一瞬间傅瓷脑子里一片恐怕。生怕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我陪你去寝殿休息”,傅瓷言道。 苍玺应了一声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他不怕傅瓷嘴硬心软,只要傅瓷不离开自己,苍玺就坚信一切都可以挽回、万事都可以重来! “瓷儿,你知道我第一次毒发的时候在想什么吗?”苍玺边走边问道。 傅瓷随口问了句,“在想什么?” 苍玺站住了脚步,面对着傅瓷言道:“我在想,我还没有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婚礼,说好此生要好好守护你也没做到,也在想如果我去了会不会有人把你照顾的更好。” 听苍玺说道最后,傅瓷只觉得自己喉头发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哪儿,吐不出、咽不下。 “瓷儿,我若是病好了你也会留在我身边,对吗?”苍玺问道。 傅瓷与苍玺对视一眼后低下了头。眼下,她只想着如何能让苍玺病愈,至于以后的事情傅瓷还没有想过。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横着个苏满霜。 这个人就像是一根细细的木刺扎在了傅瓷的手上。不会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但是会发痛。 见苍玺望着自己,傅瓷转身背对着苍玺言道,“日后事、日后议。” 【作者题外话】:作者最近没更文是在给大家准备番外的小惊喜!嘿,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啦! 第三百六十九章毒发(3) 傅瓷说完这话舅舅不见苍玺回答。再回头时,苍玺的外袍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小片,嘴角也挂着血痕。 “你这是怎么了?”傅瓷赶紧上前去扶。苍玺低头咳了两声后,轻轻推开了傅瓷,言道:“不碍事。” “是不是又毒发了?”傅瓷问道,苍玺克制着自己不在傅瓷面前做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见傅瓷着急的模样,苍玺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轻声言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人总是这样,总喜欢有什么苦楚、痛处都自己一力扛下。傅瓷很想大骂苍玺一顿,但看着这人微皱的眉头便知他痛苦非常,到嘴边的话忍不住又咽了下去。 “来人啊!来人啊!”傅瓷喊道,一旁的侍卫朝这边张望,却没有一人敢上前来帮。 苍玺一张疼的煞白的脸勉强扯出来了个微笑,言道:“江山之主还未定下来前,这些人断然不会前来帮忙。我没事儿,这毒没什么厉害的,疼一会儿就过去了。” 傅瓷清楚的看到,苍玺说这话的时候额头上都在冒虚汗。这人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扶你去寝殿!”傅瓷说着,将苍玺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苍玺原本不想将自己过多的重量压在这个弱女子身上,但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让苍玺巴不得找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 “你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到了!”傅瓷边说边将一个比自己高出两头的人往凝辉堂拖,“你忍忍,千万别睡过去!”傅瓷冲着苍玺喊道。 “瓷……儿”,苍玺轻轻唤道,傅瓷应了一声。 苍玺接着说道:“别、别走。” “我不走,我不走!苍玺你赶紧好起来我就不走!”傅瓷说道。 闻言,苍玺笑了笑,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一刻钟后,傅瓷终于把苍玺拖到了凝辉堂。这一路,似乎是她走过最长、最冷的路。 此时,已经是六月天。但一路走来,却让傅瓷觉得分外心寒。 从宣事殿到凝辉堂的一路上,有不少侍卫、太监、婢女看见了他们俩,傅瓷几乎是跪地乞求,但却没人肯伸手来帮一帮他们。 是啊,想要在深宫活下来,得看过、经历过多少人情冷漠、世态炎凉。能活下来的除了各个主子的心腹意外,大部分都该是深谙何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道理吧? 到了凝辉堂后傅瓷发现仍旧于事无补。宫里的太医大部分都被苍玺调去给因为这场战乱手上的百姓们义诊了,宫里留下的也并非心腹,万一动了歪心思,苍玺岂非更加岌岌可危? 想到这儿,傅瓷也是手足无措,只能按照季十七的交代微微环节苍玺的痛苦。 看着苍玺昏睡中都眉头紧皱,傅瓷心里愈发难受。她伸手为苍玺抚平眉头,轻声言道:“我先前朝着走不过是一口气罢了。才五年,我都忘了没遇见你之前的十几年是怎么过的了。苍玺,你若是再不醒我就真的要走了!” 傅瓷边说眼泪边往下掉,这般模样让人看来甚是心疼。 片刻后,程钺急匆匆的赶来,冲着傅瓷拱手一揖后,轻声言道:“末将可算找到你们二位了!” 见傅瓷不说话,程钺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苍玺叹了口气,安慰道:“王妃千万保重身体,若是连您都倒下了,谁还能主持承周大业?” 他是想伸手给这个女人一点温暖,哪怕于事无补也好,程钺只想让傅瓷知道即便是天下苍生弃之、叛之,他也不会走。但是,手伸出了一半后程钺将手缩了回去。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眼前的这个人早已名花有主,即便是关心怕也轮不到自己。 “程将军来所为何事?”傅瓷擦了擦眼泪问道。 程钺闻言拱手一揖,言道:“末将出城时正遇见雁儿姑娘一干人,末将擅自做主已经将他们接到宫里来了。” 傅瓷应了一声,没再多言。程钺接着说道:“娘娘,末将知道您心系王爷,但是您也该照顾好……” 后面的话还未等程钺说出口,傅瓷就打断道:“苍洱走了多久了?” 程钺瞧了一眼外面的日头,“苍护卫已经自乐七八个时辰了。若是快马加鞭,再有一日便能抵达西域了。” “去便要将近两日的时间,回来又是两日。这如何耽搁的起?”傅瓷小声嘟哝道。 程钺是练过武的人,傅瓷的声音虽小,但他却听得真切,遂而开口安慰道:“王爷吉人天……” “程将军若无事的话就先去休息吧”,傅瓷打断道。 此时此刻,她不想听什么苍玺吉人天相、鸿福前天的话。毒未解,苍玺随时可能送命!更何况,老天爷何时怜悯过她? 程钺能理解傅瓷眼下的心情也清楚自己的地位,只好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间。 程钺出门后看见正提着食盒站在宫门口张望的雁儿摇了摇头。 “里面情况如何?”雁儿着急忙慌的跑上去问道。 程钺叹了口气,“王爷的毒不解,咱们王妃怕是好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雁儿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程钺冲着雁儿勉强扯出了个笑脸,拍了拍雁儿手里拎着的食盒,道:“照顾好她。” 雁儿应了一声,对程钺福身行了一礼后,言道:“将军若没有什么事,雁儿就先进去了。” 程钺点了点头,冲着雁儿拱手还了个礼。 “哎,雁儿姑娘留步!”未等雁儿迈进宫苑的大门,程钺冲她的背影喊道。 雁儿回头,“程将军还有何事?” 程钺欲言又止,雁儿见他这幅模样,言道:“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闻言,程钺尴尬的笑了笑,“苏侧妃那边……” 见雁儿盯着自己看,程钺解释道:“末将知道这些事情本不是我一个外臣应该过问的,只是……” “程将军多虑了”,雁儿打断道,而后冲着程钺微微一笑言道:“苏侧妃让我给她向王妃带句话,说是想见一见王爷。” “王爷现在卧病在床,王妃要主持大局,雁儿姑娘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给王妃添愁吧?”程钺提点道。 “将军放心,雁儿知晓分寸”,雁儿福身行了个礼进了宫门。 程钺看着雁儿的背影长长的吸了口气,这应该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傅瓷做的事情了! 雁儿的话傅瓷还算能听进去几句,多多少少的吃写了些东西后接着守在了苍玺的床边。 傍晚时分,苏满霜在屋里踱着步子。她们虽然被程钺救回了宫中,但是却只有她一人被禁足在了宫苑之中。就连曾经弑夫的沈梓荷都可以在这宫中随意走动! 她托雁儿为她带话,却不见有回复。看样子,他不得不为自己好好打算一番了。 “随我出去!”苏满霜对婢女花枝厉声说道。 见她如此,花枝赶紧跟了出去。没想到,刚出了房门就被院子里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侧妃止步!”说这话的正是守门的侍卫。 苏满霜没好气的看了为首的人一眼,厉声说道:“本宫你也敢拦?” 侍卫见她摆出了侧妃的架子来,只好礼让道:“侧妃恕罪,属下也是奉命办事!” 苏满霜刚想还口,就见一蒙面女子言道:“何人之命?” 苏满霜循声望去,此人虽蒙面但气势却强大。那女子走进摘下面纱,侍卫们纷纷跪地。 为首的侍卫上前言道:“皇后娘娘,程钺将军吩咐不允许苏侧妃踏出此地一步,外人也不得入内一步。” “混账——”傅青满呵斥道,那侍卫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傅青满接着说道:“江山还未易主,本宫还是皇后,有本宫在,他程钺算个什么东西!” 言罢,傅青满进了吞月楼,苏满霜愣了愣神,还是花枝摇了摇她的衣袖,苏满霜才跟了进去。 进屋后,苏满霜与傅青满四目相对了片刻后,傅青满上前拉住了苏满霜的手:“本宫知道妹妹心里委屈,凭什么王爷病了在床前照顾的是她傅瓷?” 苏满霜与傅青满素未谋年,但是单看她模样,苏满霜就觉得她并非善类,遂而将手缩了回来。 见苏满霜此举,有那么一瞬傅青满的笑容稍微僵硬,但很快就又与平常一般无二。 “本宫能帮妹妹,不知道妹妹意下如何?”傅青满继续笑言道。 “什么条件?”苏满霜毫不避讳的问道。 傅青满没料想到她如此直接,“妹妹也知道,圣上虽然已被王爷关进了大牢里,但朝臣并没有另立新君的意思。妹妹看……” “皇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说”,苏满霜再次说道。 傅青满笑了笑,“朝臣不愿另立新君,王爷就算是赢了这场大战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妹妹如此爱慕王爷,总不希望他被天下人诟病吧?” “这——”,苏满霜欲言又止,沉思片刻后,给傅青满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问道:“娘娘有何良策?” 傅青满伸手扶起了苏满霜,笑言道:“本宫可以劝圣上禅让皇位给王爷,但是妹妹需要允诺我三个条件。” 第三百七十章昔为金殿主,今做阶下囚(1) 见苏满霜不开口,傅青满赶紧出言安慰道:“妹妹莫害怕,如今我与圣上是阶下囚,王爷肯留我等一条性命已是大恩大德。” “什么条件?”苏满霜开口问道。 傅青满上前抓住了苏满霜的手,瞥了她小腹一眼后,笑言道:“第一,我要我的两个孩子平安。” 见苏满霜不应声,傅青满继续说道:“妹妹也即将为人母,姐姐的心情,你大约是能理解的。” 苏满霜点了点头,示意傅青满继续说下去。 “第二,我想要傅瓷死”,傅青满恶狠狠的说道。从她眼睛中流露出来的憎恶让苏满霜看着就觉得毛骨悚然。 傅青满大量了苏满霜一眼后,冷笑了声,问道:“怎么?妹妹不敢?” “娘娘说笑了,我们也算是同仇敌忾,满霜岂有不帮之理?” 听苏满霜这么说,傅青满微微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第三个条件呢?”苏满霜开口问道。 傅青满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反扣到苏满霜的手掌中,“姐姐想要的不过是夫与子,妹妹若能帮我把这个锦盒送到圣上手中,姐姐便能劝圣上将王位禅让给王爷,并且——”傅青满扬唇笑了笑,“并且,圣上也会感谢妹妹的救命之恩,倒时候这皇后之位——” 苏满霜半信半疑的看着傅青满,“这盒子里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旧物和几句话,希望能劝圣上放下荣华富贵将皇位禅让给王爷的话罢了”,傅青满说着叹了口气,“姐姐过腻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只希望与圣上和两个孩儿隐居深林终此一生罢了。” “妹妹尚在禁足,恐怕帮不了娘娘”,苏满霜说着就要把锦盒还给傅青满。 傅青满将锦盒反放在了苏满霜手中,“妹妹不忙,办法姐姐已经给你想好了。” 说着,傅青满将自己的面纱为苏满霜系上。看着她这动作,苏满霜微愣了两秒即刻领会。 傅青满冲她点了点头,笑言道:“苏老将军是这次战役中的功臣,看在令尊的面子上,傅瓷那贱人也不会对你如何!” 见苏满霜还在犹豫,傅青满继续蛊惑道:“如今,摄政王的心思全在傅瓷身上,倘若傅瓷死了,王爷必定肯回心转意。况且,妹妹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腹中的小世子想想!有傅瓷在,小世子再得王爷宠爱也是庶出,若是傅瓷死了——” 后面的话傅青满没再说下去,她不相信依照苏满霜的智慧想不明白她的话。 “臣妾愿为皇后娘娘效劳”,说着,苏满霜福身行礼。 傅青满见鱼儿咬了钩,笑容愈发恣意,忙扶起苏满霜,言道:“此事一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就是妹妹。” 苏满霜笑了笑,将锦盒收入袖中后引着傅青满往内室走,“娘娘与臣妾先去把衣裳换过来吧!” 傅青满应了一声,与苏满霜进了内室。片刻功夫,再出来时两人的装束已经变了个模样。傅青满亲自将面纱为苏满霜戴上后跪在地上行了个礼,“妹妹大恩,请受姐姐一礼!” 苏满霜扶起傅青满后带着花枝一同出了房间门。 见她走后,傅青满身边的嬷嬷才问道:“皇后娘娘真的肯相信摄政王的这位侧妃?” 傅青满朝苏满霜的方向白了一眼后,笑道言道:“她帮不帮其实无所谓。” 嬷嬷不解,只见傅青满的眼神变得恶狠了许多,指甲也掐入了掌心里。 门外,苏满霜借着傅青满的身份顺利离开了宫苑。眼下正是傍晚,侍卫们轮番着值班,查的松懈。再加之苏满霜蒙面,侍卫们总不敢拦了皇后的大驾。 这场战争,周则输了是输了,可还没真真正正的被废去帝位,阖宫里自然没人会去招惹六宫之主! 出了吞月楼,苏满霜暗舒了口气,花枝也不再提心吊胆。 “侧妃真的要帮皇后?”花枝低声问道。 “大是大非,本宫还分得清”,苏满霜言道。 花枝点了点头,苏满霜叹了口气,言道:“陪本宫去找王爷、王妃。” 苏满霜见到傅瓷时她已经是疲态,傅瓷看见她,并未有多么惊讶。底下人没告诉傅瓷程钺将苏满霜禁足的消息,傅瓷自然不知道苏满霜从吞月楼出来会有多么艰辛。 “臣妾给王妃请安”,苏满霜行了一礼后,傅瓷冲旁边点了点头示意让她坐下说话。此时此刻。傅瓷身心俱疲,已然是折腾不动了。 苏满霜坐下之后,从袖子里掏出了那个锦盒,言道:“这是皇后娘娘托我交给圣上的。” 闻言,傅瓷盯着锦盒愣了片刻后强撑起了精神,问道:“想必傅青满必然给了妹妹不少的好处吧?” 眼下,大局为重。苏满霜虽如一般女人一样有嫉妒心,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之下,她还是能分得清该站在哪边。 “王妃聪颖。皇后开出了三个条件,只要我帮忙做到,她就劝圣上将皇位禅让给王爷。” 听她此言,傅瓷冷下了一声。看样子,苏满霜还真是不了解她这个妹妹,遂而言道:“侧妃该不会不知道有句话叫卸磨杀驴吧?”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臣妾也就不与姐姐绕弯子了。姐姐若是收回从前的约定,妹妹自然不会让这个锦盒落到圣上手中,也断然不会帮皇后办事。孰轻孰重,姐姐仔细考虑考虑”,苏满霜言道。 她才不会傻到去帮傅青满,但自然也不会义务帮助傅瓷。毕竟,这个女人曾经把她推到绝境! “本宫答应你”,傅瓷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苏满霜有些诧异,也有些唏嘘。 大概像傅瓷这样肯将个人恩怨方向的才是真正的一心为了苍玺吧!而自己,却还借着这桩事情与傅瓷做买卖。 苏满霜将锦盒推到了傅瓷的手边,“姐姐既然与我推心置腹,妹妹自然信守承诺。” 傅瓷没理会她,慌忙将锦盒打开—— “白纸?”傅瓷将这张纸大量了一遍又一遍,惊叹道。 苏满霜惊慌的看着傅瓷,“怎么可能?” 傅瓷将纸递给苏满霜后瞧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遂而觉得不好。 “怕是你我都受骗了”,傅瓷开口言道。 “受骗?”苏满霜目光呆滞的呢喃了声。 傅瓷点了点头,“你快将这整件事情与我说说!” 此刻,苏满霜也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干将这整件事情与傅瓷讲了个清楚。 听完后,傅瓷倒吸了口气,“怕是要有麻烦了。” 傅瓷说着起了身,对苏满霜言道:“你在这儿守着王爷,他若是一刻钟内还不醒,就将那汤药再给他灌上一碗!” 言罢,不等苏满霜再发问什么,傅瓷就离开了房间。眼瞧着傅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所及的范围之内,苏满霜的心里愈发的惶恐。 傅青满这是唱的那一出戏?苏满霜想不明白! 再说傅瓷这边。此刻,太阳已经落下了山头,借着几缕余晖,傅瓷提着襦裙边儿朝宣事殿里跑。 依稀记得,宣事殿里还有几个老臣在商议国事。眼下,恐怕也只有他们能帮得上自己了! 砰—— 一路小跑到宣事殿门口,傅瓷猛地推开了门。 屋里坐着陈秋实、薛常青、薛常青。 看着傅瓷气喘吁吁的样子,三位目光一齐落在了她身上。 “王妃来此所谓何事?”陈秋实开口问道。 “快、快随我去监牢!”傅瓷边喘息边言道。 闻言,众人心头结识一惊,薛常青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拥立新皇1 “周则怕是越狱了!” 闻言,众人皆是诧异。 周则怎么可能越狱? 程钺最先反应过来,快步朝大牢的方向跑去,继而是薛常青! “他们二位应该是去了大牢,末将这就去与城门的守卫打个招呼。王妃暂且安心在此等候消息吧”,陈秋实言道。 傅瓷应了一声,俯身一拜。 程钺与薛常青赶到时,守卫大牢的侍卫死的死伤的伤,看到这景象程钺倒吸了口凉气。 “进去看看吧”,薛常青言道。 程钺点了点头,随着薛常青进了大牢。 能被关在这儿的人,几乎都是犯了重罪的厉害人物。周则此番一越狱不要紧,还将这些人通通放了出来。 如此一来,金陵城内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可、可是程将军?” 程钺闻声望去,那人正倚在墙角朝他招手。见此,程钺赶紧大步向前走到那人身边,“我是程钺。” 那侍卫撑着最后一口气言道:“属、属下是摄政王的暗卫,这个是他们留、留下来的……” 说完,那侍卫就咽了气。程钺从他的手里拿过了那块令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递到了薛常青手里,轻声言道:“怕又是一桩麻烦事。” 薛常青看着令牌应了一声,“为今之计,我等还是先进宫禀报王妃好拿个主意。” 程钺点了点头,薛常青补充道:“此处关着的人皆非等闲之辈,今日一战,这儿的侍卫死伤惨重恐怕不妙啊!” 说着,薛常青叹了口气,言道:“本侯会先让薛家军来顶上,不过还得劳烦程将军差人好好善后。” 闻言,程钺拱手,“侯爷放心,程钺自当尽心尽力。” 言罢之后,薛常青即刻回宫,程钺留在大牢处理杂事。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程钺还有个一官半职在,处理起来也该是得心应手。只是,程钺是从周则这儿辞了官的人,下面那些人未必全都肯买他的账! 陈秋实这边情况比程钺、薛常青这边稍微好一些。他查看过了所有的城门口,守门的侍卫皆说没有看到周则一行人。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周则现如今还在金陵城之内,只要在金陵城中,也就好控制! 想到此,陈秋实多多少少还安心些。 深夜,傅瓷、程钺、陈秋实、薛常青在宣事殿碰面。傅瓷脸色发白,头发也多少有些凌乱,程钺看着有点难受,关心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 “老臣认为,为今之计还是先让王爷登基。只好江山的主人一定下来,各方势力到底向着哪一边自然也成为定数”,陈秋实捏着胡子说道。 薛常青点了点头,对傅瓷拱手言道:“老臣也深以为然!” 得了两位老臣的建议,傅瓷将目光放在程钺身上,程钺也严肃的点了点头,“此举的确是稳定当下情形的良策。” “本宫怕王爷的身子撑不住”,傅瓷深吸了口气,眼眶也开始发红。 见状,三人面面相觑。 “王妃有何打算?”陈秋实问道。 傅瓷摇了摇头,“傅瓷是一介女流,朝中之事知晓的甚少。这些事情,恐怕还要劳烦三位”,言罢,傅瓷冲着他们三人行了个礼。 “本宫觉得,只要司徒妙境还在我们手里,周则大抵不会轻举妄动”,傅瓷言道。 闻言,薛常青最先反驳,“王妃切莫把国家的气运全都堵在一个女人身上。” 傅瓷轻笑,“本宫去拜访过傅青满,她哄着苏侧妃为她办事是假,借此机会派心腹传消息给周则是真。本宫打听过了,吞月楼中有几个侍卫是傅府的亲信,正因此傅青满计策才得以成功。我这个庶妹,向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周则弃她逃了,她还能够如此坦然,自然是有办法让周则回来救她。” “所以,娘娘的意思是傅青满握着周则放不下的人?”陈秋实发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正是。”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再多言。周则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再让自己身涉险境? “今日不早了,诸位大人辛苦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傅瓷言道。 三人冲着她拱了拱手,程钺开口道:“王妃也早些休息吧。” 傅瓷应了声,三人正要退下时傅瓷突然开口喊道:“程将军留步——” 程钺回头,陈秋实与薛常青先行离开。 “王妃还有何事需要末将去办?”程钺转身拱手问道。 “我想让程将军亲自走一趟请匈奴王阿律耶与与本宫的长姐傅绰约回金陵来。方才两位老将军在,本宫有所顾忌才未曾开口”,傅瓷言道。 程钺眉头微皱。傅瓷见状,解释道:“程将军莫要问了,匈奴王原来虽与承周不睦,但他此番却帮了王爷不少,更何况他王爷的舅父断然不会害王爷,匈奴王妃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如今,我们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程将军能不辞辛苦走一趟。” “王妃客气了”,程钺拱手,“明日天一亮,末将就去寻他们二位!” 傅瓷福身行礼,“有劳将军了。” 程钺颔首,傅瓷浅笑,“既然如此,将军早些休息,本宫先行一步去看看王爷。” “王妃……”,趁傅瓷还未走,程钺唤道。 “程将军还有何事?”傅瓷问道。 一时之间,程钺张口结舌道:“无、无事,王妃也保重身体。” 傅瓷应了声,离开了宣事殿。 回到凝辉堂时,苍玺已经熟睡。苏满霜在院子里支了个小炉子熬粥。 傅瓷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嗅到这粥的香味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苏满霜看到傅瓷之后,赶紧迎上前来,“姐姐总算回来了,那边情况如何?” 傅瓷不愿与苏满霜聊这些事情,遂而言道:“这些事情也不是我等能说了算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见苏满霜不言,傅瓷接着问道:“王爷这边情况如何了?” “按照姐姐的吩咐给王爷喂了几次药,就是不见他醒来”,说着,苏满霜偷眼打量傅瓷,问道:“我们要不要传个太医来给王爷好好瞧瞧?” “不必了。这是西域的毒,连季十七都解不了,宫中太医恐怕是闻所未闻”,傅瓷言道。 苏满霜觉得有些自讨没趣,遂而一遍将粥盛到碗中,一遍言道,“我猜姐姐今日定是没好好吃些餐食,特地准备了这粥。” 傅瓷盯着苏满霜捧过来的碗愣了片刻。苏满霜这是怎么了?今日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见傅瓷久久不接过碗,苏满霜言道:“我知道姐姐对我有戒备之心,也深知今日因为一己私利让周则、傅青满有机可乘。在这种关头,满霜不想再与姐姐为敌,也不想再为别人做嫁衣裳。” 傅瓷微愣,看样子这个侧妃的觉悟还是挺高。 见傅瓷不语不动,苏满霜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粥吹了吹咽了下去后冲着傅瓷粲然一笑,“姐姐放心吃便是了,这粥里无毒。” 傅瓷接过碗,喝了两口冲着苏满霜露出个浅笑,苏满霜还了个笑后,行礼言道:“姐姐累了一日,满霜就不在此打搅了,姐姐早些休息。” 傅瓷轻微点头后,眼瞧着花枝扶着苏满霜离开了凝辉堂。 苏满霜离开后不久,苍玺迷迷糊糊的喊了两声,傅瓷闻声赶紧进屋。 屋里,幽暗的烛光映在苍玺的脸上更显虚弱。 “瓷、瓷儿……”,说着苍玺就起身。 “躺好了别动”,傅瓷快步上前,将还剩一半的粥碗放在床头。 “你感觉如何了?”傅瓷问道。 苍玺身体有点虚弱,但还是扯出了个笑容,“我没事,他、他们没为难你吧?” 傅瓷浅浅一笑,眼眶有点泛红,“没有。陈老将军、长清侯还有程将军都十分尽心尽力的助我,你大可放心。” 苍玺点了点头后,傅瓷故意调侃道:“不过,你可不能借此机会故意躲懒!” 苍玺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傅瓷的鼻子,“本王听你的,不躲懒!” 说着,苍玺将傅瓷拽进了自己的怀里。傅瓷偏着头趴在苍玺的胸膛上,手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苍玺嗅着傅瓷的身上的香味儿,看着她微微凌乱的秀发。 她应该很累吧?要照顾自己还要处理这么多零零总总的事情。 “对了,我还有一桩事情要与你说”,傅瓷轻声言道。 “何事?”苍玺应了声,轻轻咳嗽了两声。 “陈老将军提议,说要拥你为皇,这样可以稳定朝纲”,傅瓷说着,用手楼主了苍玺的肩膀。 闻言,苍玺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声。看样子,傅瓷他们是遇到麻烦了,否则也不会在他身体不济之时提出这个建议。 “好,国不可一日无君,让下面人去准备吧”,苍玺轻声言道。 傅瓷点了点头,“其余关于册封嘉奖惩处的事情,我会让我兄长一一拟来给你看。” 苍玺应了一声,在傅瓷的耳畔轻声呢喃道:“旁的倒也罢了让傅长川看着安排就是。不过,这皇后之位你是赖不掉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拥立新皇(2) 苍玺说到这儿的时候,傅瓷已经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就再没了动静。 看着傅瓷的睡态,苍玺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想必,她是累极了。 “睡吧”,苍玺拍着傅瓷的肩膀呢喃。 待傅瓷睡熟之后,苍玺撑着病驱下了床,正赶上红玉来此。看着苍玺已经泛黑的嘴唇,红玉心中甚是担心。 “老三哪儿情况怎么样了?”苍玺问道。 “三殿下的命是保住了,但胳膊……”,红玉一句话哽在了喉头。 苍玺应了一声,“本王知道了,明日一早把三殿下与锦绣郡主请进宫来”,苍玺吩咐道。 红玉拱手,苍玺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王爷您的病……”,红玉欲言又止。 仔细算算,今日天一亮就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军医说过,这种草木之毒,一般人最多撑十日。像苍玺这样有些内力在身的最多也就是十五日,如今还有三日却迟迟不见苍洱的回来。莫非老天真要亡他? 苍玺摆了摆手,叮嘱道:“本王若是走了,你千万要照顾好王妃。” 说到这儿,红玉的眼眶就已经有点湿了,“还不到十五日,属下相信苍洱不日就会回来。” 苍玺没反驳红玉,“下去吧,本王累了。” 苍玺的声音有些虚。见他这样子,想必是灯枯油尽了。 “属下告退”,红玉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苍玺强撑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榻上。 鸡鸣三遍,傅瓷起身,快速梳洗了一番之后去了厨房为苍玺做了些餐食。傅瓷不太擅长厨艺,许久之前跟香罗学了几个苍玺爱吃的小菜,如今勉强可以应付。 日头高了些,苍玺睁开了双目。今时今日,他的眼眶比前两日又黑了些,嘴唇也愈发的紫。 “爷,三殿下与锦绣郡主,属下给您请来了”,红玉在门外拱手说道。 苍玺应了声,由傅瓷服侍着穿好了衣裳后才请了他们二位进门。 “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拥立新皇的事情”,苍玺言道。 闻言,周信与薛锦绣的皆看向苍玺。 “先帝总共有四子,如今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三殿下了”,苍玺言罢后,轻咳了两声。 周信万没想到,苍玺竟然愿意将皇位让给自己? “你、你此话当真?”周信问道。 苍玺摆了摆手示意让傅瓷、薛锦绣等人皆退下。 “我原本是不甘心将皇位拱手于人的”,苍玺说着浅笑了声,继续言道:“若不是我身中剧毒,日子不多,我怎会让你白捡了这便宜?” 见周信还是半信半疑,苍玺虚弱的笑了笑。这小子倒是比以前老成了许多,看样子自己在邱晔城的这段日子周信是真的成长了! 如此看来,把承周的江山交给周信,自己也多少放心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苍玺言道。 “为什么是我?”周信疑惑道,“不可能仅仅因为我是父君的儿子,若是一定要这么算,父君生前最属意你,你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苍玺说着咳了两声,嘴角露出了丝丝血迹。 周信见状,整个人有点僵,“你到底还剩多少时日?” “三天若是找不到解药,本王……”后面的话苍玺没说下去。他想过许多种死法,或与傅瓷白首偕老,或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他偏偏没想到过这一种——中毒而亡! 听苍玺这么说,周信沉默了片刻,最后心中所有的话化作一句:“会好的,王兄吉人天相会好的。” 苍玺虚弱的笑了笑,“本王已经派人请匈奴王与匈奴王妃回京,匈奴王会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好生辅佐你,你切勿学周则的疑心病……”、 苍玺气虚,说这一句话就要废好些力气。周信看在眼中,原本叮嘱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我还等着你好了与我切磋一场!” 闻言,苍玺哑然失笑,“儿时你便不服我。如今,我已经油尽灯枯,你还惦记着。” 周信没顺着苍玺的话继续说下去。他总觉得,这人一爱回忆过去了,剩下的日子也就不多了。 “在你好之前,我会与摄政王妃一齐把持朝政”,周信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我不勉强你,等你想通了这皇位还是你的!” 周信应了一声,“我还有个要求。” 苍玺没打断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让我与沈梓荷见一面”,周信说道。 “好,本王去给你安排”,苍玺的回答没有丝毫的拖拉。让周信劝一劝沈梓荷也是好事,周义已经过世数年,沈梓荷的孩子都会叫人了,这些年她熬过来不容易,是该让周信劝劝她再嫁! 周信道过谢之后,便离开了凝辉堂。 看着苍玺的背影,苍玺深深叹了口气。原本,每个皇子都想争、想抢的皇位,如今却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苍玺不明白,周信到底在犹豫什么。当初为了那块冷冰冰的玉玺,多少人挤破脑袋似的想要算计着自己的政敌,如今这块玉玺要落下来了,周信为何不愿接下来? 正想着,苍玺的思绪被傅瓷的声音打断—— “该喝药了”,傅瓷言道。 看着傅瓷手里的药碗,苍玺像孩子一样耍脾气道:“这些个苦东西,喝了也不见效,本王不想喝。” “这些药可是我向十七求来的,虽然不能解你身上毒素,但可以暂缓你的痛楚”,傅瓷舀了一勺子递到苍玺唇前。 苍玺咽下那勺子药,眉头皱的十分的紧,“本王瞧着十七是在报复我夺了你的一颗芳心,故意弄这些苦药水水给本王喝。他明知道本王从幼时就最怕喝苦药。” 傅瓷被苍玺这话逗得一笑,“若是知道你如此小气,不知道季十七还肯不肯帮你配这副药!” 苍玺将药碗放到桌子上,握着傅瓷的手问道,“我若是将这江山拱手于人你可会怪我?” 傅瓷微愣,但很快就面色如故,反问道:“三殿下?” 苍玺轻轻应了一声后,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傅瓷打破了沉默,提醒苍玺道:“药凉了。” 苍玺端着药碗悉数饮下之后,问道:“瓷儿,你可知道君王之爱是什么?” “雨露均沾”,傅瓷言道。 苍玺点了点头,“本王做不到雨露均沾,也不想你变成后宫妇人。” 傅瓷应了声,“这江山之主到底是谁,我本是不多在乎的。我只是不想你白白付出,你为了这江山差点付出性命做代价,姑母为了匡扶你不惜碰刀自刎。这一切的代价太重,我总觉得三殿下承受不起。” 此话说完,傅瓷将头转向一侧,不再看苍玺。她认知里的周信简直就是一位只有一身蛮力的莽夫。 “老三与以前不一样了,更何况……”,说着,苍玺苦笑了一声,“本王想着,若是找不到解药,留你一人在世间。若是让周信欠我一个情分,他日后终归不会亏待于你,我也好安心些。” 闻此一言,傅瓷微愣,而后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还有三日,我愿意相信苍洱。你若是不愿意为王,这皇位拱手于人好了。没了你,纵然这江山在我眼前,那玉玺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苍玺点了点头,在傅瓷的怀中再度晕了过去。傅瓷唤了两声,眼泪掉的格外厉害。 季十七闻声,闯入了这大殿,看见傅瓷正抱着已经神志不清的苍玺颓坐在地板上后赶紧上前。 “瓷儿”,季十七轻声唤到。 傅瓷见来人是季十七,一把抓住了季十七的衣裳,哭喊道:“你快救救他!救救他啊!” “你先别急”,言罢,季十七蹲下身来摸着苍玺的脉搏,暗自叹了口气。看脉象,且不说苍洱能否在十五日之内找到解药,就苍玺这身体能不能撑到第十五日还是两说。但这话,季十七只能往肚子里咽。如今,苍玺的命是傅瓷唯一的精神支柱,若是在这个时候给她泼一盆冷水,季十七真不知道傅瓷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见季十七愣着出神,傅瓷几乎有点儿神志失常,抓着季十七的袖子哭喊着问道:“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暂且没有性命之忧”,季十七言道。 “暂且?”傅瓷呢喃道。什么叫暂且?季十七的暂且是指多久? “季十七你是神医,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我求求你救救他!”说着,傅瓷就要给季十七磕头。 季十七赶紧拦下傅瓷,“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想他死”,说到这儿时傅瓷一句话已经说不连贯了。 看着傅瓷这副模样,季十七甚是心疼,更觉得应该对傅瓷隐瞒苍玺的病情,遂而言道:“他今日已经比前两天好许多了不是吗?” 闻言,傅瓷一双泪目目光空洞的望着季十七,“是、是吗?” 季十七点了点头,“他有如今的精神头儿已经很难得了,瓷儿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 傅瓷还想说下去,却被季十七抢了先,“没什么可是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看着季十七笃定的目光,傅瓷含泪点了点头。 “我去给他熬药,喝了药他就没那么难受了”,傅瓷自言自语道。 季十七看着傅瓷哭红的眼眶,从袖口取出两根银针,扎在了傅瓷的脖颈处。 傅瓷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 “睡一觉吧”,季十七轻声呢喃,接着唤来了红玉将傅瓷抬回来房间。 第三百七十三章冰释前嫌 季十七这一针扎的刚刚好,傅瓷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倒是苍玺在季十七的针灸之下醒来的比傅瓷早—— “瓷儿呢?”醒来不见傅瓷,苍玺问道。 “红玉守着她,我下了针,让她睡着了”,季十七回答道。 苍玺点了点头,“她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季十七没接着苍玺的话说下去,问道:“你的身体……” 不等季十七说完,苍玺就打断道:“我心里有数,若是我死了,拜托你帮我照顾好瓷儿。” 闻言,季十七一拳就打在了苍玺的脸上,“苍玺你把我季十七当什么人,又把瓷儿当什么人?她好歹也是出身国公府的小姐,为了你她可以不顾身份给我下跪让我救你!你呢?你把她当成什么人?” “十七”,苍玺高声唤了一声。 “你也知道解药难寻,我能不能活到苍洱回来还是两说,我不得不为瓷儿考虑”,苍玺言道。 “你只晓得,没了你傅瓷活不了”,季十七言道。 苍玺虚弱的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问道:“能不能让她忘了我?” 听他此言,季十七大惊,“你这是何意?” “我知道你那儿有种药,叫忘忧草。服用之后,会像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情”,苍玺这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大概是体力不支的缘故。 “你想让瓷儿吃?”季十七盯着苍玺。 苍玺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倘若余下的时光,我带给她的只有悲哀,那我宁肯她把我给忘了。” 季十七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的盯着苍玺。 “我不想她变成第二个沈梓荷”,苍玺言道。 季十七点了点头,“药我会提前给你备下,但不到最后一刻你我都不能放弃!” 苍玺努力扯出了笑容,轻声应道:“好。” “累了就睡会儿吧,有事叫我”,季十七说完后,不等苍玺应声,就要出门。 “等等——”,苍玺喊道。 季十七回头,苍玺言道:“此事别对瓷儿说。” “嗯”,季十七应了一声后就出了房间门。 这件事情,季十七有私心。傅瓷的过去,有他们所有人的参与。季十七相信,傅瓷不愿意忘记。可是一想起今日傅瓷那状态,季十七笃定,若是苍玺死了,傅瓷断然不会苟活。 不多时,苍玺那位侧妃也来到了凝辉堂门外,与季十七撞了个正着。 见苏满霜身旁的婢女提着食盒,季十七心中不免警觉,“你来此做什么?” “我做了些餐食,送来给傅瓷姐姐与王爷”,苏满霜低头言道。 “你会有如此好的心?”季十七冷哼一声。 季十七相信,苏满霜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静下心来想一想,纵使这桩姻缘是傅瓷给他们二位牵线搭桥,但若是这个女人不会算计,傅瓷未必肯走这一步。 “这个时候我若是再放不下恩恩怨怨,岂非自取灭亡?季公子觉得呢?”苏满霜笑言道。 “苏侧妃倒是想得开。不过,我也奉劝苏侧妃一句,人若是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势必自取灭亡。” 言罢,季十七微微颔首,继而离开了此处。 “娘娘,季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枝问道。 “他心系傅瓷,看不得我与傅瓷分宠也是正常”,苏满霜言罢与花枝一同进了房间。 陈秋实与薛常青这边因为有了周信的支持,做事情渐渐能展开了手脚。毕竟,高宗的血脉也就还有这一条,朝臣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从龙之功。 今日的宣事殿格外热闹些。程钺将匈奴王夫妇与周怀墨母子连夜请回了金陵,如今阿律耶正在宣事殿与一众朝臣商议下一步的对策,而傅绰约与红玉一同守在傅瓷的身边。 见傅瓷睁开眼,傅绰约倒了杯水递给傅瓷,言道:“你终于醒了。尽管季十七告诉我并无大碍,但看着你就这么躺在这儿,我的心委实不安。” “长姐”,傅瓷唤了声,就要起身。 “别动、别动。季公子说你需要静养”,傅绰约扶着傅瓷躺下后,接着言道:“大王与陈老将军等人在宣事殿议事,朝中之事有三殿下主持,你且安心。” 傅瓷点了点头,问道:“苍玺呢?” “在凝辉堂,十七与苏满霜在照看”,傅绰约回答道。见傅瓷还忧心忡忡,傅绰约转移话题道:“五公主与小世子与我们也一道回来了,此事多亏姑母悉心周旋。否则……” 提到傅莺歌傅瓷的眼神有些黯淡与愧疚,傅绰约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住口,“瞧瞧,我这净说些不该说的。如今我们都回来了,无论如何都会帮助你与王爷度过这次难关。” 傅瓷应了声,而后看向红玉。红玉看得出来,傅瓷这是有话要与傅绰约说,遂而拱手言道:“王妃既醒了,属下去禀报王爷与季先生一声,免得他们二位担心。” 傅瓷点了点头,知道红玉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才下床跪地开口道:“瓷儿多谢长姐肯回来助我与王爷一臂之力。” 傅绰约见状赶紧扶起傅瓷,言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见傅瓷还不起身,傅绰约言道:“我与大王回来并非全为了承周的利益,还有匈奴一族。今日我与大王替承周解了围,无论承周之主是谁必然都不会亏待了我们,瓷儿你不必如此。” 说着,傅绰约扶起了傅瓷。 “不管如何,傅瓷还是谢长姐肯不计前嫌回来帮忙”,傅瓷颔首说道。 傅绰约叹了口气,“前些年是我不懂事,几番差点害了你的性命。我自认为爱慕了王爷十几年,比你这几年的情分多得多。后来发觉,这不过是我的自尊心作怪罢了”,傅瓷没打断,听着傅绰约继续说,“被困在宫苑的这几年,我常常后悔当初对你的种种为难,也后悔差点儿就害你的性命。” “长姐言重了……”,不等傅瓷说完,傅绰约打断道:“你听我说完。” 傅瓷没再多言,听着傅绰约接着说下去。 “我派杀手还过你与王爷的性命,在你的酒水中下药的也是我。能有机会与你面对面说出这些话,我心里舒服了许多”,傅绰约说着,眼角有些湿。 “过往种种我们一笔勾销可好?”傅瓷笑言道。 傅绰约点了点头,傅瓷接着问道:“姐夫对你好不好?” “他对我很好,一点儿都不比玺王哥……”傅绰约意识到失言之后,赶紧改口道:“是摄政王,一点都不必摄政王对你差!” “如此便好”,傅瓷言道。 “我还有一桩事情,想要与三妹讨个人情”,傅绰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为难。 傅瓷应了声,示意傅绰约继续说下去。 傅绰约松开了握着傅瓷的双手,跪在了她面前,言道:“我与妹妹身上皆流着傅氏的血,父亲有再多的罪过我们终究喊他一声爹。还有青满,我深知她罪孽深重,但请妹妹看在我们同姓傅的份儿上,放她们一马。” 闻言,傅瓷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傅绰约,“长姐不该替他们求情。你可知道傅青满帮助周则逃出了大牢?你可清除周则逃走之后,将会有怎样的?” “我知道,可他们毕竟是你我的父亲、妹妹”,傅绰约答道。 见傅瓷无动于衷,傅绰约接着说道:“祖母临终前对你的叮嘱你可还记得?还有姑母,倘若她在,她也不情愿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与青满被你与王爷亲手送上九幽台!” 傅绰约这几句话的分量确实不小。仇氏临终之前曾请求她无论何时务必保住傅氏。还有傅莺歌,正是为了不让苍玺受到周则的威胁,甘愿碰刀自刎! “长姐去看看他们吧,至于能不能饶恕他们一命,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傅瓷言道,这是她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毕竟,苍玺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傅瓷眼下还无心调查自己母亲当年的死因还有为何自己的母亲是府中不能说的秘密。 “我代父亲与青满先谢过你”,傅傅青满言道。 傅瓷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有些累,姐姐去吧”,说着从自己身上解下了个令牌递给傅绰约,“傅骞被囚禁在国公府,傅青满被囚禁在吞月楼。姐姐去吧,有了这个侍卫们不会拦着你。” 傅绰约接过令牌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见傅绰约走远后,红玉才进门,问道:“主子真的愿意相信匈奴王妃?” “她本不是什么歹恶之人,因为对王爷一片痴心爱而不得才变成了以前那副模样,如今匈奴王待她甚好,我愿意相信她”,傅瓷疲惫的回答道。 红玉点了点头,傅瓷有气无力的问道:“王爷如何了?” “苏侧妃在照顾着”,红玉不敢欺瞒的回答道。 傅瓷应了声,继续问道:“前朝呢?” “有三殿下在,那些朝臣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陈老将军与长清候已经派人全城搜捕周则,有些周则的旧部也都被程钺将一一揪了出来。属下觉得,眼下的形式,无论谁登基那些糟老头们都不得不俯首称臣。” ☆、第三百七十四章 何为义?   傅瓷摇了摇头。前朝的情况可远没有红玉说的这么容易,这些人个个都是能算计的。算计完了钱财算计官职。朝廷现在能有表面上这么平静多半还是因为周信与阿律耶。   周信是眼下唯一一个能让朝臣信服的王位继承者,而阿律耶在众人眼中是个一切事情都只讲蛮力气的莽夫。如此一来,朝野上下若是有人再站在周则那一边,阿律耶现场送他去见阎王爷是能办出来的事情。有他在,能威慑群臣!   尽管傅瓷知道这不是良策更不是一个长久之计,但眼下朝中的情况恐怕还真不能讲理!毕竟,有那么句俗语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当务之急,还是需得尽快找到解药找到王爷”,傅瓷言道。   红玉应了声。在她的潜意识里,只要苍玺体内的毒解了,眼下所有的困境都会迎刃而解!   不知不觉傅瓷走到了窗口,看着夕阳渐渐西下,傅瓷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太阳下山,又是一日。她真不知道苍玺还有几个一日。   “主子在想什么?”见傅瓷看窗外看的出神,红玉站在她身后问道。   “没什么”,傅瓷回答道。   “主子不说属下也知道,王妃这是担心王爷的身体。今日太阳一落,王爷便只剩下两日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苍洱那边到底如何了”,红玉言道。   傅瓷叹了口气,眼角滑落了滴眼泪。   “王爷今日见过三殿下后可有什么吩咐?”傅瓷问道。   红玉想了想,回禀道:“今夜,王爷安排三殿下与四皇妃一叙。”   傅瓷应了声摆了摆手示意红玉下去。傅瓷与苍玺的想法是一致的,周信到底与沈梓荷是青梅竹马,有些话他们说不合适,周信说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周义辞世也有些年头,周瑾念与周瑾安也已经咿咿呀呀的开始学大人说话。这几年,有这两个孩子的陪伴沈梓荷的情况好了许多,也算是周义留给她的一番安慰吧!   待太阳完完全全西下,沈梓荷才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周信的建章宫。如今的沈梓荷被岁月打磨的已经见老,再不如当时那般年轻貌美。   其实,若是真的算年龄。沈梓荷比着傅瓷还要小着两岁,但这两年的遭遇却让沈梓荷看上去比傅瓷老十岁一般。   “给三殿下请安”,沈梓荷领着两个孩子福身说道,周瑾念与周瑾安也都非常有礼貌的给周信跪下叩了个头。   “快起来”,周信伸手扶起了两个孩子,对着沈梓荷笑言道:“坐。”   沈梓荷没客气,让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坐在了自己身旁。   “这些年过得可好?”这句话一直哽在周信的喉头,看到沈梓荷的样子到嘴边的这句话换成了,“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兄长叫周瑾念,幼妹叫周瑾安”,沈梓荷回答道,周信在她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明媚。也是,终日活在痛苦之中的人,他如何能奢求这样的人眼中会有明媚呢?   “很好听”,周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柔和,继而给周瑾念与周瑾安夹了菜,言道:“念儿是兄长,日后要好好保护你娘亲与妹妹,知道吗?”   周瑾念偏着小脑袋,一脸严肃的回答道:“念儿知道。”   见周瑾念应下之后,周信又偏头对周瑾安言道:“安儿与你娘亲儿时一样漂亮,将来必得是个大美人。”   周瑾安听他这话,冲着周信笑了笑,问道:“伯伯见过我娘亲年幼时的模样吗?”   周信点了点头,“你娘亲小的时候跟现在的你一模一样,都是美人儿。”   周瑾安被他这么一夸有点儿不好意思的低头甜甜一笑。   不得不承认,虽然沈梓荷这几年过的不自在,但对这两个孩子的教育还是不错的。周瑾念与周瑾安被教育的知书达理,周瑾念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小周义!   两个孩子用晚膳之后,周信让婢女带着这两个孩子去玩,自己则给沈梓荷倒了杯酒。   “你预备就一直这么下去吗?”周信问道。   沈梓荷满饮了那一杯酒,言道:“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言罢,沈梓荷抬头望着周信。从她的眼神中,周信看不到一点儿波澜,甚至连悲伤都没有。   这样一副遇事波澜不惊的眸子,周信只在两个人的眼中看到过,一个是现在的沈梓荷,一个是以前的苍玺。他们二位,一个是心灰意冷;一位是无欲无求。   “我恨沈氏一族,但我身上流得也是沈氏的血”,沈梓荷说着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时常想,倘若当初我没有那么心高气傲,他或许就不会死。”   周信明白沈梓荷这话中的含义,当年他虽躺在病床上,但事后却仔仔细细的打听过。这件事,众人是算准了周义对沈梓荷的感情,也算准了沈梓荷的心高气傲。不得不说,周义与沈梓荷两个人都是沈氏实现自己野心的两颗棋子。只是,众人没有算准因为从小对沈梓荷教育的缘故,她懂得成全。她心里清楚,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宁肯马革裹尸也不愿苟且偷生!   想到这儿,周信有些自责,“当初若不是我,可能你如同其他闺中女子一般。那样,你可能会比现在幸福的多。”   听周信这么说,沈梓荷苦笑了声,“表兄,你之所以待我与其他姐妹不同,不就是因为我不想其他姐妹一样只窝在深闺做女红吗?”   被沈梓荷这么一问,周信哑然失笑。   的确是这样!沈梓荷若是真的成了一个只呆在深闺绣绣女红的女子,那还是沈梓荷吗?   “我替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承周有这样的先例”,见沈梓荷不为所动后,周信补充道:“我保证,他会像对亲骨肉一样对待四弟的血脉,也会对你很好。”   闻言,沈梓荷沉默。见周信盯着自己,迫切的想要个答案,沈梓荷才言道:“好马不配双鞍,一女不从儿夫。”   周信满饮了一杯后,冲着沈梓荷笑了笑,“你莫要拿这个唬我,从小你就不是一个能读的了《列女传》的人。”   被周信一语点破之后,沈梓荷没再给自己找理由,直言道:“我忘不了他。”   沈梓荷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周信哑口无言。   “那你后半生怎么过?”周信问道。   “看着安儿长大家人,等念儿成人接替他父亲的爵位,替他父君守护这山河”,沈梓荷回答道。   周信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恐怕是沈梓荷日后生命里唯一的亮色了。   想到此,周信的心头愈发难受。沈梓荷不是那种靠着男人才能活的女人,可是她偏偏陷在了一个“情”字之中,如何也拔不出来。   “我府邸的大门随时给你和孩子开着”,周信灌了自己一口酒之后言道。   沈梓荷道了声谢,两人聊了不多时她便离开了建章宫。   看着沈梓荷的背影与剩下的这一桌子的酒菜,周信又闷了一口酒。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真不知道当初偏向着沈梓荷怂恿沈老爷子将沈梓荷培养成一代才女是否真的对她好。与一般女子相比,沈梓荷胸中装的是家国大义,身上背的是谋害亲夫的诟骂。这样的舍己为人,周信不知道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站在窗口,感受着夏日带来的闷热。想必,今夜定会下雨,还是一场大雨。   这样的雨夜应该有许多不眠人吧?譬如,周信、再譬如傅瓷、苍玺?   子时的钟声响起,苍玺的生命就还剩下两日。想必,面对着死亡,苍玺与傅瓷应该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我想陪她完整的一天   子时,苍玺再一次在季十七的针灸之下醒来,傅瓷、苏满霜等人守在床边红了眼眶。   “什么时辰了?”苍玺虚弱的问道。   闻此一言,傅瓷的眼眶愈发的红,眼泪也在眼眶中直打转。看到此情形,苍玺心里也有数了,想必子时已经过了,他的命大概就真的只剩下两日了。   “别哭”,苍玺伸手为傅瓷擦干了眼泪后,轻声言道:“你瞧瞧,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好的说话。别怕,我没事。”   傅瓷明显的感受到苍玺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虚,她也明白苍玺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但是,傅瓷情愿与苍玺演完这出戏,遂而将所有的委屈与眼泪通通咽下后,轻声言道:“我知道,我去给你熬些粥来,等我。”   言罢,傅瓷跑出了房间,雁儿一众人追了出去。苍玺看着傅瓷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   “我有话想单独与季先生说,你们都出去吧”,苍玺虚弱的吩咐道。   众人闻言,只好纷纷拱手退下。待人都走了之后,苍玺才说道:“现在只有你我,药配的如何了?”   季十七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已经好了,在这儿。”   苍玺点了点头,“若是没有解药,我还能撑过明晚吗?”   听苍玺这么一问,季十七沉默。见他不语,苍玺强打着精神扯出了个笑,“我想听实话。”   闻言,季十七长长地叹了口气,“怕是难。”   令季十七惊讶的是,苍玺并没有露出很悲哀不舍的神色,反倒是很坦然。   “我在古籍上看过一种药,吃下之后可以保一日健康如初,但第二日太阳一升起就会必死无疑,你会配吗?”苍玺问道。   季十七被苍玺这话吓了一跳,拽着他的领子嘶吼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说好的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   “我想陪她完整的一天,成全我吧”,苍玺虚弱的笑言道。   “第二日呢?让她看着你身体变僵硬、变凉?”季十七反问道。   “苍洱的本事你我不是不晓得,若……若是解药容易找,依照他的脚力,最多七日就可一个来回”,苍玺说着,咳嗽了几声。   对于苍玺来说,在季十七面前他是最自由、最舒坦的。他不用伪装着自己没那么不舒服,可以将自己身后的事情安心托付给这个人。   “你真的想陪她完整的一日?”季十七问道。   苍玺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   “什么代价都能接受?”季十七确认道。   听他这么一说,苍玺笑了笑,“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季十七点了点头,从袖子上取下了三根银针,“这三根银针可以保证你今日不会昏睡过去也可以照常下地走动,然而一旦如此你元气会耗损的很严重……”   不等季十七说完,苍玺就摆手打断道:“直接告诉我后果。”   “下次再犯的时候,你可能会活生生的疼死”,季十七言道。   待季十七说完,苍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直言道:“下针吧?”   闻此一言,季十七诧异的看着眼前人,“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苍玺摇了摇头。哪怕在他死了之后,傅瓷的记忆会依照约定被消除,但苍玺也希望在自己临终之前,再好好陪傅瓷一次。这一日,他想完完全全的属于傅瓷。没有周义的仇,也没有苏满霜!   见苍玺没有丝毫动摇,季十七才下了针。这针扎进苍玺的皮肉里时,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头儿好了许多。待季十七扒出第一根针来的时候,苍玺的嘴唇更加紫了些,但身上却有了些力气,再也不像前几日一样浑身软趴趴的。   “好了”,季十七将三根银针都拔出来后言道。   “别告诉她”,苍玺冲着季十七笑了笑,穿鞋下了床。   苍玺也是个怪人,自打他与傅瓷在一处后恐怕对身边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别告诉她”了吧?   从前,为了傅瓷浇了自己三桶冰水是,为讨傅瓷开心偷偷建了个温泉是,为护她周全表面做些伤害她的事情时也是,为了让傅瓷无忧无虑的度过后半生请自己配忘忧草时更是。还有现在,为了能陪傅瓷度过完完整整的一天不惜承受比现在还严重百倍、千倍的锥心之痛亦如是。   傅瓷在厨房烧菜,看着苍玺就这么跑出来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傅瓷语无伦次的问道。   苍玺拉着傅瓷的手将她搂进怀里,言道:“十七妙手回春,暂时控制住了我体内的毒素。”   众人见苍玺夫妇难分难舍纷纷退出了厨房给这小夫妻俩腾地方,唯有苏满霜离开时是被红玉强行给拽出去的。   “厨房里都有什么食材?”苍玺在傅瓷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后才问道。   傅瓷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菜篮子,言道:“能吃的都在这儿了。”   苍玺看了这篮子中的菜一眼,拉着傅瓷的手就往外跑。   “哎,你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傅瓷冲着苍玺喊道。   “御膳房,我要给你做奶白葡萄”,苍玺一边拉着傅瓷的手往门外跑一边说道。   见这两人跑出了凝辉堂,众人将季十七围了起来。   “早知道你能控制王爷体内的毒素,还让苍洱费心找解药做什么?”红玉言道。   “我——”,季十七刚想开口反驳红玉,却见这些人都盯着自己看,想必这不是红玉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一群人的想法,遂而改口道:“你们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是见不得王爷王妃在一起!”红玉言道。   听红玉这么污蔑自己,季十七才是哑巴吃黄连,“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我与王爷的秘密。”   说完,季十七推开了人群也出了凝辉堂。   走了十多米,季十七发现了身后跟着的小尾巴,言道:“出来吧。”   闻声,出了的正是挺着肚子的苏满霜与婢女花枝。   还未等季十七开口,苏满霜就与婢女一同跪在了他面前,“我知晓季公子神通广大,敢问王爷是真的没事了,还是……还是回光返照?”   “你先起来”,季十七言道。   苏满霜瞥了季十七一眼,不肯起身。   “你起来我告诉你,若是因为跪我让你腹中的娃娃有闪失,我可吃罪不起”,季十七说着,给花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扶起自家主子来。   苏满霜起身后,季十七叹了口气,“我给王爷用了针,他眼下的体力只是暂时的。”   “有何坏处?”苏满霜问道。   季十七将她打量了一遍,笑道:“苏侧妃倒是看得真切”,见苏满霜并不开口解释,季十七接着说道:“这银针最多保证他十二个时辰内体力看起来比较正常。不过……”,季十七顿了顿,接着说道:“下一次毒发的时候会比原来疼痛百倍、千倍,甚至会疼痛致死!”   闻言,苏满霜差点跌在了地上。多亏了花枝及时扶住才免去了一灾!   “王爷可清楚其中利害?”苏满霜问道。   季十七点了点头,拱手言道:“苏侧妃听自己一句劝,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   说完这话,季十七便离开了。   再说御膳房这边,苍玺在灶火前忙个不停。傅瓷爱吃奶白葡萄,原来有香罗、有自己可以为她做这道甜点。而如今,人去楼空,香罗在横祸中惨死,自己也将不久于人世。   如此想着,心中便觉得一阵凄凉。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生死一线(1)   “瓷儿”,苍玺轻唤道,傅瓷应了一声。   “我认识的姑娘大都爱吃甜食,你却是个例外”,苍玺笑言道。   傅瓷夹了一颗葡萄,浅浅笑道:“我原本如其他姑娘一般爱吃甜食的,只不过……”,傅瓷的声音渐渐变弱,沉默片刻后冲着苍玺笑了笑,“很好吃”,说着傅瓷给苍玺夹了一颗凑到了苍玺的唇前。   苍玺张口,咬住了筷子不松口。最后还是傅瓷挠他痒痒才让苍玺求饶的。   “我今日难得有个好精神,你想去哪儿玩,我带你去”,苍玺握着傅瓷的手说道。   “还是让十七再好好瞧瞧你的病情”,傅瓷拉着苍玺的手就要往季十七的住处走。   “我真的没事!来时,十七刚瞧过!”苍玺冲着傅瓷解释道。   傅瓷不依不饶道:“不行!”   这几日她让苍玺吓坏了。不知道何时就会发病,甚至不知道何时就会命丧黄泉。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傅瓷害怕极了!   见她这样认真的神态,苍玺知道陪着她再来季十七的住处一趟,好叫傅瓷安安心。   “十七,他的病到底如何?”,傅瓷问道。   季十七看着傅瓷这样来势汹汹,还以为傅瓷知道了自己与苍玺的秘密。但侧目一看,苍玺正冲着自己眨眼睛,心中便沉着了几分,言道:“王爷今日难得有这么个好精神头儿,让他好好陪陪你吧!”   尽管得了季十七的答复,但傅瓷依旧不怎么放心,遂而确定似的又问道:“真的?”   季十七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笑道:“你就算不相信苍玺,也该信得过我的医术不是?”   听此一言,傅瓷才心安了些。苍玺深知,傅瓷若是再在这个房间里呆一会,这件事情便再也瞒不住了,遂而拉着傅瓷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管明日如何,我只想陪你过好眼下”,说着苍玺在傅瓷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傅瓷总觉得他这话有什么问题,但真的让她说,傅瓷还说不上来,遂而只好将疑惑往心里藏。   “今日你想去哪儿玩?”苍玺问道。   傅瓷想了想,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苍玺。眼下,苍玺的身子骨虽然比往常强许多,但并没有痊愈。傅瓷还真不敢让苍玺陪着她去什么不安全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想了一遭后,傅瓷言道。   “既然如此,你跟我走”,说着,苍玺拉着傅瓷的手朝着宫门口走去。   “这是去哪儿?”傅瓷问道。   “去了便知”,苍玺言道。   到了宫门口,苍玺叮嘱了车夫两句,与傅瓷共乘一辆马车。   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停在了玺王府的门口。苍玺扶着傅瓷下了车,傅瓷看着王府门口的牌匾,嘴角向上扬了扬。   “怎么想起带我来着了?”傅瓷问道。   “有始有终”,这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想回来看看了。”   傅瓷浅浅笑了笑,与苍玺一起迈进了王府的门槛。   “你第一次踏入这王府应该还是我因你受伤那会吧?”苍玺问道。   傅瓷点了点头,“当时把我吓坏了。时人都说玺王爷功夫了得,却不想因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闻言,苍玺笑了笑。傅瓷察觉到了苍玺面部表情的变化,问道:“你笑什么?”   “当时,我受伤并不重。但父君派来的太医与傅国公一道前来,我若是不假装受了重伤,如何能留下你?”   “你竟是算计好了的,害我白白担心了那么久”,傅瓷说着,捶了苍玺一拳,大步向前。   苍玺在后面追着傅瓷的步伐,从侧面能看得出来,傅瓷的嘴角在上扬。   “瓷儿”,苍玺抓住傅瓷的手喊道。   傅瓷停住了脚步,苍玺拉着她的手言道:“如果我明日就死了你会如何?”   听苍玺这么一说,傅瓷打了个寒颤。见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苍玺顿觉这样的玩笑开不得,遂而赶紧言道:“我乱讲的,你莫放在心上。”   说着,就要拉着傅瓷的手往宅子深处走。苍玺的力道本是不小的,但却没能拉动傅瓷分毫。   苍玺再次看向傅瓷,她还如方才一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过了片刻,傅瓷似乎才缓过神来似的,轻声言道:“我从没想过你会死在我前头。”   此言一出,苍玺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有更多的表示,一如既往的拉着傅瓷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言道:“安心。”   安心?   他这是何意?   随后,苍玺带着傅瓷将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几乎走了个遍。这些地方有他们的回忆,也有苍玺不舍。   过往种种的记忆,都会在自己死后从傅瓷的记忆中抹去。   一日下来,傅瓷很开怀。但她总觉得苍玺对她说的许多话都是话里有话。她想不明白其中玄关,但总是觉得不对劲儿。   傍晚时分,苍玺与傅瓷一道乘马入宫。守门的侍卫见是摄政王夫妇便不加阻拦。在宫门口时,苍玺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不济,但还是硬生生的撑到了凝辉堂。扶稳了傅瓷下马后,苍玺再也没有了力气,一头栽到了马下。傅瓷见状,赶紧上前扶起苍玺。   苍玺蹙着眉,冲着傅瓷很努力的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在傅瓷的耳畔轻声呢喃道:“我、我还欠你……一、一场婚礼。”   说着,苍玺咯上来一大口血。傅瓷抱着苍玺的身子哭喊。季十七闻声赶紧从屋里出来,与傅瓷一道将苍玺抬到了屋内。   “他、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傅瓷冲季十七问道。   季十七的指头搭在苍玺的脉搏上。从脉象上来看,苍玺早就油尽灯枯。还能撑到现在,不过是靠着季十七开了药方与那几根银针。   只是,若是没有今日这般耗损元气苍玺兴许还能撑上一日。今日种种,苍玺已经是强弩之末,怕是撑不过了。   见傅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季十七冲着她摇了摇头,“怕是不好。”   闻言,傅瓷跌坐在地上,看着正安详躺在榻上的苍玺豆大的眼泪直往下掉。   “你救救他啊,给他扎针、喂药都行,我求求你救救他!”傅瓷拽着季十七的衣角哭喊道。   “瓷儿!你冷静点儿!”苍玺扳着傅瓷的肩膀喊道。   见傅瓷还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季十七接着言道:“他已经是油尽灯枯,若是再没有解药,怕是撑不过今日子时了。”   听季十七这么说,傅瓷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今日还与我一起回了王府,不可能,他不会死的!”   看到傅瓷这般模样,季十七安慰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苍玺的命应该就在这几个时辰里,也不知道苍洱是否能在他咽气之前将解药带回来。   “瓷、瓷儿……”苍玺轻轻唤到。   闻声,傅瓷赶紧抹了把眼泪凑到苍玺的床边。   “我、我还欠你一场婚礼,要……要还的”,苍玺说着,咳嗽的愈发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我等你病好了来娶我”,傅瓷握着苍玺的手说道。   苍玺摇头,“我、我怕是难熬过去了……”,说着,苍玺朝季十七的方向看去,“让、程……程钺进来。”   季十七点了点头,出门去找程钺。此刻,宫里的人都守在了凝辉堂门外。   “程钺将军,王爷有请”,季十七说完,就要进门。   “季公子留步”,说这话的正是苏满霜,“王爷情况如何了?”   季十七朝人堆里瞥了一眼,给苏满霜行了个礼,言道:“侧妃恕罪。王爷有命,季某不便多言。”   ☆、第三百七十七章 生死一线(2)   看见季十七与程钺一起进了房间,苏满霜的眼神黯淡了许多。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苍玺的心中当真没有她的半分位置吗?想到此,苏满霜的眼眶涨得通红。   程钺随着季十七进了房间之后,看见苍玺的状况顾不得行礼直接跪在了他的床榻前,强忍着喉头的哽咽,言道:“末将程钺,但凭王爷吩咐!”   听到程钺的声音,苍玺慢慢砖头看向他这一侧。   “朝中臣子各怀异心,本、本王信得过的不多。我去后,还劳烦你护瓷儿周、周全”,苍玺断断续续的说道。   此刻,苍玺的脸色已经煞白,额头浸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嘴唇紫得发黑。   “王爷!”程钺喊了声。苍玺将他从万千匹夫中捞了出来,教他为人处事之道、授他作战领军之法。对于程钺来说,苍玺就是他的恩人!大恩人!没有苍玺的提携,他程钺就是一匹不得伯乐赏识的千里马。   “王爷不会有事的!末将这就去寻苍护卫,一定会有解药的!一定会有的!”程钺说着就要往外跑。   “站住!”苍玺似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喊道。   闻言,程钺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苍玺。   苍玺勉强笑了笑,“日后,瓷儿的安危我便托付给你与十七了”,言罢,苍玺好一阵咳嗽。   程钺看在眼里,红着眼眶的跪地拱手应道:“末将万死不辞!”   见程钺应允下了,苍玺才宽了心,摆了摆手示意程钺出去。   “十七,让我与瓷儿单独呆一会吧”,苍玺言道。   季十七轻轻应了一声,出了门。   屋内,蜡烛将两个人的影子扯得老长。傅瓷握着苍玺的手,眼泪一个劲儿的掉。苍玺想要为她擦掉眼泪,但奈何体力不支只好作罢。   “瓷儿,其实将你送离邱晔的时候,我、我就后悔了……”,苍玺边说边咳嗽。   见状,傅瓷赶紧为苍玺顺气,“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苍玺笑了笑,“我这一生做任何决定都十分决断,唯有在苏二小姐嫁进王府后做事开始优柔寡断。我害怕……我害怕我一个不小心就伤害到了你。”   “都过去了,我们不说过去的事情好不好?”傅瓷边笑边掉眼泪。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游山玩水。你说过要带我去山林里,给我建一个小木屋,只有我们俩”,傅瓷说着,眼泪落在了苍玺的手面上,“不对,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道孩子,苍玺轻声言道:“以前无事的时候,我都给我们的孩子起好名字了。女孩叫苍诺、男孩叫苍言”,只是,怕这一生都难有一个我与你的骨肉了。后半句话苍玺没说出口,他实在不敢再招惹傅瓷伤心难过了。   “好,等你病愈。”   苍玺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道:“瓷儿你把头趴到我胸膛上来。”   傅瓷依照苍玺的话,将头轻轻趴在苍玺的胸膛上。苍玺伸手为傅瓷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你知道吗?从你嫁进玺王府,我……我最害怕的就是你哭。你一哭,我就没辙了。”   “我不哭了,我不哭了”,说着傅瓷胡乱抹了一把眼泪。   苍玺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傅瓷的秀发上,用这最后一点力气说道:“瓷儿,我真的好喜欢你。”   说完这句,傅瓷明显感觉到苍玺的手臂从他的脸上滑了下去。   一刹那,傅瓷泪如雨下,哭着喊着的唤着苍玺的名字。   站在门外的季十七闻声,赶紧闯了进去。   “他死了十七”,傅瓷看见季十七,哭的更厉害了。   季十七见状,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苍玺的脉搏。   看季十七的两指搭在苍玺的脉搏上,傅瓷似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他、他还能活吗?”傅瓷问道。   “难说”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门外一阵喧嚷——听声音像是苍洱!   闻声,季十七赶紧冲出去对守门的侍卫喊道:“放他进来!”   苍洱进门后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看见这两个小瓶,季十七问道:“两个?”   “这两个瓶子里的药都能解与王爷症状差不多的毒,我不知道是哪个,只好都带回来了。”   听苍洱此言,季十七心中大惊。这解药可不是随便能吃的,一旦用错了,苍玺一命呜呼。   “来不及了”,季十七呢喃一声,将两个瓷瓶递到了傅瓷面前,扳着傅瓷的肩膀十分认真的说道:“瓷儿你听我说,这两个药瓶中只有一个才是真正的解药,我们现在只能试试。”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从两个药瓶中各取了一粒药丸,接着又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小刀,划破了苍玺的手腕。   “你这是干什么?”苍洱问道。   “试毒”,季十七干净利索的回答道。   看着殷红的血淌出来,季十七赶紧拿了两个茶杯盛了些,而后将药丸放了进去。   “管用吗?”傅瓷问道,声音还有些嘶哑。   “不好说,我并不知道此毒会在几个时辰才能解除”,季十七言道。听季十七这话,傅瓷与苍洱都沉默无言。   片刻,苍洱看着两个茶杯中的血,喊道:“变色了、变色了!”   闻言,季十七赶紧凑过去,对比着这两个茶杯中血的颜色。   “把解药给我”,季十七冲着苍洱说道。   苍洱赶紧将其中一个瓷瓶的递给了季十七,季十七瞥了一眼,言道:“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苍洱疑惑,接着说道:“就是这个药瓶中的解药让血变了颜色。”   “王爷毒性发作时间缓慢,解毒应该不会如此之快,应该不是这个”,季十七说道。   “这——”,苍洱犹豫。他好不容易从西域找到了解药,不能再在这个时候出意外。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片刻。   “给他,眼下我们也只能赌一把了”,傅瓷轻声说道。   “主子!”苍洱喊道。   “给他!”傅瓷喊道。   见傅瓷都这么说了,苍洱只好将另一个药瓶递给了季十七。   季十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从瓷瓶里取了一粒药碗送入了苍玺的口中。   “你带着瓷儿去休息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就成”,季十七说道。   苍洱应了一声。他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苍洱更想呆在苍玺身边。但是,看着傅瓷这般疲态,苍洱还是觉得先将傅瓷送回去休息,自己再偷偷回来罢了。   “我不走,我要在这儿守着他”,傅瓷言道。   “瓷儿”,季十七安慰道,“你先回去,等苍玺醒了,我派人去喊你。”   傅瓷摇了摇头,坐在苍玺身边不肯移动分毫,“我想在这儿陪着他。”   “王……”不等苍洱说完,季十七就讲话拦了下来,“别勉强她了。”   苍洱点了点头,季十七接着说道:“门外的朝臣还有王孙贵族还需要你与陈老将军、长清侯一同稳定下来。”   苍洱应了一声。的确,这些人里面应该还有一小部分是周则的亲信。   “倘若他们问起王爷的病情,该如何回答?”苍洱问道。   季十七朝苍玺那边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如实说吧。”   在这桩事情上的确没法隐瞒。此番给苍玺治病,是赌了一把。至于能不能赢,还要看上苍给不给苍玺活路。再者说,周则好歹在皇位上坐了半年,朝中有不少臣子还是依附于他的。眼下,周则还在金陵城内,想来应该是在哪位大臣家中藏身。如此一来,实在是不好对外瞒着苍玺的情况。   “等等”,傅瓷突然喊住了苍洱。   “就说王爷已无大碍”,傅瓷吩咐道。   苍洱不明京中情况,遂而看向季十七。季十七冲着他点了点头后,苍洱才拱手应了一声。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起死回生   苍洱将门外的那些人通通应付下后,才与周信、薛锦绣、雁儿、红玉一起凑到了宣事殿中。   “王兄眼下情况到底如何了?”周信问道。   “不知道,我离开时季先生刚给王爷服用了解药”,季十七回答道。   “既然服用了解药想来是无大碍了”,不等红玉开口安慰,雁儿便说道。   苍洱摇了摇头,“我在西域找到了两瓶药,因为王爷的时间有限,我们只好赌一把了。”   听苍洱这么一说,众人又陷入了不安中。苍洱接着说道:“王妃与季先生正守在王爷的榻前。”   沉默片刻后,周信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我的人拦截信鸽弄到的,你看看”,言罢将信递给了苍洱。   苍洱打开书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红玉瞧着他眉头皱的紧,遂而凑到苍洱身边,问道:“出了何事?”   “周则在调兵”,苍洱言简意赅的说道。   “调兵?”红玉小声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如今竟还有人肯借兵给他?”   “胡人”,苍洱言道。   闻言,红玉沉默。胡人的首领惨死在苍玺手下,看样子应该是周则故意设下的局了。只是,这桩事情,周信是不知道的。   “周则为什么会突然向胡人借兵,苍护卫应该比本王知道更多的内情吧?”周信问道。   苍洱并不打算隐瞒,“殿下英明。数日前,胡人首领却是死于摄政王手下。”   “你们与胡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本王不管,本王既然无心皇位也断然不会插手此事。信我给你们放这儿了,至于往后的事情,就看你们如何解决了”,说完,周信拉着薛锦绣的手一起回了建章宫。   宣事殿内,红玉踱着步子,义愤填膺的说道:“不行,我这就出宫去将周则这个狗贼杀了!”   言罢,红玉提着剑就要往门外走,苍洱上前一把抱住红玉,言道:“如今连他的藏身之处我们都不知道,又上哪儿去杀了他?”   闻言,红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委屈巴巴的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苍洱看了雁儿一眼,言道:“我从西域一路赶来,早已经饿了。不知能否劳烦雁儿姑娘为我弄些饭菜来?”   雁儿微笑着应了一声后就朝御膳房的方向走去。见她走远,红玉才问道:“你是王妃的义妹,你为何要将她支开?”   “我在西域遇到一老翁,他与我讲过,除了同生共死过的人,有些消息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苍洱言道。   红玉没再追问下去。她觉得,自己若总是揪着雁儿的事情,那便显得自己太过于小气。   “对付周则,你可有良策?”红玉转移话题道。   苍洱摇了摇头,“眼下没什么主意,但绝不能贸然行动。我猜,皇后应该不会让自己做赔本的买卖,她必然会想办法让周则回来营救她。”   红玉点了点头。傅青满这个人他虽然不熟,但单单看她的行事风格就知道此人不像是会吃亏的人。   “那眼下,我们该如何?”红玉问道。   苍洱叹了口气,“也只好等着王爷醒过来再做打算了,不过——”,苍洱没再说下去。红玉瞧着他的神态便知道他想在那张纸条上做手脚。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用这封信查出周则的藏身之处”,苍洱言道。   “此话怎讲?”红玉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得从长计议”,苍洱说着,叹了口气,言道:“明日,一起去看看王爷吧。”   红玉点了点头。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让苍玺赶紧醒过来更加重要了。   子时的钟声敲响,傅瓷整整在苍玺床前守了五个时辰。季十七看着她不眠不休的在这杵着,不免有些心疼,遂而劝道:“你去躺躺休息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傅瓷没说话。季十七又唤了一声,傅瓷依旧没应声。见此状况,季十七忍不住叹了口气。   苍玺究竟哪儿好,竟然能让傅瓷这么义无反顾的付出?   见她无动于衷,季十七只好命人端了些吃食来。傅瓷晚膳没用,想来也该饿了。   “吃些东西吧”,季十七成了一碗粥端到了傅瓷面前,“你若是累垮了,谁来照顾他?”   听季十七这么说,傅瓷才抬起了头,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季十七,“十七,他会有事吗?”   “不会”,季十七轻声安慰道,“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   季十七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我信。”   季十七朝傅瓷笑了笑,“既然信,我们就一起等着他醒来。”   傅瓷点了点头,季十七把手中的碗递给了傅瓷,“吃些吧。”   傅瓷接过了季十七手中的碗,勉强喝了两口后又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季十七没再劝,莫说傅瓷,就是他放在这种情境下也吃不下多少东西。   说实话,季十七安慰傅瓷是一套,但扪心自问。他对苍玺的病情也没多大把握,此刻只希望他们能赌对!   鸡鸣三遍,傅瓷仍旧瞪大了双眼看着苍玺。季十七则坐在一侧,倚着床头看着苍玺是否有何异样。   “动了、他动了”,傅瓷冲着季十七喊道。   闻声,季十七赶紧来到苍玺的床榻前给他检查。   “如何了?”傅瓷急切的问道。   “有救了!王爷有救了!”季十七欣喜地冲着傅瓷喊道。   听季十七这么说,傅瓷也破涕为笑。   “我这就去煎一副药来给他调理身子!”季十七说完后,即刻冲出了房间。   凝辉堂外,苍洱与红玉一大早就已经站在门口,见季十七匆匆忙忙的跑出来,苍洱与红玉赶紧上前去拦,“王爷怎么样了?”   “有救了!”季十七欣喜的冲着苍洱喊道。   闻言,苍洱与红玉都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需要给王爷煎一副药来调理他体内的余毒,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他。瓷儿在里面”,季十七言道。   苍洱与红玉给苍玺道过谢之后迫不及待的进了房门,傅瓷在给苍玺擦拭手臂。   “王妃”,苍洱与红玉拱手言道。   傅瓷闻声回头,见来人是苍洱与红玉,嘴角向上扬了几分,将手里的帕子丢到水盆里后走到苍洱跟前,笔直的跪了下去。   “主子你这是做什么?”苍洱赶紧伸手去扶。   “你受得这一拜,若没有你,王爷此刻怕已经不在人世了”,傅瓷说着,给苍洱深深叩了一首。   苍洱与红玉见状,赶紧扶起了傅瓷,“主子,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苍玺微弱的声音唤道:“瓷儿……”   闻声,一众人赶紧围在了苍玺的床边。   “你感觉如何了?可有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十七来给你瞧瞧!”傅瓷关切的说道,还不等苍玺回复,傅瓷转身就要出门。   苍玺一把拉住了傅瓷的手,言道:“我没事,你过来让我抱抱。”   听苍玺这么说,傅瓷再也迈不动腿。   “你可吓死我了”,傅瓷扑在苍玺的床边边掉眼泪边说道。   苍玺像是安抚小孩子一般,边揉着傅瓷的秀发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傅瓷在苍玺的怀里窝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苍洱与红玉还在屋里,不好意思的理了理头发,言道:“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吩咐膳房做来。”   “是有些饿了,让他们弄些清淡的来。我与你一同吃”,苍玺说道。红玉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拱手言道:“属下这就差人去弄些吃食。”   言罢,拽着苍洱就出了房间。   傅瓷看着他们二位有些忍俊不禁。   “你可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你”,傅瓷埋怨道。   “嗯?”   听苍玺发问,傅瓷将那两瓶药的事情给苍玺讲了一遍。   “本王有命活,多亏了你、十七还有苍洱。等本王病愈定然好好论功行赏”,苍玺言道。   傅瓷趴在苍玺的胸膛上,言道:“那摄政王打算如何行赏呢?”   苍玺笑了笑,“苍洱心心念念的是红玉那丫头,本王若是再看不出来,这主子做的也忒差劲儿了些。十七嘛,一早他就向本王讨要过宫中的《医典》,本王没舍得给他。如今,便了了他这一桩心愿。”   “我倒是还想替十七向王爷讨个赏赐”,傅瓷言道。   “王妃开口,本王岂有不应之理?”苍玺调笑道,说着忍不住咳了两声。   闻声,傅瓷赶紧起身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苍玺将傅瓷再次拉进自己怀中,轻声言道:“不碍事。你还没说是什么赏赐呢。”   “他与桂雨丫头的婚事”,傅瓷言道。   苍玺笑了笑,“这件事情若是十七肯点头本王自然要成全的”,言罢,不等傅瓷开口,苍玺就说道:“怎么本王刚醒来,你张口闭口就是苍洱与十七?”   瞧着苍玺这副吃醋的模样,傅瓷倒是十分欢喜,但嘴上却还是言道:你看你这人,他们二位都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也是”,苍玺说着,在傅瓷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你还没说,要赏给我什么呢!”傅瓷言道   “婚礼”,苍玺笑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大结局啦!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大结局   自打苍玺的体内的毒素被解后,季十七将他看的很严。这个不许、那个不许,足足让他在床上呆了半个月。   “本王这么久没下床,这宫里又是另一番景象!”苍玺感叹道。   傅瓷扶着苍玺,言道:“你醒来的这几日还好,那些日子,我度日如年。”   听傅瓷这么说,苍玺将她的手抓的格外的紧。   “你打算如何处理周则一行人?”傅瓷问道。   苍玺笑了笑,“难得与你单独在这园子里走走,你竟还要扯上别人。”   见苍玺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傅瓷捶了他一拳,言道:“我姐姐想给傅骞与傅青满求个情。”   “他们两人三番四次想要你的性命,这些你都能既往不咎?”苍玺问道。他的语气很平和,一点儿都不想是能左右一国朝政的摄政王爷。   傅瓷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没那么大气量,但是她毕竟是我长姐。我欠她一个你,总要全一全她的心愿。”   尽管苍玺心中也对傅绰约有些愧疚,但是苍玺并不打算在这一桩事情上还了她的恩情,遂而将傅瓷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言道:“若是这样算,我欠寄好公主的更多,我会想办法补偿她,但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苍玺这么说,傅瓷的脸爬上了几朵红晕。她一向听不得什么情话,以前苍玺不经常说,现在的苍玺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好像每日里调戏她几句才开心一般。   见傅瓷脸红,苍玺刚想一吻落在她的唇瓣上就被人打断——   “主……主子”,苍洱有点脸红的看着苍玺,见自家主子面色带有轻微的愠色,苍洱自知搅了他的好事,遂而赶紧解释道:“属下并非有意冒犯,三殿下与锦绣郡主正在宣事殿门口等您。”   “三殿下与锦绣?”傅瓷轻声嘟哝道。   “即便他们不来,本王也要找他们了”,苍玺言罢,低头看着傅瓷,声音温柔的说道:“与我一起去?”   傅瓷点了点头,与苍玺一起去宣事殿门口遇见了周信与薛锦绣。   “进去说”,苍玺言道。   周信笑了笑,“不必了,我与锦绣此番前来是与你们二位告辞的。”   “告辞?”傅瓷疑惑。   薛锦绣笑着点了点头,言道:“三殿下打算与我和爹爹一同回长清。”   闻言,傅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看样子薛锦绣是熬到头了。不过,傅瓷这张嘴却不饶人的说道:“我们锦绣倾国倾城,可不能让三殿下就这么白白的娶了去!”   听傅瓷这么说,周信哑然失笑,“王嫂说的对!我打算与锦绣同回长清,在哪儿办完了喜宴,我想带她走遍承周”,说着,周信的目光落在了薛锦绣身上。   在周信的目光之下,薛锦绣的脸微红,嘴角透露着的尽是幸福。   “想好了?”苍玺拍着周信的肩膀问道。   周信点了点头,“当初,我们兄弟四个除了老四以外都盯着这个皇位。没想到,他却是因为这场皇位之争的第一个牺牲品。如今,大哥被贬为庶民,二哥逃亡在外。周信没有治国之才,自然不配掌江山。”   苍玺何尝不清楚。周信做着一切都是为了薛锦绣。   没想到,周氏的子孙,一个个的都随了他们的父亲,都是情种。   “好”,苍玺拍了拍周信的肩膀。   “王兄的登基大典,我一早已经安排下去了,还希望王兄不要推辞”,周信拱手说道。   听他这话苍玺有些为难。他原本答应了傅瓷,日后定与她过一过布衣百姓的生活。周信突然这么说,苍玺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见苍玺久久不语,周信冲着傅瓷拱手言道:“皇嫂不会介意吧?”   “王爷若是愿意,我定然不会反对。不过,你这声皇嫂都喊了,我想我与王爷是推卸不掉了”,傅瓷言道。   闻言,众人皆笑。周信又给傅瓷行了个礼,“从皇兄敢造反、皇嫂敢一人面对众朝臣时,我就知道这江山定然是属于你们二位的。”   傅瓷伸手扶起了周信,将薛锦绣的手放在了周信的手上,“锦绣是王爷的义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你日后若是敢欺负锦绣,我们夫妻俩定然不会饶你。”   “听到了吗?本郡主可是有未来的皇后娘娘撑腰的!”薛锦绣俏皮的对周信说道。   周信十分配合的说道:“是夫人!”   这话出口,逗得苍玺与傅瓷开怀。   “时候不早了,车马在城门外,我与锦绣就不多留了”,周信说道。   苍玺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周信应了一声,傅瓷又与薛锦绣说了几句话,周信才带着薛锦绣离开了皇宫。   “你愿意与我在这宫里过一世?”苍玺拉着傅瓷进了宣事殿。   “我自然不愿意。你曾说过,帝王之爱,雨露均沾”,傅瓷故作吃醋的说道。   “我不一样”,苍玺言道。   傅瓷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虽然不再如先前那一阵子一样如蛇蝎一般逼着苏满霜离开自己与苍玺的世界,但说起这方面的事情上,傅瓷仍是心有芥蒂。   “我……”,傅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红玉前来禀报——   “王爷不好了,司徒娘娘的咸福宫在半个时辰前走了水,待属下赶到时,司徒娘娘已经殁了”,红玉禀报道。   “谁的人?”苍玺问道。   “应该是皇后身边的陈嬷嬷”,红玉回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排查。”   苍玺应了声,“务必抓到真凶。”   红玉领命就要离开时,傅瓷突然喊住了红玉,言道:“逝者已逝,司徒妙境这一世也是可怜,命人厚葬了吧。”   红玉领命,离开了宣事殿。   红玉走后,傅瓷看得出苍玺的面色沉重了许多。她心里清楚,司徒妙境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周则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司徒妙境还在他们手中,有这个软肋在,周则必然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根据红玉的禀报,主谋多半是傅青满。然而,傅青满深知司徒妙境是周则的软肋,也清楚一旦司徒妙境死了,周则必然不会再有所顾忌。那么,傅青满为何还要这么做?   “爷,不好了!”苍洱冲进来喊道。   “何事?”苍玺问道。   “就在方才,匈奴王妃送锦绣郡主回宫的路上被周则的人带走了”,苍洱禀报道。   “什么?”傅瓷惊慌。   “速去禀报匈奴王!”苍玺吩咐道。   苍洱领命后即刻离开了宣事殿去了咸福宫。   “怎么会这么巧?”傅瓷在宣事殿里边走来走去边嘟哝道。   “司徒妙境怕不是枉死”,苍玺吩咐道,“应该是周则的人。他极有可能是算准了老三与锦绣出城的时辰,又知道寄好公主会出城去送他们二位。”   “可是,周则不是一向宝贝他这位贵妃吗?”傅瓷问道。   “难说。皇位之争,对于周则来说,在宫中的司徒妙境可能只是个累赘。司徒氏一旦死了,一来周则没有后顾之忧,二来,倘若他成功,一举攻下金陵,对朝臣、世人也好有个说法。”   “冲冠一怒为红颜?”傅瓷问道。   苍玺点了点头。   万没想到,周则竟然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身上。再怎么说,司徒妙境与他同床共枕十余载。所有人都吃准了周则不会弃她于不顾,没想到,到了最后,周则还是要用司徒妙境做自己的垫脚石!   想到此,傅瓷不仅叹了口气。   正想着,匈奴王进门大喊大叫的打断了傅瓷的思路。   “绰约呢?”   见阿律耶前来,苍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神情十分严肃的说道:“被周则的人抓走了。”   说完,苍玺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给阿律耶讲述了一遍。   “他奶奶的!”阿律耶骂了一句,“我要去救她!”   “舅父留步——”苍玺喊住他后,安慰道:“我已经派苍洱去打探消息,此事周则是为了引我从出去,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想到绰约被那个畜生抓了去,我一刻都等不了”,阿律耶言道。   “舅父莫急,索性周则想要的是承周江山,他必然不会伤害匈奴王妃”,傅瓷劝道。   阿律耶点了点头。如今,匈奴是所有小部落里最民殷富足的一个,只要他们匈奴人发句话,其余的小部落必然会跟着一起。   “爷,周则的人传来的密信”,苍洱破门而入,言道。   苍玺将信读了一遍,递给了匈奴王。   “他要你前去?”阿律耶诧异。   闻言,傅瓷上前拿过纸条,一字一字的看。   “要想匈奴王妃平安,还劳烦摄政王独身走一趟。城门外三十里的香良茶馆,一个时辰后见”,傅瓷念道。   “时间紧迫,我必须得走一趟”,苍玺握着傅瓷的手言道。   “只身前去,无异于送死”,傅瓷拦道。听傅瓷这么说,阿律耶也随声附和。他虽然担心傅绰约的安慰,但是苍玺毕竟也是他的侄子。   “舅父与苍洱、程钺各带以前人马,绕远路从西、北、南四个方向包抄,本王从东面与他们正面谈判。速去准备,一刻钟后宫门口集合”,苍玺吩咐完后,苍洱与阿律耶迅速出了宣事殿。   “你身子骨还未劝好,我委实放心不下”,傅瓷边为苍玺系盔甲边说道。   “等我回来。”   那似乎是苍玺留给傅瓷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的没几天,朝廷就收到了苍玺死在沙场的消息。   那天正赶上苏满霜腹中的孩子出世,傅瓷原本以为苍玺回来后就能看见他的第一个孩子,尽管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竟然是苍玺与周则同归于尽的消息。   消息散播出去后,朝廷中主事的臣子请来了周信暂掌朝政。朝廷里一切如旧,只有傅瓷终日想着寻死觅活。   季十七实在看不下去傅瓷那般模样就在她的茶水里偷偷下了先前配好的忘忧草。   史书的记载缺了三年   只记得三年后坊间流传过这么一段话本子——   “谁若是再上折子说朕专宠傅皇后就先打一百大板再上朝!”   “圣上此举这是非要朝臣与百姓说臣妾是红颜祸水才开心?”   那人笑了笑,“朕的江山养你一个祸水还足够。”   男人身旁佳人笑的很是开心。这话,像极了十年前。   “市井之间皆说我是蛇蝎美人、红颜祸水,你就不怕娶了我败了你玺王府的名声?”   “不怕,本王的家底,养你一个祸水足够!” 本书由 Woman、神精病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