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顺毛指南[重生] 作者:混元三喜 文案: 许诺循规蹈矩地活了二十八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小三找上门宣战,百般羞辱。 众人都以为许诺是想不开才闹自杀跳楼, 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睛,她竟成了十七岁的许依诺。 看到病床前来探病的渣男和小三,许依诺气得差点再死一回,发誓让他们好看。 然而,许依诺一心复仇虐渣,却总被打扰。 高三的卷子,可怕的班主任,以及……一只又粘人又炸毛的小狼狗。 骆刃一直觉得新转学来的同桌,瘦巴巴病恹恹,又很会气人。 却没想到她越长越水灵,还身娇体软,让他难以自拔。 本文又名《虐渣一百八十式》、《每天都要给同桌顺毛》、《那小崽子不会是喜欢我吧》 阅读指南: 1.日更 2.作者围脖:混元三喜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重生 甜文 校园 主角:许依诺 ┃ 配角:骆刃 ┃ 其它: 第 1 章   “你老了。”年轻女人轻启姨妈色大红唇,挑衅地冲许诺笑,“俊鸿都不愿意碰你,他跟我说,和你睡一张床、脱.光了都没有兴致。”      许诺气得浑身发抖,很想抬手就给那女人一巴掌,只是手掌发麻,竟一时抬不起来。单论五官,许诺并不输对方,二十八岁也绝称不上“老”,只是眼前的女人太年轻。      女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标准的网红妆,妆感颇重的粉底也遮不住一脸的胶原蛋白,她的确有叫嚣的资本——因为年轻,到“正室”面前宣战的小三,也这样理直气壮。      女人丝毫不畏惧单薄瘦弱的正室,压低声音,几乎贴上许诺的脸:“他见到我就不一样了,一见面他就……”最后一个字太下.流,针一样扎进许诺的耳朵,终于击溃她的涵养。      “不要脸!”许诺的巴掌到底扇出去,年轻女人没料到纤瘦的许诺会突然爆发,也没料到那细白的手掌会有那么大力道,松松的空气刘海被打得偏向一边,脸上的蜜粉也随之震落,火辣辣地渗出清晰的掌印。      这一巴掌打得痛快,许诺呼吸粗重,她知道那是憋了许久的浊气终于得以发泄,只一下就上了瘾,可抬手要再打,手腕却陡然被攥.住,她下意识挣脱,就听耳边响起男人的怒吼:“你够了!”      许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任由王鸿俊狠狠甩开自己的手,男人力气大,许诺脚下踉跄,差一点撞上阳台松动的玻璃窗,好在及时扶住了花架,王鸿俊却没多看许诺一眼,大步越过她,关切地问年轻女人:“依姗,你没事吧?”      许诺盛怒之下,完全没注意王俊鸿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也不知他听去了多少,只觉得出现的时机太巧,巧得让自己百口莫辩。      许诺有些慌乱,她张了张嘴,就见那年轻女人抢先一步扑进他的怀里,眨眼间红了眼眶,而后便梨花带雨地倒打一耙:“她开门就打我!”      许诺被她的无耻震惊了,可被女人降服住的男人,智商都为负,王鸿俊完全察觉不到异样,疼惜地摩挲许依姗脸上淡红的指印,对许诺怒目而视:“我真没想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到丈夫后升起的委屈,来不及迸发便堵在胸口,许诺怒极反笑:“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你总是这样咄咄逼人。”王俊鸿瞪着许诺,眉头紧紧皱起,就像每次借口离家的前兆,“算了,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说罢就要拉着楚楚可怜的情人离开,许依姗却不大甘心,磨磨蹭蹭地慢了半拍。      许依姗的心思,许诺能猜到一二,这小姑娘摆明了是来和她宣战,从几个月前,就常挑半夜给王俊鸿发微信、打电话,故意引自己怀疑,她就是要她自乱阵脚,好取而代之。      却没想到许诺这样隐忍,大约是等不及了,才亲自出马。      许诺目光略过许依姗脸上浅淡的红印,落在自己手腕那被男人捏肿的指痕上,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王鸿俊,你站住。”两人齐齐停住,许依姗率先转过脸来,眼中闪过一蹴而逝的期待,许诺知道她在等着自己“撒泼”。      王鸿俊三十出头,就已经事业有成,若不是已婚,在松城绝对算得上“钻石王老五”,可他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许诺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陪他从无到有。      他创业初期,她四处淘钱,放弃理想,接最辛苦的翻译;他事业上升,她甘做‘贤内助’,为他辞掉体面的工作。      许诺不留后路地支持他,打理他的吃穿用度,熬夜等他醉酒而归,日久天长,渐渐关心柴米油盐胜过新款圣罗兰……终于将自己熬成了不修边幅的黄脸婆。      但她的牺牲,却没换来白头偕老的承诺兑现,反而引狼入室,觊觎“王太太”位置的女人近在咫尺,明目张胆地打进家门。      所有人都以为,许诺无依无靠,现在连工作也没了,只能巴着王鸿俊不放手,这个婚断然不会离。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迟迟不点头,是因为还放不下他。      可现在看着不分青红皂白,处处维护情人的老公,许诺忽然就想通了,那个窝在出租房里,把瘦肉仔仔细细剔出来留给自己、承诺一生一世宠她的男人早就不在了。      有些人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只有她固执地闭着眼睛不肯看清而已。      王鸿俊戒备地瞪着许诺,好像她是个会随时爆发的□□桶,一不留神就能炸伤他的小情人。      她在他眼里,已经沦为了泼妇么?许诺觉得很好笑,可嘴角抖得太厉害,没有成功上扬,眼泪先一步滚落——她到底没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我们离婚吧”。      不过,平静而主动地提离婚,是她在这场婚姻里最后的尊严,许诺微微低着头,努力平复情绪,然而,短暂的沉默,却让别人会错了意。      “许诺,你别这样……”王鸿俊揽着许依姗的手力道稍减,轻轻叹口气。      大约是受到王鸿俊态度的刺激,许依姗忽然放弃了扮演柔弱小白花,她大步向前,再次逼近许诺,声音有些失控的颤抖:“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到底要赖着鸿俊到什么时候!你凭什么白占着他?”      许依姗一声比一声尖锐,手也大力推向许诺,变故来得太快,许诺猝不及防,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身子忽然一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时间。      耳边仿佛划过女人的尖叫,以及刺耳的玻璃碎裂声,失重的感觉惊心又恐怖,许诺想尖叫,可一开口就灌了满嘴的风,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地面越来越近,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没有愤怒或悲伤,许诺只来得及绝望地闭上眼。      长久的黑暗。      眼睛再次睁开,就被满目亮白刺得被迫重新闭紧。      这里是天堂吗?      然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配上欣喜的惊呼,实在和“天堂”的安静祥和判若云泥,“囡囡?”      “囡囡,你醒了?他爸,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大夫!”      囡囡是许诺的乳名,自从母亲去世,已经多年没人叫过了,光线太刺眼,看不清唤她的女人轮廓,许诺疑惑地试探:“妈?”      “妈妈在呢!”女人激动道,“囡囡你别动,医生马上就来了!”四周又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许诺觉得很困,眼皮渐渐支撑不住,陷入沉沉黑暗。      许诺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围观了一个小女孩十七年的记忆,从幼儿园到高中,一帧帧过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打下烙印,和自己的记忆融合,直到一场车祸,才戛然而止。      “囡囡啊,你都躺了两个月,妈妈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女人的哭声又一次将许诺唤醒,“囡囡,你醒了就别再睡了,别让爸爸妈妈空欢喜……”      许诺费力睁开眼睛,这次倒是看清了那泪眼婆娑的中年女人,她五官清秀姣好,带着岁月洗礼过后特有的温柔和干练,却并不是许诺记忆中早逝的母亲。      杨凤芹看到许诺醒过来,高兴得又哭又笑,医生护士们忙忙碌碌,奇形怪状的仪器层出叠见,许诺任由他们摆.弄,愣愣地盯着贴满胶布的手背,那里皮肤细嫩紧致,似吹.弹可破,透着药水味也掩不住的青春气息。      那不是她的手。      许诺有些恍惚,无论刚刚的“梦境”还是如今的“现实”,都太过真实。      而从十五层坠地绝无生还可能,许诺心里渐渐升起一种荒谬的猜想:难道她是重生了,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医生们最后表示这是奇迹,又说这“奇迹”并非没有先例,是亲人的不放弃,唤醒了患者的求生欲。经过数日仔仔细细的复查,主治医生宣布,调养一阵子,就可以出院。      许诺也慢慢弄清了自己的新身份,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许依诺,乳名也是‘囡囡’,今年十七岁,在外省名校读高二,因为一场车祸,陷入植物人状态两月有余。      许诺是无神论者,却也觉得巧合太多,“囡囡”在北方不是常见的乳名,而除了昵称,大名也只一字之差,好像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      许诺,不,现在是许依诺,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星期,她虽然大病初愈,依旧瘦弱,可因为“植物人”时间不长,身体机能倒恢复得很快,父亲许宝林和母亲杨凤琴已经在办理出院手续。      许依诺被他们的欢快.感染,数日前坠楼,面对死亡的恐惧好像也淡了不少,真正的恍如隔世。      许依诺上一世很早就失去双亲,结了婚又所托非人,标准的无亲无故。连那惊心动魄的一跳,也只占据了本地新闻的一角,配图被马赛克遮得猩红一片,主持人轻飘飘地提醒市民定期检查阳台门窗,做好防护措施,便将“许诺”此人彻底揭过。      说不恨是假的,可几天下来感受到关心和疼惜,倒叫她重新体会一回为人子女的快乐,太多生动的关怀,也让许依诺恍然觉得,上一世恐怕才是个可悲而冗长的梦,自己为了那样一个男人,那么久走不出来,真是傻得出奇。      出院前一天,许宝林一边给许依诺削苹果,一边道:“一会儿你堂姐带男朋友来看你。”      “呵,什么男朋友。”杨凤芹忽然接了一句,口气很不屑。      许宝林立即给老婆使眼色,那眼神许依诺看得懂,分明在说:当着孩子的面别瞎说。      杨凤芹不大赞同地闭了嘴,许依诺自知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体,也不打算对“大人的事”多嘴,只乖巧地小口小口啃苹果。      正在此时,病房门恰被推开,一道欢快的女声响起,“听说囡囡醒了,我可激动坏了!”      “激动坏了,现在才来。”杨凤芹小声嘟囔,许宝林又给自家老婆使眼色,倒是许依诺闻声猛然抬头,看清门口来人时,圆眼睛倏然瞪大。 第 2 章   来看望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鸿俊和许依姗!      十七年的记忆太过庞杂,关于许依姗这位堂姐的部分,在见到真人的时候,才陡然清晰起来。      许依诺依旧瘦弱,豆芽菜似的小身板挺得笔直,眼睛乌溜溜地瞪着,即使燃着仇恨的火,也并不具有杀伤力。      许依姗笑盈盈地送上果篮,“囡囡看着精神多了,姐姐真是担心坏了!”      “你叫囡囡?”王鸿俊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过几天没见,王鸿俊看着显老不少,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有些微谢顶,加上憔悴的鱼尾纹,和穿透明蕾丝配牛仔布打底裙的许依姗站在一起,看着更像父女了,难怪杨凤芹如此不屑。      哪个三观正的长辈看到侄女给老男人做小三,也不会特别热情。      许依诺听到王鸿俊叫自己的乳名,就觉得恶心,连带着恨意压也压不住——她到底没修炼到能对害死自己的狗男女笑脸相迎。      “我叫许依诺。”许依诺没接王鸿俊的茬儿,冷冷淡淡地低着头。      她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拿水果刀和他们拼命。不过她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自然胜算为零,既然老天又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许依诺就不肯白白浪费,该清算的,她要清算,该属于她改变命运的机会,也不会放弃,她不能冲动。      “囡囡从小就害羞,你别在意。”许依姗怕王鸿俊不高兴,连忙打圆场,心里对这个不给面子的堂.妹很不满意,可碍于伯母在场,又不敢发作,倒是王鸿俊很绅士地摆摆手,随即就把注意力从许依诺身上挪开。      即使从许依诺的记忆里翻找,也找不出原主和这位堂姐有多亲厚,探病只是礼节,许依姗的主要目的还是和他们炫耀自己这位多金的男朋友。      亲戚们嘴上不说,还是对她给已婚男人当小三颇为鄙夷,但现在不同了,王鸿俊老婆“自杀”,她的男朋友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她父母都在大伯的公司里打工,平时说话做事,总是捧着大伯一家,现在她找了个比大伯还要有钱的老公,自然要扬眉吐气地炫耀一番。      “大伯父大伯母,你们放心,我会对依姗好的。”许依诺听到王鸿俊这样对许宝林夫妇保证,甜蜜得好似新婚夫妇,忍不住暗暗攥紧病床边沿,攥得骨节发白。      许依姗倒是昂首挺胸,眉开眼笑地挽上王鸿俊的手臂,对男朋友的维护很受用。      “你能和姗姗结婚,那最好了,可是,听说你妻子还尸骨未寒吧?”既然王鸿俊叫她一声“大伯母”,杨凤芹索性也端着“长辈”的架子说话。      她只记得听许依姗说过王鸿俊的原配精神抑郁,才恍惚出了意外——不用问也知道,谁老公被小三勾搭走了,能不抑郁?      杨凤芹纵然看不上自家侄女做的缺德事,却也信不过这个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男人,所以出口敲打,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两位当事人还能回忆起那个并不能完全称为“意外”情形,因此,杨凤芹话一出口,场面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宝林再次偷偷跟妻子使眼色,杨凤芹只当看不见,转而去看自家女儿,却发现许依诺脸色不好,当即揪起心来,下了逐客令,许依姗见炫耀不成,反而被打脸,便就着台阶,灰溜溜地拉着王鸿俊告辞。      杨凤芹以为许依诺哪里不舒服了,紧张得问东问西,许宝林则直接叫了护士,许依诺再三保证没事,两夫妇才停了手。      “凤芹,你刚刚那么说多不好。”见许依诺没事了,许宝林放下心,还是向着亲侄女,杨凤芹也不示弱:“我怎么了,说的不是事实?现在囡囡也大了,以后千万不能学你姐姐!”      许宝林一句“别当着小孩子面瞎说”还没出口,许依诺却是忽然把头靠向杨凤芹的肩膀,开口:“妈,你放心,我不会的。”      这还是许依诺醒来之后第一次主动撒娇,两夫妻立即乐得把刚刚的争执抛在脑后,许依诺醒来之后,比从前安静不少,虽然医生说经历过巨大的创伤之后,这是很正常的应激反应,两夫妇却仍旧怕女儿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许依诺顺利出院之后,状态倒是一直不错,就是开始关心起二叔家的事情,也连带着关心起家里的生意。      原来许宝林和杨凤芹两人一起在松城经营一家三星级酒店,日升酒店在松城算得上比较高级的酒店,而二叔二婶,就是许衣姗的父母,则在酒店工作,负责后勤采买。      许依诺听着职位和工资就觉得和许衣姗的消费水平不统一,而酒店的后勤自然也是最能捞油水的好地方,便留了心思。      孩子开始关心家里生意,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女儿渐渐长大知道关心父母,却也侧面证明孩子太闲了。      自从许依诺出院,杨凤芹和许宝林两人便没停过辩论,今天终于得出结论。      “转学?”      “对,转学。”杨凤芹斩钉截铁道,“囡囡啊,妈妈知道你换新环境需要适应,可是爸爸妈妈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你回松城上学,比较放心。”      许宝林和妻子统一战线之后,也加入游说:“xx实验中学虽然教学质量更高一点,但进度也快,我听你们老师说,现在就已经把高三上的课讲得七七八八了,你耽误了这么久,回去跟很吃力的。”      许宝林心疼地理了理女儿的齐刘海:“再者说,离爸妈那么远,再出点事,爸爸妈妈可受不了了。”      杨凤芹也劝:“而且十二中教学质量也不差,今年这一届,开了个‘顶配班’,老师都很厉害,连隔壁柏市的公安厅厅长的女儿也特意送过来上学,很好的。”      两夫妻都担心许依诺不肯转学,把十二中夸成了一朵花,夸得口干舌燥后,两双眼睛齐齐看着许依诺,随时准备再战,却听许依诺一口答应:“好的。”      去新环境,对许依诺来说反而求之不得。她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面对从前熟悉的同学,难保不惹人怀疑,不如去新环境,开始新的人生。      得到女儿同意之后,两夫妻办事神速,不愧为松城的“地头蛇”,许依诺的转学手续很快就办齐了。      周一上午,便由教导主任亲自陪着领进学校,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多,统一穿着校服的课间操队列一下子把许依诺拉回学生时代,没想到时隔多年,听着熟悉的“运动员进行曲”,许依诺依旧能感到紧张。      如果说课间操音乐帮许依诺稍微找回了学生的感觉,那么,一伙打篮球的少年,则彻底将她拉回朝气的青春期。      四个男生在篮球架下抢篮板抢得不亦乐乎,许依诺不大懂篮球,却被其中一个少年吸引,那少年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穿着运动裤,上身却只套了件棉质背心,背心被汗水打湿,勾勒出漂亮青涩的肌肉线条。      篮球像是长在他的手上,其他人几次进攻无效,那男生一头黑发湿漉漉的,小臂肌肉修长有力,被上午的阳光一镀,带起了一阵洒脱的风。      然而这潇洒只维持了片刻,护送许依诺的教导主任扯着嗓门,平地一声雷:“哪个班的,敢逃课间操出来打球!”      四个男生听到,熟练地收起篮球,纷纷做鸟兽散,教导主任拔腿想追,可那些男生一个个身高腿长,他哪里追得上?又及时想起自己还带着个新同学,讪讪地停了步子,“以为跑了我就不认识了,就是十五班那几个刺儿头。”      想到许依诺就要转到十五班,教导主任叮嘱道:“你们班大部分还是好孩子,就是家里条件普遍比较优越,但有几个纨绔子弟,你别搭理他们。”      许依诺真诚点头,她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不打算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熊孩子们身上。教导主任对这个安静乖巧的孩子颇为满意,很快便将许依诺亲手交给十五班班主任。      班主任姓何,是个利落的中年女人,因为常年板着脸积出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着非常不好惹,她比许依诺还要矮一些,嗓门却很大。      “这是咱班的新同学,许依诺,做个自我介绍吧。”      无论哪个学校,高二下学期的转学生都是珍稀物种,班级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讲台,面对这么多年轻稚.嫩的脸,想到自己并不年轻的灵魂,许依诺忍不住有些脸红,她简短地开口:“我叫许依诺,从xx实验中学转来这里,请大家多多关照。”      讲台下立即开始嗡嗡喧哗,“实验中学的啊,难道是学霸?”“长得挺可爱的啊。”“实验中学为什么转咱们学校啊?”      “行了都闭嘴!一个比一个能说,上课回答问题就都哑巴了。许依诺同学你就坐在那个空位吧。”班主任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      “又是你们几个!躲什么躲,滚进来!”许依诺被班主任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班主任倒是抽.出空心平气和地叮嘱许依诺先回座位,而后就连珠炮似的向门口几个男生无差别攻击,一直到上课铃响,才放人回教室。      直到物理老师进门,许依诺才看清被堵在门外的几个倒霉孩子长什么样子。      ……这不就是那四个打篮球的男生吗?      而且,那位“白棉布背心”直奔自己而来,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一眼,然后便一屁.股坐在许依诺身边的空位上,一脑袋趴上桌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 3 章   一整节物理课,同桌都明目张胆地睡觉,老师似乎司空见惯,对此视而不见。许依诺时隔多年重回课堂,也适应不良。      她多年不碰书本,知识早就还给了老师,虽然很努力,可一节课还是听得昏昏欲睡,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听得懂,组合在一起,就成了天书。      熬到下课,同桌倒是“闻铃而起”,懒洋洋地爬起来,随即就有人叫他去打球,课间十分钟争分夺秒的,一眨眼功夫,男生们便沙尘暴似的刮了出去,许依诺还是没听清同桌的名字。      “你是从实验中学转过来的啊,那一定是学霸吧?怎么会转到我们普通班来啊?”前桌的女生转过来主动搭讪,许依诺应了一声,没打算把血淋淋的车祸搬出来吓唬小孩,只说:“我生病耽误了一学期,怕跟不上。”      “难怪呢,对了,我叫郭红豆,红豆生南国的那个红豆。”郭红豆非常自来熟,“你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咱们班主任,都叫她老何,特别可怕,看见咱班那玻璃了吗?”      许依诺顺着郭红豆指的方向,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郭红豆神神秘秘:“新换的!”      许依诺:“……啊。”      挺好的小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      “噗哈哈哈哈哈!”前桌的男生笑喷了,被郭红豆用手肘狠狠怼了一下,“吕泽阳你怎么那么讨厌!我没说完,是老何上周发脾气,关门生生给震碎的!”      看着许依诺露出惊骇神情,郭红豆才满意地继续科普:“物理老师脾气最好,在他的课上干什么都行,除了老何,英语老师‘大熊猫’最厉害,他的课也要小心……”      “许依诺!”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许依诺循声望去,未见人先见练习册,“这是你的校服和练习册,还有真题、上次月考的试卷,我刚才去开会,顺便帮你领了。”      “啊……谢谢。”许依诺连忙道谢。      “不客气,我是咱班班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等班长离开,郭红豆接着尽职充当‘十五班小百科’:“班长叫叶明远,是不是挺帅的?”刚刚那个男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好像不难看,但在许依诺眼里都是无差别的小屁孩,她敷衍地“嗯”了一声。      就听郭红豆自顾自继续说:“不过要说帅,还是你同桌帅,他可是咱们学校校草,可惜名草有主……”      许依诺发现自己偶尔应个单音节,郭红豆就能絮絮叨叨地讲下去,干脆留给她发挥空间,专心望着满满一桌子真题试卷发呆,这些貌似只有她一个人有,这是停课两个月,获得的超级回归大礼包吗?      “美女就是好,刚来就有人帮忙拿东西。”郭红豆感慨的点变得很快,许依诺正打算再应一个单音节,就听一道尖尖的女声不高不低地飘过来:“这就算美女了?标准也太低了吧。”      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许依诺循声望去,见隔着过道的斜前方,一个化了淡妆、梳着齐刘海的女生,正斜眼看着自己,她手里还拿着小化妆镜,桌子上横七竖八地铺着几个卷发棒,并各色化妆品。      许依诺:……      现在的小孩就是作业太少,还有,高中生可以化妆吗?      “你别理她。”郭红豆低声和许依诺咬耳朵,“孙心颖就是嫉妒你,她喜欢你同桌,你一来就坐这儿,她心里不平衡!”      “……”许依诺:“哦。”      现在的小孩……算了。      许依诺自认自己是个成熟的大人,既然获得了新生,自然要抓.住机会,上一世,她为了赚快钱,支持王鸿俊创业,咬着牙去考专八,做同声传译,为了一个两小时的会议,几天几夜熬着背专业词汇都是常有的事。      同声传译虽然赚得多,可那是青春饭,钱都是熬身体换来的,这一世她要为自己打算,而她也有喜欢的职业,做外科医生,像过世的母亲一样。      现在许依诺虽然只是个高中生,但她和害死自己的仇人成了堂姐妹,近水楼台,大有文章可做,又重生在高考前,说不定能努力考进某个国内顶级的医学院,甚至是一直梦寐以求的B大医学部,想到这些,许依诺就干劲满满,从小山似的真题里抬起头来。      骆刃踩着上课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新同桌,从堆积如山的雪白卷子里抬起一个小脑袋,许依诺因为刚转过来,还没有校服,穿着一件棉麻质地的白色连衣裙,在蓝色运动校服的海洋里鹤立鸡群。      连衣裙中规中矩,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细白的手臂,和仍带着些病容的小.脸,乖乖巧巧,浑身上下散发着“我是好学生”的气息,白得几乎要和真题卷子们融为一体,只余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乌溜溜的颇为生动。      怎么看怎么像被老何用试题攻势吓傻了的小可怜。      骆刃这么想着,就真的勾起唇角,笑了出来。      许依诺第二次对上少年的视线,觉得这人是不是太阳花成了精,怎么在教室里笑起来也能被透窗而过的阳光捕捉到。      平心而论,这人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担得上“校草”二字,难怪一进门,郭红豆脸上就现出夸张的星星眼。      不过在许依诺眼里,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也不过就是:这小孩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以后长大了不知道会骗多少小姑娘。      被同桌盖章“小孩”的骆刃大马金刀地坐回座位上,看自己同桌小小一只,差点没被卷子埋了,出于人道主义,大发慈悲地主动搭讪:“你的卷子把我桌子都盖上了。”      小屁孩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开口就这么招人烦。      许依诺心里吐槽,手上动作却快,一边收拾,一边道歉,想必她的新同桌就是教导主任所说的不好惹的‘纨绔子弟’之一,许依诺可不想惹上麻烦,浪费时间。      骆刃没想到同桌性子这么软,忍不住逗她说话,上课铃响,许依诺一边努力听课,一边敷衍同桌,一边偷瞄老师,生怕被发现,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下来,累得快要虚脱。      “许依诺,你怎么这么好玩。”临放学前,同桌给她的评价居然这个。      饶是不想惹麻烦的许依诺,也有了点火气,个小崽子真是蹬鼻子上脸。      “不高兴了?”骆刃倒是挺会察言观色。      许依诺低着头整理书包,书本、作业本、练习册、真题卷子,满满登登塞了一书包,还真有些分量。      “你是小学生吗,上课说话都不敢。”骆刃发现自己逗许依诺居然有点上瘾。      要说年龄,四舍五入,我都敢让你叫我阿姨,你信不信?      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许依诺依旧保持着非暴力不合作,不想和小屁孩一般见识,收拾好书包就要走,奈何比自己高一头的骆刃结结实实堵住座位出口。      “好了我不逗你了。”骆刃终于良心发现,“对了,许依诺,我跟你说了一天话,你只‘嗯嗯啊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拍小电影呢。”      因为放学,教室里乱哄哄的,而骆刃这句话说得音调极低,只有他这位新同桌听得见。      饶是这样,许依诺还是气得红了脸,忽然理解了老何摔门而出、震碎玻璃的举动,实在太合情合理,天天被这样的小崽子气着,不把教室拆掉已经很有涵养了。      见许依诺低着头,骆刃只能看到她黑漆漆的马尾辫和泛红的耳尖,心里忽然生出些罪恶感,平时和那群狐朋狗友荤段子说习惯了,许依诺一看就是乖乖女,好学生,自己可别把她真欺负哭了。      骆刃强行转移话题:“那个,我是说,你今天也没怎么说话,都认识一天了,你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许依诺已经切身体会到这熊孩子有多难缠,直觉现在如果说“不知道”,他恐怕还是不会罢休,在心里叹口气,胡乱应道:“知道。”      不过仔细一想,‘十五班小百科’郭红豆同学,还真就没告诉自己她同桌叫什么,一口一个“你同桌”,好像他是什么风云人物,而她理所应当知道他的名字一样。      骆刃果然很满意,但他并没立即放过许依诺:“那你说说看,我叫什么?”      这难不倒社会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许依诺,许依诺机智地扫了一眼骆刃散落在桌面上、没收回书包的作业本。      上面赫然写着名字。      许依诺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悦耳,一字一顿地清晰念出来:“马各刀。”      这是什么破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游泳健身(划掉),收藏评论了解一下吗? 第 4 章   骆刃:……      前后左右:“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依诺:“?”      许依诺声音脆脆的,和骆刃的低沉磁性不同,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因此“马各刀”三个字清晰地传入周围同学耳朵里。      “马各刀!哈哈哈哈哈哈刃哥你同桌太逗了。”“还真不知道名字啊你可跟人家聊一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刃额头青筋一跳,视线扫了半圈,此起彼伏的笑声就戛然而止,这是什么节奏?许依诺感受到气氛的诡异,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犯了蠢,又仔细去看那名字,才发现刀前边还有一个点,“马”和“各”虽然写得有点开,但她现在也反应过来应该是个“骆”字。      他叫骆刃么?      骆刃的不爽犹如实质,压迫感十足,许依诺被他气势所迫,既窘又怕,脑袋低低埋下去死活不肯抬起来,只留了个翘.起来的马尾辫对着同桌。      许依诺感觉到马尾辫似乎被人拽了一下,再抬起头,就只能看到骆刃的背影了,骆刃腿长,走得很快,许依诺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对付熊孩子实在没有什么经验。      “哈哈哈哈哈。”骆刃背影消失之后,刚刚噤了声的郭红豆忍不住再次笑喷,“许依诺你太可爱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骆刃吃瘪,哈哈哈哈哈哈马各刀,你怎么想出来的,怎么不叫他马个鸡哈哈哈哈哈。”      “……”许依诺,“我不是故意的。”      念错名字这件事,虽然让骆刃非常不爽,却让许依诺迅速融入了新班级,尤其是本来就自来熟的郭红豆,几天下来,就已经和许依诺无话不说,升级为课间一起上厕所的终极革命友谊。      冷漠的成年人字典里早就删掉了“一起上厕所”这项活动,回归高中时代,从清晨到黄昏,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教室的方寸之地,仿佛世界的尽头在水房,下楼上厕所就是远行,许依诺觉得新奇又怀旧,竟是渐渐适应了。      十二中的教学不像实验中学一样变.态,高二下还保留了双休日,一向和亲戚走动甚少的许依诺,居然提出去二叔家串门,找表姐看电影。      理由是早就想好的,许依姗在原主出车祸前,曾提过《The Maze Runner》最后一部上映时,带许依诺去看,不过两个堂姐妹并不亲厚,两人都知道是客套话,说过就忘,再也没提起。      现在电影刚好上映,许依诺从周五放学起就坐在书房里死磕真题,参禅似的枯坐到周六晚上,把杨凤芹看得既欣慰又担忧,生怕女儿大病初愈再累出什么毛病。      因此,许依诺提出看电影放松放松时,杨凤芹立即痛快答应。      许依诺倒不是全故意做样子,她是真的在用功,只可惜基础知识捡起来不是那么容易,啃书啃得她满脑子都是曲线方程是二项式定理,一个头两个大,还真需要换个脑子做点别的。      当然不是指看电影。      许依姗原本想找借口拒绝,不过刚好王鸿俊周末出差,况且许宝全听说找她的是许依诺,立即拿出父亲的威严,勒令女儿赴约,要知道,他们一家三口都指着许宝林家的酒店过活,关系当然越近越好。      许依姗不情不愿地开车去接许依诺,“姐,这车挺贵的吧,新买的?”许依诺大老远就看到这辆崭新的TT,在阳光下泛着亮眼的金属光泽。      “眼力不错,你姐夫送的,也不贵,整车下来八十多万吧。”许依姗嘴上说不贵,却控制住眉飞色舞的表情,导致每一块脸部肌肉都在得瑟,诠释了‘云淡风轻’的反面教材。      许依诺勉强笑道:“八十万还不贵吗,这是豪车啊。”      想当年,自己常开一辆二手宝来去超市,因为排量太小,空调形同虚设,冬天冻得手疼,王鸿俊只知道挑饭菜不合口味,从来没提过给她换车,许依诺也理解他创业艰难,从来没提过要求,不过现在自己还尸骨未寒,他就给许依姗换了新车吗?      如果说许依诺从前还纠结于自己的死,他们到底要负多大责任,自己要报复到什么程度,现在却不再犹豫,什么程度?力所能及吧。      许依诺笑得更真诚了些:“姐夫对你可真好。”      许依姗听了相当受用,一扫要带小屁孩出来玩的郁闷,话匣子也跟着打开,恩爱秀不停,许依诺满耳都是“鸿俊给我买的包包”、“你姐夫的给副卡,为了我去hk,额度提了一倍”、“这个牌子我觉得丑,不过你姐夫很喜欢”。      许依诺以为她会气得亲手掐死这个不要脸的小三,但很神奇的,她不仅慢慢平静下来,甚至能自然地附和,满足许依姗炫耀的欲望。      必定不可能是因为听习惯了,而是真的不再那么在乎,许依诺忍不住有些为自己高兴,她和那个男人之间,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再无别的瓜葛,经历一场生死,她走出来了。      看完电影时间还早,许依诺借口去自家酒店拿东西,请许依姗送她,原来原主小学的时候,父母就拿到了这栋大楼的二十年租赁合同,索性卖了房子,全家住进来,虽然几年后,他们又重新买了房子,可酒店还是给许依诺留了房间,因此许依姗并不怀疑她的说辞。      许依姗巴不得把新车开过去炫耀一番,两人一拍即合,酒店周末不休息,服务员大多认识许依姗,两姐妹自然可以进员工通道,许依诺凭着记忆,故意往财务部和后勤部晃,果然遇到了二叔许宝全。      许宝全见到侄女,脸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开,露出一口洁白的假牙,“囡囡来了啊!”      许依诺甜甜地打招呼:“二叔,我和姐姐看电影,姐姐开车带我来的。”      恰巧许依姗手机响起,许依诺瞥见来电显示是“老公”,许依姗含糊对许宝林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出门接电话,许宝全便笑着招呼许依诺进办公室坐。      许依诺不客气地坐在许宝全的皮质办公椅上,指着电脑不大好意思地问:“二叔,我能玩会儿电脑吗?”      “玩电脑啊……”      许依诺见许宝全神色有异,更觉得有门儿,把目光从屏幕上的Excel表移开,小声道:“在家我爸不让玩电脑,我都写一天作业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玩半小时行不行?”      许宝全作为老板的亲戚,也算酒店中层,享用单人办公室,只有一台电脑。他哪里管许依诺玩不玩电脑,并不在意时间,只是电脑上还开着电子账本,不过转念一想,一个上高中的孩子,把账本送到眼前都看不懂。      许宝全略一思索,不疑有他,随手关了电子账本,摆出慷慨和蔼的长辈模样:“那你玩吧,二叔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多玩一会儿没事。”      许依诺兴高采烈地应了,不忘叮嘱:“那你别告诉我爸啊。”      许宝全一口答应,却没离开,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看侄女操作,只见许依诺熟练地输入一串网址,立即打开个花里胡哨的网页,原来是个卡牌游戏,上面大多写着熟悉的历史人物名字。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秉忠贞之志,守谦退之节。”“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的台词此起彼伏,满屏的“杀”和“闪”夹杂着“全军突击”和“无懈可击”,许宝全看不懂,兀自坐沙发上喝茶去了。      许依诺松口气,她已经很久没玩过游戏,第一次听同学提起现在很流行“吃鸡”,还以为是个美食节目。      还好她还记得大学时候风靡数年的三国杀,许依姗打完电话回来,见堂.妹安安稳稳贴在电脑屏幕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甚是聚精会神,许依姗等了五分钟不到,便失去了耐心。      许依姗并不想把一整天都浪费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即使没有王鸿俊陪着,她的周末也该是精彩的——于是顺势把堂.妹交给许宝全,自己借故溜了。      目前一切顺利,许依诺不紧不慢地扮演网瘾少女,终于把许宝全熬烦了,见对方端着茶杯走出办公室,许依诺立即调整成托管模式,游戏的音乐仍旧开着,界面却已经切换。      许依诺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一心二用,飞快输入一组快捷键,屏幕上弹出上一次关闭的文件夹,游戏声音很大,许依诺却能清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咕咚声。      她握住鼠标的手有些抖,双击打开,是刚刚的电子账本没错,许依诺关掉表格,忽然听到门外响起许宝全的谈话声,握着迷你U盘的手心便出了一层薄汗。      交谈声还没停止,现在时间不早,她已经在办公室耗了一下午,一个不大关心家业的小女孩连续往酒店跑必定惹人怀疑,也就是说,机会只有一次。      许依诺稳了稳心神,将u盘插.进主机,电脑大概有些老,读取外接磁盘的速度异常缓慢,她听到门外的许宝全跟人道了句“回头再说”,屋内联动的门把手跟着转了小半圈。      许依诺心如擂鼓,悬在control 和V的之上指尖都有些发麻,老旧的主机终于给出反应,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恰巧打开。 第 5 章   许依诺条件反射地敲下按键,许宝全端着茶杯过来的时候,电脑已经重新切换回游戏界面。      “囡囡,饿不饿,二叔带你吃饭去吧?”      主机箱在桌子底下,许依诺的裙子结结实实遮住迷你u盘,从许宝全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合格的网瘾少女。      不知道复制粘贴完成了没有,许依诺觉得自己只要张开嘴,那颗咚咚乱跳的心脏就能破体而出,她做了两辈子的守法公民,一个“怂”字早就融入了四肢百骸。      但现在不是认怂的时候,事实证明,很多时候,人就是被逼出来的,许依诺心里怕得要死,可嘴巴居然依旧正常运转:“哎呀,快五点了啊。”      她语速稍微有点快,但听在许宝全的耳朵里,就顺理成章地理解为“担心回家太晚挨骂”,他大哥一直望女成凤,对侄女要求严格,她害怕也是应该的。      不过经历过那样的车祸,再加上杨凤芹已经把孩子转回松城上学,他还以为那两口子终于想通了,没想到还是管得这么严。      这样想着,许宝全看侄女的眼神,莫名多了几分怜悯,把许依诺看得后背发毛,却还是打起精神道:“二叔,我玩完这局,然后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行啊。”许宝全一口答应。      “再要一份马卡龙打包可以吗?”许依诺得寸进尺,隔壁就是服务生的休息室,这种小事,许宝全不会亲自给后厨打电话,许依诺心中笃定,做出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许宝全看了看手表,“有什么不可以?二叔一句话的事儿。”说罢,他大步走到门口,敞着门冲隔壁吩咐了一句,许依诺一秒钟不耽搁,弯腰拔U盘一气呵成,许宝全再转回身的时候,许依诺已经从容退出了游戏,冲他甜甜一笑,乖巧无比。      ……      为免打草惊蛇,许依诺没把账本打印出来,而是在手机里下了个wps的APP,时不时皱着眉研究一番,因此,她在别人眼里——比如骆刃——就是在玩手机。      “还以为你是好学生呢。”骆刃冷不丁这样评价一句,把许依诺吓了一跳:“啊?”      许依诺原本就是偏圆的杏眼,惊吓之下,瞪得更圆了,乌溜溜的像只小兔子,骆刃嗤笑一声,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小学生。”      许依诺没听清,却也不打算问清楚,重新缩进墙边偷偷研究。      自从上次念错了骆刃的名字之后,骆刃就不再没完没了地找她说话,许依诺非常享受现在的状态,并不打算和她同桌这样的“不良少年”有太多牵扯,能平平安安毕业,考上理想的大学,开启新的人生,才是她关于学校的全部憧憬。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许依诺发现,高中课程除了英语之外,都对她极不友好。      尤其是数学和物理,一个听得懂却做不对,一个做不对也听不懂。照这样下去,恐怕连上一世的学校也考不上,别人重生自带金手指,到她这里剧本怎么不大对?      不止如此,账本也没有收获,原本以为许衣姗一家占着最有油水的职务,又是“皇亲国戚”,极有可能在账本上做手脚,贪污些公款,但账面整齐,没有一点痕迹,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可许衣姗一向光鲜亮丽,恨不得满身logo,远远超出普通家庭的消费水平,许依诺不死心,干脆每天账本和课本轮流看,反正骆刃身材高大,是天然的保护伞。      今天轮到许依诺做值日,值日分组是按着学号来,许依诺是转学生,学号排在最后,和y开头的班长叶明远分在一组。      其实值日无非是扫地、墩地、擦黑板,在许依诺看来,这点活儿算不了什么,可叶明远一如既往地绅士,主动分担了大部分工作。      “谢谢啊。”许依诺真心道谢,同时看叶明远的眼神不自觉地充满了慈爱:看看,这样懂事又斯文的小孩,哪个大人不喜欢?      叶明远却被许依诺亮晶晶的圆眼睛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鼻子:“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你先走吧,”许依诺却道,“我得去趟图书馆。”      十二中有不少住宿生,为了方便他们自习,图书馆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凭借学生证可以免费借阅学习资料,而除此之外,也有一部分“课外书”。      许依诺百度“如何做假账”,搜出来的东西五花八门,“干货”不少,却并不系统,她临时抱佛脚,依旧看不出她千辛万苦偷出来的账本有什么问题。      许依诺想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三号教学楼四层走廊可以直通图书馆,两人锁了门,便分道扬镳,许依诺背着书包,快步跑起来,免得回家太晚,让杨凤芹担心。      说起来,自从杨凤芹当着她的面,在医院里怼了许衣姗,许依诺还真的慢慢接受起“女儿”的身份来,这感觉有些微妙,许依诺自己也说不清。      图书馆分为两个区域,一楼到三楼都是课业相关的学习资料,有空调、有足够的桌椅板凳,晚上高三的住宿生大部分都在那边占座学习,而四楼则一半是“课外书”书架,一半是机房。      机房晚上不开放,就只有孤零零的书架,因此,四楼过了放学时间,通常无人问津,穿过楼梯间,就是图书馆的小门,需要刷卡进入,许依诺把书包从背后挪到身前,边走边掏学生卡,却听到似乎有吵架声传来。      “你根本就不关心我!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说话了,你都不来找我!”      ……好像还是小情侣在吵架,偏偏声音就是从楼梯间里传出来,是进图书馆的必经之路,如果这个时候走过去,有多尴尬可想而知,许依诺下意识停住脚步。      “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男生声音懒洋洋的,音色却出奇的好听,也很……熟悉。      许依诺往墙边挪了挪,竖起耳朵,“你自己说的。”      ——果然是骆刃。      没想到这熊孩子还有女朋友,而且分手也分得挺难看,“你自己说的”,这叫什么话?小小年纪就很有渣男潜质,女生这么说应该是想要他哄她吧。      “我那是气话!”如许依诺所料,女生仗着这里隔音好,索性尖叫起来,“是叫你哄我回来意思,怎么能当真?”      这场分手从起势来看,就是大阵仗,应该会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好久,说不定兵荒马乱过后,还以两人抱头痛哭、和好如初收尾——十七岁的感情,就是这样炽烈又孩子气——总之等他们迅速吵完架自行离开,希望渺茫。      许依诺迅速思考战略,发现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绕路回去,从三号教学楼出去,再从图书馆正门上楼。      许依诺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教三应该锁门了,也就是说连回家都不能原路返回,方案一pass。      那就只剩下第二条路:直接走过去。      可是走过去怎么说?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分手了,借过一下?      如果是陌生人,也许许依诺真能硬着头皮豁出去,但那是“纨绔子弟”、“不良少年”兼她的同桌骆刃,报复起来近水楼台不费吹灰之力,如果被他盯上,整个高中自己就基本和“清净”无缘了。      这边许依诺纠结着,那边女生愈发歇斯底里,骆刃则一直沉默,他身高腿长,斜斜靠在墙边,微微蹙着眉,像是烦透了女生的喋喋不休,又像左耳进右耳出,只等着她发泄完毕。      “孟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骆刃终于开口,不带一点感情,声音不大,咄咄逼人的女生却陡然闭了嘴。      “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你和崔嘉的事情我一清二楚,但你说了分手,我就不再追究,现在又来找我,过分了啊。”骆刃最后一个音调拖得有点长,带着一点慵懒的磁性,居然有点悦耳。      孟瑾却明显无心欣赏,出口的话有些结巴:“你、你听谁说的……”      骆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无声胜有声,连一墙之隔的许依诺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她没想到事情还有反转,一时忘了不能脱身的焦急,干脆专心做吃瓜路人,等着听八卦。      “我和崔嘉不是认真的,其实我就是想气气你,你是我男朋友,但是一点也不关心我!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我在倒贴你,你从来就没在乎过我!”      孟瑾越说越激动,“骆刃你是不是没有心!你从来也没喜欢过我是不是?”      “孟瑾,”骆刃平静得无情无义,“我们已经分手了,好聚好散吧。”      这语气简直是火上浇油,吃瓜路人许依诺想,能好聚好散,我的许字倒过来写。      像是印证许依诺的想法,孟瑾留下一句:“骆刃你会后悔的!”而后转身就走,她这个转身颇为突然,正对上听墙角的许依诺。 第 6 章   许依诺:“……”      孟瑾:“……”      被人撞见自己被甩,孟瑾肉.眼可见地恼羞成怒,本来姣好的面容看着有些狰狞,她身材高挑,有一米七以上,小小年纪,居然带着股天然的御姐范儿。      许依诺一米六五,本来不矮,可在高挑的孟瑾面前生生矮了半头,尤其是穿着宽大的校服,显得颇为瘦弱,她感受到压迫,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许依诺觉得自己可能白活了两辈子,亦或者,气场这东西就是天生的,撞见这种事情,她一个纯路人也尴尬至极。      “好狗不挡道!”孟瑾迁怒,突然出手推搡,许依诺一个踉跄,抱在胸前的书包因为找校园卡,拉链大敞着,里边的书和练习册应声扑了一地,手机也不能幸免,许依诺这次反应倒是快,几乎人和手机一起落地,好在抢救及时,保住了脆弱的手机屏幕。      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眼前一双白色篮球鞋,许依诺刚抬起的头,又慢慢低了回去。      千万不能让骆刃看到自己的脸!      虽然他还是个念高中的小崽子,但也不能低估了雄性生物的自尊心,被绿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如果说有什么比被绿更不能容忍,那就是这事儿还恰巧被熟人知道。      知道了彼此都尴尬,许依诺自认穿着校服,又低着头,他没道理认出自己,只盼着骆刃赶快走,然而骆刃显然没有理解她的苦心,定定站在那里没动。      “道歉。”骆刃的声音短促有力,丝毫没了刚刚的慵懒,终于带上些分手时应有的怒气。      “你凭什么管我?”孟瑾高声道,“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许依诺只看到两双鞋走位风骚,紧张预判他们别撕起来,殃及池鱼,不过“战争”倒是速战速决,听骆刃第二句“我说叫你道歉”之后,孟瑾居然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带了点哭腔地跑开。      许依诺倒是有点心疼这姑娘了,直到三十秒后,走廊尽头传来一句依旧带着哭腔、不甚清晰的脏话。      许依诺:……      眼前的白球鞋还是没有离开的迹象,许依诺继续缩着装死,就见连着白球鞋的两条大长.腿折叠起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捡起散落的书本,向前递了递,“许依诺,把书包打开。”      “……”许依诺抬起头,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你怎么认出我的?”      骆刃勾了勾唇角:“从你撅着屁.股的傻样。”      许依诺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也有些可疑的红晕,但她确定是被这满嘴跑火车的熊崽子气的。      “说你傻还真傻,同桌这么久我还认不出你么?”骆刃尤嫌不够,补了一句:“小矮子。”      许依诺出离愤怒了:“我一米六五,标准身高!你才是……”      “是什么?”      即使两人都蹲着,许依诺也比一米八五的骆刃矮了一大截,怂怂地咽回“傻大个”三个字。      这是人身攻击,不是她这种理智的成年人会做的事情,许依诺飞快给自己找了合理的解释,在精神上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并不理会对方随之而来的轻笑。      骆刃腿长手也长,三下五除二便将散落的书本帮许依诺塞回书包。“那个,谢谢啊。”许依诺站直身体道谢,骆刃却道:“对不起。”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许依诺愈发觉得骆刃就是小说里的那种邪魅校草,性格桀骜不驯,据说家境也相当优越,连班级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富二代也都为他马首是瞻。      虽然没到抽烟喝酒打群架的地步,但也应该“中二之魂”由内而外地熊熊燃烧,至少从她认识他开始,就没听骆刃说过“对不起”三个字。      许依诺还是有一点受宠若惊的,安慰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都分手了,不关你的事。”      话音刚落,许依诺就后悔了,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教科书般的完美演绎。      她忙补救:“我其实也没听全。”      完蛋,这是此地无银了,也许是八字不合,在骆刃面前,她总是智商打折,许依诺悻悻闭了嘴,并且暗暗发誓,今晚除了“再见”绝对不再开口。      然而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骆刃淡淡地看了眼许依诺手里的校园卡,“你来借书吗?”      许依诺点头:“嗯。”      十二中的校服和国内绝大多数高中一样,大约是错拿了面口袋的设计图纸,许依诺仍旧带着些大病初愈的孱弱,被蓝色的面口袋一衬,只露个小脑袋,刚刚那声细细小小的“嗯”,便平添了三分可爱。      骆刃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我也借书,一起吧。”      四楼图书馆只开了一半灯,机房的部分一片漆黑,而亮着灯的课外图书区,空空荡荡,又过分安静,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起“红衣学.姐”、“图书馆惊魂”之类的校园怪谈。      许依诺一向胆子很小,她脑补过度,又不好意思说,只紧紧跟着骆刃,眼睛飞快在一排排书架尽头的标签上扫过。      “要找什么书?”      “啊?”许依诺吓了一跳。      骆刃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又重复一遍,许依诺才道:“财会方面。”      骆刃挑挑眉毛:“看那种书干什么?”许依诺摇头敷衍:“随便看看。”      见许依诺不肯说,骆刃也不勉强,他显然也不是经常去图书馆的好学生,两人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许依诺要的书,而骆刃则随意拿了本小说。      从图书馆一楼的正门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大约是“图书馆红衣学.姐”的脑补后作用还在,许依诺觉得草丛里绿色的地灯,怎么看怎么渗人,晚风有些凉,她紧了紧校服外套,快步跟上骆刃。      骆刃腿长步子大,她需要迈开小碎步,才能保持同步。      骆刃余光瞥到自己甩着马尾辫的同桌,松城春季风大,同桌的刘海吹得飞起一撮儿,成了俏皮的呆毛,人也呆萌呆萌地买着小碎步,似乎从图书馆开始,许依诺就紧紧跟着他。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离我远一点呢。”骆刃忽然道,许依诺第一反应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她要做的事情太多,精力本就不够,自然不愿意再招惹麻烦,而骆刃这样的纨绔子弟在许依诺眼里,就是“麻烦”本人了。      不过被当场戳穿,许依诺有些不好意思,自然矢口否认。骆刃也没追究,通往校门的甬道很长,绿化也好,鼻端都是青草的香气,还有根怂兮兮的呆毛在眼前乱晃,骆刃心情大好,话也跟着多起来:“漫漫长夜,聊天吧。”      许依诺正觉得周围都是诡异的绿光,默默把设计校园的智障骂了一百遍,立即响应:“聊点积极向上的话题吧。”      骆刃忽然福至心灵,嘴角噙了一抹坏笑,可惜坏笑隐没在黑暗里,许依诺毫无察觉,“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依诺点头应好,说什么都行,只要说点什么,她就不害怕。      “从前有个女生,在十二中的草坪路上走,散着头发,穿着校服。她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腰。”骆刃声音很慢,许依诺也听得认真,还配合地“嗯”了一声。      就听骆刃继续道:“然后有同学叫她的名字,女生一回头,你猜怎么着?”      “怎么?”许依诺也有点好奇。      “她前面还是头发,她没有脸!”      “啊啊啊!!”      骆刃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了自己胸膛,并且持续尖叫,叫声的尾音还带了哭腔。      “……”骆刃,“不是,真吓着了?”      许依诺死死攥着骆刃的T恤不松手,她刚好到骆刃肩膀,被风吹起的呆毛蹭着骆刃的下巴,痒痒的,骆刃的确是想吓吓许依诺,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有些不知所措,手臂虚虚环住她的肩膀:“你、你别哭了。”      “你不许碰我!”许依诺忽然发飙,但依旧没松手。      骆刃反倒被她吓一跳,手触电般从许依诺的肩膀移开,指尖还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新味道,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怎么那么听话,可感受到怀里紧紧攥着他衣服的女孩瑟瑟发抖,抬着的手终究没有重新环住她,只轻轻拍了拍许依诺的头。      “好了好了,我刚才是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      “不许你说鬼!”许依诺少见的霸道,然而太色厉内荏,没什么杀伤力,骆刃好脾气地附和:“我不说。”      又过了片刻,许依诺才慢慢松手,小兔子似的缩成一团,却咬着牙坚强地独自向校门口走,骆刃觉得自己仿佛能看见这小丫头耷.拉下来的兔子耳朵,又怂又丧,却也和着扑面而来可爱。      骆刃的限量版T恤被捏得皱巴巴,他也不在意,只觉得遗憾。      刚刚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原来那么小,那么软,虽然只是两只细白的小臂贴着他的胸膛,骆刃却能清晰听到她快如擂鼓的心跳,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被带走了节奏。      忽然松开,怅然若失。      他还没对哪个女孩子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跟他一起最久的孟瑾。      骆刃提出送她回家以赔罪的提议时,许依诺犹豫片刻就答应了——她实在没勇气自己走回家——但是约法三章,不许不说话,也不许讲鬼故事。      于是,年级出了名不好惹的刃哥,心平气和,甚至小心翼翼地念了一路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许依诺的家离十二中不远,而她只允许骆刃送到小区门口,望着许依诺穿着宽大校服,边给妈妈打电话,边小快步往前跑的背影,骆刃竟然生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没有背够的反智想法。      只可惜,再回到学校,许依诺恐怕又要变回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骆刃兀自遗憾,却没想到他的机会近在眼前。 第 7 章   骆刃发现,许依诺不再沉迷手机,转而研究实体书,《快速识别假账的96种方法》、《真账与假账》,都是他们昨晚从图书馆借出的工具书。      许依诺除了和郭红豆课间相约去厕所,几乎都在埋头研究,偏偏又兼顾着听课,一心二用,忙得晕头转向。      这一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姓李,但私底下都叫他“大熊猫”,李老师身宽体胖,常年戴一副巨大的茶色眼镜,“大熊猫”三个字还真挺形象。      不过大熊猫憨态可掬,这位大熊猫性格却相当爆裂,仅次于“单手关门碎玻璃”的班主任老何,是全校闻名的暴脾气。      “把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咱们一边对答案一边讲。”李老师透过茶色眼镜片审视全班,教室里立即响起翻书包的“哗哗”声。      许依诺也跟着翻找,可翻遍了书包里里外外也没找到昨天的作业,明明她是做了的,应该落在了家里。      许依诺急得额头冒出汗珠,大熊猫秉持男女平等的原则,对不做作业的学生一视同仁,没少把女生骂哭,如果让她当着全班的面,去讲台上罚站,那两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      许依诺胆子小,越这样想,越着急,正手忙脚乱,一张洁白的试卷忽然平铺在两张桌子之间。      “一起看吧。”      知道自己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并不在学校的试卷,许依诺小声道了谢,便和同桌一起分享那张……洁白的试卷。      一个字也没写,干干净净。      骆刃难得没有睡觉,认认真真地半侧身坐着,半节课过去,倒是许依诺心里有了底,开始琢磨如何开小差。      她座位靠着墙,骆刃是天然的人肉盾牌,李老师讲课讲得投入,似乎也没注意到他们,许依诺便壮着胆子掏出手机,遮遮掩掩地打开wps文档。      骆刃一直以为许依诺在看言情小说,这一刻才得以窥见真容,虽然只是一瞥,可他扫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普通的Excel表格,而是账本。      原来她每天偷偷摸.摸看手机,遮遮掩掩去图书馆借书,都是为了这个吗,可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要研究账本呢?      骆刃自觉他发现了许依诺的秘密,既好奇又有些隐秘的兴奋,他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更了解许依诺这件事本身,就让他有些莫名兴奋,但究其原因,骆刃自己也说不上来。      然而,没等骆刃兴奋完毕,李老师忽然点了许依诺的名字:“许依诺,你来说说答案。”      同桌两人双双愣住,许依诺看手机,骆刃看许依诺,没有一个人看试卷,还是前桌的郭红豆小声提醒:“完形填空。”      但提醒是哪道题有什么用,骆刃的卷子一片空白,许依诺众目睽睽下站起来,却不敢把那张空白的试卷举在手里,只能微微弯着腰寻找题目。      “不要以为你们偷偷摸.摸开小差,老师看不见,你们做的事我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不信你们上来看看!家长花这么多钱把你们送进来,尤其是进咱们班的,你们心里都有数吧?家长费了多少劲,才把你们送进十五班,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李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台下不少同学已经向许依诺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看来今天大熊猫心情不好,她应该难逃一劫。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孙心颖就毫不掩饰自己,不大不小地声音说:“还以为她是好学生呢,装什么啊。”      然而许依诺平时虽然安静却也和善,人缘不错,没有人附和孙心颖起哄,孙心颖兀自翻了个白眼,一心期待着大熊猫继续发飙。      继续发飙需要素材,大熊猫说教告一段落,喝了口胖大海润喉,“许依诺,你准备好了吗?”      这下连郭红豆都扭过身看向许依诺,她已经看清了那张比脸还干净的试卷,那眼神仿佛是在遗体告别,然而就在下一秒,郭红豆的表情便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There are about fifteen hundred languages in the world. But……11题选C,only, a few of them are very……12题选B,important……”      许依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的耳朵,多年的同声传译工作,令她的口语娴熟,且不带一点Chinglish口音,加上嗓音清甜,像极了BBC的女主播。      郭红豆的嘴巴一直呈“O”字型,别人只是看到许依诺照本宣科地念出了昨天做好的答案,最多感叹原来这位新同学口语这么好听,郭红豆却清清楚楚看到许依诺桌子上是一张白卷!      这是什么水平?活体学霸!      连带着郭红豆的同桌吕泽阳也轻声感叹:“卧.槽”,李老师意识到自己看走了眼,有点尴尬,又有些不敢相信,这套试题学生们不可能有答案,他轻咳一声:“完全正确,标准答案!”      许依诺松了口气,见到前桌的吕泽阳用口型对她说“牛逼”,而骆刃也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许依诺忍不住有点得意,对骆刃展颜一笑,自从重回高中,很多知识她都忘得干干净净,相当于忘记高一的基础,直接升高二,课业对她来说挫败感更多,现在倒是让她重拾了些信心。      然而,李老师没骂成.人,心情有些郁闷,许依诺刚坐下,他忽然道:“你们俩谁没带卷子?”      许依诺听得心里一凉,紧张兮兮地咽了口口水,难道今天这个脸非丢不可么?      正在这时,就见骆刃慢悠悠地站起来:“我没带。”      回应他的是李老师一粉笔头:“果然是你!”骆刃却精准躲过,粉笔头正好砸中后桌男生,他“哎呦”一声,引起一阵哄笑。      “出息了你,还敢躲,武林高手啊你!”      骆刃自然没回应李老师的话,垂着头,单手插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行啊,挺屌。”李老师怒极反笑,“我看整个十二中就你最厉害,你都出了名了……你们以为书是给我李老师读的吗?你不是给我读,也不是给你爸妈读,你是为你自己读书!”      李老师越说越激动:“骆刃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不带卷子了!我看班级里也装不下你了,不想学就滚出去!”      许依诺万万没想到老师还真能把他赶出去,小小的愧疚井喷似的爆发出来,她还不至于让个小崽子替自己顶缸,然而许依诺刚要起身,就被骆刃的一巴掌按了回去。      他按的是许依诺的头,手掌离开的时候,一个巧妙的滚动,竟是顺手揉了一把。      许依诺耳根有些发红,这一次她确定不是被那小崽子气的,但是因为什么,又说不清。      骆刃听话地离开教室,甚至贴心地轻轻关上门,李老师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而且棉花不是普通的棉花,棉藏了针,反而扎了手,脾气没法出去,“大熊猫”更气了。      一过道之隔的孙心颖,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目送骆刃出了教室,又去看他空空如也的座位,心不在焉。      李老师一腔怒火正没处发泄,立即找到了目标。      “孙心颖!东张西望的看来你是会了,你起来说说,为什么第11题要选C?”      这回轮到孙心颖站着发呆,但她没有像许依诺一样扭转乾坤,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大熊猫”李老师终于抓.住机会,针对她桌子上的化妆品好好咆哮了一通。      最后以孙心颖站到最后一排罚站,并且通知班主任老何收尾,风水轮流转,听说还要惊动老何,刚刚还嘲笑许依诺的孙心颖,是真的吓哭了。      许依诺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一节课去,却开始心不在焉,没了骆刃这个天然屏障,更不敢擅自掏出“课外书”。      挨到下课,郭红豆一人顶五十只鸭子,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对许学霸的崇拜,间或diss一下自不量力的孙心颖,可许依诺被夸奖也提不起兴致,时不时往门口望一眼,却迟迟没有骆刃的影子。      郭红豆贼兮兮地问:“看什么,等你同桌?”      许依诺被说穿,莫名心虚:“其实是我没带卷子。”      “!”郭红豆捧脸,“我可能认识了个假骆刃,停!你别说了,我被苏到了。”      许依诺:……      骆刃是踩着上课铃回来的,许依诺偷瞄他神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好像上节课被当众赶出去的不是他,这等“没皮没脸”的行径,今天看来,居然有点帅。      许依诺真心实意小声道:“谢谢啊。”      不料骆刃道:“就用嘴谢啊?”许依诺愣了一秒,也很上道:“那你要什么?”预料中一杯奶茶,甚至一顿饭的答案并没有出现,骆刃似笑非笑,懒洋洋道:“把你手机借我看看。” 第 8 章   许依诺没跟上骆刃的思路,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迟缓地眨了眨眼睛,然而她的呆滞,被骆刃理解为默认,挺自然地伸手就拿,骆刃手长,动作也灵活,许依诺伸手阻拦晚了一步,操作便出现了误差,拇指碰到home键,反倒拿指纹解了锁。      许依诺:……!      许依诺:“你看我手机干什么?”她有点急,可关于“隐私”二字的说教,还没铺开,就听骆刃幽幽道:“这账本有问题啊。”      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话呼伦咽下去,许依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骆刃指尖上下滑动,他手指骨节分明,比例协调而修长,像是弹钢琴的手,却因为常打篮球而更有力量,在4.7英寸的电容屏上滑动,也自如灵活。      许依诺话已出口,就有些后悔地怀疑,骆刃一个高中学渣,怎么会看得懂账本,并且一语道破有问题?八成是蒙的吧。      但看他眉峰微蹙的认真模样,又直觉这人不会骗他,是有真本事,骆刃翻看了片刻,好看的指关节轻轻敲击屏幕:“这个Excel表格,应该是从ERP系统上直接导出来的,你看这里,我说他有问题,是成本率不对,不应该这么高。”      许依诺听天书似的一脸懵逼,但这些专业词汇都挺耳熟,似乎以前查到过,或者从那两本实体书上看过,此时听起来,便更觉得这小崽子说不定还挺靠谱。      “你每天就研究这个?”骆刃微微眯起眼睛,小小年纪,竟有些不怒自威的潜力,许依诺被问得心虚,含糊道:“家里的事,我想知道他有没有吃回扣之类的?”      “大部分都是食材,做账的人有没有吃回扣另当别论,他单从账本上也没做平。”骆刃笃定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为什么一眼就看出问题了?”许依诺自认已经研究了很久,账本似乎天衣无缝。而骆刃一个十七岁的小崽子,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实在可疑。      “家里做生意的,小时候长辈教过我。”这回轮到骆刃避重就轻。      即使家里做生意,也不至于让个十几岁的孩子学复杂的账目知识,又不是什么庞大的家族企业、商业帝国,再说松城哪里来的大富豪,而骆刃说得头头是道,不可能一点不懂,甚至很精通的样子,许依诺的疑惑更甚了。      “这个账本做得并不高明,仔细看肯定能找出问题,序时账簿和分类账簿应该有对不上的地方。”骆刃和许依诺公然在课堂上嘀嘀咕咕,竟也没人管,此时整个课堂都嗡嗡一片。      用班主任老何的话来说就是“菜市场似的乱糟糟”,但老何现在正拎着上节课惹“大熊猫”生气的孙心颖在办公室训话,没工夫回教室后门监视。      教物理的潘老师不愧为“脾气最好”的称号,课堂里嗡嗡嗡,他居然就在讲台上继续淡定讲课,仿佛入了无人之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节奏不急不缓,语调平稳清晰,一点也不生气,堪称“佛系教学”。      此时许依诺已经被骆刃说服,正犹豫要不要一口答应他的“交易”,就听一向好脾气的潘老师忽然提高了嗓门:“要不你回家拿个炒勺,上来给大伙儿炒个菜?”      全班都被吸引了目光,就见一个男生端着盒日清的经典海鲜杯面,用教室门口的饮水机接热水,那男生正是骆刃的“小弟”之一,叫贾喆,是个吊车尾的富二代,坐在最后一排。      也就是说他穿越了整个班级去接热水泡泡面。      一个微妙的停顿之后,整个班级都爆发出响亮的笑声,贾喆一点也不害怕,嬉皮笑脸地向老师敬了个礼,便端着泡好的杯面往最后一排走,期间还颇为骚气地冲骆刃挑了挑眉。      骆刃笑着回了句“傻.逼”,作为好哥儿们之间的友好招呼,贾喆心满意足地回了位置。      都说老实人一旦生气起来程度非同小可,许依诺以为老师难得发了飙,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一场血雨腥风,不由得紧张地坐直了身体,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暴风雨,老师居然重新拿起粉笔,不急不躁地继续讲课,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许依诺:……      倒是骆刃拿指头捅了捅许依诺裸.露在卷起的校服袖子之外的手臂,“怎么样啊?”      他声音懒洋洋的,可音色却透着股清新的阳光味道,颇有磁性,平添了三分靠谱,许依诺没再讨价还价:“成交。”      “说好了啊,”骆刃不放心似的,又重复一遍,“一个月的早餐,不许耍赖。”      许依诺在心里答复: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崽子耍赖。      嘴上却一本正经:“说话算话,不过你要真找对问题才行。”      “那拉钩。”骆刃也一本正经,仿佛在参加双边会谈的严肃表情,和幼儿园宝宝般的“拉钩”请求,违和感极强。      “……”许依诺,“好。”      骆刃的小指自然勾上许依诺的,“拉钩上吊,”他的手很大很暖,大约是常打篮球,指腹上生了一层薄茧,令整个手掌都存在感极强。      “一百年不许变。”      而许依诺的手很小很软,又细又白,大约是大病初愈,亦或是体寒,冰冰凉凉的,骆刃脑子里莫名蹦出“触手生凉的美玉”这样矫情的类比。      许依诺拉回自己的手,默默吐槽:还真是个小崽子,这么孩子气。      “小崽子”骆刃却是一本正经地拿出手机,老练道:“加个微信吧,把文件传给我。”许依诺“嗯”了一声,随口问:“要多久呢?”      骆刃也随口答:“三天之内。”      “这么快?”许依诺惊讶,她研究了那么久,也没什么眉目,他居然敢说一两天就能完成!      许依诺老老实实扫码加好友,发现对方的微信昵称坦坦荡荡,就是“骆刃”。      ……居然真有人拿真名当昵称。      而许依诺的微信昵称则是“囡囡”,这是原主的手机,她倒没注意自己的昵称,骆刃很会抓重点:“囡囡是你的乳名吗?”      许依诺只得点头。      骆刃声音里似乎带了笑意,重复一遍:“囡囡。”又补充一句:“挺可爱的啊。”      被这么个小崽子叫了乳名,又大言不惭地夸“可爱”,许依诺脸上有些挂不住,转移话题:“潘老师脾气也太好了吧。”骆刃心情不错,主动科普:“别看他这样,其实挺厉害的,据说曾经两年压中过高考理综大题。”      “这么厉害?”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也能决定学校或者专业,何况理综一道大题,难怪“顶配班”要配这么一位画风不统一的老师。      许依诺神色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骆刃眼睁睁看着同桌坐直小身板,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黑板,不再搭理自己,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骆刃张了张嘴,终究没再打扰“过河拆桥”的同桌,干脆掏出手机,趴在桌子上研究账本。      许依诺原本也没指望夸下海口的同桌真能两天之内兑现诺言,可第三天看到顶着黑眼圈的骆刃,还是吓了一跳:“你要cos李老师吗?”      李老师绰号大熊猫,但他的皮肤没有骆刃白,茶色眼镜没有骆刃的黑眼圈黑,略逊一筹。      骆刃倒是一下子听懂了许依诺的调侃,除了眼圈,脸也有点黑。      许依诺一脸无辜:“怎么?”      “……”骆刃:“你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把手机拍在桌面上,“以及,你的账本。” 作者有话要说: 骆刃:拉到小手了(*^▽^*) 骆刃:同桌每天都气我,但并没有顺毛啊,和文名不符,差评! 许依诺(摸头) 骆刃(突然兴奋):嗷呜~ 第 9 章   虽然对方信誓旦旦,但许依诺潜意识里并不相信他真能三天就看出问题,她曾经在网上查过,这样表面做平了的账本,如果没有任何辅助线索,至少要一整个审计组通力合作,耗时若干天,才能慢慢抽丝剥茧地查出猫腻。      许依诺严重怀疑骆刃是吹破了牛皮,想不出办法所以草草结案,是要把这事情囫囵揭过。      见许依诺没有要接的的意思,骆刃扯了扯她的呆毛:“你怎么总那么呆萌?明天记得带早餐,再加一杯奶茶。”      许依诺一边躲一边抚平刘海,这才狐疑接过手机,同款手机屏幕上是和她一样的wps软件,但并不是excel,而是word文字版,洋洋洒洒密密麻麻。      却在第一行醒目备注:有问题的地方原表格内已标黄,明天想吃鸡翅包饭,谢谢合作。      许依诺:……      许依诺没报太大希望,可等她粗粗过完一遍,一双杏眼慢慢瞪成圆溜溜的黑曜石,几乎要闪出崇拜的光。      “可以啊骆刃。”许依诺盯着屏幕,许久没听到回应,再一回头,便发现骆刃已经趴在桌子上,一秒入睡。      虽然还没来得及细看,但仅仅第一印象,就让许依诺觉得一个月的早餐,已经物超所值。      Word详详细细写了哪里有什么问题,并且细心加了注释。      不得不说,骆刃的注释相当详尽,而且深入浅出,有理有据,虽然夹杂着些专业词汇,但许依诺还是看得明白,这样一份“报告”,拿到任何一位不懂财务的普通人面前,都能清楚明白这个账本掺了多少水分。      文档篇幅不短,一直用骆刃的手机当然不合适,许依诺找到wps的“分享”选项,正要用微信发给自己,刚好手机中央跳出一条新信息。      差一点看了人家的隐私,点击发送的手生生止住,但骆刃开启了“预读”功能,许依诺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发件人以及内容。      孟瑾:大姨妈来了,我好难受。      这么亲密?还以为他们那一天就分手了,许依诺看向骆刃熟睡的后脑勺,心里打着叠翻起层层原谅色的表情包,她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绿帽子已经盖棺定论还真能选择原谅。      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是个干大事的孩子。许依诺沧桑地得出结论。      安心等孟瑾的微信提示自动消失,许依诺才将那份价值三十份鸡翅包饭的文档发给自己。      骆刃居然睡了一整天,期间被班主任老何吼起来一次之外,竟也躲过了大熊猫的咆哮,这还多亏了许依诺。      “大熊猫”大约就是那种毫无原则偏心好学生的老师,自从上一次许依诺在英语课上一鸣惊人,他便经常在课上多关照她,渐渐发现这位新转学生,无论是词汇量还是语法听力,都远远高于平均水平,现在对她的态度早已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不过许依诺还是有点害怕这位凶神恶煞的“大熊猫”,“大熊猫”李老师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心在学生心中扭转一下形象。      当许依诺声如蚊讷地解释她同桌身体不舒服时,他硬生生忍住没有发脾气,反而高声赞扬了许依诺这种关心他人的精神,弄得整个十五班都误会他今天是不是终于被曾经.痛骂过而怀恨在心的某个同学下了蛊。      骆刃托同桌的福,直到下午快放学才精神饱满地醒过来,而托骆刃的福,他的手机依旧维持在百分之九十三的饱满电量。      临放学前,许依诺终于抓.住机会道谢,同时也不吝表达出满满的欣赏,并表示明天的鸡翅包饭包在她身上,骆刃也抓.住机会嘚瑟:“一点小事举手之劳,几分钟的事儿。”      许依诺没戳穿他疑似通宵没睡的事实,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着人流涌.出了十五班的门,骆刃再次强调要奶茶不要豆浆,却见许依诺神情一顿,继而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对奶茶的提醒答应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干脆利落拉着郭红豆从人流中挤向楼梯口。      骆刃直觉许依诺刚刚的举动有些古怪,那个一闪而逝的眼神太复杂,像是掺杂了费解、敬佩,以及……同情?      许依诺和郭红豆两个女生个子小,又穿着统一的蓝色校服,眨眼间就淹没在放学的人群中,骆刃被勾上他肩膀的贾喆叫回了思绪,就见个非常“扎眼”的女生正对着他们。      说孟瑾“扎眼”,并不夸张,她身材高挑,并且化了妆,在普遍青涩的丫头们之中,的确出挑。      十二中除了冬天之外,一向强制要求穿校服,孟瑾穿了校服,却别出心裁地在蓝色底布上用荧光笔写着“M?L”,简直是人群中她最闪耀。      孟瑾站在门口,就吸引了不少目光,这些目光大多从她那里又折射回骆刃身上,一来一回颇为暧昧,只有骆刃这个当事人黑了脸。      不明真.相的贾喆笑嘻嘻地捅了捅骆刃,被吕泽阳提溜小鸡崽儿似的拽走了,贾喆嘴里还念念有词:“对对对,我不该打扰。”      吕泽阳在心里给这位猪队友默默点了根蜡烛,但还是选择对刃哥的感情细节守口如瓶。      十五班在走廊尽头,片刻的功夫,一层的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留出了大.片空间,孟瑾顶着精心准备的妆容,楚楚可怜:“骆刃,对不起。”      骆刃的脚步稍顿,孟瑾乘胜追击:“我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骆刃彻底停住脚步,可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透着耐心告罄的嗡鸣:“孟瑾,我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们分手了,你再纠缠不休……”剩下的话没说出口,可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孟瑾愣住,从头至尾,骆刃甚至都没正眼看她一秒,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女生,她们都统一化了妆,校服上也blingbling闪着荧光笔的痕迹,三人站在一起,仿佛某个品味古怪的少女组合。      “瑾瑾,他到底哪儿好,态度还这么差,我看除了长得帅一点,真不如崔嘉。”另外一个女生闻言,连忙猛使眼色。      “不许再提崔嘉。”孟瑾没了刚刚的我见犹怜,语气竟有些霸道。      “不过骆刃也真不知好歹,瑾瑾,你何必呢?”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骆刃家里不一般,贾喆说……”孟瑾话只说一半,吐出一口不甘心的浊气,强行换了话题:“刚刚和骆刃有说有笑的那个绿茶婊是谁?”      天近黄昏,草坪上亮起绿莹莹的射灯,骆刃随手将书包甩到肩上,空闲出的右手滑动手机,看到微信和短信app右上角几个红彤彤的数字,忽然手痒想消灭一批,他点开微信,果然看到孟瑾发来的“姨妈来了,我好难受。”      对话框里还陈列着他懒得删掉的、日期并不统一的“我错了”、“对不起”和“我想你”。      骆刃内心毫无波澜,直到看见名为“囡囡”的对话框,赫然与这一条因时间相近而位置毗邻时,一张面瘫脸才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作者有话要说: 鸡翅包饭包鸡翅包饭包鸡翅包饭…… 第 10 章   许依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趟打印店,学校附近最不缺打印店,可她打印的东西,不知道遇到熟人该怎么解释,另外许依诺也有些心急,等不及向父母揭发“家族企业”里的蛀虫。      无论是出于‘复仇’的私心,还是不想看到许宝林和杨凤芹被人欺骗——整理出来的数目庞大,早该超过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的忍受范围。      许依诺最终选了家离麦当劳很近的打印店,经过删减修改后的纸张还带着温度,她点了杯可乐,用记号笔在纸质版的‘证据’上勾勾画画。      可乐里细小的气泡不断炸裂,发出细碎声响,许依诺握笔的手很稳,像是在一笔一划地一点点讨回许依姗欠她的。      书包里多了厚厚一摞A4纸,看着却没什么区别——原本的作业和习题已经太多。      刚进门,阿姨就已经准备好晚饭,杨凤芹不大下厨,夫妻俩都忙于生意,可自从许依诺回到松城上学之后,许宝林和杨凤芹都尽量回家吃完饭,多陪陪失而复得的女儿。      “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晚,又轮到你值日吗?”许宝林皱眉看着埋头扒饭的女儿问,咕哝一句:“你们原来的实验中学都是请阿姨打扫的吧。”      “实验中学每天都跟军训似的,除了学习什么也不让干,我看是过犹不及。”杨凤芹夹了一筷子鳕鱼给许依诺,也有些心疼,话锋一转:“要不哪天再请王校长吃顿饭吧,顺便问问囡囡学习环境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就要月考了?”      听到“月考”二字,许依诺吃饭的动作一顿,原主成绩一直不错,可惜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只有排名和模糊的分数,公式定理等等太过细致复杂的知识,还要自己重新学。      想到这里,一筷子鳕鱼,便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居然这么快就要月考了吗?回到学校这段时间,她一直念念不忘“报仇”,课业上远没有全力以赴,许依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为了考试而发愁。      见女儿小.脸皱成一团,秀气的眉愁苦地揪在一起,小小年纪心事重重的,看着可怜巴巴。      杨凤芹的心又软了几分:“囡囡,考不好也没关系……”许宝林抢答:“你一学期没上课,跟不上也正常。”      为了保护女儿脆弱幼小的心脏,夫妻俩默契地咽下了“昏睡那么久,说不定会影响记忆力”的推测。      许依诺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庆幸,影响自己学习的事情,今晚就可以了结了。      “爸、妈。”许依诺默默扒完最后一口饭,忽然正色道,“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什么事儿这么严肃?”杨凤芹差点以为女儿要坦白早恋,神经不由得绷紧,一脸戒备,惹得许宝林也坐直身子,等许依诺的下文。      阿姨不打扰他们谈话,很有眼色地去厨房忙碌,许依诺在父母的瞪视下,也忍不住紧张,她在心里飞速复习了一遍演练好的说辞,从书包里掏出那一沓A4纸,递给严阵以待的两口子。      短暂的沉默中,杨凤芹已经脑补出那个带坏自家女儿的坏小子长得如何歪瓜裂枣,自己应该怎样棒打鸳鸯,却没等到“坦白”,只看到一沓花花绿绿的纸,崭新的纸张,记号笔荧光闪闪,还带着油墨的香味,两夫妻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什么。      迅速浏览完,杨凤芹的脸色率先变了,许宝林却是抬起头,审视着女儿,眼神说不上愤怒,只是有些锐利:“你从哪儿弄的?”      许依诺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宝林这样看自己,不过这在情理之中,亦在意料之中,她定了定心神,镇定道:“是姗姗姐U盘里的。”      许依诺两辈子都是老实孩子,从小到大撒过的谎,一只手数得过来,却也知道,说谎不能加太多细节,既然是假的,便说多错多,也不能含糊,态度必须笃定。      “电子版,”许依诺不紧不慢,“我没注意一起拷出来了,可是我同桌说这账本有问题。”      她半真半假,话说得偷工减料,关于骆刃的部分倒是多提了几句,“他和我打赌,他真能找出来,就是赢了,输的人要给对方带一个月早餐。”      “所以,”她严肃地得出结论,“我能不能多要点零花钱?”      杨凤芹:……      许宝林:……      杨凤芹:“你有没有告诉他这账本是哪里的?”许宝林:“他一个高中生怎么会做假账?不对,怎么会识别假账?”      许依诺对杨凤芹的问题立即做出回答,坚定表示没有,倒是关于骆刃,只能真诚地摇摇头。      她自己也想知道骆刃一个高中小崽子为什么技能点点亮得如此诡异,杨凤芹和许宝林又问了许依诺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又恰逢阿姨从厨房出来,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两人便放她回书房写作业了。      许依诺知道他们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关上房门之后,还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有种大考过后的轻松感觉。      不过她还有真正的考试需要准备,许依诺拿出课本,先把数学练习册摊在桌面上,和练习册对视两分钟之后,觉得心理建设还没做够,她摸出手机,指纹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微信上,和骆刃仅有的几条消息记录,已经被她删除。      许依诺不会操作性很强的游戏,但挨不住郭红豆的吐血推荐,下载了个十一区的游戏,叫“旅行的呱呱”,她退出微信,打开游戏app,看看呱儿子回来了没有,只见一只憨态可掬的绿青蛙,正坐捧着书认真阅读。      而它绿油油的脑袋上,忽然冒出个对话框。      骆刃:喂      许依诺:……      许依诺觉得她不能再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了,否则以后看见绿色就会想起骆刃……      不知道是不是对明早的食材有了新的构想,许依诺不想翻书,便等着骆刃的下文,下定决心对方说完话,就开始写作业。      可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却迟迟没有信息发过来,许依诺瞪了足足两分钟,终于放弃,可能他脸砸在触摸屏上了吧。      骆刃在对话框里输入“你有没有看到孟瑾的微信”,删掉,再输入“其实孟瑾和我已经分手”,再删掉,“放学的时候你笑什么。”也不好,又删掉。      骆刃反反复复几次,终于放弃,随意将手机扔到一边,长.腿交叠在一起,鞋也没脱,就那么半躺在大床.上,这幢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限制他不许穿鞋上床,反而生出些孤独。      今晚是满月,他干脆关了灯,月光舔过窗帘,柔柔落在他的脸上,将骆刃高.挺的鼻梁镀出一片阴影,衬得眼睛更深邃。      骆刃睫毛颤了颤,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这样紧张?”      许依诺没等来骆刃的微信,倒是等来了许宝林的告诫:“账本的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了。”许依诺乖巧应了,心却是微微沉了些许。      许宝林是个护短的人,她没指望能一次成功,这一晚,许依诺作业写到很晚才睡,可路过杨凤芹卧室时,还是能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第 11 章   许依姗一家是徐宝林的亲戚,却和杨凤琴没有血缘关系,据说日升酒店当初能拿到二十年的租赁权,还是靠杨凤芹拉到的关系,日升酒店也是她的心血,每一分钱都有她的功劳,“贪污”的证据送到眼前,她自然要发火。      许依诺不敢站在父母门前听太久,只听到些类似“一定敲打他们”“不会再二再三”的只言片语,她回到房间,尘埃落定的不真实感渐渐消失,      许依诺抱起横亘在床头的巨大布偶熊,将头埋进去,缓缓地舒出一口气。她现在只有十七岁,还没成年,很多事情不能做,人生也才开始,因此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她告诉自己,这不是最终的冲锋,但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头。      如果说拔.出毒瘤是个抽丝剥茧的过程,那么她算是替杨凤芹当着许宝林的面指出了症结所在,她相信这部账本只是冰山一角,许依姗家既然敢在一笔钱上贪这么多,又把账目做得漂亮,轻车熟路,自然有更多把柄,何况人一旦吃到不劳而获的甜头,也不会轻易改邪归正。      剩下的事情,交给杨凤芹就好了。      她只需要等待,她现在只有十七岁,有的是时间。      月考前,许依诺的生活相当规律,早上给骆刃带早餐,晚上和郭红豆手拉手一起走,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并且毫不留恋地摒弃了课上看手机的坏习惯,如临大敌地专心备战月考。      许依诺很担心自己考不好,她想改变命运,不再依靠男人,想做医生,就必须考取更好的医科大学。      许依诺觉得自己精神绷得有些紧,多亏郭红豆每天给她讲八卦,新鲜不重样,从某某某好像是化了妆,硬说自己皮肤好,到谁谁谁收到了情书结果被老师截胡,再到学校的游泳馆终于开始启用,据说以后都在那里上体育课……种类繁多,不一而足。      天然无公害的弱碱性校园八卦,令许依诺稍微放松了精神,但也不是所有八卦都有积极的功效,比如关于自己的:      郭红豆神神神秘秘问许依诺:“你是不是暗恋骆刃?”      许依诺差点一口奶茶呛死:“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她哪有闲心喜欢高中小崽子?能得出这样离谱的结论,脑回路得多清奇!      郭红豆一本正经:“都在传呀,因为你每天给他带早餐,全校都知道了。”      “……带个早餐为什么全校都知道?!”许依诺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早餐是我打赌输给他的,只带一个月。”      许依诺的惊讶毫无破绽,郭红豆舒出一口气:“那就好!”      许依诺:“……你干嘛这么紧张?”      郭红豆认真道:“千万别被骆刃的美色迷惑,除了长得帅身材好、篮球打得好、脑袋聪明,也没有特别大的优点。”      许依诺很想提醒郭红豆先收一收她的星星眼,就听对方话锋一转,果然等来了“但是”,“但是,骆刃对女生从来不上心,当他的女朋友除了满足虚荣心,其实挺惨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许依诺戳了戳郭红豆卡在校服领子上的小粉球球,她虽然话多,可一向内容充实不重复,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活体八卦小喇叭,若是平时,早就挑重点讲出来,现在怎么听怎么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听说孟瑾要找你的麻烦。”郭红豆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看着许依诺,像是生怕吓到对方,急忙补充,“其实你不用怕,反正你也不是真的暗恋骆刃,而且她可能就是那么一说,暗恋骆刃的人多了,她想报复也报复不过来。”      许依诺:……      现在的孩子,连女生也那么中二的么?      郭红豆越和许依诺接触,越觉得她是个又软又糯的萌妹子,理所当然认为对方胆子必然很小,生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出言提醒,反而吓到了对方,一连几天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许依诺却根本没放在心上,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月考越来越近,连骆刃上课睡觉的时间都跟着减少,连带着许依诺也愈发紧张。      月考当天,是按学号分配考场,不在本班教室,可骆刃居然一大早就等在许依诺的考场门外,懒洋洋靠在窗台上,单手插兜,晨曦洒在短碎发上,身高腿长,养眼又显眼,惹来不少目光。      然而,许依诺满脑子都是正交分解与矢量合成,低着头念念有词,根本没发现等着投喂的骆刃,猝不及防被对方拽住时,吓了一跳,原本就偏圆的杏眼瞪得更加圆溜溜。      骆刃笑得有点痞,拽了一把许依诺的呆毛:“我的早饭呢?”      许依诺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高大的骆刃居高临下的注视,告诫自己不要和小屁孩计较,遂低下头翻书包,只露一个翘着马尾辫的后脑勺,好在她早有准备。      今天时间来不及,买的是KFC的猪柳蛋汉堡,配一杯咖啡,骆刃接过去,似乎不大满意,“明天还要鸡翅包饭配珍珠奶茶。”      许依诺在心里吐槽:大考试的居然也跟过来,要求还挺多。      她在心里翻个白眼,可吐槽从嘴巴里绕一圈就变成:“如果碰不到我,你是不是就不吃了?”      骆刃居然挺认真地点了点头:“你没给我带早饭的时候,我早上一直饿着的。”      “啊?”许依诺有些不可置信,“你.妈不给你准备早饭的吗?”      上一世许依诺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常常强调早饭必须要摄入足量的碳水化合物,现在杨凤芹更是每天盯着她喝一杯牛奶才让出门,怎么会有父母不给孩子准备早饭?      骆刃颇为嫌弃地撕开包装纸,但还是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我没有妈,一个人住。”      他专心嚼汉堡,看不到微低着头的同桌是什么表情,并不知道许依诺瞬间脑补了一场无父无母叛逆少年怎样养成的大戏,甚至为了和班里其他人一样光鲜,省下吃早饭的钱……想到上一世自己的孤苦,不由得升起些同病相怜之感,许依诺的心顷刻间软成了水。      不过骆刃不吃早饭主要是因为起不来,而一个人住在松城两百平的大房子里,显然和“可怜”二字差得还远。      早餐汉堡对于常打篮球的男生来说,其实比较袖珍,骆刃几口便解决了汉堡,把纸质包装袋扔进最近的垃圾桶,此时铃声响起,骆刃转回来,揉了一把许依诺的脑袋:“考试加油。”      他揉她脑袋的动作轻而快,动作潇洒痞气却带了点一触即离的小心翼翼,尽量显得自然不刻意,但还是做好了被许依诺瞪一眼的准备,不过,骆刃没等到白眼,却等来一句:“不用一个月了,以后你的早餐也交给我吧。”      说罢,许依诺踏着铃声,小快步进了考场,留下骆刃端着咖啡愣在门口,纸杯烫烫暖暖的。      许依诺觉得自己可能是母爱泛滥了,但她没时间思考刚刚是不是太冲动——雪白的试卷从前往后浪花似的传了过来。 第 12 章   许依诺是理科班,为了适应高考节奏,也分为两天时间考试,但理化生还是分开考,据说到高三才是模拟理综试卷。      许依诺只觉得考得头昏脑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总算松了口气,走出考场时,很不想听周围讨论答案的声音——越听越觉得完美避开了大部分正确答案——她有些沮丧。      好在许依诺没有热衷考试后没完没了对答案的学霸朋友,月考成绩出来之前,大家的关注点很快被一则消息吸引。      “因为校游泳馆修缮完毕,从本周开始投入使用,每两节体育课,可以去一次泳泳馆,和室内馆不冲突,自行准备泳衣、鼻夹耳塞……”班主任老何说得漫不经心,好像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同学们却都兴奋起来,窃窃私语连成一片。      “听说已经有班级去上过课了,还有冲浪池呢!”“那这周三是不是就能去了?”“好像是两个班一起上啊。”“我听说还有女生穿比基尼呢!”      “牛逼啊红豆……”对许依诺来说,还要数前桌吕泽阳的声音最清楚。      一向八卦的郭红豆倒是少有的稳重,并不搭理同桌,只微微侧过身来,冲许依诺扬了扬下巴,眼角眉梢写满了嘚瑟,那眼神许依诺读得懂:这些过时的消息啊~啧啧,是不是跟我上星期告诉你的一样?      不过这眼神交流很快被老何一嗓子喝断:“都交头接耳的干什么!去游个泳那么兴奋啊?平时上课怎么没见你们这么认真听讲?就说你呢吕泽阳,是你说还是我说,你说你上来说。”      乱七八糟的讨论声,被老何一刀斩断,只剩下她的咆哮:      “是不是这次月考都考得挺好啊?我等着你们月考成绩出来,看看能考什么样!这次月考要开家长会的啊。”      底下立即一片哀嚎,只有许依诺听到“家长会”三个字偷偷瞄了一眼同桌,她眼神一触即离,骆刃感受到再回看时,只能见到对方白.皙的侧脸,和一根翘.起来的呆毛。      不过,游泳课比考试成绩和家长会先一步到来,对于十五班学生来说,简直不能更幸福。      刚放学,郭红豆便拉着许依诺去商场,因为泳衣自备,也因为刚刚月考结束,许依诺决定放松一天,给杨凤芹打电话报备,杨凤芹也挺痛快,给的回复是一笔五百块的微信转账。      在郭红豆一脸羡慕中,两人抵达了最近的商场。松城是个二线城市,商业中心在城北,而十二中在城南,恰巧城南最大的商场离十二中只有一地铁站的距离,并且出地铁直达商场内部,不能再方便。      而卖泳衣的牌子都集中在四层,两人抵达之后,有种还没离开学校的错觉——满眼的十二中校服。      自然不乏熟人,单十五班的,就见到好几个,许依诺大老远就听到孙心颖的高谈阔论。      最受欢迎的是几家走少女风可爱路线的牌子,这些品牌大多本身就是内衣店,五彩缤纷的泳衣和内衣混在一起卖,样式五花八门,有花瓣样的比基尼、分体小短裙、露背半连体,也有小礼服样式的全连体,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女学生。      而不远处中规中矩的正规连体运动游泳衣则门可罗雀,店主急得直叹气,不过很快一波男生光临,男生们买东西很快,拿了泳裤,付钱,结束。      很多人根本不试穿,远没有女生这边热闹,倒是很多男生买了泳裤不急着走,聚在对面,或起哄、或围观,十七八岁的男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连暧昧也能糅杂进天真和欣赏,玩笑只要没过惹人讨厌的边界线,非但不会引起女生们的反感,反而逗得一些小姑娘笑骂娇嗔。      当然,前提是男生堆里得有个帅哥撑场面,骆刃和贾喆两人最高大,但论颜值,骆刃则一枝独秀,吕泽阳把“不肯走”表现得最为明显,见到骆刃没有反对,更加放飞自己,隔着衣架建议郭红豆:“你这样前平后板的就别在那边凑热闹了,来咱们哥们儿都在这家买的。”      气得郭红豆抛下许依诺,追着吕泽阳打。      这对同桌怕是八字不合,在学校天天斗嘴,出了学校不斗嘴,直接动手了。许依诺不担心郭红豆那点力气能把吕泽阳打残,干脆开始挑泳衣。      本来想放松一天,可惜这里人比学校还多,许依诺放弃了逛街,打算随便挑一件差不多的泳衣付钱走人,其中一件天蓝色连体小泳衣,设计简单,剪裁可爱,没有太多复杂的荷叶边、蝴蝶结,比起这个牌子其他小礼服似的泳衣,看着更像泳衣。      就是它了。      许依诺一眼看中,摘下架子上仅剩的展示品,刚好是自己的号码,看着排队的更衣室却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付钱走人。      正犹豫间,一阵香风扑过来:“不许买这个!”      许依诺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原来是孙心颖,这姑娘从自己第一天转学,就一直看她不顺眼,许依诺相当无语。      “是我先看中的。”孙心颖一脸理所当然,一把抢过另一女生手里的同款泳衣,眼睛却看着许依诺,“你不能跟我撞衫。”      撞衫倒是个问题,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许依诺环顾四周,发现女生数量远比泳衣种类多,撞衫大约是不可避免的,不过她没有耐心和小丫头争论,被孙心颖一喊,本来就密集的人群,密度更大了。      似乎对面的男生也被吸引过来看热闹,许依诺并不想成为八卦中心,决定赶在事情没有发酵之前,赶快抽身,可抽身不意味着妥协,她被对方身上的廉价香水味呛得够呛,灵机一动,颇为真诚地指了指价签:“这款不打折。”      而后在孙心颖怔愣的目光下,转身付款走人,一气呵成。 第 13 章   许依诺痛快付钱,店员对她明显比其他只试不买的女生更热情,仔细包装好一个粉.嫩的小袋子,双手奉上,见到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孙心颖,贴心地问她要不要也买一件,本季新款,限量发售,这么多同学,不抓紧可能就买不到了。      在店员的推荐下,孙心颖明显噎住了,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们把她刚刚的霸道都看在眼里,此时发出一阵不大友善的笑声,憋得她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许依诺没什么胜利者的感觉,她只觉得这里人多得跟春运似的,待久了呼吸间都是呛人的汗味儿。      于是一边给郭红豆打电话一边往外走,奈何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郭红豆可能是被吕泽阳拐走了,你别管她了。”      许依诺闻言回头,不知骆刃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见对方手上还拎着个纸袋子,也是对面那家运动品牌的泳裤,骆刃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全是赞许:“没想到,挺厉害啊。”      许依诺被夸奖了,却只是盯着对方手上的纸袋子,那个牌子对于学生来说并不便宜,可十五班的男生们大多家境不错,大家一起行动,或许只是顺手跳了那家店,但对于无父无母的小孩来说,没准是一笔大开销呢。      “干嘛这么看着我?”骆刃有点不解,许依诺最近时不时就用感情过于充沛的目光注视他,那感觉太慈爱,让骆刃有种她下一秒就会全身发光、羽化登仙的错觉。      “没什么。”许依诺飞快摇头,连带着呆毛一阵飞速轻.颤,“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骆刃手痒,把许依诺翘.起的呆毛一指头弹了回去,“鸡翅包饭。”      “……不腻么?”许依诺捂住额头,对同桌单一的饮食审美不敢苟同。      骆刃对许依诺恢复正常语气非常满意,笃定道:“不腻,还要一杯奶茶。”      许依诺进了地铁站,发现骆刃还跟着她,奇道:“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她记得骆刃上一次送自己回家时,在“自由平等法治……”的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提过一嘴,他家似乎离学校不近。      “不是,”骆刃也不否认,理所当然道:“不能白吃你的早饭,当然要送你回家。”说着话,人就已经过了闸机,还冲许依诺挑了挑眉毛:“快点,要赶上晚高峰了。”      说“要赶上”其实并不准确,几分钟的功夫,许依诺身后就已经排起了长队,挨着她的大姐不耐烦地催促“小同学,你走不走啊?”      许依诺连忙道歉,刷卡进站,她已经有许多年没坐过地铁了,松城虽然是个二线城市,人口比不上北上广,但地铁线运载能力和本市人口配套——异常拥挤。      晚高峰时,依旧是人挤人,许依诺的小身板自然不是这些惯于挤地铁的上班族们的对手,刚进车厢就被撞得晕同转向,她紧紧抱着书包,护住新买的泳衣——有种一松手,连体能被扯成比基尼的强烈预感。      正值初夏,车厢里的味道发了酵,许依诺觉得用不着到站,自己就能被挤成一条扁扁的咸鱼,然而,眼前的空间忽然宽敞起来,她抬起头,发现鼻端那股馊味也被名为骆刃的人肉结界挡住,他两手扶住许依诺身后的铁皮车厢,高高大大地将人围了起来。      这、这是传说中的壁咚吗?      许依诺觉得自己如果真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学生,必定得脸红心跳,这小崽子也太会撩了吧!      “你很热吗,耳朵都红了。”      耳边传来骆刃痞里痞气的声音,许依诺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且发誓再也不立flag。      “热。”许依诺听见自己说。      终于熬到下地铁,骆刃仍旧跟着自己,美其名曰“送佛送到西”,自己不能白吃那么多鸡翅包饭。      初夏的夜,晚风习习,是北方小城最舒服的时节,许依诺不听话的呆毛时不时起立敬礼,影子被街灯拉得瘦瘦长长,两人并排踩着影子,骆刃忽有所感,给自己找到理由:“你这病恹恹的小身板,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就算没有鸡翅包饭,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不知道直男是不是天生不会说话,车厢里那一点旖旎的错觉,现在已经被这句“病恹恹的小身板”击得灰飞烟灭,许依诺用尽毕生涵养和打不过骆刃的自知之明,才把那句“傻大个”咽下去。      不过,骆刃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那句“病恹恹的小身板”评价得有多离谱。      周三上午过得异常漫长而兴奋,十五班的学生们下课时间讨论的话题统一的都是“游泳课”,而女生们的话题则更具体——“泳衣”。      孙心颖不知从哪儿凑到的零花钱,居然也买了那件天蓝色小连体,故意大声炫耀了三节课,炫耀得郭红豆直翻白眼,她凑近许依诺,低声问:“你买的什么号?我觉得她比你胖。”      许依诺:“……”      郭红豆:“诺诺,你答应我一定要碾压她!看她多嚣张!”      “诺诺”这个昵称你是什么时候起的?      许依诺:“……其实那件衣服不大好穿。”      有些衣服挂着好看,但穿起来又是另一回事,许依诺自己也有点后悔买的冲动,那件天蓝色小连体,看着仙气十足,剪裁虽然简单,又有些小性.感,但是非常挑身材,很容易放大自身缺陷,因为遮住肚子的部分布料皱皱的颇为立体,即使小腹平坦,一不小心也能穿成个大肚蝈蝈。      转眼到了下午,千呼万唤的游泳课终于开始,正如传闻所说,游泳课是两个班级一起,单数配单数,十五班和十七班安排在一组。      听说这个消息,最兴奋的还要数男生们,听说十七班可是年级有名的“美女班”,许依诺对于美女,其实也有几分欣赏的兴致,然而“美女团”的脸看不清楚,倒先看到她们blingbling的校服,简直是“我最闪耀N人组”。      仔细一看,居然还是熟人,为首的就是孟瑾,孟瑾也在寻找许依诺,两个女生四目相对之时,许依诺脊背蓦地一凉,升起一种对方可能要搞幺蛾子的不祥预感。 第 14 章   许依诺忽然记起郭红豆提醒自己“孟瑾要找你麻烦”的话,不过她也想不出孟瑾能搞出什么花样。      新建成的游泳馆非常大,除了五十米的标准池,还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戏水冲浪池,以及迷你温泉和水枪、旋转水桶组成的游戏区,许依诺对中二少女没什么想法,大不了离她远一点,这么大的场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大家都没想到游泳馆建得如此“豪华”,跃跃欲试和兴奋的情绪酝酿弥漫,直到看到体育老师熟悉的脸,才终于有所收敛。      说好的肌肉帅哥教练呢?      中年发福的体育老师脆弱的心灵受到暴击,委屈咆哮:“你们那是什么眼神!都给我换衣服去!男更衣室在左边,女生的在右边,换好泳衣在这里集合!”      大伙儿早就等着这一刻,老师一声令下,同学们都鱼贯而入,更衣室不小,许依诺按着号码牌找到自己的柜子,正准备换衣服,却被十五班一个女生叫住,说老师找,女生叫做卓彤,平时和许依诺没什么交集,传了话便匆匆离开了。      许依诺有些疑惑,但出更衣室也就几步距离,来回顶多两分钟,不过人来人往拿着东西不方便,便将泳衣、洗护用品、耳塞鼻夹等等鸡零狗碎的装备放在长椅上,匆匆走出去。      可出了更衣室的大门,哪里有什么老师?      许依诺觉得不对劲儿,又转身回去,手机一直随身带着,留在椅子上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她倒不担心被人拿走,却仍升起种不踏实的预感。      不得不说,墨菲定律太灵验,许依诺回到自己的柜子前,发现东西非但一样没少,还多了一件。      她的柜子刚好在拐角处,与大部队隔开,周围空无一人,不到两分钟的功夫,装泳衣的粉色小背包被翻开,里边的天蓝色泳衣成了碎布,多的东西正是一把剪刀。      刚刚卓彤的举动,不言而喻,而剪刀留在这儿,应该是因为自己回来得太快,对方来不及拿走。      许依诺气得想骂脏话,可更多的是无奈,对经历过生死的她来说,这点事情不算什么,充其量是小女孩之间的恶作剧,但其中的恶毒却无法忽视,她不在乎一件泳衣,一节游泳课,但若被人认为好欺负,认准了她,剩下的高中时光都不好过。      许依诺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嫌疑人,可能是孟瑾,也可能是孙心颖,总之卓彤必定知道,找到“真凶”不难,现在当务之急是去上课。      本来许依诺对游泳课并没有那么多期待,但现在知道有人千方百计给她使绊子,她反而非要上课不可。      许依诺拿起泳衣端详,看得出来,那人剪得粗暴又匆忙,大部分“伤口”都集中在中段,bra和三角裤的部分完好无损,许依诺福至心灵,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诺诺!你怎么还没换好,老师已经催了。”许依诺循声望去,看到换好了泳衣的郭红豆,郭红豆的身材和吕泽阳估计的差不多,标准的“前平后板”,没发育的豆芽菜似的,但胜在脸长得端正秀气,穿着小礼服样式的泳衣,平添几分可爱。      “啊!”郭红豆看清许依诺手里那件价格不菲的泳衣,声音高了几个调门,“怎么弄的?”      许依诺没时间和她解释,只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郭红豆何等聪明,几乎立刻明白了,在她怒气冲冲的同仇敌忾中,许依诺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改良了泳衣。      这件本来就是露背装,只有前面一部分遮住了肚子,大约是为了遮住腹部赘肉,可许依诺身材纤瘦,腰细得盈盈一握,穿上“DIY”版的比基尼,惊讶得郭红豆都禁了声。      可这里没有全身镜,许依诺心里还是没底,只能求助好友:“奇怪吗?”      郭红豆把头摇成拨浪鼓,堪堪定住后,只评价了两个字:“性.感。”      只要不奇怪就好,至于性.感……许依诺觉得郭红豆年纪太小,可能分不清什么叫布料少,什么叫性.感。      然而,纵使争分夺秒,两人从更衣室奔出去的时候,依旧迟到了。不远处的集合点,任由体育老师强调纪律,队伍仍旧不整齐,两个班的男生都往一个方向看,“性.感”、“校花”、“美女”之类的词零星飘过来。      两人不由得也顺着男生们看的方向望过去,一眼便认出了“校花”是哪一位。原来“我最闪耀”少女组合,摇身一变成了“比基尼”组合,最惹眼的还是身高腿长的孟瑾。      她的着装最大胆,薄薄的布片,细细的带子,稚.嫩的双.峰若隐若现,郭红豆骂了句“真骚,游泳还化妆,不怕糊一脸么。”      惹得许依诺额角跳了跳,这丫头的朋友滤镜是不是太厚了,明明自己也是比基尼,到她这里就是“性.感”。      “哦豁!这美女谁啊?”不知是十七班哪个男生忽然叫了一嗓子,两个班几十双眼睛齐齐从孟瑾那边移开,看向更衣室门口。      而原本就迟到了的许依诺顿时更心虚,急忙拉着郭红豆小快步往队伍里跑,郭红豆看着不远处气得脸色发白的孙心颖,却难掩得意:“我们十五班的!”      这一嗓子又引来一阵起哄,“从前怎么没注意过十五班还有这样的美女?”“身材真好啊!”“腰好细啊。”“胸也不小啊。”“她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认识啊。”甚至不知是谁带头吹了声口哨。      许依诺正担心郭红豆这货又爆出自己的名字,就听队伍里爆起一声“都他妈闭嘴!”这一嗓子比体育老师管用得多,闹哄哄的馆内立即鸦雀无声,许依诺一抬头,目光就隔着人群准确抓.住了骆刃的臭脸。 第 15 章   不管怎么说,这一嗓子算是替她解了围,许依诺暗暗松口气,有惊无险地成功归队。      只是总觉得或多或少还有目光黏在她身上,两只胳膊下意识捂住本该遮挡在布料下的小腹——她穿比基尼的经验实在有限,被目光洗礼,整个人都有些拘谨。      标准池最浅的地方也有一米五,体育老师将教学地点选在了更安全的冲浪池,不开人造浪的时候,冲浪池最浅水位只到脚踝,两个班的同学围成一圈,听老师讲溺水如何自救、蛙泳手基本动作,便四散开自由练习。      老师有心让学生们享受新游泳馆的娱乐福利,也乐得偷懒休息,没一会儿便躲到一旁和救生员聊天去了,学生们心领神会,全部恣意放飞了自我,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水。      男生们看美女,女生们凑在一起,也免不了讨论男生,冲浪池正中间、水位到腰附近的位置聊天、练习两不误,因此最受欢迎,郭红豆拉着许依诺挤在一群女生中间,入耳最多的便是“骆刃好帅”、“身材真好啊啊啊啊”……      不得不说,骆刃的确是“脱衣有肉”,四肢修长匀称,不单单肌肉饱满线条漂亮,连泳裤遮挡包裹住的地方,也非常……饱满。      许依诺慌忙移开视线,勒令自己快住脑,骆刃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啊!居然认为一个小崽子性.感……      ‘这种想法很危险啊,’她告诫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许依诺目光逡巡,却没找到卓彤,不知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所以躲起来,许依诺虽然水性一般,可基本的蛙泳没什么问题,她和郭红豆耳语一句,便双脚轻轻一蹬,鱼儿似的划过水面,出了冲浪池。      只剩下嬉水区和标准池,卓彤既然故意躲着人,应该不会扎堆,许依诺决定先排查人最少的标准池,她皮肤很白,被天蓝色的比基尼一衬,肤色就更剔透白.嫩,她虽瘦,可瘦而不寡,该有的地方毫不含糊,身材玲珑。      没想到这病恹恹的小丫头,居然这么水灵。有那么一瞬间,骆刃看直了眼睛。      不止骆刃,许依诺湿漉漉地上岸之后,场馆内大部分男生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去,骆刃感受到这些和自己殊途同归的目光之后,很快又炸了毛,眼睛狠狠扫向周围,可惜目标太多,一时不知该先攻击哪个,于是没头没脑地给了离自己最近的男生脑袋一巴掌。      男生平白挨了打,转身怒目而视,却发现施暴者是骆刃,当即怂了,悻悻地挪开好几步,只想离心情不好的刃哥远一点。      同样不爽的还有孟瑾,她自恃漂亮,一向被男生捧着,习惯了做焦点,却被许依诺抢了风头,尤其是骆刃从头到尾也没看她一眼,孟瑾的不爽几乎化作实质,骂了句“真骚”。      孙心颖不知什么时候和孟瑾混在了一起,附和一句:“不要脸,那泳衣……”还没等她说完,孟瑾便不耐烦地迁怒:“可别提泳衣了,同样的泳衣,你穿着就跟大肚蝈蝈似的,你能不能减减肥?”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除了“比基尼”少女组之外,还有几个男生跟着凑趣——孟瑾的话虽然难听,可太贴切了,孙心颖本就微胖的小腹,被泳衣衬得看起来像个孕妇。      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到底只是个普通小姑娘,没有孟瑾那种“大姐大”的厉害劲儿,难堪又窘迫地跑开了。      许依诺刚走到标准池边沿,便被骆刃拦住,“你们昨天抢着要买的就是这件泳衣啊?不好看,下次别穿了。”      他口是心非,可那么多男生盯着许依诺看时,他的不爽便排山倒海地涌.出来。      许依诺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想起刚上课时,骆刃那声“闭嘴”帮她解了围,还是真诚道谢:“之前谢谢你了。”      骆刃心里的不爽,被这句“谢谢”轻轻巧巧地噎回去,在嘴巴里转个圈,就化成个上扬的浅笑,他轻咳一声,下意识找补:“其实同样的泳衣,你穿还是比孙心颖好看,主要是衣服的问题。”      许依诺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我的泳衣和孙心颖的一样?”      “啊……”这回轮到骆刃摸不着头脑,“不是她自己说的吗?”      孙心颖因为这件泳衣,已经宣扬了一上午,一过道之隔的骆刃不知道也难,但……      “你看到她了吗,真觉得一样吗?”许依诺终究没忍住追问,难掩震惊。      “看、看到了啊,一样啊。”骆刃被许依诺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吓了一跳,小学生似的老老实实回答,属于“刃哥”的霸气,被自家同桌看弱智似的眼神瞪得荡然无存,回答完毕,想等下文,却只等来一句含糊不清的“直男都是瞎子吗”。      一件连体一件比基尼,他居然完全看不出来。      骆刃再一次炸了毛。      “你说我是什么?”骆刃习惯性去扯许依诺的呆毛,许依诺也习惯性躲,两人却都忘了现在是在游泳馆里。      新建成的游泳馆软件还不完善,防滑垫并没有百分之百覆盖,许依诺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骆刃眼疾手快,长臂一捞,便将人圈在怀里,这姿势也可以说是将人面对面抱住。      骆刃只觉得胸口一阵柔软,肉贴着肉,细嫩滑腻的触感,直击大脑皮层,五感只剩下听觉和触觉,骆刃听着那团柔软处传来的隆隆心跳,竟一时忘了松开手。      听到许依诺又急又细的“放手”,才僵硬地稍微挪了挪胳膊,怀里的人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地钻了出去,再看,发现许依诺脸已经红透,不知气的还是羞的。      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许依诺立即对骆刃怒目而视,色厉内荏地用眼神催促这小崽子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可骆刃微微低下头,挺认真地评价:“哎,真软。”      许依诺的脸更红了。      在“刃哥牛逼”的起哄声中,许依诺不再犹豫,一脚狠狠跺在骆刃脚背上。这一脚跺回了骆刃的真我,他“嘶”一声,嘴角却在上扬,声音居然有点痞:“脚也挺软。”      许依诺的怒气达到峰值,觉得自己急需一场撕逼,正在这时,“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卓彤正撞上了枪口,许依诺大踏步冲过去:“卓彤,我有话问你!” 作者有话要说: 骆刃(深情):囡囡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起床。 许依诺(惊恐):不行不行,你还没成年!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第 16 章   卓彤吓了一跳,看着许依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似乎刚从水里钻出来,带着泳帽,露出的几缕头发贴着额头滴着水,一张平淡的脸没什么血色,像是吓坏了。      许依诺的怒气正没处发泄,根本没控制音量,显得气势汹汹:“我的泳衣是怎么回事?是谁剪坏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凑过来,但又不敢离得太近,像是担心骆刃会压到他们隐形的八卦小天线,窃窃私语倒是跟着响起来。      “对啊,许依诺和孙新颖的泳衣不是一样的吗?怎么一个连体一个比基尼。”“好像真是被剪刀剪过的啊,还有毛边儿呢。”“是卓彤剪的?不会啊,她不像这样的人啊。”“别是为了出风头自己剪的吧。”      说许依诺出风头的女生,正是“比基尼少女团”的一员,最后一个音节被骆刃一个眼刀切断,悻悻闭了嘴。      “怎么不说话?”许依诺从来没有过这样咄咄逼人的经验,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第二句逼问已经少了百分之五十的气势,如果对方再不接招,许依诺自己也有些心虚。      但她不能怂,校园就是个小社会,如果真有人要欺负她,必须第一次就奋起反击,不然一定后患无穷,她可不想剩下的高中生活麻烦不断。      许依诺鼓起勇气瞪视对方,她是偏圆的杏眼,瞳仁又黑又大,瞪起来圆溜溜雾蒙蒙的,威慑力非常一般,天生欠缺气势,但卓彤却很害怕似的咬紧了嘴唇,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她怕的自然不是柔弱的许依诺,而是许依诺身后冷冷看着自己的骆刃。      许依诺倒没察觉,见自己的逼视起了成效,添了几分信心,虎着脸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卓彤抬起头,脸被自己憋得通红:“是我先看到的!”      许依诺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唬得愣住,不大确定地“啊?”了一声,卓彤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是我先看到那件泳衣的,比你和孙心颖都早。我比你们都早,但只有你……我不甘心。”      许依诺灵光一现,好像当时孙心颖挑衅自己时,从一个女生手里抢过了一件泳衣,好像就是卓彤?      卓彤说完就小跑着离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撞到了许依诺,可许依诺微微摇晃一下,而后便站得稳稳当当——骆刃的胳膊紧实有力,稳稳扶住了她。      卓彤的眼圈有些红,目光越过许依诺落在骆刃身上,“泳衣我会赔给你的,对不起。”      许依诺觉得自己的胜利顺利得不真实,也万万没想到卓彤不是受人指使传话,而就是“凶手”本人。      “天啊,真是卓彤?”“你们女生太可怕了吧,买同一件衣服,就是仇人了?”“郭红豆,我想问问你啊,那你们穿校服咋办?”“吕泽阳你是傻.逼吗,闭嘴。”      ……      “卓彤看着挺可怜的啊,许依诺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得了吧,剪了你的衣服你能原谅?也就是许依诺身材好,不然换成我,都不敢上课了。”“不过许依诺平时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厉害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不能以为人家好欺负,可能只是没发威。”      ……      “都散了吧。”骆刃轻飘飘一句话,强行结束了吃瓜同学们的讨论,许依诺发现骆刃虽然平时上课睡觉下课打球,可连烟都不抽,似乎也没有太离经叛道,但威信却比班长还要高,说话非常管用,颇有些不怒自威的高逼格。      “没事吧?”等人散得差不多,骆刃才柔声问,好像刚刚义正言辞逼人道歉的不是许依诺,反而是她受了委屈。      许依诺摇头:“没事,就是没想到是卓彤。”      “我也没想到,”骆刃道,“原来她那么小心眼儿,就为了一件衣服。”      “……”许依诺看向骆刃,“我怎么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大对,明明跟我说话,可一直看着你。”      ‘比你和孙心颖都早。我比你们都早,但只有你……我不甘心。’卓彤的这句话言犹在耳,当然不可能真是为了一件衣服,怕是又一个暗恋骆刃的姑娘。      “她怎么看我?”骆刃不知脑补了些什么,忽然笃定道,“你吃醋了?”      许依诺:“……”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家伙真是百分之百无添加的“蓝颜祸水”,孟瑾、孙心颖,现在又加上一个卓彤,原本平静的高中生活都被这个又霸道又缺心少肺的直男搅乱了。      “……”,许依诺郑重请求:“以后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吧。”      “骆祸水”震惊又委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难道说一句“吃醋”就惹到她了?见许依诺真的转身要走,“骆祸水”情急之下一把攥.住她的手,嘴比脑子先行一步:“你不是答应以后都给我带早餐吗?”      许依诺觉得这一天两人的肢体接触比得上两个月同桌的总和了,她从骆刃的大手里,把自己的抽.出:“我没忘。”      说罢便逃也似地离开,骆刃望着许依诺的背影,有种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大麻烦的错觉。      “刃哥,”贾喆和吕泽阳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两人挤眉弄眼,“没想到咱们许妹子这么性.感。”      骆刃骂了句脏话,“别他妈瞎说。”      “刃哥,说真的啊,你这么护着她,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吕泽阳问。      “别闹,刃哥多潇洒,对女生一向就玩玩,喜欢是什么,能吃吗?”贾喆故作高深。      骆刃却沉默片刻后,挺认真地开口问:“你们说,喜欢是什么?”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刃哥你别这样!”“太认真了我们不习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没有?”骆刃问得轻描淡写,可两人都感到了无法忽视的寒意,立即识趣地闭了嘴。      “喜欢就是你想对她好,看不得她受委屈。”吕泽阳解释得比较感性和诗意。      “喜欢就是你想上她,想到她不穿衣服的样子就会硬。”贾喆解释得比较偏生物学,用吕泽阳的话来说就是:“臭不要脸。”      骆刃的脸色却有了些微变化,想象她不穿衣服的样子吗?之前那个意外“拥抱”留下的柔软触感,以及她离开时的窈窕背影,小三角泳裤包裹的挺翘的臀、笔直白.皙的长.腿,甚至生气时瞪圆的、氤氲的眼睛……      吕泽阳和贾喆两人正斗嘴,话题飞速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骆刃忽然毫无预兆地大步向前,纵身跳进标准池,惊起一片清凉的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 骆刃(突然严肃):我觉得你接近我是为了害我 许依诺:? 骆刃:害得我好喜欢你啊~ 骆刃(骄傲地叉会儿腰) ps:今天正准备码字,房子忽然摇晃!!真是“Duang”一下!仿佛加了特效!第一次离地震这么近,吓cry,要个安慰抱抱QAQ 面对生死大事,一下子想了好多……宝宝们平时也一定要多看看地震如何逃生,火灾如何逃生啥的,有备无患么 虽然三喜这里只是有震感,但还是穿了厚睡衣睡觉,不为别的,万一被埋废墟里,没穿衣服……还没有马甲线!岂不是很尴尬_(:з」∠)_ 第 17 章   “卧.槽刃哥!”“热身也没有,你不冷吗?”两人要跟过去,被骆刃黑着脸赶走,贾喆有些迟疑,不知道刃哥怎么忽然就发火了,倒是吕泽阳率先反应过来,一脸暧昧地拽着反应慢一拍的贾喆离开,留骆刃一人泡泡冷水。      游泳课事件之后,坊间很快传出十五班有个挺厉害的小.美人,身材也特别好,到了下午,传言遍布十二中,内容就变成十五班有个性格火爆的小.美人,前.凸.后.翘,当着几十人的面撕逼,把搞小动作的绿茶婊当场骂哭,简直是当代“黑寡妇”罗曼诺娃。      游泳课结束之后的第二天,月考成绩也跟着出来,“黑寡妇诺”从第一科数学试卷发回来之后,整个人便蔫成了霜打的茄子,怂兮兮地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骆刃一度以为许依诺是受打击太大,躲在角落偷偷哭。      倒把骆刃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连香喷喷的鸡翅包饭也没顾上吃,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同桌:“你没事吧?”      许依诺丧丧地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其实她的成绩还可以,一百零三,可数学满分一百五,她记得上一世自己高考的时候,数学过了一百三,怎么重活一世,反而退步这么多?      更无法接受的是,本以为天天睡觉、一定垫底的同桌骆刃,居然考了一百二,她连睡觉的都比不过,许依诺现在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      “挺好的啊,这不是及格了吗。”骆刃也是很会劝人。      前桌的郭红豆点头如捣蒜,她刚好过九十分,低空飘过及格线,一脸美滋滋,倒是跟着骆刃混的吕泽阳、贾喆之流没一个及格的。      许依诺看到骆刃就下意识怀疑自己的智商,挫败感汹涌而来,干脆拿校服蒙住脑袋做鸵鸟,任由骆刃怎么戳,只是一味装死。      骆刃大约是拿她没办法,放弃了骚扰,但隔了没两分钟,又开始隔着校服疯狂戳她的肩膀,许依诺烦不胜烦,正要掀桌而起,校服倒是被先一步被掀开:“上课睡觉?”      许依诺和“大熊猫”李老师面面相觑,李老师扶了扶茶色的大框眼睛,轻咳一声,声音软了好几个度:“这样看书眼睛不累吗?”      原来许依诺蒙着校服不是睡觉,而是拿铅字笔在数学卷子上标记处哪些题目是失误,哪些真不会,她虽然沮丧,但还没打算轻易放弃。      许依诺被校服闷得脸有些发红,乖乖巧巧地摇头:“不累的。”      “大熊猫”手上也抱着一摞试卷,表情难得温柔,“睡觉都想着学习!真难得,不过现在是英语课,你再看数学卷子,老师要生气了哈哈哈。”      他可能觉得自己是讲了个笑话,先把自己逗乐了,“大熊猫”今天心情不错,喜滋滋地抱着试卷上了讲台:“咱班这次成绩还可以啊,年级最高分出在咱班。”李老师眉眼弯弯地看向许依诺,生生把严肃的“大熊猫脸”笑成了“弥勒佛”。      “我念到谁的名字,谁上台领试卷。”      台下一片哀号:“又念分数!”“老师不要了吧。”“能不能留点面子。”      “都闭嘴!你们说还是我说?第一名,许依诺,149分!这次听力比较难,全年级只有两个人过了145,但许依诺听力是满分啊。”      许依诺在众人惊讶又欣羡的注目礼中走上讲台,领了卷子,又在“大熊猫”喋喋不休的溢美之词中回到座位,郭红豆和吕泽阳齐齐向她比了个“牛B”的手势,骆刃则趁着让座位的空当,扯了一把她的呆毛:“这回不用哭了吧。”      许依诺瞪了骆刃一眼,心里却升起点小得意。      很多时候,鼓励远比督促来得更容易激发斗志,尤其是来自一位明显喜欢差别待遇的老师,许依诺竟找回了些“学霸”的感觉。      今天一整天,各科成绩陆陆续续发下来,排名则在临放学前出来,最后一节是数学课,班主任老何花了一节课时间将数学试卷,又拖堂半节课,分析形势多么严峻,马上就高三了,你们怎么一点不着急,我还是第一次教你们心这么大的学生云云。      吩咐生活委员把名次表贴到黑板上后,老何宣布:“周五,也就是明天下午三.点开家长会。”      在一众哀嚎声中,老何又补充:“许依诺留一下。”      许依诺虽然英语年级第一,可总排名并不好,又是从实验中学转过来的“学霸”,估计是退步严重,老何大约要发飙的,郭红豆给许依诺一个“祝福你”的沉重眼神,碍于老何的威严,她一个学渣并不敢多留,尽量悄无声息地离开。      倒是骆刃老神在在等着没走,老何居然没有赶人,只对许依诺语重心长:“偏科太严重,英语年级第一,数学刚及格,语文倒还可以,但理化生也差强人意,班级35名,年纪五百多名——如果没有英语,恐怕要倒数了——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本以为拥有“单手碎玻璃”这样铁血战绩的老何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却没想到她竟这样温柔,倒叫许依诺不好意思起来,老何拿着成绩表,一门门替许依诺分析,骆刃就在一旁懒洋洋地站着,不远不近地看着许依诺,雕塑般一动不动。      老何最后总结:“你底子好,刚转学过来不适应也正常,再加上……”老何余光扫到一旁杵着的骆刃,改口道:“一学期没上课,其实也算可以,但不能一直这样,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如果有谁欺负你,尽管跟老师说。”老何最后道,大约是听说了游泳馆的事情,对于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女生,老何先入为主就认为是被欺负得狠了,才奋起反抗。      许依诺心中感激,谢过老师,老何只是摆摆手,她挺疲倦似的推开眼镜,捏了捏鼻梁,又冲骆刃抬了抬下巴:“你呢?”      骆刃上前一步,和许依诺并排:“何老师,家长会我爸来不了。”      许依诺下意识就停了往门外迈的步子,又觉得这样听别人的八卦不好,身体和大脑飞速作起了斗争。 第 18 章   但老何居然只是叹口气,淡淡应了一声“好,都回家去吧。”      “老师您呢?”      何老师摆摆手:“我再待会儿,今天有点晚了,你们注意安全。”      “何老师也挺辛苦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两人出了教室,许依诺率先开口起了个话题。      对于骆刃的家庭,她确实有些好奇,但并不想追问,尤其是此时此刻,问起来必定会让他尴尬。骆刃显然听懂了她的体贴,勾起唇角“嗯”了一声,“老何虽然严厉了点,但人还是挺好的。”      许依诺也“嗯”了一声,两人沉默下楼,没有人再说话,居然也不觉得尴尬,出了教学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并肩走在校园夜晚的甬路上,十二中迷之审美的惨绿色射灯再次亮起,映得草坪似乎要羽化登仙,许依诺忽而想起上次的鬼故事,先发制人地警告:“这次不许乱说话!”      骆刃似乎学不会好好背书包,一手将书包随意甩在肩头,一手插兜,但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因为线条漂亮,硬生生把这条绿莹莹的路,走成了T台,甚是养眼,许依诺眨眨眼睛,从他身上扯回视线,心中腹诽:现在的高中生发育得可真好。      “我不敢了,”骆刃心有余悸似的,“上次背了一路‘自由平等友善’我背得嗓子都干了。”      许依诺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杏眼弯弯,看着俏皮又可爱,骆刃忽然道:“其实再背一次也挺好的。”      背了一路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换来她小鸟似的扑进怀里,值了。可他现在知道她胆子小,舍不得。      许依诺随口揶揄:“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能上瘾吗?”      骆刃唇角含笑:“上瘾。”      许依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骆刃一眼,骆刃并不恼火,不知想起什么好事,一路脸上都挂着荡漾的浅笑,他长得好看,雄性荷尔蒙便扑面而来,许依诺有些招架不住,出了校门便匆匆和骆刃道别,骆刃却道:“你回家不是这个方向吧?”      许依诺“唔”了一声,“我去书店,买几本习题。”骆刃立即化身成一米八五的大膏药:“我也去。”      许依诺眼睛瞪得圆溜溜:“你连作业都不写,还买习题册干嘛?”      骆刃振振有词,有理有据:“我比你学习好。”      短短一句话直击灵魂,完胜。      许依诺觉得骆刃可能只是想跟着自己,可一来不确定这种无厘头的想法,二来也没什么理由制止他,干脆闭了嘴,丧丧地往书店去,“你既不听课,又不写作业,为什么还考得那么好?”      许依诺觉得人生真是太不公平了,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也就罢了,不努力的人也比你优秀,就非常扎心了。      十二中门口的小店鳞次栉比,甚是繁华,小吃店中午最火爆,现在则是小礼品店、文具店和书店热热闹闹地亮着灯,许依诺穿着宽大的校服,规规矩矩背着书包,身后还缀着个身高腿长的大膏药。      “谁说我不写作业?”骆药膏跟在许依诺屁.股后边反驳,“而且我也不是每节课都睡觉。”      “每节物理课。”许依诺一边翻看被老板摆得密密麻麻的练习册,一边控诉他,“而且你物理考了九十五分。”      “嗯……”骆刃一个微妙的停顿,许依诺还以为他要分享什么秘诀,停下手上动作,洗耳恭听,就听骆刃说:“因为智商高吧。”      许依诺:……      许依诺埋头开始翻书,决定不再搭理这位很会聊天的直男。      骆直男却很有逗她说话的本事:“不如你叫声哥哥,以后我就辅导你物理吧。”      许依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接忽略“叫声哥哥”的中二要求,“你辅导我物理,我辅导你英语。”      骆刃理科成绩非常好,语文和英语却是吊车尾,许依诺语文不错,但她坚信语文大部分拿分项都靠死记硬背,辅导帮不上忙,倒是英语,她还挺有心得。      不料骆刃却道:“不要。”      “你不想考得更好一点吗?”如果这两本成绩提升,骆刃说不定能进年级前五十,那可是质的飞跃。      “考得好一点有什么用吗?”骆刃满不在乎地反问,这不像是故意抬杠,更像是真不在乎成绩。      许依诺想反驳,却忽然想到骆刃连家长会都没人替他开,大约真没人在乎他的成绩,心里倒是一酸,她偷眼去看骆刃,暂时悄悄压下这个话题,埋头去找练习册。      现在的练习册种类繁多,除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驰名老品牌之外,很多许依诺都不认识,但她现在勉强算个“富二代”,买题做的钱还是有的,而且杨凤芹应该很乐意给她报销。      许依诺找书不得要领,干脆逛街似的挑挑拣拣,选了几本数学练习册,先送到柜台,而后依次是化学、物理、生物,付账的时候,因为实在太多,干脆办了张会员卡,老板还额外送了个大号环保购物袋。      骆刃被许依诺的“题海战术”吓到,他也见过非常努力的学霸,但大多都是远观,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书店当打折超市逛的。      老板把沉甸甸的袋子递还给许依诺时,骆刃很自然地就接了过去,老板笑着说:“小姑娘,你男朋友真体贴啊。”      许依诺对这种不靠谱的拉郎配是拒绝的,下意识脱口而出:“您误会了,他还没成年呢。”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有点傻,她现在自己也没成年呢。      果然,刚出店门,骆刃就不爽道:“请问你今年贵庚啊?”说到年纪,许依诺有些心虚,不接他的茬儿,伸手去夺那袋子书本,弱弱道:“我自己拿就行了。”      本以为骆刃会躲,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抓.住了袋子,只是袋子的重量却超出预估太多,许依诺刚一接手,手臂连着的上半身就跟着下坠,差点跪在骆刃跟前。      就在当街丢脸的前一刻,手上的袋子又一轻,头顶传来懒洋洋的男声:“拿不动就不要逞强。”      许依诺脸有些红,轻咳一声,“刚才一本本拿的时候没觉得,原来放在一起这么重。”她经过几个月的调养,已经没了刚转学过来时的孱弱,皮肤从苍白渐渐养成现在的莹白,一点绯红晕上去,就是淡淡的粉色,鲜嫩可爱。      “而且刚刚看你拿的挺轻松的。”许依诺挣扎着找补了最后一句。      骆刃终于把书包甩在肩上,一手提着死沉的书本,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揉许依诺的呆毛:“你那点力气还是省省吧。”      许依诺还是过意不去:“就在这儿等会儿吧,我去打个车。”      一个人住着两百平米大house的骆刃忽然节省起来,严肃教育他的小同桌:“大小姐,从学校到你家,步行顶多十分钟,打车是不是太奢侈了?就算家里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不等许依诺说话,骆刃一锤定音:“我送你回家。”      许依诺发现自己说不过站在道德制高点的骆刃,但平白无故让人家送她回家,心里也过意不去,于是说了句“等等”,便小快步往前跑,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不听话的呆毛随风高高扬起。      骆刃看着许依诺举着胳膊递过来一杯奶茶,“请你的。”      骆刃接过奶茶,掀了掀嘴角:“劳务费吗?”      许依诺笑出一口小白牙,眉眼弯弯:“局气吗?”      骆刃看得有点呆,忽然想起贾喆不正经的“生物教学”,别开脸,“嗯”了一声,脖颈有些微微泛红。      许依诺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又撩到了未成年,心中美滋滋:有人帮忙提东西,又趁机多请了“家庭困难”、“孤苦无依”的骆刃一杯奶茶,完美。      周五下午三.点家长会,班主任老何点名几个平日乖巧的同学留下帮忙,许依诺就在其中,今天给她开会的是杨凤芹,虽然父母嘴上没说什么,但许依诺也感受到他们的失望,心里不是滋味。      给家长们送一次性纸杯的时候,也低着头,可即将到自己的座位时,却发现杨凤芹身边本该空着的位置,居然坐了个年轻女人! 第 19 章   许依诺忍不住去看那女人,大概三十出头,身材玲珑,打扮入时,从衣着配饰到手提包包,都是大牌,价格不菲,倒是颇有品味。      她挨着杨凤芹,就坐在骆刃的座位上,五官却和骆刃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远不如他的精致,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艳.丽,不知是不是上一世遭遇许依姗挖墙脚的缘故,许依诺对这种类型的女人,怎么也生不出好感。      不过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到底不关她的事,许依诺按部就班地给她倒了水,可刚刚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来干什么?”      是骆刃。      老何为了准备家长会,两点半准时放了学,只留下他们几个学生帮忙,其余的早该回家了,骆刃怎么又折了回来?      这时家长会还没有正式开始,门外仍有家长陆陆续续进门,骆刃高高大大地堵在这里,很快课桌间狭窄的过道就被堵死,许依诺想走也转不开身,被迫围观,众家长的目光也都聚集在这里。      那女人似乎挺自信:“小刃,你爸爸很担心你,不要任性了。”      骆刃说他没有妈妈,而这个女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自然生不出骆刃这么大的儿子……许依诺只觉得信息量太大。      见对方搬出了他爸爸,骆刃却还是一点面子不给,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面无表情:“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此言一出,坐在邻座的杨凤芹皱了皱眉,不知是不是对女儿有这样的同桌生出了担忧。      有那么一刻,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小刃,你不要胡来……”话未说完,她便被骆刃提小鸡崽似的拖了出去,为来得及出口的说教,化作了尖叫。      堵在过道的家长们不乏气质稳重干练的成熟男人,这一刻却都被这个少年的锋利气势所迫,零星的斥责声遇到骆刃的目光后,大多“胎死口中”,家长们最终让开通道,让他们得以畅通无阻地走出教室。      还留在座位上的杨凤芹注意到自家女儿捡起掉在地上的白色Hermes,虎着脸叫了声“囡囡!”      许依诺回头,见母亲冲她摇头,明白这是叫她不要多管闲事,可这次她没有继续扮演乖乖女,低着头下定决心似的咬咬唇,留下堵在座位里的杨凤芹,抱着包包跟了出去。      女人性.感的短款Dior白色套裙,因为骆刃的拖拽,变了形状,露出一小节蕾丝底.裤,配上她此时脱口而出的咒骂,相当难堪,松城到底是个二线城市,到了高中家长的年纪,观念普遍保守,看到这一幕,对于那个女人的同情,大都打了折扣。      倒是骆刃拖着个狼狈尖叫的女人出门,刚好碰上抱着成绩单打算进门的班主任老何,何老师看清了是自家学生,平地一声雷:“骆刃!你干什么!”      这一嗓子使出了老何十成功力,许依诺直觉走廊里的水泥地面都跟着晃了三晃,吓得差点把价值不菲的Hermes扔地上,几个帮忙的同学也条件反射地噤若寒蝉,倒是骆刃镇定异常,只冷冷淡淡地看了老师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不知是不是太过震惊,老何竟愣在那里,没再发脾气。      班主任不作为,自然也没别人多管闲事跟出去,骆刃沉默地提着尖叫厮打的女人一路出了教学楼,保安看到骆刃一脸杀气,竟也没敢出来阻拦。      居然就那么顺利出了校门。      女人早没了一开始的自信从容,头发乱了,脸上的妆也花了,骆刃只对她说了一个字“滚”,花容失色的女人慌忙拦了辆出租车,逃命似的绝尘而去。      许依诺远远地抱着包包,追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两难间,骆刃忽然回过头,目光对上了她的。      许依诺一直以来见到的骆刃,都是阳光的、霸道的、甚至蠢萌的,连那一点桀骜不驯的痞坏也带着中二的朝气,再离经叛道也是少年心性。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阴鸷可怕,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人生吞活剥。      但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骆刃便扭过了脸,短得像是幻觉,许依诺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猜想应该是不放心的杨凤芹,但她没有接,也忘了扔掉Hermes,就那么抱着一路往前追。      许依诺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他,追上了又能干点什么,但骆刃的眼神太可怕,整个人都染上些她不熟悉的疯狂。      家长会上出了这种事,八成下周一再上学,就能传遍全校,谣言中伤的力量,有多可怕,许依诺想象得到,骆刃再怎么说也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万一一时想不开……      许依诺不敢再想,只气喘吁吁地奋起直追。      骆刃腿长步子大,许依诺小跑着居然也追不上,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小腹因为剧烈运动隐隐作痛,骆刃才慢慢停下来,许依诺抓.住机会,咬着牙用最后的力气追过去,她手上还抱着那个女人的包包,骆刃看得皱起眉毛,脸色不善。      许依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太蠢,居然抱着人家“小妈”的包包追人,这智商也基本告别高考了。      她忙将包包扔到路边,想解释一句,可一开口就是一串咳嗽,她跑得口干舌燥,嗓子发.痒,肋骨和小腹之间的地方一阵抽痛,到关键时刻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好不容易追上骆刃的许依诺,居然就在路口捂着肚子干咳了整整一分钟。与她相对而立的骆刃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依旧单手插兜,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十分钟后,街对面的星巴克里,许依诺抱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半糖香草拿铁,终于喘匀了气。      骆刃则一脸无奈,他啜了一口咖啡,语带嫌弃:“跑不动就不要追。”      许依诺见他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骆刃,忍不住也放松起来,细细低低地说:“我怕你做傻事。”      骆刃端咖啡的动作倒是一顿,随即嘴角不大明显地扬了扬,“我能做什么傻事,我倒觉得你比较傻。”      许依诺想起自己抱着那女人包包追一路的壮举,竟觉得骆刃这评价挺中肯,一时无言以对,干脆低着头抠手指,得知他没打算做傻事,许依诺便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绞尽脑汁想怎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换个话题。      可短暂的沉默后,骆刃却率先开了口:“刚刚那个女人,是我爸的女朋友。”      许依诺抬头,眨巴眨巴圆溜溜的杏眼,还真是“小妈”啊。      他自嘲似的轻笑:“之一。” 第 20 章   另一边, 帝都骆家主宅,一位五官深邃、一身贵气的中年男人, 揉着眉心对着手机骂了句“自以为是蠢货”,片刻后又嘱咐“叫她不要回来了。”, 便挂了电话。 男人思忖片刻, 随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可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他似乎并不意外,摇摇头,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 —— 骆刃手机响起时, 许依诺瞥到那是个没被存进通讯录的陌生号码, 可骆刃看了一眼,便干脆利落地挂断,那个号码再没响起,许依诺搅着咖啡心不在焉地胡乱猜想:大概是广告吧? 许依诺没想到自己居然跟着骆刃, 单靠两条腿生生从学校走到北城的商业街, 运动量抵得上过去一周。 现在屁.股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 就没了刚刚那股“救人一命”的“侠客精神”,脚又酸又疼, 两腿发软, 怂怂地瘫在椅子上不想起来了, 干脆安安静静听骆刃说话。 可骆刃的倾诉欲非常有限,对自家的事情大多点到为止, 只说父亲外遇,他离家出走,独自来松城上学。 只寥寥几句信息量也够大了,许依诺特别能理解,并不多问,当年许依姗抢走王鸿俊时,她也不想对人提起,觉得是“家丑”,更是“伤疤”,何况骆刃只是个半大孩子呢? 她心里酸酸的,更觉得骆刃可怜,有家不能回,比起她上一世少时父母早逝、无家可归,不知道谁的日子更难熬些。 许依诺不大擅长劝人,骆刃今天也格外惜字如金,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默,许依诺默默喝完一杯暖暖的香草拿铁,忽然想起咖啡是骆刃请的,这里的咖啡对学生来说不便宜,何况骆刃还是离家出走的“孤儿”。 她这样想着,就打算把钱还给骆刃。 “骆刃。” “许依诺。” 两人同时开口,许依诺抢先道:“你先说。”      骆刃看着自己的咖啡杯,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没立即等到答案,骆刃的目光终于从咖啡杯上移开,慢慢抬起就遇上许依诺的,“我家里是这样……”他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目光慢慢黯淡下去,“你如果觉得恶心也正常。” 父亲的情人公然跑到学校里来宣誓主权,这是在公然打他的脸,顾念对方是女人,他才没有真正动粗,但这样的难堪,恰恰就在许依诺面前发生。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可是许依诺……他想在她面前尽量完美,等不到许依诺的回复,他的沮丧和愤懑便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他自己,也许真像贾喆和吕泽阳所说,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骆刃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没办法喜欢上一个人,他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看着父母貌合神离,再看母亲渐渐患上抑郁症,但对外还要表现得琴瑟和鸣,心里便觉得夫妻也好,恋人也罢,无非是利益、是肉体、是互相取暖,消磨时间。 他从没交付过真心,并不懂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依诺的?可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她一定觉得他很恶心。 “怎么会。”他听到许依诺脆生生的少女音斩钉截铁,“你又没做错什么,你才是受害者。” 许依诺早就听腻了“受害者有罪论”的那一套,什么老公出轨是因为老婆不精心打扮自己,父母婚姻破裂孩子一定心里有缺陷,这都什么奇怪的论调,她心中不满,因此说出的话虽依旧细细软软,但掷地有声。 “你爸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没关系,你又不能选择出身。”许依诺看着骆刃的眼睛补充道,她本就是偏圆的杏眼,此时瞪得圆溜溜,眼瞳黑白分明,清澈得一眼见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伪。 骆刃看着那双眼睛很久,才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连眼睛也亮了些,他缓缓勾起唇角:“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少年的侧脸,将他原本就颇深邃的轮廓镀上一层亮光,睫毛又直又长,年纪轻轻就平添一股硬朗,可小臂上铺满细细的绒毛,又多出几分柔软。 许依诺心里赞叹:骆刃大约真是向日葵成了精,“笑起来会发光的男人”怕不是就是他这种。 许依诺怀疑自己是不是近朱者赤,被郭红豆那个小花痴感染,自己也成了花痴,最近总对未成年想入非非,她摇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骆刃像是彻底从“小妈”带来的坏情绪里平复下来,且心情大好,骨节分明的手指扯了扯许依诺的呆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头。 许依诺骤然想起自己刚刚是要把咖啡的钱还给骆刃,可他刚刚问自己是不是看不起他,现在马上还钱恐怕会引起误会。 许依诺不擅长撒谎,只能讷讷道:“忘了。” 骆刃倒没看出什么,只堂而皇之地又揉了一遍许依诺的脑袋:“小迷糊。” 许依诺发质偏硬,刘海总不听话,被骆刃一揉,恐怕又站出好几根呆毛,她一边躲一边抗议:“你这是什么破习惯?不能随便碰人家头发的。” “为什么?” 许依诺想说不礼貌,却被骆刃抢了先,“哦,不长个对不对?那我得注意了,小矮子。” 许依诺气成河豚,一脚踩上骆刃的脚面。 她现在一点也不怕这位“不良少年”款的同桌了,踩起来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 许依诺回家的时间堪堪赶在杨凤芹之前,杨凤芹看到女儿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心里的气去了大半,但仍旧严肃:“妈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许依诺老老实实道:“妈,我给你发短信了,看到了吗?” 杨凤芹自然是看到了,可并不耽误她发挥:“发条短信就行了?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 跟着跑出去干什么?这就叫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别人打架躲还来不及,你凑上去多危险啊! 再说,家长会坐在我边上那个女的,一看就觉得不正经,那个男生就是你同桌吧?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个好学生,长大了肯定是不安分的社会青年!” “妈……” “你别插嘴,他在我们那个年代,就叫‘盲流’你知不知道,和流氓差不了多少,你得离他远一点,等你爸回家,我就叫他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必须换座位。”杨凤芹一口气说完,又抱怨只有今天回家晚了的许宝林:“你爸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什么,一天到晚的不着家。” 许依诺听到要换座位,忙不迭道:“妈,我好不容易适应了,还是不要换了,再说,现在忽然换座位,影响多不好。” “不行!这样的同桌肯定影响你学习,你看看你这次的名次……爸爸妈妈不说你,主要是怕影响你心情,自从那次车祸……算了,现在看来,不是车祸的原因,就是被那个混小子搅和的。” “囡囡,”杨凤芹忽然严肃道,“你同桌没欺负过你吧?你为什么不想换同桌,是不是不敢,怕他报复?” 许依诺被杨凤芹丰富的脑回路惊呆了,忙解释:“他没有欺负我,妈你听我说,他学习比我好,还说要辅导我物理,他物理考了九十四分。”许依诺用事实说话,“年级排名也在挺靠前的,他理化生特别好,很聪明的。” 许依诺没想到自己夸起骆刃来居然这么顺嘴,倒是杨凤芹听到“九十四分”,脸色明显缓和了,“真的假的?” “真的,您没看他的成绩单吗?应该就贴在桌子上的。” 杨凤芹当时被骆刃拖拽他“小妈”的壮举,惊得不轻,下意识觉得那样暴力的坏孩子一定全校倒数,倒还真没注意他的分数和排名,她疑惑地从自己的CHANEL里拿出成绩单——老何将全班成绩单打印出来,每位家长一份——逐行开始找:“你同桌是不是姓挺奇怪的,不大常见,叫什么来着?” “骆刃。” “嗯,”杨凤芹从前往后看,很快就找到了“骆刃”的名字,“还真是,物理94化学8.9生物85,还可以啊,这成绩单科排名挺靠前的,就是英语和语文差点。” 听出杨凤芹口气里的松动,许依诺趁热打铁:“其实那个女的不是骆刃的妈妈。”她将骆刃对自己说的自家情况,一五一十全盘托出,瞄着杨凤芹的脸色,忍不住又添油加醋,把骆刃描述成一个孤苦无依、备受后妈欺凌的小可怜。 杨凤芹和“大熊猫”的脑回路差不多,成绩既正义,见到骆刃的成绩单之后,倒是安静听女儿讲完了话,末了她叹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那个女的好像太年轻了点,不像他亲妈。” 许依诺点头:“对的。” “没想到她那么欺负骆……” “骆刃。”许依诺乖巧补充。 “嗯,骆刃,俗话说‘有后爹就有后娘’,男人普遍心硬……”杨凤芹看看女儿,把‘不适合对孩子讲’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他这么做也情有可原,但是,他平时什么样,欺负过你吗?我看他脾气应该不大好。” 许依诺又忙安抚,说得口干舌燥,顺着杨凤芹“成绩即正义”的话头,生生把骆刃打造成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杨凤芹这才稍稍安了心,许依诺又保证:“下次考试不会再这样了,我买了很多课外题,不会的地方专门挑着做,骆刃说,不懂的可以问他。” “有决心是好的,妈妈等着你下个月的成绩。”想到女儿之前一口气买了那么多习题,心思必定都放在学习上,杨凤芹彻底放了心,“好了,写作业去吧。” 许依诺把自己关进书房,觉得比做两套数学题都心力交瘁,她把自己扔在工学椅上,刷题之前还是决定先刷一遍手机,以放松心情。 打开手机就是两条未读消息。 骆刃:到家了吗? 骆刃:谢谢你。 许依诺不大明白他在谢什么,自己虽然追了过去,但他原本就没打算做傻事,自己也就没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 囡囡:应该是我谢谢你的咖啡[龇牙] 本以为隔了很久,骆刃应该不会回复了,没想到他居然秒回。 骆刃:周末有时间吗?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提及校外活动,许依诺看了看自己书桌上各色练习册堆成的小山,很诚恳地回复:要做题,你有事吗? 骆刃:小同学,要劳逸结合,出来喝点东西活动活动怎么样? 许依诺直觉这个邀请,好像带了点超出同学友谊的亲昵,她同情骆刃,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思忖片刻,还是断然拒绝,而后收起手机,对自己说:再不好好学习,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而且,下次考试再失利,说不定杨凤芹真能找老何强制给她换同桌。 许依诺自认笨鸟多飞,总能有所收获,学生时代是为数不多能全力拼一把的时候,她不想浪费这段能全力以赴做一件事的时间,很快就把自己埋进了三角函数和曲线方程的公式定理之中。 “孤独寂寞”的骆刃,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手机屏幕,有些沮丧,他最后一条许依诺没看到的微信内容相当恳切:周末我也没有人陪,很无聊,不如一起做题? 他咀嚼着这条微信,觉得“一起做题”已经是堪比“鸳鸯锅也可以”的低三下四态度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许依诺不回复呢?还是觉得他的提议太突兀,还是根本没看到,玩手机被父母发现了? 骆刃兀自想着,同时一字一句地回味两人寥寥无几的对话,好像能从单薄的文字中看到对方的表情神态,娇憨的、可爱的。 然而静谧美好的时间太短暂,手机里的新消息接二连三轰炸,骆刃烦不胜烦,终于点开与狐朋狗友们的对话框。 “刃哥,打球约起啊。” “周末贾喆家三缺一,求支援。” “吃鸡不刃哥!开黑啊!” “土豪求武装,求带飞,抱住刃哥大.腿~” “怎么不回话,要开局了,在吗刃哥在吗刃哥在吗刃哥。” 好友验证:“孟瑾:你真的删我好友?我要去比赛了,可能两个星期。” 好友验证:“骆刃你好,我是隔壁班的xx,可以交个朋友吗?” 好友验证:“骆刃我喜欢你!缺女朋友吗?” 甚至还有:“fix新开了家分店,听说有不少漂亮妞儿,要不要去看看?” 贾喆:“佟鸿羽也要来,佟鸿羽你听说过吗,应该也是你们帝都有名的大少爷,据说要过来松城住一阵子,他组局约了我哥,说有很刺激的保留节目,要不要去见识见识?” 见到佟鸿羽的名字,骆刃皱了皱眉头,那个人名声不大好,来松城干什么?骆刃不打算和他扯上什么关系,便也没深究。 “孤独寂寞”的骆刃把手机调成了离线模式,周末除了许依诺,他谁也不想见,许依诺不知道的是,如果当时她没有追他一路,自己可能真的会钻牛角尖,会想不开,说不定还会一气之下飞回帝都。 是她让他平和下来,看着她气喘吁吁,又满眼担忧的小模样,他整颗心都化了。他喜欢她,也喜欢她的善良,却希望她的善良只对他一个人呈现。 “孤独寂寞”的骆刃,整个周末真的哪里都没去,头一次把周末过得度日如年,终于挨到周一,一向踩着铃声上课的骆刃,居然早早进了教室。 把迈着小快步赶早自习的许依诺吓了一跳,她从书包里掏出骆刃最爱的鸡翅包饭,“你怎么来这么早?” 骆刃接过热腾腾的早饭,看着许依诺从书包里掏出五花八门的习题铺了一桌子,喝一口珍珠奶茶,觉得浑身暖洋洋,“这么多做得过来吗?” 许依诺挺认真道:“没有全做,只做不会的地方,能问你几道题吗?” 骆刃被许依诺充满信任又略带崇拜的小眼神,看得通体舒畅:“没问题。” 十五班的早自习通常被语文诗词小考和英语单词小测验占据半壁江山,多余的则在班主任老何的监视下自由发挥,见两人对着书本嘀嘀咕咕,何老师倒没阻止,反而扯了扯嘴角,连带着严肃的法令纹也扯出些欣慰的弧度。 许依诺是真的埋头苦学,虚心请教,她发现骆刃是真的聪明,很多解题方法比老师讲得还要轻松简单,总能另辟蹊径地投机取巧,难怪他不大听课成绩也这么好。 大约这就是“学神”和“学霸”的区别,但他显然浪费了自己的天赋,若骆刃能有现在的许依诺十分之一努力,一定不是现在的分数和名次。 这个周一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除了比平日更浓厚的学习氛围,许依诺担忧的“校园霸凌”一直没有出现。 不仅老何意外地没找骆刃谈话,连“小喇叭”郭红豆也对家长会的事件讳莫如深,整个十五班都对“家长会事件”闭口不提。 好像骆刃当着全体家长的面,把一个打扮妖.娆的成年女性抹布似的拖出校园的“壮举”根本不存在。 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许依诺趁着课间上厕所的间隙,神神秘秘拉着郭红豆提起了这件事,郭红豆听懂了许依诺的担忧,倒是十分笃定:“根本没人敢传,这可是骆刃!就算有人敢传,也不敢在他面前说。” “校园霸凌,还是霸凌骆刃?不存在的!”郭红豆模仿熊猫馆长表情包,比了个“不存在”的手势,连表情也学得惟妙惟肖。 许依诺被这活宝逗笑,心里也跟着松口气,就听郭红豆神神秘秘又有些与有荣焉的得意道:“你不知道骆刃打架多厉害!” 许依诺惊:“他还会打架?” 郭红豆理所当然:“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是校草?” 许依诺:“不是因为长得帅?” 郭红豆:“打架帅也是帅的重要体现。” 许依诺:……不怪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值青春期,荷尔蒙多得无处发泄,价值观还没彻底形成,等长大就知道打架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但想到骆刃那高大结实的模样,身体素质应该一流,打架厉害似乎也理所应当,可她还真想象不到对自己算得上温和的骆刃打起架是什么样子。 许依诺头悬梁锥刺股地奋起读书,日子过得飞快,她现在从做题和听课上,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毕竟是学过一遍的知识,再捡起来,也比第一次接触的其他人要轻松,何况又有骆刃这个完美助攻,很多连老师都说太难的题目,她也能轻松解答,倒有些盼着考试早些到了。 可惜最后一次期末考试间隔时间不止一个月,其中还隔了一场篮球赛,这算是升到高三之前的最后一场狂欢,参加篮球赛的只有高二,算是十二中的传统保留项目。 为了迎接篮球赛,男生们连游泳课都放弃了,趁着体育课跑到室内馆打篮球,下课期间更是早早下楼占场地。 占场地的事情,自然不用骆刃亲自出马,但他每次练习都没落下,在他的影响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理化生”的许依诺也得知了这么一场比赛的存在,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大家都挺关注的—— 午休时间、甚至包括放学后,仍有不少男生在聚在学校的篮球场不肯离开,操场上甚至有不少女同学跟着加油围观,时不时传出“xxx打球好帅!”“啊啊啊xxx投进去了!”的喝彩声。 因为动作慢,所以没挤上观众席前排的郭红豆嘟嘟囔囔地抱怨:“她们连什么是三分球都看不明白,都是瞎喊。”      许依诺深以为然:“我也看不懂,就算把好位置留给我,我也没兴趣。” 郭红豆用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许依诺:“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不会真是去看打球的吧。” 许依诺摸不着头脑:“不然呢?” 见她这幅天真模样,郭红豆怒其不争:“当然是去看帅哥啊我的蠢诺!谁管他进不进球,主要是打得帅,当然能赢就更好了。 这次骆刃也去,听说他打球可帅了,可惜老何不让组啦啦队,只许围观,你要不要一起看比赛?” 如果看比赛的意义只是为了看帅哥,她上课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许依诺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去,我还是看书吧。” 郭红豆不死心,亮出星星眼:“就当陪我好不好。” 许依诺在心里拿小本本记住了那句“蠢诺”,无情道:“不去。” 郭红豆:QAQ 转眼到了初赛前夕,何老师果然不像其他积极的班主任,并没有做赛前动员,只轻描淡写道:“你们打比赛我不反对,但是不要影响学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学习不能落下。” 底下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声,“老师怎么这样啊。”“这是高三前最后一次活动了。” 吕泽阳和郭红豆嘀嘀咕咕:“听说老何以前也喜欢篮球赛的,还组织过啦啦队,但她可能和篮球赛八字不合,带的班级,从来没赢过,连过了初赛的都少,现在估计是彻底失去信心了,等我们拿个冠军,她态度肯定反转。” 郭红豆惊讶:“真的假的,你居然消息比我灵通?” 吕泽阳洋洋得意:“术业有专攻嘛,有关篮球的,我当然知道得多。” 郭红豆:“牛逼。” 吕泽阳:“承让。” 郭红豆:“你居然背得下来‘术业有专攻’这句话,牛逼,我以为你背不下来《师说》呢。” 吕泽阳:…… 听前桌日常斗嘴,许依诺总能捡到笑,她正咬着笔,皱眉看书,被两人逗乐,骆刃看着她笑出的浅浅梨涡,有种伸手戳一戳的冲动,但伸出手,却怕吓跑了她,转个圈,仍落在她的呆毛上,“囡囡啊。” 许依诺扔掉笔,冲骆刃瞪眼:“叫名字。” 她瞪起人来,气势其实一直不足,“色厉内荏”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反而叫人更想逗她。 骆刃看着同桌眼睛圆溜溜,腮帮子微鼓的生气模样,只觉得可爱,似笑非笑回她:“好的,囡囡。” 许依诺:“……” 碍于单人课桌的设计,许依诺的脚没办法踩到骆刃,唯一一式“招数”无法施展,骆刃看着她无计可施的样子,忍笑道:“不逗你了,明天看我比赛吧。” 许依诺想也不想:“不去。” 骆刃不爽,连为什么也没问,直接威胁:“我不是请求你,是通知你。” 许依诺继续瞪骆刃,可对上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居然首先败下阵来,对手段数太低,连骆刃也不忍心继续碾压,改了套路:“我帮你讲了那么多题,连一个看我比赛、给我加油的请求都不答应。” 他垂下长睫毛,努力做出可怜巴巴的姿态,可惜骆刃的气质与软糯的许依诺背道而驰,“可怜”模样做得差强人意,违和感十足。 好在许依诺比较容易反思自己,这么一想自己的确很过分,当真不好意思起来。 “那、那我明天给你加油去吧。”许依诺怀着愧疚答应道。 骆刃在许依诺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唇角,但还是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背影点头:“不要反悔啊。” 郭红豆得知许依诺又决定去看球赛,异常兴奋,从早上起就念念叨叨盼着中午。 篮球赛的初赛是在中午举行,恰逢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十五班的几位“队员”没错过天赐良机,集体翘了课。 物理老师像往常一样,见到有人公然逃课,也并没有发脾气,仍旧念经似的维持一个调门讲课,讲得人昏昏欲睡。 纵使许依诺现在听得懂他在讲什么,也是撑着眼皮才过了一节课。郭红豆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下课铃甫一响起,便拉着许依诺冲出了教室。 没想到郭红豆的小身板有这样大的爆发力,许依诺被她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跑得腰侧微微发疼,站了半天才喘匀气。 但事实证明,郭红豆的“先见之明”还是很有见地的,几分钟的功夫,场地就被围得水泄不通,许依诺小声和郭红豆咬耳朵:“他们都不吃饭的吗?” 郭红豆化身哆啦A梦,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乌龟面包,一分为二,递给许依诺一半,又摸出一瓶养乐多塞给她:“早有准备。” 许依诺接过食物,冲郭红豆比了个大拇指,现在占到前排观众席,可比赛还没开始,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在体育老师的指挥下正在摆放记分牌,现在的空闲时间正好吃点零食。 听说对方是三班,抽签决定的,此时十五班的队员还没到场,三班却已经开始热身,打篮球的男生普遍身高不矮,所谓“一高遮三丑”,他们动起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加油声先响了一波,但大多是三班女生。 许依诺就着养乐多,咬豆沙馅儿的小乌龟,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松城的夏天温度不算高,初夏的阳光却很明媚,透过操场边的大树,斑驳地洒在女生们身上,贴心遮住紫外线的同时,还不时送来一阵青草香气,甚是惬意。 “来了来了!”郭红豆忽然兴奋道,许依诺听她这样激动,以为是骆刃,抬头望去,却见出场的是吕泽阳,而吕泽阳似乎也往观众席方向张望,目光找了半圈,落在郭红豆身上,很嘚瑟地比了个“燥起来”的手势。 郭红豆挺给面子地尖叫一声,许依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发现郭红豆的脸居然有点红,眼睛里是亮晶晶的兴奋。 还以为他们两个整天吵架,八字不合,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许依诺觉得很神奇,但来不及探究,这点念头很快就被更热烈的尖叫声盖住,是骆刃出场了。 十五班的队员,统一穿着白色篮球服,看起来整整齐齐,一个个身高腿长,肌肉匀称,总体来看,比三班更有看头。 尤其是骆刃,他在男生里皮肤算白的,穿着白色篮球服,脚上也是同色系球鞋,漆黑的短发,深邃的五官,面无表情的时候,总像是带着不屑,看着像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许依诺发现,竟连三班的女生也有跟着尖叫的,被区别对待的三班队员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黑,非常精彩。 不过因为她们站在十五班的加油方阵里,许依诺能听到最声嘶力竭的尖叫还要属孙心颖,她站得离许依诺很近,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骆刃的一举一动,骆刃的目光也在寻找,不过他比吕泽阳更快,几乎瞬间就找到了许依诺。 他冲许依诺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同时轻轻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许依诺在犹豫要不要像郭红豆一样,给他回一声鼓励的尖叫。 然而,她身边的孙心颖先一步激动尖叫,因为太激动,又尖又细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许依诺受到惊吓,立即放弃了尖叫预案。      骆刃的目光却仍旧黏在许依诺身上,隔着人群,许依诺居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期待和……委屈,脑补了一米八五的骆刃,露出小奶狗般的委屈神情,许依诺打了个寒战,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还是冲骆刃比了个大拇指,以资鼓励。 骆刃心满意足,冲她所在的方向扬了扬眉毛,又惹出一片疯狂尖叫,许依诺觉得自己怕是要失聪,正在此时,充当裁判员的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 作者有话要说: 骆刃:可以跟媳妇耍帅了,开心 许依诺:看不懂篮球,惆怅 骆刃(骄傲叉腰):不用看篮球,看我就行了 第 21 章   裁判员从中间抛出篮球, 两群高大男生,便激烈跑动起来。 许依诺不大懂篮球的规则, 也看不出来什么叫犯规,哪个传球是好球, 只是骆刃的动作尤其好看, 自然地吸引了她的目光,他五官已经有了些成年男人的深邃,皮肤却还是少年人的细腻光洁,一跑一跳间,脖颈喉结滚动的弧度和黑发上滴下的汗水甚是养眼。 抢球的动作虽直接有效,但撞击中并不显粗.鲁野蛮, 在这样充满男人味的竞技项目里, 保持强势的同时,居然能打出几分优雅,许依诺忽然有些理解郭红豆所说的“打架很帅”这种操作的可能性。 好像他骨子里就带着股“贵气”,许依诺脑中忽然蹦出一句解说“贵族气质”的台词:那是几代人气质的沉淀。 许依诺晃晃脑袋, 松城能有什么大家族, 她还是应该少看一点电视剧。 骆刃骨节分明的手指好像有磁力, 只要碰到球,就被他牢牢吸住, 十五班的记分牌一页页翻过去, 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 十五班的同学, 包括不知道哪里来的女生们,在骆刃每次进球之后, 都爆发出一阵尖叫喝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明星在举办见面会。 聚集的观众越来越多,小小的初赛打得异常热烈,中场休息时,郭红豆从她的“哆啦A梦”校服口袋里又变出两瓶汽水来,拉着许依诺直接进了场。 初赛并不严格,就在露天篮球场,好几个班同时比赛,每个场地仅一位体育老师维持纪律。 中场休息时,想慰问自己班级队员的“后援团”们可以自便,郭红豆将一瓶汽水塞给许依诺,另外一瓶,则踮着脚送给吕泽阳。 吕泽阳头上戴了个骚红色的运动发带,手腕上也是同色系某品牌腕带,像只求偶期急于展示羽毛的花孔雀,整个人神采奕奕:“看到哥刚刚怎么抢的篮板了吗?帅不帅?”      郭红豆也很给面子:“什么叫抢篮板?” “……”吕泽阳:“姐姐你还是回教室写作业去吧。” 骆刃周围递饮料的女生更多,但他一个灵巧的“过人”,完美诠释了字面意义上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轻松躲过各式各样的饮料和矿泉水,站到许依诺面前,自然地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橘子味汽水。 许依诺都能感觉到周围不加掩饰的“仇恨目光”,如果眼神能化作实质,她此刻应该被打成筛子了。 “运动之后不能喝汽水,你有没有常识?”尖尖的女声响起,显然是在指责她,许依诺现在不用转头也能分辨出孙心颖的声音,顿时觉得头大,这姑娘到底和她什么仇什么怨,怎么一直阴魂不散的。 正值午休时间,孙心颖没穿校服,只穿了件浅色打底背心,因为布料太薄,里边粉色的“小可爱”轮廓纤毫毕现,她长得不难看,常常自封“班花”,虽然没有得到公认,颜值却还算可圈可点的。 此时在一众蓝色校服中,万蓝丛中一点白,白里还带着一抹粉,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手里举着的运动饮料包装上全是英文,应该是进口食品,价格不便宜,连许依诺都觉得这姑娘这样用心主动,骆刃再不答应,简直有愧于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 然而,骆刃就任由孙心颖高高举着运动饮料,冷冷淡淡道:“谁说不能喝汽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故意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骆刃人高马大,喝汽水也很有气势,咕咚咚一口就干掉半瓶,连许依诺都担心他一会儿比赛会不会全场打嗝。 骆刃即使平日里对女生们并不热情,但鲜少让人当众难看,孙心颖就是算准这一点,才故意现在给骆刃送饮料,万万没想到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 她举着饮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憋红了脸,还是三班一个男生接过饮料为她打了圆场,可惜孙心颖并不领情,迁怒般骂了句:“谁让你喝了!”便一把夺回饮料,转身重重跑开,倒换那个男生接力了尴尬。 骆刃贴心地拉着许依诺脱离了众人视线焦点,转到球场边的大树后方,许依诺松了口气,心里颇为感激,可想到刚刚小.美女投怀送抱的情形,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喝孙心颖送的饮料?” 骆刃喝汽水的动作顿住,语带不爽:“我为什么要喝?”许依诺一时没理解骆刃不爽的点在哪里,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一本正经分析:“剧烈运动之后,相比高糖的汽水,还是喝运动饮料比较健康,可以补充流失的电解质。” 注意到骆刃越抿越紧的嘴角,许依诺后边的音量越来越小:“而且那瓶比较贵。” “我就喜欢你买的汽水。” 不知是不是许依诺的错觉,“你买的”三个字被咬得异常清晰。 骆刃说着又把另外半瓶灌了个干干净净,这次喝完,打了个橘子味的嗝。 看到许依诺正抬眼看着自己,他心里那点不爽,像是顺着橘子味的嗝,一起脱离身体,颇为惬意地冲许依诺勾起唇角。 大约是甜甜的汽水味太让人放松警惕,又或者是骆刃难得的孩子气冲击力太大,许依诺一句“小屁孩”没经过大脑比准擅自出了口。 骆刃的笑容僵在脸上。 许依诺轻咳一声,连忙找补:“你刚刚球打得挺好。” 骆刃“唔”了一声,却仍旧无法释怀“小屁孩”三个字,是嫌他幼稚的意思吗?难道她这个小丫头就很成熟吗? 不过许依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叠声夸奖:“刚刚看到你投进了好几个球呢,真的很厉害。” 骆刃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刚炫技般的错位防守,和协防、斜插,许依诺很可能压根儿没看懂,她大约只勉强分得清是谁进球得了分。 中场休息时间非常短暂,只够喝口水说几句话,那边担任裁判员的体育老师已经催促双方队员再次入场,骆刃把喝完的汽水瓶塞回许依诺手里,语气居然带了点无奈的宠溺:“看刃哥给你进球。” 说罢,骆刃迈开长.腿归了队,许依诺抱着空瓶子,跟出小半步,刚从大树后探出脑袋,就被郭红豆眼疾手快地拽回观众席。 不知道她这两分钟休息时间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兴奋得面颊发红,为吕泽阳加油更加卖力。 只可惜吕泽阳在剩下的时间里,除了罚个三分球之外,一个球也没投进——骆刃几乎整场都控球,再也没让别人碰到过。 不管其他人怎么抢,球像是认了主,最后总会落到骆刃手里,无论是体力还是技巧,他都全场碾压,比赛在十五班的狂欢喝彩中结束,三班男生则哀声叹气,灰头土脸地散了场。 最后比分94比12,这不是比赛,简直是单方面的虐打,连吕泽阳也忍不住对骆刃低声抱怨:“刃哥,你这过分了啊,一个球也不让我进!” “刃哥,今天什么情况这是?”“是啊,不就是个初赛,我还是第一次见刃哥这么卖力。”队员们七嘴八舌,骆刃却只是看着人群散去的方向,答非所问道:“刚才打得怎么样?” “牛逼!”众人异口同声,只有吕泽阳很低很低地咕哝一句:“有异性没人性。”被骆刃一巴掌劈在后脑勺上扇了个趔趄,他整了整骚红色的发带,嘴里喊“我去饭店订位置”一溜烟先跑了。      一场比赛差不多耗尽了整个午休时间,围观的学生们慢慢匆忙赶回教室前,大多去校内小超市买些零食充饥——食堂已经关了。 沾了颇有先见之明的“哆啦A豆”的光,许依诺得以慢慢踱回教室,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老何的数学课,骆刃等几个参赛队员,集体迟到了十几分钟,进门的时候,全班同学都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在老何的课上公然迟到,和切腹自杀有什么区别?如果有,那一定是切腹自杀好歹能给自己个痛快。 老何可是有过“单手碎玻璃”战绩的女人。 就在大家等着火山爆发的时候,老何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挺平静地说:“回来了啊。” 完蛋,这就是传说中“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许依诺看看站在门口为首的骆刃,又扫了眼目之所及的其他在坐同学,无一例外,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要出人命”四个大字,不由得也默默为他们点了根蜡。 却没想到老何只是不咸不淡道:“都杵在那儿干嘛?还等我请你们进去啊?”吕泽阳如获大赦,怕老师反悔似的,率先溜回座位。 等几人坐下,老何才状似不经意道:“还行啊,看来平时没白玩。既然初赛选上了,就好好打,争取拿个冠军,以后体育课你们可以……骆刃!” 半根粉笔头奔着骆刃呼啸而去,骆刃下意识躲开,谁知老何使出“暴雨梨花针”,直到砸到目标,才心满意足总结陈词:“说了一百遍!上课不许玩手机,赢了初赛你就飘了?” 许依诺看着骆刃用手弹头顶粉笔灰的模样,忍不住想笑,却在他懒洋洋收回手机之前,看到屏幕上的短信:      孟瑾:我回来了。 这年头还真有高中生喜欢发短信,这么怀旧的么? 第 22 章   说起来, 孟瑾好像真的很久没来“骚扰”骆刃了。 骆刃显然没打算回复,恐怕短信看得还没有同桌清楚, 懒洋洋将手机扣在桌面上,也不知是发呆还是听课, 老老实实坐了一节课。 老何言出必行, 真给了队员们足够的便利,甚至大手一挥免除了队员们的课间操,并且凭借“老教师”的威望,硬生生借到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室内篮球场的使用权。 令老何在十五班学生心中的江湖地位一下子如日中天,纷纷表示“真是我们亲老师”,“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伟大的班主任。”也有人趁热打铁“老师咱们弄个啦啦队好不好?”响应的报名生此起彼伏。 老何的回应是凉飕飕的微微一笑:“啦啦队就免了, 借给你们的条件是好好学习, 期末考不好,咱们一起总算账。” …… 初赛不止一场,采用的是循环积分制,许依诺不大明白具体是怎么个积分法, 只知道十五班如果一路获胜, 能冲进决赛的话, 最后一场恰好排在期末考试之后、暑假之前。 除此之外,孙心颖居然很有骨气地一场比赛也没看过, 倒挺叫许依诺刮目相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天成功穿搭的影响, 她现在愈发热爱“透视装”,如今天气越来越热, 除了早操和升旗仪式之外,对校服的要求宽松不少,孙心颖便明目张胆穿“透视雪纺衬衣”,颇有心机地故意搭配五颜六色的“小可爱”。      惹得不少男生上课不看黑板,只看她。 渐渐还真有人提起“孙心颖是十五班班花”的话头,这些日子,连外班都有人慕名而来,课间隔着后门玻璃看“班花”。 孙心颖心情颇好,像是挺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整个人容光焕发,连带着帮老师收作业时,也不多看骆刃一眼,高高扬起下巴,一脸“我不在乎你”的倨傲。 许依诺忍不住又在心里默默给她点了个赞,有性格。女孩子还是要有些志气的,有大胆追求的勇气,也要有潇洒放手的骨气,就冲这一点,她欣赏她。 然而,骆刃像是压根没看出来自家“迷妹”态度的转变,也一点不担心“脱粉”,依旧我行我素,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直到发现同桌也跟着男生们一起傻乎乎地看孙心颖。 骆刃坐在过道,许依诺的位置则靠着墙,他注意到自家同桌时不时托腮看向自己,自从认识到自己对许依诺的心思之后,骆刃一直谋划着如何水到渠成地和许依诺表白,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追女生,表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但如果女生也对他有感觉,事情就不一样了,有一句话说得好,“表白应该是最终胜利时的号角,而不应该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 十七岁的少年,情窦初开,余光感受到许依诺的视线,心里就有了野狗乱撞的悸动,嘴角忍不住得意上扬。 一直有人说他是“校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骆刃从前是有点烦的,但现在却有些希望自己在意的女孩子也和那些女生一样,对自己多留意些。 看来自己的“校草”不是白当的。 只可惜,骆刃的得意没维持几分钟,就发现自家同桌看的并不是他。 许依诺托着腮,睫毛一颤一颤的,皮肤很白,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下巴小巧,巴掌脸却不缺少饱满的胶原蛋白,嫩得吹.弹可破,身后的玻璃窗里能看得到蓝天白云——松城的气候很好,没有帝都的雾霾——衬得人愈发可爱娇俏。 骆刃却无心欣赏,无名火窜到脑仁儿,顺着许依诺的眼神看过去,看看她是在看哪个小白脸搔首弄姿。 可目之所及都是歪瓜裂枣,不是骆刃自吹,这些人捆在一起颜值也不如自己,没一个能打的。猜不出嫌疑人,骆刃干脆直截了当开口:“看什么呢,不好好听课。” 许依诺回过神,把眼睛瞪得圆溜溜,生生将“你哪里来的自信批评别人不听课”咽了回去,老实道:“看孙心颖。” 这个答案猝不及防。 “……”骆刃,“你看她干什么?” 许依诺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认真听课,但物理老师实在太催眠,她忍不住给自己换换脑子,顺着男生们的目光看看孙心颖. 没想到看着看着真挺养眼,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真是上帝的宠儿,皮肤光洁,额头饱满,无论长相是否足够精致,都从内而外透着青春气息,让她那种自己回到十七岁的感觉愈发真实。 回到十七岁,意味着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还有一个星期,等期末考试结束后,暑假来临,她就可以暂时休息,有时间去会会许依姗——自从上次账本事件之后,杨凤芹盯着许宝全一家愈发勤了,她虽一直专心学业,却也能听到父母两人偶尔的吵闹声,大多是关于许宝全一家。 饵料下了那么久,是时候收杆了。 许依诺脑子转得飞快,瞥到等着自己答案的骆刃,便敷衍道:“因为好看。” 哪知骆刃的语气透着股说不上来的不爽:“她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只有骆刃自己知道,那不爽是种古怪的醋意。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吃女生醋”的骚操作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尤其那个女生还曾经喜欢过自己。      许依诺却只当骆刃生在福中不知福,暗自感叹:这熊孩子什么审美,孙心颖虽然圆润了点,但脸还不错,别的不说,那么多男生“慕名而来”,至少说明她颜值合格。 许依诺不打算和骆刃抬杠,干脆专心听课。 时间在枯燥单调的学习和热血高能的篮球赛中,悄悄流逝。 经过几番比拼,十五班的“篮球代表队”最终冲进了决赛,而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 “这次期末考试,模拟高考考场,都是单人桌,有一部分书桌要拿出去,都记住你们自己的书桌,” 老何拿教鞭敲着黑板强调,“我一直说要你们好好爱护书桌,这桌子跟你们三年,还专门定做了皮革桌布,有的同学已经弄得换七八糟,来考试的同学不知道怎么笑话你们呢……” 老何兀自发表感慨,前桌的“哆啦A豆”已经递过来一张可爱纸条:“诺诺,给你写名字用。” 许依诺下意识道:“我也有便利签。”郭红豆嫌弃:“你那纯.色的大纸条就留着背单词吧。” 不背单词还能干吗?许依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居然听骆刃忽然道:“我也要。” 郭红豆怀疑自己幻听了:“骆刃,你要什么?” “跟她一样的。”骆刃补充道。 眼见着骆刃拿小纸条写上自己的名字,贴在桌子一侧,许依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做个记号。 前后左右好像都在做记号,有人和他们一样用便利贴,有人直接拿马克笔在皮革质地的桌面上挥毫,据说等考试结束之后,多出来的桌子还要靠他们自己去认领。 所谓“金桌子银桌子不如自家的小桌子”,大部分人还是对所有物有感情的。 纵使这样,许依诺也还觉得骆刃不是小心翼翼做记号的人,这种“幼稚”的事情,不该是他这种中二兮兮的人会做的。      可他不仅做了,还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表情分明在说:还等什么? 许依诺受到无形的目光压迫,硬着头皮也学着骆刃的样子,在同款可爱小纸条上写了名字贴在桌子一侧。 骆刃才很满意似的回过头去。 很好,情侣书桌。 期末考试彻底打乱了顺序,许依诺分在三楼考场的第一桌,这个位置抬头就是监考老师,看考场的时候,就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这一次她准备非常充分,一个多月的“题海战术”加上骆刃的辅导,做题还是颇有信心,依旧分成两天考试。 进考场之前,许依诺不意外地碰到来等早饭的骆刃,此时考场还没开门,等在门外的学生不多,一人占据一个窗台“临阵磨枪”。 只有骆刃一人闲闲靠在门边,高高大大的,鹤立鸡群,她将准备好的鸡翅包饭递给同桌,调侃:“为了等饭,来这么早?” 骆刃心道:是为了见你一面。 开口却矜持得多:“为了给你加油。” 许依诺抬头,对上骆刃眼窝微深的眼睛,想起他为自己补习的情形,心中一暖,露齿一笑:“你也加油!” 只一边脸颊露出个浅浅的小梨涡,看得骆刃喉咙有些发干,他轻咳,低低“嗯”了一声,可吃完早饭也不走,一直磨蹭到考试铃声响起才离开。 许依诺觉得自己这次考试发挥得还可以,大约是“题海战术”起了作用,很多题目都感觉似曾相识,只不过换了个数字,尤其是数学,她竟然还留出不少时间检查。 两天考试完毕,却还没结束,一定要拖到成绩出来,才正式放暑假,这是十二中人神共愤的奇葩之处,美其名曰督促学习,在暑假前讲完各科试题。 老师们加班加点批改卷子,力求在家长会之前做出全校排名,据说这一次排名还会张贴“光荣榜”,就贴在教学楼门口。 但终于解放了的学生们,并不想再关心试卷,连许依诺这种努力型的学生,也对接下来两天的“对答案”活动提不起太多热情——毕竟已经考完了。 她站在十五班教室门口,桌子堆成的小山中,反复措辞,编辑了一条微信给许依姗。 第 23 章   许依诺发完微信, 便将手机重新装进校服口袋,她并不指望许依姗立即回复, 暑假要到了,再开学就是高三, 据说这次假期只有三个星期, 她不想浪费。 许依诺站在桌子中间,越找越觉得在一模一样的桌椅板凳中,认领自己桌子这种事情,难度实在太大,若干单人小桌子,三五成群摞成一叠, 将十五班门口大.片区域改造成了迷宫。 她有一种玩“密室逃脱”的错觉, 只是无法通关,这里也没有帮助她的工作人员,刚刚为了给许依姗发微信,许依诺故意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她踮起脚尖张望, 周围没有相熟的同学。 可即使有相熟的同学, 许依诺也还没找到桌子——请人帮忙搬下来还好, 情人帮忙找,工作量太大, 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许依诺干脆地毯式搜索, 但速度非常缓慢, 她个子矮,面对摞成小山似的桌子, 并不能每一个都看到全貌,这个时候居然有点想念一米八五的骆刃。 此时,一米八五的骆刃正在“迷宫”另一头,被一米六的孙心颖红着脸堵住。 骆刃觉得他实在不搞明白女生的想法,从孙心颖前几天的表现来看,还以为她终于放弃了,却没想到那只是更大反弹的先兆,这个更大的“反弹”,便是此时的告白。 不过,拒绝告白,骆刃已经驾轻就熟。 “我已经听说了。”孙心颖却不甘心,她手里紧紧攥着精心准备的情书,“你和孟瑾分手了,因为崔嘉。” 听到‘崔嘉’的名字,骆刃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孙心颖以为他仍在耿耿于怀,心里安定了些,却不知道骆刃是在纠结怎么出去,这地方是个死角,周围都是桌子,跳出去可操作性不强……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孙心颖挺起胸脯,她依旧穿着最近最爱的透明雪纺衬衫,里边的“小可爱”若隐若现,“我不漂亮,还是身材没她好?” 她故意把自己挺到骆刃眼前,大约是最近的“班花”称号给了她自信,孙心颖眼中慢慢泛出期待,见骆刃没出声反驳,她豁出去似的道:“我喜欢你很久了,只要你愿意,做什么都行。”说着,又向前贴了些,闭上眼睛。 片刻后,孙心颖感觉到一只大手触碰到自己的肩膀,心跳疯狂加速,甚至微微撅起了嘴唇,朦胧的好感,与得到“校草”青睐的虚荣,交织在一起,飞速将脸颊染上红晕。 四下无人,透明的上衣,绯红的脸颊,邀请的红唇……这不是简单的倾慕,简直是在投怀送抱。 孙心颖甚至能听到耳边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能遇见少女变成女人的未来,想到对象是骆刃,是无数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她羞涩又骄傲。 然而,那只抚上自己肩膀的大手,并没有如想象中向下奔着饱满处滑去,也没有往上捧起她的脸颊,而是颇为用力一推。 “借过。”骆刃说,而后侧身穿过了她身边的空隙,那么窄的路,居然没碰到她身体一丝一毫,好像她是什么避之唯恐不及的丑八怪。 孙心颖愣在原地,看着骆刃背影消失,羞愤慢慢爬上她的眼睛。 这次和篮球赛还不同,当时他只是拒绝她的饮料,而深究起来,那时骆刃先接了许依诺的汽水,他不肯更换也情有可原。 但这次不同,她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表白失败,已经出口的“情话”就变不成情人间的甜言蜜语,反而发酵为尴尬至极的搔首弄姿。 孙心颖的脸比刚刚还要红上五分,又气又窘,正无处发泄时,回头便看到两张摆在一起的单人桌,桌子一侧冲外,整整齐齐贴着同样卡通图案的可爱便利贴,一张龙飞凤舞写着“骆刃”,一张则是字迹娟秀的“许依诺”,看起来分外扎眼。 孙心颖伸手撕掉“许依诺”的便签纸,愤而揉成一团,啐了句“贱人”。 许依诺在“迷宫”另一头龟速移动,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许依诺揉揉鼻子,见到骆刃,仿佛见到了救星,心情大好:“没有,可能是谁想我了。” “就不能是谁骂你了?”骆刃笑着调侃,见到许依诺,刚刚和孙心颖之间的那点尴尬也荡然无存,骆刃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回来了。 “我这么完美,怎么会有人骂我?”许依诺近墨者黑,深受郭红豆和吕泽阳的影响,自恋起来不卡壳。 骆刃笑着扯了一把许依诺的呆毛,心情更好了,不等许依诺开口提要求,便自觉帮她找桌子。 可惜许依诺的运气非常差,直到同学们已经找得七七八八,她的桌子还是没有影子,许依诺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便利贴黏性不强,直接牺牲在粗.鲁的搬运中。 可骆刃的同款便利贴依旧□□,而且看起来非常结实。 剩下的都是没写名字的桌椅,它们大多有个共同特点:脏。 应该都被主人们放弃了。 桌子上笔迹并墨水齐飞,污渍共破洞一色,连老何都没眼看,掩不住嫌弃:“没领桌子的随便拿吧,也分不清你们哪个更脏一点,平时总嫌我说你们,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了,也不知道注意卫生。” 留下的几个人除了许依诺之外,都是男生,虽然老何是无差别攻击,但许依诺仍旧觉得脸有些发烫。 老何的嗓门能贯穿整个楼道,看热闹的不止本班同学,正值课间,“窃窃私语”也不用压低声音,许依诺听得清楚。 “那个女生也这么脏啊。”“穿得干干净净的,没想到那么不注意卫生。”“长得还挺可爱的,是不是游泳馆的那个暴力小.美人啊?”“真的么?幻想破灭。”“啧啧啧,好恶心,是不是越好看的女生,家里越脏?” …… 许依诺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只能低着头自认倒霉:应该是哪个男生顺走了她没有名字的桌子。 “快搬回去吧,都耽误一节课了。” 在老何的催促声中,有两个男生小声对许依诺道:“你先挑吧。” 许依诺脸仍有些发烫,冲他们感激笑笑,而后又看了眼剩下的桌椅:都差不多,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种对“邋遢鬼”的公开处刑,打算随便搬一套回去,不等许依诺行动,骆刃已经扛起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桌子两步回了教室,他一言不发地板着脸,好像被换走桌子的不是许依诺,而是他本人。 许依诺小快步跟进了教室,才觉得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一点,刚刚真是太丢脸了。正要回座位,就看到骆刃将自己的桌子推进去,反而把满布签字笔道道的那个留给了自己。 许依诺立即阻止:“不用这样的。” 骆刃却一言不发,利落地弄好桌椅板凳,他其实根本不在乎桌子好不好看,只是难以接受这么快就失去“情侣桌子”,难得感性一回,居然这样短暂。 和骆刃做了这么久同桌,许依诺大概摸透了他的性子,骆刃说不换,那就一定不会换,她有点感动也有点无奈,已经开始打算要不要替他换一块桌布。 这种人造革的桌布,据说是老何在校门口的小店定做的,是青白色的大理石图案,看起来差不多,但仔细看每一块的脉络图案都独一无二,再去小店看看,应该还有存货。 打定了注意,许依诺便任由骆刃忙活——她有心帮忙,可惜根本插不上手——为了掩饰自己的“游手好闲”,她目光游移,忽然瞥到斜前方一片熟悉的图案。 桌布整洁完好,上面是脉络清晰、青白相间的大理石图案,却在右下角微微泛了点粉色,被郭红豆戏称为“少女粉”,其实仔细看还能辨认出是某家鸡翅包饭的logo。 那是许依诺上学必经的一家小店,第一次给骆刃带饭时,不小心印上去的,怎么也洗不掉。 可惜桌子上已经用马克笔写了别人的名字,“孙心颖”三个大字浓墨重彩地沾满了桌面。 许依诺看得额角一跳,“这是我的桌子。”她脱口而出,即使知道写了别人的名字,自己不会再拿回来,但嘴还是先于理智,将刚刚地毯式寻找的劳累,以及被人嘲笑的难看发泄.出去。 虽然孙心颖常常与她作对,但许依诺并不相信,一个马上升高三的大姑娘,真会斤斤计较到偷别人一张桌子,她只要一句道歉,心里那点不爽就会烟消云散。 却没想到,孙心颖头也不抬:“没看见写着我的名字呢。”      许依诺原本没觉得有什么,此时倒被她的态度惹得升起些火气,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右下角有点发红,是……” 话未说完,孙心颖仰起脖子,眼神里满是挑衅:“这就能证明是你的?我的桌子右下角也有点发红。”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考前, 郭红豆:复习不完了你可长点心吧! 吕泽阳:点心?什么点心? 郭红豆:…… 第 24 章   老何回办公室批改试卷, 下节的化学老师还没到,教室里乱哄哄的, 虽然额外多上两天课,可期末考试已经结束, 同学们大多身在学校心在野, 见到有热闹可看,都乐得围观。 许依诺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忽然理解了那句话:普通人生中,大多事情都介于“说了矫情”和“不说憋屈”之间。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她只能选择不让自己憋屈。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许依诺语气平静, 却不容置疑, 孙心颖一直不怕这位新同学,总觉得她即使瞪着人,也没什么气势,软软糯糯的, 像个能让人随意搓扁揉圆的糯米糍。 可这一次, 居然挺有压迫力, 孙心颖本来就心虚,忍不住提高嗓门:“我给你什么解释?你说这是你的桌子, 你叫它它答应吗?没有解释, 别在我这儿挡着路。” 这是要耍无赖了, 骆刃皱起眉,上前一步, 高高大大站在许依诺身边,可没等他们说话,倒是孙心颖先发制人:“还是说有人撑腰,就想明抢吗?” 她看着骆刃,意有所指,可惜周围没人敢跟着起哄——骆刃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有人敢上前触他的霉头。 许依诺倒是挺镇定,这种程度的混淆视听,算不上什么,她不擅长跟人吵架,却不代表没有办法。 孙心颖见许依诺不说话,又看到骆刃一副要维护她的样子,便忍不住想起刚刚表白失败的情形,羞窘和怒火一股脑往上窜,她“腾”地站起身,直视骆刃:“我知道你牛逼,你还要打女人吗?” 她算准了骆刃自然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女生动粗,声音尖锐又委屈:“你为什么要护着她?你们俩合伙欺负我,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没料到一张桌子也能引发骂战,有人兴致勃勃地等着吃瓜,有人为当众怼骆刃的“班花”捏一把汗,更有骆刃的“小弟”站出来替不好对女孩子发火的老大发声:“孙心颖你闹什么!” 和孙心颖关系好的女生也开始回嘴,而孙心颖本人,则配合地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模样:“是我闹,还是别人无缘无故欺负我?” 这话倒引出几个怜香惜玉的“护花使者”出来说“公道话”,他们不敢直接指责骆刃欺负女生,便只针对许依诺“欺人太甚”。 孙心颖见有人替她说话,之前的心虚都变成了得意,小可怜的模样险些维持不住,许依诺却注意到骆刃的脸更黑了,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动手的前兆。 有那么一瞬间,许依诺想起骆刃拖着他“小妈”一路出校园的情形,忍不住上前一步,挡住了同桌。 许依诺手非常快,从“孙心颖的桌洞”里抽.出一张水蓝色的便签条,上面字迹连体连得很漂亮,貌似是个英文单词。 许依诺将蓝色便签条送到孙心颖眼前:“这是我背单词的习惯,记住一个,扔掉一个,里边应该还有。” 她声音清清亮亮,不高,却能清晰传到周围人的耳朵里,“其实拿错桌子不是什么大事,上面写了你的名字,我也不打算要回来,只想听一句道歉,但你一直要我拿出证据,只好给你看了。” 孙心颖张了张嘴,可依旧不肯认输,眼珠一转,梗着脖子大声道:“这算什么证据?只有你会背单词吗?这是我的单词条!” 许依诺晃晃手里的便签条:“你说是你的,那你认识吗?” 不止孙心颖,连带着为她说话的几个人也凑过来仔细看,只见上书“petrichor ”,没有汉语解释,也没有音标,却在p之前打了个重音符号。 这根本不是高中课本上的单词,别说孙心颖这个学渣,这么生僻的词,其他人也没有认识的。 英语高考阅读允许一部分“超纲”的单词量,许依诺上一世做过同声传译,不止词汇量大,更有一套随时随地背单词的习惯。 每次做英语试题,都习惯性背诵所有生词,倒也能勉强挑出几个不认识的,攒在桌子下面。 许依诺压低了声音,似是给孙心颖留了面子,却也像带了点轻蔑:“你连读都不会读吧。” 众目睽睽之下,孙心颖光速涨红了脸。 水落石出,现在的情形,不用多说,也知道究竟是谁占小.便宜还倒打一耙,原本为孙心颖辩护的人,都齐齐闭了嘴,怜香惜玉的路见不平,统一换成尴尬而不是礼貌的僵笑。 “说清楚就行了,桌子送给你吧。”意气之争既然开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既“矫情”又“憋屈”,但现在说清楚了,许依诺便觉得目的达到,她并不想真把写着别人名字的书桌搬回去。 那样用起来大约要比脏兮兮的墨水渍还要难受吧。 然而,一直没机会表现的骆刃却开了口:“还回去。” 简简单单三个字颇有分量,众人更比刚刚还要噤若寒蝉。 许依诺很怕骆刃当场打人,或者动粗欺负女生,哪一条都能让他从“校草”迅速沦为“流氓”——虽然郭红豆之流的青少年可能很吃这一套,但她并不赞同——许依诺觉得自己真是为骆刃这熊孩子操碎了心。 可还没出口阻止,就见孙心颖猛然把自己的书本从桌洞里掏出来:“都还给你!” 她动作太大,桌洞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洒了一地,卷发棒、气垫BB、唇彩、假睫毛等等一系列五颜六色的鸡零狗碎,除此之外,竟然还夹杂着一封…… “情书?”一路围观的吕泽阳手很快,嘴比手更快,孙心颖彻底急了,伸手去抢,却哪里是吕泽阳的对手,无论比速度、比身高,还是比嘴贱,孙心颖都望不到其项背。 吕泽阳大马猴儿似的窜到讲台,孙心颖越着急,他越兴奋,何况刚刚孙心颖耍无赖欺负许依诺的样子,他都尽收眼底,因着郭红豆和骆刃,吕泽阳和许依诺关系一直不错,此时抓.住机会,就想捉弄她一番,替许依诺报仇。 “‘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哎呀这么劲爆!”吕泽阳贱贱的声音很高亢,在一众起哄声中,愈发饱满,“‘你打篮球的样子’……唉我去?‘骆刃,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没有,现在你有了!’” 吕泽阳夸张道:“卧.槽刃哥!你别打我啊,我不知道是你啊!” 这算是期末最重磅消息之一了,“难怪孙心颖一直针对许依诺,原来是表白失败搓火啊。”“我怎么觉得是嫉妒。”“人家只是同桌吧。”“不不不,你不觉得刃哥对咱们依诺妹妹格外好吗?” 骆刃听到这样的议论,忍不住在心里给了个颇高的评价: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他下意识看过去,对方却忙不迭闭了嘴,同时怂兮兮地低下头。 骆刃立即不爽了:怎么怕成这样,我能吃了你么?为什么不继续说? 骆刃在心里骂了句“怂包”,忙转过头去看许依诺,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又不大确定许依诺是否听到刚刚的议论,可没等骆刃偷偷观察够自家同桌,这场闹剧便被迫打断了。 姗姗来迟的化学老师,甫一出场就气势全开:“吕泽阳!你站在讲台上干什么?考得好了是不是?还有你们!一个个站过道干什么,上课了不知道吗?老师没来不知道上自习吗?” 众人纷纷回到座位,只有骆刃将那个脏兮兮的桌子换给孙心颖之后,才慢一步坐回自己的座位。 气势汹汹的化学老师居然没再发脾气,选择性失明似的,开始在黑板上写板书。 倒是许依诺看到此时骆刃桌子上“孙心颖”三个大字,心里不大过意得去,盘算着去校门口的小店额外定做一张桌布。 黑板上写的,都是这次考试的题目,只见化学老师用黑板擦敲出一大.片粉笔灰,烟雾缭绕的,讲台上恍若仙境。 只有老师的话能把人拉回现实:“这次化学成绩出来了啊!错得五花八门!这么简单的题目,居然还有不及格的,我还说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反复强调的还能错,偷偷撕开一点密封线,你猜怎么着?那沓儿卷子里,两个不及格的就有一个是咱班! 真想看看你们脑子里头是不是被二氧化碳占完了,要不要在里面加点氢氧化钡或者是三氧化铁看下有没有反应,有气体反应就还有救,没有就表示你那脑子就是一浆糊,搅都搅不动!” 老师在讲台上兀自发着脾气,台下却大多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反正已经考完了,现在知道答案于事无补,正式放暑假前,唯一令大家兴奋的事情,恐怕只有十二中一年一度的传统——高二年级的篮球决赛。 第 25 章   篮球决赛在第二天举办, 地点就设在十二中室内体育馆,十二中作为松城最好的高中, 已有七十年历史,最不缺的就是土地, 室内体育馆极其宽敞, 容纳整个高二年级不成问题,但决赛这一天还是人满为患。 该讲的试卷,一天半基本完成,下午理论上就可以回家,可非但高二年级很少有直接放假的,连高一都跟着凑热闹, 挤到体育馆里观看比赛。 因为今年据说有一支从无败绩的王牌球队, 一路悍然大杀四方,且领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校草“骆刃”,很快就红遍全校。 作为“王牌球队”的班主任老何,一直要求十五班学生们好好学习, 尽量低调, 自己却并不十分低调, 即使室内馆装满了兴奋的学生,一进门也能听到老何标志性的大嗓门: “李老师比赛前还跟我开玩笑, 说我历年带的班级运动细胞都不发达, 这次我也挺意外。”“哎呦有什么信心, 我们班这些小子,就是瞎玩, 我也没想到能打进决赛。”“还真不是差生,那个领头的,上一次理综年级前几,嗨谁知道这次期末怎么样。” ……总觉得老何在其他老师面前,和那个隔三差五必定重复一遍“你们是我带过最差一届”的班主任完全不是一个人。 这种火爆的比赛,前排位置必定“一票难求”,而非盈利性比赛,更是“无票胜有票”。 为了看清楚比赛,这一次郭红豆依然发挥了不可磨灭的重要作用,不知怎么说服了体育老师,带着许依诺一起翻记分牌。 这是直接从观众席进阶到场内工作人员了,想不看清楚也难。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许依诺和郭红豆负责的是对方的记分牌,二十班女生则负责他们十五班的。 这一次比赛,明显比当初对三班的时候更激烈些,不再是单方面的碾压,但也仅限于此。有骆刃在,依旧是大比分压制对方,因此,许依诺和郭红豆的翻牌任务比对方轻松得多,观赛之外,还能抽.出时间聊天。 “这次孙心颖也没来,我猜她是彻底没脸来了。”郭红豆一心二用地一边盯着球场,一边对许依诺道。 “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她没来?” “当然知道,I sure。”郭红豆拽了句英文。 “中间少了个谓语。”许依诺纠正。 郭红豆翻个白眼:“诺诺,你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失去你的宝宝。” “就是我。”她补充道。 回应她的是许依诺一串毫无人道的、银铃般的笑声。 一场球赢得毫无悬念,却也令人热血沸腾,比赛结束之后,吕泽阳嚷嚷着要庆功宴,可最大的功臣骆刃却拒绝了,拒绝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他要去给自己换一块桌布。 吕泽阳不敢把“马上放假了你换哪门子桌布是不是缺心眼”的心声宣之于口,只能和其他人一样表示充分理解,表示换桌布当然是当务之急。 而后在老何慈爱又不失兴奋的“赶紧回家写寒假作业,开学你们就高三了,心里有点谱”以及“各科成绩和全校排名今晚就能出来,明天开家长会”的谆谆提醒中,夹着尾巴离校,奔赴美好的暑假去了。 许依诺已经问清楚定做桌布的小店是哪一家,骆刃仍旧把书包甩到一侧肩膀,慢悠悠跟着许依诺,生人勿进的气场很足,像个一米八五的大型犬。 现在这个时间,高三没放假,高一没放学,他们随着人流出了校门,拐进巷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许依诺有些担心暑期将近,小店关门。 好在还开着,看店的老板以为来了大生意,翻箱倒柜地找出十五班当初定做的那一款大理石人造革桌布。 可在听到许依诺说“只要一个”的时候,明显冷下脸:“就要一个啊,还不够成本呢小妹妹。” 许依诺知道这是要提价,正打算卯足力气和老板斗智斗勇,就听跟自己一路的猪队友抢先一步开口:“价钱不是问题,你给我们找两块花色一样的。” 许依诺回头,眼睛瞪得圆溜溜,力求用眼神把“你是不是傻”的信息传递出去。 可惜骆刃的“信号接收器”好像坏掉了,听到老板报了个“天价”之后,保证能找到两块一样的桌布,表情居然美滋滋。 趁着老板去找“一模一样”花纹的间隙,许依诺凝眉,低声“恶狠狠”道:“两块布价钱快赶上一个班的批发价了,太黑了!咱们走吧。”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骆刃拽住书包,许依诺深深后悔不应该对他提这件事,当初就该自己来,就在无声撕扯书包的时候,骆刃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安抚小孩子似的对许依诺说了句“别闹”,而后掏出手机,便接通了电话。 “到底谁是小孩子”的控诉就这样憋在许依诺嘴里无法一吐而快,她拽不动骆刃,只能默默打开手机查自己还剩下多少零用钱。 却收到一条来自郭红豆的微信。 “嗯,真的吗?”许依诺听骆刃对着电话那头说,语气波澜不惊,还挺置身事外的,忍不住重新确认了郭红豆的微信内容。 郭红豆:诺诺!!出大事了。就在刚刚,孟瑾带了好几个女生,把孙心颖堵在厕所里了!吕泽阳正给骆刃打电话呢,你们在一起吗? 许依诺:在一起呢,可是看骆刃不像接到电话了 郭红豆:这不重要,骆刃万一去管,你千万别跟着多管闲事,小心误伤。孟瑾挺厉害的,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是因为孙心颖公开对骆刃表白,才惹到她了。 这时候骆刃边打电话边走出店外,许依诺干脆发了条语音:“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郭红豆也改了语音:谁知道呢,不过听说孟瑾先提的分手,后来不知怎么又后悔了,我觉得骆刃一定会管。 听郭红豆这样笃定,不知怎么,许依诺竟有点不舒服,下意识反驳:不是已经分手了,还管他什么事。 郭红豆那边有点杂音: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事儿多少也跟骆刃有关系,他如果不管,以后还哪有女生敢对他表白,他这次不出头,大家该怎么看他? 许依诺觉得郭红豆的分析有点强词夺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总之,就是觉得骆刃再去管她们两个的事情,自己就有些不爽。 可她在不爽些什么呢?许依诺摇摇头,猛然发现,自己是不是太关心那熊孩子了? “cos拨浪鼓呢?”许依诺感觉到脑袋被一只大手按住,忍不住又用力晃了晃,正要第N次告诫骆刃不要弄乱她的发型,就听店老板喊道:“桌布找出来喽!人呢?小同学?” 骆刃应声迈开长.腿回了小店,他腿长走路快,许依诺只得小快步跟上。 “这样行吧?这种桌布其实都是随机图案,类似扎染,完全一模一样的,实在没有,这种程度其实也不好找的。” 骆刃顺着老板解说的纹路低头对比,认真又耐心,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回去“救场”,许依诺虽然不希望骆刃回去蹚浑水,却也不好意思耽搁他,忍不住催促:“我看是一模一样了。” 骆刃勾了勾唇角,满意拍板:“你说可以就可以了。” 两块人造革还真是差不多,从纹理到颜色都跟双胞胎似的,许依诺既惊叹于老板找桌布的水平,又心疼自己的小钱钱,但还是咬着牙问:“x信行吗,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老板指了指头顶贴着的二维码:“X信x付宝都行。”可许依诺打开app的功夫,就已经响起“支付成功”的电子声,老板笑呵呵将桌布打包好,并附送一盒图钉:“行了,慢走啊。” 万万没想到骆刃付钱那么快,出了店门,许依诺执意要把钱还给骆刃,可骆刃就是不接红包,许依诺忍不住道:“你一个人在松城,花钱的地方多,还是我来吧。” 骆刃稍稍停下脚步,看着许依诺,忽然自言自语似的道了句“原来是这样。” 许依诺没听清,又要解释这钱本来就该她出,就听骆刃说:“用鸡翅包饭还吧。” 许依诺自知拗不过他,只能叹口气,无奈道:“你吃不腻吗?” 骆刃居然挺郑重答道:“永远吃不腻。”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结婚宣誓。许依诺莫名有些脸红,她轻咳一声,想把这种奇怪的生理反应归结于天气炎热。      两人踩在夏日斑驳的树影里,“我送你回家吧。”骆刃慢悠悠地自然道,“马上暑假了,不知道什么能再送你回家。” 许依诺没理解骆刃话里暗藏的浪漫,只问:“你不回学校吗?” 骆刃疑惑看着她,许依诺倒被看得有些心虚,讷讷道:“听说孟瑾和孙心颖……你不去看看吗?” 骆刃恍然大悟似的,低低说了句“郭红豆这个大嘴巴。” 郭红豆是许依诺的好朋友,她并不允许别人诋毁,奈何“大嘴巴”这个称号实在太贴切,她无法反驳。 “她们不关我的事。”骆刃淡淡道。 “可是,”听到骆刃这样说,许依诺心情好些的同时,又忍不住脑补过度,“我听说校园霸凌很厉害的,尤其是女生,说不定会扒光衣服拍照?社会新闻都是这么写的。” 话一出口,许依诺自己也被脑补吓到,跟着紧张起来。 “瞎想什么呢?”回应许依诺的是骆刃再一次弄乱她的头发。 许依诺捂着刘海退后一步,就听骆刃道:“孟瑾也不傻,她有分寸,但是不管她们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许依诺点点头,“唔”了一声,骆刃都不在乎,这事就更不该她关心了。 “那两个人都跟我没关系。”过了片刻,骆刃居然又郑重重复一遍,许依诺被他的过度认真逗得有些想笑,却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微停住脚步。 第 26 章   “怎么了?”注意到许依诺忽然停住脚步, 被自己甩在身后,骆刃忍不住问。 出了这条巷子就是大路, 许依诺家所在的小区便在大路尽头,这个距离刚好看得到,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颇为惹眼的奥迪tt。 “你先回去吧。”许依诺对骆刃讲话, 可眼睛依旧看着前方,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毫无理由地被‘勒令’离开,自然有些不爽,加上许依诺居然连“驱赶”他时,都不多看一眼,这不爽便又扶摇直上, 升华成一句愤懑与委屈交加的“为什么?” 许依诺有种身后的“霸道校草”摇身一变, 忽然委屈成一米八五大型犬的错觉,忍不住回过头看了眼骆刃,触到对方目光后,更凭空多了些无厘头的愧疚, 斟酌着解释:“那是我堂姐, 我去打个招呼。” 像是印证许依诺的话, 奥迪tt里下来一位女司机,淡黄色半丸子头, 配性感小短裙, 踩着一双亮闪闪的恨天高, 性感得很有攻击性,甫一亮相, 就叉着腰和保安理论。 许依诺期末考试结束后,便开始重新联络许衣姗,既然放暑假,她不介意从理化生的各种艰涩定理和漫无边际的题海中暂时逃脱出来换换脑子。 自从许衣姗气势汹汹地“逼宫”,并且成功逼迫自己“意外跳楼”身亡之后,便迫不及待带带着王鸿俊到各家亲戚家炫耀自己多金的男朋友,大肆暗示他们“好事将近”,洗掉自己“小.三”的名头,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而王鸿俊也颇为配合,将“体贴好男人”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可小半年过去了,许衣姗和王鸿俊的喜酒依然八字没一撇,在松城,男女朋友一旦同.居,至少长辈们看来,是必须要结婚的。 杨凤芹与许宝林私下里也会议论几句,来龙去脉许依诺听不完全,却也能顺着他们的思路猜出□□分:许衣姗迟迟怀不上孩子。 当初许衣姗骂自己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却轮到她自己怀不上孩子,想起来也有几分讽刺。 自己与她微信闲聊时提一句“同学的妈妈吃了养颜偏方,居然怀了二胎,正和同学冷战。”许衣姗便坐不住,主动约她出来。 “我陪你一起去。”骆刃的话将许依诺从回忆拉回现实。 见到车内下来的的确是个女司机,他语气缓和不少,并且没头没脑地补充:“我陪你一起打招呼。” 许依诺没理解自己去找堂姐,骆刃瞎凑什么热闹,正要强行将人赶走,却见前方的许衣姗已经看到自己,并远远叫她过去,语气有点急切。 许依诺看看许依姗,又看看骆刃,认命地低着头往前走,虽然她和骆刃没什么,但还是不希望神经敏.感的杨凤芹知道她有个亲密到能一起回家的男同学。 许依诺尽量保持着“我和他不熟”的距离往小区门口挪,骆刃则ting直脊背,力图走得精神抖擞。 上次“家长会”,他大约给许依诺的母亲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因此这次听说前面的女人是许依诺的堂姐之后,忍不住想上前刷一波好感,试图挽回自己在她家人心中的形象。 却没想到那位“堂姐”没等自己自我介绍,便连珠炮似的对保安发了通脾气,而后便拉着许依诺:“这是你们小区住户,没错吧?” 原来小区安保升级,外来车辆需要登记,可许衣姗不肯,宣称自己开着豪车,怎么能被当成坏人盘问,原本是小事,可许衣姗进来心气不顺,巴不得找人发脾气,保安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证明了自己并不是外来车辆之后,许衣姗更得理不饶人,化身机关枪,出口成脏,若不是年纪轻轻,名牌加持,颇有几分姿色,还以为是混迹菜市场蛮不讲理的大妈,许依诺不敢看身边的骆刃,很想找个地缝把她这位便宜堂姐塞进去。 等许衣姗骂舒坦了,才刚看见似的,上下打量骆刃,问许依诺:“这是你同学?ting帅的啊。” “……姐姐好。”眼前两个堂姐妹,长相没有太多相似之处,气质也天差地别,一个泼辣妖娆,一个清纯软糯,如果不是许依诺亲口指认,骆刃打死也不相信她们居然有血缘关系。 “是我同学,我们顺路。”许依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向许衣姗解释。 可许衣姗目光仍黏在骆刃身上,为了防止她再说点不合时宜的话,许依诺匆匆对骆刃道别,拉着许衣姗就走。 等进了小区,许衣姗仍念念不忘骆刃:“你那同学可真帅,是你男朋友吗?” 许依诺忙求饶:“真是同学,姐你千万别跟我妈说。” 许衣姗撇撇嘴:“看你那怂样,交男朋友怎么了?你爸妈都要把你管傻了。”见许依诺闭嘴没说话,许衣姗反应过来自己还有事要拜托妹妹,话锋一转:“姐姐是怕你错过,那个男生看着家里条件就不错,衣服虽然简单低调,可看得出来都是大牌。” 许依诺很想反驳骆刃并不是条件不错,他有家不能回,如果不是自己,连早饭都吃不上。 就听许衣姗滔滔不绝地继续:“而且又帅又有男人味,换做是我,我肯定追。” 许依诺一直把骆刃当小孩子,而身边颇有女人味的成熟的许衣姗,却用欣赏男人的腔调跟自己分析骆刃,她倒有些不适应。 不过仔细想想,许衣姗也不过二十出头,骆刃虽然是个学生,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我看男人很准的,他看着身体就强壮,那方面一定很厉害。”临进家门之前,许衣姗认真道。 闺中密友聊点男女之事,或许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听到许衣姗说这些,许依诺只觉得恶心,她还是忘不掉当初这女人“逼宫”的一幕,许依诺语气听不出什么,淡淡道:“姐,别说这些了。” “对对!”许衣姗恍然大悟,“你还是高中生。”却又笑道:“不过很快也成年了,这些事也应该了解。” 应该了解,也并不想从你嘴里了解。许依诺默默在心中腹诽。 许衣姗这次很有耐性,在许依诺家消磨了整整一下午,果不其然都是旁敲侧击地问许依诺那位同学的母亲,到底吃了什么偏方,那么一把年纪,怎么就一下子怀孕了。 许依诺想用这个借口套住许衣姗,当然不能马上给她所谓的偏方,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又为难补充:“不过我同学正和她妈妈冷战,你可能要等一等。” 许衣姗得到答复,喜笑颜开,立即表示不着急,为表示感谢,过几天还带她看电影。 随着第二天的家长会,暑假如期而至,虽然只有短短三周时间,可一开始家长们大多不会苛责孩子马上写暑假作业。 尤其是孩子在这次考试之中取得了明显进步时,这次去开家长会的是许宝林,回到家便复述了一遍这个家长会开得有多扬眉吐气,把没去成的杨凤芹羡慕得不行。 “一进校门就是大红榜,他们学校,囡囡这个年级,一共一千多学生,可是能上光荣榜的,理科一共就两百人,文科五十人。咱们囡囡排在第一块红榜上。” 许宝林灌了口茶水,乐呵呵继续道:“这次成绩进步太明显了,他们老师也ting有意思,把前十名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还在名字上面挨个画朵菊.花,把名字包住,我一进去就看见了,真有面子!” 许依诺额角一跳,忍不住打断:“……那不是菊.花。” 可这一点小瑕疵根本无法阻挡此时兴致高涨的许宝林,他继续对老婆绘声绘色地描述:“何老师还让我上台介绍一下教育孩子的经验,最近进步这么大,是怎么做到的哈哈哈。” 听到还有这种待遇,杨凤芹忍不住嫉妒起自己老公,当即拍板:“下次家长会还是我去。” 但剥夺在家长会上听表扬的权力,并不能影响许宝林大肆夸奖女儿的好心情,许依诺深深感到了什么叫“成绩即一切”。 “咱闺女连桌子都比别人的更干净,看着跟新的一样。”听许宝林用“自家女儿哪儿哪儿都比别人强”的语气尬夸,连桌子都成为素材,许依诺默默把“就是新桌布”的实话咽了回去。 “她同桌的桌子也ting干净,我记得是个男生吧,应该是被咱们女儿影响的,人就是这样,近朱者赤……哎,囡囡,我看你同桌考得也ting好,他爸妈怎么不来开家长会啊?”      这就涉及到“大人的话题”,不用许依诺回答,杨凤芹一个眼神,便止住了许宝林,许宝林八卦的老天线竖起来,话锋一转,颇严肃对许依诺道:“刚考完试,去休息吧,我和你妈说会儿话。” 杨凤芹大概会把上次家长会的见闻绘声绘色地描述一遍。 许依诺乖巧回到自己房间里,她没什么爱好,打算刷会儿微博继续看书、刷题,拿出手机就是骆刃的未接来电和未读微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许依诺已经习惯了打开手机就看到骆刃。 骆刃:后天出来聚聚吧。 许依诺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们不是刚放假吗,怎么一副好久不见的口吻。 囡囡:聚什么? 骆刃秒回:后天贾喆生日会,咱班很多人都去。 许依诺其实对熊孩子的生日会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没过一会儿,像是约好了似的,贾喆、吕泽阳、郭红.豆等几人轮番轰炸她的微信界面。 寿星本人贾喆:这是我十八岁生日!人生中最要的日子,一定要来喔~ 许依诺打了个寒颤,几乎能想象到贾喆说这话时故意捏紧嗓子的恶心腔调,比起他来,其余人也没有正常很多。 吕泽阳:来耍啊!贾逼成年礼,在fix有意想不到的保留节目,来了不后悔! 还是郭红.豆正常得多:我诺,诺诺,囡囡小可爱,来陪我。吕泽阳非拉着我去,你也来吧,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来陪我。 不堪车轮战的许依诺:……好。 第 27 章   一直听说能进十五班的学生家境都不错, 但松城只是个二线城市,实际上大部分学生都还是小康家庭, 因此,许依诺没想到贾喆的生日会居然办得这么隆重。 更意外的是, 地点并不是他们所说的fix, 而是……自己家的日升酒店。 许依诺:…… 日升酒店在松城算得上很高档的酒店,从前依附着大树好乘凉,不少外地来的国企干部开会,必定要住这里,后来反腐倡廉,严打“铺张浪费”, 松城按着要求指示, 会议标准严格把控之后,这里就几乎不接待政府或国企会议。 许宝林和杨凤芹两口子倒是颇有远见,及时转变经营思路,咬咬牙投了大笔资金进去, 将酒店改成休闲主题, 甚至再次升了星, 风险虽大,却赌对了, 倒有不少商贾、有钱人愿意在这里摆排场, 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为了给十八岁的儿子过生日而包场, 想来花费自然不菲,来参加生日会的同学们不少都对这位年轻的寿星投以艳羡目光。 许依诺因为期末成绩着实让父母高兴一次, 提出出去聚会,而且就在自家酒店,杨凤芹不仅一口答应,还亲自开车送女儿过去。 不过许依诺不想太招摇,抵达酒店之后,没从大堂直接进门,而是跟着杨凤芹一起,从地下车库下车,而后自己乘坐电梯参加宴会。 因为地点就是自家酒店,许依诺穿得非常随意,一张脸素面朝天,白体恤牛仔裤短裤,一双霉霉代言的帆布鞋,清汤挂面,可胜在脸孔精致,清清爽爽的平添几分娇俏。 联系了郭红.豆之后,许依诺轻车熟路找到宴会地点,一眼就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十五班的学生大概来了一半,而贾喆正跟着他父母和各色叔叔阿姨寒暄。 “囡囡!”郭红.豆自从加了许依诺的微信,便一会儿‘囡囡’、一会儿‘诺诺’地瞎叫,难为许依诺总能反应过来是在呼唤自己。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郭红.豆扯了扯许依诺的白体恤,为女儿操碎心的老母亲似的:“太素了,你看看她们!” 许依诺看到不少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有十五班的,也有其他班的,没想到贾喆的女生缘这么好。 与在学校清一色的校服不同,大部分女生都穿着清凉的裙子,连郭红.豆都化了淡妆,一张脸明媚了不少。 “我觉得挺好看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骆刃,视线从许依诺垂至腰际的黑色长发,扫到她两条白.皙笔直的腿,挺认真的评价。 许依诺和郭红.豆两人转过身,齐齐看向骆刃,骆刃的目光得以落在许依诺不施粉黛的脸上,忍不住加了个程度副词,“真的。” 许依诺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倒是郭红.豆骄傲道:“那当然,我们囡囡底子好。” 不过,郭红.豆向来擅长欲抑先扬,“可惜不会打扮。”她又补充。 许依诺:…… 骆刃倒是挺给面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囡囡散着头发,没想到这么好看。” “你也叫囡囡哦?这么亲热的称呼,只有我们小姐妹能叫的。”郭红.豆假意惊讶,但表情揶揄,明明对骆刃说话,可一双眼只亮晶晶盯着许依诺。 许依诺被郭红.豆打趣,很想反唇相讥,可不知怎么,对上骆刃似笑非笑的视线,脸上居然有点烫,只憋出一句:“囡囡你不能叫。” 骆刃笑意更深。 一会儿功夫,十五班的同学都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围成一团,其他班的同学不大熟悉,三三两两各自玩,还不到正餐时间,现在提供的还都是甜点,饮料,少男少女们穿得花枝招展,尽情在带着小资情调的彩色马卡龙和光可鉴人的金属托盘间穿梭。 “骆刃。”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和周围欢乐的气氛不太搭调。众人忍不住看过去,见到一位穿着露背小礼服的陌生美人。 这位美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喷了大量发胶,妆容精致,透着股成熟的魅力——脸和发型绝对出自化妆师之手。 按着这种隆重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生日会。 “你……”骆刃好像辨认了一会儿,才试探道:“孟瑾?”孟瑾把这种不确定理解为惊艳,心里挺得意,朝骆刃矜持地笑了笑。 众人也恍然大悟,嘴巴最贱的吕泽阳率先反应过来:“你穿成这样,是走红毯吗?” 没心没肺的少男少女们跟着哈哈大笑,孟瑾妆容精致的脸,有些难看,目光落在骆刃身边的许依诺身上,“难道要穿得像她一样穷酸?” 许依诺有点委屈,她隐没在人群中,也能飞来横“锅”,这是什么概率? “来这种地方参加生日会,就穿T恤,也不化妆,真不尊重人,没礼貌。” “是啊,不过也别怪她,可能人家从来没去过这样的高档地方,不会穿衣服也正常。”“可能见到这里这么豪华,都被吓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许依诺:…… 她早该想到,有孟瑾出现的地方,就有“闪亮姐妹团”,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寥寥数语就把许依诺打造成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还是我们瑾瑾漂亮,你说是吧,刃哥?” “闪亮姐妹团”把问题抛向骆刃,暂时结束了叽叽喳喳的人身攻击,孟瑾几天前把胆敢向自己前男友公然表白的孙心颖堵在厕所里好一顿羞辱,并且故意放出风声,通知骆刃。 可骆刃并没有出现,孟瑾的“闪亮姐妹团”不知是怎么分析的,觉得他不为别的女生出头,那就是对孟瑾余情未了。 此时孟瑾信心大增,甚至觉得让骆刃重新拜倒在自己的小礼服下,也只是时间问题。她高傲地仰起头,等着骆刃回答。 没想到骆刃淡淡道:“是吗?好看么,妆太浓了,我都没认出来。” “噗”,吕泽阳没忍住,又引领了一波大笑,笑得孟瑾及其姐妹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姐妹团见骆刃的态度,不像是向着孟瑾,有点犹豫要不要继续挖苦“穷酸”的许依诺。 正在这时,日升酒店当值的领班带着几个服务生,推着一辆装满各色西点的精致餐车直奔他们而来。 “董事长听说是我们囡囡的同学在这里开生日会,特意叫我给大家送些点心,是我们董事长的一点心意,谢谢大家对囡囡的照顾。” “囡囡?” 领班在日升酒店干了很多年,几乎是看着许依诺长大,叫得也格外亲切,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忙改口:“就是许依诺,我们都叫习惯了哈哈哈。”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将许依诺包围,有惊讶也有羡慕,许依诺内心早过了穿名牌攀比的年纪,穿衣打扮大多是为了舒适。 而在学校每天穿校服,更没机会打扮,又不像一些爱美的女孩子喜欢戴些首饰,日常生活可以说非常朴素了,郭红.豆小声道:“原来日升酒店是你家开的啊?深藏不露啊囡囡!” 她算是代替其他人说出了心声。“真正有钱人还真不爱打扮。”“难怪说喜欢露出logo的,大多是土豪。”“我们依诺妹妹可真低调啊。”“原来许依诺乳名叫囡囡啊,真可爱。”      …… 而众人目光再次移回孟瑾及其“闪亮姐妹团”时,便都带了点幸灾乐祸,打脸不要太快,刚嘲笑别人没见过世面,没见过高级酒店,结果她们吹捧的高级酒店,是人家家里的产业。 “难怪你穿成这样,在自己家当然要图个自在。”郭红.豆牙尖嘴利地为许依诺找回场子,又冲着孟瑾道:“你们随便吃,别客气,我们囡囡请客。” 明明是贾喆的生日宴,许依诺不过送了些免费点心,当然算不上她请客,但没有人在乎这一点瑕疵。 十五班的同学团结起来反嘲笑了一波,孟瑾再厚的脸皮也待不住,见没机会和骆刃说话,愤愤地转身走了。 许依诺俨然成了焦点,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住她说话,好在很快生日会正式开始,随着生日歌响起,领班再次出现,推着一个半人高的多层大蛋糕,向正中央走去。 贾喆象征性地切了蛋糕,吹了蜡烛,生日会正式开始。 很快就有同学开始八卦,把贾喆家里做什么的亮了出来,据说贾父是个成功的地产商,整个松城一半的楼盘都是他开发的,相当有钱,是条不折不扣的“钻石地头蛇”。 然而“地头蛇”贾老板,居然还挺平易近人,端着酒杯带着儿子,向同学们敬酒,大家自然很给贾叔叔面子,可贾叔叔不像是走个过场,居然强行尬聊,对象还是骆刃。 一个成年男人,成功的地产商,处处向个毛孩子赔笑脸、献殷勤,怎么看怎么违和。好在骆刃年纪虽小,却颇有气场,甚至还隐隐压贾老板一头,让这种违和感降到最低,甚至很快消失不见。 等生日会结束之后,许依诺才得知,行程其实并没有改变,fix只是排在了正式的生日会之后,送走了父母和长辈们,贾喆松了松人模狗样的领带,扯开为成人礼精心准备的西装,得了自由的笼中鸟一样,镇臂高呼:“节目正式开始!” 第 28 章   不过, 当贾喆宣布第二波要去fix通宵之后,倒有不少人遗憾表示时间太晚, 不能参加。 许依诺自然也婉拒了贾喆,倒是骆刃懒洋洋怼贾喆:“通宵谁跟你去, 我们去玩一会儿, 然后就送女生回家。” 贾喆颇为遗憾,但见刃哥开了口,也只能立即狗腿地表示同意,“那行,反正还有佟鸿羽他们陪我通宵——就是从帝都来的那位佟少——对了,郭红豆和囡囡……” 感受到骆刃冰凉的眼刀, 贾喆及时改口:“郭红豆和许依诺同学, 你们要给喆哥面子哦,这可是我成.人礼,”他挤眉弄眼道,“去长长见识。” 许依诺以为fix是家新开的KTV, 贾喆好歹刚在星级酒店开了生日趴, 还说“长见识”, 也不知道那家KTV有多豪华,想来也是高消费。 说不定音响不错, 她很久没唱歌, 真有点怀念, 又架不住郭红豆生拉硬拽,说自己一个女生去太尴尬。 许依诺只好给杨凤芹打电话报备, 杨凤芹听说女儿同学吃完生日蛋糕要去唱歌,觉得这是年轻人过生日的正常流程,刚考完试放松放松也好,难得做一回开明母亲,只叮嘱早点回家,许依诺就稀里糊涂“上了贼船”。 最后前往fix的都是和贾喆关系不错的“纨绔子弟团”,以骆刃为首,带着许依诺和郭红豆两个女生,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直奔fix。 正值晚高峰,车子沿途堵了一个多小时,抵达时天已经彻底黑沉沉,却不算晚,这里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到了目的地,许依诺才发现,fix才不是什么KTV…… 她做了两辈子乖乖女,还是第一次来到夜店,深深感到自己是个土包子的许依诺,有些拘谨,而郭红豆那厮,同样是第一次,适应却相当良好,明明叫自己“陪她”,可一见到红男绿女的纸醉金迷,很快便被吕泽阳带得没了影儿。 许依诺被灯光晃得眼花,没了伙伴,只好.紧紧跟着唯一留在身边的骆刃,小尾巴似的坠在他身后,生怕自己丢了。骆刃好笑,忍不住揉了揉许依诺散着的长发,硬生生扯出一揪呆毛,“害怕?” 许依诺拍开骆刃的爪子,将自己难得柔顺一回的长发重新捋顺,心道一个成年人,这个时候承认害怕恐怕很丢脸。 她思忖片刻,见骆刃漫不经心地单手插兜,暗光下晦暗不明的脸孔,看着居然有些成熟男人的棱角分明,荷尔蒙爆棚,不知哪里飘来一位举着鸡尾酒的红唇熟.女,直奔骆刃而来,眼看就要开口搭讪,担心唯一救命稻草被人拐走的许依诺脱口而出:“害怕。” 承认就承认了,她现在不是成年人,也只是个十七岁的熊孩子,那就算不上丢脸。 老实乖巧的模样,萌了骆刃一脸血。 骆刃忽然伸出手,牵住她的:“跟紧我。” 掌心相触的瞬间,对方干燥温暖的触感实打实击中许依诺的触觉神经,她下意识扯了扯,没扯出来。 “别乱动,你如果不喜欢这里,我带你找贾喆说一声,先送你回家。”骆刃的声音耳边响起,温柔在嘈杂中脱颖而出,竟听得清清楚楚。 许依诺这才停止了挣扎,一声不吭离开的确不礼貌,还是当面打个招呼比较好,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舞池里乌泱泱全是人,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牵手就牵手吧,反正牵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一个成年人,怎么还这么封建。 虽然这样想着,许依诺在昏暗的灯光里,还是微微红了脸。 只盼着快点找到贾喆,许依诺有点怀念从前在丽江古镇里,边观赏游船,边听民谣的清吧,那才是酒吧应有的样子,这样闹哄哄的夜店,她的心脏可受不了。 她兀自胡思乱想以转移些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不是被骆刃牵着手绕圈子,怎么短短一段路走了这么久? 好歹是找到了贾喆,原来贾喆并没有在舞池逗留多久,这家fix深处竟然曲径通幽,别有洞天,进了大包厢,许依诺才重新燃起了对KTV的想象。 这间“包厢”大得离谱,里面二十几人,也不显拥挤,吧台上摆了一溜酒水,大大小小的杯子瓶子,从低度的起泡酒到高度的伏特加应有尽有。 骆刃一出现就说要走,作为寿星的贾喆当然不会放过他,众人也跟着起哄,这些人一半是许依诺认识的同学,另一半陌生脸孔,则都簇拥着一位年轻男人,灯光昏暗,许依诺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坐姿非常张扬欠抽,和他比起来,骆刃都能勉强算一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 “自罚三杯才能走!”“刃哥酒量没问题。”“刃哥来一个!” 骆刃没讨价还价,接过酒就干了一杯,杯子不小,酒是度数最高的伏特加,许依诺没想到他喝得这么猛,如果早走一步,就要喝这么多酒,代价也太大了,万一喝出事来怎么办?      许依诺忙出声阻止,可有人声音更响亮,盖过了她的。 “等等!” 众人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正是隐没在阴影里的那位年轻男人。 “两个人走,三杯怎么分?”年轻人男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出阴影,立即有人叫了声“佟少”,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帝都著名二世祖佟鸿羽。 许依诺这才看清那人的容貌,佟鸿羽年纪不大,大约二十一二岁,个子挺高,几乎能和骆刃比肩,但却远没有骆刃身材完美。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瘦得有些过分,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很重,显得人颇有些阴郁,他脚步虚浮,一看就是夜夜笙歌的败家子,难道贾喆所说的“见世面”就是找这么个二世祖,培训他们吃喝玩乐吗? 佟鸿羽刚一起身,恭敬的“佟少”二字就不绝于耳,众人纷纷让出路来。 排场这么大,拍电影么?许依诺忍不住腹诽,现在的熊孩子们中二病都这么严重的吗? “得一人三杯才行。”佟鸿羽在许依诺面前站定,一双挂着黑眼圈的眼睛贼兮兮地在许依诺身上上下打量,惹得她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张地瞪着佟鸿羽,就听对方颇风雅地评价了一句“出淤泥而不染,真清纯。” 许依诺:…… 骆刃放下酒杯,挡在许依诺面前,“佟鸿羽,我替她喝。” 先一步抵达的吕泽阳等人也围了过来,“刃哥,你认识他?” 骆刃没回答,只结结实实挡住许依诺,与佟鸿羽对视,佟鸿羽这才注意到骆刃似的,笑道:“骆刃弟弟,听说你跑到松城来,没想到是真的。” 叱咤十二中的骆刃,谁不叫一声“刃哥”——包括高三的学长,年龄并不是问题——上来就被这位佟少不阴不阳地叫声“弟弟”,况且一个护着背后的小丫头,一个目光灼灼堪比x射线,仿佛能穿透骆刃的肉体,用他的“x射线”骚扰小丫头。 一时间,围着骆刃的贾喆的同学们,和站在佟鸿羽身后的年轻人们,都虎视眈眈瞪着对方,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夹在中间的贾喆,只花一秒钟,就出了一身瀑布汗,效果堪比高温桑拿。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佟大少爷又甩了句词儿:“缘,妙不可言。既然碰到了,给佟哥个面子,多留一会儿。” 贾喆:…… 许依诺:…… 众人:…… 骆刃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我要送她回家。” 佟鸿羽压低声音:“给佟哥个面子。” 见骆刃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又恢复成拽兮兮的大少爷模样:“不给我面子,也不能不给寿星面子。”      被点名的贾喆很想装作自己不存在,但既然被点了名,只能在众目睽睽下干笑一声,佟鸿羽继续道,“刚才说好的,一人三杯,你替小丫头喝是不是?” 骆刃这回倒挺给面子:“好。” “不行!”说话的是许依诺,她被足足高了自己一头的骆刃结结实实挡在身后,加上包厢里灯光昏暗,根本看不到人,话却说得颇有气势,她一步迈出来,接下来的话由于太长,气势减了三分:“我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去。” 骆刃还想说不行,却被许依诺一记没有什么威慑力眼刀把话怼了回去,许依诺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水汪汪得像极了虚张声势的小动物,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是不是傻,凭什么喝六大杯高度酒? 骆刃的战斗力被自家“战友”生生削弱了百分之五十,语气不自觉温和起来:“那我们玩儿一会儿再走。” “这就对了!”佟鸿羽热情勾住骆刃的肩膀,气氛瞬间其乐融融起来——如果忽略掉骆刃下一秒就不动声色地将对方爪子拍掉的话。 许依诺决定逗留一会儿再走,便去找郭红豆,女生集体提前退场什么的,应该更自然。吕泽阳则趁机对骆刃耳语,“咱们囡囡妹妹,对你可真好。” 一句话,成功将骆刃的心情推至顶峰。 见骆刃态度又软了几个度,贾喆作为东道主彻底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不遗余力地调节气氛,和骆刃、贾喆相熟的半大小子也都是“松城本地纨绔”,与对面气味颇为相投,很快打成一片。 由于郭红豆絮絮叨叨在许依诺耳边描述骆刃刚刚有多“苏”,许依诺的耳根有些发红,为防止这丫头得寸进尺,说出更暧昧的胡话,许依诺干脆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力求今晚别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演一出“英雄救美”和“美人心疼英雄”的奇怪戏码。 然而,这就给了佟鸿羽机会,许依诺还是第一次见到搭讪方式如此清奇的男人,佟鸿羽夺过许依诺的手机,亲手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在对方怒而夺回手机之后,还能用自认性.感的沙哑嗓音打补丁:“微信号也是同一个。” 一直盯着许依诺动向的骆刃,几乎瞬移过来,又做了一回护花使者,又逗留了片刻,再告辞众人自然也不阻拦,许依诺本以为今天的闹剧就此结束,没想到顺利脱身之前,居然撞见骆刃和贾喆争吵。 第 29 章   他们吵架的地点就在包厢内连通卫生间的小走廊, 并不算十分隐蔽,只是房间里大多数人此时都喝高了, 交流基本靠吼,骆刃和贾喆就并不显眼。 许依诺上一次见到骆刃这样发怒还是家长会上遇到那位“小妈”, 这里音乐声震耳欲聋, 将两人本该声嘶力竭的争吵生生改成了默剧。 许依诺不明所以,就愈发担心,挣脱开郭红豆死死拽着她不许多管闲事的手,也只隐约听到了一句含混不清的“只是‘飞.叶.子’”。 两个斗鸡似的男生见到许依诺,都齐齐住了手,贾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而后好死不死多加了一句“你又不是我爸!管我那么多。” 骆刃身形一顿, 继而冷冷推了贾喆一把,大步离开,走到许依诺身边时,留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便很自然地拉着许依诺出了门。 这是许依诺今天第二次被骆刃拉手, 可对方脸色依旧难看, 她满脑子都是疑惑和担忧,竟忘了挣扎, 直到上了出租车才成功抽回手。 跟着佟鸿羽的青年们全员继续high, “学生队”除了贾喆和另外一个男生留下, 剩下的原班人马依旧乘坐两辆出租车回家,许依诺自然跟骆刃一辆, 因为骆刃脸色不好,前来蹭车的郭红豆和吕泽阳都很有眼色地闭口不言,陌陌上车默默下车。 车里只剩下两个人,许依诺仍旧不敢问出心中的疑问。 她倒不怕骆刃,只是有些话不能当着司机师傅的面说,万一是自己听错了呢?岂不是给贾喆惹麻烦? 到了自家小区门口,许依诺低声叫骆刃:“能送我进去吗?” 司机似乎想表达可以把车开进去的专业素养,被骆刃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这还是骆刃第一次被允许把许依诺送到家门口,许依诺是小康家庭,住的是双拼别墅——算是松城最好的住宅区之一了——两人沿着隔开高层和别墅区的围栏沉默地走着。 骆刃不远不近地挨着许依诺,像只不好惹的犬科动物,只对主人忠心耿耿。直到到了家门口,许依诺才终于组织好语言似的,问:“你和贾喆在吵什么?” 骆刃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完全听不出来之前和贾喆的剑拔弩张,“没什么。”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撞见那一幕都是她的错觉。 许依诺却没打算让这个话题轻松揭过,从fix回家的一路,许依诺脑海里一个计划已经慢慢成形。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拼尽全力,忍辱负重地与那人假笑周旋,也只能是有朝一日,让许依姗一家在经济上受创,已经是极限,她从来不是杀人越货的狠角色,即使重生一次,也干不来亲手将仇人除之后快的“大动作”,她需要助力。 她的优势是“敌在明,她在暗”,她的优势是了解王鸿俊,而通过堂.妹身份频繁的接触,她也渐渐了解了许依姗,大概能猜到,为达目的,她会做到哪一步。 上一世自己和王鸿俊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王鸿俊渐渐发达之后,便掩不住嫌弃,可到底他们都还年轻,她自己也以为是他们后期感情不和,聚少离多所致,并没想到去医院检查。 可许依姗和王鸿俊几乎每天黏在一起,蜜里调油,却仍旧怀不上孩子,现在想来,许依诺忍不住有了个大胆猜想,会不会是王鸿俊有问题? 男人大多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尤其是她所了解的王鸿俊,她能想到的,一门心思要做“王太太”的许依姗,也必定想得到,她赌她能狗急跳墙。 退一万步,许依姗不打算欺骗王鸿俊,可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老男人,不能给她未来,她会不会给自己找退路呢? 既然她要找退路,既然她知道她不是什么安分的人,那为什么不为她安排一个合适的“退路”呢? 许依诺微微扬起头,看向骆刃,直言:“我听到你们说‘飞.叶.子’了。” 骆刃皱起眉:“你怎么……” 许依诺抢先道:“我从前在实验中学,有不少学长学.姐出国留学,据说国外‘飞.叶.子’很普遍,”她顿了顿,“我想知道的是,贾喆说的是真的吗?” 所谓“飞.叶.子”,就是“吸.大.麻”,许依诺说的其实也是实情,大麻在有些国家是合法的,国内的留学生的确有一部分也会沾到,即使没尝试过,也见怪不怪。 大麻的成瘾性一直都有争议,连国内也有一部分激进主义者想将这类毒品合法化,可自然没有通过,能在国内如此严格的大环境下,找到毒品,许依诺并不相信他仅仅是“飞.叶.子”而已。 许依诺从前做翻译的时候,接触过各行各业,曾认识过一位狱警朋友,对方分管的看守所,大多都是吸毒人员,甚至关押过一些明星,狱警朋友科普了不少冷知识,其中一句话,许依诺记得很清楚。 “据那些人渣说,最爽的不是吸毒,而是毒后乱.性,”那位狱警吐槽时的不屑表情,许依诺还记得清清楚楚,“大部分瘾君子都是艾滋病致死。” 没等骆刃回答,许依诺继续问:“那个佟鸿羽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他?” 骆刃欲言又止,忽然叹口气:“对不起。” 许依诺没反应过来,好好的,他对不起自己什么了? 骆刃又道:“我不该叫你过来,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些。” 骆刃此时觉得自己为了和许依诺在假期里多见一面,就想方设法撺掇众“助攻”叫她来贾喆的生日趴,实在是大错特错,他明知道贾喆最近搭上了佟鸿羽,明知道那位佟少是个什么货色。 许依诺这样单纯的小女孩,本该在单纯的环境里一直无忧无虑下去,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把她吓坏了? “你别怕。”骆刃毫无预兆地一把揽过许依诺,他人高马大,比许依诺高了足足一头,肩膀宽阔,胸膛厚实,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抱,许依诺是懵逼的。 仗着黑夜的掩护,她的脸肆无忌惮地涨红,许依诺奋力挣扎,可惜体力悬殊太大,收效甚微,只能使出语言攻势:“骆刃你干什么!” 骆刃的手臂并没有松开,只重复着“对不起”,若不是道歉太真诚,许依诺简直要怀疑骆刃是先道歉再耍流氓,被这种骚操作惊到的许依诺,发出最后通牒:“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我爸就在楼上。” 刚说完,许依诺就脑补了“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救你”的魔音,好在骆刃并不是三流小说里的大反派,闻言终于清醒了似的放开许依诺,小声道:“对不起。” 许依诺觉得,这句对不起才应该是指刚刚抱了自己。 “你是不是喝多了?”她依旧红着脸,却借着黑暗的掩护直视骆刃,力图把刚刚那一点暧昧粉饰得正气凛然。 那一大杯伏特加也不是好玩的,许依诺只能得出这么一个合理的结论。 许依诺不知道的是,小区朦胧的夜灯,此时却颇有效用,打破了浓墨般的黑夜,骆刃得以清清楚楚看到她绯红的脸颊,以及泛着淡淡粉色的、小巧圆润的耳朵尖,一双圆圆的杏眼亮晶晶的。 他的目光愈发柔和。 许依诺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微微撇过头,发现好像从今晚开始,自己居然无法再把骆刃完完全全归结为一个“熊孩子”,在舞池里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在众人起哄时,高高大大站在自己面前挡酒,在寂静夜幕里,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哪里是个熊孩子,分明是个成熟的、可依靠的……男人。许依诺晃晃脑袋,强行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抛诸脑后,回归正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见许依诺小心翼翼地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骆刃微微叹口气,“佟鸿羽是帝都有名的败家子儿,我们从前认识。至于‘飞.叶.子’,你听得没错,我不可能举报贾喆,也犯不着得罪贾家,只能劝他,但你也看到了。” “贾喆……”许依诺也叹口气,不知怎么评价这位同窗,转而道:“你能多跟我说说佟鸿羽吗?” 骆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个喜欢泡妞、败家的瘾君子。”见许依诺听课似的竖起耳朵,一脸认真,骆刃的语气又软了下来:“许依诺,我有话想对你说。” 可许依诺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屏幕上赫然写着“母上”两字。 第 30 章   许依诺忙按下静音键, 突然响起的铃声,又突然回归寂静。许依诺一双偏圆的杏眼睁得更圆, 色厉内荏地瞪视骆刃,因为圆溜溜湿漉漉的, 威胁效果极其微弱:“不许说话!” 好在骆刃配合, 令行禁止地点了头,许依诺接起电话,还不忘紧张地偷瞄骆刃,似乎生怕对方突然反悔使坏,像只机警的小动物,看得骆刃心里一阵柔软, 胆子这么小, 若是刚刚说了出来,是不是也会吓到她? “马上就到家,已经进小区了……不用接不用接!马上就到了。” 许依诺慌慌张张挂掉电话,便急急忙忙和骆刃道了别, 心里却忍不住头疼, 若是杨凤芹知道自己大晚上被个男生送回家, 还不知道要脑补出什么来。 看着许依诺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小快步跑回家门口, 还不忘对自己飞快摆手, 示意他赶快消失, 骆刃只好把那句没说完的话,连同突如其来的勇气一起咽了回去。 其实许依诺回家的时间并不晚, 还不到十点,可白天还无所谓让女儿“好好玩”的杨凤芹,终于坚持不住“开明家长”的伪装,嘴里絮絮叨叨抱怨:“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一个女孩子,还没毕业呢,开学就升高三了……” 而许宝林并没有秉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的传统家庭模式,非但没有劝自家老婆,反而隔三差五搭句腔,夫妻齐心,其利断金,简直是“男女混合双打”。 好在许依诺态度良好,既不顶嘴也不耍脾气,甚至主动提出今晚还要看书写暑假作业。 如果说家庭内部对招也能比喻成功夫,那么,两夫妻的“你要听话十八掌”根本不是许依诺“我最乖乖七星拳”的对手。 两夫妻只觉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继续骂人的动力,就只剩下心疼:“这么晚了,别看书了,还是早点休息,身体最重要。” 许依诺轻松应付了父母,回到自己房间,便翻出佟鸿羽硬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这么晚给那家伙打电话显然并不合适。 记得佟鸿羽还刻意叮嘱“手机号就是微信号”,许依诺添加了好友,不出她所料,发送好友请求之后,并没有回应,这个时候怕是那伙人正high得失去意识。 许依诺是第三天清晨才收到佟鸿羽微信通过的消息,彼时她还在享受难得的假期时光,痛痛快快地补了个觉。 等日上三竿,睡足起床之后,才发现佟鸿羽那家伙已经用微信加电话轰炸了自己。 看着几十个未接来电,许依诺还是有点懵,调整到微信界面,只见从“你还是加我了”的高冷,一路到“既然加了我为什么不说话”的质问,再到“故作矜持么?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许依诺打了个寒战,她很难想象一个病恹恹的黑眼圈瘦竹竿用这种霸道总裁似的语气说话。 许依诺有理由怀疑,那家伙的脑袋大约是天长日久地被大麻腌透了,等劲儿散去之后,也没清醒。好在她有手机静音的习惯,没把杨凤芹和许宝林吵醒。 许依诺洗漱之后,吃了早饭,给许依姗发了条微信,才回复佟鸿羽那个精神亢奋的瘾君子:“不好意思,刚开手机。” 佟鸿羽秒回:“既然开了手机,就好好看看我给你发的消息,考虑考虑。” 许依诺却没精力搭理他,并非她故作矜持诱那位著名的败家子上套——依着他的热情程度,许依诺根本不用设下什么圈套——她只是目前不想和神经病说太多话。 许依诺在书房坐了一上午,飞速写完了半本化学寒假作业,而后毫无悬念地接到了许依姗赴约的回复。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经历生死之后,心机磨炼得更深沉,还是习惯了面对了许依姗,许依诺竟能做到下意识保持表面的平静,甚至可以忍着恶心,不再排斥一些姐妹间的亲密动作。 在等待许依姗接自己出门时,还能集中注意力把上午做的题目对一遍答案,将不会的题目用红笔圈出来。 见到女儿争分夺秒写作业,很有高三的紧迫感,杨凤芹欣慰的同时,又把矛头指向了许依姗,“许依姗这孩子,也不知道轻重缓急,总叫囡囡出去玩,马上就高三了,她哪有时间天天陪着她姐逛街?以为谁都和她一样,不会念书就不念了?” 涉及到亲侄女一家时,许宝林不再和杨凤芹统一战线,帮着分辨:“囡囡天天坐在家里看书也挺累的,出去走一走,换换脑子,运动运动也挺好。” 杨凤芹闻言就立起眼睛:“好什么好?也就是咱们囡囡懂事,换成别人家的孩子,父母得逼着看书!你倒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让她出去。”看到老婆愈发不善的脸色,许宝林气焰低了几分,“要不,我回头说说她,这次就让孩子去吧。” 许依诺适时站出来“劝架”:“爸妈你们别吵了,依姗姐最近心情不好,我就陪她出去走走,晚饭前就回家。” 许依诺这句劝解,轻轻巧巧暗示她们出去玩,并不是自己邀请,而是许依姗拽着她,不动声色地让两夫妻都默默给许依姗记了一笔“不懂事”。 许依姗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许宝林和杨凤芹两夫妻自然清楚,当然是为了王鸿俊迟迟不肯娶她。 只是在他们看来,到底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不该对许依诺这样的“小孩子”说,更何况,许依诺假期结束之后,就要升高三,时间非常宝贵,恨不得全家都该围着她转,反而要为许依姗的事情费心,实在不应该。 可听许依诺保证晚饭前就回家,杨凤芹叹口气:“咱们囡囡就不会拒绝,总为别人着想。” 听到这话,许宝林脸色也不大好看,没再为侄女辩解,倒是许依诺又劝了一会儿,才说服了杨凤芹。 许依姗并不知道许依诺家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许依诺终于打听到那位高龄怀.孕的家长吃了什么偏方,特地带堂.妹出去玩一圈,表示感谢,更主要是仔仔细细问一遍所谓的偏方,有没有什么忌口。 虽然偷偷去医院检查过,自己完全健康,但找不到原因,她情急之下反而“无病乱投医”。 许依姗见杨凤芹脸色不大好看,也没在意,她这位大伯母一向看不上她,认为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不过没关系,等她“嫁入豪门”,谁还敢看不起她? 两人出门之后,许依诺将并不存在的“偏方”交给许依姗,这“偏方”是许依诺在网上胡乱搜的,红枣、当归、乌鸡冠、穿山甲,甚至还有生葱和大蒜,怎么看怎么像道菜。 而且是一道吃完之后口气熏死人的菜。 不过她现在有了更好的办法,自然摒弃了从前的慢办法,等许依姗问完了“正事”,许依诺故意提起在同学聚会上,认识了一位来自帝都的富二代,果然引起了许依姗的兴趣。 许依诺趁热打铁,绘声绘色地将佟鸿羽此人描绘成一位多金又年轻的钻石王老五,听得许依姗啧啧有声地感叹:“真开了那么多酒?你不知道fix消费有多高!那么多人,只喝点啤酒也得这个数!”她咬牙切齿地比了个手势,不知是遗憾自己没在现场,还是替“佟少”心疼酒水钱。 “咱们松城到底是小地方,”她叹口气,“你姐夫那样的已经数一数二,我就是没你的运气,同学聚会也能认识高富帅。” 听到“你姐夫”三个字,许依诺心里还是一阵别扭,但她稳了稳笑容,顺水推舟:“他还说要请我吃饭,我不好意思拒绝,可是和陌生人单独吃饭,我有点害怕,依姗姐,你能不能陪我去?” 许依姗顿时喜笑颜开:“这有什么!姐姐当然陪着你,什么时间?” 许依诺实话实说:“时间还没定,我还没有答应他。” 于是在许依姗的催促下,许依诺当场和佟鸿羽定了见面时间。 骆刃自从那天将许依诺送回家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别人都无比期待暑假,暑假对他来说却无可无不可。 一个人待在家里,偌大的房间,更显得空旷,从前每天都能见到梳着马尾辫、穿着宽大校服的同桌,以及对方风雨无阻的鸡翅包饭。 没有了许依诺,连哥们邀请打游戏都提不起精神,想到要一个人度过漫漫暑假,骆刃就很想再一次吧许依诺骗出来,吃顿饭也好,这次就他们两个人。 而理由也比较充分,他马上要满十八岁了。 从前过生日,生日会总会变成骆良弼的商务酒会,除了各色巴结嘴脸外,说不定觥筹交错之间还能谈成几笔漂亮的生意。 生日对他来说,除了应酬没什么特殊意义,但今年不一样,十八岁,他正式成为成年人,骆刃第一次期待过生日的仪式感。 而他希望这仪式中,有许依诺参与。      想到这些,骆刃便充满干劲,仔仔细细谋划起来,觉得若是和许依诺单独相处,自己首先缺一套行头,骆刃这个没怎么逛过街的大直男,居然丝毫不担心自己挑衣服的审美,满怀信心地独自上了街。 松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集休闲、餐饮、购物与一体,许依诺刻意穿得清汤挂面,让自己看起来淡而无味,与身边花枝招展的许依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堂姐妹远远就看见临街落地窗里人模狗样的佟鸿羽。 第 31 章   这家店十分显眼, 坐落于松城商业中心某标志性建筑xx商场一层的东北角,是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 佟鸿羽没想到许依诺居然还带了别人, 可见到穿着彩色热裤,搭V领雪纺短上衣的许依姗, 视线在对方露出的大.片胸脯上转了一圈之后, 那一点不愉神色便也收了起来。 堂姐妹俩甫一坐下,许依姗的视线便刀子似的在佟鸿羽身上刮了个干净,gucci的皮带,看不出牌子的衬衣,手腕上金灿灿的rolex表,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迅速被许依姗的“刀子”切割分解, 得出带着一串“零”的数值。 许依姗笑盈盈坐下,身体故意前倾,方便对面人一饱眼福,又立即以手掩胸, 若即若离, 尺度拿捏得当, 娇羞一笑,自我介绍起来:“你好, 我是许依诺的堂姐, ”声音酥得令许依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妹妹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出门, 佟少可别见怪。” 佟鸿羽视线在许依姗脸上、身上逡巡一番,笑道:“原来是监护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漂亮的监护人。” 见佟鸿羽接招,许依诺心里松了口气,这两人大约都是欢场老手,许依诺虽然玩不来他们那一套你来我往的暧昧试探,却也不傻,每一句挑逗、每一个笑话都听得懂,便忍不住走神。 她为王鸿俊不值,可看着许依姗对佟鸿羽巧笑倩兮,心里却也有隐隐的痛快,王鸿俊就为了这么个朝三暮四的女人,抛弃自己,若是知道自己也即将被扣上一顶绿帽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许依姗大约为了今天的约会,刻意重新做了头发,栗色卷发配上时下.流行的网红妆,看起来非常惹眼,而许依诺也做了准备——相反的准备。 她今天穿了一件印着海绵宝宝的鹅黄色五分袖,配及膝牛仔裙,长发松松散散披在肩上,脸上更是未施粉黛,与一旁的大.波浪红唇女郎,以及对面高级剪裁配钻石袖扣的“黑眼圈精英”,非常不搭调。 像个跟大人出门蹭饭吃的熊孩子。 不过许依诺乐得许依姗喧宾夺主,低头认真切肋眼牛排,嗑凯撒沙拉,甚至在服务员问喝什么酒的时候,假装看不见佟鸿羽的脸色,强调自己未成年,要了一扎果汁。 其实佟鸿羽的内心非常纠结,许依诺和许依姗这两朵“姐妹花”,在他眼中各有千秋,尤其是又清纯又稚.嫩的许依诺,虽然没化妆,可皮肤很好,又白又嫩,几乎能掐出.水来,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只要稍加打扮,她姐姐便不能望其项背。 可惜这妹子大约是年纪太小,大约是学习学傻了,真是怎么“土”怎么穿,甚至还戴了眼镜,这么大的姑娘,穿海绵宝宝,真的合适吗? 而且也没什么心眼,一点跟人约会的自觉也没有,罗宋汤那么好喝吗?至于喝得头都不抬一下?法式焗蜗牛那么好吃吗?你真是来聚餐的吗? ……算了。 他佟大少是来松城暂避风头的,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要回帝都,没时间和不开窍的小女孩玩恋爱养成游戏,何况眼前就有一位唾手可得的风骚少妇。 内心戏颇丰富的佟大少忍痛暂时放弃清纯小妹妹,也碍着这位不谙世事的“未成年”在场,没能完全发挥。 同样的,许依姗碍于堂.妹在场,聊骚的话只能点到即止,没办法痛痛快快切磋,更不能携手‘深入交流’,两人惺惺相惜,早已交换了联系方式,大约近期就要再战。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直到骆刃出现。 骆刃踩着商场开门的时间,上午从家里出发,一个人闲逛了半小时,就已经不耐烦,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实在搞不懂女人们踩着高跟鞋居然还能虎虎生风地不停步,穿梭于各个品牌试穿衣服,她们不累的吗? 试衣服对于骆刃来说简直是折磨,预计的精挑细选,并没有坚持到半小时,骆刃在一众平价品牌了扫了一圈,也觉得款式大同小异,没什么可挑的。 干脆转战号称松城最高端的某商厦一层,穿过女士香水、彩妆区,以及各色金店饰品,终于看到几家熟悉的品牌。 骆刃在适合十八岁生日的正装,和更适合约会的休闲装中,选了后者,这个牌子他经常穿,因此只报了尺码,付钱走人,一气呵成。 这就导致骆刃接下来的时间很闲,他拎着店员仔细打包好的袋子乱晃,打算消磨些时间,顺便找一家顺眼的店解决午饭。 闲逛时,自然会路过商业中心的地标性建筑,以及巨大玻璃后的许依诺……和佟鸿羽。 贾喆生日当天,佟鸿羽就对许依诺颇感兴趣,如今见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吃饭,骆刃当场炸了毛。 高高大大的骆刃站在餐桌前,因为逆光的原因,脸色看起来非常黑,许依姗只觉来人杀气腾腾,吓了一大跳,求助般看向佟鸿羽。 佟鸿羽被刚“上手”的少妇这样楚楚可怜的一看,那点带着大.麻味儿的男子汉气概被激发出来,“腾”地站起身之后,才看清来人是骆刃。 骆刃和佟鸿羽身高差不多,可一个健康阳光,肌肉.紧实线条修长,一个瘦巴巴病恹恹,营养不良的脸上挂着两轮巨大黑眼圈,由内而外透着虚,偏偏骆刃还五官俊朗,轮廓深邃,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连一旁嗅到火药味想劝阻的服务生,也踟蹰着不敢上前。 佟鸿羽看看许依诺,又看看骆刃,脑中灵光一现,颇暧昧地冲骆刃笑笑:“骆刃弟弟,是来找囡囡的吧?”      许依诺的名字,佟鸿羽并没有用心记,只是微信默认名是‘囡囡’,软软糯糯的,很合许依诺的性子,他居然看一遍就记住了。 听到佟鸿羽如此亲切称呼许依诺,骆刃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你叫她什么?” 佟鸿羽能在帝都捅了娄子跑到松城避风头,至少说明他有些作死的本领,明明看出骆刃对这丫头不一般,却还是不管不顾一定要把人约出来。 不过没做过的事情,他也不肯背锅——至少现在,这丫头明显只是来蹭饭吃的——佟鸿羽态度良好,笑道:“我哪知道她叫什么,只是跟着她姐姐叫。”说完还不忘偷看许依诺一眼,希望这位缺心眼的姑娘,不要在这个节骨眼给自己添麻烦。 听到“姐姐”二字,骆刃才刚发现似的,看向许依姗,只觉得许依诺这位姐姐和她差太多,他皱了皱眉,目光停留在许依诺恰巧仰起的脸上,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许依诺这幅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来约会的。 初中生才会穿的幼稚海绵宝宝半袖T恤,素白干净的小.脸,鼻梁上甚至架了一副无框眼镜,以及因为自己出现的突然,来不及吞咽而依旧鼓起的腮帮子。 骆刃:…… 而此时吃饱喝足,大功告成,正想抽身的许依诺,忽然福至心灵,站起身,自然地与骆刃并排,“依姗姐,我刚想起来同学要跟我借笔记。” 谎话非常拙劣且生硬,但没有人揭穿。 许依姗巴不得堂.妹这个大电灯泡立即消失,而骆刃也乐得把自家同桌领走,两全其美。 走出餐厅,骆刃才不大确定道:“我还不知道你近视。”不怪骆刃不能理解,上课都不戴眼镜,出来吃饭要特意戴上,是怕看不清菜吗? 许依诺这才后知后觉地摘掉眼镜,一本正经:“左眼不近视,右眼七十五度。” “……”骆刃,“既然不想应酬,以后你姐姐再约你,就不要跟她出门了。” “啊?”许依诺问,“为什么?” 骆刃摆出一副严肃的家长面孔,想了想还是没当着许依诺的面讲她姐姐的坏话,只吐出三个字:“为你好。” 许依诺:…… 因为无法适应校园小霸王突然的正经,许依诺忍不住笑出了声,骆刃莫名遭受嘲笑,迈开长.腿决定无视许依诺,许依诺笑够了,小快步追上去,也严肃道:“骆刃,其实不是我堂姐带我去找佟鸿羽,他约的是我。” 为了给自己复仇,许依诺不介意在杨凤芹和许宝林面前撒些小谎,耍点小手段,却居然没办法对骆刃不坦诚。 许依诺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佟鸿羽那个神经病传染了,但话已出口,就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其实堂姐只是陪我。”许依诺话说得飞快,因为低着头没看到骆刃像是打算提刀折返砍人的眼神。 她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事情经过,骆刃倒是渐渐冷静下来,安静地听,直到许依诺提到‘我堂姐比较漂亮,所以……”的时候,才出声打断,“你比较漂亮。”语气理所当然,不容置疑。 惹得许依诺抿了抿唇角,才将那股不合时宜的小雀跃压下去。 许依诺继续“坦白”,却下意识跳过了自己故意让两人认识的刻意,她实在没办法解释原因,总不能说‘顺便送王鸿俊一顶绿帽子’或者‘许依姗两口子和我上辈子有仇’这种听起来很神经病的大实话。      “囡囡,你别怕。”骆刃忽然道,竟严肃得有些深情,许依诺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很想问问他脑补了些什么,就听骆刃道:“其实我……” 许依诺微微仰头,一双圆眼睛乌溜溜地看着骆刃,配上海绵宝宝的配饰,可爱得犯规,骆刃忽然有种诱拐小朋友的负罪感,他清了清嗓子,转而循序渐进道:“其实过几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不能陪我过?” 第 32 章   “生日?”许依诺看向骆刃, 带着一点感慨,“你要成年了!” 骆刃觉得许依诺这丫头的眼神怎么那么慈爱?他很不满意, 手上用了点力气扯了扯许依诺的呆毛:“你这是什么眼神?” 许依诺经常遭受“袭击”,已经应对出了经验, 她非常熟练地捂住刘海, 退后一步,一气呵成,很小声地感叹一句:“不是小崽子了啊。” 骆刃没听清,再要问时,许依诺已经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的生日我一定参加。” 她和骆刃是同桌, 革命感情自然要比和贾喆更深厚。不久前贾喆的生日会, 自己都去了,没理由不去骆刃的。 何况,之前骆刃还曾经辅导自己物理,曾经在孙心颖无理取闹时率先站在自己一边, 曾经在英语课上主动顶包去罚站……只是做了一学期同桌, 没想到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好像每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带着暖暖的温度,好像这“小崽子”一直都对自己不错的。 想到这些, 许依诺就冒出个想法, 要不要送骆刃一件生日礼物, 好歹也是十八岁,成.人礼啊。 “想什么呢?”骆刃好像很上瘾似的, 趁她又扯了一把许依诺的呆毛,这一次终于成功,许依诺觉得在这么下去,恐怕高中没毕业就要秃了,很心疼地护住刘海,瞪了骆刃一眼。 “陪我吃饭吧。”看着许依诺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怒视着自己,骆刃心情就更好了大半。 “可是我刚吃完……”拒绝还没说完,许依诺的话头便忽然止住,她忽然盯着骆刃手上拎着的袋子,“这是什么?” 作为一个直男,出门逛街这种不那么man的事情被人发现,骆刃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含糊道:“衣服。” 那是他为了和她“约会”,特意准备的衣服。 许依诺瞄到衣服的牌子,又默默确认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估价:这个牌子一套衣服,大约抵得上松城一个普通白领两个月工资,而如果是当季新款,恐怕要直逼五位数。 从前也会看到骆刃穿的衣服上偶尔露出某些国际大牌的logo,可这种品牌穿在高中生身上实在太夸张,在松城,即使家境优越,家长也不可能每一件都给孩子买这么贵的衣服,何况他不是被“小妈”欺负得无家可归的孩子吗? 许依诺便一直以为那是某宝包邮的地摊货,还曾经默默吐槽:男生就是不会买衣服,好在骆刃本身气质不错,假得也能穿出气质。 ……事实上这么有钱的吗? 随随便便买件衣服都这么贵,那她要送什么礼物才好啊? 注意到许依诺忽然低落的情绪,骆刃微微侧身弯腰,歪着脑袋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许依诺忙摇头:“没事。” 想到自己从前把对方当留守儿童献了一学期的爱心,许依诺就很心疼自己的智商。 得到答案之后,各种蛛丝马迹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马后炮,许依诺越想越觉得自己观察力为零。      骆刃亲爸既然有钱找小三,财力应该不错,儿子即使离家出走,当然不至于连早饭都吃不起。 被骆刃拖进回转寿司店之后,许依诺仍处于震惊中,又因为刚刚已经吃过午饭,便小口小口啜饮免费的日式绿茶,看起来蔫哒哒的。 “怎么魂不守舍的,陪我吃饭这么不情愿么?”骆刃的质问里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许依诺忙摇头:“没有,就是没想到你原来也是个富二代。” 骆刃余光扫过自己刚买的衣服,淡淡道:“不算富二代,我母亲给我留了点遗产。” 遗产?她一直以为骆刃父母离异,倒真没想到他妈妈已经去世了,父母早逝的滋味,许依诺最能体会,忍不住又心疼又愧疚,她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骆刃轻轻巧巧揭过话题,并不打算多说,许依诺自然也不想接人伤疤,试图转移话题,笑道:“你把自己是‘高富帅’这件事隐藏得太深了。” 骆刃却幽幽道:“不是我隐藏得太深,而是你根本不大注意我。” ……骆选手这直球打得太直接,许依诺一时无法接招,这是什么意思?骆刃什么时候get了“把天聊死”的技能? 好在骆刃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严肃道:“还是要给我带鸡翅包饭!你答应过我的。” 许依诺:? “说话要算话,不能食言而肥。”骆刃又严肃地补充道。 许依诺:…… 直到许依诺迫于对方的“淫.威”,答应以后的鸡翅包饭仍旧照常,骆刃才停止了在公共场所“胁迫”同学。 许依诺道没觉得有什么,早饭其实只是她上学顺路买一份,并不麻烦,况且已经习惯了。 两人太熟悉,肩并肩坐着也并不尴尬,不肖刻意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居然真像一对小情侣似的,自然地吃了一顿饭。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饭量普遍惊人,许依诺虽然吃过午饭,可见识到骆刃的“食力”之后,也不免被勾起食欲,多吃了两只甜虾。 而刚刚买当季新品时眼睛都不眨的“骆富帅”,居然节俭起来,本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政治正确,将许依诺拿掉虾后剩下的‘紫菜包饭’一口一个消灭掉,同时大义凛然地阻止了因为不好意思要亲自上阵消灭剩余食材的许依诺:“吃不下就不要硬吃。” 骆刃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午饭,觉得今天选择出门实在是个正确决定,可惜从回转寿司店出来之后,许依诺怎么也不肯继续逗留——她答应了杨凤芹晚饭之前就回家。 都说女孩子比较早熟一些,单从自觉性上来看,杨凤芹和许宝林夫妇都觉得女儿比同龄孩子要成熟,实在让两口子欣慰。 许依诺回家之后,便争分夺秒地看书,连晚饭也没怎么吃,只说中午吃得太饱,两口子见女儿这样刻苦,心疼之余,也不忍心打扰,问她白天和许依姗都去哪里玩了。 许依诺又花了一个晚上,将剩下半本化学题尽数搞定,她现在刷题的速度越来越快,准确率也并没有因为速度而降低,生疏的理化生,倒是慢慢找回了感觉。 她自认自己是“笨鸟”,就一定要“多飞”,许依诺的假期反倒比上课还要繁忙些,除了学习,还会时不时旁敲侧击地问问堂姐近况,她胡诌的“偏方”服用之后,自然没有效果,而那位佟大少似乎也成功进入了堂姐的生活。 而除此之外,最能让她分心的,便只有骆刃的生日礼物,记得当时贾喆过生日时,她因为得到通知太晚,并没有准备礼物,但似乎有女生准备了礼物。 许依诺拿不准现在的高中生之间送什么比较合适,于是虚心求教郭红豆。 囡囡:男生过生日的话,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呢? 郭红豆:又有人要过生日?谁啊?[奸笑][兴奋.jpg] 许依诺几乎能感觉到透着屏幕直射而来的八卦气息,而且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骆刃没有邀请郭红豆? 这也不奇怪,骆刃和贾喆不同,贾喆的生日会由他老爸请了不少松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贾喆女生缘不错,说直白点就是招蜂引蝶。 而骆刃又向来对女生们不冷不热,是十二中公认的“高冷男神”,何况,既然要在松城过生日,他那位不靠谱的父亲大抵是不会过来为他大肆操办的,应该只是请几个好朋友吃顿饭聚一聚,那么郭红豆不在名单之内也并不意外。 既然没邀请她,许依诺当然不好说是骆刃过生日,随便搪塞过去后,郭红豆便发挥了一个“小喇叭”应有的能量,开始喋喋不休地出主意。 “看你们关系怎么样了,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有礼物就不错了,某宝搜个爆款最简单。” “如果关系不错,就对症下.药,还要看你预算,对方抽烟的话,Zippo最中规中矩,喜欢玩游戏就更简单,帮他氪金,喜欢撸单反就送相机包,想有心意就亲自做手工,想整人就送他五千块的拼图!等等,拼图最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许依诺想来想去,发现自己居然并不很了解骆刃,只知道他不抽烟,至于单反,应该也没有,手工的话会不会太暧昧,而五千块的拼图……她还年轻,不想和同桌同归于尽。 许依诺觉得氪金是个好选项,也免去了当面送礼物后,吕泽阳那伙二货起哄的可能性。 打定主意,许依诺给骆刃发了条微信。 囡囡:你平时玩什么游戏? 骆刃秒回:怎么,让刃哥带你? 囡囡:账号给我,姐姐给你发红包[酷] 骆刃:什么姐姐,未成年的熊孩子[摸头] 许依诺看着“熊孩子”三个字,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骆刃的消息再次发过来。 骆刃:干嘛发红包,生日礼物吗 许依诺正要回一句“bingo”,就见新消息蹦出来:不要,不满意。 许依诺自然不甘示弱。 囡囡:不要省钱了[微笑] 骆刃:你送我的礼物,已经替你想好了。 第 33 章   什么叫“你送我的礼物, 已经替你想好了”?许依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震惊还是催生了她的好奇心。 囡囡:是什么? 骆刃:手工便当。 囡囡:……你是十一区的小学生吗? 大约能呼朋引伴, 被许多“小弟”叫哥的男生,都会有点中二, 但骆刃的要求岂止是中二, 简直可以归结为“少女心”。 家常便饭许依诺其实还算拿手,毕竟上一世做了几年的专职主妇,但手工便当,不就是网络上那种可爱到犯规的小学生午餐盒吗? 难度也太高了,许依诺是拒绝的。 然而,许依诺很快便发现, 如果自己不答应, 骆刃似乎不介意和自己磨牙一晚上,并且兴致勃勃,没有一点“高冷校草”应有的矜持,回复速度飞快, 让她有种和Siri聊天的错觉。 许依诺很快屈服了。 其实就如同郭红豆所说, 送礼物无非是投其所好、昂贵的奢侈品, 或者手工心意三种类型,投其所好似乎行不通, 而以骆刃的消费水平, 自己的零花钱自然不够买他看得上的“奢侈品”, 那就只有“手工制品”了。 退出聊天界面,许依诺还真的用手机自带的Safari搜了搜如何制作‘手工便当’, 搜到的内容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实用型日式便当,炸猪排、绿色蔬菜、糖心蛋等等营养均衡味道可口。 而另一类是造型可爱的冷摆盘便当,白米饭配上各色富含亚硝酸钠的即食食品,没什么食欲,但胜在颜值颇高。 相对来说,前者更有诚意,后者更容易料理,许依诺几乎没思考,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毕竟只是满足骆刃突发的“少女心”,重在心意,不在口感,而且过生日,谁会放着蛋糕和饭菜不吃,真去吃便当?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冷摆盘比较不容易被杨凤芹发现。 杨凤芹作为一位“伪开明”的家长,分分钟就能从各色匪夷所思的蛛丝马迹中推理出女儿早恋的潜在危险,而得出结论的下一分钟,杨女士就可以构想出女儿未婚先孕,惨遭抛弃、继而孤独终老的一生。 如此草木皆兵,许依诺万万不敢招惹。 于是,在骆刃生日前夕,“乖乖女许依诺”等父母出了门,才蹑手蹑脚地避开保姆,做贼似的潜入厨房。 洗干净一个不常用的locklock玻璃饭盒,灵活运用了紫菜、黄瓜、胡萝卜、香肠以及剩米饭等常见食材,半小时完成一份颇为养眼的手工便当。 白米饭上一只胡萝卜为鬃,紫菜为眼,黄瓜火腿肠为身体的、活灵活现的小狮子,雄赳赳气昂昂,王霸之气中又透露了一丝可爱,完美。 没办法,“七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歌词太耳熟能详,既然骆刃是狮子座,做一个小狮子便当,最应景不过。 许依诺给杨凤芹打电话报备后,便带着手工便当出门赴约,边走边低头找打车软件,许依诺抱着便当和手机,一步一挪地往小区门口走。 然而还没找到接活的师傅,骆刃的电话倒是先打进来,许依诺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便传来男生好听的低沉嗓音:“抬头。” 许依诺听话地抬起头,恰好看到正在小区门口踱步的骆刃,今天的骆刃,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穿着剪裁合身的休闲套装,更显得肩宽腿长,平添了几分帅气,甚是惹眼。 不知是衣服的原因,还是许依诺惦记着他过了今天就在法律意义上成年,她总觉得他似乎看起来成熟不少,自己恐怕没办法在心里疯狂吐槽同桌是个“小崽子”了。 许依诺挂掉电话,也不再继续找打车软件,她不好意思让他等,小快步跑起来,许依诺今天穿了一件及膝的白色抹胸连衣裙打底,配一件牛仔布短上衣,跑起来黑发轻轻飞扬,纤腰盈盈一握,素净的小.脸上,因为运动,飞快晕上两片极淡的粉色。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许依诺站定了问骆刃。 “啊,”骆刃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顿了顿才道:“来接你。” 骆刃一直也没说具体的聚会地点,只含糊发了个小区名字,那小区位于市中心,是松城老牌的高档小区,算是个地标性的存在,许依诺便以为众人都在那里集合,却没想到骆刃独自先跑了过来。 “那其他人呢?”许依诺又问。 骆刃“唔”了一声,没立即回答许依诺的问题,倒是看着她手里的透明饭盒,自然接过,脸上就染了笑:“你做的?”      骆刃这家伙笑起来总是自带美颜,看着甚是养眼,许依诺也笑:“对啊,按着寿星的吩咐。” 骆刃满意,捧着饭盒迈开长.腿就往大门外走,许依诺只得跟上。 骆刃腿长,走得快,许依诺一边跟上,一边又想起刚刚的问题:“你来接我,其他人怎么办?” 几步的功夫,两人便出了小区,抵达临街的马路,骆刃抬手就打了辆车,“跟我走吧。” 难道是吕泽阳、贾喆他们帮忙招呼?这几位“小弟”倒是习惯了替骆刃跑腿,可骆刃作为今天的寿星和主角,不亲自招呼大家,似乎有些失礼。 但寿星本人已经绅士为她打开车门,马路上出租车不能停太久,许依诺便没想太多,乖乖上车。 现在是上午十点左右,过了早高峰,松城拥堵的马路恢复了通畅,今天出行格外顺利,连红灯都鲜少遭遇,出租车司机一脚油门,痛痛快快一路驰骋到传说中的老牌高档小区。 下了车,许依诺跟着骆刃在小区里穿梭,越走越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这不像是集合地点啊。” “不是集合地点,”骆刃理所当然道,“这是我家。” 在骆刃家里过生日吗?许依诺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没解释通,但想不起来该问什么。 直到对方开了门,看到空空荡荡的大客厅,而骆刃也入乡随俗,按着松城的招待客人的惯例,礼貌性地向许依诺介绍了自己的住宅,许依诺虽然对骆刃的经济条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他一个人会住两百平米的大平层,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睡五个卧室的? 待骆刃请客人坐下,去倒茶时,许依诺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疑惑,哪来的什么“其他人”,这“生日会”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许依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打算问一句,“骆刃,你不会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吧?” 回应她的是短暂沉默后,简洁而坚定的单音节:“嗯。”      许依诺觉得自己脑袋里有个很离谱的想法灵光一闪,可随即一闪而逝,还没看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现在不是拷问自己内心世界的时候,许依诺干笑:“为什么只请我一个人?” 骆刃还小心捧着许依诺为他做的“爱心便当”,仔仔细细放在餐桌上众打包盒之间。 “其实我想过出去过生日,像贾喆一样,很多人,热热闹闹的。”骆刃打着太极回应许依诺的话,“但每年的生日都那么过,很无趣,我想试试在家里,简简单单吃一点家常菜。” 许依诺看着打包盒上统一的餐厅logo,忍不住纠正:“这是家常菜?” 骆刃指了指正中间众星捧月似的“爱心冷拼盘”,笑得颇为满足:“这不就是家常菜?” “你亲手做的。”他补充道。 许依诺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隐隐露出苗头,就听骆刃叹口气:“很多年没吃过家常菜了,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他们感情就不大好,也没心情亲手给我做一顿饭,现在到了松城,几乎每天都吃外卖。” 骆刃几句话就成功塑造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白菜形象,把自己形容得可怜巴巴,更难得的是语气诚恳,让人完全想不起来质疑——比如家里没有保姆吗——更让人不由自主心疼,对许依诺尤其有效。 许依诺原本就对骆刃有几分同病相怜的同情,又同窗半年,朝夕相处,建立了颇为深厚的革命友谊,此时便不再多想,这是骆刃的十八岁生日,是他成年的日子,从始至终,他的手机一直安静,或许骆刃只把生日告诉了自己,可同学们不知道,难道他父亲也不记得吗? 许依诺见骆刃自己准备好了生日蛋糕,可除此之外,桌子上便只有外卖,菜品再精致也少了点烟火气,而且许依诺很快发现一个致命缺陷——没有长寿面。 既来之,则安之,给骆刃好好过个生日。 想到骆刃那句“很多年没吃到家常菜”,许依诺自告奋勇:“过生日没有长寿面怎么行?借用你家厨房,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吧。” 这样的意外之喜,骆刃自然一口答应,生怕许依诺反悔似的,先保证家里有挂面,再表明自己不能吃白食,也要打下手,才忙忙碌碌地跟到厨房。 许依诺做饭手法娴熟,一碗鸡蛋面很快就煮得香气扑鼻,自从来到松城,便再也没使用过的厨房,第一次蒸腾起温暖的烟火气,骆刃看着被面汤的白雾柔和了轮廓的少女,忽然下定了决心。 第 34 章   热腾腾的面很快出锅, 骆刃说口口声声说帮忙,可事实上还是老老实实按着许依诺的吩咐, 主要负责“不要靠近”和“不要添乱”,站在离炖锅一步之遥的地方, 全程围观。 在这顿饭之前, 骆刃一直认为做饭是“妈妈”们的事情,至少也该是少妇们才拿手、和匹配的技能,可今天,他居然信了网络上那种“会做饭的小仙女”的说法。 “会做饭的姑娘,就是小仙女没错。”骆刃终于抢到“把面端进餐厅”的工作时,心中如是想。 彼时他看着穿白裙子的许依诺眉眼弯弯地背着手, 站在餐桌旁等他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脸期待,娇娇悄悄,美得生动之极。 骆刃忘了刚出锅的面条太烫,一口下去, 差点飙出泪花, 但还是把持住了“男神”形象, 淡定地比了个大拇指,惹得许依诺哭笑不得, 一边去给他倒冰水, 一边吐槽:“成年了, 智商也要跟着长才行啊。” 骆刃充耳不闻,依旧专心吃面, 家里空调冷风很足,室内凉爽舒适,面很快就降到了正常温度,其实外卖是松城数一数二的地方“高档餐厅”,从包装到味道都可圈可点,可骆刃一口不肯碰,只埋头嗦面条。 他的囡囡做的面条,真的很好吃! 海米、紫菜,将汤头提得鲜香可口,面条细而劲道,软硬适中,连荷包蛋都是恰到好处的糖心,配上一点飘在汤汁里的油花,最重要的是,这是许依诺亲手煮的面,亲手为他煮的面,骆刃吃得异常满足。 连许依诺也被骆刃的幸福感感染,有种自己其实是中华小当家的错觉,看骆刃吃面的陶醉模样,再配一曲激荡的BGM,自己就是“厨神”本人。 “有那么好吃吗?”许依诺忍不住问,只是一碗普通的鸡蛋面而已。 骆刃郑重点头,仿佛眼前这一碗就是三星米其林大师傅亲手烹饪的“黯然销.魂面”。 骆刃今天食欲非常好,将一碗长寿面刮得干干净净,居然还有肚子打开“手工便当”,许依诺忙阻止:“这么多菜呢,那个都凉了。” 骆刃却非常坚持:“我要吃这个。” 这可是许依诺特地为他私人订制的“生日爱心便当”,看上面的小狮子,栩栩如生,多么可爱,多么威风,而自己正是狮子座,这样的心意,怎么能不吃?      看着骆刃津津有味地吃“冷菜拼盘”,许依诺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对这一桌子口味上佳的外卖,居然有点食不下咽,早知道骆刃真的会吃,她应该用点心的。 不过生胡萝卜和黄瓜配米饭,一点盐都没放,这样的黑暗料理,到底是怎么咽下去的? 许依诺几番劝说无效,他已经风卷残云地消灭了“生日便当”,骆刃大约是吃饱了,开始慢条斯理地陪许依诺细嚼慢咽。      因为许依诺曾提过杨凤芹在贾喆生日会之后,便不再允许她太晚回家,骆刃的生日就自动自觉地改在中午过,许依诺看着落地窗透窗而过的阳光,发愁:“白天怎么点蜡烛呢?” “点蜡烛?” 看骆刃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许依诺有点怀疑是不是摄入太多碳水化合物真能影响人的智力,解释:“等下你要吹蜡烛,许愿的啊。” “哦,”骆刃后知后觉道,“我从来不许愿的。” 从前过生日,总要面对很多虚伪的陌生笑脸,切蛋糕只是个仪式,吹蜡烛只是将仪式拉得更加冗长罢了,站在貌合神离的父母身边,骆刃并没有心情许愿,而渐渐长大之后,他更是对“许愿”这种少女心很重的活动嗤之以鼻。 “许愿吧,”许依诺眨眨眼睛,真心实意地安利,骆刃与她并肩而坐,近得能看清她每一根长睫毛,“生日许愿很灵的,我从小到大,有什么愿望,都会积攒到生日那一天许下。” 骆刃看着许依诺:“那你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许依诺居然挺认真地点了点头:“差不多,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们每个人的福利。” 骆刃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挺迷信。” “不是迷信,也可能是把愿望在这一天郑重地默念给自己,自己就会朝这个方向不断努力,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达到。” 像是怕骆刃不信,许依诺开始举实例论证:“就像我买那么多题,最后还是有效果的,理化生不是都提高了,说不定再过一阵子可以换我辅导你了。” 她说着,不由自主弯了弯眼睛,波光滟潋的,晃得骆刃心里一动,见骆刃呆呆的没说话,许依诺意识到自己在人家生日宴上说教,实在不合时宜,忙补救:“就是举个例子,我这鸡汤灌得太无趣了。” 骆刃却勾了勾唇角,否定许依诺的自我否定:“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但是,”骆刃又慢慢严肃起来,道:“我的生日愿望,不想对蜡烛说。” 许依诺脱口而出:“那你想对谁说?” 骆刃看着许依诺,三好学生似的坐得笔直,不带一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痞气,一双眼睛深深看着许依诺:“对你说。” 许依诺只觉那个今天以来一直若隐若现的念头,在脑海里飞速旋转、成形,她本就偏圆的杏眼瞪得圆溜溜,却很快低下头,干笑一声,在骆刃看不到的地方,紧张地咬住下唇,好像等待宣判的犯罪嫌疑人。 因为她的想法太荒谬。 这小崽子……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怎么可能,骆刃怎么会喜欢自己,他还是个熊孩子啊,即使十八岁成年,对她来说还是个熊孩子。但是,他在成年这一天,为什么只单独请自己呢? 骆刃伸手抬起许依诺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终于说出那几个字:“我喜欢你。” “做我女朋友好吗?”有些事情,一旦开头,后边就简单得多,骆刃第二句流利得多,也强势得多,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把胆小的许依诺吓得不敢再靠近自己,可一旦说出来,他就势在必得,这样好的女孩子,他不会放手。 “你……”明明想到了结果,可当对方真正开口,许依诺仍旧感到震惊,她慢一拍地推掉骆刃抚上自己下巴的爪子,才补全后面的话,“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骆刃道,“我是认真的。” 骆刃从小到大,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一直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什么人,但他确定自己真的喜欢许依诺,生平第一次体验到“见到一个人就欢喜”,“刚刚离开就会思念”是什么感觉…… 经验令他对自己的“魅力”颇有自信,可在喜欢的人面前依旧忍不住忐忑,骆刃期待许依诺的回答,甚至想到了“我要好好学习高考之后再谈恋爱”的拒绝理由,却没想到许依诺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许依诺的慌乱和震惊,很快便平息下来,她似乎是在心里字斟句酌地措辞,小心翼翼却坚定地说了句:“对不起。” 没有任何理由。 “为什么?”骆刃不甘心。 许依诺别过头,淡淡道:“你才十八岁,哪知道什么是喜欢。” 即使是世故的成年人,也未必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况且,再真诚的喜欢,也会随着日久天长的消磨,渐渐变成厌烦。 当年的王鸿俊,也曾海誓山盟,后来不也当着她的面,和许依姗亲.亲我我,令小三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逼得她死于非命吗? 这辈子,许依诺只想为自己活,不再依靠男人,也不再奋不顾身地为谁付出一切,不再……相信爱情了。 何况是这种小孩子的‘喜欢’?这样的“喜欢”能坚持多久,不过是青春期朦胧的好感罢了,大约过一个暑假,骆刃自己就会清醒。 “十八岁怎么了?”被个比自己还小的毛丫头嫌弃年纪,骆刃始料未及,震惊反问。 许依诺却没再和骆刃耐心辩论,她站起身,“骆刃,我得走了,祝你生日快乐。” 转身的瞬间却被骆刃一把拽住,十八岁男生的手掌宽阔厚实,即使盛怒之下也能保持分寸,牢牢钳住许依诺的肩膀,却并没有弄疼她。 “你不信我。”骆刃说的是肯定句。 “别闹!” 许依诺挣扎无果,心里慢慢开始发毛,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骆刃,见多了他的绅士和体贴,居然忘记这家伙是传说中的“校霸”,万一犯起混来,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忍不住越想越怕。 骆刃人高马大,真想桎梏住柔柔弱弱的许依诺,一只手足矣,可他舍不得弄疼她,更舍不得看到她惊慌的眼神,骆刃手上的力道就下意识又减了五分。 正在这时,骆刃的手机骤然响起,铃声热热闹闹地在安静的房间里高唱,许依诺趁着骆刃分神,如有神助,小兔子似的从他腋下的空当钻出去,直奔玄关。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足一秒钟,颇为帅气,可惜手忙脚乱穿鞋足足穿了一分钟。 骆刃:…… 终于穿好鞋的许依诺:…… 第 35 章   手机仍旧很没眼色地继续响, 骆刃看着许依诺,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许依诺在响亮的铃声里,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而后推门离开。 骆刃并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默默等手机铃声自动停止,才自言自语道:“还是吓到她了吗。” 骆刃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将手机扔到一边,视线重新回到餐桌上, 扫过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面碗, 盛过“爱心便当”的空饭盒,最后落在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蛋糕上。 数字蜡烛太卡通,订蛋糕的时候因为嫌弃没要,店员便附送了传统的彩色螺旋细蜡烛。 骆刃将蛋糕打开, 把附送的蜡烛一根根.插入绵.软的蛋糕胚, 一共十八根, 一丝不苟地排成一圈。 骆刃又走到落地窗边,依次拉上每一幅窗帘, 餐厅暗下来, 他打开抽屉, 翻出一个旧款Zippo,熟练地打火, 将那一圈蜡烛点燃。 看着黑暗房间里的这一排亮光,骆刃缓缓叹口气,却又“嗤”一声勾起唇角,在心里暗骂自己幼稚,怎么能听毛丫头的话,做这么娘们兮兮的事情? 可片刻后,他还是闭上眼睛,虔诚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骆刃再睁开眼睛,眼神里那点被拒绝的失落,便消散的七七八八,一口气吹灭蜡烛,骆刃小声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是你说的啊。” 他坐在重新暗下的空荡房间里,嘴里忽然闲得发慌,骆刃没有开灯,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翻箱倒柜地找出半包烟,骆刃半靠在客厅背景墙前的懒人沙发上,直接点燃了香烟。 久违的尼古丁味道,在唇齿间蔓延,戒掉烟瘾并不容易,他没咽到肺里,只由它们在口腔里打转一圈,辛辣的香味又烫又绵。 手机又一次响起,在寂静的黑暗里尤其刺耳,骆刃眉头皱得更狠,忍无可忍地接起电话,语气并不好,“喂。” “都不叫一声爸爸?”电话那头的男人责备。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骆良弼轻笑一声:“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大人的事情,很复杂,你不懂。可我毕竟是你爸爸。” 骆刃忽然道:“你不爱我妈,那你爱过别人吗?” 听到儿子问这样感性的问题,骆良弼愣了愣,却没回答,反问:“你抽烟了?”      骆刃没否认:“隔着听筒也能闻到吗?” 儿子还是自从妻子去世后,第一次对自己说这么多话,骆良弼心情不错,话也变多:“别抽那么多,不是戒了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要知道爱惜身体,骆氏还要靠你继承。” 骆刃嗤笑一声,今天是他的生日,本以为骆良弼打电话过来,至少要说一声生日快乐,没想到接通电话,张口闭口都是他的集团,一句关心也没有,大约是忘了吧。 知道儿子发出这种笑声,就是要挂电话,骆良弼忙道:“等等,你先别挂!” 骆刃淡淡道:“还有事?” 骆良弼:“爸爸身体出了点问题。” 身体出问题这种借口,已经和“狼来了”效果差不多,骆刃微微挑起眉毛,并不相信:“所以?” 骆良弼:“你回来吧。” 果然是这件事,他果然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骆刃干净利落地挂掉电话,为防打扰,干脆关了机。 反正他的生日过完了,想见的人也不会再打电话给他,骆刃看了看那半截香烟,狠狠抽了一口,随即按灭,连同剩下的半盒一起扔掉。 许依诺逃也似的出了小区大门,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仍旧砰砰直跳,她说不清是后怕还是小鹿乱撞,亦或是单纯的运动后的反应。 许依诺按住自己的心脏,就算真有一点点心动又怎么样?她怎么相信一个高中生的“喜欢”,越是年轻,这样的喜欢越炽烈,却也越廉价,他的心动感觉,也许都撑不过一个暑假。 刚刚回家、并不知道女儿出了门的杨凤芹,见许依诺这样发呆,还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太大,居然主动鼓励许依诺玩会儿手机放松放松。 许依诺听话地拿起手机,看着微信列表里的最近联系人,第一位赫然是骆刃,心里异常纠结。 她不是没被人追过。 上一世,自己在学生时代也颇受欢迎,但当时的自己心如止水,是标准的“好孩子乖乖女”,拒绝的理由也千篇一律,无非是“我要好好学习”,而拒绝之后,也都统一地与那些表白失败的男生形同陌路。 顶多是见面打招呼的点头之交。 但骆刃不一样,许依诺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为自己心境变了,没办法小女生一样不管不顾地敢爱敢恨,还是他在自己心里或许也有一点特别…… 不,怎么会?他再好,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自己怎么可能…… 许依诺放弃了对自己的心境“究其所以然”,直接得出结论:她很希望他们不要变得形同陌路。 但怎么恢复从前单纯的朋友关系呢?许依诺想了几天,也没下定决心给骆刃发一条“求和”短信,或者直言“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还做朋友好不好?” 这不就是“我不喜欢你,但你可以继续做我的备胎对我好”的委婉说法? 这样太婊了,绝不可以。 许依诺没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倒先被另一件事分走了注意力。 杨凤芹和许宝林居然开始大张旗鼓地吵架,这还是许依诺记忆中第一次大吵,因为暑假在家,避无可避,许依诺得以名正言顺地围观全程。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自从半年前许依诺成功从自家二叔,也就是许依姗的父亲许宝全那里偷出一份有问题的账本,并且在骆刃的帮助下,成功找出其中猫腻,继而交给杨凤芹夫妇之后,杨凤芹便不肯再相信许宝全一家,一直严密防范。 大约是许宝全意识到杨凤芹夫妇对自己怀了戒心,何况他的女儿许依姗很快就要“嫁入豪门”,傍上一个有钱的金龟婿,他似乎也不再需要占大哥家的便宜,因此半年来一直安安分分,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可现在,也许是许依姗的未婚夫迟迟没有结婚的打算,也许是他自认大哥大嫂已经重新信任他,亦或是过了半年“苦日子”无法忍受。 总之,许宝全夫妇又贪了一单大的,具体操作许依诺并不关心,只听到这次的数目抵得上酒店小半年的流水,杨凤芹不肯再迁就,当着不少的员工的面,把账本直接甩在许宝全脸上。 现在杨凤芹要辞退许宝全,但许宝林碍于亲戚情面,一直不肯,只说让他把吞的钱吐出来,给大嫂赔礼道歉,保证以后不犯。 “什么叫保证以后不犯?”杨凤芹咆哮的声音几乎能穿透墙壁,“意思是还要继续养着他们?那两口子这么多年贪了我们多少辛苦钱,一句道歉就算了?你以为底下的员工服气吗?我早就说过,一个企业想经营下去,不能搞家族制。” “员工有多少怨言、他们捣了多少鬼,我先不说,我杨凤芹没有对不起你们许家的地方吧?过年过节老人家的礼物、红包,从来没少过,再说,当初酒店经营权是怎么办下来的……” “我知道你辛苦,”许宝林打断杨凤芹不间歇的连珠炮,“可他毕竟是我弟弟,我妈年纪大了,如果知道保全丢了工作,万一跟着着急上火,生一场病,哪儿多哪儿少。 不瞒你说,老太太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给老二脸色看的事情,她都知道了,凤芹,这事儿你也出气了,就算了吧。” 许宝林的劝说,堪称火上浇油,杨凤芹立即偏离主题,将“多年来嫁进许家”的“委屈”,竹筒倒豆子似的历数一遍,而且主要抱怨对象,从“贪污公款”的小叔许宝全,变成“偏心刻薄”的婆婆,也就是许依诺的奶奶。 从许依诺刚出生时她奶奶如何偏心许依姗,没照顾过囡囡一天,到大事小情都是自家出钱出力,许宝全一家完全不付出。 而许宝林听说自家媳妇,这样对母亲出言不逊,火气也被挑起来,不甘示弱地无差别否定妻子,两人都在气头上,说的话愈发难听,没一句不伤人的。 所谓中国夫妻,大多矛盾归根结底都是婆媳矛盾,如果老公处理不当,那后果便不可估量,许依诺觉得势头不对,老两口跑题太远,不加以阻止,别说让许依姗倒霉,自家倒先要乱成一锅粥。 可许依诺刚一出现,杨凤芹便上前拉着女儿,扬言“带着囡囡回娘家”,许宝林也抬杠:“囡囡是我宝贝女儿,凭什么跟你回娘家?” 许依诺连哄带劝,运用自己“家中大宝贝”的地位优势,卖萌又卖惨,嗓子险些说干,才勉强将父母之间的“战争”暂时平息。 但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问题的症结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一旦再提起许宝全一家做出的“贪污”行径,他们势必还会大吵。 不过许依诺并不怕他们翻起这件“旧账”,单凭杨凤芹一个人,或许无法说服许宝林,让许依姗一家得到教训,那么,就该自己出手,给他们添一把火。 第 36 章   虽然许依诺劝住了杨凤芹和许宝林, 但家里的气氛依旧不算愉快,许依诺作为一个青春期的无助小女生, 自然而然地把烦恼倾诉给同辈的堂姐许依姗。 许依姗的态度并不算好,显然因为杨凤芹当众揭发自家父亲的事情, 迁怒了许依诺, 但在许依诺道歉,并且无意提起佟鸿羽佟大少之后,许依姗大度地原谅了堂.妹,毕竟那是大人的事情,和她无关。 佟鸿羽是许依姗留在堂.妹手里的“把柄”,那顿饭之后, 许依姗曾三令五申不让许依诺向家里提起佟鸿羽, 免得被她的未来姐夫王鸿俊发觉。 作为交换,许依姗向许依诺保证,自己绝不会把她交了小男朋友的事情告诉大伯母杨凤芹。 许依诺自然没有澄清“骆刃是自己男朋友”的误会,因为最牢固的平衡, 就是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 就像现在, 许依诺提起佟鸿羽, 许依姗就想起她们在同一条船上,一损俱损, 还是不要得罪妹妹比较好。 许依姗想通了, 便又按捺不住炫耀之心, 大度地借许依诺欣赏佟大少最近送给自己的新款包包,marignan经典复刻版, 四四方方满身logo,与许依诺的审美南辕北辙。但她还是配合地表示羡慕,又从包到人,好好夸奖一番。 夸得许依姗周身舒畅,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对堂.妹聊起自己最近的生活。 许依姗的生活堪称滋润,有钱有闲,专注吃喝玩乐,最重要的是,“老男人”不在身边,没有拘束。 据说王鸿俊在出差,试图发展海外市场,没日没夜地忙活,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松城。 听到这个消息,许依诺并不意外,王鸿俊一直很有野心,公司创立伊始,她就曾做过一阵子翻译,跟着王鸿俊到处跑关系,蹭了不少鬼佬的酒会,才能接到一两单。 可惜都是短平快的小生意,当初公司规模太小,并不具备真正走出国门的实力,现在他倒没忘记初衷。 不得不说王鸿俊是个很有上进心的男人,可惜太无情。 不过现世报来得也快,许依姗在她男人在外打拼之时,已经为王鸿俊的头顶备好了青青草原。 “佟少说周末包场,叫几个朋友聚一聚……哎呦,还能干什么啊,就吃吃喝喝乐一乐。”许依姗报出一家高档会所的名字。 这家会所以价格昂贵和私.密性好闻名,拥有此会所的会员身份,一度在松城有钱人中非常流行。 许依诺曾听徐宝林提及过,又见许依姗语气里掩不住的炫耀,心领神会,立即识趣附和:“这家会所挺贵的吧”。 许依姗得到反馈心满意足,反而端起架子轻描淡写:“挺贵吧,不过我们去都不花钱的,毕竟老板和我挺熟的。” 许依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依旧维持烦恼小女孩的形象,唉声叹气地抱怨家里父母每天吵架,吵得自己头疼,很想出门换换环境。 许依诺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跟堂姐出去见见世面,又一脸期待地说:早就想见识见识高级会所什么样子,许宝林是万万不会带她去玩的。 这下许依姗倒是犹豫了:“你个小孩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见许依姗忽然警惕起来,许依诺心中的猜想便愈发肯定,继续求堂姐带自己“见见世面”,可无论如何说尽好话,许依姗就是不松口。 又不是两个人的二人约会,以她的性格,不继续炫耀,反而一口拒绝,这太反常了。 一个瘾君子,聚集一群人,找一家私.密性好,无人打扰的会员制高级会所,又遮遮掩掩,想做什么,显而易见。 见许依姗不肯多说,许依诺故意“啧”了一声:“算了,也不是非去不可,我找同学散心也是一样的。”又小声道:“还以为你真的认识那家老板,有多厉害呢。” 磨了那么久都不见效,激将法倒是立竿见影,“算了算了,你想来就来,不过我警告你,这可是你自己非要掺和,千万不要告诉大伯和大伯母。” 许依诺立即表示自己又不傻,怎么会告诉他们?而后兴高采烈地答应,等挂了电话,才揉了揉自己已经笑僵的脸,她长出一口气,想起上一世第一次在商场撞见挽着王鸿俊的许依姗时,对方也是一脸假笑,恐怕就和现在自己的表情差不多。 当年的许依姗开口就叫自己“大姐”,求大姐不要生气,她和王总只是工作关系,可彼时那位“工作伙伴”常常故意半夜给王鸿俊发短信,引起自己的注意。 直面许依姗的怒火,倒楚楚可怜起来,躲在王鸿俊身后笑得挑衅:“大姐,在外人面前还是要顾及王总的面子”。      当时许依诺学不会假笑,用尽力气才让自己不再公众场合过于失态,一张脸绷得僵硬,王鸿俊反倒认为她“不懂事”。 现在她是不是“懂事”了,可复仇的快意也伴随着疲惫,许依诺居然有点怀念学校里的单纯,想念严厉的班主任,偏心的大熊猫,跳脱的郭红豆,想念……骆刃。      自从骆刃表白失败之后,两人便再没见过面,几乎从同学变成“网友”,骆刃没再提起生日那天失败的告白,许依诺也假装失忆,聊天记录里没话找话的“晚安”,“早安”,转发10086的“高温预警”等等毫无影响的废话,织就一幅和谐的同窗情。 转眼就到了周末,这一次,许依姗的车老老实实停在小区门口,没找保安的麻烦,可那么闪的一辆tt,以及车上穿着时尚的墨镜美女,实在显眼。 杨凤芹依旧不大和许宝林说话,许依诺只得分别报备行程:“妈,我出去一趟。”杨凤芹摆摆手,似乎没有精力刨根问底去哪儿玩都跟谁什么时候回家,只问:“又出去玩?”她皱皱眉,连日来气闷得很,嗓子有点哑:“算了,早点回来。”      许依诺乖巧应了,又跑到书房,和父亲报备,许宝林倒是多问一句:“去哪啊,有没有钱?” 许依诺毫不犹豫地供出堂姐,一五一十回答:“不用钱,依姗姐在小区门口等我,她开了车的。” 又听到许依姗的名字,许宝林也皱了皱眉,虽然和妻子冷战,但似乎杨凤芹说的也没错,女儿马上高三了,连假期都要每天用功,许依姗却总拉着妹妹出门,自己那个侄女自己不上进就罢了,还要干扰女儿学习。 许宝林本想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就听许依诺小声道:“爸,我在家也没心情看书,不如陪陪依姗姐。” 女儿为什么会没心情看书,徐宝林当然清楚,孩子那么优秀,自己这个作家长的反而拖后腿,家里吵得乌烟瘴气,女儿有心情看书才奇怪。 而吵架的原因,也是弟弟太不争气——又是许依姗一家——占便宜占到了自己身上,和老婆吵架时气头上能无理搅三分,可到底是被亲弟弟算计,许宝林心里并不好受。 想到这些,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最后非但没乖女儿,反倒硬塞给许依诺几张钞票,叮嘱她好好玩。 许依诺依旧一身刻意的幼稚打扮,将现金塞进随身的HelloKitty小手包里,钻进许依姗的tt,直奔会所。 原本见许依姗自己开车接她,不见佟鸿羽的身影,许依诺心里还有些没底,可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自己的担忧多余了。 当着一屋子男男女女的面,佟大少给了许依姗一个热情的贴面吻,贴面吻可能是西化开放性格的产物,如果忽略佟大少摸在许依姗胸口那只手的话。 “怎么还带了小朋友来?”佟鸿羽的目光落在捂得严严实实且一身卡通图案的许依诺身上,面部表情有点纠结。 许依姗也觉得自家堂.妹穿着打扮有些丢脸,她含糊带过:“小孩子想来见见世面。” “是吗,”佟鸿羽一把揽住许依姗的腰,两人已经发展到当着许依诺的面也不再矜持,许依诺都觉得远在海外的王鸿俊,头顶的绿光强到能翻山过海闪瞎自己。 “那就带你见识见识了。”佟鸿羽冲许依诺眨了眨眼睛。 第 37 章   许依诺被佟鸿羽忽然的放电, 吓了一跳,精神抖擞打了个寒战, 她下意识看看佟鸿羽身边的许依姗,见对方似乎没有救场的意思, 于是回了一个干笑, 表示她自己玩就要,而便后迅速找个角落缩进去,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的年轻人,无论哪个城市,口音都不重,何况北方地区有个普遍现象, 无论哪里的人, 操着什么口音,都坚称自己说的是普通话。 不过本地和外地的,许依诺还是能轻易分得清。 许依诺发现一屋子男男女女有一半不是本地人,或多或少带着些帝都口音。 她暗暗观察, 发现本地的年轻人里, 并没有贾喆, 许依诺选的角落非常巧妙,离门口很近, 随时方便逃跑, 不过有许依姗这位“堂姐”在, 她还是安全的。 不过,再稀释自己的存在感, 也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自从上次贾喆生日会之后,许依诺对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稍微有了些抵抗力。 许依诺打起精神来,见找她搭讪的人很面熟,似乎就在贾喆生日会后的第二场fix里见过面,忍不住问起贾喆的近况。 “你说那小弱鸡?”年轻人操着一口京片子不屑道,“本来以为胆子挺大的,没想到半路就跑了,看他丫那操行,不行就别装逼。” 听到这里,许依诺不由得松了口气。贾喆没出事就好,同学一场,许依诺到底希望他不要真走了歪路。 对方依旧滔滔不绝地贬低贾喆,间或吹嘘自己,许依诺也只是左耳听右耳冒,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几句,倒也大致摸清了今天聚会的“流程”。 没过一会儿,围着许依诺的人就渐渐多起来。 这里的年轻人,见平白多了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十几岁的模样,又干净又乖巧,和这里的气氛非常不搭调,都忍不住过来逗几句,小角落一下子热闹起来。 “妹妹十几了啊?”“许依姗是你姐吗?看着不像啊。”“我觉得妹妹更好看。”“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他妈能看清许依姗的脸啊,她脸上至少得有二斤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上成年了啊,我还以为初中生呢,穿这么卡哇伊哈哈哈。”“想喝点什么,哥哥帮你点一杯?”“点什么,你吓着小孩了,离远点吧傻.逼。” “草.我怎么了,什么小孩,小孩来这干嘛,没准也是同道中人,妹妹,知道咱们来干什么的吗?”“说你傻.逼就非得表演是不是,你可闭嘴吧。” …… 许依诺不想也不会应答某些问题,其实孤身一人来到这种地方,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尤其是自家堂姐一进门就把自己忘掉了似的,留她一个小姑娘面对这么多陌生人。 可好在想知道的都已经问到,剩下的,她只要静观其变就好,许依诺心里虽然害怕,却把装傻充愣做到极致,连附和也不肯了,不想回答的问题,一问三不知,能答上来的也声如蚊讷,活脱脱一个自闭症儿童。 而除了偶尔发声之外,饮料也一口不碰,即使渴得嗓子发干。 安全意识满分。 不止如此,她今天的穿着很好掩饰了渐渐发育成熟的身材,几乎套了个卡通面口袋,看起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何况一点也不知情识趣,围观的年轻人们很快失去兴趣,各自交际去了。 “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其中一位离开的青年如是评价,许依诺也不在意,仿佛真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界打扰。 “要不让你妹妹回家吧。”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的佟大少,拿消受的下巴遥遥点了点正在角落里长蘑菇的许依诺,“弄这么一位,一会儿怎么玩啊。” “怎么不能玩了?她也跟着一起不就得了,不会说出去的,我了解我妹妹,她没那个胆子。”许依姗满不在乎道。 “她可是你妹妹。”佟鸿羽有些不可置信。 “只是堂.妹而已,亲戚又怎么样,为了钱还不是斤斤计较,能撕破脸皮。”许依姗低声咕哝。 佟鸿羽喝了口香槟,问:“你不是说你父母都在堂.妹家的酒店工作,待遇不错的么。” 许依姗含糊道:“遇到点事情。” “什么事?” “家里的事,”许依姗笑,“佟大少一定没兴趣。”      佟鸿羽也笑:“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趣?” 佟鸿羽一向对许依姗的事情不那么上心,这次却来了兴趣,许依姗没办法,只得将父母如何做假账,伯父伯母如何刁难他们一家的事情,挑重点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许依姗也知道这件事自家并不占理,因此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倒是把许依诺一家讲成了锱铢必较、不念亲戚情分、为富不仁的小人。 佟鸿羽虽然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可这种事情见得多,感叹一声“升米恩斗米仇”,看着角落里乖乖巧巧,似乎什么也不懂的许依诺,难得圣母心发作:“她毕竟是你妹妹。” 妹妹又怎么样?她对这个堂.妹一直没有多少感情,从小到大这位妹妹吃穿用度哪一样都比自己强,连学习都比自己要好。 何况那位大伯母一直看不上自己,如果她的心肝宝贝,也做点出格的错事,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是她自己要跟来的,和我没关系。”许依姗看向佟鸿羽,她挑起眼角,假睫毛随着眼皮动作扬起,斜睨对方,语气不自觉带了点不阴不阳的探究:“还是说,你心疼了?” 佟鸿羽难得捡起一点良.知,一本正经道:“她还未成年呢,还是不要碰。” 许依姗竖起眼睛瞪佟鸿羽:“知道这东西不好,当初为什么要拉着我?”她语气里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火气,佟鸿羽看了许依姗一眼,没打算和她争论,只慢慢冷下脸:“是我惯坏你了。” 许依姗被他冰冷的态度惊醒,暗道自己刚刚太口无遮拦,把佟鸿羽当成了那个更好拿捏的王鸿俊,她忙笑道:“佟少,我多喝了几杯,你别介意。” 佟鸿羽年轻又多金,是地地道道的富二代,从小到大没缺过女人,像许依姗这样主动送上门的不胜枚举。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许依姗倒也心知肚明,可她自认在男人身上从来没有败绩,总觉得自己最特别,说不定赌一把大的,真成了“佟少奶奶”也说不定,即使不成功,从佟鸿羽这里多收一些昂贵礼物,然后继续做她的“王太太”也不亏。 许依姗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很快镇定下来,举着酒杯,和众人打成一片。 娱乐活动并没有持续多久,佟鸿羽便高声宣布:“节目正式开始!” 他话音刚落,包厢里立即响起一片口哨声,究竟是什么节目,许依诺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她站起身来,在欢呼的人群中并不显眼,趁乱溜出了包厢。 许依诺走到门外,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门口听里边的动静,门外的服务生见状,忍不住上前问许依诺需要什么帮助,眼神有些警惕。 许依诺早有准备,只说姐姐在里边,让她在外边等,服务生了然,没再说什么,只是看许依诺的眼神,似乎多了些同情。 许依诺得以在门外正大光明地偷听,里边不多时果然传出了不大正常的鬼哭狼嚎,再过片刻又重新归于安静,似乎有嘈杂而剧烈的喘息声传出,而后不知是谁打开音响,重金属摇滚将一切腌臜杂音尽皆掩盖。 似乎从音乐声响起,服务生们也跟着销声匿迹,许依诺狐疑,不懂这是不是瘾君子们的特殊的音乐品味,为了再次确定自己预计得没错,许依诺扒.开门缝往里看去,可看清了昏暗灯光里的情形之后,许依诺手一抖,“咣”一声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并没有影响里边失去神志的“野兽”们享乐,许依诺背靠在厚重的门板上,面颊烧得通红,心脏碰碰狂跳,终于明白那些服务生为什么离开。 里边的情形太不堪入目。 许依诺只是听说过瘾君子们正high的时候,通常也会行男女之事,大约会更刺激?所以才会有些染了毒.瘾的年轻女人,“蹭”毒吸,各取所需,他们也更喜欢聚众“飞.叶子”,甚至“溜.冰”。 但归根结底,也只是道听途说,或者在公益宣传活动上被科普,如今亲眼见到,许依诺还是恶心得想吐。 万一真留在里面,后果不堪设想,许依诺感觉到自己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拨打电话的手指都有些颤抖,在走廊的冷气里,手指冰凉。 电话的嘟嘟声拉得很长,连铃声中间的停顿也慢到让人坐立不安,身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失去了掩盖一切声响的能力,许依诺能清晰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 此时不需要任何伪装,抑或感情酝酿,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许依诺的声音自然而然变了调:“爸!” 电话那头的许宝林不明所以,可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不对劲,也马上紧张起来:“囡囡!怎么了,你在哪里?” 第 38 章   许宝林赶到的时候, 许依诺仍然在坚守在包厢门外,令她没想到的是, 徐宝林不是一个人来“救”她。 许宝林、杨凤芹,许宝全, 以及许宝全的妻子丁秋华, 两对长辈齐齐赶来。 虽说这间会所是会员制,私.密性很好,但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许宝林夫妇是土生土长的松城人,日升酒店经营多年, 和会所老板颇有几分交情。 真想在佟大少这样的“强龙”手里救走一个女孩, 也不在话下。 许依诺没敢再看一眼那些男男女女的腌臜模样,可至今还记得许宝全夫妇看向包厢内情形时的表情,许宝全的妻子丁秋华当场气得昏了过去。 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许宝林一个字也不肯对女儿说, 许依诺只记得出门时, 许宝全苦苦哀求自家大哥, 千万不要报警,毕竟许依姗还要嫁人呢。 许依诺从来没见过许宝林如此暴怒的模样, 当时他的咆哮声几乎要穿透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连年轻力壮的保安都抓不住。 上车的时候, 杨凤芹抱着许依诺,许宝林开车, 只一叠声地说“对不起”,许依诺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本以为许宝林一直对许依姗家太宽容,需要一剂猛药,让他看清那家极品亲戚的真实模样,现在看到许宝林这样心疼和暴怒,她心里反倒愧疚起来。 “爸妈,是我对不起你们。”许依诺头枕在杨凤芹的肩膀上说道。 杨凤芹抚摸小动物似的,一点点顺许依诺的头发,不断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跟爸爸妈妈回家了。” 许依诺鼻子一酸,把脸埋在杨凤芹肩窝里,小声道:“妈妈,爸爸,我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在许依诺不断保证自己全程都躲在外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吃过、喝过奇怪的东西,许宝林才没把车开进医院。 接下来几天,杨凤芹和许宝林夫妇严密看护许依诺,好像生怕自家女儿一眼看不到,就会偷吃安眠药,或者从二楼跳下去,义无反顾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虽然异常担心女儿精神受到刺激,可一家人还是默契地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守口如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传统的许家人都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涉及的不止是佟家,更有亲侄女许依姗,最重要的是,许宝林也不想让许依诺牵扯其中。 不过,哑巴亏自然吃不得,在确定女儿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似乎没有轻生念头,或者抑郁倾向之后,许宝林第一时间找许宝全一家清算去了。 不但要求许宝全把这次从酒店贪污的资金全数吐出,还免了他们夫妻的职,今后再也不许参与酒店的运营,而且还要彻查从前两夫妻在酒店贪污的钱款,以及利用职务之便,有没有做不利于运营的事情。 许宝全当然据理力争,期间甚至说动了家中老娘,也就是许依诺的奶奶,老太太偏心小儿子,知道事情经过之后,直接杀到许依诺家里,指着杨凤芹骂,生了个赔钱货,还想吞许家的家产,不给老二活路。 许依诺对这位奶奶,实在没什么印象,老太太住在县城里的姑姑家,自从她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面,自然没什么感情,见到有人欺负杨凤芹,许依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挡在杨凤芹身前,好巧不巧挨了一拐杖。      老奶奶的拐杖其实没有多大力道,许依诺甚至没感觉到有多疼,可这一幕被许宝林看到。 自从那天晚上见到女儿吓得面如土色,既心疼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亏欠杨凤芹娘俩的许宝林,又一次切身体会了排山倒海的心疼,一向对母亲言听计从的他,第一次反抗了。 母子俩不欢而散后,许宝林打电话给远在县城的妹妹,又偷偷打了一笔钱补偿母亲,却没改变决定,完完全全和许宝全撕破了脸。 毕竟他的女儿差点害了囡囡! 如果囡囡有什么三长两短,许宝林不敢往深处想,淡淡回忆一下当晚的情形,都觉得后怕,万一囡囡没那么机灵,在那伙人“溜.冰”之前,跑了出来,又或者她一时嘴馋,吃了他们给的什么食物,喝了馋了东西的饮料…… 后果不堪设想! 许宝林准备充分,打击得就彻底,从前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不过因为亲戚关系,顾念兄弟情谊,可他现在看清楚了,亲弟弟并没有把他当亲.哥。      密密麻麻的账目,小到柴米油盐进货,大到装修改建工程款,没有一个他经手的项目被放过,简直是雁过拔毛。 许宝林还记得,其中有一段时间,酒店运营艰难,一整年都处于亏损状态,入不敷出,他和杨凤芹决定赌一把,投入大量资金,翻修酒店,提升档次,彻底型。 那是他们最困难的时候,为了跑贷款,杨凤芹忙得几天几夜不能合眼,最后从娘家借了一笔钱,可一直从酒店拿分红的许宝全却张口闭口哭穷,许宝林知道弟弟家里不富裕,也没逼他。 可现在发现当时又许宝全经手的返修酒店账目竟然也有问题! 趁火打劫亲兄弟。 许宝林彻底失望,最后清算出来的数额巨大,抵消掉许宝全在日升的股份还不够。许宝全一开始当然不肯,可杨凤芹轻飘飘一句“亲兄弟明算账,不过大家都是亲戚,依姗什么时候结婚,我们还是要和那位王总好好聊聊,增进感情。”让许宝全夫妇松了口。 女儿吸.毒、滥.交的事情,一旦被王鸿俊知道,别说结婚,许依姗这辈子都不用抬起头了,松城毕竟是小城市,对这种新闻才能看到的“骇人听闻”的大事,不用想也知道容忍度为零。 更何况,当天的事情到底没有闹大,只要许宝林两口子守口如瓶,仍在外地出差的王鸿俊不可能知道。 王鸿俊可是松城数一数二的钻石王老五,比自己蚂蚁搬家般一点点挪用“赃款”攒下的家底丰厚得多。 说到底还是自家女儿不争气,许宝全夫妇再不情愿,还是差不多掏空了家底,去补欠下日升酒店的窟窿,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可这样下去,他们便没了收入,两口子中年失业,全都眼巴巴把目光锁定自家不争气的女儿。 自从那晚之后,许依姗的日子堪称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她暂别了名车和包包,首饰及香水,夜店和自由——许宝林两口子将她禁了足。 自由还是其次,许依姗早就听说,其中有一种东西,沾了一辈子也戒不掉,何况她父母不肯将她送去戒毒所。 许依姗得不到专业的照料,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忍受发作的毒瘾,一开始还好,可时间久了,许宝全一眼照顾不到,许依姗就能拿菜刀去割自己的手,用脑袋撞墙,每天变着花样折腾自己。 “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呀,再这么下去,非得毁容了不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爸妈省心!” “现在爸妈什么都没有了,家里就指望着你嫁个好人家,可你看看你自己!别说王鸿俊,你这个样子,二婚的老男人也看不上眼!” 被父母指着鼻子骂,许依姗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四周嗡嗡嗡吵得她心烦意乱,许依姗艰难地开口:“给我一点‘冰’,就一点,我要死了。” 回答她的是许宝全的怒吼:“饭都吃不起了!那是有钱人才玩的东西,本来以为你终于能比你妹妹有出息,学习好有什么用?可我现在发现,念了书起码不傻!那是咱们普通老百姓能碰的东西吗!” 丁秋华扯了扯许宝全的衣角,抹了把眼泪:“他爸,要不你给弄点吧,闺女太遭罪了。” 在许宝林掀桌子之前,丁秋华补充道:“这个样子可怎么见王总,咱们偷偷的,他不会发现的。”她瞄着自家老公的神色,确认他不会再发脾气,才补充:“等结了婚,他发现也晚了,到时候送戒毒所,还是花钱供着……反正他有钱。” 许宝林没再发火,看着几天功夫就形同女鬼的女儿,长长叹口气:“这他妈叫什么事!” 暑假只有短短三个星期,高三八月末就要开学,剩下的假期余额里,许依诺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除了偶尔在同学的微信群里潜水打发时间,就是看书写作业。 对现在的许依诺来说,寒假作业没有一本能打的,不到一星期就全部做完,剩余的时间,便自学高三课程,顺便买了不少习题册刷。 一开始杨凤芹和许宝林还不大放心,在书房里写一晚上作业,老两口能轮流送五次水果和夜宵,来确认女儿精神状态,把许依诺弄得既感动,又哭笑不得。 许宝林夫妇渐渐恢复正常的时候,高三开学季也悄然来临,八月末九月初的松城,早已没了夏末的暑热,尤其是早晚已经颇为凉爽。 许依诺换上宽大的秋季校服,背着书包,走在叽叽喳喳的人流中,居然有点不习惯,假期经历了太多事情,回到校园反而光如隔世。 进了教室,看到熟悉座位上,熟悉的身影,许依诺一颗心才踏实放回肚子里,但心脏不大老实,砰砰砰跳得很不矜持。 第 39 章   熟悉的早自习, 熟悉的同桌,崭新的同款桌布, 愁眉苦脸偷偷补寒假作业的同学,将许依诺彻底从假期那些乌烟瘴气的回忆里拉出来, 回到现实。 随着第一个迟到的学生进门, 班主任老何成功开启开学第一嗓,新学期正式开始。 “都高三了还能迟到,心思一点都没放在学习上,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别的班早就开始自觉上早自习,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们倒好, 一点也不着急,满走廊就听你们说话,我看你们就是属核桃的,欠砸!” 老何精神抖擞地骂完人, 才开始检查寒假作业, 因为第一个早自习由班主任亲自监管, 大家都噤若寒蝉,一个比一个乖, 许依诺也趁机安安静静翻书做题, 默默安抚自己那颗不大矜持的小心脏。 自从暑假中, 骆刃生日那天忽然对她表白之后,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许依诺是有意在躲骆刃,她暗暗期望时间能让他冷静下来,把那天的事情忘掉。 却没想到,无法忘记的是自己。 想到开学之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可能面临的尴尬处境,许依诺就有点怂,因此她一整个早自习都尽量把自己埋进单词本里,不肯抬头看骆刃哪怕一眼。 骆刃见自家同桌,一进门就小动物似的缩进椅子里,宽大的秋季校服,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小只。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到脑袋后边乖乖巧巧的马尾辫、白净的侧脸,以及半截细瘦的手臂,瘦白的小手握着水性笔奋笔疾书,可越是力求造成心无旁骛学习的假象,越暴露出一个大写加粗的“怂”字。 骆刃被自己左手边的小怂货萌得心肝颤,又觉得无奈,他拿食指戳戳许依诺的校服,“你为什么抄听力题目?” 许依诺这才发现拿错了单词表,暗骂自己出门忘了带智商,她看向骆刃,稳了稳心神,淡定胡说八道:“听力也要掌握,这是学习方法。” 骆刃忍住笑,虚心点头,又问:“我的鸡翅包饭呢?” 事隔一假期,而临开学时,许依诺专心思考自己和同桌该如何相处,倒把早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这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能反悔,今天就先欠着,明天给我带双份。”骆刃理所当然道,言语间没有一点表白失败后面对心怡女孩的尴尬,甚至言语动作不带一点暧昧。 因此这样欠打的要求,倒让许依诺舒服不少,她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豪情顿生,觉得三十份鸡翅包饭也愿意请,但为了表明一下态度,还是小声咕哝一句:“撑死你。” 骆刃拽兮兮地留给许依诺一个后脑勺,“还有奶茶。” 两人开学后的第一次对话,气氛自然友好,没有一点预料之中的尴尬,许依诺有种之前的“表白”是自己一个人幻觉的错觉。 许依诺放下心来,单方面确定了自己和骆刃的关系回到了从前。 毕竟高中男生能有多长情?仅仅坐在教室里,带着青春气息的荷尔蒙,就能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年轻人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这样才是青春啊。 许依诺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刷题听课吃饭睡觉,像所有普通的高三学生一样,单调却充实。 只是回家之后,偶尔也能听到许依姗的零星消息,王鸿俊已经回国,似乎海外市场拓展得挺顺利,他现在意气风发,正值事业上升期,从“钻石王老五”升级为“超级钻石王老五”。 许依姗自从那次会所事件之后被父母禁足,似乎收敛了不少,而王鸿俊甫一回松城,她便也重新光鲜亮丽地恢复了自由。 并且一改刚认识佟鸿羽时,对王鸿俊的冷落,只要有时间就往王总的公司跑,俨然一副老板娘架势,好得蜜里调油。 说到这些,杨凤芹就总要念叨一遍“那个姓佟的,虽说是帝都人,可不知道要在松城逗留多久。 那种人一旦沾上了,哪是说断就能断的,依姗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你说她图什么?人家姓佟的也不可能和她结婚啊。” 仿佛念叨一遍,就能重新拼起自己碎裂的三观,两口子依旧不爱当着许依诺的面说“大人的事”,但每每提及许依姗,总要重新耳提面命一遍:“不许再跟你姐出去。” 许依诺自然应允,不过,日久天长,因为父母的这一点担忧,每每提及这家人,都要耳提面命女儿一番,令她也能多听到一些关于许依姗的近况。 许宝全两夫妻丢了日升酒店的职务之后,没再重新找工作——他们不想出苦力做蓝领,也没什么专业技术,酒店管理的经验也因为贪污的前科排不上用场,而且一把年纪,自然没有合适的体面工作——便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儿的婚事上。 有了两口子的鞭策,许依姗更把和王鸿俊结婚当做头等大事,她还是没有怀上孩子,却已经把自己当做“正室”的“王太太”,严防死守地跟着王鸿俊,以防有不要脸的“小三”捷足先登。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话虽猥琐直白,却很有道理,王鸿俊从前爱许依姗的年轻身体和“懂事”性格,但现在还没领证,就已经管起人来。 一开始每天公司报道可以理解为“小别胜新婚”的思念,可天长日久,疑心很重又太粘人的女友就令人心烦。 更何况那对父母也隔三差五就找理由“打秋风”,王鸿俊的态度渐渐冷了下来。 杨凤芹私下里和许宝林八卦,说再这样下去,王鸿俊怕是要分手,许依诺偶尔听到,倒不没为他们担心,许依姗不是省油的灯,一旦粘上了,怎么会轻易分手? 不过这些消息只是她现在生活的一点调剂,许依诺升了高三,正是最关键的一年,她决定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连老何最近的口头禅也从“吕泽阳你不能念就滚蛋”变成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之差也能差出一本线,你们要紧张起来”。 可事实上,高三的第一学期,大约是没开始百天倒计时的缘故,许依诺并没从老何嘴里以外的地方感受到紧张氛围,第一次月考之后,居然还要举行运动会,而且强制要求全员参加。 “这次运动会,三个年级都要参加,周五之前,每人交一份运动员投稿词给班长。”老何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中气十足地宣布。 “报名项目表已经发下去了,这是咱们毕业之前最后一场运动会,校领导的要求是积极准备,希望咱班男生踊跃报名,至于女生呢,”老何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视全场,“原则上每人至少报一个项目——除非有心脏.病证明可以不报名,据我所知没有吧?那就是全员,今天之内报名交给体育委员。” 十五班是理科班,也面临众多理科班的普遍问题:男多女少。 而男生女生的运动项目几乎是一比一,每个人最多只能报两项,这样,就有不少男生富余,而女生则全员上阵才能凑够人数。 下课之后,郭红豆便开始研究报名表,口中念念有词:“铅球不行,接力赛不行,跳远不行,一千五百米要命……” “你这排除法有点全面啊,我看你只能站边上加油。”吕泽阳果不其然贱兮兮地发表言论,成功获得郭红豆热情一拧,才夸张地捂着胳膊闭了嘴,转而问骆刃:“刃哥,你报什么项目?” 骆刃果断摇头:“不去。” “一分钟投篮呢,也不报一下吗?”骆刃的篮球技术有目共睹,何况运动上人山人海,可是吸引妹子们的最好方式之一。 骆刃兴趣缺缺:“没意思。” 吕泽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骆刃一向不爱参加集体活动,除了篮球赛之外,他似乎从来不爱掺和班级评比之类的事情。 吕泽阳转而问许依诺“囡囡妹妹”,碰到骆刃的眼神,吕泽阳乖觉改口,“许依诺同学,你要报什么项目?” 许依诺还没看报名表,茫然地“啊”了一声,郭红豆倒是抢先道:“囡囡跟我一起报跳绳吧,这个最轻松。” “跳绳多没意思。”吕泽阳不赞同。 “囡囡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跳绳的运动量对他来说说不定也太大了。”郭红豆分析得有理有据,“要不然让你爸去医院弄个假证明,别参加得了。” 吕泽阳第一次轻易放弃和郭红豆抬杠:“有道理。” 骆刃赞同:“是个办法。” 许依诺:…… 许依诺对大家一致认为她是弱鸡的事实感到受伤,可居然无法反驳,想一想,好像自己的确不擅长运动。 “郭伟回来了!”郭红豆忽然一声吼,扭过头奋笔疾书,不忘叮嘱:“囡囡快填报名表,一会儿跳绳没了!” 郭伟就是负责报名表的体委,许依诺刚答应一声,就见郭伟身边已经迅速聚集了好几个女生,可怜的体育委员很招架不及,汇总报名表已经被女生们抢走。 而“不擅长运动”的郭红豆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刚好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冲到郭伟身边。 许依诺心道要不要这么夸张,决定下节课再说,没想到郭红豆重新回到座位,就带回一个惨痛的消息,“囡囡,不用填报名表了,就剩1500米了。 第 40 章   许依诺:…… 许依诺被噩耗稳稳击中十环, 以头抢桌,只留一条黑漆漆的马尾辫颓然垂在两张“情侣桌面”缝隙处。 骆刃见她这又丧又萌的样子, 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辫子, 许依诺这才坐直身子, 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毫无杀伤力地瞪着骆刃,无声谴责:不许拽我头发。 骆刃松手:“好的。” 运动会刚好在可以忽略不计的“十一”假期之后举行,因为学校惨无人道地缩短了假期时间,运动会便成为高三学生唯一可以暂时放松的事情。 距离运动会还剩一星期的时候,许依诺课间不再宅在教室里,下课铃一响, 就争分夺秒地下楼, 简直比那些课间打篮球的男生还要勤奋。 每节课回来都气喘吁吁,一连坚持了几天,骆刃没想到许依诺居然有这样的好胜心,忍不住问:“你是想拿名次吗?” 没想到许依诺果断摇头, 很实在地回答:“我只希望能完整跑完一圈。”如果报了名, 连跑也跑不完, 实在太丢人了。 骆刃问:“练习的效果怎么样?” 许依诺实话实说:“还是不能跑完全程。” 临时抱佛脚果然是来不及的,许依诺已经做好了在全校师生面前丢人的准备, 整个人都丧丧的。 运动会如期而至, 现在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结束, 距离期中考试还有整整一个月,全校同学的心情都如同此时秋高气爽的天气, 打算在室外活动中放飞自己。      十二中的运动会并不在自己学校操场上举行,而是租了松城郊区一处运动场,这场运动会看起来就更像是郊游。 但许依诺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郊游的心情对待接下来的运动会——从观众席看田径场,最惹眼的项目就是男子3000米长跑,以及女子1500米长跑。 阶梯式的观众席视野非常好,谁中途放弃,谁被扣圈一目了然。 许依诺觉得离自己在十二中一炮而红,只差一场比赛。 由于场地足够大,很多田赛项目,甚至短跑项目都能同时进行,一天之内便可以比完所有项目。      因此作为运动员的许依诺,早早便被叫到场地附近做准备,一起跑步的有穿印着“十二中校队”logo的体育特长生,也有许依诺这样自备行头的普通同学。 许依诺穿一条黑色运动长裤,搭一件奶白色同品牌运动衣,这个牌子的运动服,比起舒适更注重美观,是不大运动的许依诺唯一的装备。 裤子腰线很高,显得身高腿长,里边穿着薄薄的运动内衣,线条却依旧凹凸有致,除了略显瘦弱之外,看起来清清爽爽,很是惹眼。 报名1500米的女生,泾渭分明地分成两个极端,不是常年运动,肌肉发达有力的体育生,就是柔柔弱弱,无法在其他项目上拿分,所以来过来充数的“肌无力少女”。 许依诺显然属于后者。 离她们最近的女生标枪组,正在激烈比赛,其中也有几个看起来很不大擅长运动的妹子,热身等待的空档,许依诺满怀希望地看向标枪组,结果大家水平都差不多,除了几个很厉害的女生之外,大多动作都不标准,并没有输得太突出的。 许依诺觉得自己压力更大了。 一千五百米比赛很快开始,许依诺运气不错,排在中间赛道,一开始不会有太大压力,她已经记不起上次参加跑步比赛是什么时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在起跑线前,原地热身。 其实大部分人热身早已在赛前做好,此时动一动只是心里安慰,许依诺则是打算尽量抖掉自己的紧张,她尽量不去看人山人海的观众席。 十二中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学生了?高三大约一千四百多人,三个年级聚集在一起,声势浩大,许依诺有种自己是为国争光的运动健儿的错觉。 只可惜水平太有限,众目睽睽的围观就成了负担。 一旁的裁判提醒开始准备,许依诺舒出一口气,学着左右两个女生的动作,撅起屁.股,做好起跑姿势。 随着裁判的发令枪响,一排十七八岁的姑娘同一时间起跑,有的像离弦的箭矢,有的像出膛的子弹,有的像轻.盈的羽毛,许依诺觉得自己就是那片羽毛,只不过出师不利,遇到了逆风。 一开始就被落下,令许依诺有些着急,她看不到更远的赛道,只用余光能瞄到左边是校队的女生,跑得又快又稳,而右边是个微胖的女孩子,她虽喘,却不慢,咬着牙奋力冲刺。 许依诺跑了小半圈,只觉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她被“扣圈”的恐惧支配,下意识加快的步伐,速度明显提升,却提前感到吃不消。 又跑了半圈,感觉到小腹有些隐隐疼痛,许依诺心道不好,她需要休息,这样下去非“岔气”不可,但还有将近三圈才能跑完全程,现在不可能停下来。 许依诺只觉疼痛愈演愈烈,从小腹处蔓延直至四肢百骸,又令身体其他部位慢慢失去知觉,只留下是小腹右侧的疼痛。 汗珠从额角渗出,许依诺分不清是疼的还是累的,只觉下一秒就再也没有力气动弹一分一毫,可两条腿却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前后交叠着运动,几乎要麻木了。 许依诺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限,还有两圈,她已经管不了周围的选手跑了多少,台上的观众有没有在嘲笑,目之所及只有红色橡胶跑道,没有尽头似的。 “放弃”和“坚持”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打架,一个声音大声喧哗:“又拿不到名次,坚持什么?” 另一个声音反驳:“不能丢脸,即使丢脸也不能在全校几千人面前丢!” 许依诺没了主意,身体机械地向前挪动,随时濒临极限。 “调整呼吸。”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人怎么会在赛场上出现?许依诺怀疑自己跑得缺氧,从而出现了幻听,却还是扭过头去,刚好对上骆刃的眼。 骆刃穿着校服裤子,上边是材质绵.软的白色T恤,他迁就着许依诺的速度慢跑,风勾勒出他上身结实有力的线条,许依诺不敢开口,又重新扭过头去。 “是不是不舒服?可以适当放慢速度,保持匀速。”骆刃教练员似的,一眼看出许依诺的问题所在,“不用看别人,跟着我跑。” 许依诺也依言放慢速度,神奇的是,随着骆刃的节奏,愈演愈烈的疼痛居然舒缓了不少,“注意呼吸,三步一呼,三步一吸,嘴不要张太大,否则冷空气进入,会让你肚子疼。” 许依诺仍旧言听计从,骆刃比她略靠前半步,身高腿长,跑得很轻松,却一直照顾着许依诺的速度,许依诺不去看其他人,不担心被“扣圈”,居然跑出了自己的节奏。 田径场上,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混迹在女生一千五百米径赛中,非常显眼,长跑本来就是观赏性很强的运动项目,如今平白多了个“选手”,更惹人注目。 “那是教练员吗?”“教练可以下场指导吗?这样不公平吧。”“没关系吧,看那个女生的速度,应该也拿不到名次,说不定是校队训练队员比赛心态。” “别闹了,就那女生,细胳膊细腿的,不可能是校队的。”“别说那女生身材挺好的。”“那个‘教练’身材也不错啊!我仿佛看到了腹肌。”“别花痴了,隔着衣服你能看到腹肌,你怎么看不到横膈膜……雾草.我也看到了!” “等等,那不是什么教练,那个男生不是骆刃吗!”“什么,三年十五班那个校草骆刃吗?”“啊啊啊啊真的是啊!”“那个女生是谁啊,是骆刃女朋友吗?”“居然陪跑啊,这么甜的么。”“骆刃啊啊啊啊啊身材这么好的吗!”“好几把帅啊啊啊啊!” 不知是谁认出了骆刃,场上乱哄哄的“x班加油”、“xxx加油”、“铅球稳住”以及“碰杆了他犯规”等等“杂音”,都统一变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无意义音节,震耳欲聋,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艺术院校集体练声。 而观众席中也有并不和谐的声音,“喊什么喊,疯了吗!” 一位骆刃的迷妹,毫无预兆地被后排大力推了一把脑袋,愤怒扭过头就要开撕,却看到一张怒不可遏的脸,迷妹看清那人之后,默默认了怂,委委屈屈地没敢再开口。 推人的女生仍然不解气,满面怒容,一旁几个校服上花里胡哨画着荧光笔的“闪亮姐妹团”,劝道:“瑾瑾,你别气,那个小妖精,看着就会勾引男生,以后找机会,我们教训教训她。” …… 许依诺没想到自己居然跑完了全程,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橡胶跑道又太硬,她真想过了终点线之后,直接扑到在地上,再也不起来。 终点线刚好在十五班附近,十五班的同学一阵欢呼,连班主任老何都下场给许依诺比了个大拇指:“不错,坚持下的只有六个人。” 许依诺没想到自己能坚持下来,更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半途放弃,也就是说,跑步下来似乎也不会太丢脸?许依诺心情颇为复杂地看向一直充当教练的骆刃:“我第几名?” 骆刃勾了勾唇角:“第六。” 第 41 章   许依诺:…… 许依诺心情微妙, 在心疼自己智商,和为自己坚持下来感到高兴, 两种情绪之间反复跳跃,久久不能平静。 倒是站在一旁的骆刃不掩饰自己的欣赏, 冲许依诺比了颇俏皮的大拇指:“没想到你真能坚持下来, 厉害!” 许依诺弯了弯眼睛,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谢谢。” 许依诺跑出了一身的汗,薄薄的春季运动服,因为汗湿,贴在身体上,成了修身款, 勾勒出少女愈发成熟的玲珑曲线, 配上含.着笑意的杏眼和梨涡,着实有些晃眼,骆刃别过脸去,留给身后人一个拽兮兮的背影:“拿鸡翅包饭还吧。” 运动会结束之后, 许依诺直接陷入了瘫痪状态, 跑的时候不觉得, 可一旦松懈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十台挖掘机反复碾压过, 尤其是两条腿, 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她在床.上瘫了一晚, 没力气写作业,只抱着书本在床.上看了半小时, 便陷入沉沉睡眠,一夜好梦。 虽然坚持着跑完了全程,可许依诺还是意外“火了”。 她现在的代号有两个,一个叫做“那个跑完全程、身材特别好的小.美女”,一个叫做“那个被校草骆刃护送一路的小妖精”。 两个都从不同程度上体现了二十中学生们对她颜值的肯定,四舍五入就等于因为美貌走红全校,但许依诺还是觉得无福消受。 如果换做从前,有人骂她“你不就是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许依诺大约心情不错,甚至会暗爽,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便觉得不管因为什么,出名都不是件好事。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话糙理不糙,许依诺在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三天,便深深感受到了这句俗语的奥义。 经过一天的适应,许依诺走在路上,已经习惯了各色对自己行注目礼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嫉妒,有的探究……可许依诺没时间也没兴趣去分辨那些目光,只当那是自己的“粉丝”,甚至有闲情逸致把自己假想成带着口罩墨镜的大明星。 因为心态不错,过多瞩目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影响,许依诺只等着时间将这些人的好奇心洗掉,不过,显然有人不止满足于远观。 第三教学楼在暑假完成了一件划时代的壮举——每一层都安装了一台一人多高的自动饮水机。 据说饮水机恒温一百度,冷热两个按钮,冷水经过过滤杀菌可以直接饮用,热水水量也足够满足一层的饮水量。 因为有了自动饮水机,各班级的小饮水机便统统撤销,这项名曰“统一管理、给同学们带来实惠”的“壮举”,也引起了广泛反响,主要是遭骂。 那么多学生挤在一个水房里等着接开水,热闹程度可想而知。 这一天的第一节课,许依诺从打了下课铃便直奔走廊,可由于十五班的先天地理劣势,还是排在了后排,她祈祷着能在上课铃声打响之前,接到热水,满足一天的饮水需求。 却没想到先遇到的不是热水,而是孟瑾。 孟瑾这姑娘许依诺虽然没什么接触,可对她的印象堪称浓墨重彩。 当年她可是目睹了孟瑾和骆刃分手的全程,后来又见过孟瑾很有大姐大风范地堵在十五班门口找骆刃,实在是记不住都难。 这还是孟瑾第一次主动找许依诺说话,开头就不大友好,“你叫许依诺?” 孟瑾身材高挑,大约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一米六五的许依诺微微扬起头,才能与她对视,偏偏孟瑾颇为倨傲地扬着下巴,从许依诺的视角来看,就是标准的“用鼻孔看人”。 许依诺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算是回答她,而后耐心等着对方下文,没想到孟瑾迟迟没有后续,倒是多了几个校服上布满荧光笔“涂鸦”的女生。将正是“我最闪亮姐妹团”,孟瑾校服上依旧大喇喇写着“M L”,是“孟瑾”和“骆刃”首字母的缩写。 而其他人身上则更加夸张,除了字母和爱心标配之外,还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图案,让人看了很想拍下来寄给各大设计部,这不就是“五彩缤纷的蓝”么。 这几位女生将许依诺团团围住,气势汹汹。 许依诺甚至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熊熊燃绕的中二之魂,心里颇为无奈,倒也没打算躲,毕竟排队等接水也是等着。 等等,说到接水……那些接水的人呢? 那么长的队伍,竟然这么快就消失了? 许依诺后知后觉地看看周围,发现热闹的水房里,只剩下自己和“闪亮姐妹团”,心中泛起了不妙的预感。 “你就是那个小.美女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第一句由一个短发女生开口,那女生不知是天生发质不好,还是偷偷染了深栗色,头发非常蓬松,脖子很细,身材消瘦,看起来像一颗营养不良的香菇。 “香菇”同学开了头,其余人便开始接力,主题就是批判许依诺的外表,从五官到身材再到穿着打扮批评得一无是处,结论则是“凭什么大家觉得你漂亮”。 许依诺听得无奈又莫名,只觉现在的高三学生都这么无聊吗,八卦这种事,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真。 要不服气到当面怼当事人才行吗?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教室里写作业吗?你们都高三了呀姑娘们! 许依诺在心里默默“怒其不争”了一把,而后,在孟瑾“你的鞋真土,现在哪还有人穿运动鞋”的亲自点评中,淡定地拨开人群,“不好意思,我要上课了。” “闪亮姐妹团”被许依诺的“忽然爆发”镇住,毕竟这人刚刚一直都安安静静,任由她们欺负,现在是终于忍不住要反抗了吗? 以为等到“老实人触及底线后大反击”的众人,都绷紧了神经,等着柔弱的许依诺反抗,而后“一击致命”,让她知道知道,孟瑾的男人不能抢,即使是“前男友”也不行。 哪知许依诺接下来还是心平气和:“你们刚刚说的都对,我其实不漂亮,身材也不好,还不会穿衣服,非常土。” 你们就不要嫉妒我了,坊间传言“小.美女”什么的,不要当真,我并没有心情和你们比美,毕竟高三了,还有那么事情要忙,你们这些毛头丫头的攀比,我真的没有兴趣,好好回去上课吧熊孩子们。 许依诺在心里把剩下的吐槽补充完整,便潇洒转身,留下一众几乎惊掉下巴的“熊孩子”。 “没想到她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这么拽。”“香菇头”喃喃道。      孟瑾第一个反应过来,“你等等!” 许依诺听到了,但并不想等,依旧不急不缓地往前走,没接到水已经令她非常暴躁了,她才不要继续听那些莫名其妙的毛丫头继续攻击她。 根本不认识好么,这样都要缠上她,也太夸张了。 见许依诺非常不按套路出牌,“闪亮姐妹团”几个女生也乱了节奏,快步追上去,节奏一旦紊乱,气势就打了折扣,她们气喘吁吁地对上许依诺“你们有完没完”的无奈视线时,“大姐大”的气场基本上荡然无存。 “你放学别走,等着!”孟瑾在危急时刻挽回了自己的面子,说出了最具有杀伤力的经典台词。 而迎面而来的郭红豆,刚好听到这句关键的“最后通牒”,在看清来人后,吓得狠狠一抖,不过,郭红豆倒挺有义气,即使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鼓起勇气往许依诺身边蹭,而不是转身一走了之。 然而,孟瑾等人念出“经典台词”之后,大约是终于找到了‘大姐大’应有的节奏感,丢下许依诺,转身潇洒离开。 “你没事吧?孟瑾她们为什么要放学堵你啊?”等“闪亮姐妹团”离开之后,郭红豆的腿脚和语言系统才同时恢复了流畅运转。 “没事,”许依诺摇头,“这几个人莫名其妙的,先回教室吧。” 郭红豆却不觉得孟瑾她们“莫名其妙”,她发达的八卦小天线一抖,便猜出了缘由,又看看许依诺的满不在乎的、不在状况的模样,忍不住更担忧了。 “怎么不开心?”回到教室之后,课间打球打得一头汗的骆刃,神经倒是挺敏感。 许依诺如实回答:“没打到水。” 每天第一节下课,许依诺必定要去挤着打水,不过一层只有一个水房,去打水的学生一直人满为患。 一进入秋天,这小丫头就保温杯不离手,生活习性简直接近中年人,骆刃下意识看了看许依诺松松垮垮的校服裤子,不知道穿秋裤了没,那么细的腿,即使穿了,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这有什么?”骆刃趁机扯了一把许依诺的呆毛,“下节我帮你打。” 许依诺是真的没把“放学别走”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不良少女”习惯性的语气助词,郭红豆却当了真,忐忑一节课,终究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可她的武力值比许依诺高不了多少,郭红豆纠结半晌,忽然灵光一现,奋笔疾书,揉了张纸条,飞给后桌的骆刃。 第 42 章   正专心睡觉, 被纸团砸中的骆刃:…… 因为骆刃忽然惊醒,被吓了一跳的许依诺:…… 物理课一向是骆刃补眠的好时间, 物理老师天赋异禀的单调语调,十分催眠, 比APP store上付费的白噪音效果还要好, 对于物理无师自通的骆刃来说,不睡简直浪费生命。 不过,被搅扰好眠后的骆刃,在起床气发作之前,看清了纸条内容,成功控制住了脾气, 许依诺见同桌表情变化飞快, 从不耐烦到平静,再到愤怒,只经历了几秒钟,简直可以放弃复习, 直接去x电艺考。 不由得好奇凑过去, 问:“怎么了?” 骆刃却一把重新揉成纸条, 手速惊人,语气笃定:“没事。” 许依诺:…… 运动会结束后,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期中考试, 许依诺现在非常忙, 好奇心被强烈的学习欲望压制得几乎没有生存空间,见骆刃不肯说, 她便也不再追问,竖起耳朵听物理老师念经。 神奇的是,教室里嗡嗡嗡的杂音一直没断过,可许依诺居然能一字不落地听清老师在讲什么,她最开始疑心自己可能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炼了听力,后来才发现,由于自己已经熟记各色公式定理,加上老师声音太小,她是练就了“读唇术”单靠嘴型也能听懂老师在说什么。 许依诺觉得自己急需一场高考,不然还不知道要进化出什么非人类的技能。 许依诺这边专心听课,骆刃很贴心很主动地在第二节物理课下课之后,直奔水房,他身高腿长,爆发力强,从最远的十五班跑去饮水机,居然也能轻松排在前几,端着沉甸甸的保温杯回教室后,还能有时间出门晃一圈,松散松散睡了一节课的筋骨。 许依诺“有水万事足”,再出门倒也没碰到找麻烦的孟瑾,便彻底将这事情忘到脑后。 郭红豆倒是一直忧心忡忡,她的担忧在临近放学时骆刃被班主任老何不由分说地叫走后,达到了顶峰。 过了十月,进入秋季,松城的天就变得很短,高三放学时已经彻底黑下来,没到放学时间,许依诺的拖延症和选择恐惧症便会二症并发,从自己一大堆书里,翻翻捡捡找出几门习题册装进书包晚上刷题——当天的作业,早在课余时间就写完了。 写完了作业居然还要额外给自己加题,对学渣们来说无疑可以用“有病”两个字简单概括谴责,郭红豆一直对许依诺这种惨无人道的学霸行径嗤之以鼻,可今天却异常安静,乖巧等着许依诺收拾东西,表情坚毅,一言不发。 “……”许依诺,“红豆,你今天怎么了?” 郭红豆依旧一脸的如临大敌,眼睛紧紧盯着许依诺:“我没事。” 她试图用眼神表达“有事的是你”,不过收效甚微,郭红豆心里祈祷孟瑾她们把这件事忘掉,不过心里清楚这不可能,当年孟瑾及其“闪亮姐妹团”把孙新颖堵在厕所里欺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当年只是因为孙新颖对骆刃表白,现在全校都在传“许依诺是那个迷住骆刃的小妖精”,孟瑾故技重施并不奇怪,恐怕还会变本加厉。 看着许依诺柔弱的小身板,郭红豆更愁了,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把吕泽阳叫回来……说来那位孟瑾也是神经病,据说和骆刃分手,也是她出轨在先,后来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忽然非骆刃不嫁。 闹了半年多,各种棒打骆刃的“桃花”,骆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理会,也没见他们成功复合,居然还能纠缠到现在。 郭红豆简直怀疑骆刃是不是个隐形超级富二代什么的,才让孟瑾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非要缠着他不可。 胡思乱想着,许依诺终于收拾好书本,此时教室里只剩下她和郭红豆两人。 挑挑拣拣之后居然还是沉甸甸地压着肩膀,她力气小,觉得背题回家,比做题本身还要辛苦,因为家离学校太近,也只能步行,因此总是尽量精简。 比起高三学子,许依诺觉得自己更像个勤勤恳恳的“挑山工”,可两人出了教室没多久,她就感觉到背后的书包一轻,似乎被人用力强行拽掉,随之而来的还有郭红豆的尖叫声。 郭红豆听着比许依诺更勇猛,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声音,却也没什么战斗力,因为没过两分钟,就被“嘭”地一声关在了门外,卫生间的大门从内插上,郭红豆中气十足的尖叫就带了颤音:“你们要干什么?快出来!” 许依诺被推搡进了卫生间,险些站不稳,却还是扶住墙壁,与“闪亮姐妹团”对视,因为终于明白她们是来真的,所以浑身戒备,站得笔直,孟瑾站在最中央,双手抱胸,依旧拿鼻孔看人:“行,挺有性格,难怪白天那么横。” 许依诺:……      她什么时候横了?那是讲道理好不好。 “知道我们为什么教训你吗?” 不是因为坊间传闻说我漂亮吗?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而且作为一个学生,漂亮有什么用,高考加分吗? 时刻告诫自己升入高三要备战高考的许依诺,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姑娘们到底有什么好嫉妒的。 “不说话是不是,骨头挺硬,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教训你这样的小妖精了,你自己选吧,扇耳光、剪头发、泼冷水,还是……”孟瑾冷笑,“像你这样的小.美女,还是扒光衣服,拍□□比较好。看看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让我们也学一学。” 她话音刚落,“闪亮姐妹团”就响起一阵哄笑,许依诺平白从走廊被这伙人拉进卫生间,心中不害怕是假的,可听到这些人扬言要“拍□□’,许依诺反倒镇定下来——门外郭红豆的拍门声已经消失。 她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那么一定是去叫人了,不管是叫老师还是叫同学帮忙,她总会回来,这么想着,许依诺心里有了底,自己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你们等等。”许依诺手背到身后,很害怕似的,紧紧靠着卫生间最里边一个隔间的门板。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不是还挺拽的,有本事勾引男人,没本事承认吗?”这次说话的是白天最先挑衅的“香菇头”。 许依诺又往后缩了缩,她校服宽大,显得人更瘦小,看起来几乎要嵌进身后的门板里,“我的书包呢?”      一个梳马尾辫的女生,拎起许依诺的书包,往地面上狠狠一扔,卫生间的地面总是湿.滑的,少女心十足的鹅黄色书包,立即沾了污渍,那女生尤嫌不够,在书包上狠狠踩了一脚,黑色的脚印清晰印上去,许依诺想到书包里的黄冈密卷一阵心疼,却忍住了没去抢救。 她们越要激怒她,她就越要稳住,就算体力差不多,也难以以寡敌众,何况许依诺很能认清自己,清楚自己的武力值,跟她们正面交锋就是自取其辱。 许依诺慢慢从门板处挪出来,因为校服的遮挡和角度问题,“闪亮姐妹团”看不到门板后方手机屏幕的微微亮光。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的麻烦,连你们叫什么都不知道。”许依诺挪到离门板最远的另一个角落,以确保真动起手不会殃及救命稻草“plan B”,可在几个女生看来,她是被吓得六神无主,才慌不择路。 她们最喜欢的桥段就是当事人害怕的求饶。“你不会连孟瑾都不认识吧?”“香菇头”似乎挺诧异,只要接话就好,许依诺使出浑身解数和毕生演技,将几个人认识不认识的名字都套了出来。 可时间久了,“闪亮姐妹团”也意识到许依诺是在拖延时间,“别跟她废话,动手!”孟瑾一声令下,许依诺心下一凉,她们所说的“动手”,指的就是“扒衣服”。 立即有三四个女生围过来,孟瑾则站在一边拿出手机指挥,显然是要录视频,许依诺心道不好,忍不住奋力挣扎,竟也抵挡了片刻。 一个女生骂了句脏话,“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还挺厉害。” 可惜终究也只是抵挡了片刻而已,许依诺原本就宽大的校服很快被“姐妹团”扒掉,露出内里同样宽松舒适的卫衣,也不知几个女生怎么使的力气,竟将那件卫衣硬生生扯下半截,从领口处露出半截赤.裸光洁的肩膀。 十月的冷空气扫过许依诺裸.露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在这时,“香菇头”忽然停了继续撕扯她衣服的动作,“你们听到没有,好像有警车的声音?” 其实从她们将许依诺塞进卫生间开始到现在,也过了不到十分钟,除非郭红豆一开始就打了报警电话。 “别傻了,门外那个怂货难道有胆子报警?顶多找老师,没事的。”孟瑾话音未落,门板忽然被用力砸响,震得卫生间内老旧的墙皮跟着哗哗坠落。 “许依诺!你在吗?” 听到门外人的怒吼,“闪亮姐妹团”全部停下的动作,‘香菇头’颤声问:“瑾瑾,要、要开门吗?” 可还没等她回答,骤然一声巨响,整个门板直直砸在地面上,裹挟着刚刚掉落的墙皮,卷起大.片尘埃,尘埃中的男生,看清狼狈坐在角落的许依诺,双眼赤红,飞起一脚,离门最近的孟瑾应声飞出。 第 43 章   卫生间内外一片混乱, 除了“闪亮姐妹团”、骆刃、许依诺之外,还有匆匆赶来的郭红豆和吕泽阳等人堵在门口, 紧随其后的则是贾喆、范勋、郭伟等人,都是跟着骆刃的“小弟”。 骆刃冲在最前面, 见许依诺衣领被那伙女生扒.开, 露出半片雪白肩膀,立即吩咐身后的人不许进来,利落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将许依诺裹住。 十二中的校服历来以“宽松舒适”著称,骆刃的一八五号校服,许依诺可以当连衣裙穿, 现在半蹲在地上被骆刃裹住, 整个人便遮得严严实实。 骆刃一手揽着许依诺,一边嗓音沉沉道:“刚才都有谁动手?” “闪亮姐妹团”噤若寒蝉,只有孟瑾捂着小腹跌跌撞撞站起来,恨恨道:“骆刃, 你为了她打我?”      从前她教训孙新颖的时候, 骆刃都不闻不问, 难道不是更在乎自己一些吗?她一直等骆刃消气,她或许可以嫁进骆家……怎么换做许依诺, 他就这样紧张了?他的紧张让她害怕, 也嫉妒得发狂。 骆刃眼神冰冷:“你算什么东西, 居然和她比?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 孟瑾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寒战,嘴唇发干, 只觉眼前的男生变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骆刃。 骆刃冷冷扫过孟瑾,越过她,冲门口的郭红豆道:“你过来。” 郭红豆应声进门,准备接替骆刃扶住许依诺,许依诺却死死拽住杀气腾腾的骆刃:“你别动。” 许依诺身上还披着骆刃的校服,松松垮垮的,稍微挣扎,校服就往下滑落,眼见着许依诺的大半雪白的肩膀险些再次掉落,骆刃忙将许依诺紧紧裹进怀里,眼神扫过瑟瑟发抖的孟瑾等人,却没立即理会她们,低声安慰许依诺:“没事了,我在呢。” 短短六个字,许依诺居然感觉到了安心,面对“闪亮姐妹团”的刁难和恐吓,甚至扒衣服时,一直强撑着的坚强淡定,终于消失不见。 坚强之下包裹着的脆弱委屈得以窥见天日,便排山倒海地汹涌而出,许依诺很不争气地鼻子一酸。 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万万不肯当众掉金豆子,假装怕冷,扭过头对着骆刃的肩窝“面壁”,瓮声瓮气说了重点:“孟瑾拍了视频。” 结果被骆刃按住脑袋,顺势抱进了怀里,许依诺忘了委屈,又顾及身后还有不少同学,开始无声挣扎,可骆刃的衣服小被子似的将她牢牢捆住,骆刃还只当她仍旧害怕,低声在许依诺耳边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正在这时,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将本就拥堵的门口,挤得更加水泄不通。 “谁叫孟瑾?”拨开人群之后,为首的民警开口问,随即又报出一串女生的名字,一个不差,都是“闪亮姐妹团”的成员。 “怎么回事?到底是谁报的警?”众人将事先都锁定了一旁发呆的郭红豆,郭红豆莫名其妙:“不是我啊。” 为首的警察看了看地上可怜的门板,又看了眼抱着许依诺的骆刃,以及堵在门口颇为碍事的几个男生,皱了皱眉,“在场所有人,都去分局做个笔录。” “凭什么让我们去公安局?”“我们还是未成年人。”“我们不去!”“你们有证据吗,就随便抓人?” “闪亮姐妹团”叽叽喳喳地为自己辩护,警察叔叔听得头疼,掐了掐鼻梁朗声道:“都安静!尤其是你们几个!欺负同学,这种事可轻可重,希望你们配合。” “谁说我们欺负同学?明明是那些男生欺负我们,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其中一个身材比较丰满的“闪亮姐妹”说得有理有据。 “你他妈还手无缚鸡之力?你能一屁.股把鸡坐死!”不知是门口那个男生开了口,立即引起一阵哄笑。 “行了行了,都闭嘴!”警察叔叔额头上明显青筋暴起,险些被这些害他们加班的熊孩子气出高血压,“什么好玩的事情吗?一点都不严肃!别以为你们是未成年人就可以任意欺负同学!做事就要承担后果,懂吗! 还有你,问我有没有证据,我可以告诉你,证据确凿,报警的时候,所有的录音都被保存了。现在,都老老实实跟我做笔录去。” “骆刃,”许依诺忽然开口,“能帮我把放在最里间门板后的手机拿出来吗,调了听筒单向静音模式,一直打报警电话,不知道还有没有电。” 轻飘飘一句话,“闪亮姐妹团”立即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了刚刚的嚣张斗志。 而包括警察在内的众人,都看向骆刃,骆刃被众多期待的目光洗礼,只得不大情愿地放开许依诺,果真在门板后面找到一部手机。 骆刃的几个“小弟”心里更加有底,这事与他们无关,都特别配合,轮到那几个参与欺负同学的女生紧张,而许依诺经历了一晚上的折腾,也没什么精神,骆刃叫了范勋过来,耳语几句,便依旧半扶着许依诺下楼。 第三教学楼没有电梯,众人只能浩浩荡荡地沿着楼梯下楼,队伍拉得很长,吕泽阳和郭红豆等人盯着孟瑾等人,防止她们偷偷跑路,骆刃扶着许依诺在最后。 许依诺裹在骆刃的大号校服里,艰难又隐蔽地一点点把卫衣恢复原状,骆刃便照顾许依诺的速度,慢慢扶着她往楼下走。 这样一来,等两人出了教学楼,警车便已经离开,许依诺心中隐隐松了口气,却也不大相信自己的侥幸心理,说好了一起去做笔录,他们不可能忘记报案人的。她有些发愁:“我们自己打车去派出所吗?” “不用去。”骆刃很怕她冷似的,又裹了裹许依诺身上的“校服被”,“我叫范勋打过招呼了,你不需要做笔录,直接回家。” 见许依诺依旧有些疑惑,骆刃勾了勾唇角,安抚道:“事情不大,归范所管。” 许依诺愈发觉得自己总把骆刃当小孩子看,是不是太狭隘了,这位一米八五的小孩子,来松城也不比自己时间长多少,却已经混成了“地头蛇”,颇通人情世故,倒是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老练。 果然很多时候,“成熟”和“长大”是两码事,她可能白虚度了那么多岁月。 “怎么了?还在想孟瑾她们的事吗?”骆刃的粗神经似乎往往碰到许依诺就会自动纤细,明察秋毫。 许依诺摇头,有些沮丧:“没有,就是觉得你比我成熟,我可能活到三十岁也不见得能真正成熟,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会念书而已。” 骆刃不大明白许依诺为什么忽然抒发起这样不着边际的情感,却很高兴她肯对自己示弱,这样的说辞,四舍五入不就是撒娇!      骆刃心疼又高兴:“你不用成熟,我一个人成熟就够了,你只需要做自己,被宠着就好了。” 许依诺心中一动,觉得脸颊有点热,从骆刃破门而入,风尘仆仆赶来救自己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了些猜想,这些日子以来,以她为主力的粉饰太平,努力营造出的“两人只是普通朋友”的假象,终于在这一刻破冰。 他还是一直喜欢她,他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因为她的拒绝,竟也小心翼翼地敛起锋芒,甘愿做“普通朋友”,那样委屈自己,若是别人,许依诺倒没什么感觉,可这人是桀骜不驯的骆刃,是为了等一份鸡翅包饭投喂而准时上课的骆刃,她便忍不住心疼和愧疚。 “对不起。” “啊?”许依诺觉得自己被抢了台词,“对不起什么?” 骆刃小心翼翼地摩挲一下许依诺散开的长发,“是我来晚了,老何叫我,家里有些事情。” 许依诺自然不会责怪骆刃“来晚了”,事实上,从自己被孟瑾她们锁进卫生间,再到骆刃破门而入,也不过几分钟时间,他赶过来时,呼吸急促,眼神凶得像是能吃人,应该也是急着跑回来。 许依诺直觉骆刃家里应该出了大事:“什么事?” 骆刃看着许依诺:“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许依诺心里涌起浓浓的不舍,一瞬间失去力气似的,垂下眼睑:“唔。” 被许依诺的可怜小模样萌到,骆刃揉了揉她的头顶,揉出一撮呆毛,嘴角含了点笑意:“家里老爷子整天咒自己身体,这回应验了,不过没大事,我去看看,几天后就回来。” …… 事情到底惊动了家长,孟瑾的父母到许依诺家登门道歉,希望能私下和解,许宝林夫妇得知女儿受了委屈,自然不肯答应。 不过奇怪的是,校园霸陵性质可大可小,大多是息事宁人,那一伙女生没得到许依诺父母的原谅,居然还真被关进了拘留所,在类似事件里算得上处罚最重了。 不止如此,学校也背了处分,孟家父母焦头烂额,一边骂女儿惹是生非,一边积极跑关系,希望能在毕业之前,消掉处分,免得影响升学。 可这还不算最坏的后果,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孟瑾才发现,学校的日子也愈发难过了。 第 44 章   孟瑾因为长相不错, 性格泼辣,在十二中算得上出名的美女, 和骆刃在一起之前,更是有不少男生追求。 何况身后还常年跟着一群小姐妹, 几乎要在十二中横着走, 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里被人欺负过? 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尝到了被人欺负的滋味,一开始是吕泽阳贾喆等十五班男生牵头,再后来,其他班级的“小弟”也跟着凑热闹,无非都是因为骆刃临走时吩咐:“欺负了我的人, 不能就这么算了。” 其实众“小弟”中, 除了贾喆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骆刃就是帝都骆家的孩子,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天性里崇拜更厉害的同伴, 既然“刃哥”暂时离开, 他们反倒要奋起发挥作用, 力求做到“刃哥在与不在一个样”。 一开始还是有分寸的“给点颜色”,叫她不敢在骆刃不在的时候, 继续找许依诺麻烦, 可很快, 孟瑾从前欺负过的其他女生也开始加入战局。 破鼓万人捶。 这样一来,反倒出乎了吕泽阳等人的控制, 桌洞里塞满垃圾,化妆品被扔掉,书本卷子上写满脏话……等等手段不至于上纲上线,却也很令人恼火,非常影响心情。 因为孟瑾及其“闪亮姐妹团”,从前一直搬出孟瑾的男友是骆刃,来作威作福,“仇家”的确不少,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报复,连反击都找不到目标。 女生们的“霸凌”和男生不一样,除了动手之外,还会“孤立”,这一招比起单纯的欺负,更加恶毒。 生活在封闭集体里的未成年人,最容易滋生从众心理,见大家都冷落孟瑾等人,其余人和她们没有过节的同学,渐渐也敬而远之。 不过几天功夫,孟瑾她们,便从横着走的“大姐大”,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据说有几个“闪亮姐妹团”的女生,已经被打击得不想上学,连着请了好几天的假。 孟瑾也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原本因为性格张扬活泼能给颜值加分,才能跻身十二中“美女”行列,可现在她失去了精气神似的,一张只能算上清秀的脸,也寡淡了不少,从前追求她的男生,也不再蠢.蠢.欲.动,彻底没人再为她抱不平。      许依诺对这些事有所耳闻,却没有郭红豆那种绘声绘色每天回味几百遍的兴奋,看着身边空空荡荡的座位,她心情很复杂。 本来以为骆刃的离开不会对自己产生太大的影响,短暂的不适应之后,便会恢复认真上课、刷题的状态。 可万万没想到,身边的椅子空出来,那人便跑到了自己脑子里,霸道地赶走一切定理公式、古文诗词,大喇喇占据最显眼的位置,挥之不去。 郭红豆得不到许依诺的回应,于是把目标重新转回同桌吕泽阳身上,当初吕泽阳接到郭红豆的求救电话,便立即掉头赶回,还不忘了叫更多“援兵”,此时在郭红豆眼里,俨然成了“驾着七彩祥云营救公主的超级英雄”。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同桌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且有理有据,连郭红豆掐他胳膊都不那么疼了!不是尊重是什么? 从前前桌两人的打打闹闹,许依诺可以一律屏蔽,能做到精准接收讲台上老师们口中的知识点,丝毫不受影响。 可现在,听两人小声斗嘴,许依诺便轻易魂游天外,忍不住想起骆刃,看到别人有同桌会想起骆刃,看到一模一样的桌布会想起骆刃,看到他龙飞凤舞的作业本封面…… 许依诺觉得身边到处都是骆刃的影子,干脆缴枪投降,任由有关骆刃的记忆大刷存在感。      从刚开始高中生活时,第一眼见到篮球少年的青春洒脱,到避之唯恐不及的纨绔模样,到球赛夺冠时的帅气逼人,到甘心陪跑时的细心体贴,再到那一天破门而入,将校服裹在自己身上的霸道温柔…… 他的存在感刷着刷着,她的耳根便有些发红。 许依诺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不要答应骆刃,她大概……也喜欢上了他。 可她很怕喜欢上一个人,许依诺已经不敢再相信所谓“一生一世”,不敢将感情全部交付出去。 许依诺脑袋里忽然蹦出四个字“因噎废食”,要不要鼓起勇气试一次呢?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下周一,骆刃仍旧穿着十二中校服回到松城。许依诺那一颗忐忑了一周的心脏,也才终于归位,于胸腔里兀自乱撞。 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问骆刃:“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骆刃睫毛很长,五官深邃,认真看向一个人的时候,显得专注神情,许依诺微微别过脸去,可还是慢了一步,耳尖已经泛起淡淡粉色。 许依诺觉得自己渐渐无法再把骆刃当做熊孩子,这人五官棱角愈发成熟英俊,不发一言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 看到许依诺可爱的粉红色耳尖,骆刃被萌得心跳漏了半拍,心情大好:“我爸病了,住院一周,我陪了一周。我当然要回来,我不回来,你会不会想我?” 许依诺觉得骆刃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自从那晚他再次“隐晦表白”没有遭到明确拒绝之后,似乎当场把脸皮扔在了校内那条终于灭了绿色射灯、继而铺满金色银杏叶的甬道上,没再捡回来。 许依诺被骆刃直白的“逼问”,问得有些羞窘,飞速找到漏洞攻击:“你爸爸生病,你怎么还那么高兴。” “因为又见到你了。” 许依诺:…… 在加了“不要脸”buff的骆刃面前,许依诺甘拜下风,干脆不再说话,安心学习。 自从骆刃回来,许依诺的学习状态也跟着恢复,谁说早恋影响学习?分明是强有力的学习助力。 一周不见,骆刃脸皮变厚的同时,胆子也更大了,放学时,明目张胆提出送许依诺回家,理由也相当充分:怕孟瑾再伺机报复许。 提到孟瑾,许依诺便忍不住想起那天“闪亮姐妹团”对自己做的一切,其实见到她们接受教训,许依诺心里有种解气的畅快,她这也算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体会了一把从前被她欺负的人是什么感觉。 “你不知道孟瑾最近过得有多惨……”许依诺分析孟瑾不敢再欺负的自己的话没说完,就被同桌打断。 “我知道。”骆刃道,“正因为这样,才怕她狗急跳墙。我听说孟瑾特别恨你,放话早晚有一天要报仇。” 骆刃胡说八道地危言耸听之后,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如果我送你回家就不一样了,就算没有孟瑾,现在放学时,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步行回家,多不安全。” 许依诺:“因为我家离学校很近……” “正因为近,所以我刚好顺路,就这么决定了。”骆刃拍板。 见骆刃胡搅蛮缠地非要送自己回家,许依诺心里有点暖,却还是稳了稳心神,正色道:“骆刃,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骆刃也严肃起来,语气霸道却温柔:“你说呢?” 许依诺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似的张开嘴:“其实……” 可决心只维持了一秒,剩下的话便又磕磕绊绊,含在嘴里不上不下。她的嘴很小,嘴唇很薄,被贝齿咬过,下唇艳得让人心.痒,骆刃打断她:“其实什么?快走吧。” 如果她无法下定决心,不急着表白就是了,骆刃想,他不会再给许依诺一次拒绝他的机会。 自从那天晚上许依诺小动物似的紧紧裹着他的大号校服,面对他的“明示”,没再拒绝,他便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志在必得。 “天已经黑了,你又怕黑,我可不想一边送你一边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骆刃吊儿郎当地抱怨。 许依诺成功被逗笑,放弃了挣扎。 松城的深秋,天很短很短,路灯亮得就早,两人一起沿着暖黄的灯光往许依诺家的小区走,影子拉得瘦瘦长长,肩并肩的两条,让人心情愉悦又安心,还带着点不可言说的隐秘悸动。 家离学校太近,骆刃送到楼下,意犹未尽,不肯离开,没话找话:“别忘了明天给我带鸡翅包饭。” 话音未落,就头顶二楼有人喊:“囡囡!” 第 45 章   是杨凤芹的声音! 许依诺吓了一跳, 忙无声地用口型轰骆刃走,刚刚培养起的一点暧昧感觉荡然无存, 骆刃心中不爽,委屈成一根一米八五的标枪, 钉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杨凤芹一向觉得自家女儿又漂亮又乖巧, 极有可能被坏小子影响学习,因此神经非常敏感,许依诺原本问心无愧,她都草木皆兵,现在自己真带了个男生回家,“问心有愧”, 杨凤芹不当场爆发才怪。 正想着, 楼上又响起一声“是囡囡吗?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晚,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又静音了?也不知道你天天带手机干什么,从来不接电话!” 许依诺条件反射地去摸兜里的手机, 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听到渐渐逼近大门的脚步声, 许依诺急道:“你快走!” 见许依诺急得脸蛋发红,一双圆圆的杏眼水汪汪的, 骆刃喉结滚了滚, 非常不配合地摇摇头, “你亲我一口。”他福至心灵,趁火打劫。 许依诺瞪大眼睛, 对骆刃的不要脸表示震惊,他们什么时候发展到可以“亲一口”的地步了?      他是怎么做到无理要求提得那么自然的? 许依诺家是双拼别墅,就是传说中的“排屋”,与真正的独栋差别挺大,最重要的是小区结构设计清奇,院子形同虚设,两人身后就是她家大门。 眼见着杨凤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依诺也愈发紧张,她看着骆刃,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下唇。 四目相对,骆刃觉得自己体内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几乎要把自己燃烧殆尽,越看许依诺越觉得可爱,有点不听话的刘海,总翘.起一两根呆毛,亮晶晶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以及看起来就柔软水润的唇.瓣…… 许依诺上前一步,打破了骆刃短暂的遐想,他老老实实等着福利,就见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丫头,抬腿落脚,准准踩在自己脚面上。 骆刃:……! 教训了脸皮越来越厚的熊孩子,许依诺便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跑,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在杨凤琴抵达之前关上了门。 杨凤芹忍不住道:“这么着急干什么?” 许依诺将书包卸下,堵在门口换鞋,低头道:“没有,妈,怕你着急。” 杨凤芹时刻绷紧的神经发挥了作用,拨开自家女儿,从玄关挤过去,打开家门,侦探似的向外张望,许依诺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拖鞋也穿得不大利落,可等了半天,才听到杨凤芹似是疑惑道:“明明看到两个人影啊。” 晚上视线不大好,杨凤芹不大肯定。 许依诺松口气,抱着书包,直奔书房,尽职尽责地维护学霸的基本素养。 见女儿这样听话懂事,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次紧张过度,杨凤芹清了清喉咙,“先吃饭吧,一会儿再写作业。” 许依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答应了一声:“马上!” 她仍旧抱着书包,忘了将书本拿出来,回忆起刚刚骆刃那句“亲我一口”,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许依诺觉得自己的少女心大约也跟着年轻的身体一起苏醒,只是一句话而已,怎么就值得反复回味咀嚼。      而想到骆刃被自己踩一脚后,可能的吃瘪模样,许依诺便又忍不住笑出声。 第二天一早,见到黑着脸的骆刃,对自己磨牙:“你学坏了。”许依诺瞬间回忆起昨晚的境遇,可心中的愧疚怎么也聚集不起来,反倒笑得更夸张。 骆刃无奈,揉一把许依诺的呆毛:“也就是你敢这么对刃哥。” 这句话表述得有理有据,许依诺现在真的丝毫不害怕“校霸”,颇豪气地将一份鸡翅包饭,一杯珍珠奶茶拍在“校霸”桌面上,“因为我每天都负责投喂你。” 骆刃也很乖顺,一秒从“小霸王”变身“金丝雀”:“谢谢金主包养。” 许依诺耳尖有些发红,心中骂了句“不要脸”,可面上还是强撑,淡定道:“不客气。” 高三的日子枯燥而辛苦,可对许依诺来说,这一学期反倒过得有滋有味,骆刃自从送许依诺回家一次之后,便自动自觉地将护送同桌回家这件事列入日程,风雨无阻。 除了担当“护花使者”之外,还兼职提包的“小红帽”,许依诺每天临近放学时的选择恐惧症,因为骆刃这位免费劳动力,不药而愈。 因为第一天的教训,许依诺不再允许骆刃进小区,相伴的路程便更短,不过每天多十分钟相处时间,也让两人满足。 记得曾有句鸡汤说过,感情最舒服最愉快的时候,便是“我喜欢你,刚好知道你也喜欢我”,而“暧昧”,便是将这种愉悦无线拉长。 许依诺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仍旧会因为每天放学时多走十分钟路而兴奋,就在松城深秋的路灯下,一次次踩着自己的影子,聊些毫无营养的对话,甚至什么也不说,也不见得尴尬,就那么彼此肩并肩走着。 骆刃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如此纯情,再回到帝都,那些哥们儿恐怕都要不认识自己了,不说帝都,就连十二中应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骆刃会这么小清新。 可事实就是,他见到许依诺,便感到舒服,虽然想进一步发展,可他舍不得,“我有的是时间,可以用一辈子慢慢来”的想法,不知何时而起,发觉时却已经根深蒂固。 因为期中考试的卷子发下来,而乱哄哄的自习课上,骆刃懒洋洋趴在课桌上,一只胳膊拄着脸,专注看刷题的许依诺,忽然道:“我们结婚好不好?” 许依诺抽空从题海里扭过头,瞪了骆刃一眼,大言不惭:“我还没成年。” 骆刃:“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许依诺将生物试卷翻面,把“线粒体”和“蓝藻球”圈出来,打了个“x”,偏过头,将又黑又直的马尾辫甩到右侧,小声嘟囔:“而且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骆刃往左边挪了挪,嘴巴近得能吹动许依诺的发丝:“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许依诺的耳尖又有些发红,飞速往里挪了挪,似乎把自己当做一张海报,努力贴在墙上。 现在天气转冷,许依诺秋季校服里探出来的卫衣帽子更厚实,除了暖暖的羊羔绒,还带了两只萌萌的猫耳朵,以及两个毛绒绒的小球球——那是杨凤芹的审美。 许依诺假装没听到骆刃的问话,身边同桌却伸手扯了扯许依诺掉在胳膊上的小毛球,试图把几乎要化身为年画的小可爱拽回三次元:“等你十八岁生日吧,把你自己送给我。” 许依诺扯回自己的毛球,忍住了“我生日为什么是我送礼物”的质问,没有上骆刃的当,骆刃也不气馁,继续自顾自道:“还有两个月,我知道。”许依诺依旧充耳不闻,骆刃最后补充:“囡囡妹妹。” 许依诺很有骨气,硬是没接骆刃的茬儿,如果不是耳尖和脸颊慢慢变成淡粉色,应该更有说服力。 期中考试过后,最能安抚大家因为成绩出来后心灵创伤的,就是供暖。 松城每年下雪很早,刚迈进十一月,窗外就飘起了雪花,骆刃虽然也算北方人,可帝都气候干燥,近年来雾霾更是代替雪,成了冬天的标志。 而各部门治理雾霾的成效颇为显著,在几场橙色预警之后,第二年就有了大幅度改善,而小时候便绝迹江湖的沙尘暴似乎有了抬头的趋势——能吹散雾霾的风变多了。 风能吹散雾霾,大约也吹散了雪。 相比之下,松城的冬天更有味道,窗外飘着雪花,室内学生们则衣着轻便,羽绒服统一扔在椅子上,充当摆设。 但教室里自然不会出现穿着吊带隔着窗户看雪景的场景,女生们大多还是在校服内裹一层厚厚的毛衣,或者干脆套一件长款毛绒卫衣,因为火力旺.盛的男生们,总会以各种借口开窗户。 骆刃就是其中之一,可见到许依诺把自己裹成一个毛球,仍旧时不时搓搓手,骆刃便不忍心开窗户,同时冷着脸击退了好几波试图过来开窗户的男生。 虽然他脱得只剩T恤,依旧汗流浃背,可就是誓死捍卫窗户,许依诺对男生们不正常的感知体温机能啧啧称奇之外,也着实感动。 不过,大约是室外温差太大,大约是这次的流行性.感冒太厉害,几天之后,骆刃也老老实实多穿了一件校服外套——他感冒了。 都说平日里身体越好的人,一旦生病,病得就越厉害。 第二天,许依诺照例带着鸡翅包饭来到教室,身边的座位却空了。 熬到上午第三节课,许依诺终于忍不住给骆刃发了条微信。 囡囡:怎么没来上课? 像是一直绷着,就等同桌问候似的,骆刃秒回:生病了。 囡囡:严重吗? 骆刃:没事,有点发烧,三十九度五。 这叫“有点发烧”?想到骆刃父母都不再身边,房子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许依诺便忍不住担心:吃药了吗? 骆刃:家里没有药,我有点头晕,你能给我送一点吗? 第 46 章   许依诺明知骆刃很可能是故意撒娇, 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发烧到三十九度五, 不是闹着玩的,他一个人在家, 万一烧糊涂晕过去怎么办? 上午最后一节课许依诺没上, 直接跑去老何办公室请假,她自然不敢说去照顾骆刃,只说自己不舒服,想休息半天。 许依诺自从转学到十二中,成绩一直在进步,刚刚结束的期中考试更是考了全班第一, 成绩基本稳定在了年级前十五。 老何对“好学生”偏心眼的程度和英语老师“大熊猫”不相上下, 见到许依诺,还没听诉求,态度就先和煦了不少,那张因为经年日久绷着的脸, 带点笑意看, 连法令纹也舒展开来:“有什么事吗?” 许依诺将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 老何听说得意门生不舒服,也马上紧张起来:“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流行性.感冒挺严重的, 看你脸色也不好, 身体太弱了, 虽然学习紧张,但还是要适当锻炼。” 听着老何的谆谆教导, 身体非常健康的许依诺有点心虚,乖巧答应一声,低着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对欠自己一条命的许依姗她怎么演都没有负罪感,可对于关心自己的老师,许依诺心里便很愧疚。 这小模样就更显得柔弱,她皮肤很白,人又偏瘦,文质彬彬的,看着身体的确有点弱,老何叹口气,下了结论:“一定是骆刃那小子传染你的!一点好事不干,整天惹是生非。” 许依诺觉得骆刃这个锅背得莫名其妙,但自己请假也还不是为了他,于是昧着良心点头:“可能是被传染的。”      与老何短暂地“同仇敌忾”之后,许依诺顺利请到假,上午最后一节课没上,直接出门,先到学校附近的药店买了退烧药,感冒药,又跑去粥铺买了碗清单的白粥。 背着书包拎着一堆东西,出了一身薄汗,许依诺打了辆车,报出骆刃小区的名字。 骆刃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许依诺去过他家,现在凭着记忆,居然找到了正确的门牌号,许依诺放下东西敲门时,才后知后觉地担心:应该先打个电话的,万一他睡过去了,自己岂不是被锁在门外进不去? 敲了一会儿门,许依诺觉得“墨菲定律”要应验,就见眼前的门把手发出一声轻响,门应声而开。 骆刃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带着鼻音又惊又喜:“你真的来了?” 见骆刃思维清楚,还能好好说话,不像是随时会昏倒的样子,许依诺松了口气。 倒是骆刃看许依诺背着书包,一只手提着药,脚下还放着打包盒,喘息仍因未平复而有些急促,活像个人形衣架,皱了皱眉,心疼道:“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说罢便伸手去接,他只是想找借口见见许依诺,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实在,下乡慰问似的大包小包探病。 许依诺隔开骆刃的手,难得厉害一回,命令:“你是病人,回去躺着。” 可她很快发现,自己并没有病号力气大,骆刃不由分说提起打包盒和药,放到茶几上之后,又习惯性去接她的书包,彼时许依诺已经将书包卸下,随手放到沙发上。 “先吃药,还是先吃饭?”许依诺打开塑料袋,将白粥、奶黄包、小菜、退烧药、感冒药等等依次排开,自问自答,“先吃药吧。” 骆刃乖乖答应,研究说明书的功夫,许依诺已经给他倒好了水,骆刃接过水杯:“囡囡,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许依诺意识到自己“服务”可能有点太周到,碰到骆刃炙热的目光,便一触即离,偏过头去,专心去扣打包盒的盖子。 粥铺服务周到,为了防止白粥洒出来,在打包盒内加了一层保鲜膜,不大好撕,许依诺终于扣开一盒白粥,见骆刃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不吃药?” “我在想,”骆刃认真道,“来看望病人,不应该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烫不烫吗?” 许依诺:…… 微信里明明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不省人事,见到真人还生龙活虎的,许依诺就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现在听骆刃还有心情胡说八道,打算占便宜,便更没好气:“不是三十九度五吗。” 骆刃忽然抓过许依诺的手,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抚上自己额头,许依诺手碰到滚烫的皮肤,吓了一跳,“这么热!” 骆刃又握着她的手按了一会儿才“嗯”一声,补充:“很严重的。” 许依诺抽.出自己的手,脸有些发烫,又不好对病人发脾气,只得转移话题,催促:“那赶快吃药。” 骆刃这次倒没再作妖,配合地和着温水吞了药,又和许依诺肩并肩坐在餐桌旁,虽然烧得滚烫,可依旧没有太多病人该有的娇弱,三两口喝了一碗白粥。 骆刃拿筷子戳了戳小猪猪形状的奶黄包,挑三拣四:“你买的儿童套餐么?” “店员说比较好消化,适合感冒的人。” 骆刃“哦”了一声,跳过小猪,夹起一只胖嘟嘟的小白猫,“我吃这个。” 许依诺舀了一勺粥,随口问:“不嫌幼稚了?” 骆刃一口吞了小白猫:“这个长得像你,又软又白。所以我喜欢。” 许依诺:…… 许依诺已经渐渐习惯了骆刃时不时满嘴跑火车,低头专心吃饭,尽量把他当做空气。 “骆空气”见许依诺怎么逗也不说话,许是放弃了,许是药力发挥作用,眼皮沉沉地打了个呵欠。 “我想躺一会儿,”骆刃带着鼻音,平添几分可怜:“你别走好不好?” 出乎骆刃预料,许依诺痛快答应:“好,我今天请了假,家里不知道。”如果现在回家,反而不好解释,不如熬到放学时间再回家,免得杨凤芹又疑神疑鬼地审问自己。 “真的?”骆刃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得寸进尺,“那你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许依诺不出意料地断然拒绝:“不行。” 骆刃退而求其次:“在床边坐一会儿好不好?” “……”许依诺,“不行。” 骆刃家这套房子有四个卧室,主卧连着卫生间以及衣帽间,面积非常宽敞,发烧的时候,民间偏方就是盖被子出一身汗,以便辅助降温,许依诺到底不放心忽然娇弱起来的“骆病号”,看着他和衣上了床。 骆刃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许依诺,好像生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她就要走,撑着不肯睡,没话找话地尬聊几句之后,终于撑不住闭上眼睛,几乎立即睡了过去。 不过几分钟,脸就更红了,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睡着之后的骆刃,比醒着时安静乖巧不少,睫毛轻轻.颤抖,睡得不大安稳似的,许依诺叹口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仍旧很烫,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退烧。 她翻出骆刃刚刚吃的退烧药,说明书上写着会出现“犯困、嗜睡”症状,却也不甚放心,骆刃在松城无亲无故,她所知道骆刃的唯一亲人,远在帝都,还那么不靠谱,万万指望不上,如果真烧出什么毛病,也只有自己能管他。 许依诺去客厅将书包抱过来,打算就守在卧室,如果过两小时烧还不退,就押着他去医院。 这一次请假走得匆忙,许依诺没来得及精挑细选,满满装了一书包各科习题,好在骆刃卧室里的电脑桌够大,许依诺轻手轻脚地将一体机往后挪了挪,便把各科作业铺了一桌子。 她奋笔疾书,草稿纸用得飞快,不时摸一摸骆刃的额头,似乎真有退烧的迹象,大约卧室里空气不流通,许依诺觉得有些昏昏沉沉,嗓子发紧。 一下午过得相当充实,骆刃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他出了一身汗,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之前的不适感消退了大半,摸.摸自己的额头,居然真的退了烧。 ‘囡囡的药真好,一片见效。’没了病痛,骆刃身心愉悦,轻手轻脚半撑起身子,看着许依诺的背影满足地想。 此时许依诺脱了厚外套,只穿着那件带着猫耳朵的帽衫,帽衫很厚,显得整个人圆.滚滚毛绒绒的,只是两条腿依旧很细。 她袖子挽起一半,露出的两节白生生的手臂,配上头顶几根不大听话的呆毛,可爱又乖巧,让人想一把揉进怀里。 不过,美好的静态背影,只维持了片刻,几分钟后,许依诺便继续趴在桌子上“刷刷刷”演算,为了不错过每一个步骤分,她习惯于将解题步骤写得详细,笔头和思维无缝连接,显得投入热血,学霸气息浓厚。 很好,心爱的女生带着爱心午餐和感冒药,毫不设防地在自己卧室里……做作业。 骆刃:…… 说好的进展呢?骆刃觉得自己这场病白生了。 正在此时,许依诺却心有灵犀地转过头,刚好碰到骆刃的视线,“你醒了?” 骆刃点点头,许依诺走到床边,因为在对方昏睡时已经熟练,现在手自然摸骆刃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自言自语道:“烧退了……怎么脸还是有点红?” 心满意足被小手摸.到而有点小兴奋的骆刃:“睡得有点热。” 第 47 章   许依诺“唔”一声, 放下心来,“那你接着休息, 我去写作业。” “……”骆刃,“你把这里当图书馆了吗?” 要不要这样争分夺秒地学习?骆刃觉得自己败给了化学书, 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愤怒和一点委屈。 “你家是挺大的, ”许依诺挺认真地点头,又笑:“我从前还以为你可能没地方住。” 骆刃拖着被子,连人带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大.片地方,拍拍床沿,示意许依诺坐下, 抬起眼睛环顾天花板:“这是我妈的房子。” 他摆出一副要吐露心声、促膝长谈的架势, 许依诺其实对骆刃的家庭也挺好奇,见大床.上空出大.片地方,而床周围只有铺满各色杂物的床头柜,的确也只有床沿可以坐, 她犹豫片刻贴着床边虚虚地坐了上去。 骆刃得逞的表情一闪而逝, 继而真像午夜电台里对主持人吐露心声的热线听众一样, 娓娓道来。 “我妈也不算松城人,我外公调任帝都之前, 曾在各地任职, 几乎走遍了全省, 而他在松城的时间最长,我妈在这里从小学三年级一直念到初二, 她总说松城算她半个故乡。 小时候,她和我爸感情其实还可以,记得她总给我讲松城的人和事,当做睡前故事,她说松城的冬天来得很早,雪花很大,‘鹅毛大雪’四个字来形容最贴切不过,从前会下及膝的大雪,裹得厚厚的,整个人扑到雪堆里,一点也不冷。” 难怪骆刃离家出走偏偏要挑松城,许依诺忍不住又开始心疼这个很早便没了母亲的少年。 见她听得认真,骆刃不动声色地往床边挪了挪,“我妈说,松城供暖很早,那时候还有很多平房,自家烧煤,远远地能看到炊烟袅袅,像是古时候的诗句。 室内外温差很大,会在玻璃上看到冰花,非常漂亮,而夏天很短,不会热很久,春天和秋天各有特色,四季分明,比只有两个季节的帝都有趣得多。” “松城是很好的。”许依诺附和,上一世她很小失去父母,从求学到工作,一个人走过不少城市,最后和王鸿俊回到松城,只觉得家乡是最好的,可惜在家乡,仍旧没留住一个家人。 见许依诺爱听,骆刃投其所好,一边把松城夸成一朵花,一边蜗牛似的往许依诺身边蹭。 眼见着要挨到她帽子下方摆出的小毛球,目光触及到她身后挂着的油画,才稍稍停下,语气也缓了下来,“后来我妈发现了我爸的第一个外遇对象,他们就开始吵架,再后来,两人分房睡,一直到我妈自杀。” 到最沉重的地方,骆刃反倒说得轻描淡写,可许依诺清楚,那么寥寥几句话里,包含.着多少无奈和无望,一个小孩子,在那样的家庭长大,该承受怎样的巨大压力。 有时候物质不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反倒是和睦的家庭关系、父母恩爱的细节点滴,才是一个小孩子全部的安全感。 “其实我很希望他们离婚。”骆刃轻声给自己简短的陈述做了总结。 “那……你.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呢?”许依诺问。 “为了我,”骆刃扯了扯嘴角,“也为了两个家庭,跟生意、股权有关,当然,也和我外公觉得女儿离婚不光彩有关系。” 许依诺觉得一阵悲哀,明明不幸福的婚姻,为什么还要咬着牙走下去,除去外界因素,其实很多“理由”都是对自己不勇敢的借口,就像从前的自己。 正陷入回忆,骆刃忽然道,“家里的烂事太多,我见过我妈半夜偷偷哭,也见我爸身边过各种各样的女人,见得多到生理性恶心……我从小到大都不相信,也不敢相信爱情,直到遇到你。” 许依诺被骆刃忽然的深情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他,才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快贴到自己身上,几乎扭头就能撞到他的鼻子! 许依诺惊吓之下,慌忙起身,可因为一直维持着屁.股坐在床沿只挨个边儿的姿势,双.腿有些发麻,起身太快,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 骆刃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许依诺,将人圈进怀里:“你没事吧?” 因为事出突然,骆刃情急之下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手伸得很长,一只揽着许依诺的后背,另一只则托住她的屁.股。 许依诺:!! 不过一瞬间,许依诺脸红得要滴血,手忙脚乱就要从骆刃怀里挣脱出去,险些又摔了一跤,终于站好,依旧不敢拿眼睛去看骆刃,盯着卧室的门板报备:“时间不早,我得回家了。” 而且语气居然维持得平稳自然,非常淡定,很有经验丰富的成年人的风范,如果不是情急之下忘了拿书包的话。 许依诺逃也似的,拿上挂在门口的厚外套,便出了门,骆刃从床.上滚下来居然也没追上。 骆刃:…… 好在手机还在外套兜里,许依诺用软件叫了辆车,坐在后座时,仍觉得脸有些烫,就听“叮”一声,是微信提示音,她划开界面。 【骆刃:很软。】 许依诺的脸更烫,这一次大半原因是气的,她不假思索地回了一个字,并加了两个感叹号,以示着重强调。 【囡囡:滚!!】 骆刃看着那两个感叹号,几乎能想到许依诺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小.脸通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他那句“很软”其实是真心的,没想到许依诺那么瘦,身上倒挺有肉的…… 【骆刃:你书包忘了拿。】 许依诺这才想起,的确忘了拿书包,不知道回家该怎么和杨凤芹交代,顿时一阵头疼,“头疼”是字面意义上的,她还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嗓子也不大舒服,一阵阵发冷。 不会真的被骆刃传染了吧? 许依诺觉得人果然不能说谎,上午的时候和老何站在同一战线,声讨同桌整天不干好事,居然还把感冒传染给同学,简直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自己还真的被传染了。 【囡囡:明天上学帮我带过去吧。】 【骆刃:好的,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不知什么时候起,骆刃时不时会用这种近似“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偏偏大多都是关心,出发点是好的,无法指责,而许依诺也渐渐习惯了。 【囡囡:好。】 许依诺回到家的时间和平时差不多,杨凤芹给女儿开了门,也注意到异常:“书包呢?” 许依诺清了清的确不大舒服的嗓子:“今天不想看书了,不太舒服。” 杨凤芹立即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有点热。”而后一边将自家女儿推进门一边喊阿姨给许依诺找药,许宝林也两步凑过来:“感冒了?这次流感很厉害啊,不行去医院吧。” 被两夫妻这样关心,许依诺心中温暖,忙道:“没事,不用去医院,也不用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杨凤芹和许宝林立即表示“这是瞎胡闹!生病怎么能不吃药?”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现在已经禁止随便贩卖的处方抗生素。 许依诺剩下的“吃药没有用,只靠人体自身免疫就行”的理论夭折在腹中,抗争到最后也只是拒绝了抗生素“消炎药”。 许依诺吃了一片缓解鼻塞喉咙肿痛的感冒药,便觉得困意袭来,有些支撑不住,吃了晚饭便倒下睡觉——书包的确不需要拿回家。 第二天一早,杨凤芹摸着许依诺发着低烧的额头,依旧担忧,打算给女儿请假,可许依诺万万不敢让她打电话给老何,万一昨天自己请假的事情穿帮,该怎么解释? 许依诺态度坚决,表示自己没什么大问题,杨凤芹也知道高三课程紧,最好不要请假,可看女儿这样懂事,还是心疼:“不舒服就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去学校接你。”许依诺乖巧应了。      好在睡了一觉,许依诺觉得舒服了一点,虽然还有症状,但充其量就是普通感冒,应该不会影响上课。 许依诺还记得从前上健康课,外聘的老教授第一句就是“感冒是不治之症”,所有的药物都是缓解症状,无论怎么吃药,病程都是七天左右,要靠自身的免疫力抵挡。 而事实证明,骆刃身体素质好到令人发指,别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他的病来得快去也快,不带走一片云彩。 居然吃片退烧药再盖被子捂两个小时就好得七七八八。 因为期待和许依诺重逢,又顾及女孩子的面子,骆刃很早便带着同桌的书包等在许依诺上学的必经之路上。 “你怎么了?”骆刃见许依诺脸色不大好,忍不住问。 “没事,可能是感冒了。”许依诺带着很重的鼻音,“对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重要事情似的,看向骆刃,鼻头有点红,一双杏眼也因为生病,水汪汪的,“忘了给你买早饭。” 骆刃听到许依诺感冒了,既心疼又愧疚,哪里还有心情吃早餐? “是我传染的吗?” 想到昨天的“现世报”,许依诺蔫蔫地点点头。 骆刃依旧替她拎着书包,“那换我照顾你吧。” 第 48 章   因为感冒怕冷, 许依诺穿得更厚,已经彻底丢弃了校服, 自从进入十一月,冬天悄然来临, 学校已经不强制要求穿校服, 许依诺连上课都裹着羽绒服,圆.滚滚的,看起来像个成了精的棉花包。 从骆刃的角度只看得见蓬松圆.滚的羽绒服里露出个小脑袋,他忍不住扯了扯带着两只猫耳朵的羊羔绒帽子,“还难受吗?” 许依诺吸了吸鼻子,看向骆刃, 摇摇头, 可语气仍旧蔫蔫的:“好多了,就是困。” “那你睡一会儿,我帮你挡着。”骆刃无计可施,很想说“多喝热水”, 又想起这只是早自习, 水房还没开放。 许依诺鼻音浓重地“嗯”一声, 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小小打了个呵欠, 却仍旧撑着眼皮看书。 感冒药虽然能缓解症状, 可副作用就是犯困, 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许依诺却不放弃, 坚持着和自己死磕,结果就是盯着书本发呆,虽然没睡过去,但也一个字没看进去。 骆刃看着有些心疼:“生病了就休息一会儿,一会儿我找老何请假,然后送你回家吧。” 许依诺摇头:“不能总请假,还有不到一年了。” 骆刃知道她说的是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他其实不大理解许依诺为什么这么拼命,她家里条件至少在松城是远高于平均线的,即使考不上大学,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但他就是欣赏她这种拼命争取的样子,小小的身体蕴藏着大大的力量。骆刃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她太美好才喜欢她,还是因为喜欢她,从而喜欢上她的一切。 不过想到不到一年,高中生活就会结束,自己再也不用每天早起上课,来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梳着马尾辫,给自己带早餐的同桌,骆刃忽然道:“你想考哪所大学?” 许依诺正盯着英语书发呆,听到问话,下意识不假思索地回答:“b大医学部。” “……”骆刃,“这么具体?” 许依诺看向骆刃,因为感冒,鼻头和眼睛都有点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连声音也更软糯:“因为想当医生。” “医生很好,”骆刃毫无原则地吹一波许依诺的理想职业,而后话锋一转,“我们只能做一年同桌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肯给我名分?” 骆刃最近很喜欢问这个问题,随时可以从威风的校草兼“校霸”刃哥无缝切换成一米八五的可怜小媳妇,毫无违和感。 许依诺:…… 许依诺依旧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大约健康出现问题,大脑供血就不足,更容易心直口快,她低低道:“你说你喜欢我,可你会喜欢到什么时候呢?喜欢持续到愿意娶我,持续到婚后几年,会不会出轨?” 会不会将另外一个女人带到我面前,眼睁睁看着我从六层的窗户摔得粉身碎骨,即使是“意外”,还会不计前嫌地与害死我的女人出双入对,等她怀了你的骨肉,就成为合法夫妻吗? 大约因为生病,人就更容易多愁善感,许依诺想到的是害死她的渣男王鸿俊,骆刃却误会了,一米八五的“小媳妇”停止了撒娇,脸色渐渐和语气一起冷下来,变回面无表情的“刃哥”:“儿子不一定像父亲。” 就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他就不应该对许依诺和盘托出自己的家室,不过有那样的父亲,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未必不会继承他沾花惹草的基因,也难怪许依诺会心存顾忌。 早自习铃声响起,有十分钟的课间时间,许依诺头昏昏沉沉的,没注意到骆刃忽然的低落情绪,铃声结束时,便趴在桌子上,决定小憩一会儿,免得等下的第一节课上课没精神。 刚刚把头埋进臂弯,许依诺便感觉一阵舒服的晕眩,秒睡过去,再被持久而响亮的铃声吵醒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见眼前自己的保温杯冒出袅袅热气,骆刃把“多喝热水”付诸行动了。 “谢谢。”许依诺睡了十分钟,又喝一口烫烫的热水,感觉舒服了不少。 “不用跟我说谢谢。”骆刃语气算得上冷淡,和一下课就飞奔出门接热水的行动并不搭调。 许依诺却仍旧想着之前骆刃的问题,什么时候给他一个名分? 在许依诺看来,学生时代的爱情,大约就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借着集体生活做掩护,其实眼中渐渐容不下其他人,偶尔肢体碰触便会脸红心跳…… 好像,真的只差了个名分? 许依诺端着骆刃打的“爱心热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话到嘴边,脱口而出:“你想要‘名分’?” 这话十足的“地主老财”,充满了万恶旧社会欺男霸女、薄情寡义渣男的气息,骆刃却如闻天籁,深邃的眼睛亮晶晶看着许依诺:“你说什么?” 许依诺偏向于计划人生,制定好目标,最好按部就班,可人生大约总会因为几次冲动而悄悄改变轨道,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或许就是一生中屈指可数的重要时刻。 此时英语老师“大熊猫”已经进了十五班教室大门,人还没登上讲台,先连珠炮似的开始抱怨:“都高三,一点都不紧张,上堂课的英语小测验,那么简单的单词,还是有人写错,我都不想考了!” 许依诺不敢引起老师注意,压低声音,带着糯糯的鼻音,“如果你跟我考同一所大学,我就给你。” “给什么?”骆刃追问,也下意识学许依诺压低声音,同桌两个神神秘秘的,不像谈情说爱,倒像特务接头。 许依诺觉得脸也有些发烧,可一言既出,她挺坚定地念出民国时期大老爷的台词:“名分。” “这是你说的。”骆小媳妇立即道,好像生怕“大老爷”反悔。 许依诺也郑重点头。 以自己现在的成绩,考取b大很有希望,可骆刃虽然聪明,却一直不肯用功,成绩不算出色,如果列出这样一个条件,他会不会努力一次?真正走向社会时,拥有更好的起点?      自己才不是被小崽子轻易打动,等他见到更旷阔的世界,更多漂亮女孩子,更自由的大学生活,大约就不会继续喜欢自己了。 许依诺为自己的冲动又找了个一个借口,心安理得。 当然,如果他仍旧对自己保持初心,自己也不该出尔反尔。 这样想着,又拿起自己的米奇保温杯,喝一口热水,烫得脸也有些发红。 “除了名分呢?”骆刃得到保证,心情大好,得寸进尺地问:“有没别的奖励?” 许依诺从热腾腾的水雾中抬起头,做贼似的偷瞄了一眼正写板书的英语老师“大熊猫”,疑惑问:“还要什么?” “有了名分,就要履行义务。”骆刃郑重道,目光诚恳,炙热又严肃,灼灼地瞪着许依诺。 然而,骆刃的郑重其事,被“大熊猫”一粉笔头打断,“上课说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话,自己不想学习,不要影响好学生!”      接下来“大熊猫”李老师喋喋不休地从“影响好学生”的骆刃,一路数落到单词背不下来的全班同学,□□了整整十分钟,班级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想再触“大熊猫”的霉头。 由于“□□”时间略长,“大熊猫”又拖堂十分钟,刚好消灭了第一节课的午休时间,骆刃索要的“义务”的问题,便暂时不了了之。 许依诺这场感冒旷日持久,病程从期中考试后,一直托到第三次月考,才算彻底痊愈,期间骆刃鞍前马后地照顾同桌,暗暗发誓自己再也不能生病,即使生病也不告知许依诺,自家同桌身体实在太弱了。 而短短一个月时间,骆刃的月考成绩比期中考试总分整整提高了一百一十,他原本成绩不差,在原有基础上提高一百一十,在大多数老师眼里几乎就是奇迹。 骆刃非常嘚瑟地把试卷铺在自家同桌桌子上,满眼都写着“志在必得”,在吕泽阳和贾喆等人的“夭寿啦刃哥开始学习了这太反常了”的声势浩大的哀嚎声中,许依诺竟感觉到一股浓厚的甜蜜。 大约是被后桌恋爱的酸臭影响到,“小喇叭”郭红豆忍无可忍地出声打破此刻甜到齁氛围:“新消息有人要听吗?大型活动。” 课间没离开座位的同学们都看过去,眼巴巴地等着“小喇叭”同学宣布新闻,郭红豆一向消息灵通,很多时候得到消息比老师还要早,很少让大家失望,因此大伙期望值都很高,目光无一例外地聚焦在她身上。      郭红豆很受用,昂首挺胸,声音洪亮:“今年元旦联欢,马上要开始选节目了。” “嘁,这算什么新闻啊。”“本来就是啊,每年不都是这样。”“这是历年高三最后的疯狂啊,下学期除了上课就什么活动都没有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小郭不行了啊,最近技术含量有点低,代表十五班广大群众提出点名批评。” …… 郭红豆小手一挥:“还没说完呢,这只是官方消息,民间消息你们知道吗?听说十七班弄了个公众号,打算搞点大事情。” 第 49 章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测:“公众号?”“微信公众号?厉害了啊。”“他们要搞什么大事情?”“跟元旦联欢会有什么关系?”“不会是要评选节目吧?” …… 等吊足了胃口, 郭红豆微微一笑,宣布:“猜的差不多了, 不过没有完全正确的,这个公众号的目的, 就是为了海选。 不过选的不是节目, 而是‘校花’,据说还有奖杯,非常正式的啊,全民参与,程序透明,每个男生限一票, 童叟无欺。” “那女生呢?” “女生啊, ”郭红豆神秘一笑,“女生当然是参加投票选‘校草’了,不过这个没什么悬念,我猜你们也没什么兴趣。” 众人都看向骆刃, 频频点头。 郭红豆继续道:“大家可以去看看, 公众号的名字是……” 许依诺听到这里就没了兴趣, 等上课铃响,人群散去之后, 郭红豆便从前桌扭过头去, 开始对许依诺挤眉弄眼:“要不要参加, 我觉得你肯定能当选。” “……”许依诺说出心里话,“那个公众号不会是你弄的吧?那么卖力宣传。”      郭红豆一脸严肃:“怎么可能, 我只是负责宣传。” 许依诺:…… 这节是物理课,郭红豆很有畅聊一番的兴致,“真的,这个公众号肯定会火,你相信我,而且绝对公正公平公开,全程透明,不可能弄虚作假,已经有好多人参与了。” 别说选“校花”,许依诺对跨年联欢会也没什么兴趣,作为一个重生一遍,目标明确的成年人,现在她眼里只有学习,许依诺翻开物理书,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可郭红豆不气馁,依旧卖力安利:“这次选送节目,就因为公众号的事情,女生们都特别踊跃,听说连那个孟瑾,也想借这次机会翻身,她都开始准备了。” “你想想,”郭红豆干脆斜着身子横着坐,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继续旁若无人地讲课。 郭红豆胆子更大:“全校同学票选出来的,公认的校花,多权威!不心动吗囡囡同学?” 许依诺冷淡道:“成为校花,高考加分吗?” “……”郭红豆痛心疾首,抑扬顿挫地吐出两个字:“庸俗!” “噗!”骆刃没忍住笑出声,被许依诺一记远远称不上“凶狠”的眼刀,有效制止,正襟危坐地假装听物理老师念经。 事实证明,郭红豆的消息的确准确,而且具有先占性,直到这天放学之前,老何才宣布:“明天开始大家可以上报跨年联欢会的节目了,十二月三十一号在学校大礼堂举行,三个年级都可以参加。” 老何清了清嗓子:“有什么才艺可以拿出来展现,也是为班级争光,但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不要浪费太多时间。这是咱们私下说,我个人建议,同学们会乐器,或者会唱歌可以适当报名,也是一个锻炼机会。 但是不建议演小品和话剧,这种太浪费时间,而且不一定选的上,就说到这里,希望有才艺的同学踊跃报名,报名截止时间本周四。” 做完动员的第二天,果然不少同学开始报名,尤其是女生们,许依诺这才发现,原来班级里卧虎藏龙,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才艺,大到古筝、大提琴,小到葫芦丝、萨克斯,报名唱歌跳舞的则更多。 听说从“霸凌”事件之后,一直过得很惨的孟瑾,报名了拉丁舞,而本班女生,几乎有一半也报了名。 因为报名的人数太多,学校要筛选一部分,最热门的唱歌甚至需要去“海选”一次,乐器类则大多直接按种类筛选。 筛选的结果似乎还挺惨烈,本班的卓彤,报名的独唱因为不够出彩,被pk掉,而孙心颖报名的芭蕾舞,则和其他班女生混到一起算是理科班的整体节目。 十五班报名的虽然多,但真正入选的算起来居然只有孙心颖一个人,还不完全算班级节目。 “今年报钢琴的不多,”报名即将截止之前,老何在下午自习课上提起,“只有咱们班的许依诺。” 许依诺听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报的名? 正在这时,前桌的郭红豆扭过来,冲许依诺露出一个“红领巾”般的微笑,“不用谢我。” 那微笑太讨打,许依诺很想扯一条红领巾就地勒死她。 骆刃用口型问许依诺:“你会弹钢琴?我怎么不知道。” 弹钢琴其实是原主的技能,真正的许依诺从四岁开始练琴,钢琴造诣的确不错,中考时还因此加了分,而自己只不过是成年之后,参加过以陶冶情操为主要目的的钢琴训练班,训练班里还有书法和绘画项目。 许依诺无力扶额,生无可恋地点点头,暗自检讨“言多必失”,不过郭红豆记性也太好了,自己无意中提起中考钢琴加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她居然还记得,并且自作主张给自己报了名。 “但是校领导的意思是,一个人.弹钢琴可能观赏性不强。”老何的声音有如天籁,许依诺大大松了口气,祈祷着老何话锋一转把自己的节目毙掉。 然而,世间不如事十之八.九,老何话锋往相反的方向转:“所以我问问大家,有没有会四手联弹的,可以和许依诺同学合作?” 短暂的寂静之后,班长叶明远举手:“何老师,我初中的时候曾经在校庆活动时表演过四手联弹。” 老何满意点头:“好,好,那就……许依诺,你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许依诺鼓起勇气举手,她站起身来,决定处理掉郭红豆给她挖的坑,“何老师,我很久没弹过钢琴了,四手联弹可能不行。” 本以为老何对这件事不算重视,却没想到何老师直接道:“没关系,表演节目又不是考级,允许出错,主要是观赏性,你没把握的话,让叶明远带一带你。” 叶明远颇为配合地冲许依诺笑着点点头,骆刃不爽地皱了皱眉。 许依诺心道:并不是带一带就能弹的问题,即使存留者身体记忆,她也很久没碰过钢琴了,不知道自己水平究竟怎么样,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推拒,又不甘心这样坐下。 老何对待优等生态度一直和蔼,她心平气和地劝:“别紧张,弹不好也没关系,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正在这时,教导主任敲了敲门,老何示意许依诺坐下,转身出去,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教导主任时不时就会转几圈,看看各班纪律,但很少把班主任叫出去,他手里似乎还拿着张名单,许依诺有种可能是确认节目单的不好预感。 许依诺刚坐下就软趴趴地瘫在桌子上,留给骆刃一个生无可恋的后脑勺,骆刃扯了扯许依诺的马尾辫,“这么不想去?”      许依诺这才抬起头:“我弹不好的。” 郭红豆则劝:“囡囡,你一定可以的。” 许依诺已经在心里把郭红豆杀死再救活,重复了一百遍,咬牙道:“你干嘛给我报名?”吕泽阳大惊小怪:“原来是你给许依诺报名啊,你自己怎么不报?” 郭红豆白了吕泽阳一眼:“我被刷下来了。”而后认真道:“你们相信我,囡囡一定会红的。”那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许依诺的经纪人。 “没看到她自己不想去吗,郭红豆你这是强人所难。”开口的是隔了一个过道的孙心颖,自从被骆刃拒绝表白,继而又被孟瑾收拾了一次,她沉寂了一段时间,相当低调。 可自从孟瑾吃了亏,几乎人人喊打,她的“班花梦”也随之复活,人重新活泼起来,“她自己都说了,不会弹,到时候别丢人就好。” “我觉得她说的对,书呆.子好好念书就行了,不会就别勉强。什么都想出风头,过犹不及。”这次说话的是卓彤。 许依诺看向卓彤,她和卓彤的交集少得可怜,除了刚转学过来时,对方偷偷剪了自己的泳衣,被她识破,而后当着两个班级的人对自己道歉后,便再也没什么交流,现在居然还会念念不忘针对她。 许依诺在心中叹口气,默默腹诽一句:蓝颜祸水。 “骆祸水”不悦地皱皱眉,“你说谁是书呆.子?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会念书的人,不止念书比你好,其他方面也一样吊打,因为她们聪明。就像你落选了,可以许依诺被选上了。” 骆刃毫不留情地直接怼,一点也没给女生面子,卓彤被男生揭短,而且是暗恋许久的男生,脸上挂不住,气得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不说话。 正在这时,老何回到教室,“都安静啊,一会儿不在你们就说话,也不知道整天哪来那么多话题,每次成绩出来就都哑巴了。” “行了,说正事儿,刚刚孙主任跟我确认了一下,咱班的节目就定为许依诺和叶明远四手联弹,不过钢琴可能只能在演出当天才能借到,这个我争取早一点,你们平时练习呢,如果能自己解决……” “何老师,我家有钢琴。”叶明远站起来。 “我和许依诺四手联弹。”骆刃同时站起身。 第 50 章   “……”老何, “你们慢慢说,我一个字也没听清。” 骆刃抢先重复了一遍:“何老师, 我和许依诺弹,我钢琴000000级, 可以为集体争荣誉。” 叶明远:“何老师, 我也……” 话未说完,被骆刃冷冷瞪了一眼,后面就自动消了音。 班主任老何看了看除了去年篮球赛外,从来没参加过集体活动的骆刃,沉吟片刻:“为集体争荣誉是好事情,你们都有热情, 老师很高兴, 许依诺,你自己觉得呢?” 感受到全班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许依诺慢腾腾站起来,很想说“不如让骆刃和叶明远四手联弹, 一定会大爆。” 可接收到到同桌写着“你敢选叶明远我等下就打断他腿”的灼灼目光, 很快就怂了, 小声道:“那,骆刃吧, 我们比较熟。” 何老师并不在乎是谁弹琴, 只要十五班有节目, 不要被其他班级比下去就行,她挥挥手让许依诺坐下, 一锤定音:“那就骆刃,钢琴的话……” 骆刃立即道:“老师,我家里有。” 老何更满意了:“课余时间你们约着练一练,选一首曲子,至于服装费老师给你们解决。” ……什么叫“约着练一练”?老师你一点也不担心我早恋影响学习吗? 可事实证明,老师就是对成绩好的学生过分放心,“但是不要耽误学习,尺度你们自己把握。”说罢还给了许依诺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充分体现了她对自家得意门生的信任。 许依诺:…… 叶明远很不甘心地冲许依诺方向看了一眼,骆刃挪了挪身子,结结实实挡住他的视线,剩下半截自习课,老何回到讲台上批改每天的随堂小考,班级恢复安静。 骆刃半趴在桌子上,低声酸溜溜道:“叶明远怎么那么积极?”      许依诺铺开一桌子习题,握着笔先写了一个“解”字,看向骆刃:“我怎么知道。” 骆刃语气仍旧有点酸:“他是不是喜欢你?” 许依诺想也不想就摇头:“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没说过几句话,也不代表他不会喜欢你,咱班有很多男生都喜欢你。”自习课上很安静,大约是顾忌着台上的老何,骆刃说话嘴巴也没张,听起来很像磨牙。 提到这个许依诺就沮丧:“我不觉得,何老师肯定也不觉得,她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早恋。” 说到这点,骆刃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语气也不那么酸了,“说的也是,你都快长在练习册里了。” 这话居然透出一股与老何如出一辙的放心。 许依诺:…… “你真的会弹钢琴吗?”想到即将到来的元旦联欢会,许依诺心里就没底。 她记得“自己”会弹钢琴,但自从初中中考加了分之后,杨凤芹和许宝林便以“好好学习不能分心”的理由,将钢琴搬走了,等高考结束之后才能搬回家——毕竟高考取消了音乐特长生政策。 现在那家钢琴应该锁在日升酒店的仓库里落灰,反正许依诺从来没有见过。 骆刃保证:“当然。”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存留一点肌肉记忆,许依诺有点心虚,决定给骆刃先打个预防针,“我很久没弹过了,几乎和初学者差不多,你带的动我吗?” 没等骆刃回答,许依诺大胆提出plan B,“实在不行的话,你和叶明远四手联弹我也觉得很好,说不定剑走偏锋,能火一把。” “……”,骆刃黑着脸断然拒绝,“不行!” 许依诺回家对父母一五一十把学校里,自己被选上,要在元旦联欢会上登台表演的事情说了,许宝林倒是挺支持,“锻炼锻炼也好,你很久没弹琴了,再不碰琴都忘了吧?” 杨凤芹却一脸不赞同:“多耽误学习,现在高三了!十二中还是不行,人家实验中学,我听说暑假都没放,一直在补课……” 许宝林轻咳一声,止住了自家老婆话头,“说那些干什么,囡囡的成绩,比在实验中学的时候还要好,还是在咱们身边念书放心,当然,也是你照顾得好,我看现在挺好的,集体活动,老师都点名让参加,还是去吧。” 杨凤芹叹口气:“那让那男生到咱们家里练习,囡囡不能去,放学后都几点了?天都黑了,小姑娘跑去别人家,绝对不行!” “可是钢琴……”许宝林还没说完,杨凤芹就霸气拍板:“搬回来!” 许依诺一言不发,任由父母决定,她关心的不是去哪里练琴,而是担心自己到时候根本不会弹,会不会穿帮。 本以为获得“合法”途径能把许依诺每天带回家的骆刃,陷入了短暂的失落,不死心地挣扎:“搬来搬去多麻烦,那么大的琴,万一碰坏了怎么办?” 许依诺无情打断他:“我妈拍板的,只能这样。” 早听说过杨女士的厉害,没想到这次要见见了。 骆刃心念一转:山不来我就我,我去就山。 媳妇不能过来他家,他去见见未来丈母娘也好。想到这里,骆刃又打起精神来,转而开始关心钢琴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去。 许依诺被问得烦不胜烦,两天后,钢琴终于回到原位,家里原来专门有个琴房,后来因为重新装修,也为了让许依诺专心学习,钢琴被挪走,现在挪回原位,倒也刚刚好。 把这个消息微信告诉骆刃之后,骆刃第二天上学从内而外换了一套衣服,居然连羽绒服也换了当季新出的基本款,规规矩矩、很讨长辈喜欢的样式,整个人看起来清清楚楚,俊朗阳光。 许依诺抽抽鼻子,不可置信:“你喷香水了?” 骆刃紧张道:“运动款的男士香水,不娘吧?” 许依诺:…… 被骆刃这种“见家长”的架势影响,许依诺也被传染得有些紧张,生怕杨凤芹看出来什么,结果一推家门,家里人也是严阵以待。 尤其是杨凤芹,一副审问犯人的口气:“这就是和你一起四手联弹的那位同桌?” 许依诺很担心骆刃的逆反心理被激出来,她还记得当初骆刃把他那位“小妈”一路拖出校园的壮举,想必杨凤芹也记忆犹新,不知道她怎么有勇气用假装不认识的方式来给自己的男同学一个下马威。 然而,骆刃出乎许依诺的意料,彬彬有礼的自己差点以为他被魂穿了。 “阿姨好,叔叔好,我叫骆刃,四手联弹是何老师拍给我们俩的任务,要在全校面前表演,平时上课没有时间,时间紧任务重,只能晚上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说着还给杨凤芹两口子微微鞠了个躬,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精致的盒子,“xxx的点心,听许依诺说,阿姨喜欢,我家就在附近,顺路买了点。”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骆刃两样都占,杨凤芹的“下马威”彻底被掐死在萌芽里,接过点心的时候,嘴角好像还带了点笑意。 “你什么时候买的点心?”进了琴房,许依诺忍不住问,骆刃勾起唇角,没了刚刚杨凤芹面前的乖巧斯文,厚着脸皮往许依诺身边挪了挪:“第一次登门,肯定不能空手,但太贵的东西怕妈起疑心,所以买了点心。” 许依诺挑到重点:“那是我妈。” 骆刃附和:“对对对。” 许依诺:…… 总觉得被敷衍了。 然而一盒点心并没有彻底收买杨凤芹,琴还没开始弹,杨凤芹端便着洗好的草莓进来,“吃点水果,xxx的草莓,没有农药,这个牌子都是从海南直接空运过来的,新鲜。” 五分钟后,杨凤芹再次出现:“没事我看看你们草莓吃完了吗,还要不要山竹?” …… 二十分钟后,杨凤芹再没有新的水果可端,直接道:“这间屋子去年刚装修过,甲醛还没散开,还是开着门,你们别中毒了。” ……去年装修今年还有甲醛,理由会不会太牵强? 不过开了门,好歹杨凤芹没再进来打扰他们,两人终于可以安心练习。 坏消息是,许依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好消息是,没有想象中严重,“肌肉记忆”果然存在,可指法并不流畅。 他们选的曲子是莫扎特经典的《A大调钢琴奏鸣曲》,非常适合四手联弹,琴凳还是从前与钢琴配套的那一张,许依诺一个人坐着非常宽敞,而多了一个骆刃,就显得有些拥挤。 而骆刃又故意往自己的方向挤,家里的供暖比学校要好上好几倍,将厚重羊羔绒毛衫换掉的许依诺,仍旧感到燥热。 “这一小节应该这样弹。”几次配合失败之后,骆刃忽然伸出手,附上许依诺的,许依诺吓了一跳,下意识慌张向门外张望,杨凤芹不在,她松了口气。 “怕什么,我们在练习。”骆刃一本正经,许依诺见他这样,反倒觉得自己想法不纯洁,有点不好意思。 “你的手指很长,适合弹钢琴。”骆刃继续一本正经,而后话锋一转,在许依诺耳边飞快轻声道:“但手很小,一把就可以握住。” 第 51 章   许依诺:…… 碍于一定潜伏在不远处的杨凤芹, 许依诺克制住了狠狠踩骆刃一脚的冲动,只用眼神无声地瞪着同桌。 可惜她长相偏柔美, 气势又向来不足,自认为凶狠的瞪视, 在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眼中, 非但没达到威慑效果,反倒是眼神湿漉漉的可爱得犯规。 骆刃喉结滚动一下,觉得一阵口干舌燥,还没说话,门外就响起杨凤芹的声音:“还有火龙果要不要?” 许依诺:…… “……”骆刃,“要的!” 他急需消暑的水果在隆冬时节降温。 凭借着肌肉记忆, 许依诺进步很快, 一曲《A大调钢琴奏鸣曲》几天的功夫,便已经练习得七七八八,基本能够流畅演奏,只是两人配合, 还是需要磨合。 而骆刃在几天的时间里, 便已经迅速融入了许依诺家, 每次登门必定带一点让人无法拒绝的伴手礼——不太贵重,也绝不寒酸, 却都能送到人心坎里, 看得出花了心思。 加上不笑不说话, 在杨凤芹和许宝林面前绅士而礼貌,甚至很不要脸地拿着凭一己之力就能考满分的物理作业, 说要和许依诺请教。 惹得杨凤芹夫妇一致认为骆刃是个懂事好学的好孩子,已经开始留他在家里吃晚饭了。 “他自己可以解决晚饭的。”许依诺因为知道骆刃“不可告人”的目的,万万不觉得自家同桌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小绵羊”,他可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而且最近愈发向着“色.狼”的方向发展了。 “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到!”杨凤芹虎着脸教训女儿,“骆刃那孩子挺不容易的,当时家长会上看到他那个妖精似的‘小妈’,我就觉得这孩子是有苦衷。” 许依诺:当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都跟我说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在松城,你还不知道吧,他爸爸不止那一个‘小三’,花天酒地的根本不管儿子,很可怜的。” 您要是知道他一个人住两百平的大平层,校服里套的棉t都是xx当季新款,应该就不会觉得那么可怜了。 “孩子能长成这样,没有学坏多难得,我听说他成绩也不错的,很努力的小孩。他以前不是还给你补习过吗?你刚转学的时候,那会儿还不适应,你跟我说过的,记得吗?他一个人回家也没人做饭,反正也要过来练琴,顺便的事情,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许依诺面对杨凤芹泛滥的同情心,只能说:“好的妈妈。” 有了“杨女士”和何老师的双重官方认定,骆刃这段日子过得非常愉悦,除了可以光明正大送许依诺回家、获得在许依诺家吃晚饭的福利外,杨凤芹连送水果的次数也减少了,只是门依旧要开着,她的原则底线还是守住了。 时光飞逝,正式演出的日子逼近,学校已经通知开始彩排,不过因为租钢琴是按天收费,与其他节目不同,这部分经费大约不好报销,便只走流程,排练时不用真正演奏。 只是这样,也需要准备服装,老何倒是说话算话,大手一挥,说了个数字,很豪气地表示:“买了衣服拿着□□,只要不超过这个数,百分之百报销。” 许依诺忙道谢,这笔钱不算少,足够两人或买或定做一套差不多的礼服,对于学校的演出来说,绰绰有余,甚至堪称奢华。 不过骆刃显然对“奢华”两字的理解,和许依诺不大相同,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虽然也礼貌谢过老师,但许依诺就是觉得,他并没有看上眼。 许依诺没穿过正式的礼服,也并不知道哪里买得到,该挑什么样式,郭红豆等普通高中女生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建议,骆刃便胸有成竹地揽下差事。 他现在获得官方批准,和许依诺出双入对都合理合法,又有了“采买演出服”的由头,更是光明正大地拉着人去逛街。 利用几天的午休时间,骆刃拽着许依诺几乎逛遍了松城各大商场,可他眼光挑剔的很,没一件入得了他的眼,衣服没选到,倒是把各处有名的美食尝了个遍。 他们不像是挑演出服,倒像是借机约会的小情侣。 逛完最后一家商场,许依诺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会不会挑衣服,不会的话,我还是找郭红豆……” “当然会,你要相信我的审美,”骆刃打断她,“这里的衣服没一件配得上你的。” 许依诺差点一口三文鱼呛到,“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调?” 骆刃一脸真诚:“我说真的,这些天看到的礼服都太土太老气,没有一件配得上你。” “那也得挑出一件来,”许依诺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不然租一件也行。” 据说有那种专门出租演出服的工作室,舞蹈服、礼服、西装应有尽有,主要就是为学校的大型演出,以及公司年会提供服务,只是现在正是“团拜会”高峰期,不知道能不能租到合适的。 “不行,”骆刃断然拒绝,“那些都是旧衣服,不知道多少人穿过。” 许依诺很想说也比没有好,而且又不是你穿——骆刃只要一件合身的西装、或者燕尾服就可以,而他一开始就说自己有——就听骆刃道:“礼服我已经选好了,但是松城没有货,已经在调货了,明天应该就能到。” 许依诺:“那为什么今天还要出来逛街?” 当然是为了多和你约一次会。 骆刃一本正经:“万一选到更合适的礼服呢。” “……”许依诺,“你也太重视这次演出了。” 不就是一次学校联欢会吗,虽然是全校参加,虽然是高中前最后一次“狂欢”,可好好练习琴谱就够了,用不着在衣着上那么精益求精吧? 骆刃只回了个宠溺的微笑,当然要精益求精,这可是第一次和未来媳妇一起公开亮相。 然而,礼服是直接送到骆刃家,而骆刃并不打算那么早让许依诺穿给所有人看,因此完美错过第一次彩排。 第一次彩排主要是走位,据说导演是松城电视台的资深导演,要求很严格,这一次只有一半“演员”穿了演出服,其中就包括孙心颖的芭蕾舞,以及孟瑾的拉丁。 孙心颖的芭蕾舞服中规中矩,原来是和高三其他班的三位女生一起,跳“四小天鹅”,许依诺对芭蕾舞的全部理解,大约就是“四小天鹅”,四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白色芭蕾舞服,立起脚尖,娉娉婷婷的,还挺养眼。 但最惹眼的还是孟瑾的拉丁舞造型,她踩着一双细高跟,明艳的橘色流苏短裙,下.半.身裙子的部分,险险遮住臀.部,而且是全部流苏质地,只要稍微转身就能露出裙底风光。 而上半身一半是吊带连体,另一半却只有抹胸的bra,巧妙地遮挡住关键部位,可大部分皮肤却都裸.露在外,非常大胆,也非常引人注目。 负责彩排的老师委婉地提出“是不是有点太暴露?”但那位颇有艺术气息的老导演,大约是见多识广,反驳:“拉丁舞就是这样的,演出就是要专业。” 底下的学生们却大多还是“俗人”,没有像导演一样用专业的艺术眼光看待问题,大致分为两个流派,男生都直勾勾地目不转睛,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而女生们则主要是不屑和敌意。 “穿成这样,太恶心了。”“知道今年公众号民.主选‘校花’,她就这样穿,不是作弊么。”“心机好重。”“拉丁舞只有两个人跳吗?”“对啊,她的舞伴叫崔嘉,据说跳舞还拿过奖。” 许依诺还记得这个名字,崔嘉正是孟瑾没和骆刃分手之前的那位“男小三”,可他们不是也分手了吗,难道是旧情复燃? “这种‘战衣’穿上,看来没什么悬念了。”“我看未必,知道这女生叫什么吗?她就是那个孟瑾,我听说她们自己班都没人跟她说话,人缘应该非常不好吧,说不定自己班都不投她。” “男生都是视觉动物,说不定成了‘校花’境遇就不一样了,你没看到这些男生的眼神?” …… 彩排期间,果然是孟瑾的呼声最高,其余穿着中规中矩演出服的没什么水花,只有孙新颖那一组芭蕾舞,获得的掌声更多一点,许依诺和骆刃则穿着校服泯然众人。 孟瑾从头到尾都挽着崔嘉的胳膊,路过骆刃时,竟还故意亲密地把头靠在崔嘉肩膀上,很像是示威,可惜骆刃全部注意力都在许依诺身上,貌似没有接收到。      骆刃不在乎,却有有心人一直对他们行注目礼,孙心颖适时地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不高不低道:“没有观众还演得那么来劲,心理素质真好,换句话说就是脸皮厚。” 孟瑾怒道:“你说谁?” 孙心颖现在不怕孟瑾,嗓门并没有压低:“谁认说谁!” 认识孟瑾的同学,大多都知道她和孙心颖的恩怨,孟瑾从前因为孙心颖当众表白骆刃,曾经把人堵在卫生间里“教训”,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来墙倒众人推,孟瑾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孙心颖也没少出力。 两人已经是撕破脸皮的“仇敌”了,而孙心颖大约是压抑得久了,一朝翻身,现在相当膨.胀,目光扫到看热闹的许依诺,也无差别攻击:“谁不是奔着‘选秀’来的,穿得那么土,还是别丢人了。” 许依诺:…… 谁说校服土了?这种地图炮简直攻击了全校四千学子,而且谁告诉你这是“选秀”?几个熊孩子搞出来的公众号,还真有人拿鸡毛当令箭。 许依诺觉得槽多无口,骆刃却不咸不淡评价一句:“腿那么粗还穿芭蕾舞裙。” 孙心颖:!      许依诺:…… “好了,大家安静,从现在开始,所有演员一起,再走最后一遍,”老师说,“我知道大家学习紧张,现在是占用自习课时间,所有人打起精神来,争取一遍过,咱们正常时间放学。” 演员们齐声应“好”,大约是同学们回家心切,走位彩排连带着主持人串场真的一遍过,赶在放学时间,骆刃却没像往常一样跟许依诺一起回家。 将书沉重的包拎到小区门口,骆刃交还给许依诺,“你先回家,我去取件东西再来。” 第 52 章   许依诺灵光一现, 猜道:“演出服到了?” 骆刃夸张地垮下脸:“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看破不说破, 我接下来可怎么演啊。”      许依诺被逗笑:“那一会儿我再配合你。” 骆刃:“好。” 许依诺却又叫住骆刃:“也不急,今天很晚了, 先吃饭吧。” 骆刃最近一直在许依诺家蹭饭, 因此她语气自然,停在骆刃耳朵里像极了叫丈夫回家吃饭的妻子,他一阵神清气爽:“不了,你不急,可是我急着看你穿小礼服的样子,一定很漂亮。” 说罢便迈开长.腿出了小区。 许依诺不明白骆刃忽然雀跃什么劲儿, 心情却也被他感染, 回到家时,连杨凤芹都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啊,没有啊。”许依诺反倒被问的莫名其妙。 见女儿心情好,杨凤芹也高兴, 看看她身后, 发现空无一人, 不由问:“骆刃呢?” 许依诺如实回答:“骆刃去拿演出服了。” “怎么这么晚去拿啊?” “可能调到货给他打电话了吧。” “那也不能这么晚折腾人啊,哪家店啊这么嚣张, 还做不做生意了。”杨凤芹不断抱怨, “那他还吃饭吗?这么晚了也应该先吃了饭再去啊。”她语带关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自家老妈已经被骆刃收服了。 许依诺只能回答:“不知道。” 又被杨凤芹嫌弃:“什么也不知道, 他还不是给你跑腿的,一点也不知道感恩,不要以为你小,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你看人家骆刃小小年纪,我看办事比你爸还要老练,不得了。” 无辜中枪的许宝林:…… “……”许依诺,“妈,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还吃不吃饭?” 杨凤芹又一瞪眼睛:“你个女孩子家家那么关心人家干什么,一点也不矜持,我跟你说啊,弹完钢琴,你还是要好好念书,不能影响成绩!” 许依诺:…… 许宝林:…… 话都被杨凤芹说了,两父女默默无声开始吃饭,默契地不和家里的女主人一般见识,许依诺今天吃得尤其慢,不知道骆刃什么时候会回来,说不定今天也可以和他一起吃半顿饭。 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门铃便响起,正是提着巨大礼盒的骆刃。 杨凤芹动作比家里的阿姨还快,亲自开了门,“怎么不说一声,这么多东西,我们帮你提也好啊,快进来快进来,孩子,还没吃饭呢吧,放下放下,先吃饭,外边挺冷的吧?” 骆刃亲热地跟杨凤芹寒暄,反倒比许依诺这个女儿更像许家的孩子,许依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好的“矜持”呢?妈妈你那么热情真的好么? 一家人吃完了晚饭,杨凤芹倒是最积极要看看演出服的人,一半是好奇,一般是担心,她到底不放心小孩子能选出什么衣服来,尤其是男孩子的审美。 丑是一种可能,而更不能让她接受的就是衣着过于前卫,不符合学生的年纪。 ‘最好捂得严严实实,哪里也别漏。’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也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心里又有点纠结,好歹是骆刃费心费力叫店员从帝都调货过来的,如果自己不满意,该怎么委婉拒绝人家才好。 一边这样想着,杨凤芹一边开始拆包装,这个牌子她认识,价格不菲,简单的基本款内搭也要超过许依诺说的“报销数额”,那小礼服一定要超标的。 “挺贵的吧?”杨凤芹和许宝林在‘女儿要富养’的事情上一直保持一致,从来没克扣过许依诺的零花钱,可也没真正给孩子买过什么奢侈品,因为他们认为‘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 “阿姨,不贵。”骆刃不在意道。 杨凤芹注意到,除了礼服之外,还有个小一些的盒子,是同品牌的高跟鞋,单单一双鞋也不便宜。 “阿姨也是认识的,这个牌子一定超预算了,多多少钱,阿姨给你补,囡囡买衣服,怎么能花你的钱?” 见杨凤芹是个识货的,骆刃也不再隐瞒,笑道:“阿姨,真的没多少,我用长辈的会员卡打了折的,而且我们老师给了经费,不花也浪费,多出来的,就当做我在您家的伙食费,跟我客气,以后我就不好意思再过来练琴了。” 见骆刃这样说,再斤斤计较地硬塞给他钱,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了,杨凤芹闭了嘴,琢磨着不如找个机会,用别的方式还,不再纠结。 打开包装的时候,杨凤芹大大松了口气,这是件非常简单大方的小礼服,玫瑰色的曳地长裙,上半身是平抹胸,布料上的褶皱花纹大气流畅,腰间一个同色系、同材质的蝴蝶结,中和了略成熟的样式,显得俏皮可爱,很符合许依诺的年纪。 杨凤芹心满意足,却仍有担忧,指着抹胸处:“这里会不会……”她没找到合适的词,又不好意思当着骆刃的面说“暴露”。 还是骆刃察言观色,立即道:“我看过模特的照片,很保守的,不然我不会选这一件。” 杨凤芹点点头:“那,囡囡,你去试一试吧?” 可许依诺像是没听见,直到杨凤芹又喊了第二遍,她才迟疑应了一声“好”,杨凤芹开始嫌弃女儿的不在状态,“给你选衣服,你还走神,能不能专心点,快去快去。” 在杨凤芹的催促声中,许依诺抱着小礼服进了自己的卧室,许宝林两口子再说什么,骆刃表面对答如流,其实意识已经放空,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他太期待许依诺穿上自己为她挑选的小礼服的样子。 一定很美。 他刻意把衣服留到彩排结束之后,就是存了私心,要第一个看到,独享她的美。 片刻之后,许依诺从卧室出来,玫瑰色的小礼服裙摆处有些蓬松,而中间的蝴蝶结束得很紧,显得她腰.肢更纤细,盈盈一握,平添了几分性.感。 再往上,平口抹胸,包裹得严严实实,分毫不露,可她身材玲珑,即便是走“可爱”风格的小礼物,也将曲线描绘得凹凸有致,只露出白.皙的皮肤和形状漂亮的锁骨。 许依诺被一家子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尽量平稳地往前走了几步——许久不穿高跟鞋,已经有些不习惯——不大有底地开口问:“怎么样啊?”      许宝林率先开口,颇为感慨:“闺女长大了啊。” 杨凤芹觉得女儿这一身,漂亮得有些过分,似乎不大符合“学生”的身份,但目光上下逡巡一遍后,发现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作为一件礼服,已经算非常保守且活泼,只能得出结论:“可以。” 而骆刃甫一见到许依诺出来,便积攒了满肚子的溢美之词,可等到正主儿开口问,却被对方有些耀眼的微笑猝不及防闪到,只憋出一句:“好看。” 骆刃一颗悸动的少男心还没跳完一个段落,便见眼前的“小妖精”又抛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真的吗?过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你。” 骆刃被她笑得七荤八素,毫无防备地跟了过去,可等到两人短暂独处时,许依诺脸上的灿烂笑容立即消失殆尽,“这是调货的小礼服?我怎么觉得像这个牌子的高定?” 第 53 章   骆刃装傻:“什么叫高定?” 许依诺却依旧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圆圆的杏眼因此看起来狭长些许,卧蚕更明显, 配上十七岁少女嫩生生的皮肤,可爱得犯规。 骆刃在许依诺的“逼视”下, 一不留神露了怯, 微微别过脸轻咳一声,许依诺抓.住他的微表情,心里的猜测更坐实了七八分,一字一顿地问:“买的,还是借的?” 一阵微妙的沉默,许依诺满脑子都是不可置信的感叹号。 竟然是真的!这事情太玄幻了! 一定是借的, 买下来的花费抵得上帝都五环内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了, 许依诺稍微冷静下来告诉自己。 可她只是去学校联欢会上表演节目,哪个高管脑子进了水,会把高定借给她?要知道,即使是明星参加活动, 这些奢侈品牌也不会轻易借给她们, 高定是要看咖位的, 不是一线,边都摸不到。 而她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借的。”骆刃斩钉截铁, “其实我有个阿姨在xxx华国区做高管, 走了点关系。” 许依诺稍稍放下心, 又忍不住嗔怪:“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行不行, 你还是送回去,万一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骆刃笑道:“不会有人认出来,即使认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是真的。还是别送回去,老何给的‘基金’,我都用来买你脚上那双鞋了。” 许依诺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表示并不信他的鬼话,那双鞋的价钱老何提供的那点‘基金’,才报销不了。 “现在把裙子退回去,晚会上你难道要光着身子弹钢琴吗?”骆刃又补充。 许依诺脸一下子烧起来,“不许胡说八道!” 什么光着身子,骆刃怎么越来越流氓了,许依诺又羞又恼,碍于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没办法一脚踩下去,才决定暂时放过骆刃。 只是提着裙子小声咕哝一句“如果是借的,怎么会这么合身?好像是按着我的尺寸改过了一样。”不远处的骆刃假装没听到,理直气壮地单手插兜,好像突然对天花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许依诺换下小礼服,与往常一样和骆刃练了一小时钢琴,通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现在比一开始自信了不少。 现在两人已经配合得很好,琴声曲调流畅悠扬,以现在的状态上台,应该会博得不少掌声。 等骆刃离开之后,许依诺没像平时一样立即回书房看书,而是去问杨凤芹,“妈,我觉得买衣服的钱还是要还给骆刃,他应该自己添了不少。”      她话说的其实已经很委婉,他不是添了不少,几乎是出了全款,许依诺才不相信骆刃会拿着xxx当季新款的□□去找何老师报销,老何非激动得闹得满办公室都知道不可。 听女儿这样说,杨凤芹很欣慰似的摸了摸许依诺的头:“长大了啊,懂事了,这钱的确不应该让骆刃出,囡囡啊,妈妈问你,你和骆刃,你们两个……” 许依诺警惕起来,下意识摇头否认:“没有!” 杨凤芹脸上写着怀疑,异常温柔:“有什么心事就告诉妈妈,妈妈也是开明的家长。” 才怪。 许依诺在心里默默补充,斩钉截铁地继续否认,总觉得杨凤芹今天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承认,后果不堪设想。 见女儿极力否认,杨凤芹升起的那一点异样感觉又渐渐平息了,越是相处,越觉得骆刃那孩子看自家女儿的眼神不一般,可两人似乎也一直是君子之交,开着门练琴,每天一小时,不多不少。 女儿是个很自律的人,尤其是升入高二之后,乖巧得让他们夫妻俩都有些心疼,每天骆刃走了之后,也一个人看书到深夜,非常用功,根本不用父母操心,不像是在谈恋爱的状态。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是骆刃在暗恋自家女儿? 许依诺被杨凤芹看得有点发毛,却还是不得不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不能穿帮,“那钱怎么还呢?” 即使真和骆刃在一起,她也没有花男友钱的习惯,她更想要“势均力敌”的感情。 可杨凤芹却误会了,见女儿还是这种不肯占人家便宜的态度,她除了欣慰之外,竟然还有一点对骆刃的同情,那孩子也不容易,自家女儿大概是被他们管得太严,马上十八岁了还没开窍,骆刃的殷勤是白献了。 说起来,如果囡囡大学毕业之后,再遇到骆刃这样的小伙子就好了。 “妈?” “啊,”杨凤芹从自己的遐想中回过神来,“给是一定要给的,不过也没多少钱,现在立即给他,反而显得咱们斤斤计较不通人情,不如过一阵子以我名义送他一个差不多的礼物,或者干脆过年给他包个红包。” “……”许依诺,“妈妈你知道是多少钱吗?” 杨凤芹看向许依诺:“一两千吧,你们老师不是能报销一部分吗?” 许依诺:…… 妈这个牌子,您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许家虽然在松城算得上家底颇丰,可杨凤芹一直对奢侈品不大热衷,因为交际的圈子有些阔太太,才买过一两个名牌包装门面,但事实上不常逛奢侈品店,只认识牌子,但精确到衣服鞋子的价格不了解也是有可能的。      见杨凤芹看着自己,许依诺心念电转,又默默把真实价格咽了回去:如果超出她预计太多,杨凤芹那一点“怀疑”,说不定就坐实了,不知道等下会怎么爆发。 “没什么,我是怕您忘了。”许依诺最后道。 …… 经过三次正式彩排,十二中一年一度的‘盛世’终于要拉开帷幕,不仅学生会上台展示才艺,老师们也会参与进来,但相较之下,老师们的表演就显得很敷衍,比如高三年级的老师们,准备的节目,是个集体朗诵。 最后一次彩排的时候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亮了相,高三组的老师们备课比较紧,没时间练习也情有可原,可许依诺硬是从他们平淡的嗓音中,把激昂.奋进的诗歌,听出了数理化公式的味道。 “过分了啊。”骆刃小声对许依诺耳语。 许依诺回了个有些克制的调皮微笑——教师组近在咫尺,没有人敢笑出声来。 如果说老师们更多是敷衍,同学们的表演则都下了功夫,就在上场前,郭红豆还对她实时播报:“现在公众号的关注量已经超过三千,而且今天的新关注激增,基本上是全员参加,你要加油啊!” “……”许依诺,“谢谢你,我现在压力小多了。” 郭红豆笑出声:“有压力才有动力嘛,我相信你!” “只希望别太紧张,不要把音节弹错。” “不会的,你紧张的话,我就不给你增加压力了,反正投票通道是晚会开始的时候才开通,据说还有网络直播,听说现在呼声最高的是孟瑾那个心机女,她怎么好意思穿成那样,她这是作弊,老师竟然不管!真是世风日下,我都想关掉公众号取消活动了。” 许依诺:…… 郭红豆清了清喉咙,压抑住自己熊熊的倾欲,“对了,说到演出服,你什么时候去换,说起来第三次彩排的时候我溜进去围观,也没看到你和骆刃的衣服,全场只有你们两个穿校服走过场,傻死了。” “……”许依诺,“钢琴今天才到,不过一会儿我们要提前去试琴,说起来骆刃的衣服我也没见过呢。” “应该就是普通的西装吧,男生不都是这样的,不过,骆刃的话应该很帅,有肌肉的男生穿西装最帅了。”郭红豆把自己说出了星星眼。 一旁的吕泽阳不甘示弱:“我也有肌肉。” 郭红豆冷淡地“哦”了一声,许依诺似乎看到了吕泽阳头顶气出来的青烟。 今年最后一天,十二中所有同学都照常上课,放学之后,食堂提供晚餐,而后直奔礼堂观看跨年联欢会,大多数人一整天都处于兴奋之中,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晚会以及“校花评选”。 而挑起话头最多的,就要属本班唯而参加表演的女生,孙新颖同学,她一半的时间高声讨论自己的芭蕾舞,仿佛获得了比赛资格的“选美女郎”,另一半时间则诋毁孟瑾的演出服有多像钢管舞女郎。 期间还时不时抽.出空,多看一眼许依诺,话里话外,对她当选“校花”给予了百分之零的打分——她虽然告白被拒绝之后,再也没和骆刃说过话,可“假想敌”的位置一直给许依诺留着,且这种情绪不减反增。 而说起晚上的“票选”,不止孙心颖,大多数同学也认为一个在钢琴前干坐几分钟的节目,曲高和寡,只能用来迎合老师们的审美,一定不具有竞争力,没人对许依诺抱有过希望。 许依诺倒并不在意,“演员”们这一天只需要上半天课,用一下午的时间化妆和准备,而许依诺和骆刃因为新到了钢琴的缘故,第二节课之后,便离开了教室。 钢琴已经调试好了,两人试过没有问题,一切准备就绪,转眼夜幕就悄悄降临。 第 54 章   礼堂是十二中建校五十周年时建成的, 分为三层,结构和剧院相似, 没有重大活动的时候,也会租给其他单位、公司, 或者借给政府举行公益电影、话剧展映, 算是十二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刚好容得下三个年级的学生。 下午时间大家都在化妆,可许依诺临场前,却依旧紧张,她严格遵守“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真理, 拉着骆刃在琴房又练习了一遍, 耽搁了些时间,便成了最后化妆换装的“演员”。 许依诺还是第一次见到骆刃的“演出服”,他穿的不是西装,而是燕尾服, 黑色燕尾服内, 是白色衬衫配同色系领结。 短发被化妆师喷了发胶固定, 虽然常打篮球,在阳光下暴晒, 可脸在男生里依旧算白的, 化妆师看了片刻, 放弃了打散粉的计划。 而骆刃很符合“直男”人设地拒绝了化妆师为他修眉的请求,完全是“本色出演”。 “怎么样?”见许依诺那双偏圆的杏眼, 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骆刃心里忽然有点没底,他很久没穿燕尾服了,会不会很傻? 许依诺摇摇头,很低地评价一句“天然去雕饰”,骆刃没听清:“什么?”      许依诺却微微红了脸,憋着笑不肯再说,骆刃若是知道自己说他“清水出芙蓉”,非当场炸毛不可。 可话说回来,骆刃果然是小鲜肉,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帅,而且帅得恰到好处,丝毫不娘,气场也愈发强大。 而许依诺也没有化夸张的舞台妆,她睫毛够长,只刷了一层睫毛膏,便足够浓密且自然,本来就大的眼睛,衬得更有神采。 她脸很小,可脸颊丰盈可爱,平时看起来少女气十足,现在被妆容稍稍修饰,轮廓更清晰,平添了几分成熟性.感,再配上那件出自著名设计师之手的高定小礼服,一颦一笑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真漂亮。”骆刃脱口而出,觉得自己像个痴.汉。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身姿笔挺,绅士沉稳,在他的公主眼里,也是“王子”。 后台已经准备就绪,他们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三——正是老师们的集体朗诵之后——钢琴也已经从琴房抬出去,准备好,他们现在要的做就只是在后台耐心等待。 许依诺和骆刃甫一出现,后台就引起了小小骚.动,认识许依诺的人不多,几个熟人过来打招呼,都说“今天好漂亮!”“真是人靠衣装,比校服亮眼多了。” “原来你化了妆是这样,真好看啊!”“说什么呢,人家不化妆也好看,这叫天生丽质。”“你的裙子在哪里租的?” 许依诺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也当然不能对她们说衣服是哪里来的,都笑着敷衍过去。 引起骚.动最大的还是骆刃,他向来是校园里的“名人”,几乎整个十二中三个年级,尤其是女生们,没有不认识“校草”的,后台女生居多,骆刃的出现,成功将许依诺从焦点中解救出来。 后台一片兴奋地低语,几乎要盖过前台主持人的串场词,许依诺只觉满耳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间或有夹杂着几句“好帅”和“燕尾服”,再也听不到其他。 直到第二个节目上场,这阵骚.动才慢慢平息。 第二个节目正是孙心颖跳的“四小天鹅”,穿着芭蕾舞裙的四个女孩子,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跳的中规中矩,没犯什么错误,却也没有太多亮点,台下的反应不算热情,也并不冷淡,一切都恰到好处。 只是从后台,也看得到台下“观众”们刷手机的东西,不知道是在投票,还是单纯因为舞蹈不吸引人而走神。 第三个节目是为数不多的语言类,高一学弟学.妹们排练的《高中生活》,不得不说,这位编剧挺有才华,将时下.流行的网络语言本土化,与“十二中”完美结合。 其中甚至还有“第二食堂小卖部”作为赞助商的广告,惹得台下捧腹大笑,这一阶段没再有人低头看手机。      而从头到尾都举着手机的人竟也有好几个,其中便有十五班著名“小喇叭”郭红豆,她不知从哪里找的“关系”,并没有坐在自己班级中,而是坐在前几排视角最好、又与校领导有一定距离的绝佳位置。 与几个其他班的男生女生一起,正在偷偷录制视频。 准确来说,并不算“录制”,而是“直播”,此刻名为‘十二中校花竞选大赛’的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正在稳步提升,弹幕也越来越多,渐渐热闹起来,甚至还有人刷礼物。 “人还不少啊,我还以为不会有人看呢。”一个负责轮换着举手机的男生轻声耳语。 “当然有人看,这次‘校花’选举大会,已经在各大贴吧倒计时很久了,”郭红豆也压低声音回,神色间掩不住得意,“传播这种事,是我的专业,说不定以后我就靠这个创业呢。” “你不会要当网红吧,就你?”说话的声音很熟悉,竟是吕泽阳,郭红豆熟练地给了吕泽阳一个肘击,“我怎么不行了?不过我的理想不是当网红,而是当老板,以后要签约很多网红。” 吕泽阳撇撇嘴,似乎很不屑,郭红豆又补充道:“签很多很帅的小哥哥!” 画面一抖,拿手机的男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抢救成功后,苦着脸道:“阳哥,你小心点啊,差点掉了。” 手机屏幕内的弹幕也忽然激动起来,“什么情况啊,直播的小哥哥小姐姐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对啊,没想到你们学校的跨年晚会质量这么高,这么漂亮小姐姐。”“三中的路过,我们学校晚会就是辣鸡。” “实验中学路过,我们学校根本没有晚会,现在还在上晚自习。”“请问上晚自习还能直播?”“是省实验吗?我还以为只有松城在看。”“雾草在线人数超过两百万了?” “听说有个穿着很劲爆的小姐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是拉丁?”“等看完她我就写作业去。”“我要一直看完,很值得期待啊,刚刚那个话剧就很好笑,之前也没人在贴吧里预告。” “一直看完+1”“一直看完+2”“一直看完+10086”“一直看完+身份证”…… “卧.槽来了来了!”“这个小姐姐穿衣服了吗?我是不是瞎了!”“我的手机屏幕坏了!显示不出衣服了怎么办!”“妹子身材不错?” “不错个爸爸,我赘肉都露出来了。”“就是敢穿,但也这也是优势啊。”“‘校花’非她莫属了吧。”“妈呀贵校尺度真大啊,真鸡儿刺激。”“想转学”“想转学+1”“想转学+身份证” 可这个时候,郭红豆一句“心机婊”毫无征兆地被直播间收了音,立即又引起一片“哈哈哈哈哈”,“真.相了哈哈哈哈” …… 后台并不知道直播间忽然的沸腾,却看得到、听得到台下观众们的反应,孟瑾刚刚上台时,台下不知是谁起了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由着声口哨的带动,台下起哄声此起彼伏,几乎要和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声分庭抗礼,甚至夹杂着一些不大文明的词汇,惹得前排的校领导直皱眉头。 教导主任站起身大声呵斥,可现在礼堂里除了舞台追光外,一片漆黑,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再加上法不责众,一时竟也无法控制。 还是各班班主任的吼声渐次响起,台下才安分了些。 郭红豆抽空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战况”,发现孟瑾这一招虽然“low”,甚至会引起校领导反感,可收效还是不错,因为每个人只有一次投票机会,前几个节目,大多数同学还是持观望态度,等着稍后些再决定。 可现在,孟瑾的舞还没跳完,公众号后台的投票数据,便发生了极速变化,已经有几百人为孟瑾投票了,可以说是遥遥领先。 按着这种情形下去,“民选校花”的头衔,非她莫属。 虽然在宣传这次活动的过程中,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可郭红豆还是无法释怀,时隔这么久,她还是记得孟瑾以及她的“闪亮姐妹团”把许依诺关进卫生间,把自己关在门外时的气愤,无法释怀。 难道这次自己组织活动的“试水”,居然真的要给她做嫁衣?想想就觉得好气,好不甘心。 孟瑾的拉丁舞跳得极尽妖.娆,台下的男生们呼声很高,可女生居多的后台,却一片骂声,甚至有人调侃:“她这个节目出事故了,道具组怎么忘了给她加跟钢管?” 可调侃归调侃,孟瑾和崔嘉的舞蹈表演期间,一共拉到将近四百票,而整场晚会只进行到一半,舞蹈结束之后,票数增长虽然缓慢下来,可直到高三教学组老师们的“集体朗诵”之前,也已经涨到七百票,占所有投票比例的百分之八十。 让人昏昏欲睡的“朗诵”中,后台一位老师催促:“骆刃,许依诺同学,做好准备,去候场吧,老师们下台之后,主持人串场词念完,你们就上场,明白了吗?” 第 55 章   许依诺应了声“好”, 便跟着骆刃一起到入场口候场。 高三教学组的老师们现场表演发挥非常稳定,和彩排时一样平淡, 站在上场口的许依诺却听得心跳和呼吸双双加速。 “紧张?”骆刃的声音沉稳,仿佛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许依诺点点头, 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还从来没有当这么多人的面弹过琴。 “不用紧张,就和咱们在家里练习时一样,不要在意地下的观众,就当他们不存在。” “可是,那么多人,怎么才能当他们不存在。”许依诺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实在有待提高, 虽然是隆冬时节, 可礼堂里的暖气很足,台下的同学大多脱了厚重的羽绒服,舞台附近更热,许依诺穿着小礼服, 丝毫不感到冷, 可手还是很凉。 一会儿在台上手抖了, 弹错音节可怎么办? “怎样才能当他们不存在?”身侧的骆刃忽然握住她的手,目不斜视地一本正经, “看我就行了。” 骆刃的手掌干燥温暖, 掌心的温度很快传递到许依诺手上, 好像安全感随着温度一同涌过来,从指尖缓缓传遍四肢百骸, 温暖而有力,她一时忘了挣脱。 而与此同时,比起舞台前的紧张气氛,后台则更轻松热闹,四手联弹的下一个节目,也就是最后一个大合唱,也被老师叫出去排队后场。 因此后台都是表演结束的演员,没了即将上台的紧张感,他们有的刷微信投票的公众号,有的看郭红豆的直播,而此刻更多的焦点都围绕着孟瑾。 现在整场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她现在票数遥遥领先,直播间的人数又一直在飙升,这势头如果一直保持下去,她也算是个小网红了。 孟瑾久违地享受着短暂的众星捧月,把一旁的孙心颖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另一边,舞台上,老师们朗诵结束,在主持人的提示下,台下再次报以热烈掌声,以感谢他们的辛苦付出,和刚刚的“精彩”表演。 “下面欣赏四手联弹,莫扎特的《A大调钢琴奏鸣曲》,表演者三年十五班,骆刃,许依诺!” 主持人话音刚落,舞台灯光骤变,整场都暗了下来,骆刃在黑暗中悄悄捏了捏许依诺的掌心,许依诺深吸一口气,稍稍提起裙角,从入场口的台阶迈上了舞台。 出场的那一刻,追光同时亮起,台下响起一片惊呼。 只见漆黑的舞台上,唯一的光束照亮一位身着玫瑰色小礼服的女孩子,长裙曳地,一字抹胸勾勒出玲珑身材,手臂纤细修长,锁骨精致漂亮,黑色长卷发随意披在肩上,显得皮肤更白.皙剔透。 只是一个侧影,便足够惊艳。 郭红豆立即去看直播手机,不知道谁带的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大家一起刷“白雪公主”,郭红豆激动之余,翻了个白眼,现在的网友想象力也太匮乏了。 不过她也没见过许依诺卷发的样子,应该是化妆师临时用卷发棒发挥的作品,竟然也这样漂亮。 郭红豆还没感叹完,弹幕又换了种刷法,满屏的“好帅”“好绅士”以及激动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乎看不清屏幕,她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近在咫尺的舞台,原来追光将两人都照了出来。 一个身高腿长,肩宽窄腰,男人味十足的身材,穿着燕尾服平添了几分绅士和矜贵,活脱脱来参加高级酒会的贵公子。 而身边的女生礼服曳地,纤腰款款,曲线玲珑,高跟鞋将她和骆刃二十厘米的“最萌身高差”,缩短了不少,看着相配养眼,着实是一对璧人。 许依诺按着彩排时的走位,和骆刃一同走到舞台中央时,缓缓转过身来,终于露出正脸,台下又是一阵尖叫。 许依诺在台上太紧张,又谨记骆刃“不要看台下观众”的叮嘱,尽量把下面尖叫鼓掌的同学们当做土豆和白菜,倒没紧张过度,她按着晚会导演的要求,冲黑压压的“土豆白菜”们露出微笑,微微鞠躬。 许依诺鞠躬时,一只手虚虚捂住胸口,落落大方,与之前孟瑾故意搏出位的装束大相径庭,这一举动,倒是也得到不少女生的好感,台下的掌声更密集了些。 骆刃担心她不常穿高跟鞋,虚虚扶着许依诺,将人引到琴凳前,绅士有礼,不过几个动作,就仿佛带着台下观众们回到了中世纪的贵族演奏会上,竟颇有穿越感,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两人坐下,钢琴声缓缓流出,琴音安静而流畅,恬淡婉转,配上弹琴的年前男女,无论从听觉还是视觉上,都是享受。 舞台光束打在钢琴上,弹琴的人身上也镀上一层光晕,一个英俊贵气,一个素手纤纤。 两双手在黑白琴键上游走,说不出的优雅和谐,郭红豆莫名就想到了“琴瑟和鸣”四个字,她晃晃脑袋,觉得自己的潜意识怎么也如此八卦,真是没救了。 一曲弹奏完毕,台下静默了几秒,才爆发出一阵掌声,直到许依诺和骆刃站起来谢幕,掌声依旧持续,大有经久不息的意思,两人面对观众时,更多了些尖叫声。 演奏完毕,许依诺紧绷的精神轻松了些,完成了!曲子配合得很好,从头到尾都没犯错,那么多天的练习没有白费,终于圆满结束,如释重负的感觉,令笑容也更自然。 郭红豆眼疾手快地给了个特写,直播间又一次沸腾了,留言刷得几乎看不清,更有不少带着特效的礼物满屏炸裂,伴随着“好可爱!”“小姐姐好漂亮!”“妈呀萌化了!”以及自从两人上台后就一直没断过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骆刃却在台下的尖叫声中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演出成功不假,可他看到台下那些不顾形象喝彩的男生时,心里就非常不爽,他做了个彩排时没有的动作。 拉住许依诺的手。 许依诺不由得将圆圆的杏眼睁得更大,下意识看向骆刃,四目相对时,骆刃勾了勾唇角,目光温柔而不可抗拒,许依诺就在他的“威慑”下,糊里糊涂地和人牵着手下了台。 又惹得一片尖叫,这次更多是女生。 许依诺觉得脸有点烫,可直到下了台,才挣开骆刃的手,慢半拍地威胁:“你干什么?” 骆刃却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许依诺:? 骆刃:“你答应过,十八岁生日当天,把自己送给我的。” “……”许依诺在心里骂了一句“耍流氓”、“臭无赖”,可开口却是软糯嗔怪,“那是你自己说的!” 毫无杀伤力。 骆刃听得心情大好,见许依诺态度似乎慢慢被自己软化,胆子又大了些,反正很快就会给自己“名分”,那现在先讨一点利息是不是也合情合理,现在氛围情绪正好,还等什么? 可还没等骆刃“进攻”,负责安排后台演出的老师就匆匆跑过来打断:“骆刃、许依诺!原来你们还在这儿,所有演员去后台集合,马上准备谢幕!” 他们两个是倒数第二个节目,现在的确该准备集体谢幕了,许依诺忙应了一声“好”。 骆刃:…… 匆匆跑远的老师:怎么觉得背后有点凉,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后台明明很热啊。 后台再次热闹起来,所有演员都重新聚集,为了谢幕时更状态更好,甚至还有演员自备工具补妆——学校请的化妆师并不负责跟妆。 这一点上,后面的演员就比较占便宜。 而补妆大军里就有孟瑾和孙心颖,见到姗姗来迟的许依诺,两人齐齐停下手里的气垫BB,暂时摒弃前嫌,同仇敌忾地瞪着许依诺。 她们刚刚被后台其他演员,大惊小怪的尖叫声吸引过去,也看到了许依诺和骆刃的四手联弹,看过她的表演之后,原本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追捧者都改为去直播间刷“666”,怎么能不气! 可许依诺并没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实在是因为她甫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骚.动,看向自己的人太多了。 许依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老师忙着招呼大家按着彩排时的顺序去后场,以便几分钟后依次上台谢幕。 演出圆满成功,老师们却无情否决了“庆功宴”的要求,只说太晚了,催促大家赶快回家,不要让家长担心。 可官方的“庆功宴”没举办成功,私底下的狂欢却无法阻止,比如一路尖叫着拉许依诺看后台投票情况的郭红豆。 “囡囡你知道吗你要红了啊啊啊啊啊!”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许依诺只得乖乖跟过去,并安抚兴奋过度的郭红豆及其“公众号小组”的成员们,“你们小点声,大家都往这边看呢。” 可她的劝说聊胜于无,那伙人因为公众号和直播的成功,兴奋得满脸通红,好像集体得了“校花”头衔。 “前边只有不到一千人参与投票,有七百多投给了孟瑾,但是现在,投票已经超过五千人了!” “……”许依诺,“全校三个年级不是加起来只有四千左右吗,哪来的五千人?” 第 56 章   郭红豆解释道:“公众号只规定了一个微信号限投票一次, 可是没办法验证关注的人到底是不是十二中的同学,我本来默认投票的都是十二中的同学, 咱们全校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关注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能是因为直播火了,”刚刚负责举手机的男生满脸兴奋, “最后的在线人数已经超过七位数了, 不止是松城的各高中在看,还有外省的!” “我在直播中间稍微宣传了一下公众号的事情,评论里也有人给大家科普,”郭红豆接过话头,“囡囡你猜你有多少票?” “……”许依诺,“不知道。” 郭红豆显然也没打算等许依诺的回答, “超过四千了!” “百分之八十都投了你。”公众号小分队的A同学说。 “其余百分之二十, 大部分之前投给了孟瑾,现在好多人都在留言说后悔投票早了。“同学B说,“其余节目的票数都差不多。” “学.姐你刚刚真的好美好有气质。”女生C说。 许依诺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骆刃却与有荣焉地点点头, 自己媳妇被夸了, 他心情不错, 觉得那个女生很有眼光,女生注意到骆刃的目光, 脸有点红, “对了, 校草是骆学长,得票数几乎是百分之百。” 骆刃淡淡地点点头, 倒是对自己的“胜利”,并不感兴趣,这次公众号的规定是,女生只能选校草,而男生来投校花,候选人都是本次联欢会的演员。 男演员本来就女演员要少,而且论颜值,和骆刃比,没一个能打的。 实在没有悬念。 周围乱哄哄的,全部是退场准备回家的学生,今晚,骆刃和许依诺所站的地方,就是焦点,不少人都侧目往他们的方向看,偶尔有一两个大胆的女生,凑过来和骆刃搭讪,都被他冷冰冰地打发掉,渐渐也就没有女生敢过来。 而打算和许依诺搭讪的男生,则根本没有机会,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骆刃狠狠瞪回去。 观众渐渐走得差不多,就只剩下卸好妆的演员。 孟瑾已经裹上了羽绒服,周围不再有人围着,她从前走到哪里都要“闪亮姐妹团”跟着,刚刚在后台也不少人簇拥,可现在,又恢复了一个人。 确切来说也不是一个人,她身边的崔嘉——即那位男小三,孟瑾的舞伴——跟在她身边,试图找她说话,可孟瑾很羞恼地甩开了他的手。 明明演出开始前,孟瑾还拉着崔嘉故意在骆刃眼前晃,现在大概是因为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再次失去而心情不好。 崔嘉感受到这边“公众号小组”的目光,似乎觉得丢了面子,一改刚刚的低三下四,恶狠狠道:“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孟瑾吗?现在你可是人人喊打,你不理我可以,别后悔!” 放下狠话,崔嘉便甩头离开,孟瑾也低着头匆匆出了礼堂,似乎很不想让骆刃和许依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早没了演出开始时的趾高气昂。 “留言都要炸了,”公众号小组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理会孟瑾的小插曲,“我担心微信服务器禁不住这么多流量的集中洗刷,万一崩溃了可怎么办?” “你以为是晋江服务器啊?动不动就崩溃,放心吧,留言再多也没事的。”郭红豆很有领导风范地发表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留言吗?”许依诺忍不住问,她也关注过一些公众号,似乎只能显示几条留言,自己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留言,只尝试过给有趣的留言点赞。 “我们是公众号的管理者嘛,所以后台就可以看到全部留言,等等可以选一些有代表性的显示出来,不过要到电脑上操作,”郭红豆道,“今晚有跟我一起加班的小伙伴吗?” 公众号小组都斗志满满地表示愿意加班,郭红豆满意地点点头,越看越像个小老板了。 许依诺忍不住好奇:“都是什么样的留言?”      郭红豆:“这个嘛……” “大部分都是问你的联系方式。”男生B耿直地回答。 郭红豆:…… 骆刃:…… 许依诺:…… 公众号小组:…… 男生B一头雾水:“怎么了?” 为什么感觉到一阵寒冷,是他说错话了吗? 许依诺偷偷瞟了一眼骆刃比锅底还黑的脸色,拖着他的胳膊,强行将人拉开,“我们先去卸妆了!” 郭红豆忙不迭摆手说再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马蜂窝的男生B还试图挽留:“要不要看看新评论?” 被郭红豆硬生生拽了回去。 骆刃脸色仍旧不大好,他觉得自家媳妇被人觊觎了,还是被一大票不知道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觊觎,心里非常不爽,许依诺倒是有点小开心,骆刃吃醋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 后台几乎没人了,化妆师留下的卸妆水已经被用的见了底,现在天色晚了,许依诺便去更衣室换下小礼服,决定回家之后再用杨凤芹的卸妆乳液卸妆。 许依诺写完了妆,重新裹紧厚厚的羽绒服,再出来时,已经脱了高跟鞋,换成丑萌丑萌的ugg,成了个小棉花包。 骆刃也换好了衣服,他自然接过许依诺手里的小礼服袋子,揉了一把小棉花包的头,“走了。” 许依诺乖乖跟着骆刃,骆刃蹭了这些日子的饭,已经对许依诺家的具体.位置非常熟悉,只可惜演出结束,他再没有理由去蹭饭了,将人送到门口就值得离开。 许依诺累了一整天,卸了妆又抓紧时间看了一小时书,眼皮便已经开始打架,她有点撑不住,打着哈欠回了卧室,根本没抽.出时间来看手机,倒在床.上便瞬间陷入了沉沉梦乡。 第二天上学时,许依诺便觉得哪里不对。 她有种大明星误入粉丝群的错觉,从进了校门到进入第三教学楼这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她已经被七八个男生搭讪了! 有要手机号的,有上来就介绍自己的,有从晚会切入开始尬聊的,还有个奇葩直接用英文和她对话。 许依诺可是考过专八的人,可愣是没听懂那位男生口音浓重的英文,只得尴尬地笑笑,而后低着头快步往十五班教室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进了教室情况也没有一点好转,许依诺发现自己桌子上堆了一摞信纸,几乎铺满了桌子,而自家同桌的目光似乎烧着熊熊火焰,大有生生把这些信纸看成灰烬的架势。 许依诺看看骆刃,骆刃语气复杂地对同桌说:“我一个都没扔。” “啊,”许依诺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扔?” 骆刃:…… 骆刃“哼”一声,黑着脸挪出位置,许依诺坐下之后,看清了信纸上的字迹,才明白骆刃不爽的点在哪里——都是情书! 许依诺有点尴尬,也有点好笑,为了哄身边浑身散发着酸味的骆刃,把一桌子情书往同桌处推了推,“要不,你帮我扔掉吧?” 骆刃又从鼻子里哼一声,很不情愿似的说:“就知道麻烦我。” 可手上动作飞快,一股脑就把信纸们塞进早已准备好的垃圾袋里,像是生怕许依诺反悔。 许依诺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为了忍笑,嘴角抿出一个小梨涡,“谢谢你了啊。” 骆刃盯着许依诺的梨涡看了几秒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死死捂住垃圾袋:“不客气。” 可郭红豆此时扭过头来对许依诺炫耀,“囡囡啊,后来的公众号你看了吗?知道后来投票人数是多少吗?” 许依诺摇头:“没有。”      郭红豆美滋滋地报出一个数字,骆刃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郭红豆立即变脸,“这些人都不好好学习,投票的事情一个顶俩,可见我们办这个公众号的意义有多重要,查出来这么多不好好上晚自习的人!” 她播报完毕,同桌的吕泽阳忍不住喷了:“你别叫郭红豆了,叫郭怂逗,又怂又逗。” 郭红豆怒目而视。 她偷瞄了一眼骆刃,又悄悄趴在许依诺耳朵边小声道:“贴吧和论坛都炸了,有人扒出你是学霸,对恋爱无欲无求,只爱楞次定律,不近男色的,”郭红豆声音压得很低,特务接头似的,“现在他们都在讨论谁能追到你。” 骆刃:“我听到了。” 许依诺:…… 郭红豆缩回去。 吕泽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情持续发酵到中午,许依诺几乎每节课都会收到新的情书,骆刃的垃圾袋越来越满,脸色也越来越黑。 而到了下午,情书就渐渐少了,许依诺以为事情慢慢过去,这些人的好奇心终于淡了,却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郭红豆发的链接,现在正是自习课,班级里似乎拿手机开小差的人比平时更多,许依诺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打算换换心情再刷题。 却发现对方发过来的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个链接,点开链接,中国移动的网络一如既往的慢,小菊.花转了半分钟才看到主题,这是十二中贴吧的链接,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已经盖了几百楼。 题目正是:818校花许依诺和她的男朋友。 第 57 章   许依诺心中一动, 手指往下滑动屏幕,拉开了主题帖。 主贴内容很简单, 简明扼要地说明校草和校花是一对,谁要是再敢给许依诺写情书, 或者男性敢多跟她说一句话, 别怪刃哥不客气。 而下边的回复五花八门,有震惊表示“这不可能,骆刃和许依诺怎么会在一起,哪有这么巧的事?” 也有人科普:“他们本来就是同桌,都是十五班的。” 下面立即两票人哀嚎,一部分是以女生为主的“我不信我不信刃哥一定是单身我早晚会等到刃哥”, 一部分是以男生为主的“夺妻之恨但对象是刃哥我不敢报仇怎么办好痛苦嘤嘤嘤”。 ……果然现在的男孩子萌起来就没女生什么事了。 也不乏有人歪楼提到“前女友孟瑾”如何故意穿成那样引起骆刃注意可惜不成功, 女生们立即引起共鸣,“相比之下,还是许依诺比较好,最起码她没有那么不要b脸。”又引起一片群嘲。 当即还有不少吃瓜群众开始逐一扒那些喜欢过骆刃, 但都求而不得姑娘们, 其中就有孙心颖, 网络的力量太强大,楼歪起来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恨不得把当事人的扒的体无完肤, 好像孙心颖被骆刃拒绝的时候他们都在场似的。 “难怪刃哥拒绝了, 原来心中有了白月光啊。” 另外则有人马后炮“早就发现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他们牵手了吗?” 下边一水儿的“在后排没看到啊。”“没看到加一”“没看到加10086”“没看到加身份证”“没看到加学号”“羡慕嫉妒前排关系户”“有图吗?”“求视频。” “直播可以回放的不用谢我因为我就是敲可爱的红领巾本巾。”“直播回放回家才能看, 现在看不了啊,没有流量哭唧唧。”“红领巾我给你们截图,骚等。”“坐等红领巾童鞋截图。”“乖巧等更。” 那位“红领巾”果然没有失信,几层催更楼之后就贴出了配图,图片还挺清晰,舞台灯光下的许依诺穿玫瑰色曳地小礼服,锁骨白得发光,手臂纤细修长,素手更是柔弱无骨,被骆刃的大手握住。 两人都侧身对着镜头,从截图都能感觉到骆刃的体贴和小心翼翼,宠溺几乎要溢出屏幕。 下面的评论统一地嚷着“好甜!”“这狗粮我吃了!”“你的小可爱怒而踢翻狗粮,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实锤了实锤了,名花有主,我信还不行吗?请不要再伤害单身狗了。” “你可以不爱,但不要伤害,爱护单身狗,从不发虐狗图做起(但我为什么还有点小激动,恋爱的酸臭味居然这么好闻?我一定是疯了。)” 看到这里,许依诺心跳乱起来,血液上涌,烫得她脸颊发红,瞪向同桌:“是不是你发的?” 骆刃小心注意许依诺的脸,察言观色地纠结上午的气要不要继续生,毕竟她被人送情书,自己的醋吃得合情合理,可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惹恼媳妇,老实点头:“是我。” 许依诺:…… ……还真是诚实。 骆刃打直球,许依诺反倒不知道怎么接,憋了半天,脸上的红晕也没有缓解的意思,只讷讷道:“谁是你女朋友了,我还没答应呢。”      骆刃:! 这语气,和默认了有什么分别?他能感觉到许依诺的态度在一点点变化,难怪俗语说“烈女怕缠郎”,只要功夫深,至少他刃哥没有追不到的女孩子,当然刃哥也只想追这一个女孩子而已。 看着许依诺微微泛着淡粉色的脸蛋,骆刃心中一动,很想这么亲下去,可一则这里是教室,讲台上批改试卷的老何很可能冲过来破坏气氛,第二,他想要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在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比如囡囡的生日,她毕竟三番五次被强调过了,应该不会忘记。 感受到骆刃目光愈发制热的许依诺:…… 许依诺凶萌凶萌地瞪了骆刃一眼:“看我.干什么,不许看我看书!” 骆刃勾了勾唇角:“好的,老婆。” 许依诺脸更红,心里却泛起一点甜蜜,她不打算和骆刃纠缠,扭过头去,留给同桌一个冰冷的后脑勺,埋头奋笔疾书。 “囡囡。”骆刃从许依诺背后叫了一声。 许依诺继续奋笔疾书,不想搭理同桌。 “没什么事,”骆刃又补充,“就是提醒你把语文试卷当演算纸了。” 许依诺:……! 骆刃没憋住笑出了声,被许依诺用尽全力踩了一脚,然而,许依诺的“用尽全力”在骆刃看来,其实也不疼不痒,可他不敢真惹得她恼羞成怒,配合地皱了一张俊脸,求饶认输才作罢。 被骆刃这样一闹,两人相当于在全校公开了,再没有男生给许依诺递情书,也没有女生敢和骆刃表白,骆刃获得了空前的安静时光,每天都美滋滋心情愉悦。 可事情都有两面性,全校公开,也意味着事情闹大,班主任老何很快也知道了班级里出现一对早恋分子。 她对现如今稳坐班级第一、年级前五的许依诺心眼都能偏到太平洋,骂的当然是骆刃,许依诺等在办公室门口,隔着门都能听到老何骂骆刃的大嗓门,差点把玻璃震碎。 轮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已经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低着头可怜巴巴地让人心生怜惜。 骆刃便不肯走了。 任由老何赶苍蝇似的,几乎要使出“无影脚”,把人踢出去,骆刃也死活不挪一下,他身高腿长一身腱子肉,由上而下俯视老何的眼神,和刚刚逆来顺受的“熊孩子”模样,天差地别。 和学生们有二十几年“斗争经验”的老何居然也有点怯场,妥协地叹口气:“你不想走就在那儿站着。” 骆刃这才放松了些表情,但仍旧虎视眈眈的,生怕老何对自家媳妇也张口就骂。 然而,骆刃还是小看了自家班主任的偏心程度,换到她的得意门生这里,老何嗓音温柔得和刚刚几乎不是一个人,第一句就是:“不要紧张,老师就是和你谈谈心。” 骆刃:…… 说好的一视同仁呢? 可许依诺仍旧害怕,她活了两辈子,可本质上都是乖乖女,尤其面对老师,一向心存敬畏,从来没被找过家长,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可怕之处更多是“丢脸”,何况杨凤芹那么草木皆兵,完全不能容忍女儿早恋的。 想到这些,许依诺性格里砥柱中流般的“怂”字迅速占了上风,未语先红了眼圈,带着哭腔把什么都招了:“何老师,您千万别告诉我妈!” 老何:…… 骆刃:…… 反正骆刃刚刚在里边说的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对于他们俩的“绯闻”,虽然把所有责任都扛了下来,可几乎就是默认态度,一点辩驳的意思也没有。 自己这个时候否认,老何非但不会相信,还会伤了骆刃的心,干脆就哭好了。 反正她是女孩子,而且真的有点害怕和委屈,眼泪不全是靠演技,最起码有一半的真情实感。 许依诺本来就长得清新漂亮,举手投足间都是小女孩的娇憨可爱,哭起来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得很惹人怜惜。      这一哭,果然把老何哭得心软了大半,她一边安慰自己宝贝着的班级第一,一边怒吼一边手足无措的骆刃:“还不去拿纸巾?杵在这里干什么!” 骆刃还是第一次见到许依诺哭得这样可怜,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心疼,大脑早容不下“智商”二字,机器人似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按着老何的吩咐,递纸巾,搬椅子。 师生俩好不容易安抚了许依诺的情绪,老何又一阵温言劝说,许依诺也适时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耽误学习,又坦言他们俩的相处模式:只在学校见面,放学后各回各家,各自做作业。 老何也渐渐放下心来,她是有经验的老师,其实进入高三,很多班主任都不会强制性“棒打鸳鸯”,这个时候学生本来压力就大,万一承受不了打击,反而会影响学习,再一点,老师和家长越是反对,“小情侣”逆反心理起来,反而情比金坚,更难分开。 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不要影响学习,既然许依诺的成绩这样稳定,而骆刃的成绩也在稳步上升,她似乎也没有必要多事。      “只有两点,老师跟你们说,”老何严肃道,“第一,你们还小,很多事情不能尝试,一定要,嗯……注意安全。” 许依诺被泪水洗得发白的脸,立即恢复了血色,她是听懂了,不知道骆刃这熊孩子懂不懂,可许依诺不敢抬头看,只低着头装死,便错过了骆刃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向老师乖巧点头保证的动作。 老何松口气,“第二,也是重点,你们高三了,千万不能影响学习!一旦许依诺成绩下滑,我马上通知你父母!” 许依诺吓了一跳,急忙点头,老何摆摆手:“行了,都回去吧,期末考试好好准备,考完试只有一周的假期过年,然后就要倒计时了,都紧张起来。” 第 58 章   两人齐声应好, 出了办公室,许依诺抽了抽鼻子, 瓮声瓮气道:“马上过年了啊,真快。” 骆刃看着许依诺兔子似的红眼睛, 仍旧是心疼, 揉了揉她的脑袋:“是啊。”      自从进入高三,许依诺的计时方式一直是“月考”、“期中考试”、“月考”、“期末考试”来计算,几乎忘了进入冬天之后,很快就要过年了。 想到过年,她便有个问题堵在喉咙里,不吐不快, “那你在哪里过年啊?” 许依诺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但仍旧担忧,不知道骆刃过年会不会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回帝都吧,”骆刃轻描淡写道,“除了我爸, 还有一大家子人, 如果我不回去, 他们会骂我‘不孝’。” 说到这里,骆刃很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他不像是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可仍旧要因为其他人的看法回去, 总觉得另有隐情。 说不定也是因为骆刃不放心他的父亲,许依诺自行脑补, 他虽然嘴里说恨死了他父亲,可事实上并不像绝情的人。 总之,他有人陪,许依诺便放了心。 “为什么问我这个,怕没人陪我过年?”骆刃一眼猜中了许依诺的心思。 许依诺摇头否认,骆刃却继续问:“如果我一人留在松城过年,那你会不会请我去你家?” 问题变得太快,许依诺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表明态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套了话,可以已经晚了,骆刃美滋滋地撸了一把许依诺的呆毛,心情好好地保证:“我会在你生日之前赶回去的。” 许依诺抬起脸,一双偏圆的杏眼看向骆刃:“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是哪天?” 骆刃只道:“我一直记着呢。” * 高三的时光说慢也快,每天重复地上课、做题,可转眼就考完了期末考,这次成绩出来,许依诺依旧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三名。 而骆刃进步则更神速,直接考了班级第二,年纪十五名,不止老何,连一向看不上骆刃的英语老师“大熊猫”看向骆刃的时候,也柔情似水,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家长会之后,便是寒假,可这次的假期,寒酸得几乎不能称之为“寒假”,只有十天而已,比上班族也只多了三天。 不过没办法,开学就要升高三,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最让许依诺烦恼的是,短短十天的假期,还要再减掉三天,假期瘦得所剩无几。 他们一家要去县城的奶奶的过年,而后再去杨凤芹的母亲,也就是许依诺的姥姥家拜年。 许依诺只剩下一个姥姥,一个奶奶,姥爷和爷爷都已经去世,姥姥是为慈祥的老太太,可惜患有阿尔兹海默症,有些认不清人,住在杨凤芹的妹妹,也就是许依诺的小.姨家,由保姆照顾,许依诺曾经在周末的时候去探望过老人家。 可她重生以后,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奶奶,一则是因为奶奶住在县城的姑姑家里,离松城开车还有一段距离,自己上高中本来时间就紧张,仅有的周末又被作业和习题占用。 二则则是杨凤芹和婆婆的婆媳关系非常一般,奶奶连带着也似乎很不喜欢许依诺,张口闭口骂她是“赔钱货”,坚持十几年如一日地让许宝林再生一个,因此原主和奶奶的关系也很淡。 不管怎么说,临近过年时,许依诺依旧坐上了开往了县城的车,家里的阿姨早就提前请假回家过年,锁好门一家三口便出发了。 许宝林负责开车,后备箱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保健品、海鲜、有机猪肉等等年货,杨凤芹坐在副驾驶,许依诺则在后排塞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如果不怕晕车的话,她甚至打算在后座做题。 各科老师可能忘记了“十天”的寒假和真正的寒假有天差地别的差距,每一科留的作业都足够做一个月的。 北方的冬天,白雪皑皑,高速公路上,雪被专业的工业用盐融化,干净通畅,可进了县城,路面就不大好走,到处是泥泞的黑雪,以及横冲直撞的行人,速度就慢了不少。 抵达奶奶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刚进门,许奶奶的声音就从卧室里传出来:“这么晚了才来,还以为你们不回家了呢!” 杨凤芹也高声道:“雪天路滑,车当然开得慢,不是得注意安全?”话音未落,就被许宝林拽了一下,许依诺只当什么也没看到,假装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味。 迎接他们的是许依诺的姑姑,姑父,两口子忙接过许宝林一家手里的年货,许依诺乖巧拜了年,姑姑姑父便要给红包,许依诺推辞几次,收了下来,捏着红包厚度很薄,但也是一份心意。 许家姑姑姑父两人都是老实人,寒暄几句就没了词儿,只说“妈一直等着你们才开饭”,便去厨房忙活了。 直到一家三口进了门,许奶奶才慢悠悠从卧室里踱出来,中气十足地抱怨,“可不是,你妹妹妹.夫忙活了大半天,现在一口水还没喝,就等着你们! 不止你们,连全儿他们也不来!但他们两口子情有可原,现在也没什么收入,说不定没买到长途票,不像你们,有钱,能自己开车!” 早就听说老太太偏爱小儿子,许宝全一家丢了日升酒店的工作之后,她便打了几通电话抱怨,一定要许宝林给个说法,说他弟弟是自己人,老婆是外人,占一点便宜能怎么样,不都是许家的? 怎么能听老婆吹枕边风,就欺负自家人? 许奶奶提起这话,杨凤芹也很气,可这次没等杨凤芹说话,许宝林先赔笑开口,给母亲介绍起自己带的年货,许奶奶这才稍稍舒展了眉梢:“看看,我儿子还是孝顺,囡囡,你得学着点,这都是榜样!以后你长大了,也得这样孝顺爸爸妈妈和奶奶,记得没有?” 没等许依诺说话,许奶奶又嫌弃地撇撇嘴,“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能指望上你什么,我早年就劝你们再生一个,就是不听……” 眼看着杨凤芹又要炸,许宝林忙道:“中秋呢?怎么没见到他,出去玩了吗?” 许奶奶才想起来似的,扯着嗓门吼了一声:“中秋!”而后推开一扇门,骂道:“你大伯来了,还在屋子里玩电脑,也不知道叫人!” 只见许奶奶扯出一个一脸不高兴的男孩,男孩皮肤有些黑,大眼睛倒是和许依诺有几分像,看得出.血缘,可惜很没家教,一把甩开许奶奶的手,吼回去:“就因为你!我都死了!” “大过年的,什么死呀活的,呸呸呸!跟我一起吐口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都是被你爸惯的,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老刘家人,没一个像样的。” 许依诺听得头疼,难怪原主和奶奶关系不好,不喜欢回乡下老家,换做是她也对这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喜欢不起来。 这样家庭里,由她养大的外孙,也难怪这样不懂事。 不过好歹把注意力成功转移了,现在许奶奶专心骂外孙,终于不再找杨凤芹的麻烦,许依诺忍不住松口气。 吵吵闹闹中,许姑姑的手机响起,原来许宝全一家已经进了县城,半小时后就到家,得到消息,厨房里更热闹,饭菜的香气很快传了出来。 许姑姑和姑父忙忙碌碌地从厨房往外端菜,许奶奶背着手靠着暖气,嘴里念叨:“囡囡啊,你一直在城里跟你爸爸妈妈享福,可不能嫌弃咱们这里的饭菜,你别看样式不好看,可都是纯天然的,你们城里想吃也吃不上的。” 许依诺这才发现这才发现这些饭菜虽然飘着肉.香,可不知道是酱油放得太多,还是本身颜色比较暗,统一都黑乎乎的。 “……”许依诺只得点头应是,“没关系的,奶奶。” 然而,孙女态度再好,许奶奶还是喋喋不休地阴阳怪气,时不时就要扯到许宝全一家有多可怜,做大哥的吃肉,也不肯给弟弟喝口汤,实在太无情。 惹得许依诺时不时就往自家母亲身上瞟,总觉得杨凤芹就在爆发的边缘,她这位母亲,可不是任由别人揉圆捏扁的性格,许依诺实在有点担心过一会儿杨凤芹会当场掀了桌子。 然而,杨凤芹一直没机会施展自己的口才怼回去,电话便又一次响起,这次挂了电话,许姑姑直接道:“二哥他们已经到楼下了。” 不同于许依诺一家来的时候,许老太还窝在卧室里不肯出门,现在听说小儿子一家回来,她立即挨个吩咐,“快快,下楼迎一迎全儿,不知道是不是拿了东西,雪天路滑,千万别摔着了。” 杨凤芹此时终于忍不住:“妈,您不能这么偏心吧,就算你更喜欢老二,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大人,也不傻.子,没见过下雪吗?” 许宝林扯了扯杨凤芹的袖子,被她甩开,接着道:“不会笨到摔了吧?我们也是大包小包拿了东西过来的……” “你们能跟他们比?”许老太哼一声,语气里居然还带着骄傲,“你们不知道吧,小珊出息了!她怀.孕了,很快就要嫁给大老板了!” 第 59 章   “她怀.孕了?”许依诺忍不住重复一遍。 “是啊, 你姐姐现在出息了,从前你们都说她不好好念书, 跑出去混社会,可是你们看看, 女孩子, 考得好不如嫁得好,她那个对象啊,是开公司的大老板,听说比你们的酒店都厉害,人家生意做到国外去了啊!” 好久没听到许依姗的消息,没想到刚回老家过年, 就得到这么劲爆的新闻, “是她和王鸿俊的孩子?”许依诺忍不住又确认一遍。 “好像是叫王鸿俊,”许老太又皱眉,嗔怪:“你这孩子,问得这叫什么话, 不是她对象的孩子, 还能是谁的?” 许宝林怕女儿挨骂, 忙打圆场:“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童言无忌!” 许依诺也闭了嘴, 却在心里接了一句:未必就是对象的孩子吧。 虽然没有证据, 可许依诺就是觉得王鸿俊不会这么轻易拥有自己的孩子, 他们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成功过, 就在王鸿俊答应许依姗有了孩子就结婚的时候,忽然怀.孕,会不会太巧了? 况且,那位“佟大少”不知道还和许依姗有没有联系。 一家人都在许老太的催促下了楼,杨凤芹却拦住许依诺,“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外边那么冷,跟你表弟一起在楼上等着吧。” 许依诺知道这是杨凤芹心疼她,心中感激,乖巧应是,等大人们下了楼,那位名叫“中秋”的表弟,仍旧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压根没有要下楼的打算。 客厅里只剩下许依诺一人,许依诺掏出手机,翻到微信界面,给骆刃发了条信息。 【囡囡:在吗?】 骆刃秒回,【骆刃:不在。】 许依诺忍不住轻声骂了句“贫不贫”,又飞速打字。 【囡囡:到家了吗?】 【骆刃:到了,一个人正无聊,等你微信,结果你就来了。】 许依诺在心里骂了一句“油嘴滑舌”。 【囡囡:有正事问你。】 【骆刃:尽管吩咐[龇牙]。】 【囡囡:你还记得佟鸿羽吗?】 【骆刃:提他干嘛[愤怒]】 自家媳妇好不容易给他发一条微信,居然开口就问别的男人,骆刃非常不爽。 【囡囡:别闹,有正事,我堂姐怀.孕了,我怀疑和他有关系,你知道他最近的行踪吗?】 【骆刃:干嘛那么关心你堂姐】 【囡囡:到底知不知道_(:з」∠)_】 【骆刃:好吧,等我问问。】 许依诺收了手机,刚好家里大门也被推开,就见许依姗老佛爷似的被一家子搀了进来,堪称众星捧月。 许依姗算是“衣锦还乡”了,她身上穿着一件中长款白色貂绒大衣,即使怀着孕,脸上依旧化着浓妆,身姿轻.盈,还不算显怀,厚重的大衣裹着,看着依然像时尚女郎。 脚上换成了平底鞋,可并不是许依诺穿的保暖却没颜值的ugly boots,而是一双过膝长筒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那种。 自从那一次会所里,被许宝林带着许宝全一家抓了现行之后,许依姗便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许依诺,说到底,父母丢了工作也跟大伯觉得自己带坏了他女儿有很大关系。 可当初虽然自己的确有‘让许依诺这个乖乖女也跟她一样走上“歪路”、看看大伯母杨凤芹是什么表情’的想法,可说到底她也是将计就计,明明是许依诺那丫头非要跟过去的。 后来她就被父母禁足,在家里毒瘾发作,鼻涕眼泪一起流,全身难受得像是几百只蚂蚁往骨头缝里爬,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抖,若不是王鸿俊回了松城,她父母担心事情败露,她说不定还要接着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 说到底,她是很迁怒许依诺的。 因此,时隔几个月,再看到许依诺,也只翻个白眼,当做没看见,倒是冲着空荡荡的屋子喊了一嗓子“中秋,姐姐来看你了!” 可惜那位表弟谁的面子也不肯给,专心窝在房间里打游戏装死,许依姗有点尴尬,倒是许老太又一次进屋吼了中秋一次,只是依旧没有效果,这次那位熊孩子甚至连门都没出,屋子里充斥着他和许老太对吼的声音。 许依诺倒没表现出委屈,只当看不懂许依姗的区别对待,等许依姗终于脱了那件价值不菲的白色貂绒大衣,放好了新款的Gucci包包,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才问:“姐姐怀.孕几个月了?” 提起女儿的孕肚,许宝全一脸骄傲,暂时不计前嫌地回答了许依诺的问题,“两个多月,去做过b超了,是个男孩。” 说到“男孩”的时候,许宝全脸上洋溢着“我女儿就是这么争气”的笑容,许老太也适时地夸一句“以前给小珊算过命,仙儿就说过,她以后要生男孩的,是个有福气的命。” 倒是杨凤芹问:“两个月就查得出来性别?”      一般来说,通过b超手段看婴儿的性别,至少要三个月以后才行,二十四周左右最准确。 许依诺也忍不住去看许依姗的肚子,那肚子的大小不像是两个月身孕,许依姗很重保养,即使怀.孕了,也没有太过发福,按理来说,这样的体质,三个月之前,肚子都应该扁扁的。 如果胎盘后位,说不定五个月才能开始显怀。 “当然查得出来,我在医院里托了人的。”许宝全自信道。 正在这时,许依诺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下意识拨动静音键,按掉声音,果然是骆刃。 【骆刃:佟鸿羽大概三个月之前回的帝都,本来说一直在松城待到过年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但好像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医院。】 【囡囡:知道为什么去医院吗?他生什么病了?】 【骆刃:这个还不知道,佟家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对外人不肯说。】 【囡囡:能帮我查一查吗?】 【骆刃:这么关心他,还是因为和你堂姐有关?傻丫头你别总是掏心掏肺对别人好,你那位堂姐对你什么态度,我可是见过的。】 看着“傻丫头”三个字,许依诺甚至能在心里描绘出骆刃的语气,唇角忍不住抿出个浅浅的梨涡,可她才不是“傻丫头”,她要做的事情说出来甚至能吓到他,可他总是先入为主地把她想得那么好。 许依诺有种把一切告诉骆刃的冲动,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心中心中那个“傻白甜”,告诉他,她心里有怎样一段刻骨的仇恨,却很快按捺住,重生什么的,太过匪夷所思。 别说他不会相信,即使他愿意相信,她也不愿重新提起那段不堪的岁月,只希望将许依姗和王鸿俊欠他的都讨回来,而后便彻底把他们从自己的人生里删除。 【囡囡:你就说帮不帮。】 【骆刃:帮帮帮,小祖宗。】 许依诺嘴角的梨涡更深,收起手机,安静听大人们对许依姗婚事的询问,有各位中老年长辈在,许依诺跟本不用自己动嘴,就能听到许依姗接下来全部打算。 “什么时候结婚啊?”“那个王总怎么说的啊?”“他比你大多少岁啊?”“还是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等再拖几个月,肚子大了,就不好看了。” “鸿俊没比我大多少,就十几岁,嗯嗯,当然了,他一听说是儿子,当场给我买了个包包,张罗婚期比我还勤呢。”许依姗满面春光道。 “一个包能值多少钱,他就没给你点实惠的?”许老太很不以为然。 “哎呀奶奶,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许依姗报了包包的价钱,许老太一脸不可置信,顺手拿过挂在门口的Gucci,左右端详,“这么贵?就这么一个破包?” 许依姗将包包夺回来,“别给我弄脏了,当然贵,这是名牌。” 许老太撇撇嘴:“我碰一下怎么了,还能给你碰坏了?再贵也就是一个包,你得让他给你买房子,那才是实惠的,你看楼下的孙老太,她孙女长得还没有你好看,嫁了个老公,新房就只写她的名字,那才是本事。” 许依姗不耐烦地皱眉:“房子会有的,你们急什么。” “你奶奶说的对啊,”许宝全也劝女儿,“房子的事情不急,跟你说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你看看什么时候叫王鸿俊给我们找份工作,不用多高级,就在他们公司,管账就行,我和你.妈都有经验,钱的事情,自家经手,总比外人要信得过,你说对不对?” 许依姗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打算。” 许宝林瞪眼:“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许老太和稀泥:“还不是因为老大两口子断了你爸妈的饭碗,要我说,谁都别怪,就怪老大一家绝情。” 杨凤芹冷笑:“那个什么王鸿俊不绝情,心肠好,就让老二两口子去他们家,反正左兜进右兜,都是姗姗的!” 这次许宝林没来得及拽自家媳妇,许老太也中气十足地大喊:“老大!还不管管你媳妇,怎么跟我说话呢?不行我血压高了!” 屋子里一片混乱,倒是许依姗大喊一身:“都别吵了,你们这个样子,明天鸿俊哥来拜年,像什么样子,不嫌丢人吗?” 第 60 章   许依姗的话效果立竿见影, 家里安静下来,一顿团年饭吃得却各怀心思, 许老太、许宝全和丁秋华夫妇,都是喜气洋洋。 许宝全一直指挥妻子丁秋华给女儿夹菜, 将所有女儿够不到的菜式一一挪过来, 又挪回去,丁秋华几乎成了人肉旋转桌。 杨凤芹似乎很想说一句“没有家教”,被许宝林各种打岔,生怕杨凤芹和许老太这对冤家再次对上。 表弟许中秋,则依旧没心没肺地一边玩手机一边往嘴里扒饭,那些黑乎乎的肉, 他倒是吃的挺香, 一点不挑食,不到十分钟扒完一碗米饭,便径自回了卧室,继续玩电脑游戏。 而许家姑姑和姑父见老太太终于不再找茬, 也都松了口气, 只有许依诺心事重重, 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 他们要在姑姑家住两天,才回松城看望姥姥, 也就是说, 明天必定还会见到王鸿俊, 自从重生以来,因为家庭原因, 常常能见到许依姗,许依诺早已能在她面前表现自如。 可是王鸿俊,那个和自己做了三年夫妻、而后出轨、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六楼摔得粉身碎骨后,还能和小三恩爱的男人,她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心里的恨意。 “囡囡,饭菜不合口味吗?”饭毕,杨凤芹悄声问女儿,“这里的饭菜就是这样,多少要吃一点,妈妈给你买点零食吧?” 许依诺摇摇头,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杨凤芹虽然很多时候对孩子要求很多,可的确是关心她的,“今天是大年三十,这里不比松城,应该都放假休息了,妈,没事,我吃饱了,我想去写作业了。” 杨凤芹叹口气:“还是得多吃饭,你看你瘦的,多吃饭,身体才好,才有力气学习。” “我知道了,妈,那我晚饭多吃一点。”许依诺向杨凤芹保证之后,才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许依诺作为急需争分夺秒学习的高三生,也只占了小卧室,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本来是给许中秋的房间,可许中秋嫌弃这里没有电脑,而且WiFi信号不好,自作主张搬去了另一个卧室。 许依姗吃过了饭,也说自己累了,要回房休息,倒是独占了除了许老太之外最舒服的正南卧室。 许家姑姑这套房子不小,县城里虽然放假便宜,可这一套大四居,总价也不是个小数目,许老太总是偏心小儿子,又说女儿是赔钱货,可其实最亏待也只是许宝林这个大儿子。 这套大四居是许宝林一个人出资买的,房本上只有许老太一个人的名字,而许家祖宅拆迁时,分了一套一百多平的回迁房,塔防想也不想直接送给小儿子,写了许宝全的名字。 许老太的原因很简单,女儿虽然负责照顾她,为她养老,可嫁出去就不算许家人,自然不能分到房子,而大儿子条件比较好,也不差这一套房子。      至于两个孙女,虽然都是女孩,可从一出生起,她便更偏爱第一个孙辈许依姗,不喜欢杨凤芹的女儿。 房子给了许宝全,按理来说许依姗家有了一套房子做后盾,也不至于太撂倒,却不料许宝全自己没有远见,想不到房价后来会一路看涨,早早卖了房子,投身股票市场。 散户进入股票市场,十个人九个赔,许宝全也不例外,一场熊市席卷A股,那部分卖房换的资金,都成了被大股东们割的韭菜,血本无归。 因此,失去日升酒店那个最能捞油水的职位后,许宝全一家便彻底没了着落,都眼巴巴等着女儿嫁个金龟婿,给他们解决养老问题。 顺便像许宝林一家炫耀一番:即使没了酒店的工作,他们也能过得很好,他们现在不是给公司打工的职员,而是大老板的岳父岳母了。 关上房门隔绝了许宝全夫妇“扬眉吐气”的炫耀以及时不时对杨凤芹“开除”他们的不满揶揄,房间陷入了安静,可许依诺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心里乱得很。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骆刃的消息。 【骆刃:干嘛呢】 【囡囡:在看书】 【骆刃:过年还看书,这么用功】 【囡囡:有点烦,看不进去,你在干什么】 【骆刃:在想你】      许依诺抿了抿唇角,却心口不一地回了一串省略号。 【骆刃:真的啊,你想我了吗?】 【囡囡:问到佟鸿羽的情况了吗?】 【骆刃:伤心了,原来没有想我,只是为了佟鸿羽,哪有那么快[图片]】 骆刃配了个哭晕的表情包,许依诺思索片刻,回复【其实有一点点想你】 对面沉默了片刻,居然只回了个“昂”,异常高冷,但随即又配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是个小人开心地乱转,笑出两坨红脸蛋。 和高冷的“刃哥”完全不搭调。 骆刃发了条语音:刚刚说烦什么?刃哥帮你分析分析。 许依诺斟酌片刻,也回了条语音:“要见一个不想见的人,有点害怕。” 骆刃问:“见谁啊,不想见就不见,别委屈自己,谁敢欺负你,告诉我,回去刃哥给你做主。” 许依诺忍不住把这条语音听了两遍,那句“刃哥给你做主”颇有磁性,虽然明知这事情绝不会牵扯到骆刃,可听起来居然很有安全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许依诺干脆抛弃了“寒假作业”,抱着手机滚到床.上,那些有关许老太、许依姗、王鸿俊的糟心回忆都渐渐模糊,一路颠簸的疲惫感慢慢涌上来,许依诺只觉眼皮打架,竟在骆刃低柔的嗓音中慢慢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许依诺是被外边的鞭炮声吵醒的,小县城里不如市区严格,“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只是口号,此时“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正热热闹闹地伴随着漫天的烟火响起,年味十足。 此时的帝都应该没有这样浓烈的年味吧,许依诺下意识摸过手机,想把这一份喜庆热闹拍给骆刃看,没有什么原因,只想把好东西一起跟他分享。 刚划开手机,许依诺便看到对话框里她睡前未来得及看的消息。 【骆刃:见什么人都不用怕,你有爸爸妈妈,还有我呢。】 试了,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许诺,她有疼爱她的父母,还有……骆刃,她这辈子拥有那么多东西,什么都不用怕。 正在此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杨凤芹道:“醒了啊,正好!起来吃饺子,一会儿守岁跨年。” 许依诺扯开嘴角,抿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好的,妈妈。” 按着本地的习俗,下午三.点左右吃团年饭,而晚上十点左右,则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饺子,小孩子可以出门放鞭炮,闹一阵子,就到了午夜十二点,刚好守岁过年。 许老太、姑姑一家,许宝全一家,都已经围在餐桌旁,二婶丁秋华守着怀.孕的女儿,而许依诺则跟着杨凤芹帮许姑姑一起盛饺子。 许宝全一口饺子一口白酒,喝得满面红光,便挑起话题,问许依诺成绩怎么样,她这位二叔,从来不关心自己成绩,说不定连高考是什么月份都分不清,可许依诺不好驳长辈的面子,一一答了。 丁秋华“啧啧”两声,“女孩子学习这么好有什么用,上大学也要花不少钱吧。” 许依诺:……就知道忽然提起自己不会有什么好话。 两口子对许宝林将他们从日升酒店“开除”的事情,一直心存怨念,往往总自谦说许依姗比不上囡囡会念书,他们很羡慕云云,现在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满口宣扬“女孩子念书也是白念,考得好不如嫁得好,看我们家姗姗……” 不过也不肖许依诺出手,杨凤芹牙尖嘴利的程度,并不输别人,而且骂人不带脏字,硬没让许宝全两口子讨了便宜。 许依诺便只负责低头吃饺子,时不时瞄一眼春节联欢晚会,魂游天外地走神,午夜十二点,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而比新年钟声更准时的,则是骆刃的电话。 “新年快乐。”许依诺说。 “新年快乐,”骆刃低沉干净的嗓音从听筒中传来,“还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是什么?” “你要的消息。” 第 61 章   许依诺心中一动, 捂着手机打算出门接电话,杨凤芹异常敏感, 叫住女儿:“这么晚了,是谁打电话?” 许依诺简直怕了杨凤芹如此敏锐的小天线, 有点紧张, 含糊道:“同学。”没等杨凤芹继续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许依诺匆匆出了门。 许姑姑家的房子虽然大,可毕竟人多,每年过年都要有几个人在客厅打地铺——虽然许老太自己还有一套房子,可她并不住,常年租出去, 租金用来贴补小儿子, 或者给自己存些私房钱——在客厅打电话当然不明智。 许依诺出门前抓起自己的羽绒服,在楼里边听电话边穿,就听电话那头骆刃很不爽地道:“只是同学啊。” 许依诺和他打太极:“你难道不是我同学?” 骆刃仍旧不爽:“可我不是普通同学。” “……”许依诺决定实话实说,“我妈那个个性, 如果知道我半夜和你打电话, 一定会骂死我。” 听到许依诺说的不是“男同学”, 而是特指的“你”,骆刃在电话那头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低低抱怨:“你一句话, 就能左右我的情绪。” 可惜室外的爆竹声太吵, 许依诺完全没听清,大声问:“你说什么?”骆刃也提高了声调:“没什么, 你那边在放鞭炮吗?帝都五环内都不可以,一点年味都没有。” 许依诺笑道:“一会儿借你看看。” 借你看看是什么意思?骆刃没立即深究,因为他还有正事要说,“佟鸿羽的事情,有眉目了。” “这么快?”许依诺惊喜,和佟鸿羽几次接触,她也大致猜得到,佟家应该也颇有势力,从自己拜托骆刃,到他拿到消息,也不过一天时间,不说骆刃手段如何,也看得出来非常上心了。 “你吩咐的事情,当然要快,”骆刃轻笑,“佟鸿羽之所以提前回帝都,是为了吃阻断药,他回帝都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五号,距离现在刚好三个月。” “阻断药?”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就是防止HIV扩散的紧急药物,一般来说,进行危险性.行.为,或者血液感染后的七十二小时之后再吃阻断药,就完全没用了,可阻断药不是轻易买得到的,何况这种事情不好张扬,当然是买最近的机票飞回家,让家里人准备比较妥当。” “十二月二十五号么?”许依诺重复一遍,“是不是七十二小时内吃药,就一定没事了?” “不是这样,理论上七十二小时是极限,如果在危险性.行.为后的两小时内服用阻断药,康复的可能性很大,可阻断药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灵丹妙药,时间越久,阻断HIV病毒的可能性越小,当然也要靠个人体质。 佟鸿羽本人究竟怎么样了,佟家现在看管得很严,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三天之内,我再给你答复。” “不用了,”许依诺道,“他有没有得艾滋病,我不关心。” “你是想知道你姐姐?” 许依诺没隐瞒:“对,我之前亲眼看到过许依姗和他……还有很多人……” 许依诺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混乱的场面,有些说不下去,还好骆刃出声打断:“吓坏你了吧?” 骆刃不是追问自己有没有“被欺负”,而是直接问“吓坏你了吧”,这份体贴和信任,让许依诺心中感动,她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点头,电话那头也看不到,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二叔被酒店开除,也不止是因为账本的事情,而是你父亲因为你差点陷入危险,大发雷霆吧?” 许依诺忍不住提高了音调:“你怎么知道?” 她似乎从来没和骆刃提过二叔许宝全被开除的事情,骆刃在电话那头轻笑:“我白在松城混了一年多,当然有我的人脉,而且,从你第一次给我看账本,我就猜到是日升酒店,其余的,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许依诺,“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男孩子当然要更成熟一点。”      许依诺无声地撇撇嘴,丝毫不相信骆刃的胡说八道,明明是女孩子应该早熟。不过骆刃那样的家庭环境,比同龄人更成熟一点也不奇怪。 “不然怎么让老婆无忧无虑,需要费脑筋花力气的事情都交给我就行了。”因为室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许依诺将手机紧紧贴到耳边,骆刃的声音便得以清晰穿到耳畔,如同情话的耳语。      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室外的夜,许依诺脸有些发烫,心也涌上一股暖流,即使日后骆刃不如社会,见到更多更好的女孩子,忘了十八岁时执着匆忙的喜欢,两人分道扬镳,又怎么样呢? 这一刻的温暖,他日再回忆起来,也是弥足珍贵的青春吧。 许依诺笑:“给你看一样东西。”而后便挂了电话。 骆刃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正在懵逼,就接到了来自“囡囡”的视频邀请,他立即接通,却没看到许依诺的人,只见到墨染般的黑夜里,绚烂的烟花铺了大一片。 屏幕里短暂的黑暗,很快被色惨斑斓的烟火点亮,随之就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烟花炸响的声音,仿佛隔着手机,都能闻到此时弥漫着的硫磺味道,年味十足。 画面一转,挪到路灯下,烟花变成了女孩灿烂的笑靥,“好看吗?”许依诺问,“你那里不让放鞭炮,所以借你听一听。” 骆刃被许依诺嘴角的梨涡和圆圆的杏眼晃得有些呆,片刻之后才勾起唇角:“好看。” 有时候,笑也会传染,由屏幕这头的许依诺传给骆刃,再有骆刃传染回来,“病情”愈演愈烈,笑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没亲手放哪怕一只仙女棒,却笑得像两个得到最好看烟花的孩子。 直到骆刃发觉许依诺的鼻头和手指都冻得通红,才急忙勒令她赶快回去,小县城的冬夜冷得刺骨,外面却不乏放鞭炮的、笑闹的小孩子。 许依诺不知是被他们感染,还是因为手机那头的男生,一向怕冷的她,竟然坚持了十几分钟。 “是该回去了,不然我妈妈要担心。”许依诺一边说一边往楼道走,两人都默契地没提挂断视频,一直走到门口,许依诺才慌慌张张关掉视频,敲门。 第一个冲过来开门的果然是杨凤芹,“和谁打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 许依诺不看杨凤芹的眼睛,一边脱羽绒服,往衣架上挂,一边道:“郭红豆,她给我拜年。” 杨凤芹将信将疑:“怎么聊那么久?” “顺便去楼下看烟花。”许依诺将自己刚刚的见闻——楼下有多少漂亮的烟花,几个小孩子放很长很长一挂鞭炮——讲得绘声绘色,杨凤芹才心平气和地嗔怪:“烟花在楼上也可以看,离得那么近多危险,而且楼下那么冷,小心感冒。” 躲过一劫,许依诺在心里松口气,“快去睡吧,明天你未来姐夫来拜年,不要赖床啊。” 听到那位‘未来姐夫’,许依诺心脏沉沉地跳了一下,低着头“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往年过年时,许依诺和许依姗都会挤在一个房间,可今年许依姗因为是孕妇,更是未来的“王太太”,不肯再跟许依诺同床,许依诺也是大姑娘了,不好跟弟弟挤,倒因祸得福,独享了最小的卧室。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家里就大动干戈,许依诺天不亮就被吵醒,在许老太的坐镇指挥下,全家老小,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等着迎接那位“金龟婿”。 然而“金龟婿”王鸿俊,足足迟到了一小时才姗姗来迟,许依姗一直都对家里人说王鸿俊对自己如何言听计从,随着时间慢慢推迟,脸上渐渐挂不住。 等人终于到了,并不立即放人进来,而是堵在门口,瞪着眼睛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鸿俊好脾气地笑道:“依姗,你千万别生气,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别气坏了身子,饿坏了我儿子。” 许依姗嗔怪地锤了王鸿俊一下,“就知道你儿子。” 还是许老太打断了“小两口”的打情骂俏,“快进来吧,外边冷。” 没了许依姗的遮挡,许依诺才得以见到王鸿俊正脸,王鸿俊居然也有心灵感应似的,看向许依诺的方向,毫无预兆地,两人四目相对。 这还是许依诺重生以来第二次见到王鸿俊,很奇怪的,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自己才从六楼一跃而下,滔天的恨意压制住了心里对这个男人复杂的情感。 可时隔一年再见,许依诺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恨这个男人。得知很快会再见王鸿俊时的忐忑心情,和那么多的心理建设,好像都是白费功夫。 许依诺只觉得自己对他的恨,对他的怨,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原来自己早已没那么在乎他了么。 王鸿俊却是迟疑道:“这是你那个堂.妹‘囡囡’吗?” 许依姗立即不满:“你怎么还记得她的乳名?” 被许依姗忽然嗔怪,王鸿俊像是如梦初醒,语气宠溺:“你的家人我当然重视,”视线却没从许依诺身上移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妹妹。” 第 62 章   许依姗依旧不满, 看向许依诺的眼神,头一次带了点难以言说的敌意, 她看到自家堂.妹身量见长,为了过年应景而穿的大红色紧身高领羊绒衫, 勾勒出玲珑曲线。 许依姗恍然发觉, 不知不觉间,她这位豆芽菜似的小堂.妹,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而心情更复杂的则是许依诺,都已经换了个身体,王鸿俊没道理还能认出她来。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门边的穿衣镜,衣服都是杨凤芹的审美, 很符合十七岁的少女打扮, 完全没有从前的影子。 许依诺稳了稳心神,没移开视线,不退反进,点了点头:“姐夫好。” 王鸿俊愣了愣, “啊, 你好。”随即才讪讪移开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眼见这个小姑娘,就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真实到近乎虚幻, 十足离奇, 她看起来很像他从前的妻子许诺。 明明从长相到年纪都无一处相符,他那位“糟糠之妻”, 不大擅长打扮,却很擅长做菜,尤其是鸡蛋面,无论应酬到多晚,回家总有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抚.慰他被酒精侵蚀的胃。 而眼前的女孩,鲜嫩可爱,青春逼人,素手纤纤,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美满家庭娇养出来的独.生.女,分明就和自小孤苦的妻子没有一点共同之处。 可他就是觉得她像她。 而许依诺的乳名也叫“囡囡”,和他的妻子一样,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时隔这么久,王鸿俊也意外自己竟还记得这个小姑娘的乳名。 在许老太、许宝全两口子为主的许家人的热情招呼下,王鸿俊暂时从回忆里脱出身,打起精神面对许家人。 王鸿俊被请进客厅,许家十几口人围坐一圈,连同一向不愿意出卧室的许中秋,也好奇地坐了一会儿陪客,许依诺一家自然也要陪着。 过年期间登门,又是第一次正式拜访,王鸿俊自然是以许依姗未婚夫的身份,几位家长最关心的就是他们俩的婚事,几句寒暄之后,就直奔主题。      许老太甚至自作主张地为他们选好了日子,“我昨晚看过黄历,下个月十五号是大吉,诸事皆宜,尤其宜嫁娶。” 话音刚落,许宝林两口子便都眼巴巴看向王鸿俊,许依姗满脸幸福地摸了摸小腹,很小女人地靠在王鸿俊肩膀上,脸上荡漾着幸福而自信的笑容。 可王鸿俊却迟疑道:“下个月是不是急了点?” 许依姗坐直身子,嗔道:“一直说等我怀了儿子就娶我,难道你要反悔吗?” 王鸿俊忙劝:“依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下个月太急了,婚礼总要订一家好的酒店吧?婚纱总要定做吧,我是想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许依姗还是不依:“可再过几个月,我肚子大了,再贵的婚纱穿着也不好看。” 许家人也七嘴八舌地劝:“婚礼还是早一点办的好。”“到时候姗姗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万一出点问题,再后悔就晚了。” …… 可劝了半天,王鸿俊也不松口,倒像是许家人在逼婚,许依姗脸上挂不住,动了真怒:“王鸿俊,明明昨晚咱们微信的时候,你还说等不及娶我,今天怎么变卦了,难不成一天之内,你就看上别的狐狸精了?” 王鸿俊下意识看了眼乖乖坐在一旁的许依诺,皱了皱眉:“你怎么变得越来越粗俗了?” 许依姗不甘示弱:“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一开始对我甜言蜜语的,我不在乎你有家庭,不在乎你年纪大,不顾家人朋友的反对爱上你,现在你说我变了!” 听到女儿自爆“小三”的往事,许宝全脸色也不好看,一边瞪女儿,一边使眼色:“姗姗,说什么呢!” 王鸿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许依诺知道这是他很烦躁时的小动作,可王鸿俊却还是压下情绪,长长舒出一口气,忽然看向许依诺,毫无预兆地问:“囡囡,你觉得我和你姐姐什么时候结婚好?” 许依诺忽然被点名,懵逼的是全家人,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她,许依诺大脑当机一秒,而后开始飞速旋转,张了张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姐夫,你上一次回国是什么时候?” 王鸿俊:“什么?” 许依诺又重复一遍,解释道:“我听说你总是去国外考察,不知道有没有见识过国外的圣诞节,有点好奇。” 王鸿俊了然笑道:“去年的圣诞节就在m国过的,那里圣诞节是法定假日,足足有半个月,刚好考察市场,很热闹也很有趣。” 圣诞节就是十二月二十五号,正是佟鸿羽回帝都的时候,而佟鸿羽虽然乱来,可眼光挺高,在松城也只有许依姗一个相好。 “这么说,”许依诺心脏狂跳,却尽量漫不经心地问,“你回国已经是一月份了?” 没等王鸿俊回答,许依姗有些慌乱道:“问这些干什么,大人在说正事,你一个小孩子瞎问什么。” 许依诺本来还想再问,可见到许依姗刚刚的反应,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她果然有鬼。 王鸿俊按住许依姗的手,“小孩子好奇,正常现象,”又转向许依诺,“我回国已经一月中旬了,如果你想去看看国外的圣诞节是什么样子,以后姐夫可以带你去。” 得到承诺,许依诺却一改刚刚的兴致勃勃,冷淡道:“你还是和我姐姐过圣诞吧。” “刚刚不是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吗,”没等大人们责备她没礼貌,许依诺便自顾自接着说,“我觉得奶奶说得有道理,下个月就很好。” 许老太刚刚的确想教训许依诺几句,怎么能和她的金龟孙女婿这么说话,现在却喜笑颜开:“对对对,囡囡说得很对,下个月很好。” 许家人又是一番摆事实讲道理,许老太甚至自作主张说酒店的事情不用担心订不到,全包在她身上,杨凤芹脸色不大好看,可碍于侄女怀着孕,婚事的确迫在眉睫,到底没有发作。 王鸿俊这次没再嘴硬,乖乖听了许家人的建议,又安抚了许依姗一番,再就是问她胃口怎么样,宝宝有没有胎动,b超有没有按时去做,十句话里八句不离儿子。 连许依姗说累了,王鸿俊也小心搀扶,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在乎,在乎他那个还没出生的儿子。 许依诺最知道王鸿俊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男孩,他们后期感情渐渐淡了,也是这个原因。 当初许依姗能指着鼻子当面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大约也有王鸿俊纵容的原因在。 他三十多岁,才终于能体验初为人父的感觉,兴奋和幸福都写在脸上。 许依诺却不想多看,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便借口看书,一个人回了卧室,换做从前,许老太一定会讥讽几句“这孩子读书读傻了,大过年的也闷在屋里。”可这一次却对小孙女不做电灯泡的懂事行为很满意。 白天放鞭炮的人少了很多,没了白噪音,卧室的隔音便降低一个档次,关上门依旧听得到许依姗夸张的笑声,书是看不进去了,许依诺干脆拿起手机主动给骆刃发微信。 一向秒回的骆刃,不知是不是年关应酬太多,竟半天也没有回复,许依诺开始隔几分钟看一次手机,一页英文阅读看了将近一小时,愣是没读懂什么意思。 恰巧郭红豆的拜年微信发进来,“无论你已收到多少问候,我仍要为你献上迟到的祝福;无论你正拥抱多少快乐,我仍要为你献上迟到的祈祷:祝天天快乐!事事顺意!” 一看就是毫无诚意的群发短信,许依诺回了个新年快乐版的熊猫馆长表情包,并附言“太敷衍了怂逗。” 郭红豆飚过来一条语音:“不要叫我怂逗,叫我小仙女啊啊啊啊啊!” 许依诺被逗笑,干脆靠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郭红豆聊起来,“逗逗,你说,如果一个女生,总忍不住检查男生有没有回复消息,正常吗?” 郭红豆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包,“等你男朋友骆刃的回复吗?” 自从“校花”评选之后,骆刃单方面高调宣布许依诺是他的女朋友,甚至惊动了老师,现在似乎除了当事人,也就是许依诺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了。 “当然正常,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呕],大过年的为什么我还要吃狗粮,我只是拜个年而已QAQ,话说你们俩简直甜得犯规,尤其是骆刃看你的眼神,让人很想举起火把烧死你们这对异性恋……”见许依诺没回复,郭红豆用滔滔不绝的语言天赋进行了单身狗的反击。 * 王鸿俊和许依姗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两人决定过完年就去领证,婚礼则就选在许老太定的那一天,许依诺默默听着父母谈论关于堂姐的消息,没发表意见,只靠着后座窗户安静看小县城新雪上留下的车辙。 车子出了县城,大年初二的高速公路并不拥堵,一家三口马不停蹄地去看望了外婆,回家时却绕了路。 等许宝林从味x美取出个精致的蛋糕,许依诺才反应过来,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第 63 章   之所以绕路, 是因为大年初三的蛋糕店开业的不多,“今年过年晚, 刚好赶上囡囡的生日,不然应该也办个大生日趴。”许宝林遗憾道。 “什么生日趴, ”杨凤芹很不赞同, “马上高三了,哪有时间折腾。” “可是她们班,就是老贾的儿子,不也办了。” “他班级吊车尾,咱们囡囡一样吗?” …… 自从上一世王鸿俊创业开始,许依诺便跟着一切从简, 过生日只吃一碗长寿面, 倒已经习惯了。 许依诺听着爸妈各执一词,可都是为自己着想的吵架,忍不住嘴角上扬:“不用了,爸妈, 回家给我煮碗长寿面就行。” “好, 妈妈亲自下厨。”杨凤芹一锤定音。 家里阿姨请假回老家过年, 正月十五之后才回来,杨凤芹便亲自下厨, 她不常做饭, 可认真烹饪, 居然也似模似样,味道从厨房飘出来就引得人食指大动。 不过许依诺不敢吃得太饱, 她还要留着肚子吃蛋糕,杨凤芹和许宝林年纪大了,并不喜欢甜食,因此蛋糕只买了六寸的,他们各吃一口意思意思。 数字蜡烛“1”和“8”插在绵.软的蛋糕上,许宝林用打火机点亮,“闺女,许愿吧。” 许依诺看着蛋糕上两簇跳动的烛火,心里涌上感概,上一世在遇到王鸿俊之前,无论手头多拮据,也要买个小蛋糕,吹灭蜡烛许愿,那时候她还是很会疼爱自己的。 家里关了灯,烛火如豆,暖暖的十分温馨,许依诺闭上眼睛,莫名就想起骆刃。 骆刃生日时,自己也对他说“生日许愿是很灵的”,那个时候他许了什么愿望?后来骆刃忽然表白,自己慌乱逃走,再后来,骆刃时不时就会提起“你生日的时候,把自己送给我吧。” 也不知是认真还是故意逗她,可今天她生日,骆刃却连微信都没回,大概……是忘了吧。      “许好愿了吗?” “蜡烛要烧到蛋糕了啊。” 许依诺被父母吓了一跳,双眼仍旧没睁开,长长的双睫颤了颤,而后一口气吹灭蜡烛,等杨凤芹去开了灯,许依诺才得以看清,“1”和“8”只被融掉了顶端一点,哪里就烧到蛋糕了? 不过按着他们平日里刚过七点就砸门说“要迟到了”的性格,也不奇怪。 夸张的家长们。 “许了什么愿望,这么久?”许宝林问。 “一定是高考考个好成绩。”杨凤芹觉得目前头等大事就是高考,其他理应统统让路,语气笃定。 许依诺有点心虚:“说出来就不灵了。” 吃了晚饭,三口人闲聊一会儿,杨凤芹和许宝林便都上楼了,许依诺没心情看书,也打算回卧室休息。 哪知刚换好睡衣,手机便响了,许依诺忽然升起种强烈预感,拿起手机,果然是骆刃。 【骆刃:囡囡,生日快乐。】 许依诺看到他不算太迟的祝福,却没有来地有些气闷,不是说好给自己过生日的么?现在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生日快乐,也太敷衍了吧。 【骆刃:下楼。】 许依诺:! 【囡囡:你回松城了?】 【骆刃:松城好冷,你下楼多穿点。】 现在天已经黑了,室外温度至少零下二十,许依诺看着自己刚换好的厚睡衣有点发愁,冬天的衣服一层层并不好穿脱,如果再换回来,骆刃在楼底下等着,会不会直接感冒了。 许依诺纠结片刻,干脆从衣柜里拿出那件到脚踝的超长羽绒服,直接裹在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外,又缠上毛线围脖,抓了钥匙,便蹑手蹑脚地下楼。 她不敢开灯,只用手机的微光照亮旋转楼梯,一路摸.到门口,踩上雪地靴,便一边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动静,一边极慢极轻地拧门把手。 门甫一打开,就看到门外高高大大的骆刃,裹着一身寒气,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暖洋洋的。 许依诺轻轻合上门,骆刃才道:“生日快乐,囡囡。” “冷不冷?”骆刃又问。 许依诺摇头:“你冷不冷?” 骆刃穿的是短款羽绒服,下边是条牛仔裤,很普通的学生打扮,可现在数九隆冬,不过膝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单薄,许依诺都替他冷。 “不冷,”骆刃道,“那陪我走一圈好不好?” 不知怎么,许依诺硬生生把那句“你穿得太少了还是回去吧”咽了回去,乖乖点头跟了上去。 松城的年味虽然不如小县城,可现在小区里却也张灯结彩,物业布置的大红灯笼和随处可见的中国结,将小区照得红彤彤,非常喜庆,只是夜晚不畏严寒还出来散步的人,恐怕就只有许依诺和骆刃两个了。 两人极少这样压马路,空空荡荡又喜气洋洋的小区,成了他们的主场,“我想你了。”骆刃忽然道。 许依诺身形一顿,骆刃又接着问:“你想我了吗?” 随着离家越来越远,许依诺的胆子也大起来,她直视骆刃的眼睛,决定遵从内心,点点头,声如蚊讷地“嗯”了一声。 骆刃的笑容便更明朗几分,“我没回你微信,因为一直在飞机上,回松城之前,去别的地方办了点事情。” 许依诺没想到骆刃回来就跟自己解释,倒真像是事无巨细报备的“二十四孝男友”,可她还没有坦然接受骆刃报备的立场,转而道:“这么忙吗,那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依诺默默想:话里的期待应该隐藏的很好吧? “因为答应了给你过生日。”骆刃像是看穿了许依诺的小心思,似笑非笑,眼眸深邃,仿佛能望进灵魂,让人心跳加速,许依诺耳根有些红,嘴巴埋在毛线围巾里,闷闷道:“你还记得啊。” “不止记得这个,还记得你答应我生日当天把自己送给我,我等了这么久了,你不能反悔。” “谁答应了。”许依诺的脸仗着埋在围巾里,肆无忌惮地红起来。 她才没有在收不到他回复时心神不宁,才没有在许生日愿望时,满脑子都是这个人,才没有偶尔觉得不如就趁青春年少谈一场恋爱,给骆刃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 “别再犹豫了,好吗?”许依诺感到周身骤然一暖,寒风被阻隔在外,自己被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放开我。”许依诺色厉内荏,这一次的挣扎非常敷衍,很流于形式,毫无杀伤力。 感觉到怀中人态度的变化,骆刃心中一喜,本来只是试探,这下有了底气,就毫不客气地把人结结实实抱紧。 “给我个名分好不好,囡囡?”骆刃在许依诺耳边低声呢喃,“让我有立场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你,对你好,好不好?” “这是我第二次对你表白了,囡囡,”骆刃没等许依诺回答,兀自自言自语,热气吹在许依诺耳边,寒冬里显得尤为滚烫,烫得人从耳根一路红到脖颈,再到乱跳的心脏,“对你,我就是‘屡败屡战’的‘曾剃头’,永远不会放弃。” 总觉得骆刃的表白词好像哪里不对,可许依诺此时顾不上细节,觉得血液都供给到脸颊和而耳根,大脑得不到供养,运转得很慢。 环住自己的怀抱忽然一松,骆刃挪出一步,与许依诺面对面站立,“差点忘了生日礼物,定制的,独一无二。”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小盒子,许依诺认得经典造型的白色缎带,摇头不肯接,“怎么送这么贵的礼物?”她明知那套高定礼服的价钱也许更夸张,可到底没有说明,现在则是明晃晃的Tiffany摆在眼前…… “司马昭之心”的骆刃也不藏着掖着,单膝跪地,求婚似的认真道:“囡囡,你今天成年了,我们都是成年人,就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吧。” ……以结婚为目的吗? “那,”许依诺道,“你怎么能确定,你的想法不会变呢?” “我说我确定,你相信吗?”见许依诺沉默,骆刃勾了勾唇角站起身,自顾自拆开Tiffany礼盒,里边不是戒指,而是一条钻石项链,他再次绕到人身后,不由分说地给她戴上。      “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好不好,我想用一生证明。”骆刃轻声道。从上一次略显冲动的表白,一直到现在,他彻底想清楚了自己对许依诺的感情,想清楚了,就要争取。 骆刃随时准备去捡被许依诺撕掉的项链,或者对方再次以类似“你还不成熟”的理由拒绝,可任何一个应急预案都没有启动,他等来的居然是许依诺一句极轻却也坚定的“好”。 “你说什么?”幸福来得太突然,骆刃不可置信。 许依诺声音依旧软软的,脸蛋也是诱人的粉红色,说出的话却颇霸气:“我答应给你一个名分了。” 回答她的是个更热烈的熊抱,骆刃激动得半晌没说话,只默默感受怀里的娇.软的温度,低声道:“你真好抱。” 许依诺刚刚的霸气烟消云散,耳根更红,大脑里闪过各种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弹幕,脸上持续发烧。就听骆刃继续道:“像个毛绒玩具。” “……”许依诺,“这是什么比喻?” 骆刃扯了扯她露出的珊瑚绒睡衣领子,真心实意地夸:“穿得像个毛球,真可爱。” 许依诺:…… 第 64 章   骆刃感觉到怀里“毛绒玩具”一瞬间的僵硬, 问:“怎么?” “……”许依诺,“谢谢夸奖。” 骆刃:? “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 ”许依诺道,“最有礼貌的答复了。” 骆刃笑出声, 痛痛快快揉了一把怀中“棉花包”的头, 抱在怀里揉果然和隔空悄咪.咪揉脑袋感觉不一样,他心满意足,“囡囡你怎么这么可爱。” 许依诺的脸仍旧大半埋在围巾里,只是露出的眼睛弯弯,看得出笑意从眼底流出,许依诺其实觉得有些羞耻, 自己一把年纪了, 还能被个毛头小子苏到。 可答应的话说出口,甜蜜就名正言顺地找到突破口,倾泻而出,许依诺觉得自己此时周边早已不是皑皑白雪, 反倒冒着暖暖的粉红色泡泡, 温暖如春。 可惜粉红色泡泡并没有维持很久, 很快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戳破,许依诺吓了一跳, 直到铃声响到第四声才鼓足勇气接起来, 连骆刃都能听到隔着电话那头的杨凤芹的质问。 当着骆刃的面, 许依诺又尴尬又害怕,只小声解释想出来走走,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萌得骆刃一阵心肝颤。 因为心虚,许依诺的声音弱弱的,听起来软软糯糯,还不如听筒传来的“这么晚了散什么步?”“出门也要跟爸爸妈妈说一声,爸妈多担心你!”“真的是你一个人吗?”“压力大也不能这么胡闹,出点危险怎么办!”的怒吼声大。      许依诺飞快向骆刃无声地摆摆手,而后头也不回地小快步往家的方向跑,一边可怜巴巴地小声保证:“我没走远就在楼下,这就回家!” 骆刃:…… 为什么我的女朋友这么萌,好想保护怎么办,未来岳母脾气太暴躁,会不会骂我媳妇? 一连串念头在骆刃脑海走马灯似的一个接一个,他当然没有乖乖听许依诺掉头回家,而是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许依诺见到自家门口焦急又愤怒的父母,才在绿化带的一颗树后站定。 只见许依诺可怜兮兮地站直身子低着头,活像做错事的小学生,许宝林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一圈,骆刃笔直贴在大树后,一动不敢动,而见到女儿有惊无险回来,杨凤芹松口气,却也虎着脸一直骂到许依诺进门。 骆刃:好心疼,好内疚。 可是再给他一百次机会,今天还是会来找许依诺,毕竟现在他也是“有名分”的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用余生对她好。 许依诺回家后,脱掉外边的长款羽绒服,却死活不肯再摘掉围巾,“太冷了,我再围一会儿,缓一缓。” 杨凤芹见许依诺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裸.露的一部分脸颊也红红的,更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知道冷了?出去也不说多穿点,真行,睡衣直接套羽绒服,外边看不出来,可你感觉不出来冷么,也不套羊毛衫,冻坏了吧?” 许依诺低着头不说话,一副逆来顺受的乖小孩模样,杨凤芹喋喋不休:“感冒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过几天就开学了,马上就高考,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对了,你好好的,为什么大晚上出去,真就是因为做不出题?” 许依诺点头,她刚刚的确是做不出来,不算说谎,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心情大好,不再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不再满脑子都是……骆刃。 杨凤芹叹口气:“算了,做不出就做不出,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妈妈知道你努力,就够了,也不可能门门都一百分,对不对,别太钻牛角尖。” 许依诺觉得“学霸光环”实在太好用了,擅自出走也能轻易圆回来,还反而落得一通安慰,她再三对杨凤芹和许宝林保证自己已经想开了,不会再钻牛角尖,以后想出门一定会报备,老两口才放下心,放她回卧室。 许依诺直到钻进被子,也没敢摘下围巾,先关灯,才做贼似的在黑暗中把项链摘下来,确定父母都重新睡下,才打开床头灯,借着灯光看那条没来及仔细欣赏的钻石项链。 秀气的白金链,吊坠也是白金镶钻,钻石很大一颗,明晃晃得没有一点杂质,品相相当好,而钻石托上则是自己名字的缩写。 非常用心的礼物,就是太昂贵,而且无处安放。      许依诺自然不敢每天戴着项链上学,也不能被杨凤芹发现,蹑手蹑脚地翻箱倒柜,最后决定将项链藏进床底储物隔间众多衣服的底部。 放好了,才松口气,脱掉厚重的珊瑚绒睡衣,钻进被窝,看到骆刃发的消息。 骆刃:挨骂了吗? 想到刚刚打电话时杨凤芹隔着听筒的“河东狮吼”,许依诺就有点囧,看到骆刃的消息,又觉得有点甜。 囡囡:没事,你到家了吗? 骆刃秒回:快到了,你把项链藏好了吗? 囡囡:你怎么知道我藏起来了? 骆刃:因为我女朋友很怂[偷笑] 看到“女朋友”三个字,许依诺脸上仍有点发烧,为了显得自己淡定,从有限的表情包里选了一张发过去。 囡囡: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jpg 囡囡:我不敢戴你送的生日礼物,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自己给男朋友精心挑选礼物,而且价值不菲,对方非但不敢佩戴,而且要做贼似的藏起来,自己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说到底,也要怪骆刃送的东西太贵重,如果普通一点,她也可以骗杨凤芹说,是自己买的呀。 骆刃:怎么会生气,要怪只怪我还不够强大,你再等一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父母接受我,光明正大地送你礼物。 骆刃打算的未来里有自己,许依诺莫名觉得心安,却没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未来太遥远,说到底他们也只是高中生,接受骆刃的表白,已经很冲动了,真的展望未来,许依诺不敢。 因为被伤过,所以不敢想太远,只看当下就好了。 骆刃:今天吃生日蛋糕了吗? 囡囡:嗯。 骆刃:那你许的什么愿? 许依诺想起那个愿望,脸又有点发烫,当时杨凤芹催促自己,而彼时她满脑子都是骆刃…… 囡囡: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转移话题。 囡囡:对了,你生日时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骆刃:实现了,你说的很对,生日愿望真的很灵。 两人像所有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一样,发个标点符号都自带四个“+”,甜得一塌糊涂,一直聊到许依诺困意上涌,睡过去夜聊才被迫结束。 因为小情侣无法见面,因此短到不能成为“寒假”的假期,也显得尤为漫长,不过,许依诺也过得颇为充实,各科老师留的海量作业,一门不落地完成。 开学后,黑板就已经挂上了“高考倒计时100天”,虽然只隔了一个星期,班级里却都弥漫起紧张的氛围。 只有许依诺和骆刃这一桌气氛与众不同。 用郭红豆的话来说就是“恋爱的酸臭味”,他们俩现在已经是公认的情侣,再没有男生敢给许依诺送情书,而碍于骆刃过于冷淡的表现和生人勿进的气场,也没有女生有胆子对他表白。 获得男朋友“名分”之后,骆刃便不遗余力地找机会行使权利,上学等在小区外,放学送女朋友回家,只是许依诺万万不敢让他靠近小区,生怕被门卫的保安看到,担心传到杨凤芹、许宝林的耳朵里。 而在学校,由于老何时不时用复杂眼神扫过他们一桌,许依诺心虚之余,更是专心学习,恨不得一分钟也不休息,和骆刃说话大多也只是讨论问题。 骆刃内心的mmp不舍得送给女朋友,尽数给了班主任老何——每当自己想对女朋友聊几句亲密的闲话时,许依诺就开始担忧:如果一模考不好,老何一定会把他们座位调开,并且告诉家长。 而且,许依诺不仅自己学习,还要拉着骆刃一起,现在他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成绩必须都好才行。 骆刃:…… 在许依诺如临大敌的刻苦准备中,一模考试终于顺利结束,这一次许依诺超常发挥,年级第一,而骆刃也在她的带动下,进了年级前五,两人分别是班级第一和第二,拉了第三名四十几分。 由于两人对班级平均分做出很大贡献,老何现在连看骆刃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而一向以“骆刃你又xxxxx”为开场白的英语老师“大熊猫”,也破天荒夸骆刃“你们看看骆刃,上课都累得睡觉了,难怪进步那么快,晚上一定是通宵学习,你们都学着点!” 尽管这种强行表扬的戏码,令骆刃本人都牙酸,那节课坚决没再睡觉,可终究还是有效果:令许依诺放了心,暂时不再担心老何向家长“告发”她的事情。 一模考试之后,高三生活除了日复一日地枯燥复习,也没有太大.波澜,倒是许依诺家里出了一件大喜事——许依姗嫁人。 听说许依姗和王鸿俊两人已经领了结婚证,婚礼在周末,于日升酒店隆重举行,本来按着杨凤芹的意思,许依诺一个高三生,可以不用参加,可徐老太不知想的,居然提议让许依诺做伴娘。  第 65 章   杨凤芹自然不愿意, 可架不住我方阵营的队友不给力,尤其当那个不给力的队友是当事人兼自家女儿时。 “刚考完一模, 我趁机放松一下,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 既然奶奶点名让我去, 出嫁我做一次伴娘也没什么的吧。”许依诺振振有词。 许依诺从前曾看过一则逸闻,据说聪明的犹太人,想出一条惩罚偷窃员工的办法,先给员工升值,而后再指出盗窃,然后开除。 员工偷了公司财物, 丢掉2000块薪水的工作, 并不心疼,可失去一份一万块月薪的工作,一定后悔不已。 任由一个人春风得意之后,再告知他残酷的事实, 打击才更大。一切即将结束, 她想亲自见证他们这场婚礼, 看他们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他们欠她的一条命, 她自认这样报复, 并不过分。      “要不然就让孩子去吧。”许宝林劝道, 他之前一怒之下开除了许宝全夫妇,许老太已经闹了好一阵子, 现在老太太又要求“妹妹送姐姐出嫁是习俗,不能坏了习俗”。 一方面是他到底想安抚许老太,一面也是因为女儿点了头,许宝林对女儿这种不计前嫌的大方态度,心里其实是欣慰的,“丫头长大了,她既然愿意……” “她愿意我可不愿意,现在学习这么紧张,哪有时间准备,不能浪费时间!”杨凤芹断然拒绝。 “妈,没事的,反正就一上午,其实我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婚礼的时候站在依姗姐身边,递戒指就行了,”许依诺分析得条条是道,“下午就能回家学习,不会耽误的。” 经过父女俩的连番夹击,杨凤芹最后妥协:“那好吧,就一上午,婚宴结束之后就回家,不能浪费太多时间。” 许宝林和许依诺都连连保证,事情就这样敲定。 骆刃听说许依诺要做伴娘,立即联想到新闻上曝光的各种可怕婚礼陋习,因为不了解松城的习俗,便悄咪.咪打听,甚至开始百度。 所谓“查知乎‘得’重病,看百度‘得’绝症”,查完百度之后的骆刃明显更凌.乱了,他忧心忡忡地试探着问许依诺:“能不能不去?做伴娘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许依诺被他气笑:“松城好歹是个二线城市,又不是偏远山区,而那位新郎王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允许‘闹伴娘’的事情发生?退一万步,我爸就是酒店老板本人,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骆刃还是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去吧?” 许依诺托腮看题,留给骆刃一个侧脸:“我没办法给你弄到请帖,你不在宾客名单里,进不去的吧。” “那如果我混进去呢?”骆刃问。 怎么可能混进去?要知道,王鸿俊和许宝全他们会在酒店大门亲自迎宾的,许依诺明知不可能,便敷衍道:“可以呀。” * 转眼就是周末,按着松城的习俗,喜宴要定在上午的吉时,他们选在十一点十八分开始仪式,而之前还要经历新郎去新娘家里接人,改口叫父母,给红包,车队绕环路一周等等环节。 也就是说,新娘四五点钟就要起床化妆,而许依诺作为伴娘,也要赶在接新娘之前去许依姗家里化伴娘妆,而后一起跟随车队出发。 许依诺睡眼惺忪地赶到许宝全家里时,许依姗已经化好了妆,正在做头发,虽然被粉底遮住,可依旧看得出脸色不大好,一直嘀嘀咕咕地抱怨自己婚纱不好看。 其实怪不得婚纱,她觉得自己不好看,主要原因还是肚子大了,短短一个月时间,许依姗的肚子又大了一圈,怎么遮也看得出来是孕妇。 在她的貂皮大衣里并不显,可穿上婚纱就非常明显,不止如此,因为孕期水肿,她整个人看上去胖了一大圈,而由于激素的关系,脸上也长了不少痘痘。 即使化着精致妆容,颜值也打了折扣,都说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就是做新娘那一天,可许依姗因为怀.孕,整个人状态看上去并不好,难怪要发脾气。 “小姑娘,你就是伴娘?”造型师一边给许依姗做头发,一边对许依诺笑道。 许依诺点头。 “我还要做一会儿头发,你先去换伴娘服,等新郎来接亲,再给你化伴娘妆。” 因为杨凤芹提前叮嘱好,新郎找鞋等等玩游戏的环节许依诺一律不参加,只出席婚礼,所以化妆师并不着急。      “不用给她化太浓的妆。”许依姗忽然道。 化妆师愣了片刻,很快了然,新娘子不想让伴娘抢了自己的风头,她看了看许依诺,果然是小.美人,不化妆的时候,也是清水出芙蓉,鲜嫩又精致,难怪新娘子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好的。”化妆师答应道。 “嗯,她毕竟年纪还小。”许依姗想了想,又找补了一句。 许依诺倒不介意,自己抱着伴娘服找了间空房间乖乖换衣服去了。 伴娘服样式很简单,是淡粉色的连衣裙,样式保守清淡,及膝的裙摆柔顺,许依诺皮肤很白,看起来干净又乖巧。 等王鸿俊过来“接新娘”的时候,许依诺已经换好了衣服,而化妆师也谨遵新娘许依姗的要求,只为许依诺化了淡妆,不过淡妆反倒更配素雅的伴娘服,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古典美人。 妆容简单,耗时就少,参加婚礼的娘家人很多,许老太、许姑姑一家,以及杨凤芹和许宝林,甚至一众来凑热闹的远亲都挤在许宝全三室一厅的房子里,许依诺化完妆,就不好意思再占据一整间房,很有眼色地出了门。 杨凤芹第一个看到自家女儿,忍不住称赞:“这个妆化得好。”许宝林也搭腔:“对,我看比你们学校请的化妆师好,这次跟没化似的。” 许依诺:…… 化妆师:…… 由于婚礼仓促,只有一位伴娘以及一位伴郎,而来接新娘的王鸿俊却还是带足了人手,全都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的,看起来人模狗样,正在新娘卧室门外接受“拷问”。 新娘闺蜜们提出的问题是“要求新郎用五种语言说‘我爱你’。” 这大约是提前商量好的流程,因为王鸿俊也算是‘高材生’,并且正在拓展海外市场,仅仅一句“我爱你”,难不倒他,反而是成了一众炫耀的手段。 效果倒挺奏效,不明真.相的远亲们议论纷纷:“姗姗这个女婿找得很厉害啊,会那么多外语!”“看着也挺有钱的样子啊,我看到接亲的车队,一水儿的大奔。” “那不算什么,其实没多少钱,这都是套路,婚庆公司都能搞定,不过啊,我听说这位王总生意做得很大,是很厉害的。”“就是看着岁数大了点啊。”“咱们姗姗还怀.孕了,太着急了,如果黄花大闺女嫁过去,说不定还能多拿点彩礼钱。”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怀.孕了,才能嫁过去,不然你以为呢?那么个大老板,人家缺女朋友?”此言一出,众吃瓜远亲们都做了然状态:“啧啧,原来是这样!” “不止如此啊,”那位爆料人继续,“那位新郎官啊,以前结过婚的。” 众人又露出恍然神色:“难怪呢,那么大岁数,不应该没结过婚的。”“所以,姗姗是做了小三,逼得原配离婚了?” “逼原配离婚算什么,我听说啊,原配因为抑郁症跳楼了。” 一旁默默吃瓜的许依诺:…… “抑郁症?”“现在得抑郁症的人真多啊。”“那有什么,你男人找小三,你抑郁不抑郁?这很正常啊。”“那他们怎么还能结婚,逍遥自在的?” “你们小点声!‘自杀’只是坊间传闻,官方消息是,那位前妻在家擦玻璃时,因为窗户质量问题,不小心掉下去了,而王总赶回家的时候,刚好晚了一步。” “我还是相信坊间传闻吧。”“对对,官方消息也太离谱了。” “不过啊,”爆料人继续道,“没有证据,警.察结案也是要讲证据的,也怪那位前妻命苦,她这么一死,死无对证,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告谋杀,而且更巧的是,那窗户真的有问题。 而且不止一家有问题,应该是当时开发商的豆腐渣工程,小区里不少住户都存在这个安全隐患,居民们去物业反映过好多次,可是物业和其他相关部门一起踢皮球,拖了很久也没有解决办法,民.警们一查,确实有其事,所以只能按意外结案。” “那这么说,王鸿俊和姗姗,说不定都是谋杀犯?” “哎!可别瞎说,我什么都没说过,这种事,我一说,你一听,就算了,反正咱们三爷爷家的姗姗,的的确确给人当了小三,这是千真万确的,这年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别说别说了。” …… 婚车按着流程绕行松城一周,周末的早上并不拥堵,许依诺坐在大奔的后座,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想: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么? 她倒不这么觉得,她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对狗男女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第 66 章   车队最后停在日升酒店, 王鸿俊忙得团团转,而许依姗肚子大了, 王鸿俊生怕她动了胎气,对“儿子”不利, 勒令许依姗留在后台。 可许依姗却误会了, 当着伴娘许依诺的面,红着眼圈大声呵斥未来老公:“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我胖了,丑了,所以觉得我不能出去见人?” 王鸿俊生意上事务繁重,而许依姗又是孕妇, 他不肯让她劳累, 以免动了胎气,几乎是一个人一边忙工作,一边准备婚礼,忙得焦头烂额, 如今听到许依姗竟然这样抱怨自己, 心中也燃起了火气。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王鸿俊语气不大好, 他又是做惯了老板的人,年纪又大, 自有一股威严, 听起来挺吓人, 惹得休息室外打算进来催促王总去迎宾的伴郎,硬生生没敢进来。 可许依诺也很没眼色地没有离开, 就存在感很弱地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新婚夫妇吵架。 “你凶我!”许依姗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若是平时,许依姗这样梨花带雨,王鸿俊的心早就软成一滩水,将小鸟依人的小情人搂在怀里安慰。 可如今,眼前的许依姗发福一大圈,因为孕激素分泌,体内雄性激素比例不均衡,导致脸上疙疙瘩瘩的,连粉底都遮不住,实在无法称之为“小鸟”,“大鸵鸟”还差不多。 古人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诚不我欺,王鸿俊现在看许依姗,怎么也提不起怜惜之心,只是碍于她肚子里自己的儿子,才勉强压住火气。 “许依姗,我警告你你给我适可而止,千万别伤了我儿子,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计较。” “你还要跟我计较?”许依姗嗓子发尖,她从清早起床,就对造型不满意,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刚好找到发泄口,便痛痛快快将情绪宣泄.出去:“你还记得今天我们结婚?那为什么处处找茬,惹我不高兴?还是说,你根本不愿意结婚,还在想念那个黄脸婆!” 一旁听吵架听得津津有味的许依诺:! 忽然扯到自己,她再难以以看戏的角度置身事外,心里五味杂陈。 她今天本来就是来看戏的,很乐意看到这一幕意外的“加场”,却不代表愿意听这对狗男女再在自己面前诋毁她一次。 已经预料到王鸿俊像从前一样,说“那个黄脸婆怎么比得上你,她不会打扮、就知道在家里打扫,一点也不新潮”等等。 许依诺本来转身想走,却听王鸿俊怒喝:“你怎么比得上她!” 许依诺脚步微顿:“?” 就听王鸿俊继续道:“她的确不不爱打扮,可她在你这个年纪时,要漂亮得多,大学的时候,很多男生追她,她也爱我,”王鸿俊的声音很轻,不再像刚刚那样凌厉,可许依姗却安安静静闭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新任老公。 “她不像你,只会花钱,她很节俭,很为我着想,从前和我一起过苦日子,偷偷把肉夹到我碗里,她夹给我三片肉,我还给她一片,她就觉得很幸福,真是个傻.瓜。” 许依诺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听一场“加戏”,居然听到这样一段迟到的表白,不由得鼻子发酸,握住门把手的手迟迟没有动弹。 许依诺知道自己这股情绪无法称之为“感动”,也不知是不是“委屈”,就是觉得酸涩,而且有一点点……痛快,这个男人意识到她的好,却永远失去了她。 “她也不像你一样贪玩自私,只顾自己开心,半夜还去夜店玩,我过去不管你是过去,可是现在,你给我记清楚,你是我儿子的妈妈,你有义务为我相夫教子,听懂了吗?” 许依姗泪水在王鸿俊最后一个“吗”字出口时,倏然滚落,花了一片眼妆,看起来更丑了,王鸿俊看得皱了皱眉,继续道:“这就是她和你的不同,无论我应酬到多晚,她都会在家里等着,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你却不知道会出现在哪一个夜店。” “总之,”王鸿俊道,“毕竟是我们对不起她,她已经去了,请你对死者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许依姗眼圈更红,配上那块花掉的眼影,看起来憔悴极了,她像是之前的安静聆听都是在积攒“怒气值”,现在忽然爆发,声嘶力竭:“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愧疚,还是忘不掉她?” 王鸿俊被许依姗的音量吓了一跳,皱眉看了看门口,扫到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许依诺,长舒一口气:“你能不能小点声,让亲戚朋友们都知道了,你就开心了?” “我就不小点声,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王鸿俊,所谓的成功人士是什么人?你不是关心你儿子吗,只要你对我不好,我现在就一尸两命,看看谁后悔!” 许依姗依旧不依不饶,似乎要扑上去和王鸿俊扭打,许依姗觉得房间里乌烟瘴气,实在没了看戏的兴致,她稳了稳情绪,利落开门出去,正撞上一群趴在门外听墙脚的吃瓜群众。 许依诺:……      众人:……      “那个,小妹妹,”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嘻嘻地道,“我们就是路过,千万别跟王总说啊。” “是啊,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不知道王总和现在这位老板娘还有这么一段缺德的风流韵事。” “……”许依诺,“你们放心,我不会说,反正我又不认识你们。” 众人听许依诺这样说,都彻底放下心,脚步没挪地说:“那我们走了啊。” 许依诺淡淡道:“你们随意,我先走了。”说罢大步离开,一则是许依诺对王鸿俊和许依姗后来吵架内容已经厌倦,二则,一旦她离开,这些人应该还会继续听墙脚。 这些人其实好几个都是许依诺见过的熟面孔,司机老王,财会小李,技术小孙,都是王鸿俊公司的员工,她是见过的,剩下没见过的大概都是公司新人。 有他们听墙脚,八卦不愁传不出去,估计婚礼结束第二天,全公司上下都会知道许依姗是小三上.位。 而他们这位王总,如何“为了年轻貌美的小三,狠心抛弃了陪自己一起艰苦奋斗的结发妻子”的故事,应该会传得比事实更精彩。 这可是当代“陈世美”,不被po到网络上,仅在员工内部口口相传,已经算王鸿俊的公司凝聚力高了。 许依诺不知道他们后来吵成什么样子,现在离仪式开始还有一小时左右,现场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一些宾客,这次婚礼的排场很大,王鸿俊几乎请到了所有亲戚朋友。 一共五十桌,用了日升酒店最大的宴会厅,许依诺打算随便找一张没人的桌子,暂时休息片刻,可还没坐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走过来。 “囡囡。”骆刃一眼认出了角落的许依诺,迈开大长.腿几步走过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偏正式的西装,甚至打了个深色领结,显得成熟稳重,不像是高中生,倒像是某位出挑的青年才俊,许依诺惊讶道:“你怎么进来了?还穿成这样?” 骆刃也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许依诺,真心道:“你真漂亮。至于我为什么穿成这样,参加婚礼总要正式一点,其次就是,我觉得会和你很配,”他颇得意地勾起唇角,“我果然没猜错,我的西装的确搭你的连衣裙。” 许依诺心里升起一点甜蜜,却没接骆刃的话,“可是,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而且,怎么找到我的?” 骆刃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金灿灿的请帖:“我可不是混进来的,还是那句话,我在松城这一年多不是白混的。不过找到你费了些力气,我都要把大厅逛遍了,才终于‘偶遇’,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啊,”许依诺张了张嘴,“我没带手机,因为衣服没有口袋装。” 骆刃看了看许依诺的小裙子,理解地点点头,难怪女生那么喜欢背包,原来裙子都没有口袋的。 “你没事吧?”骆刃仍旧对自己百度到的可怕结果念念不忘,忍不住确认。 许依诺这次被他傻乎乎的执着,逗得唇角微弯,抿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声音也软了几分,“当然没有。” 骆刃松口气:“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要去帮忙准备吗?” 预感到骆刃下一句就会说“我陪你一起准备”,许依诺忙摇头,“没事了,仪式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 骆刃道:“那陪我呆一个小时好不好?” 闻言,许依诺忍不住站起身,紧张地四处望了望,还好,杨凤芹和许宝林应该还在后面忙活,可骆刃误会了许依诺的举动,忍不住小心问:“你不开心我过来找你吗?” 刚刚那一场内容出乎意料的“加戏”,令许依诺拥有复仇快.感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压抑的负能量,不好的回忆如同惹人厌烦的雾霾一般,挥之不去,而骆刃就像一股霸道却清爽的风,吹散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雾霾。 许依诺看向骆刃,弯了弯杏眼,竟主动握住骆刃的手:“我很高兴你能来。” 第 67 章   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从两只手交握之处一路蔓延, 流遍四肢百骸,骆刃只觉通体舒畅, 心情大好。 两人坐在角落的空桌旁,与周围的忙碌气氛不同, 自成一片甜甜蜜蜜的小天地, 许依诺说到早上起床就赶过去化妆换衣服,早饭只吃了半碗小汤圆,骆刃就自然地从桌子上抓几颗费列罗,给许依诺剥糖纸。 一边剥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堂姐竟然真的结婚了。” 许依诺咬一口甜甜的巧克力,塞得嘴巴鼓鼓:“是啊,怎么?” “没什么, 今天的新郎官挺倒霉。”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 可不是倒霉么?骆刃继续剥糖纸,既然许依诺没有提醒她那位未来姐夫,自有她的道理,如果她不想说, 那么他也不多过问。 许依诺果然没继续那个话题, 任由骆刃投喂, 她忙了一早上,到现在饥肠辘辘的, 再不吃点东西, 大约只能饿到仪式结束了。 宾客们陆陆续续进入大厅, 婚礼即将正式开始,许依诺也要准备上场了。 音乐响起, 主持人热场,主持人普通话很标准,据说是松城电视台某节目主持人,一上台便赢得了不少掌声,王鸿俊这一场婚礼办得很有面子。 只可惜新郎新娘两位正主,气色都不算太好——刚刚超过一场架,怎么可能太好? 更何况,新郎因为年纪过了三张儿,雄脱的遗传因素开始发挥作用,原本算得上端正的五官,也扛不住头顶那一片稀疏,而新娘子,身材发福,明显的孕肚和状态很差的皮肤都是减分项。 因此,这一场最亮眼的竟是伴娘,许依诺一身素雅清淡的粉色连衣裙,略施粉黛的小.脸,透着青春的朝气,十七八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 把许依姗比得低到尘埃里。 许依诺的“任务”不少,负责递戒指,负责递香槟酒的酒瓶,负责管理新娘捧花。 这场婚礼预设了不少游戏环节,王鸿俊虽然心里不高兴,但面上很快调整过来,极力配合,可许依姗从头至尾都臭着一张脸,惹得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也一脸尴尬,台下的宾客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不过大多碍于王鸿俊的面子心照不宣。 王鸿俊的脸色也终于绷不住了。 可他到底是经历过事情的成熟男人,竟一直坚持到结束,只是偷偷叫司仪删掉一些不必要的游戏环节。 一场婚礼仪式在尴尬中结束,接下的敬酒,全程都由伴郎跟着,许依诺至此“任务圆满完成”。 原本以为会看到王鸿俊和许依姗两人最幸福的一刻,却没想到最后是围观了一场闹剧般的婚礼,许依诺心情复杂,不过已经暂时结束了,她从台上瞄到骆刃对自己做手势,便在新娘新郎下台换敬酒服后偷偷溜走。 两人默契非常,很快在宴会厅外碰面,“刚刚宾客们都在夸你。”骆刃语气微酸,“说今天的伴娘比新娘子还好看。” 许依诺:“是吗?” 骆刃语气更酸:“他们一直在谈论你,还说你是日升酒店老板的女儿,又漂亮家世又好,看着文文静静的,很有教养,是少有的好姑娘,等你上了大学,就要把儿子介绍给你。” 许依诺故意道:“那他有没有说他儿子帅不帅?” 骆刃一本正经:“说了,特别丑。” 许依诺忍住没有笑,也绷着脸严肃道:“那就算了吧。” 骆刃:…… 骆刃:“噗。” 许依诺:“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出声,骆刃原本酝酿许久的醋意再也提不起来,只觉和许依诺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的,实在酸不起来。 “除了这个,宾客还说什么了?”笑够了之后,许依诺另起话题,这么尴尬的婚礼,下面宾客们一定会议论纷纷吧。 “还真有八卦。”骆刃道。 “什么八卦?”许依诺以为只说“婚礼当天新郎新娘疑似吵架”之类的八卦,却没想到真的有“大爆料”。 “据说……”骆刃顿了顿,“新娘子许依姗是小三上.位。”他小心观察许依诺的神色,毕竟许依姗是她的堂姐,虽然是转述,可自己转述她家人的闲话,会不会惹她不开心? 见许依诺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像是对这条消息早有准备,骆刃才放下心来。 也难怪,许依姗给人家做小三,又成功上.位,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即使有意瞒着“小孩子”,他的女朋友这样聪明,也能从长辈们的只言片语里猜到真.相吧。 “他们是怎么说的?”许依诺问得波澜不惊,不像是要给许依姗打抱不平,也不似热切地看笑话,倒像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可她这样的态度,骆刃并不觉得奇怪,他还记得从前遇到过许依姗和许依诺姐妹俩,记得许依姗对许依诺的态度,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不是个合格的姐姐,也难怪许依诺这样冷淡。 想到这里,骆刃非但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心疼,即使关系一般,也要勉强来做伴娘,心里应该也是委屈的吧? 骆刃的“男友滤镜”三米厚,看向许依诺的眼神愈发深情,于是,许依诺就在骆刃怜惜的目光中,听完了许依姗的全部八卦。 原来,只是一顿饭的功夫,许依姗和王鸿俊在休息室里吵架的内容,便已经加油添醋地被传了个遍。 从王鸿俊的公司员工、许家的远亲近邻、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身份不低的松城各界名流,这些人有的高高在上,有的落魄穷困,可都具有作为普通人类最共同的品质——八卦。 新郎新娘的风流韵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短短一顿婚宴,已经传出了七八个不同细节的版本,不过主题相同,都是“小三上.位”,“男人有钱就变坏”,甚至有一个版本几乎接近真.相:怀疑王鸿俊的前妻不是“意外”或“自杀”,而是赤.裸裸的“谋杀”。 只不过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会去多管闲事报案,不过坊间传闻又多了一条丧心病狂的“都市传说”罢了。 但听骆刃回馈的消息,那些松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们,通过这件事,都对王鸿俊印象不大好,一个人人品如何,从婚姻里就可见一斑,像他这种“有钱就变坏”的男人,谁还敢与之深交? 恐怕今后这位“王总”再要托人办什么事情,被求助的人恐怕要多想一想了。      而像他这种信奉“出门靠朋友”的生意人,受到的影响可大可小,若是涉及个人也就罢了,如果涉及公司,说不定真会损失惨重。 不过许依诺当然没时间为王鸿俊杞人忧天,现在她和骆刃相处的时间都太有限,婚宴结束之后,杨凤芹就会押着她回家写作业。 许依诺不敢耽搁,更不敢让杨凤芹看到自己偷偷溜走,不和许家人合影,却和男生躲在角落里聊天。 等宾客们走得差不多,“角落”也变得显眼,许依诺不敢再耽搁,“我得去找我妈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我跑过来看你一眼,还真的是一眼啊。”骆刃委屈,忽然的撒娇像个一米八五的大号熊孩子。 “……”许依诺,“我没带手机,我妈找不到我,肯定着急。” 骆刃忽然拽住许依诺的手腕,委屈瞬间换做无赖,“那亲一口就放你走。” 许依诺脸有点红,自认为气势汹汹地瞪视骆刃:“不许胡闹!” 骆刃:“没有胡闹,如果你不亲我,我就拉着你不走,引来服务员,说不定都是你.妈的眼线。” 许依诺:…… 许依诺四处看了看,似乎真有收拾桌子的服务员从远处看过来,骆刃本来人高马大就很显眼,再加上气质不俗,走在大街上也会引起小姑娘们注意。      现在真引来认识自己的服务员,见到她和男生拉拉扯扯,杨凤芹非气得大发雷霆不可。 许依诺心里着急,很小声地骂了句:“不要脸。”而后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下定决定似的,在骆刃脸颊处轻轻一啄。 许依诺的唇很软很凉,可触到的那处皮肤,骆刃觉得很烫很甜,他万万没想到许依诺的吻这样甜,这样轻,一触即离却这样炙热,下意识放开手,想摸一摸她的唇碰过的地方。 可刚一松手,许依诺那丫头,就滑手的鱼儿一样,逃离他的掌心溜走了。 骆刃:…… 许依诺回到杨凤芹身边,果不其然象征性地数落了几句,杨凤芹对于女儿没和她那位堂姐合影的事情,并不太在意,女儿虽然贪玩,可还是在婚礼一结束,就乖乖来找她,说明心思还是放在学习上,没忘了要回家写作业。 王鸿俊的婚礼结束了有一阵子,直到许依诺二模考试完毕,还被人们津津乐道他和新婚妻子的“风流韵事”,而许依姗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王鸿俊一心等着儿子降生,新生命的来临,暂时冲淡了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也冲淡了他对妻子的不满。 可王鸿俊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他的工作邮箱、私人邮箱、工作号码、私人号码,以及各种想得到的社交平台,都收到了同一封私信。 第 68 章   那是一封匿名信, 信不长,有几个是不记名注册的老号, 有几个则是刚注册的新号,现在报刊亭仍旧买得到不记名的手机号, 无论是新号还是老号, 都无从查证,重点还是私信的内容。 王鸿俊看完私信内容之后,只觉晴天霹雳,心里堪称惊涛骇浪,可在新婚妻子许依姗眼里,不过是在低头玩手机。 而且玩得很上瘾, 盯着手机整整一小时, 她躺在床.上觉得口渴,叫老公倒杯水也不答应。 许依姗很气,本来怀.孕之后,由于体内激素分泌, 人就会变得敏感易怒, 若不是她现在肚子大了行动不方便, 胎气又不稳固,一定会下床将王鸿俊的手机夺走, 看看他是不是在和那个小妖精打情骂俏。 可王鸿俊似乎不像是春风得意的调情, 他脸色煞白地出了门, 许依姗叫住他:“老公,你干什么去?” 王鸿俊也只是充耳不闻, 甚至“砰”地一声摔上了门,将片刻后许依姗的怒骂结结实实关在家里。 许依姗气闷不已,可她到底没追出去,只在床.上喘着粗气骂了几句脏话,自从怀.孕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变差了不少,不知是妊.娠反应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好久没碰“那东西”。 去年这个时候,许依姗还是一心想嫁给王鸿俊过日子的,可惜王鸿俊不仅仅是贪图她年轻漂亮,更想要的是她给他生个儿子。 可任凭她怎么努力,就是怀不上孩子,王鸿俊对她也渐渐冷淡,许依姗是有些心灰意冷的,甚至已经有意给自己找后路。 只是松城比得上王鸿俊的“钻石王老五”凤毛麟角,她还是不甘心放弃经营了那么久的“地下情”。 正在那时,她从堂.妹许依诺口中听说了帝都来的“超级富二代”佟鸿羽,许依姗顺利搭上佟鸿羽,怀揣着做佟大少奶奶的梦,和他厮混了几个月。 就是这段时间,从“□□”到“溜冰”,新世界的大门彻底向她打开。 许依姗迷上了毒品,无法自拔,直到现在,她明知怀.孕,不能再碰,否则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可一旦发作,实在太痛苦,没办法控制自己,最多只能做到稍微减少剂量。 许依姗小心扶着床头站起来,只觉全身都没有力气,很想吸一点,让自己精神起来,自从怀.孕之后,连拧瓶盖都要由老公代劳的许依姗,奋力掀开床板,掏出个小盒子。 佟鸿羽虽然走了,可她还是通过他认识了其他瘾君子,有了自己的“门路”,许依姗只道自己是踏上了不归路,可也知道,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了。 * 王鸿俊离家之后,一连消失了几天,许依姗心中渐渐焦急,因为她打电话去公司、打给公公婆婆、王鸿俊的哥们儿们,都无一例外地得到“不知道”的答案。 好端端的,他玩什么失踪?许依姗越想越心慌,却也无能为力。 三天之后的午夜,家门被大力砸响,许依姗拖着大肚子去开门,便见到满身酒气的王鸿俊。 “你还知道回来!”许依姗话音未落,就被一记耳光扇得偏过头去,差点摔了一跤,好在险险扶住门口的衣架。 “你疯了!” “贱人!”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那一巴掌力道不小,许依姗只觉耳朵嗡嗡作响,眼睛也有些花,眼前的男人看着更显得凶恶,她吓得脸色发白,抖着嘴唇道:“你喝多了。”      王鸿俊浑身都是酒精的酸臭味,可口齿还是清楚的:“我是喝了酒,可是不糊涂!你个贱人,做了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许依姗心下一沉,不知王鸿俊指的是那一件事,可万万不敢立即招供,她捂着肚子痛苦道:“你真是疯了!你不要儿子了吗,万一我个三长两短,就是一尸两命,你哭都找不着调!” 以往提到肚子里的孩子,王鸿俊再大的火气,也会压下去,变成百依百顺的二十四孝老公,可这一次,他只是冷笑一声:“我的儿子?你确定是我的?” 许依姗嘴唇抖得厉害,“你、姓王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王鸿俊又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个佟鸿羽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每次出差,你都去跟那个小白脸幽会?不要脸的臭婊.子,你是不是给人当情人上瘾,绿帽子戴到我的头上了!” 许依姗虽然在结婚之后和王鸿俊吵过几次架,可这还是第一次听王鸿俊用如此不堪的话来骂她,许依姗又怒又怕,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鸿俊,你是听谁说的,一定是有人在挑拨离间。” 想到那个匿名私信,王鸿俊也稍稍冷静下来,那条私信说得有理有据,甚至把两人几次的幽会地点和时间都写了出来,他稍一查证,竟都是真的,怒急攻心,便回来兴师问罪。 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谁会如此了解他,知道他那么多社交账号,有些已经是多年前就弃用的平台…… 能这样了解他的只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早已摔得血肉模糊,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绝不可能。 除了她,王鸿俊想不到第二个人,那么,会不会是黑客?也只有电脑高手盗取个人信息,能解释如今诡异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一个在暗中的人对自己了如指掌,终归是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不过,“爆料人”可以容后再查,可现在,他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妻子的问题,“你现在抵赖也无济于事,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许依姗,你很聪明,就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你以为和那个小白脸厮混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其实处处都是破绽,只要我想查,没有问不出来的。” 说罢,王鸿俊甩了几张名片给许依姗,“这几个人你都认识吧,他们什么都跟我说了,还用我继续吗?” 许依姗脸上血色退尽,顷刻间面如白纸,披头散发的,瞬间憔悴得没了生气,活脱脱一个女鬼。 “鸿、鸿俊,你听我解释!”她眼泪夺眶而出,“不是你想的那样,佟鸿羽我的确认识,他也追求过我,可是,我们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不信你可以找他当面对质!” 王鸿俊看向满脸鼻涕眼泪的妻子,不加掩饰地厌恶地皱了皱眉,“到现在你还在抵赖,非要我把全部证据都甩在你脸上,才肯承认吗?许依姗,你让我恶心。” 许依姗啜泣着没有抬头,王鸿俊又道:“你很聪明,佟鸿羽那孙子现在躲回帝都去,谁也找不到,让我跟一个找不到的对峙?不过没关系,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佟家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松城呆一辈子,你想要确着证据,我早晚会给你。” 松城的冬天格外长,早春的倒春寒也很厉害,许依姗只穿着薄睡裙坐在地上,听到王鸿俊的话,就感到一阵凉意从地板直冲头顶。 她眼珠一转,咬咬牙,道:“鸿俊,其实我和佟鸿羽,的确暧昧过一段时间,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何况他很快就走了。” 她挤出几滴惊惧的泪水,抬头尽量楚楚可怜地看王鸿俊:“你听我解释,鸿俊,我现在是你的妻子,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我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原谅我好吗?” 王鸿俊的车子房子以及公司都是婚前财产,现在他们结婚不久,几乎没有共同财富,这个时候离婚,她许依姗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那么盛大的婚礼,她又挺着大肚子,所有人都知道她未婚先孕。 在松城这样的二线城市,离婚就是原罪,更何况因为给老公戴绿帽子这样的原因,众口铄金,她几乎没办法再嫁,甚至没办法抬头做人。 总之,和王鸿俊离婚,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王鸿俊,慢慢爬起来,期盼着他还能保留一些对她的怜惜,小心翼翼道:“看在我是你儿子亲生.母亲的面子上。” 可王鸿俊慢慢抽.出她挽住的胳膊,没再继续打骂她,却也语气冷淡,仿佛陌生人:“还是先做个DNA吧。” 第 69 章   许依诺从父母口中听闻王鸿俊和许依姗家里鸡飞狗跳的事情时, 已经是半个月之后,她正全力备战三模考试的时候。 杨凤芹和许宝林统一了让女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战方针, 坚决不让任何八卦打扰女儿正常的生活学习。 此时,王鸿俊家里不再是小打小闹, 而是已经闹翻了天。 “我听他老二说, 王鸿俊要拉着姗姗去做羊.水穿刺呢。” “爸,妈,依姗姐为什么要做羊.水穿刺?” 偷偷八卦被女儿听到,杨凤芹和许宝林都有些尴尬,杨凤芹最先反应过来,“小孩子瞎问什么, 你听错了。” “就是, 马上就要三模考试了,前两次不错,但是不能骄傲。” 许依诺最近成绩稳步进步,她自己也很高兴, 上一世她由于家庭原因, 除了学习, 高中时代起,就要打工赚学费, 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根本不可能全力以赴学习。 可现在, 她有幸拥有这么一对爱她的父母,无后顾之忧的家境, 她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为自己而活,自然要好好努力。 更何况,骆刃也在努力,和她进同一所大学,两人共同进步的感觉真好,能把控未来的感觉真好,因此,繁重枯燥的学习,许依诺也不觉得辛苦。 许宝林继续说教,试图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学习,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高考倒计时不到五十天了吧?” “……”许依诺,“我知道什么叫羊.水穿刺,我们生物学过,是为了给唐氏筛查不过的孕妇,检查DNA,看看孩子是不是先天性缺陷,会不会患有二十一三体综合症。” 杨凤芹和许宝林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理科生怎么什么都学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许宝林轻咳一声,“是去验DNA。” 许依诺:“宝宝是二十一三体?” 许依姗吸毒,她的胎儿有基因缺陷,似乎也有可能,但许依诺心里清楚,她去做羊.水穿刺,绝不是为了验证胎儿的DNA,必定也会带上王鸿俊。 他终于坐不住了吗,许依诺还以为王鸿俊会等婴儿出生,毕竟羊.水穿刺对于孕妇来说,是非常痛苦的。 看来,他已经对许依姗彻底失去信任。 “不是的,”既然被女儿知道了,他们也不想隐瞒,毕竟得知许依姗的胎儿是个傻.子,又或者她的孩子很可能不是王鸿俊的,对他们女儿的影响都差不多,都是占用了同样的学习时间。 “囡囡啊,这件事,爸妈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许宝林开了头。 杨凤芹接着道:“你依姗姐,肚子里的孩子,可能不是你姐夫的,”她叹口气,“造孽啊,这件事,姗姗过分了,换做谁会善罢甘休?” 许依诺拉了把椅子,骑坐上去,双手扶住椅背,拖着下巴,眼巴巴看向父母,一副不把八卦听到底,一定会心心念念想着,导致看不好书,无心学习的好奇宝宝模样。 杨凤芹:“……” 许宝林:“……” “好吧,”许宝林道,“其实也没什么,之前你姐夫一直着急要孩子,对婚事也不那么热衷,你姗姗姐心里着急,就一时头脑发热,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找别人生了个孩子。”杨凤芹道。 “……”许依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出轨解释得这么清新脱俗。 “那那个男的是谁,找到了吗?”许依诺问。 “还没有。”杨凤芹和许宝林斩钉截铁,许依诺配合地点点头。 是当然找不到,佟鸿羽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进行治疗,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不知道是阻断药没有效果,佟家仍旧不死心想死马当活马医,还是起了效果,但佟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彻底禁足。 不过许依诺并不关心,佟鸿羽的下场,可谓都是他一手作出来的,与他人无关。 “现在你二叔家闹得鸡飞狗跳,王鸿俊放话,说等DNA结果出来,一旦证实不是他的孩子,立即离婚。” “那二叔怎么说?”许依诺问,她知道许宝全一家人的性子,雁过拔毛都不为过,即使错在他们女儿,真走到离婚那一步,也断断不会便宜了王鸿俊,非闹出点动静,多争些遗产才行。 到时候就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她什么都不用做。 许依诺问完了八卦,心满意足上楼写作业,现在早一点完成任务,晚上就能挤出时间来和骆刃互道晚安。 想到骆刃,许依诺心里不由得又甜又软,又有点无奈,别人一定想不到,十二中赫赫有名的“刃哥”,对谁都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傲娇模样,其实粘人得很,每天晚上必须和许依诺视频互道晚安,不然就会电话轰炸。 许依诺现在已经习惯睡前喝骆刃天南海北地闲聊一会儿,甚至有时候作业很多,没时间“临幸”男朋友,骆刃也会发起视频邀请,扬言推荐一首好歌给她。 而后一边放歌,一边透过镜头看许依诺看书。 她奋笔疾书的样子,紧促眉头解不出题的样子,亦或是手指敲击桌面,嘴唇偶尔微微嘟起的可爱模样……一颦一笑都让骆刃沉迷。 另一边,王鸿俊强行带着许依姗去做了亲子鉴定,他们选择的事松城最大的妇产科医院。 这一天来做羊.水穿刺的孕妇不少,可大多都是唐氏筛查没过,来做进一步检查,又或者胎儿可能存在这样这样的先天性疾病。 羊.水穿刺过程非常痛苦,孕妇们大多紧张害怕,而陪同而来的丈夫们因为心疼妻子,一个比一个更细心体贴。 这样就更显得许依姗和王鸿俊夫妇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王鸿俊冷着脸站在一边,许宝林和丁秋华一边一个扶着女儿,而许依姗也一副随时随地能跌倒的虚弱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惹得周围孕妇极其家属们侧目,很快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不时有人小声嘀咕:“这个老公怎么这样,老婆过来遭罪,可以一点也不心疼似的,就在一边看着。”“那老两口是孕妇的父母吧,他们也不说说女婿,如果是我爸妈,才不会让我受这么大委屈。” “看着肚子也挺大了,不会是因为很子不健康,所以老公不高兴吧,真是渣男啊。”“不健康他也有一半责任,说不定精.子质量不行!” 医院的等候大厅里,人声嘈杂,这些议论声传到王鸿俊耳朵里,他渐渐黑了脸,说到精.子质量问题,从前他一直以为怀不上孩子是妻子许诺的问题,总是崔促她去看病,结果西医的化验单表示没什么生理性.病变,她就主动去看中医。 她总是辛苦自己,从来没怀疑过他有问题,不,有过一次,那是松城挺有名的一位老中医,叫她吃药调理,心态放轻松,不要紧张,不过这种事最好夫妻同治,希望她把自己也带过去看看。 当时自己是怎么表现的?当时他把她大骂了一顿,说自己怎么会有问题,你肚子不争气就不要到处找理由。 那个时候,王鸿俊刚刚认识许依姗,年轻又热情的小姑娘,令他神魂颠倒,家里不能生育的“黄脸婆”,就更让人嫌弃,那段时间,无论妻子许诺说什么,都能惹得王鸿俊大为光火,更何况是“怀疑他有问题”呢。 最近,有关她的回忆总是时不时毫无预兆地鲜活起来,平白惹一声叹息,终究是他对不起她。 王鸿俊看了看身边挺着大肚子,因为没有化妆而明显憔悴了不少且身体发福的许依姗,心中五味陈杂。他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冷落了许诺那么久,最后眼睁睁看着她从六楼摔得粉身碎骨。 “这肚子,至少得有六个月了吧?”周围人的一句议论声,将王鸿俊拉回现实,他看向哪位说话的孕妇,面无表情地问:“你说什么?谁六个月?” “你媳妇呗,”到底是别人的闲话,被正主抓到,孕妇有点害怕,“她几个月身孕,你做老公的不知道吗。” 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六个月,可他回国也不过五个月!      “你确定吗?”王鸿俊脸色非常难看,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是被戴绿帽子,简直就是“接盘侠”。 “你干什么?”一位年轻男人见王鸿俊面色不善,连忙护住妻子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王鸿俊倒也没追,愣愣站在原地,“报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喃喃自语,“许依姗,你真是惊喜连连。” 正在这时,医院的电子声叫号“下午一百三十五号,许依姗,请到7号诊室就诊。” 许依姗看向王鸿俊,可怜兮兮地小声说:“老公,你陪我进去好不好?” 王鸿俊疲劳地摆摆手,似乎一眼也不想多看她,护士开始催促,“许依姗在不在?不来过号了啊。” 许依姗才一步一回头地进了诊室。 王鸿俊站在走廊里,手机忽然响起,他没看号码,以为是DNA检验中心,揉了揉眉心,疲惫地接起电话,可脸色片刻后就凝重起来,“你说得是真的?” 第 70 章   王鸿俊给自己的秘书打了个电话, 没等许依姗从诊室里出来,就匆匆出了医院。 许依姗拿了化验单, 护士通知今天就可以手术,羊.水穿刺是不用打麻药的, 许依姗属于对疼痛比较敏感的人, 听说护士要用大针管直接插.进肚皮,先吓得脸色当时就白了几分。 许依姗很想找王鸿俊,求一求他能不能不要做羊.水穿刺,可出了诊室,哪里还有王鸿俊的影子? 许依姗不敢给王鸿俊打电话,许宝全夫妇带着女儿在门口漫无目的地等了一会儿, 没等到王鸿俊, 倒是等到了他的秘书。 王总的秘书是个年轻小姑娘,妆容精致,穿着一套ol套装,踩着十厘米高跟鞋, 完全是许依姗嘴里那种“不要脸的狐狸精”类型, 她一向对自家老公的这位秘书充满敌意, 见到是她,语气就不大好, “怎么是你?鸿俊呢?”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这位老板娘快要下岗, 秘书小姐不再给她留面子, 冷笑一声,高声道:“王总有事走了, 我陪你等结果,拿到样本交给我就行了,由我送到DNA检验中心,之后就不用麻烦您了。” 周围人本就对许依姗这对奇怪的夫妇颇为瞩目,现在又听到秘书故意高声提及“DNA”,大家便都明白了。 来提取胎儿DNA,送到检测中心,多半就是证据确凿地被绿了啊。 刚刚的男人哪里是什么不关心妻子的“渣男”,分明就是被戴了绿帽子的“老实人”,难怪对她那么冷淡了。 不知是谁低低地骂了一声:“活该”,而后有人窃窃私语“不要脸”,“出轨”,“有夫之妇还做出这种事”…… 许宝全本来被迫跟女婿过来做亲子鉴定,就已经觉得面上无光,现在又被这么多路人指着脊梁骨骂,心里更不好受。 想想这一年来,总遇到各种各样的倒霉事,好好的工作丢了,原本指望女儿嫁入豪门,结果她却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 家里亲戚们都在暗地里看笑话,现在连路人都出言指责,他心里一阵憋闷,血压飙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摔倒,好在被老婆扶住,一连声地叫护士。 许依姗这边忙成一团,而王鸿俊则悄悄开车到了十二中门口。 现在是上课时间,门卫大.爷尽忠职守,堵着大门声称就算是家长也得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才让进。 王鸿俊没办法,也不知道自己硬闯进去该和许依诺说什么,怎么说,便干脆等在校门口,守株待兔。 他在校门口不远处静静站着,也打算借机冷静一下,他找的调查机构不会出错,毕竟是花了大价钱,请的高级黑客。 那些私信虽然都是用小号,无从查到身份,可爆料人到底不是电脑高手,不知道IP地址是可以查的。 最后找出的IP地址正是许宝林家,可王鸿俊没有怀疑许宝林或者杨凤芹,他第一反应就是许依诺。 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许依诺,那种熟悉的感觉便抑制不住,她为什么那么像他的妻子许诺? 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他所有的陈年账号,知道他的过往……王鸿俊忽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当初他陪许依姗去探望许依诺,许依诺出车祸的时间,似乎和妻子身亡的时间吻合。 真的会有灵魂转换吗?像电视剧,小说里y那样?会存在这么玄幻的事情吗? 不,这这不可能,太怪力乱神,可是关于许依诺的一切该怎么解释呢? 王鸿俊没进十二中校门,也没离开,竟就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里干坐着,大有一直等到许依诺放学的架势。 坐在教室里的许依诺忽然打了个喷嚏,骆刃立即递了张纸巾,“感冒了?” 许依诺:…… 骆刃最近越来越像哆啦A梦是怎么回事,无论需要什么,还没等自己开口,骆刃就已经提前一步火速准备好,就好像整天什么也不干,只时刻准备着为自己服务似的。 许依诺觉得自己快被骆刃宠得失去动手能力了,她心里涌起一股甜蜜,摇摇头,“不是感冒,就是忽然感到一阵发冷,”许依诺开玩笑道,“大概是有人想我了吧。” 松城有个老年间的说法,如果无缘无故打喷嚏,就代表有人在想念自己。 “封建迷信,”骆刃批评道。 许依诺虚心点头,的确是毫无科学根据。 “按你这么说,我一直在想你,怎么现在才打喷嚏?”骆刃一本正经。 “……”许依诺,“你不是每天都能看到我?” 骆刃远目:“但不是二十四小时都能看到。” “你们够了。”不知何时站在一边的发试卷的郭红豆一脸受不了,“可以等拿了试卷之后再秀恩爱吗?” 许依诺被突如其来的来自单身狗的反击击中,脸有点热,毫无杀伤力地瞪了郭红豆一眼,郭红豆视若无睹,丝毫不怕色厉内荏的许依诺,更不怕被盖章“秀恩爱”之后心情明显更好的骆刃。 她发给两人一人一张一百四十分以上的数学试卷,嘟嘟囔囔地抱怨:“还都是学霸,简直没天理了。” 骆刃美滋滋地收起试卷:“没办法,女朋友是学霸,为了和她考同一所大学,只能努力一点了。” 郭红豆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一边远离这两人一边小声抱怨:“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只要是学霸,公然秀恩爱老师都不管的,留给学渣一点生存空间好不好QAQ” 许依诺和骆刃统一无视了郭红豆,相视一笑,班主任老何踏着铃声进教室,一进门就大肆表扬了这次摸底考试成绩最好的两位同学。 受到表扬的许依诺趁着老何转身写板书,问骆刃:“你想好要学什么专业了吗?” 骆刃托腮想了一会儿:“中文吧。” 许依诺一脸的“你不是太逗我”,瞄着讲台,小心翼翼地瞪了骆刃一眼,“不说算了。” 骆刃认真道:“是真的,你没看出来我是个文艺青年?” 许依诺翻了个白眼,继续刷题,不打算再理会满嘴跑火车的同桌,骆刃歪着身子看向许依诺,“其实我也不知道学什么好,只是不想顺了我家老爷子的意,除了金融,学什么都好。不过话说回来,和你上同一所学校就行了,什么专业无所谓。” “为什么要和我上同一所学校?”许依诺明知故问。 没想到答案却真和她想象中有点出入,“当然守在你身边,让那些不长眼的男生离你远一点。”骆刃说得理直气壮。 “我难道是人民币吗,人人都喜欢?”许依诺觉得骆刃这种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哪里会有那么多男生喜欢她? 骆刃点头:“你比人民币可爱多了。” “……”许依诺,“听课吧你。”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牌已经翻到了四开头,高三的课程也越来越紧张,现在的十五班,连最调皮捣蛋的学生也被紧张的氛围影响,在最容易激发大家聊天欲望的物理课上,也能安静下来。 连课间出教室的人都少了许多,在这样的高压状态下,时间过得飞快,因为有骆刃这个“壮劳力”在,许依诺将书包装得鼓鼓囊囊,骆刃大摇大摆地在校园里替女朋友提书包,两人并肩走出校门。 而躲在学校对面咖啡店里整整一下午的王鸿俊,此时也走到校门口,学生太多了,且都统一穿着校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王鸿俊有点发愁,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校门看,学生们差不多都走.光了,他才看到姗姗来迟的许依诺。 王鸿俊愈发觉得她对许依诺的感情奇怪,这么多学生,他都以为自己是错过了,但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囡囡!”王鸿俊喊了一声。 许依诺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骆刃问。 校门口到处都是家长、私家车、小摊贩和逗留的学生,人声嘈杂,许依诺摇摇头:“可能是听错了,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骆刃却顺着许依诺指的方向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骆刃人高马大,视野自然更好。骆刃下意识觉得刚刚叫许依诺的,应该就是他,可是王鸿俊跑来学校干什么?如果是来找许依诺,为什么许依姗不来? 王鸿俊与骆刃四目相对后,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敌意,同样的,骆刃也看他不爽,皱了皱眉。 “同学,你认识那个男的?”不远处的门卫大.爷忽然高声问骆刃,骆刃不知道大.爷着突如其来的搭讪是为哪般,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大.爷隔着人群远远瞪着王鸿俊:“这人不像好人,在这晃悠一下午了,说不定是个变.态,你们这些学生可要小心点,”大.爷看向骆刃身边的许依诺,补充道:“尤其是漂亮小姑娘。” 面对大.爷义正言辞的提醒,许依诺哭笑不得地道了谢,转而问骆刃:“是哪个人啊?” 听了大.爷提醒的骆刃,看向王鸿俊的眼神更警惕了些,他在松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可能是大.爷口中的变.态,但他一个已婚老男人,在校门口等许依诺,怎么也说不通。 骆刃移开视线,揉了把许依诺的呆毛,“没什么,看不到就别看了,小矮子。” 第 71 章   许依诺瞪了骆刃一眼:“你才小矮子, 我足足一米六五呢!” 骆刃:“好的,小矮子。”说罢就迈开长.腿, 一步一回头地往前跑,许依诺拔腿就追, 两人笑闹着, 顺着人流离开学校,往许依诺家住的小区方向走,而王鸿俊拨开人群,追上去时,两人已经走远了。 许依诺家住的小区离十二中很近,骆刃将人送到小区门口, 照例没有进去, 却也没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 穿着校服的男生单手插兜,高高大大地站在小区门口,见到紧追而来的王鸿俊,朗声开口:“王总, 怎么这就走了?” 王鸿俊被点了名, 再一言不发离开, 像是真怕了这个毛头小子,他上前几步, “有何指教?” 骆刃勾了勾唇角, “就是问问你, 来找囡囡干什么。” 两人距离拉近,王鸿俊能清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敌意, 也眯起眼睛,“就算是我找她,也不关你的事吧。” 骆刃身高一米八五,比王鸿俊足足高了半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带威胁:“你找我女朋友,当然关我的事。” 王鸿俊也不甘示弱,“她是我妻子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 “你还记得你有妻子?”骆刃嘲讽一笑,“如果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进去坐坐?” 王鸿俊身形一顿,进去坐坐吗?以什么理由呢,因为他高价请私家侦探调查到许依诺,因为疑似许依诺发觉了许依姗对他不忠,还是因为他心里对许依诺有一点说不出口的妄念? 妄想着她是他死去妻子的替身? 每一条都足够许宝林夫妇用扫把将他打出去。 他和许依诺唯一的正当关系就是许依姗,而许依姗一家和许依诺一家并不亲厚,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走进小区的理由。 王鸿俊只觉窘迫,他的生活,似乎从妻子死后,就一蹶不振,在错误的轨道上狂奔,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曾有个女人爱着义无反顾地爱着他,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倾力帮助他。 可伊人已逝,他居然还妄想着将感情寄托在一个高中小姑娘身上,自己还真的是……变.态了。 王鸿俊没再说话,转身就走,骆刃见王鸿俊刚刚还理直气壮地和自己辩论,转眼就失魂落魄地离开,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 教室黑板旁挂着的高考倒计时牌一页页翻过,转眼,就只剩下三十天,松城常年迟到的夏天也终于到来。 校园里阵阵蝉鸣,高三年级的第三教学楼里却只闻读书声,老何已经把“认真学习”的口号改成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而一直保持着高强度学习状态的许依诺,反而稍稍放松下来,这种全力以赴的氛围,她很享受,无论多忙碌,校园生活也是单纯美好的。 若干天过去,骆刃照例护送许依诺放学,却再没见过王鸿俊的身影,也稍稍放下心来,想到那个人,骆刃就一阵恶寒。 总觉得王鸿俊看许依诺的眼神,并不单纯,不是一个长辈看向小辈的眼神,更不是亲戚之间的点头之交,而是男人看向女人的炙热的目光。 骆刃曾不经意地向许依诺提起过王鸿俊,许依诺倒是忽然想起‘骆地头蛇’的身份,紧张兮兮地问:“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 骆刃含糊带过,许依诺则更紧张地叮嘱:“千万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见骆刃一副不明所以模样,许依诺瞪大眼睛:“你忘了许依姗、阻断药?” 看着许依诺的关心模样,原本后悔没有找到借口当场揍王鸿俊一顿的骆刃,此时心情大好,口不对心地说:“没有伤口、没有血液传播,没关系的。”      倒是那位“变.态大叔”除了偶尔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似乎已经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而另一边,与宁静的校园不同,王鸿俊家里闹翻了天,确切来说,是许宝全夫妇带着女儿单方面的闹,王鸿俊只是呆呆地看着DNA报告单,地上是被撕成碎片的离婚协议书。 报告单上巨大的红色印章“确认无血缘关系”,异常刺目,王鸿俊以为自己会爆发,甚至会对许依姗大打出手,可真正拿到报告单的这一刻,大约是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有太多的铺垫,他反倒很平静。 但这平静怎么看怎么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鸿俊,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孩子我马上去打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好好地补偿你好不好?” “鸿俊啊,姗姗她知道错了,你们才刚结婚,现在把姗姗扫地出门,她以后可怎么办啊,还要不要做人了?”“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原谅她一次,以后,她再也不敢,好不好?” “你爸为了这个不孝女,都气得差点住了院,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这离婚协议,就算了吧?”丁秋华拉着泣不成声的女儿,站在明显憔悴了不少的丈夫许宝全身边,对王鸿俊道。 沉默许久的王鸿俊忽然冷笑一声,“谁是我爸爸?差点住了院?我爸爸才是被气得真的住了院,现在整个松城,谁不知道我王鸿俊被戴了绿帽子?” 王鸿俊音调陡然提高:“我爸爸被这些闲话气得住了院,现在还在特护病房,”他目光冷冷的,又像是染上了点疯狂,看向许宝全的时候,惹得对方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寒战,“你他妈又是什么东西!养出这样不要脸的女儿,还好意思自称是我爸?也不撒泡尿照照!” 许宝林被兜头骂了一顿,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家三口噤若寒蝉,早没了刚刚的聒噪,王鸿俊又看向许依姗,他静静地瞪视着她,许依姗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最近王鸿俊很少回家,她一个人整日担忧他什么时候会提出离婚——毕竟婚姻续存期太短,她一分钱也拿不到——于是更频繁地用毒品抚.慰自己惊惧忧思的心灵,使得她的气色更差。 “丑八怪,”王鸿俊忽然一把拽住许依姗的领口,竟将人整个提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对我?” 许依姗吓得瑟瑟发抖:“鸿、鸿俊,你怎么了?” 许依姗一叠声地尖叫:“爸!妈!救我,王鸿俊他疯了!他疯了!” 许宝全和丁秋华也注意到王鸿俊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大稳定,两人也顾不上害怕,纷纷去撕扯王鸿俊,试图把女儿从他身上救下来。 可许宝全两口子加起来一百多岁,哪里是壮年男人的对手,王鸿俊情绪的确有些激动,现在又被两口子刺激,混乱中,随手狠狠一推,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原来他刚刚推倒的正是许依姗。 许依姗捂着肚子痛苦得五官都扭曲起来,白色睡裙已经染红了一片。 那红色太触目惊心,一直和丈夫一样默默在王鸿俊面前伏低做小的丁秋华突然爆发,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扯住王鸿俊的领口,尖叫道:“姓王的!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 王鸿俊呆呆地,任由丁秋华撕扯,只看着痛苦倒地的许依姗,喃喃自语,“我……杀了那个孽种?” 见王鸿俊没反抗,许宝全也反应过来,“我的女儿啊!你这是家暴!这是杀人!你敢和我女儿离婚,让她净身出户,我就告到你身败名裂!”      王鸿俊只觉耳边是嗡嗡嗡全是他们强词夺理的声音,尤其是许宝全,口口声声心疼自己女儿,但句句不离赡养费和财产,自己当年怎么就瞎了眼,非要和这一家子极品做亲戚呢? “够了!”王鸿俊觉得无法忍受,顺手从桌子上抄起一把水果刀,胡乱一挥,只听耳边又响起“刀!他有刀!杀人了啊啊啊啊啊”的叫声。 王鸿俊揉揉眉心,只想逃离,在许宝林打报警电话的声音里,跌跌撞撞地出了自己家门。 王鸿俊漫无目的地一个人在路上走,脑子里乱得很,那本来就不是他的孩子,他也只是错手,应该没有刑事责任,不过是多陪一点钱罢了。 他们不就是要钱吗?许依姗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的钱,拆散了他和妻子…… 王鸿俊混混沌沌地一路乱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十二中附近,门卫大.爷远远看到他,就警惕地站起身来,王鸿俊识相地没继续往前走,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马路对面,望着教学楼。 今天第一节晚自习,骆刃忽然被老何叫走,直到放学也没回来,许依诺有点担心,偷偷给骆刃发了条微信。 【囡囡:你没事吧?】 隔了一会儿,骆刃才回复:【没事,家里出了点事,今晚没办法送你回家了,和郭红豆一起走吧。】 许依诺有意在等骆刃,磨磨蹭蹭地没收拾好书包,已经让郭红豆先走了,不过为了让骆刃放心,她还是回复:【好的,你家里不要紧吧?】 【骆刃:是我爸,他病情恶化了,我可能要回家一段时间。】 【骆刃:不过不是现在,我在校外,心里有点乱,不用回复,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乖乖回家,到家之后给我消息。】 许依诺很听话地没有回复,骆刃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他父亲病情恶化,需要回去,要知道,他那样的家庭环境,那么痛恨花心的父亲,他宁可一个人在松城,在他母亲的家乡,也不肯回到他父亲身边,更何况现在是高考前夕。 所谓的“病情恶化”,会恶化到何种无法挽回的地步?所谓的“心里有点乱”,是乱到多复杂的内疚和无措?许依诺不敢想,也能了解一二,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就给他空间和时间,不要去打扰他。 想到骆刃此时说不定在哪里偷偷难过,许依诺也心事重重,收拾好书包,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了。 许依诺背着沉重的书包,出了第三教学楼,穿过校领导谜之审美的绿汪汪的草地,出了校门。 此时已经过了黄昏,学生们离开得差不多,小路安静得有些诡异,许依诺默默对自己说:只是一天没送你回家而已,怕什么? 她做好心理建设,加快脚步,而身后不远处坠着的身影也同时加快了脚步。 第 72 章   许依诺家离学校很近, 穿过一条胡同,就是马路, 过了马路才是小区正门。 这条胡同一年前还挺热闹,开着好几家店铺, 许依诺和骆刃还曾经在这里买过“情侣”桌布。 不过最近据说是要拆迁, 将花阳区唯一一片“城中村”清理掉,住户搬走了一大半,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放学后来闲逛的十二中学生们渐渐也不再踏足,原本人声鼎沸的小路,现在门可罗雀。 许依诺还挺享受这里的萧条, 因为每天和骆刃有限的独处时光大多都在这里度过, 算是忙碌高三生活中唯一的一点甜蜜放松,可现在,静谧美好没了男主角,就发酵变质成了凉飕飕的冷意。 许依诺进入胡同之后, 才发现那种不祥的预感不是她胆小.胡思乱想。 身后真的有人!脚步声在寂静的胡同里, 显得尤为清晰, 胡同不长,胜在幽静, 它隔绝了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自由一片天地, 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安静得针落可闻。 鞋底和地面的轻轻摩擦声, 清晰地敲入耳骨,这里绝对不止她一个人。      许依诺心中害怕,却强自镇定,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向后看,她想起了那天门卫大.爷提及的那个“变.态”,她不会真的被变.态盯上了吧?许依诺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手紧紧握住书包带。 可她越快身后的脚步声也越快,许依诺心下一横,抬腿就跑,“囡囡!是我。” 这声音太熟悉,她自然认得出,许依诺下意识停了脚步,回头正好看到近在咫尺的王鸿俊。 王鸿俊看起来很憔悴,他今年不过三十二岁,正应该是男人事业上升、家庭美满的年纪,可他的状态看起来和“美满”二字相差甚远。 头顶发量稀疏,隐隐有“聪明绝顶”之势,眼角也出现了细纹,皮肤松弛,记忆中黑白分明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早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看起来苍老而陌生,从头到脚都透着衰败气息。 许依诺甚至有有那么一瞬间想不通,当年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迷恋这个负心薄幸的男人。 “姐夫,你找我有事?”许依诺问。 听到“姐夫”这个称呼,王鸿俊苦笑一声,微微错开她的视线,“我和许依姗离婚了。” 许依诺并不意外,淡淡地“嗯”了一声,王鸿俊又抬起眼,定定看着许依诺,“我总是经营不好婚姻,好像命中注定不能和女人善终,注定会孤独终老。” 许依诺没接王鸿俊的话茬,只在心里冷笑一声,默默补充:“这是你们应得的”。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王鸿俊盯着许依诺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带着点让许依诺无法理解的兴奋。 “为什么?我说我和你姐姐离婚,你一点也不惊讶。” 王鸿俊追问,他精神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头,许依诺心中千回百转,难道是王鸿俊查到了给他发私信的人是自己? 当初许依诺为了让王鸿俊不要错过他被绿的消息,用了很多账号同时发给他不同的社交账号。 微信这一类需要好友验证的不方便用,她便在路边买了不记名的手机卡,发过手机短信,又用各种只有自己知道的古早小号,发给王鸿俊相应的社交软件。 她承认这一招太张扬,但那些账号本身没有问题,那是连王鸿俊也不知道的、只属于她上一世少女时代的小秘密。 难道他还有别的办法能查到是自己?许依诺对电脑不大精通,不大清楚他有没有可能通过别的技术手段查到自己,可就算查到她是通风报信的人,他也没理由拿自己怎么样。 许依诺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你离婚,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鸿俊站在原地,笑得有些苦涩,“你知道吗,你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一个人,那个人也叫‘囡囡’。” 万万没想到王鸿俊忽然会来这么一招,许依诺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没绷住,她还以为他早就不记得她了,即使换了个皮囊,也能认得出来吗? 许依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哀,亦或该让无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五味陈杂,一直以来极力隐忍的复杂情绪,似要有了崩塌的预兆,而一直以来在许依姗、王鸿俊二人面前带着的面具,也有碎裂的嫌疑,她急忙低下头补救, 可王鸿俊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许依诺的脸,自然没放过她刚刚的微表情,原本的三分怀疑,一下子提到十分。 王鸿俊有种强烈的感觉:许依诺就是他的妻子许诺。 “囡囡,”王鸿俊颤抖着喉咙,压抑不住狂喜,本来颓丧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亮的灼人,“是你吗?” 许依诺抬起头,就触碰到王鸿俊兴奋又小心翼翼的眼神,不过一瞬的功夫,王鸿俊整个人都有了神采,期盼着许依诺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仿佛她一个点头,就能把他从充斥着苦难的阿鼻地狱中救出。 许依诺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没什么温度:“我当然是囡囡,我姐姐许依姗应该向你介绍过。” 可她不是救世主,她无法原谅他,没办法做到‘以德报怨’,连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自然不如圣人宽容,她要‘以牙还牙’。 “不过你们要离婚了,我们也不是亲戚,我更希望你叫我许依诺。”她每说一个字,王鸿俊眼里的光,便暗一分,许依诺心中也闪过那么一丝不忍,可看到他的脸,她就无法控制地想起自己从六楼滚落前看到他的模样。 他揽着许依姗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是全然的嫌弃,他指责她“恶毒”,指责她“不懂事”,正应了那句话,“我喜欢你时,你说什么是什么。我不喜欢你时,你说你是什么。” 他现在在许依姗那里感情受挫,便又想起自己的好,只要他惨兮兮地祈求她原谅,她就要原谅,这是什么道理?那她付出的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又算什么? 许依诺脸上神情更加冷淡,“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回家了。” 可王鸿俊那里肯放她走,他忽然发力,抓.住许依诺的肩膀,音调拔高,“囡囡!你别走,我求你!” 许依诺被王鸿俊吓了一跳,她本能挣扎,可她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孩子,王鸿俊这样一个成年男人,想要制住她,太轻而易举。 许依诺左右张望,这条胡同的店铺只剩下两三家,可因为拆迁生意不好做,到了这个时间,早就关了门,甚至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夕阳留下的一点残晖,有气无力地照着。 许依诺大声尖叫,试图呼救:“放手!你弄疼我了!” 叫声还是起了作用,王鸿俊握着她肩膀的手松了些,可并没有放过她,他用力一推,将许依诺按在写着巨大“拆”字的墙上。 他一只手将人虚虚环住,把许依诺固定在墙体前,另一只手强行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 “你不承认没关系。”王鸿俊眼神透着危险的疯狂。 这姿势是标准的“壁咚”,可惜面对的不是心怡男生,而是个中年变.态,许依诺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开了,努力往墙面上贴,试图离王鸿俊更远一点。 “我查到你的ip地址了,”王鸿俊颠三倒四地解释,“你就承认了吧,囡囡,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从前都是我错了,我现在知道许依姗是个贱人了,只有你对我好,囡囡。” 王鸿俊说着,人就往前更进一步,许依诺抽.出手抵住他汗湿的衬衫,恐惧和恶心给了她能把隔夜饭吐出来的信心,自己当年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对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死心塌地? 许依诺当然没胆子吐,情急之下使出缓兵之计,“你是怎么查到我ip地址的?” 王鸿俊果然停止了进一步“进攻”,他好整以暇地扯了扯嘴角,眼中重新燃起兴奋的光,“你这是承认了,囡囡?” “我太高兴了,”他继续道,“ip地址不难查,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我请的私家侦探,他手下有电脑高手……至于你的身份,这不难猜,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多注册了十几年的账号?难不成你几岁的时候就会上网了?”王鸿俊被自己的笑话逗笑,露出一个有点神经质的笑。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些许,许依诺稳了稳呼吸,“买几个没人用的账号,其实不难。” 王鸿俊脸上的喜悦神色忽然垮掉,他皱眉,像是无法接受,片刻后突然大吼:“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账号?如果不是和我亲近的人!” 他一边吼,一边腾出一只手毫无预兆地掐住许依诺的脖子,“你不是她!你不能不是她!” 许依诺万万没料到王鸿俊会忽然发疯,只能尖叫着去掰他的手,可王鸿俊手劲很大,现在精神又不稳定,明显有些癫狂,许依诺哪里掰得动? 就在许依诺以为自己要被这个神经病活活掐死的时候,脖颈忽然一松,而后就是肉体倒地的沉闷撞击声。 第 73 章   忽然被松开桎梏, 许依诺一边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咳得惊天动地, 不是她娇气,实在是刚刚王鸿俊掐得太用力。 “你没事吧?”许依诺感到自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月升日落, 胡同里幽深暗淡,唯有皎月将骆刃的面庞勾勒出来,五官轮廓深邃立体,肩膀宽厚安全。 经过刚刚惊心动魄的一幕,许依诺看向骆刃,忽然想起电影中那个“踏着七彩祥云特意来救人的盖世英雄”。 “不怕, 没事了。”骆刃大手覆在许依诺的头顶, 轻轻揉了揉。 许依诺惊魂未定,偷偷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倒在地上的王鸿俊,见他没有要爬起来的意思,稍稍放下心, 把脸埋进骆刃胸膛, 闷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放心不下你, 回到学校,想碰碰运气会不会遇到你, 结果门卫大.爷说你已经走了。” 而且大.爷多说了一嘴, 那天的变.态又出现了, 骆刃担心许依诺,拔腿就往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追。      “好在赶上了。”骆刃道。 许依诺也心有余悸, “王鸿俊好像精神状态不大好,他刚刚要掐死我,还好你及时赶到。” 骆刃皱皱眉,自言自语似的问,“可他为什么要来找你?” 王鸿俊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许依姗出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好歹是松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成了“绿帽王”的代言人,到处都有他的传说,不崩溃才怪,可冤有头债有主,他应该去找许依姗的晦气,为什么不依不饶地盯着许依诺呢? 想到王鸿俊看许依诺的眼神,骆刃心里就一阵烦躁,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被这种“变.态”盯上,许依诺在明,“变.态”在暗,她必须时刻有人保护才行,仅仅今天一天自己不在,就被他钻了空子,如果自己离开,囡囡可怎么办? 正思索间,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你放开她!” 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身形颇为迅捷的黑影——王鸿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骆刃自然不能让他讨了便宜,他一只手死死护住许依诺,另一只手握成拳,骆刃出拳速度很快,许依诺什么也没看清,就听到拳头砸到肉上的闷响。 可这一次王鸿俊没有跌倒,他早有准备似的,后退几步扶住了身后的墙壁,许依诺暗道不好,“骆刃,你小心!他学过散打。”      王鸿俊年轻的时候,也挺招女孩子喜欢,高大英俊,又是学校散打队的队长,除了家里条件比较一般之外,算得上一位比较优质的凤凰男。 听到许依诺对提醒骆刃,王鸿俊心里更不是滋味,看向这位“小白脸”的眼神,几乎要要吃人,骆刃也有些惊讶,不过王鸿俊毕竟是许依诺的“姐夫”,她知道他的事情,也不奇怪。      意识到王鸿俊似乎要和他“决一死战”,骆刃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囡囡,你先别过来。” 他放开许依诺,将人安置在身后,王鸿俊想和他动手,简直正合他意,他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对自己小.姨子抱有见不得人想法的变.态一个教训。 最好让他记得清清楚楚,一辈子也忘不掉,务必要有见到许依诺就绕着走的觉悟才好。 “来啊。”骆刃冲王鸿俊稍稍抬了抬下巴,许依诺不是提醒自己他学过“散打”吗,他就要当着许依诺的面,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变.态,好好打一顿。 王鸿俊比骆刃矮了半头,虽然不如他年轻,可到底有过功夫底子,又同样存了在心爱.女人面前撑一撑英雄的心思,大叫一声就冲了过来。 散打的功夫讲就实效,与健身房里学的花拳绣腿不同,是一种实用战术,打起来拳拳到肉,招招阴损,反正他本来就是在打架,用不着讲什么切磋礼仪。 而王鸿俊还是小看了骆刃,没想到这小子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他虽然不如王鸿俊“招式”和“套路”多,可身体异常灵活,力量也惊人,一开始有些吃亏,可很快就看清了王鸿俊的套路。 几乎能闪避他百分之八十的攻击,而他被骆刃击中一次,就能感觉到自己受到重创,那小子力气大得惊人,一拳击打在小腹上,疼得王鸿俊五官扭曲,甚至能感觉到内脏有那么一瞬间移了位,不知道有没有内出.血。 不过王鸿俊又从百忙之中看向一旁观战的许依诺,又不肯服输,脑子里只余下一个“念头”,不能输,至少不能在囡囡面前输。 许依诺心里是犹豫的,她深知应该“有困难找警察”,可王鸿俊跟踪她,她没有证据,现在打架的又是两个人,如果真的报了警,那骆刃怎么办? 现在高考在即,她可不想冒着给骆刃记过的风险报警,更重要的是,骆刃明显处于上风,许依诺紧紧握住手机,屏幕上已经拨好了“110”,她鸡贼地想,只要骆刃体力不支,打不过这个“神经病版”的王鸿俊,便立即报警。 不过以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完全不需要,没想到骆刃真有两下子,面对练过散打的王鸿俊居然轻松碾压,而且两人都赤手空拳,打得再激烈,后果也不会太严重。 这一次是王鸿俊跟踪她、试图伤害她在先,让骆刃给他一个教训也合情合理。 许依诺这样想着,有心开口阻止骆刃,打架到底不那么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该是骆刃这样即将高考的学生该做的,点到即止也就行了。 可一句“骆刃”刚刚出口,许依诺就觉眼前一阵寒光,她尖叫一声,原本的“别打了”变成了“小心,他有刀!” 王鸿俊听到许依诺一心只关心骆刃,语气中的担忧实实在在,一点也没有分给自己,心中更加气闷。 他已经认定了许依诺就是他的“囡囡”,从前囡囡明明对自己百依百顺,处处为自己着想,虽然有许依姗这个“新人”出现,他渐渐开始嫌弃结发妻,但说到底,他还是相信她对他的感情。 相信她会一直无条件地爱着自己,为自己着想,王鸿俊无法接受她有一天会如此冷淡地对自己,反倒明显站在另一个男人那边。 想到他“失而复得”的妻子,可能并不属于自己,早已移情别恋,王鸿俊心中的怒火无法抑制,摸.到出家门时顺手拿走,别在腰间的那把水果刀,就往骆刃身上刺!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白脸!”王鸿俊状若癫狂,嫉妒和不甘再次吞噬了他原本就脆弱的理智,似乎早就忘了面前的许依诺只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而自己的妻子早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摔成了肉泥。 刀锋又快又利,持刀的人凶狠疯狂,许依诺见势不妙,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因为情况紧急,她没有控制音量,刚刚拨通便大声报出地点,“这里有人持刀伤人!” 大约是胡同里一直只有两人沉默的打斗声,许依诺又尖又脆的声音,引起了王鸿俊的注意,对许依诺的不满一下子达到顶峰,这个女人,居然这样对他…… 王鸿俊大喝一声:“你是要报警抓我吗?”就放弃了骆刃,扑向许依诺。 骆刃万万没想到王鸿俊打着打着忽然换了对手,原本只要在他胸口踹上一脚就能将人彻底制服,现在他换了攻击方向,骆刃扳倒他就更得心应手。 唯一不在计划中的是,王鸿俊持刀刺向了许依诺! 骆刃再没时间犹豫,根本来不及考虑如何打最占优势,一个猛扑就将王鸿俊扑倒,丝毫不畏惧他手里的刀,两个男人厮打在一起,骆刃沉默地狠命击打对方,反倒看起来比王鸿俊这个“神经病”更凶狠。 许依诺彻底吓傻了,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别人搏命,几次试图将人拉开,却都插不进去,不知两人打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一整夜,许依诺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她借着月光看清两人身上的鲜红,眼泪就止不住地模糊了视线,一边拼命撕扯王鸿俊,一边喊骆刃的名字。 那是血!万一划伤了骆刃怎么办?王鸿俊是很有可能携带HIV的! 许依诺吓得脸色发白,警车的鸣笛声在胡同口响起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可还是吐字清楚地指认了“凶手”,许依诺还是有点担心骆刃被误会成寻衅滋事的坏蛋,可民警得知地上被打成猪头的人,叫做“王鸿俊”,没多废话,立即将人铐了起来。 王鸿俊也不挣扎,只定定看着许依诺,许依诺却没看王鸿俊哪怕一眼,她上上下下检查骆刃,几分钟的功夫,眼睛哭成桃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念:“骆刃,你怎么样,骆刃,你有没有受伤?” 骆刃见许依诺如此紧张自己,什么伤痛都忘到了脑后,一叠声地柔声保证“我没事”,可许依诺并不相信,一定要带骆刃去医院检查,一名年轻警察忍不住过来劝:“小姑娘,你别害怕,他顶多是皮外伤,还是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 “不去!”没等小警察说完,许依诺忽然霸气回应。 第 74 章   几个出勤的民警都被许依诺吓了一跳, 她刚刚一嗓子霸气十足,和柔柔弱弱的模样非常不搭调, 说话的年轻警察成功被震慑住了,他话说得磕磕绊绊, 底气不足:“按着规定……” 许依诺红着眼睛张开手臂护住骆刃, “我们是受害者,他才是持刀行凶的嫌疑人,”为了证明似的,她举起手机,“刚刚是我报的警。” 年轻警察试图解释:“我知道,得知他的名字, 我们就把他控制起来了, 也是因为之前还有别人报警,说这个叫‘王鸿俊’的人,在家里拿刀划伤了老婆,致使他老婆流.产, ”小警察放低声音, “这个人可能精神有点问题, 你们还是离他远一点。” 说罢,小警察又清清嗓子恢复了正常音调,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 这是我们的正常程序, 还请你们配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是他们的时间非常宝贵, 如果真的因为血液交叉感染,让骆刃染上了HIV,那现在必须分秒必争,两个小时以内吃阻断药才行。 “不行!我必须带他先去看医生,他没事了才能去警察局。”许依诺仍旧坚持,“那个人他可能有……” “小姑娘,”见许依诺不肯妥协,一位年纪大一些的警察走过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跟我们走吧,”又抽空瞪了一眼那位年轻警察,又快又轻地骂了一句“见到漂亮小姑娘就不会说话,废那么话干什么。” 老警察大约以为雷厉风行的做法能令这个看起来吓坏了的小姑娘冷静下来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过他显然想错了,许依诺就是不肯走。 连被她“保护”着的骆刃都忍不住柔声劝一句:“我真的没受伤你别担心。”可许依诺只是扭过头红着眼睛瞪了骆刃一眼,骆刃接收到许依诺“不要拖后腿”的警告之后,乖乖闭了嘴。 在外人面前他是保护女朋友的大灰狼,可在女朋友面前,自然地变回贴心乖巧的“小绵羊”。 他们毕竟是受害者,警察们总不能硬把人拉上车,关键是许依诺一边掉眼泪,一边坚持不动摇,令他们实在没办法,结果老警察出马也没收到什么成效,年轻警察忍着笑,不敢扫老同志的面子。 老警察却还是瞪了一眼小警察:“法理之外还有人情,我们基层警察就是学会变通,他们一会儿从医院回来再补笔录也是一样的,你笑什么笑?这姑娘多好,为了男朋友,敢和警察叫板,我挺欣赏的!” 小警察唯唯诺诺答是,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眼睛红彤彤、小兔子似的许依诺,心道:这到底是怂啊,还是凶啊,不过小姑娘这么漂亮,怂凶怂凶的也挺可爱。 警察们正要押着“嫌疑人”离开,王鸿俊忽然开口:“等等!我有话说。” 他看向许依诺,抖了抖嘴唇:“我刚刚,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囡囡,我不是有意要伤你。” 许依诺心里急着去医院给骆刃检查伤口,根本没心思多看王鸿俊一眼,敷衍地答应一声,连一个正眼都没分给他,王鸿俊苦涩一笑,“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 许依诺这次却是站定转向他:“我和你非亲非故,怪你什么,有病就去治,我还至于跟一个神经病计较。” 听到许依诺的“谅解”,王鸿俊却是忽然更激动,两个警察险些没按住他,在“你干什么”、“老实点”的呼喝声中,王鸿俊喊道:“囡囡!你还不肯承认吗?” “承认什么?”许依诺上前一步,因为警察们控制着王鸿俊,她胆子也大起来,并不害怕,直视着王鸿俊,一字一顿道:“你前妻已经死了,她摔得粉身碎骨,死了,就是死了,请你不要再纠缠不相干的人。” 听到“死了就是死了”这一句,王鸿俊忽然闭了嘴,没错,如果是他的妻子许诺,她不会对他这样绝情,她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只可惜他辜负了她,错过了她,任由她在他面前失去鲜活的生命。 他过来纠缠许依诺是为了什么呢,他给自己强烈的心理暗示,告诉自己,许依诺就是她老婆的“转世”,她们给他的感觉那么像,再找到一些其他蛛丝马迹,他便亟不可待地确认了,可这世界上真有这么玄幻的事情吗 他无非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摆脱痛苦而已。 自从妻子坠亡,王鸿俊其实没有一天过得快乐,他花了大量时间说服自己:他不是凶手,他只是没来得及去救她而已。 而他和“杀人凶手”继续保持情侣关系,也只是因为没办法和许依姗分开,因为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俩就是同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他答应许依姗,只要她给他生个儿子,他就娶她,给她一个名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后来渐渐发现他为之神魂颠倒的“女神”许依姗并不那么完美。 见过她素颜的样子,见过她晨起时的邋遢模样,王鸿俊发现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甚至颜值远不如自己那个“糟糠之妻”,更重要的,他见识到了她有多浪荡不堪,也发现她并不爱他。 在现实世界里受到打击,王鸿俊就忍不住回忆起妻子的好来,可他现在才彻底清醒,那个对他好的女人,早就不在了啊,尸骨化成了灰,埋在湿冷幽暗的地下,孤零零的,已经一年有余了啊。 王鸿俊没再纠缠许依诺,神情呆滞地被警车带走,看起来更像“神经病”了。 许依诺望着他的背影,哭红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既然他内疚,就让他继续内疚好了,她不会因为他迟到的内疚而“良心发现”。 刚刚她更清楚地认识了王鸿俊,那个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就是“许诺”,可他还是要掐死自己。 比起来,骆刃明知王鸿俊很可能携带HIV病毒,看到他手里拿着刀,冲自己扑过来,可他还是选择用身体挡住了她。 为了她,他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吗? “刚才真帅啊囡囡小同学,你都学会保护我了啊。”胡同里只剩下许依诺和骆刃两人,骆刃终于有机会说话。 他本意是想调侃几句,让许依诺破涕而笑,别哭坏了身子,可似乎起到了反效果,许依诺忽然扑进了骆刃怀里,毫无预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骆刃:…… “囡囡,”骆刃手忙脚乱的抱住她,“你怎么了?” 许依诺从骆刃怀里挣脱出来,还没等骆刃抱个够,就拉住他的手往胡同外走,抽抽噎噎地,“你不要命了吗?佟鸿羽有艾滋的事情,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许依姗肚子里的孩子,八成就是佟鸿羽的,也就是说王鸿俊很可能也携带HIV,你还敢跟他动刀子。” “我敢。”骆刃声音懒洋洋的,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他就着许依诺拉着他的姿势,再次将人揽进怀里,“我当然敢。” 有她这样担心他,那他做什么都值得。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被连累了,怎么办?”许依诺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能抑制住胡思乱想。 骆刃却像平时那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囡囡,你总说我有一天会见到更好的姑娘,然后忘记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这样没有安全感,现在你相信了吗?” 他把她揽得更紧,“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囡囡,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许依诺一边点头一边流眼泪,她相信了,从前她一直认为王鸿俊爱她、可抵不住时间的磋磨、太多的诱.惑,可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他会变心,只是因为不够爱她。 她不该用自己的伤痛记忆,给所有男人蒙上一层不信任的滤镜,这对骆刃不公平,既然他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那她为什么不能给骆刃他想要的承诺呢? “骆刃,我爱你。”许依诺埋着头,把眼泪蹭的到处都是,隔着薄薄的布料,也能感觉到骆刃忽然加速的心跳。 “这还是你第一次说‘我爱你’,”骆刃觉得这个险冒得太值了,虽然也算不上冒险,救她只是他的本能反应。 “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还没听够。”骆刃温情脉脉地说,他觉得此时的月光都柔软起来,所谓“花前月下”不过如此,正应该在这里谈谈情说说爱,不要辜负这样的气氛。 可许依诺不按套路出牌,酝酿好的气氛,说不要就不要,抹一把眼泪,坚定道:“该去医院了。” 骆刃挣扎:“我真的没有受伤。” 许依诺坚持:“不行,还是要去医院,先去打车,然后你告诉我哪里疼。” 骆刃感觉了一下,的确有几个地方疼,可应该都不是刀伤,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乱七八糟的血迹,心下了然,“这都是王鸿俊的血,应该是溅到我身上的。” 出租车上,许依诺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见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的确没有被刀划伤的痕迹,才稍稍松口气。 而骆刃则因为享受着许依诺的小手在自己皮肤上仔仔细细游走一遍,彻底放弃了反抗,到医院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只有急诊。 好在外科的急诊人不多,很轻松就挂到号,等了几分钟就轮到骆刃,医生看到骆刃一身的血也挺紧张,可仔细检查一遍之后,表情就变得非常一言难尽。 “小伙子,就你这身伤,给你开一盒创可贴,都算我乱收费。”医生掩不住嫌弃,“有本事出去打架,就别这么娇气,什么事儿没有,还不如自己去药店买一瓶云南白药,比到医院的打车费还便宜。” 医生絮絮叨叨地抱怨,许依诺还是忍不住问:“大夫,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和一个携带传染病的人打架,那个人有艾滋,那他有感染的风险吗?用不用去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抬起头打量了许依诺一眼:“没事,都是软组织挫伤,一点皮没破——那点擦伤不碍事,真皮层没破就没关系——这是你女朋友吧?” 他扯下一张医药单,一边龙飞凤舞地写字,一边问,“这么关心你,受伤也高兴吧。” 第 75 章   连医生都看出来许依诺对他的关心, 骆刃心满意足,甚至觉得医生接下来的絮叨听起来也可爱了不少。      医生最后还是给骆刃开了些活血化瘀的中药, 许依诺确认了骆刃确实没事之后,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正准备缴费拿药, 手机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低声说了句:“哎呀忘了!” 而后就捂着手机往楼道里跑,骆刃瞥见许依诺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妈妈”,又见她慌慌张张小快步跑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的囡囡, 怎么这么可爱啊。 许依诺一通电话讲了许久, 骆刃都能想象得到她如何和自己那位神经敏感的未来丈母娘解释,等许依诺终于挂掉电话回来的时候,骆刃已经拿好了药。 骆刃拎着药,果然看到许依诺蔫蔫地走过来, 她眼睛还是红红的, 皮肤白.皙, 步子很小,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挨骂了?”骆刃揉揉她的头, 许依诺上前一步, 环住骆刃的腰, 将头蔫哒哒地搭在骆刃胸口,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又摇摇头,“我妈只是担心我。” 骆刃一颗心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许依诺给了他“男朋友”的名分之后,两人之前其实也没有太多实质性变化,一直在‘一垒’的边缘徘徊。 自从今晚自己“舍命相救”之后,许依诺对他明显更依赖,也更亲昵,骆刃甚至开始有点感谢那位“变.态”了。 不过想到王鸿俊和许依诺最后的对话,骆刃还是忍不住问出了疑惑:“对了,”他一边安慰地抚摸着许依诺的后背,一边问,“我在怎么觉得王鸿俊对你的态度很奇怪,他最后要你承认什么?” 许依诺心中一动,骆刃很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僵了一瞬,忍不住心疼,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那个王鸿俊明显是对许依诺意图不轨,他大约是最近受了刺激,所以精神状态不大稳定,如果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说不定就不是掐住许依诺的脖子,而是…… 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骆刃更烦躁,把许依诺抱得更紧了一些,“都怪我,应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听着骆刃的自责,许依诺心里更不是滋味,她并不想欺瞒骆刃,可也不想将“真.相”告诉骆刃,纵使骆刃会相信她不是神经病,相信了所谓的“怪力乱神”,她也还是不愿意说。 从前的事情太复杂,也太痛苦,她将那些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彻底忘掉,只要王鸿俊和许依姗付出了代价,前尘往事她便也放得下了,她很想“不坦诚”一次,仅此一次,换取以后的人生中,都不再与“王鸿俊”此人相干。 就让“王鸿俊”这个人,在她许依诺这里,经历一次“第二类死亡”吧。 可她也不想欺骗骆刃,于是便闭嘴不说,骆刃自觉刚刚的问题莽撞了,堂姐夫对未成年的小.姨子想入非非,对于任何一个十八岁少女来说,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试着猜:“他是把你当做他的前妻了吗?” 没想到骆刃一猜就中,许依诺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事实,不算欺骗他。 许依诺将骆刃环得更紧,“对不起。” 骆刃揉了揉她的背:“傻.瓜,你对不起什么?” 许依诺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听着骆刃的温柔语气,心中内疚更甚,眼眶又不由自主地有点热,“因为我不想说王鸿俊,关于王鸿俊,还有别的事情,可是我不想说,我希望他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骆刃却误会了许依诺的话,当下紧张起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那个姓王的王八蛋,如果敢欺负他的囡囡,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他付出百倍代价。 许依诺意识到骆刃误会了,忙摇头,“没有没有,其实今天之前,我和他只见过三次面。” 这话不算说谎,许依诺重生以来,第一次见王鸿俊是在病床.上,他和许依姗双双探病,第二次是在许老太家,他和许依姗订婚的时候,第三次就是在他们的婚礼上。 除此以外,便是今天他一路尾随,又忽然发疯,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骆刃听到这些,才稍稍放下心,许依诺抬起头,眼神里含.着祈求,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尤其惹人怜惜,“就是这样,不过我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了,好不好?” 王鸿俊从前的风流韵事,骆刃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许依姗“小三上.位”的事情,在松城已经传得人尽皆知,骆刃也听说过王鸿俊从前的妻子是位温婉美丽的女人,按着描述,似乎真的和许依诺是同一款性格的人。 他受了刺激,移情到小姑娘身上,而许依诺这样的小女孩,但凡感觉到一点异样,也必然吓坏了,不想再提这个人也很正常。 虽然那个王鸿俊从前没有真的欺负过许依诺,可让许依诺讨厌成这样,也一定是给她留下.阴影,想到这些,骆刃看许依诺的眼神更加怜惜了。 许依诺不知道骆刃的心理变化,只是仍旧觉得不能对骆刃开诚布公而感到愧疚,她微微垂着头,夏夜的晚风暖暖的,吹动了许依诺的刘海,使得她整个人平添了几分柔软。 骆刃看着这样的许依诺,心中的不舍达到了顶峰,“囡囡,”骆刃道,“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话音刚落,许依诺的手机又响起,她抱歉地看了骆刃一眼,用口型说:“我妈。” 而后接起电话,隔着听筒,骆刃也能听到电话那头杨凤芹的声音,“囡囡啊,你在哪里,爸爸妈妈已经出来了,你发给位置,我们去接你。” 许依诺连忙道:“不用了,妈,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你们在家里等我吧。” “是吗?那你同桌呢,这事儿咱们得好好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恰好路过,听到你呼救,后果妈妈可不敢想。” “没事了,妈妈,”被杨凤芹没完没了地念,而且声音不小,骆刃就在身边,应该听得清清楚楚,许依诺有点不好意思,小声抱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了妈,我们回家见吧。” 许依诺抱歉地对骆刃道:“我得回家了,今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不止咱们报警,我二叔家也报了警,我爸妈已经知道了,现在他们很担心我。” 原来刚刚杨凤芹不是对许依诺发火,而是心疼女儿,才打了那么久的电话,骆刃不舍地揉了揉许依诺的头,打了辆车,他今天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将许依诺送回家,可杨凤芹殷切感谢他时,骆刃却没有借机多留一会儿。 许依诺送走了骆刃,杨凤芹和许宝林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对于王鸿俊为什么要找上他们的宝贝女儿,许依诺料想王鸿俊也没有胆子,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向别人解释。 于是一问三不知,好在许宝林夫妇对王鸿俊和许依姗的事情颇为了解,迅速脑补出了前因后果:他因为记恨许依姗,刚刚在家里撒了疯出来,觉得不过瘾,于是又跑出来对报复许依姗的家人。 所谓柿子捡软的捏,许依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自然是首选。      杨凤芹不满地抱怨“许依姗这孩子,真是没有一点省心的地方,自己行为不端,也就算了,总是连累囡囡。” 经过两次教训,许宝林也不再护着自家侄女,跟杨凤芹站在统一战线上,两夫妻发泄一通不满之后,又心疼女儿,这一天闹到很晚才睡,可许依诺心里却觉得踏实,从这一天开始,她愿意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 可第二天上学,许依诺却并没有见到那个人。 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骆刃不见了。 许依诺忍不住担忧,是不是昨晚那位医生没检查出来,骆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许依诺一直望着身边的位置发呆,每隔两分钟就要看一次微信,就在她忍不住想问问老何的时候,手机终于传来了骆刃的消息。 骆刃:【囡囡,昨晚没有机会对你说,我家里出了点事情,现在已抵达帝都,我在这边可能会比较忙,我会尽早回去,你自己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第 76 章   许依诺盯着骆刃的微信反复读了几遍, 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从松城到帝都, 这个时候刚落地,说明骆刃昨天半夜就出发去了机场。 许依诺对骆刃的“不辞而别”是有些无法释怀的, 若换做从前, 她大概会云淡风轻地想:他还是走了,毛头小子果然不知道情为何物,不懂得珍惜,而后一个人照旧上学生活。 可现在,心里除了那一点不舍和对他的忽然离开的不满之外,更多的是大大松口气, 骆刃还能好好地给她发消息, 证明果然没有受伤。 他留给她的还有安全感,经过昨晚的“生死一刻”,许依诺觉得只要他说的话,她就愿意相信, 他说过会回来, 她便会等。 许依诺不知道的是, 骆刃原定的航班其实是昨天晚上,可因为不放心她多回学校看了一眼, 后来遇到王鸿俊耽搁半晌, 最后将她送回家, 错过了飞机。 骆家事情太多太杂,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无法多耽搁一天,因此只得坐凌晨那一班,折腾了一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 许依诺不知道内情,倒也能猜到骆刃家里一定出了大事。 囡囡:【这么急,是叔叔病情严重了吗?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到底,只要骆刃没事,她便放心了。 骆刃似乎真的很忙,这一条信息一直没有回复,要知道,他从前对许依诺的微信,一直是秒回,而且必须是结束对话的那个人,最后一句话要由他来发。 从和骆刃联络的只言片语里,许依诺得知他父亲似乎是忽然中风,大约是年轻时太放纵,上了年纪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大好,就在最近一个学期,已经几次用身体状态欠佳的原因,试图招儿子回去。 骆刃的确很忙,骆良弼忽然病重,可他留下的骆氏集团,却不止一个姓骆的人盯着,骆氏是由骆刃的爷爷一手创办,老爷子膝下两个女儿两个儿子,骆良弼是大哥,继承了骆氏掌门人的位置。 其余三个兄弟姐妹虽然不能和骆良弼相比,可手里也有不少股份,骆良弼虽然花心,在感情上风流肆意,可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也颇有领导艺术,杀伐决断,手底下的中层没有不服气的。 骆良弼在的时候,骆氏能维持平衡,可他忽然撒手离开,膝下就只有骆刃这么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儿子,骆氏其他人不免动了心思。 按理来说,骆良弼的所有股份都归骆刃调度掌管,可骆良弼毕竟吊着一口气,躺在医院里,骆刃想提前行使权力,维持住骆氏的平衡,怕是有难度。 骆良弼这一倒下,别说骆刃的那几个姑姑和叔叔,就连在骆氏做了多年的职业经理人也有野心,想趁机在这即将被搅乱的一池春水中分一杯羹,说不定就能通过运作,进入董事会呢? 这在许多大企业都有先例,不是不可能的,金融运作猫腻多着呢,尤其是对手只是个十八岁的黄口小儿,骆刃这次回去帝都,在他们眼里,可谓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骆刃人还在松城,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别人对他轻敌,就是他第一个切入点,谁是羊,谁是狼,还不一定呢。 * 自从王鸿俊被警察带走之后,许依诺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杨凤芹原本担心王鸿俊再去找许依诺的麻烦,坚持要和老公许宝林开始接送女儿。 可很快又听说一件事:王鸿俊似乎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重获人身自由了。 原来,许依姗真的流.产了,许宝全和丁秋华两夫妇,干脆豁出去脸面不要,和王鸿俊死扛到底,他们拿着王鸿俊和胎儿的“DNA检验单”,当做证据,起诉了王鸿俊,说他因为孩子的问题,家暴了许依姗,才导致许依姗流.产,差一点一尸两命。 不止如此,据说他们还威胁王鸿俊,如果不分给许依姗一半的财产、以及公司股权,他们就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 按着相关的法规,直系亲属或者配.偶,是有权利将“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送进精神病院的。      而一旦被送进去,再想出院,就必须要配.偶签字,而只要配.偶坚称他的病没有好转,王鸿俊就只能继续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余生。 这是许依姗和王鸿俊从前蜜里调油时看过的一档纪录片,片中的男人看起来精神正常,却被妻子硬生生送进精神病院里,过了十五年。 记者带着男人找到他的妻子,他对着镜头表示,只希望他们能离婚,这样他就不需要妻子的签字,才能出院,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但那位妻子就是不肯再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记者也只得将男人再度送回精神病院。 王鸿俊还记得观看节目的时候,许依姗笑着调侃王鸿俊:“如果有一天你欺负我,我就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当时的许依姗化着精致妆容,笑容妩媚,王鸿俊没有当真,只是宠溺地刮她的鼻头,笑骂一句:“最毒妇人心”。 哪里想到,一语成谶,当初的“玩笑话”,还真被许依姗拿出来威胁他。 不过王鸿俊这么多年在松城哪里是白混的,这种招数或许对纪录片中的男人可行,但凭借王鸿俊的人脉,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许依姗“作”出了格,终于把王鸿俊最后一点耐心也作得消失殆尽,王鸿俊解决了自己被公安局带走的事情之后,就一直忙于和许依姗周旋。 现在他反客为主,起诉离婚,不惜花大价钱让许依姗净身出户,一毛钱也别想从他身上得到。 离婚案动辄要审理一年以上,可王鸿俊“证据确凿”:许依姗的确在婚内出轨,除此之外,他又动用了不少关系,将案子的审理过程一再缩短。 许依姗眼见着自己真的要被扫地出门,而许宝全夫妇更是将她出轨的事情,宣扬得满城皆知,可现在不是怪父母是“猪队友”的时候。 许依姗眼见着自己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上了一身骚,现在别说离婚之后重新找个金龟婿,就连普通屌丝,也没有愿意接盘的。 诚然,在松城本地论坛上,“许依姗”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潘金莲”的代名词,甚至有人在“天涯论坛”上贴深扒,据说开贴之后就大火,“当代潘金莲”这个名号,说不定不日就会红遍全国。 既然什么也得不到,不如就闹个鱼死网破,许依姗横下心来,想出了个堪称阴损的注意。 她每天带着横幅,去王鸿俊的公司门口静坐,表示自己得不到应有的财产,就在这里一直坐下去。 王鸿俊在办公室里气得差点高血压发作,这不是在正面打他的脸,告诉自己所有员工,他究竟是怎么被戴的绿帽子吗? 不得不说,许依姗这一招实在高明,她在门口坐两天,就招来了记者,王鸿俊公司的保安不好当着记者的面,打骂着赶人,可若放任不管,许依姗就会对记者胡说八道。 可王鸿俊恨透了这个给他戴绿帽子、害死他前妻的恶毒女人,硬生生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出门,不接她的招。 连秘书小姐也看不过眼,几次三番进办公室提醒他,“王总,要不然,您还是给她打个电话,她在外边什么都说了!” 王鸿俊看向女秘书,双眼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声音沙哑:“她都说什么了?” 秘书小姐复述了一遍,又支支吾吾道:“她、她还说……” 王鸿俊不耐烦:“你倒是说啊。” 秘书小姐脸有点红,期期艾艾道:“她说,她出轨是迫不得已,因为你不能生育,她曾经偷偷为你检查过,你的精.子质量……” 秘书小姐越说越小声,脸已经红透了,她还真不知道王总还有这毛病,不过也有可能是那位前任老板娘在胡说八道,反正她又没结过婚,不知道前任老板娘说的“替”人检查这事儿靠不靠谱。 她原本对老板也有一点绮念的,可现在已经打消了大半念头,秘书小姐期盼着老板能否认澄清一句,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可她没等到回答,等到的只是老板忽然直.挺.挺倒地的声音。 第 77 章   秘书小姐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王鸿俊一个大男人,体重自然不轻, 秘书小姐一个人拉不动他,公司大楼里的下属们听到动静纷纷来帮忙, 加上救护车赶到, 动静闹得很大。 蹲守在公司大门的记者,立即放弃了爆料人许衣姗,一窝蜂地跟上救护车,甚至还有几家媒体一路追着救护车,蹲守在医院门口。 这么一闹,王鸿俊王总在松城, 乃至全国都红了。 高三课程非常紧张, 每周只休息一天,还要留大量作业,因此,许依诺在周日还是照常早起, 每天起床之后, 她习惯于赖床五分钟, 以便让大脑彻底清醒,也是紧张高三生活难得的休息时间。 这五分钟就通常用于看手机, 许依诺习惯性地打开微信, 骆刃的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 骆刃:【我出境几天, 囡囡,你要照顾好自己。】 骆刃的消息越来越少, 对话内容也越来越简单,许依诺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却也能猜到一二,骆刃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父亲病重,家里又有不少觊望他父亲财产的不怀好意的亲戚……      许依诺虽然不知道骆刃的父亲给他留下多少财产,可也能想象得到觊觎别人家产的亲戚的嘴脸,想想就觉得心疼骆刃。 她望着微信界面发了会儿呆,正要打起精神起床,就见手机屏幕上弹出一则新闻,这是某个忘记屏蔽通知的新闻软件,时不时就会自作主张地发一条推.送。 许依诺一般都会无视这种推.送,可这一次,却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新闻的封面图片是个打了马赛克的男人的正面照,即使打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许依诺依旧认得出来,这个男人是谁。 配的文字则更加有辨识性:【据前方记者报道,松城市某企业大楼前,出了这样一场闹剧:离婚的妻子闹到公司,过错方却是妻子本人,点击查看具体报道: 松城市某企业董事长王某某原本是个“钻石王老五”,事业有成,新婚燕尔,本应生活幸福,却没想到年轻貌美的妻子,肚子里并不是他们两人的爱情结晶。 据知情人透露,妻子许女士嫁给王某某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孕肚,王某某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接盘侠”。 而且,王某某似乎最近才做了检查,自己因为身体原因,的确不能拥有孩子(广告:xx男科医院,让你梦想成真,分享链接,就送就诊红包。) 许女士因为对财产分配有异议,所以用静坐在公司门口的方式抗议,而王某某因为怒急攻心,当场晕倒,被下属送到医院救治,至今仍躺在医院里修养,小编认为,婚姻过错方有勇气站出来争取财产,会不会有更多隐情呢? 本社会对此事件进行跟踪报道,敬请关注。】 下面的评论则更精彩,“没想到有钱人也能当接盘侠。”“应该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豪吧,不然怎么会被这女的骗到。”“潘金莲都没有这位许女士优秀。” 更有火眼精金的网友站出来:“什么隐情,这个女的我知道,就是之前天涯帖子扒的那一对,‘当代潘金莲’啊。”“原来就是她,我说怎么情节看起来似曾相识。”“天涯观光团打卡”“天涯观光团打卡加一”“天涯观光团打卡加二”“天涯观光团打卡加学号”…… “到底是哪个帖子,有没有课代表甩个链接?”“同求,急死。”“同求,很精彩的样子。”“你们要的帖字,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481384打开有惊喜呦。”“感谢层主!”“帖子太精彩了。”“帖子带感,感谢课代表。” …… 因为刷手机,许依诺今天起床晚了一些,洗漱完毕,早饭已经摆在餐桌上,许宝林和杨凤芹却还没吃完,两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 许家的电视只是吃饭时的背景音,一直以来都是摆设,今天杨凤芹两口子却像是看酒店业绩报表一样认真,许依诺也很快明白过来,电视里播的是地方新闻,主角仍然是王鸿俊。 阿姨已经给许依诺盛好一碗白粥,杨凤芹见到女儿起床,吩咐一句:“趁热喝吧。” 直到播完了新闻,许宝林才叹口气:“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下子姗姗做得那点丢人事,全国都知道了。” 许依诺见父母似乎没想起要避着自己说八卦,也尽量降低存在感,许依诺低头乖乖喝粥,杨凤芹就和老公就这件事讨论起来,“这事儿是姗姗自己豁出去了,最丢人的还是王鸿俊,不过,那个王鸿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想报复咱们囡囡,现在出了这种事,全完是报应。” “不过,到底还是丢人,咱们还好,老家那边人多嘴杂,她姑姑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老太太被气得够呛,今天的新闻千万不能让她看到……哎呀!我得给她姑姑打个电话,叮嘱一声。” 许宝林说完就急忙忙打电话去,这一通电话打得很久,许宝林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凤芹,你在家里陪着囡囡,我得回老家一趟。” 杨凤芹见丈夫如此紧张,站起来问:“怎么了?” “老太太早起没看到新闻,可出门遛弯,被其他老太太说闲话,回家就气病了,现在正往医院赶,我去看看。” 杨凤芹虽然和婆婆关系不和,打了一辈子,可听说老太太住院,也忍不住担心,“要不,我也去吧。” 许宝林不同意,“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现在囡囡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还是留在家里陪她。” 杨凤芹于是便陪着许依诺呆在家里,许依诺进了书房,关上门翻开书本,才喃喃自语:“已经不到一个月了啊。” 骆刃离开的时候,高考倒计时还有四十多天,一转眼他已经走了半个多月,家里的事情似乎还没有处理完,也不知道骆刃还能不能赶上高考。 许依诺还记得他们在大学校园里相约的约定,这样看来,他似乎要爽约了啊。 许依诺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很快就可以进入状态,心如止水地复习。高中三年的知识,她早就烂熟于心。 现在解题几乎都是机械运算,形成了高效的思维定式,每一道新题型,都似曾相识,这些题目的核心知识点没变,她就全都得心应手。 回到学校,身边就空荡荡的位置,班主任老何一直没给她安排新同桌,许依诺便一直存着骆刃应该会某一天回来的希冀,只是一直都没有实现。 “许依诺,”老何趁着自习课,站在她的位置旁,小声问,“你知道骆刃什么时候回来吗?” 许依诺没想到连老何都没把握他还不会不会回来,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骆刃和她的联系越来越少。 如果不是身边那块一模一样的“情侣”桌布、他留下的作业本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他随意塞进桌洞里的水性笔……这些有着主人气味的物品,许依诺或许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位同桌,真和这样一个恣意帅气的“校草”在高中十七八岁这一年,谈过一场纯纯的恋爱。 “他不回来考试是可惜了啊,不过你别多想,现在已经进入冲刺阶段,成败就在这十几天,千万不能分心啊。”老何倒是反过来安慰许依诺。 许依诺冲老何笑笑,“何老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学习的。” 老何这才放心,时间迈入五月中旬,松城的夏天终于有了夏天该有的样子,中午的阳光毒辣,透过窗户炙烤着十五班全体同学,一烤就是一下午,现在白昼很长,直到放学时间,天也不肯黑。 从前是许依诺“重色轻友”,有了骆刃抛弃郭红豆,可现在风水轮流转,郭红豆有了吕泽阳护送回家,轮到许依诺打趣她。 好在许依诺离家很近,王鸿俊又躺在医院里,她并不担心短短的距离再遇到什么不测。 不过贾喆、范勋等人不是这么想的,刃哥人虽然不在,可他留在十二中的众位小弟们,都尽忠职守地执行刃哥临走时的吩咐——护送许依诺。 尽管许依诺再三强调自己一个人可以回家,现在放学时间天也很亮,她可以多绕路避开那条小.胡同,可“骆家小弟”们就是一根筋地护送女神。 许依诺不知道的是,他们不止负责“护送女神”,更在暗地里拦截下不少送给许依诺的情书。 有忙里偷闲的高三生,也有那一次晚会之后,对她念念不忘的低年级男生,不过许依诺除了每天定时查看骆刃有没有发消息之外,一直都“两人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教科书。” 纵使‘小弟’们做了手脚,她也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反而对这些男生心存感激,又有些过于麻烦别人的过意不去。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许依诺对贾喆道,“你也早点回家吧,麻烦你了。” 既然无法拒绝他们,就只好接受他们的好意,贾喆笑嘻嘻地挠挠头,“客气啥,明天是李伟送你哈。” 许依诺和贾喆告别后,像往常一样回家,没注意到身后另外两个尾随的身影。 “这都第三个男生了,她爸,你说咱闺女这是早恋了吗?” 第 78 章   “我看不像, 如果是早恋,不应该换得这么勤啊。”许宝林摸着下巴说。 三天前, 他刚从老家回来,安顿好被不肖孙女许依姗气病了的许老太, 结果回家就碰到自家.宝贝女儿和一个男生肩并肩回家。 许依诺回家的时间, 正是饭点儿,这个时候,他们两口子不是在外应酬,就是已经回家等着女儿吃饭,从来没碰到过放学路上的许依诺。 想到自己有可能错过了无数次女儿和一个臭小子一起放学回家的情形,许宝林就气不打一处来, 很想把那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拉出来胖揍一顿。 然而, 那个送女儿回家的小子似乎很规矩,一路上和许依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没什么亲昵的举动,比起情侣来, 反倒更像个忠心耿耿的卫士, 护送“小公主”回到“城堡”, 就功成身退。 因此,许宝林跟了一路, 硬生生没找到机会发飙, 只得作罢。 不过事情没有到此结束, 许宝林回到家,就把关于女儿的“情报”如数汇报给自家老婆, 杨凤芹从许依诺青春期开始,就严防死守,总觉得女儿长得漂亮,一定会有不长眼的臭小子带坏她的小乖乖,影响女儿学习,因此神经一直非常敏感。 杨凤芹得知自己假象的“臭小子”真的出现之后,脑海第一个“嫌疑人”就是骆刃,这么一回想,那个骆刃似乎对囡囡好得过了头,那么体贴,原来不是什么同学情谊,果然是打着坏主意,杨凤芹怒气冲冲:“是不是上学期来咱们家炼钢琴的那个男生?” 许宝林摇头叹气:“不是,比那孩子矮,也比那孩子丑,细胳膊细腿.儿的,一身名牌,站没站相的,看着就不是好孩子。” “居然不是骆刃?”不知为什么,杨凤芹刚刚酝酿出来的滔天怒火,一下子转换成了失望,如果是骆刃的话,他至少是个有礼貌的正经小孩,又讨人喜欢…… 不对,她想到哪里去了,现在的重点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女儿居然给她早恋! 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杨凤芹万万没想到女儿见过骆刃那样的帅哥之后,还会看上一个歪瓜裂枣,既觉得女儿审美可能出现了问题,又担心那个混小子骗了她宝贝女儿,万一影响高考可怎么办? “不行,我得和囡囡谈谈。”杨凤芹道。 见老婆这样气势汹汹,许宝林忙劝:“先别说吧!就算真有什么,也要等高考之后吧,现在离高考也就十几天时间,他们班主任都说,无论什么事,也都等到高考结束再说,万一你刺激了囡囡,影响她发挥可怎么办?” 杨凤芹一听也觉得有理,可还是放心不下,她叹口气:“可是咱们做家长的不能放任不管,我得亲自看看。” 许宝林很快就明白过来,杨凤琴所说的“亲自看看”究竟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要拉着他一起。 于是,许宝林和杨凤芹两口子,每天做贼似的,从许依诺放学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跟踪,第一天,杨凤芹见到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这男生又高又壮,保守估计至少两百斤,一堵墙一样跟在许依诺身边,杨凤芹的血压当时就高了。 “这就是你说‘瘦麻杆’?”杨凤芹对许宝林怒目而视,“你到底是怎么跟的女儿?” 许宝林揉揉眼睛,诅咒发誓:“我昨天看到的绝对不是这个男生!” 杨凤芹更觉得老公没用:“胡说八道,难不成女儿每天都换个男生送她回家?你把囡囡想成什么人了?” 许宝林想要反驳,被杨凤芹一句“你到底怎么当爹的”彻底怼了回去。 然而第二天换成了个身材中等的眼睛男,第三天则换成了贾喆,“每天都换个男生送回家”的预言成真。 杨凤芹觉得自己的血压急速升高,很需要和王鸿俊、许老太一样,也去医院里住一住,才有了刚刚的对话。 “你看,这三个男生虽然送囡囡回家,但是没有一个有亲密动作,连拉手都没有,就老老实实跟在咱闺女身边,一个比一个规矩,我看不像是情侣。”许宝林安慰杨凤芹道。      “而且,这些男生,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一个比一个难看,咱们囡囡应该看不上,她连那个骆刃都看不上,又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呢。”      这一条完美说服了杨凤芹,她稍稍放了心,将心比心,她也觉得女儿眼光就算差,不会差到美丑不分。 “还不如是骆刃呢,至少那孩子性格讨喜,长得也顺眼。”杨凤芹叹了口气。 “好了,回家吧,我看啊,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今天又要跟囡囡说咱们临时取消应酬回家吃饭,时间长了,囡囡看出来,万一影响她考试怎么办?” 杨凤芹沉吟片刻,却没答应,女孩子家早恋被发现,一时羞恼影响复习和考试,是有可能的,但送她女儿回家的“坏小子”,就不值得她用心呵护了。 见自家老婆踩着小高跟,背着包包,大步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许宝林忙追上去。 许依诺回到家,又一次只有阿姨在家,忍不住问:“我爸妈又没回家?” 杨凤芹夫妇俩因为女儿高考在即,最近双双推掉应酬,专心在家“陪读”,虽然也没帮上什么忙,但两口子最近一直都是“全勤”回家,这几天却忽然忙了起来,实在有点反常。 阿姨给许依诺盛饭,也说不清楚,“应该是,最近他们回家都挺晚的。” 家里的阿姨是保洁公司请的,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几乎一年一换,许依诺对她们到不了推心置腹的熟悉程度,没什么话说,便低头扒饭。 今天爸妈回家很晚,直到许依诺吃完了饭,才见到两口子神色复杂地回了家,许依诺问发生了什么,两口子又都统一表示没事,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小孩子好好学习,不要瞎问。” 听到父母平日的口头禅,许依诺意识到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距离高考只有短短十几天时间,她不应该有杂念,只能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毕竟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次考试。 今年是提前报志愿,而后再考试,许依诺毫不犹豫地填报了b大医学部,这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专业和学校,现在她有实现理想的可能,自然不会犹豫。 只是说好一起报考b大的骆刃,还是没有回来,甚至几天来连一条微信也没有,许依诺心知他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而自己也在最后冲刺的阶段,便也不去打扰骆刃。 两人各忙各的,终于要接近高考的日子。 距离高考只有两天时间时,班主任老何开了一次班会,“这是咱们十五班同学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教室里了。” 老何不是个感性的人,她除了身高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小女人”该有的特质,给同学们留下的最深刻印象,也是“徒手摔碎玻璃”,或者门后的“死亡凝视”,可今天的老何,严厉之外,还带了一点不舍的温柔。 无论调皮捣蛋的,还是乖巧听话的,在老何这个简短的班会中,都湿.了眼眶,许依诺也有些感慨,不知不觉,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她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心里的滋味更不好受,就像老何所说,大部分同学,今天一别,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了,那她和骆刃呢? 许依诺定了定神,他们必定会重逢的,一个肯为了自己豁出性命的人,怎么会骗她呢?何况高考之后,她也是要去帝都上学的,他不来找她,她便去找他好了。 “最后,说重中之重,”老何结束了煽情,话锋一转,“明天咱们放假一天,大家别在家里闲着,一定要去看看考场,千万不能走错考场!千万不能走错考场!千万不能走错考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啊,还有准考证、水性笔,2B铅笔,千万不能忘记!” “再有就是考试纪律,这一次非常严格,听说巡检组就每个考场都去十个监考老师,大家千万要小心,一旦被发现作弊,成绩当场作废,这是我听的内部消息……” 老何絮絮叨叨地全方位叮嘱了一边,又鼓励“回家不想看书就不用看了,考试当天失眠也没关系,我曾经有个学生,考数学之前因为紧张失眠,只睡了三个小时,结果他数学考了满分!不要因为失眠,精神压力更大……” “总之,祝大家考试顺利!”老何最后总结道。 班级里一片七嘴八舌的“谢谢老师”,而后班长叶明远忽然高声喊:“全体起立!” 准备宣布放学的老何有点懵,就见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站起来给她鞠了个躬:“谢谢何老师!” 过了片刻,老何才摆摆手:“行了,熊孩子们。”她的声音有点发抖,没了平时训学生的中气十足,真的软成了个小女人,“都好好考试,去吧去吧。” 许依诺见到老何背过身去,飞快地手抹了一把脸,眼眶也跟着有点热。 六月的高考,就这样来了。 第 79 章   松城的六月不算热, 可每个考场之外还是都配备了救护车,以防学生中暑, 马路上跑着出租车爱心车队,只要是考生, 这一天都不收费。 许依诺分到的考场就在十二中, 这也是松城最大的考场之一,门口除了家长之外,居然还看到了班主任老何、“大熊猫”李老师,两人只要见到自己认识的学生,都要不厌其烦地问一句“2B铅笔带了吗?” 原本紧张的气氛都被胖乎乎“大熊猫”带得有点歪,许依诺心情轻松了很多, 上午考的是语文, 语文对于许依诺来说并不难,客观题大多都背过,而议论文是她的强项,但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心态, 许依诺忍着没有对答案, 并且对周围考生讨论答案的声音, 强行屏蔽。 出来的时候,老何居然还在, 六月的中午气温最高, 正是汗流浃背的时候, 老何还好,“大熊猫”李老师本来就胖, 此时晒出一身汗,看起来非常油腻,像极了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 许依诺看着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明天下午才是英语考试,大熊猫又不是班主任,其实不用来的。 许依诺对大熊猫打了招呼,李老师含笑问:“考得怎么样?” 许依诺也笑着答:“谢谢老师,还行。” “大熊猫”自言自语似的念叨:“你说‘还行’,那就是非常好了,回去休息吧,下午和明天也好好发挥啊。” 许依诺和“大熊猫”李老师道别,这时候,杨凤芹和许宝林也找到了女儿,纷纷冲过来叫许依诺的名字,“考得怎么样?”“哎呀别问孩子了,还有好几科呢,到时候你一起问行不行?” 两口子争论着,就看到了“大熊猫”李老师,许宝林塞给李老师一瓶冰镇饮料,连连道老师辛苦,杨凤芹也递给女儿一瓶冰绿茶,“喝这个解解暑。” 告别了李老师,许依诺在人群中找老何的身影,想跟老何打个招呼,再回家休息,结果看到贾喆兴高采烈地蹦到老何面前,特务接头似的低低地喊:“何老师!我抄到了!没被抓到!” 不过贾喆嗓门本身就大,许依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许依诺:…… 两天之前三令五申刚刚强调过考试纪律,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作弊的老何,对着贾喆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许依诺:…… ……老师您说好的原则呢? 而且随便瞄到一道选择题,你怎么知道对还是不对? 贾喆本来嘚瑟得不行,屁.股后边如果有条尾巴,一定能翘到天上去,可他目光瞟到许依姗,落到她身后的杨凤芹和许宝林身上后,忽然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目不斜视地……从许依诺身边走了过去。 许依诺:…… 今天到底什么情况,平日里贾喆跟自己关系不错,在“护送”小分队里出勤率也最高,可今天看见自己像看见瘟神似的? 杨凤芹和许宝林催促女儿抓紧时间回家休息,许依诺索性也不想了,下午的数学三.点开始,吃过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许依诺本想睡个午觉,可一点睡意也没有,她迅速翻了一遍各种公式,而后就不打算继续看书,这个时候,许依诺只想放松精神,令下午有个好心态。 考场是不允许带手机的,许依诺便干脆将手机放在家里没带出来,此时闲来无事,许依诺拿出手机,正看到许久没有消息的骆刃发了一条“考试顺利。” 许依诺看着简简单单四个字,忍不住扯起唇角,抿出一个小梨涡,回了个调皮微笑的表情包。      她虽然为骆刃错过高考而可惜,却不想在考试当天提及,骆刃也曾经那么努力过,他说过要和自己考取同一所大学,他也应该很想参加考试的吧,现在提起,不是揭他的伤疤吗? 既然睡不着,也不想看书,许依诺干脆拿出iPad,找了一部动画片消磨时间,迪士尼的小公主,happy ending的大团圆结局,既不费脑子,又节奏愉快,恋爱美好单纯,粉红泡泡几乎要从屏幕溢出来。 童话故事让人身心愉悦,下午的数学,许依诺发挥稳定,第二上午的理综,以及下午的英语,许依诺都算正常发挥。 考完所在科目之后,许依诺只觉一身轻松,她没有立即上网对答案,而是给骆刃发了条信息,囡囡:【我考完了。】 骆刃这一次倒是难得的秒回:【怎么样?】 囡囡:【还可以,不过还没对答案。】 骆刃:【进医学部应该没问题吧。】 囡囡:【我觉得没问题。】 如果换一个同学,许依诺或许会谦虚一下,可面对骆刃,她实在“虚伪”不起来,已经习惯了实话实说。 囡囡:【你忙完了?怎么有空闲聊?】 骆刃:【之前有点忙,而且怕影响你复习,不敢常常打扰,不过现在你不是金贵的考生了,我可能会半夜骚扰你。】 骆刃又发了个不大和谐的表情包,许依诺被表情包吓了一跳,连忙按灭手机,涨红着脸四处张望,很担心身后忽然冒出自家母亲杨凤芹的脸,或者被路人看到也太难为情。 不过,周围都是考完最后一课,放飞自己的考生,大家自顾自地high,而杨凤芹和许宝全则跟在自己身后,神神秘秘地咬耳朵,像是在争论什么。 意识到没有人注意自己,许依诺又打开手机,做贼似的重新进入微信界面,飞速删掉了那个表情包,而后回了一句:“流氓!” 手机那头的骆刃,看着“流氓”两个字,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角,他身边一位三十岁左右的西装男人,恭敬笑道:“骆总,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骆刃一身清爽的运动衫,因为手里还拿着透明的文件袋,里边是2B铅笔,签字笔,以及准考证,标准的考生打扮,令他看起来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就是太年轻,看起来和“骆总”的身份不大相称,可骆刃一开口就气场十足,便又让人觉得他这个“骆总”当得不那么具有违和感。 “考完了,当然高兴。”骆刃随口敷衍,西装男知道骆刃不肯多说,也很有眼色地不多问,接过骆刃手里的文件袋,陪着他往停车场走。      骆刃身高腿长,即使穿得很学生,依旧引起不少瞩目,这里是帝都某个考场,最后一门结束之后,学生们也都非常放松,不少女生对着骆刃的方向窃窃私语。 “刚刚那个男生好帅啊!”“他身边那个穿西装的也不错啊,是他爸爸吗?”“亲爱的你是瞎了吗,那个穿西装的顶多三十多岁,怎么生得出来这么大的儿子啊。” “而且西装男好像对那个男生很恭敬啊。”“说不定是豪门大少爷。”“别闹了,豪门大少爷能过来参加高考,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人家分分钟常青藤,还不用考试的好不好,因为家里没事就给学校捐钱。” “你这是地域歧视你造吗,国内的好大学也很厉害的。”“不过真正的有钱人用得上来考试吗,去x华学院一步到位不好么。”“你们到底是怎么确定他是有钱人的,不就是长得帅吗?” “长得帅就够了。”一个女生捧着下巴总结道。 …… 骆刃早就习惯了被各色.女孩子盯着看,非常无动于衷,倒是一旁的西装男,见自家新人老板如此淡定,忍不住在心中竖起个大拇指,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在短短时间内,以雷霆手段,让骆家那些老家伙们乖乖闭嘴,给他以施展空间,看来自己是跟对人了。 想到这些,西装男更加恭谨,“按着您的吩咐,今天下午没有安排任何活动,但是今晚七点有个晚宴,参与的老总有……”西装男报了一长串带着各色名头的名字,其中不乏一些经常上新闻或者电视的著名企业。 骆刃只是淡淡点头,很随意地吩咐几句,便跟着西装男上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他们身后又响起一长串姑娘们的兴奋尖叫,“刚刚打赌那个,你愿赌服输啊。”“还真是超级有钱人啊。”“我什么来着,这种气质一定是几代人培养出来,果然是个高富帅!” ……      西装男从后视镜里看到那群青春洋溢的小姑娘,又看看无动于衷的年轻的骆总,忍不住问:“骆总啊,我有个问题不大明白。” “你说。”骆刃一边按手机一边淡淡道。 西装男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八卦,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终于问出口:“您为什么要来参加高考?我的意思是,您想上哪所大学,只要说一句,特招的录取通知书就会送过来,甚至有不少国外的大学也可供选择,为什么一定要亲自过来考试呢?” 还特意推掉了两天的日程,他们骆总现在渐渐掌握了骆氏的命脉,每天忙得恨不得二十五个小时才够用,这是何必呢? 骆刃沉默片刻,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中满是柔软的笑意,“因为和一个人约定好了啊。” 前排开车的西装男:……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骆总这样笑,这么温柔,他好不习惯啊,怕不是被魂穿了吧好可怕QAQ。 第 80 章   高考已经结束, 又联络到了“失联”许久的骆刃,许依诺心中满足, 考前紧张复习的疲惫感,终于涌上来, 她什么也不想做, 只想会家昏天黑地地睡一觉。 不过,杨凤芹和许宝林两人并不打算让许依诺马上休息,“囡囡,爸爸妈妈有事和你谈。” 许依诺还是第一次见到父母这样严肃的神情,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先把东西东西放下,坐吧。”许宝林指了指沙发。 许依诺心中忐忑, 看他们的架势, 很像是憋了很久,终于等到高考结束,才好发作。 所谓“风雨欲来风满楼”,谈正事之前的气势非常之重要, 许依诺显然是被他们的气势所摄, 规规矩矩地坐好, 心中念头乱七八糟地冒出来。 “外边太热,先喝口水。”杨凤芹递给许依诺一杯冰水。 许依诺刚刚喝了她准备好的冰镇绿茶, 一点都不渴, 可还是乖乖端起杯子, 灌了一大口,掩饰自己想咽口水的冲动。 到底什么事呢?这么隆重, 许依诺迅速回忆一下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只有有关王鸿俊的事情了。 自己给他发私信的事情被暴露了?他真的会向许宝林和杨凤芹提及吗?这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还是说他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似乎也说不通。 不过,即使证据确凿,应该也是有办法辩驳的,她写给王鸿俊的都是事实,这些事,她作为许依姗的妹妹“许依诺”,都是亲身参与过的,亦或者利用妹妹的身份,知道也不稀奇。 至于动机,许依姗也几次妒忌她,当年想要带着她染上毒瘾的事情,是万万抵赖不掉的,她不是圣人,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 关于她为什么知道王鸿俊那么多社交账号,咬死说是花钱请“黑客”查到的,也没问题,现在的个人信息隐私,几分钱能买到一百个人的身份证号,“个人隐私”四个字就是笑话。 总是,应该和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关系,都说得通,不会牵扯到她是个冒牌货。 许依诺定了定神,觉得天衣无缝了,看向父母,下定决心似的道:“你们问吧。” 见女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许宝林居然有点心疼,说到底,老婆管得太严了,怎么说,暑假之后,他们的宝贝女儿就只身去外地上大学了,不再是小孩子,真正长大了,好像谈个恋爱也没什么? 现在总有些家长,初中不允许早恋,高中不允许早恋,大学不允许早恋,大学毕业就立即催婚,一点过度也没有,他们两口子是不是也太死板了? 许宝林独自犹豫着,杨凤芹已经开口:“囡囡,妈妈问你,你老实回答。” 许依诺郑重点头,已经准备好迎接最严酷的质问,“妈妈我听着呢。”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依诺:“什么?!” 如果不是许宝林、杨凤芹两口子一瞬不瞬地、一脸严肃地盯着她,许依诺很想掏掏耳朵,看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扯到这里去了? 杨凤芹仍旧逼问敌军情报的特务大佬似的,声严厉色地诱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那个同学已经全招了!” “……”许依诺,“啊。”      谁全招了?骆刃吗,他不是在帝都吗,今天高考都没回来啊,他是怎么和杨凤芹招供的? “别跟我装傻充愣,许依诺。”杨凤芹严肃地叫了女儿的大名,用以表示事态的严重性。 “是不是骆刃?那个叫贾喆的臭小子,什么都告诉我了!”杨凤芹胸有成竹地逼问。 许依诺:…… 又关贾喆什么事了? 见女儿默默坐着,也不说话,许宝林先入为主地认为杨凤芹把女儿吓坏了,扯了扯老婆的衣角:“别把孩子吓着,她也没影响学习不是么?” 杨凤芹甩开老公的手,炮火迅速转移,“都是你惯的!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统一战线,现在你临时变卦,当开明家长了,怎么好事儿都是你的,坏人都是我做,许宝林你怎么这样啊!” 许宝林:“哎,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啊。” 杨凤芹:“你还要说什么啊?我告诉你说啊,就你这样的,生在战争年代,第一个做汉奸,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倒戈了!” 许宝林:“我怎么就汉奸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 本来以为身份会被揭穿,很可能失去得之不易的“父爱母爱”,又忽然变成“早恋东窗事发”,现在事态又毫无征兆地演变成自己围观父母拌嘴。 许依诺只觉得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真是太刺激了。 杨凤芹和许宝林两人感情很好,即使吵嘴也没什么大动静,倒像是一个捧哏一个逗哏,配合默契,许依诺听他们“吵架”听得有点想笑,心情大好,丢下一句“你们慢慢聊,我刚考完试累死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便转身上楼。 两口子听到这话,同时闭了嘴。 杨凤芹:…… 许宝林:…… 说好的教育女儿呢? 杨凤芹还想跟过去把话清楚,许宝林轻轻扯了扯老婆,小声劝:“算了算了,孩子累了,回头再说吧。” “……”杨凤芹望着女儿的背影,想到她整个高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也有点心疼,“行吧,怎么反倒弄得我无理取闹似的。” 许宝林忍不住轻笑,杨凤芹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惯的,算了,等囡囡醒了再说吧。” “不过啊,还是得好好跟她说说,我觉得大学谈恋爱还是有点早,他们才多大啊,如果真要谈的话,等大学毕业。其实骆刃这孩子挺好的,就是太早了点,你说十七八岁能懂什么啊,自己还是小孩呢。” “好好,都听你的。”许宝林对妻子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可还是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站在她一边的态度。 从前他总是听许老太的,许老太又与杨凤芹不和,许宝林从一开始的两边传话,弄得家里鸡犬不宁,到后来他学会了闭嘴,两边调停,才勉强维持和平。 直到许依姗拐带着女儿去一群瘾君子的聚会,许宝林和二弟许宝全一家闹翻,连带着也不那么听老太太的话,更疼妻子之后,夫妻关系便更和谐,而杨凤芹其实也没打算亏待老太太,逢年过节该有的礼物和红包一样没少。 经过这些事,许宝林对“家和万事兴”这句话,深有体会,毕竟老婆是一直陪伴自己的人。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女儿,让他看清了许宝全一家的真面目,想到女儿,许宝林只觉得老怀安慰,幸福指数爆棚。 许依诺大约是累得狠了,卸下了压力,真的沾枕头便陷入沉沉睡眠,她一觉睡到天黑,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许依诺醒来先看时间,已经八点多,手机上还有一串未读信息,她忙不迭点开,很失望地发现并没有来自骆刃的,不过也挺有价值。 贾喆:【囡囡同学,跟你报备件事情哈,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贾喆:【人呢。】 贾喆:【好吧,我当你答应了,大概半个月前,我送你回家,结果刚离开,就遇到你爸妈了,你.妈妈……真是女中豪杰。】 贾喆:【绝对褒义词!我觉得说不定比咱们老何还厉害呢。】 贾喆:【然后呢,我一个没抗住,就把你和骆刃的事情给招了。真不是我不讲义气,你.妈要打断我的腿啊!我一个男的,怎么能和女的一般见识呢你说对不对。】 贾喆:【不过我觉得你和骆刃说不定有门儿,她一开始以为我是你男朋友,气得当场就要杀人灭口,后来我招了是骆刃,她立即没那么生气了,我伤心了_(:з」∠)_】 贾喆:【你咋不回话啊,希望我的报备没迟。】 许依诺默默在心里吐槽:已经迟了。 不过好歹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有底也好应付。 杨凤芹和许宝林任由她睡够,等许依诺醒来,吃了给她留好的晚饭,杨凤芹才开始正题:“关于白天的事情……” “妈,”许依诺打断她,“您说的没错,骆刃是我男朋友。” 杨凤芹:…… 许宝林:…… 本来准备一大堆人生道理要给许依诺讲的杨凤芹,万万没料到女儿承认得这么干脆利落,反倒成了锯嘴的葫芦。 许依诺缓缓道:“妈,我知道你反对我谈恋爱,是怕影响学习,可是我并没有,等成绩出来,你就会知道,这次考试我挺有把握的。” “可是……”杨凤芹绞尽脑汁,终于把准备好的话想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千万不能吃亏。” 她说得委婉,可许依诺听懂了,她脸上有些发烫,先保证:“妈,没有。” 杨凤芹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不会”的表情,松了一大口气,许依诺又道:“还记得王鸿俊跟踪我的那天吗?是骆刃救了我,他明知道王鸿俊手里有刀,而且很可能感染了艾滋病,还是义无反顾救我。” “等等!”杨凤芹和许宝林异口同声,“你说什么?” 第 81 章   “什么艾滋病?”杨凤芹追问。      “其实……我们也乱猜的。”许依诺装作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把这件事间接告诉王鸿俊和许依姗, 艾滋病和别的病不一样,潜伏期有十年之久, 而十年之内,基本没有任何症状。 如果他们两人不知道, 依旧会逍遥快活地享受十年生命, 可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那就不一样了。 许宝林道:“囡囡,你别怕,你都知道什么,跟爸爸说。” 许依诺这才“勉为其难”道:“我也是听同学说的,我有个同学, 你们也认识的, 叫贾喆。” 许依诺在心里默默给贾喆道歉:这个时候必须要拉一个人说来顶锅,不然事情说不通,反正你之前“出卖”了我,现在我也“出卖”一次, 咱们大家扯平。 “贾喆之前和一个叫佟鸿羽的人玩得很好, 那个人你们应该知道的。”许依诺道。 许宝林和杨凤芹对视一眼, 佟鸿羽他们当然知道,这人是帝都著名的纨绔子弟, 佟家也是个大家族, 没想到生出这么个败家子, 作天作地简直作出花儿来了。 之前在许宝林、杨凤芹,以及许宝全两口子去会所救许依诺、捉许依姗, 就是去佟鸿羽组的局。 而许宝林后来也调查到,佟鸿羽这家伙,和自家侄女许依姗有点说不定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也曾经提点过许宝全。 不过那个时候,他和许宝全已经撕破脸皮,因为许依姗和许依诺的事情,也因为酒店的“贪污”问题。 他再去劝弟弟,让侄女不要脚踏两只船,无论是王鸿俊还是佟鸿羽,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可许宝全非但不听,还炫耀自己女儿有本事,不像他们的女儿只会读书,都读傻了。 那次谈话不欢而散,许宝林自然也没跟杨凤芹说,心里却是明白,许依姗和佟鸿羽八成是有过什么,而且事后也没断的。 “贾喆说,姗姗姐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就是佟鸿羽的。”许依诺条分缕析地陈述事实。 “你确定吗?”许宝林问,他是怀着一点希望的,侄女和王鸿俊离婚,什么也没得到,又成了大家的笑柄,如果佟鸿羽可以…… 不过,佟鸿羽离开松城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何况现在许依姗的孩子也没了,他更不会负责了吧。 许依诺摇摇头:“我不确定,也是贾喆听说的,他现在已经不和那些坏孩子玩,改邪归正了。” 许依诺没忘记给自己“出卖”的队友扳回一城,将贾喆如何抵制了诱.惑,重新找回自己描述得生动励志。 不过,许宝林和杨凤芹显然对贾喆不感兴趣,直接跳过他,追问:“那你怎么知道王鸿俊有艾滋病?这可不是瞎说的啊。” 其实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常识,瘾君子们为什么喜欢聚众吸毒?因为“溜冰”之后,大家乱来,会让他们更high,这些已经将灵魂出卖给药物的家伙们,早就没了廉耻,而这也是瘾君子非常容易感染艾滋病的原因之一。 许依诺道:“因为佟鸿羽似乎得了,他回帝都就是为了治病。时间也和珊珊姐肚子里的孩子吻合。” “佟鸿羽回去治病,你也是听贾喆说的?”许宝林问。 许依诺在心里对贾喆说了句抱歉,反正我爸妈也不会越俎代庖地跑到你家去揍你,叫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 而后坚定地点头:“对,就是他说的。” “不过,爸妈,你们千万别告诉别人啊,佟鸿羽回家治病的事情,是完全保密的,如果让别人知道,是咱们到处传,佟家不会放过我们的。”许依诺叮嘱。 许宝林看向女儿,忍不住感叹:女儿真是长大了啊。 他摆摆手:“我知道了,你休息去吧。” 倒是杨凤芹叫住许依诺:“等等,我还没说完。” ……居然还没有忘记吗? 许依诺乖乖站住,等着杨凤芹训话,没想到杨凤芹神神秘秘地问:“骆刃真的没事吧?” “什么?” “你不是说他和王鸿俊拼命,救你,他有没有受伤?” 许依诺忙道:“没有,我带他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皮外伤。” 杨凤芹长长松口气:“如果是真的,连累了骆刃,咱们许家不知道怎么补偿他,非内疚一辈子不可。” 许依诺等了半天,硬是没等来杨凤芹的下文,迟疑道:“妈?您没有别的事吩咐了?” 杨凤芹看向许依诺,给许宝林使了个眼色,许宝林会意,起身上楼看电视去。杨凤芹才道:“你马上要去帝都上学,妈也管不了你了,但是异地恋……” 许依诺小声道:“骆刃没有参加高考,一个月前就回帝都了。” “什么?”杨凤芹,“没高考?” 对于杨凤芹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比高考于一个学生而言更重要了,她不可置信地问了好几遍,许依诺便解释给她听。 其实许依诺也不大清楚骆刃家里的事情,只是把自己知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杨凤芹。 杨凤芹听完一阵唏嘘:“骆刃这孩子还真不容易。” 最后,杨凤芹的反对态度也不那么坚决了,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洁身自好”、“注意安全”。 许依诺被对话内容说得红了脸,终于结束了一场母女之间的对话,杨凤芹才心情复杂地放许依诺上楼去了。 许依诺睡了一下午,晚上并不困,而高考结束,已经不需要复习,她便干脆去网上搜答案。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整个考试是在下午五点结束,这个时候,语文、数学、英语、理综的答案早已出来了。 许依诺凭借记忆,先对照着题目将自己考场上写的答案写出来,而后再逐一跟正确答案对比。 对答案的时候,许依诺三心二意,因为手机一直响个不停,班级群里已经有人号召一起聚餐,全班同学叫上老何、大熊猫、老潘等等老师,吃一顿散伙饭,而郭红豆等女生也不时约许依诺出来玩。 甚至有人提议趁着高三暑假组团办张健身房的卡,利用这三个月时间,好好减减肥,美美的去上大学。 据郭红豆这个“小喇叭”说,还有不少女生打算趁暑假做个微整,比如孙心颖就已经约了医生去垫鼻子。 郭红豆很犹豫:“我要不要也去开个眼角啊?” 许依诺吓唬她:“医生用手术刀把你眼睛切开,你想想有多疼?”      郭红豆气鼓鼓:“半夜三更的,不许吓人。” 直到许依诺真心实意地夸了一遍郭红豆的颜值,并言之凿凿地保证她非常可爱,不用冒险去整形,才安抚了郭同学。 郭红豆最后羡慕巴巴地感叹:“还是你好,天然美女,连体重也不用注意,应该健身房也不用去吧。” 许依诺却答应了郭红豆和她一起办健身卡,至少在入学之前,她没有什么理由提前去帝都,为了让自己不闲下来胡思乱想,许依诺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愉快的暑假就这样开始,骆刃真的实践了诺言,会深更半夜给许依诺发消息,偶尔也会要求视频,许依诺觉得自己是在谈一场网恋。 可她通过视频看到辛苦了一天的骆刃疲惫的脸,就什么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剩下心疼了。 “我争取九月份之前,把一切麻烦事都处理好,然后迎接你开学,好不好?”骆刃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莫名让人安心。 “好啊,那等你接我。”许依诺贴着听筒,无声地抿出一个甜甜的酒窝,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团聚的幸福仿佛近在咫尺。 大约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在没有骆刃的日子里,她竟着样想他。 这通电话之后,许依诺便开始数着日子盼着开学,假期成了甜蜜的煎熬。 高考后的女生们每天过得非常充实,尤其是异常缺乏锻炼的许依诺,她虽然体重已经偏轻,看起来瘦瘦的,并不需要减肥,可犹豫常年不锻炼,身体素质一般。 不过,现在通过每天坚持不断的练习,已经隐隐有了马甲线,让郭红豆等人羡慕不已,直呼“老天太不公平,为什么长得好看,又聪明,明明大家一起练习,只有许依诺一个人有马甲线”。 高考后的日子轻松惬意,每天吃吃喝喝,运动追剧,只是临近分数出炉,才又紧张起来。 许依诺虽然估分觉得还可以,毕竟还是紧张,网络公布分数在即,许依诺全家都充斥着紧张又兴奋的期待情绪。 而不止一个许家在紧张地等待结果,许依姗家也在今天迎来了一份“判决书”,这份“判决书”,不是来自教育部,而是来自医院。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许宝林忽然紧张兮兮地催促许宝全带着许依姗检查身体,据说是听了防艾滋病的志愿者宣传,说吸毒的人容易互相传染。 许宝全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不过听许宝林说检查费用他来出,才勉强答应,而今天就是取化验单的日子。 第 82 章   对于这个化验单, 许宝全内心还是排斥的,尤其是, 今天是高考出成绩的日子,他可是听说大哥许宝林的女儿, 报考的是b大, 那是国内顶尖的高等学府,人家要等是金榜题名,而自己要等的是“脏.病”结果。 许宝林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不是成心看不起他,拿他当猴耍吗?不过,纵使心里再不愿意,许宝全还是接受了大哥的建议。 “你在家里照顾姗姗吧, 我去拿化验单。”许宝全对妻子丁秋华道, 许依姗到底是小产,用老话儿说就是“小月子”,也要修养一个月的。      纵使他对于女儿做下的这些事情,也觉得丢脸, 可就这么一个孩子, 毕竟不能放任不管, 还是叮嘱老婆好好照顾。 丁秋华没好气道:“还去拿什么拿?真盼着你闺女得那个病?” 许依姗也道:“爸,别去了, 大伯就是故意让咱们难堪, 我猜都是伯母出的主意, 她一直看不惯我,担心我把她那宝贝女儿给带坏了。” 看到许依姗, 许宝全就一脑门官司,他叹口气:“还是去吧,钱都花了,而且万一你大伯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要什么交代?你就是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咱们都不在他们那个破酒店了,说到底,咱们现在落到这个混吃等死的田地,都怪你大哥两口子。” 所谓“升米恩,斗米仇”,许宝林一家一直帮着二弟和弟妹,一旦停止帮助,反倒惹人记恨,丁秋华说起许依诺一家,就一肚子火气。 “你懂什么,”许宝全怼了自家媳妇一句,“他这是在跟咱们示好,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个情,咱们得承,现在不比从前,姗姗离婚了,那个姓王的王八蛋,一分钱也不肯给,咱们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指望着大哥。” “我看他才不会再让咱们回去,就是让回,我也不想回了,你没看到那些服务员,从前在的时候,一口一个‘丁姐’,现在,马路上恨不得撞上,都假装看不到,真是人走茶凉。” “行了行了,你在家里好好看着姗姗,我去一趟就回来。”许宝全听到这些话,心里也觉得烦,大步出了门,他怎么就混到了这步田地? 查成绩的网站,一直显示错误,怎么也进不去,许依诺已经输了四五次验证码,结果等来的都是“当前查询人数过多,请稍后再试。” 许依诺干脆放弃了:“要不,过一个小时再查吧。” 杨凤芹也抱怨:“这什么破网站啊,教育局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查询成绩的网页都做不好,是租的晋江服务器吗?” 许依诺忍不住看了杨凤芹一眼:“妈,你还知道晋江?” 难道杨凤芹也看网络小说吗? 杨凤芹无辜地摇摇头:“我看网上的人都这么说,形容一个网站很慢,就说它是‘租的晋江服务器’。” 许依诺:…… 别说,还挺有道理的。 “要不我来试一次吧。”杨凤芹自告奋勇,跃跃欲试地打算亲自输一遍身份证号、考号和验证码。 “不用了,”许宝林忽然自信满满地说,“家长微信群里有人说,可以电话查询,就是要收费。” 许依诺刚想说收费就算了吧,反正也不差一个小时,可还没等开口,杨凤芹就赞许道:“还是你爸有办法,快快快,打电话!” 许宝林拨通了电话,一边按着提示音按数字,一边找纸币准备记录分数,许依诺也被他们弄得紧张起来,她面上不动声色,可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许依诺记得考试结束后,自己估的分数是680左右,去年省理科状元是692分,一本线是570分。 而b大的录取线是673分,松城是考的全国二套卷,难度适中,不过因为考生比较多,所以分数线还是比较高。 许依诺在心里期盼着这一次总分能达到680,一会儿觉得b大一定没问题,一会儿又担心这一次分数线会不会很高,心情七上八下的,很是紧张。 “语文123,数学145。”许宝林一边念,一边拿笔记录,许依诺和杨凤芹也都屏住呼吸,连阿姨都停止扫地,竖起耳朵听家里考生的成绩。 “英语……英语149!差一分满分啊,理综284,”许宝林有点激动,记录的笔迹也跟着飘忽,“总分是……701!” “囡囡!你过七白分了啊!”杨凤芹惊喜道,而后一叠声问丈夫,“是不是状元?这得是状元了吧?” 许宝林摆摆手,示意妻子安静,“还没说完呢,”他挂掉电话,“一本线是568,看来今年比去年题目还难呢,一本线比去年低啊。” “那状元呢?”杨凤芹仍旧不死心,追问。 “这是查成绩的热线,想知道谁是状元,你得看新闻。”许宝林心情大好,“管他状元不状元的,咱们囡囡的大学是稳了的。” 杨凤芹和许宝林两口子喜气洋洋地乐不可支,倒是许依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这次绝对是超常发挥了。 与此同时,许依诺的手机响起,她滑开微信,正是骆刃,【恭喜我的小公举考入b大医学部。】 见到骆刃发来消息,许依诺心情更好,囡囡:【你怎么知道我会被录取?】 骆刃:【因为我看到录取名单了[调皮]。总分701对不对?】 明明各个大学的分数线还要等几天才能下发,也不知道骆刃是从哪里走的后门看到的,不过他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以及学号,应该没办法查询,能准确说出总分,说不定真看到了录取名单。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让许依诺接下来几天都能睡个踏实觉的定心丸了。 不过,即使骆刃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只单纯发个表情包过来,许依诺心里也是欢喜的,他一直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只要有空就会给她发消息、打电话,或者视频,许依诺能感觉到他是在乎她的。 想着假期已经过半,她很快就要和骆刃重逢,心里便更雀跃几分。 许宝林一家一片欢声笑语,两口子已经开始研究女儿的升学宴吃什么菜系比较好,许宝全一家却截然相反,“愁云惨淡”四个字来形容太过轻描淡写。 看着检验单上的“阳性”二字,丁秋华歇斯底里地问许宝全:“是不是写错了?你问清楚没有,阳性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宝全不说话,只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而许依姗迟迟等不到父亲开口,也从床.上滚下来,抓起手机播出一个号码,电话拨了几遍,一直没人接听。 可许依姗并没有气馁,疯了似的重复拨号,就在她以为佟鸿羽已经把自己拉黑,或者会干脆关机的时候,对方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佟鸿羽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半死不活的,许依姗颤声道:“我去医院检查艾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很轻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你终于知道了。” 许依姗的手机随着佟鸿羽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结束,便应声摔在地板上,手机掉落的角度有些刁钻,刚好磕碎了屏幕,可通话竟然还没断。 “喂?人呢。” 佟鸿羽只听到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哭声,很无聊地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也不问问我怎么样了,真是绝情啊。” 自始至终,佟鸿羽都不知道自己和许依姗还有个胎死腹中的孩子,不过他也不在意,他虽然险险捡回一条命,可被老爷子关在家里戒毒,连门都不能出,比坐牢还不如。 毒哪里随随便便戒得掉的,他每天都在反复发作的毒瘾中煎熬,看到故人来电,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打发一下时间,没想到这么无趣。 佟鸿羽于是倒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继续发呆。 许宝全抽完了一包烟,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医生说,阳性也不是百分之百感染,还可以做进一步检查确认。” “你怎么不早说!”丁秋华又燃起了希望,倒是许依姗声调平淡地说:“不用检查了,没用了。” 许依姗留下这句话,就抓着自己的化验单出了门,行尸走肉一般,可速度奇快,许宝林两口子竟然没来得及拦住。 许依姗跌跌撞撞地跑到马路上,拦了辆车,报出一个地址,而后便坐在后座又哭又笑,把司机吓得频频回头,好在安全抵达。 到了目的地,许依姗开车门就要走,司机见势也从驾驶室下车,死活拦住了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坐“霸王车”的女乘客。 两人撕扯得难解难分,很快就引来了公司保安,保安气势汹汹地冲过来,可见到是老熟人许依姗,立即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前任老板娘,难道又是来闹的? 许依姗对保安淡淡道:“叫你们王总出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 保安为难道:“这个恐怕……” 许依姗嗤笑一声:“你不去也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 保安哪里敢真让许依姗在这里静坐,上一次她静坐了半天,把王总气得住了院,上面已经下达了命令,这位“前老板娘”是一号危险人物,她若胡搅蛮缠,必须通报上级。 保安安抚许依姗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大厦。 第 83 章   保安没让许依姗等太久, 身后就跟来了人,效率不可谓不高, 不过不是王鸿俊,而是一位身穿ol职业装的年轻女人。 这位年轻女人也是老熟人, 正是和许依姗不对付的那位女秘书, 曾经在许依姗做羊水穿刺时接替王鸿俊,去取DNA的那一位,“许小姐,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们王总不想见你。”女秘书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不耐烦,看许依姗的眼神, 犹如看街边的垃圾。 许依姗这次没像往常一样和女秘书吵起来, 她异常安静,好像有点魂不守舍,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让他下来,我有东西给他看。” 说罢还语调平静地补充一句:“我跟你说不着。” 女秘书:…… 女秘书只觉今天的许依姗与往日不同, 她了无生气的, 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怨毒, 是那种“我下地狱也要拉人垫背”的阴森森气场,看着很令人不舒服, 而且比平时更讨厌了。 “姑娘, 你认识她的话, 就把她的车钱帮着结了,这人做霸王车, 你们也不管的话,我就报警了啊。”倒霉的出租车司机像是终于找到救命稻草。 女秘书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来捣乱就算了,还让她搭车费,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快去呀。”许依姗慢悠悠地提醒,她看起来精神有点恍惚,又有些亢奋,“王鸿俊拉黑了我,我没办法给他打电话,只能在这里等他,你告诉他,”许依姗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畅快得有些神经质的笑,“你告诉他,如果他不亲自看,我就发到报纸上去,也是一样的,他还是能知道。” 女秘书哪里敢让许依姗去找记者,从她这里走脱,再去找记者,不是她的责任吗? 女秘书再次回来的时候,痛快给司机结了账,而后一脸不耐地吃叫许依姗跟她走。 司机走的时候,先是谢过女秘书,又对许依姗骂了句脏话,许依姗握紧了拳头,在场每一个人都看不起她,不过没关系,她这辈子是完了,但她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王鸿俊,你对我不仁,我就对你不义,这种痛苦,不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承受,留你自己逍遥快活。 许依姗跟着女秘书坐电梯直达顶层,这栋大厦是松城的地标式建筑,能在这里办公的公司,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企业,而王鸿俊的公司占据了整整三层。 秘书将人带到就恭敬地离开,许依姗只身进入王鸿俊的办公室,看着窗明几净的办公环境,手指划过价值不菲的实木桌椅,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懊悔:这一切差一点就都是她的了,为什么要急功近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王鸿俊看起来气色不错,面前的紫砂壶飘着袅袅茶香,和摆放整齐的公文相映成趣,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看来恢复得很好。 上一次住院他住了很久,身体倒是其次,主要是心理问题,他承受的舆论压力太大,有些承受不住,好在后来看了不少心理医生,渐渐缓和过来。      心理医生给他的建议是远离压力源,对于他来说,许依姗就是最大的那一块压力源,看到她,他就会想起自己那些不堪的传闻,想起自己失败的婚姻,想起那个亏欠了却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人。 “你来干什么。”王鸿俊皱着眉,似乎多看一眼许依姗,都无法忍受。 许依姗从王鸿俊的眼里读出了厌恶,可心里那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很快就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甘和兴奋。 一种即将报仇雪耻的兴奋。 “当然有事情找你,如果你没拉黑我,可能一张图片就搞定了,不过现在也好,当面给你看也挺有仪式感的。”许依姗冷笑。 “有事说事,别故弄玄虚。其实你来找我也没用,我看到你就觉得恶心。”王鸿俊话说得直白又无情。 许依姗还是签署过离婚协议后,第一次和王鸿俊面对面地好好谈话,可自从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连坐都让一下,浑身上下都透着“我讨厌你”的气息。 如果不是害怕她会捣乱,引来记者,他恐怕都连见都不愿意见她了吧。 “鸿俊,你到底爱过我没有?”许依姗喉头没由来地一阵哽咽,他的态度令她委屈。 “你闹那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说这句废话的?”王鸿俊更不耐烦。 “姓王的!你……”许依姗忽然又冷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咬牙切齿,“你是不是一直都忘不了你老婆?” 她做惯了小三,即使和王鸿俊有过一阵子短暂的婚姻,可还是称呼许诺为他的“老婆”。 王鸿俊的怒火也终于被撩.拨出来,他不想和她在这里吵架,但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对,我一直忘不了她,不仅忘不了她,还一直记得,是你害死了她,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毒妇!” “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许依姗大笑出声,直到笑得双眼发红,才恶狠狠道:“你出轨也是我的错?你管好你自己了吗,现在装他妈什么深情种子,你以为你现在后悔了,她就能活过来了?如果说我是凶手,那你也是帮凶,不,你是主谋!你才是他老公,在外边沾花惹草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深情?” “够了!”王鸿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许依姗这样大义凛然地骂,说到底他们两个半斤八两,她究竟是哪根筋抽了,才有脸站在道德的至高地上指责自己? “你疯了吗,还是活腻了,有病去看病,别三天两头到我这里撒野!许依姗,我受够你了,我正式告诉你,别以为你们许家能就这件事讹我一辈子,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们尽管去闹,我一毛钱也不会多给你!” “吼完了吗?”许依姗静静地问。 “……”,王鸿俊觉得自己刚刚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觉得今天的许依姗哪里不对,依她的性格,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只是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废话,直到现在也没提到钱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王鸿俊戒备地看着许依姗,总有种他在酝酿大招的感觉。 “给你看样东西。”许依姗从兜里掏出一张因为之前用力握紧,而皱巴巴的纸张。 王鸿俊狐疑地接过去,他瞪着许依姗,慢慢展平,待看清上面的字之后,猛地抬起头:“这是什么?” 许依姗对王鸿俊眼神里的惊恐非常满意,她缓缓地笑:“你不认字吗?” 王鸿俊又低下头真的重新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那些汉子每一个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怎么也想不通,HIV成阳性,“成阳性,是什么意思?” 许依姗上前一步,手肘撑在王鸿俊的办公桌上,很近很近地看着他的脸,似乎想把这一刻他的绝望和震惊,尽收眼底,刻进骨髓,这是她最有效的报复,一起下地狱吧。 “就是艾滋病,我有艾滋病,而且,”许依姗一字一顿地慢慢解释,生怕王鸿俊听不懂似的,“我和出结婚之后,是真的想跟你过日子,肚子里还有宝宝,啊,虽然不是你的。” “你这个贱人!”王鸿俊忽然暴起,死死掐住许依姗的脖子,许依姗被他勒得双眼充.血,可还是忍不住大笑,气若游丝地挤出一句:“不想听了吗?”      王鸿俊这才稍稍找回理智,放开了许依姗,许依姗后退几步,一直推到安全距离,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对上王鸿俊目眦欲裂的脸,她知道他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病情与他无关的解释。 怎么可能? 许依姗一直退到门口,才道:“那一段时间,我再也没出去乱搞——忽然想起来,咱们说个题外话,你去看心理医生也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对不对?你觉得你是凶手,其实不然,我还吸毒,你不知道吧?孩子本来也生不下来,我只是为了和你结婚而已。” 眼见着王鸿俊又有要暴走的趋势,许依姗忙接着说,“自从和你结婚之后,直到现在,我也只和你一个人有过,而且那会儿你不知道我已经怀.孕了,我们那么努力‘造人’……” “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既然我得了艾滋病,那你也百分之百中标。” 看到王鸿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畅快地笑起来,像是大仇得报的酣畅感,可笑着笑着又没了意趣,眼角的笑纹里也含了蜿蜿蜒蜒的苦涩,整个人很快暗淡下来,“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也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所以,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许依姗拉开门,半个身子都探出门外去,预先逃出王鸿俊的攻击范围,“我听说有十年潜伏期,就剩下十年了啊,最后的日子听说是很痛苦的,浑身溃烂,一场感冒也能要了咱们的命,我一个人倒计时,太寂寞了,还是拉上你一起,所以特意来通知你。” “你个……你这个贱人!”王鸿俊怒不可遏的咆哮,连同砸过来的紫砂壶,都被许依姗关在门板里。 紫砂壶碎裂的声音尤为刺耳,像极了许依姗此刻的心情,痛快,也破碎。 第 84 章   许依姗浑浑噩噩地离开公司, 她没再打到车,家里竟也没打电话给她, 那天晚上许依姗是怎么回的家,大约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也没有人关心。 与许依姗家的支离破碎完全不同, 许依诺家用张灯结彩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在查到成绩之后,十二中就在校门口挂上了光荣榜,祝贺三名高分同学,其中就有许依诺。 而“热烈祝贺三年十五班许依诺同学考取701分好成绩,夺得全校第一,全省第二”的横幅, 更是显眼。 又过了十几天, 等录取通知书发到学校之后,十二中更是夸张,甚至在松城电视台买了个广告位,打算宣传一下今年尤其出彩的好成绩。 许依诺的横幅没有撤掉, 又加了一面放大版免冠照片的照片墙, 许依诺的名字上方, 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加粗的黑体字说明“考取b大医学部”。 而十二中的广告时段,也很靠谱, 松城电视台当晚先后播出了两条收视率最高的新闻, 第一条, 就是十二中今年的好成绩,q大和b大一共考上了十八人, 创历史新高。 不过收视率不仅仅是因为今年的成绩尤为突出,更是因为光荣榜上的一寸免冠照,许依诺虽然素颜出镜,又是最伤害颜值的身份证照拍法,依旧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又是学霸,噱头十足。 而另外一条新闻则令人咋舌,“一年轻女子独自在外流浪,竟偷狗粮,被二哈主人追打。” 标题就十分吸人眼球,许宝林看完了自家女儿的新闻之后,心情大好,突发奇想地打算在自家酒店门口挂上许依诺的成绩单,被许依诺坚决制止了。 “怎么就不行了,你们学校都挂横幅了,我作为家长,挂一条横幅给女儿,怎么了嘛。”许宝林非常不服气,见女儿那里说不通,就转战老婆,“凤芹,你说,如果把‘日升酒店’改成‘状元酒店’怎么样?” 许依诺扶额:“爸,你够了啊,我又不是状元,我是第二名,你要不要这么张扬……” “‘状元酒店’不好。”杨凤芹道。 许依诺心道还是老妈比较靠谱,就听杨凤芹继续道:“不严谨啊,而且听着俗,应该叫‘榜眼酒店’,还可以弄一个学霸主题什么的,现在主题酒店很火的。” 许依诺:…… 许依诺决定还是好好看电视吧,不想听他们两口子让人心累的聊天了,恰好电视里刚刚那条很博人眼球的新闻还没播完,正在精彩处。 “记者前方发来报道,这名年轻女子没有精神疾病,但遭家人遗弃,观众朋友们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有手有脚的,居然会被遗弃,而自己不能工作呢?记者辗转采访到了该女子的父母。” 画面一转,是紧闭的大门,“流浪.女子的父母不愿意面对镜头,拒绝采访,不过我们采访到了她的邻居。” 画面又转移到邻居大妈的脸上,大妈一脸嫌弃,“那个女的啊,不检点,得了艾滋病,老公跟她离婚了,她父母也害怕被传染。” 记者对着镜头说:“看来现在很多人对艾滋病还是有偏见,认为得了这种病就是自己不检点,但是很多人可能因为血液感染、伤口感染,而且艾滋病在日常生活中的接触是不会传播的,让我们来听听,还有没有其他隐情。” 大妈继续道:“一开始还好,但是小珊(化名)还有毒瘾,发作起来她爸妈也按不住,可能是毒瘾产生了幻觉,几次还想拿刀砍人,她爸妈也是没办法,生了这么个东西,真是造孽啊。” “……”许依诺,“爸,妈,我怎么觉得……” 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对未来酒店畅想的杨凤芹和许宝林:“那个人不是姗姗吗?” 许依姗的脸上虽然打了马赛克,但自家人还是认得出来的,许宝林道:“我给老二打个电话。” 许宝林这一通电话打得很快,杨凤芹忍不住问,“这么快,都说什么了?” 许宝林叹口气:“节目是录制的,应该是三天前录制,录完节目,老二两口子和姗姗大吵了一架,说姗姗又给他们丢人,现在左邻右舍都在责怪他们不养女儿,说什么‘虎毒不食子’的,吵完之后,姗姗就失踪了。” “那报警了吗?” 许宝林摇摇头,“他们坚持说她只是赌气,很快就会回来。” 杨凤芹也叹口气:“咱们报警吧。” 许宝林点点头,却也没抱太大希望:“尽人事,听天命吧。” 杨凤芹长长地叹口气:“这孩子,说到底,都是自己作的,算了算了,赶紧报警吧,总比让她一个人在外边饿死、或者毒瘾发作出什么危险的好。” 一家人因为许依姗的忽然失踪,也没兴趣再欢天喜地地讨论酒店改名事宜,许依诺也早早上了床,她现在除了偶尔看看英语书,找找医学方面的专业名词提前熟悉之外,晚上就没什么功课可做,便打开手机刷微博。 松城电视台播出之后,当天晚上,渣浪微博热搜榜,第三十几名的位置上,悄然出现了一条“最美学霸”的热搜。 许依诺严重怀疑这是十二中的宣传费在松城电视台里没花完,于是去砸了热搜榜,不过,三十几名,又在十一点之后,时段一般,应该掀不起什么水花。 恰在此时,许依诺接到了骆刃的视频邀请,距离上一次视频,也隔了一段时间,许依诺愈发觉得,每一次见到骆刃,他的变化都更大一些,似乎他近一段时间成长得特别快。 屏幕里的骆刃,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白衬衣,完全脱去了少年的青涩,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十足的精英形象。 “现在我手头的事情差不多忙完了,就等着迎接你上学了。”骆刃唇角微勾,笑得英俊迷人。 “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许依诺看着骆刃的笑容,心里也泛起期待,终于要见面了。 “那些老家伙,该安置的安置了,该处理的处理了,整个公司都走上了正规,我把一部分权利交给了职业经理人,自己只需要把控大局就行了。” 许依诺忍不住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庞大的家族企业,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那种。” “分分钟几百上下?”骆刃挑了挑眉毛,而后摇摇头笑:“那还真不是。” 许依诺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只露出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凑近屏幕:“说点别的吧,别说公司了,说说你自己,你有什么打算?” 许依诺一直不敢问骆刃错过的高考怎么办,现在随随便便一个企业中层都要研究生以上学历,至少也是985的本科,高中毕业就辍学管理企业,无论规模有多小,也不能长久的吧。 骆刃看着屏幕里娇娇悄悄的小.脸上满是担忧,却不敢说明,憋得脸颊微红,看起来可爱极了,让人非常想穿过屏幕上去咬一口。 骆刃嗓音微哑:“我可能会……继续上学吧。” 听到骆刃的答案,许依诺微微松了口气,如果他想复读的话,她也会等他的,说不定还能帮他补习什么的,现在她对自己的知识储备,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许依诺和骆刃聊到十二点,已经困得眼皮打架,骆刃看出许依诺犯困,虽然舍不得挂断,但也不忍心让她陪着自己熬夜,于是道:“明天还要早起,我先去洗澡了。” 已经困得快失去意识的许依诺:“啊?唔,好。” 骆刃坏笑:“怎么,舍不得挂断,还是说,你要看我洗澡?” 许依诺脸瞬间被他的话逗红,等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谁、谁要看了!” 挂断视频之后,许依诺还是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可实在太困,她没多一会儿便陷入了沉沉睡眠。 还有不到半个月,大学就要开学了,她就要一个人独自去骆刃所在的城市和他重逢。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许依诺这一晚还真的梦到了骆刃,而且是洗澡的骆刃。 骆刃精壮结实的身体,在花洒和水雾下朦胧又性.感,她看不清,梦里的骆刃笑得性.感,引诱她:“看不清就来摸一摸啊,很硬的。”许依诺听话地伸手去摸,在梦里非常放飞自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没想到摸上去还真是硬.邦.邦的,还有点凉?      许依诺被床头金属闹钟的低温给冻醒了。 她揉揉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头顶空调的冷气刚好吹到闹钟上,令闹钟变成一块名副其实的冰坨子,在炎炎夏日里非常出挑。 又想到昨晚那个羞耻度报表的梦,许依诺又羞又囧,蒙在被子里好半天才探出头来。 她照例刷手机,目光停留在“骆刃”的微信头像上,脸又慢慢红了,她这算什么,一切都尘埃落定,所以“饱暖思淫.欲”了吗? 许依诺晃晃脑袋,可像是回应她似的,骆刃的头像上很快多了一个红色的阿拉伯数字“1”,许依诺点开,发现骆刃发了条非常简单的短消息:看微博。 看什么微博? 许依诺还是下意识照做了,结果发现,说好的一晚上热度就散掉了呢? 第 85 章   点开骆刃发过来的微博链接, 许依诺就看到昨天那条“最美学霸”的新闻,已经有了一万多条评论, 热评貌似相当热闹。 小萌萌:“小姐姐好漂亮啊!” 唇膏君:“没想到现在学霸的门槛都这么高了,叫我们这些学习不好又丑的学渣情何以堪。” 大鸭梨:“别人家的学霸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 谁说长得好看不能学习好了?” 小萌萌:“比你好看的人还比你努力系列。” 红小豆豆豆:“这种颜值, 不去考b影,偏偏考b大,妹子你是不是报错专业了呀!” 小花咪:“一张照片而已,现在的网友太天真了,Photoshop了解一下?”甜蜜宝贝婚纱摄影:“哪里好看了啊,一看就是p过头了, 还是说你们对好看有什么误解?” 玄学大师算命私信:“听说现在有那种包化妆服装拍照修图一条龙的, 99一套价格不贵,拍出来和真人差距很大,就是这种啦。” xx影帝唯爱:“一看就是炒作,说不定是要出道, 真没下线。” 小黑鼠标:“你们这些营销号烦不烦, 尤其是那个影帝黑, 怎么在哪儿都能看到他,已经举报不用客气。” 农夫山泉齁甜齁甜:“制杖真多, 连学生也黑, 人家高考成绩全省第二用得着炒作?以为都跟你们一样是loser?看到美女就说p图,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酸味。” 白色小药片:“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个小姐姐这么眼熟,她是不是那个“松城校花”?” 黄色蝴蝶夹:“求得麻袋,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美得这么有辨识度,我不会认错,一定就是校花小姐姐。” 小橡皮乖乖把门开开:“是的,没错,当时的直播被人做成视频放在b站,我还献出了硬币。” 红小豆豆豆:“层主憋走,先留下链接。”erp使我质壁分离:“要链接加一”唇膏君:“要链接嗷嗷。”大鸭梨:“要链接,加10086!” 小橡皮乖乖把门开开:“拿去花不用客气。链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481384” 小黑鼠标:“谢谢层主视频,没想到小姐姐照片好看,真人更好看,而且身材还那么好,如果我没看错,她穿的那套小礼服应该是c家高定?” 燕麦棒敲好吃:“雾草原来是白富美!” 樱桃肉丸子:“就问刚刚说照片是p的那些人,你们打脸不?” 蓝美婚纱摄影:“弹钢琴的视频看了三遍,我要被小姐姐掰弯了,我一个妹子为什么痴.汉脸舔屏!(我一个卖照片,我激动什么。)” 燕麦棒敲好吃:“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和小姐姐一起弹钢琴的那位帅哥吗!” 樱桃肉丸子:“你不是一个人!” 黄色蝴蝶夹:“配一脸天啊,好看的人果然都和好看的人一起玩。” 我还是个宝宝:“我是十二中的,偷偷爆个料,这位视频里的小哥哥和小姐姐是情侣呦,而且都是学霸。” 小黑鼠标:“居然名花有主,我失恋了。” 樱桃肉丸子:“居然名草有主,我也失恋了。” 路人戊:“吃下狗粮,并踢翻狗碗,抱紧单身又丑的自己。” …… 许依诺:…… 评论越来越多,许依诺退到微博首页,发现“最美学霸”的关键词已经上升到第五位,甚至碾压了一位新晋流量小花。 而且流量小花的新闻下评论和转发少的可怜,一看就是公司买的热搜,比起许依诺这种纯天然热度,就显得非常尴尬。 骆刃:【我觉得评论说得很有道理。】 囡囡:【哪条评论?】 许依诺还是觉得自己只是考了个试,就上热搜的事实有点玄幻,现在仍有些反应不过来,思维也被影响得有点迟缓。 骆刃:【图片】 骆刃:【图片】 骆刃居然将所有说他们两人很配的截图都发了过来,许依诺脸上有点发烫,同时又忍不住嘴角上扬。 囡囡:【好了好了,我看到了,不要再发了。】 骆刃在手机那头甚至能想象到许依诺此时抱着手机,红着脸的小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打下一行字。      骆刃:【我想你了。】 许依诺把这四个字反复咀嚼了好几遍,想到骆刃并不在身边,卧室门又关着,便肆无忌惮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不得不说,恋爱会使人智商下降,全省第二名的‘最美学霸’,裹着被子把自己滚成一个球。 许依诺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智障,圆.滚滚的小智障稳了稳心神,很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字。 囡囡:【嗯。】 骆刃盯着屏幕,见对方憋了半天才回复一个“嗯”,非但没恼怒,反心情更好,低低地说了一句:“小傻.瓜。” 语气里的宠溺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和许依诺做了一年多的同桌,每天的二十四小时,有十个小时都腻在一起,他太了解她,也太想念她,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托腮坐在自己左边时,头顶翘起的不听话的呆毛。即使不在身边,他也能脑补出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微表情。 羞赧的,佯装高冷的,紧蹙眉头的,美滋滋将唇角抿出个浅浅梨涡,亦或是自以为凶巴巴瞪着别人时的呆萌……都惹得他心.痒,恨不得立即飞到她身边,好好耳鬓厮.磨一番。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骆刃将父亲骆良弼突然留给自己的太过庞大的骆氏集团,以雷霆手段囫囵吞下,还是要慢慢消化的。 他虽然一直跟父亲不亲厚,可从小就被骆良弼逼着学了不少驭人之术,甚至八.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被按着头看完不少金融题材的教科书,所以后来,即使翅膀硬了之后离家出走,也能轻易破解许依诺带来的那一本账簿。 不过,即使有手段有能力,他终究太年轻,不可能轻易服众,但他没有时间,只能快刀斩乱麻,先接手再说。 这样做的好处立竿见影,可后遗症也很麻烦,他需要时间一点点梳理,一点点将“骆良弼”的骆氏,消化成他骆刃的,要让底下的人真正服他才行。 而骆刃忙得脚不沾地的另一个原因,也正是许依诺,他不想因为自己特殊的经历和身份,冷落了他的女朋友。 尽量加班加点,在开学之前,把一切料理妥当,他想给许依诺一个惊喜,也给她一个正常而快乐的大学生活。 * 彼此思念的时间总觉得慢,可事实上也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开学的日子,许依诺终于能去帝都,见到骆刃,心里兴奋,却也有些不舍。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就把杨凤芹和许宝林当做了亲生父母,尤其是杨凤芹,越临近开学的日子,越是不停地念叨。 无论是“天冷了要自己记得穿秋裤”,还是“大学不比高中,没人管你,功课不能落下”,亦或是“一个人在外,万一遇到抢劫的,千万主动把钱交出去,然后再报警,不能硬来,不然还是把妈妈给你准备好的防狼喷雾带上吧。” …… 这些话每天都要反复念上几次,连许宝林听着都烦了,“你说了一百遍,我都快背下来了。” 倒是许依诺挺珍惜和杨凤芹相处的日子,总是耐心地仔细聆听,时不时还要反过来叮嘱一句:“妈你和我爸也要保重身体,你要记得去体检,还有我爸,医生说不能吃嘌呤太高的东西,还是别让他吃火锅了。” 杨凤芹听了就忍不住搂住她的“小棉袄”,半真半假地抱怨:“松城这小地方,就是没有一所像样的大学,不然囡囡就可以不用出省了。” 连一直嫌杨凤芹唠叨的许宝林,也偷偷转身跑去阳台抽烟。 然而,纵使多么不舍,许依诺还是踏上了求学和成长的征程,像是担心一学期见不到女儿,杨凤芹索性把几个月的话,都提前和女儿先聊完。 从过了安检之后,杨凤芹的嘴巴就没停过,东家长李家短的,大多都是说各家的孩子,当然,别人家的孩子都没有她的宝贝女儿优秀,杨凤芹忍不住越说得意,许依诺和许宝林都安静听着。 等上了飞机,杨凤芹的素材终于捉襟见肘,不知是她觉得女儿已经长大,还是正说到兴头上,不想停嘴,倒是暂时打破了不给许依诺说“大人的事”的潜规则。 “你还记得你姗姗姐的前夫不?”杨凤芹此时八卦欲兴致高昂,无视了许宝林“不要跟小孩子瞎说”的眼神,继续道,“他最近出事了。” 出乎意料的,听到关于王鸿俊的事情,许依诺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兴奋,她不用伪装,真的像听路人八卦似的,不算热情地礼貌性捧场:“出什么事了?” 杨凤芹叹口气,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住进了xx医院。” “xx医院”是松城有名的精神科医院,学校里那些不谙世事的熊孩子们,有时候骂一个人是神经病,就会自认为幽默地祭出“xx医院”,因此许依诺也对此耳熟能详。 去了“xx医院”,而且住了院,应该是很严重吧,貌似上一次在小.胡同里遭遇王鸿俊时,他就有些不对头,现在是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终于爆发了吗? 杨凤芹说到王鸿俊,就又叹气,“他把你姗姗姐害成那样,也是报应。不过说到底,还是姗姗错得更离谱,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也下落不明,哎。” “飞机即将起飞,请打开遮光板”的广播声,将杨凤芹的叹息遮盖住,许依诺思绪飘远,对这对上一世害得她惨死的男女的下场,不再有兴趣。 已经够了,大约从这一刻起,这两个人已经彻底从她余下的时光中删除,许依诺透过玻璃,看着小窗外的蔚蓝的天空,忽然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她终于得以卸下过去,走向未来。 两个半小时后,帝都国际机场第二航站楼,许依诺深吸一口气,嘴角没藏住心里的喜悦,b大,我来了,骆刃,我来了。 第 86 章   b大校园保留着不少颇有历史的建筑, 将现代和古典毫无违和感地糅杂在一起,医学部原本是在另一个校区, 但由于今年本部重新装修,一部分医学生也挪到这里报道, 迎新活动便更热闹。 尤其是许依诺, 她因为刚上过热搜,竟然被几个同学认了出来,有人直呼她是“最美学霸”,甚至还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虽然他们没有恶意,但许依诺还是感到不大适应,她还是比较想低调地过完大学生活, 好在一个热搜带来的热度有限, 认出许依诺的人不算多。 虽然许依诺高中时就已经去临市读寄宿学校,可或许是因为当时那一场车祸,杨凤芹和许宝林两口子还是对女儿放心不下,尤其是杨凤芹, 恨不得事事替女儿亲力亲为。 办理校园卡、拿通知书报道、购买床.上用品等等, 许依诺被父母弄得也跟着忙碌起来, 尤其是杨凤芹,她办事利落, 效率很高, 许依诺便也被迫脚不沾地地跟着她跑了一整天。 等到一切都办妥帖, 许依诺已经累得虚脱,和父母吃了晚饭, 回到宿舍里,只想倒头就睡。 不过还是要认识一下新同学,她们分到的新建宿舍楼,四人寝,上床下桌,还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也可以淋浴,环境还不错,就是还若有若无地散发一点甲醛味道。 “不如明天我们去买几盆‘吸毒草’吧,或者绿萝也行,我严重怀疑这里甲醛超标。对了,我叫宴麦。”一个帝都本地口音的妹子率先大方开口。 “你们好,我叫胡薇薇,h省的。”另一个矮一点的妹子也自我介绍道。 “哇,h省,不好考吧?”h省是有名的高考大省,宴麦忍不住感叹,“学霸啊。” 第三个妹子眼中似乎含了一点一闪而逝的轻蔑,她笑了笑:“你们好,我叫宋眺,是x省的状元。” 这个名字很耳熟啊,原来这位就是那个比她总分高了两分的状元,许依诺总觉得这位宋眺强调自己是“状元”的时候,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你们好,我叫许依诺。”许依诺笑道,“这么多学霸,我压力很大啊。” 她上一世只是上了个普通的211,并没有考入名校,但也听说过,这种级别的大学里全都是学霸,万万不能因为高中成绩不错,就以学霸自居,不然心里落差会很大的。 “你是哪个省的呀?”最活泼的宴麦直接问,许依诺笑道:“x省。” “等等,我知道了!”胡薇薇忽然一惊一乍地说,“你就是那个许依诺对不对?” “……”许依诺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就是那个‘最美学霸’啊!”胡薇薇道。 “是你!真的吗?”宴麦绕着许依诺转了两圈,兴奋道,“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啊,我就说咱们学校哪来的这么多美女,原来是那个上过热搜的小姐姐啊。” “你身材怎么那么好,又白又瘦的,你是怎么减的?”胡薇薇问。 “也没有减肥……”许依诺被两人忽然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太没天理了,不过越是这种瘦子,越不用控制身材的,她们天生就吃不胖,嘤嘤嘤。”胡薇薇是个微胖、个子不高的小姑娘,脸圆圆的看起来听讨喜。 “你皮肤好好啊,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啊?”宴麦也跟着问,摸着自己脸上的痘痘,有点羡慕地问。 许依诺根本没机会挑起话题,只能对她们的问题一一回答,不过看这两位室友似乎都是好相处的人,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毕竟要一起住到毕业的。 不过,三位室友里,只有两人比较活泼,剩下一位自从许依诺自我介绍之后,就没说过话,一直默默干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要参与进来的意思。 直到宴麦说“对哦,那你和宋眺是老乡啊,可是你怎么一点口音也没有?”的时候,宋眺才终于有了点情绪:“是吗,可能因为美女都注重形象吧。”说完就拿着洗脸巾出了门。 留下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宴麦嘟着嘴:“什么嘛,我也没说她有口音啊。” 胡薇薇:“不过,你刚刚的话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 许依诺也有点尴尬,但还是劝燕麦,“她可能不是冲你,你别多想。” 说起口音的问题,倒不是许依诺刻意学过播音主持一类的训练,主要是上一世她陪着王鸿俊创业,全国各地都走过,见的多了,口音也渐渐变成了普遍话,一直没改回来。 而松城是北方城市,与南方不同,只有“口音”,没有“方言”,这也是很多北方人操着不同的音调,却都坚称自己说的就是普通话的原因之一。 “宴麦,我也觉得她可能不是冲你,”胡薇薇忽然道,“她可能是冲你的,许依诺。” 许依诺从前不相信智商高的学霸,情商就一定低,毕竟太多优秀的人都是全面发展的,比如骆刃,而此时,她忽然觉得,智商高情商低的个例也是存在的,比如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圆脸妹子。 胡薇薇没感受到此刻的尴尬似的,解释道,“不难理解啊,你和宋眺都是x省考出来的,她还是状元,但你上了热搜,现在大家提到x省今天的高考,没有人会想起宋眺,全都是你,她有情绪也正常。” “……”许依诺,“有道理。” “你别搭理她,这么小心眼。”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不到,不过宴麦还是迅速站队。 许依诺有点感激,也有点无奈。不过现在跟她们解释,自己对这种小女生的小嫉妒,一点感觉也没有,是不是反倒像欲盖弥彰? 许依诺干脆不解释,选择了闭嘴,熄灯之后,上床睡觉前,许依诺收到了骆刃的消息。 骆刃:【手上的事情没忙完,要稍微推迟几天才能见到你,抱歉了囡囡。】 许依诺知道骆刃一直很忙,视频的时候,几次都能明显看到他的疲惫神色,虽然心里有点失望,但也并不怪他,囡囡:【没事的,我一切都好,而且过几天就要开始军训,说不定我也很忙[调皮]。】 许依诺本意安慰骆刃,没想到骆刃却回了一条:【我听说军训是男生女生一起住到营地里的。】 为什么如此正直向上的活动从骆刃嘴里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可许依诺今天忙了一整天,困得不行,已经没精力再和骆刃多聊,并没有追问,想着闭一会儿眼睛,再睁眼竟就是天亮了。 开学前几天比较轻松,军训没开始,而各种课程自然也没有开课,大家除了登录校园网选课,就是结伴去周围逛逛,买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也包括宴麦建议的吸毒草和绿萝。 杨凤芹和许宝林住了几天,发现女儿似乎适应得不错,而帝都治安也很好,两口子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松城。 父母回家之后,大学生活才似乎正式开始,和高中的枯燥不同,大学是自由的,轻松也忙碌。 举目都是朝气蓬勃的同学,讲师教授也都博闻强识,校园里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恣意和科学的严谨,这座象牙塔,是许依诺一直怀念的,现在终于可以重新从这里开始。 不过,相对的自由也是短暂的,几天之后,随着新生最后报道日期截止,军训也正式开始。 正如骆刃所说,大一新生们都被拉到郊区的一座军营,据说训练为期一个月。即使女生们也要挤在大通铺里,学校美其名曰要锻炼学生们的意志品质,将军旅生活完完整整地体验一遍。 不过,最让许依诺痛苦的,还算不上大通铺,而是不让带手机,不止训练期间不能带,连晚上休息时间也不可以,实在有急事,只能和教官打报告。 没了手机,许依诺便彻底和骆刃失去了联系,只得在和家人报备的时候,也对骆刃说明,免得他担心。 有关没收手机的事情,之前没有一点风声,骆刃大约是在开会,没接到电话,许依诺便在微信上留言,因此,直到一天军训结束,她也没看到骆刃的回复。 辛苦的训练,并不能浇灭年轻女孩子们夜聊的热情,“同甘共苦”过的女生们,很快熟悉起来,因为“大通铺”人多,夜聊便也更热闹,不知道是谁提起了“男朋友”的话题,大家都跟着热烈讨论起来。 有人回忆和自己毕业就分手的男朋友,也有人坦言自己开始了异地恋,更多的则是“单身狗的哀嚎”,谈话是在那名和许依诺同省的状元宋眺“不经意”提起“最美学霸”的男友时,达到高.潮的。 第一波高.潮自然是点明“最美学霸”是谁,第二波便是“最美学霸的恋情”。 “对了,你男朋友呢,怎么开学这么久,他一次也没来看过你啊?”宋眺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问道。 这话里的不友好,长了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许依诺自认从来没在她们面前主动提起过自己的私生活,那多半就是在微博评论里的“爆料”上看到的。 许依诺听着不舒服,却也不打算正面怼,冷冷淡淡地笑笑:“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你这么红,想不知道也难,”宋眺似乎没听出来许依诺话里的不爽,“听说你男朋友是校草啊?真有那么帅吗。”      许依诺这次真的有些生气,说她就算了,还要带上骆刃,实在讨厌,可还没想好怎么怼,才怼得有水平,就听挨着她的宴麦给自己打圆场,“说到校草,听说隔壁七连有个超级大帅哥!” “哎我也听说了耶!”“好像还是个富二代,真正有钱的那种富二代。”“听说气质也特别好,可惜我没看到。”“哈哈哈我午休的时候去看了,身材也特别好!相当有料!” 七连是男生连,不过只是军训第一天,男女生分开,大家又都被收了手机,所以信息比较闭塞,只能靠口口相传,也不知道那个“大帅哥”究竟什么样,能传得这么厉害。 许依诺对所谓的“大帅哥”并不感兴趣,可话题还是成功从自己这里被带走,还是感激地冲宴麦笑了笑。 第 87 章   宴麦回个了调皮的得意表情, 这种表情让许依诺瞬间想起高中好友郭红豆,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嘚瑟。夜聊内容成功被带偏, 不少女孩子被见过那位“大帅哥”女生们的描述引起了极大兴趣,纷纷约定明天趁着午休时间, 去食堂碰碰运气, 看个究竟。 “许依诺,明天我和胡薇薇一起去食堂堵那个帅哥,你去不去啊?”宴麦八卦兮兮地悄声问。 许依诺对帅哥兴致缺缺,但不好扫了宴麦的面子,于是顺着话头问了一句:“怎么堵啊?” 宴麦道:“听说七连是十二点二十吃饭,他们七连的教官特别变.态, 昨天吃饭之前就食堂门口站军姿站了十分钟, 才放进去,那个帅哥就在第一排第二个位置。咱们可以十二点二十准时等在门口守株待兔。” 因为全校的新生都赶到一个训练营,所以食堂位置不够,大家都是错峰吃饭, 而许依诺所在的四连, 吃饭时间时是十二点十分, 打好饭最快速度也要十二点点十五,而宴麦建议十二点二十去门口守株待帅哥, 她们不是只有五分钟时间吃饭了? 许依诺摇摇头:“时间那么短, 我吃不完的。” 胡薇薇道:“当然不是在食堂吃, 我们打出来,站在门口吃, 肉包子就可以的。” 想象到一排女生站在食堂门口对着男生们啃包子的情形,许依诺嘴角就有点抽.搐,心道这些姑娘到底有多闲,说好的学霸不喜欢帅哥,只喜欢数据呢?果然固化思维都是骗人的。 许依诺再次拒绝:“我还是算了……” 没等许依诺说完,另一边的宋眺就打断她:“还是别为难人家了,人家有男朋友的。” 挨着宋眺的一个女生附和:“对啊,听说还是校草,学习好家境也好,有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对一般的帅哥肯定不感兴趣。” 许依诺看过去,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女生,而宋眺和那位女生唱双簧似的,又接道:“有没有这么优秀我不知道,不过啊,许依诺,你男朋友不是也在帝都,开学这么久了,他怎么一直不来看你?” “……”许依诺,“他说有时间就会来看我,不过,他是很忙的,你们也说了,他很优秀,毕竟优秀的人不会整天闲来无事嚼舌根,忙得连见女朋友都要提前安排好日程。” 如果只是单单挑衅许依诺,许依诺或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意惹麻烦,可她们一唱一和地贬低骆刃,许依诺的火气就上来了,怼人的话压也压不住。 宋眺毕竟不像孟瑾、孙心颖那种“女霸王”性格,虽然不服许依诺,可骨子里还是个乖乖女,其实也不是很会吵架,遇到比自己更强硬的人,立即就怂了。 见宋眺消停了,宴麦和胡薇薇都给许依诺竖了个大拇指,宴麦还用口型称赞了许依诺:“怼得好。”      一夜无话。 不过,被提起“最美学霸”之后,或多或少还是将许依诺推到了风口浪尖。 能考进b大的,都是学霸,而许依诺被封为“最美学霸”,不就是她们所有人的颜值巅峰么,不得不说,现在的媒体很能搞事情,标题足够引战,更何况还有乐于推波助澜的宋眺同学。 一上午时间,许依诺便在女生这边“红”起来,走红的速度,不比七连那位大帅哥慢。 “听说有五连,七连那边,有男生想趁着午休来看咱们的最美学霸呢。”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里,不知哪个女生又提起许依诺。 “何止啊,好像男生那边都挺有兴趣的,都说咱们学校美女稀缺,他们知道‘最美学霸’在咱们四连,都挤破头想过来一睹芳容呢。” “哎,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大家都把目光若有若无地往许依诺这边瞥,只见许依诺穿着跟大家一模一样的迷彩军装,但就是分外惹眼,军装松松垮垮的,只在腰间用皮带紧紧勒住。 她的腰可真细啊,脸蛋也漂亮,凌晨五点起来拉链,绝对没可能化妆,但皮肤还是那么细腻光滑,五官清丽,正是少女向女人转变的年纪,清纯里已经隐隐透了些成熟.女人的妩媚,的确亮眼。 “真是美女啊,其实‘最美学霸’一点也不夸张啊。” “不过,我听说许依诺人家有男朋友的,而且是个大帅比,我看过她和他男朋友四手联弹的视频。”“据说是挺优秀的,但是啊,我听和她们一个大宿舍的人爆料,许依诺的男朋友都不见她的,说不定是分手了。”“那有点可惜了啊,毕竟高中毕业有很多人分手啊。” 到了近邻午休时,谣言就已经变成“许依诺被男朋友抛弃了”,“还是抵不过异地恋吧”,“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 许依诺对此非常无语,可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再不济,自己的“热度”早晚有一天会消失,大家也会遗忘她,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还是打饭。 吃饭的人实在太多,必须在第一时间冲进食堂,才能打到可口的饭菜,抢到好座位。 许依诺照例和胡薇薇、宴麦一起行动,不过两人今天有更迫切的“使命”,打了肉包子,就巴巴地跑到食堂门口蹲守,只留下许依诺一个想好好吃饭的人。 食堂里都是十人大桌,许依诺打好了饭菜,就发现空位已经少得可怜,只有宋眺那桌有几个空位,她思索片刻,还是坐了过去,明明是宋眺无理取闹在先,难道她还怕了她不成? 和许依诺关系好的女生都跑到门口“蹲守”帅哥去,这里的人大多不熟悉,女生之间最大的矛盾表现方式,大约就是“不说话”。 宋眺明明挨着许依诺,却故意只和别人说笑,似乎没看到许依诺似的,许依诺也不介意,连她们时不时低声笑两句,以及飘过来的“被抛弃”,“根本没见过看她”,“吹牛”,都置之不理。 她有本事怼宋眺,却不代表她一直有心情花费精力和宋眺抬杠,许依诺今天就很不想吵架,她兀自埋头吃饭,放空自己神游天外,几乎要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饭还是吃得挺开心, 然而周围忽然的骚.动还是影响到了她,现在四连和六连的女生们大部分都还没吃完,留在食堂,平时等七连站好军姿,再进门排队打好饭,她们刚好腾出食堂。 今天女生们却没有安安静静吃饭,甚至还有小迷妹似的尖叫声,许依诺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就在骚乱的中心地带,而骚乱的“源头”开口说话了:“囡囡,我来了。” 许依诺听到熟悉的声音,差点没把筷子扔掉,这可是在六坏外的军营!真正的荒郊野岭,骆刃怎么可能出现?他不是在公司里忙吗?他不是应该抽空准备明年的复读吗? “囡囡?”见许依诺握着筷子,有些僵硬的背影,身后的声音忍不住带了些笑意,“能不能转过来看我一眼?” 许依诺终于成功扔掉筷子,转过头,正对上骆刃居高临下的、含笑的眸子,许依诺机械地站起身,与她一样懵逼的,还有同桌的宋眺等人,刚刚嘲笑过许依诺被男朋友抛弃的她们,觉得脸有些疼。 “好帅啊啊啊啊啊!”“这就是七连的那个帅哥啊,我没骗你吧!”“门口没堵到,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啊?”“他们教官今天怎么不罚站军姿了啊,白在风里啃包子了!” …… 意识到眼前的“男朋友”同学,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连帅哥,宋眺觉得脸更疼了,虽然大家注意力都在许依诺和骆刃身上,可宋眺还是涨红了脸,毕竟也是‘学霸’,成长之路顺风顺水的,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尴尬过。 许依诺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骆刃四目相对,仍然处于不可置信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怎么来了啊?” 骆刃勾了勾唇角:“我是b大金融系的新生,当然要来军训。” 没等许依诺质问,骆刃又道:“给你一个惊喜,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参加了高考,就是为了在校园和你相遇,没想到公司的原因,让我一直脱不开身,才拖到现在,对不起啊。” 许依诺:…… 许依诺仍然不大能消化这件事。 见许依诺这幅呆萌呆萌的样子,骆刃便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软成了一滩水,他克制住当众揉许依诺呆毛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能不能给我留个位置,一起吃饭,我的女朋友?” 听到“女朋友”这尘埃落定的三个字,周围看热闹的男生女生都发出一阵善意的起哄声,许依诺脸有些红,点点头,“那你快一点啊。” 许依诺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吃完这顿饭,也记不清宋眺等人是什么表情,更对宴麦胡薇薇的惊叹内容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中午有一道红烧鲳鱼,骆刃一直低着头,用他那双弹钢琴的手给自己挑鱼刺,极尽温柔,那天的鲳鱼甜得堪比蜜糖。 当晚宵禁之前,骆刃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买通了女生寝室的宿管大妈,将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许依诺从回大通铺的路上“劫持”下来。 两人手拉手在塑胶操场上走圈,骆刃很不要脸地问许依诺:“看到我突然出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许依诺毫无杀伤力地瞪骆刃一眼:“什么惊喜,你嘴里都没有实话的。” 骆刃被许依诺气鼓鼓的瞪视萌到,笑问:“这是怎么说的?” 许依诺:“你没说高考的事情就算了,你还说最不想学金融,但还是选了金融专业。”她无声地用眼神控诉:骗子! 骆刃却没接茬,微微抬头看星罗棋布的夜空,嗓音有点沉:“有些事情,长大了才发现,不只是任性就能逃避,那是责任。”他又揉了一把许依诺的脑袋,“我不止选了金融,还辅修管理,而且要在上学期间分出时间来管理公司。” “不过你不用担心,”骆刃忽然一把抱住许依诺,“男朋友该做的事情,我一样不会少,情人节圣诞节,别的女孩子过的节日,我会给你安排得更好。” 我要给你所有恋爱中女孩子该有的幸福,一样也不能少。 许依诺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回抱住骆刃,主动将头埋进他的肩窝,闻着骆刃身上熟悉的味道,而她几根不大听话的呆毛,带着沐浴后的湿漉漉水汽和清新的洗发水味道,飘到骆刃鼻端,扫得他下巴微痒,一路痒到心里去。 骆刃嘴角忍不住狠狠上扬,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一些,“我爱你,囡囡。” “我也爱你。”许依诺头埋在骆刃肩窝,声音闷闷的,可爱却坚定。 从骆刃出现的这一刻,她的大学生活才真正开始,他们的感情也一样,许依诺默默对自己说:现在我已经卸下了所有负担,忘掉前尘往事,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去爱你了。 “我爱你。”许依诺又小小声重复了一遍,帝都九月的夜晚凉爽舒适,一阵柔柔的风也能带来月季花香,甜极了。 (正文完) 番外一   大一最让许依诺接受不了的就是解剖课。 面对“大体老师[注]”们, 她还是发自内心的害怕,许依诺是个十足的小菜鸟, 心里的敬畏和恐惧占了上风。 因此暂时还不能理解师哥师姐们为了争抢数量不多的“大体老师”辩论得面红耳赤,甚至有师哥偷偷从实验室顺走一个小指骨做成吊坠, 理由竟然是“这节指骨长得太漂亮了”。 许依诺从那以后, 看那位师兄的眼神和看变.态没什么区别,她坚信自己以后万万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不过,上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许依诺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骆刃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过许依诺了,他将几个重要的回忆提前,又要兼顾课程,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 跃跃欲试地打算和许依诺好好过一个圣诞节,提前给女朋友发微信预约她的时间。 骆刃:【圣诞节去哪里过啊,先吃饭,然后一起看电影好不好, 吃你最喜欢的日料怎么样?】 囡囡:【还是算了吧, 生鱼片可能有肝吸虫的囊蚴。】 骆刃盯着“囊蚴”两个字发了会儿呆, 有点怀疑自己女朋友到底是去学中文还是学医,怎么最近越来越喜欢给他发生僻字了? 而后思考片刻, 骆刃:【要不去吃小龙虾, 我记得上一次咱们去簋街你说没过瘾, 现在刚好新开了一家餐厅,据说做小龙虾一绝, 很多人推荐呢。】 囡囡:【不要了吧,万一养小龙虾的水质不好,很有可能寄生并殖吸虫。】 骆刃:…… 骆刃不死心,继续按手机屏幕,飞速打字。 门口等着给文件签字的部门经理,偷偷透过门缝,瞥见了自家年轻的董事长,在……在玩手机? 后边一位看不到里边情形的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悄声问:“老李,看什么呢?咱骆总干嘛呢。” 部门经理回忆了一下骆总平时说话办事言简意赅、雷厉风行的风格,将他在聊天打字的荒诞想法从脑袋里抹掉,不可能的,他那么冷的一个人,应该是能打电话就不会发短信,能发一个字的短信,就不会发两个字。 不说话说回来,又要把这么大一个骆氏管理的井井有条,又要兼顾学业,他们年轻的骆总也非常不容易了。 “应该是在忙北城的那个案子,估计不顺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别在门口等了。”部门经理得出结论,没见骆总眉头紧锁的模样吗,一定是在处理严肃的紧急事件,多半就是北城的地皮了。 骆刃一脸严肃,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吓跑了几个部门经理之后,终于停止了给许依诺科普全城餐厅,遭受到几次拒绝之后,年轻的骆总心塞地闹起了小情绪:【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平时她说忙也就算了,今天可是圣诞节,是情侣之前,除了情人节之外,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他已经推掉了今天所有日程,怎么许依诺就是不配合! 许依诺回复微信速度非常缓慢,隔了很久才一条,字里行间透着漫不经心,骆刃忍不住回忆,从一开始两人的感情就不那么平等,一直是他迁就着她,是不是自己太殷勤,才导致她不在乎他? 囡囡:【没有啊,不过我最近真的很忙,就快期末考试了。】对于许依诺来说,圣诞这种洋节,都是商家弄出来的噱头,不是非过不可的。 骆刃看着这条微信,心里的不爽更多了几分,他就那么随便问了一句,她还真的顺杆爬,说不想去了? 骆刃这回真的下定了决心,不过就不过,谁还不是个大宝宝了,今年的圣诞节不过了,他也得冷着她一点,不然囡囡一点都不在乎他!就冷落她一周好了。 不行,一周有点长,万一真的弄巧成拙怎么办?那就三天吧,刚好过了圣诞节再说。 许依诺和骆刃偷偷发微信的时候,正在上小课,上了大学之后,一般都是大课,少则两三个班,多则四五个班,基本大部分时间都要往阶梯教室跑,而许依诺他们专业却不大一样,因为实验课比较多,所以会有一个班级的小课。 偏偏上课的讲师非常严格,几乎能比得上高中时代的班主任老何,要知道,在大学里,课程上到一半,忽然从后门偷偷溜走,老师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严厉的老师,也就是在平时课程里扣掉分数,根本不会出声喝止,更何况上课玩手机这种小事。 但实验课的讲师偏偏是异类中的翘楚,一言不合就扣平时成绩,还时不时请辅导员谈心,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你们这样子,可怎么去医生啊,基本功不扎实,哪个病人敢让你们看?人命不是开玩笑的!” 简直是站在学术与道德的双重制高点,让人不敢不听,微信只能偷偷回。 许依诺再看到骆刃的回复时,已经下了课,骆刃:【那好吧。】 骆刃和她说话一向是腻腻歪歪,这次这么冷淡,不会是生气了吧?许依诺回顾了一下自己与骆刃的聊天记录。 “骆刃:吃xxx?囡囡:不行,会xxx。骆刃:那吃xxx?囡囡:不行,会xxxx” …… 似乎……还真是不想和他过圣诞节的意思啊,许依诺对自己的冷淡感到内疚,同时也有一层隐忧:自己貌似还真的被师哥师姐们同化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龟毛? 但,如果说之前一连串拒绝只是职业病,那么那一句“我还要期末考试”,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啊。 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委屈了男朋友,许依诺知错必改,抓紧时间顺毛,囡囡:【圣诞节一起吃小龙虾好不好?其实现在的小龙虾都是养殖的,基本没什么寄生虫了。】 骆刃秒回:【不用了,临时有工作,特别忙,去开会了。】 许依诺:…… 特别忙,是怎么做到秒回的?明明就是有小情绪了啊。 不过距离圣诞节还有两天时间,许依诺倒不担心骆刃真能一直气到圣诞节,不过,似乎自己有点太忽略他了,明明骆刃才是更忙的那一个,又要管理公司,又要修双学位,居然还要抽.出时间来和她过圣诞节。 而她自己更过分,竟然拒绝了,不就是个期末考试吗,又不差这一天复习,她平时上课认真,其实也用不着临时抱佛脚,许依诺算了算,在圣诞节之前,把两篇实验报告搞定,似乎也没什么太紧要的事情。 打定主意后,许依诺便开始吭哧吭哧赶报告,实验数据其实七七八八,就差整合计算,圣诞节之前搞定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她再好好补偿男朋友。 许依诺是个很有计划又自律的人,基本没有拖延症的苦恼,预计两天的工作,刚好完成一半,第二天再接再厉,就能过个舒舒服服的圣诞节了,她看了眼时间,回到宿舍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上床睡觉前,她例行检查一遍手机,还真没有骆刃的消息,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收到好几条没话找话的问候。 想到骆刃一个人前冷静自持年轻才俊、却在自己面前是个话痨,现在不知道一个人如何生闷气,许依诺心里就忍不住涌起一阵甜蜜,当然还有愧疚。 没收到骆刃的微信,倒是见到郭红豆发来消息,【链接:xx决赛投票~】 郭红豆:【帮我投xxx,别忘了呀!】 郭红豆考上了个普通一本,专业就是传媒,跑去魔市上大学,天高皇帝远的,没有父母在身边唠叨,很快就放飞了自己,现在她迷上了一个选秀节目的选手,不止自己要每天投票,还要拉着许依诺一起。 许依诺很实在地点开链接,为郭红豆的偶像,投出了友谊的一票,【红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和吕泽阳会吵架吗?】      郭红豆:【咋了?你和骆刃吵架了?】 许依诺:【也不算是吵架,我可能是太冷落他了,如果吕泽阳不高兴了,你是怎么哄他的呀?】 说起来骆刃还是第一次对许依诺闹小情绪,弄得她有点小无措,要想个方法好好哄一哄才行,许依诺将自己和骆刃的聊天记录发给了郭红豆,郭红豆半晌才回了一句:【囡囡,你真是个渣男。】 许依诺的内疚心情顿时更重了:【真的很过分吗,那、还能挽回吗?】 郭红豆:【这个简单,一件神器搞定[贼笑]】 面对郭红豆莫名的自信,许依诺是有些狐疑的:【真的假的?】 郭红豆:【包在我身上,把你地址给我,我亲自帮你挑,然后寄过去,不就是圣诞节吗,小case,绝对能赶到节前。】 许依诺地址填了一半,发现忘记了邮编,于是在某宝账户里翻找,进入“我的地址”之后,许依诺灵机一动,偷了个懒,截图发给了郭红豆。 收到截图的郭红豆:【姐姐,这是我帮你忙耶,你敢不敢再懒一点?】 许依诺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蒙混过关,两人互道晚安后,就安心地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她不知道的是,郭红豆看到那一长串地址之后,兴奋地搓搓手,决定搞点幺蛾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大体老师:捐献给医学院供解剖学习的遗体。 番外二   许依诺曾经在某宝上给骆刃买过东西, 地址簿里就自动存了骆刃的家庭住址,郭红豆打开某个购物app, 在搜索“性.感内衣”后,又挑选了半天, 既然是‘哄男友’的战衣, 就不仅要性.感,还要有质感,郭红豆自问她给许依诺操心,简直比自己还要上心,谁让她是国民好闺蜜呢? 想着许依诺的身材,最终挑了一套‘战力’可达一百的内衣, 而后毫不犹豫地选了收货人“骆刃”的地址。 付款完成后, 郭红豆功成身退,满意地自言自语:“囡囡,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就等着过一个难忘的圣诞节吧。” 许依诺第二天按着计划忙碌到熄灯时间, 终于赶在圣诞节之前, 将实验数据整理出来, 圣诞节当天,她拨通了骆刃的电话, 打算先哄哄被自己冷落的男朋友。 本以为骆刃昨天那种冷淡的态度之后, 至少会矜持一阵子, 等着她哄,甚至电话也不接, 没想到骆刃居然秒接。 “等等啊,”骆刃声音压得很低,过了是几秒钟,音量才恢复正常,“在开会,我出来了。” 骆刃的声音温柔得如一汪清泉,又带了腻腻歪歪的甜,听得许依诺很摸不着头脑,难道“冷战”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你在忙的话,就赶紧回去吧。”许依诺道。 “没关系,那些事都没有你重要。”骆刃回道。 许依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圣诞节能不能一起过?” “当然可以,”骆刃不出意料似的,喜道,“你什么时候下课,我去接你。” 许依诺:“唔,好。” 虽然这种态度非常好,可怎么感觉怪怪的,说好的冷战呢?说好的需要自己哄呢? 许依诺忍不住更愧疚了,骆刃对自己是太体贴了,他大肚原谅是一回事,但她该哄还是要哄的。 两小时前,骆刃家。 骆刃在帝都常住的地方,并不是骆家住宅,那里曾经是骆良弼的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来来往往的,住进过不少女人,每一个都称得上骆刃的童年阴影。 他并不喜欢主宅,早在十五岁的时候,骆刃就第一次搬离了骆良弼的家,后来从松城匆匆回来料理家事,也一直没回过住宅——骆良弼本人也常年住在医院的高级病房里,主宅彻底空了。 骆刃的家许依诺是去过几次的,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现代的装修风格,典型的年轻人住处,只是面积大得远超普通年轻人。 骆刃今天不算太忙,上午只有一个电视电话会,下午早就为许依诺留出了约会时间,但他想到许依诺冷淡的态度,不免兴致缺缺,心里万分纠结。 他当然想和许依诺一起过圣诞,可自己前一天刚刚耍了脾气,立志要冷落她几天的,现在巴巴地回去讲和,是不是太没面子?他这样好拿捏,囡囡会不会永远对他爱答不理的? 许依诺也是,都不知道给他一个台阶下,现在也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今晚他就真的一个人蹲在家里发呆吗? 骆刃正心不在焉地系领带,门铃响起,居然是快递,骆刃狐疑地接过快递,见收件人就是自己,要知道,他不怎么网购的,除了许依诺曾经给他买过东西…… 等等,难道是囡囡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她是来“讲和”的? 知道这栋房子地址的人不多,收件人又是自己,又刚好是圣诞节当天,骆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满怀期待地拆了快递,这么大一包,不知道囡囡会送给他什么礼物? 被拆开的纸箱,扔在一旁,骆刃手里拿着那件粉色小睡裙,脑袋里不啻于炸开烟花的效果,除了粉色小睡裙之外,还有一套黑白相间的……兔、兔女郎装? 骆刃看了看毛绒绒的兔耳朵发饰,性.感之外,竟然还有点……萌,不过,这确定是许依诺送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不会看不懂,可是,她不是一直不肯的吗?骆刃不大确定她是害羞,还是真的不愿意,她不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忍到婚后的,该死的法定结婚年纪。 骆刃最后的一点犹豫,在看卖家夹杂的小纸条后,烟消云散,粉红色的信笺上,一行可爱的幼圆体打印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囡囡”。 骆刃最后一点理智随着反复读完这行字,渐渐消散,人前严肃的年轻骆总,先是默默红了脸,而后滚到床单上毫无形象地用被子捂住了头,整体形象和“青年才俊”离了十万八千里,简直穿上病号服就能直接取得安定医院永久居住权。 另一边,许依诺和骆刃约好晚上相见,也开始准备,就像郭红豆说的,约会就要有约会的样子,至少也要打扮一下。      许依诺的化妆品数量不多,可杨凤芹和许宝林给的零花钱够多,所以“入门级”的彩妆,也是c家一整套,质感没得说。 此时胡薇薇她们上选修课的上课,约会的约会,宿舍里没有人,离和骆刃约定的时间还有足足一小时,许依诺打开鲜少开封的化妆包,对着镜子独自准备。 她虽然平时因为课业繁忙,懒得化妆,却并不是不会,好歹她上一世也曾做过一段精致女人,化妆水平可见一斑。 许依诺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眼影盒,既然是约会,她决定化个不那么小清新的妆容。 选了不会出错的大地色,将眼部轮廓勾勒得更立体,眼窝更深,显得鼻梁更挺,一双圆圆的杏眼,在眼妆的修饰下少了几分清纯,多了两分妩媚。 桃粉色腮红,豆沙色口红,衬得皮肤更白.皙细嫩,她挑了一件驼色长风衣,暖融融的藏蓝色围巾,以及一双长筒靴,是许依诺少有的成熟风格,她年纪小,妆容掩掉一部分稚气,只剩下十足的女人味。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骆刃的微信已经发过来,【我到了,你在哪个教室上课,我去等你。】 骆刃一直以为许依诺下午最后一节是有课的,许依诺存了打扮自己的心思,没有揭穿。 囡囡:【你车停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骆刃挺了解许依诺的性格,她一向不太喜欢他开太招摇的车来接她——许依诺用了一学期的努力才把“最美学霸”的头衔摘掉——骆刃也不勉强她,老老实实报了地址,心里却紧张起来。 今天可是他们感情即将发生质变的一天,他可一定要好好表现,给她留下美好的印象,才能再三再四。 骆刃兀自忐忑着,也期待着,过了五分钟不到,就听周围似乎响起窃窃私语,他顺着身边几个男生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窈窕、五官姣好,打扮入时的小.美女,踩着高跟鞋向自己而来。 美得好像从杂志封面上走出来,小.美人走到骆刃面前时,他都能感觉到周围那几个为她驻足的男生投来的嫉妒目光,但骆刃甚至没工夫瞪回那些不长眼的男生,骆刃结结巴巴地张了口:“你、你……”      他憋了半天,“你怎么这么快下课?” 许依诺露齿一笑,“忘了跟你说,今天最后一节没有课。”骆刃的目光还是没从许依诺脸上移开。 在帝都初冬的雾霾天里,眼前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笑起来像是发着光,平白照亮了骆刃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把他的仰慕照得无所遁形,骆刃傻愣愣的,竟一时忘了给她开车门。 许依诺被他看得脸有些红,却也有些被心爱男孩子欣赏的得意,矜持又大胆地扯了扯骆刃的领带,微微仰着脸问他:“好看吗?” 她打扮成这样,不由得更让骆刃和早上的快递联系到一起,他被劈头盖脸的幸福砸得头晕目眩,反应了一秒才点头,词语匮乏地扯开嘴角:“好看好看。” 许依诺望着他英俊年轻的脸,又是一笑:“我都饿了。” 骆刃这才想起给许依诺开车门,他今天严格遵循着自家女朋友的要求,开了一辆非常低调的奥迪A6,但俊男美女配香车,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车子直奔某家挺有名的网红饭店,商家没放过洋节的噱头,到处都是圣诞节花环,诞儿味儿十足。 吃饭看电影,一场约会流程完毕,骆刃却没像往常一样缠着许依诺,不肯早早送她会宿舍,干脆利落地送她上了车。 许依诺坐在副驾,看着黑暗里骆刃的侧颜,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她今天可是刻意打扮过的,他怎么反倒像打算早早结束这场约会似的? 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现在才八点半。”许依诺委婉地提示骆刃,骆刃却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后的“真正约会”,又兴奋又期待,许依诺话里的隐含意思,他跟本没有领悟。 许依诺也忍不住有些脾气,不想多呆一会儿就算了,回去就回去,干脆坐在副驾赌气不说话,望着车窗外夜色里的车水马龙,胡思乱想。 只是,怎么开了这么久也没见到校园附近的路? 直到骆刃的车子驶进一个有些熟悉的小区,许依诺才恍然看向骆刃。 番外三   “这是你家?”许依诺有点懵, 明知故问打破尴尬。 她从前是来过两次的,不过都是白天, 许依诺厨艺不错,骆刃曾连哄带骗地求她给他做饭, 也想过把关系发展到“半推半就”的程度, 不过许依诺都婉拒了,骆刃尊重她,丝毫不肯委屈了她,竟没再提起,一直保持着绅士做派,可今天不一样。 “是啊。”骆刃毫无营养地干巴巴回答, 不过语气里竟然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 “……”许依诺怎么也无法把“害羞”和骆刃联系起来, 毕竟这三年多来,她一点点看着骆刃从“小奶狗”长成了大灰狼,只不过这只大灰狼无论在外多张牙舞爪,也永远不会对她露出尖牙, 许依诺一点心里负担也没有。 原来是要在家里约会么, 比起之前骆刃豪不拖泥带水地带她开车离开, 现在先斩后奏把她带到家里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许依诺不仅没有生气, 反倒有些隐隐的窃喜, 他不是在跟她赌气, 还是想多和自己呆一段时间的。 现在才八点多,学校的宵禁时间是十一点, 不过所谓宵禁时间,也只是宿管阿姨休息而已,过了十一点,刷校园卡仍然可以进。 许依诺上了半年大学,也算见多识广,和男朋友约会晚了的女孩子,并不少见,八点半实在算得上早,她一点压力也没有。 大学就是年轻人的天堂,她们自律也自由,而女生们本身就是象牙塔里最美的风景,青春无谓。 骆刃的这套房子,许依诺虽然来得次数有限,可在这里,留下的都是温馨回忆,与美食有关的。 她看着身边高大的青年含情脉脉的目光,会错了意,眨了眨圆溜溜的杏眼,“你是想吃夜宵吗?” “……”骆刃,“啊,好。” 晚饭时,骆刃好像心不在焉的,可能是没吃饱,许依诺并不怀疑,熟练地围好围裙,骆刃望着许依诺纤细窈窕的侧影,只愣了一瞬,就大步跟过去。 “我去拿一点红酒。”说完又冲向了二楼的酒柜,许依诺眼皮也没抬,浑不在意地“嗯”一声,开始翻找食材。 夜宵不宜过多,她挑了两块鳕鱼,黄油化开,煎出滋滋响声,两分钟就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佐以黑胡椒,芦笋,洋葱丁,简单营养,即使是宵夜,白肉也不会给胃造成负担。 骆刃很快端来红酒,许依诺并不饿,迟迟没动眼前的鱼排,浅尝一口甘甜的红酒,两人对坐,安静美好。 房间里暖气很足,她脱掉外套和围巾,只剩贴身的薄薄高领毛衣,绒绒的白色,在紧身毛衣勾勒出的性.感曲线中,平添几分可爱。 到目前为止,气氛还是温馨甜蜜的,岁月静好得令骆刃根本没机会提起“许依诺寄给他的快递”,好像稍稍往那方面想一点都是对此时美好单纯的亵渎。 直到许依诺失手打翻了红酒杯,红色的透明液体,将白色羊绒衫晕湿.了一大.片。 帝都的冬天比起松城不算冷,何况室内也有暖气,暖气房里脱掉厚重的外套,一件薄薄的毛衣刚刚好。 许依诺里边只有一件轻薄的吊带,此时也湿透了,湿哒哒地贴着肉非常不舒服,她低呼一声,就去找纸巾,骆刃也反应过来,不过手更快,迅速抽了四五张,急忙帮许依诺擦干。 纸巾按.压在薄薄的羊绒衣上,立即也染了红色,许依诺皱起秀气的眉轻声抱怨:“越是穿白衣服越会不小心弄脏……” 她的话戛然而止,偏圆的杏眼微微瞪大,脸颊飞起一点可疑的红晕,骆刃也意识到,手下的触感似乎好得过了头,绵.软饱满,视线移到手掌之下,是被湿.了的羊绒衫勾勒出的完美曲线。 骆刃下意识滚了一下喉结,眼前的女孩,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似的,又萌又软,字面意义上的软。 许依诺红着脸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小声道:“我、我先回学校换衣服。” 骆刃身体先于大脑行动,大步拦住她,语言才跟上节奏:“都湿透了,这么出去会感冒的,先换套衣服,洗个澡吧。” 他说的没错,因为暖气的缘故,北方的室内外温差巨大,这幅样子出门,的确是奔着人肉冰棍去的,许依诺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浴.室。 不过确实挺难受的,湿漉漉的衣服糊在身上,坚持到关上浴.室门,许依诺就打了个喷嚏,还是稍微冲一下免得感冒。 将湿衣服换下,浴.室的热气蒸腾起来,寒气驱散才舒服一些,门外响起敲门声,“换洗衣物。” 没等许依诺回答,门就开了条缝,伸进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手上挂着一坨衣服。 许依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那坨都是什么东西,便一把抓过去,那只手似乎多留了一会儿,将什么东西收走,门外的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但被哗哗水声遮得模模糊糊,许依诺也没心情深究。 有比她更囧的处境吗?打扮得美美哒,和男朋友过圣诞节,结果烛光晚餐中,把自己弄成了落汤鸡。 而且还要借男朋友的浴.室洗澡,还被他摸.到了胸,这简直——等等,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那是她男朋友,现在能把恋爱谈得如同小学生般纯洁的现代人,应该也是凤毛麟角,不对,现在的小学生可厉害着呢,她这种怂怂的家伙,没立场diss小学生的战斗力。 也不知道骆刃现在干什么,刚刚他那么久也不把手挪开,是不是故意的? 许依诺胡思乱想地冲完澡,热水将脸蒸得红彤彤,便打算将骆刃递给她的衣服换上,今晚只能这样回去了,不知道骆刃的衣服和她的打底.裤以及毛呢小裙子搭在一起有多奇怪。 等等,小裙子和打底.裤呢? 许依诺没办法,只得先换上骆刃提供的衣服,嗯,还真是骆刃的衣服,一件白色棉质线衣,松松软软的,她身上还带着热气,现在的温度穿刚刚好。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领口有些大,稍不注意就会滑落,露出大.片雪白肩膀,甚至胸前那两团绵.软肌肤。 不知道裤子会不会也太长,等等,裤子呢? 那一大团衣服竟然只有一件!许依诺隔着浴.室门喊骆刃,然而毫无反应,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骆刃的大衣服很长,刚好能遮住屁.股,只露出两条长.腿,这样的长度,和夏天的热裤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许依诺定了定神,探头探脑地迈出浴.室门,只见骆刃背对着她坐在懒人沙发上,低头全神贯注地研究着什么,“骆刃?” 骆刃如梦初醒似的吓了一跳,弹簧般扭过身,看向许依诺,一时忘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他手里的东西粉粉.嫩嫩的,似乎是女生的衣服,许依诺微微眯起眼睛,狐疑地上前几步,骆刃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躲闪,视线从许依诺两条笔直的长.腿滑过,落到好看的锁骨上,喉结悄悄滑动一下,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染了点红,这点羞涩,打破他人前习惯性的冷静自持,将人拉回了二十岁的青春悸动。 “这是什么?”许依诺的脸比骆刃更红,简直能滴出.血,性.感内衣她当然认得,还有那一套毛绒绒的兔耳朵,以及……嗯,还有尾巴? 许依诺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沸腾,要被煮开了。 骆刃见许依诺害羞得整个人都像只煮熟的虾子,连露出的修长大.腿也微微泛了红,成了诱人的淡粉色。 有时候同一种情绪,两相碰撞也会此消彼长,骆刃短暂的怯场,被许依诺的更怂的害羞情态,成功打消,“骆小绵羊”悄然无声地变成“骆大灰狼”,他恢复了镇定,勾起唇角,“囡囡,你忘了?这是你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 “什么?”许依诺抬起头,瞪圆了一双本就偏圆的杏眼,显得无辜极了,偏偏她此刻身上只挂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男士上衣,两条白晃晃的大.腿和饱满的酥.胸若隐若现,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粉色,这一脸的无辜,反倒显得挑逗非常。 ……这小妖精。 骆刃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囡囡,你现在不承认已经晚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脱下了西装外套,白衬衣里的胸肌轮廓若隐若现,扣子解了两颗,懒洋洋的性.感,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保存完好的字条,“这不是你写的?” 许依诺接过纸条,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看清字迹之后,心中一凉,那种不安坐实了:她忘了郭红豆寄给自己的东西! 郭红豆一直默认她和骆刃早就什么都做过了,毕竟那么多年……她不好意思和闺蜜讨论这些,每次都含糊带过,没想到竟造成这么大误会! “不是我写的……”许依诺徒劳地解释,骆刃打断她,含情脉脉,“我知道。” 还没等许依诺松口气,骆刃理所当然道:“是老板打印的嘛。” 许依诺:“……” 骆刃:“不过,囡囡,我没想到你会……其实我也有东西给你准备好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接下来的话,许依诺一句也没听进去,她又尴尬,又焦急,该怎么把这个大乌龙说清楚呢? 正在许依诺脑中百转千回的时候,刚好遇到骆刃那双略带侵略性而克制的眼,那双漂亮眼睛里闪动的光芒,许依诺并不陌生,正是他从前小心翼翼试探自己时的那种期盼神情。 自己曾经坚持过两人相处模式发乎情止乎礼,骆刃被拒绝了两次,竟再也没提过,许依诺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为难,他尊重她,怜惜她,愿意为她克制。 现在见到他眼中的雀跃神色,许依诺拒绝的话,忽然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不想再一次看他眼中的失望神色,忽然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在乎的自然不是身体触碰,只是那颗心还是在潜意识里不敢交付吗? 骆刃只能看到微微低着头的许依诺,头顶那两根不听话的呆毛,并不知道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旖旎的氛围中,想到那么多“沉重”的人生思考,只当她是害怕了,反悔了。 骆刃在心里叹口气,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可他就是看不得她一点伤心难过,既然他的囡囡害怕,那就算了吧,来日方长,他可以等。 骆刃伸出手,想习惯性地摸一摸许依诺头顶的可爱呆毛。 可手堪堪伸到半空,就见眼前的少女,忽然上前一步,纤瘦白.皙的手臂揽住他的脖颈,一片柔软的唇,毫无预兆地贴了过来。 骆刃浑身一僵的功夫,许依诺胆子更大了些,试探性地伸出舌尖,动作青涩却坚定。 他们接吻的次数不少,但这还是许依诺第一次这样主动。 骆刃,你为了我曾连命都差点舍弃,我还有什么不能给你的呢? 感受到口腔内温软的舌尖,骆刃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发愣,几乎是狂喜的,本能的,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和她的不同,温柔里透着霸道,舌尖攻城略地,贪婪地扫过她的口腔,吮.吸.舔.吻,唇.舌纠缠,不知过了多久,放开她的时候,两人都微微气喘。 骆刃看着许依诺有些红肿而显得艳靡的唇,只觉眼前的女孩肉.眼可见的生动起来,眼角眉梢的水汽也带着致命的诱.惑。 他嗓音低哑:“囡囡,你……确定吗?” 许依诺也心跳如鼓,哪里肯和骆刃对视?又忍不住有一丝羞恼,被吻得水光滟潋的眸子,嗔怪地瞪了一眼骆刃,这话还要她一个女孩子说明白吗? 好在骆刃也意识到自己犯了蠢,不再废话,拦腰将人抱起。 许依诺只觉身子一轻,双脚离地得太突然,低呼一声,下意识用纤细的手臂搂紧骆刃的脖子。 怀里的香香.软软的女孩不经意间露出的娇羞情态,大大地取.悦了骆刃,他抱着温香.软玉,大步向卧室而去。 许依诺被摔进床垫里,只觉一片柔软,侧着身体,大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宽大的白色线衣,因为动作太大皱成一团。 许依诺堪堪捂住胸口风光,衣摆下方的浑.圆挺翘却大喇喇露出一隅,白晃晃刺得骆刃一阵口干舌燥,他扯了扯衬衫领口,也将自己扔在大床.上,似是呢喃,似是叹息:“囡囡……” 一夜旖旎。 晨光透过窗帘抚在熟睡二人的脸颊上,骆刃先醒过来,却不忍碰吵醒怀中人,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胳膊做枕头的兢兢业业。 阳光明媚,柔软了怀中少女脸上细小的绒毛,骆刃看得着了魔,目光落在那仍有些红肿的嘴唇上,忍不住贴上去,再尝一遍滋味,没想到蜻蜓点水的触碰,就惹得许依诺长长睫毛轻.颤,醒了过来。 带着一点晨起的迷糊,许依诺过了一会儿眼神才成功聚焦,对上骆刃那张因为太近而放大了的俊脸,以及光.裸的肩膀,许依诺脸上泛起红晕,“早。”她听到骆刃性.感沙哑的声音。 “早。”许依诺勉强镇定,力求不让自己在骆小狼狗面前丢脸,结果骆刃得寸进尺:“昨晚,还疼吗?” 许依诺彻底破功,再也撑住不脸皮,干脆把头埋入他赤.裸的胸膛,像是打算要用被子把自己捂死,声音闷闷的传出来,隐隐约约听到个“不”字,骆刃拿不准她是说“不疼”,还是叫他“不要问了”。 昨晚,第一次骆刃极尽温柔,许依诺觉得可以忍受,可后来,他似乎见女朋友没事,胆子也大起来,食髓知味的小处.男,能力实在不可小觑,不知多少次,许依诺只觉自己已经被折腾得快散了架,骆刃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害得她一直睡到现在,看这明媚的阳光,应该已经过了十点吧? “等等!”许依诺忽然坐起,忽又感觉到身下一阵酥.麻,那是昨晚放纵的后遗症,又一次红了脸,骆刃眼巴巴等着羞怯怯的女朋友是不是要说出什么动人情话,就见许依诺皱起一张小.脸,又担忧又可怜:“我是不是迟到了?” “……”骆刃,“上课应该赶不上了,不然翘了吧。” 他还能说什么? 许依诺依旧可怜巴巴:“可是……我还没翘过课。” 骆刃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她嘴角落下一吻,“大学生哪有不翘课的,再说,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先收下再走好不好?” 难道是圣诞礼物?想到郭红豆擅自为她准备的“圣诞礼物”,许依诺又是一阵羞窘,只是不知道骆刃要送她什么? 正在疑惑,就见骆刃忽然翻身下地,从手里变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想好什么时候送给你,囡囡,可以嫁给我吗?” 眼见着骆刃打开盒子,一颗闪亮亮的鸽子蛋,格外夺人眼球。 他这是迫不及待地要她对他负责吗? 许依诺心里玩笑似的想,可眼眶却有点红,骆刃这是不易余力地要给她安全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囡囡?”见许依诺迟迟没接,骆刃有点忐忑,许依诺抹了把眼睛,凶巴巴问:“哪有这样求婚的?也太不严肃了!” 骆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同样衣衫不整,眼圈微红的许依诺,反应过来,求婚是女孩子的人生大事,他这样太草率了!看囡囡都委屈得快哭了!慌忙忙解释:“是我不对,我太着急了,这次不算……” 可“重新求婚”四个字还没出口,戒指被许依诺一把夺过,“怎么能不算?”她红着脸,握着戒指不肯撒手。 骆刃看着许依诺,嘴角慢慢上扬,扯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察言观色地爬上床,得寸进尺地问:“那……今天翘课好不好?”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许依诺声如蚊蚋的一声“嗯”。 番外四   浴.室里到处飞着泡泡, 家里阿姨忍俊不禁地埋头拖地,浴.室外, 许依诺抱臂低头瞪着规规矩矩站墙角的小胖丫头。 小胖丫头三四岁光景,皮肤又白又嫩, 玉雪可爱, 罚站也不老实,一双与许依诺如出一辙的圆溜溜的杏眼,咕噜噜乱转。 “你……”许依诺一个“你”字没说完,小胖丫头便伶牙俐齿地大着嗓门接话:“我再也不碰婴儿沐浴露了!” 被抢了话的许依诺:“……我有没有说过不许玩沐浴露?” 小胖丫:“有!妈妈我记住了!我有记性!妈妈对不起!” 许依诺:“……” 好气啊,熊孩子认错态度太好,连火都发不出来。 “心肝儿!怎么又挨骂了?呦呦呦, 外婆来了, 绵绵小宝贝儿,不怕不怕。”杨凤芹闻声快步推门而入,没忘记抽空瞪自家女儿一眼。 绵绵见到撑腰的人来了,一改刚刚的老实乖巧, 扁扁嘴, 大眼睛里奇迹般瞬间蓄满泪水, “外婆!嘤嘤嘤,妈妈刚刚骂我了呜呜呜。” “外婆在呢, 不怕不怕!”杨凤芹四个字能颤出八个抖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宝贝孙女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妈您不知道, 绵绵刚刚把一整捅沐浴露都倒进浴盆里……” 杨凤芹眼睛一瞪,“那怎么了?一桶沐浴露多少钱?我们家买不起?” 见杨凤芹根本和她不在一个频道上, 许依诺非常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杨凤芹一把抱起小绵绵,“好了好了,她还小呢,我在一楼就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错了,承认错误了还不行?来来来外婆抱你去看小猪佩琪。” 许依诺:“……” 晚上十一点,骆刃拖着行李回到家,怕吵醒家里的小祖宗,一边扯松领带,一边蹑手蹑脚上了楼,推开门,便张开手臂:“老婆!我提前回来了。” 许依诺先是惊讶,而后笑意就爬上眼角眉梢,就着骆刃的怀抱,亲.亲热热地扑进去,“怎么这么快回来?” “不是高中毕业的十年聚会吗,群公告上说了,聚会要带家属的,”骆刃宠溺道,“你既然要去,我这个家属一定要陪着呀。” “可你不是还要去h市分公司考察?” “我把顺序变了变,先去松城,”骆刃眨眨眼睛,“两不耽搁,老公机智吗?” 骆刃向儿童房张望,悄声问:“对了,绵绵呢?” 许依诺无奈叹口气,“我妈舍不得让她分床,自己带着睡了。”      骆刃见识过自家那个厉害的岳母有多溺爱孩子,劝道:“不急,等咱妈回松城再让绵绵自己睡,不差这几天。” “你就知道讨好咱妈。”许依诺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抱怨,骆刃把杨凤芹哄得美滋滋,他们俩倒想一对母子了,家里和谐得不得了。 第二天上午,许依诺和骆刃带着骆绵绵小朋友上了飞往松城的飞机,抵达松城家中后,骆刃便争分夺秒地办公事去,晚上聚会先由许依诺带着女儿参加。 今年是许依诺高中毕业十年整,虽然曾经回松城看望过老师,也与一些要好的朋友联系,可十五班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聚会。 班里有宝宝的同学不多,结婚的倒是不少,许依诺刚把不老实的骆绵绵小朋友安置进宝宝椅,就见迎面扑过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囡囡!你还真的来啦!” 许依诺笑着抱住郭红豆,“这么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吕泽阳受得了你?” “受不了也凑合着呗,还能离咋着?”二十八岁的吕泽阳,还延续着学生时代的贫嘴,穿着笔挺西装,人模狗样地冲许依诺扬扬眉毛,特别嘚瑟,许依诺瞪大眼睛:“你们?” 郭红豆冲她晃晃手指,上面一颗亮闪闪的钻戒,她笑道:“求婚啦。” “十年恋爱长跑,恭喜你们啊!”许依诺真心为朋友高兴,郭红豆见到闺蜜,便抛弃了老公,挨着许依诺坐下,一边逗骆绵绵,一边叙旧,聊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人就差不多到齐了。 班主任老何见老了许多,可依旧中气十足,等几位科任老师也提过酒,大家便热热闹闹地自由发挥,郭红豆小声问:“刃哥怎么还不来啊?” 许依诺看了眼手机,悄声回:“堵在路上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说罢,加了一块西蓝花。 骆绵绵瞪着大眼睛抗议:“我不吃菜菜!”许依诺不由分说塞进去,“不可以。” 没有外婆护着,真是神清气爽,骆绵绵嘴上说拒绝,可身体很怂,委屈巴巴地努力嚼西蓝花,小手托着肉嘟嘟的脸蛋儿,小小的人儿把“生无可恋”四个字具现化,惹得一片笑声。 “许依诺,你女儿都这么大了啊。”孙心颖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变化挺大,据说高中毕业就去垫了鼻子,也不知是不是整容上了瘾,一张脸僵硬得可以,但也有人欣赏。 “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老公请客。”孙心颖有些得意,她在高中时代一直比不上许依诺,连喜欢的男生,眼中也只容得下许依诺,但现在不同了,她嫁得很好,可以扬眉吐气了,她多想也让拒绝过她的骆刃看看自己过得有多好,可惜他今天没来。 “你老公呢,怎么一个人带孩子?” 孙心颖大有畅聊的架势,可许依诺实在没什么旧好和她叙的,只敷衍道:“他比较忙。” “听说你是医生,还能有你忙吗?”孙心颖意有所指地道:“还记得那个孟瑾吗?她现在也是一个人带孩子,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小孩,我前几天看到她,老得差点没认出来。” 孙心颖提起孟瑾“遭遇”的时候,是有几分解恨的快意的,不过,“也”是什么意思? 没等许依诺问出口,孙心颖又自顾自端起酒杯,勾起玻尿酸没完全吸收的红唇,“医生工作挺忙的吧,女人啊,还是要嫁得好,我学习不好,可是现在挺满足的,真的。老公!”她冲不远处招收,居高临下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先过去。” 许依诺:…… 郭红豆:…… 不远处一个目测四十四五岁的秃顶男,笑眯眯揽住孙心颖的腰,带着她到处敬酒。 郭红豆:“她是缺少父爱吗,这叫嫁得好?我真替她尴尬。快让刃哥过来吧,我要受不了她了。” 许依诺却是浑不在意地摇摇头,又加了一块西蓝花,塞进骆绵绵嘴巴里,绵绵小朋友泫然欲泣地拼命咀嚼,一脸悲愤。 郭红豆见许依诺对孙心颖不感冒,忍不住自带闺蜜滤镜地评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从战略上藐视敌人,好样的!” 许依诺:…… 郭红豆神秘兮兮地又一次发挥“小喇叭”职责:“看到卓彤了吗?”卓彤这个人许依诺还是有印象的,当年曾经偷偷剪了她的泳衣,许依诺望过去,见对方也带着老公,“她怀.孕了啊,老公好像挺体贴的。” “姐姐你从哪儿看出的体贴?”郭红豆八卦兮兮的,“她老公家里可能有皇位要继承,一年一个女娃,现在是第三胎,身体都垮了。” “还是刃哥好啊,明明真有‘商业帝国’,反而更宝贝女儿,也不逼你生儿子。” 许依诺浅浅一笑,满脸幸福:“他是很好的。” 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郭红豆:“刃哥!刃哥来了啊!” 郭红豆这一嗓子,引得十五班的众人都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英俊成熟的男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走近之后连连告罪:“不好意思迟到了,办了点公事,结果堵在路上。” “不碍事不碍事,你可是我最有出息的学生,公务繁忙,能过来老师已经很高兴了。”老何笑眯眯道。 然而,以贾喆、吕泽阳等为首的男生都没放过他,直嚷嚷要刃哥多喝几杯,连此时喝得满面红光的“大熊猫”也跟着起哄,而女生一桌则姿态各异,孙心颖似乎下意识看了一眼她那位“成功”的老公,眼中掠过一丝嫌弃。 孙心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许依诺,心里不免阴暗地想:骆刃见到昔日女神带着孩子过来参加同学聚会,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可就像验证她的话似的,骆刃径直走向许依诺,脸上的笑真诚也柔软了几分,“我能不能喝酒,还要看我家大宝宝同不同意。” 有人惊讶道:“那不会是你女儿吧?” “原来大宝宝就是咱们校草刃哥的女儿啊。”“难怪有点像呢,刚刚怎么没想到,哎呀,囡囡,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害得我们想歪了,都没敢问。” …… 骆刃走向许依诺身边,骆绵绵小朋友眼睛一亮,以为救她于“西蓝花”之中的救世主到了,可一句“爸爸”,还没叫出口,就听骆刃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大宝宝”,骆绵绵的小胖脸立即又垮了下去。 骆刃揉揉许依诺的呆毛:“大宝宝,我今天可以喝酒吗?”      郭红豆:“吕泽阳救我!他们又撒狗粮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