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烑曌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娱乐圈生存法则 作者：夏苗禾 　　【文案】 　　因为长相美艳，在影视界混得不愠不火的小花旦程思思一直饰演蛇蝎心肠的女反派，微博上留言全都是谩骂。 　　一场车祸，她重生到电影学院刚毕业的那一年。 　　难得能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怎能再放过？ 　　这一次，她决定：抱住季大编剧的粗大腿，三十年不动摇！ 　　《梨清》剧组去电影学院招人那天，程思思兴奋地挤到季文面前，跟他打招呼。 　　季文抬起一只眼皮看她：你谁？ 　　一副拽得要飞起的死相。 　　程思思心里冷哼：丫的你知道六个月后你会向我表白吗？哼！到时候你看我会不会答应你！ 　　【注】： 　　1、特别甜，欢乐文，1V1，HE； 　　2、日更，更新时间，凌晨2点；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主角：程思思，季文 ┃ 配角：罗燕、刘心苒、周继军 ┃ 其它：渣萌蠢，无节操 =============== ☆、001 未死重生 　　早上七点钟，京师电影学院，表演系大四女生宿舍。 　　程思思正在卫生间洗脸。 　　从发生车祸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没想到她竟然没死，而是重生到大四刚毕业那一年，她过生日那天。 　　至今回想起来，都像做梦一样。她看着镜中21岁葱嫩的自己，依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梨清》剧组要来学校选演员。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一天被这个电影的编剧季文选中，成为饰演“梨清”的女主角，从此正式进入演艺圈。 　　为了确保这一世，依旧能够顺利被选中，她必须好好做准备。 　　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剧组面试要求素颜，她只需挑一身合适的衣服就行了。 　　但是什么衣服算合适，也是有学问的。 　　班导师老刘无数次告诉他们，衣着很重要，不同的衣着能体现一个人不同的气质。尤其是在他们这个美女帅哥随手抓就是一大把的表演系。会穿衣服，穿对衣服，绝对是最重要的加分项。 　　上一世能被顺利选中为女主角，她那天的衣着应该很不错。但是程思思努力回忆着，却怎么都想不起，她那天到底穿的什么。 　　“思思，你真要去那个《梨清》剧组面试吗？”室友兼闺蜜罗燕挤过来刷牙，“我看宣传单上面介绍，是一个关于尼姑的故事，上面有一条要求是扮演尼姑的女角色都要剃光头，那是什么鬼？” 　　“当尼姑当然要剃光头了，有什么奇怪的。”程思思将头发梳成马尾，面色倒是很淡定。因为她知道那部戏里面不仅要剃光头，后面还有裸戏呢，多刺激。 　　“现在演戏不是都有头套嘛，不行还有后期处理，哪有真让人剃光头的？”罗燕刷出一嘴的泡沫，咕哝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的，打死我也不要剃光头！” 　　“你不想去就不去吧，我是一定要去的。”程思思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不仅要去，而且一定要被选中。 　　罗燕无奈道：“鬼迷心窍了你？后面机会还多的是，你干吗非要抢着去演一个尼姑？” 　　程思思知道《梨清》的编剧季文是个人才。虽然他现在默默无闻，但是要不了多久，随着《梨清》这部电影的播出，以及他的下一部作品的上映，必会斩获无数奖项，一跃成为业内首屈一指的金牌编剧。 　　只要是他出的作品，无一不是精心打磨，质量过硬，被网络评为新时代电影界的良心和标杆。而能在他的剧中饰演角色的演员，更是人气上涨到不行，可谓红透半边天。 　　这些都是前世发生的事，程思思不方便明说，只是认真道：“燕燕，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不演尼姑，你可以演别的那些普通女角色啊。” 　　“你看那角色样表，女角色除了尼姑就是四五十岁的大妈大娘，我才没兴趣呢。”罗燕拿起洗脸棉擦脸，若不在意道，“我还是等着明天去《花样年》剧组试镜吧，宋导拍的电视剧比较有保证，新人好出头。” 　　拍上保湿水，她一边涂着乳液，一边又鼓励道：“思思，你今天去了，可一定要拿个女主角回来，加油！” 　　程思思见她不愿去，也不好再坚持，于是笑着应了一声，走到外面选衣服。 　　因为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自从上大学以后，她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去做平面模特挣出来的。所以她的衣服都很简洁普通，没有什么名牌奢侈品。 　　想不起上辈子是穿的什么衣服去试镜，她便只好回想季文的喜好。他那个人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应该是喜欢清纯型的小姑娘吧？ 　　盯着衣橱思虑半晌，最后她选了一条浅蓝色及膝的收腰棉布裙。无袖的V领设计，正好能露出细白的手臂和肩颈。再配上一双白色细跟凉鞋。完美。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面试定在八点，程思思跟罗燕打个招呼便出门了。 　　到了四教三楼的小型会议厅，只见走廊里面已经排满长长的队伍，基本都是男生居多，但是女生也不少。 　　因为宣传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饰演尼姑的角色需要剃光头，所以大多数爱美的女生都不会愿意接这个戏。但凡她们手里有别的资源，都不会考虑来这里。只是现在正是毕业季，电影学院这些学生一茬又一茬，能有好资源的早就出头了。剩下这些普通人为一个机会争得面红耳赤，打得头破血流。 　　走廊里乱哄哄的闹了一会儿，从会议厅出来一个人维持秩序，让男生排两队，女生排一队。 　　程思思到的时候刚刚好，恰好在女生队伍的中间。这个位置比较有利，进场不早也不晚。 　　相比于其他女生的忐忑不安，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上辈子这个戏的女主演就是她。季文看她第一眼就选中了她。 　　磨磨蹭蹭到八点半，面试终于开始了。五人一组，男女交叉进场，先男后女。 　　这是第一轮初选。每当进场的五个人出来，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便会宣读这一组通过初选的人名。只有通过初选，才能进入第二轮换装试镜。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程思思进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排在五个女生的末位进场。 　　进门以后，她大略扫了一眼，只见场面和上一世基本相同。 　　会议厅前面有一处高台，进来面试的人员站在上面听从命令。会议桌后面坐着一排七八个人。边上是剧组里的化妆师、服装师那几个人，都是熟面孔。中间戴眼镜、小寸头的胖男人是导演李国正，坐在他旁边那个穿灰衬衣、面无表情的性冷淡就是季文。 　　程思思悄悄看他一眼，心下有些怅然。他们又重新回到最初相遇那一天，此时的他，完全不认识她是谁。可她却比他多了三年的记忆，每每想起就令她懊悔心酸。 　　努力忍住眼底酸涩，她连忙打起精神，努力调整情绪。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必须先通过眼前这一关，拿下女主演的角色再说。 　　“都站直了！”李国正下命令。 　　程思思和另外四个女生纷纷昂首挺胸，面带微笑，争取站出一个最美的仪态。 　　“转身。” 　　“再转！” 　　“转一圈！” 　　“向前慢走三步。” 　　“笑！” 　　…… 　　自始至终，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程思思都完成的很好。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她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季文怎么还不点她？ 　　上一世，他可是在她回头微笑的时候，就直接指着她，说：就她吧。 　　可是现在，所有的要求都做完了，五个女生退场。那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点了这一组里边，一个叫刘心苒的女生的名字，让其他四个女生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 　　程思思心下一沉，这怎么可能？她竟然连初选都未通过？ 　　一股巨大的茫然蒙上心头，她有些慌乱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上一世不一样？季文为什么不选她了？ 　　明明他说过，她就是最适合扮演梨清的人。 　　可他竟然没有选她？ 　　这人怎么说变就变呢？ 作者有话要说：　　挖了个新坑，依旧日更，求收藏，么么~ ☆、002 他眼里有光 　　 　　另外三个落选的女生已经默默走掉了。程思思却依旧红着眼睛站在那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明明她才是女主演。 　　明明上一世她是最佳人选，为什么这一世，季文就对她视而不见？ 　　难道是她哪里做错了吗？ 　　程思思努力回想，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难道就这样认输？ 　　不。 　　她不愿意。 　　如果就这样放弃，那她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会记得。 　　一想到这些，她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想再一次失去他。 　　重活一世，她多了很多勇气。 　　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程思思一把推开会议厅的门，闯了进去。 　　里面的面试被陡然打断，屋里的人都有些惊讶。 　　径直走到季文面前，程思思红着眼睛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道：“季文，你为什么不选我？” 　　众人都是一愣。 　　除了季文。 　　只见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抬起眼皮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谁？” 　　程思思被他问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竟然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我是上一组女生里面的五号，程思思！”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打起精神，仔细看清自己。 　　可惜季文并不领情，依旧靠在那里坐着，一脸乏善可陈道：“你没入选，请出去吧。” 　　“为什么？”程思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我哪里不合格？请你给我一个理由。” 　　季文这才打起几分精神，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太自信了，不适合我的角色。” 　　程思思皱起眉，不甘心道：“难道自信也有错？” 　　“可我的角色并不自信。” 　　程思思紧紧咬着嘴唇，眼圈泛红，再说不出话来。 　　满室寂静里，导演李国正清咳几声，打圆场道：“这位同学，请你先出去吧，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连忙跑过来，将程思思拉出去。 　　外面还在排队的男生女生们都满是好奇地打量她，一边小声议论纷纷。 　　程思思暗暗咬唇，忽然她抬手擦干将落未落的眼泪，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已经打定主意。 　　她要赶时间。 　　一路飞奔在校园里，她用百米赛跑一般冲刺的速度跑回宿舍，拿上一顶鸭舌帽。然后又用更快的速度跑出宿舍，跑向西大门。 　　一直跑了十多分钟，终于赶到那家学生们最常去的理发店。时间刚刚好，店里人不多。 　　“杰米大哥！快快快！”程思思爬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催促道，“给我剃个光头！快点快点！光头！” 　　叫杰米的理发师走过来，看着镜中的美人，顿时就懵了，“剃光头？你确定？” 　　“我确定！”程思思快要急哭了，连声催促道，“杰米大哥，请你快点！我赶时间！” 　　杰米还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漂亮小姑娘，为什么想不开要剃光头？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妹妹，你没发烧吧？” 　　程思思一把推开他的手，急声道：“我没发烧！我要剃光头！大哥麻烦你快点！” 　　整个理发店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她的奇葩要求惊住了，悄悄暗地观摩打量。 　　杰米看她确实着急，也没再多想，从工具箱里拿出电推子，插上电，开始给她推光头。 　　不到五分钟，一颗浑圆光滑的光头就推出来了。 　　程思思连忙解下脖子上的罩单，丢下二十块钱，撒腿就跑。 　　将早已准备好的鸭舌帽扣在头顶，她一路飞奔在校园里，重新跑回四教，一口气爬上三楼。 　　站在楼道里缓和一会儿，她再一次冲过去，推开阻拦的工作人员，一把推开会议厅门。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她身上。 　　里面台子上，有两个通过初选的女生，正穿着一身尼姑的灰衣在那里试戏。其中一个女生就是那会儿同组将她比下去的刘心苒。 　　程思思快步走进去，再一次站到季文面前。 　　当她把头上的鸭舌帽摘掉的时候，会议厅内外一片惊呼。 　　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她定定地看着季文，一字一字地问道：“你见过这么美的光头吗？” 　　她知道，头型也是选拔条件之一。 　　他说过，她的头型很美，是他平生仅见。 　　满室骚乱中，季文终于动了一下。他从靠坐的椅背左边换到右边，眯起眼睛打量程思思。半晌，道：“去换衣服吧。” 　　“啊？”程思思愣了一下，有些迟疑。 　　旁边李国正拍着手哈哈笑道：“还不快去，季编要看你试镜！” 　　心头顿时一喜，程思思连忙点头，拿着帽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台上那两个女生，盯着她那欢天喜地的背影，暗暗撇嘴。 　　在更衣室换上戏服，里面白色中衣，外面是一件尼姑穿的灰色袈裟。程思思对镜整理衣着，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瞬间，她似乎又找到了上一世扮演梨清时的那种感觉。 　　清净。平和。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回到会议厅，这次台上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一把椅子。 　　导演李国正让助手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有台词，还有镜头说明：这是一个日落黄昏的下午，一位年老的比丘尼坐在梨花树下的石桌前读佛经。她慢慢地读着，忽然读到某个词，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往事。然后她就坐在那里，好像入定一般，怔住了。 　　“看明白了？”李国正问道。 　　“是。”程思思点头。 　　李国正打了个手势，叫她开始。 　　这一段，程思思记得。那是梨清住持年老的时候，某一天，回忆起她和那个少年初见时候的一场戏。也是整个电影的最后一幕。 　　走到椅子旁坐下，面前是石桌，左手边应该就是那棵梨花树。她垂目定神，慢慢酝酿一下情绪。 　　两膝并拢，两脚也并拢，她肩膀微塌，低头看着手上那张纸，仿佛那就是那本《华严经》。 　　“若能开演无边法，则能慈愍度众生；若能慈愍度众生，则得坚固大悲心。”她慢慢读着，目光似乎看着经书，又似乎没有看经书。她的声音淡淡的，平净而安详，好似那经书已经读过千遍万遍一般熟稔，一开上头，就能连续不断地读下去一样。 　　“若得坚固大悲心，则能爱乐甚深法；若能爱乐甚深法，则能舍离……”她嘴唇微张，顿在那里，目光似乎透过那本经书，看向了别处。 　　她想起那年那天跟着师父下山，少年的母亲不幸过世了。渺远的唱经声，随风飘飞的纸幡，从供桌滚落的橘子，还有少年那一双哭红的眼睛…… 　　良久，她垂下眼帘，嘴角微抿，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在心里默数到五，程思思抬起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的表演结束了。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季文。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他眼里有光。一如上一世，他初见她那样。 　　“后面的不用看了。”季文道，“就她了。” 　　 ☆、003 818那个光头戏精 　　 　　当场和剧组签订一个初步的协议，程思思成为《梨清》剧组的女主角，梨清的扮演者。 　　心愿达成，她最后看一眼季文，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国正搓着下巴，沉吟道：“你不觉得这姑娘长得太艳了吗？怎么会适合扮演梨清？” 　　季文道：“谁说梨清长得丑了？” 　　“那也用不着这么漂亮吧？”李国正很不赞同，“我觉得，还是容色平淡一些，比较适合梨清这个尼姑庵住持的身份。” 　　季文淡淡道：“我觉得刚刚好。” 　　李国正又啧啧两声，反正协议已经签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话说程思思回到宿舍，结果里面没人，罗燕大概是逛街买衣服去了，还没回来。 　　左右没什么事，她便开始收拾屋子。她这人没啥大毛病，就是一开心就爱干活。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扫地擦桌洗衣服，顺便把罗燕攒了好几天的臭袜子也给洗了。 　　等罗燕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是一声尖叫。 　　“干吗呀你？吓死我了！”程思思让她吓得拖布都掉了。 　　“你还吓死我了呢！你这头是怎么回事？”罗燕盯着她的脑袋，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我就出去逛个街，回来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程思思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没了。她伸手挠挠自己的光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又把鸭舌帽戴起来。 　　将买的大包小包丢到床上，罗燕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一脸严肃道：“你给我说，这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思思又高兴起来，连忙将自己被选中成为女主角的好消息告诉她。然后把自己那一上午的英勇事迹简单讲了一遍。 　　“真的啊，太好了！”罗燕也很高兴，“能演女主角的话，那也不枉你剃这光头了！”她拍拍程思思的脑袋，忽然又虎起脸教训道，“不过你这死妮子也太大胆了！你说万一这尼姑剧组没选你怎么办？你这大光头已经剃了，到时候别的剧组哪个还肯要你？” 　　程思思抱着她笑嘻嘻道：“我这不是选上了嘛！要没有这光头，我也当不了女主角啊！” 　　罗燕想想她说的也对，抬手将她的帽子拿下来，盯着那颗光头打量半晌，扬起眉毛坏坏地笑：“思思啊，你还别说。你这光头看久了还真挺好看的，有种异样的禁欲般的性感！” 　　“性感你个大头！”程思思戴上帽子，伸手挠她的痒痒。 　　顿时两个人笑着闹着滚成一团。 　　然而程思思还没开心多久，不几天，整个电影学院都传开了——表演系大四那个戏精，为了抢人家刘心苒的角色，竟然跑去剃了个大光头作噱头！真他妈的豁出去了！ 　　程思思这下彻底出名了。 　　即使她戴着帽子，走在校园里也到处都有人指指点点。 　　去食堂吃饭，周围有无数人偷偷围观，甚至还有人拿手机偷拍。 　　她的照片一度成为微博上的热搜——“京电光头系花”“京电系花为情所困，剃光头报复社会”“818那个光头戏精”“神秘系花剃头为哪般？走近科学为您解答”…… 　　平时每天都和程思思形影不离的罗燕扛不住被围观的压力，彻底舍弃她独善其身。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起码隔开她五张桌子。 　　程思思笑话她没出息，才这么点压力就扛不住了，以后怎么当大明星啊？ 　　想当初上一世的时候，她因为长相美艳，扮演不了心地善良的白莲花女主角，戏路一直是演美貌艳丽但是蛇蝎心肠的女反派。总是横在男女主角中间做梗使坏，基本活不到最后一集的那种。 　　然后在她的微博评论中，除了偶尔有几条夸她演技好，其余全都是骂她的脏话。 　　虽然她也算是当期演艺界中一名不愠不火的小花旦，但是自从出道以后，连续三年被网络评为最不受欢迎的女演员，任谁都不会开心。 　　所以当车祸发生的时候，在生命中的最后那几秒，她竟然觉得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作为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离婚家庭长大的人，在社会上混了三年，除了惹人谩骂，其它也没做出什么贡献。她这样的人死了，应该没人会伤心吧。 　　不知道等她死后，微博上那些骂她的话是否能停止。不知道有没有好心人会为她点上几排蜡烛。有没有人会为她哭。 　　然而谁能想到呢，她竟然没死？而是重新回到她二十一岁生日那一天，回到她大学即将毕业那一年。 　　也许是上天垂怜，给她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吧。 　　她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接受了自己获得重生的事实。然后她决定这一世，一定要活得不一样，要过得快乐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放弃季文。 　　上一世，因为担纲电影《梨清》的女主演，她与季文相识。那时候，她只有二十一岁，还是个十分清纯的小姑娘。 　　也许是因为日积月累的相处，季文对她这个天真又单纯的小姑娘产生好感。于是在电影拍摄完成后，某一天，他忽然对她表白。说他挺喜欢她的，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时候的季文是三十岁，两人之间存在九岁的年龄差。这在那时的她看来，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她在心里只把他当成季老师，是她的前辈。 　　可是当一个前辈忽然对自己表白，这令她很紧张，怀疑是不是季老师想要潜规则自己？ 　　于是她诚惶诚恐地拒绝了，从此对季老师避而远之。 　　再后来，她独自一人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尝遍各种世态炎凉，最后在恶毒女配的黑化路上一去不返。 　　三年时间，她见过这娱乐圈里各种各样不可言说的罪恶与丑陋。才明白当初，季文所说的那句喜欢，竟然是一份难得的真心。 　　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却往往在失去以后才开始后悔。 　　她开始悄悄关注季文。每天追踪他的动向，无数遍刷新他的微博和朋友圈，用小号加入他所有的粉丝群和后援会，刷票房支持他所有走上荧幕的作品……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他才会那么关注他，还是因为关注他过多才喜欢上他。她只知道一想起曾经错失过他，心里就忍不住难过后悔。 　　不是没想过尝试去挽回，然而她却没有勇气去接近他。好几次大型活动中碰面，她只是礼貌地喊一声“季老师”，或者远远地看着他。 　　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默默无闻的季文了，他是时下电影界最炙手可热的金牌编剧。甚至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重身份，百川实业的少东家，也就是百川冠名出品的那些电影的实际制片人。真正集才华与财力于一身的电影界大牛。 　　这样的他，程思思就更不敢接近了。怕他觉得是她看他出名了又回头找他，怕他觉得她是看中他的钱。 　　她不怕网上那些泼天的污水和谩骂，唯一只怕他看轻了她。 　　然而过去那三年，他一直都是单身，从未有过任何花边新闻，而且他的微博和微信头像一直都是拍摄《梨清》那一年，在风鸣山上照的那棵老梨树。这令她心存幻想，他会不会还喜欢自己？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想鼓足勇气，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是否还喜欢她。 　　然后醉酒的那个晚上，她借着酒劲，真的拨通了他的电话。 　　季老师，你还喜欢我吗？ 　　他说，喜欢。 　　那一刻的天旋地转，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 　　只是这个答案永远都无从考证了。 　　因为下一刻，她就出车祸死了。 　　酒驾撞上立交桥墩，车毁人亡，她活该。 　　 ☆、004 恶毒女配专业户 　　 　　作为一个还未跨出学校大门的光头美女，在连续一周占据微博热搜词条排行第一后，各大时尚杂志开始给程思思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拍摄一期以光头为造型的时尚写真。 　　那些杂志社开出的价码都不低，程思思正琢磨着去哪家赚上一笔小外快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那一串数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是季文的手机号。 　　可他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来不及多想，她连忙接起来，“喂，季文？” 　　对方一顿，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啊……”程思思暗自吐舌头，“是我瞎猜的。” 　　“你可真会猜。”季文不咸不淡地问道，“还有，你怎么不叫我季老师？你们学校没教你要尊敬前辈？” 　　“哦……季老师。”程思思收拾起有些激动的小心思，老老实实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最近看你风头挺盛。”季文冷声道，“不许你接拍杂志，不准上通告，闲着没事就在屋里待着，不准出门到处乱逛。” 　　程思思皱眉：“为什么啊？” 　　“电影还未开拍，你就曝光成这样，是不是想让我换女主演？” 　　程思思顿时就怂了，连忙道：“季老师，我错了！我从现在开始就蹲屋里哪儿都不去！” 　　“你邮箱发我，我把剧本给你传过去，蹲屋里闲着没事多琢磨琢磨。”季文道，“保密条约，不用我多说吧？” 　　程思思连忙点头，“明白！” 　　季文没再多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将他的号码存入手机，程思思把自己的邮箱地址编辑成短信发过去，然后快速打开电脑，登录邮箱，等着。 　　不一会儿，剧本发过来了。输入密码，将压缩包解压，然后里面打开文档，还需要再输入另一个密码。 　　终于将文档打开，她大致浏览一遍剧本，只见里面只有中间部分大概30%的内容，看起来应该是和上一世的剧本完全一样。只要有女主角的戏份，她几乎可以将台词倒背如流。 　　程思思盯着剧本发呆。上一世，她是在9月份开机前几天才拿到剧本，而且是导演李国正的助手小陈和她联系，将剧本传给她的。 　　没想到现在，季文竟然会亲自给她打电话？难不成这一世，季文这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或者说已经对她一见钟情？ 　　这大概是痴心妄想吧。 　　程思思抱着手机，忍不住笑。 　　依照季文的脾气，应该是在微博上看到关于她的热搜，不想看到自己的女主角过早曝光，然后就直接给她打电话了。 　　将剧本拷贝到优盘里，她正准备换上衣服，去把剧本打印出来，只见罗燕回来了。 　　瞧她一脸的喜色，看来是今天的试镜很成功。 　　“怎么样啊，罗主子？”程思思走过去给她捏肩，一边装模作样地问道，“皇上今晚翻您的牌子吗？” 　　“翻个屁！”罗燕翘起二郎腿，将裙子一拂，也演上了，“那个没良心的，将本宫贬给赵雨欣那个小贱人当丫鬟去了！” 　　“赵雨欣？”程思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皱起眉，“你要跟她搭戏吗？” 　　“是啊！”罗燕很兴奋，满心激动道，“孙导已经选定让我出演素月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青竹，戏份和台词都很多呢！”　 　　赵雨欣是当下演艺圈里最红的女艺人，前不久，刚刚拿下国内最有分量的牡丹奖最佳女主角以及最受欢迎女演员人气大奖，正是风头一时无二的浪口。 　　网上早有传言说，赵雨欣即将携手孙尧大导演，出演年度古装大戏《锦绣王朝》中的女主角，素月郡主。　 　　程思思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因为在前世她还追过这部火遍全国的电视剧，重点观察赵雨欣的演技，向这位颜值与演技双双在线的师姐学习。 　　在这部剧中，罗燕饰演的素月郡主身边的大丫鬟青竹也十分出彩，被网上评为“最可亲最会神助攻的小丫鬟”。 　　但也正因为罗燕演的小丫鬟太出彩，从此就给观众留下一个“丫鬟”的印象。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有很多剧组找她扮演丫鬟。三年时间累积下来，她竟成了丫鬟专业户。 　　也是脸黑的不行。 　　和程思思这个恶毒女配专业户也差不多了。　　 　　两人半斤八两。 　　想起前世的时候，罗燕跟程思思抱怨诉苦，说她已经演够了丫鬟。可是除了丫鬟，她又接不到别的戏。感觉整个人都很抑郁，快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了。 　　当时程思思也是差不多的状态，除了恶毒女配，她也接不到别的戏。只是比起罗燕还不如的是，起码罗燕收到的都是好评，观众们都夸她扮演的小丫鬟是最贴心的小天使。而程思思就比较惨了，扮演恶毒女配的后果就是走到哪里都有人骂。 　　于是那三年时间，她们两人都是你安慰我一句，我安慰你一句，一天天慢慢挺过来的。 　　在这个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内里藏污纳垢、混乱不堪的娱乐圈，她们两人能有这份友谊，也是十分难得。 　　重活这一世，程思思第二重要的事就是要继续和罗燕相亲相爱，把这份美好的友谊保持下去。 　　趁着罗燕的“丫鬟”命运还没开始，程思思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于是坐到旁边凳子上，语重心长道：“燕燕，这个丫鬟的角色你要不要再慎重考虑一下？我们出道的第一个角色，一定要慎重选择，一旦被定型了，以后发展的空间恐怕会受到限制。” 　　罗燕正高兴着呢，没想到她竟然给自己浇凉水，不由得纳闷道：“思思你是不是发烧了？我们这种无权无势又没有背景的大四毕业生，说老不老，说新不新的，哪还有什么可挑的？能有个角色就不错了，你还想挑三拣四！” 　　“我这些天跑了多少剧组，试了多少镜啊，你又不是没看到。现在好不容易选上一个角色，又是一个这么有名气的剧组，我已经很满意了。”罗燕捶着自己的肩，抱怨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长得那么漂亮，一出道就能演女主角啊？”　 　　程思思被她连批带捧的一顿，没话说了。罗燕现在没经历过以后的事，她想象不到那种被限制的痛苦。自己恐怕说不动她，再说多了恐怕就要伤感情了。于是她挠挠自己的腮，妥协道：“那好吧，你好好加油，咱们都好好努力。” 　　“这还差不多。”罗燕满意地笑了，“走吧，吃饭去，饿死爹了！” 　　 ☆、005 是个变态吧 　　和罗燕一起很低调地去一家面馆吃了顿晚饭，程思思又去一家打印社将电子版的剧本自助打印出来。 　　回宿舍的时候，罗燕想喝鲜榨的芒果汁，于是两人又去街角那家非常好喝的饮品店买果汁。 　　因为所有饮品都是现加工的，排在她们前面还有两三个人在等，于是她们便排队在后面，一边玩手机一边闲聊。 　　“瞧，这不是那个戏精吗！”忽然旁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就是抢了心苒女主角的那个！” 　　只见旁边卖薯味的店铺前站着四五个女生，看打扮似乎都是京电的学生，其中个头最高皮肤最白的那个正是刘心苒。 　　程思思对她还有印象，因为那天去《梨清》剧组初选的时候，她和这个刘心苒同组。而且第一轮她就落选了，反而是这个刘心苒通过初选。 　　客观来说，刘心苒条件也不错，脸盘长得挺漂亮，身材也是凹凸有致。 　　假如那天，她没有去剃光头背水一战，也许这个刘心苒当真有机会饰演女主角。 　　只见她抱着胳膊站在那几个女生中间，只是远远看着程思思，眼神轻蔑，并未开口说话。而另几个女生却像众星捧月般围着她，对着程思思指指点点。 　　“没看出她哪儿好来，表演系的系花就长这样？” 　　“表演系的系花多了去了，谁知道她是谁呀，我以前根本没听说过。” 　　“就是啊，我觉得她比心苒差多了，也不知道那导演到底是怎么选的人？” 　　“你还不知道吗，这里边的水可深着呢！” 　　“她不是去剃了个光头才被选上的吗？” 　　“可不是怎么着？太会投机取巧了，要不怎么说她是个戏精呢！” 　　“她能去剃光头，那也是人家的本事，要不你也去剃一个？” 　　“算了吧，我才不会那么没节操。” 　　…… 　　罗燕听到旁边那几个女生碎嘴，不由得生气了，斜眼瞅着她们，冷哼道：“没本事的人才会人前人后议论别人，有那说闲话的功夫，怎么不去称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那几个女生也炸毛了，“这年头奇葩可真多，总有那么些人就爱对号入座，闲着没事就爱给自己加戏！”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人家光头的都还没说话呢，你一个扎辫子的跳出来找什么存在感？” 　　罗燕气坏了，撸起袖子正准备大骂一顿。程思思连忙拉住她，朝她摇头，然后提上两杯果汁，把她拖走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程思思答应过季文，要老老实实待着，不能惹事生非，不能过度曝光。如果她在这个风口上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不仅对她自己不好，恐怕也不利于电影宣传。万一季文一生气，真把她这个女主演给换了，那可就亏大发了。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过是被说几句闲话而已，她早已经习惯了。前一世网上那么多谩骂，早已将她的心理素质锻炼出来。她若当真因为几句闲话就往心里去，那恐怕早就气死了。 　　回到宿舍，罗燕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阐述一下“人不能怂”这个主题，忽然电话响了，是同宿舍的顾一澜打来的。说是湖南那边天气越来越热，她快受不了了。让罗燕帮忙找找她夏天的衣服，打个包裹给她寄去。 　　话说她们宿舍原本有四个人，都是表演系的姑娘。上大二的时候，叫尹新月的姑娘出国留学去了。上大三的时候，出身演艺世家的顾一澜瘦身成功，变成小美人一个，然后便靠着父母的资源开始天南海北接戏，一年里边有大半年都不在学校。于是最后，宿舍里便只剩下罗燕和程思思做伴。 　　一边给顾一澜找衣服，一边唠叨程思思胆小怕事，罗燕感觉自己总有操不完的心，嚷嚷着叫程思思请她吃大餐作为补偿。 　　“燕燕，要是我这个电影的票房能达到一亿，我就请你去锦海吃刺身。”程思思笑道。 　　上一世，《梨清》的票房恰好是一亿。 　　不过她这个女主演只拿到五万块的酬劳。这些钱对于毫无根基的新人来说，已经算不少了。但是拿这五万块去锦海吃刺身，只怕也吃不了几顿。 　　罗燕将找出来的衣服装进袋子里，一边嘲讽道：“冯导都不敢说他的电影票房一定能过亿，思思你可真敢吹啊！你们那个导演叫什么来着，李国正是吧？我以前都没听说过！” 　　程思思认真道：“我不是对导演有信心，我是对这个剧本有信心。季文你知道吧？他就是去年上映的那个电影《凉州词》的编剧。你还夸过那个电影剧情特别好呢！” 　　“《凉州词》？”罗燕似乎回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特别文艺的电影？那更没戏。现在都是商业套路，文艺片根本打不开市场。” 　　程思思说不过她，朝她做了个鬼脸，接着看自己的剧本。 　　虽然这剧本她很熟，但是在真正开拍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她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戏单独标出来，然后在书页旁边贴上便签，这样方便查找。而且在有对话的地方，她都会用彩色笔涂深，然后将她觉得需要注意的地方，着重标出来。 　　罗燕见她看得认真，也凑过来瞧了几眼，忍不住道：“厉害了我的思，戏拍的咋样咱先不说，起码这剧本是看得有模有样的！” 　　程思思扬起眉梢嗯哼一声，“要不怎么请你吃刺身啊。” 　　“还真要请我吃刺身啊？小妮子很有信心嘛！”罗燕搂着她的脖子，“来，给我讲讲，这个电影到底是讲的什么故事？” 　　程思思想了想，简略道：“这个电影讲的就是一个尼姑庵里的老尼姑的故事。这个老尼姑叫梨清，当她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被遗弃在尼姑庵外面的梨花树下，然后被她师父捡回去抚养长大。等她十五岁那年，师父问她愿不愿意出家做一名比丘尼，她说愿意，于是师父就给她剃度了。” 　　“后来有一次，师父带她去山下一户作丧事的人家念经超度，供桌上一颗橘子滚下来，落到她的脚边。她把那颗橘子捡起来，与死了母亲的那个少年对视一眼，大概是结下了一些缘分。后来那个少年经常偷偷跑去找她玩，送她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再后来，她的师父圆寂了，让她接任住持。她一边想还俗，一边又觉得对不起师父的养育之恩。最后她拒绝了那个已经长大的少年，听从师父的遗命，接任住持之位。然后一辈子就在那个梨花庵里，一直到老死。” 　　“然后呢，这就完了？” 　　“是呀。”　 　　“为什么要这样啊？”罗燕满腹唏嘘道，“那个季文是个变态吧？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写出这么扭捏的故事来？”　　 　　程思思笑笑没说话，她还有很多细节没有讲。季文才不会扭捏呢，他只是闷骚得让人招架不了。 ☆、006 你喜欢就好 　　 　　如火如荼的六月很快就过完了。 　　交上毕业作品，拿到毕业证，开完毕业典礼，然后再和各位导师同学们吃完一顿泪水涟涟的散伙饭，程思思和罗燕终于毕业了。从此离开象牙塔，开始走进社会的大熔炉。 　　为了进军演艺圈，帝都无疑是机会最多的地方，于是程思思和罗燕都选择留在这里。 　　俩人一起在五环以外的一个普通居民区租下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套房，继续同居。 　　上一世的时候，程思思和罗燕在这个小房子里同居两年多。一直到后来，她们都挣到钱，各自买了房子，这才从那里搬出去。 　　小房子虽然面积不大，户型也很老旧，但是里面采光很不错，附近吃饭、交通都很方便，程思思和罗燕都对那里很有感情。 　　于是这一世，两人下定决心要一起租房子的时候，程思思二话没说，直接省掉那些找房看房选房的繁琐过程，带着罗燕就去了小房子。 　　半个小时和房东谈好价钱，交上定金，两人拿到钥匙，变成租户。 　　“天呐！思思，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罗燕站在面对着一片开满蔷薇花的阳台上，心满意足地感叹道，“我太喜欢这里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你喜欢就好。”程思思一边笑着一边打扫卫生，宿舍很快就不能住了，她们需要快点把新家收拾好。 　　连续一个多星期，两人忙着收拾东西、整理打扫、逛街购物、添置摆设，终于将新家弄得差不多了。 　　在这过程中，程思思已经和《梨清》剧组那边谈好合同，正式签约，然后与前世一样，拿到五万块酬劳。 　　七月底，程思思接到通知，所有女角色已全部选定。应季大编剧要求，所有饰演尼姑的女演员统一前往风鸣山封闭培训。 　　这和前世一样，程思思早有准备。 　　于是八月一号上午，带着准备十分充足的一个大皮箱，她坐上了飞往K市的飞机。 　　K市位于安徽省西边，七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飞机刚落地，舱门一打开，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程思思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来接她的通勤车。 　　一辆很普通的别克商务。导演李国正在这方面和季文一样，总是说钱要花在刀刃上，其它能省则省。 　　从机场到下榻的旅馆走了很久，车一直开到风鸣山下，在商业街上有一家充满民族风情的三层小旅馆。 　　听司机说，他们已经把这家旅馆全部包下来，未来半年时间，他们都会驻扎在这里。 　　作为女主演，程思思得到特别待遇，自己住一个房间。其他几个女配角都是两人或三人住一间。 　　因为她们这些扮演尼姑的女演员年纪都差不多，在上一世的电影拍摄过程中，相处十分好。那时候的程思思天真又单纯，以为自己认识了一群好姐妹。 　　然而现实却总是教做人。 　　等到后来，她因为饰演恶毒女配而被全网谩骂的时候，这一群所谓的好姐妹却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娱乐圈里的人情是最薄的，从来都是追名逐利，捧高踩低，根本不应该幻想什么雪中送炭，姐妹情深。 　　于是程思思找到自己的房间以后，直接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开始躺在床上敷面膜，一边抱着平板看赵雨欣的剧，研究她的演技。 　　而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抱着一堆零食四处去串门，傻兮兮地和人家又吃又聊，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很受欢迎。 　　第二天一早，所有需要参加封闭培训的女演员全部到齐了，大大小小一共十三人。 　　导演李国正也来了，他给女演员们开了个小会，简单介绍一下这次培训的内容。意思就是要她们跟着请来的师父学习比丘尼的内业功课、举止神态、修为礼仪，以及日常对话。 　　其中特别点名程思思，要她好好学，等到季大编剧过来以后，还要考察她学的是否合格。 　　程思思打了个OK的手势，表示完全没问题。　 　　季文现在应该是在上海各大影校学院里选男主角。 　　他对男主演的要求比女主演还要多，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比如说身高175，体重120，气质温雅，骨秀内敛，面白无须，眼神澄澈…… 　　拜他所赐，程思思第一次演对手戏的男主角长得十分清秀俊美，名字叫裴奕，是上海影大正在读大三的戏曲系系草一枚。　　 　　根据上一世的经验，季文距离找到他心怡的男主演的时间应该没几天了。很快他便会来到这里，对她们这些女演员展开魔鬼训练。 　　比如要求她们全部剃成光头，比如要求她们全部吃素…… 　　剃光头还好说，反正合约已经签了，早晚都得剃。 　　关键是吃素这个问题。对于她这个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来说，半年不吃肉实在是太煎熬了。　 　　上一世的时候，所有演员都吃住在这家旅馆里面，季文特别叮嘱厨房，一定不能给她们吃肉。 　　说是吃肉的女人荤气太重，不够素净，不够美。　 　　程思思觉得他纯粹是瞎扯淡，根本就是仗着当编剧的权力，以折磨人为乐。 　　虽然她不可能反抗他的命令，但是这一世，她学聪明了，带来的那个大行李箱里几乎半箱都是真空包装的卤味和鸡鸭鱼肉。等什么时候馋了，她就自己偷偷开点小灶。　 　　每天去山上跟着教学师父念经书学礼仪，她们所在的梨花庵是剧组临时搭建的一片仿古建筑。 　　瞧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摆设，还有那些十分费功夫的做旧和考工，石阶上的磨痕，水井上的青苔，屋脊上的杂草，香炉边的飞灰……种种细节面面俱到，可以说无处不精细，无一不精良。　 　　程思思觉得，制片人投资的经费大概百分之九十都花在这座庵院上了。 　　一个星期后，季文来了。同时来的还有程思思在戏里的师父，云心住持的扮演者，当代着名表演艺术家，王洪梅老师。 　　王洪梅老师的认真和敬业在业内是有目共睹的，她不仅自我要求严格，对提携的后辈也特别严苛。 　　程思思感觉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007 睡不着 　　 　　见到季文的时候，程思思她们几个女演员正跟着教学师父在佛堂里念经书。 　　平和端严的经文用细细的女音念出来，带着皖南山里特有的腔调，在这光影斑驳的佛堂上，听起来颇有些岁月沧桑，光阴倥偬的感觉。 　　季文站在窗边听了一会儿，仔细打量那几个女演员的仪态。 　　程思思正好坐在靠窗边的蒲团上，感觉到旁边有人，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季文审视的目光。 　　这是个不专心的，别人都读得认真，就她在那里东张西望。 　　季文皱起眉毛，目光里含着几分严厉。 　　程思思却是十分欢喜，天天盼着见到他，今天终于见到了。于是弯起嘴角，展颜一笑。 　　那样明灿的笑容，连窗边刚刚绽放的美人蕉都失了颜色。 　　季文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下巴指指经书，叫她好好念，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程思思透过窗棂偷偷看他的背影，一直到教学师父咳嗽提醒，她才连忙低下头，装作专心致志地念经。 　　中午吃饭的时候，后勤组将旅馆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打包送过来。忙活一上午，不管是演员还是场务都饿了，纷纷围过去抢盒饭。 　　导演和编剧大人自然不用自己抢盒饭，李国正的助手小陈过来帮他们拿吃的。 　　看到程思思还挤在后面没抢到，小陈眼疾手快地抢了一份带排骨地递给她，一边开玩笑道：“你们这些大老粗太不讲究了啊，咱们女主角还没吃上呢，抢什么抢？” 　　道具师老贺刚抢到一份红烧鲅鱼，乐呵呵道：“来思思，咱俩一块儿吃！” 　　“好呀。”程思思笑嘻嘻地应着，接过小陈递给她的盒饭，上面盖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荤菜是一份莲藕排骨。 　　想起季文爱吃莲藕，她又把盒饭递给小陈，“这份给季老师吧，他爱吃莲藕。” 　　小陈一听，连忙接过去，又重新找了一份牛肉炖土豆的盒饭递给她。 　　院子总共就这么点大，这边什么动静，季文和李国正那边早听到了。 　　他俩正坐在石桌旁喝茶，闻言都看向程思思，只见那丫头已经挤到老贺旁边坐下，你一块我一块的吃得正欢。 　　“导演，老师，吃饭吧！”小陈快步走过来，把西红柿牛腩摆在李国正面前，把那份莲藕排骨摆到季文面前。 　　“季老师，怎么个情况啊？”等小陈走开以后，李国正瞧着盒饭，意味深长地问道，“人家怎么知道你爱吃莲藕？她怎么不知道我还爱吃排骨呢？” 　　季文看着那个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丫头，淡淡道：“我也没弄明白，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路数。” 　　李国正揭开他的饭盒盖子，从里边夹块排骨，一边啃着一边道：“我看那丫头八成是冲着你来的，你想想面试那天，她那个闯劲儿。啧啧……有意思！”　 　　季文看着程思思又从老贺盘子里抢了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活儿还一点没干，吃的倒是不少。 　　他抬手把小陈叫过来，吩咐道：“告诉后勤，以后不许给她们几个吃荤，只能吃素。” 　　程思思刚咽下一口香甜的红烧肉，闻言抬头看向季文，一脸的哔了狗的表情。 　　季文拾起筷子吃了块莲藕，看都不看她一眼。 　　“季……季老师，为什么啊……”旁边另一个扮演尼姑的小姑娘苏湘带着一丝不满，怯生生地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吃素？我们又不是真的尼姑……” 　　季文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自己的体重自己不清楚？每个人减掉五公斤再来说话。” 　　身高170，体重105的程思思，顿时安静如鸡。　 　　吃过午饭，女演员们可以去尼姑的卧房里休息一会儿，睡个午觉。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都要加班加点地赶工，争取在开机之前将一切布景都准备好。 　　卧房里没有风扇，程思思热得睡不着，于是偷偷爬起来，走到院子外面的廊檐下乘凉。 　　远远的能看到季文和李国正他们正背着手在那里查看拍摄轨道铺设和机位布置，这里要求几句，那里指点几下。 　　机械师老阚和剧务老林领着他们那几个徒弟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一边做笔记，一边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程思思知道季文的身份不仅是编剧，他还是整个电影的投资人，出品商百川实业其实就是他家的产业。 　　这也是为什么百川出品的电影总是高质量的原因，因为季文始终坚持剧本指导一切，从来不会允许导演或者其他合作商跳出来瞎指挥，胡乱改剧本。　 　　上一世的时候，《梨清》电影上映后，小火了一把。因为剧情清新奇特，季文这个编剧顿时引起诸多关注。 　　没过多久，天涯论坛上就把他从里到外扒了个遍，百川实业少东家的身份着实震撼了圈内人。 　　但他从未在公开场合承认过，他从来介绍自己都只是一名编剧。 　　为此，很多业内人士对他的评价都是低调、内敛、有才情、有风骨。 　　程思思默默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季文忙忙碌碌的身影，总觉得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而自己与他相差太远。 　　回想起车祸发生的前一刻，他在电话里说的那句“喜欢”，是真的吗？ 　　她真的有拨通他的电话吗？ 　　还是只是醉酒之后，产生的幻觉？ 　　正在胡思乱想间，季文看到她了，然后朝她这边走过来。 　　程思思愣了一下，有些慌，她要不要回去？ 　　不对，又没做亏心事，她慌啥？ 　　眼看着季文已经过来了，她连忙站起身，礼貌地问好，“季老师。” 　　季文打量她，问道：“怎么不去午休？”　 　　程思思挠挠腮，“屋里太热了，睡不着。” 　　“晚上睡得怎么样，住得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 　　“那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季文冷冷道，“没上过镜头，不知道有多难看是吧？” 　　程思思顿时一阵心虚，不敢说她是熬夜看剧睡晚了，嗫嚅道：“我今晚早点睡，保证明天就没有了。” 　　季文又问道：“剧本看得怎么样了？”　 　　“剧本看完两遍了。”程思思想了想，又道，“季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我想知道梨清为什么要拒绝那个少年？她就不能跟他走吗？” 　　季文看着她，“你想让她跟他走吗？” 　　“想！”程思思连忙点头。 　　“走了以后呢？” 　　“以后？”程思思思考一番，“以后梨清还俗，和那个少年成亲，然后生一堆小娃娃，从此过上快乐美满幸福的生活！” 　　季文凉飕飕地斜她一眼，转身就走。 　　“哎？季老师？”程思思懵了，怎么说走就走？她哪里说错了吗？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下午，程思思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 　　明明是他问她怎么想的，她不过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难道有错吗？ 　　没滋没味地吃完一顿全素的晚饭，心情更差了。程思思回到房间换衣洗漱，准备先养养她的黑眼圈。 　　对着镜子涂上眼霜，她刚要钻被窝，忽然有人敲门。 　　夏天的睡裙十分清凉，她披上一件外衣，起身去开门。 　　竟然是季文。 　　他要干什么？ 　　大晚上的，来敲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演员的门？ 　　她要不要让他进来呢？ 　　楼道里会不会有监控摄像头？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狗血镜头，偷拍狗仔，捉奸在床什么的……程思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季文站着没动，递给她厚厚一摞文件，冷冷道：“这是完整的剧本，你给我看上十遍。再说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你这个女主角就不用演了。” 　　说完又凉飕飕地瞪她一眼，转身走了。 　　 ☆、008 怕啥来啥 　　 　　季文把完整的剧本给她了，这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拍电影的剧组为了防止剧本泄密，很少会将全部剧本拿给演员。基本是分阶段拿剧本，演到哪段看哪段。 　　上一世的时候，程思思拿到的剧本就是分段的。 　　梨清十五岁以前的角色是另一个童星小姑娘演的，那一部分剧本，她连看都没看过，手上只有一个简略的大纲。她对整个故事的了解，还是在看过样片之后才逐渐完整起来的。 　　可是现在，季文把所有剧本都给她了，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 　　抱着那厚厚一摞剧本，程思思猜测，他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了解整个故事，充分体会女主角梨清的情感变化和心路历程吧？ 　　看在他这么信任她的份上，程思思决定晚上认认真真把剧本撸一遍。黑眼圈先不管了，反正离真正上镜还早。 　　于是第二天起来，她的黑眼圈更浓重了，涂了厚厚一层遮瑕霜才盖住，希望不要被季文发现。 　　然而运气这个东西，往往是不讲道理的，更多的时候，是怕啥来啥。　 　　一上午跟着教学师父学礼仪，什么起手、平坐、起身、捻珠、敲木鱼……在程思思打第七个呵欠的时候，季文和王洪梅老师过来了。 　　“这就是你选出来的女主演？”王洪梅严厉的目光盯着程思思打量，不客气道，“瞧这没精打采的样儿，哪有点女主角的气质？” 　　程思思顿时羞愧地脸红了，连忙站起来问好。 　　其他小姑娘们也连忙过来，跟王洪梅问好。 　　王洪梅对她们倒是和颜悦色的，亲切地和她们聊了几句，唯一就是对程思思有些冷脸，大概是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程思思低下头，暗暗懊悔。 　　上一世，虽然王洪梅对她也十分严苛，但是至少第一印象还是好的。现在可好，第一次见面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 　　“低头做什么？给我把头抬起来，拿出女主演的精神来！”王洪梅冷声道，“瞧这脸上涂的，你化这么浓的妆干什么？” 　　“我……我化妆盖一下黑眼圈……”程思思小声道，“昨晚上看剧本看得太晚了……” 　　对上季文冷幽幽的目光，程思思更是一阵胆寒。 　　不过王洪梅的面色却是缓和几分：“若真是看剧本的话，那还算有救。” 　　“真的看剧本了！”程思思连忙道，“不信的话，老师您考考我！” 　　“行了，你自己做什么，心里有数就行。”王洪梅道，“抓紧练习吧，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于是在她的监督下，程思思她们练习得格外认真和卖力。 　　大概是因为程思思是女主演的缘故，王老师对她要求格外高，别人做两遍就能通过的动作，她需要做上七八遍才能获得满意。而且她挨的骂也是最多的。 　　作为一名女主演，她感觉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尽了。 　　晚上回到下榻的旅馆，匆匆扒了几口饭，她便躲回房间去了。鞋都没换便仰倒在床上，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身心疲惫。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喜欢吃东西，而且一吃就吃很多。 　　将自己带的大行李箱拖出来，看着那一堆好吃的肉肉，心情顿时转好一些。 　　选了一只贵州风味的黄焖兔，她洗净手拆开封开始大快朵颐。 　　黄焖的兔肉又香又辣，吃起来特别美味。她正吃得开心的时候，又有人敲门。 　　谁呀？ 　　不会又是季文吧？ 　　犹豫了一秒钟，她连忙扯过一张报纸，将桌上的吃的盖起来。 　　走去打开门，竟然真的又是季文。 　　她连忙堵在门口，堆起笑，“季老师，有什么事吗？” 　　“过来看看你天天晚上忙些什么，黑眼圈那么重。” 　　“我真的看剧本了。”程思思觉得有些委屈，“你昨天不是让我把剧本看十遍吗，我这才刚看完一遍。” 　　“狡辩。”季文看着她，淡淡道，“小陈说你晚饭没吃多少。怎么了，闹情绪？” 　　“没有啊。”程思思连忙道，“我就是不饿，没闹情绪。我好着呢！” 　　季文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他鼻子嗅了一下，问道：“你屋里是什么味道？” 　　“啊？”程思思慌了，“哪有什么味道啊？季老师，您快回去吧！” 　　季文没搭理她，直接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去。 　　在屋里转了一圈，他走到桌边，将报纸掀开，顿时就露出那包已经吃掉大半的兔肉。 　　看到地上的行李箱，他俯身查看那一包一包的东西，最后随手一扔，站起身看着程思思，面色冷了下来。“这些是什么？” 　　程思思贴着墙边站着，不敢说话。 　　“我说没说过叫你吃素？”季文的眼神凉飕飕的，看上去很危险，“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你觉得我脾气很好，说的话可以不听？” 　　程思思小声道：“季老师，我错了，您别生气……”　　 　　“程思思，我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早起给我跑步。”季文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两个星期之内，瘦不到一百斤以内，那你就带着你这箱吃的滚蛋吧，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女主演。”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命令道：“带上你的东西，搬到王老师房间去。以后你和她同住，由王老师监督你。” 　　“啊？”程思思顿时感觉天要塌了，“不要吧？我住这里挺好的……” 　　“别再让我重复。”季文冷声道，“现在就给我搬。” 　　程思思满心的绝望。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啊？ 　　她一直开开心心地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与王老师保持着恭敬和平又友好的距离。为什么啃了只兔子就要把她栓到王老师身边？ 　　这个惩罚太严重了吧？ 　　“怎么还不动手？要不要我亲自给你搬？” 　　不敢再惹季文生气。他可是以后会火遍全国乃至世界，红得发紫的金牌大编剧。 　　她还指望抱他的大腿，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呢！ 　　程思思连忙开始收拾东西，虽然她满心的不情愿，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搬到王洪梅老师的房间去了。　 　　 ☆、009 你要好好珍惜 　　大概季文已经事先和王洪梅通过气，王洪梅见程思思拖着行李箱搬过去的时候，并不意外。随手指着旁边的床位，叫她自便。 　　程思思哪敢自便，先鞠躬问好，然后换上拖鞋，板板正正地坐在床边，拿出剧本认真研读。 　　王洪梅戴着老花镜，正倚在床头看书。瞧着她那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很怕我？”　 　　程思思点点头，又连忙摇头。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摘下眼镜，王洪梅一脸恨不争气地看着她。 　　“我不是怕您，是敬重。”程思思小心翼翼地措辞道，“您是我们演艺界的标杆，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能和您在一起演戏，是我的荣幸，同时也倍感压力。” 　　这话说得得体又中听，马屁也拍得不着痕迹。 　　王洪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什么标杆艺术家，不过是年纪大了，人家给留几分薄面罢了。现在的演艺圈，已经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这些老不休，也不过是配角而已。” 　　“王老师，您塑造的角色，每一个都是经典。我们以前在课堂上的时候，班导师总是拿您的演出片段做范例，给我们讲课呢！”程思思说的是实话，她们班导师是王洪梅的铁杆粉丝。 　　王洪梅笑着摇摇头，又把眼镜戴上，“把你的剧本拿来我看看。” 　　程思思连忙把手里的剧本递过去。 　　王洪梅拿着剧本翻了几页，看到上面贴的便签和用彩笔画的那些记号，几乎每一页都有标注。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洋溢起来，点头道：“你这剧本看得还算认真。” 　　程思思挠挠腮，傻兮兮地笑。 　　“行了，我再看几页就睡了，你也快去洗漱休息吧。”王洪梅将大灯关上，拧开自己床头的小灯，“明早五点半我叫你起床去跑步，你们季老师让我监督你。说是教不好你，连我一块儿罚。” 　　“啊？季老师怎么还敢威胁您呀？”程思思小声嘀咕。 　　“这叫什么威胁？”王洪梅瞅她一眼，“演员听编剧指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程思思不敢再多嘴，悄咪咪地洗漱去了。 　　第二天早晨闹钟响的时候，外面天色依旧是一片漆黑，程思思趴在枕头上，一点都不想动。 　　“快起来吧，再不起来，我要拿小竹棍敲了。”王洪梅打开床头灯，坐起来穿衣服。 　　程思思连忙爬起来，诚惶诚恐地问道：“王老师，您也去跑步吗？” 　　“不跑步，我起来读书。” 　　“您每天都早起读书吗？” 　　“对。” 　　这么早就起来读书啊。程思思想着自己考大学的时候都没这么刻苦过。果然德艺双馨的艺术家是没那么好当的，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努力。 　　自己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理当更努力才是。 　　简单收拾一下，程思思换上一身宽松的运动衫运动裤，出门去跑步。 　　围着风鸣山下的旅游公路跑了大约三公里，一路上跑跑停停的，出了很多汗，但是身体却感觉十分松快，挺舒服的。 　　看着满山苍松翠柏，还有山坡上那成片的梨树林，清风送和，叶舞翩跹。程思思不由想象着，如果梨清当真生活在这里，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一边跑步一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回程又是三公里。等她返回旅馆的时候，其他人才刚刚起。 　　每天早晨起床跑步，白天还要跟其他女演员一起学习培训，吃的还都是素食和水果，一个星期下来，程思思明显得瘦了。 　　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愣生生瘦出一个尖下巴，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但是精神头却十分饱满。 　　这天早晨，天色刚蒙蒙亮，程思思从旅馆出来，刚慢跑了几步，忽然看到路边还走着一个人，冷不丁吓她一跳。 　　“季老师？”程思思很惊讶，“您也出来跑步？” 　　季文看着她，淡淡道：“昨晚喝茶喝多了，没睡好，出来走走。” 　　“哦……”程思思指指前面，“那我去跑步了。” 　　“跑什么？”季文两手揣着兜，慢悠悠道，“和我走走吧。” 　　程思思又哦了一声，忐忑不安地走在他旁边，生怕哪里又做得不好，惹他生气。 　　“最近怎么样？”季文问道，“剧本都看懂了？” 　　“大概看懂了吧？”程思思琢磨道。他写的剧本又不是什么世界名着，再怎么深奥，也不至于看不懂吧？ 　　季文道：“那你说说吧，梨清那时候，没什么不跟那个少年走？” 　　“因为她可能觉得，将这份感情保留在记忆里，要比变成现实好吧？”程思思说着她这段时间的感悟，“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每天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那种惊鸿一见，倾心相许的感情，可能就死了。” 　　季文慢慢走着，没说话。 　　程思思忍不住问道：“季老师，我说得对吗？” 　　“你和王老师相处得怎么样？”季文不答反问，“有没有多向她请教？” 　　“有啊。”程思思忙道，“王老师学问很深，也很有耐心，不管什么问题都讲解到我明白为止。她还指点我演戏要用心，要把自己当成主人公去思考揣摩他的内心世界，这样才能把这个角色演活起来。” 　　季文道：“王老师不管在演艺方面，还是学术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能跟她学习的机会不多，你要好好珍惜。” 　　程思思连忙点头。 　　上一世的时候，她可没有这样跟着王洪梅老师学习的机会。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王老师确实是一位非常认真负责、非常令人尊敬的长辈。自从得到王老师指点，她的认识提高很多，也发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 　　难怪上一世她掉进恶毒女配的怪圈里爬不出来，不能只怪运气不好，最主要的还是自己演技不行。 　　现在重来一次，她有信心要比前世做得更好，至少眼下这部《梨清》，她一定要努力，要比上一世演得更好。 　　“行了，你跑步去吧。”季文停下脚步，“我回去了。” 　　“哦……”程思思朝他摆摆手，如释重负地跑了。 　　看着她那活泼灵动又充满朝气的背影，季文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笑。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又是一个艳阳天。 　　 ☆、010 我和他没关系啊 　　下午突然下起大暴雨，说好的艳阳天竟然说变就变。 　　没有太阳的时候，山里一下雨就凉飕飕的。程思思穿得有些单薄，到晚上就觉出感冒了，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你这感冒可麻烦，过不几天就要开机了。”王洪梅放下书，起身去她自己的行李包里翻找一会儿，找出一个药包，里面基本的感冒药都有。 　　程思思坐在床边擦鼻涕，没一会儿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冲剂，趁热喝。”王洪梅端着杯子递给她，“还有这些药片，红胶囊吃两个，黄的是治风寒的，吃一个。” 　　程思思接过杯子吃药，“谢谢王老师。” 　　“客气什么，你赶快好起来才是正经。”王洪梅见她脸色发红，伸手探她的额头，“怎么发烧了？” 　　又找出体温计量量，38度6。　 　　“你再吃个退烧片吧。”王洪梅皱眉道，“要是热退不下来，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您放心吧，我没事，吃上药睡一觉，保准就好了！”程思思心里暖暖的。 　　“但愿吧。”王洪梅叮嘱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抓紧和我说。” 　　到了夜里，十一二点了，程思思烧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王老师摸她的额头，然后又给她量了一次体温。　 　　忽然额头上凉凉的，好像是王老师拧了一个凉毛巾放在她额头上。凉凉的挺舒服的，她又迷迷糊糊得睡着了。 　　中间不知道换过多少次凉毛巾，后来感觉有人把她背起来，摇摇晃晃的，好像是要去医院。她头晕脑热的，睁不动眼睛，最后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中。 　　再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只觉灰乎乎的，外面天色还没亮。她似乎是在医院病房里，头顶上挂着点滴。 　　王老师就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面容有些憔悴，右手撑着腮，闭着眼睛在那里打盹。 　　鼻子里酸酸的，程思思没出声，只是轻轻拉起被子蒙着脸，无声地哭了。 　　多少次生病发烧的时候，她不过是自己咬牙硬撑，从没有想象过，被妈妈照顾是一种什么感觉。 　　因为妈妈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和她爸爸离婚了，从此再没管过她。 　　她从小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爹不疼娘也不爱。直到后来奶奶去世，她彻底变成孤身一人。 　　看着王老师面色疲惫地守在她身边，想起昨夜她一遍一遍地抚摸她的额头，给她换毛巾。 　　不知道有妈妈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蒙着头哭了一阵子，程思思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季文坐在她旁边。 　　“季老师？”程思思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张望一圈，“王老师呢？” 　　“王老师回去休息了，她昨晚守了你一夜，今早晨才告诉我们，你发烧了。”季文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点水吧。” 　　程思思抬起头喝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王老师年纪大了，一夜没睡，肯定累坏了。 　　将杯子放下，季文道：“你眼睛肿了，睡着觉还哭什么？” 　　“我没哭。”程思思连忙伸手挡着眼睛，“可能是做噩梦了。” 　　“饿不饿？给你带了点粥。”　 　　他不说还好，一听说粥，程思思顿时就饿了，抬头打量桌上的保温桶。 　　季文给她盛一碗粥，又拿起一个勺子递给她。 　　程思思起身坐好，左手抱着碗，右手拿着勺子，吃了一口。有些不方便，右手背上还挂着针，于是她又换成左手拿勺子。 　　还是不方便，她不是左撇子，用左手拿勺子喝粥有些不太适应。 　　季文看她慢腾腾的大半天才喝了两口，有些受不了了，直接抢过勺子和碗，自己喂她。 　　程思思连忙道：“季老师，我自己吃就行！” 　　“快点，别啰嗦。”季文冷声道，“照你那速度，不等吃完就凉透了。” 　　加了各种豆子的八宝粥熬得挺稠的，不然她完全可以左手端碗，呼噜呼噜一口气把粥喝完，根本用不着勺子。 　　看季文那架势，根本不容许她再说话，程思思只好红着脸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粥。 　　导演李国正和助手小陈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温馨有爱的画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抬手捂着眼睛，小陈耍宝似的说道：“天呐，我什么都没看到！” 　　李国正则是啧啧两声，往床尾一坐，打趣道：“小陈，咱俩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啊？” 　　程思思耳朵都红了，连忙打声招呼，说自己吃饱了。 　　季文道：“快点，最后两口了。” 　　三两勺将粥喂完，季文这才问李国正，“裴奕他们来了？” 　　“都来了。”李国正翘起二郎腿，“化妆、美工、后期也都到位了，你这女主演躺在这里，定妆照什么时候拍？” 　　“先拍单人吧，群像再拖后几天。”季文看一眼程思思，“她这眼泪鼻涕的，怕是得过几天才能好。” 　　“裴奕来了？”程思思来了精神。裴奕就是那个俊美可爱的男主演，年纪比她小一岁，前世的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 　　李国正笑道：“你认识裴奕？” 　　“哦……就是听说过，他是男主演。”程思思差点说漏嘴，按理说她还从没见过裴奕，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你休息吧，这几天给你放假，开机前必须好起来。”季文让小陈留下照顾程思思，然后便和李国正走了。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小陈从带来的水果中摸出一个大苹果，一边削皮一边笑眯眯地问道：“思思，你和季老师是什么关系啊？” 　　“我和他没关系啊。”程思思心虚，装傻。 　　“瞎说，季老师还喂你喝粥呢！”小陈切一块苹果递给她，“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温柔过，你还敢说你和他没关系？这要叫媒体拍到了，你俩铁定传绯闻！” 　　“那是因为我是女主演，他把我当摇钱树呗。”程思思大言不惭道，“我能给他挣一个亿，你信不？” 　　“你说票房？”小陈哼声笑，“小姑娘家家的，你可真能吹！” 　　程思思咬着苹果，十分淡定，“谁说我吹牛了？” 　　小陈自己也切一块苹果吃着，一边比划道：“导演和季老师早就研究过了，咱们这部片子受众小，最好的预估也就是八千万票房。季老师说，能有七千万他就很满意了。” 　　程思思笑了，她一定要好好演，给他一个惊喜。 　　 ☆、011 定妆照 　　感冒好了以后，程思思很快归队。 　　原本以为首要任务是拍摄定妆照，结果季文又突然改变主意，说是女主角的定妆照先不拍了。 　　这个电影的第一波定妆照昨日已经在官方微博上正式发布，包括男主角、女主角的师父、女主角的各位师姐妹等等一批单人定妆照，配合着各方面的宣传，顿时在网上掀起一股小小的热潮。 　　“梨清”两个字连续多天一直是热搜词条，同时还有“梨清女主角定妆照”这八个字，隔不几天便上热搜—— 　　“梨清女主角定妆照发布了吗？” 　　“梨清女主角定妆照为什么还不发布？” 　　“梨清女主角定妆照还未发布的第２４天，想她”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梨清女主角的定妆照吗？” 　　…… 　　九月二号是黄道吉日，剧组在山上举行了十分热闹的开机仪式，同时又发布第二波定妆照。 　　其中包括女主角幼年扮演者和其他群像，但是依旧没有女主角成年以后的女主演的定妆照。 　　一时间“梨清女主角定妆照”再一次被顶上热搜。 　　很多人评论，这个女主角要么是极丑，要么就是极美，否则不会这么故弄玄虚，吊人胃口。 　　在这种饥饿营销下，《梨清》电影保持着一种奇异的热度，效果完全不差于打广告。导演李国正和季文自然是乐见其成，但是程思思缺感觉压力山大。 　　因为她的定妆照总有发布的一天。但是一个剃光头穿袈/裟的尼姑，就算再美，又能美到哪去？ 　　她真怕到时候定妆照发出去，达不到观众的预期，然后便会得到泼天而来的差评和诋毁。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网络暴民有多可怕。 　　为了避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程思思去找季文，建议尽快将女主角的定妆照发布出去。以免观众期待过高，到时候落差越大，评价越差。 　　毕竟在上一世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生这些事。女主角的定妆照是和所有人一起发布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最后拿到一亿票房的好成绩。 　　她真怕这么折腾下去，把那一亿票房给折腾没了。 　　她可是已经夸下海口，跟小陈说能挣一个亿呢，她还许诺罗燕，要请她吃锦海的刺身呢！ 　　然而季文听了她的建议，却不同意这么做。 　　“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他问道。 　　好吧。就当她什么都没说。 　　程思思暗暗腹诽。 　　为什么重来一次，这人就完全不按上一世的套路出牌呢？搞得她每天都是各种担惊受怕的，完全没有体会到重生的女主角，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爽感。 　　然而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演戏，希望能把电影拍得好一些。到时候让观众觉得满意一些，至少要让他们觉得这个电影能值得那几十块钱的电影票。 　　为了能把戏拍好，她每一场都认真背台词，认真准备。 　　没轮到她的时候，她就坐在角落里默默酝酿情绪，闭上眼睛自己在脑海里一遍遍模拟现场表演。一边回忆着上一世她是怎么演的，哪些地方不够好，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因为季节、天气和场景布置等因素限制，所有的戏幕都是打乱顺序拍摄的，按照统筹的安排，轮到什么便拍什么。 　　按照女主角梨清十五岁剃度这一情节为界限，剃度之前的剧情是由童年扮演者，那个童星小姑娘完成的。剃度完成后，演员便换成程思思。 　　小姑娘的戏份不多，今天拍完剃度的场景就可以杀青了。 　　然后程思思接着演后面几幕戏，大都是她和王洪梅老师扮演的师父，以及各位师姐妹的庵中日常。 　　梨花庵在故事里是一个不算大的小庵，连住持师父在内，不过十几人。方圆占地十几亩，前堂的几排房子加上两个抄手游廊，后院连到山上。满山满野的梨树，春来万树雪白，风过落英缤纷。 　　然而季节不对，现在只能拍秋日的场景。 　　清思丈长的午后，众比丘尼在佛堂上念经打坐，听住持师父讲授课业。 　　佛翕前的蛇盘香轻烟袅袅，一敲一击的木鱼声里，窗棂间透过的自然光落在堂前，寸寸盈黄，斑驳陆离。 　　摄影师推着镜头慢慢拉长，顿时就有一种光影朦胧，岁月沧桑的历史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 　　住持师父是远近有名的大师，常常被请去念经祈福，丧葬度亡。 　　梨清是弟子里面最灵秀的一个，住持师父下山的时候，总会带上她。抱着浮尘站在师父身后，一遍一遍地背着那些其实她并不太懂的经文。 　　出家人修身，比丘尼守三百四十八戒，戒贪戒嗔戒痴戒妄，免受八苦。 　　师父说过，只有内心宁静才能领悟佛法智慧，万般辛苦，不可强求。 　　程思思不知道梨清是不是听懂了。但是她至少懂得“不可强求”这四个字，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 　　那年那月那天，山间的小溪刚开始结冰的时候，梨清又跟着师父去山下超度。 　　香烟烛火青烟缭绕，随风轻飘的纸幡，渺渺远远的唱经声，低低的泣哭。 　　程思思站在师父身后，敛眉低首，两手合十，轻声地背着往生文。 　　供桌上的橘子滚落下一个，滚到她的脚边。 　　她俯身捡起，放了回去。一抬头，对上一双含泪的眼睛。 　　那是下面跪坐的少年。裴奕饰演的男主角，崔家小郎。 　　那一双含泪的眼睛。清澈得好像一泓幽深的泉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悲伤。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多的难过啊。而有些人哭起来，总是格外令人哀伤。 　　茫茫人海，有些人是注定不同，你一眼就能感觉到。 　　所谓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有缘由。 　　程思思觉得，崔家小郎偷偷来找梨清玩耍的那些时候，应该是她这一生里面，最开心的时候吧？ 　　那些漫山遍野的花，自由自在的鸟。 　　叮咚的泉水，灵动的鱼。 　　还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师父。 　　 ☆、012 跟我走 　　 　　到了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山里风寒雪急。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王洪梅老师拍到最后一场戏，云心住持圆寂那一幕。 　　她躺在木榻上，嘴唇泛白，脸色憔悴得厉害。 　　几个师姐妹跪在旁边低声地哭泣着，程思思跪在榻前，有些怔愣。 　　“梨清，你是个聪明的……师父把这住持的佛珠交给你了……”师父眼珠有些昏黄，但面上神情依旧是安详的，她握着程思思的手，微微用力，“你……自己取舍吧……” 　　被王老师的演技感染，程思思悲从中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助地摇头，“师父，不要……师父，你不要走……” 　　师父静静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程思思想起前生今世，王老师对她的谆谆教导，想起她给她讲的经，给她画的图，给她的衬衣上缝的扣子，还有她发烧那晚上，守在她旁边的憔悴的倦容，和拂过她额头的那份关切和温暖。 　　忽然她握住的手一沉，师父歪着头，去了。 　　一瞬间的心惊突如其来，她难以奢求的那份温暖竟然又一次失去了？程思思泪如泉涌，扑上去，无声地喊了一句，“妈妈……” 　　灯影昏黄的禅房里，低沉悲痛的哭泣声催人心肝。 　　禅房外，镜头慢慢后移，一阵风拂过檐下的铃铛，叮铃，叮当。 　　“卡——” 　　导演喊停，这一幕过了。 　　所有人都红着眼睛，鼓起掌来。 　　那边程思思却哭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忍住了，慢慢缓和过来。 　　王洪梅从榻上坐起来，抱着她，笑眯眯地夸奖道：“演得不错！”　 　　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使劲擦干眼睛，点了点头。 　　对上季文的目光，她想她终于明白了，他这个剧本所要表达的是什么。 　　这不只是一个老尼姑的生平。这是一个有血有肉充满浓重的爱的故事。 　　师父对梨清的疼爱，将她扶养长大的养育之恩，师父圆寂的时候，让她自己取舍那句话，无一不像一位母亲对孩子无限的宽宏与包容。 　　而梨清后来为什么拒绝崔家小郎，为什么不肯跟他走。不是因为什么埋进柴米油盐的爱情就死了，而是她放不开师父对她如山似海的恩情。 　　她对崔家小郎有多深切的爱，对师父就有多浓厚的疚。 　　她的挣扎和痛苦，在那个少年来找她，要带她走的时候，达到巅峰。 　　拍那场戏的时候，程思思一直坐在无人的角落里酝酿情绪。一直酝酿了两个多小时，她才站起身，示意可以开始了。 　　从灯光摄像到场记化妆都等急了，好不容易等到的大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可是导演不发话，也没人敢催她。 　　是夜风雪凄迷，雪花比柳絮还大。 　　梨花庵后院的禅房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程思思正坐在灯下读经书。 　　灯花噼啪，她抬起头，却依旧坐着不动。 　　两条腿似有千斤重，她觉得她不可能站起来。 　　然而那敲门声却一下一下的，不急不躁的，很有耐心。 　　似乎这门一夜不开，他就准备敲到天明。 　　握着经书的手攥得指节泛白，程思思垂下眼帘，睫毛却不住地翕动着。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 　　究竟怎么才是涅盘？ 　　抹掉脸旁滑落的泪水，拾起袖子揾干眼睛，程思思起身去开门。 　　清冷的夜色泛青，风不知何时停了，漫天雪花扑簌簌地往下落。少年一身青衣站在那里，面如冠玉，眼眸似星。 　　“跟我走。”他说。 　　程思思笑了。 　　她默默地看着他，道：“你走吧。” 　　这是她的选择。 　　她毫不畏惧和他去过柴米油盐的日子，可她却无法辜负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的师父。 　　“你走吧。” 　　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最美丽最灿烂的笑容。 　　少年的眼睛红了，他想笑却笑不出，最后看她一眼，默默转身离开。 　　漫天雪花飞舞，衬着他离去的背影，站成她记忆里最美的画面。 　　又是一遍过的镜头。 　　导演李国正带头鼓掌。 　　看着程思思在那边和男主角裴奕玩闹起来，一群人开始打雪仗，李国正点上一支烟，跟季文道：“还是你眼睛毒啊，能挑出这么个好苗子。我当初还觉得这丫头长得太艳，不适合扮演梨清，没想到她能演得这么好。” 　　季文淡淡道：“那你不看看我费了多少功夫。” 　　“嗯，看出来了。”李国正意有所指地笑道，“是费心不少。” 　　季文没搭理他，指挥小陈过去通知程思思，不要玩得太疯，要保持住情绪，明天拍定妆照。 　　感谢天公作美，第二天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从清晨就开始下个不停。 　　为了保持梨清清瘦的形象，程思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灰鞋灰帽灰色的袈/裟，颈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花梨木佛珠。 　　地点选在半山的梨树林，一地雪白的乱琼碎玉中，千万棵枝杈覆满积雪，远远看去，好像是雪白的梨花开满山野。 　　程思思在细雪纷纷的梨树林里慢慢走着，按照季文的要求，保持着昨夜与少年告别的心境，来来回回在雪地里走了一上午。 　　三个机位前后左右拍了不下上千张照片，摄影师终于满意地收工了。然后便开始加班加点选图修图，展开强大的后期制作。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梨清》电影的官方微博上发布了两张女主角梨清的定妆照，一正面一背影，在一片雪白的梨树林中，那一抹青灰色的身影充满仙气。 　　顿时微博上就炸锅了。短短不到十分钟，转发量10W ，无数网友评论留言： 　　“千呼万唤始出来，果然美得不似人间！” 　　“天呐！太仙了！这是天宫吗！” 　　“什么地方，这么漂亮？女主长得还行。” 　　“光头都美成这样，程思思简直逆天(ω)” 　　“这个安利我吃了，从今天开始入坑！” 　　“程思思是谁？这脸整过吧？” 　　“北电表演系花，今年刚毕业，新一届小花旦肯定有她，压一根辣条，她要火。” 　　“脸还将就，人品不行，黑历史一堆一堆的，学校里没人喜欢她那个戏精。” 　　“求知情人内/幕！” 　　“我思美就够了！要什么自行车！” 　　“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我也想出家dog.jpg” 　　“你们就不关心这电影到底哪天上映吗！我想看神仙尼姑小姐姐么么哒ヽ(*з｀*)” 　　“求定妆照再来一波～～～两张不够看啊啊啊～～～” 　　…… 　　 ☆、013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程思思的定妆照发布出去以后，她的微博粉丝一夜间从一万多涨到二十多万。 　　作为前世好歹也有五百多万粉丝的小明星，程思思十分淡定地发了一条新微博，晒出一张风鸣山这边如梦似幻的美丽雪景。 　　要不是前世早已经历过这种场面，她肯定会吓得安静如鸡，连句话都不敢说。 　　由于一系列的宣传和营销手段很不错，这部戏未播先热，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话题度。 　　渐渐的，风鸣山这边甚至找过来一些专门偷拍的狗仔队，每天都蹲在旅馆周边或者是片场附近，期冀着能够爆一个大料。 　　为了防止被偷拍，李国正号召全剧组开会，特别强调加强安防，尤其是拍摄片场，一定不能提前泄密。 　　现在已经临近年底，除了最后一场重头戏要等到来年梨花开放的时候才能拍，其它场景已经拍摄的差不多了。 　　于是导演大人便非常仁慈地给演员们放假了，让他们早点回家过年。 　　但是除了演员，其他工作人员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电影定档在来年五一上映，后期制作相当繁冗，他们只怕要加班到除夕那天才能回家。 　　程思思已经出来大半年，一听说可以回家，顿时归心似箭。忙不迭上网买机票，开始收拾行李。 　　自从王洪梅老师杀青退组以后，这间房就只有她一个人住。 　　王老师虽然早走了，但是经常会在微信上和她聊天，还邀请她回帝都的时候，去她家吃饭。 　　一切收拾停当，程思思去跟导演李国正和其他人告别，悄悄在他们屋里打量一圈，没看到季文。 　　“不用找了，你季老师去市里调研去了。”李国正抬手看表，笑道，“不过这时候，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你等他回来再走吧。” 　　“我才没找他呢。”程思思被戳破心事，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拖着箱子往外跑。 　　结果刚出旅馆门，迎面就撞上季文，他刚从车上下来。看着她的行李箱，问道：“你要回去？” 　　“嗯。” 　　季文刚要锁车，又拉开车门，道：“上来吧，我送你去机场。” 　　司机小刘连忙过来，“季编，我去送思思就行，不劳烦您了。” 　　“没事，我送吧。”季文道，“正好找她有点事。” 　　程思思忍不住心里乐开花，面上却还是努力矜持着，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 　　车子行驶在旅游公路上，这边没什么车，一路都很安静。 　　程思思是个不说话会死星人，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她没话找话地问道：“季老师，你也要留在这里加班吗？” 　　“恩。” 　　“不回家过年了？” 　　“除夕再回去。” 　　“哦……你家在帝都吗？” 　　“恩。” 　　“我听小陈说，这个电影，你预期的票房是八千万？” 　　“七千万。” 　　“这么少啊？”程思思挠挠腮，“我怎么觉得能有一个亿呢？” 　　季文扫她一眼，没搭理她。 　　“季老师，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将就吧。” 　　“……” 　　阖着她拼死拼活的，综合两辈子的智慧演出的这部戏，在他眼里就只是个将就？ 　　照这么说，前世她演得还不如这一世好呢，也不知道那时候他到底是怎么审过的。 　　两人尬聊了一会儿，程思思感觉快要撑不住了，和他这么无趣的人聊天，她还不如安静如鸡呢。 　　去机场的路还很远，她正准备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季文忽然开口道：“上午去接洽电影主题曲的事，歌手唱了这两首，你听听看，哪首比较好？”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优盘，插到车子的多媒体面板上，然后打开播放键。 　　一曲熟悉的古风歌曲在车中轻声回荡，唱歌的女声毫无疑问是时下古风圈子里最受欢迎的月汐。 　　程思思听起来熟得不能更熟了，这是上一世这个电影的片尾曲。她觉得好听，还下载到手机里，单曲循环了很长时间。 　　第一首播完，第二首曲子风格更深沉一些，是个男声唱的，但是歌词与第一首相同。 　　程思思知道歌词是季文写的，虽然不知道这个男声是谁唱的，但是明显能听出，男声这版更深情一些。 　　“我怎么觉得男声唱的这个更好听啊？”程思思暗自琢磨着，不知道上一世的时候，为什么选了那个女声唱的？ 　　“这个男声叫司寒，是个新人，不如月汐有知名度。”季文道，“合作方建议用月汐这个，带动一下电影的名气。” 　　程思思顿时就明白了，忍不住叹气道：“这年头，当个新人，想要出头可真难啊！” 　　“难也是别人，反正没难着你。”季文不用看就知道，那丫头肯定暗暗撇嘴，满心的不服。表面上看起来笑嘻嘻的挺老实，实际上一肚子的鬼心眼。 　　程思思按着返回键，将那版男声唱的又放了一遍，一边听着一边发呆，好像又回到拍戏时的那一个个伤感的镜头中。 　　一曲终了，季文问道：“你喜欢这首？” 　　“嗯……”程思思挠挠腮，“这首歌词听起来好像在表白，男声唱的话，像那个少年在表露心声。女声唱的虽然也很好听，但是梨清的话，她应该不会把心声表露出来吧。” 　　季文一边开车一边道：“那就这首吧。” 　　“真的啊？”程思思有些惊讶，“你说了算吗，不是还有合作商？” 　　季文看她一眼，没搭理她。 　　程思思暗自琢磨着，这一世改变的事情太多了，她对未来也越来越没有把握。不知道这一世，季文还会喜欢她吗？ 　　上一世的时候，整个电影拍完用时六个月，杀青宴当天晚上，季文就对她表白了。可是现在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有哪里喜欢她吗？ 　　她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除了批她就是罚她，在她面前总是冷冰冰的，那么严厉。 　　程思思萎顿在椅子上，有些泄气。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季文问道。 　　“季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程思思犹豫着，却又忍不住想试探一下。 　　“问吧。” 　　“那个……”程思思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您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哦……那您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季文嘴角有些抽搐，想了想，道：“温柔善良，勤劳质朴。” 　　“哦……”程思思低下头，没话说了。 　　温柔善良，勤劳质朴？听起来好像是贤妻良母的类型啊。对此一下自己，感觉出入有点大？ 　　程思思暗自琢磨着，要不等回去以后，买台烤箱，学一学烘焙，努力往这方面靠拢一下？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机场。 　　季文把行李箱搬下来，站在路边，明显不打算送她进去。 　　程思思有些失望，摆摆手道：“季老师，年后见。” 　　“恩，回去好好过年吧。”季文淡淡道，“注意点，不准吃胖了。” 　　“……” 　　程思思转身就走。 　　果然不该心存幻想啊，竟然还期待一个性冷淡能有什么浪漫。 　　 ☆、014 孤独寂寞冷 　　 　　回到久违的家，程思思先给罗燕打电话。 　　得知她还在横店拍戏，过几天放假便直接回家过年，她家是杭州的，离横店那边很近。 　　好吧，又是她自己一个人过年。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不禁感叹，这么着急回来干什么啊？还不如留在剧组加班呢，起码人多热闹，还能天天看到季文。 　　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将屋里的灰尘打扫干净，然后打开电视，窝在沙发上发呆。 　　从热热闹闹的环境回到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着实有点不适应。 　　她打开手机刷微博，捡着那些夸她好看漂亮有戏的网友评论看了一遍，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肚子有点饿，飞机餐一点都不好吃，她没吃饱。正琢磨着午饭吃什么的时候，忽然手机一震，微信有提示。 　　打开一看，是季文的好友申请。 　　程思思顿时一喜，连忙同意。 　　不一会儿，季文发来一条消息：到家了？ 　　程思思：嗯。 　　等了一会儿，季文却没再说什么。 　　不过这并不妨碍程思思雀跃的心情，季文主动加她了呢！ 　　上一世可是她主动加的他。 　　不过那时候的她对季文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想和导演编剧拉近一下距离，看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窝在沙发上将季文的朋友圈从头到尾翻看一遍，没发现什么新鲜的。她上一世早已经翻烂了的，随便哪一条说的什么，她都能倒背如流。 　　她甚至知道他下一条发的什么——一张法国凡尔赛的雪景。 　　大过年的，他竟然跑到国外去了。听网上传言说，他父母在国外，大概是去和他父母过年去了。 　　关掉电视，程思思爬起来穿外套，她决定了，要去买一个烤箱！ 　　一下午的时间，她横扫各大商场，买了一堆做烘焙的各种材料，什么打蛋器、电子秤、刮刀、锡纸、面粉、黄油、蛋糕模子之类的。 　　几千块钱一眨眼就花出去了。 　　想当个贤妻良母也挺费钱啊。 　　回到家，将那一堆东西整理好，程思思翻出买烤箱附赠的美食烘焙小册子。 　　研究了一会儿，她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开始，烤一个面包。 　　严格按照说明步骤，先打鸡蛋，分离蛋清和蛋黄，然后和面，发酵两个小时，然后揉面团，搓圆，放入烤盘二次发酵，涂上蛋黄液，入箱烘烤。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程思思守在烤箱旁边，满含期待地盼望着面包出炉的那一刻。 　　等待的滋味最难熬了。 　　终于听到“叮”的一声，程思思如聆仙乐。 　　像模像样地戴上手套，她打开烤箱门，小心翼翼地将烤盘端出来，然后就傻眼了。 　　这个烤糊的馒头一样，戳一下硬梆梆的东西是啥？ 　　说好的面包呢？说好的松软呢？ 　　程思思想扔掉又舍不得，怎么说也是她费一下午力气做出来的处女作。 　　将这个“面包”盛到一个好看的盘子里，增加一点颜值，她拍一张照片发微博，留作纪念。 　　程ssweet：第一次烤面包。面包.jpg 　　不到一分钟，下面就冒出百十多条留言： 　　“这是面包？开什么玩笑？斜眼.jpg” 　　“在俺们老家，这个叫饽饽，而且还是地瓜面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思好贤惠，还会烤面包，笔芯(*︶*)..:*” 　　“恭喜黑暗料理界又添一颗新星。” 　　“怎么办？想吃！还有救没？”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我思赛高！” 　　“电影拍完了吗，你就烤面包？尼姑庵里的伙食现在都这么洋派了？” 　　…… 　　程思思看着那些搞笑的评论很开心，还跟几个小迷妹互动了一下。 　　难得她的微博评论还能这么友好这么和谐。 　　闲着在家的日子，除了和罗燕煲电话粥，程思思便一门心思钻研烘焙。 　　从一开始的惨不忍睹，渐渐也有模有样起来。她烤得最好的就是戚风蛋糕，做法简单，味道却很好，又香又甜，吃起来很不错。 　　在微博上看到王洪梅老师正在郊区一个度假山庄里客串一个新片，程思思特地烤出一炉高水平的小蛋糕，装在漂亮的礼盒里，去片场探班。 　　王洪梅老师见到她也很高兴，还给她引见了好几位知名导演和制作人。 　　只是人家对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礼貌上客气着。 　　程思思除了感激王老师的提携之恩，倒也并不怎么失望。 　　她早就打算好了，不贪图别人，只要抱住季大编剧这棵粗大腿，三十年不动摇。 　　到了除夕这天，她去买了一堆好吃的，自己一个人过年也要开开心心的。 　　将最新的战果摆盘，六个精致的小蛋糕上面洒满巧克力碎，再将新鲜的草莓切半装点在上面，完美了。 　　然后拍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 　　紧贴着她这条下面，就是季文发的那张凡尔赛的雪景，他果然出国了。 　　其实程思思发这张戚风蛋糕的照片，就是为了给他看的。让他瞧瞧自己有多温柔贤惠。 　　然而那么多人都给她点赞，唯独没有季文。 　　好失落啊，嘤嘤嘤…… 　　晚上自己一个人抱着一堆零食看春晚，程思思莫名地生出一种空巢老人的凄凉之感。 　　中间有罗燕打来慰问电话，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空巢老人还是很孤独寂寞冷。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12点，终于把春晚看完了，程思思刷牙洗漱爬进被窝。 　　手机里面，短信微博朋友圈全都爆满，各种官方或私人的新年问候。 　　她打起精神，将各种往来一一礼貌周到地回复完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打开季文的微信，依旧是那简单的两句话。 　　到家了？嗯。 　　程思思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他发了一条：季老师，新年快乐！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没有反应。 　　程思思已经不抱希望了，手机一扔，睡了。 　　第二天早晨被楼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看看时间才刚六点。 　　程思思拉起被子蒙住头，然而架不住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的鞭炮声轮番洗耳，再想睡着是不可能了。 　　她翻了个身，摸出手机，刚打开微信就看到季文头像上面有个红色数字②。她心头一喜，连忙点开。 　　季文：新年快乐。 　　季文：胖了几斤？ 　　程思思看得一阵无语。除了她的体重，他能关心点别的吗？ 　　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又发了一条：200斤。［黑墨镜］ 　　本以为他现在还没起，没想到竟然很快收到回复：你去当美食博主吧，过完年不用回剧组了。 　　程思思：…… 　　程思思：季老师，您也起这么早吗？ 　　季文：有时差，这边是晚上，还没睡。 　　程思思暗叹，对呀，有时差啊！她这脑子！ 　　程思思：您在法国啊？ 　　季文：恩，父母在这边。 　　程思思：哦，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季文：后天。 　　季文：有什么想要的吗？可以给你代购。 　　让他代购？他应该不会收她的钱吧？这是不是就等于他给她带的礼物？ 　　程思思心里有点甜，慎重思考了一番，回复道：那我要一个纪梵希小羊皮，色号305，谢谢季老师(≧▽≦) 　　季文：好。 　　 ☆、015 三缺一 　　 　　三天后，程思思正在忙着烤海鲜披萨的时候，收到季文发的微信：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程思思很惊喜：季老师，您回来了？ 　　季文：恩。 　　程思思：可我已经准备好晚饭了，烤的披萨。 　　季文：带着吧，我尝尝。 　　程思思开心得要跳起来了，连忙回复：好的！ 　　季文：碧海路49号，晚上六点。 　　看看时间还来得及，程思思连忙洗澡化妆换衣服。 　　唯一可惜的是她这个大光头太煞风景了，穿什么淑女范儿的衣服都很辣眼睛。 　　最后她还是戴上鸭舌帽，穿着牛仔裤和宽松的毛衣，外面再套一个保暖的羽绒服，总体上看起来还算协调。 　　将还热乎的披萨装进盒里，程思思提上袋子出门了。 　　从单元门出来，她忽然听到一阵咔啦啦按快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两个戴口罩的男青年快速闪到旁边楼道里躲起来了。 　　程思思吓一跳，那两个偷拍的人，是狗仔队？ 　　她连忙走回去，将单元门关好。 　　给季文发微信：季老师，我好像被狗仔盯上了，他们在我楼下偷拍，要紧吗？ 　　很快，季文回复：给我发个位置，我去接你。 　　程思思将定位发过去，然后先回家等着。 　　季文正好离这边近，不过十几分钟便过来了。他将车停在楼道门口，果然看到后面有两个人探头探脑的，在那里偷拍。 　　不过他这辆普拉多是特别改装过的，侧后向玻璃都贴着单向透视膜，外面看不到里面。 　　给程思思打电话，叫她下楼，直接坐后面，不要坐副驾驶。 　　程思思上车以后，掩着脸忍不住想笑。他俩不过是出去吃顿饭，竟然硬生生让那两个狗仔逼出了偷情的感觉。 　　“笑什么？”季文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没什么。”程思思不敢说实话，瞎扯道，“现在都有狗仔来偷拍我了，季老师，你说我是不是要火了？” 　　季文专心开车，懒得搭理她。 　　到了吃饭的地方，这边是一家会员制的西餐厅，不刷脸就进不来的那种。 　　两人点了些吃的，主菜上来之前，季文先尝了尝程思思做的披萨，说是还行。其实披萨已经凉透了，味道可想而知。 　　“季老师，等下次我做个刚出炉的给你尝尝，绝对很美味！”程思思期冀道，“要不等过几天回剧组的时候，我把烤箱带上？” 　　季文瞅她一眼，冷冷道：“你和你的烤箱留在家里吧，不用去了。” 　　程思思：“……” 　　“你家就住在那个小区？”季文问道，“安全性似乎不高。” 　　“不是，我老家江苏的，我和我同学在那里租的房子。” 　　季文看着她，“大过年的，怎么不回家？” 　　程思思犹豫了一下，淡淡道：“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这些年都是自己过的。” 　　季文默了一会儿，语气放柔和道：“吃饭吧，今天允许你多吃点。” 　　程思思笑笑也没说话，低头吃东西。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她早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怜或悲伤。 　　“我明天就要去剧组那边。”季文道，“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真的啊？”程思思满脸惊喜，“我早就想开工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没意思了。” 　　“那就这样吧，明早八点我去接你。” 　　程思思比了个OK。 　　吃过饭，季文把她送回去。 　　到了楼下，他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她，“给你带的小羊皮。” 　　“哦，谢谢。”程思思接过来，觉得盒子有点大。 　　车里黑乎乎的，她也没顾上仔细看，道别一声跳下车。担心有狗仔，她一步不停地跑上楼去。 　　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拆那个盒子，打开一看，包装精致的黑丝绒盒子里面整齐摆着六只小羊皮，其中一只就是她要的那个305。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收到心爱的口红更让一个女孩子开心了。 　　从包里翻出手机，她给季文发微信：季老师，代购的太多了，谢谢您。 　　过了一个多小时，季文才回道：你给我把戏演好就行了。 　　程思思：好的，大王！ 　　季文：早点睡吧，不许长黑眼圈。 　　程思思：哦，晚安。 　　季文：恩。 　　第二天下午，程思思跟着季文回到K市。 　　在通勤车上，远远看到风鸣山的时候，竟然颇有些亲切感。 　　一进旅馆门，顿时就看到导演李国正领着灯光、道具那一群老爷们儿在那里闹泱泱地打牌，旁边炉子上坐着一口大锅，里面香喷喷地煮着大骨羊汤。 　　看那满屋烟气缭绕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聚众赌博呢。 　　“哟，老季你可来了！”李国正把牌一扔，胡子拉碴地站起来，“老子终于解放了，回家回家！”瞧到跟在季文身后的程思思，指指他俩，啧了一声。 　　“哟，思思也回来了！”道具师老贺笑呵呵地打招呼，“快过来，三缺一！” 　　“好来！”程思思立马坐过去，补上李国正的位子。正要拾起他的牌，瞥到季文那十分不友善的目光，手一抖，又讪讪地笑着站了起来。 　　季文瞅她一眼，“该干啥干啥去。” 　　程思思吐吐舌头，连忙上楼去了。 　　眼看着李国正提上包就要走，老贺道：“导演喝了羊汤再走吧？都快炖好了，走这么急干啥？” 　　“不喝了，回家吃饺子去！”李国正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年期间他值班坐镇，到现在才得空休假。 　　季文来到以后，每天都跟进后期制作组的项目进展，一遍遍审核剪辑的样片以及调整音乐间奏等问题。 　　程思思不敢去打扰他，每天安安静静地跑步减肥练形体，然后再把剩下没拍完的剧本撸上一遍又一遍。 　　一周后，连元宵节都还没过，假期就结束了，所有人员陆续归队。 　　将一些冬末春初的场景补拍完整，又增添一些光影穿插的细节，整个影片就基本拍摄完成了。 　　剧组里的演员们陆续杀青，只有程思思还剩下最后一场戏未拍，那一场重头戏，可以说是整个电影的灵魂。 　　 ☆、016 沉沦 　　 　　程思思的最后一场戏，是在梨清当上住持一年后，听说崔家小郎要成亲的消息，在他成亲那天夜里，梨清在浴房沐浴的场景。 　　因为在故事里，浴房窗外是一株粉雕玉砌，白灼灿烂的梨花树，而现在梨花还未开，只能等着。 　　季文和李国正一致要求，必须是真的梨花，不能用道具。 　　于是这些天，剧组里的人每天早上起床，碰面第一句话就是：开了吗？ 　　没开。 　　开了吗？ 　　还没。 　　开了吗？ 　　开了。 　　真的？ 　　开了一朵。 　　滚！ 　　…… 　　渐渐的，梨花终于陆续开放，然而要达到故事里那种繁花灼灼，白/粉无瑕的程度，还要再过几天。 　　梨花的花期很短，不过只有二十几天。从花开到花谢的过程中，属于盛开这个阶段，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天时间。 　　也就是说，要完成梨清沐浴这一场戏，他们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夜晚的时间。 　　上一世的时候，程思思因为演不出导演和编剧想要的那种效果，被一遍遍喊卡。 　　前后折腾了三个多晚上，裸身站在浴盆里一遍又一遍地撩着冷水，整个人几乎冻僵了，最后一条才勉强通过。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季文应该是对那一场戏并不满意的吧。她还记得她从浴盆里出来的时候，他那紧蹙的眉头。 　　然而花期已经快过了，她也整个人都冻得可怜，最后连导演李国正都不忍心再喊卡，于是就那么稀里糊涂地通过了吧？ 　　后来无数次看那个电影，看到那一幕，程思思都觉得自己没有演好。 　　她只演出一个尼姑裸着背站在浴盆里抚摸自己的香艳和违和，却没有演出那份心上人成亲的夜里，她那痛入骨髓却无能为力的难过和悲伤。 　　那才是季文想要表达的，整个故事的灵魂吧？ 　　而她没有演好。 　　如今能重来一次，程思思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那种感觉表现出来。 　　等待的日子总是煎熬的，然而却给了她很多思考的时间。 　　终于到了花开正好的这一天，晚饭提前到下午四点，趁着天色还亮，整个剧组都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着。 　　浴房门口的整面墙都拆掉了，方便摄影师架设机位。道具师老贺正在窗边反复调试开窗角度，左边一扇是完全敞开的，右边一扇要让月光恰好透进来，还不能挡住窗外的梨花树。 　　两个小工正在隔壁用电壶烧水，预备下四个保温缸和十多个热水壶，以防止拍摄时间过长，浴桶里的水温度不够…… 　　终于到了晚上，月出东山。 　　一切就绪，可以开拍了。 　　导演一声令下，浴房四周开始清场。除了相关拍摄人员，其他一律不许靠近。 　　程思思在临时更衣间里做准备。 　　李国正事先和她讨论过这段剧情，就这个裸戏专门开导她一番。程思思虚心听完他的话，然后表示没问题，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是拍裸戏，但因为是第二次经历这种场面，所以她并没有第一次那般羞涩和害怕。 　　下面穿着肉色打底裤，胸前两点用黄色胶带粘住，以防走光。按照拍摄时的场景，她是面朝窗外，背对着镜头，站在浴桶里。浴桶的高度正好挡到她的腰际，所以说是裸戏，其实不过裸了一个背。 　　披着外套走进浴房，程思思正要跨进浴桶，导演李国正问她，需不需要酝酿一下情绪？ 　　她说已经酝酿好了。 　　李国正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让她做准备。 　　程思思在浴桶里站好，将外套脱下，露出光洁玉白的肩背和手臂。 　　浴盆里的水满到臀际，温度不过和体温相当。因为不能冒出热气，否则拍不出清冷伤感的氛围，所以她只能泡在冷水里。 　　导演一声“开始”，程思思抬起头，努力把自己想象成梨清。 　　她的心上人今日成亲了。 　　听说娶的是邻村王员外家的二姑娘，模样水灵，性子也柔和。二人可谓金童玉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一定很开心吧？毕竟是人生四大美事之一。 　　听说俗世男子成亲那晚，都会喝很多酒，然后是红彤彤的洞房花烛夜。新娘子戴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等着新郎官用秤杆将她的盖头揭开。 　　不知道他的酒喝的多不多，醉了没有？盖头揭开的时候，他一定看直了眼吧？ 　　他的新娘子一定很害羞，低下头不敢说话。他便会轻轻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害怕。 　　拜过天地，结发百年，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夫妻了。 　　她会为他缝衣纳鞋，煮饭做汤，生儿育女，相依相随。他会为她嘘寒问暖，梳头画眉，做学经商，以慰荆裙。 　　待百年后，他们会葬到同一个茔冢里，坟头的荒草长到一起，肉烂骨枯，永不分离。 　　程思思鞠起一捧水洒在头顶，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在月光下闪耀着清润的光泽。 　　她两手轻轻抚摸着脸颊，细细地，轻柔地摩挲着，然后指尖下移，在那细长优美的脖颈间流连，轻轻地蹭着，好像一只交颈的天鹅，在和她的另一半幽然亲密。 　　她的手臂柔弱细美，轻拢着自己的双肩，然后她仰起头，两手下移，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自己的身体，从前胸到腰际，从腰间到臀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情人之间最亲密的时候，清规戒律最不可有的沉沦。 　　她明知自己犯了戒律，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 　　早已凉透的水从头顶滑落，她闭上眼睛。 　　但愿这清凉的水可以荡涤心底的凡尘，洗去她不可言说的痛苦和罪孽。 　　月光如水，风移影动，窗外是一树灿烂的梨花，她玉白的身体却似乎比梨花还要皎洁。 　　程思思想起片尾曲那句歌词，百里苦楚，万般消磨，愿为你痴恋红尘三千场，不诉离殇。 　　她又鞠起一捧水，侧首用嘴唇摩挲自己的手臂。她闭着眼睛神态痴迷，眼角却坠下一行泪滴。 　　月色，梨花，风声，水响。 　　还有那洁白无瑕的美丽身体。 　　明明是潋滟至极的香艳画面，镜头中看起来却是无尽的绝望和伤悲。 　　一阵风过，梨花纷舞，程思思一寸寸沉进水里，直到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导演李国正掐着表喊“卡”。 　　然而现场依旧静静的，没有人动。 　　程思思从水里爬起来，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导演。 　　李国正带头重重地鼓掌。 　　摄影师老林，红着眼睛，朝她竖大拇指。 　　竟然一遍就过了。 　　美工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送衣服，帮忙拉帘子。 　　程思思裹着厚厚的棉袍从浴房出来，在众人的鼓掌声里，有些不好意思。 　　她目光忍不住往季文那边飘，想看他是否满意。 　　季文大步走过来，将羽绒服给她披上，帽子扣好，然后将她拉到怀里抱住。 　　“演得很好。”他夸奖道。 　　说完他便很快松开怀抱。 　　可是程思思却依旧沉浸在那一刻的心悸里，心跳扑通扑通的，脸红了。 　　 ☆、017 度日如年的一天 　　季文抱了她。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可他为什么要抱她呢？ 　　只是因为她那场戏演得好？ 　　还是说，其实是因为他喜欢她呢？ 　　程思思辗转反侧，失眠了。 　　明天晚上是杀青宴，上一世的时候，季文就是在那天晚上表白的。 　　宴席结束以后，回程的路上，他把车停在旅游公路的山道上。四下无人，月色正好，他抽了一支烟，然后开口。说他挺喜欢她的，问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可惜啊，少不更事的她竟把他当成想要潜规则的坏人，诚惶诚恐地拒绝了。 　　想起自己上一世竟然拒绝了季文，程思思又忍不住想笑。当初的自己也真是挺有骨气的，只可惜没什么眼光。 　　季文若是真想潜规则，多少漂亮小姑娘排队等他选，他又何必对着自己这个大光头说喜欢？ 　　每天顶着光秃秃的脑袋，程思思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就算脸再美，没有头发看着也难受。也不知道季文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喜欢这样的她。 　　看着窗外昏黄朦胧的路灯光，程思思满脑子想法，全都是对明天晚上无限的期待。 　　假如季文再对她表白，那她一定不会再拒绝。她恨不能立刻将他占为己有，贴上她的标签，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可是万一，季文他不表白呢？ 　　毕竟这一世与上一世相比，变化太大，有很多事都与前世不同。那季文会不会不喜欢她，不对她表白？ 　　想到这种可能性，程思思越发睡不着了。 　　不可能，季文不可能不喜欢她。他去法国回来还给她带了礼物，他还请她吃饭，他还抱了她。他怎么会不喜欢她？ 　　所以他一定会表白的，就像前世一样。 　　程思思努力安慰自己。 　　一夜胡思乱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程思思觉得浑浑噩噩的，做了很多梦。她在梦里似乎又哭又笑的，然而早晨醒了却什么都没记住。 　　又是度日如年的一天。 　　终于等到下午，导演李国正宣布剧组全体人员去当地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吃大餐，举行杀青宴。 　　程思思从黄昏时分就开始准备，洗澡换衣精心化妆，连头顶上的鸭舌帽都换了好几顶，总算搭配出一身还算好看的衣着。 　　晚上的大餐规格挺高，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样样都有。 　　然而程思思却没什么胃口，只是随便夹了几筷子，眼睛时不时地瞄向旁边那一桌上的季文。只见季文正以茶代酒，与那些爱喝酒的男同志们闲聊说笑。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的时候，一群人又抢着话筒唱了会儿歌，兴尽之后，打道回府。 　　和前世一样，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程思思下楼以后，两辆通勤车都坐满了，只有她和季文还没上车。 　　李国正将自己的车钥匙丢给季文，醉醺醺地大舌头道：“你带着思思吧，别……别和我们这些喝了酒的老爷们挤了。” 　　眼看着那两辆通勤车开走了，季文坐上李国正的路虎，发动开车子，招呼程思思上车。 　　程思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拉开前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一路无语。 　　也许是觉得车内气氛有些尴尬，季文打开音响，一串流畅的音乐声传出来，是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 　　没想到李导演这品味还挺高雅。 　　程思思悄悄瞄一眼季文，见他正在专心开车，于是她又扭头看向窗外，默默期待着他什么时候会停下。 　　然而眼看着旅游公路快要走到头了，季文却丝毫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程思思的心一分分地往下沉。 　　又过一会儿，旅馆都快要到了，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试探着问道：“季老师，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季文将音响声音关小，“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问题？”季文一边开车一边思索，半晌道，“我想问问你……昨天拍最后那场沐浴的戏的时候，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程思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略微犹豫了一下，道：“在想你。” 　　“什么？” 　　“我说，我在想你。” 　　季文一脚踩死刹车，车轮在路面上摩擦出声，两人都往前猛地一顿。 　　转过头，季文意味不明地看着程思思，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深。将车开到路边，他踩下脚刹，关灯熄火。 　　落下两边车窗，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 　　季文将安全带松开，靠在椅背上，冷冷道：“你是什么意思，说吧。” 　　见他这样，程思思不由几分心虚，“剧本不是你写的嘛，我演戏的时候，就在想作者的意图。作者通过这幕戏，想表达的是什么。难道有错吗？” 　　“狡辩。”季文并不买账。 　　“季老师，我真的没什么意思。”程思思摆出一脸的真诚，“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季文答得干脆。 　　“真的没有吗？” 　　“没有。” 　　程思思眼波微颤，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真的丝毫都没有要对她表白的打算。 　　也许是这一世的他并没有喜欢上她吧。 　　程思思鼻间发酸，却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要抱我？” 　　季文皱起眉，“这个是我唐突了。你那场戏演得很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是我一时激动，行为有些不妥。” 　　原来只是因为一时激动吗？ 　　程思思还是不甘心，“那你送我的口红呢？还有请我吃饭呢？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季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斟酌道：“我是挺喜欢你的，你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既有天分又能吃苦，以后……” 　　程思思打断他，直白道：“我说的喜欢，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 　　季文不说话了，清冷的眸子打量着她，忽而哂笑一声，重新系上安全带，要发动车子。 　　程思思抢先一步将车钥匙拔/出来，十分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季文斜眼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幽暗而深邃。 　　忽然他长手一伸，捏住她的下巴，然后低下头，几乎就要吻上她的唇。 　　“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我说，我喜欢你？”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含着一丝嘲讽，“如果你确定要这样，那你今晚可以来我的房间。” 　　程思思有些懵，连忙推开他，“季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这话里话外的，不是要勾引我吗？” 　　“我勾引你？”程思思失笑。 　　看着季文那一脸的冷漠，她只觉喉头发堵，半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018 不是撩拨 　　 　　期冀了一晚上，没想到等来这样的结果。 　　程思思偏头看向窗外，默默思量一会儿，忽然低下头啜泣一声，落下两行泪来。 　　别问她是怎么哭出来的。演员的天赋，常人是不会懂的。 　　季文转头看着她，皱起眉，“你哭什么？我冤枉你了？” 　　程思思连忙抬起袖子把脸擦干净，吸了吸鼻子，一脸的悲伤和难过，“季老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勾引你？” 　　季文冷声道：“如果不是勾引，那你刚才那话里话外的撩拨，是什么意思？” 　　“不是撩拨……”程思思垂下眼帘，“我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季文靠在椅背上，打量她一会儿，淡淡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我做了什么令你产生这种错觉？” 　　错觉？他说是错觉？ 　　程思思把嘴一抿，眼泪又开始往上涌。 　　季文刚拿出一支烟，瞧她一眼，摸火机的手不自觉又停下了。 　　将那支烟重新塞回烟盒里，他轻咳一声，耐心道：“我给你带口红，请你吃饭，只是顺便的事。如果这算喜欢，那也没错，我的确是挺喜欢你的。因为你是个好苗子，我愿意扶持一把。” 　　“你很有演戏的天分，也足够努力刻苦，以后多积累些经验，应该能有不错的发展。”他放轻语气，慢慢道，“我不希望你被眼下那些不良风气带歪了，去想些歪门邪道的捷径。至少我这条捷径，你走不通。” 　　见程思思只是低着头抹眼泪，也不说话，季文暗叹一声，用一种更加温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一时有些迷茫。作为新人来说，这都是正常的。如果你想要在这个娱乐圈里长久地生存下去，唯一法则就是拿作品说话。只要你能拿出好的质量过硬的作品，比其它任何捷径都管用。” 　　程思思已经听明白了。季文以为她想要投怀送抱，想让他潜规则她，从而走捷径。 　　然后他又站在一个前辈的立场上，努力劝说她这个走错路的后辈，给她指出一条正确的康庄大道。 　　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面回答，他对她究竟有没有一点男女之间的喜欢？ 　　程思思觉得肯定有。 　　不然的话，依着他那么冷淡的性子，怎么会有那个耐心和她说这么多话？ 　　只是他不肯承认罢了。 　　或者说，他对她的喜欢还不够，还达不到想要表白的程度。 　　程思思暗自嘤嘤嘤，这一世的她，不如前世讨人喜欢呐。 　　等了半天没反应，季文皱眉问道：“我说了那么多，你都听懂了吗？” 　　程思思见好就收，连忙收拾起眼泪和鼻涕，虚心地点头，“听懂了。” 　　将车钥匙还给季文，她低着头，小声道：“季老师，对不起。” 　　说完她便拉开车门，跳下车跑了。 　　留下季文一个人坐在那里，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 　　此处距离旅馆不过百十米远，程思思一口气跑回去。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她一下仰倒在床上。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她自嘲地笑了笑，又忍不住有些泄气。 　　已经确认了，现在的季文，并没有喜欢上她。 　　或者说，应该是还不够喜欢。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从一开始，他选演员的时候就没瞧上她。 　　也许是她晚了一步，而季文的心情已与前世不同。这个世界总是千变万化的，早一分晚一秒，也许机遇就不一样。 　　看来这个抱季文大腿的梦想，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实现的啊。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程思思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半。 　　她简单洗漱一下，下楼吃早饭，正好在二楼楼梯口碰到季文。只见他穿得西装革履的，身后还拉着一个行李箱。 　　不愧是被称为“戏精”的人，程思思一秒钟进入她自己设计的“哀怨”角色。 　　对上季文的目光，她面露一丝尴尬，小声道：“季老师……你要出门啊？” 　　“嗯。”季文提着箱子站着没动，给她让道。 　　程思思连忙跑下楼梯，躲到厨房去了。 　　一直到季文走了以后，她才磨磨蹭蹭地端着吃的从厨房出来，在大厅随便找张桌子坐下。 　　李国正和老贺他们陆续也下来了，昨夜那场酒，他们都喝得不少，今天起的都不早。 　　去厨房要了一碗小米粥，李国正端着餐盘坐到程思思对面，打了个招呼。 　　“导演。”程思思看他只喝一碗小米粥，问道，“您怎么吃这么少？” 　　“昨晚喝多了，胃难受。”李国正揉着肚子，“喝点粥养养吧。” 　　“要紧吗？要不我去给您买点药？” 　　“不用了，我自己带的胃药，已经吃过了。”李国正笑呵呵道，“难怪老季偏疼你啊，小丫头就是贴心。” 　　程思思讪讪地笑了一下，没说话。看样子，季文并没有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他。 　　这样还好。不然的话，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见人了。 　　“咦，看起来不太开心啊？”李国正见她走神，问道，“怎么了，你季老师一走就没精神了？” 　　“不是啊。”程思思连忙摇头，“导演，您别乱说。” 　　李国正不以为意，“放心吧，你们季老师过几天就回来了，他去沈阳参加作协的研讨会，不会很久。我们下个周就要开发布会了，他可不能缺席。” 　　程思思笑着应了一声。 　　“思思啊，虽然已经杀青了，不过你先别着急走。”李国正端起碗将小米粥喝完，慢悠悠道，“开发布会嘛，我们准备安排你和裴奕一起唱首歌，就那首老季作词的片尾曲，《若虚凭风》。原唱工作室就是K市这边的，你和裴奕约一下，安排两天时间一块儿去学学怎么唱。” 　　“好的，导演。”程思思点头。 　　上一世的时候，发布会上的节目就是她和男主演裴奕一起唱歌。随着电影上映，他俩还被网上炒了一波CP。 　　不过那天季文并未到场。因为沈阳那边倒春寒突遭寒潮袭击，大雪绊道，所有航班延误两天。 　　程思思想起早晨遇到季文的时候，他身上穿的西装有些单薄，这下怕是要冻感冒了。 　　摸起手机查看沈阳那边的天气预报，一周之内显示都是晴天。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季文发消息提醒一下，让他多穿衣服？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天气变化是常事，没准这一世，沈阳并没有什么倒春寒。 　　而且季文现在恐怕不待见她的关心。 　　她不想再自讨没趣了。 　　和裴奕一起去那个原创音乐工作室学了两天歌，程思思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飞机冲上两万米云霄，程思思望着翻卷的层云，塞上耳机。 　　《若虚凭风》在耳畔回响，曲子好听，更重要的是歌词写得扎心。季文不仅剧本写的好，填词一样是把好手，他就是这么有才。 　　程思思默默听歌，心底是一派平静。 　　她所喜欢的季文，无疑是十分优秀的。 　　想要被那么优秀的人喜欢，肯定不容易。 　　虽然他否定了她。 　　虽然他不愿承认。 　　但是重活一世，她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 　　她会好好努力。 　　总有一天，她要季文把她放在眼里。 　　 ☆、019 发布会 　　 　　4月2号上午，电影《梨清》在帝都万豪大酒店召开发布会。 　　三十多家媒体齐聚现场，各种长/枪/短炮林立，白花花的闪光灯从开场到结束，一直都没停过。 　　季文果然没来，因为沈阳突降暴雪。 　　导演李国正主持现场，谈吐风趣，妙语连珠，整个场面控制得游刃有余。 　　程思思知道这位李大导演也不是等闲之辈。 　　季文能够选他作搭档，不仅是冲着他们的同门情谊。更重要的是，李国正能够真正理解他，能够把他的剧本拍出他想要的效果。 　　当季文成为业内金牌编剧的时候，李国正也早已从一个初露头角的小导演变成圈内炙手可热的大导演。很难说他和季文究竟是谁成全了谁，大概强强联合就是这样。 　　听完李大导演介绍电影的创作过程，接下来是在现场播放预告片，同时在电影的官方微博上同步放出精剪版片花，顿时转发量上万，留言无数好评。 　　在现场，程思思和裴奕合唱了一首《若虚凭风》，更是将这首曲子推上热搜，一时间这首歌和原唱司寒立变焦点。 　　所有节目表演结束，接下来进行到媒体们最喜欢的自由提问环节。 　　话筒在空中抢来抢去，所有的问题都朝着程思思和裴奕去了。尤其是程思思这个大光头，备受瞩目，虽然她今天戴着帽子。 　　“请问程思思，演这个尼姑的角色要剃光头发，你有没有舍不得？现在后悔吗？” 　　“我不后悔。”程思思握着话筒，落落大方地回答道，“虽然头发被剃光了，但我们在戏中的角色会看起来更加真实，这是戴头套或者用后期处理的方法来掩盖所无法比拟的。头发没了还能再长出来，但是‘做’比丘尼这段时光，却是我人生中难得的一份宝贵体验。” 　　“听说最初梨清这个角色演员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位刘姓女演员？而你为了抢这个角色，主动去剃的光头？” 　　“这个问题，决定权在导演手中，选谁来演他说了算。”程思思笑着看一眼李国正，“我只是尽自己所能去争取。如果别人也肯剃光头，或许主角就不是我了呢。” 　　李国正笑眯眯地点头，暗叹这丫头甩锅的技术一流。不仅把这事推到他身上，顺带还打了刘姓演员一巴掌，让那个挑事的记者哑口无言。 　　然而另一个记者却依旧追着不放，又问道：“据说那位刘姓女演员的父亲是某娱乐频道电视台的台长，背景十分雄厚，如今你抢了她的角色，会不会担忧自己的前途？” 　　台长？程思思有些意外，没想到刘心苒还有这种背景？上一世，她只知道刘心苒是四朵流量小花之一。但是一个只演白莲花女主角，一个只演黑心女配，两人接触并不多。 　　她没有露出过多神色，保持一脸的平静道：“既然是台长家的千金，那一定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至于前途这种事，谁都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用好的作品说话。” 　　这话说得有艺术，台下纷然鼓掌。 　　“请问裴奕，你对程思思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第一印象……就是……哇，她好漂亮啊！”裴奕握着话筒，略微有些紧张，说完便露出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 　　刚出道的小鲜肉，白白净净眼神纯真，一个无辜的微笑就迷倒了一大群人。 　　“请问程思思，你在现实里，喜欢的也是裴奕这种类型的男生吗？”另一家媒体记者问道。 　　程思思转头看着裴奕，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是的，裴奕是一位非常暖心的绅士，和他相处起来很开心。” 　　裴奕笑着走过来，站到她身边，然后双手合十，比了一个爱心。 　　现场顿时又是一阵欢呼尖叫，闪光灯快门声咔啦啦一片…… 　　终于发布会完美结束了。 　　回到休息室，李国正拍着程思思的肩，由衷地夸赞道：“年轻人，表现得很不错嘛！一点都不像是头一次开发布会的新人！” 　　“是啊，思思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裴奕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我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就怕张口出错，站得小腿都快抽筋了。” 　　前世虽然整天挨骂，但是程思思好歹也上过无数大场面，发布会更是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场，今天这个实在是小菜一碟。 　　她微微一笑，谦虚道：“我也紧张，就是没表现出来。你下次试试，把那些人都当成会说话的萝卜白菜，可能就不害怕了。” 　　裴奕乐得直笑，朝程思思竖大拇指。 　　“走吧，王洪梅老师已经到了。”李国正招呼道，“待会儿还有几个影视公司和合作商也会来，你们俩机灵点，嘴甜一些，说不定能找个好东家。” 　　“导演，季老师还没回来吗？”裴奕惋惜道，“开发布会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缺席。” 　　“谁知道沈阳会突然下暴雪，明天能回来就不错了。”李国正哈哈笑道，“让你们季老师留在那儿堆雪人吧，咱们走，不用管他！” 　　晚上的宴席很热闹，业内业外很多人士，基本都是些娱乐圈的熟面孔。 　　只是现在，程思思认识他们，他们却并不认识她。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在这场宴会上遇到她后来的东家——曦光影视的老大，周继军。 　　一个四十岁便少白头的男人，白净微胖，戴一副无框眼镜，身姿挺拔，一身儒雅。 　　李国正与他交情颇好，将程思思和裴奕推荐给他。然后没过几天，周继军便派一个经纪人找到程思思，将她签到旗下。 　　说起周继军这个人，程思思的感觉十分复杂。 　　业内都传说，他那一头白发，是因为他的妻子得癌症去世以后，他伤心过度，一夜白头，从此之后十年未娶。 　　这个故事感动了无数人，尤其是充满少女心的女人，每每提起他，都说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 　　然而真正了解周继军的人，都知道他其实身边女人不断，只是明面上谁都不会提罢了。 　　程思思前世在曦光待了三年，为什么一直只能演蛇蝎心肠的女配角，与周继军有很大关系。 　　起因是一次慈善酒会，公司安排程思思去做周继军那晚的女伴。结果等宴会结束以后，周继军也不知是真喝醉了还是装醉，竟然要带她回家过夜。 　　程思思情急之下，甩了他一耳光，逃跑了。 　　后来这事让她的经纪人战棠知道了，押着她去给周继军道歉。然而周继军见了她似笑非笑的，到最后也没表示到底原不原谅她。 　　但是打那以后，程思思就再也接不到别的戏，反而是成堆的黑心女配角色找上门。 　　战棠私下里提醒她，说她这是把周总得罪了，要想保住自己的前途，最好乖乖把自己送上去，让周总消消气。 　　程思思坚决不肯，她觉得那样是自甘堕落，一旦开上头，她就再也找不到自我了。反正和曦光的合约期只有五年，忍忍就过去了，大不了期满以后再换家公司。 　　于是那三年时间，她演了一个又一个反派女配，渐渐变成了一个黑心女配角专业户。 　　但是有个问题，程思思想不通。 　　如果说周继军是真的想教训她，完全可以直接封杀她，反正她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演员。 　　可是在曦光混的这三年，她除了名声不算好，片约却是最多的，拿到的片酬也十分可观。 　　如此这般，连战棠这个在演艺圈里混大的老油子也拿不准了，说是可能周总大人有大量，根本没把程思思这个小虾米放在眼里。 　　她之所以只能接到那些烂角色，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脸黑。 　　于是重来这一世，当再一次遇到周继军的时候，程思思十分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和曦光签约？ 　　 ☆、020 你怎么不上天啊 　　 　　“周总，这是我们剧组刚带出来的两个新人，程思思和裴奕。” 　　主桌上，李国正朝坐在旁边的周继军热情推荐道，“两个孩子都很有天分，是个好苗子，你们公司可得抓紧啊，晚了可就被人给抢了。” 　　程思思和裴奕站起身，十分恭敬地给周继军敬酒。 　　裴奕坐得离周继军比较近，他先敬酒。 　　然后轮到程思思。她没喝酒，手上端的是果汁，礼貌地笑着，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好听的话。 　　周继军坐在那里没动，瞧着程思思，淡淡笑道：“程小姐是不是看不上我们曦光影视？” 　　程思思微愣，连忙道：“怎么会呢，周总您说笑了。” 　　“既然不是看不上眼，那程小姐怎么连杯酒都不喝，只拿果汁糊弄我呢？”周继军脸上笑眯眯的，捏起一枚菱角，漫不经心地剥着壳。 　　程思思心下犯嘀咕，这人前世的时候可没在意过她喝的是不是果汁啊？反正她也会喝酒，大不了就喝上一杯。 　　她正想换杯酒，和她同坐的王洪梅老师倒先发话了。 　　“周总人高气量也大，就别和我们小姑娘开玩笑了。”王洪梅举起自己的酒杯，笑道，“思思是我带出来的小徒弟，资质是一等一的好，以后还要周总多加照拂。我年纪大卖个老，敬你一杯，先替她谢谢周总了。” 　　“哎哟，王老师，您可折煞我了。”周继军连忙站起身，举起杯子弯腰和王洪梅碰了一下，“您说好那肯定是真的好，回头我就叫人给程小姐送合同去。” 　　看到程思思愣在那里，李国正推她一把，笑着呵斥道：“还愣着干吗？还不快给周总道谢！” 　　程思思有些傻眼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签约，这厢合同都要送过来了。对上裴奕那毫不掩饰的羡慕眼光，程思思只觉得有苦说不出。 　　就算她现在不想签约也晚了，她总不能一下拂了李导演、王老师还有周继军三个人的面子。 　　压下满心烦乱，她努力装出一脸惊喜的样子，给周继军道谢。 　　接下来的一晚上，即使整个宴会气氛嗨到爆，可程思思却再也提不起精神。 　　兜兜转转，她竟然又签到曦光去了，她很怕历史会再一次重演。 　　晚上回到家，程思思先去冲了个澡，然后窝在沙发上给罗燕打电话。她还在横店那边拍《锦绣王朝》那部戏，四十多集的电视剧，也差不多快收尾了。 　　“啥？曦光影视要和你签约？”罗燕在电话那边尖叫着，高兴道，“程思思同志，你这也太棒了！” 　　程思思苦着脸道：“可是我不太想签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拒绝啊？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 　　“啥？拒绝？你脑子抽了？曦光要签你竟然还想拒绝？”罗燕恨不争气道，“你知不知道曦光是影视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你知不知道每年牡丹奖华演奖中艺奖有多少奖项花落他家？你竟然还不想签？怎么把你烧包的，你咋不上天啊？” 　　程思思被她怼得没话说了，半晌道：“我……我是听说他们老大作风不太好，不想和那种人打交道。” 　　“他们老大？”罗燕抓狂了，“周继军是我男神好嘛！一夜白头不要更痴情好嘛！你听谁说的他作风不好？你告诉我，你看我不去打死他！” 　　程思思：“……” 　　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你什么时候杀青啊？需不需要我去探班？” 　　“不用探了，下个月就差不多了。”罗燕道，“你在家洗白白等着我吧。” 　　挂掉电话，程思思屈膝抱腿，将下巴撑在膝盖上出神。 　　既然去曦光已成定局，那她能做的就是尽力避开周继军。 　　不管前世她的恶毒女配形象是不是他故意打造出来的，这一世，她都要离他远一点。 　　等到慈善酒会那天，如果公司还要安排她去当周继军的女伴，那她一定要想办法推诿过去。 　　只要能躲过那一次，应该就不会再那么倒霉了吧？ 　　程思思琢磨着，感觉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她是重活这一世，有很多事情都能提前知道。而周继军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 　　第二天起来已是日上三竿，程思思煮了半锅黑芝麻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把那一锅芝麻糊都吃了。 　　听说多吃海带和黑芝麻糊有助于长头发，所以她最近的食谱除了芝麻糊就是海带汤。迫切地希望她的头发能够快点长长。 　　可惜吃了这么多天，她都快要吃吐了，头发还是只有那么一厘米，丑得要命。 　　中午不想再吃海带汤了，程思思搬出烤盘，准备烤点好吃的饼干。 　　这烘焙的手艺是为了季文才学的，却已经变成她的习惯，隔不几天便想做点什么。 　　忙活一下午，烤出一盘蔓越莓饼干，吃起来味道相当不错。 　　程思思琢磨着配方，准备再烤一盘曲奇饼，忽然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是裴奕。 　　“思思姐，我明天一早就要回上海了，给你打电话道个别。”裴奕道，“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和帮助，给你添麻烦了。” 　　程思思微笑道：“不麻烦啊，我也很喜欢和你搭戏，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再一起合作。” 　　裴奕嗯了一声，又道：“对了，思思姐，季老师回来了，你知道吗？他得了重感冒，现在正在医院呢！” 　　“重感冒？很严重吗？”程思思心头顿时一紧。 　　前世季文从沈阳回来的时候，也是冻感冒了，但只是普通感冒，并没有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啊？ 　　裴奕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导演说，好像挺严重的。” 　　“哦……”程思思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明天一早就要赶飞机，所以想趁着今晚有时间，去看看季老师。”裴奕问道，“思思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我今晚临时有点事，脱不开身。”程思思编了个谎，“你先去吧，我晚点再过去。” 　　“噢，那好吧。” 　　挂掉电话，程思思心绪不宁，再也没心情烤饼干了。 　　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看季文，可是又怕见面尴尬。 　　季文应该不会想见她吧？毕竟她给他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如今他正在病中，正是不舒服的时候，她还是别去给他添堵了。 　　 ☆、021 口是心非 　　 　　一夜睡得浑浑噩噩的，程思思好像梦到季文。 　　梦到她开着那辆刚买没几天的法拉利，逃命似的冲出罗湾山庄。 　　她将油门踩到底，车速很快，满脑子酒精开始沸腾燃烧，她摸出手机给季文打电话。 　　季老师，你还喜欢我吗？ 　　他说，喜欢。 　　整个世界刹那间安静了，然后是“嘭”的一声巨响…… 　　程思思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她竟然哭了，泪水打湿枕套。 　　外面天光已亮，看看时间，是早晨六点半。 　　这个点儿，裴奕应该已经起了吧？ 　　她拨通裴奕的号码，想问问季文怎么样了。 　　然而裴奕的电话关机。 　　不知他是还没起呢，还是已经上了飞机？ 　　要不打给李国正？程思思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合适。 　　李导演是有家室的人，这个点儿，人家夫妻俩应该还没起。 　　手指滑过号码簿，程思思忽然想起来还有小陈。 　　他挂名是导演李国正的助理，其实平时都是连带着把季文的事务一起处理。季文什么情况，他肯定知道。 　　连忙拨通小陈的电话，程思思焦急地等待着，结果电话好半天才接通。 　　“喂。”小陈的声音不似平常热情，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 　　“小陈哥？”程思思也没多想，连声问道，“季老师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躺在那儿呢。” 　　“啊？”程思思没听明白，担忧道，“不怎么样是怎么样？很严重吗？” 　　小陈冷声道：“都住院了，你说严不严重？” 　　这一次，程思思很敏锐地听出小陈语气不善。她有些不解，“小陈哥，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生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小陈生气，肯定与季文的病情有关。 　　程思思急了，“季老师到底怎么了？小陈哥，你快告诉我呀！”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会来看他。”小陈依旧爱搭不理的。 　　“谁说我不去看他了？季老师到底怎么了？” 　　“季编得了肺炎，快要咳死了。”小陈冷冷道，“人家剧组的人知道以后，都来探望。连苏湘那个演十八号女配角的小丫头都知道来看看季编，你这个最让他费心的女主演在哪儿呢？到底有多重要的事要忙，竟然连来看一眼都不能？” 　　程思思被他说得无地自容。连忙问清季文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准备去看他。 　　可是季文为什么会得肺炎呢？ 　　不是感冒吗，怎么就变成肺炎了？ 　　她很后悔。当初就应该给他发个信息，提醒他多穿衣服，以免受凉。 　　匆忙换上外套，她连早饭都没吃，一路飞奔着赶到军区医院。按照小陈所说的病房号，找到季文的病房。 　　隔着门玻璃，能看到小陈正守在床边。 　　季文躺在那里，头部微微抬高，面色十分苍白虚弱。他右手背上挂着点滴，左手时不时收握成拳，抵在嘴边剧烈地咳嗽着，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程思思看得一阵揪心。 　　虽然肺炎没什么大不了的，挂几天消炎针就好了。但是看季文咳得难受，她也挺难受的。 　　刚准备敲门进去，她又忽然想起来，一路来得匆忙，竟然什么都没带。于是又快速跑下楼，去医院对面买了一个果篮回来。 　　站在病房外面，她调整一下呼吸，然后眨眨眼睛，努力酝酿出一种担忧和伤心的情绪。希望季文看到她这么为他担心，能对她的印象好一点。 　　自我感觉情绪到位了，程思思这才轻轻敲一下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季文正面色疲惫地躺在那里。睁眼看到来人是她，漆黑的目光一片沉静，好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季老师……”程思思挤出一丝笑，走到病床边坐下。 　　她本想问候几句，可是看到季文苍白的脸色，还有他手背上那些扎得泛青的针眼，顿时眼底真的一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陈看她一眼，默默站起身出去了。 　　季文皱起眉，又忍不住一阵咳嗽。 　　程思思满脸担心地看着他，“季老师，您怎么样？难受吗？” 　　季文咳了一会儿，慢慢缓和过来，淡淡道：“没事，不要紧。” 　　程思思没再说话，只是低着头抿着嘴，盯着季文那扎满淤青的手背，不时抬手抹着眼泪，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季文瞧着她那委屈巴拉的小模样，心底忍不住塌了一块儿。 　　一个星期未见，她好像又瘦了一些，小脸巴掌大，哭起来楚楚可怜的，也不知是演戏还是真的。 　　算了，勾引就勾引吧，他认了。 　　接连又咳嗽几声，季文淡淡道：“还知道来看看我啊？” 　　程思思幽怨地看着他，嗫嚅道：“我怕您不想见我，来了惹您生气。” 　　季文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默了一会儿，道：“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病。打几天点滴就好了。” 　　“季老师，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提醒你的，让你穿厚点，就不会冻着了。” 　　“你又不知道沈阳会突降寒潮，怎么提醒我？不用自责了，又不怪你。” 　　程思思抿着嘴唇看他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给我倒杯水。”季文忍着咳嗽，有点难受。 　　程思思看到桌上有杯子，只是水有些凉，于是她又兑上一些热的，温度刚刚好。 　　将季文扶起来，看着他喝完水，她又重新倒满热水，放到一边凉着。 　　“季老师，你再吃块梨吧？”程思思买的果篮里边有雪梨，有清咳润肺的功效，她特意挑的。 　　也不等季文答话，她便拿起一个梨，走到外面水房去洗干净。 　　回到病房坐下，桌上有水果刀，她将雪梨细细地削皮，然后切下一块果肉，递给季文。 　　季文吃完一块梨，感觉心情好了许多。他向后靠在枕头上，摸出本书，头也不抬地淡淡道：“行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哦……”程思思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可是季文已经开口赶她走了，虽然怎么看怎么像口是心非。 　　她心念一转，站起身道：“那好吧，我先走了。季老师，您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提上自己的包，脚步轻轻走了出去，还很体贴地将门关上。 　　看着那扇关好的门，季文放下书，看看时间。某些人从进门到离开，前后不超过十分钟。 　　刚才那些眼泪和关心，怕不是都假的吧？ 　　 ☆、022 小丫头挺能吹啊 　　程思思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小陈的电话。问她都跟季文说什么了？为什么她走了以后，季老师就沉着个脸，不理人？ 　　程思思愣了一下，很快想明白怎么回事，顿时忍不住想笑。 　　刚才在医院里，季文让她走，八成只是虚假的客气。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走了，现在估计正在那里生闷气呢。 　　她知道季文是闷骚的性格，但没想到他会闷成这样。 　　随便和小陈瞎扯几句，程思思挂掉电话。看着刚去水果店买的一提兜雪梨，忽然间感觉神清气爽。 　　原本打算给季文熬冰糖雪梨盅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他不是闷骚吗，整天说一套做一套的，那就让他闷着吧。 　　反正闷坏的又不是她。 　　于是在季文住院那几天，程思思再没去看过他。 　　左右不过是个肺炎而已，谁还不会咳嗽几声啊。 　　而且周继军办事效率依旧像前世那样高，曦光影视的经纪人已经找过来了，要和她洽谈签约事项。 　　这一世，来找她签约的经纪人依旧是战棠，一个短发微胖、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女斗士。 　　战棠手下原本已经有两个男艺人，都属于三线小演员，在演艺圈里混得不红但也不差的那种。 　　这次签下程思思这个新人，她也是抱着诸多希望的。毕竟手下艺人混好了，经纪人脸上才有光，而且能拿到更多的钱。 　　见面地点约在曦光影视办公大楼下面的咖啡厅，战棠果然又迟到了。 　　程思思看看时间，知道她应该快到了，于是先帮她点上一杯不加糖只加奶的黑咖。 　　咖啡端过来的时候，战棠正好赶到。 　　她依旧很敷衍地跟程思思说声抱歉，然后往沙发里一坐，翘起腿开始打量货物一般，上上下下地打量程思思。 　　“我不知道你和周总有什么交情，又是什么来头，他发话让我签下你，那我只能照办。”战棠装模作样的，开始给新人耍下马威，“不过我手上已经有两个艺人，每天都很忙，再兼顾第三个，难度挺大。你先把你的情况说一下吧，我听听看，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安排到别的手头有空闲的经纪人手里。” 　　“不用安排了，你就挺好。”程思思并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战棠那些威逼利诱、装腔作势的油滑手段。 　　战棠略微一怔，又忍不住开始拿乔，“既然你想跟着我，那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总得自我介绍一下吧，让我看看你的长处？” 　　程思思笑而不语，她知道战棠早已经把她的资料背景都打听清楚了，从小到大，从里到外。不然也不会愿意来签她。 　　“问你话呢。”战棠有些不耐烦，“除了会唱歌，还有没有其它才艺？” 　　“那些才艺都不重要。”程思思看着她，微笑道，“重要的是，我会变成你的摇钱树，这就够了。” 　　“……小丫头挺能吹啊。”战棠啧啧两声，打量着她。 　　程思思朝她扬眉，“成交吗？” 　　战棠端坐一会儿，终于撑不住笑了，伸出右手道：“成交。” 　　自从签约以后，程思思每日的行程顿时爆满。不管是不是自由时间，不管去哪里，都要给战棠报备。 　　好在前世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难以适应。 　　曦光影视的官博上已经公布与程思思签约的消息，在这个《梨清》电影即将上映的风口，着实是个大新闻。 　　按照战棠要求，程思思将那条微博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并且@曦光影视，后面跟着三颗爱心。 　　短短一个上午，程思思的微博粉丝从不到三十万直接涨到一百多万，转发评论更是无数。 　　“嗷嗷嗷～～～我思竟然签了曦光！好好棒棒呀～～～” 　　“曦光签人条件不是很严苛的吗，怎么现在为了圈钱，也开始各种无下限了，什么样的都签？” 　　“斜眼.jpg 楼上莫不是个傻子吧，不知道我思有多美？” 　　“真是搞笑了，一个光头又能美到哪儿去？还不是大腿抱得好。” 　　“不见得吧，程思思可是一出道就演电影女主角，能有这么高起点的女演员可不多见。” 　　“这个楼上才是个傻子吧？那么多一出道就演电影的星女郎都被你吃了？起点高又怎样？能红的又有几个？昙花一现的多了去了……” 　　“喝茶ing～老夫就说这丫头要火，这次押一根黄瓜，今年四小花旦肯定有她！” 　　“《梨清》倒计时还有三天上映！鸡冻！你们好好吵吧！本萌先去占座了！” 　　“同去同去！等了这么久，终于要上映了啊啊啊～～～” 　　…… 　　战棠看着自家新人热度这么高，顿时整个人都乐开花。 　　不过她实在不喜欢程思思那个光头尼姑的形象，担心会给大众留下不好的印象，限制住她的戏路，影响她以后的发展。 　　于是战棠千方百计不让程思思露脸，总想等她头发长长一些，变美一些，再把她放出来。 　　程思思对此也没有异议。 　　因为她也不太喜欢自己的光头。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三天后，电影《梨清》上映。程思思的尼姑剧照竟然传遍全网络，收获好评如潮。 　　第一天票房统计出来，足足有九千万。 　　这下连程思思都懵了，要知道上一世的时候，《梨清》上映20天，总票房才不过一个亿。 　　接下来几天，程思思更像做梦一样。《梨清》票房一路水涨船高，最终在第28天下线，总票房累计达5个亿。 　　这个票房虽然算不上多高，但是一部文艺片能收到这样的成绩，已经是相当可观了。 　　根据媒体报道，但凡去电影院看过这部影片的观众，无一不是红着眼睛含泪出来。 　　豆瓣更是打出8.1的高分，将其评价为“五一节的催泪炸/弹”。 　　这下，程思思是真的火了。 　　每天都有无数粉丝去她微博下面观光打卡—— 　　“呜呜呜~~~思思你演的梨清太好了，尤其是最后洗澡那段，虐死我了/(ㄒoㄒ)/~~” 　　“楼上能不能洋气一点，别说洗澡好不好？人家那叫沐浴！” 　　“妈的，哭死我了！程思思人品咋样先不说，演技是真的屌爆了！” 　　“我思的美背啊啊啊啊~~~~~不想给别人看啊啊啊啊~~~~~” 　　“从今天开始路转粉！啥也不说了，我要去二刷了！” 　　“咦嘻嘻~~~三刷的在这里~~~~” 　　“一切都是缘法，有些人，一遇见就是一生……” 　　“我媳妇儿演技一百婚！一百婚！” 　　“为什么相爱的人总要错过啊，好想哭……呜呜呜……如果是我，那我宁愿从未遇见他，从未拥有过！” 　　“梨清可怜，崔家小郎真渣男！说要带女主走，一转身又娶别人！恶心！” 　　“楼上说反了吧，我觉得梨清才是真的渣，调戏完良家纯情美少年，自己又撒手当住持去了，爱情/事业双丰收( ╯□╰ )~” 　　“顶楼上，没毛病！” 　　…… 　　 ☆、023 大佬就是大佬 　　 　　《梨清》这部电影，带火的不仅是程思思。整个剧组上上下下，从导演、编剧到大大小小的演员，都遭遇到空前的关注。 　　没过多久，天涯论坛上忽然爆出一个八卦帖子，深度揭露编剧季文是百川实业少东家的身份。 　　虽然那帖子里面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没有实锤，但是各种细致入微的情节联系，却由不得人不相信。 　　一时间，季文的身份被各大媒体和娱乐八卦起底，不论是圈内人士还是圈外，无不为他的雄厚背景和身家实力所震惊。 　　这么有实力的一个人竟然不去经商赚钱，反而要做编剧写剧本，关键剧本还写得那么好。 　　简直不给寻常写作苦手一点活路。 　　于是乎，电影《梨清》的人气一路水涨船高。 　　即使在各大影院已经下线，买断其网络播放权的影视平台上却屡屡刷新播放记录，成为时下当之无愧的聚焦热点。 　　接到小陈电话的时候，程思思正在郊区练习骑摩托车。 　　她刚刚接下一部新戏——《追梦风暴》，讲述一群年轻人骑着摩托车竞速比赛的热血故事。 　　要不了多久，她就要下场饰演一个刺猬头的机车太妹。 　　原本战棠想让她接的新戏是一部大导演大制作的宫廷戏，让她在里面出演反派女二号。 　　程思思上一世，接的就是那部戏。然后从那个反派女二号开始，再没演过什么正面角色，一水的都是恶毒女配。 　　所以这一次，程思思坚决不肯接那部戏。任战棠磨破嘴皮子，她就是不答应。反而自己另外选了《追梦风暴》这部小成本的小电影。 　　因为她知道，这部小电影虽然制作成本低，但是播出以后，反响却很不错。 　　而且在这部电影里面，她可以担纲女主角机车太妹，人设是一个阳光乐观、积极向上的人物形象。正中她的下怀。 　　小陈打来电话，是邀请程思思去参加《梨清》电影票房大卖的庆功宴，基本上剧组的人都会参加。 　　这样的好事，程思思自然满口答应。 　　而且，还有机会见到季文。 　　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他了。平时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见他。 　　她倒是真的挺想见他的。也不知道这位仁兄，现在怎么样了。 　　晚上的庆功宴十分热闹。 　　不仅是剧组人员，还有很多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她现在的东家周继军也在。 　　程思思这个女主演没能坐上主桌，和裴奕他们坐在次席。 　　心里惦记着季文，程思思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往主桌那边偷瞄。 　　只见导演李国正已经喝嗨了，举着酒杯红光满面地和那些业界大佬们侃大山。 　　季文却还是一派斯文，以茶代酒，言笑晏晏的，不张不扬，不矜不伐。 　　程思思悄悄地偷看着，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季文的侧脸。 　　季文本就颜值挺高，虽然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看起来特别有味道。尤其是他身上那种岁月积淀下来的文人之气，格外吸引人。 　　完全不是娱乐圈那些靠脸吃饭的白嫩小生可以比拟的。 　　程思思正看得入迷的时候，忽然对上周继军满是戏谑的目光。 　　程思思心下一惊，莫名有种被他看透心事的错觉。她连忙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扫向别处。 　　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吃一会儿菜，又和裴奕他们笑着闲聊几句，等她再次忍不住看向季文那边的时候。一抬头发现，周继军竟然还在看她？ 　　两人目光对上，周继军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程思思觉得有些尴尬，对上自己的东家，她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装没看见。于是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周继军看着她，点点头，一副他明白的样子。 　　程思思心下汗颜，不知道他都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自那以后，她便一直老老实实坐着，再也不敢四处乱看了，尤其是季文那边。 　　满堂觥筹交错之际，几个合作商来给程思思敬酒。夸赞她是整部戏的演技担当，电影能拿到那么高的票房，她功不可没。 　　王洪梅老师因为有事没来，今天没人帮她挡酒了。 　　程思思正在推辞不下的时候，李国正也过来了，笑哈哈地又把她夸一顿，拍着她的肩膀给她敬酒。 　　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很高兴，于是程思思也没再推辞，倒上红酒与他们喝了几杯。 　　整个宴会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 　　自始至终，季文都没有和程思思说过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大佬就是大佬。 　　程思思觉得自己输了。 　　和裴奕、老贺他们道别，程思思走到酒店大堂，正好碰到周继军从洗手间出来。 　　避无可避，她只好堆起笑容打招呼，“周总。” 　　周继军慢慢走过来，笑道：“难怪王老师向我力荐你，第一部作品就能拿到这么好的成绩，的确是有天分。看来我让公司签下你，是对的。” 　　程思思谦虚道：“您过奖了。” 　　“我听说，公司给你配的保姆车还没到？”周继军看向门外，“你怎么来的？” 　　程思思没想到他连这事都知道，讪讪道：“我打车过来的。” 　　“你现在不比以前了，坐出租车不安全。”周继军指着停在门外等候的布加迪，“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程思思连忙道，“我已经跟我一个朋友说好了，他来接我。周总，谢谢您了！我先走了，再见！” 　　说着她朝周继军一点头，也顾不上礼貌了，转身疾步匆匆跑出去。 　　不敢在酒店门口打车，怕被周继军碰到。程思思快步离开酒店，想要走到北边支路上再打车。 　　正在她低着头疾步快走的时候，路边过来一辆普拉多，慢慢地开着。 　　车窗落下，季文看着她，道：“上车。” 　　“季老师？”程思思看着他，有些惊讶。半晌，她忍着心头喜悦，佯作不解道，“有事吗？” 　　季文踩下刹车，淡淡道：“送你回去。” 　　程思思连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麻烦您了。” 　　“不麻烦。”季文抿着嘴角，语气略微有些生硬，“我就是顺路。” 　　程思思知道他住哪个小区。一南一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顺路的。 　　不过她也没戳穿他。聪明的女人就应该学会适时地装傻。 　　于是她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微微一笑道：“季老师，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024 明知故问 　　上车以后，程思思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地坐着，装出一副十分老实的样子。 　　似乎是感觉车内气氛有些尴尬，季文一边开车，一边轻咳一声，淡淡道：“最近在忙什么？” 　　程思思老老实实道：“也没忙什么，刚接了个摩托车竞速的电影，在学习骑车。” 　　季文嗯了一声，没下文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你和裴奕聊得挺好啊，我看你们俩，微博上经常互动。” 　　程思思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里有股醋味，她心下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啊，裴奕性格挺好的，讲起话来特别有意思。” 　　季文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又沉默了。 　　想等着话少的大佬提个话题可真难啊。 　　程思思不忍心再看他在那里搜肠刮肚地想话题，于是自觉担负起这个重任，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季老师，您晚上没喝酒吗？最近酒驾查得很严啊。” 　　“没喝。” 　　“哦……那您是从来不喝酒吗？” 　　“偶尔喝一点，心情好的时候。” 　　“那您今晚心情不好吗，今晚可是庆功会？” 　　“还行吧。” 　　程思思感觉头有些晕，那几杯红酒度数虽然不高，但是后劲还挺大的。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侧着头看向季文，“季老师，我们的电影拿到这么多票房，你意外吗？” 　　“挺意外的。” 　　“那你觉得我演得好吗？” 　　“嗯，挺不错的。” 　　“那你要不要给我点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季文瞥她一眼，“给你发个红包？” 　　“红包能有多少？” 　　“200吧，微信最大面额了。” 　　程思思扁起嘴，噫了一声。 　　季文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李导已经给你们包了红包，你的可能是十万，明天小陈就给你送过去了。” 　　“跟李导说我不要了。”程思思眼神朦胧道，“我想要的又不是钱。” 　　“那你想要什么？” 　　程思思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明知故问。” 　　“什么？”季文似乎没听清。 　　程思思满是幽怨地瞅他一眼，“没什么。” 　　前面路口正逢着红灯，季文默默看她一眼，踩下脚刹。 　　忽然长手一伸，他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垂眸问道：“满意了？” 　　嘴唇相贴的一瞬间，程思思惊得酒全醒了，呆愣愣地靠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害怕是一场梦。 　　季文竟然吻了她。天啦噜，她要疯。 　　大佬果然是大佬。 　　一出手就是个大招。 　　程思思感觉自己又要输了。 　　前面绿灯重又亮起来，季文转着方向盘上高架，一脸的若无其事。 　　程思思咬着嘴唇纠结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季老师，我在做梦吗？” 　　“怎么了？” 　　“你为什么吻我？” 　　“你说呢？” 　　“我不知道。” 　　季文扫她一眼，没搭理她。 　　程思思没等到答案，但是耳朵已经红透了。 　　她不敢再看季文，转过头望向窗外，闭着眼睛，装醉。 　　到了她的住处楼下，季文停下车，轻轻推她一下，“到了，起来吧。” 　　程思思靠着没动，依旧在那里装醉。 　　她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她一直不起来的话，季文应该会送她上楼吧？ 　　果然，季文又叫她几遍，见她没有反应，以为她真的醉了。 　　于是只好将车熄火，下车走到副驾驶一侧，打开车门，将她抱下来。 　　“程思思？”季文又摇晃她一下，见她依旧没反应，脸红红的，好像真是喝多了的样子。 　　没办法，他只好翻身将她背起来。 　　楼道门没关，季文知道程思思住在六楼东户，不过背着九十多斤的重物爬楼梯实在太累。 　　中间歇了两次，终于爬到顶层。 　　从程思思包里找出钥匙，季文正转着钥匙开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将他吓一跳。 　　“你谁啊？干什么的？”罗燕凶巴巴的，满眼警惕。 　　“你是……罗燕？”季文听程思思提起过她这个室友，“我是季文。” 　　“季文？”罗燕眼睛眨了眨，这才看到趴在他背上的程思思，连忙打开门，惊讶道，“你是……季……季老师啊！” 　　季文点点头，“程思思喝醉了，我送她回来。” 　　罗燕一听，连忙把他让进门，一边帮忙扶着，一边担心地问道：“她这是喝了多少啊？怎么会醉呢？” 　　“没多少，也就几杯红酒。” 　　程思思紧紧闭着眼睛，心下暗自一乐。 　　季文竟然知道她晚上喝了多少酒，肯定没少偷看她。只是没被她发现罢了。 　　“不可能吧？”罗燕很诧异，“思思酒量很好的啊！” 　　季文正将程思思放到沙发上，闻言身形一顿，低下头打量那“醉”了的人，半晌没说话。 　　程思思侧躺在沙发上，只觉背后一阵阵发寒。她紧紧闭着眼睛，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罗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啊……思思她平时不怎么喝红酒的，可能不太适应。季老师，麻烦您了，亲自送她回来。” 　　“嗯，你们休息吧。”季文没再停留，快步离开了。 　　送走季文，罗燕把门锁好，然后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拨开程思思挡在脸前的手，盯着她打量一会儿。 　　然后抬起手，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起来吧！人都走了，不用装了！” 　　程思思睁开一只眼睛，从指缝里瞧着罗燕，然后不好意思地嘿嘿笑。 　　“笑个屁呀你！”罗燕又打她一巴掌，“快起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嘻嘻……”程思思爬起来坐好，狗腿地问道，“小亲亲，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剧组杀青了，我当然就回来了。没提前说，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没想到，你倒先给我一个惊喜。”罗燕坏坏地笑，“快说说，你和那个季文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送你回来？我这突然回来，是不是搅了你们的好事？” 　　“你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今晚是梨清剧组的庆功宴，我喝得真有点多，季老师顺路送我回来的。我刚才在车上又醉又困的，迷迷糊糊的可能睡着了，然后季老师才把我背上来的。” 　　“真的啊，那季文这人还挺好的。”罗燕不疑有他，又兴奋道，“你那个电影票房竟然五个亿呢！程思思同志，你要不要这么棒啊！” 　　“我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程思思笑道，“原本以为顶多能有一亿就不错了。” 　　“不行，你这眼看就要变成未来影后了，你得请我吃两顿锦海的刺身才行！” 　　“没问题，你想吃多少顿都行。” 　　两个人又瞎聊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便都洗漱回房休息。 　　程思思趴到床上，习惯性地摸出手机，想在临睡前刷一会儿微博。 　　结果一打开屏幕，就看到季文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骗我很好玩是吧？ 　　程思思心头一紧，他该不会生气了吧？ 　　连忙回复一条：季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您别生气。 　　季文：没生气。 　　季文：但是你该减肥了，太沉。 　　程思思：…… 　　没想到季文竟然回复得这么快，程思思有些意外：季老师，您还没睡吗？ 　　季文：在赶剧本，晚点睡。 　　程思思：哦…… 　　程思思：季老师，我能再打扰你一会儿吗？ 　　季文：？ 　　程思思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慢慢按下一行字：今天晚上，你亲我那一下，是什么意思啊？ 　　等了好半天，没收到回复。 　　程思思咬着被子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问了？ 　　正在她想要说点什么，再挽回一下的时候，忽然收到季文的回复：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程思思盯着那短短的一行字，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什么叫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她以为他喜欢她，是这个意思吗？ 　　心跳扑通扑通的快起来，程思思又惊喜又怀疑，不可置信地问道：季老师，你不是说……说我勾引你吗？［懵脸］ 　　季文：没错。 　　季文：你成功了。 　　程思思：……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思思盯着那一行字，开心得几乎要满床打滚了。抱着手机趴在枕头上，她又发过去一个胖猫捧脸的蠢萌表情。 　　程思思：季老师，么么哒～(≧≦) 　　季文：恩。 　　季文：你睡吧，我要忙了。 　　程思思：哦……那你忙完了也早点休息，晚安。 　　季文：晚安。 　　 ☆、025 好气哦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没错。 　　你成功了。 　　这几行字，程思思已经看了无数遍。但是每次都忍不住再看一遍，再看一遍，然后心里甜蜜得不行。 　　季文真的喜欢她了。 　　自从这层窗户纸捅破以后，两个人就算确立关系。 　　季文每天晚上会给程思思打电话，或者两人发微信聊天。偶尔两人都有空的时候，也会约着一起去吃饭，但是要防着狗仔队，以免被跟踪偷拍。 　　按照季文的话说，程思思现在属于上升期，如果爆出恋爱的消息，恐怕对她的星途会有影响。 　　毕竟一枚单身的玫瑰花要比有对象的并蒂莲受欢迎。于是两人约定要把恋爱的事隐藏好，不能让外人知道。 　　“程思思，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谈恋爱了？”战棠在片场逮住躲在保姆车后面玩手机的程思思，虎起脸十分严肃。 　　程思思刚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于是转发给季文，还没等到回复，战棠就过来了。 　　她连忙收起手机，摇头道：“没有啊，怎么可能呢。” 　　“真没有？”战棠一脸的不信，“那你躲在那里干什么？笑得一脸荡漾？” 　　“我怎么荡漾了？”程思思耸耸肩，“就是打游戏嘛，刚赢了一局。” 　　战棠打量她的神色，冷冷道：“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暂且相信你。不过你可给我记住了，一定不能谈恋爱，和任何人都不行！看看公司给你配的这辆保姆车，像你这样刚出道的新人，有哪个能有你这样的待遇？公司重视你，周总也对你寄予很大希望，你可一定要上进，千万别干些自毁前程的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程思思被她说得讪讪的，不敢再躲着偷懒，一溜小跑到摄影棚那边，让化妆师给她补妆。 　　《追梦风暴》这部电影属于小成本制作，因为摩托车竞速这项运动危险性比较大，所以有很多镜头都是靠后期特效处理来完成的。 　　原本投资就不大，光特效的费用就占去几乎一半，所以电影请的演员基本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新人，片酬都很低。 　　程思思在这些新人里边算是比较有名气的一个了，虽然片酬低的可怜，但她还是愿意接这部戏。 　　原因是因为前世的时候，她看过这部电影。 　　故事里她饰演的那个机车太妹后来在沙漠中为了救男主角，自己陷入流沙之中，丢了性命。 　　这部电影虽然制作有些粗糙，但是故事情节明快动人，节奏紧凑有条理。 　　上映以后，在网上的评价很不错。尤其是这个女一号机车太妹，更是获得很多观众的感动和惋惜。 　　就为了观众的好感度，程思思也愿意演这部电影。 　　晚上回到家，罗燕正坐在电脑前给各大影视公司投简历，一看到程思思回来了，顿时满脸哀怨道：“思思，寰亚传媒又把我的简历退回来了，好气哦！” 　　“啊？又退回来了？”程思思也有些无奈，“要不你先缓几天再试试吧，不行就再投别家的公司？” 　　“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的新人想出头可真难啊，连个东家都找不上。”罗燕叹气道，“我看我还是去横店驻扎吧，起码能抢个群演背景板。” 　　“瞎说啥呢你。”程思思安慰道，“我们燕燕可是在《锦绣王朝》里戏份最多的女二号，人家素月郡主吃了那么多苦才能获得真爱，你这不过才被拒签几次就气馁了，像话吗？” 　　“我的真爱是曦光影视啊，我的男神周继军！可是人家根本鸟都不鸟我，不管投多少简历，从未收到回复。”罗燕垮着脸，“思思，你再帮我问问你那个经纪人吧，我对分成比例没要求，只要能签我就行！” 　　程思思有些为难，她知道罗燕也想签曦光，这事儿她早已经问过战棠。 　　可是战棠看过罗燕的资料以后，很直接地拒绝了。说罗燕没有特色，曦光是不可能签她的。 　　为此，程思思求了战棠好几次，想让她帮忙给介绍几个手头有空闲的经纪人，说不定他们对罗燕有兴趣。 　　战棠被她软磨硬泡很久，终于答应把罗燕的资料拿给几位相熟的经纪人看看。结果那几个经纪人看过以后，无一例外都是拒绝。 　　程思思不忍心打击罗燕，只好编理由道：“那个我已经问过了，公司里最近只收男艺人，女艺人已经饱和了。没办法啊，只能再等等看了。” 　　罗燕闻言一脸的失望，歪在沙发上叹气。 　　程思思记得上一世的时候，罗燕签约的公司就是寰亚传媒，时间大约是在《锦绣王朝》播出以后。 　　罗燕饰演的小丫鬟青竹十分亮眼，很快就被寰亚抢着签到旗下。 　　“燕燕，你别灰心，《锦绣王朝》下个月就要播出了，到时候你的角色一出来，肯定会受到很多关注。”程思思鼓励道，“到时候，指不定有多少家公司抢着要签你呢，那时候就是你挑他们了！” 　　“行了，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罗燕搂着玩具熊，恹恹道，“外卖差不多快送来了，我还想吃你烤的曲奇饼。” 　　“行，马上给你做！”程思思笑着捏捏她的腮，“主子您先歇着吧。” 　　洗完手去厨房和面，程思思原本想把她和季文谈恋爱的事告诉罗燕的。可是罗燕现在心情不好，她在这个时候秀恩爱，有点太不厚道了。 　　想了想，还是先不说了，等到罗燕签约以后再告诉她也不迟。 　　连续两个多星期，程思思泡在《追梦风暴》的拍摄现场，每天除了骑摩托车飙戏就是和那一群年轻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晚上再隔三差五偷偷和季文约个会，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初冬那天，在沙漠布景里拍完最后一场戏，程思思的第二部电影杀青了。 　　终于闲下来，她准备履行诺言，约罗燕一起去逛街购物做美容，然后晚上去锦海吃刺身。 　　然而她给罗燕打电话，罗燕却直接挂断了。然后也没再打过来，连个回复短信都没有。 　　程思思很诧异，又给罗燕发微信，问她怎么了？ 　　依然没有回复。 　　再打罗燕电话，直接关机。 　　程思思急了，连忙赶回家，可是罗燕不在家。 　　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左等右等不见人，电话怎么都打不通，程思思急坏了。 　　她原本就没什么亲人，每天和罗燕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下来，她几乎把罗燕当成自己的亲姐妹。 　　除了季文，罗燕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可是罗燕现在找不到人，程思思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 　　她不敢报警，担心万一事情闹大了，恐怕会影响罗燕以后的发展。 　　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好打电话向季文求助。季文听说以后，答应帮忙找人。但是他也没有头绪，一时也不知该从何找起。 　　程思思等了一夜，可是罗燕一夜都没回来。 　　第二天早晨，她从战棠那里听到一个消息，罗燕和曦光影视签约了。 　　 ☆、026 是我瞎了眼 　　罗燕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程思思坐不住了，直接跑到国体篮球馆。 　　电视剧《篮球上将》在那里布设片场，战棠手下的男演员关涛在那部剧中出演男二号。 　　之前关涛和剧组男一号发生冲突，战棠这几天一直守在国体那边处理各种棘手的问题。 　　国体很大，程思思跑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战棠。 　　战棠正在和那部剧的导演说着什么，瞧见程思思，顿时明白她找她做什么。于是悄悄打手势，让程思思去外面等着。 　　没过几分钟，战棠很快就出来了，拉着程思思跑到她的车上。 　　“小祖宗！你跑来这里干什么？”战棠生气道，“你还嫌我这里不够乱啊？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给你打电话总是通话中，那我只能来这里找你了！”程思思顾不上她生不生气，连声问道，“罗燕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和公司签约？你快跟我说说。” 　　“我也不知道啊。”战棠翻白眼，“我就只是听说她和公司签约了，其它细节就不清楚了。” 　　“我不要细节，我就想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程思思急道，“我知道你肯定知道，麻烦你快点告诉我吧，好不好？” 　　“什么我知道你不知道，说顺口溜呀你？”战棠装傻，“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程思思顿时气急，战棠竟然不肯告诉她。 　　上一世她就知道，战棠她老公是周继军的专用司机，她的侄女又是公司策划部副部长。但凡公司里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你不告诉我可以，那我就申请解约。需要多少违约金，我赔！”程思思咬着牙相威胁。 　　“解约？你想得美！”战棠喉头一堵，气恨地瞪她一眼，“昨天你那个好姐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直接找到周总吃饭的地方。一开始不让她进，后来不知她怎么进去的，周总见了她。也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把周总哄高兴了，然后周总就安排公司和她签约。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真不知道了。” 　　程思思闻言愣了一会儿，眉头皱成个大疙瘩。 　　她知道罗燕一直把周继军当成男神，因为深受那个一夜白头的故事所感动，觉得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但是没想到，罗燕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 　　上一世，罗燕还没找到东家的时候，也曾拜托程思思帮忙询问曦光影视的经纪人，有没有愿意签她的。但是听说没有以后，也就罢了。 　　为什么这一次，罗燕如此不甘，竟会跑去找周继军？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战棠车上下来，程思思低着头想心事。 　　她不愿用那么恶劣的揣测去怀疑她最好的朋友，却又忍不住担心，罗燕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没留神前面过来一辆车，程思思心下一惊，刚要躲避，忽然背后一股大力，一把将她扯向路边。 　　眼前一黑，她好像撞到一个人身上，鼻子重重一痛，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思思你没事吧？怎么走路也不看着点？”那人扶着她的肩，语气十分亲切。 　　程思思揉揉鼻子，抬头看到那人竟然是关涛。 　　她连忙躲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涛哥，谢谢你啊，刚才我走神了。” 　　关涛长得人高马大的，身上穿一套篮球服，外面披着一件冲锋衣外套，下面还光着两条腿。好像刚从片场跑出来似的？ 　　大冬天的，他竟然也不怕冷？ 　　“这么客气干什么，咱们都是一家的。”关涛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有事吗？” 　　“嗯，我找棠姐有点事，已经见过她了。”程思思心里有事，也不想再多聊，于是点点头，匆匆告别离开了。 　　回程路上，程思思又给罗燕打了很多遍电话，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这中间恐怕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否则不管有什么事，罗燕都不可能不理她。 　　虽然是空档期的休息时间，但是程思思没有一天过得清闲的，她一直在担心罗燕。 　　直到三天后，罗燕回来了。 　　听到钥匙转动声，正在厨房煮芝麻糊的程思思连忙跑出来。看到罗燕进门，她又惊又喜地扑上去，“燕燕，你可回来了！” 　　罗燕一闪身躲开她，嘴角挂着一丝冷漠。 　　程思思扑了个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燕燕，你怎么了？” 　　“我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以后不住这里了。” 　　罗燕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眼睛打量着屋里的东西，似乎在看哪些带走哪些不带走。 　　“为什么不住这里了？”程思思有些错愕，“到底发生什么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要这样好吗？” 　　“误会？”罗燕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嘲讽，“那的确是个误会，误会你是我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好姐妹，是我瞎了眼。” 　　“罗燕！”程思思眼圈红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明说好吗？法庭审犯人还允许犯人自辩呢，你怎么能一棍子把我打死？” 　　罗燕看了她一会儿，移开目光，硬声道：“那好，你说吧。为什么骗我，说曦光影视只要男艺人，不要女的？” 　　程思思皱起眉，“燕燕，你听谁说闲话了吗？” 　　“你不用管我听谁说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你撒谎？曦光根本没有谁规定说不收女艺人？” 　　程思思抿着嘴唇，半晌，艰难道：“是，我承认我骗了你……但那是因为，我怕你知道事实会伤心……战棠交好的那些经纪人，他们都不愿签你……所以我才想出那个借口。” 　　“你这么照顾我的自尊心，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罗燕看着她，“可我怎么听盛淮安和李强说，战棠从没拿任何关于我的资料给他们看过？他们俩，是与战棠交情最好的经纪人吧？” 　　“怎么可能？”程思思皱起眉。 　　盛淮安和李强确实与战棠交好，他俩可以说是战棠最好的朋友。如果战棠要把罗燕的资料拿给与她相熟的经纪人，那他俩肯定应该看过才对。 　　“会不会是他俩没说实话？” 　　罗燕冷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爱撒谎？” 　　“我没有！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程思思摸出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战棠的号码，“我现在就给战棠打电话，真的是她告诉我的，是她说的，她那些朋友都不肯签你。”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又打了两遍，依旧是通话中，程思思快要急哭了，拉着罗燕的手，“你别急啊，我再打打试试！” 　　“你不用再装模作样了！”罗燕用力甩开她的手，没想到将程思思的手机打飞出去，啪的一声撞到墙上，电池都跌落出来。 　　罗燕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手机，怔愣一会儿，眼圈也渐渐红了，“你还骗我说，你和季文没关系。你偷偷躲在阳台上和他打电话，你叫他季老师，我都听到了。不就是谈个恋爱，你瞒我个什么劲儿？怕我知道你找到一条粗大腿，缠着你也让季文给我便利？” 　　“不是的！我想要告诉你，可是那时候，你正因为签约被拒的事心情不好，我怕秀恩爱让你觉得我不体谅，所以想晚点再告诉你的！” 　　“你总是有理由。”罗燕眼睛向上看了一圈，自嘲地笑，“但我已经不在意了。你，程思思，长得漂亮，演技又好。一出道就能拿下五亿票房，你是未来影后，明日之星。像我这种连签约都签不上的人，怎么配跟你做朋友，怎么配跟你住在一起？” 　　抬手抹掉满脸的泪水，罗燕回到她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程思思跟过去，站在她的门口，难过地哭了，“燕燕，你真是这么想我的吗？你真的觉得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拉着衣柜门的手一紧，一颗指甲齐根断在手心里。罗燕紧抿着嘴角，没有回头。 　　很快，两只大行李箱就装满了，罗燕拖着箱子，目不斜视地从程思思身边走过。 　　到了门口，她又停下，回头看着程思思，“我已经和曦光影视签约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去找的周继军，他看了我的资料，说我很有可塑性，然后就和我签约了。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难。” 　　说完她便提着箱子走了。 　　再没有一丝留恋。 　　 ☆、027 塑料姐妹花 　　 　　屋里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的东西，顿时显得空荡荡的，再也不像一个家了。 　　程思思依旧站在罗燕房间门口，一动都不想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 　　程思思猛地抬头，是不是罗燕又回来了？ 　　她慌忙跑过去拉开门，外面竟然是季文。 　　程思思心下一沉，竟是说不出的失望。从来她见到季文都是开心又兴奋的，这样的失望还是头一遭。 　　“怎么回事？”季文进门问道，“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啊……我忘了。”程思思这才想起她的手机被罗燕碰掉了，连忙走过去捡起来，将电池和后盖装好。 　　一开机，果然看到十多个未接来电，有季文的，也有战棠的。 　　站在客厅就能看到罗燕的房间里空着的床板，季文有些诧异，“你那个室友，搬走了？” 　　程思思低下头，忽然间哽咽的不能自已。 　　季文抬起她的下巴，皱眉道：“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程思思扑到他怀里，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季文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哭够了，拉着她到沙发旁坐下，“好了，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程思思擦干眼泪，低着头把事情讲了一遍。 　　“这事儿虽然不怪你，但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季文慢慢道，“你以为瞒着罗燕是为她着想，其实倒不如坦诚说开。事实说出来虽然难听，但她也怪不到你头上。相反，你这样自己瞎编的借口，一旦被人识破，很容易被人以为是你居心不良。” 　　看程思思苦着脸不说话，他继续道：“这个娱乐圈是最不讲人情的地方，兄弟阋墙，棠棣之争，从不少见。你以真心待人，别人未必能知道你的真心。” 　　程思思摇头，“罗燕可能是因为签约一直不顺利，所以心情不好。不然像这种误会，一解释她就明白，肯定不会和我生气的。” 　　“我觉得未必。”季文道，“你做事有时太过自我，没有想到别人的感受。你觉得别人不会生气的事，往往说不定人家已经生气了，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我……”程思思被他说得讪讪的，“我是有时候说话不太过脑子，也和罗燕吵过架，不过很快就好了。” 　　“罗燕不是个记仇的人。”她强调道，“她的脾气有点急，但是心思很单纯。等过一阵子，等她想开了，肯定就好了。” 　　季文摸着她刚刚长出来的短发，淡淡道：“你觉得好就行。” 　　抬眼打量空了一半的屋子，季文又道：“这个房子不太安全，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要不你换个住处吧？” 　　程思思闻言，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先不换了吧……等过几天，说不定罗燕就搬回来了。” 　　季文看她一脸的坚决，也没再多说什么。看看时间已是不早，于是起身道别。 　　程思思把他送到门口。 　　季文抄着手站在那里，垂眸看她，“要不，我留下陪你？” 　　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程思思退到门内，摇头道：“不用了，你快走吧。” 　　“有事给我打电话。”季文捏捏她的鼻子，走了。 　　第二天起来，一大早，网上忽然爆出程思思和关涛疑似恋爱的消息。 　　有娱乐记者拍到程思思去关涛的片场探班的照片，两人面对面站着，关涛的手搭在程思思肩上，看起来十分亲密。 　　虽然照片上的程思思衣着很普通，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扣着墨镜，但是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那就是程思思无疑。 　　程思思的微博下面已经被评论刷屏了，都在那里问她是不是真的和关涛恋爱了。 　　心里烦烦的，程思思顾不上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拿起手机给战棠打电话，约她到咖啡馆见面。 　　战棠在电话里推三堵四的，说是走不开。大概猜到程思思是为什么事要找她。 　　程思思道：“我等你到十点，你不来，我就随便找个记者聊聊天。” 　　说完她便把电话挂了。 　　九点五十分，战棠急匆匆赶到咖啡馆。 　　一坐下就开始埋怨程思思昨天不该去国体找她，不然也不会被娱记拍到她和关涛同框。绯闻一传出来，对他们两个都没好处。 　　啰哩吧嗦一大堆，战棠的眼神却总是躲闪着，不肯和程思思对视。 　　程思思不用问就明白了，她真的没把罗燕的资料拿给别的经纪人看过。 　　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看着战棠，问道：“你为什么不把罗燕的资料拿给别人看？” 　　“你都知道了？”战棠停下啰嗦，半晌，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的确没把罗燕的资料拿给别人看，因为看了也没用。罗燕的姿色太普通了，又没什么亮眼的才艺。我那些伙计眼光都很高，是不可能看上她的。明知道这样，我干吗还要拿出去，平白欠他们一份人情？你知道这娱乐圈里的人情有多贵吗？” 　　战棠翘起二郎腿坐在那里，说得理直气又壮的，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程思思生气道：“你不愿拿给他们看，那你实话告诉我啊！为什么要骗我？” 　　“谁想骗你了？”战棠撇嘴，“还不是你，死缠烂打的，我说了一万遍不行没希望，你却非得让我去试试。你说我能怎么办？” 　　“就算你是不得已，那你就不能在事后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罗燕听说真相以后，怀疑是我故意阻挠她签约！” 　　“罗燕怀疑你？”战棠瞪起眼，过了一会儿，嗤笑道，“那是你们塑料姐妹花，情谊太假，关我屁事！” 　　一下把程思思怼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走了？”战棠冷哼，“还得去处理你和关涛的绯闻，你俩净给我惹事儿！” 　　“我给你惹事？”程思思沉着脸，冷笑道，“这绯闻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战棠嘴角一僵，没说话。 　　“我从国体离开的时候，走的是侧门小路。关涛怎么就那么巧，连个外套都来不及穿，一身演戏的篮球服就从后面追上来？”程思思斜睨着她，“我知道关涛是你姐姐的孩子，你偏心他，我没意见。但是主意不要打到我身上。” 　　战棠皱起眉头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关涛和我的关系？”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程思思冷冷道，“但是战棠，我警告你，如果你以后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仗着自己经纪人的身份为所欲为，那我也可以把你换掉。” 　　说完她便站起身，走了。 　　上一世的时候，战棠对程思思谈不上坏，但也谈不上多好。唯一对手下的关涛格外关照，有什么机会总是先尽着他。 　　程思思他们但凡有什么露脸的场合，战棠总会让他们带上关涛去蹭热度。 　　后来才知道，原来关涛是战棠亲姐的孩子。 　　原本程思思对战棠并不反感，不过是让关涛蹭热度而已。大家都是一个经纪人，也就是通俗上的“一家人”，互相帮助也没什么。 　　但是战棠不该触犯她的底线，不该拿罗燕的事敷衍她。 　　将手机塞到包里放好，刚才在咖啡馆的对话，程思思已经录音了。 　　她会找到罗燕，把录音拿给她听。 　　罗燕一定会原谅她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028 今夜不回家 　　 　　一连好几天，程思思得空就往曦光影视公司跑，希望能找到罗燕，和她见一面。 　　罗燕已经把程思思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大概也只有在公司里才能找到她。 　　然而一个多星期过去，程思思依旧没见到罗燕。就连公司前台都说，从未见她出现过。 　　程思思又找到罗燕的经纪人白小娥。 　　比起战棠的油滑市侩，白小娥却是个软硬不吃态度强硬的主。任程思思好说歹说，白小娥就是不松口，只说不知道罗燕的去向。 　　没办法，只能等着。 　　程思思安慰自己，既然罗燕已经和曦光签约，那就总会出现的。 　　从公司回家的路上，程思思接到战棠电话，说是后天有一个慈善酒会的活动，公司选派她作为董事长周总的女伴，出席那晚的活动。 　　程思思一听就暗叫不好，她这些天光想着罗燕，竟然把慈善酒会这事儿给忘了。 　　要不然她还能提前做准备，假装感冒受伤之类的。 　　这下可好，前脚刚才公司出来，里面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她走路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像哪里有事的样子。 　　“我……来例假了，去不了。”程思思道，“让公司换个人去当周总的女伴吧！” 　　“你蒙谁呢？你哪天来例假，我不知道？”战棠哼声道，“程思思，你别和我置气！能当周总的女伴去参加宴会，那是多少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好机会，你竟然还不想去？你是不是傻？” 　　没给程思思插嘴的机会，战棠扫机关枪似的说道：“你走到哪儿了？我知道你刚离开公司，麻溜儿地给我回来！到607来试服装，Rofina赞助的裙子，你肯定喜欢。快来，我等着你！” 　　战棠的大嗓门，连保姆车司机都听到了，连问都不问，直接掉头往公司赶。 　　“思思，多好的机会啊，加油！” 　　看着司机孟哥真诚的笑脸，程思思不知说什么好，索性沉默了。 　　回到公司，三个电梯都在20多层。 　　程思思不耐烦等电梯下来，于是拉开安全通道门，走楼梯。 　　慢腾腾地走到三楼，她停下喘口气，忽然听到上面楼梯间有两个女的在说话。听声音似乎是丁宁和秦茉儿。 　　前世，程思思与她们俩都有过合作，在同一部电视剧里饰演女配角。只不过她俩的形象比较清纯比较正面，而程思思则是那个貌美却心黑的。 　　只听丁宁尖酸道：“你说那个程思思怎么就那么好运？凭什么选她当周总的女伴？” 　　“她长得漂亮呗，连微蓝姐都未必能比得上她。”秦茉儿若不在意道，“反正轮到谁都轮不到你我头上，想那么多干吗？” 　　“你这散漫的性子，还怎么混演艺圈？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知不知道？”丁宁冷哼，“你没见程思思这几天总往公司里跑吗？她正在空档期，根本没什么事，天天跑这么勤，为的什么？还不就是这慈善酒会的出场名额？” 　　“真的吗？”秦茉儿似有怀疑，“我怎么听说她是来找人的？” 　　“切，她找个鬼！干什么事不得有个理由啊！” 　　…… 　　程思思没再听下去。这年头，背后嚼舌根的事多了去了，她懒得和她们计较。 　　于是直接走出楼梯间，坐电梯去六楼试衣服。 　　两天后，程思思挽着周继军的臂弯，出现在慈善酒会入场式的红毯上。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堆纱的鱼尾长裙，及耳的短发固定成中分的简单造型，除了脚上银色镶钻的高跟和拿的同款手包，其它再无任何装饰。 　　然而却十分高贵典雅，清新脱俗。 　　周继军穿着一身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带着程思思缓步往前走着，举止儒雅，绅士十足。 　　外围的粉丝已经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大声喊着程思思的名字。 　　当然，喊周继军名字的女粉丝更多。 　　一时间，红毯两边的□□短炮全部对准他们，银亮的闪光灯咔啦啦闪个不停。 　　程思思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随着周继军的步伐走走停停。 　　“紧张吗？”周继军问她。 　　程思思原本是不紧张的，听他这一问，莫名就有些紧张了。 　　顾忌着两边拍照的记者，她保持着微笑，小声道：“还好。” 　　“公司最近准备筹拍一部古装戏，你知道？” 　　“嗯，听战棠说过，是个上亿投资的大制作。”程思思摸不清他话里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答着。 　　周继军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意向？” 　　“我？”程思思有些惊讶。 　　周继军却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程思思想着罗燕的事，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圈，试探着开口道：“周总，听说我们公司新签了个艺人，叫罗燕？” 　　“你消息倒是灵通。”周继军暼她一眼，“怎么，你和她认识？” 　　程思思微微笑道：“我和她是大学四年的室友，也是好朋友。” 　　周继军道：“是吗，没听她提起过。” 　　程思思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周继军是真不知道她和罗燕的关系，还是假装的。但是很显然，关于罗燕的事，周继军并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于是程思思闭上嘴，也没敢多问。 　　在广宣牌上签完字，热情的主持人请他们在手边花篮里取两只康乃馨。 　　周继军随便选了一朵，插在左领前的扣眼里。然后又选出一朵白色的康乃馨，看着程思思，示意要帮她戴上。 　　无数的镜头摆在那里，程思思不好拒绝，于是笑着走过去。 　　周继军帮她把花别在肩膀上，然后挽起她的手，领她入席。 　　一进正厅就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那些活跃在荧幕上的颜值担当、流量招牌、一哥一姐们。 　　曦光影视的一哥一姐，邓郁伦和李微蓝也在。 　　整个大厅堆满琳琅的酒水和精致的食物，火红色牡丹滚边的地毯上，到处鬓影衣香，流金溢彩。 　　不知道这些娱乐圈大佬们究竟给慈善机构捐了多少钱，反正这答谢的酒会是十分奢华。 　　今天这场合，季文没来。 　　他不爱参加这样热闹的活动，甚至很多颁奖典礼，他都缺席。 　　程思思有些心不在焉的，端着一杯度数最低的lino，跟着周继军四处交游一圈，见了不少名人。 　　因为担心前世被要求陪夜的事再一次重演，程思思没心情和那些名人打交道，只是关注着周继军的酒杯，生怕他再喝醉。 　　注意到程思思总是帮他拿度数低的酒，周继军含笑道：“怎么，怕我喝醉了？” 　　“酒喝多了不好。”程思思露出一脸的真诚，“周总，您去那边坐坐吧？我给您拿点水果？” 　　周继军笑着颔首，随便将酒杯放到一个侍应盘中，施施然走到沙发边坐下。 　　程思思一边挑着水果，一边琢磨着待会儿应该怎么脱身。 　　这一世，很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 　　至少到目前为止，周继军看上去很正常，应该还没有醉意。只要他不喝醉，应该就不会再酒后失态，提出那么无礼的要求吧？ 　　磨磨蹭蹭挑了半天，等程思思端着水果走到卡座区，只见周继军旁边多了个人。好像是之前见过的某个投资商，谷茂林。 　　他们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谷茂林顺手从旁边侍应手上端过两杯冰红色的鸡尾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周继军。 　　程思思顿时眉头皱成个大疙瘩。 　　如果她没看错，那酒应该就是由白朗姆、龙舌兰和威士忌之类烈酒混合而成。 　　传说中的烈酒中的战斗机——今夜不回家。 　　 ☆、029 好久不见啊 　　 　　端着果盘走到卡座区，程思思在周继军旁边沙发上坐下，和对面的谷茂林点头致意。 　　然后她堆起一脸灿烂的笑，用银色小叉子叉起一块金黄饱满的哈密瓜，递给周继军，热情道：“周总，吃水果吧！” 　　谷茂林不无艳羡地笑道：“周总，贵公司的艺人不仅长相绝佳，伺候人也很贴心呐。” 　　周继军轻轻摇晃着酒杯，看了程思思一眼。 　　程思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希望周继军能先把酒杯放下，然后拿起叉子吃水果。她再趁机“不小心”，将酒杯碰倒…… 　　“谷总过奖了。”周继军举着酒杯和谷茂林示意，然后两人一仰头，都把那杯酒干了。 　　放下空酒杯，周继军接过程思思手上的哈密瓜，吃了一口，赞道：“不错，挺甜的。” 　　程思思：“……” 　　“这位谷总就是那部大制作的投资方之一。”周继军对程思思道，“还不快去拿杯酒，来敬谷总一杯，让谷总给你安排个角色。” 　　“周总说笑了。”谷茂林倒是十分谦虚，“我哪懂什么角色，纯粹就是个外行。” 　　周继军翘起腿，“谷总若是外行，那这个大厅里就没有内行了。” 　　程思思如坐针毡，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周继军已经发话了，她不能不从，于是站起身去吧台那边拿酒。 　　挑了两杯低度酒，程思思回头看向周继军那边，只见他们公司的一哥和一姐，邓郁伦和李微蓝过去了。 　　两人坐在谷茂林旁边，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心下没有失落，反而有些庆幸，程思思放下酒杯，没再往那边过去。 　　她知道周继军所说的那部大制作就是《金水词》，在前世特别火爆的一部电视剧，在国内掀起一股宫斗热潮。 　　剧中女主角的扮演者就是一姐李微蓝，男主演是一哥邓郁伦。 　　根本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也不想掺这个热闹。 　　挑了个灯影暗淡的角落坐下，程思思摸出手机，想给季文发微信。 　　可是说什么好呢？ 　　说他女朋友恐怕被坏人盯上了，让他快点来救她？ 　　不太好。她不想让季文知道这事，以免再发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正琢磨着待会儿怎么找个理由先走一步。忽然过来一个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径自坐到程思思旁边的圈椅上。 　　不甚明朗的光线中，程思思打量那人，发现是个美女。 　　而且那个美女貌似是她的大学同学——和她有过抢角色之争的刘心苒。 　　“程思思，好久不见啊。”刘心苒轻声一笑。 　　不知道她所来何意，程思思微微点头，“你好。” 　　“喝酒吗？”刘心苒摇摇手上的酒杯。 　　“不了，谢谢。” 　　“你不用这么戒备地看着我。”刘心苒道，“我只是来找你说几句话。” 　　程思思莫名有些心焦，但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一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罗燕，是你的好闺蜜，没错吧？”刘心苒扬起眉梢。 　　程思思嘴角一僵，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你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刘心苒将一杯酒喝尽，含笑道：“我爸是娱乐七套的台长，你应该知道吧。前些天，他们电视台准备搞一个娱乐圈新人的采访活动，罗燕也报名了。我看了她的简历，然后打着电视台的旗号，约她见了一面。” 　　见程思思紧抿着嘴角，没说话，刘心苒继续道：“罗燕一开始见到是我，还是挺不耐烦的。然后我告诉她，我可以帮她签约，随便签哪一家影视公司都行。你猜怎么着？呵呵……她就开始对我很热情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程思思皱紧眉头，十分担忧。 　　“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帮了你的好闺蜜一个大忙而已。”刘心苒笑得娇媚，“罗燕说她想签曦光影视，但是他们公司只收男艺人，不要女的。我说，哪有这种规矩啊，纯粹是胡说八道。你说是不是啊，程思思？” 　　“可是罗燕不相信啊，她说你是不会骗她的。没办法，那我就只能证明给她看了。”刘心苒扬起眉梢，“于是我一个电话，就把盛淮安和李强叫过去，当面对质。盛淮安和李强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程思思面色很不好看。她千想万想，都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刘心苒嘲讽道：“想当初，你的好闺蜜为了维护你，不惜撕破脸皮和人对骂。现在呢？你程思思稍微混出一点名堂，反过来就是这么‘帮助’你的好闺蜜的吗？” 　　“你知道，你那个好闺蜜知道实情以后，脸上是什么表情吗？”刘心苒端着手臂，笑得欢畅，“然后我告诉她，周继军中午和我爸有饭局。我可以送她过去，然后再让我爸推荐她一下。” 　　“于是你的好闺蜜就顺利拿到了曦光影视的Offer。”刘心苒看着程思思，笑得得意，“怎么样，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程思思心绪十分复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开心啊。”刘心苒呵呵笑，“一想到你和你的好闺蜜反目成仇，却还要待在同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踩踏相互竞争……我就觉得真有意思啊。” 　　“刘心苒，你何必呢？”程思思凝眉道，“我跟你能有多大仇？何必这么针对我？” 　　“因为你抢了我的角色啊，难道你不明白？”刘心苒冷笑，“敢抢到我头上，你也是有胆量。”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程思思站起身，“既然如此，那你就小心点吧。好好管住你自己，不要给你爸惹事生非。毕竟一台之长，应该是公职人员吧？现在严打力度这么大，你爸应该也不想出什么乱子。千万别被我抓住把柄，毕竟，我的胆量，你是见过的。” 　　她说着，晃晃手机，露出一丝笑，“不好意思，我已经录音了哟。” 　　刘心苒的脸色顿时一白。 　　程思思再没看她一眼，抬首挺胸，提着裙裾，仪态万芳地走了。 　　其实她并没有录音，只是随便说着吓唬刘心苒的。 　　这人一看就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公主，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必须围着她转。但凡有点不顺意，总要想方设法教训回来。 　　跟这种人计较，真是没意思。 　　 ☆、030 罗雪燕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程思思看着周继军依旧和谷茂林坐在卡座那边，有说有笑，似醉非醉的，心下颇有些无奈。 　　她想找个理由先走。 　　如果她要走的话，势必需要先去同周继军道别一声。 　　但是过去的话，谷茂林还在那里。刚才那一杯酒，到底是敬还不敬？ 　　犹豫半晌，程思思决定过去，但是敬酒就算了。周继军应该也不会再提。 　　“周总，谷总……”程思思堆起一个满含歉意的笑容，正准备说她有事要先走。 　　没想到，周继军反而抢先开口，“你回来的正好，司机已经过来了，我们走吧。” 　　“啊？”程思思愣住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怎么，还没玩够？”周继军站起身，“走吧，我有些累了。” 　　程思思讪讪地笑着跟谷茂林道别，然后再挽着周继军的臂弯，跟着他往外面走去。 　　车子已经等候在门口，周继军和主办方客气道别的时候，程思思皱着眉头左右思量，实在想不出什么逃遁的好借口。 　　算了，大不了再闹翻脸就是了，又不是没闹过。 　　“怎么了，瞧这一脸苦大仇深的。”周继军看一眼程思思，戏谑道，“放心吧，我没喝醉。” 　　司机已经拉开车门候着，周继军当先坐进去。 　　程思思默默叹息一声，俯身进车厢，坐到周继军对面的座椅上。 　　这是一辆加长林肯，司机发动开车子，慢慢向前滑动，一边问道：“董事长，去哪里？” 　　周继军抬起头，看着程思思，“你住哪儿？” 　　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吗？ 　　程思思连忙推辞，“我在前面中信广场下车就行，离我家很近！” 　　“我怎么听说你住在五环开外？” 　　“……” 　　“你不说实话，我就问战棠。” 　　“富阳路，文萃小区。”程思思低下头，满身的不自在。 　　周继军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金水词》的女主角，你想不想出演？” 　　“女主角？”程思思十分意外，“不是已经定好了，由微蓝姐出演吗？” 　　“是啊，定好了。”周继军微微一笑，“但是如果你想演的话，也可以。” 　　“周总，我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程思思佯装听不懂，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需要我再说得明白一点吗？” 　　“不用了。”程思思冷着脸，淡淡道，“谢谢周总厚爱，但是我不打算出演电视剧，还是比较喜欢演电影。” 　　周继军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开机时间还早。” 　　程思思默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周继军会愿意把李微蓝换掉？ 　　李微蓝就算再不济，她也是公司的一姐，是曦光影视的形象代表。也是目前演艺圈里，屈指可数的能担纲大女主戏的实力派女演员之一。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周继军眯起眼睛，冷笑道：“李微蓝磕上药了，公司明年不会再和她续约。” 　　李微蓝吸/毒？程思思心下暗惊。 　　难怪前世的时候，李微蓝拍完《金水词》没多久，正是事业的顶峰期。她却突然放出消息，说要出国留学，从此再未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 　　“所以说，这个女主角你不要，也会有别人。”周继军意有所指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程思思低下头没有应声。她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周继军提出要把这个馅饼给她。如果她接了，那她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虽然周继军没有明说那代价是什么。但她一个平凡出身的小演员，能拿出什么，显而易见。 　　终于平安无事地回到家，程思思感叹，这一晚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战棠来程思思家里拿那套礼服，穿完了还要给赞助商还回去。 　　检查完礼服没有破损和脏污，战棠将衣服包起来，催促道：“你这住处真该换换了，要不要我帮你找个地方？” 　　“不用了。”程思思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战棠有意与她修好关系，不厌其烦道：“你不想换地方，那至少把门锁换一下吧？我找人来给你换成电子锁，这样安全性比较高，你说呢？” 　　“行吧，你看着办。”程思思游戏又输了一局，有些烦躁，将手机一扔，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想心事。 　　战棠见她不愿说话，撇撇嘴，提上包准备离开。临出门前，又叮嘱道：“明天去雅芬拍代言广告，你可别忘了，我让司机八点来接你？” 　　“行。” 　　“还有前几天送来的那些本子，你挨着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知道了。” 　　战棠暗暗叹气，没再说什么，带上门走了。 　　程思思躺在那里没动。其实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但却总是打不起精神。 　　战棠送来那些剧本，她一个都没看。 　　微博也很久没更新状态了。 　　朋友相约的聚会都推掉了。 　　连和季文约会都觉得索然无味。 　　她唯一心心念念的，就是想知道，罗燕到底去哪了？ 　　她现在怎么样？ 　　然而一天天一月月过去，罗燕却像消失了一样。 　　年底的中艺颁奖晚会上，电影《梨清》一举拿下最佳导演奖、最佳编剧奖两项大奖。 　　程思思获得最佳新人奖，以及最佳女主角提名。 　　第二天晚上，曦光影视公司召开年会，同时为程思思庆功。 　　周继军作为董事长，自然要出席。 　　只是等他领着女伴出场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站在他身旁的姑娘，琼鼻樱唇，眉目如画，一袭仙紫色流缨裙，美得比起程思思都不遑多让。 　　领着美人走上高台，周继军俯视众人，朗声笑道：“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罗雪燕。” 　　周继军带头鼓掌，顿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欢呼如潮。 　　唯有程思思愣在那里，看着高台上的美人—— 　　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脸庞。 　　那是罗燕？ 　　她竟然整容了吗？ 　　 ☆、031 你们文人 　　 　　年会进行得十分热闹。 　　周继军握着话筒总结这一年取得的成绩，又对来年展开憧憬，最后又公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公司来年开春的第一个大制作，《金水词》的女主角由罗雪燕来出演。 　　大厅里安静了一瞬间，继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鼓掌和欢呼。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个叫罗雪燕的新人，是董事长的新宠。 　　不管是普通职员还是经纪人，亦或者是那些二、三线的演员们，纷纷端着酒杯堆起笑脸，围到罗燕身边恭贺祝福。 　　热闹的人群中，李微蓝冷着脸疾步匆匆离开大厅，好像一尾逆流行进的鱼。 　　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开。 　　甚至连她的经纪人都站着没动，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程思思远远看着在人群中笑靥如花的罗燕，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不知该笑着祝福，还是闭上眼痛哭一场。 　　周继军亮相完毕，习惯性地提前退场。 　　他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尽兴，然后缓步走向门口。 　　路过程思思身边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地低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程思思对他淡淡点头一笑，维持着礼仪，然后转身快步走开。 　　去吧台拿上一杯酒，程思思默默关注着罗燕那边，一直等到那些围拢的人群都散开。 　　她缓缓走到罗燕面前，微笑着向她举杯：“燕燕，恭喜你，祝你新的一年开门红！” 　　罗燕看着她，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搬回来住吧？你的房间，我每天都打扫。”程思思满含期冀地问道。 　　罗燕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不必了，不用你那么好心。” 　　程思思难掩失望，尴尬地笑了一下。 　　她仔细打量罗燕的面容，发现她的脸不过是割了双眼皮，开了外眼角。 　　罗燕本来就挺好看，长相十分清秀，要不然也不可能考进电影学院表演系。只是她的眼睛有点小，又是单眼皮，所以显得五官平庸了一些。 　　如今这样微整，一双眼睛看起来又大又亮，衬得鼻梁又挺直又秀气，顿时将她姣好的面容全部衬托出来，整个人美得发光。 　　心下琢磨着措辞，程思思真诚道：“你这样很好看，特别漂亮，以后戏路一定会越来越广的！” 　　然而罗燕却并不领情，不知是被戳到痛处还是怎的，她沉下脸，“没错，以前的我的确很丑，只能是演丫鬟的命。感谢你现在这么看得起我，但是我不需要。” 　　“燕燕，你就非要这么说话吗？难道我们真的就一点情分都没有了？”程思思怕被人看出异样，努力保持着微笑，低声道，“我发到你邮箱的那段录音，你听了吗？真的是……” 　　“够了，你不用再说了！”罗燕打断她的话，别过脸去，神情有些不自然，“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姐妹情深的话。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各凭本事吧。” 　　“燕燕！”程思思挡住她的去路，不甘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罗燕奇怪地一笑，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难道我现在不好吗？不比以前好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嘴角紧抿成一条线，罗燕再没看程思思一眼，转身走开了。 　　看着她走到人群聚集的中间，与那些红男绿女交谈甚欢。程思思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帘，自嘲地一笑。 　　算了，就这样吧。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怎么挽留都找不回来。 　　提前离开会场，司机还没来。程思思将大衣裹紧，顺着路边慢慢走着。 　　天空下着纷舞的小雪，地面已落下微微一层白。 　　圣诞节刚过，路边的店铺橱窗还挂满各种红红火火的促销广告，金银色的彩灯在晶莹的玻璃后面闪烁着热闹的光彩，程思思却感觉一个人很孤单。 　　吸了吸鼻子，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季文打电话。 　　“你们年会这么早就结束了？”季文的声音淡淡的，在这寒夜里，听起来却十分温暖。 　　“年会没意思，我就早走了。” 　　“怎么了？”季文问道，“听你声音不太对。” 　　“没有啊，可能是刮风的缘故吧。”程思思把脸贴在手机上，“你在忙着写剧本吗？” 　　“嗯。” 　　“外面下雪了，你看到了？” 　　“你在哪？” 　　“在公司西边那条路上。” 　　“我去接你。” 　　“啊？”程思思有些意外，连忙道，“不用了，司机一会儿就来。” 　　“你找个地方坐会儿，我马上到。” 　　梁好本不想打扰他，但是又实在想见他，于是也没再推辞。 　　在一个面包房里等了半个小时，季文来了。 　　买了两个刚出炉的菠萝包，程思思提着跑出去，她知道季文爱吃这个。 　　“闻闻，香吗？”程思思一爬上车，就献宝似的举着盒子在季文鼻前晃了一圈。 　　看她跟那邀功的小孩似的，季文哼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程思思手上一顿，连忙掩饰道：“你也爱吃这个？我是自己喜欢吃才买的，顺便馋馋你。” 　　季文也没在意，打着方向盘上高架，一边道：“去我家吧，你回去自己一个人也没意思。” 　　“去你家？”程思思闻言，犹豫道，“这么晚了……不太好吧？” 　　季文扫她一眼，没搭理她。 　　季文的住处在市南，一个法式风格的别墅区，景观雅致，环境清幽。 　　程思思心下不免紧张，但又有些期待，她这还是第一次来季文的家。 　　进门以后，换过拖鞋，程思思站在客厅打量一圈，只见整体装修风格是中式的，色调以白色、浅灰和木材原色三种为主，简洁自然中透着一种成熟与稳重。 　　上下三层的别墅，屋子里却很安静，估计平时只有季文自己住。其它也没见有什么宠物的生存痕迹，甚至连条金鱼，连盆花都没有。 　　程思思默默打量着，一边暗叹，这人可真无趣啊。 　　“你这屋里怎么一个活物都没有啊？”程思思逛了一圈，问道，“我还以为你们文人都喜欢养花养鸟呢。” 　　“我们文人？”季文松开领口，淡淡道，“跟着剧组长年在外，没空养那些东西。” 　　“也是哈。”程思思想了想，她自己其实也什么都没养。 　　季文看着她，“怎么，你喜欢养宠物？” 　　“嗯，我喜欢小猫，长得特别胖的那种。”程思思笑道，“不过可惜啊，我也没空养。” 　　“我母亲也喜欢猫，家里养了两只，都挺胖。”季文道，“今年过年，可以带你去看看。” 　　去看看？去哪儿啊？去他父母家？ 　　那岂不是要见家长？ 　　程思思有些脸红，连忙就要岔开话题。 　　季文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抱着，然后低下头，来了一个法式深吻。 　　 ☆、032 菠萝包 　　在路上买的菠萝包还是热的。程思思分给季文一个，自己捧着另一个，眉梢眼角都是吃好吃的食物时的喜悦。 　　季文一边煮咖啡，一边提醒道：“知道一个菠萝包多少热量吗，你确定要吃？” 　　脸上神情一滞，程思思内心开始挣扎。 　　吃完这一个菠萝包，不知道要跑多少步、流多少汗才能将那些热量消耗掉。为了保持好身材，她忍了。 　　小小地在边上咬了一口，过过嘴瘾，她不情愿地将那个菠萝包递给季文。 　　季文自己的已经吃完了，两根手指捏过这一个，三两口就解决了。 　　然后他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给程思思倒上一杯白开水。 　　“我去书房写稿。”季文端着咖啡要上二楼，指着客厅道，“你在这里玩吧，有电视也有电脑，无线密码是123。” 　　程思思看着偌大的客厅，又瞅瞅楼上，“自己一个人玩没意思啊……我能不能跟你去书房？我保证很老实很安静，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看着她那一脸的期冀，季文只好道：“来吧。” 　　程思思顿时心头一喜，连忙端上她的水杯，跟着季文爬上二楼。 　　季文的书房不算大，西边一整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得满满当当的。靠窗的案牍上也堆着好些书，还有两台电脑，一台式，一笔记本，以及纸笔、烟灰缸之类杂物，看起来微微有些乱。 　　案桌对面有两只沙发带一方木桌，木桌上摆着一个怪石嶙峋的假山盆景，看起来十分古朴风雅。 　　“我能找本书看吗？”程思思在那一排书架前转悠。 　　“自己找吧。”季文开启电脑，开始进入忙碌状态。 　　端着水杯边喝边找，结果一杯水都喝完了，程思思也没找到一本她感兴趣的书。 　　季文这书架上的大部头多是一些工具书或者资料文集，光看名字就觉得十分枯燥，令她一点翻开的欲望都没有。 　　“算了，我还是玩手机吧。”程思思没再为难自己，走到沙发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先静音，然后连接无线。 　　玩完一局游戏，程思思便抬起头看一会儿季文，然后低下头再玩一会儿游戏。 　　然后再抬起头看看季文。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季文电脑上的文档只敲出两行字。 　　还是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好多遍才敲定的。 　　抬眼看着某人在那里兴致勃勃玩游戏的蠢样，再看看电脑上大半空白的文档，季文感觉脑子短路了一样，一个字都敲不出来。 　　忽然觉得让她进书房来就是一个错误。 　　抬头对上季文漆黑又深邃的目光，程思思发现他在看自己，莫名一阵心虚，挠挠腮，“你看我干什么呀？” 　　季文淡淡道：“看你头发长了没。” 　　“当然长了，你看我头发干吗？”程思思摸着自己的短发，暗自懊恼头发长得太慢。 　　季文打量着她，半晌道：“在思考，要不要请你演这部戏的女主角。” 　　“啊……我？”程思思闻言很惊讶，有些迟疑地问道，“就是那部以西周为背景的戏吗？” 　　季文嗯了一声。 　　程思思暗自震惊。 　　他们所说的这部戏，就是《岐山南》。 　　在上一世拿下23亿票房，横扫国内外三十多项大奖和提名，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一股华语电影的热潮，被评为季文作品的巅峰之作。 　　上一世的时候，《岐山南》的女主角是由赵雨欣饰演的，男主角是由影帝滕辉饰演的。他们两人强强联合，都是颜值与演技俱佳的实力派。 　　可以说，这部电影的成功，不仅是剧本与制作团队精良，更离不开两位男女主角的精彩演绎。 　　自从《岐山南》上映以后，程思思几乎将这部影片看了不下百十遍。她特别喜欢这部电影，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迷恋。 　　而且她每看一遍，都忍不住羡慕又赞叹赵雨欣这位同门师姐的精湛演技。然后再哀叹自己那十分尴尬的演技。 　　明明赵雨欣不过比她年长三岁，可是演技却直接将她吊打，完全不具有可比性。 　　所以在听季文说，想让她出演《岐山南》的女主角时，程思思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怎么可能呢？我怎么演得了？” 　　季文有些诧异她的反应，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就演不了？” 　　“哦……”程思思怕说漏嘴，连忙掩饰道，“我是说，我对西周那个朝代一点都不了解，完全没有概念，怎么可能演得了女主角啊。” 　　季文也有些意外，“怎么了，你不想演这部戏？” 　　程思思心跳加快，咬着嘴唇没说话。 　　说不想演，那是假的。毕竟那是能拿下23亿票房的大片子，她有生之年能不能再碰到一个这样的片子，还不一定呢。 　　可是真要她出演的话，她又没那个自信。怕演技比不上赵雨欣，白白毁了季文的作品。 　　咬着嘴唇，程思思讪讪道：“想倒是想，就是怕我演不好。” 　　“还没演，你怎么就知道演不好？”季文轻笑道，“你不是向来都很自信的吗？” 　　程思思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让赵雨欣出演这部戏的女主角？” 　　“赵雨欣？”季文认真思考起来，半晌，沉吟道，“也不是不行……” 　　“对啊，赵雨欣演技很好的，比我强一百倍！”程思思眼睛发亮，极力怂恿道，“你选择她肯定没错的。她一定会把这部戏演出最佳效果，然后帮你拿到一个逆天的票房！” 　　季文闻言微微皱眉，仔细打量她的面色，似乎不像在说什么违心的话。 　　将手头的笔一丢，他垂眸看着程思思，语气不无疑惑，“你对赵雨欣这么有信心？我怎么记得，你俩没什么交情？” 　　程思思吐吐舌头，笑嘻嘻道：“是没什么交情，可赵师姐是我的偶像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变成她那样的实力派演员！” 　　“你已经挺有实力了。”季文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刚出道的新人，能有你这份悟性和演技，已经很不容易了。” 　　“真的啊？”程思思有些开心，傻笑。 　　季文朝她招招手，“过来。” 　　“干吗呀？”程思思一边问着，一边从沙发上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季文将她拦腰一抱，搂到怀里，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淡香，是她身上特有的味道。 　　程思思坐在他腿上，望着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季文感觉痒痒的，握住她的手，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情。 　　“说句好听的，这个女主角就给你。”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惑。 　　“可是……”程思思迟疑道，“你不是很讨厌那些靠走捷径拿角色的行为吗，为什么又给我开后门？” 　　“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季文说得理所当然，“后门不给你开，给谁开？” 　　“这样啊……”程思思心下一甜，开心地笑起来。 　　“何况，这个角色本来就是为你写的，整个剧本都是为你写的。”季文看着她，“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角色了。” 　　程思思笑容转惊讶，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这个西周的故事……是为我写的？” 　　季文道：“要看看吗？” 　　程思思连忙点头。 　　她想看看这个《岐山南》的剧本，是否和前世一样？ 　　“这是剧本大纲，你慢慢看吧。”季文让出位置，拿起杯子去楼下冲咖啡。 　　程思思趴在电脑前，将那一万多字的大纲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这个剧本和前世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上一世，拿下23亿票房的《岐山南》，也是季文为她所写？ 　　即便无知又愚蠢的她将他拒绝以后，他还专门为她写了一部电影？ 　　心脏忽的骤然一缩，程思思捂着胸口，眼圈红了。 　　想起那个醉酒的晚上，想起那个不知道是梦是真的电话。 　　不知道上一世的季文，在听到她的死讯以后，是否会难过？ 　　 ☆、033 不对你好对谁好 　　端着杯子回来，季文一进门就看到程思思红着眼圈，好像是哭过。 　　“不就是看个大纲，至于这么感动吗？”季文挺惊讶。 　　程思思想起电影里面，女主角子绾最后那一身白衣从十丈城墙上一跃而下，目送她的帝辛，那自嘲的一笑。 　　眼泪又往上涌。 　　程思思连忙忍住，露出一丝笑，“我是被你感动的，竟然还会为我写剧本。” 　　“知道感动就好。”季文走到桌边，将水杯递给她，“总算我没白写。” 　　程思思接过水杯又放下，伸手抱住季文，把脸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真切的温度，喃喃道：“你对我太好了。” 　　季文摸着她细软的头发，“不对你好对谁好？” 　　程思思默默摇头，没说话。 　　此情此景，即便季文想要她，她也会答应的。 　　程思思简直想把自己的命都给了他。 　　然而没一会儿，她就发现，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高贵冷艳的季老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的。 　　性冷淡就是性冷淡。 　　温存了不到两分钟，季文就把她赶到客房睡觉去了，他还要加班写稿。 　　翌日回到自己的家，刚爬上六楼，就看到战棠坐在她家门口。 　　一看到程思思回来了，战棠立马跳起来，“小祖宗！你可回来了！你电话怎么打不通？一晚上不回家，你去哪儿鬼混了？” 　　“嘘！小声点！”程思思怕吵到邻居，连忙按指纹开门，将战棠推进屋。 　　“怎么了你，火烧火燎的？”程思思不紧不慢地脱着大衣，“我昨晚去朋友家玩了，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了不会充啊？”战棠气得不轻，“你去哪个朋友家玩了？男的女的？” 　　程思思径自换拖鞋，没搭理她。 　　“不说算了。”战棠知道问也是白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掏出自己的手机划拉几下，丢到茶几上，“你自己看吧！” 　　程思思先将自己的手机充电，然后走过去拿起战棠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发现网上已经爆出她和罗燕是大学室友以及闺蜜的关系，甚至连她俩因为抢资源反目成仇的事都说得有板有眼。 　　不仅如此，不知是谁爆出一张她和罗燕上学时候的合影，两人在食堂吃饭，边吃边说边笑的那种。 　　照片上的两个人衣着都有些土气，脸都笑变形了，看起来特别丑。 　　“罗雪燕整容”已上头条，有人上实锤，将她在《锦绣王朝》中饰演小丫鬟青竹的剧照与现在的照片做对比，新割的双眼皮和开的外眼角十分明显。 　　于是又有人做文章，说程思思和罗雪燕是一对“塑料整容姐妹花”。罗雪燕整过容，程思思肯定也整过。并将她的那张丑照与美照放在一起，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人。 　　网络上从来不乏无脑的喷子和恶意者故意收买的水军，程思思的微博下面已经被攻陷了。 　　“救命！那么丑的人真是程思思吗？惊吓.jpg” 　　“我的妈，这得脸上动多少刀子才能整成现在这样？” 　　“少不了三五十刀吧，呵呵～” 　　“我觉得不像整容，丑的那张明显是笑变形了。” 　　“程思思整容脸，欺骗观众的眼睛，滚出娱乐圈！” 　　“瞧现在这模样，怕是去了不下二十趟韩国。” 　　“想问这是在哪家医院整的，想把女盆友送过去深造@小鹿芭比” 　　“整不整容无所谓吧，演技好就行了。” 　　“程思思有演技吗，抱歉，没看出来～” 　　“哈哈哈哈哈～这下某些粉没法吹嘘自家主子的颜值了吧，真是打脸啪啪啪！” 　　…… 　　“你看看吧！网上都乱成什么样了！你竟然一晚上都关机！”战棠气急败坏道，“知道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了多少人帮你打嘴仗吗？知道我一夜没睡连拖鞋都忘了换就跑来找你吗？你还笑？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程思思忍耐道，“对不起，以后我保证24小时开机。” 　　战棠冷哼一声，“别贫嘴了，你赶快发条新微博，晒晒你小时候的照片，堵住那些喷子的嘴！” 　　程思思应了一声，从云盘里翻找自己的照片，然后在微博上晒出两张照片：一张小学的学生证，一张大学的学生证。 　　两张照片上的女孩一看就是程思思，和她现在一个模子卡出来的，只不过年龄幼小些罢了。 　　一时间微博下面又是一番新天地。 　　喷子和水军已撤，萎靡了一夜的思思粉们打了鸡血一般，重又振奋起精神，欢天喜地普天同庆地欢呼着他们家爱豆的盛世美颜不容任何人置疑。 　　“还有罗燕那事，你准备怎么办？”战棠心情转好一些，用商量的语气问道，“毕竟是同一个公司的，传出你俩不合的消息也不好看，要不我找她经纪人安排一下，让你俩一起出席一场活动，晒晒好闺蜜的人设？” 　　程思思抠着手指，脸色淡了下来，“她恐怕不会愿意。” 　　“谁不愿意？罗燕？”战棠冷哼，“她不愿意的事多着了，我就不信她敢不听公司安排。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来处理。她一个演丫鬟出身的，还想浪上天不成？” 　　程思思不爱听这话，插上耳机听歌，没搭理她。 　　战棠又絮叨了一阵子，催促她好好研读那个《十三夜》的剧本，过几天准备去人家剧组试镜。 　　原本以为，由战棠出马，程思思和罗雪燕闹不合这件事肯定会压下去，至少在公众场合制造出她们二人相处融洽的假象。 　　然而没想到的是，战棠把公关申请递上去，公司高层却一直没有动静。 　　原本打算让二人同台“演戏”的计划一拖再拖，最后网上的传言已经演变成：程思思为了一己私利，打压欺瞒昔日闺蜜，哄骗罗雪燕，曦光女艺人名额已满，以阻挠她签约。 　　而罗雪燕愤而反抗，靠着整容另辟蹊径，才终于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也是可怜。 　　一时间，网上风向再次变化。 　　人们一窝蜂地开始同情罗雪燕被闺蜜打压陷害，炮轰指责程思思，心胸狭窄，气量狭小。连昔日闺蜜都下得去手，简直是个黑心肠的恶毒女，尽披着一张好看的外皮装白莲。 　　所谓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事从来不会少。 　　没几天，网上相继爆出关于程思思的各种黑料，以博眼球。 　　真真假假百口莫辩。 　　最终，要和程思思签订合同的那部影片黄了，人家避她不及。 　　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下可把战棠气得不轻。 　　程思思早已经习惯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她一个恶毒女配都没演，为何又走到这般田地？ 　　战棠也是懵，不知道为什么公司高层一个个都眼看着程思思的名声臭起来，却不管不顾？ 　　她私下里打听了好几天，最终才听说，那一切竟然是董事长周继军暗中授意。 　　为的是削减罗雪燕的整容风波，提升她的正面形象，为公司的开年大戏《金水词》造势和保驾护航。 　　战棠一听就生气了。都是同一家公司的，谁也不比谁差。凭什么牺牲程思思，去给罗雪燕造势？ 　　没见过哪家影视公司会出这样的昏招。 　　不知道是不是周董事长想钱想昏头了？ 　　战棠的火爆脾气，哪里是肯吃亏的性子？一时间气红了眼，立马就拉上程思思，杀到公司顶楼，周继军的办公室。 　　 ☆、034 他那样的人 　　 　　战棠也是曦光影视公司的老人了，金牌经纪人，她也算其中一个。 　　再加上她老公是董事长专用司机的缘故，她要闯董事长的办公室，也没人敢拦。 　　小秘书Linda已经快要急哭了：“棠姐，您好歹等一等，让我去跟董事长汇报一声，成么？” 　　“行。”战棠忍着气，高声道，“你去告诉周总，我就在门口等着！” 　　Linda进去又出来，如释重负地客气道：“棠姐，周总请你们进去。” 　　战棠哼了一声，领着程思思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程思思暗暗给自家经纪人点108个赞。 　　瞧她那气势，腰上别杆枪就能上山当土匪了。 　　周继军的办公室华而不奢，透着一种从容优雅的贵气。上一世的时候，程思思来过多次。 　　不过这一世，这还是头一遭。 　　战棠显然不是头一次进来，轻车熟路地往案牍前的圈椅上一坐，冷笑地看着对面一脸沉稳如山的周继军，“周总，您如果哪里看我战棠不顺眼，我立马收拾包袱滚蛋！但是您这么拿自家人打自家人，是不是太伤人心了？” 　　周继军点起一支烟，淡淡一笑，无框镜片后面的眼睛微微眯起，透着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 　　“战棠，你不用跟我耍横。我不是你家老苏，不吃你那一套。”周继军吐出一口烟圈，似笑非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干的什么，让你那大外甥蹭别人热度的事，你也没少干。” 　　战棠脖子一僵，顿时收敛几分。原本还想来大闹一场，得些好处，没想到还没开头就被自己打脸啪啪啪。 　　要怪只能怪周继军这个老油条太精了，竟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周总，过去的事儿咱就不提了，但是眼下这事该怎么处理？”战棠放下腿坐好，一脸谦逊地问道，“罗雪燕是咱们公司要力捧的新人没错，但是思思也没得罪您吧？她的星途这才刚刚起步，正是前途一片灿烂的时候。难道您就舍得看着她被黑成网上那样，身败名裂？” 　　“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周继军看着程思思，靠在椅背上，淡淡一笑，“不信你问她自己。” 　　战棠愣了愣，显然没听懂。 　　她抬头看着程思思，正准备问她是怎么回事。 　　程思思先一步打断她，低声道：“棠姐，你先出去吧，我跟周总说几句话。” 　　战棠迟疑了一下，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莫不是董事长和程思思之间有什么猫腻？她连忙掩饰起内心的震惊，站起来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坐吧。”周继军用下巴指着那把圈椅，将那支烟吸到末尾，然后摁熄在烟灰缸里。 　　程思思站着没动，“不用了，站着就好。”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周继军目光炯炯看着她，一头白发银亮倜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立马下令，和罗雪燕解约。该属于你的，我会悉数全给你。我保证，未来五年，没有人能比你更红。” 　　程思思紧抿着嘴角：“周总，我想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您会看上我？我何德何能，引起了您的注意？” 　　手上把玩着打火机，吧嗒一声摁出火苗，周继军仰着头打量她一会儿，淡淡笑道：“《梨清》拿下五亿票房，庆功宴那晚上，你坐在次席，总是偷看我干什么？” 　　“偷看您？”程思思眉头皱成个大疙瘩，她什么时候偷看他了？她明明看的是…… 　　等等，那天晚上，周继军似乎坐在季文旁边？ 　　而她总是偷看季文。该不会是让周继军误会了，以为她看的是他吧？ 　　“周总。”程思思艰难地措辞，“如果我说那是一个误会，您能相信吗？” 　　“误会？”周继军笑，“误会什么，误会你看的人并不是我？那是谁，季文？” 　　程思思看他一眼，没敢说话。生怕哪里做错了，再被他找麻烦。 　　周继军这个人太复杂了，她斗不过他。 　　更不敢惹他。 　　“我听说，你最近在和季文交往，是真的吗？”周继军勾着唇角，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程思思依旧没开口，生怕一开口就出错。 　　“你知道季文是什么人吗？”周继军抬手朝上指了指，“他那样的人，你觉得他会和你来真的吗？” 　　一句话刺痛了程思思的心。 　　她的不自信，前所未有地放大开来。 　　所有的懦弱和自卑，被周继军一下揭开，疼得她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姑娘，听我一句劝，别去招惹他，你惹不起。”周继军定定地看着她，“你是在这个大染缸里混的，我们才是一类人。你应该知道，听谁的话，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为了让我听你的话，就把我黑成这样？我被黑得越惨，名声越差，与季文的差距就越大，距离就越远。对吗？”程思思恍然明白过来，有些不可置信。 　　周继军淡淡道：“我都是为你好。” 　　程思思硬声道：“那若是我不愿接受周总的好意呢？” 　　“那样的话，很遗憾，我只能继续力捧罗雪燕了。”周继军将打火机扔到桌上，“毕竟她整过以后的形象很不错，演技也过关。用整容的话题来反复炒作，她的热度不会比你低。” 　　目光审视着程思思，他继续道：“至于你，就只能走反面衬托的路子，给罗雪燕铺路了。” 　　“怎么样？”周继军勾起嘴角，“要反悔吗？” 　　程思思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逼到悬崖的兔子，要么就范，要么死。这娱乐圈果然没什么道理可讲，谁有权利谁说话，无能之辈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吸了吸鼻子，默默摇头，“不必了，周总，就按您说的办吧。请您一定要捧红罗雪燕。” 　　眼睛微微一眯，周继军面色沉下来，“难道你就不怕自己被黑得翻不了身？还是你觉得，抱上季文的大腿，他就会救你？” 　　程思思紧抿着嘴角，没说话。 　　“刚要和你签约的那部片子，不是黄了吗？以后你能接到的戏，只怕更少。毕竟一个女影星，如果没有个好名声，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周继军神色十分冷酷，“到时候，所有剧组都避你如蛇蝎，你还觉得，季文会用你演他的角色？” 　　程思思心下一窒，被点到痛处。 　　紧紧咬着牙根，她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周继军道：“我的路怎么走，我都认了。只要周总说到做到就好。” 　　“你……”周继军见她死活不肯松口，终于露出一丝怒意，“像你这般冥顽不灵，自视清高，我也是头一次见！既然你这样无所谓，连自己的前途都不管不顾，还混什么娱乐圈？趁早滚蛋！” 　　程思思气性也上来了，转身就走。 　　“站住！”周继军彻底生气了，站起身，气怒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可以撤掉你的黑料，也可以把角色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必了。”程思思咬着牙，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 　　“难道你就真的不想要那个女主角？” 　　“不要。” 　　“为什么不要？”周继军气得肝疼，“你给我个真实的理由！” 　　“因为我想看到罗雪燕成功，不想看她失望。”程思思紧抿着嘴角，一脸的无畏。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周继军皱眉，忽然产生一丝不自信。怀疑这一次，是不是他用错了方法？ 　　程思思克制道：“我从小，亲爹亲妈都不管，是罗燕陪我那么多年。除夕夜，只有她会给我打电话，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有我一份。不管我和她是否走上陌路，这份情，我记着。”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关门的声音，扣在周继军心里。他听到什么东西，咯噔一声。 　　 ☆、035 足够好看 　　 　　程思思走后，办公室里很安静。 　　周继军默了一会儿，坐到椅子上，满脸疲惫道：“听够了吧，还不出来？” 　　隔间门打开，罗燕红着眼睛从里面出来，显然是刚刚哭过。她走到案桌旁边，低声道：“周总，我愿意把这部戏的女主角让出来，让程思思来演。” 　　随手将打火机扔到桌上，周继军冷笑一声，“你说让就让？你说让谁演就让谁演？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大能耐？” 　　罗燕被奚落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她今天来找周继军，是为了合同的事。没想到程思思也会来，更没想到会听到那么一番话。 　　“还有什么事？”周继军看着她，有些不耐烦，“没事就出去吧。” 　　“周总……”罗燕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道，“关于合同的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我可以少拿十个百分点，能不能将那条‘每年微整一次’去掉？我觉得我现在的外形已经足够好看了，不必再……” 　　“足够好看？”周继军打断她，“你觉得你在长得好看的女明星里边，能排第几？出了这道门，外面的女明星哪个长得不好看？但是能红的又有几个？” 　　“当初是你自己千方百计来找我，要和公司签约。我和你说得很明白，你的外形太普通，要想红，只能靠整容和炒作这一条路。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就签约。然后你自己说愿意，不是吗？”周继军冷冷道，“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每年微整一次，我可以把你整成这个娱乐圈里最漂亮的女明星。然后你我大把大把地赚钱，这也是你答应的，没错吧？” 　　“可是……可是我不想再整容了……”罗燕情绪有些崩溃，捂着脸，悲泣道，“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我无法面对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家，见父母……” 　　掩饰起满心的不耐，周继军站起身，走过去，两手扶着罗燕的肩膀，宽慰道：“好了，别哭了，多大点事儿啊。现在哪个女明星没整过？又磨骨又填假体的，玻尿酸一年打好几针……你这不过是眼皮上划了几下，变化根本不大。” 　　“真的不大吗？”罗燕犹自抽泣着，抬手抹着眼泪，“我自己照镜子，总觉得别扭……” 　　“你那是心理作用，把这个微整看得太严重了。”周继军温声道，“知道什么叫微整吗？意思就是微微的，基本看不出来。所以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安心准备你的新戏，好好演，年底给我拿个最佳女主角回来！” 　　罗燕终于破涕为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她指尖轻轻攥着裙子，感觉到周继军握在她肩头的手拿开了，不禁想起刚才躲在隔间里的时候，他对程思思说的那些话。 　　他说，只要程思思愿意，他可以立即和她解约，将《金水词》的女主角拱手奉上。 　　其实她罗燕不过是可有可无，不及程思思一句话。 　　心下顿时又一阵黯然。 　　“怎么了，又不开心？”周继军观察着她的神色。 　　“没有啊。”罗燕摇摇头，堆起一脸的笑容。 　　其实她早就感觉出来了，周继军似乎对程思思格外不一样。 　　在她因为整容而消失的那一个月里，其实她就住在周继军的某一处别墅里。那处别墅肯定不是周继军的家，但他隔三差五便会去那里住上一晚。 　　没有碰她。 　　他只是言笑晏晏地坐着，和她聊聊天。然后似有若无地询问一些她上大学时候的事，一些关于程思思的点点滴滴。 　　他似乎对程思思很着迷。 　　她看到过，他深更半夜不睡觉，抽着烟，在那里看电影《梨清》。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程思思饰演的那个尼姑，从山上走到山下，蹲在小溪边洗脸，结果被溪水打湿鞋的蠢样。 　　他看到那里，便会哼笑一声，然后猛吸一口烟，倒回去再看一遍。 　　那时她猜测，周继军是对程思思起了心思，想要得到她。 　　所以他才会安排人手，漫天泼洒程思思的黑料，以等着她来向他低头。可是程思思始终没有来。反倒是他先沉不住气，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去套他老婆的口风，询问程思思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后来，她在阁楼储物间里发现一张残破的照片，是周继军与一个年轻女人的合影。那女人大概就是周继军的妻子，那个得了癌症去世，令他一夜白头的女人。长得很美。眉目与程思思有五分相似。 　　那一瞬，罗燕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 　　她不知道周继军究竟对程思思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也许他是真的爱上了程思思，也许他只是思念死去的妻子。 　　想起他坐在黑暗里抽着烟，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个镜头。那一瞬间，罗燕被深深地击中了。看上去无所不能高不可攀的周继军，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被爱困住的可怜人。 　　她为他心疼。 　　在她第一次听说那个“一夜白头”的故事后，她就开始羡慕那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爱情，开始悄悄仰慕周继军。在她心里，他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是她理想型的典范。她渴望找到一个像周继军那样的好男人共度一生，却不敢奢望去拥有他。 　　然而谁能想到呢？曾经她所梦想的一切，有一天竟然真的全都变成现实？ 　　她不仅和曦光签约，她还可以走近到他身边，甚至和他住在一起。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把那份仰慕变成了爱慕。她上哪去找一个比他更像周继军的好男人呢？ 　　她爱慕他，她心疼他，她想要给他温暖。然而到头来却发现，周继军想要的却不是她。 　　这就是为什么，她和程思思闹崩的原因。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误会，那么误会她早就想清楚了。程思思的品性，她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强撑着，不肯和程思思讲和的原因。 　　因为她没脸见程思思。 　　她整容了，她抱大腿，她还爱上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她的男人。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糟糕。 　　而程思思却那么好。 　　说不嫉妒是假的。她嫉妒的要命。可她又骄傲的要命。因为那是程思思，是和她睡过同一个被窝，吃过同一个馒头，同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程思思。 　　所以就让这误会越来越深吧，就让她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吧，不要影响她。程思思一定要十分好。程思思，你一定要过得十分好才行。 　　 ☆、036 新年快乐 　　 　　看着罗燕发愣，半天没反应，周继军咳嗽一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罗燕回过神，迟疑道：“周总，关于程思思的那些黑料，您真的不管吗？” 　　“那些你不用管了，我自会处理。”周继军淡淡道，“答应她的，我都会做到，你放心。” 　　罗燕目光一颤，带着一丝小心和犹豫，问道：“周总……您喜欢程思思？” 　　原本把玩着打火机，手上一停，周继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得美，心也美，这样的人，你不喜欢？” 　　罗燕尴尬地笑了一下，掩饰住神色间的落寞，低声道：“周总，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周继军摆了摆手，没再看她。 　　话说程思思从周继军办公室出来，顿时就迎上战棠那一脸焦急的目光。 　　“怎么样了？周总说要怎么处理了吗？你那一大堆黑料到底怎么办啊？”战棠边走边问，嘴快得跟连珠炮似的，“你那微博下边已经没法看了，我还开了个小号和他们对骂了一阵子！气死我了！你要不要先关闭评论啊？我说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 　　程思思正是怒火中烧，气愤不已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拉着战棠一路疾走，直到离开公司，上车以后，才将事情简单复述一遍。 　　“什么？”战棠一听就炸了，“你是说，周继军想要你跟他？你不答应？然后他不打算管这事，而且还准备继续下去，你只能被黑得越来越惨，基本已经没救了？” 　　程思思冷着脸道：“差不多吧，基本就这么个意思。” 　　战棠憋着一肚子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半晌，憋出一句话，“你……你就不能从了他？” 　　程思思瞪她一眼，没说话。 　　“我说，思思啊……”战棠眼珠子一转，又露出一脸的笑容，“咱这眼光能不能别那么高，能不能现实一点？你说放眼整个娱乐圈，你上哪去能找一个比周总更牛气的金主？咱们周总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你不知道成日里有多少狐狸精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边钻，你怎么还……” 　　“够了。”程思思打断她的话，十分烦躁，“你想要就自己去，我反正不去！” 　　“行，我不跟你讲了。你清高，你最纯洁了，全娱乐圈就你这一朵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战棠转过身去，发泄似的拍打着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明天我就去物色新人，不跟你这儿瞎操些闲心了！你有本事就什么事都自己全兜着，谁再管你谁是孙子！” 　　程思思没搭理她，知道她不过是说的气话。 　　上一世，她被黑得那么惨，战棠都没有放弃过她。从这一点来说，战棠这个经纪人还是很负责任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世，她依旧愿意同战棠合作的原因。 　　日子一天一天过，程思思果然被黑得越来越邪乎了。 　　相反，随着《锦绣王朝》的播出，罗燕饰演的小丫鬟青竹，人气日益升高。 　　罗雪燕的名字每天都挂在热搜榜上，一下变成自强奋斗、正面积极的形象代表。 　　无数粉丝帮她洗地，不过是割个双眼皮、开个外眼角而已，又没动骨头。总比那些化了妆就连亲妈都认不出的丑逼要好。 　　网上传言说这么久的时间，依旧不见曦光影视出来帮程思思公关，可见程思思那些黑料八成都是真的。 　　于是网上那波喷子和水军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各种造谣生事，恶意诽谤。 　　在这段时间里，程思思果然一个像样的片约都没接到，倒是有很多媒体找来，想给她做独家专访。 　　战棠很想让程思思出一期访谈，起码把事实解释清楚。但是程思思不愿出面。 　　因为季文劝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娱乐圈的口水战是最无意义的，有本事就拿作品说话。 　　程思思听从季文的劝告，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驳。但是关于《岐山南》的女主角，她也再未主动向季文提起过。 　　一方面，她担心季文会不会顾忌她的名声不好听，不想再让她出演女主角。毕竟对于投资人来说，票房才是最重要的。而一个名声不好的演员，很可能毁掉一部好作品。 　　另一方面，即便季文愿意让她出演女主角，她自己也不能去。他愿意关照她，那是他对她好。但是她不能仗着自己是他女朋友的身份，就不为他考虑。 　　于是程思思每天都在纠结着，担心季文的态度。 　　既怕他让她演，又怕他不让她演。 　　总得来说，她更怕他不让她演。 　　因为那就意味着，其实季文并不怎么在意她。她比不上他的作品重要。 　　想起周继军说的那些话，程思思总是心悸。 　　她不知道季文除了是百川实业的少东家，还有什么其它身份，竟然会高得令周继军都忌惮？ 　　她不敢问季文。 　　怕知道的越多，感觉与他差距越大。她怕连待在他身边的勇气都没有了。 　　除夕前一天，季文来家里找程思思，说他要去法国那边陪父母过年，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 　　这是要带她见家长的意思吧？ 　　程思思其实很想去，但还是婉言谢绝了。 　　她现在这种状况，在外的名声那么差，实在是不好意思去见季文的家人。 　　季文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再多劝，只是说他过完年会早些回来。 　　烟花爆竹锣鼓喧天的大年夜，全世界都是热闹的，除了程思思这里。 　　一个人守着满桌的零食看春晚，程思思全程抱着手机。 　　可是直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难忘今宵》都唱完了，她却依旧没有接到罗燕的电话。 　　回拨过去，依旧是被拉黑的空号。 　　程思思默坐一会儿，然后关上电视，去洗漱睡觉。 　　钻进被窝里，她又重新摸出手机，打开季文的微信，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爱心］ 　　想着两人有时差，法国那边还是下午，季文估计还在忙。程思思也没期冀着能收到回复，于是将手机一关，准备睡觉。 　　然而没想到的是，手机忽然叮咚一声，看屏幕提示，季文竟然回复了。 　　程思思心头一喜，连忙将屏幕解锁。 　　季文：新年快乐，送你个礼物。 　　程思思：什么礼物？ 　　季文：看微博。 　　等了半天没下文了，程思思有些不明所以。 　　她打开微博浏览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再问问季文，忽然她点开自己最新一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发现莫名的，清一色都是同一行字： 　　“子绾，你好。” 　　“子绾，你好。” 　　“子绾，你好” 　　…… 　　程思思愣了，这是怎么个情况？ 　　子绾，是《岐山南》女主角的名字。 　　程思思心下一动，连忙打开热搜榜，很快便找到《岐山南》的官方微博。 　　这个官方微博是年前刚刚认证的，刚刚在十分钟前，发出第一条微博—— 　　配图是一个手绘的红衣绝色女子概念图。 　　同时@程ssweet：子绾，你好。 　　 ☆、037 全网公关 　　程思思看着那条官博，发现不过短短十分钟时间，转发量已经十万多，评论更是几十万。 　　也许是因为大年夜的缘故，所有人都图个喜庆和吉利，所以没有喷子骂人。那么多评论，看起来都十分和谐。 　　“天呐！啊啊啊啊啊！李国正终于要拍新电影啦！啊啊啊啊啊啊！好开森！” 　　“为程思思打call！又是一部质量过硬的片子！” 　　“emmmm～程虽然黑历史多，但演技还是可以的，值得期待～” 　　“大年夜发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妈的！再去把梨清撸一遍去！” 　　“大年夜看梨清，楼上确定不是找虐吗？” 　　“女主角叫子绾？看起来好美？程的颜值能撑起来？” 　　“楼上搞笑的么？我思盛世美颜，不要太漂亮好么！” 　　“岐山南是个什么梗？季文的作品总是那么文艺，装逼。” 　　“话说李国正怎么回事？女主角又是程思思？” 　　“顶楼上，他俩肯定有一腿！” 　　“不可能，明明季文和李国正才是一对好么！指路季李贴吧，他俩的兄弟CP不要太燃好么！” 　　“我站里脊！明明大胡子李国正才是纯爷们好吧！李导千秋万岁，一统江湖！” 　　“楼上负分滚粗～我季才是总攻！” 　　…… 　　程思思翻看着评论，一颗心满盈盈的，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她能想象到季文会找她出演女主角，但没想到是这么直接的方式。等于向所有人宣布，这个女主角，非她莫属。 　　怀着满心的激动和忐忑，程思思给季文发微信：季老师，你就不担心我的名声那么差，会影响票房吗？ 　　季文：不担心。 　　程思思：为什么？ 　　季文：因为我对你的演技有信心。 　　程思思默了一会儿，发过去一个脸红的表情。 　　季文：早点睡吧，明天见。 　　程思思：你明天回来？ 　　季文：嗯。 　　程思思感觉像做梦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是夜，睡不着的，不仅一人。 　　灯红酒绿的水塔酒吧，大年夜依旧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周继军和谷茂林坐在卡座上喝酒。 　　他俩一个四十岁的鳏夫，一个母胎单身到三十九岁。家里都管不了他们，由着他们大年夜出来胡闹。 　　翻看着手机微博，谷茂林戏谑地瞥一眼周继军，啧声道：“季文竟然动真格的了，兄弟，我看你是没希望了，好好继续给我嫂子守身如玉吧！” 　　周继军没说话，端起一杯啤酒仰头喝尽，然后又倒上一杯，咕咚咕咚三两口，又喝了个底朝天。 　　抹抹嘴角的泡沫，周继军松开领口，拿起手机打电话。 　　对方似乎早已睡下多时，冷不丁接到电话，脑子迷糊着，还不太清醒。 　　无框镜片在飞碟灯下反射出一片幽蓝的光，周继军淡淡道：“把程思思的黑料都撤了吧，该封的封，该删的删。从明天开始，别再让我看见一个赃字。”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也不管对面那迷糊的人是否听清了。 　　谷茂林嗤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老周啊，你说你至于的吗？人家季文要护着的人，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周继军没搭理他，点起一支烟抽着，眼神沧桑如雪。 　　话说自从大年夜过后，新的一年开始，程思思忽然发现自己微博下面的那些污言秽语全都不见了。 　　但凡有骂她的言论出现，还不等人看清，便会遭到秒删。 　　再发多了，便会封号。 　　一时间，程思思这三个字，竟然变得格外敏感。 　　很多人提起她，甚至只写首字母CSS，生怕遭到删帖。 　　这全网公关做的，也是没谁了。 　　虽然程思思的事在网上不能提，但是私下的流言却一点都不少。 　　有很多人都说，程思思这次肯定是靠上大金主了，而且还是后台特别硬的那种。 　　虽然没人拿到明面上说，但是他们都在暗地里猜测，程思思背后的金主是谁。 　　据不完全统计，大导演李国正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一时间，李国正媳妇儿乔杉的微博下面，每天都有很多慰问团前去观光打卡。 　　间或留下一顶绿色的帽子，或者一堵墙加一朵红花，委婉地提醒这位善良可人的大学音乐老师，一定要看好她家的大胡子。 　　自从程思思的黑料撤掉以后，又不知被哪个大金主撑起后腰，一时间无数的广告和代言都找上门，各种节目和通告的约函更是像雪花片一般扑面而来。 　　战棠于是又牛气起来，走到哪里都腰板挺直神气活现的，鼻孔快要怼上天了。 　　可是程思思一个约函都没接。 　　因为季文说过，一个好的演员，最重要的是把戏演好。其它那些可接可不接的刷脸活动，还是以不接为好。 　　可是这样一来，就把战棠急坏了。不参加活动，那就意味着没有曝光量也没有钱。她这个当经纪人的，也赚不到外快。 　　于是战棠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连哄带诱的，想让程思思去参加一两个活动。至少把他们的日常开销挣出来。 　　然而程思思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知道《岐山南》里面，有一场重头戏是子绾的独舞。这对于毫无舞蹈基础的她来说，难度很大。 　　于是她让战棠帮她找了一位很有名的舞蹈老师，从基础开始，埋头苦练。 　　她若是练不好，就要用替身了。 　　前世的时候，子绾的角色由赵雨欣饰演，所有镜头都由她一人完成。 　　程思思也不想输。 　　于是从春到夏，又由夏到秋，程思思整个人瘦到九十斤，才终于将一套水袖独舞学出个神髓来。 　　在这段日子里，季文和李国正他们也没闲着。 　　从组织队伍到采买机械，从分解剧本到描画无数个近景远景总镜分镜，从选演员到制作各种服装和道具，从考察历史遗迹到踏勘选点和布景……历经大半年时间，终于准备得差不多了。 　　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岐山南》剧组在京召开发布会，终于宣布要开机了。 　　 ☆、038 您说啥就是啥 　　《岐山南》的拍摄地点在西安，程思思接到通知以后，收拾出三个大行李箱，已经做好去那里长住半年的准备。 　　但是战棠手头上不只她一个艺人，留在帝都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她不能跟着程思思去西安，只是帮程思思找了个聪明伶俐的小助理。 　　小助理是个19岁的小姑娘，叫庄静，中专毕业便没再上过学，但是心思活络，嘴巴又甜，办事能力也很不错。是战棠重点培养的小徒弟。 　　程思思上一世的助理也是她，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于是听战棠说过以后，她连多问一句都没有，便答应了。 　　倒是战棠有些意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平时让她干点啥，都是推三阻四、刨根究底的，不问清楚了，她是不会答应的。 　　程思思见到庄静的时候，是在自家门口。 　　按照行程安排，司机和庄静一起来接她，还有她的行李。然后司机再把她俩送去机场，赶晚上的航班去西安。 　　“女神！你好，我是庄静！”庄静敲开门，看到程思思，顿时一个立正站好，满脸的激动。 　　又是和前世一样的开场白，程思思早已见怪不怪了。她微微一笑，道：“进来吧。” 　　庄静进门以后，眼睛四处打量一圈，然后忍不住道：“女神，你家里好朴素啊！一点都不像你住的地方！” 　　程思思一边将电闸、水闸关上，一边道：“我就应该住在宫殿里，对吧？” 　　“哎？女神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啊？”庄静跟在她后边，笑嘻嘻道，“我真的觉得这里不符合女神的气质，宫殿都不够规格，女神您就应该住在天宫里！” 　　“行了，别贫嘴了，先帮我搬东西。”程思思吩咐道，“以后叫我姐就行，别一口一个女神的，听着牙碜。” 　　“女神您不爱听啊？那我叫您老大吧？”庄静巴巴道，“我怎能叫您姐呢，那不把您喊老了？” 　　“让你叫姐，你就这么叫。”程思思白她一眼，“再啰嗦，我让你师父扣你的工资！” 　　“姐！我错了！”庄静一手抓起一个行李箱，拖出门外，交给等在楼道里的司机。 　　程思思穿好外套，最后检查一遍门窗水电都关好了，这才跟庄静一起下楼。 　　飞机飞了不到两个小时，她们的航班抵达西安是晚上九点。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有司机来接她们去酒店，结果还不等办好入住，统筹导演老白便过来通知程思思，有一场雨中的戏要马上开拍，让她赶快做准备。 　　西安的雨水贵如油，说不定啥时候就停了。所以有幸碰到下雨的时候，拍戏就要赶快抢着拍。 　　程思思在前世看过很多关于这部电影的拍摄花絮，知道下雨赶戏这个梗。所以她在接到通知以后，只是微微愣了一秒，然后便点头答应下来。 　　庄静却不满意了，看着老白的背影，小声嘟囔道：“这才刚来呢，连坐一下都没捞着，就催着人拍戏，哪有这样的啊！” 　　“庄静，别乱说。”程思思拿上房卡，边走边教她，“我们是来拍戏工作的，又不是来度假享福的，加班赶戏是常有的事，你可不要替我乱摆架子。” 　　庄静吐吐舌头，连忙点头认错，“姐，我错了！您说啥就是啥！” 　　到了她们入住的楼层，刚出电梯门就看到导演李国正在那里风风火火地指挥着。让后勤安排发车，先将摄影、灯光和道具组拉到鸿雁寺那边布景。 　　看到程思思来了，李国正一点头，也顾不上和她叙旧，连忙安排美术组给她化妆换衣服。 　　今夜这场雨中的戏，是名满西川的美人子绾知道她的父王，有莘国的国君，要把她送给年近七十的周王，在雨中心碎欲绝，却不得不服从的那一幕。 　　程思思这边化着妆，李国正就坐在旁边给她说戏，拿着剧本一句句解读，重点强调子绾的心境。 　　提醒她一定要演出子绾心中的矛盾。一方面因为亲生父亲要把她当作一个玩物送人而悲痛；另一方面又理解父亲，愿意帮助他，用自己去换取整个有莘国的平安。 　　因为是在雨中拍戏，所以程思思的妆容也比较简单，只是薄薄抹上一层防水的面霜，然后将眉眼勾画出来，嘴唇微微一抹淡红便足矣。 　　至于发型则比较麻烦，由于程思思的头发比较短，不过刚刚及肩。发型师费了好半天功夫，终于将她的头发梳起来，混合着假发，梳成一个灵巧秀美的仙人髻。 　　再换上一袭精工缝制的雪白展衣，腰间用镶嵌着珍珠的丝带一系，顿时程思思整个人美得出尘。 　　“哇……太美了！思思姐，你绝对是我的女神！”庄静作两手捧心状。 　　程思思瞅她一眼，“行了，就你话多。” 　　“小庄说得没错啊，就是很美！”李国正抱着胳膊端详，笑得很满意，“子绾就应该这样。” 　　程思思正想谦虚一下，李国正催促道：“好了，都快出发吧，再不快点，雨都要停了！” 　　于是一群人挤满三辆通勤车，连夜冒雨赶往鸿雁寺。 　　鸿雁寺位于翠华山上，大约有七百多年的历史，虽然寺庙规模不大，但是建筑形式比较有西周时代的风格。 　　程思思这第一幕戏，就取景在鸿雁寺后殿的禅房外。 　　单层台榭，上有廊庑，黄墙灰瓦，葛布麻窗。 　　堂内一灯如豆，堂外夜雨霏霏。 　　程思思撑着伞站在台阶下边看剧本，一边酝酿情绪。 　　这一场戏，从头至尾没有一句台词。不用背台词，按说应该比较轻松。然而事实上，没有台词的戏，往往是最难演的。 　　她回想着前世，看电影的时候，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在这一幕中，那紧咬的牙根和痛苦又无望的眼神。无需任何言语，那一个眼神就诠释了所有。 　　“思思，准备好了吗？”李国正穿着雨衣站在摄像机旁，大喊着问道。 　　程思思深深吸一口气，放下伞，比了个OK的手势。 　　 ☆、039 对不起 　　 　　“OK！全体准备！Action!”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程思思缓步迈上台阶。 　　她走到正堂门外，低声喊了一句，“父王！” 　　暗夜寂静，惟闻雨声淅沥。 　　程思思紧咬着牙根，屈膝跪在雨地里，她紧紧盯着那扇门，泪水无声地混合在雨水里，顺着脸颊落下，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悲伤与乞求。 　　雨越下越大，摄影机位从她的左侧慢慢摇到右侧，寓示着子绾在雨中从上半夜跪到下半夜。 　　忽然，室内陡然一暗，那两扇封着细葛布的木窗漆黑一片，再没有一丝光亮。 　　室内的灯灭了。 　　程思思眼神微怔，继而垂下眼帘，俯身一叩首。 　　然后慢慢站起身，她的膝盖有些僵硬，在雨水里浸得冰凉。 　　她的衣裙已经完全湿透了，在雨中慢慢离去的背影，凄惶又悲凉。 　　“卡——”李国正喊停。 　　程思思刚走下台阶，闻言心下一沉。按照剧本，这一个长镜头，应该一直延续到她走过回廊那边，消失不见为止。 　　“导演，怎么了？”程思思冒着雨跑过来，有些不安。 　　庄静连忙给她撑伞，拿披肩给她裹住御寒。 　　“这个……思思啊，你看这一段，你这表情有些僵硬，不够自然。”李国正调着画面，一段段回放，“还有这里，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有点不够稳，情绪一定要沉下去。知道吗？” 　　程思思讪讪地点头，她也觉得自己演的不够好，“导演，我再来一遍！” 　　“先去换衣服，裙子开头不能湿。”李国正大声喊道，“服装、美工，赶快准备！” 　　换上一套一模一样的白色展衣，程思思又简单补了点妆，重新上场演了一遍。 　　跪在殿堂外面的时候，她努力告诫自己，一定要注意眼神。虽然天下着雨，但是该有的泪水也不能省。 　　结果没想到，还没演到一半，导演又喊了卡。 　　“思思，你这样不行啊！刚才那眼神完全不对！”李国正抓着头发，有些烦躁，“你是走神了还是怎么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导演，对不起……”程思思被连卡两次，心情一时有些慌乱。她满含歉意道，“容我先调整一下，给我几分钟时间。” 　　李国正摆摆手：“给你十分钟，你一定要给我调整好了！” 　　程思思连忙点头，撑着伞躲到一边去酝酿情绪。 　　庄静看出她压力有些大，也没敢跟过去。 　　这个下着秋雨的晚上，那么多人吹着风淋着雨，陪着程思思在这里演戏。可是她却总是找不到状态，一再NG，心里着实有些愧意。 　　她没好意思看别人，自己躲在伞底下翻剧本。 　　明明记得赵雨欣演这幕戏的时候，轻轻松松一个眼神，便令整场戏一气呵成。可是她却总也演不出那个眼神，动作总是无比的生硬。 　　接连又NG两次，三套戏服全都淋得透湿，用烘干机都来不及，而且小雨淋淋漓漓的，眼看是要停了。 　　有人在小声抱怨，“还能不能行了？冻死个人了！” 　　“思思也不容易啊，你又没淋雨，再冷能冷过她？”道具师老贺倒是很宽容，笑呵呵道，“大不了再来一遍呗。” 　　程思思站在一边，低着头没好意思说话。 　　李国正望望天，叹气道：“算了吧，这雨不行。思思刚过来，可能还没找到状态。今天先收工吧，改天再补。” 　　一众人拍拍手，开始撤场。 　　程思思走到李国正面前，满含歉意道：“导演，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演员NG那不是常事？别放在心上，也别有压力，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李国正点起一支烟，笑呵呵道，“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多了。有空多看看剧本，把剧本看透了，状态自然就有了。” 　　程思思心间涌过一丝暖流，点头道：“导演，谢谢您。” 　　回到酒店，程思思先去洗了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庄静很体贴，已经帮她冲好一杯板蓝根，预防感冒。 　　看着程思思坐在那里不说话，庄静满是担忧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思思挤出一丝笑，“你也忙了一晚上，晚饭都没吃，快去休息吧。” 　　庄静能看出她心情不好，也没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带上门出去了。 　　将板蓝根喝完，程思思扭亮台灯，拿出剧本开始研读。 　　她反复看着晚上演的那一幕戏，回想着赵雨欣在电影中的一举一动，将她觉得自己演得不好的地方做上标记，提醒自己一定要多加注意。 　　她住的是一个大床的标间，床前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 　　站起身试着走了一遍，她跪在床边地毯上，开始练习眼神和表情。 　　一遍又一遍，一直跪到腿都麻了，她却始终找不到像赵雨欣在电影中的那种感觉。 　　忽然间就有一种挫败感，程思思趴在床上，沮丧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演，才能达到赵雨欣那种水平。也许她的演技就是很平庸，完全无法企及赵雨欣那种实力派演技的高度。也许她接下这部戏根本就是个错误，她根本没那个本事能把这样难度的剧本演好。 　　要承认这一点，真是不甘心呀。 　　将剧本阖上，程思思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逼迫自己赶快入睡。 　　也许真的只是她没有状态而已。 　　等她休息好了，找到状态，也许一切就好起来了。 　　第二天醒来，又是忙碌的一天。 　　程思思还没吃早饭，庄静就拿过来一张排戏单，上面罗列着一周之内的场次、演员和时间安排。 　　她今天下午有一场戏，是子绾初到周国，坐着马车进城门那一段。 　　按照剧本，这一幕戏依旧一句台词都没有。子绾只是坐在车厢里，然后隔着红色的纱帘，被站在城楼上的男主角公子考瞧见一眼。 　　这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幕，却是整个电影的开场，关乎男女主角缘劫开端的至关重要的一幕。 　　程思思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的惊艳。 　　金色鸾驾，红纱千丈，有莘国十七公主和亲，嫁入周国，嫁给六十七岁的周王。 　　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公主坐在马车里，玉颜红妆，慵懒地笑着。她就那么笑着，眼底一片死寂。 　　周国富庶又强大，可以向有莘国提供粮草马革和油盐丝帛。用一个公主换取国计民生，很划算。 　　即便在这之前，她是整个西川最美的公主，是有莘国君最疼爱的女儿。 　　但也只是在那之前。 　　不得不说，赵雨欣的演技是真的好。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摘得影后的桂冠。 　　程思思担心自己再演砸了，闷在房间里，苦苦练习了一上午。 　　然而没想到的是，下午上场，又是无数次NG。 　　每次听到导演喊卡，程思思的心便往下沉一分。渐渐的，她连基本的平静都保持不住了，紧锁着眉头，感觉情绪随时会崩溃。 　　学了四年表演，大大小小演过无数场戏，程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连基本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那一个“卡”字，几乎变成她的魔咒。 　　她从未这样害怕过听到那个字眼。 　　“思思，休息吧。”李国正也身心疲惫，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走了。 　　片场顿时议论纷纷。 　　虽然他们都很小声，但是总有那么一两句飘进耳中。 　　程思思感觉前所未有的难堪。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从片场走回她的专车上，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关上车门，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抱着膝盖缩在座位上，感觉自己配不上这辆车。配不上整个剧组给她的优待。配不上导演给她量身定做的那六十八套精致华美的戏服。也配不上季文让她出演女主角的这份私心。 　　 ☆、040 滕影帝 　　 　　回到酒店，程思思心情恹恹的，没脸去餐厅和大家一起吃晚餐。于是便躲在房里，让庄静去帮她带一碗杂粮粥。 　　不一会儿，庄静回来了，除了杂粮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她一边将小菜摆到桌上，一边忍不住气道：“姐，你没出去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太气人了！” 　　程思思面无表情道：“我演得不好是事实。” 　　“姐，我看过你演的梨清，特别好，我特别喜欢！谁要说你没演技，那就是他眼瞎！”庄静握拳道，“咱们从刚下飞机就开始拍戏，饭没吃一勺，水没喝一口，还去淋了一晚上雨！今天你还顶着发烧去片场，不就是多来了几遍吗？谁能保证一遍保过？那些人也太刻薄了，竟连一点同情心都……” 　　“庄静，你先出去吧。”程思思面色疲惫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哦……”庄静讪讪地闭上嘴，走到门口，又嘱咐道，“你记得把感冒药吃了啊！” 　　程思思点头。 　　等庄静出去，没多会儿，电话响了。不用猜，是战棠。 　　程思思看一眼屏幕，将电话挂断，躺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演戏是不是也有瓶颈期。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也找不到入戏的状态。甚至一对上摄像机就别扭，一听到导演的声音就紧张，完全找不到演戏的感觉了。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为什么会这样？ 　　程思思思索着，她觉得不是身体的原因。虽然她确实没休息好，虽然她确实感冒了，但也不至于出现一上场脑海里就一片空白的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她能力有限，水平不够，演不了这个戏？ 　　该怎么办？就这么放弃？ 　　程思思痛苦地闭上眼睛。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可是不放弃，她又怕因为自己的差劲，拖累整部电影的水平，败坏季文的口碑。 　　想起季文，她摸起手机，打开他的微信。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季文要去法国洽谈他的散文集外文出版事宜，顺便去凡尔赛家里看看父母，估计还要三五天才能回国。 　　程思思不想打扰他。默默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哭。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季文说过，他对她的演技有信心。她怎么能让他失望？ 　　找到王洪梅老师的号码，程思思给她打电话，想向她请教一下，找不到演戏的状态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电话接通以后，是王洪梅老师家的保姆接的，说王老师因为感冒，正在休息。程思思便没再多说什么，问候几句，然后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爬起来吃东西，将那些粥和小菜都吃完，又吃了两粒感冒药。然后将垃圾扔掉，去卫生间洗漱，敷上面膜，回到房间里练瑜伽。 　　她没再看剧本，感觉累了便上床休息，争取在十点前睡着。 　　她决定先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困难。 　　然而越想睡的人，往往越睡不着。程思思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一次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早晨不到七点，她又被庄静的敲门声吵醒，催促她赶快准备，上午第一场就是她的戏。 　　程思思从床上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可是真要叫她睡，她又睡不着。似乎陷入了恶性循环中，无法摆脱。 　　虽然感觉身心疲惫，可程思思还是坚持着洗漱穿衣整理出门，按照饭点去餐厅吃早餐。 　　已经让庄静帮她打了两次包，她总不能天天都自己躲在房间里吃饭。就算别人不说她矫情，她也会嫌弃自己没出息。 　　到了餐厅，只见左边是中式早餐，右边是西式。中央有二十几张桌子，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在那里吃早餐。 　　程思思走到右边，端着盘子夹了两片全麦面包、一点蔬菜沙拉和一杯热牛奶。然后目光一扫，找张无人的桌子坐下。 　　旁边桌上有几个剧组里的女演员，她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那里闲聊。看到程思思过去，她们便都没声了，相互挤挤眼睛，低头暗笑。 　　程思思佯装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默默吃自己的东西。 　　那几个女演员她都不认识，只是看着面熟，大概是剧组里面饰演宫女丫鬟的那些小演员。在戏中大多都是背景板，只有偶尔出挑的几个，才能有个一句半句的台词。 　　“我都吃完了，要不咱们先走吧？”坐在边上那个娃娃脸的女演员开口道。 　　“再等等吧，滕辉还没来呢，他肯定要吃早饭的！” 　　“那可不一定，人家影帝说不定有单独的小灶？”另一个尖细眉的女演员摇着头很不赞同。 　　中间的瘦长脸女演员十分淡定，“不会的，滕辉为人很低调，从来不会耍大牌。他以前在别的剧组的时候，都是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影帝就搞特殊。” 　　“我也在访谈中看过，滕影帝拍起戏来总是废寝忘食的，从来不会挑剔剧组的条件。而且他特别有礼貌，特别有风度，对每个人，甚至是茶水小工都彬彬有礼的！” 　　“滕辉确实挺正的，既有品行，又有演技。可不像那些光靠脸上位的，演技没一点，脾气却一大堆。” 　　“对呀，我男神可好了，一点影帝的架子都没有！”娃娃脸的女演员捧着脸笑，“你们说，我等会儿能不能去问他要一张签名照？” 　　“你男神不是周继军吗，什么时候又变成滕辉了？” 　　“周男神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还是比较喜欢滕男神这种近距离的，起码还能在一个剧组里碰到！” 　　“不就是花心嘛，说得那么好听，像你这种渣女我见多了。” 　　“哎哎！快看！滕辉来了！” 　　旁边那几个女演员立时噤声。 　　程思思也抬眼看向门口，只见滕影帝和他的两个助理走进来，但是第一眼注意到的人只有他。年近三十却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剑眉星目，身材高挺，一身黑色宽松的休闲服，衬得他整个人白皙又清俊，潇洒又矜贵。 　　整个餐厅里暗暗一阵骚动，尤其是里面的女性。不管是女演员还是女服务员。 　　滕辉他们三人取餐点，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似乎见惯那种场面，被人注视习惯了，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吃早餐。 　　滕辉的吃相很好，不紧不慢的，斯文又优雅。连程思思看着都忍不住暗叹，这个男人真的是魅力无限，一举一动都牵动女人的心思和神经。 　　因为前世和滕辉有过合作，所以程思思对他比较熟悉。知道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但其实骨子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对所有人都很礼貌，又与所有人都不亲近。他在这个娱乐圈里人缘很好，但又没几个交心的朋友。他就像一个温润如玉的独行侠，往来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他不关心任何人，他专注的就只有他自己的作品。季文曾经夸赞过他，说他是一名真正的演员。 　　如今她就要和这位真正的演员演对手戏了，还是在她这种找不到状态的情况下。程思思盯着滕辉那俊美无俦的侧脸，感觉压力如山般巨大。 　　 ☆、041 压力太大 　　 　　吃过早饭，程思思和庄静赶到片场。 　　今天上午要拍的是男女主角第一场面对面的对手戏——子绾与公子考前后脚去周王后的居处，在文秀宫门口碰上，公子考看呆了眼，子绾却对公子考并未在意。子绾脸上总是笑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公子考却被她的笑容刺痛，为她心疼。 　　程思思早已将剧本背得滚瓜乱熟，自己又在心里默默演习了无数遍，可是一看到李国正，她又忍不住开始紧张。 　　自打开机以来，拍摄就进行的不顺利，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一堆乱事，李国正愁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看到程思思走过来，他一边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问道：“怎么样啊，思思，今天状态还行？” 　　“导演……”程思思不无尴尬道，“我先演演试试吧，要还是演的不好，您别生气……” 　　“我生气有什么用？”李国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道，“啥都不说了，先去化妆吧。” 　　程思思一进化妆间，顿时就看到滕辉正在里面，发型师正在给他粘假发，梳成西周时代那种男子的发髻。 　　从镜中看到程思思，滕辉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嗨。” 　　程思思连忙回以礼貌的一笑，“您好。” 　　滕辉淡淡颔首，没再说话。 　　程思思找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一边等着化妆师给她上妆，一边忍不住担心。要是待会儿开拍以后，她还是找不到状态，不停NG，像滕辉这样出了名的好脾气好礼仪，是否也会被她搞得不耐烦？ 　　结果第一遍试演，竟然异常顺利。 　　李国正眼睛亮起来，乐得直拍巴掌，“思思！这就对了嘛！就要这样！来来来，都准备起来，开拍了！” 　　程思思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松一些，暗暗舒出一口气。 　　退回到宫墙转弯的地方，她整理衣裙，然后在听到“开始”以后，缓缓迈步走上前去。两个小婢女跟在她后面，低着头亦步亦趋。 　　细小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到文秀宫门口的正道上，滕辉饰演的公子考，玉冠束发，身形挺拔，着一身玄色深衣，急匆匆走来。 　　程思思走到路边，距离滕辉还有几步距离，她扬起眉梢，刚要笑，突然导演又喊“卡——” 　　程思思心下又是一沉。 　　“思思！你刚才那表情不对，笑得不够自然！而且你的头总是向左边歪着干什么？睡落枕了？”李国正一手提着扩音喇叭，窝火道，“刚才那一遍不是演得很好吗？你就按刚才的节奏来，放轻松一些！各就位，再来一遍！” 　　程思思重新回到起点，刚提起的一点信心又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大冷的天，她手心里却汗涔涔的，努力回想着电影里面，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在这个时候是怎么表现的。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一投足，一迈步一回首，都透着美感。 　　程思思心下焦躁得如同火烤油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又是一声“卡”，她甚至还未走到半路。 　　李国正揪着头发，叹气道：“都休息吧，歇十分钟！” 　　程思思满脸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到对面滕辉那轻微皱起的眉头与不赞同的目光，越发感觉无地自容。 　　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走到休息区，挑了个远离众人的位置独自坐着。 　　庄静脸上也有些尴尬，走过来递给她水杯，“姐，你喝点水吧。” 　　程思思接过水杯抱在手上，也没喝一口，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她到底是怎么当上女主演的？就这演技……””旁边有人低声碎语。 　　“李导和她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上一部梨清，也是她主演！李大导演的御用女主角，嗯……” 　　“那个梨清，我看过，演得还不错啊？怎么知道她现在会这样？” 　　“演个尼姑需要什么演技？不过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谁不会啊？再说了，你又没参与过那部戏，你怎么知道她拍梨清的时候，到底NG了多少次？怕是李导最大的投入都花在给她准备的胶片上了！”那几个人说着，低声笑作一团。 　　程思思佯作未闻。 　　庄静却是很气愤，但又不知该怎么反驳他们。如果是刚开始那几天，她还可以说她家女神是初来乍到，没休息好。但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女神一上场却总是NG，由不得人不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演技？ 　　“姐……你别往心里去啊，他们那些人都是闲的难受，不挑人毛病不开心……”庄静搜肠刮肚地安慰道，“要不下午先请个假？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程思思摇摇头，没说话。 　　她不想请假，请假意味着逃避。她不想逃避。 　　咬咬牙，她站起身，走到在西边休息的滕辉面前，挤出一丝笑，“滕……哥，您好。” 　　“客气了。”滕辉放下剧本，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有事吗？” 　　程思思看着他旁边的那两个助理，有些不自然道：“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滕辉微微颔首，站起身，率先走到远离众人的路边，回头看着跟过来的程思思，“有什么事，请说吧。”他两手插兜，面带微笑站在那里，绅士十足。 　　“我想向您请教一下……如果一个演员，找不到演戏的状态，应该怎么办？不知道您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程思思赧颜道，“刚才您也看到了，我最近，很糟糕……” 　　滕辉点点头，温声道：“演员找不到状态，这是常有的事，我也经常会有这种情况。不过据我观察，你刚才那些表现，不像是找不到状态，而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太大？”程思思蹙起眉头。 　　“是啊。”滕辉道，“如果是找不到状态，那会有很多意外发生，比如说，最常见的就是笑场。但是你想想，你有笑场过吗？没有。你的问题就是压力太大，导致你的表演太过用力，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不够自然，不够放松。” 　　程思思闻言若有所思，她的确没有笑场过，每次NG时的气氛都很沉闷，这的确是不正常的。 　　“别把演戏当成一种负担，那样是不行的。你自己慢慢调节吧，将心态放松下来，自然就好了。”滕辉说完，微一颔首，转身走了。 　　程思思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说一声“谢谢”。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默默回想着滕辉说的那些话。他说的一点没错，她的确是压力很大。如今这样，一上场就NG，任谁能压力不大？ 　　导演李国正也无数次跟她强调过，让她放松一些，自然一些。可她就是做不到。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放松下来，只觉得一站在镜头前就浑身僵硬，好像要上场打仗一样严阵以待。 　　休息结束，接连又演了两次，结果还是不行。 　　李国正无奈地摇头，让程思思回去休息几天，把她的场次向后调。 　　程思思回到酒店，趴在自己的床上，把脸埋了起来。不知道趴了有多久，外面天都黑透了，她感觉浑身无力，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曾因为连续的失眠，去看过心理医生。她认识一个挺好的心理医生，治疗效果很不错。虽然记不清那个医生的电话，但是记得他的名字叫徐坤。 　　程思思正想给战棠打电话，让她帮忙联系一下徐医生，忽然外面响起敲门声。 　　放下手机，程思思不情愿地爬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那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季文。 　　 ☆、042 那你改吗 　　 　　“季老师？”程思思瞪大眼睛，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要晚几天吗？” 　　季文走进来，随手将门关好，然后长手一伸，将她抱在怀里。 　　感受着他的怀抱，又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松木味道，程思思紧绷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搂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鼻子有点酸，心里又有点甜。 　　“老李说你这几天状态不好？”季文揉揉她的头发，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怎么了？” 　　“就是压力有点大。”程思思揪着他衬衣上的扣子，哼唧道，“怕演不好。” 　　“怎么会演不好？我又不是没看过你演戏。”季文将她下巴抬起来，打量一圈，皱眉道，“瘦了，有黑眼圈，气色也不好，看来这问题还挺严重。” 　　程思思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丑样，抬手捂着脸，“你就是为我这事跑回来的？是不是没回家？” 　　“没来得及。”季文道，“老李电话催着，我再不回来，他就要去抓我了。” 　　“都怪我……”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李导没说要把我换了吧？” 　　“那倒没有。”季文笑，“他就是嫌我写的剧本不好，让我回来改剧本。” 　　“那你改吗？” 　　季文暼她一眼，一脸“你觉得可能吗”的表情。 　　程思思被逗乐了，嘿嘿傻笑。 　　“走吧，和我去放映室看看你的片子。”季文说着，拉开门，当先走出去。程思思连忙穿上外套，跟上。 　　到了放映室，这是酒店里的一个小型会议室，靠墙的桌上摆着成堆的摄影器材，居中的会议桌上有七八台电脑还有几台放映机。摄影师老林正在调试其中一台机子，将画面投放到对面的白墙上。 　　简单和老林打了个招呼，季文和程思思拉开椅子，还不等坐下，李国正推门进来了，小陈跟在后面端着保温杯，里面泡的不是枸杞，而是上好的大红袍。 　　“导演……”程思思连忙帮他拉开椅子，低眉顺眼的，十分殷勤。 　　李国正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道：“思思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要不是看着你季老师的面子，我早骂你了。” 　　“导演，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程思思陪着笑脸，十分心虚。听他那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已经知道她和季文在一起的事了？ 　　她悄悄看向季文，想用眼神询问他一下。可是季文根本没看她，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翻看桌上那一摞场记。 　　“瞧瞧你家思思，光她的场记就这么两大本，这才开拍几天啊。”李国正啧声道，“再这么下去，她就变成NG王了。” 　　什么叫他家思思？越说越没谱了。 　　程思思脸颊泛红，快速瞥了小陈和老林一眼，发现他们似乎并未注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见季文半天没说一句话，李国正把保温杯往他那边一推，“喝茶吗？” 　　“不了。”季文将场记本阖上，“先看片子吧。” 　　老林早已将画面调好，按下播放键。只见对面白墙上投映出程思思那第一场雨夜的戏。 　　季文刚看了两分钟，眉头就皱起来，让老林又倒回去重放一遍。看完第二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程思思坐在边角的位置，看着墙上的画面，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视，尴尬得坐立不安。 　　“哎哎，停，就是这块儿。”李国正指着屏幕，跟季文道，“我说过多少次了，跪在那里的时候，眼神一定要沉下去，你看她都演了些什么？”回头看着程思思，他招手道，“思思，你来说说，你在这一幕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程思思抿着嘴没说话，摆出一脸的愧疚。 　　季文皱着眉头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让老林把画面调回到李国正说的那个地方，沉吟道：“其他动作还好，但是一到这个地方，她的表现就有些别扭？” 　　李国正唔了一声，用指节敲着桌面，“你再看看后面那些，都是一样的别扭。” 　　季文皱着眉坐在那里，一直将所有底片全部看完，时间已至深夜。 　　程思思感觉脸皮厚厚的，为自己那些拙劣的表现而汗颜。尤其是当着季文的面，她的演技实在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季文淡淡扫她一眼，向后靠到椅背上，“老李，你觉着，她这是什么问题？” 　　“我说她就是压力太大了，让她放松，她却越说越紧张。”李国正端着杯子，戏谑道，“要不我给放个假，你带着……要不让她出去玩玩，散散心？” 　　虽然李国正改口很快，可是程思思还是听出来了，他前一句话八成是想说，让季文带她去散心。为什么让季文带她去？百分百是知道了他俩在一起的事。 　　脸颊又开始发烧，程思思颇有些难为情。戏演不好，谈恋爱倒是没落下，也不知道李国正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唉…… 　　“我看她不像是压力大。”季文指着屏幕，“你看她演得那个别扭劲儿，就像把一个170的人硬塞进一套160的衣服里……像不像在假装某个人？” 　　“假装？” 　　季文点头，“确切地说，她好像在模仿，模仿某个人的行为举止，模仿某个人的演技。” 　　模仿？ 　　程思思皱起眉，忽然间心头一个激灵，她满脑子都是赵雨欣演的子绾，每一场戏每一个镜头，她都在脑海里学着赵雨欣的动作和神态，默默演习过无数遍。那可不是模仿是什么？ 　　只见季文和李国正、小陈他们齐刷刷看向她，顿时背心有些冒汗。 　　季文问道：“思思，你到底在模仿谁？” 　　不敢说实话，程思思慌忙掩饰道：“我……我最近在追《锦绣王朝》的电视剧，赵雨欣饰演的素月郡主演的特别好，我可能不自觉的受到些影响……” 　　李国正十分无语，白她一眼，“一个西周一个明朝，相差两千多年，行止礼仪完全不一样，你去模仿她做什么？” 　　程思思讪讪的，不敢多言。 　　季文看着她道：“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你自己调整吧，不要去模仿别人的风格和演技，尽管拿出你自己的本色来。” 　　“可是……”程思思皱起眉，“赵雨欣是圈内公认的演技派，如果子绾由她来演……你们不觉得，她会比我演得好吗？我也许演不出最好的子绾……” 　　“你这叫什么话？临阵想退缩？”李国正生气了，虎起脸道，“身为女主演，竟连一点努力的劲头都没有，光想着自己演不好。怕演不好，你早干什么去了？一开始就别接戏啊！” 　　“好了，老李。”季文又看向程思思，沉声道，“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演员也会有一千个子绾。不要担心自己演不好，因为子绾本身也不完美。而你演她，刚刚好。” 　　李国正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凶了，又咳嗽几声，缓和道：“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后两天给你放假，不用着急，慢慢找状态。我不求你演多好，能演出你自己的本色来就行。” 　　程思思轻声应着，也没敢再多说什么。和两位大佬告别，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找到问题所在，可她心里依旧没底。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可是拿下23 亿票房，甚至凭借那部影片，斩获当年的中艺奖最佳女主角与最受欢迎女演员两项大奖。如果她不去模仿赵雨欣，那她要怎么演，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条微信。 　　程思思摸起手机，看到是季文发来的：我说过，子绾是为你所写，你就是最好的子绾。 　　默默看着那一行字，程思思感觉像一股暖流涌过心间，在这深秋的寒夜里，慢慢抚平了她所有的焦虑和不安。 　　不再去考虑赵雨欣和票房，又放下所有担心和犹豫，程思思的斗志前所未有地昂扬起来。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演出一个不一样的子绾，一个只有她程思思才能演出来的子绾。 　　 ☆、043 无功不受禄 　　虽然李导演给放了两天假，但程思思并未离开剧组。只是在别人拍戏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默默地，一点一滴地描画着子绾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因为她这个女主角缺席，所以这两天排的全都是男主角和其他一些配角的戏。 　　其中有两个饰演周王后身边小宫娥的女演员比较惨，她们一会儿要跑去给男主角公子考送口信，一会儿又要给周王后捏肩捶背揉腿，因为说了女主角子绾的闲话，还要被周王后罚跪。两天坚持下来，她俩已经差不多连续演了六场戏。 　　“导演，您这也太偏心了吧？女主角是人，我们演配角的就不是人了？”听说又要加拍一场，其中那个瘦长脸的女演员不干了，跑到李国正面前说理，“我们一上午拍了三场戏，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好不容易演完了，您又要加拍一场？能不能麻烦您行行好，先让我们休息一下嘛？” 　　李国正用手耙拉几下头发，哈哈笑道：“好吧好吧，休息休息！都辛苦了啊，演得很好！” 　　“那就谢谢导演了！”瘦长脸女演员秒换上一副笑容，拉着另一个娃娃脸的女演员去旁边休息。转身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嘴角一撇，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神一般的翻脸速度和演技，也是个人才。 　　程思思目睹了全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瘦长脸听到她的笑声，脸色顿时一沉，明显是想朝她讥讽几句但又不敢的样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拉着娃娃脸远远的坐到休息区边上。 　　庄静刚去洗了一大盆葡萄过来，单独给程思思盛出一小盘，然后端着果盆去分给导演、摄像及其他演员。 　　分完一圈回来，果盆里还剩下好几串葡萄，庄静又走过去分给瘦长脸和娃娃脸。 　　“谢谢，不用了，我们不吃。”瘦长脸冷着脸拒绝。 　　庄静热情道：“吃吧吃吧，这葡萄很甜的，思思姐特意让我买来分给大家吃的。” 　　“不用了，无功不受禄。”瘦长脸明显的不想搭理她。 　　“大家都是一个剧组的，不用这么客气啊，吃点吧，这葡萄是特别甜的美人指，抗氧化对皮肤好！”庄静卖力地推销着，然而人家依旧不领情，就是不稀罕吃她一粒粒洗得发光的葡萄。 　　“庄静，回来吧。”程思思早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人家不稀罕搭理她，她也不愿拿热脸去贴。 　　庄静热情受挫，有些尴尬地走了回去。 　　只听那边娃娃脸小声道：“你干吗不吃啊，人家也是好意。” 　　“谁稀罕她的好意？她有那收买人心的功夫，自己好好练练演技才是正经。”瘦长脸撇嘴道，“要不是她又NG又请假的，耽误那么多时间，我们至于排戏这么紧吗？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还不都怪她！” 　　瘦长脸说话声音不小，显然是心里有气，故意让程思思听见的。 　　庄静回头瞪她一眼，“你说谁呢？” 　　“说谁谁自己心里清楚。”瘦长脸冷哼。 　　“哎，你这人……”庄静感觉很可笑，“好心好意给你吃葡萄，反倒落了一身埋怨？” 　　“好心好意？呵呵……”瘦长脸也嗤笑道，“拿去分了一圈剩下的，才拿给我们，这也叫好心好意？不过是觉得我们演丫鬟的不重要罢了，埋汰人也没有这样的。” 　　“谁埋汰你了？我辛辛苦苦洗的葡萄，都是一样的，怎么就成剩下的了？”庄静气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林黛玉了，什么都要先紧着你不成？” 　　娃娃脸扯一下瘦长脸的袖子，叫她少说两句，瘦长脸却没听她的，满含嘲讽道：“我可不敢当林黛玉，冷了不行热了不行的，下雨不行出太阳也不行的，就没个行的时候。” 　　程思思原本不想搭理她，可是这瘦长脸的女演员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了。她斜睨着瘦长脸，轻笑道：“您这么大的火气，看来是对我很不满啊。” 　　“难道我说错了吗？”瘦长脸也假笑起来，“打开拍以来，您哪场戏不得重复个十几二十次？合着我们这些演配角的就活该陪着你演一遍又一遍？” 　　“您教训的是，我的演技的确有待提高。”程思思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我也善意地提醒您一句，少些抱怨，多与人为善。如果您能谦逊一点，隐忍一点，再熬两年，应该就不用一直演丫鬟了。” 　　“你……”瘦长脸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气哼哼地站起身，拉着娃娃脸走了。 　　庄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思思的神色，“姐，你别和她们计较哈，她们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程思思摇摇头，“我要是计较，早气死了。” 　　早已经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李国正大腹便便地走过来，隔着护栏问道：“怎么了，又被人家嘲讽了？” 　　“导演，怎么连您也这样呢？”庄静替她家女神抱不平。 　　“谁叫她演成那个熊样，谁见了不笑话？”李国正两手撑在栏杆上，笑呵呵道，“怎么样啊思思，歇了两天了，下午要不要上场试试？” 　　程思思站起身，目光在远处正在给几个演员说戏的季文身上停留了一秒钟，然后莞尔一笑，“好啊。” 　　休息这两天，她没看剧本，也没逼着自己练习演技。她只是默默坐在那里，想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季文说，子绾是为她所写。 　　原本她以为是子绾的美丽，还有公子考对子绾深切的爱。她以为季文借这个故事，夸赞她的美丽，以及借公子考这个人物，来表达他对她的喜爱。 　　其实不然。 　　作为一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子绾却被父亲当作玩物一样送给周王。她被她的父母手足抛弃了，也被她的国家和子民抛弃了。她名义上是嫁到周国和亲，实际不过被填入周宫丽人坊，以供周王族歌舞取乐。 　　然而周王族的大皇子公子考，却迷于她的美貌，惑于她的性情，忍不住被她吸引，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确切地说，应该是子绾引诱了他。 　　她发现那个皇子总是一见她就面红耳赤，好像吃了他们有莘国特产的阳姜。她觉得有意思，便总是拿眼瞧他。于是他的脸就更红了。 　　暴雨倾盆的那个夏夜，公子考留宿于宫中。他在临窗观雨的时候，却看到子绾甩着水袖在对面的廊亭里独舞。他忍不住撑伞过去，话还未说一句，就被子绾的水袖蒙住眼睛，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撞进怀里。 　　大雨淹没了整个世界，所有欲望在暗夜里沉沦。情动过后，子绾靠在迎枕上慵懒地笑，问：三皇子吗。 　　公子考内心一痛，她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她根本不在意。 　　子绾总是那么笑着，笑得慵懒而随意。而她的笑容却未达眼底，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公子考极不爱她的笑。他宁愿看她哭，希望她把所有委屈哭出来，让他来安慰。可子绾却总是笑的，从未哭过。 　　我会求父王把你赏给我，我会带你走，我会娶你！他发誓。 　　是么，那真好。子绾依旧笑着，若不在意。这种话听听就好了，谁也不会当真。 　　所以当周王被商王帝辛囚于羑里，公子考求于她面前，要拿她去换回他的父王时，她并不意外。不过是个玩物而已，去哪里不是一样？子绾笑着应允，她本就没得选。 　　公子考的眼睛却红透了。他拉着子绾的手发誓：我会去救你回来的，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那好啊。子绾依旧笑得风轻云淡的，若不在意。 　　于是周国遍寻天下宝物，将驺虞瑞兽、鸡斯之乘、有熊九驷，以及美人子绾，献于商王帝辛。帝辛见子绾而心大喜，放周王归国。 　　子绾在商王宫里依旧笑着，即便帝辛是个暴君，可她却没什么可怕的。她早就不知道害怕是什么了。 　　直到公子考出现那一天。他竟然真的来了？ 　　子绾瞪大眼睛，第一次失去了笑容。 　　商王宫的武卫是十分残酷而无情的，公子考被斩杀在通往大殿的九十九级台阶上。 　　子绾，我来了，我说到做到。 　　公子考望着大殿上的子绾，露出最后一抹笑。 　　而子绾却哭了。 　　她以为她再不会为什么而哭，却没想到他说的那些话竟然是一片真心。 　　…… 　　程思思不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一样被父母所遗弃，所以她的心态几乎与子绾是一样的。 　　她很少在乎什么，她的每一天都一样，即便在下一刻离开这个世界，她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她可以很努力，她也可以随时放弃，因为她没什么可牵挂的，因为这世上没人在意她。 　　所以她做起事来总是任心任性，很少去担心和考虑什么。大不了就拼了，拼不了就不要了，她一个连自己都不在意的人，对外界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甚至是季文。 　　嘴上吆喝着离不开他。实际她有他很好，她没有他，也不过一些难过而已，仅此而已。因为她不会去抗争，因为她从心底里觉得孤单，这个冷漠的世界，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她的。 　　而季文看透了她。 　　所以他写这个故事，便是要告诉她：即便子绾被整个家国亲人所遗弃，公子考对她的爱是真的。即便她程思思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他季文对她的心，是真的。 　　 ☆、044 趁热打铁 　　按照导演李国正的考量，下午排的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子绾与公子考在未思宫里幽会。 　　子绾是丽人坊里的舞姬，大皇子公子考要看她跳舞，不过是招之即来的事。 　　化妆师给程思思化了一个极其艳丽的醉花妆，再换上一套水红色的飘逸长裙，衬着她那洁白如雪的肌肤，越发显得整个人艳丽无边。 　　程思思看着镜中的人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子绾，就应该是这么笑的吧。 　　从化妆室出来，迎面正碰上李国正，只见他瞪大眼睛愣在那里，一时竟忘了言语。 　　程思思连忙收起笑容，点头问好，“导演，这会儿开拍吗？” 　　“拍……啊，这就开拍！”李国正举起手上的大喇叭，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就对了啊，你这状态！思思，赶快！外面都准备好没有？各就位了啊给我！” 　　一番忙乱过后，镜头开始。 　　程思思饰演的子绾应召来到未思宫，为公子考及宾客献舞。然而等她去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宾客，只有公子考一人。 　　这是继那个暴雨漫天的沉沦之夜过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子绾！你来了！”滕辉饰演的公子考三两步跳下台阶，跑到程思思面前，微红的面颊带着一丝羞涩和激动，一如情窦初开的菁菁少年。 　　“公子。”程思思福身行礼，也不问宾客为什么不在，轻笑着问道，“想看什么舞？” 　　公子考一愣，讷然道：“皆可……” 　　走到大殿中央，随手将袖子一抖，程思思转了个圈，漫不经心地舞了起来。 　　公子考说了，什么舞都行。导演李国正便让她自己随便舞，谁知道三千多年前的西周舞蹈是什么样子？叫她尽管自己随便发挥就是，不行再改。 　　于是程思思便甩着水袖胡乱舞着，纯粹应付一般重复着几个转圈和甩袖的动作，却恰好正应着子绾此时的心境。 　　她原本是骄傲尊贵的公主，如今却沦为最低贱的舞姬，供人赏玩取乐。她已经没有一丝尊严和体面，却又不得不屈服于这种命运，在这个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贵人面前展示她作为一个玩物的美丽，即便他说过他爱她。 　　程思思一边舞着，一边淡淡地笑，好像在笑这个世界，又好像在笑她自己的可怜和可悲。 　　她想起刚上大一那一年，为了攒学费，她到处应聘兼职模特，好的一天挣二三百，便宜的一天不过八十块。那个冬天特别冷，她在一家保暖内衣店当促销模特，只穿着一身保暖站在店门外的冷风里，由着往来的行人驻足围观。 　　那些人羡慕她姣美的面庞，羡慕她美好的身材，然后再鄙夷她的行径，可怜她的身世。好人家的女孩，哪有出来做这个的？ 　　真正的公主，哪有出来做舞姬的？ 　　所以沦落至斯，再去想什么从前，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不过是守着眼前的日子，一天一天过下去罢了，过到哪天算哪天。 　　程思思旋转得头晕，脸上的笑容却未停。她闭上眼睛越转越快，那天旋地转的感觉令人痴迷，她放纵自己欢笑出声。 　　滕辉饰演的公子考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进怀里紧紧抱住，满心疼惜道：“你不要笑了，你想哭就哭吧。” 　　程思思从眩晕中缓和过来，侧首靠在他肩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哭什么，有用吗？” 　　公子考语结，讷然道：“你若是想家，我可以去求父王，送你回去看看。” 　　“想家？”程思思抬起头，将他握在自己胳臂上的手一寸寸移开，哂笑道，“我早就没有家了。” 　　说完那句话，她最后瞄一眼公子考，轻笑一声，甩着袖子转身走了。 　　等她从殿门出来，这一幕戏结束，李国正竟还犹自看着，忘了喊卡。 　　“导演，怎么样，还行吗？”程思思走过来询问，心下有些没底。 　　李国正这才反应过来，拍起巴掌，满脸欣慰，“行！太行了！这样就对了！” 　　原本等着看她热闹的那些人，尤其是瘦长脸那几个，没看到预想的NG场面，撇撇嘴，无趣地走开了。 　　滕辉反而走过来，朝程思思颔首微笑，“看来是找到状态了，这场戏演得很好，很有感染力。” 　　李国正哈哈笑道：“是演得不错！人家滕辉可是影帝，思思的表现竟然也不遑多让！你俩要是每场都能这么发挥，那我就省心了。” 　　程思思谦虚道：“多亏导演和滕前辈帮我指点迷津，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好啊。”李国正搓着下巴，“趁热打铁，再来一场怎么样？” 　　程思思和滕辉对视一眼，欣然应允。 　　于是又排上一场他俩的对手戏：因为周王被商所擒，公子考要将子绾送给酷爱美色的商王帝辛，以换取放周王归国的机会。这是整个周国文武百官合议的决定，即便公子考百般不愿，却也无法阻拦。 　　他于无奈之下，将这个消息告诉子绾，为自己的无能而求取原谅。并且向子绾许诺，等周王平安归国以后，他一定会去救她。 　　子绾听闻以后，只是默默看着公子考，微笑说了三个字：“那好啊。” 　　按照剧本，子绾在离开和公子考对话的回廊以后，脸上始终是微笑的。只是那笑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直至完全消失。 　　在剧本里的子绾，自始至终都是冷心冷情的，她对公子考没有感情。在她眼里，公子考和她父母是一类人，喜欢时把她当宝，遗弃时也毫不留恋。所以当公子考将她遗弃，把她当作玩物一样，说送人就送人。她的内心波动并不大，玩物嘛，送给谁都一样。 　　但是程思思认为不然。她认为子绾对公子考一定是有感情的。所以最后子绾离场那一幕，不能那么演。 　　对于这个问题，程思思与李国正产生争论，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最后没办法，李国正打电话把季文叫到片场。 　　季文听完程思思讲述的理由，蹙眉道：“你说的可能性，也存在。但若一开始，子绾对公子考就有感情，那就会削弱最后公子考拼尽性命去救她的那种震撼力，会削弱子绾的那种感动。” 　　程思思摇头，“我觉得，每个人能感动的，都只能是爱他的人。不爱他的人，他永远都感动不了。” 　　李国正闻言又搓起下巴，“程丫头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季文目光矍亮，看了程思思一会儿，点头道：“就按她说的演吧。” 　　李国正面露讶色，啧啧两声，“老季竟然改剧本了？这是不是就叫活久见？” 　　程思思忍不住笑，悄悄瞄一眼季文，然后转身跑去做准备。 　　于是最后那离开的一幕，她从转身的一瞬间便失去笑容。她慢慢向前走着，重又笑起来，可是还未笑出一半，笑容就再一次消失了。她垂下眼帘，一直到走出回廊，她才再一次抬起头，仰起的脸上的笑容无比明媚，可是那一双眼睛却冷冰冰的，再没有一丝温度。 　　庄静站在旁边看着，喃喃道：“心死如灰，就是这样吧……” 　　季文听着，暗暗摇头。 　　他明白了程思思是什么意思。子绾的确有可能是爱着公子考的，不然的话，她很难在商王宫里坚持着活下去。她相信了公子考的话，她相信公子考一定会去救她。所以她一直在等着他，然后她等到了。 　　即便公子考最后死了，但是子绾的爱却圆满了。她等到那个她要等的人，证明那个她爱的人，同样也深切地爱着她。 　　隔空对上季文的目光，程思思微微一笑。 　　她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季文，她没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他以为的那般漫不经心。相反，她对他的在意，已经超乎他的想象。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放弃，她愿意为他而拼搏努力，她觉得生命有了意义。 　　就像子绾会坚守在商王宫，一直等候公子考。她也会为了靠近他身边，努力拼尽她的所有。因为有了他，她在这世上有了牵挂。她不会再觉得自己可有可无，不会再想象离开这个世界。因为她感受到了来自他的那份爱，因为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045 一较短长 　　 　　连续好几天，程思思排戏不断，不仅将之前那些不理想的镜头重新补拍完整，甚至还追赶上剧组的整体进度。 　　但凡有她出场的戏，基本都能一遍或两遍通过，除了偶尔导演另有想法，可能会略微调整几次。但是程思思的演技是有目共睹的，她的努力和拼劲也是有目共睹的，于是私下里那些说她的闲话也少了。 　　尤其是那一场周王后寿宴上的一场独舞，程思思在舞蹈老师的指点之下，连续排练了十多个小时，最终在实际开拍的时候，架设四个机位的长镜头一遍到底。完美的妆容和曼妙的舞姿，彻底征服了在场每一个人。 　　拍完这一场重头戏，天开始下起蒙蒙的细雪。片场上热热闹闹的，有人开始吆喝着下雪天和火锅最配，嚷嚷着让导演请客。 　　李国正刚拍完一个大场面，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很痛快地应允了，请大家聚餐，去吃火锅和K歌。 　　一听说有好吃的，顿时所有人都干劲十足，没多会儿便将片场收拾完毕。然后该卸妆的卸妆，该换衣服的换衣服。除去不想参加集体活动的，下午五点整，所有人整装完毕，坐满四辆通勤车，开始出发。 　　小陈不愧是李大导演的得力助手，早已预订上近郊一家风评很不错的火锅店，直接承包了整个二层的所有雅间。 　　到了那里，李国正和季文随便挑一间屋坐下，还有摄影师、道具师他们那一帮爱喝酒的老伙计。 　　程思思自然想和季文坐一起，但她又不好意思主动往他们那一帮男人屋里挤。正在她踌躇着该去哪个雅间的时候，庄静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坐到第二间屋子里，因为滕辉在里面，而庄静是他的小迷妹。 　　看到程思思和庄静进来了，滕辉帮忙拉开他旁边的椅子。 　　程思思原本不想坐他旁边，这下也不得不坐过去了，还得微笑着道谢。 　　“男神！我是您最最忠实的粉丝！您能给我签个名吗？”庄静终于逮着机会，隔着程思思，眼巴巴地望着滕辉，想靠近又不太敢冒犯的样子。 　　滕辉笑道：“当然可以。” 　　庄静忙不迭从背包里掏出那张早已准备好的照片，喜滋滋地递过去，然后美滋滋地拿回来。爱不释手地捧着，翻来覆去地看。 　　程思思忽然想起裴奕快递给她的那顶棒球帽。一听说这次的新戏，她要和滕辉搭档，裴奕便寄给她一顶棒球帽，央求她帮忙找滕辉要个签名。 　　因为滕辉不仅戏演得好，打棒球也很不错，出道演戏之前，他曾是他们省队的主力。只是程思思收到那顶帽子以后，随手往包里一塞便忘到脑后，直到这会儿才突然想起来。 　　伸手往背后的包里摸了一把，果然那顶帽子还在。程思思踌躇片刻，将那顶白色的帽子拿出来，朝滕辉笑，“男神，您也给我签个名吧。” 　　滕辉看到那顶棒球帽，眉梢一扬，神情略微有些惊讶。 　　旁边滕辉的助理笑道：“思思，你也知道滕哥会打棒球啊？” 　　“姐，原来你也是我男神的粉丝啊？”庄静欣喜道，“艾玛～太开心了，不行不行，我要发个状态！我女神也粉我男神啦啦啦！” 　　程思思连忙笑道：“是啊，我也是滕影帝的粉丝！不过这帽子是帮我一个朋友要的签名，他叫裴奕，今年刚毕业的新人，不知您是否听说过他？” 　　“裴奕？”滕辉略微思索道，“就是与你合作梨清的那个男孩，对吧？我有印象，他很不错。” 　　“是啊，裴奕特别喜欢您，一直把您当成他的偶像和奋斗目标。” 　　滕辉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他拿起笔，在那顶帽子上十分认真地写了一句长长的留言，后面签上他的名字。 　　估计裴奕看到一定很开心，程思思连忙替他道谢。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然从门口挤进来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瘦长脸、娃娃脸和尖细眉那三个演小宫女的女演员。她们显然是冲着滕辉来的，但是一看到程思思也坐在里面，顿时瘦长脸就皱起眉，想退出又不甘心地站在门口，有些尴尬。 　　程思思微微一笑，大方道：“都进来坐吧，对面座位都空着。” 　　“是啊，都快去坐吧！堵在门口干什么？”小陈端着茶壶过来，催促瘦长脸她们进去坐，自己当仁不让地坐到门口位置，干起端茶倒水的活儿。 　　瘦长脸她们半推半就，你推我搡地坐下了。三个人时不时瞅一眼滕辉，然后你看我我看你，明显有些紧张。 　　滕辉也看出来了，这三个女演员大概也是他的粉丝，于是一脸坦然地微笑道：“你们需不需要我的签名？正好这会儿有空。” 　　瘦长脸她们顿时满脸的惊喜，忙不迭地拿出各种珍藏，挤到滕辉旁边找他签名。 　　庄静暗暗撇嘴，说了声“幼稚”，然后起身去帮小陈端茶倒水，冲洗碗筷，一口一个“小陈哥”，嘴甜得没得说。 　　不一会儿，点的菜品和热锅子上来了，八个人守着满满一桌菜和一个十分奢华的九宫格，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流油。 　　程思思特别爱吃虾滑、小油菜、金针菇和绿豆芽。嘴上吃着，一边眼睛还盯着锅子，一看到她喜欢的东西熟了，连忙抓起公筷捞到盘里。一旦动作慢了，就被人抢没了，火锅这种东西，就得抢着吃才美味。 　　只是放眼满桌，滕辉和他助理走男神路线，不过蜻蜓点水似的偶尔夹一筷子，多数给别人夹菜；庄静和另外几个小姑娘怕吃辣的长痘痘，都很克制；小陈这个大佬助理事务繁忙，吃着吃着就要出去接电话；最后发现，唯一能与程思思一较短长的就只剩下瘦长脸了。 　　“虾滑还不熟呢！再多煮一会儿！” 　　“这边藕粉再多放一点，中间煮得快！” 　　“土豆快吃啊！都快煮化了！赶快捞出来！” 　　“羊肉片全下了吧！先煮肉再煮蘑菇和菜，吃起来更有滋味！” 　　…… 　　一顿饭吃下来，程思思和瘦长脸已经混得很熟了。知道她名字叫柳珍，湖北襄阳人，出道五年多了，父母是做铝合金生意的，家里还有个弟弟，正在读大学…… 　　所谓没什么恩怨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顿。 　　 ☆、046 我们约个会 　　吃完火锅，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小雪依旧下着，地面上已是一层白。 　　有喝醉酒的，比如说导演李国正和老贺他们，被司机送回酒店睡觉。其他人还未尽兴的，又相约着一起去市里的夜店喝酒蹦迪。 　　“思思，一起去蹦迪啊！晚上吃那么多，正好去跳一跳，减减肥！”柳珍和她那一群小姐妹们过来邀请程思思和庄静一起去。 　　庄静显然还没玩够，一听说去蹦迪，顿时跃跃欲试的。不过程思思看到季文悄悄给她打的手势，于是皱着眉毛摇头道：“我不行了，庄静你跟她们一起去吧。我可能真的吃多了，胃有些难受，我就不去了。” 　　“啊？姐，你没事吧？”庄静有些着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什么事，就是吃的有些撑，走走就好了。”程思思催促道，“好了好了，你们玩去吧，再不快走天就亮了。我自己走走消消食，过会儿就打车回酒店，你们尽管放心吧。” 　　终于把庄静和柳珍她们送走了，程思思掉头往北边跑。这边属于近郊地带，路上行人不多，橘黄的路灯在雪夜里看起来格外温暖。到路口向左转，没多远，就看到季文站在一棵法桐树下边，在等她。 　　凉风飒飒，细雪纷纷，街头行人不多，四下无人熟识。 　　程思思忍不住心头一阵欢愉，微笑起来，飞奔过去，扑到季文怀里。 　　季文被她撞得闷笑一声，搂着她问道：“冷不冷？” 　　程思思笑嘻嘻道：“还行。” 　　季文捏捏她的脸，然后给她把帽子拉起来戴上。 　　“我们去哪儿啊？”程思思也帮他把衣领竖起来，将围巾系好。 　　“我们约个会？”季文拉着她的右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边走边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约会的？” 　　“那可多了！一起吃饭看电影啊，去游乐场坐碰碰车摩天轮啊，去游戏城溜冰打地鼠抓娃娃啊，出去远足拍照自驾游啊……”程思思原本一脸的兴奋，说着说着，又失去了兴致，反正都是一些他们不能做的事。他们就只能搞搞地下情，约个会还要躲躲藏藏的，生怕被人发现。 　　“怎么听着这么心酸啊，我是不是亏待你了？”季文停下来，目光斜睨着她，“要不……我们去坐碰碰车？” 　　“不用了，我们就这么走走吧。”程思思摇摇头，伸脚踩踩地上的雪，厚厚的一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们从这里走回去吧？” 　　“走回酒店？”季文挑眉，他们坐车过来大约半个小时，走回去大约需要一个半多钟头，倒是也不算太远。于是颔首道，“行啊，那就走回去吧。” 　　于是两人手挽着手，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漫天雪花扑簌纷舞，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偶尔有几辆车和行人从旁边经过，橘色的路灯将他们投在雪地上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季老师，等到明年冬天的时候，我们去漠河看雪吧？”程思思道，“听说那边的北极村特别好玩，可以滑雪，还能看到极光呢。” 　　季文道：“行，明年去。” 　　程思思觉得，再过一年，等她在这个娱乐圈里站稳脚跟，应该就能和季文公开了吧？即便是不公开，她也可以和季文一起出去旅行，不必再偷偷摸摸的，连约个会都那么拘束。 　　“说话要算数啊？” 　　季文道：“当然算数。” 　　程思思笑嘻嘻的，越想越开心，搂着季文的胳膊蹦蹦跳跳的，结果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哧溜一下摔倒了。 　　季文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怎么样？没事吧？” 　　程思思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自己只觉很好笑，摇了摇头说没事。她在季文的搀扶下站起来，右脚腕却有些疼，不敢落步。 　　“脚崴了？”季文又蹲下察看她的脚踝，只见外皮略微有点发红，其它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程思思轻轻跺一下脚，感觉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些疼，“应该没什么事，就是崴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季文站起身，摸出手机找打车软件，叫出租车。 　　结果因为是近郊地区，又是下雪的晚上，出租车很少，等半天也没有车。 　　“这条路太偏了，走吧，我们去主干道那边。”季文说着，走到程思思前面，两手向后伸，“上来，我背你。” 　　程思思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趴到季文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道：“季老师，我沉不沉啊？” 　　“你说呢？” 　　程思思嘿嘿傻笑。 　　扑簌簌的小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季文担心滑倒，一步步走得慢慢的，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响。 　　程思思特别喜欢听这个声音，她将季文肩头的雪花扫落，担心他背她太累，于是道：“我脚已经不疼了，我下来自己走吧！” 　　“你还是老实待着吧。” 　　“那你背不动我了怎么办？” 　　“谁说背不动你了？”季文回头看她一眼，“当初是谁把你背到六楼上去的？” 　　想起她装醉的那次，程思思就忍不住想笑。想起那天晚上，季文把她背回家，那时罗燕还在。想起罗燕，心下顿时又一阵黯然。 　　这条路挺长，季文已经背着程思思走出很远。中间停下休息，程思思又想下来，“不要你背了，把你累坏了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就累坏了？”季文坚持道，“你老公还没那么没用。” 　　说完这话，两人都是一愣。 　　半晌，季文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程思思的脸已经红透了，心里却是满盈盈的欢喜。她也咳嗽一声，佯装淡定道：“季老师，你占我便宜。” 　　“谁占你便宜了？”季文不承认，半晌，又补了一句，“现在人家处对象，小姑娘不是都那么叫么。” 　　程思思抿着嘴笑，“那不行，你现在顶多算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有什么意思？”季文不屑道，“我比较喜欢一步到位。” 　　艾玛～ 　　程思思被撩得说不出话来了。老老实实地趴在季文背上，把脸埋起来偷笑。 　　大佬果然是大佬。说起情话来都比别人理直气壮。 　　细雪素白，清夜如梦。程思思趴在季文背上，感受着他的温暖与呵护，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下雪的夜晚，她将会永远记在心里。季文背着她，跋涉在西安城外的雪地里，一步又一步，好像要走到时间的尽头。 ☆、047 激情吻戏 　　 　　那天夜里，季文背着程思思走出很远，路过一个居住小区，看到外面有一家还亮着灯的小诊所。 　　诊所的大夫查看程思思的脚踝，说问题不大，只是略微有些软组织挫伤，休息一晚上就好了，用不着去医院。然后又开了一盒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她贴到脚踝上。 　　季文看着确实没什么问题，也就放心了，叫来一辆出租车回酒店。李国正那一群喝多的已经睡了，而庄静那一群去夜店的还没回来，所以没人发现他俩竟然是一起回来的。 　　将程思思送回房间里，季文让她好好休息，离开时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程思思心里甜蜜蜜的，一夜都睡得很香。 　　第二天起来，脚踝已经不疼了，走路慢一点，基本也没什么问题。整个人容光焕发，元气满满。 　　但是其他人就没那么精神了，不是宿醉的就是熬夜的，顶着黑眼圈挪到餐厅吃早饭，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吆喝着要找李国正请假。 　　李国正顶着一个鸡窝头，也没好多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喝小米粥，一边嚷嚷道：“都不许请假！知道场区租赁费一天多少钱吗！都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开工干活！” 　　因为上镜会显胖的缘故，程思思为了好看一点，保持苗条的身材，早餐只吃了一点蔬菜沙拉和一个水煮蛋。 　　从餐厅出来，正好碰到滕辉刚去晨跑回来。只见他穿着一身浅灰色宽松的运动服，身材挺拔而坚实，卷起的袖口露出手臂，麦色的皮肤，肌肉线条紧实而流畅，一头黑亮的碎发微微汗湿，额前有一滴汗珠将落未落，整个人看起来热气腾腾的，荷尔蒙爆棚。 　　庄静刚瞄一眼就羞红了脸，诺诺地问一声好，飞快地跑上楼去。 　　程思思跟在后面，微笑着和滕辉打了个招呼，还算淡定。 　　滕辉含笑点头，漆黑的眸子明亮如星，他侧身给她让道，举止十分绅士有礼。 　　程思思暗叹，若不是她心里早已经有了季文这一款，只怕自己也会着迷，滕男神的魅力真不是盖的。 　　回到房间收拾东西，程思思正准备找一找她那个消失了好几天的补水喷雾，忽然庄静大呼小叫地冲进来。 　　“姐！姐！”庄静带着一脸的狂喜道，“你知道你今天上午要拍的是哪场戏吗？” 　　“不知道。”程思思昨晚回来就睡了，没顾上看新一周的排戏单，“怎么了你，兴奋成这样？” 　　庄静凑到她身边，挤眉弄眼道，“是你和滕男神的吻戏哟～” 　　“吻戏？”程思思怔了一秒，想起来了，这部戏里确实有很多子绾与公子考的亲密画面，只是拍摄的大都十分隐晦，画面十分唯美。 　　“吻戏就吻戏呗，你那么激动干吗？”程思思白她一眼，淡定下来。 　　庄静跺着脚蹦跳，“天呐！姐，你一点都不激动吗？那可是滕男神耶！你就要和滕男神亲亲了……嘻嘻嘻……” 　　程思思从床头柜与床的缝隙里摸出那瓶失踪了好几天的喷雾，一边擦着上面的灰尘，一边道：“小静，你能别笑得这么猥琐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嘿嘿……”庄静一盘腿坐在地毯上，“姐，你和滕男神站在一起老配了！真的，我觉得你俩特别有夫妻相！你俩什么时候能谈个恋爱就好了！我男神和我女神要是能在一起，想想就……天呐～” 　　“小静，别乱说！”程思思瞪她一眼，“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送回你师父身边去。” 　　“千万别啊，姐！别生气嘛……我不说了还不行？”庄静捧着脑袋装可怜，“不过我真的觉得滕男神好像对你有意思啊，你看滕男神昨晚吃火锅的时候，给你夹了多少菜啊！” 　　程思思戳她的脑门一下，“又瞎说，你滕男神不也给你夹菜了？他哪个人没照顾到？” 　　“可他给你夹菜最多啊，他给我们夹菜只是打掩护，目的是为了给你夹菜！”庄静笑得一脸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 　　“干点正事啊你，帮我把这个发快递！”程思思把裴奕的帽子和地址递给她，再收拾手提包，准备去片场。 　　虽然嘴上说得轻巧，不过程思思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因为她还从未拍过吻戏。 　　上一世的时候，虽然她演过很多部戏，但是因为恶毒女配的局限性，大都只有些勾心斗角使绊子的戏码，基本没机会靠近男主角，发展什么亲热戏。所以她的荧幕初吻还在。 　　等庄静走了以后，程思思临出门，不放心，又去刷了一遍牙。拍吻戏什么的，而且看剧本，还是个很激情的热吻戏。噫……想想就尴尬。但愿今天季文不会去片场，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等她到片场，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季文。只见他和场记两人坐在摄影师旁边，都戴着耳机，似乎正在调看前几天的拍摄情况。 　　顿时感觉一股如山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当着男朋友的面拍激情吻戏。。。程思思感觉自己要死了，天呐。。。她能不能不演这场戏？ 　　要不找个吻替？ 　　不太行，会被人骂矫情吧？导演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要怎么当着季文的面，演这场戏呢？程思思纠结得快要把手指头扣破了。 　　“思思，干什么呢，还不去化妆？”李国正过来了，催促人员机械和道具，抓紧准备。 　　程思思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去化妆室。一进门就看到滕辉正在中间那个位子上化妆。 　　从镜子里看到她，滕辉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 　　程思思一想到马上要和他拍吻戏，就有些脸红，尴尬地笑了一下，连忙躲到一边去。 　　给她化妆的化妆师刘虹是个很有经验的老手，她给化过妆的女演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以女演员脸上什么表情，心下在想什么，她打眼一瞥就知道。 　　“你愁什么啊？害羞也没必要这样吧？以前没拍过吻戏？”刘虹一边给程思思打粉，一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那可是滕辉啊，能和他拍吻戏，多少女明星都求之不来呢！” 　　那是啊，人家那些女明星拍吻戏，下面没坐着男朋友啊！ 　　程思思心事重重地笑笑，没心情唠嗑。 　　“不会还是初吻吧？”刘虹笑着又宽慰她，又不是和什么瞎瓜烂枣拍吻戏，而是和滕辉耶，男神耶，稳赚不赔！ 　　程思思：…… 　　今儿个这事儿太难办了。 　　她倒不是多么矫情，不想和别的男演员拍吻戏。身为一名演员，她自然知道那些亲密镜头是难免的，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大家都是工作。 　　但现在问题是，季文在现场呢，他如果不在也好说。她还能演得自然一些，不过是个吻戏，她又不是个没吻过的小女孩。 　　可是季文偏偏在那儿，还就坐在摄影机面前。待会儿画面拍起来，季文怕是连她眼皮上几根睫毛都能数清楚，这可叫她如何是好？ 　　演不好，导演不满意，季文也不会满意。但若是演好了，导演满意，季文满不满意，就不知道了。 　　 ☆、048 不是开玩笑 　　 　　在化妆室里磨蹭了大半天，程思思熬不过，苦着脸慢腾腾地走了出去。 　　李国正在指挥老贺他们摆放道具，不是这里不满意，就是那里不满意，好半天才调整好。 　　程思思见他闲下来，走过去问道：“导演……我今天能请个假吗？” 　　“请假？”李国正把眼一瞪，“妆都化好了，你请什么假？” 　　“就是……突然有些头疼。”程思思挠挠腮，有些不自在。 　　李国正打量着她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再瞧瞧那边坐着的季文，好像是懂了。 　　他咳嗽几声，露出一脸慈祥的微笑，“思思啊，能坚持就坚持一下吧，年轻人嘛，一定要能吃苦。我和老贺他们宿醉一夜，今早起来看人都是双的，到现在脑仁还是嗡嗡的。你看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不也在坚持嘛！” 　　程思思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李国正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到滕辉过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一边对程思思道：“下面这场戏啊，你不用紧张，先和滕辉好好交流一下。就按剧本上走，让他引导你就可以了，明白吗？” 　　程思思很想说她不明白，然而还不等她答话，李国正就急匆匆地走了。 　　滕辉走过来，手上还拿着剧本，瞧着程思思那满脸的不自在，不由微微一笑，“没拍过吻戏吧？” 　　程思思点头，讪讪地笑。 　　“不用紧张，很多吻戏都可以借位拍摄，待会儿注意调整角度就可以了。”滕辉刚说完，那边李国正又走回来，叮嘱道：“待会儿是真亲啊，不能借位，滕辉你给我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李国正又忙过去了。 　　这下连滕辉也尴尬起来，低着头看剧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准备好了吗？”李国正拿着大喇叭，吆喝道，“来来来，走一遍试试！” 　　程思思不情愿地走到布景那边，飞快地瞟了季文一眼，发现他正蹙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都准备好了吗？”李国正戴上耳机举起手，“Action——” 　　“等等。”季文忽然打断，站起来。 　　“怎么了，老季？”李国正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走过来问道。 　　季文道：“把这段改了吧，激吻改成平和的一吻，两人侧面对着镜头，借位拍摄就行。” 　　“什么？”李国正把眼一瞪，叉起腰道，“你不是开玩笑吧，老季？我这正忙着呢！” 　　“不是开玩笑。” 　　“这还不是开玩笑？”李国正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场戏是必不可少的！子绾和公子考的感情怎么体现，不都是在这个激情里面迸发出来的吗？公子考的主动和喜欢，子绾抗拒现实的叛逆和决绝！你要是把这个激情改了，那些就体现不出来了！” 　　“谁说体现不出来？”季文面无表情道，“平和的一吻，压抑又克制，表现力更强。你让他俩待会儿将错位的时间拉长就行了。” 　　“不行！”李国正不同意，“怎么能胡乱改剧本呢？你这是假公济私，纯粹胡闹！” 　　“剧本是你写的还是我写的？”季文睨着他，“你懂还是我懂？” 　　李国正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气哼哼道：“好好好，你懂，就你懂！谁让你是老大呢，你说了算行了吧！” 　　说完便气哼哼地转身，去安排演员和摄像，更改剧情。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纷纷诧异，季编剧为什么突然改剧本。因为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个镜头而已，也许是季编剧突然发现哪里不合适。 　　滕辉听完导演的安排，也有些不可思议，但依旧表现出身为一位影帝的超高素养：导演怎么要求，他就怎么演，随时调整身心状态。 　　程思思觉得，也许她知道季文为什么要改剧本。毕竟能忍受女朋友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男人激吻的男朋友不多。 　　折腾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将这一场吻戏拍完。李国正是个标准的处女座，一直将整个画面调试完美了，演员们的表现达到他所要求的唯美高度，才算通过。 　　中午趁着吃盒饭的功夫里，程思思一边对照着排戏单，一边看剧本。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喵的，晚上竟然还有一场床戏？ 　　回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的确有一场床戏，是公子考熬不住对子绾的思念，偷偷趁夜色潜入丽人坊，与子绾偷情的一幕。 　　电影里的画面处理的很唯美，并未出现什么暴露镜头。不过是拍了月色透过纱窗，两人交缠的身影在地上投下的影子；以及从那未关严的窗缝里，缓缓滑过的几秒钟，拍摄子绾在最情动的时候，那艳色无边的脸上，放纵而迷醉的表情。 　　然而即便是这样，程思思依旧觉得难度很大。让她当着季文的面演床戏，天呐。。。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给她个痛快。 　　不知道等到晚上的时候，季文会不会把这场床戏也改了？程思思表示很期待。 　　显然是同样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李国正下午便把季文赶走了。理由是有他在场，某些人压力太大，不方便发挥。 　　季文想了想，也对。左右晚上那一场重头戏，他不可能再改了，还是眼不见为净。于是二话没说，爬起来就走，临走前还睨了程思思一眼。 　　吓得程思思一下午心神不宁的，不知道季大佬那临走的一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不在就好。程思思总算感觉到自在一些。 　　下午的拍摄很简单，程思思只有一个背影镜头，不到半个小时就拍完了。然后她坐在休息区看剧本，一边忧愁着晚上的戏该怎么拍。 　　庄静已经赶过来了，一听说晚上程思思要和滕辉拍床戏，顿时整个人又炸了。瞧她那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刚中了五百万彩票。 　　程思思煎熬了一下午，到晚上准备的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不过就是一场床戏而已，又不是什么裸戏。季文写了什么他自己知道，肯定不会怪她的。对，没错。 　　于是程思思按照服装美工师傅的指导，在戏服里面又穿上一套肉色紧身衣以防走光。 　　一切准备就绪，李国正安排程思思和滕辉先交流一下，培养一下感情和氛围。 　　培养就培养吧，程思思先进卧房，她坐在床榻边上，努力摆出一副很见过世面的淡定模样。 　　然而等滕辉披着白色中衣，赤/裸着上身进来的时候，她简直连眼睛往哪里放都不知道了。打眼一瞥就看到滕辉小腹上紧致结实的八块腹肌。程思思有些要流鼻血的冲动，这要她如何淡定得了啊！ ☆、049 学习资料 　　紧跟在滕辉后面，李国正也进来了，手上拿着剧本，歪着屁股往床边一坐，念一句指导一句，教他们这场戏要怎么演。 　　包括外面如何打光，他们的影子要落在什么位置，两人采取什么动作，如何演绎才能做出美感等等……事无巨细，都讲得很清楚，可见他对这场戏十分重视。 　　李国正讲解得明晰透彻，滕辉也听得很认真，程思思渐渐受到感染，也开始认真严肃起来，不再把演床戏当成一件很羞耻的事，而是像舞蹈一样十分需要技巧和美感的一件事。 　　李国正讲完了，又让程思思和滕辉按照他所要求的动作排练一遍，将他们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又指点了几句，然后留出半小时的准备时间，让他们两个人自行练习和体会。 　　等到他出去以后，室内的气氛又有些尴尬。 　　滕辉四下看了一圈儿，温声道：“思思，很抱歉，今天多有冒犯了。” 　　程思思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拍戏嘛，难免的。” 　　滕辉点头，“要不我们再来一遍吧，不然等会NG太多，怕导演生气。” 　　“嗯……好啊。”程思思掩饰起紧张，故作轻松道，“排练好了，待会儿说不定就一遍过了。” 　　滕辉做好准备以后，绕到窗外面，用食指轻轻在窗棂上敲了两下。等程思思将窗扇错开一条缝，他便使劲一拉，将窗扇打开，然后抬腿一跃，翻进屋内。 　　临窗就是子绾的床榻。滕辉翻窗进来，正好将程思思撞倒在榻上，然后他“嘘”了一声，俯身压下去，两手撑在她的身侧，目光与她对视。 　　按照剧本，在这幽静无人的黑夜里，他们两人在朦胧的黑暗中对视了很久。 　　由于窗外打着光，所以虽然是夜间，室内却依旧一片清亮。不然若是真的一团漆黑，镜头拍出来也啥都看不见。 　　程思思整个人被滕辉笼罩在两臂之间，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在他身前飘移着。忽然，她看到滕辉的左胸前，锁骨下面有一道长约十厘米，近似S形的伤疤。 　　程思思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这个伤疤是怎么伤的啊，看起来挺疼的？” 　　滕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疤，微笑道：“是前年拍戏的时候，威亚没吊好，脱落的时候被钢丝划伤的。其实不怎么疼，就是形状有些吓人。” 　　“奥……还好你没事。” 　　“是啊，我命大，只是摔了一下。” 　　“嗯，你这伤疤也恢复的不错，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纹身呢。” 　　“是个S形。”滕辉低头看一眼伤疤，开玩笑道，“像不像你的名字缩写？” 　　“有点。”程思思笑，感觉渐渐的也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对视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子绾需要抬起手臂，一把勾住公子考的脖子，把他拉下来。然后两人在暗夜里翻云覆雨，情潮涌动…… 　　排练进行的比较顺利。 　　等实际开拍的时候，地上的影子部分，由于李导演的完美主义，前后拍了四次，不过总算是顺利拍完了。 　　只是从窗缝里拍摄程思思的表情那一幕，不过关。 　　“我说思思，咱这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狰狞？你这样是要吓唬谁？”李国正无奈道，“再来一遍！” 　　“我说思思啊，蹲大号啊你是怎么滴？极致的感觉你懂吗？你看看你都演了些啥？” 　　“不对不对！再来！” 　　“卡卡卡！还是不对！”李国正气恼地撸着头发，恨不能自己躺过去替她演。 　　程思思自己躺在床榻上，也是尴尬。她实在不知道女人在那啥的时候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想起上大二那年，她们宿舍三个女生拉起帘子偷偷看那种片儿，结果还没看到一半就坚持不下去了。她恶心得吃不下饭，连续好几天都心情恹恹的，怀疑人生怀疑整个世界。 　　虽然她知道那样恶心的片子只是个例，人类最美好的情感体验就是身心交融，但是她还没有过经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现。 　　接连又试演几次，李国正依旧不满意。想骂她又不忍心的样子，愁得在那里不停地薅头发。 　　“老李，今晚估计是没什么进展了，先收工吧。”统筹导演老白走过去，低声道，“人家小姑娘八成是还未经人事，要她演那个表情也真是难为她了。晚上回去先找些片子给她看看，让她学习一下，明晚再拍吧。” 　　李国正抓着头发的手停了三秒钟，继而低声喊了一句“卧槽”。 　　老白诧异道：“怎么了？” 　　李国正连忙摇头，他只是没想到季文竟然真是个正人君子，竟然真没骗他。不过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若无其事地笑道：“没事没事，让他们都散了吧，收工收工！” 　　程思思回到酒店，正准备洗漱，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来人是小陈。 　　“思思……”小陈假假地笑着，递给她一个优盘，“导演大人让我把这个给你看看，让你自学一下里面的人物表情。导演大人还叮嘱说，这事儿一定不能让季编知道。要是让季编知道我们给你看这种东西，他一定会扒了我们的皮！” 　　不用多说，程思思已经猜到那优盘里是什么了。她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接过东西，然后把小陈关到门外。 　　从小陈刚才说的那番话来看，八成他也已经知道她和季文在一起的事了。程思思有些不知作何感想，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奇葩。难道她现在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大晚上的，李国正派人给她送来一个优盘的爱情动作片这件事吗？这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别人要作何感想？ 　　简单洗漱一下，程思思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将优盘插上去，先杀毒。 　　结果没杀出什么病毒，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学习资料”。 　　程思思有些无语。 　　再打开那个“学习资料”，只见里面果然是十几个AVI格式的的视频。 　　随手点开一个，程思思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将音量调小，开始研究学习。 　　 ☆、050 跟你商量个事 　　小陈送过来的这个“学习资料”，看起来还是比较隐晦的，起码没有一上来就是暴露镜头，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不适感。 　　不过随着情节发展，这种片子难免的，便开始不可描述的这样和那样。 　　程思思看得面红耳赤的，怎么想怎么觉得奇葩。她好好的一个爱祖国爱人民、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优秀青年，竟然自己偷偷躲在房里看黄片子。 　　正在她睨着眼睛怕长针眼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程思思吓得跳起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键，然后将播放器最小化。 　　站起身咳嗽几声，程思思努力摆出一副正经脸。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识趣，大晚上的过来打搅别人。她走过去拉开一道门缝，顿时感觉有一道雷劈了下来，外面那个不识趣的人竟然是季文。 　　程思思堵在门后面，只露出一张脸，尴尬又心虚地笑道：“季老师……您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季文扫一眼她撑在门边上的手，“怎么了，不让进？” 　　“……没有啊。”程思思假假地笑着，十分不情愿地拉开门，将季文让进屋里。 　　季文进门环视一圈，注意到桌上那台打开的电脑。 　　“季老师，晚上的盒饭有炒莲藕，您吃了吗？还挺好吃的哈~”程思思一边没话找话地笑着，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子那边，挡在电脑前面。 　　季文看着她，淡淡道：“我晚饭在酒店吃的，没吃盒饭。” 　　“啊……对哦……”程思思挠挠腮，讪讪地笑，“您晚上不在片场。” 　　“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紧张？”季文说着，走到她面前。 　　“紧张？没有啊？可能是有些困了吧……季老师您累了一天不困吗？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啊……”程思思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向后躲。结果一屁股坐在桌沿上，正好压住了键盘上的空格键。 　　空格键就等同于播放键，顿时那画面又弹跳出来，伴随着一阵“嗯嗯……啊……啊……”的喘息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程思思石化了三秒钟，连忙转身一巴掌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整个扣上。那嗯嗯啊啊的声音终于暂停了，整个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 　　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原地爆炸消失，程思思脸红成猪肝色，连忙摆手解释道：“季老师，你不要误会啊！我只是在学习，是小陈拿过来给我的，李导演让他……” 　　“好了，我知道。”季文忍着笑，打断她的话，“你先去忙吧，我给你看看。” 　　程思思哦了一声，连忙跑到卫生间躲起来，感觉八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历史最丢人应该就数今天了。 　　不知道季文要干什么，听声音似乎在看那些视频。程思思心下忐忑，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天，把脸贴上一张面膜，然后打开水龙头撩水玩，制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假装她很忙碌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儿，季文喊她一声，“思思。” 　　“哎，来了。”程思思又数了个一二三才走出去，甩着手上的水珠，自说自话道，“最近皮肤不太好，刚敷了个面膜，我正洗毛巾呢！” 　　季文看她一眼，指着电脑屏幕道：“你就看这个吧，参考这个表情，自己练习一下。” 　　程思思看着屏幕上那个定格的漂亮女/优的脸，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季文站起身，看到她脸上敷的面膜，估计是她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一阵好笑，又叮嘱道：“晚上早些睡，别熬夜。” 　　程思思老老实实道：“嗯，知道了。” 　　季文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道别离开了。 　　程思思关好门，又把插销锁上，确保不会再有人进来了，这才回到电脑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点开那个视频，看到是那个漂亮的女/优脸部表情的特写，时间大概有十几秒钟，后面啥都没有了。 　　季文把这个视频给剪辑了，只剩下这个十几秒钟的面部表情。 　　再看看“学习资料”文件夹，果然，其它那些视频也都被删除了。 　　Emmmm………… 　　程思思坐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文件夹，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想笑。 　　季文是怕她被李国正他们教坏了吧？ 　　哈哈哈～程思思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第二天上午，李国正要验收程思思的学习成果，于是便找了个有沙发的空闲的屋子，拉着场记坐在旁边，让她演给他看。 　　程思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做出那种表情……想想她就头皮发麻。 　　不过这毕竟是她的工作，她总不能撂挑子说她不演了，于是她努力克服自己的羞耻心，当作公事公办，躺在沙发上，努力表演她昨晚学习的成果。 　　“嗯……比昨晚好点了。”李国正抓抓头发，“思思，你把头再向后仰一点，表情再收一点，别那么夸装，再来一遍！” 　　“不对，不对啊……你还是别闭眼睛了！”李国正指点道，“你一闭上眼睛在那里使劲，看起来就像老母鸡在下蛋一样，一点美感都没有！” 　　这是什么破比喻啊！程思思破功了，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起来。旁边坐着的场记也是一阵笑，被李国正瞪了一眼，低下头捂着肚子，忍笑忍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好了好了，别笑了，都严肃点！戏都拍不好，还有脸笑！”李国正虎起脸道，“再来一遍，抓紧时间！” 　　程思思连忙收拾起笑容，老老实实躺在那里，将她昨晚看视频学习的心得尽力表现出来。 　　“不行，再来！” 　　“再来！” 　　“程思思你是猪吗？你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再来！” 　　…… 　　程思思一遍又一遍，卖力地表演着，感觉脸部的肌肉做表情做得快要痉挛了，却总是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终于李国正也看得不耐烦了，让她暂停一会儿，休息一下。 　　程思思撑着胳膊坐起身，一抬头看到季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门口。 　　他问李国正，“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李国正没好气道，“表情很夸张，动作很生硬。” 　　季文看程思思一眼，没说话。站了一会儿，他又走了。 　　接着让程思思又表演了几遍，李国正还是不满意，气哼哼地站起身，让她自己再去学习。他还有好几场戏要拍，没空和她在这里穷蘑菇。 　　程思思白天没有要拍的场次，她便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插上耳机，偷偷看手机里的那个小视频。一边看一边跟着模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娇媚一些，诱惑一些，看起来美一些。 　　中午跟着剧组混了一顿盒饭，程思思下午再接再厉，又去给李国正做表演。 　　结果表演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李国正赶了出来。 　　“你看看你都演了些啥？连上午都不如！这就是你学习一上午的成果？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在这儿烦我了，今晚的拍摄取消！”李国正发火道，“看见你我就脑仁儿疼！” 　　程思思被骂了一顿，也不敢多言，灰头土脸地往外走，准备回酒店去再用用功。 　　刚出门口，就看到季文又回来了。 　　“思思，过来。”季文朝她招手，“跟你商量个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情人节哟～姑娘们有老公的抱老公，没老公的抱暖水袋吧，情人节快乐！顺便求收藏，求作者专栏收藏，么么哒！ ☆、051 你是在开玩笑吧 　　“季老师，什么事啊？”程思思跟着季文走到路边，好奇地问道。 　　四下无人，只有路对面偶尔驶过几辆车，远处片场那边正在忙活着，散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有些慵懒。 　　季文抽出一支烟，在兜里摸了一会儿，没找到打火机，于是又把烟塞回去。半晌，他看了程思思一眼，然后轻咳一声。 　　程思思歪着头看着他，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结果季文什么都没说，扭过头去看远处的风景。 　　他不说话，程思思也不急，两手往衣兜里一揣，也学季文的样子，往路边一站，扭头看远处的风景。 　　季文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季老师？”程思思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说话呀？” 　　季文慢慢道：“听老李说，你最近那场戏拍得不太顺利？” 　　“嗯……”程思思想到那个表情就有些害羞，垂下头，不想和他对视。 　　“大体情况，我也都知道了。”季文道，“我觉得……你之所以卡戏，主要还是没有经验的缘故。老李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拍出来的电影，每一帧都像一幅画，富有美感。所以这个镜头，他也绝不会允许你糊弄过去。” 　　程思思点点头，抬头看他一眼，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让你看视频学习，我看效果也不大，老李说，你的表演总是欠一种感觉。”季文琢磨着措辞，“所以……我觉得，如果你要演好这场戏，最好还是亲身体验一下比较好。” 　　程思思有些懵，什么叫亲身体验一下？怎么个体验法？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妈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季大佬这是在调戏她吗？ 　　眼看着她的脸一分分变红，季文便知道她听懂了。嘴角抿出一丝笑，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吧嗒一下打开，里面是一枚铂金钻戒。 　　拉过程思思的手，季文给她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转了转，正好。 　　“这是我今中午现去买的，有些匆忙，没有好好准备。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再给你买新的。”季文顿了一会儿，又道，“送你这个，意思就是想说我是认真的，不是故意趁机占你便宜。” 　　“如果你觉得这不够郑重，那我可以先和你领证。”他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一点半，飞机赶回帝都只要两个小时，民政局下午五点关门，还来得及。” 　　程思思已经听傻了，她看着手上的戒指，做梦似的问道：“……你是在开玩笑吧？” 　　季文沉默地看她一眼，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 　　程思思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心里有如猫爪在挠似的，忍不住问道：“季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季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定机票。” 　　程思思：“……” 　　一直到坐上飞机，两点半从西安飞往帝都的航班，头等舱，并排的两个座位，她靠窗，季文坐在她旁边。程思思依旧感觉很不真实。 　　她低下头看自己手上那枚戒指，低调奢华的戒身，经典的六爪箍着一颗硕大的钻石，目测至少200分。季文给她戴上的戒指，他要带她去领证。 　　程思思转过头，小声问道：“季老师，我是在做梦吗？” 　　季文看着她，握住她的手，“做梦不要紧，只要你是愿意的就好。” 　　程思思默默坐在那里，默默感受着季文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半晌，她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定的机票啊？你都没问我身份证号。” 　　季文道：“你的身份证号，我早记住了。” 　　嘀嗒一声，有如春水注入湖面，沉石落入海中，彻底抚平了她心底那最后一丝犹疑。就在那一刻，她确定了，季文是真的要和她领证，要和她变成法律意义上的一对夫妻。 　　程思思心里热热的，想欢呼，想呐喊，想唱歌，也想哭泣。抬起头，她一脸认真地看着季文，“季老师，你的父母和家人知道吗，他们同意吗？我没觉得哪里不够郑重的，我相信你。所以领证的事，先不着急吧？” 　　“怎么，你后悔了？” 　　“没有啊。”程思思摇头，“我是说，你是不是应该先问过你家人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 　　季文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过问他们的意见，是我自己想娶你。” 　　再一次被甜到心坎里，程思思低下头，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紧紧握住季文的手，季文也紧紧握住她。 　　下了飞机，先打车去季文的家，拿上他的户口本，然后季文开车去程思思家，再拿上她的户口本。东西都准备齐了，两人直奔民政局，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五十分。 　　还有十分钟就要下班了，办理登记业务窗口上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关电脑。 　　季文三两步冲到柜台前，头一次见他这么不淡定。 　　“您好，麻烦您了，给我们登个记！”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掏出各种证件，一一摆在桌上，大有不办好不离开的架势。 　　那工作人员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闻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数着手头上的资料，一直到数完了，方才说道：“办结婚登记啊？这会儿才来？不看看都几点了？” 　　她抬起头，看到季文，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来人这么帅。再看看他旁边的程思思，更是漂亮的不像话。两人坐在一起，实在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羡煞旁人。 　　“请问还能办理吗？”季文有些担心。 　　“能，能啊。”大姐换上一脸的笑容，亲切道，“这不还有五分钟嘛，足够了。”说着递给他们一人一张表格，让他们填写基本信息。 　　程思思握着笔的手有些抖，好半天她才沉住气，飞快地把那一长串表格填好。 　　将两人信息录入电脑，再打出两个结婚证的小红本，两人又去隔壁拍上两张速洗的照片，往小红本上一贴，然后拿钢印一盖，这婚便结成了。 　　从民政局出来，程思思和季文手牵着手站在路边。 　　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车流，季文道：“季太太。” 　　程思思听到这个新称呼，红着脸嗯了一声。 　　“我们抱一下吧。”季文又道。 　　程思思鼻子一酸，扑进季文怀里。 　　季文紧紧搂住她，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程思思的眼泪落下来，是开心的。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052 你肯定是故意的 　　 　　两人在街头抱了好一会儿，又是在民政局门口，若是被狗仔拍到，肯定是个爆炸性的大新闻。 　　季文拉着程思思的手，问道：“天快黑了，晚饭想吃什么？” 　　程思思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早饿了。说到吃的，她忽然闻到空气里有种面包房特有的甜香味道，四下打量一圈，果然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面包房。 　　“想吃菠萝包！”程思思笑道，“我们去买点吧？” 　　“行啊。”季文让程思思先去停车场那边，他去买菠萝包。 　　程思思走到停车场，刚爬上车没多会儿，季文也回来了。除去两个菠萝包，他还买了几个精巧的小蛋糕，让程思思先吃着，垫垫肚子。 　　“你怎么不怕我发胖了？”程思思抱着一堆吃的，又馋又不敢吃。 　　季文正在拧车钥匙，闻言一顿，半晌道：“女演员当然不能胖，但是我媳妇儿可以胖。” 　　艾玛～ 　　程思思感觉季大佬似乎忽然解锁了情话技能，最近总是给她吃糖。她捻起一块小蛋糕，咬了一小口，边吃边道：“那我长胖了怎么办？还怎么演戏啊？” 　　“演不了就不演，我养你就是了。”季文一边开车，一边道，“你不是喜欢烘焙吗，在家当家庭主妇也不错。” 　　“我才不要做家庭主妇，没几年就变成黄脸婆了。”程思思抗议。 　　“那你想做什么？” 　　“不想当影后的女演员不是好明星！”程思思说出心里话，“我起码要拿一个最佳女主角才行。” 　　“程影后很有志气嘛。”季文笑，“要不我再给你写个剧本吧，女主角就设定为一个胖胖的女生，怎么样？” 　　“不怎么样。”程思思哼了一声，将那一包吃的丢到后车座上，“你肯定是故意的，引诱我吃蛋糕，然后等我胖成球，留在家给你做家庭主妇。” 　　“让你猜对了。”季文腾出一只手，揉她的脑袋。 　　程思思把他的手拉下来抱着，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个啥，你们家……你父母他们会不会介意，我是个女演员？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当演员啊？” 　　“为什么这么说？” 　　程思思抠着手指装可怜，“不是小说里都那样吗，豪门贵胄都不喜欢女演员进他们家门，觉得女演员身份低微，不够高贵。你刚才也说让我当家庭主妇呢，是不是以后也不允许我出去演戏了？” 　　“我可没这么说，你想多了。”前方是红灯，季文停下车，认真道，“我和我的家人都很开明，不会干涉你的意愿。如果你喜欢当演员，那你就算演到八十岁，我也没意见。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真的？” 　　“真的。” 　　季文说真的，那就肯定是真的。程思思心里甜甜的。 　　去吃了一顿正宗的法餐，季文把程思思带回家。泊车入库，他先下车，走过去帮程思思拉开车门，“季太太，下车吧。” 　　程思思听着这个新称呼，依旧有些害羞，跳下车，还没忘了拿上她那一包好吃的。 　　“嗯……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啊？”程思思边走边问，“再叫你季老师的话，有点奇怪啊。” 　　“结了婚应该叫什么，你不知道吗？”季文扫她一眼。 　　“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程思思摇头晃脑地装傻。 　　“那些谈恋爱的小姑娘，都是怎么称呼对方来着？”季文一边开门，一边道，“前几天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谈恋爱的小姑娘，碰到你这个岁数的人……应该叫叔叔吧？”程思思装出一脸的无辜，“是不是啊，季叔叔？” 　　季文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你就气我吧。” 　　那一巴掌拍得不轻不重的，程思思却好像被电打了一样，差点蹦起来。她转过身气哼哼地瞪了季文一眼，羞红了脸。 　　“怎么了，说错话不该罚？打你是轻的。”季文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到茶几上，然后打开地暖和空调。这屋子好几个月没住人，有些冷。不过有保洁每周来打扫，倒是很干净。 　　打开电视，又给程思思倒上一杯热水，季文让她在下边玩，他先上去收拾东西。 　　程思思不想自己在下边玩，“你要收拾什么啊？我去帮你忙吧？” 　　季文道：“我去洗澡，你来吗？” 　　程思思：“……” 　　大佬越来越流氓了，怎么破？ 　　等季文再回来的时候，程思思已经抱着两个结婚证看了大半个小时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季文走过来，见她连头都不抬一下，忍不住道：“我就那么好看？看得眼都拔不出来了？” 　　“谁看你了？我看我自己呢。”程思思端起杯子把水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到桌上，往季文那边一推，吩咐道，“再去倒点水来。” 　　季文看看她。 　　某些人这刚结婚，小尾巴就开始往上翘啊。果然以往那些温顺模样，都是假装出来的吧？ 　　重新倒上一杯水，季文端着杯子，坐到程思思旁边，和她一起看结婚证。 　　“季叔叔，你说我拍个照片，发微博怎么样？”程思思忍不住笑。 　　季文道：“你想发就发吧。” 　　“你不怕公开啊？”程思思转头看着他，“你那些小迷妹伤心了脱粉了怎么办？” 　　季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我有你这一个小迷妹就够了。” 　　大佬的嘴巴真甜啊。程思思靠在他怀里，喃喃地问道：“李导演知道你带我回帝都领证的事吗？” 　　“不知道。” 　　“那他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吗？还有小陈，他们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嗯。”季文道，“还有老贺他们，都知道，怎么了？” 　　“你不是说不能让别人知道吗？”程思思瞅着他，“说好的保守秘密呢？” 　　“老贺他们又不是外人，不会乱说的。”季文道，“回头还得请他们喝顿喜酒，带你一起。” 　　程思思想了想，问道：“我们是不是不能举行婚礼？” 　　“婚礼啊……”季文笑，“你先忍忍，到时候我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什么惊喜啊？”程思思很好奇，然而季文怎么都不肯说。 　　“告诉你了，那还叫什么惊喜？” 　　“不说算了。”程思思也没再追问。她是典型的有情饮水饱，只要能和季文在一起就好，其它那些婚礼之类的形式主义，其实她并不在意。 　　拉起她的左手，季文看着她手上的戒指，问道：“样式怎么样，喜欢吗？” 　　“很漂亮，喜欢。”程思思摸摸自己的戒指，又拉起季文的左手，她特别喜欢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只是上面啥都没有。 　　她蹙着眉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站起身，从那包吃的里面翻出一个菠萝包，然后把那个塑料袋封口的金色扎线带解下来。 　　将那个金色扎线带缠绕成一个手指粗细的圆环，做成一枚“金戒指”，程思思拉过季文的手，给他戴到无名指上。 　　“婚戒应该是一对的，可惜我没准备。”她惋惜道，“这个金戒指先送给你吧，等我以后赚了钱，再给你换一个真的。” 　　季文送她那枚钻戒，少不了百八十万，要买一款与之相配的男戒，价钱肯定也少不了。她现在的收入，还远远达不到那个水平。 　　“这个就很好。”季文看着手上的戒指，“季太太为我私人订制的，我很喜欢。” 　　程思思笑着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演戏，然后挣很多很多钱。总有一天，她要给她家季叔叔换一枚很好很好的戒指。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新年快乐！ ☆、053 再给你一次机会 　　 　　在客厅玩了一会儿，又看了会儿电视，时间不早了，季文催促程思思去洗澡。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程思思又紧张又期待又害怕。她洗完澡，又躲在浴室里撩水玩了大半个小时，就是不敢出去。 　　季文敲敲门，“季太太，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 　　“快了快了，我吹头发呢！”程思思连忙打开吹风机，嗡嗡嗡地开始吹头发。又磨蹭了大半会儿，实在磨蹭不下去了，她才打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只见季文正靠在墙边站着，显然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湿的，身上已经换上一套宽松的家居服，看起来十分闲适。 　　他端着胳膊看着她，“季太太，你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我觉得你在浪费我家的自来水，希望你下次注意。” 　　程思思撇撇嘴，咕哝道：“小气。” 　　“小气？”季文冷笑一声，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灯灭了。 　　屋子里骤然一黑，程思思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她叫出声，就被季文一抄手横抱起来，大步向卧室走去。 　　“季叔叔，季老师！我错了！您能放我下来吗？”程思思慌了，想要逃跑。 　　“你现在叫什么都晚了。”季文走进卧室，一抬脚，将门踢上。 　　窗子那边拉着一层轻薄的纱帘，有月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出一室清幽宁谧。 　　程思思在朦胧中能看到季文的侧脸，英挺的眉眼，俊得令她心颤。 　　季文把她放到床上，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吻，“思思，记住这种感觉。” 　　程思思被他吻得迷糊起来，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直到他与她彻底融合在一起，那一种男女之间最极致的快乐与欢愉。她想他一定是爱她的，一如她爱他一样。 　　纵情一夜的结果就是太累了，程思思感觉怎么都睡不够。然而有个人好烦，一直用她的发梢挠她的脸。 　　程思思撑不住，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季文狭长的眼睛黑亮亮的。她怔愣一会儿，回过神来，顿时脸攸地红了，连忙拉起被子蒙住头。 　　季文把她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亲了一下，“快起来吧，待会儿还得赶飞机。” 　　“赶什么飞机？”程思思抱着被子，不想起。 　　“你下午不是还要拍戏吗，你又没请假。”季文催促道，“老李指不定到处找你，赶快吧。” 　　“那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程思思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季文戏谑地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衣扣子，然后将地板上那些用过的保险套的包装袋收拾起来。 　　程思思的脸又有些发烧，连忙拉起被子，蒙到头顶。然而被子里全是他的气息，她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他的亲吻和抚摸，他结实有力的身躯，还有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动情的话。 　　听到关门的声音，程思思探头一看，季文已经出去了。她连忙爬起来穿衣服，可她的衣服都在浴室那边，昨晚洗完澡出来，她穿的是季文给她准备的男式睡衣。可她的睡衣昨晚蹭上一抹羞涩的暗红，她实在不好意思再穿起来，于是喊季文。 　　季文闻声过来，推开门问道：“怎么了？” 　　“我衣服在浴室那边架子上，你帮我拿过来吧？” 　　季文扬起眉梢，“叫我一声，我就给你拿。” 　　“季叔叔。” 　　季文看着她，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程思思抿着嘴角，半晌，红着脸，蚊子哼哼似的叫了一句，“老公。” 　　季文扬起眉梢，似乎心情很不错，转身去给季太太拿衣服。 　　上午十点多，两人坐飞机赶回西安。为了谨慎起见，程思思与季文分开行动，她先回剧组，季文殿后。 　　庄静一晚上没见她，忙不迭跑过来问东问西，问她去哪里了。程思思编起谎话连眼都不眨，说她帝都那边有个女朋友过生日，连夜飞回去一趟，今早又回来了。 　　“姐，你对你朋友可真好，还特地跑回去帮她庆生！”庄静一脸的艳羡，“我要是也有这么好的朋友就好了，我那些闺蜜才不会管我什么时候过生日呢，只会叫我请客吃饭。” 　　程思思又想起罗燕，很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过去这一天一夜，她的人生发生巨大变化。她很想找个人分享她的快乐和喜悦，可是那个她想要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稀薄，有很多人说好的生死不离，结果还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姐，你怎么了？”庄静打量她的神色，“不开心吗？” 　　“不是，可能没睡好，有点累。”程思思转移话题道，“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找我？李导演有没有问起我？” 　　“没有啊。”庄静道，“李导演昨晚忙着拍滕男神的戏，熬到十一点多呢。哦，对了！李导演还把你没拍完那场戏安排在今晚，让我提醒你做准备。” 　　“好的，我知道了。”程思思心下稍安，没人发现她离开就好。 　　到了晚上，程思思又要去补拍那个窗缝里的表情镜头。临开拍前，她捂着脸躲在角落里酝酿了大半个小时，然后上场一遍过。 　　李国正终于满意了，笑眯眯地看着她，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程思思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撒腿就跑。 　　夜里回到酒店，李国正没回房间，直接去敲季文的门。 　　季文开门看到是他，转身又回到桌边坐下，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继续写他的书稿。 　　“哎，”李国正晃到桌旁站着，点起一支烟，“说你呢，昨晚夜不归宿，干吗去了？” 　　“回帝都了。” 　　李国正显然没想到，诧异道：“你回帝都干什么？” 　　季文头也不抬地说道：“领证。” 　　李国正刚吸了一口烟，顿时呛得直咳嗽，他咳了大半天，这才缓过气来，瞪着眼问道：“领什么？领证？” 　　“怎么，不行？”季文把键盘一推，抬头看他。 　　“啧啧啧……啧啧啧……”李国正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厉害啊，老季？思思那丫头鬼机灵的，这就被你拐到手了？你家各位首长都同意了？” 　　“父母已经告诉他们了，基本同意。”季文蹙起眉，“老爷子那边比较难办，过年得去那里耗上个三五天。” 　　“过完年我还能见到你吧？你家老首长不会打断你的腿？” 　　季文斜他一眼，没说话。 　　“你瞅我干什么？瞅也没用。”李国正笑得得意，“谁让你胆敢先斩后奏的？不行不行，我得找老贺说说去，看能不能帮你想个招儿！哈哈哈哈哈……怎么不得留你一条小命，好给我们发工资啊！” 　　眼看着李国正风风火火地走了，季文点起一支烟，有些发愁。 　　想起他家老爷子的雷霆之怒，季文不禁有些后悔，这事儿办得太冲动了。但是一想起程思思，想起她那软软的一句“老公”，他又觉得值了。 　　 ☆、054 怎么总是躲着我 　　 　　自从与季文领证以后，程思思在剧组里更低调了。 　　平时没什么事，她基本不往季文身边凑，有什么事要和他说话，至少保持半米距离，处处谨言慎行的，生怕被人发现他俩的亲密关系。 　　因为她被季文吓到了，没想到他爷爷竟然是那位很有名的老将军，而这位老将军似乎不怎么待见她这位娱乐圈出身的孙媳妇儿。 　　所以她不想被人发现她和季文的关系。万一爆到网上去，被老将军知道了，只怕会更讨厌她，更不想让她进门了。 　　“怎么总是躲着我？”季文给她打电话，“今天是小年夜，鼓楼那边放烟花，带你去看吧？” 　　程思思趴在床上，没精打采道：“不去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你戴上墨镜和口罩，没事的。”季文道，“我去前面路口等你？” 　　“不想去。”程思思翻身躺着，郁郁道，“万一被你爷爷知道了怎么办？” 　　“爷爷怎么会知道？”季文笑，“他又不是千里眼。” 　　程思思撇嘴，“你们豪门贵胄不都是暗地里有保镖吗，说不定就有人暗地里监视你呢，一天到晚和谁接触，都要如实汇报给首长大人。” 　　“季太太，你小说看多了吧？”季文无奈道，“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还不是你骗我？”程思思哼了一声，“是谁说的，你家人都很开明，不会反对？现在倒好，你爷爷根本不待见我。哼，你这个大骗子！” 　　事情的起因是前几天，季文打电话给他爷爷问好，顺便在电话里汇报了他和程思思领证的事。老爷子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劈头盖脸把季文骂了一顿，让他抓紧滚回去领家法。程思思在旁边都听到了。 　　“爷爷是个老传统，脾气不太好，你别介意。”季文宽慰道，“他只是对你不够了解，等过年的时候，我带你回去多住几天就好了。” 　　程思思埋怨道：“都怪你，先斩后奏。你就不能先征得爷爷同意再领证吗？弄得我现在这么被动。” 　　“嗯，都怪我。”季文道，“季太太消气了吗？能和我去看烟花了吗？” 　　程思思又忍不住笑，最终还是爬起来穿衣服。帽子口罩墨镜齐上阵，裹得严严实实的，和季文去看烟花。 　　季文在路口等她，穿着一身厚实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她给他买的羊绒围巾。 　　“你不用戴口罩吗？”程思思有些担心，“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我又不是明星，出了编剧圈，哪有人认识我？”季文拉着她的手，揣到兜里，“走吧，出租车过来了。” 　　程思思想了想，也是。 　　这边是西安，不是帝都，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狗仔队。而且季文除了待在剧组里，平时也很少参加娱乐圈里的节目和活动。所以“季文”这个名字很多人知道，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到了鼓楼那边，烟花大会早已经开始，烟花漫天，游人如海。季文拉着程思思走到桥上，这边视野开阔，风景也好。两人抱在一起看烟花，就像周围那些情侣一样，随着一簇簇飞起又炸开的烟花欢呼着热闹着，开心又甜蜜。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细蒙蒙的小雪，满天烟花越发灿烂飞扬。程思思仰头望着天，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季叔叔！”程思思在人声鼎沸的喧闹中，趴在季文耳边大声喊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季文笑了，也在她耳边大喊着回道：“因为你长得漂亮！” 　　“还有呢！” 　　“没了！” 　　“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就这一个！” 　　程思思抬头瞪着季文，气恼地抬手捶了他一下。 　　季文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怀里抱着，拉开她的口罩，低头吻了下去。 　　灿烂的烟花飞窜上天，铺天盖地绽放开来。相爱的人在一起，每一秒都是最美的记忆。 　　只是嗨了一晚上，第二天程思思起来发现冻感冒了，鼻子不透气，还有些咳嗽。季文后悔不已，偷偷去帮她买了感冒药。 　　坚持着拍完上午的戏，程思思回到酒店休息。下午没有她的戏了，可以放心地窝在被窝里，睡一觉养养精神。 　　结果还不等她睡着，战棠来了。 　　一看程思思感冒了，她先是噼里啪啦地把庄静骂了一顿，嫌她没把人照顾好；接着又吆五喝六地一顿指挥，让庄静把她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把花瓶里的水换掉，空调温度调低一点，再将程思思的脏衣服送去干洗，顺便买个加湿器回来。 　　眼看着庄静跑出去忙活，战棠关上门，一叠声地摇头，“现在这些小助理啊，都是个顶个儿的懒，你不亲自吩咐到她头上，她眼里就永远都看不到活儿！” 　　“我和小静相处的挺好的，你别一来就没事找事。”程思思靠在床头坐着，心下琢磨着要不要把她和季文领证的事告诉战棠？因为和曦光签约的合同里有一条就是，恋爱状况必须随时向公司报备。 　　“我什么时候没事找事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战棠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撇嘴道，“好不容易腾出空来看看你，这倒好，还落了埋怨。” 　　想着季文爷爷那边还没搞定，程思思决定先不告诉战棠。以免公司那边知道这事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就麻烦了。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找我有事？”她知道战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要是没事，肯定不会亲自跑到西安来找她。 　　“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战棠摆出一脸的神秘。 　　程思思随意道：“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战棠故意卖关子，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不无得意道，“我帮你谈了Caterly的新代言，他们已经有初步意向，想与你合作！” 　　“Caterly？是真的？”程思思有些惊讶，如果是真的话，那这还真是个好消息。因为Caterly是世界顶级的女装奢侈品牌，能给他家做代言的女明星，至少都是国际巨星的级别。 　　“当然是真的！C家的中华区总监特别欣赏你，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战棠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递给她，“你看，这是初步的框架协议，你先看看，顺便签个字。具体合同条款，我再跟他们慢慢详谈，反正肯定亏不了你。” 　　程思思翻看着那份协议，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如果真的能拿到C家的代言，有了传说中的天价代言费，那她就可以给季文买戒指了。 　　也顾不上细看那些条款是否苛刻，她毫不犹豫地拿起笔，飞快地签上她的名字。 　　“还有个坏消息呢，是什么？”她将笔和那份协议递给战棠，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又缩回被子里。 　　“也说不上是什么坏消息。”战棠倒了杯水递给她，淡淡道，“就是你那个闺蜜，听说她又整容了。” 　　“罗燕？”程思思又打了个喷嚏，顿时眉头就皱成个大疙瘩，“不可能吧？她为什么又整容？”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战棠道，“公司里暗地里传言说，罗燕签约的合同，要求她每年微整一次，以制造话题和热度。究竟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不过罗雪燕自从《金水词》拍完以后便一直未露面，公司里那些人，私下都猜测，说她又去整容了。” 　　程思思沉默着，垂下眼帘，心底的难过无以复加。 　　战棠见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再触她的霉头，于是起身告辞。 　　等她走后，程思思摸出手机，拨打罗燕的号码。 　　依旧是被拉黑的空号。 　　三天后，网上爆出罗雪燕再次整容的照片，看上去似乎下巴变尖了一点，脸型更加出众，整个人美得不像凡人。 　　正逢着《金水词》的宣传期，一时间罗雪燕的热度沸反盈天，全网都是她的话题。 　　程思思看着照片上那个越来越陌生的罗燕，默默关掉手机。 　　 ☆、055 给我思打call 　　 　　临近年关，人心浮躁，都盼着放假。只有李国正依旧按部就班的，稳如泰山。 　　庄静老家是山东的，早就盼着能早点回去过年，于是跑去问李国正，到底什么时候放假？得到的回答是，严格按照国家法定节假日休息，腊月三十放假，正月初七上班。 　　庄静顿时就蔫了，等腊月三十放假，她从西安赶回帝都去收拾东西，然后再回山东老家，怕是连饺子都凉透了。 　　程思思听说以后，当即就给庄静放了假，让她先走着。庄静不放心，她走了就没人照顾程思思了，起居出入一大堆事儿。 　　“我自己又不是没手，你赶快走吧！”程思思给她包了个大红包，直接把庄静赶走了。没有庄静在，她和季文行动更方便了，省得干什么事都得再编个理由。 　　终于熬到放假那天，程思思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赶赴机场，在那里和季文会合。他们要回帝都，今年去季文他爷爷那里过年。 　　上了飞机，程思思忍不住问道：“你父母……过年不回来吗？” 　　“不回来。”季文带着一丝无奈道，“爷爷有三个儿子，父亲是最小的那个，爷爷也比较偏爱他。但是父亲不想当兵入伍，喜欢经商做生意，为此和家里闹翻了。后来他和母亲要去国外发展，爷爷更加生气，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不许父母他们回家过年。到如今，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 　　程思思哦了一声，拉着季文的手，难怪他之前过年要赶到国外去。 　　“你父母呢，这么多年，一点联系都没有吗？” 　　“没有啊。”程思思笑着低下头，“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给我。” 　　季文抬手搂住她，用下巴轻轻蹭她的额头。程思思感觉到安慰，靠在他肩上。 　　其实她早就看开了，对她的父母没有期待，也没什么怨恨。不过是父母与她没什么缘分罢了。 　　回到帝都，程思思先回她自己的家，收拾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然后搬到季文的别墅里。还有她的烤箱和那些烘焙用品，全都搬了过去。 　　然后又和季文一起去超市大采购，准备去季文爷爷家过年的礼品。程思思不知道他家的情况，每个人什么喜好，所以都是季文一手操办的。 　　她只负责打理好自己，买了一件洋红色大衣，搭配白色毛衣和黑色打底裤，好看又喜庆。只是心底难免紧张，一想到要见季文的爷爷，还有他大伯二伯那一大家子首长，就感觉腿软。 　　然而没想到的是，最终，她都没能进门。 　　除夕夜，季文带她去那个军区大院的两层楼小院吃年夜饭，结果季文他爷爷发话，只让季文进去。 　　程思思坐在车里等。虽然车内开足了暖风，可她还是感觉很冷。 　　热闹喧天，阖家团圆的大年夜，她却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车里。全世界都在告诉她，她不受欢迎。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有季文爱她就够了。 　　她知道，季文一定在里边帮她说情。他在努力让他的家庭接受她。相比她受到的这一点羞辱，左右为难的季文，心里应该更加难过。 　　所以当两个小时后，季文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程思思什么都没问，只是微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那天晚上，季文的动作特别深情，他把她吻到不能呼吸，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思思，我爱你。” 　　“我也爱你。”程思思轻颤出声，眼眶都湿了。 　　放假的几天里，季文一直没放弃，每天都去他爷爷那里报到。只可惜他家老爷子太顽固了，一直到假期结束，都未松口。 　　原本还想能有几天时间，去法国那边看望季文的父母。这下也不用想了。没办法，程思思只能和季文回西安拍戏。因为电影定档在国庆期间，时间紧任务重，必须加快拍摄进度。 　　四月底，程思思的戏份杀青了。她先回到帝都，但是季文还要留在西安，还有后期制作、主题曲和配音、报电送审等等繁复的工作需要处理。 　　因为季文不在，程思思便住在她自己家里，没去别墅那边。那么大的一套房子，她自己住着害怕。只有在季文有空回帝都的时候，她才会去和他住在一起，过上几天快乐的二人世界。 　　这天接到季文电话，说他有事要回帝都一趟，顺便可以在家住几天，让程思思过去别墅那边等他。程思思想显摆一下她新学的手艺，给季文做几道家常菜，于是穿起外套又戴上口罩和帽子，去超市买菜。 　　没想到竟然在瓜果区碰到罗燕。 　　“燕燕！”程思思有些惊喜，很久没见她了，一时间颇有些激动。虽然罗燕也戴着口罩，但她身上穿的那条裙子很眼熟，那还是她俩一起买的，她也有条一模一样的。 　　罗燕抬头看到程思思，脸色顿时一白，转身就跑。 　　程思思愣了，连忙追上去，一把抓住罗燕的菜篮子，“燕燕！你跑什么？” 　　罗燕回过头，目光十分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她把菜篮子从程思思手里拽出来，不声不响，转身便走了。 　　程思思看着她的背影，没再追上去，只是觉得心里闷闷的，喉头发堵。 　　本想去找战棠了解一下罗燕的情况，然而还不等她操心罗燕的事，她自己的麻烦事又来了。 　　不知谁在网上爆出数张高清拍摄的照片，上面是她和季文手挽着手，或者她挽着季文的胳膊，两人动作十分亲密。只是季文背对着镜头往前走着，并未露脸，而程思思侧头看向路边，脸上虽然戴着墨镜，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她。 　　那是有一次她和季文出去吃饭，从停车场刚往外走。本以为已经足够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偷拍了。 　　低调了一年时间，程思思这三个字再一次登上热搜头条。那条爆料的微博已经转发了十几万条，评论里更是说啥的都有： 　　“我思恋爱了吗？那个男人是谁？” 　　“这个男人从背影看就挺有型的，程思思眼光不错啊！” 　　“擦！我媳妇找野男人了！老子不活了啊啊啊╰（‵□′）╯ ” 　　“给我思打call～～～～～这男人背影好帅！！！口水.jpg” 　　“那人到底是谁？看着不像是圈内人啊？” 　　“会不会是滕辉？他俩不是刚合作拍了一部《岐山南》吗，马上就要上映了，会不会是炒作？” 　　“楼上尽管YY，但请不要带上我家影帝，我家影帝背影没这么弱不禁风！谢谢！” 　　“真的不是滕辉吗？我觉得他俩配一脸啊！” 　　“目测滕粉还有三十秒抵达战场，层主保重！给你上香！” 　　“某家的粉丝请要点逼脸，别有事没事就蹭我们家影帝的热度！” 　　“绝对不可能是滕影帝好么！程思思不是跟那个李国正有一腿吗？这怎么又冒出一个男人？话说李大导演没这么瘦吧？程思思到底勾搭了多少个男人？” 　　“楼上吃瓜群众都散了吧，这是《岐山南》要上映了，爆个绯闻为宣传造势呢！” 　　“岐山南要上映了嗷嗷嗷～～～你们接着吵吧～本萌先去占座了嗷嗷嗷～～～” 　　…… 　　 ☆、056 不是金主 　　 　　10月1日，《岐山南》上映了，各大影院场场爆满，第一天票房统计就达到一个亿，轻松碾压同期票房。 　　最终电影排片30天才下线，累计票房高达34亿，彻底震惊了整个电影圈。 　　程思思饰演的子绾，因为男主角公子考被杀伤心欲绝，最后在公子考的弟弟公子发领兵战败商王帝辛，大军攻入商王宫，眼看就要胜利在望的时候，她着一身白色展衣，从十丈城楼一跃而下。 　　即便周国胜了，可她的爱人已经不在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目送她的商王帝辛，自嘲地一笑。他爱她的美貌，却最终都没有得到她的心。 　　程思思那悲情的一跃，引爆无数观众的泪点。有很多电影界人士纷纷评价，程思思凭借这部影片，很可能入围年底的中艺奖，有希望角逐最佳女主角。 　　正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网上忽然又爆出一张照片，那是在西安鼓楼那边的桥上，天上放着烟花，程思思站在人群里，与一个男人拥吻。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那个男人是季文。 　　一时间，微博上的热搜词条全是他们俩。 　　紧接着，又有神秘人士放出一段酒店的监控视频，上面显示，季文在某日夜间十点多进入程思思的房间，并在里面停留了半个小时才离开。 　　这下有了实锤，整个网上都炸了。季文的微博下面是一片伤心的小迷妹们失恋了一般悲痛欲绝，而程思思微博下面更热闹，叫好的、谩骂的，乱成一团。 　　“季文在程思思房里待了半个小时，你猜他们做了什么？斜眼.jpg” 　　“Emmm～～～肯定不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不是纯聊天的话，那半个小时，季文是不是太快了？” 　　“楼上超速了，我要下车！” 　　“我思和季大大谈恋爱的吗？看那kiss的照片好甜蜜啊！不管怎么样，思思幸福就好！我们永远爱你！笔芯～” 　　“天呐！季文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她？” 　　“拜托！季文不过是个编剧，明明是程思思名气更大好吧？这还不定谁倒贴谁呢！” 　　“呵呵，连季文是谁都不知道，也敢到处乱吠？建议楼上先去天涯看看季文的扒皮帖子再来说话！” 　　“呵呵，像季文那种段位的，怎么可能和程思思谈恋爱？不过玩玩罢了～不过话说回来，娱乐圈那些潜规则可真黑啊，连季文都不能免俗。原本还挺喜欢他的呢，唉……” 　　“原来程思思背后的金主是季文吗？可怜李国正替他背了那么久的黑锅，心疼他一秒钟～” 　　“心疼李国正 1～” 　　“难怪程思思总是能演季文的剧本呢，还都是女一号，这爬床的技术666啊～” 　　“卧槽！太恶心了！从今天开始路转黑！” 　　“看梨清的时候，还挺喜欢程思思的，没想到她竟然也是靠潜规则上位的，好失望，感觉不会再爱了……” 　　“程思思就是个下贱无耻的外围女，一路爬到现在，还不知道被多少导演制片人睡过呢，她这样的要是能评上中艺奖的最佳女主角，简直就是业界耻辱。” 　　“楼上太片面了，单论演技，程思思是有资格角逐最佳女主角的。至于人品嘛，吃瓜群众不了解真相，还是不做评价了～” 　　…… 　　前几天，今年中艺奖的各项提名已经出来了，最佳女主角的五个人选，程思思赫然在列。然而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爆出这么个大新闻，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在暗地里偷偷使坏，战棠快要气疯了。 　　她找到程思思，气急败坏地问，到底和季文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自己偷偷找的金主？为什么不告诉她？ 　　“不是金主。”程思思淡淡道，“我和季文领证了。” 　　“什么？”战棠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领证？我没听错吧？你和季文领证？你是骗我的吧？” 　　程思思白她一眼，没搭理她。 　　战棠终于相信了，程思思不是开玩笑。她一改之前的满脸怒气，欢天喜地的快要跳起来了。 　　“我的天呐，思思，那可是季文啊！季文是谁，你知道吧！”战棠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连声道，“这下可好了，再也不用怕那些傻逼喷子了！等你把这消息公开，到时候看他们打脸啪啪啪，想想就爽！” 　　“现在就公开吗？”程思思也很反感那些评论里的污言秽语，真想堵住他们的嘴。而且季文也支持她公开，反正他俩的事，他家老爷子已经知道了，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不行，再等等！”战棠一脸精明道，“你现在正是黑红黑红的时候，虽然名声不好听，但是热度却是最高的。所以没必要再爆什么新闻。等过去这一阵儿，等你的热度降下去之后，我们再把这个王牌爆出来。到时候一反弹，所有人都知道你之前默默承受的污蔑和诋毁，逆袭的效果肯定更加翻倍！” 　　“可是中艺奖怎么办？”程思思皱起眉，“我现在风评这么差，会不会影响我评奖？” 　　战棠哼笑一声，说她幼稚，“就算你现在名声很好，你以为你就能拿到最佳女主角？你以为影后是那么好当的？中艺奖这潭水可深着呢，最佳人选人家早就内定了，哪儿能轮得上你？” 　　一听说她不可能拿到最佳女主角，程思思很失望，也不知道战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关于这种内/幕，战棠说的应该也差不多，毕竟她是这个娱乐圈里的老油子了。 　　既然将她和季文的关系公开以后，对她拿奖也没什么助益，那公不公开也就无所谓了。于是程思思同意按战棠说的办，手中有牌，总要将利益最大化。 　　对此，季文也没说什么，让她自己看着办。 　　反正娱乐圈里是非黑白真真假假的，没人能说得清楚。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观望要比冲动好。 　　于是黑红黑红的程思思，怀揣着一张王牌，头顶着漫天的谣言和谩骂，日子却依旧过得潇洒又自在。 　　有工作便忙工作，没工作便时不时地在微博上晒晒照片，或者是她自己做的小饼干和菠萝包。 　　不管评论里骂成什么样，她都不在意。不过是些不相关的路人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于是就这样，程思思又圈了一波粉，夸赞她心态好，真性情。即便浪荡，也要浪得潇洒又坦荡。 　　 ☆、057 她为自己不值 　　 　　12月20号，中艺奖颁奖晚会在帝都电视台演播大厅隆重举行，同时在电视和网络平台上同步直播，上千名电影界人士汇聚一堂，共同举行这每年一度的电影盛会。 　　程思思和季文、李国正、滕辉以及几个配角他们同坐一辆车，赶赴现场，作为《岐山南》剧组的代表团队，一起走红毯。 　　临下车前，程思思忽然接到战棠的电话，说她刚刚听到一个内部消息，中艺奖举办方把她的最佳女主角提名给撤销了，换成了别人。她也不知道这消息准不准，万一是真的，待会在现场有那么多摄像头盯着，让程思思千万控制好情绪，不要哭也不要做什么过激的事，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季文问道：“怎么了？” 　　程思思看他一眼，有些茫然道：“战棠刚刚说，举办方可能把我的最佳女主角提名撤销了？” 　　“怎么可能？”李国正瞪眼，“为什么撤销？” 　　程思思有些黯然，“可能是因为我的风评太差了吧。” 　　小陈坐在副驾驶座上，讪讪道：“网上是有些不太好的评论，最近有很多人在中艺奖官博下留言谩骂和施压，要他们把思思的提名取消，不取消就说中艺是垃圾奖项。” 　　“他们要是真取消了，那才是垃圾奖项！”李国正冷哼，“最佳提名靠的是演技，什么时候要靠网络暴民来决定了？那些评委都是吃白饭的啊？” 　　滕辉道：“李导说的没错，不可能撤销的。最佳提名的名单早已经公布，这都要走红毯了，不可能再改。那些谣言没什么可信的，别担心。” 　　季文道：“中艺怎么说都是个大奖项，不会干那么没品的事。放心吧，别紧张。” 　　程思思听着安慰，心里渐渐宽松许多。也许只是战棠道听途说虚惊一场，其实根本没那回事。她摇摇头，笑了起来。 　　到了会场，外面的粉丝人山人海，热闹喧天，中间一条宽阔而鲜艳的红毯通往入场口。上百的安保人员在那里维持秩序。 　　程思思和滕辉一下车，顿时就听到如山如海的欢呼声炸响起来，大都是滕辉的粉丝们，影帝的影响力果然无敌。 　　李国正和季文走在最前面，程思思挽着滕辉的胳膊走在中间，后面是另外几位演员。 　　他们这一行队伍一出场，顿时便吸引全场的目光，因为今晚的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极有可能出在这支队伍里。 　　程思思今天穿的是一袭冰蓝色的斜肩长裙，裙子上缀满银色的水钻，后面有长长的拖尾，再配上她高挑有致的好身材，看起来清丽高贵又典雅，气场十足。 　　只见无数镜头对准她，噼里啪啦一阵狂拍。程思思嘴角抿着微笑，务必让自己每一个角度都保持完美。若是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上出丑，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外面有程思思的粉丝高声欢呼，也有很多路人站着捻酸说闲话。但是就连最挑剔的新京网记者都不得不说，程思思的美貌当真是无可挑剔，说是艳压全场也不为过。 　　进入会场以后，跟着导引员到座位坐下，晚会还没开始，这些光鲜亮丽的娱乐圈大咖们都在和附近的人打招呼，闲聊说笑。 　　程思思坐在季文和滕辉中间，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想多了，她觉得摄像头总在她和季文之间转来转去。大概是想捕捉她和季文之间的动作和表情，从中再挖掘点新闻之类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程思思一脸闲适地坐在那里，随意地和季文交谈着。看到摄像头朝她这边过来，她便大方地抬起手打招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晚上八点整，颁奖晚会正式开始了，会场上空的灯光暗下来，然后舞台打光主持人上场，高中低三块大屏幕配合着左右十二块边幕，同时播放起炫酷的开场激光秀，整个会场的气氛嗨到爆炸。 　　随着颁奖一项项进行，整个晚会渐入高/潮，终于进行到备受瞩目的最佳女主角的颁奖环节，只见四下灯光一暗，最前方大屏幕亮起，开始展播五位提名女演员的电影片段。 　　程思思不由得紧张起来，坐直身子。她目光紧紧盯着大屏幕，看完一个又一个，然而直到第五个女演员的演绎片段都播放完毕，她都没有看到她饰演的子绾。 　　随着四下灯光骤然一亮，大屏幕上浮起一排五个镶金的名字。最佳女主角提名，没有她。 　　程思思攥紧拳头，全身血液在一瞬间冷了下去。 　　竟然真的没有她。 　　会场内寂静了一瞬间，紧接着四下一片低声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网络直播平台上爆发出无数弹幕： 　　——什么情况？竟然没有程思思？ 　　——怎么回事？是不是打错名字了？ 　　——替程思思鸣不平！她的演技比上面那五个人强多了！ 　　——程思思靠**上位，有她提名才是侮辱了中艺奖！ 　　——之前公布的提名不是有程思思吗？怎么又没了？ 　　——人家举办方也要赚钱的好吧，网上抗议那么多，他们不可能不重视。 　　——说实话，程思思虽然是靠潜成名的，但是演技还说得过去，中艺奖因为网络压力就把她拿掉，也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哈哈哈哈哈～～果然没有程思思了，真是大快人心～～～ 　　…… 　　晚会现场，程思思感觉一瞬间，所有镜头都朝向她，好像要看她落魄失意的狼狈模样。她紧抿着嘴角，努力想保持淡定自然，可是做起来却太难。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和屈辱。 　　就算她评不上最佳女主角，但至少这个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应该给她。因为票房摆在那里，因为她的演技和实力摆在那里，她拿这个提名是实至名归。结果中艺奖的举办方竟然因为那些网络上的污蔑和诋毁，为了迎合大众的意愿和趣味，将她的提名取消了。 　　她为自己不值。 　　拼命努力了那么久，紧张期待了那么久，没想到就等来这样的结果。 　　程思思垂下眼帘，感觉眼底酸胀得难受。 　　忽然季文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站起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大步往会场外面走去。 　　台上的主持人都忘了讲话，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离去。有工作人员连忙上前阻拦，“季先生！马上就到最佳编剧奖项了！您要去哪儿？” 　　“抱歉，鄙人配不上你们的奖项。”季文推开工作人员，径自将程思思护在怀里，拥着她大步走出会场。 　　满堂寂静里，只听李国正冷笑一声，继而《岐山南》的主创团队全部起身离开，包括稳拿最佳男主角的滕辉，也走了。留下整个演播大厅的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电视台急忙切断直播，插放广告，但是为时已晚，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已经被所有观众看到了，一时间网上议论飞起。 　　五分钟后，季文发出一条微博：@程ssweet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我的氧气和阳光。 　　配图是他们的结婚证。 　　这一条微博不亚于一个重磅炸/弹，顿时将整个网络都炸翻了。那一条微博下面无数次转发和评论，服务器都几乎瘫痪。 　　“天呐！程思思竟然与季文结婚了！” 　　“啊啊啊～～～季文刚才拉着程思思走的时候man爆了啊！！！我好爱他～～～” 　　“卧槽！他俩竟然一年前就已经结婚了？那些黑程思思的到底是何居心？人家什么时候潜规则了？当男人的宠着媳妇儿，让自家媳妇儿演女主角，有什么问题吗？” 　　“嗷嗷嗷！我思赛高！给季大大疯狂打call～～～～” 　　“程思思就是太漂亮了，所以才那么招黑，季文娶她，也是眼光好！” 　　“哈哈哈哈哈哈～那些污蔑程思思爬床的人这下打脸了吧！人家睡自己老公，关你们屁事！一群大辣鸡！” 　　“季文简直苏炸天啊啊啊～～～好想嫁给他啊啊啊～～～” 　　“这一把狗粮塞得我猝不及防！懵逼.jpg” 　　“@程ssweet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我们永远的氧气和阳光！” 　　“@程ssweet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我们永远的氧气和阳光！” 　　“@程ssweet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我们永远的氧气和阳光！” 　　…… 　　与此同时，曦光影视公司顶楼，周继军的办公室。 　　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快要燃到末尾，烟灰拖出长长的一截，周继军看着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结婚证出神。 　　结婚证上的身份证号打了码，但是带着钢印的照片却做不得假。照片上的程思思笑容灿烂，一脸幸福。 　　烟灰突然断掉一截，周继军被烫得一抖。 　　他将网页关掉，自嘲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灌溉的营养液，么么^_^ ☆、058 是她不好 　　自从《岐山南》主创全部离场以后，整个颁奖晚会陷入一种难言的尴尬。主持人努力打起精神，各种煽情和夸张，想把现场气氛再调动起来，结果收效甚微。 　　下面坐着的娱乐界大咖们没人仔细听主持人讲什么，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纷纷。 　　后台的举办方高层紧急开会，应对这个突发情况，他们决定将原定的得奖者更换成他人，以避免等会儿无人上台领奖的尴尬。 　　在最佳女主角颁奖完成之后，紧接着进行的是最佳编剧的颁奖。原定的得奖者是季文，可是季文走了，主办方便把这个奖项定给另一位获得提名的年轻编剧。 　　然而没想到的是，那位年轻编剧上台以后，竟然拒绝领奖，说他比起季文还差很远，还不够资格领这个奖。 　　现场顿时又是嘘声一片。 　　接下来，最佳导演奖的“临时获奖人”同样上台拒绝领奖，说他比李国正还差很远。 　　再然后，最佳男主角的“临时获奖人”直接拒绝登台。 　　整个现场陷入一片混乱，台上的主持人快要哭了。 　　最后颁奖晚会在一种难言的尴尬中落幕了，原定三个小时的播出时间，最后不到两个小时便草草收场。电视台急忙插播电影，补上空档。 　　作为无数电影人奋斗终身的目标，电影界最高奖项的中艺奖，一夜之间变成一个笑话。 　　而微博上不知何时开始冒出一个热门话题——那些喷子给程思思道歉了吗？ 　　那些别有用心的喷子和水军肯定不会道歉，但是之前那些听信舆论被误导的吃瓜群众也跟着骂过程思思，他们之中倒是真的有很多人到程思思的微博下面说对不起。 　　程思思发了一条新微博：宽容，感恩。 　　简简单单四个字，又圈粉无数。 　　有时候，一个人的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没几天，Caterly与程思思签约了，由她代言C家未来两年的时尚新品，代言费高达1700万。 　　曦光影视公司原本想为程思思举办庆功会，结果有人开玩笑让程思思请客，程思思很痛快地答应了。邀请公司所有人一起参加她举办的party，地点就定在公司旁边的金瀚大酒店。 　　这天下午，C家拨付给她的第一笔代言费到账了，扣去公司抽成，她一共拿到接近200万。 　　程思思开心极了。 　　虽然外面天下着大雪，可她还是偷偷跑出门，她要去给季文买戒指。等晚上的party结束以后，她要给季文一个惊喜。 　　季文送她的戒指是着名珠宝品牌Percino，2017年的纪念款，名字叫“誓雪”，意为雪中的誓言。同款男戒一样好看，奢华又低调，很符合季文的气质。 　　程思思买下那枚戒指，心里想象着送给季文的时候，她要说些什么话。其实重生这一世，季文给予她很多帮助与鼓励，如果没有他，她不可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 　　从珠宝店出来，外面雪下得正急。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程思思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公司，准备和同事们一起过去金瀚那边。 　　开Party的事都交给战棠一手处理，还有庄静在旁边帮忙，据说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当。 　　程思思先去象征性地邀请周继军，不过她估计周继军不会去。果然，周继军的秘书Linda说他有事不在，但是送给她两瓶上好的拉菲做礼，祝贺她拿到C家的代言，也祝她的party玩得开心。 　　程思思笑着道谢，然后邀请Linda一起下楼。Linda挺喜欢程思思的，怀里抱着那两瓶红酒，和程思思边说边笑，坐电梯下楼。 　　电梯降到十层的时候停住了，门打开，罗燕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抬头看到程思思，她微微一顿，继而转身就想退出去。可是门已经关上了，电梯开始向下运行。一时间，电梯内的气氛颇有些尴尬。 　　Linda躲在角落里悄悄打量，没敢说话。电梯里这两位都是他们公司的“一姐”，偏偏这两位一姐还闹不合，她可不敢随便造次，若是惹恼了哪个可就不好了。 　　“燕燕。”程思思走到罗燕旁边，微笑着打招呼，“我今晚开party，你也一起去玩吧！晚餐吃海鲜，是你最喜欢的！” 　　“恭喜你了，拿到C家代言。”罗燕面色淡淡道，“Party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一起去吧，燕燕！”程思思努力劝说道，“都是咱们公司内部的人，大家都挺熟，不过吃饭聊聊天，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不用了，我还有事。”罗燕别过头没有看她。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能约你一下吗？”程思思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候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罗燕连个招呼都没打便疾步匆匆走了出去。 　　程思思连忙追上去，结果忙中出乱，她的手包撞在旋转门的门框上。手包撞飞出去，里面装戒指的丝绒小盒子跌落出来。 　　程思思连忙跑回去捡起手包，把那个丝绒小盒子塞进衣兜里，然后飞快地跑出大门外去追赶罗燕。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路面积雪有些滑，程思思看到罗燕已经走出百十米远，正准备过马路。她连忙飞快地跑着追上去，一边喊道：“燕燕！等一下！” 　　“燕燕！等等我！”程思思大声喊着，凉风裹挟着雪花钻进她的领子里面，有些凉。 　　可是罗燕在前面，却仿佛没听见一样，裹紧大衣越走越快。 　　忽然间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刺透耳膜，然后是“嘭”的一声巨响，继而是一个惊恐的尖叫声。 　　罗燕心跳漏一拍，连忙回头—— 　　她看到Linda失手跌落了手上的拉菲，捂着嘴巴满脸惊恐，掉到地上的酒瓶发出咚的闷响，暗红的酒液飞溅一地。马路上有好几辆车停在那里，最前面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横在路中央，距离车身七八米远，程思思仰躺在地上，有很多暗红色的液体从她身下流出来，染红了一地狼藉的白雪…… 　　“思思……思思！”罗燕手上的包掉了，她有些腿软，可还是强撑着飞快地跑过去，眼泪忽然就模糊了视线，她的太阳穴突突突跳得厉害。 　　“思思！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罗燕扑到程思思身前，看到她头底下流出的那一大滩血，想把她扶起来，却又不敢碰。 　　肇事者是那辆法拉利的司机，隔着玻璃看到似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他坐在驾驶座上脸色煞白，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已经吓傻了。 　　“都别动她！千万别动！120很快就来了！”有热心的行人过来帮忙维持秩序，不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靠近。 　　Linda忽然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嚎啕大哭。 　　罗燕感觉像在做梦一样，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转身的功夫，程思思就躺在了这里？ 　　“思思，我是燕燕……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罗燕俯身看着她的脸，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指颤得厉害。 　　程思思躺在冰凉凉的雪地上，感觉浑身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罗燕哭得失魂落魄的脸庞。 　　她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笑，“燕燕，别哭……” 　　罗燕紧紧捂着嘴，“啊”地一声痛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 　　“燕燕……”程思思嘴唇发颤，感觉浑身力气在一分分抽离。她艰难地挪动右手，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丝绒的小盒子，已经被鲜血染红大半。 　　“思思，怎么了？”罗燕模糊着泪眼，轻声道，“你说，我听着……” 　　程思思把那个丝绒小盒子放到罗燕手上，气若游丝道：“戒指……帮我……给季文，告诉他，要好好的……” 　　罗燕紧紧握住那个小盒子，使劲点头。 　　程思思最后笑了一下，抬起眼帘望着天空。扑簌簌的雪花慢慢飞舞着，从天上坠落，夜色一分分黑上来，好像那个季文背着她在雪地里走的夜晚。 　　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心窝里的温度也一分分凉了下去。程思思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悄悄消逝，眼前的视野已经是一片模糊，她恐怕再也看不到这么美的雪夜了。 　　一颗泪水无声地从她眼眶滑落。不能亲手把戒指给季文戴上了，她有些遗憾。遗憾她还有很多想跟季文一起做的事，恐怕都做不到了。 　　是她不好，又要让他伤心了。 　　意识一点点模糊起来，直至彻底消失在永恒的黑暗中，程思思慢慢闭上眼睛。 　　季文，你一定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肯定没死，不虐哈。 ☆、059 我保证 　　 　　嘀……嘀……嘀…… 　　一个细小的电子声音在耳边响着，基本隔五分钟便响一次。虽然听起来算不上聒噪，但是一直那么响着，也挺烦人的。 　　程思思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她眼睛转了一下，流目打量室内环境。只见对面墙上挂着一个50寸的液晶电视，靠窗立着白色圆柱形空调，窗台上摆着几盆鲜艳旺盛的花草，靠床这边有氧气瓶还有输液架，有一条输液管正连在她的左手背上。 　　看摆设，这似乎是一个豪华版的单人病房。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思思努力回想着，感觉头有些疼。 　　正在她捂着额头，痛得呻/吟时，门轻轻一响，有人走进来。一头白发的男人穿着一身夏日里的休闲服，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身形微胖，儒雅倜傥，是周继军。 　　记忆在一瞬间回笼，程思思想起来了。 　　她晚上跟着周继军去和几个投资人一起吃饭，其中有一个叫“谷茂林”的是个大老板，据说《兴安》这部影片有一半以上投资都是他出的。周继军告诉她，只要她能来陪这几位大佬吃顿饭，让谷茂林亲自见一见她，这部影片的女主角便给她。 　　为了能当上女主角，彻底甩掉黑心女配的帽子，程思思虽然知道周继军也许没安好心，故意给她下套，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吃饭的地方在罗湾山庄，距离市区十几公里，不算远。为了不喝酒，程思思是自己开车去的，并且和战棠提前约好，如果到晚上十点还没给她打电话，战棠就去罗湾山庄接她。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她想得太幼稚了。上了酒桌，怎么可能不喝酒？虽然那些大佬言谈举止尚可，并未对她有什么不尊重的举动，但是酒却灌了她不少。尤其是谷茂林，言谈间总是流露出一种她不喝酒，便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为了能拿到这个女主角，程思思拼了，仗着自己酒量尚可，一定要把谷茂林喝到满意为止。不然的话，她之前那些酒就白喝了。 　　然而喝到最后，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她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她大概是真的被周继军下套了。那个谷茂林，看他跟周继军说话的熟稔程度，显然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晚上这一场酒局，恐怕为的不是伺候谷茂林满意，而是那一群老狐狸合起伙来坑她这只愚蠢的兔子，给周继军打野食。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程思思站起身，打着去洗手间的借口，偷偷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爬上她自己的法拉利，她将车门锁死，然后发动车子，逃也似的冲出罗湾山庄。 　　她把油门踩到底，车速很快，满脑子酒精在愤怒的催使下开始沸腾燃烧。 　　记忆的最后，她好像摸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应该是打给战棠吧，告诉她自己已经逃出来了？她记不清了。从拿起手机往后，她的脑海是一片空白。再睁开眼，她就躺在这病房里了。 　　周继军看到程思思睁着眼在那里发呆，有一瞬间的激动，但是他站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等程思思回过神来，看向他，他才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语气轻轻的，很温柔，就像害怕把她吓跑了一样。 　　程思思看着他，蹙起眉头，然后将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不想搭理他。 　　周继军又走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一群医生进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医生大概是程思思的主治医生，他笑眯眯地走到病床前，和程思思打了个招呼，然后给她检查心率、血压和颅压之类的。 　　“头疼吗？”男医生用手指在他自己头盖骨上方比划。 　　“疼。”程思思虚弱道，“一阵一阵的。” 　　医生笑着点头，“疼是正常的，你撞到头了嘛，头顶有淤伤。” 　　“撞到头？”程思思有些迟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撞的。 　　“你不记得了？”医生打量她，“你出了车祸，主要是头部撞伤，颅内出血严重，幸亏送来抢救的及时。现在你能醒过来，基本已经脱离危险期。” 　　她竟然出了车祸？ 　　程思思想想，似乎也不意外，她那晚上喝了很多酒，开车又那么快，的确很危险。在那种状态下，她出车祸还能捡回一条小命，已经是万幸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在哪里上过学？”医生又指着周继军问道，“他，你还认识吗？” 　　程思思看一眼周继军，垂下眼帘，默默道：“那些我都记得。” 　　“那就问题不大。”医生道，“你这属于中度脑震荡。颅内出血会压迫神经，出现短暂性记忆缺失是正常的，等慢慢恢复过来就好了。” 　　“医生，她已经昏迷三天，现在能进食吗？”周继军问道，“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 　　“可以进食，能醒过来就什么都好说了。”医生道，“不过暂时只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水不要喝太多，以免颅压过高，不利于恢复。其它就是注意休息，不要剧烈活动，也不要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再有什么问题，及时找我。” 　　将医生送走以后，周继军走到病床旁边，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半晌，咳了一声，道：“思思，看到你醒了，我很开心……真的。” 　　程思思别过头看向窗外，没搭理他。 　　周继军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你昏迷的这三天，医生说你若是一直醒不来，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我挺害怕的，不知道你若是真的变成植物人，我该怎么办。” 　　程思思闻言心下一动，转头看他一眼，冷声道：“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周继军点头，“你开车走了以后，我担心你酒喝的太多会出事，连忙追上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你的车撞上立交桥墩，车头变形严重。等我把你抱出来没多会儿，车身就爆了，已经烧成一堆废铁。” 　　程思思听得心惊，那晚若是周继军没把她救出来的话，即使她没把自己撞死，只怕也被那一把火烧成炭灰了。一时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那晚的事，的确怪我，不该用那种方式胁迫你。”周继军看着她，慢慢道，“我承认，我很想得到你，所以用了很多手段。可是经过这一次，我发现比起得到你，我更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也不会再找你麻烦。”周继军道，“《兴安》的女主角是你的，我已经跟谷茂林说好了，你尽管放心。电影开拍时间已经向后推迟，这段时间你好好养病，先把身体恢复过来是最重要的。” 　　程思思听到《兴安》的女主角给她，眼睛这才亮了起来，“周总，您说话算数吧？” 　　“当然，我保证！” 　　见程思思移开目光，不欲多言的样子，周继军起身道：“我知道你看见我气不顺，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待会儿让庄静过来，有什么需要你跟她说。” 　　等周继军走了以后，室内重又安静下来，程思思望着头顶上的输液瓶发呆。 　　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看什么都不真实。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事，一些特别特别重要的事。 　　究竟是什么事呢？她记不起来了。 　　头顶一直钝钝得疼，也许是她车祸伤到脑子了吧，记忆发生错乱。也或许是她喝得太醉了吧，昏迷中做了很多梦。 　　如今梦醒了，她还活着，这就是最值得庆幸的吧。 　　 ☆、060 梦里好像很开心 　　 　　程思思正发呆的时候，庄静进来了，一看到她正醒着，连忙跑到床边，满脸惊喜道：“姐！你真的醒了？你吓死我了，昏迷了三天一动不动的，医生还说你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呜呜呜……吓死我了……” 　　眼看庄静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依旧像从前那样冒冒失失的，程思思这才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她轻轻摆手，“别哭了，你哭得我脑仁儿疼。” 　　“哦……”庄静连忙收拾起哭腔，又忍不住笑道，“姐，我这是太高兴了，你别生气哈！” 　　程思思嗯了一声，“我出车祸的事，外面媒体有没有报导？” 　　“没呢，周总把这事儿压下来了，怕你酒驾的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庄静道，“除了咱们几个，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养伤。师父她给你对外宣传说是你工作累了，暂时去国外休息一段时间。” 　　程思思放心了，又问道：“我手机呢？” 　　“手机……”庄静挠挠头，“好像是在你的车上，一起都被烧毁了。好可惜啊，姐你的新车刚买了不到两个月吧？师父已经帮你联系保险公司，他们会赔的，让你不用操心。” 　　程思思又嗯一声，想了想，道：“那你去帮我买个新手机吧，顺便再补张卡。” 　　“行。”庄静站起身，“对了，姐，你三天没吃饭了，这会儿肯定饿了吧？我去顺便帮你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这边医院里有食堂，外面不远还有商业街，什么吃的都有。不过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清淡的。” 　　程思思三天未进食，胃已经饿得没感觉了。她想了想，也没啥想吃的，于是淡淡道：“随便什么都行，你看着买点吧。” 　　庄静应了一声，连忙麻利地跑出去办差。 　　不到十分钟，她便回来了，手上提着大包小包一堆吃的。 　　“医生说你要少喝水，所以我给买了这个黑米粥，熬得很黏稠，挺好喝的。”庄静将床尾的桌子推过来，一边摆餐盒一边道，“这是几样小菜，味道都很不错。你要是想吃甜的，这里还有面包。姐你先吃午饭吧，我再去给你买手机。” 　　庄静说着，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程思思撑着胳膊坐起身，看着桌上的饭菜，只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旁边袋子里还有很多小面包，她打开看了看，从里面摸出一个菠萝包。 　　将塑料包装上的金色扎线带解下来，程思思刚要扔掉，忽然又顿住了。她拿着那根金色扎线带，有些迟疑。 　　绕在指间缠了几圈，她把那根扎线带缠绕成一个圆圈的形状，好像一枚金戒指？ 　　她看着那个“金戒指”，忽然眼睛酸胀得难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可是在哪里见过呢？她不记得了。 　　食指按压着额头，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可能的记忆，可是依旧没有印象。头顶的伤处越来越疼，她捂着脑袋难受得想哭。她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她想不起来了。 　　午饭终究什么都没吃，程思思精神不济，恹恹地睡了。 　　到晚上的时候，程思思精神好了一点，喝了半碗粥，然后又吃了一点青菜和水果。胃里充盈起来，整个人也感觉舒服许多，脸上笑容也多了。 　　庄静暗暗松了口气，陪着程思思看电视，一直到夜里十点多，程思思要睡了，她又帮忙洗漱完毕，这才起身离开。 　　她们这个病房是南郊医院的特护套房，不仅设施服务好，隐私性也特别高。寻常病人即便有钱也住不进这里，也就是周董事长有门路，这么大一个特护套房，他一包就是半年。 　　隔着门玻璃看到程思思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庄静盘腿坐在外面沙发上，抱着手机编辑短信。将程思思一天的情况详细记录下来，然后分别发送给周董事长和她师父战棠。 　　要当好一个小助理可真不容易啊。不过庄静依旧乐此不疲。因为她师父说了，这段时间给她发双倍工资。 　　听着庄静在外面收拾东西的声音，其实程思思并未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想心事。 　　也许是白天睡多了，到了夜里，她有些失眠，最后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她好像做了很多梦。梦里好像天下着大雪，她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由他背着一直往前走。雪花落满他的肩头，他脚步不停，背着她好像要走到时间的尽头一样…… 　　梦里好像很开心，可是醒来，程思思却发现泪水已经打湿枕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也许是因为车祸的原因吧，总觉得醒来以后，自己就变得特别容易感伤。也许是觉得生命太脆弱了吧，有很多人可能一个转身就不在了。 　　但是总这么感伤可不是个好现象，因为这个词并不适合她。从小到大，她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靠的全都是她自己。没人给她感伤的机会，她也没时间去感伤，因为她有很多事要忙，因为她要拼命努力养活自己。 　　看着窗外已经高高升起的太阳，程思思摸起手机给战棠打电话，询问她关于拍杂志封面的事，“伊莎那边不是定的明天拍广宣图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拍？你要不和他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改到下一期？” 　　“真是我的祖宗哟，你现在还惦记这事儿干吗？你就缺那两万块钱啊？”战棠噼里啪啦开机关枪似的说道，“伊莎那边我早给你推了，马上你就是《兴安》的女主角了，难道还缺那仨瓜俩枣？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给我好好休息，赶快把你那个漂亮的脑袋养好，其它任何事都不重要！周总发话了，今年公司要全力扶持你，秦茉儿那个小妖精真是眼瞎了才敢跟你争一姐！思思啊，咱们翻身的机会终于到了！” 　　程思思挂了电话，也不知道战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未来的收入应该是不用发愁了。因为她身上还背着一千多万的房贷和车贷，每个月光是还贷款的压力就够大的。 　　刚刚出车祸的那辆车其实配置很低，花钱并不多，不过是靠着“法拉利”的牌子勉强撑起她这个小明星的脸面。关键是她买的那套房子太坑人。 　　这事都怪她头脑发热，为了靠季文近一点，咬咬牙在他住的小区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那可是真正的富人区，房价贵得吓人，像她这种二三线的小明星其实根本买不起。可她还是买了。 　　因为在季文微博上看到他有夜跑的习惯，所以她不顾战棠再三阻拦，坚决要把房子买到那里。然后每天晚上出去跑步，期待着能与季文偶遇。结果她都跑了好几个月了，连个季文的影子都没见。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季文一年到头在外拍戏，其实真正在家里住的时日屈指可数。她想靠夜跑和他偶遇，成功的概率不亚于大海捞针。 　　可是房子已经买了，银行贷款也签了，她又不舍得再把房子卖掉。于是只能硬撑着，自己贷的款，咬着牙也要还完。 　　 ☆、061 怎么回事啊你 　　 　　新手机是刚买的，庄静刚把电话簿输入进去，还没来得及下载应用。程思思自己装上微博客户端，然后登录她的小号，偷偷去看季文的微博。 　　虽然微博浏览不会留下痕迹，即便她用大号去看季文的页面也不会被他发现，但是为了防止误操作，比如说手滑点赞之类的，有很多明星都在这上面栽过，所以她从来都是用小号。 　　季文的微博已经很久未更新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程思思有些失望。 　　关掉手机，她正想再看会儿电视，忽然电话响了，是罗燕打来的。 　　“怎么回事啊你？电话一直打不通？”罗燕一叠声地抱怨道，“我那个戏杀青了，刚回来就找不到你了，说好的给我接风呢？你该不会是躲着我，不想请客吧？” 　　“燕燕……”程思思忍不住笑，琢磨着要不要把车祸的事告诉她。原本不想告诉她的，怕她担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该瞒着她。“燕燕，你听我说啊，你别着急……” 　　程思思简单把车祸的事讲了一遍，罗燕顿时就炸了，“什么？你竟然出了车祸？还差点变成植物人？这么大事你竟然不告诉我？程思思你完蛋了！微信给我发个位置，你看我过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程思思把位置发过去，不到半个小时，罗燕就杀过来了，因为庄静拦着她不让进，直把庄静骂得狗血淋头。 　　程思思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打电话让庄静放罗燕进来。 　　罗燕手上抱着一大捧花，一进门看到正在挂点滴的程思思，顿时眼圈就红了。 　　程思思看着罗燕，看着她那张有些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脸庞，忽然间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无比强烈。 　　“怎么了你，不认识了？”罗燕把花放下，伸手戳戳她的脑门。 　　“哎，别，疼啊！”程思思捂着脑门，疼出了眼泪。 　　罗燕吓坏了，连忙收回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啊？我没使劲啊？你可别吓我啊？要不要叫医生？” 　　程思思摆了摆手说没事，其实也没多疼，但是也不知怎么了，眼泪就是怎么都收不住。可能是车祸把头撞坏了吧，最近情绪总是有些不受控制。 　　罗燕已经吓懵了，连忙就要去叫医生，程思思一把拉住她的手，叫她坐下。 　　抬手抹干净眼泪，程思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笑，“看你以后还敢打我，敢打我就哭给你看！” 　　罗燕打量着她真没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臭丫头，吓唬我啊你？不过你这头是怎么回事？这不头发好好的吗，哪里受伤了？” 　　“说了是撞的内伤，伤在里边呢。”程思思哼声道，“难道还非得伤在外面啊，那多难看？” 　　罗燕道：“是啊，一听说你头顶受伤了，我还以为你头顶的头发都剃光了，来一看你就跟山本五十六的发型似的，还提前做了些心理准备。” 　　“去你的。”程思思气笑了，“你才山本五十六呢！” 　　“你到底是怎么出的车祸啊，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你不要命了？”罗燕坐在床边上，埋怨道，“还有那个周继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找你麻烦？” 　　“周继军不是你男神吗，怎么对他直呼其名了？” 　　罗燕哼声道：“他把你害成这样，已经不是我男神了！” 　　程思思笑了笑，慢慢把周继军说的那些话讲了一遍。 　　罗燕一脸了然道：“我早看出来了，周继军对你有想法。不过说实话，这个中年大叔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手段下作了点。真是白瞎了他那个‘一夜白头’的传说，根本就是大色狼一匹。” 　　程思思被她逗乐了，“你的男神幻灭了，有没有很伤心？” 　　“姐姐的男神不要太多好么！”罗燕捻着兰花指，“一个男神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男神站起来。比如说，我最近觉得滕影帝就很不错，打棒球出身的，身材不要太棒哦～” 　　“你说滕辉啊？”程思思笑，“我下部戏可能要与他合作，听说男主角是他。” 　　“天呐！是真的吗？你要帮我要滕男神的签名啊！” 　　中间小护士过来给程思思换空掉的输液瓶，听到她俩笑得开心，又提醒程思思注意情绪，不能太激动，以免血压升高，造成颅压过大。她头顶的血管现在还很脆弱，受不住过大的刺激。 　　罗燕一听也不敢再造次，等小护士走后没多会儿，她也起身告辞了，叮嘱程思思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晚上挂完点滴，程思思吃过晚饭又下床轻微活动了一会儿，然后和庄静看了一晚上电视剧。 　　夜里又做了很多梦，程思思感觉自己被梦魇住了，怎么都醒不过来。 　　她又一次梦到那个男人，梦到那个大雪下得纷纷扬扬的夜晚，那个男人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又坚定。 　　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压抑得快要无法呼吸了，程思思挣扎着醒过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同样的梦？ 　　她以前睡觉的时候，也经常做梦，但是大多数时候，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从未做过这样内容详细甚至包括细节都一模一样的梦，实在是太诡异了？ 　　接下来几天，程思思又梦到过很多次那个大雪夜和那个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梦到那个男人？ 　　她很想知道那个男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有好几次在梦里想看到他的脸，可是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背影，不曾回头。 　　后来渐渐的，程思思做的梦越来越怪了，她不仅梦到那个男人背着她，甚至还梦到她和那个男人滚床单的劲爆画面…… 　　她梦到那个男人将她反向抱在怀里，一件件解开她的衣服，梦到他结实有力的身躯炙热而滚烫，梦到他低声诱哄着，让她叫他老公，梦到他在她胸前流连亲吻着，然后用满满的存在感充斥在她身体内部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苍天有眼，她明明还是一个未□□的黄花大闺女啊！梦里那些清晰具体到每个细节、开放尺度碾压“十八禁”的羞涩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思思感觉自己要疯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做春梦？而且还每天晚上都不带重样的？难道是因为那场车祸，自己突然无师自通，自然解锁了某个新技能？ 　　发生这种事，程思思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于是只能自己闷着。也许是她单身太久，因为空虚寂寞冷，所以自己臆想出一个男人来陪伴她吧，就像她的“梦中情人”一样。 　　有一次在梦里，她和她的梦中情人在夜色里偷情，男人两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有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左肩锁骨下面有一道“S”形的伤疤，大约十厘米长，看起来好像一个纹身一样，而且很像她名字“思思”的首字母。 　　这个男人应该确定是她的“梦中情人”无疑了，身上还刻着她的名字呢。程思思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恶趣味，竟然在潜意识里臆想出这种东西。 　　三天两头做春梦，程思思感觉自己已经没脸去想季文了。就因为勾搭不上季大佬，她竟然自己臆想出一个梦中情人来过干瘾，程思思觉得自己也够极品的。 　　还好这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小秘密，还好那个梦中情人只是莫须有。 　　 ☆、062 兴安 　　在特护病房里休养了一个多月，程思思头顶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偶尔有些头疼，基本已经没什么问题。 　　自我感觉身体已经恢复齐全，智商也没有下降，五十以内的加减法基本都难不住她，程思思就想出院。结果被战棠拦下了，医生也不建议出院，让她继续养着，务必保证万无一失，毕竟是头部内伤，马虎不得。 　　战棠为了稳住程思思，又说她正在忙着处理那辆撞废的车。因为程思思酒驾在先，按理说，保险公司是不会赔偿的，所以她只能自己认栽。 　　但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一旦这起事故被交管部门知道，调查出是她酒驾的原因，那就麻烦了。不仅有可能被刑拘，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影响更加恶劣。 　　所以战棠正在极力捂住这件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让程思思也消停一点，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待着，免得被一些居心叵测的狗仔拍到行踪，进而牵扯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程思思现在也知道爱惜羽毛了，所以接受战棠的劝说，放弃出院的想法，躲在病房里继续休养。虽然酒驾是她不对，但那也是逼不得已的情况，好在没有伤到旁人，也算是幸运。 　　只是整日躲在病房里实在太闷了，庄静又不能一天到晚一直陪着她，程思思穷极无聊，只能抱着手机看看小说打发时间。 　　说起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兴安》这部戏，原本就是一部很火爆的网络小说。由于近些年IP热潮突然水涨船高，曦光影视公司也紧随潮流，买下很多部热门网络小说的版权，然后改编成各种电影和电视剧放上荧幕。 　　程思思是《兴安》这部小说的书迷，当初这小说在网络上连载的时候，她就每天都趴在网上等更新，又是催更又是打赏，简直快被那个故事迷死了。她特别喜欢故事里面的女主角香秀，善良纯朴又勇敢，是个很迷人的好姑娘。 　　所以听说公司买下《兴安》的版权，并准备筹划拍成电影的时候，程思思按捺不住，主动去找周继军，询问能否让她出演女主角。于是便有了后来那一系列事。 　　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好在结果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她拿到女主角香秀的戏份。对于长年只能演配角的她来说，这也是很不容易的。 　　香秀在《兴安》这个故事里是极北之地漠河林场守林人的孙女，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她读完高中便留在林场，和爷爷一起守护山林，还有那些大山里的动物们，尤其是她最喜爱的梅花鹿。 　　故事里的矛盾冲突是有很多盗猎者潜入大兴安岭偷猎各种珍惜保护动物，尤其是偷猎梅花鹿，割鹿茸取鹿血，手段极其凶恶残忍。 　　男主角是边防支队的一名分队长，为了打击偷猎行为，没日没夜地奋斗抗战在山林间。最后在女主角香秀的配合与帮助下，成功抓取盗猎团伙，救下十数头珍贵野生动物，保护大兴安岭在漠河这一片雪原林场兴盛平安的可歌可泣的热血故事。 　　程思思忍不住又把原版小说看了一遍，每次看到男主角带队在林海雪原里与那些毫无人性的盗猎者追击对抗，然后女主角香秀犹如雪海精灵一般神出鬼没，凭借自己对山林的熟悉以及动物们对她的亲近与信任，帮助男主角一起对抗偷猎份子的时候，都感觉有鼓热血在胸腔回荡，恨不能自己也冲去那茫茫雪海里体验一把打坏人的快感。 　　如今她这个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虽然不过是演戏而已，但是能实地体验一下香秀的生活，她也很满足了。 　　这天下午，程思思躺在床上看电视，刚看完一集关于大兴安岭的纪录片。她拿着遥控换频道，准备再找些纪录片看看，结果刚调过几个台，她忽然又倒回去。 　　刚才那匆匆一瞥，她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了季文？ 　　重新调回综合频道，只见是那个收视率颇高的名人访谈节目——佳客谈天。主持人佳婧一身红裙笑容温雅，坐在沙发对面的那个容色冷峻、气质疏离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季文。 　　程思思顿时瞪大眼睛，心头一喜，连忙从病床上爬起来，盘腿坐到电视前面，伸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文。 　　他的眉毛又黑又长，狭长的丹凤眼剔亮有神，还有那俊挺的鼻梁和薄削的嘴唇，季文长得可真好看啊～ 　　程思思一边花痴着季文的俊颜，一边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眶。艾玛……可能是很久没见他了，想他想哭了…… 　　连忙把脸擦干净，程思思仔细盯着季文，生怕漏掉他的每个表情，每一句话。 　　主持人笑道：“季编，有网友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怎样定义一部电影是否成功？在您看来，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是票房，制作，代入感，还是其它？” 　　“一部成功的电影,”季文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我认为就是两个字——好看。一部电影的价值就是拍出来给观众看的，只要观众认为它‘好看’，那这部电影就是成功的，就是有意义的。” 　　“也就是说，您认为观众的评价最重要，对吗？”主持人又道，“但是这个观众的评价，是否应该有个数量界限来衡量？比如说一部影片，看过的观众有80%说好看，那我们可以认为这部影片是成功的。但是有另一部影片，有一半人说好看，另一半人说不好看，那这部影片到底算不算成功呢？” 　　季文道：“如果当真毁誉参半，那这部影片一定是臻品。” 　　主持人微微一愣，继而又笑起来，和观众一起鼓掌。 　　“季编的幽默真是别具一格。”主持人看向观众，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看向季文，继续问道，“关于时下的IP改编热潮，您认为这是个好现象吗？” 　　季文道：“将一些优秀的网络小说改编成电影、电视剧、网剧呈现出来，无疑可以丰富观众们的影视需求。由于网络小说的新奇和多样化，这些改编作品的产生也对传统原创剧本产生巨大冲击，促使我们这些当编剧的因为竞争压力去不断创新、改变和思考。所以这个IP热总体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片掌声过后，主持人又问道：“我听说，您最近也接手一部名字叫《兴安》的大IP作品，要把它改编成一部电影？” 　　季文颔首道：“是的。”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一阵欢呼尖叫，大概都是《兴安》的粉丝。 　　程思思愣住了，刚才他们说什么？季文竟然是《兴安》电影的编剧吗？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再次合作了？ 　　天呐！好开心啊！肿么办？ 　　程思思心中一片狂喜，恨不能立马就出院去拍戏。 　　只见电视上喧闹激动了一会儿，等观众席重新安静下来，主持人又问道：“季编，您作为一名原创编剧，不是从不改编别人的作品吗？为什么这次，会愿意接手《兴安》的改编？” 　　季文抬起目光，嘴角微扬，“因为有个人跟我说过，《兴安》是她最喜欢的故事。” 　　程思思心里咯噔一下。 　　那年拍摄《梨清》的时候，季文在闲聊的时候问过她，喜欢看什么书。她说她最喜欢《兴安》这部小说。 　　难道季文接受改编《兴安》这部戏，是因为她吗？ 　　 ☆、063 是我的一位朋友 　　听到季文的回答以后，现场顿时激动起来，连连起哄。 　　 　　主持人也忍不住笑，“能让我们来八卦一下吗？季编提到的这个人，是谁呢？能让您记住她说的话，一定是对您有特殊意义的人吧？” 　　 　　“算是吧。”季文笑，“是我的一位朋友。” 　　 　　原来是他的朋友吗？程思思蹲在床边啃手指头，琢磨自己算不算是他的朋友呢？ 　　 　　“原来是朋友啊。”主持人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佳婧素来以情商高而著称，也没再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她端起茶壶给季文杯里添了点水，转而问道：“现在有很多IP改编作品已经上映，但是票房和收视率却很一般，观众很多都不买账，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其实这个问题是个通病。”季文道，“因为IP改编的特殊性，观众在荧幕上看到这些影视作品的时候，很多人可能已经看过原著。他们在看原著的时候，会形成一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新拍出来的影视作品与他们的想象相违和，达不到他们的心理预期，自然会不喜。这也是IP改编作品影视化的难点。” 　　 　　主持人又问道：“那么这个难点，在您看来，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呢？” 　　 　　季文道：“想把IP改编影视化做好，需要很多方面，包括制片人、导演、演员等等多方面协同配合。其中最首要的一点，就是编剧在改编剧本的时候，一定要遵从原著，不能随意乱改剧情。” 　　 　　“又到专业知识了。”主持人笑，“您能讲得具体一点吗？” 　　 　　季文放下茶杯，慢慢道：“所谓遵从原著，就是让改编后的剧本最大程度还原原著小说的风貌和精髓。这个说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尤其是改编成电影。因为一部小说少不了二三十万字，甚至更多，想要将这么多内容全部呈现在一部90分钟的电影里面，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删掉那些不必要的冗余和支线剧情，只保留最主干最重要的部分。” 　　 　　季文略微停顿一会儿，让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们消化一下，然后继续道：“这一点就要考察当编剧的功力了，因为他要仔细将原著小说读通透，能够判断出哪些内容才是精华，然后思考怎样将这些精华部分合理安排在90分钟的电影里面，怎样才能呈现出最精彩的剧情。这一点，我也尚在学习和探索当中，希望能通过《兴安》这部作品的改编，从中学到一些收获。” 　　 　　现场又是一片掌声。 　　 　　“听了季编这一席话，我们已经忍不住开始期待这部电影了。”主持人笑道，“不知道现在电影筹划到什么阶段了，您的剧本改编完成了吗？” 　　 　　“正在进行。”季文道，“大约完成三分之二。” 　　 　　主持人似乎很感兴趣，“那演员选好了吗？季编能透漏一下是哪些演员吗？” 　　 　　“男女主角已经定好，其他配角尚在选募中。”季文道，“不过具体是谁就不方便透漏了，请大家关注官方消息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召开发布会。” 　　 　　“季编真是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啊。”主持人笑，“那么您对于选好的男女主角，满意吗？您认为他们能演出观众心目中的刘队长和香秀吗？” 　　 　　季文露出一丝笑，“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演员，我相信他们足以胜任。” 　　 　　程思思心头砰砰直跳，季文已经知道是她出演女主角吗？他说他相信她足以胜任？ 　　 　　虽然那不过是一句场面上的客套话，可程思思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又开心又激动。一想到马上就要再次与季文合作，想到马上就能天天见到他，心情就好到爆表，感觉快要飞上天了。 　　 　　看完访谈以后，程思思连忙给战棠打电话，询问她《兴安》的编剧是不是真的是季文？总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看什么都不真实。 　　 　　“是真的啊，就是季文。”战棠道，“《兴安》是咱们公司策划的第一部IP电影，所以十分重视，周总专门去找季文操刀改剧本。开出的价格是你的片酬好几倍呢！就这样还担心人家不愿意，毕竟季文是原创编剧，以前从不接改编的活。结果没想到啊，这次季文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也是咱们周总有面子。” 　　 　　“哦……”程思思这下放心了，“那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有说什么时候召开发布会吗？我需不需要出现场？” 　　 　　“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战棠喜气洋洋道，“发布会就安排在下周，当然需要你出场。我已经问过医生，你现在出院已经没问题了。到时候我找车去接你，直接去机场，假装你刚从西班牙度假回来。媒体啥的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尽管面带微笑走路就行，什么话都不要说，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作秀演戏嘛。 　　 　　于是三天后的晚上，程思思先被精心打扮一番，然后和庄静被一辆车神神秘秘拉到机场，然后从VIP的内部通道走出来。迎面就看到战棠带着一脸夸张的笑容，领着几个黑衣保镖等在那里，整的好像黑社会接头似的。 　　 　　随着程思思一亮相，顿时夹道两边便有男女老少五六十名200块钱每人次雇来的“粉丝”开始欢呼呐喊程思思的名字，还有一些敬业的拿出本子索要签名。 　　 　　冲在最前面的还有战棠事先通知来的几家并不出名的小媒体，装模作样地扛着摄像头想要采访。 　　 　　“对不起啊，让一让啦！思思刚下飞机，现在很累，等晚点再做访谈！是的没错啦，还要倒时差，这边气候也与西班牙不同，可能还要多休息几天！哈哈哈哈～思思还是那么美，是的呢，没有晒黑！先走了再见啊，下次一定接受你们的采访……”战棠一边护着程思思，一边高声笑着与那些记者打招呼。 　　 　　见识到战棠所谓的“安排”，好不容易走出机场，坐进车里，程思思后悔为什么没戴墨镜和口罩，感觉脸都丢尽了。 　　 　　像她这种二三流的小明星，平常只能在影视剧里演个小配角，而且还是不讨喜的那种。怎么可能有粉丝和媒体像雷达一样自动检索到她在什么时间在哪里出现？真没见过这么自己捧自己的，简直尴尬到家了。 　　 　　程思思发牢骚，说要换经纪人。 　　 　　战棠若不在意地嚷嚷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造势啊，媒体那边我已经叮嘱他们把你拍得美美的，肯定少不了六张精修大图，还有热搜也买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看你的美照上头条吧！” 　　 　　程思思感觉窘窘的，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064 爱谁谁 　　第二天，程思思并没有上头条。她那几张机场高修图很尴尬地挂在热搜榜末尾，转发评论根本无几。 　　真正的头条是赵雨欣，她晒出一张夜晚的台灯下，橘色灯光笼罩的一本书。配图文字是：@兴安电影官博恭喜《兴安》拍成电影～纪念我的青春，纪念我最爱的小说～ 　　下面无数条评论都在猜测，赵雨欣是不是要出演《兴安》电影的女主角？ 　　如果是她演香秀的话，那真是太惊喜了。无数赵雨欣的粉丝还有兴安小说的粉丝都齐声欢呼，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庆贺国民女神赵雨欣即将出演雪海精灵香秀的大喜事。 　　甚至还有赵的粉丝提出，前几天在“佳客谈天”节目上，编剧季文说过他之所以接下《兴安》这部改编作品，是因为他的一位朋友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故事。而这又是赵雨欣最爱的小说。难道季文所说的那个朋友，就是赵雨欣吗？ 　　“天呐！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欣欣和季大大～～emmm～～～” 　　“你们没发现吗？欣欣的头像一直是她演的子绾，一直没有换哟～子绾那部戏，编剧是谁，不用我说了吧╮(￣▽￣)╭” 　　“所以说，季文是为了赵雨欣才接下《兴安》的改编吗？吃瓜群众表示这个安利太苏了～请再给我来一打～” 　　“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并不觉得他俩有什么关系。季从未与赵有过互动。我家男神可不是那么好贴的。” 　　“知道不合时宜还非要说？楼上也真是脸大！赵女神自带王冠，不需要上赶着贴任何人！” 　　“赵雨欣演香秀？开什么玩笑？不是黑，但是赵的年龄有点大吧？我们香秀可是十七八一枝花呀巴扎嘿！” 　　“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香秀应该是十分英气的长相，赵雨欣正合适！” 　　“合适个鬼啊？香秀长成那样我宁愿这电影不要拍！” 　　“都是红眼病啦～到底是谁家的粉丝还真不好说～反正欣欣与我家季大大关系一直不错，好想看他们在一起啊啊啊啊啊～～～～” 　　…… 　　程思思翻看着那个头条下面的评论，忍不住心里有些发堵。难道季文同意改编《兴安》，真的是为了赵雨欣吗？ 　　赵雨欣是她的同门师姐，颜值高演技又好，是全民公认的影后女神。虽然程思思与赵雨欣来往不多，也算不上多熟，但她一直把赵雨欣当成自己的榜样去奋斗。 　　如今赵雨欣忽然与季文牵扯在一起，程思思有些不是个滋味。 　　她换上小号登录微博，暗戳戳地去季文和赵雨欣的微博里面观察一番，结果也没发现他俩之间有什么蛛丝马迹。不过依照季文那么低调的性子，即便他真与赵雨欣有什么，恐怕也会掩藏得很好，根本不会叫外人发现。 　　心情跌落到谷底，程思思歪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 　　战棠正在那边忙着给公司策划部打电话，询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官博发布程思思是《兴安》女主角的消息。这眼看着发布会召开在即，网上竟然传出女主角是赵雨欣的虚假消息，这让程思思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战棠挂掉电话，看着程思思，恨不争气地说道，“那个赵雨欣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赵雨欣哪里欺负我了？”程思思没精打采道，“人家不过发了条微博，都是那些粉丝想象力太丰富，胡乱猜测。” 　　“你还替赵雨欣说起话来了？”战棠冷哼，“她要不是故意蹭热度，为什么早不发晚不发，偏偏赶在《兴安》发布会之前，马上就要公布男女主演的节骨眼儿上，发那么一条酸里吧唧的微博？还什么她最爱的小说？嘁，这不是抢你的热度是什么？” 　　程思思正因为琢磨不透季文的心理而难受，也懒得跟战棠辩解。都随便吧，什么热度不热度的。她可不认为，官博公布女主角是她以后，那些原版小说的粉丝们会为她说什么好话。 　　依照她被黑了三年多的经验，很可能那些粉丝会骂得更凶。 　　果然，第二天一早，《兴安》电影的官方微博公布男女主角分别由滕辉和程思思饰演以后，整个网络都炸锅了。 　　“开什么玩笑？女主角不是赵雨欣吗？震惊.jpg” 　　“滕影帝演刘队长绝对贴切，不过程思思演香秀是什么鬼？她哪一点像香秀？” 　　“程思思不是专门演坏女人的吗？导演眼瞎了？为什么选她当女主角？” 　　“求不毁原着！求导演换掉程思思！” 　　“无力吐槽了。。。。。白瞎了我的香秀。。。。。” 　　“求别刷程思思了！神烦！” 　　“其实我觉得程思思还行啊，演香秀蛮灵动的。” 　　“程思思比赵女神差远了，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求换掉程思思！” 　　“换掉程思思应该是不可能的吧？毕竟《兴安》这部电影是曦光影视公司策划制作的，人家当然优先选用他们自己公司的演员。赵雨欣再好，也不可能到人家锅里抢饭吃吧？” 　　“话说曦光影视自从一姐李微蓝隐退以后，剩下的女演员真没几个有出息的，现在连程思思那种演女配出身的也好意思推出来演女主角了orz~” 　　“程思思演女配出身？楼上小学生怕是没看过几部电影吧？程思思担纲《梨清》女主角的时候，演技不要太叼好么！也就是她长得太漂亮了，才总是招黑……” 　　“呵呵~程思思要是真有演技，早火了~还用等到现在？谁知道她是用什么手段才拿到这个女主角的？” 　　…… 　　网上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话，一句更比一句难听。战棠担心程思思受不住刺激，影响心情，还特意安慰她好一会儿。 　　这事若放在从前，程思思也许会难受。即使她表面上装得若不在意，其实无人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因为那些恶劣的言语而负气神伤。甚至曾经一度因为承受不住那些网络暴力，去看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后来在医生的引导和帮助下，她才慢慢走出那种被黑被骂的心理阴影。 　　到了现在，她是真的毫无感觉了。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一场车祸，差点丢掉性命，心灵已经大彻大悟了吧。 　　那些人骂她又怎样？骂得再凶，她也不疼不痒，不会掉一块肉。不过是一群闲得蛋疼只会耍嘴皮子的LOSER罢了，搭理他们干什么？ 　　爱谁谁。 　　她尽管自己该吃吃，该喝喝，该乐乐。然后把戏演好，用自己的演技，去堵上那一张张叨叨逼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065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两天后，《兴安》剧组在万豪大酒店召开第一次新闻发布会，除了季文，其他主创人员全部到场。 　　程思思为了见季文，特地精心打扮一番，结果也没见到人。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可是面上还得笑着走完全场。 　　发布会召开得比较成功，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无数家媒体齐聚一堂，争相报道这一盛况。 　　当然了，他们大都是冲着滕辉这个影帝来的，作为时下演艺界的标杆人物，滕辉这两个字就代表着流量、票房和收视率保障。 　　果然随后的各种新闻报道出来以后，所有图文的焦点全都是滕辉。程思思这个女主角根本没几个正面镜头，但凡文字里提起她，要么是一带而过，要么就是用词很微妙。 　　没有见到程思思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于是网上呼吁换掉程思思，让赵雨欣来出演《兴安》女主角香秀的呼声更高了。 　　与此同时，赵雨欣又发出一条微博：感谢大家的盛情与信任，但我相信，思思能够把我们的香秀塑造的很完美。让我们一起为她加油！@程ssweet 　　然而不管书迷还是粉丝，都不买账，依旧一边倒地希望能把香秀的女主演换成赵雨欣。 　　程思思不知道赵雨欣发那条微博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人家已经@她了，她总不能假装没看见。于是只好厚着脸皮，去赵雨欣的微博下面回了一句：感谢信任，我一定努力。 　　结果又被群嘲。 　　程思思感觉不太舒服。她一直把赵雨欣这个同门师姐当成她的偶像和奋斗目标，只是没想到，这个偶像做起事来却有些令人难以接受。可是真要说赵雨欣做错了什么？程思思却又挑不出错来。 　　就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娱乐圈三大媒体之首的新京网忽然在首页放出满满一整版关于程思思的专题。包括她即将出演的《兴安》，还有她最早的成名作《梨清》，以及前些年她演过的那些貌美却恶毒的黑心女配角们。 　　洋洋洒洒近五千字的报道，图文并茂生动形象地理解、分析、评论了程思思所扮演的这些角色的个性与特点，然后着重夸赞了程思思美丽的扮相与精湛的演技。 　　与此同时，曦光影视公司的官网和微博主页同步转发这篇报道，并且将背景大图全部换成程思思的高清美照。各种广宣、文宣同步展开，持续发酵，从CBD高楼大厦到购物中心、地铁橱窗，到处都是程思思的广告和剧照。 　　最后，程思思的名字连续承包了将近一个多星期的热搜和头条。 　　出门需要带好几个保镖，走到哪里都有人追踪偷拍求签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微博粉丝数量以秒为计直线上升，无数转发评论艾特和私信潮涌一般扑面而来；战棠和庄静接电话接到手软，大大小小或官方或私人的媒体记者都想与她约上一面…… 　　程思思终于感受到了被自己公司力捧的滋味，只是没想到周继军所说的全力扶持她，竟是用拿钱砸这么简单直白粗暴的方式。 　　但是不得不说，非常有效。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曦光影视公司这是要扶持程思思当一姐的架势。 　　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有曦光影视的名号罩着，一时间再没有哪个媒体会说程思思不好。反而是各种夸夸其词的吹捧和赞美，仿佛忽然间发现了程思思隐藏多年的惊世才貌。 　　看着那些把她吹得天花乱坠的报道，程思思并未觉得多么开心。 　　她早已经习惯娱乐圈里那些捧高踩低和夸大其词。那些媒体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切都不过是利益驱使。其中是非黑白真真假假，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信度。 　　关掉手机，程思思将头发扎起来，调好跑步机速度，开始跑步健身。 　　虽然刚做完一百个仰卧起坐，虽然中午不过吃了一碗水煮小白菜和两片全麦土司，胃里饿得难受，可她还是卡着时间，一直跑了四十分钟才停下休息。 　　因为前一段时间在医院里养病，每天都吃得很营养却没什么活动量，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所谓上镜胖三斤，为了达到最好的状态，她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尽快瘦下去。 　　收拾好东西，从健身馆出来，程思思刚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没想到那个叫她的人，竟然是赵雨欣？ 　　作为时下热度最高的两个女演员，她们一个是书迷心目中香秀最好的扮演者，一个是香秀的实际扮演者，最近两人在网上的关系颇有些微妙。两家的粉丝也都相互观察相互克制着，似乎平静的表面下隐隐有种一触即发的硝烟味道。 　　“思思，真的是你啊。”赵雨欣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笑道，“刚刚在健身房看到好像是你，没想到还真是。” 　　“雨欣姐……”程思思颇有些意外，连忙走过去，带着一脸对偶像的仰慕，“您也在这里健身啊？” 　　“是啊，好几年了。”赵雨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你也住在这附近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平时健身比较少。”程思思有些尴尬，“最近吃胖了，才来这里集中锻炼一下。” 　　“你一点都不胖啊，不像我，喝点水都胖，一天不锻炼都不行。”赵雨欣摘下挂在脖子上的耳机，缠起来塞到口袋里。 　　“难怪您身材那么好，女神级别的。”程思思笑着表达赞美，然后委婉地问道，“不知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看见你了，打个招呼。”赵雨欣笑道，“听说《兴安》很快就要开机了，你要好好表现啊，加油！” 　　程思思自己都还不知道电影哪天开机，赵雨欣竟然知道？不过她面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是微笑着点头致谢。 　　“不用谢，到时候我进组客串，还要你多多关照啊。” 　　“客串？”程思思难掩惊讶，“您要去《兴安》剧组客串吗？不好意思啊，我还不知道呢。” 　　“是啊，就是边防支队的那个女上司，虽然戏份不多，但是还挺有意思的。”赵雨欣道，“这也是今天下午刚定下来的，你们陈导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开口的事，我自然能帮就帮。” 　　程思思了然笑道：“看来我能同时和影帝、影后搭戏了，也是有幸。” 　　“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年你肯定也是影后。”赵雨欣笑得风轻云淡的，好像拿影后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正说着，赵雨欣的车也过来了，两人相互客气道别。 　　程思思坐上自己的车，眉头略微蹙起。 　　依照她对赵雨欣的了解，所有赵雨欣的作品她都看过，从来都是女主角，从未见她演过客串。现在她竟然要去《兴安》剧组，客串一个台词不超过十句，戏份不超过五分钟的小配角？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赵雨欣要进《兴安》剧组，肯定有所图。 　　至于赵雨欣图的是什么？程思思并不关心，只要别跟她抢就好。 　　不过就算是真的，那也没关系。 　　因为抢东西，她还从来没输过。 　　 ☆、066 东北妹子干巴爹 　　 　　经过半个多月的节食和锻炼，程思思成功瘦到90斤，巴掌脸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看起来越发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去摄影棚拍摄定妆照那天，造型师给她把头发中分，然后简单地编成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再配合着身上穿的兰底白色碎花的小夹袄和脖子上围的棉布红头巾，活脱脱就是一个鲜活水灵的东北妹。 　　手上握着一束香气清幽的梅花枝，程思思站到白色背景幕布前，将嘴角一抿，露出一丝清甜又不失狡黠的笑容。 　　只见摄影师咔啦啦按着快门一顿猛拍，连声喊着“OK，OK，太OK了~” 　　总导演陈旭波正端着手臂坐在旁边看着，他是曦光影视公司的顶梁柱，素来以严苛严谨而着称。与李国正的完美主义风格不同，陈旭波导演的作品，最大特点就是写实，美感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真实。 　　所以当程思思在幕布前换第四个动作的时候，陈导喊停，嫌她的衣服太干净，让服装组去弄脏一点，做旧一点，定妆照重新拍。 　　半个小时后，程思思穿上半旧的小棉袄，重新拍了一遍。 　　拍完她就被赶走了，也没能看到成片是个什么效果。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还有很多其他演员要拍照。 　　三天后，《兴安》官博发布第一波定妆照，八位男演员加一位女演员。 　　因为是一部展现边防军人忠于职守、爱国敬业的热血影片，所以大部分剧情都以男主角为主，演员们也大都是男同志。而程思思就是那万绿丛中一点红，格外惹眼。 　　“啧啧！程思思这扮相还真别说，真有点香秀的气质！” 　　“我思好嫩好美呀～～～东北妹子干巴爹～～～” 　　“香秀是很清纯的好吧？程思思那妖里妖气的样，真没看出来哪里好看。” 　　“不好看你别看不就得了？谁逼着你看了？瞎几把逼逼，再扯犊子，小心我削你哦……” 　　“哎哟这柴火妞俊的，东北的酸菜猪肉炖粉条果然养颜～” 　　“是我们大东北的妹子没错了，么么哒！” 　　“你们能不能憋说东北话啊！劳资正在上美声课那，偷摸着玩个手机容易吗！让你们带的都找不着调了！” 　　…… 　　时间已是十一月初，南方依旧停留在秋日的余温中悠然自得，北方已经刮风落叶准备入冬，而到了黑龙江以北的漠河一带，早已经下过好几场雪，到处一片白雪皑皑。 　　程思思刚下车就冻成狗，也顾不上看雪景了，忙不迭地躲进屋里。 　　关涛帮她搬行李，一手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走进来，一边笑话程思思不抗冻，只会吹牛。来的路上还说自己最喜欢雪了，到了剧组一定要堆雪人打雪仗，痛痛快快玩一场。这会儿倒好，往火炕上一趴就不起来了。 　　因为《兴安》这部戏是曦光影视公司策划出品的，所以大多数演员都是他们公司自己的艺人。比如说关涛，也在他姨妈战棠的努力下，获得了一个男四号的角色。 　　来之前，战棠还特别嘱托程思思多多关照一下她这个大外甥，从小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一看不住就爱惹事生非。 　　程思思隔着窗玻璃看到关涛正抓着雪球往庄静和他的小助理脖子里塞，把两个小姑娘气得哇哇乱叫，追着他打……感觉战棠对她的这个大外甥定位的真是一点不差。 　　几个人正闹腾的时候，导演陈旭波派人过来叫他们去开会。程思思连忙从大炕上爬起来，翻找出笔记本之类的，又催促关涛赶快准备，去晚了肯定会被陈导骂得狗血淋头。 　　关涛一听陈旭波的大名，顿时也不敢造次了，连忙跟着程思思一溜儿小跑到开会的大堂屋。 　　进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个大屋里的火塘烧得很足，只是人人正襟危坐，气氛略微有些冷峻。 　　屋子中间是一张简陋的三合板钉起来的大桌子，四周一圈塑料凳子，人手一个东北风味的大搪瓷缸子，正在默默坐着喝茶水。 　　程思思见自己来晚了，刚想找个边角悄悄坐下，结果就被陈旭波看到了，大手一挥，叫她过去，坐到滕辉旁边。 　　关涛递给她一个“祝你好运，自求多福”的眼神，幸灾乐祸地坐到边角的空位上。 　　程思思挤出一脸灿烂的笑，小心翼翼地走到滕辉旁边，刚要拉开凳子，忽然看到季文正坐在她正对面。 　　整个人僵硬了一秒钟，程思思连忙站直身子，摆出一个十分矜持又优雅的笑容，跟季文问好，“季老师，您也在啊？” 　　季文一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幽暗而深邃，半晌，他下颌微扬，淡淡嗯了一声。 　　“季编已经来了大半个月了。”陈旭波放下茶缸子，冷声道，“可不像某些人架子大，不磨蹭到最后一刻不肯来。” 　　程思思知道陈旭波是在说她，因为半个月前，漠河这边的剧组便开始筹建，陈旭波让她早点进组适应环境。可是战棠临时又给她接了一个广告，价格十分可观，为了多赚点钱还房贷，她便又磨蹭一个多星期，把广告拍完了才过来。 　　拉开凳子坐下，程思思朝陈旭波讪讪地笑着，摆出一脸的乖巧。 　　陈旭波哼了一声，也没再说她。看看所有人都到齐了，陈旭波简单讲了几句开工大吉的场面话，然后便让剧务下发剧本和排戏单，让各个演员对照自己的剧本和场次，哪里有不明白的问题赶快提出来，一起解决。 　　这是马上要开拍的节奏啊，一时间众位演员都有些面面相觑。 　　“导演？我们这就要开拍了？”关涛这个愣头青问出众人心中的迟疑，“我们这才刚到呢，还没适应一下环境，这就要开始了？” 　　“不然呢？”陈旭波斜他一眼，“难不成还要给你点时间倒时差？” 　　“倒时差就不用了。”关涛笑嘻嘻道，“不过您能不能先给点时间，让我们彼此熟悉一下？比如说对面这位漂亮小姐姐，经常在电视上见，但是还从没说过话呢！” 　　那位女演员是寰亚传媒的卞英子，在电影里面饰演女主角香秀同村的好朋友二萍，只见她眼皮一翻瞪了关涛一眼，“你叫谁姐姐呢，哼！” 　　“唉哟我错了，都怪这位妹妹仙人之姿气质出尘，我一见就心生仰慕，失敬了啊失敬！”关涛脱了管束，又开始满嘴皮子跑火车。 　　“关涛你够了啊。”陈旭波没好气道，“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你姨妈把你领回去！” 　　众人顿时哄声大笑，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 　　“导演您别啊，我这还不是为了咱们大家嘛。”关涛道，“您看这样说说笑笑的多好啊，大家先彼此熟悉一下，往后拍起戏来也顺当，您说是不是？” 　　众人顿时纷纷称是。 　　陈旭波算是看出来了，刚凑在一起的这一大桌子人没几个能安下心来拍戏的，于是将剧本丢到桌上，发话道：“那好吧，今下午就改成座谈会吧，大家先熟悉一下。拍戏的事，明天再说。” 　　关涛又举起手吆喝道：“强烈要求晚上聚餐！导演请客！” 　　陈旭波被他气乐了，笑骂道：“准了！” 　　众人顿时齐声欢呼，吆喝着要在大炕上吃全羊锅，再喝点小酒，晚上一定美翻了。 　　程思思也喜欢吃羊肉锅，正想提议再切点羊肉烤串，一抬头对上季文的目光，顿时一阵心悸。 　　明明特别想见他，可是当真见了面，程思思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他，只能时不时地抬起头，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一眼。 　　季文面色淡淡的，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便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 　　程思思却屏住呼吸，半天没敢喘气。 　　 ☆、067 真心话大冒险 　　 　　在堂屋里闲聊了大半天，众人都熟悉了个差不多，然后便回去自己下榻的屋子，为晚上的聚餐做准备。 　　程思思跟着众人往外走，回头看到季文还在那里收拾东西，于是便慢腾腾地落在后面，想等其他人走了以后，能与季文搭个话。 　　可是她左右磨蹭半天，眼睁睁看着别人早都走得没影了，季文却还在堂屋里面与陈旭波说话，两人又比又画的，似乎是在讨论问题。 　　感觉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程思思放弃等季文，准备先回自己房间。反正来日方长，以后说话的机会还多的是。 　　他们这个剧组驻扎在民俗村，承包了当地最大的一处农家乐，前后三进的仿古农家院，里里外外有几十套带火炕的住房。 　　程思思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边的布局，一时有些迷路了。从最前面的大堂屋出来，她一路绕到后院，凭着记忆寻找她自己住的那间屋。 　　下午那会儿着急开会，程思思出门也没带手机，只记得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墙上挂着一串红辣椒，于是便到处寻找红辣椒。 　　这边的屋子从外面看起来都差不多，程思思转来转去，感觉耳朵都快要冻掉了，终于找到自己那个挂红辣椒的屋子。 　　外面太冷了，程思思跺着脚一溜小跑，连忙推开门躲进屋里。结果一抬头，程思思石化了，屋里竟然有人？而且还赤/裸着上身？ 　　程思思反应过来，刚想退出门外，忽然她看到那人裸着的上身，左肩锁骨下面似乎有一道“S”形伤疤？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那人已经飞快把套头衫穿上，看着她有些莫名。 　　竟然是滕辉。 　　程思思愣了一下，连忙摆着手，“不好意思啊，我走错屋子了。” 　　“没事。”滕辉也有些尴尬，“我衣服洒上咖啡了，刚换了一件。” 　　程思思打量他的胸口，想再看看那道伤疤，可是她又没长透视眼，啥也看不到。半晌，她尴尬道：“那个……你知道我住哪间屋吗？我找不到了，没带手机……” 　　“知道，你的屋子就在我这排后面，从东边数第一间，导演早给你留好的。” 　　程思思道谢一声，又看一眼他的胸前，然后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屋子，庄静正在那里帮她收拾行李，程思思坐在炕沿上发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刚才她没看错吧？没眼花吧？滕辉左肩锁骨下面那道伤疤，是个S形吧？ 　　可是怎么会呢？滕辉身上的伤疤，为什么会和她的“梦中情人”身上的伤疤一样呢？怎么可能？ 　　肯定不会的，也许只是巧合。她只是看到滕辉胸前有道疤，但是并未看仔细。 　　站起身走来走去，程思思坐立不安，她很想再去看看滕辉胸前那道疤，可是要怎么看呢？这天寒地冻的，谁不是裹一身厚厚的衣服？难道她要跟滕辉说，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肯定不可能。 　　毕竟她与滕辉不熟。就算熟，提这种要求也很无理。 　　“姐，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庄静一边叠衣服，一边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程思思坐到沙发上，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能是要拍新戏了，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呀，今晚又不拍戏，说好要聚餐的啊！”庄静催促道，“你赶快换衣服吧，都五点半了。待会儿少吃点肉，好不容易减肥成功，别又吃胖了。”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确实已经不早，程思思换了个外套，然后将披肩长发盘起来扎成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叫庄静一起出门。 　　庄静刚把程思思的东西收拾好，她自己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于是便让程思思先去，她随后就到。 　　于是程思思自己去前院，到了大堂屋，她刚要进门，恰好季文过来了。 　　“季老师。”程思思连忙停住脚步，跟他打招呼。 　　季文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程思思在他面前总是感觉有些拘谨，但是又忍不住心里冒出一丝小小的雀跃，她没话找话地问道：“您自己过来这边的吗？李导最近在忙什么啊，好长时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季文道：“老李他家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最近一直在医院。” 　　“哦……那真是太好了。”程思思笑道，“看来我该准备点小礼物了。” 　　季文眼底蕴着一丝笑意，他沉吟了一会儿，刚要说话 ，大堂屋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这家民宿的老板娘东婶儿探出头，热情道：“季先生，你们站外面干啥玩意儿？快进屋吧，屋里暖和，有话屋里说！刚炖上一只老抱子，锅边上糊的玉米饼子已经熟了，快进来尝尝吧！” 　　季文道谢一声，然后和程思思进屋入座。 　　只见屋里一左一右摆着两张三合板拼成的长桌子，演员主创们坐一桌，其他经纪人助理们坐一桌。每张桌上都像模像样地摆着很多瓜果零食和各色酒水，靠门口的空地上支起两口煤炉子大锅，其中一口锅里滚着香菇粉皮鸡外贴玉米饼子，另一口大锅刚烧开水，东婶儿正在那里忙活着煮羊骨汤。 　　“思思，快来！斗地主啊！”关涛手上抓着扑克，正在那里到处找人陪他玩牌。 　　程思思原本想跟季文坐在一起，可是关涛一个劲儿地朝她招手，她又不能假装没看到，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坐到关涛旁边，兴趣缺缺道：“不玩不玩，没劲儿。” 　　然而关涛演技不咋滴，缠人的功夫倒是一流。程思思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起又抓了个人，三个人玩了几盘斗地主。关涛输了五十块钱，这下舒服了。 　　店里的服务员流水似的端上来三十几个冷热菜盘，那边东婶儿的羊骨汤也煮好了，还有各种羊肉烤串，琳琅满目摆了满桌。 　　眼看着人齐了菜也齐了，导演陈旭波站起身简单说了几句开场白，领完第一杯酒，然后便让各人随意。于是大家伙儿便都真的随意起来，吃吃喝喝说笑打闹，气氛好不热闹。 　　只是主创桌上这些当演员的为了保持体形，大都节食，所以虽然菜色满桌，其实真正吃的并不多。于是比起旁边桌上那些猛吃猛喝大快朵颐的助理们，他们这桌便显得有些不够嗨。 　　不知是谁忽然起意，提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顿时获得一众拥护。 　　陈导演一看情况不妙，连忙说他吃饱了，站起身就想逃跑。结果被几个男演员压住了，反抗无效。 　　于是一大桌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嗑瓜子闲磕牙，一边玩起这个又无聊又刺激的游戏。 　　 ☆、068 “S”形伤疤 　　 　　按照“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每轮有一人坐庄，然后转啤酒瓶，等酒瓶停下的时候，瓶口指向谁便惩罚谁。被罚的人可以先选择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然后由坐庄的人出题，被罚的人必须严格执行。 　　将桌子中间清理出一块空地，关涛又贡献出一个刚刚喝光的啤酒瓶，游戏开始了。 　　第一轮，大家一致推举导演陈旭波坐庄，然后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由其他人依次坐庄。 　　程思思假装不经意地看向坐在陈旭波左手边的季文，他应该是最后一个坐庄的人。 　　“好了，开始吧！” 　　“转啤酒瓶的手稳一点啊，不准作弊！” 　　“千万别指向我啊，妈呀，我后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一阵喧闹中，啤酒瓶快速旋转起来，然后渐渐越转越慢，最后停下的时候，瓶口指向一个名字叫马越的男演员。刚才似乎就是他提出要玩这个游戏，没想到第一轮自己就栽了。众人顿时哄声大笑，都嚷嚷着叫陈导演千万别饶了他。 　　“导演，我错了！求您手下留情啊！”马越嬉皮笑脸地讨饶。 　　陈旭波冷笑一声，抱着胳膊道：“说吧，你想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马越纠结了一会儿，道：“真心话……啊不，还是大冒险吧！” 　　陈旭波眉梢一挑，道：“行啊，给我学三声驴叫吧。”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样吧。马越红着脸学了三声驴叫，顿时把满屋子人逗乐了，都说陈导演太仁慈了，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他。 　　第二轮是滕辉坐庄，啤酒瓶停下的时候，瓶口对的是另一个叫殷传新的男演员。殷传新选择大冒险。滕辉让他吹个瓶。殷传新二话不说就吹了，顿时获得一片掌声和叫好。都说到了东北，男爷们儿就应该这样。 　　随后又经过几轮中规中矩的游戏，渐渐的，惩罚项目变得越来越不规不矩了。 　　紧接着又一轮，坐庄的是马越，瓶口竟然又对准殷传新。 　　这一次，殷传新选择了真心话。 　　马越得意地笑着，问道：“内裤什么颜色？” 　　众人顿时幸灾乐祸地笑。 　　一片笑声里，殷传新红着脸道：“蓝白条纹。” 　　马越仰着鼻孔指点道：“关涛，看看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话？” 　　“得令！”关涛就坐在殷传新旁边，大手一伸，扯开他的裤腰带看了一眼，笑道：“是真的。”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殷传新的脸已经红透了。程思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季文都忍不住嘴角微颤，低下头装作喝茶掩饰着。 　　接下来坐庄的是关涛，然而没想到酒瓶子转了一圈，竟然又指向关涛？ 　　自己坐庄惩罚自己？这操作也是666啊，大家都问关涛是不是开挂了。 　　关涛笑眯眯地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选大冒险吧，惩罚关涛同志，从在座的朋友们中间选一个人，抱一下。” 　　众人闻言都笑喷了，大骂他不要脸。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关涛绕过桌子走到卞英子旁边，做了一个绅士礼，“亲爱的卞英子小姐，请问您能让被惩罚的关涛同志抱一下吗？” 　　一片起哄的笑声里，卞英子已经快要笑晕了。她先白了关涛一眼，然后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和关涛抱了一下。 　　等关涛重新回到座位上，接下来就轮到程思思坐庄了。 　　只见酒瓶子快速旋转起来，然后慢慢减速。还不等程思思想出要提什么有趣的惩罚手段，酒瓶子停下了，瓶口对准滕辉。 　　哇。女主角对上男主角。众人都兴奋起来，感觉会有戏。 　　“我选大冒险吧。” 　　迎着滕辉微笑的目光，程思思心跳砰砰的，越跳越快。她忍不住那个想法抓心挠肝得想要作祟，犹豫了几秒钟，最终她把心一横，咬牙道：“把上衣脱光，展示一分钟。” 　　这话一出，众人都微微一愣，继而是冲破屋顶的欢呼和兴奋。 　　关涛朝程思思竖起大拇指，“思思，你赢了，还是你牛！哥自愧不如！” 　　“脱光！脱光！” 　　“脱光！快点！” 　　“快点！脱光！” 　　在众人的起哄声里，滕辉十分微妙地看了程思思一眼，然后无奈地笑了。站起身，他将上衣一件件脱掉，最后露出肌肉紧实而精壮的上身，十分坦然地接受众人洗礼一般的目光。 　　“哇～～～” 　　“天呐～～～～” 　　“好有眼福啊～～～～” 　　在场的女同志们全都眼睛雪亮亮的，或羞涩或兴奋地上下打量滕辉的胸肌和更加诱人的腹肌。颜值满分，身材满分，滕辉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荷尔蒙啊。 　　只有程思思一个人愣在那里，看着滕辉胸前那道“S”形伤疤，煞白了脸。真的与她梦中一模一样。 　　“咦，辉哥，你这道疤是怎么回事？”马越问道，“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纹身？” 　　“到一分钟了吧？”滕辉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这是前几年吊威亚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被钢丝绳划伤的。” 　　程思思又是一皱眉，这话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季文淡淡扫了程思思一眼，眸子黑黝黝的，目色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短暂的小节目过后，游戏继续进行，惩罚的措施也越来越搞笑和虐人。 　　季文却忍不住心里越来越烦躁。他站起身说一声抱歉，还有点事要忙，然后便拿上外套离开了。 　　因为季文平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又不是曦光影视公司的人，大家对他总有种距离感，所以眼看着他起身走了，也不敢拦。 　　程思思看着季文带上门出去，忽然心里一阵慌乱。糟糕了，刚才光顾着想看滕辉身上那道疤，所以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季文会不会觉得她举止轻浮，趣味太低？会不会对她印象不好了？ 　　想到滕辉身上那道疤，程思思心里又是一团乱麻。难道她梦里那个男人竟然是滕辉吗？可是滕辉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梦里？还与她夜夜开车，亲密纠缠？问题是她以前似乎从未见过滕辉身上那道疤，做梦也应该有点根据，有点谱吧？难道她能无中生有，提前预知？ 　　满堂气氛无比欢乐，可是程思思心里却无比难受，怎么都笑不出来。她借口要去洗手间，从大堂屋离开了。 　　外面积雪挺厚，程思思裹紧身上的羽绒服，漫无目的地在雪地里走着。 　　忽然前方黑暗里有个红点，模糊着看起来似乎有人在那里抽烟。 　　程思思看不清那人是谁，本能地后退一步，想要离开。 　　结果她刚转身，忽然手腕被握住了，继而用力一扯，她趔趄着倒退一步，后背撞到墙上。 　　程思思吓了一跳，抬起头，近距离才看清那人是季文？ 　　将烟头摁灭在墙上，季文捏起她的下巴，问道：“滕辉就那么好看？” 　　 ☆、069 别跟我说你忘了 　　 　　滕辉就那么好看？ 　　什么意思？ 　　程思思屏着呼吸，有些莫名。她躲开季文的手，向旁边挪开一小段距离，这才小心翼翼地呼吸了一下，诧异道：“季老师？怎么了？” 　　季文看着她，站着没动，半晌道：“你觉得怎么了？” 　　“我……没觉得怎么了啊……”程思思讪讪的，不自觉的挠挠腮，心跳扑通扑通的，在季文面前她总是紧张。 　　“你给我打的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季文凉飕飕地问道，“为什么打一半就挂断了？再给你打，好几天都是关机？” 　　“什么电话？”程思思一脸茫然，感觉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记得了？”季文冷笑，“还是你装傻？你觉得能蒙混过去？” 　　“不是不是……”程思思连忙摆手，“季老师，您说我给您打过电话？” 　　季文盯着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是真的？程思思犹豫地问道：“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7月30号晚上，十点。”季文冷冷道，“别跟我说你忘了。” 　　程思思惊出一身冷汗，7月30号晚上，那不是她出车祸那天晚上吗？难道她喝醉酒以后，给季文打电话了？天呐！她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眼看着程思思脸色变化得很精彩，季文冷哼，“想起来了？” 　　“季老师……”程思思抬起头看着他，又心虚又尴尬，“我那天晚上可能是喝多了，醉得没影儿了……” 　　眼看着季文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程思思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把季文气成这样？她连忙道歉，“不知道我那天晚上说什么了？对不起啊，季老师，您别生气。” 　　季文打量她的神色，不似作假，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抿起嘴角，自嘲地一笑，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程思思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自己的屋子，程思思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便爬到被子里发呆。想着季文，然后又想起滕辉身上的疤，程思思满腹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明明她喜欢的人是季文，为什么夜里却总是做梦梦到滕辉？而且还是滚床单的十八禁内容？ 　　难道说是她人格分裂，精神上喜欢季文这一款高冷男神，身体上更偏爱滕辉那一款肌肉猛男？ 　　人格分裂应该不是这么个分裂法吧？ 　　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来，程思思郁郁地睡了。 　　夜里又梦到那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床榻边的木窗上封着轻薄的白色细葛布，有皎洁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那个男人两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胸前的S形伤疤格外清晰…… 　　紧接着画面一转，他们好像又去了一个现代化的卧房，里面有橘色的壁灯还有地毯，床单是浅灰色的。那个男人将她搂抱在怀里，缱绻的情潮将她淹没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又梦到那个大雪夜，那个男人背着她在雪地里走着。她搂着他的脖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和幸福…… 　　早晨醒了以后，程思思趴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为什么又梦到滕辉？再这么发展下去，她怕连喜欢季文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每天晚上都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梦到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交/欢，她还有什么脸去说她喜欢季文？ 　　正在神游的时候，庄静过来敲门了，催促程思思赶快起床，免得去晚了，又挨骂。 　　程思思不敢再磨蹭，连忙爬起来收拾，等她吃过早饭赶去大堂屋，还好，不算晚。 　　陈导演还没过来。但是季文已经来了。 　　程思思悄悄瞄他一眼，然后隔开几个座位，在他斜对面坐下。 　　关涛正在热情地帮大家冲咖啡，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不过是找借口去靠近卞英子，想要多跟人家说几句话罢了。 　　程思思担心咖啡喝多了会发胖，黑咖她又喝不惯，于是自己拿着杯子去倒白开水。 　　等她端着满满一杯热水往回走，滕辉正迎面过来，差点撞上。 　　“没烫着吧？我帮你拿。”滕辉不由分说地接过程思思的水杯，帮她端到桌上。 　　程思思连声道谢，又忍不住想起梦里那些翻云覆雨的画面，一时间再不能直视滕辉的眼睛，整张脸都红透了。 　　滕辉看着她的大红脸若有所思，轻声笑道：“下次倒水别倒这么满，容易烫到。” 　　程思思嗯了一声，再未多言。 　　季文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眉心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然后他低头看自己的资料，只是半天没翻过一页，脸色却一分分沉了下去。 　　过了会儿，陈旭波来了，开始分派第一天的任务。 　　上午是剧本学习时间，大家都在埋头研读，谁有不懂的问题便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程思思努力集中精力看自己的剧本片段，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季文几眼。 　　只见季文冷着脸在那里忙活他自己的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到了下午，陈旭波领着滕辉他们那几个男演员去外面试戏，其他演员们也跟着过去练场。 　　因为是在雪地里拍摄，光架设和调整机位就用了很长时间。陈旭波在那边指导着机械组调整轨道，滕辉便和另外几个男演员相互在那里对台词。 　　好在今天风不大，阳光也挺好，所以不算太冷。 　　程思思穿着大鹅羽绒服，手上还抱着电暖宝，一边在心里默背着自己的台词。 　　刚背到一处卡壳的时候，手机响了，程思思摸起来一看，是罗燕打来的。 　　“思思，见到我男神了吗？”罗燕兴奋道，“你帮我要签名了吗？” 　　程思思看了那边站着的滕辉一眼，忍不住笑道：“你等会儿啊。” 　　她说着，挂掉电话，然后重新邀请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以后，程思思先拿着手机原地旋转一圈，然后看着屏幕上角的罗燕，“怎么样，好看吗？” 　　“哇！雪好大啊！好漂亮啊！”罗燕在那边惊叹。 　　程思思走到滕辉旁边，问道：“滕哥，我好朋友是你的粉丝，能跟她打个招呼吗？” 　　滕辉扬起眉梢，表示没问题。 　　然后程思思便把手机递给他。 　　“嗨！”滕辉举起手机，打招呼，“你是……罗燕对吧？你好啊。” 　　“啊，天呐！男神你认识我啊？”罗燕在那边捂着脸，又娇羞又兴奋，“我是你的脑残粉！我特别特别喜欢你演的电影！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谢谢。”滕辉礼貌地笑道，“我母亲也是你的粉丝，她也特别喜欢你扮演的角色，说你一看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真的吗？太开心了！我好像在做梦啊！”罗燕红着脸，笑得一脸傻相。 　　滕辉举着手机靠到程思思旁边，让她的脸也框到屏幕内，又和罗燕聊了几句，三个人都笑得挺开心。 　　季文正在那边给关涛和马越他们讲戏，听到笑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又沉了几分。 　　关涛和马越在那里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季编语气陡然就变得严厉起来，两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听训。 　　一下午的试演结束了，陈导演对样片效果比较满意，于是又带着人马收工回去吃晚饭。 　　晚饭桌上，季文没来。 　　程思思也吃得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季文为什么没来吃晚饭，难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正想着，那边就听到马越说季编下午打了好几个喷嚏，可能是感冒了。 　　程思思又草草扒了几口饭，然后跑回自己屋里找感冒药，准备给季文送过去。 　　 ☆、070 什么意思 　　 　　程思思来漠河这边之前，战棠给她专门打包一个小药箱，里面什么感冒药都有，治风寒的、治风热的、治发烧的、治咳嗽的…… 　　听说季文打喷嚏，大概是冻着了，程思思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吃什么药，于是每样都拿上一盒，装在一个塑料袋子里提着。 　　找到季文住的屋子，程思思在门口踱了几圈，犹豫着有些不敢上去敲门。 　　可是那边吃晚饭的人差不多快要回来了，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太好了。 　　不敢再拖延时间，程思思咬着牙给自己加油打气，走到台阶上轻轻敲几下门。 　　屋里有脚步声走过来，季文打开门，看到是她，神情略微有些惊讶，但是面色依旧淡淡的，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季老师……”程思思把那个塑料袋递过去，讪讪道，“听说您感冒了？我给您送点药。” 　　季文看一眼那个塑料袋，没有接，“谢谢，不用了。我没感冒。” 　　“哦，没感冒啊……那就好。”程思思又忍不住问道，“那您怎么没去吃晚饭啊？” 　　季文淡淡道：“不饿。” 　　“哦……”程思思挠挠腮，感觉自己来得很多余，满脸尴尬道，“那您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季文嗯了一声，随手便把门关上了。 　　程思思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摸摸鼻子，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依旧是在外场试戏，陈导演拿着对讲机上下吆喝着，喊得嗓子都哑了。季文则将演员们召集在一起，挨个提点注意事项，分析每句台词里面的情绪变化。 　　程思思也站在那里听着，可是别人都听得认真，她却忍不住盯着季文的脸发呆，感觉有股强烈的愿望，特别想扑到他怀里，找他抱着。 　　对上季文责备的目光，程思思怔愣一下，惊醒过来，连忙低下头看剧本，脸颊烫得厉害，为自己刚才那荒唐的想法而羞愧。 　　感觉自己快要疯了。白天想要投怀送抱，晚上又接连不断地做春梦。程思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饥渴”？ 　　为了克制自己不去想季文，程思思开始有意识地躲开他，避免与他碰面，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不过才坚持三天，她就撑不住了。吃的也不香，睡的也不好，就是特别想看到季文。 　　左右都是不好的状态，程思思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就让她继续发疯吧。 　　于是她不再躲着季文，而是想法设法地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能多看一眼总是好的。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程思思从大堂屋出来，远远地看到季文出门去了，似乎要去饭后散步？ 　　程思思想了想，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小雪，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天色已经黑了。季文沿着农家乐村口的小路慢慢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 　　程思思加快速度跑过来，没话找话地尬聊道：“季老师，您也出来散步啊？” 　　季文看着她，意味不明地问道：“有事？” 　　“哦……”程思思睁眼瞎编道，“我对于香秀和二萍吵架这件事有些不太理解，您能给我讲讲吗？” 　　季文默默看着她，半晌，冷声一笑，“程思思，耍我很好玩是吧？”嘴角的笑容越加讽刺，他的眼神冷漠到极点，“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真不怎么样。” 　　“欲擒故纵？”程思思皱眉，“我没有啊……” 　　“你没有？”季文冷笑，“那你一会儿送药一会儿又和别人打闹，一会儿躲着我一会儿又来跟着我，这是在忙些什么？” 　　“我……没忙什么啊……”程思思不知该怎么说好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忙什么？”季文斜睨着她，“那我问你，那个电话，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程思思攥着衣角十分纠结，她的肠子都悔青了，那天晚上真不该喝那么多酒，要不然也不会干出给季文打电话这么出格的事。 　　季文看着她的表情，已是了然，再没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程思思愣在那里，看着季文远去的背影，忽然间不知哪来的勇气，她飞快地跑过去，抱住季文。 　　季文身体一僵，半晌，侧头问道：“不是不记得了吗？” 　　“我是不记得了。”程思思趴在他背上，小声道，“可我知道，我给你打电话，肯定是表白。” 　　季文扬起眉梢，忽然感觉整个夜空都亮了，每一粒飞舞的雪花都熠熠发光。 　　转过身，季文一脸严肃道：“没错，你跟我表白了。说你喜欢我，问我能不能跟你在一起。” 　　程思思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脸红，“我真是那么说的啊？” 　　“不然呢？”季文垂眸看着她，依旧严肃的不像话。 　　程思思哦了一声，又红着脸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我还没说话，电话就挂断了。”季文道，“再给你打回去，好几天一直都关机。你是故意的吧？” 　　“不是的，那几天……太忙了。”程思思不知该不该提起那场车祸，但是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季文的答案，“季老师……那个问题，你要不要现在回答我啊？” 　　季文嘴角浮起一丝讥诮，凉凉道：“那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你和滕辉是什么关系？” 　　“滕辉？”程思思瞪大眼睛，连忙摆手，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呀，就是一个影帝和一个女演员的普通关系！我对他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想法，我绝不会……” 　　不等她说完，季文忽然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堵住她的唇。 　　脑海里忽然就变成一片空白，程思思从来不知道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她在全身触电般的僵硬过后，身体又渐渐绵软下来，攀附在季文胸前，被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良久，季文终于放过她，指尖却依旧在她腮边摩挲流连着，眼底蕴着满满的笑意。 　　初吻就这么没了？ 　　程思思感觉有些不够郑重。季文还没说他到底喜不喜欢她，怎么就能吻她呢？ 　　“季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程思思有些扭捏。 　　季文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程思思厚着脸皮说道，“是你非常喜欢我的意思。” 　　“嗯，你答对了。” 　　 ☆、071 我想问你个问题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子，将门锁好，程思思往热乎乎的大炕上一趴，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 　　摸出手机给季文发微信，找到季文的名字，点开对话框，上一次对话还是两年前，她一直没舍得删。 　　每次点开他的对话框，想跟他说点什么，可又觉得太冒昧了，总是不敢。现在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说话了。 　　程思思：季老师［微笑］ 　　很快，季文回复了：嗯？ 　　程思思：我想问你个问题。［可爱］ 　　季文：问吧。 　　程思思：季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季文：你说呢？ 　　程思思：我不知道啊？［对手指］ 　　季文：我两年前就告诉你了，你不知道？ 　　程思思：…… 　　艾玛。。。季文这意思是说，他已经喜欢她两年多了吗？想起那年他对她表白的时候，愚蠢的她竟以为季文是想要潜规则她，平白错过了这两年。 　　程思思有些幽怨：那你这两年都不搭理我啊 ［心塞塞］ 　　季文：谁让你拒绝我那么绝情？我不要面子啊？ 　　程思思又忍不住笑，连忙转移话题：季老师，你在干什么啊？ 　　季文：写剧本。 　　程思思：兴安的剧本？ 　　季文：嗯。 　　程思思：？？？我们这都开拍了，你剧本还没写完？ 　　季文：两个月改出一部剧本，你改改我看看？ 　　程思思：嘻嘻……(*^▽^*) 　　季文：你们公司催的太急了，只能一边写一边拍。 　　程思思：季老师，我前几天看过你在佳客谈天的访谈～ 　　季文：怎么了？ 　　程思思犹豫了一下，又厚着脸皮问道：你接下这个剧本，是为了我吗？ 　　季文：不然呢，我干吗跑到这大东北来挨冻？ 　　艾玛～～～ 　　程思思心里甜甜的，感觉所有的运气都在今天爆发了，之前受的那些痛苦折磨和委屈失落，根本都不算什么。 　　季文：我要忙了，你早点睡吧。 　　程思思：嗯，那你也早休息。［比心］ 　　放下手机，程思思又抱着枕头趴在炕头上发呆，自己忍不住就想笑，跟个傻子似的。 　　这天晚上，她没做梦，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 　　起来吃早饭，刚出门，程思思就接到季文的电话，说李国正刚刚喜得贵子，叫他回去喝喜酒。程思思给李国正发了个祝福短信，然后把她提前准备好的小礼物拿给季文，让他一起带过去。 　　季文离开的那两天，程思思强忍着不去想他，好在他很快就回来了。 　　每天早晨起来以后，先去大堂屋报到，听听陈导演的安排。如果有戏就去拍戏，没戏就老老实实看剧本，该圈圈，该画画，然后抽空和季文在微信上闲聊几句。守着一大屋子人，面上还得假装一本正经的，别被人发现。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剧组的人基本都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东北话一个个都说得透溜。每天张口闭口都是“啥玩意儿”“咋整啊”“又麻爪了”“抠逼搜搜的”…… 　　程思思一开始还觉得是不是进错组了，怀疑是不是到了《乡村爱情》的片场。后来她掌握了东北话的精髓，说得比谁都溜。 　　每天闲着没事的时候，给季文发微信：老铁，忙活啥涅？ 　　季文：写剧本。 　　程思思：又写剧本啊？出来玩玩呗，今天日头贼啦好！ 　　季文：不了，没空。 　　程思思：那我去找你耍耍吧，陪你唠会儿嗑～ 　　季文：不用了，我看着你刺挠得慌。 　　程思思：…… 　　约不到季文，程思思只好去片场观戏打发时间。 　　因为《兴安》这部戏是以男主角为主，女主角香秀的戏份并不多，所以程思思大部分时间都比较清闲。 　　现有的剧本，她早已经看得很熟，简单把文字扫一遍，她就知道这场戏该怎么演，知道有哪些地方该注意。每次上场，她基本都能一遍过，只有特别复杂的剧情才会多走几遍。 　　原本导演陈旭波觉得她是个花瓶，并不太想用她演女主角，只是公司上头安排下来，他也不能反对。然而随着拍摄进度慢慢推进，他发现程思思其实演技很不错，入戏快又懂拿捏，每一场戏都完成得很好，基本不需要他进行特别指导。 　　她现在还很年轻，演起戏来却十分老道，仿佛有过很多演戏经验似的，这很难得。 　　于是陈旭波看她越发顺眼起来，脸上笑容也多了，隔三岔五还要夸她几句。看得关涛和马越他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什么时候铁面陈导也能夸他们几句，朝他们笑笑，简直想都不敢想。 　　不过程思思的演技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怀疑她演不了女主角，那么在见识过她几乎每场戏都能一遍过以后，再没人背地里说三道四。 　　这样的状态，在别人看来是有演戏的天分，是老天爷赏饭吃。但是在程思思自己看来，却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的她虽然也算演技尚可，但是绝对达不到现在的水平。从演这部戏开始，她好像忽然开窍了一样，看什么角色都感觉游刃有余。尤其是季文的剧本，演起来感觉特别上手，好像与他合作过无数次一样，连磨合都不需要。 　　坐在片场边上的休息区，程思思一边看滕辉他们穿着武装在雪林间演追击戏，一边研究每个人的表现，分析他们哪个表情动作演得好，哪个地方有缺陷。 　　正在她拿着小本子做记录的时候，副导演姜波过来了，拿过她的小本子翻看一会儿，赞叹道：“难怪周总要全力扶持你，就凭这份用心，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姜导，您别笑话我了。”程思思笑道，“我这就是笨鸟先飞。” 　　“不用谦虚，你的演技我们都知道。”姜波将小本子还给她，“等明天赵雨欣来了，看看你们俩这影后级别的对手戏，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赵雨欣明天要来？”程思思很惊讶。 　　“是啊。”姜波道，“原本陈导想把她客串那场戏放到最后，不过赵雨欣说她的新戏《花木兰》马上就要开拍了，所以想趁着这几天不忙，先把咱这个客串的戏给演了。” 　　程思思哦了一声，又问道：“听说她和陈导是多年的老朋友啊？” 　　“还行吧，赵雨欣和咱们圈里那些大导演们关系都不错。”姜波道，“这次的客串就是她主动请缨，要知道，赵雨欣以前可是从不演客串的。” 　　“是她主动要求要演客串的吗？”程思思有些诧异，赵雨欣那天不说是陈导请她来演的吗？ 　　“是啊，赵雨欣这种影后级别的，来给咱们演客串，而且分文不取，可算是给足了咱们陈导面子。”姜波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这小丫头啊，还是应该多跟她学学，能有她一半本事，也不用演那么多年的配角了。” 　　程思思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一定虚心进取。 　　等姜波走了以后，程思思越发觉得，赵雨欣要来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至于是什么目的，明天就知道了。抬头望着满天绯红的晚霞，她忽然对明天生出几分期待来。 　　 ☆、072 好久不见 　　第二天，赵雨欣抵达剧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她就要求去片场，并且跟陈导演说，剧本她早已经看熟了，直接演没问题。 　　陈旭波自然乐得快点把戏拍完，于是立马吩咐下去，各个班组准备起来，该化妆的快化妆，该调机械的调机械…… 　　季文也在片场，他的剧本已经突击完了，正在程思思那里“过审”。用程思思的话来说，她是《兴安》的骨灰级书迷，又是女主角的扮演者，改编的剧本到底写得好不好，她最有发言权。 　　知道她想看结局，季文便把写好的剧本丢给她，省得她再缠着他瞎胡闹。 　　季文正在给滕辉分析男主角刘队长的矛盾心理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赵雨欣过去了。她已经化好妆，换上一身笔挺的军人服装，肩上挂着两颗星，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 　　“季编，好久不见。”赵雨欣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嗨，滕影帝，又帅了啊。” 　　滕辉笑道：“嗨，赵影后，越来越美了啊。” 　　“雨欣来了。”季文也淡淡一笑，“刚下飞机就来演戏，这么敬业？” 　　赵雨欣美丽的大眼睛笑盈盈的，瞟了季文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听说季编在这里，当然要早点过来了。” 　　滕辉是个心思很敏锐的人，似乎感觉出什么，他借口要去喝点水，然后便走开了。 　　眼看着四下无人注意，赵雨欣看着季文，带着一丝幽怨和委屈，道：“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都不回？” 　　季文看着她，淡淡道：“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赵雨欣眼圈慢慢红了，依旧是满脸的倔强。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季文转身要走。 　　赵雨欣连忙挡住他，不依不饶地说道：“可你喜欢的人在哪儿呢？这么多年，你一直单身！” 　　“现在不是了。”季文绕过她，毫不留恋地走了。 　　留下赵雨欣愣在那里，满脸的不可置信。 　　程思思是在开拍前的最后一刻才过来的，因为她的扮相比较复杂，所以化妆比较慢。 　　有赵雨欣客串的这一场戏，是在一场与盗猎分子追击战中，男主角刘队长在女主角香秀的帮助下，带领战士们成功围剿七名盗猎分子和他们的老窝。但是有一名战士不幸身亡，刘队长也腿部中弹，负伤严重。 　　作为边防支队的上级领导，赵雨欣扮演的杜中尉得知这个突发事件以后，亲自去林场视察，然后与女主角香秀爆发冲突。 　　杜中尉认为这次伤亡事件，有很大原因是香秀的过多参与而拖后腿，导致整个作战方案不够科学严谨。但香秀认为，如果她不参与，那些野生动物恐怕早就被盗猎分子一网打尽了，山林是她的家，她有义务也有权力去保护它们。 　　一直期盼着能与赵雨欣演对手戏，程思思为这场戏做足功夫，那一大长串的台词早已背得滚瓜乱熟。 　　于是上场以后，到了香秀与杜中尉理论的环节，所有其他男演员都沦落为背景板。杜中尉言谈冷肃，香秀据理力争，两人激辩起来，尖锐又犀利的台词几乎要碰撞出火花来。 　　只见程思思攥着拳头神情激动，赵雨欣也不知是哪来的火气，一身军装都压不住她的怒颜，两人噼里啪啦一顿抬杠，不知道是演戏的人还以为她们要打起来了。 　　最终这一场辩论以杜中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而结束，而香秀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决心以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她所想要守护的一切。 　　随着陈导高声喊“卡”，这场戏结束了，周围那些围观群众们已经看呆了。 　　啪啪啪，季文鼓掌。 　　马上，所有人都鼓起掌来，纷纷感叹那两位女同志到底是怎么演的这场戏，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简直太精彩了。赵雨欣这影后不用多说，没想到程思思与她演起对手戏来竟也不遑多让，丝毫不输气场。大概这就是影后级别的巅峰对决？ 　　摘下头顶戴的军帽，赵雨欣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看着程思思在那边和滕辉他们说笑的身影，眼神颇有些深意。 　　“雨欣，辛苦了啊！”陈旭波笑着走过来，赞叹道，“你这场演得太好了，给我们影片增色不少啊！” 　　赵雨欣谦虚道：“陈导过奖了，你们女主角也演得不错啊。” 　　“嗯，思思确实很不错，挺有潜力的。”陈旭波道，“走吧，回去吃大餐，今天必须好好招待你一下。” 　　“托陈导的福，这下有口福了。”赵雨欣笑着点头，随着陈旭波一起往回走，目光又往程思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因为赵雨欣连夜就要赶飞机回帝都，所以吃过一顿丰盛的午餐过后，大家略作休息，然后一起搭车去北极村游玩。 　　就像住在海边的人一年到头都不会去看海一样。程思思老早就想去北极村看雪，结果到了漠河这边，反而一天天拖着，一直未能成行。 　　跟着大部队去看冰雕，程思思眼睛都不够用了，这边的景色贼拉美，到处都是洁白的雪，天空蓝得一碧如洗。她故意落在队伍后面，摸出手机悄咪咪地偷拍同样落在后面的季文。 　　季文发觉她在偷拍，斜了她一眼，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抬手在背后比了个V字。程思思连忙咔嚓一下，拍下这一幕，看着季文的剪刀手乐开了花。 　　在小村子里面找到北极点，然后又与各种“最北”合影，最后大家都走累了，歇在一家咖啡厅外面的暖房里晒太阳。 　　这个暖房除了靠墙的一面，其它三面包括屋顶都是用透明玻璃搭建起来的，灿烂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即使不开空调，里面也很暖和。 　　因为四下无遮挡，从暖房里能看到远处的各种雪原美景，还有很多脸蛋通红的小孩子们在那里打雪仗。 　　“我们也去打雪仗吧！”关涛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嚷嚷着要出去玩。 　　一群演员大都是年轻人，一听打雪仗，都来了精神。 　　程思思不用多说，顿时也戴上手套跃跃欲试。 　　“陈导，季编，一起去玩吧？”赵雨欣笑着邀请。 　　陈导连忙摆手，“我不去了，你们小年轻的去玩吧。” 　　季文笑笑没说话，接着看手上的旅游宣传册。 　　赵雨欣也没再多言，从助理手上拿过冲锋衣外套，加入外面欢乐的海洋。 　　程思思没想到赵雨欣也会出来玩。像她那种影后级别的人物，不是应该时刻注意形象吗？怎么也会来玩这种一不小心就很狼狈的游戏？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看明白了。赵雨欣哪里是来打雪仗的，她分明是来比美的。 　　只见她不论是蹲下捧雪还是站起来微笑，亦或是跳跃着奔跑或者灵活的转身，她的发丝在细风中飞舞着，明媚的脸庞比温暖的阳光还要灿烂。 　　反正没人敢真的拿雪球砸她，周围那些喧闹沸腾的二杆子们，不过都是衬托她的美丽的背景板。 　　看到赵雨欣的目光时不时地就往季文那边瞄，程思思基本明白了个大概。 　　嘁。比美谁不会呀。 　　程思思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然后将长发一甩，扬起一把雪欢快地跳了起来。一边跳着一边偷偷朝季文那边飞了个媚眼，嗲着嗓子笑得比银铃声还要清脆。 　　赵雨欣瞥了她一眼，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正在这比美的紧要关头，关涛那个二杆子忽的一个大雪球砸过来，正中程思思的背心。程思思被他砸得一个趔趄，差点趴地上，回头一看，关涛正在那边笑得打颤。 　　这蠢货八成是活腻歪了吧？程思思登时就恼了，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扒起雪球就和关涛对战起来。庄静一看是个好机会，连忙也加入队伍，帮着程思思打关涛，最后变成了一群人的大混战。一时间雪屑满天飞，笑声飞满天。 　　“思思~小心啊~” 　　程思思正玩得开心的时候，忽然听到赵雨欣喊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雪球正急速飞来，然后嘭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砸到她的天灵盖上。 　　头顶一阵剧痛袭来，程思思捂着头顶晃了几下，跪倒在雪地上。 　　庄静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姐，你没事吧？” 　　季文在暖房里面看到了，外套都没穿就跑出来，一脸关切道：“思思，怎么样？” 　　程思思摇摇头，只觉天旋地转的，胃里一阵恶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纷纷围过来询问，赵雨欣尴尬道：“思思，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程思思强撑着抬起头，脸色白得吓人，“我就是……有点晕……” 　　赵雨欣的助理也过来了，撇着嘴小声道：“至于的嘛，一个雪球能有多重啊？” 　　庄静瞪她一眼，生气道：“你知道什么？我姐头部受过伤！” 　　“怎么回事？”季文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时候受的伤？” 　　庄静还不及回答，程思思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众人顿时一阵惊呼。 　　季文铁青着脸，一抬手将程思思横抱起来，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赵雨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然后便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073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因为漠河县医疗水平不够，程思思被紧急送往省会的中心医院。一路颠簸，程思思在昏迷中吐了两次，季文怕她被呕吐物呛到引起窒息，一直将她的头垫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那些脏污。 　　庄静坐在前排座位上，已经吓懵了，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但是惧于季文吓人的气场，一直不敢哭。 　　终于上了高速，车身渐渐平稳下来，季文问庄静究竟是怎么回事，程思思到底什么时候受的伤？ 　　庄静想着师父叮嘱过她，程思思出车祸这事，谁都不能说。可是季文问她，她又不敢撒谎，一番犹豫，最终还是哭着将那场车祸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她每说一句，季文脸色便沉下一分。连在前面开车的司机都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把住方向盘，不敢开出一丝颠簸。 　　季文问道：“她好好的，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因为……因为周董事长带思思姐去攒了个酒局……”庄静小声道，“说她把那个投资商喝满意了，就把《兴安》的女主角给她……” 　　季文抿着嘴角，心里一阵怒火中烧。他忽然间很后悔，后悔自己对她不管不顾，后悔自己那么自私。如果他早一点放下面子和自尊去找她，也许她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一想到她出了车祸差点被烧死，一想到她躺在医院里昏迷着，差点变成植物人，而他却因为打不通电话而堵气，再也没去搭理她，心里就犹如刀绞一般难受。 　　庄静缩着脖子坐在前排座位上，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她听到季文在那里打电话，说的都是英语，中间有提到“doctor”和“traffic accident”。是“医生”和“车祸”的意思，她只能听懂这几个单词。 　　大概是季文在给一个外国的医生打电话吧，询问关于程思思这种车祸中头部撞伤又再次受伤的情况需要怎么处理。 　　季文挂了电话，车里静悄悄的，十分安静。程思思身上盖着保暖的被子，依旧昏迷着，眉头微微蹙起，脸色白得吓人。 　　车内气味并不好闻，季文把窗子开一道缝通风，然后又把他的外套脱下来，盖到程思思头顶上，给她挡风。 　　到了医院，程思思被医生简单检查一下，然后便送进紧急抢救室。 　　大门一关，抢救室上方的白灯亮起来，季文坐在走廊边的排椅上，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是一片沉默。 　　想起第一次见程思思的时候，她去梨清剧组面试，在台上，她那回眸一笑，顿时便令他觉得惊艳。 　　梨清就应该那么漂亮，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清纯。于是他当场便敲定她为女主角。 　　后来经过半年的相处，他发现这个漂亮小姑娘实在是有意思。明明是一只心眼多多的小狐狸，偏要假装成一只乖顺老实的小白兔。每每看到她露着小虎牙笑得一脸狡猾的小模样，他就看得心里痒痒，颇有些难耐。 　　于是他跟她表白了，说他喜欢她，问她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避他犹如洪水猛兽。 　　总被说是眼高于顶的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去追妹子，结果就那么铩羽而归。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怕是想偏了，以为他想潜规则她。 　　可是事已至此，他又抹不开面子再去找她解释。万一再被拒绝怎么办？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他就想算了吧，她可能年龄太小了，再让她成长几年，他再出手。 　　然后他便默默暗中关注着她，看她陷入黑心女配角的定位里面爬不出来，却依旧乐见其成。她这样不讨喜也好，那样打她主意的人也就少了。 　　转眼过去两年多，眼睁睁看着她在这个娱乐圈里浮沉挣扎，看着当初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一点点变得成熟起来，越发闪光。他有些坐不住了，怕她被人抢走。 　　可他又很犹豫，怕程思思不接受他。如果再被拒绝，那恐怕他们再没有可能了。 　　于是他拖了一天又一天，就那么默默喜欢着她。他不敢去找她，怕去找了以后，连喜欢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直到那天晚上，忽然眼皮一直跳，然后接到她的电话。 　　电话里面，她问他还喜欢她吗？ 　　天知道那一瞬间，他的心跳有多快。 　　他努力稳住自己，淡淡说了一句喜欢。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什么情况？他急了，连忙打回去，然而一直打了好几天，都是关机。 　　难道她又后悔了？所以避而不见？ 　　他有些泄气，于是又沉默下去。 　　如果那时他知道，电话之所以挂断，是因为她出了车祸，那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多打几个电话？为什么没有多坚持几天？为什么就那么轻易放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不要所谓的面子，也想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吃饱穿暖，保护她一切安好。 　　现在想来，他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接下《兴安》这个剧本。为了能有借口靠近她身边，为了能与她多些接触，他接受改编别人的作品，顶着各种不适应，熬了很多夜，终于把那部小说理顺成一部可看的剧本。 　　虽然这次又发生意外，但是至少他在她身边，而不是在事后再听别人的描述而后悔。 　　抢救室的灯依旧亮着，可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是什么情况，他都要尽全力把程思思抢救过来，他要她健健康康的，他要她永远和他在一起。 　　战棠一接到消息便往这边赶，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这时程思思已经出了抢救室，转到特护病房。医生正在里面接插安装各种仪器，不让进。 　　听说程思思还没醒，战棠又气又急，劈头盖脸把庄静骂了一顿。 　　“你是不是长了个猪脑袋？她要打雪仗，你也不拦着，就由着她去？还跟她一起疯一起玩？你怎么不上天啊你？现在好了，她躺在那儿你就舒服了？就老实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等董事长问起来，我看你要怎么交代！你不用求我，也不用叫我师父！我管不了你！我自身都难保！” 　　庄静自己也后悔极了，垂头丧气坐在那里，跟个小鹌鹑似的，只会哭。 　　正忙乱中，外面忽然有很多媒体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小道消息，纷纷前来打探情况，结果被季文冷着脸全部关在门外。 　　然而单单是他出现在程思思的病房里这件事，就足够媒体添油加醋地编出好几版的花边新闻了。 　　一时间网上流言四起，都在传程思思与季文的绯闻。说程思思与赵雨欣不合，为了季文大打出手，结果程被赵打进医院里，甚至进了抢救室。 　　眼看着网上的流言越传越偏，越来越没谱，然而一夜之间，那些报道和消息全部遭到删除。据说那些出头的媒体都接到警告，不许再发布关于季文和程思思的不实报道，否则后果自负。 　　季文知道这事是谁出手办的，不过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程思思能醒过来，只要她能好好的，老爷子不管发多大火，他都能抗下来。 ☆、074 我也是一片好心 　　 　　程思思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一睁眼就看到季文胡子拉碴的下巴，他闭着眼睛靠在那里睡着，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看起来十分憔悴。 　　想起赵雨欣，想起她扔的雪球砸中她的脑袋，程思思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又昏迷了多长时间，季文大概也没能好好休息。 　　天气有些冷，程思思想把被角给季文盖上，结果她一动，季文就醒了。 　　对上她的目光，季文面上浮起喜色，“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程思思微抬嘴角，“还好。” 　　“你别动，我去叫医生。” 　　不一会儿，季文领着好几位白大褂医生进来了，战棠和庄静也跟在后面，一看到她醒了，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络腮胡浓密，身材十分高大。 　　“思思，这位是美国来的脑科专家布莱特医生。”季文简单介绍一下，然后退到一边，让布莱特医生做检查。 　　友好地跟程思思打了个招呼，布莱特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先做完一系列检查，然后与另外几位本院的医生讨论一下，觉得有必要进行一个微创类的小手术。 　　因为程思思之前出过车祸，头部撞击导致颅内出血严重，虽然抢救的及时，后期恢复得也很不错，但是颅顶血管内部依旧有一点血栓残留。这些残留的血栓仅靠药物治疗见效缓慢，而且国内使用的这种血塞通类药物副作用比较大，不能长期使用。 　　所以布莱特医生建议程思思去国外治疗，由他亲自操刀，进行一个颅部开孔的微创小手术，基本可以根治这个问题。 　　程思思一听说要在脑袋上开个小孔，顿时吓得不轻，连忙就想拒绝。 　　季文让她不要着急，先好好休息，然后和布莱特医生他们一起出去商议去了。 　　连忙将门关好，战棠凑到病床边上，拉着程思思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思思啊，你和季文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程思思没好气道，“你现在关心的不应该是我的病情吗？” 　　“不就是脑血栓嘛，上了年纪的老人哪个没这毛病啊！”战棠笑嘻嘻道，“看季文那么紧张你，还把人家美国的专家都请来了，你说实话，是不是和季文谈恋爱了？” 　　“不告诉你。”程思思把被单往脸上一蒙，不想说话。她正沉浸在可能被人当成椰子一样在头顶开孔的恐惧中，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美好了。 　　战棠又隔着被子戳戳她的手，“昨晚赵雨欣也来了，说要给你道歉。可是你一直没醒，季文脸拉的老长，没说几句话就让她回去了。” 　　程思思在被子里哼了一声，依旧没动弹。 　　战棠见她心情不好，也没再多说。等季文回来以后，她让季文回去休息，晚上她来陪床。但是季文说不用，坚决把她和庄静赶走了。 　　那天晚上，程思思哭得眼泪汪汪的，翻来覆去就是“我不去，我害怕”这两句话。 　　季文好脾气地抱着她，柔声细语地哄了一晚上，终于把她说服了。 　　夜深以后，程思思已经睡熟了，季文将门关好，然后去楼梯间抽了根烟。 　　其实程思思的情况并不像布莱特医生白天说得那样轻松，因为当地医院的仪器水平有限，也许程思思头顶内部残留的血栓会比目前观测到的要更多。 　　如今来看，去美国那边治疗是最好的选择。虽然这种颅部开孔的微创手术有一定风险，但是布莱特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基本问题不大。 　　抽完一支烟，季文将熄灭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里，刚要回病房，电话响了。 　　季文看着来电显示，眸子微眯，接起电话。 　　“季先生。”周继军在电话那边淡声道，“听说您要带程思思去美国？” 　　季文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程思思怎么说，都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她现在的情况，要出国治疗，我们公司自然会尽力安排。”周继军道，“所以就不必麻烦季先生了。” 　　“周董事长可能不了解情况。”季文道，“思思现在是我的人，所以若说麻烦的话，那也是甘之如饴。” 　　电话那边，周继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肃道：“季先生，你应该知道，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女演员再风光，终究上不了台面，你又何必淌这个浑水？” 　　“周董事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季文冷声道，“我们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季先生，我也是一片好心。” 　　“周董事长既然这么好心，那就把思思去美国的费用报了吧。”季文道，“账单我会寄给你，记得查收。” 　　“这是自然，思思的事，我当然会负责。”周继军道，“不过思思的日常生活，平时都是庄静在照料，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次去美国，让庄静过去照顾她，季先生没意见吧？” 　　“我的人，我自然会照顾好。”季文道，“希望周董事长也尽自己的本分就好，不要越界。不然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找点事做。” 　　“季先生在威胁我？”周继军好像听到笑话一样。 　　“现在只是威胁。”季文道，“等我把收购方案寄给你的时候，就不是了。” 　　周继军不笑了，半晌，淡淡道：“我把公司给你，你放过她？” 　　季文冷笑一声，直接把电话挂了。 　　确定要带程思思去美国做手术以后，季文将剧组那边的事务安排好，告诉陈旭波导演，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陈旭波说他的剧本很扎实，基本没什么问题。叫他尽管放心去，先把程思思照顾好为要。 　　因为程思思的事，陈旭波也是满含歉意，虽然这事怪不到他头上，但人在他的剧组里出的事，他总要负担一部分责任。 　　更何况听说程思思与季文的关系不一般，季文要走，他也不敢拦。 　　在当地医院办理好交接手续，程思思和季文、布莱特医生一起乘坐专机飞到美国。 　　经过一系列全面的检查，果然发现她的脑部血栓残留数量远远超过预期判断。配合这边更为先进而有效的药物治疗，可以促进大部分血栓自行化解和吸收，但是颅部开孔的小手术依旧在所难免。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休养和准备，程思思的手术很成功。她醒来以后，除了全麻过后的短期后遗症，反应有些迟钝以外，其它基本一切正常。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头顶正中央秃了一块，面积大概一元硬币那么大，上面有个米粒大小的疤。不过将发型梳成偏分，本着地方支持中央的原则，还是不会影响大局的。程思思照着镜子，只要不刮风，她还是挺好看的。 　　在医院里又养了半个月，布莱特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已经可以出院了。 　　数数日子，寒冬腊月已经过去一半，很快就要过年了。 　　程思思本想回国以后，找个温暖的南方城市去度假，可是季文不同意。 　　他把她带去法国，去凡尔赛见他的父母。 　　 ☆、075 太不像话了 　　自从知道要去见家长以后，程思思就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了，从下了飞机便开始坐卧不安，心里一万个后悔，真的不该答应季文，不该来这里。 　　她父母缘浅，从来不知道跟父母应该如何相处，更不知道该如何与别人的父母相处。 　　季文看出她的紧张，于是便与她说一些轻松的话题，缓解她的压力。“你坐过拖拉机吗？就是那种手扶式的农用机械。” 　　“没有啊，你家还有拖拉机吗？”程思思有些疑惑，大佬家不应该全都是豪车吗，提什么拖拉机？ 　　“我父亲在乡下有个庄园，他喜欢自己种一些庄稼，拖拉机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了。每次有朋友去家里玩，他便会开上拖拉机带着大家一起去他的菜地里兜风。”季文笑道，“等去了那里，我也可以带你去坐一坐，兜兜风。” 　　“坐着拖拉机兜风？”程思思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还怪有趣的，“所以我们要去乡下吗？我还没见过外国的庄园，和中国的农村有什么不一样吗？” 　　“基本没什么区别，就是环境要略微干净一点，但是不如国内的农村热闹。”季文道，“那边还有不少动物，鸡鸭牛羊，都有。” 　　“你母亲养的那两只猫也在那里吗？”程思思笑着问道，“我要不要给它们带点小鱼干？” 　　季文愣了一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养了两只猫？” 　　“猫……”程思思有些疑惑，“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有吗？”季文回忆着，“我怎么不记得？” 　　“应该是吧？”程思思回想一下，也想不起来季文是什么时候告诉她的。如果季文没说过这个，难不成是她在偷偷关注他的时候，悄悄看到的？ 　　不想被季文知道她干过的那些蠢事，她连忙转移话题问道：“这边冬天冷不冷啊，过年有意思吗？” 　　季文也没再多想，“这边冬天挺冷的，雪特别大。不过过年没啥意思，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这边中国人不多，不像市里华人区那般热闹。” 　　和季文聊了会儿天，程思思渐渐没那么紧张了，甚至对他的父母产生一丝好奇来。季文那么优秀，他的父母也一定是很好的人吧？ 　　到了季家的庄园，从铁栅栏的大门口到里面的房子，开车又走了一分多钟。 　　季文提前打了电话，季父季母两人早已在门口等候。 　　车一停下，程思思连忙下车，跟着季文过去问好。 　　季文的相貌显然传自他的父亲，但是季父的身材要更加壮硕一些，看起来十分有精神。 　　“思思是吧？”季父爽朗地笑道，“欢迎你来做客！” 　　季母的面容则更加清秀一些，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温婉和柔和，望之令人心生亲切。 　　“怪不得季文喜欢呢，长得可真漂亮，比在电视上还要好看。”季母拉着程思思的手，领她进屋，“你身体怎么样，一路颠簸，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程思思又害羞又紧张，连忙道：“谢谢伯母，我挺好的，不要紧。” 　　“季文跟我说你要忌口，所以只让刘婶准备了一些清淡的蔬食，不过都是你伯伯自己在菜棚里种的，很新鲜。”季母回头看着季文，“你先带思思去楼上休息吧，二层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儿你们下来吃饭。” 　　季文应了一声，提着程思思的皮箱，领她上楼。 　　到了客房，只见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程思思感觉暖暖的。季文的父母并不介意她的演员身份，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这已经很好了。 　　在庄园里住了一个星期，每天和季文开着拖拉机去雪地里兜风，要么就在暖乎乎的壁炉旁边看电影边撸猫，日子过得很惬意。 　　季文的父母确实都是很好的人，待程思思十分亲切，但又保持着礼貌的分寸，不会过问太多。他们平时都很忙，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但是只要有空，他们便会坐下来陪着程思思他们聊天说笑，或者一起出去游玩。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季文要回国去爷爷家里过年，于是便和程思思一起辞别父母，坐上回国的航班。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程思思知道季文的爷爷就是那位很有名气的老将军，而季父季母与季爷爷家里关系不太融洽。因为季爷爷希望季父能够当兵从军，但是季父却偏偏喜欢经商，甚至还将生意做到国外，于是便和家里闹翻了。 　　这么多年，季文每到过年的时候，便是一年陪父母，一年陪爷爷。去年他是在父母身边过的，所以今年要去爷爷家。 　　回到帝都，程思思先回她自己的家，收拾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她住的这个小区，就在季文所住的小区西边，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季文看到她住在这里，略有些惊讶，“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 　　“这是我贷款买的。”程思思不好意思说她是为了和他巧遇才买的这处房子，佯装淡定道，“因为觉得这块儿位置还不错，房子比较有升值潜力。” 　　“嗯，挺有眼光的。”季文笑道，“这边房价天天涨，买了也不亏。” 　　收拾好东西以后，两人又一起去超市大采购，准备去季文爷爷家过年的礼品。 　　程思思不知道他家的情况，每个人什么喜好，所以都是季文一手操办的。 　　她只负责打理好自己，买了一件洋红色大衣，搭配白色毛衣和黑色打底裤，好看又喜庆。只是心底难免紧张，一想到要见季文的爷爷，还有他大伯二伯那一大家子首长，就感觉腿软。 　　除夕夜，季文带她去那个军区大院的两层楼小院吃年夜饭，结果季文他爷爷发话，只让季文进去。 　　程思思坐在车里等。虽然车内开足了暖风，可她还是感觉很冷。 　　热闹喧天，阖家团圆的大年夜，她却一个人坐在黑暗的车里。全世界都在告诉她，她不受欢迎。 　　程思思一边觉着心酸，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好像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也是这样被拒之门外？ 　　但是不可能呀？像这样的军区大院，若是没有季文带着，她根本连大门都进不来。 　　但是那种强烈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程思思拉开车门下去，流目打量四处的景物，结果越看越熟悉，好像她真的曾经来过这里一样？ 　　正在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的时候，路边又过来一辆车，停在门口。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从车里出来，借着橘色的路灯光，打量着她。 　　程思思发觉自己正挡在门口，连忙退到路边，转身打开季文的车门，她刚要坐进去，那人忽然叫住她。 　　“请问……你是程思思吗？”高大的男人笑容和善。 　　程思思关上车门，有些局促，“我是程思思……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季文的大伯。”季大伯笑道，“这是季文的车吧，他回来了？你怎么不进去？” 　　“季伯伯您好。”程思思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大伯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邀请她进屋，“走吧，进来吧！天气冷，站外面别冻坏了！” 　　“不用了，季伯伯您先进去吧。”程思思连忙摆手，“我去车里等着就行，车上不冷。” 　　“去车上干什么？哪有让客人在外面等的道理！”季大伯坚决道，“你跟我来！” 　　程思思推托不过，只好跟着季大伯进了院子。隔着玻璃窗就能看到季文正背对着窗子坐在沙发上，沙发另一侧坐着一位银发花白的老爷爷，面带愠色，十分严肃。 　　程思思不由得一阵胆怯，想打退堂鼓。 　　季大伯挡住她的去路，直接推开门，不客气道：“季文你怎么自己进来了？让人家思思在外面等？外面那么冷，把人冻坏了怎么办？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爸，您说是不是？” 　　季大伯说着，将程思思让进屋里，又朗声喊道：“妈，快看谁来了！” 　　“大伯，您回来了。”季文站起身打招呼，投给季大伯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朝程思思招手道，“思思，过来给爷爷问好。” 　　程思思看了黑着脸铁面如山的季爷爷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季文旁边，摆出一脸的乖巧道：“季爷爷，您好，我是程思思。” 　　季爷爷颇有些气不顺的样子，瞪了季文一眼，然后冷声道：“坐吧。” 　　“谢谢季爷爷。”程思思紧张坏了，真担心季爷爷会把她赶出去。 　　 ☆、076 能做到吗 　　“哎哟，这就是思思啊，长得可真俊！”季奶奶从厨房里出来，身上还戴着围裙，她撩起围裙擦干手上的水，一边瞧了季爷爷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走过来。 　　程思思连忙站起来问好，季奶奶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又惊叹道：“这手怎么这么凉啊？在外面冻坏了吧？哎哟这大雪天的，外面多冷啊，这小身板可怎么受得了！”季奶奶说着，又斜了季爷爷一眼，吩咐道，“快点，康兰去冲个暖水袋来！” 　　“谢谢奶奶，不用了，我不冷！”程思思连忙摆手，担心给人添麻烦。 　　季康兰早就在厨房里支楞着耳朵听着，闻声连忙跑出来，手脚麻利地冲上一个巴掌大的暖水袋，跑过来递给程思思，笑嘻嘻道：“思思姐，你拿着！” 　　“这是二伯父家的妹妹，季康兰。”季文介绍道。 　　程思思连忙打招呼，又悄悄瞄了季爷爷一眼，发现老首长虽然冷着脸，但是并未过多动气的样子，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听到客厅里热闹起来，很快又从楼上下来好几个人，季大伯也下来了。 　　季文刚一一介绍完，季大伯四岁的小外孙女璐璐便跳过来，仰着头看程思思，奶声奶气道：“思思阿姨好，您长得真好看，难怪妈妈说您是大明星。” 　　众人都被小孩子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季爷爷依旧板着脸，没好气地咳嗽了几声。 　　“嗓子不舒服就多喝点水，别整天坐那儿闲着没事儿净吓唬人。”季奶奶又吩咐季文道，“先把桌子摆起来吧，一会儿你二伯父到了就能开饭了。” 　　程思思看到季文忙活去了，也想过去帮忙，结果被季大伯母按在沙发上，让她歇着，陪季爷爷说说话。 　　程思思干笑着坐在那里，她哪儿敢随便开口说话呀。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基本原则，她闭紧嘴巴，只是盯着对面墙上那幅草书看个没完，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把眼睛粘在上面，以度过这段与季爷爷独处的尴尬时光。 　　“怎么，你也懂书法？”季爷爷又咳嗽一声，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客厅里没有旁人，应该是在问她，程思思反应过来，连忙回道：“不太懂，就是觉得这幅字写得特别好看……季爷爷，这是您写的吗？”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季爷爷面色略微缓和了几分，淡淡道：“随便写的。” 　　程思思感觉抓到了与季爷爷交流的诀窍，连忙动用她脑子里全部的成语词汇库，将那副字夸成了前后五百年都难寻的稀世孤品。 　　季爷爷似乎也没想到她那么能吹，面露一丝矜色，有些扛不住地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前阵子受了伤，现在好了？” 　　“已经好了，托爷爷的福，在美国做的小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已经完全康复了。”程思思又摆出一脸的真诚，将明明是季文安排的那些事，全都说成是季爷爷的意思，再三表示感谢与感激。 　　季爷爷听得很受用，他孙子安排的事，还不都是经过他的允许才能办成？这丫头那么说也没差，知道感恩就好，还不算太差劲。 　　“你父母离婚了？”季爷爷又问道，“这么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程思思把眼睛一眨，眼底就浮起一层水光，又开始卖惨。声情并茂地讲述她勤工俭学的经历，一天打两份工还要坚持上课的辛苦，周末在中心商业区发一天传单，然后为了省下地铁钱，饿着肚子走回学校的辛酸，就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她仍旧坚韧不拔地完成了学业，“勤奋努力”“坚强勇敢”这种词汇说的就是她。 　　季爷爷并未被她自我描述的坚强不屈形象所打动，只是面色寡淡地问道：“你父母那样对你不管不顾，你怪他们吗？” 　　程思思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以前小的时候怪他们，人家都有父母，为什么我没有。后来长大了就不怪了，没有他们，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季爷爷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着她，道：“你能这么想，也算没长偏了。” 　　程思思连忙又谦虚一顿，表示自己还差得很远，需要前辈的帮助和指导。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季爷爷道，“你想跟着我孙子，可以，只要你退出你们那个乱糟糟的娱乐圈。能做到吗？” 　　“能！”程思思想也不想便开口答应，然后又摆出一脸的为难道，“只是我现在的合约还未到期，而且还签了各种合同、剧本和代言……要是现在就退出那个圈子，恐怕要赔付好几千万的违约金……” 　　眼看着季老爷子的脸色又不太好看，程思思连忙又补充道：“季爷爷，我向您保证，等到合约期满，我一定会离开那个圈子。而且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去演那些乱七八糟的戏，也不会给季文惹麻烦。我也知道演戏是个青春饭，不能一直吃下去，我也想有多方面的发展，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转行。”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季老爷子也不能逼人太甚，只能暂时同意下来。虽然他也知道程思思说的那些话未必是真心，但是至少态度还是可以的，至少给足他面子。 　　程思思也是这么想的，季老爷子既然已经松口了，那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先过了这一关再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 　　于是等季文回到客厅以后，看到的就是程思思与季爷爷讨论王羲之与颜真卿的书法究竟谁更胜一筹的和谐画面。他愣了足足三秒钟还没反应过来，他不过去摆了个桌子，怎么好像错过好几场大戏似的？ 　　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边上听了一会儿，季文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画面十分辣眼睛。 　　程思思那写字蟹子爬似的小学生水平就不说了，关键是他家的老爷子，明明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行伍出身，跟着主席打下天下后便开始努力追补文化课，从此便养成了一个爱附庸风雅的毛病，尤其喜爱钻研书法。自从老爷子退位以后，每天宅在家挥毫泼墨，自创自封出一种“季体”。每有得意之作，便要裱起来挂到墙上。如今客厅正中那幅高挂的《浪淘沙》，便是老爷子的最爱。 　　眼看着两位书法界大佬在那里讨论得一本正经热火朝天的，季文强忍着，出门点了根烟压惊。 　　那天晚上，吃过一场温馨和美的年夜饭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看晚会。等到二老该睡的时候，季文他们便起身道别。 　　送走季大伯和季二伯两家，季文和程思思落在最后。等程思思先出门上车以后，季老爷子又叫住季文，叮嘱了几句。其中一句是评价程思思：油头滑脑的，不过还算聪明。 　　 ☆、077 还能买什么 　　 　　从军区大院出来，程思思让季文把她送回自己家，但是季文不答应，坚决要把她带去他家。 　　因为程思思刚刚康复，季文怕她再出意外，还是搁在身边看着比较放心。 　　程思思也想去季文家看看，她好奇的不得了，于是稍微扭捏一下便同意了。 　　到了季文的别墅，一进门，程思思忽然被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击中了。这里，她好像来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随便坐吧。”季文打开空调，然后去倒水。 　　强忍着心下的震惊，程思思伸手向大理石茶几下面一摸，果然摸出一个白色遥控器。 　　这是电视机的遥控器吧？ 　　她按一下上面的红色按钮，电视开了。 　　再转头看向沙发西侧，果然落地有个一米多高的假山盆景，因为靠近窗子，圆形陶盆下面特别容易积灰，钟点工每次清理，总会把那里漏下？ 　　她走过去，伸手在陶盆圆肚下面摸了一把，一手灰。 　　季文端着水杯走过来，看到她满脸震惊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哦……没怎么了。”程思思连忙掩饰道，“这个盆景挺好看的，造型很别致。” 　　“你要喜欢就拿去。” 　　“不用了，我就是看看。”程思思擦擦手上的灰，坐到沙发上，忽然有些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一阵阵揪痛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季文见她面色不好，仔细打量一会儿，问道，“有心事？” 　　“没有啊，挺开心的。”程思思连忙压下心中的异样，露出笑脸，“看电视吧，晚会还没看完呢。” 　　季文将电视调到晚会频道，然后又问道：“我不在那会儿，爷爷和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为难你？” 　　“嗯……爷爷让我退出娱乐圈。” 　　季文似乎早有所料，并不意外，“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思思实话实说：“我当然不想啊，我还没拿到影后呢。” 　　“志气不小啊，程影后。”季文嘴角微扬，“爷爷就是嘴硬心软，慢慢就好了。你不愿意的事，他也不能逼你，放心吧。” 　　“今晚还是要多谢你大伯，要不是他，我连门都进不了。”程思思道，“是不是你让大伯带我进去的？” 　　“让你看出来了？”季文道，“还好我提前跟大伯打了招呼。没想到爷爷真那么顽固，让你受委屈了。” 　　“没关系，这样已经很好了。”程思思笑了一下，靠到季文怀里。 　　季文搂着她，在她腮边蹭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吻住她的唇。 　　一番缠绵过后，两人都有些情动。程思思脸颊绯红，眼波如水，看得季文心中一荡。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怕程思思不愿意，他怕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和美好。 　　毕竟他连表个白都被误会成想要潜规则，平白错过两年时间。若是他再敢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还不知道程思思会误会成什么样呢。 　　他可不愿冒险。失恋的滋味伤不起。 　　松开怀抱，季文佯装淡定道：“你先坐会儿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下客房。” 　　说着，他站起身要走。 　　程思思却忽然拉住他的手。 　　季文身体一僵，回头看她。 　　程思思抿着嘴角，耳朵尖都红了。 　　可她依旧没松手。 　　心下那刚刚压下的小火苗忽然又一下蹿了起来，季文再忍耐不住，一抬手将程思思横抱起来，抱她上楼。 　　到了卧室，里面没开灯，四下黑漆漆的。 　　程思思这会儿才害怕起来，不安地扭动着，小声道：“不是要去客房吗？你放我下来吧，我还没洗漱呢。” 　　“晚了，谁叫你拉着我不放。”季文嘴上说着，还是把她放下地。打开灯，从壁柜里找出一套男式睡衣，然后把程思思推进主卧卫生间，“你先洗澡吧，我去买点东西。大门我会锁好，很快便回来，你别害怕。” 　　说着，他便急匆匆带上门出去了。 　　程思思抱着睡衣站在那里，懵了。 　　这家伙说什么？要去买东西？这大过年的除夕夜，他要去买什么东西？ 　　还能买什么？不用猜也知道。 　　程思思脸颊发烧，暗自后悔，刚才不该冲动。 　　可是后悔也没用了吧？等季文回来，能放过她？大年夜让他出去跑，回来再说她后悔了算了吧，季文会不会打她？ 　　胡思乱想了大半天，外面忽然又响起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季文敲敲门，“我回来了。” 　　程思思连忙打开花洒，胡乱应了一声，然后脱掉衣服，开始冲澡。 　　好像有人曾经嫌弃过她洗澡慢，嫌她浪费水？程思思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不自觉便加快速度。 　　等她洗完澡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一抬头便撞进一个怀抱。 　　季文身上香香的，有种沐浴露的味道，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蹭在她耳边痒痒的。 　　将她压在墙上吻了半天，一直吻到她手脚发软，不能呼吸，季文又将她横抱起来，走进主卧，关上门。 　　后背贴到床面的一瞬间，程思思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季文的吻堵住了思绪。 　　理论和实践终归是不一样的，季文努力维持着淡定，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依然淡定不了。什么做法攻略全都是废话，温香软玉在怀，男人的本能根本不需要教。 　　辗转缠绵了一夜，两人都有些激动，相拥着抱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声。 　　季文声音暗哑得诱人，动情道：“思思，我爱你。” 　　“我也爱你。”程思思把脸埋在他怀里，莫名的湿了眼眶。 　　第二天醒来，天光已是大亮，程思思睁开眼睛，没看到季文。 　　她坐起身，看到她的衣服都搭在床脚，于是起身去拿。真丝的被子滑落到地毯上，露出浅灰色床单上那一抹暗红。 　　程思思愣在那里，忽然间一阵头疼。 　　“思思，起来了吗？”季文过来叫她起床，一开门，看到程思思正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季文吓了一跳，连忙冲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程思思拉起被子盖到身上，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可能起来猛了，有些头晕。” 　　季文瞟到床单上那抹暗红，也有些脸热，“是不是昨晚累着了，怪我不好。” 　　程思思脸更红了，催促道：“你出去吧，我要穿衣服。” 　　等季文出去以后，程思思快速换上衣服，然后把床单撤下来。 　　将换下的睡衣叠好，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顿时阳光洒落进来，将整间卧室照得透亮。 　　橘色壁灯，菱纹地毯，浅灰色床单，淡金色窗帘…… 　　程思思心里，一瞬间翻起惊涛骇浪，为什么这间卧室，和她梦里一模一样？ 　　难道那些梦里和她翻云覆雨的人，原来是季文？可是滕辉胸前那道“S”形伤疤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会出现在她梦里？ 　　难道她能未卜先知？ 　　感觉自己是个迷一样的女子。 　　也许是她出车祸以后，突然获得一种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比如说和季文滚床单。之前在梦里出现过那么多次，这不是已经变成现实？ 　　至于梦里的滕辉，难道是预示着她要出轨？ 　　程思思连忙打断这个可怕的想法。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作死，一定要好好爱季文，一定不能出轨。 　　 ☆、078 随便问问 　　从卧室出来，程思思看到季文正在楼下摆餐桌，见她出来了，催促她赶紧洗漱吃早餐。 　　季文准备的早餐比较简单，他不会做饭，只会烤土司和香肠，外加微波炉热的牛奶。 　　程思思要保持身材，早饭本来也吃的不多。 　　怀揣着心事，她喝完牛奶，试探着问道：“季老师，我问你个问题？” 　　季文正在啃土司，道：“你说。”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有超能力吗？”程思思比划着，“比如说能预知未来那种？” 　　季文喝了口奶，想了想，道：“相信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随便问问。”程思思呵呵笑着，她可不敢说自己有这种超能力。不然季文若是问她能预知到什么，她要怎么说？说她预知到自己可能要出轨？ 　　左右不过是个梦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程思思很快便将这个烦恼抛到一边，沉浸在与季文二人世界的快乐中。 　　中间出门和罗燕玩了一天，两人把赵雨欣吐槽了一顿；然后又跟着季文去李国正家玩了一天，看他家的小宝宝。 　　二人世界第五天，程思思接到战棠的电话，说她的假期该结束了，漠河那边的《兴安》剧组亟待开工。 　　因为年前，程思思意外受伤，所以陈旭波导演把她的戏份全都挪到年后。好在她这个女主角本来戏份也不多，剩下未拍的戏也不过七八场，倒是不会耽误进度。 　　和季文一起飞到大东北，将剩下的戏拍完，没过几天，《兴安》整部戏便杀青了。 　　在电影展开后期制作的同时，程思思和滕辉作为男女主演，还要参加各种发布会和宣传活动。 　　每天都天南海北到处飞，季文担心程思思的身体状况。但是他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不能时刻都陪在她身边，所以只能拜托庄静，好好照顾程思思。 　　这事不用季文开口，庄静自己也会尽心尽力。因为她师父叮嘱她，务必每天24小时一眼不眨地盯着程思思，务必保证她的人身健康与安全。否则就让她提头来见。 　　关于程思思和季文的关系，官方并没有给出他们在一起的明确消息，但是基本吃瓜群众们都知道，他俩之间肯定有猫腻。 　　有人说，程思思是被季文包养了；有人说，他俩是真爱；还有人说，程思思和季文在一起，不过是拿他当跳板，来抬高自己的地位和身价。 　　但是不管哪种说法，都是“雨丝”们所不喜的。 　　所谓“雨丝”就是赵雨欣的粉丝，在他们圈子里，女神赵雨欣的最佳CP就是季文。 　　打从赵雨欣演过《岐山南》，并且凭借这部影片拿下中艺奖影后的桂冠之后，便在微博上经常提起季文，感谢季编剧对她的帮助和提携。 　　雨丝们敏锐地发觉出自家爱豆对季编剧的好感，再加上季编剧本身也是个实力派，于是暗地里炒了很多年的“问心CP”。有很多有才的粉丝自制出一些有爱的视频和照片作为福利，在他们自己的内部圈子里分享流传，暗自欢喜。 　　然而没想到的是，忽然有一天，半路杀出一个程思思，把季文抢走了。甚至还传出他家女神和程思思为了抢季文而大打出手，女神把程思思打进医院的消息。 　　虽然这个消息未必是真，但是对她家女神造成的不利影响却不是假的，他们女神和程思思如今关系不好，两相不对付也不是假的。 　　程思思与赵雨欣不合，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那次在医院里，赵雨欣去给程思思道歉，但是程思思一直没醒，她俩便再未见过面。赵雨欣甚至在微博上取关了程思思，有媒体采访时，提到程思思，她也是冷着脸避而不谈。 　　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都说程思思受伤那事其实有内幕，其实是赵雨欣吃了哑巴亏。 　　程思思对此感觉委屈，明明她是受害者，却弄得好像是她欠了赵雨欣似的。 　　不过这事说到底，其实也怪不得赵雨欣。 　　因为程思思挨了一雪球而受伤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那场车祸在先，导致她头上留下病根。而那场车祸，因为是她酒驾的缘故，所以只能瞒着捂着，不能让外界知道。包括后来她去美国做手术，都是瞒着外界，没有人知道。 　　曦光影视公司对外的解释是说，程思思之前被篮球砸中过脑袋，头顶有旧伤，所以后来的雪球事件才会严重到住院。 　　但是被雪球砸了一下就住院，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觉得蹊跷。 　　想必赵雨欣也是觉得程思思矫情，故意装病套路她，所以才会与程思思交恶，甚至取关。 　　如今电影《兴安》上映在即，赵雨欣的新片《花木兰》也已经杀青，两部影片都处在如火如荼的宣传期，正是比质量、比人气、比演技、比热度的风口。 　　一时间，程思思和赵雨欣再次变成焦点，大家纷纷猜测，她俩到底谁能拿到年底的中艺奖最佳女主角。 　　9月18号，《兴安》上映，一举拿下17亿票房。 　　10月1号，《花木兰》上映，票房累积6.8亿。 　　单从票房来看，《兴安》的成绩要比《花木兰》好很多，但是具体到每个演员的表现，票房却不能当做唯一的评价标准。 　　有很多媒体分析，程思思虽然是《兴安》的女主角，但是戏份尚不足男主角的三分之一；而《花木兰》作为一部大女主戏，赵雨欣从头至尾都不落场，从这一点来说，赵雨欣入选影后要更有资格。 　　但是也有媒体声称，赵雨欣在《花木兰》里面的表现并没有什么新的突破，依旧是皱眉瞪眼的老一套，逃不出巾帼女性的固有形象。而程思思在《兴安》电影中的戏份虽然很少，但是人物形象却很鲜活，演技也张弛有度，很有爆发力，远远要比赵雨欣的表现更加优秀得多。 　　程思思对于拿一个最佳女主角是十分渴望的，毕竟不想当影后的女明星不是好演员。 　　她问季文，自己在这一届中艺奖中拿影后的希望有多大？ 　　季文说，她入选最佳女主角是没问题的，但是想拿奖，恐怕概率还是有点低，让她不要抱太大希望。 　　因为依照中艺奖那些评委员以往多年的表现，基本都是规矩守成居多，缺少探索创新的胆量。所以依照程思思与赵雨欣的资历，再加上其他可能入围的女演员都有可圈可点的基础和表现，程思思这个后起之秀能拿奖的概率基本为零。 　　这事被季文说中了。 　　年底的中艺奖，最佳女主角果然不是她。 　　也不是赵雨欣。 　　而是另一位名叫“刘心苒”的流量小花，据说她的父亲是某个电视台的台长，关系很硬。 　　程思思坐在台下鼓掌，心里难过还不能哭，面对镜头，脸上还要摆出淡定自如的微笑。 　　感觉真累。 　　颁奖晚会结束后，回到家，程思思坐了不到五分钟，又想出去。 　　她最近忙工作，已经有日子没去季文那边了。 　　拿起手机给季文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夜跑。 　　季文看着窗外扑簌簌的小雪花，叮嘱她穿厚一点，他马上就到。 　　 ☆、079 出什么事了 　　 　　将车开到程思思楼下，季文等她下楼，然后两人顺着小区外面的马路慢慢走着散步。 　　“没拿到奖，心情不好？”季文问道。 　　“有一点吧。”程思思踩在马路牙子上，一步一步往前挪。 　　季文扶着她，笑道：“我也没拿到奖，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并没有。”程思思瞅他一眼，“你拿的奖多的都快放不下了，可我还一个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那些奖本来就挺无聊的，含金量也不高。”季文宽慰道，“而且你现在还很年轻，等再过几年，肯定也会拿奖拿到手软。” 　　程思思依旧有些闷闷不乐，“可我已经很努力了。我觉得演香秀的时候，我已经拿出我的最高水平。我想象不出自己还能怎么进步。可是依然拿不到奖，感觉就像没有得到肯定一样，对自己挺失望的。” 　　季文拉着她的手：“我不相信那就是你的最高水平，你的潜力远不止那个程度。” 　　程思思扭头看着他，有些不信：“真的吗？” 　　“当然。” 　　“可是要怎么提高自己？我想象不出来自己还能演到什么程度。” 　　季文慢慢道：“一个人的眼界和能力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逐步提升的。20岁想不明白的问题，也许到25岁，你就能恍然领悟。这是一个慢慢积累、自然获得的过程，只要努力就不会缺席，所以你也不必心急。” 　　“真的吗？” 　　“真的。”季文说得十分肯定。 　　程思思不好意思地笑了，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急功近利，迫不及待想拿到一个奖，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太不自信。因为和季文在一起很有压力。他那么好，那么优秀，而她却依旧只是个平凡普通的小演员。她迫不及待想站起来，想与他并肩，想变得优秀，想叫人看得起。 　　季文明白她的心思，把她拉到怀里抱了一下，亲亲她的额头。 　　细密的小雪纷纷扬扬，落在脸上凉凉的，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这样的夜晚，路上基本没有人，偶尔有几辆车从旁边经过，橘色的路灯将他们投在雪地上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程思思喜欢这样的安静和宁谧，难得不用躲躲藏藏，不必担心狗仔和曝光，能够光明正大地和季文一起压马路，还是在这么浪漫的雪夜，拍爱情电影也不过如此了。 　　围着季文转来转去，程思思用脚踩他的影子，渐渐玩得开心起来。 　　季文嫌她幼稚，不过还是陪她玩了一会儿，两人相互躲闪着去踩对方的影子，将一地雪白的地毯踩得乱七八糟，脚印纵横。 　　正玩得开心的时候，程思思忽然脚下一滑，噗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季文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程思思揉着摔得生疼的屁股，自己只觉很好笑，摇了摇头说没事。她在季文的搀扶下站起来，右脚腕却有些疼，不敢落步。 　　“脚崴了？”季文又蹲下察看她的脚踝，只见外皮略微有点发红，其它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程思思轻轻跺一下脚，感觉问题不大，只是稍微有些疼：“应该没什么事，就是崴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季文站起身，看着距离小区没走多远，准备回去开车，于是走到程思思前面，两手向后伸，“上来，我背你。” 　　程思思怔了一下，莫名的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好像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样？ 　　“上来呀，愣着干吗？” 　　程思思哦了一声，连忙趴到季文背上，由他背着自己缓步往前走着。 　　“季老师，我沉不沉啊？” 　　“你说呢？” 　　程思思嘿嘿傻笑。 　　细雪素白，清夜如梦。程思思趴在季文背上，感受着他的温暖与呵护，忽然感觉这个场景无比的熟悉？竟然好似与她梦里那个大雪夜一模一样？ 　　难道梦里那个背着她的男人，不是滕辉，而是季文？ 　　想起梦里那个大雪夜，想起那个男人背着她，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跋涉，好像要走到时间的尽头一样，程思思忽然心如刀绞，痛得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怎么了？”季文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发现程思思皱着眉头，神情不对，季文连忙把她放下，担心地问道：“思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程思思摇摇头，捂着脑袋跌坐在地上。她的脑子里忽然间很乱，好像有无数场景在里面飞速地闪过。那些在她梦里出现的场景，好像曾经真实发生过一样，就像这夜里的雪花，就像她身边的季文，都像从她的梦里活过来一样，一切都乱了起来，她已经分不清究竟哪是梦境，哪是现实。 　　“思思？你怎么了？” 　　“思思？你别吓我？” 　　“思思？” 　　…… 　　季文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程思思痛苦地捂着脑袋，感觉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忽然间记忆的闸门打开，那么多的记忆有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她想起来了，那场车祸，“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再睁开眼，她回到了三年前。 　　她和季文再次相遇，她和季文在一起，她和季文结婚了。季文送给她的那枚戒指，特别漂亮，她很喜欢。可是她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买同款男戒，所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攒钱。 　　终于等她拿到Caterly的代言，足足有1700多万的代言费，她开心极了，欢天喜地地去买下那枚心仪已久的戒指。等开完为她庆功的Party，她就要回去给季文一个惊喜。 　　要说的话，她早已经想好了。她要告诉他，谢谢他对她的帮助和鼓励，如果没有他，她不可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感谢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爱他。 　　可是还不等Party开始，她去追罗燕的时候，被一辆超速的法拉利撞飞出去。 　　罗燕哭得好凶啊，那么多眼泪。 　　她躺在地上，感觉浑身被车裂一般疼痛，太难熬了。她很想看季文一眼，可是又怕被季文看见。说好的让他在家里等着，回去给他惊喜，没想到就给他这样的惊喜。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程思思崩溃大哭。她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再次醒来？可是季文在哪儿呢？他还在家里等她吗？ 　　拔腿往家里跑去，程思思的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凭着记忆飞快地跑着，好几次差点滑倒在地上，她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扭伤的脚腕疼得咬牙，可她依旧跑得飞快。 　　季文已经惊呆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追上去，一直追到他的别墅。程思思正在那里砰砰砰砸门，一边砸一边大声哭喊着，“开门呀！季文！开门！” 　　“思思！你怎么了？”季文吓坏了，连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搂到怀里，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放开我啊！开门！开开门！”程思思挣扎着往门上扑，整个人好像疯魔了一样，心心念念的想要进去。季文抓不住她，只好把门打开。 　　程思思推开门冲了进去，在客厅里跑了一圈，又冲到厨房找了一圈，楼下没有又跑到楼上，将所有的主卧、次卧都翻了一遍，书房、卫生间也没落下，一边找一边大声喊着：“季文！我回来了！季文！你在哪呢？你出来！你快出来！” 　　楼上楼下翻了个遍，程思思眼泪汪汪的，还不死心，又往阁楼上爬。 　　季文连忙按住她，将她死死压在墙上，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思思！你冷静一点！我在这里！你看看我，没事的，我在这儿呢……” 　　程思思已经哭得没力气了，眼神迷茫地看着他，脑海里想起在漠河的《兴安》剧组拍戏的那段时光。 　　她侥幸没死，竟然再一次从车祸中醒来。可她把重生后的那段记忆全都忘了，竟然再次回到最初的时候，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中。 　　然后她与这个世界里的季文在一起了，跟他见了父母家长，和他滚了床单。她那么快乐，她觉得自己那么幸福。 　　“思思？”季文打量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 　　“季文……”程思思也打量着他，却又好像看得不是他。 　　“我是季文，我在这儿呢。”季文柔声细气地哄着她。 　　程思思却十分难过地摇着头，不断说着：“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对，我是季文啊？”季文也慌了，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你是季文……”程思思愣愣地看着他，两行眼泪又扑簌簌地落下来，“可你不是我的季叔叔。” 　　季文也愣了。 　　程思思默默推开他，低下头，走了出去。 　　留下季文在那里皱眉，季叔叔是谁？ 　　 ☆、080 季叔叔是谁 　　季文来不及细想，又担心程思思的精神状况，连忙追出去。 　　可是一路上，不管他说什么，程思思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到了程思思的住处，跟着她坐上电梯，季文只是默默守着她，基本已经放弃与她交流的想法。因为他现在自己也很乱，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 　　到了28楼，程思思走出电梯，按指纹开门，然后看都没看季文一眼，直接把门带上。 　　季文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有些怅惘。 　　不知道程思思究竟是怎么了，不知道她所说的那个“季叔叔”是谁？ 　　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却突然大哭起来，又疯又闹。如果只是因为没拿到奖，应该不至于这样。难道是手术的后遗症，伤到了脑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再看看时间，美国那边应该是白天。季文掏出手机，给布莱特医生打电话。 　　布莱特医生听完描述，也很迟疑，按照程思思术后恢复情况，以及脑部CT影像显示结果，都没问题。他建议季文从心理方面进行考虑，因为有很多出过车祸的人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创伤，也许是程思思突然受到过大的刺激，从而引发情绪激变。 　　道谢过后，季文挂了电话，然后仔细回想这一晚发生的事，回想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似乎是在他背起程思思以后，她才忽然变得不对劲，可是究竟哪里不对？他依旧想不明白。 　　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季文有些担心，又给程思思打电话，无应答。 　　给她发消息：思思，我可以进去吗？ 　　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复。 　　季文撑不住了，实在是担心，于是从皮夹里拿出备用门卡，刷卡进门。 　　只见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季文看不到程思思在哪里，打开壁灯，发现客厅里没有人。 　　卧室门紧闭着，他走过去，轻轻敲了几下，依旧无应答。 　　他转动一下门把手，刚把门打开，就听到黑暗里，程思思哽咽道：“你走吧，别进来。” 　　她又哭了。 　　季文心下一疼，不过也放心了，她暂时没事。 　　“思思，对不起。”季文站在门口，有些踌躇，“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程思思蜷在被子里，痛哭出声。 　　季文听得难受，想过去安慰，可是想了想，最终还是把门闭上了。 　　屋里重又变成一片黑暗，程思思低声哭泣着，直至哭累了，再也哭不出声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重生？又为什么会回来？ 　　她回来了，那个还在等她回家的季文怎么办？ 　　不知道季文听到她出车祸的消息，拿到那枚沾满鲜血的戒指，会是个什么心情？ 　　泪腺好像瘫痪了一样，泪水不停地往上涌，程思思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慢慢把窗扇推开。 　　28层的高楼，不必装防盗栅栏，所以没有任何遮挡。 　　外面天地万物一片雪白，十分幽静。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又能回到那个世界去？ 　　她不怕死，也不怕疼，她只是害怕季文伤心难过。她想回去，想回去陪着他。 　　可是假如她真的回去了，那这个世界里的季文怎么办？他又做错了什么？ 　　程思思捂着胸口蹲在地上，一颗心难受得快要撕裂开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两全？ 　　季文在外面守了一夜，中间半夜的时候，他又悄悄打开卧室门看了一眼。 　　里面凉飕飕的，窗扇大开，模糊的夜光下，能看到床上没有人，一个黑影正靠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 　　季文担心程思思受凉，于是脚步轻轻走过去，结果发现她睁着眼睛在发呆。 　　将窗扇关上，季文俯身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帮她把脸上的发丝掠到脑后，季文坐在地毯上，默默看着她。 　　程思思也看着他，然后又忍不住哭了，拉起被子把脸蒙住。 　　季文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摸摸她的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后来几天，程思思状态一直不太好，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问她什么都不说。再问急了，她便会哭着赶他走。 　　季文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件事应该与他有关，而程思思不知是什么原因，特别不想看到他。 　　害怕他在这里，会令她更加难受，季文只好离开，然后拜托庄静和战棠来照顾她。 　　然而又过几天，依旧未见好转。 　　战棠急得火烧火燎的，满嘴长泡，外面有一大堆的通告和活动等着程思思去参加，她现在正是人气鼎盛的时候，不好好出去露脸，她却躲在屋子里耍起疑似抑郁症的把戏来。 　　眼看着程思思一天天消瘦下去，美貌也失了颜色，战棠却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强忍着，好声好气地去哄着。 　　然而哄也没有用，程思思根本什么都不听。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感觉快要魔怔了。 　　季文又着急又心疼，最后没有办法，同战棠商议，找个心理医生来看看。 　　战棠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把之前那个为程思思做心理治疗的徐医生带来。 　　徐医生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而且非常有职业操守，他治好的病人有很多，程思思便是其中之一。 　　前几年的时候，程思思因为出演恶毒女配的角色，在网上被骂得很凶。她一度承受不了那些舆论的压力，从来不敢看微博评论，一看便会难受好几天。 　　后来通过去徐医生那里做治疗，她的心态才慢慢好起来，一点一点走出被黑被骂的心理阴影。 　　本以为这次徐医生来，至少能让程思思变好一点。然而徐医生在程思思家里待了一下午，出来便一直摇头，说他也没办法，病人完全拒绝交流。 　　季文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阵。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他应该与她好好谈一谈，也许会有用。 　　端着一杯刚刚煮好的热牛奶，季文走到客厅，把杯子放到桌上，推到程思思面前。 　　程思思正趴在沙发上发呆，看起来就像一只孤单又可怜的小狗。 　　“思思，我们聊一聊，好吗？”季文在她旁边坐下，轻声道，“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我帮你分担一下，好不好？” 　　程思思眼睫颤了一下，趴着没动。 　　季文慢慢道：“我小的时候，跟着父母住在国外，很少能见到爷爷奶奶。后来长大了，回到国内工作，见到爷奶的机会才逐渐多起来。每到过年的时候，别人家都是一家团圆，可我的父母却从不回老家过年，因为父亲和爷爷闹翻了，爷爷不许他回家。” 　　“那时候，我觉得爷爷太无情了，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这样冷漠。可是一年又一年，时间长了，我才发现，其实爷爷那不是无情，而是对父亲的一种保护。”季文道，“爷爷的身份，你知道，所谓树大招风，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家。父亲喜欢经商，而且很有野心，这从爷爷的身份来说，其实是很不合适的。所以他做些小生意还好，他若想把生意做大，必然会遭到更多更严苛的关注与考察。” 　　“爷爷虽然不同意父亲经商，但是最终并没有扼杀他的理想。他把父亲赶出家门，不许他回家，其实反而是一种成全。爷爷牺牲了他的父子亲情，去成全了父亲想要经商的理想。”季文看着她，“所以说，任何事其实都有两面性。当我们只看到其中一面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伤心失落；可是当我们发现另一面，也许就会有新的希望。” 　　程思思闻言皱了皱眉，两手紧攥成拳，有些犹豫。 　　季文探头看了看她，温声道：“思思，跟我说说好吗？不管什么问题，仅凭你一人之力，也许只能发现问题的其中一面。但是有我帮忙，也许我们能找到另一面也说不定？” 　　见程思思依旧没反应，季文伸手把她抱起来，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认真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应该是你最亲密的人了吧？如果有什么问题，你连我都不说，那还能跟谁说？思思，相信我好吗？” 　　程思思愣愣地看着他，泪水又湿了眼眶，“我不能说，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季文皱眉。 　　“因为没用啊。”程思思哭了又笑，笑了一会儿，又开始抹眼泪，“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怎么会没用？至少能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季文看着她，憔悴道，“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令你这么伤心？告诉我好吗，我可以改。” 　　“不是你的错。”程思思摇着头，泪眼婆娑道，“是我不好。”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垂下眼帘，慢慢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季文默默听着，眉毛紧紧蹙成一团，再大的惊涛骇浪都不足以形容他内心的震惊和起伏。 　　即便他想过一千一万种可能，都想象不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什么重生到三年前，什么又重生回来，她还和那个他领证结婚了，然后又把那些全都忘了…… 　　如果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那他觉得她可能有当编剧的天分；可她说的如果都是真的，那他应该怎么办？ 　　“我说完了，你相信吗？”程思思默默看着季文。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季文已经不知该作何表情了，半晌，他慢慢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这事听起来太过惊奇，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程思思道：“《岐山南》，是你为我写的，子绾的人物原型是我，对吗？” 　　季文面色一变，这事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难道是她看电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秘密？ 　　程思思又道：“你的黑卡密码是159682。你的主卧壁柜里面有暗格，里面是个保险箱，密码是682159。保险箱里面有很多房契地契商业合同，还有一个白色封皮的相册，里面全都是我的照片，对吗？” 　　季文再也难掩震惊的神色，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密码和保险箱，还有那个相册，除了他自己，这世上绝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可是程思思都知道。 　　所以说，她说的那些重生又回来，都是真的吗？ 　　“那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把黑卡给我了，让我拿着花，随便花。不过我从没用过。”程思思笑了，笑出眼泪，“现在你相信了吧？” 　　“我相信。”季文嘴角紧抿着，半晌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程思思自嘲地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像我这种，死了又活过来，是不是很吓人？” 　　“不会，你不要多想。”季文握住她的手，将她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握在掌心，“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异的事都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但它确实是存在的。” 　　“那你说，我走了以后，那个世界的季文，会怎样？”程思思仰头看着他，眼神凄惶又无助。 　　季文艰难地措辞道：“那个世界的季文，已经消失了吧？” 　　“消失了？”程思思不可置信，“为什么？” 　　“因为……那是一场梦吧？”季文慢慢分析道，“在你出车祸昏迷的那三天，你躺在医院里，然后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你可能去了另一个世界，发生很多事，然后你又醒过来，梦自然就消失了。你说，对吗？” 　　程思思摇着头，慢慢推开他的手：“所以你觉得他是假的，对吗？你觉得我的季叔叔，只是一场梦，你说他并不存在，对吗？” 　　忽而一笑，程思思倒退着往后走，想要离他远一点，想要离他远远的。似乎那样就能否定他所说的一切。 　　眼看着程思思转身要走，季文站起身：“思思，你爱他，是吗？” 　　程思思身形一顿，站在那里没说话。 　　满腔酸涩无处化解，季文又问道：“那你爱我吗？” 　　程思思心头一空，她站在那里想了很久，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季文低下头按着眉心，心里压抑得难受。 　　没想到他被三年前的自己打败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 　　拜托战棠和庄静照看程思思，季文跑去市中心图书馆泡了一整天，在科技博览区研究时空隧道、平行空间、梦的解构、精神的奥义…… 　　然而还不等他研究明白，忽然接到庄静的电话，说程思思失踪了，她去楼下丢垃圾的功夫，再回去，程思思就不见了。 　　季文心下一沉，连忙驱车一百八十迈赶回程思思的家。 　　将整个房子翻遍了，都没见到程思思的人影，她连手机都没带。 　　季文又跑去小区保卫室调监控，果然看到程思思在半个小时以前，离开了这个小区。画面最后，她在小区门口坐上一辆出租车，然后不知所踪。 　　战棠再一次气炸了肺，又把庄静骂一顿。季文也懒得再为她说话了，他自己都想骂她一顿。 　　紧急找了一个警方的朋友，帮忙找到那辆出租车的司机，司机回忆说那个姑娘去的地方是机场。 　　她去机场做什么？她要去哪儿？ 　　很快警方又传来一个消息，程思思的身份证买下一张飞往西安的机票，飞机已经在十分钟前起飞了。 　　西安？她去那里做什么？ 　　季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星花火，他知道她去哪儿了。 　　从机场出来，天色已近黄昏，灰色的铅云黑压压的，似乎又要下雪。 　　程思思坐上一辆出租车，报上一个火锅店的名字。 　　到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小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向北走，到第一个路口向左转，然后就看到那棵高大的法桐树。 　　季文就是站在那里等她的。 　　程思思慢慢走过去，伸手抱住那棵法桐树，把脸贴在上面。 　　季叔叔，我好想你。 　　抱着那棵树站了很久，落下的雪花已经堆满她的帽子和肩头，程思思看着那条路变成白白的一条绒毯，想起那天晚上，季文背着她走到路的那头。 　　那个大雪夜，曾经在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梦里她趴在季文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感觉无比温暖和幸福。 　　她很想再梦到他，很想再见他一次。可是自从恢复记忆以后，她再也没做过那些梦。 　　下雪的夜晚，微微有些冷，程思思将手揣进兜里，在雪地里慢慢走着。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那个小诊所，有橘黄的亮光从里面透出来，看起来就像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程思思站在那里，看得痴了，可是理智又不断告诉她，其实并不一样。季叔叔已经不在了。 　　低下头，她默默往前走，忽然间前方视野里，出现一个人。 　　她抬起头，愣住了，是季文。 　　突如其来的惊喜，眼眶一阵发热，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刚要跑过去，她又突然清醒过来。那的确是季文，不是季叔叔。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程思思低下头。 　　季文慢慢走过来，停在她面前，默默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道：“看见我不开心吗？我不是季文吗？他不也是我吗？” 　　“不一样。”程思思抹着眼泪。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他不就是三年前的我吗？”季文两手叉在兜里，慢慢道，“不过是起点不同而已，所以有了不同的发展，结果不还是我们在一起了吗？有什么不一样？” 　　程思思被他说得有点晕，半晌，皱着眉毛坚持道：“就是不一样！” 　　“好吧，是不一样。”季文垂眸看着她，“在我这里，是我先喜欢你；在他那里，是你先喜欢他。可你为什么会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你先爱上的人是我？” 　　程思思眉头皱成个大疙瘩，脑子里乱得快要打结了。她知道季文说的每一句话都对，可她就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 　　季文道：“明明你爱的人是我，他不过是个捡便宜的，我还没怪他抢了我的人，你怎么能认为他比我重要？他是季文，我也是季文，我还是原版的。你现在天天想着他，却不搭理我。程思思，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程思思愣了，不知该如何反驳。 　　季文眼看着威慑得差不多了，走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所以说，思思，你不必纠结自己到底喜欢的是他还是我。因为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你遇到我们的时间不同而已。现在属于他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舍不得，那我来当你的季叔叔，好不好？” 　　程思思紧咬着嘴唇，泪水又模糊了眼眶。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季文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铂金钻戒。 　　“季叔叔送给你的戒指，是这个吗？” 　　程思思看着那枚戒指，是着名珠宝品牌Percino，2017年的纪念款，名字叫“誓雪”，意为雪中的誓言。 　　一模一样。 　　看到程思思右手捂着眼睛哭了，季文拉起她的左手，把戒指戴到她的无名指上，转一转，正好。 　　拉着她的手，季文仰起头看着她：“思思，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程思思默默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蹲下身，捂着脸嚎啕大哭。 　　季文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思思，你没做错什么，所以不必纠结。你爱我，我知道。季叔叔不是假的，他爱你也不是假的，因为他就是我，只是处在不同的时间维度里，是我爱你的另一次体验。殊途同归，都是我爱你。” 　　程思思看着他的眼睛，和记忆里的那双眸子一样的眼神，温柔又宠溺，满满的都是对她的爱意。 　　“季叔叔……”伸手搂住季文的脖子，程思思眼泪汪汪地趴到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暖暖的松木一般的味道，终于感觉心里冰冻的郁结缓缓疏散开来，慢慢沉进一团暖水里，渐渐恢复了所有的知觉。 　　从西安回到帝都，季文生怕程思思逃跑一般，立马押着她去办理了结婚登记。 　　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红本，程思思感慨万千。有时候幸福太多，反而是一种罪过。 　　季文推掉所有事务，每天在家里守着她，不是赏花观鱼，便是手谈月下，帮助季太太重新建立起良好的健康的心理环境。 　　这天下午从书房出来，季文看到季太太又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手里拿着几页纸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思思。” 　　程思思回过神，连忙露出一个微笑，“怎么了？” 　　“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放不下。”季文看着她，慢慢道，“你觉得他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对出车祸的你，一个人很孤单，很可怜。而你在这个世界里，和我在一起，你觉得自己的幸福是有罪的，你觉得对不起他，对吗？” 　　程思思眼神微颤，默默点了点头。 　　“如果说，你的假设是真的，他真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季文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去之前，那个世界里，同样有一个程思思？你去了那里之后，占用了那个程思思的身体，那么那个程思思去哪里了？” 　　程思思闻言瞪大眼睛，心跳忽然间加快起来。 　　季文看着她，继续道：“现在，你离开了那个世界，我们是不是可以设想，原来那个世界的程思思，也回去了？” 　　“……真的会这样吗？”程思思眼睛快速地转着，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尖尖的嫩绿的小芽，然后快速发芽长大开花。如果那个世界的程思思回去了，那她是不是就能从车祸中醒来？ 　　“给你看样东西。”将放在桌上那几页纸推到她面前，季文道，“这是我创作的新剧本的大纲，写的就是在那个世界里，原来的程思思醒来以后，她和那个季叔叔的故事。” 　　程思思愣了一下，拿起那几页纸，慢慢看了起来。三万字的剧本大纲，看完她已是泪流满面。 　　“思思。”季文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出演我的女主角，可以吗？” 　　程思思默默看着他，含着泪点头，“我愿意……谢谢你。” 　　经过半年拍摄，以及紧锣密鼓的后期制作，由季文编剧，李国正执导，滕辉和程思思为男女主演的新片在国庆节上映了，名字叫《在你忘记我的每一天》。 　　故事里面，女主角小田是一家面包房的老板，她烤出的面包和点心特别好吃，店里生意很好。 　　男主角大禾是一名画家，他吃过小田做的菠萝包，爱上了这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大禾为了能与小田每天见面，在面包房对面开了一家画室。有学生的时候，他便辅导学生画画；没有学生的时候，他就在温暖的阳光里，看着对面面包房里的姑娘，为她画像。 　　小田的面包房，每天晚上九点打烊。然后每天晚上八点五十分，大禾会过来买一个菠萝包，作为夜宵。 　　有时候菠萝包卖完了，小田觉得抱歉，便把剩下的肉松面包送给大禾。但是大禾谢绝了，说他只喜欢菠萝包。 　　时间长了，小田知道大禾喜欢吃菠萝包，于是每天都会提前帮他预留一个。到了晚上，大禾过来买菠萝包，便会顺便送小田回家。 　　渐渐的，小田发现对面这位画家是个很温暖很可爱的人。每天在店里，隔着一条马路，他们的视线碰撞在一起，便会不由得微笑起来，然后是一整天的好心情。 　　大禾帮助小田换过电灯泡，修过洗碗机，通过下水道。小田帮大禾缝过衣服，擦过地板，送过学生。 　　就这样互帮互助过了两年，日子久了，他们恋爱了。 　　大禾对小田很好，小田也很爱大禾。 　　于是到了小田生日那天，大禾向她求婚了。大禾单膝跪在地上，拿出一枚戒指，问小田愿不愿意嫁给他。 　　小田笑着说她愿意。可是大禾却哭了。 　　约好去民政局领证那天，小田早早打扮一新，期待着大禾的到来。 　　可是大禾来了以后，递给小田一个盒子，让她先打开看看。 　　小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本结婚证，正是她与大禾，结婚时间是三年前。 　　小田惊呆了。 　　大禾告诉她，其实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他们很恩爱，是人见人羡的一对。可是突然有一天，她出了车祸，撞到头，醒来的时候，她把他全都忘了。 　　医生告诉大禾，也许小田永远都不会再记起他了。 　　大禾说没关系，那他就再追她一次好了。 　　然后他做到了。 　　他用三年时间，终于追回他的爱人，他用他的努力，终于将一切恢复如初。 　　电影最后，大禾面对镜头，说了一段话。他说：小田，也许你永远都不会记起那段往事了，但是没关系，我会记得。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红着脸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的样子。我也永远都会记得，你用菠萝包上的扎线带圈成的戒指，套在我手上的珍贵。在你忘记我的每一天，都支持我一直坚持下去。我爱你，爱你的一切。每分每秒。此生来世。 　　电影结束以后，程思思坐在首映礼的会场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女主角是她演的，可是她不知道最后还有那么一段话。那应该是季叔叔想要对她说的话吧？也是季文对她的爱的表达。 　　这部电影上映以后，短短三天，票房就突破十亿，最终以四十四亿票房完美收官，成为年度票房冠军。 　　在电影里面，小田从盒子里拿出那两本结婚证的时候，瞬间戳爆了无数观众的泪点。网上有成千上万的粉丝大呼，再也不看程思思演的电影了，虐死个人。 　　然而话虽然这么说，程思思的风评却越来越高，无数网友都支持她问鼎今年中艺奖影后的桂冠。 　　轻松入围最佳女主角名单以后，程思思请客罗燕去锦海吃刺身。 　　罗燕一边抱怨她又接下一个小丫鬟的角色，一边抗议程思思演得太虐了，哭出她两斤眼泪来，要程思思改天再请一顿作为补偿。 　　程思思想到整容后的“罗雪燕”，想到她变美以后，接戏接到手软，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建议罗燕去割一个双眼皮，再开个外眼角？ 　　可是看到罗燕在那里胡吃海塞的开心模样，她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 　　中艺奖颁奖晚会那天，程思思坐在台下，心情已与一年前完全不同。 　　一年前，她做梦都想拿一个最佳，以此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是在恢复记忆以后，想起那年被撤销提名，想起中艺奖所谓的“业界最高”，其实不过是个奢华一点的商业活动而已，她已经无所谓了。什么奖不奖的，她根本不在意。她只要把自己的戏演好，那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最佳。 　　季文说，她能有这种心态，那就足够了。 　　所以当主持人宣布，今年的最佳女主角获奖人选是程思思以后，她一点都不惊讶。 　　微笑着站起身，在无数镜头与闪光灯的聚焦之下，程思思拖着一袭精致华美的蓝色鱼尾长裙走上领奖台，带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和颁奖嘉宾赵雨欣拥抱，从她手中接过影后的奖杯，然后发表获奖感言。 　　看着这个富丽堂皇、璀璨夺目的舞台，看着台下微笑地望着她的季文，程思思渐渐湿了眼眶。 　　拿起话筒，她慢慢道：“一路走来，有诸多不易，感谢每一位帮助过我的人。” 　　“在这里，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季叔叔，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和鼓励，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希望你一切都好，我爱你。”程思思看着季文，泪水滑落下来，“也爱现在的你。” 　　季文坐在下面，看着她笑了，眼底有泪光闪动。 　　台下轰鸣的掌声里，还有无数细声碎语：“季叔叔是谁？” 　　其他人回答：“还能是谁？” 　　整个网上也炸锅了，所有人都讨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季文掏出手机发了条微博：没错，是我。 　　三个月后，程思思与季文在西安鼓楼举行婚礼。观礼人不多，不过亲朋好友，场面也不大，但是低调奢华。 　　夜晚的宴会上，烟花漫天，璀璨夺目。程思思与季文拥吻，定格成所有爱情里面，彼此相爱的模样。 　　------------------------------------------ 　　【番外】 　　医生说她是一个奇迹。 　　可程思思觉得，这明明是一个晴天霹雳。 　　她不过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就变成三年以后？还有了一个老公？ 　　看着手上的结婚证，再看看旁边那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程思思把眼一闭，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她还不知道初吻是什么滋味，她还不知道初夜是什么感觉，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人老珠黄的家庭主妇了？ 　　季文坐在病床边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思思，怎么样？头还疼吗？” 　　程思思又睁开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老公”。 　　嗯。。。其实多看两眼，他还是长得挺俊的。比较符合她的审美。 　　“你叫季文？”程思思斜眼看着他。 　　“嗯。” 　　“多大了啊？”程思思说着，又拿起结婚证，看他的身份证号码，“我的妈，你35了啊，比我大九岁？夭寿啦，老牛啃嫩草啊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季文：“……” 　　程思思表示很怀疑：“和你结婚，真是我自愿答应你的？” 　　季文：“是。” 　　程思思依旧很怀疑：“我是在湖边拉二泉映月的时候答应你的？” 　　季文：“……” 　　算了，老就老点吧，看在他脸长得还行的面子上，程思思又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季文道：“写剧本的编剧。” 　　“你还是个编剧啊？”程思思不由得多瞧他两眼，“以前没听说过你的名字啊？现在编剧这口饭也不好吃吧？我们导师说过，当编剧的天天都被导演呼来喝去的，让加班就加班，让改剧本就改剧本，也是苦逼。” 　　瞧着季文的面色似乎不太好，她又连忙安慰几句：“不过你也别太计较了，影视圈就是这样，干什么都不容易。你这也老大不小了，实在不行就转行，说不定找对路子，还能有个新发展。” 　　季文咬着牙根，半天憋出一句话：“其实，我写剧本还不错，小有名气。” 　　“是吗？”程思思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那你有什么作品吗？” 　　“给你看电影吧。”季文说着，搬出手提电脑，给她播放电影《梨清》和《岐山南》。 　　舒舒服服地倚在两个柔软的鹅绒大靠枕上，程思思把两个电影看完了。中间去上了两趟厕所，喝了一杯水，吃了半个苹果，三分之一根香蕉，一碗小米粥，两个鸽子蛋，还有半杯牛奶…… 　　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又哭又笑地感叹着，“天啦撸~女主角竟然是我演的？”“我的妈，我怎么这么美？”“这神一般的演技，不扶墙就服我自己！”“除了美还是美，我怎么这么好看？”“和我搭戏的人竟然是滕影帝？导演挑人的眼光还行。”“艾玛~太感人了，我怎么演得这么好？” 　　程思思一边感叹着，一边还时不时地瞟季文一眼，满脸都是“你娶了我真是赚到了”“感恩吧知足吧你”的表情。 　　季文：“……” 　　看完电影，听说《梨清》票房5个亿，《岐山南》票房34亿以后，程思思惊了。然后问道：“我怎么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已经是影后了？” 　　季文道：“嗯，差不多，快了。” 　　程思思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季文：“……” 　　“对了，我演过这么多票房的电影，那我一定很有钱吧？”程思思眼睛闪起亮光，“你知道我有多少存款吗？” 　　季文道：“你之前有200万，不过被你买了戒指，送给我了。” 　　说着，他拿出一枚亮闪闪的铂金镶钻的戒环，递给程思思，希望她看到戒指，能想起点什么。 　　“200万？”程思思瞪大眼睛，一脸的肉疼，“我把戒指送给你了？” 　　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枚戒环，打量了几分钟，她又瞟一眼季文：“能还给我吗？” 　　季文顿时皱起眉头，露出一脸的黯然和神伤。 　　程思思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似乎是很不愿意的样子，于是也把眉头一皱，捂着缠着纱布的脑门，呻/吟道：“哎哟，我的头，好痛……” 　　“你怎么样？”季文连忙站起身，脸色煞白，“头很疼吗？” 　　程思思皱着眉毛：“那个戒指……” 　　季文：“给你！” 　　程思思立马就好了，紧紧攥着那个戒环，研究它到底哪里值200万。 　　在医院里休养了一个多月，检查合格后，程思思出院了。 　　跟着季文回到他们的家，程思思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座三层的大别墅，而且里面看起来十分豪华，到处都很贵的样子。 　　突然她就打消了和季文离婚的念头。 　　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先养养伤再说吧。 　　于是和季文约法三章： 　　第一，她住主卧，他住次卧； 　　第二，他要随叫随到。 　　第三，没有她允许，他不能随意触碰她的身体； 　　于是每天打着“头痛”的旗号，程思思把季文指挥的团团转。 　　“我要喝水。” 　　“太热了，吹一吹。” 　　“有西瓜吗？来两块。” 　　“今天不出去玩玩吗？我想吃披萨。” 　　“下雨了，不开心，你给我买个榴莲吃吧？” 　　“听说新开了一个华隆广场，我想去逛街？” 　　“我男神又出新书了，你给我买一本吧？” 　　“花瓶不小心打碎了，怎么办？” 　　“我饿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 　　季文每天任劳任怨地伺候着她，程思思都看在眼里。 　　时间长了，她觉得这个老公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尤其在他码剧本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格外迷人。 　　于是每当季文工作的时候，她便不会再指挥他，只是安安静静玩自己的，有时候还会很贴心地帮他倒杯咖啡。 　　春去秋来，到她生日那天，季文带她去看了一个电影，名字叫《在你忘记我的每一天》。 　　女主角小田和男主角大禾的故事。 　　把她看哭了。 　　季文说，那是他写给她的故事，那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转眼到了季文的生日，程思思决定也送给他一个礼物。 　　将那枚戒环给他戴上，她微笑道：“喏，戒指给你戴上吧。你以后要好好爱我哦，不然我会头痛的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①结文了，感谢小天使们一路的陪伴，很温暖，么么哒！ ②挖的新坑，过几天开始更，《重生歌坛天后》，求收藏~ 【文案】 重生的叶未希一睁开眼，就面对一堆难题：父亲生意失败，欠下千万贷款，后母卷包跑路，再也没了消息，外婆冠心病住院，急需十万手术费。 为了改变上一世没钱做手术导致外婆去世的悲剧，走投无路的叶未希与湘城贵公子付言签订为期半年的包养协议。 到期之后，分道扬镳，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三年后，从唱歌选秀节目出道的叶未希已经一跃成为当下华语圈最炙手可热的人气天后。 和顾影帝传出绯闻之后，有记者采访问她：会考虑和顾影帝在一起吗？ 叶天后笑靥如花：会认真考虑。 付总裁看着电视冷笑：某些人莫不是忘了自己上过谁的床。 本书由 烑曌鈊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