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驸马是太监》 作者:颜词 文案: 重生后的长公主活的随心所欲 大家闺秀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她通通无惧又大胆的做了一遍 顺带还给自己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夫君... 一句话简介:女主有腿疾,男主真太监,女撩男。 内容标签:重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苏瑾欢;张易安 ┃ 配角:很多 ┃ 其它:太监;复仇   第1章 1.001 前世今生   红,入眼满是鲜艳的红色,苏瑾欢倏地从睡梦中惊醒。   身后的寝衣早已被汗水打湿,苏瑾欢吸了一大口气,心中那股怒火却久久未能平复。   她又梦到上一世的画面了。   “公主,您起夜了么”外方榻上守夜的人显然对于苏瑾欢的作息已经清楚,屋内动静传来,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   苏瑾欢瞧着朝自己走来的宫女,轻轻皱了皱眉“清弄呢”   来人屈了屈膝盖,“清弄姐姐给公主熬药去了,吩咐奴婢先看着些。”“公主,可要”   “出去”苏瑾欢没有给对方好脸色,“把清弄叫进来”   她腿脚不便,除了清弄,苏瑾欢不相信任何人,这屋中的人,谁知道安得是什么心思。   宫女对于苏瑾欢喜怒无常的性格似是早已习惯,只见其连连应是,随即快速的走了出去。   屋内很快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苏瑾欢靠在床侧,上一世的画面止不住的浮现在她的眼前。   上一世,父皇龙体欠佳,早早便去了,她身为嫡长公主,哪怕自幼腿疾,亦是护着幼弟在一众豺狼虎豹眼皮子下成功登基,从嫡长公主到护国长公主这条路,她一个人走了足足有八年。   她把最好的年纪都给了这里,平三藩,镇四乱,说起护国长公主,谁人不说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可是,纵使这样,也挡不住奸臣怂恿,亲弟怀疑,她为表立场,让权下嫁,然而,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   她死了   死在自己新婚当夜   那个她一直信任的男人,那个发誓此生仅爱她一人的男人亲手喂她喝下了毒酒更是为了掩盖其狼子野心,让别的女人顶了她的身份,坐拥她的一切   凭什么   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原来的甜言蜜语通通都是虚情假意,枉自她还真的相信了这世上会有人不嫌弃她这个废人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公主,清月说您找奴婢”毕竟是公主吩咐,屋外很快便有人走了进来。   苏瑾欢的思绪被打断,熟悉的语调传来,这让她莫名焦躁的心安了两分。   她的清弄,她只有她了。   “清弄,更衣。”   “公主,您这是又梦靥了”清弄照顾苏瑾欢的起居,自家公主自上次受凉发热醒来之后,日日夜间都难以安眠,她遵着太医的吩咐去膳房熬着安神药,没想到今日自家公主竟然提前了一刻钟醒了过来。   “嗯。”清弄的动作十分轻柔,苏瑾欢乖乖的任其给自己换着寝衣,轻声应了句。   “公主,您这情况就听奴婢一次劝,给皇上说说吧。”苏瑾欢梦靥的事,并未张扬,所以旁人并不知晓。   她腿脚不便,旬日里来这座院子的人也不多,可永安帝对苏瑾欢,那却是真的好。   苏瑾欢的腿伤了四年,四年间,上好的药材这长宁殿就没断过,毕竟,苏瑾欢之所以是如今这幅模样,和当初救驾可是有莫大的功劳。   寝衣很快换好,苏瑾欢重新躺回了床上,闷声道“不了。”   她梦靥是因为上辈子的事,除非她亲手把那些负了她的人都解决了,不然,没人能帮她。   “公主”清弄对于自家公主的倔脾气很是无奈。她轻轻叹了口气,又从外方端进了之前自己亲自熬得汤药,“公主,喝了安神汤再睡吧。”   安神汤日日都喝,作用虽然不大,可却是聊胜于无。苏瑾欢看了眼尚在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别了别头,“今夜不喝了,拿走。”   “公”   苏瑾欢情绪低迷,她这会儿不想再多说什么,唯有疲惫道“出去吧。”   清弄无法,唯有轻轻的退了出去。   这是苏瑾欢醒来的第六日。   近来天气炎热,永安帝带着宫妃们去了避暑山庄,苏瑾欢腿脚不便再加上也不愿折腾,所以拒了永安帝的好意。也是凑巧,偏偏便是在这样宫内没啥人的时候,苏瑾欢因为吃多了凉食引起腹泻发起了热。   前面五日苏瑾欢都在修养,现在是元和九年,离永安帝驾崩,朝政易权尚且只有一年的时间。上一世的苏瑾欢临危受命,之前的许多事都未曾注意,可这会儿想来,她父皇虽然龙体欠佳,但断不会还撑不过一年就去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她既然能重来一次,那么便绝不会让上一世的事重蹈覆辙。   第二日清晨   苏瑾欢起了个大早。   虽然现在天气热了起来,但清晨的时候,温度尚可,苏瑾欢已经许久未曾认真看过这座她待了二十几年的皇宫,清弄不清楚自家主子的打算,不过既然苏瑾欢想出去转转,她自然将一切收拾妥当,早早的在一侧听命。   “清弄,不用带太多人,不去人多的地方。” 那些地方,她早就看腻了。   清弄听着苏瑾欢的吩咐,稍稍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那去外庭”   皇宫内,永安帝办公的地方称作前朝,后妃居住的地方称作后宫。而后宫内,又根据等级大小分作内庭与外庭。外庭都是些等级低下的宫人住的地方,不过白日里,外庭的人并不多。   苏瑾欢回想了一下,轻声应了句。   皇宫很大,想要在日头上来之前逛完,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清弄特意挑了几个人少又有花园的地方,把苏瑾欢推了出去。   他们并没带多少人,又没声张,再加上外庭这会人少,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一直闭门不出的长宁公主竟然到了此处。   “快,轻一些。”前方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清弄眼神一凛,瞬间挡在了苏瑾欢的身前。   她们这会儿在花丛后赏花,声响是从湖边假山后传来的,清弄这边刚想开口把人揪出,却被苏瑾欢直接拉住了袖口,示意看看再说。   “噗通”一声响,湖面被激起了一阵水花,对方似是往湖里扔了什么东西,苏瑾欢在花丛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见其中一人似是有些眼熟,来了些兴趣。   皇宫内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来人也怕被人撞见,所以做完事后,很快便溜了。   苏瑾欢理了理自己才染的凤仙汁的指甲,吩咐道“清弄,把湖里的东西捞起来。”   “好的公主。”清弄也不问为什么,她给了身后之人两个眼神,身后的两个侍卫很快便走了出去。   毕竟是才扔下去的东西,位置没有太大的变动,侍卫没费多少功夫便打捞了上来,随即上前与清弄汇报。   清弄听罢,眼里划过一丝讶异的神色,却稍稍斟酌了一下用词,对着苏瑾欢道“公主,东西捞上来了。”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个人。”   “哦”苏瑾欢动了动眼皮,“活的还是死的”   “侍卫说还有一口气。”   苏瑾欢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推本宫过去看看。”   “是。”   车轮咕噜咕噜的在青石路上发出声响,侍卫稍稍打理好了现场,苏瑾欢过去的时候,地上只躺着一个毫无血色穿着太监服饰的人。   这一日的天气风和日丽,空气中充满了青草的味道,多年后的苏瑾欢回想起来,总觉得这就像是梦一般的缘分。   “公主,这是御马监的服饰。”清弄粗粗的看了一眼,转身说道。   苏瑾欢的视线渐渐从景色宜人的湖面收了回来,她本是随意的看了看地上之人,可待看清对方的容貌,却是不由得愣了一愣。   怎么会是他   第2章 2.002 宫廷密辛   苏瑾欢自辅佐幼帝登基以来,接触的都是朝堂大臣,她一面要应付那些觊觎皇位的其他皇子,一面还得与摄政王辅政大臣周旋,所以,若不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极少能被她放在心上。   偏偏,这里面有一人是例外的。   没有人能想到,盛极一时的南唐,最后不是毁在那群狼子野心的人手上,而是被一个原本微不足道的人颠覆。   就连苏瑾欢自己,也十分讶异。   她上一世死的早,可神识并未散去,关于南唐后来的事,她亲眼看着那群人折腾,也亲眼看见了张易安如何以宦官的身份一步步从后宫走到了前朝,明明这个人那时已经拥有了常人无法拥有的权力地位,可偏偏,他选择了最坏的一条路。   宦官祸国。   苏瑾欢低声呢喃了一句,随即轻笑出声。“清弄,把人带回长宁殿。”   清弄微微颔首,似有所指的请示道“公主,可要”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双眼,“不用,把人救回来带来见我。”   “好的,公主。”两人默契的交流着,地上的人早有侍卫上前查看具体情况,张易安转醒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还看不大清,他倏地侧了侧脑袋吐出了之前喝的湖水,余光便刚好看见前方两个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远   苏瑾欢没再让清弄推着她赏景,日头渐渐上来,他们这边刚回到长宁殿,便有一大群人上前伺候。苏瑾欢简单的修整了一下,清弄很快便从外方端着消暑的酸梅走了进来。   “公主,魏公公来传信儿说圣上五日后便起驾回宫了。”   苏瑾欢捻起了一颗酸梅,漫不经心道“今年怎么这么快”   清弄随手拿起了团扇给苏瑾欢扇了起来,“说是南方发生旱涝,圣上忧心百姓,便不欲在行宫住了。”   苏瑾欢轻轻咬了口,她看了眼屋外,也不知之前的话听进了没有,“今儿个那人呢”   “他醒了,不过奴婢瞧着那人身上不利索,让人先带其下去洗漱去了。”   巧的是,清弄这边的话才刚刚说完,屋外便有人来报,说是人带过来了。   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搁下东西转身走了出去。   张易安很快便被带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简单处理了一下,屋内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的做着自己的事,他屏住呼吸,小心的踩着厚实的毯子走了进去。   苏瑾欢坐在堂上,她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的人,轻蹙了蹙双眉。   “奴才拜见公主。”   有些沙哑的嗓音,与她印象中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差别有些明显。   “抬起头来。”   这是张易安第一次这么近的与贵人接触,上方之人仿若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乍闻这话,张易安身子一僵,却是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慢慢的抬起了头。   茶白的金线镶边长裙,葱绿抹胸束腰,身前是小小的弧度,彰显着主人的如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张易安快速的把视线往上一提,一张小巧却又不失威严的脸庞瞬间便入了他的双眼。   张易安在观察苏瑾欢的时候,苏瑾欢也在看着他。   她上一次见着他时这人已经位极人臣,明明出身卑微,但身上却找不到任何懦弱的影子,杀伐果断有勇有谋,撇开宦官的身份不谈,当真也算得风华绝代。可现如今,也不知是否是这人契机未到,除了那张还算俊美的脸庞外,旁的实在是与普通人无异。   瞧着对方眼里忐忑的样子,苏瑾欢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张易安”   张易安快速的收回了视线,“回公主的话,奴才名叫张和。”   “张和”苏瑾欢眉间再次一紧,语调瞬间冷了一分,“谁让你改的名字”   她喜欢这个名字,就如同欣赏这个人一般,莫名的换了名字,这让苏瑾欢对自己所知道的上一世的事产生了极大的不确定感。   虽不知苏瑾欢变脸的缘由,可张易安却下意识的解释道“公主恕罪,这是奴才从出生便带着的字,非他人所改。”   苏瑾欢神色稍稍缓和了一分,却是不由分说道“改了。”   “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易安二字不错。”   突如其来的改名,张易安不敢有异,连忙将身子俯地,“奴才遵命,谢公主赐名。”   许是察觉到自己态度转变的有些奇怪,苏瑾欢侧了侧身子,轻轻拨弄了一下桌前的文玩,“今儿日怎么回事”   旁人苏瑾欢不了解,但关于张易安,她上辈子的神识跟了这人好几年,从起初的好奇再到欣赏,可以说,她怕是除了张易安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了。   向来都是这人算计人的份,今日倒是奇了,若非她撞见,岂非是命都交代在水里了   张易安没想到身为公主的苏瑾欢会关心这等问题,他心里咯噔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相告。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的拇指与食指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她双目微动,嘴角很快便勾起了一抹弧度。   “怎么,在想如何敷衍本宫”   张易安的眼里瞬间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好奇本宫怎么会知道你想什么”苏瑾欢饶有兴趣的继续说道。   张易安冷汗直流,连忙把头磕在地上,“奴才不敢。”   苏瑾欢示意清弄推着她上前一分,“让本宫猜猜,你这会儿心底定然已经十分慌乱,许是还想着堂堂公主殿下,为何如此有耐心的与你交谈”   不得不说,苏瑾欢此间每说一句,张易安心里的冷汗便无形中多了一分。   这些事,当真便是他此时所想的那般,分毫不差。   苏瑾欢被推到了张易安的身前,她轻轻的弯了弯身子,来到某人的头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道的话轻声道“本宫可有读心术,你可还要试试”   “公主殿下折煞奴才了。”读心不读心,张易安已经来不及关心,他只知道长宁殿这位,许是什么都知道了才会有此一言,这么一想,他之前的事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公主的话,奴才犯了错,挨了五板子,又不小心撞见了一些阴私,招的人惦记,才有今日的事。”   苏瑾欢噙着笑把身子靠回了椅子,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敲了敲,“犯了什么错,又撞见了什么事,怎么,还得本宫问一句你才说一句”   “奴才不敢。”张易安轻轻的吸了口气,苏瑾欢没有说话,他心下会意,继续道“是奴才偷看了藏书阁的经书,犯了宫规,总管罚了奴才,修养的时候撞见了尚膳监的陈德公公与宫女私会,在”说到这里,张易安的语气顿了顿,他余光看了眼苏瑾欢的锦鞋,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把实情道了出来,“在行苟且之事。”   苏瑾欢听着前面的话还面带笑容,可待听到这最后一句时,脸上的神色却是突然滞住了去,她敛了敛双目,“张易安,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回公主的话,奴才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奴才的命是公主救的,怎敢欺瞒殿下。”   后宫,这是何等大的罪名,苏瑾欢不知张易安口中的陈德是什么人,但既然能使唤手下做事的,想来不会是品级一般的宫人。   张易安尚在地上安静的跪着,苏瑾欢神色微动,知道某人担心什么,她眉间一挑,故意道“行了,那你回吧。”   “公主”张易安有些不敢相信。   苏瑾欢微微把脸一沉,“怎么,还要本宫再说一遍”   “求公主恕罪,奴才已经被陈德公公视作眼中钉,若此间再回原处”后面的话张易安并没有说,不过很明显,他都被害过一次,想来如此无权无势的一人,被人再杀一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哦”苏瑾欢语调微微上扬,“那关本宫何事”   苏瑾欢要故作不知,张易安也没有办法,他心下着急,唯有保持一个姿势匍匐在地,不敢应话。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如此模样,心下略微有些失望。   这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人相差着实太远。若是后世的他,此时应该无论如何也能对她的话应对自如。   室内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清弄瞧着自家主子看着地上的人微微发愣,她虽意外,可却也继续着手上摇扇的动作没有搭话。   少顷之后,苏瑾欢回过了神色。她虚眯了眯眼,转而臃散道“你识字”   “回公主,识的一些。”   “谁教你的”皇宫内,宦官多数都是迫于生计被送进来的,自然不可能有机会入学,更遑论识文断字。   这也是困扰了苏瑾欢许久的问题。   上一世的某人,文才并不输给朝堂上的那群迂腐之人,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一个宦官,识字已然不易,还能有如此成就,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张易安听到这里,心底升起了一股希望,“宫内有人识几个大字,奴才偶尔瞧见,记了下来。”   “在藏书阁你看的是什么书。”苏瑾欢继续问道。   张易安面上有些尴尬,“回公主,是诗经。”   “还算有些本事。”苏瑾欢侧了侧身子,随意从书桌上拿起了一本近日来打发时间看的话本,扔到了地上,“翻一页读给本宫听听。”   苏瑾欢问的越多,张易安心底的那抹猜测便越发的肯定,他定了定心神,小心的把话本拿到了手中。   这是他的机会,他必须得把握好,张易安告诉自己。   苏瑾欢给的书本与藏书阁精心装裱的差距甚大,纸质也显得低劣了许多,书本没有名字,由一页泛黄的纸张包裹,张易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书本,虽然心下狐疑,可面上却也面不改色的将其翻了开去。   他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瞧,看着有字便念了出来。   “梁生瞧着小娘子那胸前的一对”   话声突然戛然而止。   第3章 3.003 奴才可以   张易安认识的字并不多,可普通的字对他而言并无什么难度,然而,此时此刻,看着这些没有什么难度的字,他却是道也不是,不道也不是。   苏瑾欢近来闲来无事便让清弄去搜罗了一些话本。皇宫内规矩众多,这话本自然不会是宫内的,她只大概翻了一翻,也没来得及细看,何曾想这话本里的内容竟是这样的   张易安吃惊不已,苏瑾欢又何尝不是   同样吃惊的还有在一侧安静的做着自己事的清弄,话本是她找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她难辞其咎。清弄扇扇的动作一滞,下意识的便想下跪认错。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盯了一眼清弄,熟悉如清弄,自是知道自家公主这是在让她别轻举妄动,其眼神中秋后算账意味颇浓,清弄见此,讨好的笑了笑,心知公主如此神色,显然并未当真往心里去,她提到嗓子的心遂也渐渐放了回去。   苏瑾欢从清弄身上收回视线,话本是她让人读的,从张易安的立场来看,她几乎便是故意为之。解释什么的,一来有损她的威严,一来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她缓缓眨了眨双眼,随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怎么没声了”   “公主”张易安手上的话本此时就像是炽热的烙铁一般,他几欲开口,可却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吞吞吐吐的模样,倏地笑了,“长宁殿近来缺一个给本宫读书的太监,原以为你瞧着还不错,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不堪大任,那便退”   张易安神色几经变化,听到此倏地吸了一大口气,“禀公主,奴才可以。”   苏瑾欢语调上扬,“哦”   似是担心对方不信,张易安敛了敛自己神色,他重新把视线再次放回了手中的书页,缓缓开口道“梁生瞧着小娘子胸前的一对笑道姣姣白玉,盈盈一握,妙极妙极。”   张易安的声音与宫内尖着嗓子说话的公公有明显差别,苏瑾欢上一世死后陪了这人好些年,此时再听到这人的声音,她仿佛渐渐回到了哪一方小小的院落之中,自然而又怯意。   张易安还在继续不急不缓一本正经的读着,话本中的一些过于露骨的词,他所读之处索性不影响阅读的略了过去。他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若公主问及,他便说自己识字局限,这才如此。总之,要他亲口把这些描写逐一念出,更是对着南唐尊贵的公主殿下,张易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好在苏瑾欢其实并未怎么看过这本书里的内容,张易安此间在其眼皮子底下如此偷天换日,竟然就这样蒙混了过去。而直到他被人从屋内带了出来,张易安都还有一些没搞清楚状况。   这公主竟然能在听着这样的话本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这和传闻中的怎么有些不一样   清弄照顾了苏瑾欢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瞧着自家公主竟然如此容易便入睡的情况。   要知道,自上次公主患病之后,日日梦靥,原本便不丰腴的人硬生生的又瘦了一圈。这下可好,今日救下那人“随便”读了些东西自家公主就睡着了,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清弄心下很快便有了主意。   虽然苏瑾欢并未交代什么,可清弄估摸着她的意思还是让人把张易安带下去安顿了下来。   苏瑾欢这一觉睡得十分的足。   往日里,她每每入睡,梦里无外乎不是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可这一次,她却是梦到了新的画面。   偌大的府邸门口,一行人在安静的候着,瞧着街角一辆熟悉的马车驶来,大家都各自打起了精神。   马车很快便到了大门之处,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唤道“九千岁。”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   从下车到进府,那人没有给过任何人多余的眼神,可纵如此,没人敢轻举妄动一分。   管家走了上前,“千岁,靖扬王府昨日下了帖子,请千岁过”   被唤千岁的人直直的朝着屋内走去,“不去。”   管家显然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既然千岁开口,那便一切听千岁的。他颔了颔首,“好的,奴才去回绝。”   对方朝着自己越走越近,苏瑾欢很快便看清了这个浑身带着冷冽气息的人的模样。   她想起来了,南唐唯一一个敢自称九千岁的,除了张易安,实在是再无他人。   她死后神识飘了许久,最后不知怎么飘到了张易安住的地方,他这里有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苏瑾欢不知是什么,可却意外的觉得舒服。   她在这里赖了好多年,张易安的所有她都清楚,可是,这里面,有一样东西,独独那一样,苏瑾欢一直无从考究。   眼看着张易安进了那间神秘的屋子,苏瑾欢心底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便升起了一股极强的好奇心。   她没有多想,趁着大门还未关上,苏瑾欢拼进了全力倏地挤了进去。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强,苏瑾欢之前一直想进来看看,但百般不得其法,这一次,倒是意外的得以如愿。   她大概的环顾了一圈,这是一间极其简洁的屋子,屋内连多的装饰都没有,四下空旷,苏瑾欢没看到张易安,却闻到了一股极其舒适的味道。她眼里划过一丝讶异,身体下意识的便随着这股味道飘了过去。   内室的一面墙前,一人站着笔直,墙上有一副画卷,画卷之前放着一张上好的红木桌,其上依次摆着蜜桃、荔枝、以及一盘云片酥,视线往前挪移,一个尚且插着香烛的香坛映入了苏瑾欢的眼帘。   张易安直直的盯着墙上的画卷没有动弹,苏瑾欢被这人认真的模样引得来了兴趣,她兴味的抬起头,可待看清画卷之上的人物之时,她却不由得愣了愣。   “公主,您醒了”清弄估摸着时间进屋查看苏瑾欢的情况,这边才将床帘掀开,苏瑾欢呆呆的看着床顶的样子不由得让她莞尔一笑。   苏瑾欢闻声一双睫毛轻轻动了动,她有些迷惘的将双眼闭上,“什么时候了。”   “回公主,酉时一刻。”   “本宫睡了这么久”苏瑾欢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开了眼睛。   清弄把另一侧的床帘挂了上去,“可不,奴婢瞧着公主难得睡这么安稳,便没忍心将您唤醒。”   苏瑾欢这一觉,睡了足足三个时辰,就连午饭都没醒,也不怪她如此意外。   之前的梦似乎尚在眼前,苏瑾欢快速的扫了一圈内室,“张易安呢”   “张公公奴婢将其安排在了偏殿。”   乍听闻公公的称呼套在张易安的名字上,苏瑾欢一双秀眉轻蹙,她默了几息,却没有多说些什么。   “公主,可要奴婢去唤”   苏瑾欢一双红唇微微动了动,“不用。”她稍作一顿,“摆膳吧。”   清弄屈了屈膝,“是。”   苏瑾欢的胃口并不大,再加上她心底有事,是以晚膳并没吃多少东西。   一日很快过去,清弄很会安排,从用膳到上床,苏瑾欢没有丝毫不满。她白日里睡足了觉,是以到了夜间精神便显得有些足了,往常都已经躺下的时间,今日却完全不见困意。   床侧的位置上照旧放着几本话本,苏瑾欢无意间一瞥,忆起今日发生的事,她的嘴角下意识的噙起了一些弧度。   都能成为九千岁的人了,竟然还有如此失措的时候。   有趣,当真有趣。   苏瑾欢把最上面那本话本轻轻拿起随意翻了翻,“清弄,把张易安唤进来。”   清弄整理床铺的动作一滞,自家公主这幅模样,她不用猜也知道准没好事。   反正事不关己,清弄笑着应了一声,随即走了出去。   张易安本规规矩矩在偏殿打扫,突然被清弄叫停,示意自己去公主寝居,他心底咯噔了一声,却不敢多问,唯有提着个心小心的走了进去。   张易安进来的时候,苏瑾欢已经把话本看了好几页,她余光看见身影走了进来,便把身子彻底靠在了床上,似笑非笑道“来了。”   张易安跪了下来,十分恭敬道“公主。”   “起来,过来。”   苏瑾欢这话没了白日里的威严,四周的奴仆已经退了下去,张易安心下奇怪,他小心的从地上起身,“是。”   人离自己近了些,可还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苏瑾欢眼底带笑,“怎么,本宫这么吓人”   “不不是”   苏瑾欢心情不错,对于张易安的紧张不安,她轻声笑了笑,“那你离这么远作甚”   张易安身子一僵,他咬牙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等到离床帐大约一丈远的时候,他定了定思绪,估摸着不再上前。   能到这个位置,苏瑾欢也不再勉强,她把话本朝着张易安扔了过去,“来,拿去。”   张易安瞧着朝自己飞来的话本,小心的接到了手里,这一次,与今晨的话本不同的是,话本的封面上,却是难得有了名字。   看着上方工整的“寡妇记”三个大字,张易安的手颤了颤,书里是什么样的内容,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第4章 4.004 本宫不屑   张易安这一生走过许多坎,高的低的宽的窄的都有,可没有哪一次有这次这般难过。   他是御马监品阶低等的太监,在这之前,别说是公主,就连个贵人都没见过,他没什么朋友,自然也就没人告诉他,遇到这种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自重生以来,除了最初的不太习惯,相较于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九千岁,苏瑾欢是越发的喜欢现如今还没露什么锋芒的张易安了,   她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床侧之人,故意稍稍端起了些许架子,“愣着干嘛,念。”   “是。”头顶着某人强烈的注视,张易安不敢违背,他慢慢的把话本翻开,待稍稍稳了稳心绪后,这才开始心无旁骛的读了起来。   “宋张氏,十四嫁南村古稀员外郎,逾明年,郎逝,无子,而后孤身一人。张氏貌美,寡居三载,调戏者众,屠夫赵良亦觊觎之,是日,夜黑风高,屠夫自墙入,巧见张氏”   张易安读到前文的时候,还以为之前自己是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了,结果这念头还没维持多久,下一刻,后文的内容却是着实让他大开了一番眼见。   他顿了顿,却是面不改色道“沐浴之,屠夫顿时”   “停。”苏瑾欢本来兴致盎然,听到这里,她双眉瞬间一皱,“张易安,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苏瑾欢突来的重语气,让张易安下意识的便跪了下来。   苏瑾欢瞧着某人如此模样,冷哼了一声,“欺上瞒下,当真是本事。”   真当她之前没看过这个话本   张易安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冷汗直流。   话本的内容实在是难以启齿,他今日第一次换词的时候,苏瑾欢并未发现,他原以为这人是不会发现的   “公主恕罪,奴才奴才”张易安本想把今日下午思虑的借口道出,可转念一想,公主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应是对话本的内容清楚的。之前他换下的两个字,着实算不上是什么生僻词   苏瑾欢拢了拢自己身前的衣襟,“怎么,想不到借口了”   “那要本宫帮你想想么”   苏瑾欢对张易安有多了解可以说,有上一世的经验在,她如今单看这人的神色,便能大概猜到这人想的是什么。   这是张易安第二次被人看出自己的想法,他心下一慌,也不敢再辩解什么,连连磕头,“奴才知罪,求公主饶命。”   苏瑾欢喜欢看的是张易安窘迫的样子,却非是如此窝囊的模样,张易安此举,非但没让她消气,反而更加加深了她的不满,“饶命”   “想要本宫饶命”   张易安不敢接话,唯有继续磕着头。   苏瑾欢见此,双目一沉,她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既懂的换词,张公公看来很懂”   苏瑾欢从未唤过张易安“公公”二字,可这一次,明显是被这人的举动气到了。她这话张易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奴奴奴才”   苏瑾欢没有理睬张易安的回答,反而继续自顾自说道“还是说,你认为这些词不甚典雅,道出有污本宫贵体”   “公主殿下明智。” 张易安把身子贴在地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苏瑾欢闻罢,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她腿脚不便,唯有道“张易安,你过来。”   张易安不敢耽搁,连忙跪着走了过去。   苏瑾欢对某人如此伏小的举动瞬间气的肝疼,“给本宫站起来”   你可是南唐大名鼎鼎的九千岁,谁许你如此作态   张易安额前划过一低冷汗,快速的站了起来。   身前是某人年轻的容貌,岁月还没在其脸上留下痕迹,其眼里没有后世对旁人的各种算计以及淡漠。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看了几息,却是倏地笑了。   张易安不敢直视床上之人,他战战兢兢的被人盯了一会儿,结果下一刻,身前一抹拉力倏地传来,他瞬间便朝着床榻之上倒了下去。   “”   “噗通”一声,伴随着张易安的惊呼声起,仅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上便压了一个人影。   “公主”   苏瑾欢上半身全压在了张易安的身上,见人一脸惊慌的看着自己,她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张公公不是很懂么以为本宫圣体金贵,污浊之词不堪入耳”说到这里,苏瑾欢身子往下低了低,几乎便是趴在了某人胸前,她的手背渐渐划过某人的脸颊,红唇微微开启,一脸认真,“那么,本宫现在便告诉你。”   “公公公”张易安莫名的慌了。   苏瑾欢的手从某人的脸颊一路往下,“你且记住,三从四德这种东西,本宫不屑。你以为的那些,在本宫这里,通通算不作数。”   她早前以身作则,是南唐闺阁女子标榜的榜样,可是,最后的结果,不仅被那混账背叛,还被要了性命。三从四德是什么女规女戒又是什么她遵守尚且是那个样子,那么她何不让自己舒服一些这一次,除了报仇,如何肆意她便如何活   如此大言不惭的言论,张易安从未想过会从堂堂公主口中道出,身上之人明明不重,但却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然而,纵如此,他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僵硬着身子,磕磕盼盼道“公主,可可否”   苏瑾欢有心培养某人,在她看来,张易安绝不该是如此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样子,她故意忽视了某人的反应,反而一脸好奇道“张公公,你怎么结巴了”   “没。”   苏瑾欢挑眉,她的手恰好来到了某人身前衣领口,染着凤仙汁的指甲在边缘来回游荡,“张公公,你还没回答本宫,你故意跳过那些词,可是极懂”   “不如你来教教本宫,什么是自渎”   第5章 5.005 大驾光临   关于“自渎”,这是之前张易安故意替换掉的词语,苏瑾欢这个时候说出来张易安哪里敢应,眼看着苏瑾欢的手就要掀开他的衣领,他也不知从何处倏地冒出了一股勇气,竟是直接将人推了开去。   张易安快速的从床上爬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奴才罪该万死”   床榻上是柔软的寝被,苏瑾欢并未受伤,对于某人的冒犯,她也说不上有多生气,她慢慢的把身子撑了起来,随后单手靠在靠枕上,“张易安,你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公主饶”   “除了说公主恕罪公主饶命罪该万死,你这是没旁的话可说了”   到底也才第一天,苏瑾欢努力告诉自己不能心急。   张易安话语一噎,“奴才”   苏瑾欢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今日你欺上瞒下,按照宫规,本宫把你杖毙亦不为过。”   张易安闻此一言,心瞬间便提到了嗓子眼,“不过”   苏瑾欢话锋突然一转,“今日偏巧本宫心情不错,这死罪本宫暂时先给你记着,可活罪”   “奴才愿意领罚”张易安心底清楚,他犯的事杖毙都是轻的,这会儿既然苏瑾欢愿意松口,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有异议   苏瑾欢勾了勾唇角,她看了眼地上被某人搁置的话本,“本宫姑且给你一次机会。”   “地上的话本拿回去,给你一日的时间,明日晚间,若不能将话本的内容背着念与本宫听,那么”   后面的话苏瑾欢没有再说,可也足以明了。   张易安已经做好了遭受皮肉之苦的准备,未曾想苏瑾欢竟是如此的要求。一日背完一本书,还要将如此内容念与他人听,这不是一般的为难人。然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监,苏瑾欢的要求,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张易安低了低身子,恭敬道“是,奴才领命,谢公主不杀之恩。”   如此一番折腾,月色渐晚,苏瑾欢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没再把某人留在屋内,张易安很快便退了下去。   清弄端着汤药走到了苏瑾欢的床前,请示道“公主,药好了。”   苏瑾欢看了一眼,慢慢的把药碗接过,“清弄,吩咐下去,让长宁殿的人照顾照顾张易安。”   自家主子的意思清弄怎会听不出来,只见其眼里划过一丝不解,“公主,张公公”   “好奇本宫为何这样对他”苏瑾欢嘴角噙笑的接过了话。   清弄斟酌了一下,“奴婢瞧着公主对张公公还算看重”   “本宫确实看重他。”   “那”   苏瑾欢唇角笑意更甚,似有所指道“看重的法子有许多种,你怎知本宫这不是帮他”   清弄还是不太明白,但既然自家公主已经有了想法,她没必要一定弄得清楚,她屈了屈膝,笑道“公主明智,清弄佩服。”   苏瑾欢嗔笑着看了眼对方,纵知道清弄这是在打趣,她也懒得揭发出来。   张易安这人,本不该被这厚厚的宫闱困住,他就像是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幼鹰,再次遨游天空不过是早晚的事,而现在,无论是出于报答这人上世为她所做的一切还是单纯的欣赏,这一次,张易安的人生,她苏瑾欢务必是要光明正大的插上一脚才是。   夜渐渐深了,长宁殿的众人相继睡下,唯有一侧西厢的耳房内,余光尚在。   对于本朝长公主,张易安听的最多的词便是可惜。   其出身高贵,自幼聪慧,胆识过人,深得永安帝欢喜。然,这一切的赞美都止于几年前那场秋闱。   彼时刺客涌入,苏瑾欢为帮永安帝挡箭从车驾上落下,而后被马车压过了双腿,她的那双腿便是如此废的。   那个时候的苏瑾欢,尚且只有十一岁,十一岁的张易安还在净身房挣扎的时候,苏瑾欢已经能处事不惊胆色过人了。   说实话,在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长公主之前,张易安除了好奇,还有一丝钦佩。   这样一位女子,注定了是被人仰望的存在,他羡慕她能以女子之身在这样的地方活的如此精彩,也羡慕这些人能有机会接受最好的蒙学。   与普通宦官不同的是,张易安最喜欢做的,是读书。   带他的师傅从一开始便告诉他,咱们宦官啊,天生就少了件东西,文人自恃清高,从不会给好脸色与咱们,咱们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多读些书,把目光放长远,当站在最高那个位子时,便没人敢瞧不上咱们了。   张易安一直记得这席话,不过他运气不好,又不太会说话,所以便被打发到了御马监,苏瑾欢要他一宿背完一本书,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子时还不到,张易安便把话本的内容熟记于心了,但对于明日要当真苏瑾欢的面读完这事,却让他愁住了。   今日他所见到的公主,与传说中的着实有些差别。但仔细一想,公主变成如今的样子其实也不难理解。   没有谁能对自己不能走路这件事轻易释怀,更遑论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公主了。   他比公主要大上几岁,公主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会儿回想起来,今日他如此冒犯,她也没要了他的性命,想来并非残忍之人。   这么一想,张易安的心神便定了定。原本左右为难的情况也渐渐被他捋出了一条思绪。   苏瑾欢第二日醒的较早,彼时天还才蒙蒙亮,清弄尚在给她整理外裳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瞧了瞧外方,“清弄,张易安那边什么情况”   清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回公主,看守的人说,昨夜丑时张公公屋内熄的灯。”   “这么早”苏瑾欢略微有些意外。   最后一个结系好,清弄笑着退到了一旁,“应该是的,后面屋内的灯没再亮过。”   “现在人醒了么”苏瑾欢再问。   “尚未。”   苏瑾欢一双清眸狡黠的转了转,“清弄,走,推我过去看看。”   “公主,这不合”   “嗯”   清弄想说这样不合规矩,可被苏瑾欢一盯,她又不得不认命的妥协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张易安昨晚睡得较晚,但晨昏定省,到了时间点他也就醒了,他股间有伤,此间尚在更衣换药的时候,屋门瞬间被人从外方推了开来。   “”   第6章 6.006 一道看戏   “啊”跟在苏瑾欢身后的婢女瞧着屋内的情况,下意识的便羞愧的叫出了声。与此同时,随着“噗通”一声响,张易安裹着寝被从床上滚了下来。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身前身后是如此动静,苏瑾欢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清弄”   “奴婢领命。”   清弄没有多问,自家主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转过身子,直接给了门口侍卫一个眼神,之前惊呼出声的侍女已经跪了下来,一个劲的说着“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然而此时再说这些都已是徒劳,苏瑾欢最不喜的便是有人在自己身前大呼小叫,这是长宁殿众人都知道的规矩,犯了这一条,不说有没有皮肉之苦,但这长宁殿定然是待不下去了。   奴婢很快便被侍卫带了下去,张易安还跪在地上,苏瑾欢没让其起身他便不能有其他动作。之前他挨了五板子还未痊愈,昨日又被陈德的人打了一顿扔水里,他浑身都是伤,今日时辰尚早,他是万万没想到苏瑾欢会这个时辰过来。   身前之人除了腰上那一处被寝被裹住,其余都裸露在了空气之中,张易安如此模样被人瞧了,苏瑾欢比当事人还要愤懑。   张易安再如何也是她这方的人,连人带身子都是她的,怎容旁人觊觎   不经意的也不行   屋内没人说话,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推着她朝着里面走了去。   “本宫常听人说,有些人睡觉有特殊的癖好,张公公似乎”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在屋内想起,苏瑾欢这话说的不急不缓,等到到了某人身前,她眼中的冷厉却已经渐渐散了去,她稍稍附下了身子,似有所指的缓缓道“格外的喜欢”   张易安瞧着身前那双熟悉的锦鞋,头顶上把头再次低了低,“回公主的话,奴才之前是在擦药,非非公主猜想的那般。”   “擦药”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她看了眼某人裹着被子的下半身,“什么擦药还需把衣裳褪的,张公公,你且说说”   张易安继续恭敬道“奴才前日被总管罚了五大板,昨日入了水,伤在”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稍稍轻了轻,见苏瑾欢没有阻止,唯有把剩下的两个字吐了出来,“股部。”   “”此时两人距离拉近,张易安身上的情况苏瑾欢也就看了个具体,只见其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身上的其他伤是怎么回事。”   张易安不清楚苏瑾欢的想法,但下意识的表明了自己的衷心,“这是昨日留下的,不碍事,奴才可以继续当值。”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陈德是吧”   张易安身子一僵,“是。”   “起来,给本宫把衣裳穿好。”苏瑾欢从地上之人身上收回了目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昨日她给的话本已经被人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床前的凳子上。苏瑾欢眼底带笑的敛了敛目,张易安要更衣,她再呆在这里便是有些过了。   张易安此间直到苏瑾欢从屋内出去,这才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这种时候,他也顾不上还有哪里没上到药,几下便利落的将衣裳穿好,而后走了出去。   “站着回话。”知道某人来了,苏瑾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张易安下跪的动作一滞,随即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公主。”   “宫人说昨夜你睡得极早,张易安,话本可是背完了”   张易安不敢把话说死,谦虚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只是背了大半。”   苏瑾欢是清楚这人的天赋的,张易安说的大半,定然不只有大半那么简单,她挑了挑眉,“那你现在便背给本宫听听罢。”   既然昨日接过了那个东西,张易安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刻,这会儿听到这句话,他竟然莫名的还松了一大口气。   总归过了今日便好了,老拖着总不是个事。   张易安正了正脸色,再是稍稍颔了颔首,“是,奴才遵命。”   他告诉自己,别把身前之人当作公主,这会儿背书,可以当作是那些夫子校考学子,他只是一个背书的学子,不是其他。   这么一想,张易安的心也就静了下来。   苏瑾欢全程看着张易安神情变化,从最初的慌张到促狭,从怯弱到神色如常,前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和昨日那般低下相比,今日已然进步许多。   张易安把自己想成了学子,他神色严肃认真,话语中虽是十分大胆羞人的词语,可他说的有板有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听什么大儒说话一般。   清弄的双颊已经被臊的红了起来,可张易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背着话本的内容,苏瑾欢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可以了。”   “张氏洞若”张易安闻此一言,快速把话一收,恭敬的站在一旁听后吩咐。   “看来你记性还不错,本宫尚且没看错人。”   “公主抬爱,奴才感激不尽。”   苏瑾欢眨了眨眼,“都说能者多劳,既然你背书尚可。”话至此,她顿了顿,却是唤道“清弄。”   “奴婢在。”   苏瑾欢看着身前的某人似笑非笑,“去给张公公多搜罗些话本来,今后张公公每日便跟在本宫身前伺候吧。”   清弄跟着苏瑾欢的目光看了看,笑眼弯弯,“好的。奴婢记下了。”能在公主身前伺候,尽管只是一个读艳本的差事,可也相当于从九品的内侍一下越到了五品,张易安对这个结果十分讶异,可公主的话不可忤逆,他连忙将脸上的神色收回,跪在地上谢恩。   苏瑾欢没再说些什么,这差事,做了才知道,她可是相当期待这人后面的表现。这仅仅只是个开头罢了。   清弄得了苏瑾欢的吩咐,傍晚的时候,无论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她一下便搜罗了两筐话本给张易安送去,张易安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书出现在自己住的地方,尽管这些书籍的内容不堪入目,可他同样小心的整理着。   值得一提的是,到了最后,张易安竟然在这里面意外的发现了一本不知是否是不小心放进的策论。   策论的内容写的是时下朝堂的局势与分析,其上字迹苍穹有力,一看便是心胸宽广之人所写。张易安做贼似得将其揣进了怀里,可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屋子,他干嘛如此小心翼翼   想通了之后,张易安又哭笑不得的小心将其拿出。   他不知这是不是人故意塞进来陷害他的,他必须尽快抓紧时间看完然后上报送回,以免被人抓住了把柄。   公主寝宫   苏瑾欢研究着棋谱,清弄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她瞥了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东西送过去了”   “回公主,塞进去了。”   “那边什么反应”   清弄将茶杯轻轻放在了桌上,“暂时还没有。”   “咚”的一声轻响,白子落子,“尚膳监那边呢。”   清弄尽可能精简线报消息,“探子来报,每月初一初五初十,陈公公都会去御马监那边的小树林散步。”   苏瑾欢落子的动作一滞,狐疑的看了过去,“今日初几”   “刚好初十。”   张易安昨日出事,但他撞见不该看的事却并非前日。   苏瑾欢瞧了瞧屋外的天色,“去把张易安叫过来。”   清弄没有多问,仅道了一句“是”便走了出去。   张易安很快就随清弄走了过来,他怀里尚揣着看了一半的策论,不知苏瑾欢目的的他一路走得都十分心虚。   苏瑾欢早已收拾规矩,看着张易安小心的走进了屋子,她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弧度,这一次,她难得没有为难某人,反而主动道“张公公,虽本宫去看出戏吧。”   第7章 7.007 本宫的人   看什么戏,在哪里看,这些某人并没有提,但把自己叫来不是因为那本策论,张易安提着的心就放了回去。   他恭敬的应了声,自觉的站在了一旁。   入夜后的皇宫,少有贵人出行在外,尤其是宫内贵人都多多少少去了避暑山庄的情况下,就更少见到除了巡夜的侍卫以外的人了。   苏瑾欢的腿脚不便,但这次出门她却并未带上多少宫人。   宫内的地自几年前那次秋闱后通通翻新过一次,为的就是让苏瑾欢能够尽可能的出行方便。张易安跟在苏瑾欢的身后,瞧着一行人越走越偏,他心底渐渐升起了一丝疑惑,却也知道这并非是他可以关心的问题。   等到一行人终于停下的时候,待瞧清四周的环境,张易安不由得大惊。   这里不是   “认出这是何处了”身前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语调,张易安审视的目光快速收回,连忙不急不缓的应道 “回公主的话,这里是御马监后山。”   苏瑾欢闻言笑着看了眼身侧之人,“清弄,你与旁人在远处候着。”说完这话,她转过了脑袋,却是对着张易安意味深长道“你,跟我过来。”   “奴婢奴才遵命。”清弄是猜到了自家主子要做什么,所以应得很是干脆,至于张易安,经历了之前的事,在苏瑾欢面前他却是不敢再存任何心思。   御马监是喂养宫里贵人御用马匹的地方,所以建的地方靠在一座小山边上,小山上种了许多竹子,更是为了美观还建了几座人工的假山。   整个皇宫里,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宫内的人造假山是有密道的,很不巧的是,苏瑾欢便是知情者之一。   张易安按照苏瑾欢的意思将其推到了假山边上,他亲眼看见苏瑾欢按下了一个开关,紧接着,随着东西移动的声音,假山内壁从内转出了一道石门。   这座后山他多多少少也来了许多次,若非亲眼所见,张易安很难相信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密道。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神色如常,苏瑾欢把门打开后,张易安自觉的将人推了进去。   假山内本来就比较昏暗,两人进到密道后,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苏瑾欢适时出声,“可以了,不用上前,就在此处。”   山门不知为何两人进入后便自动关上了,苏瑾欢说这话的时候,张易安甚至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刚想摸一摸此处的构造,结果下一刻,苏瑾欢又再次不经意的道“哦,对了,别乱动,不然把命交代在这里可别找本宫索命。”   张易安的动作一滞,颇有些后怕的收回了手,“公主严重了,奴才谢公主提点。”   昏暗的室内很快便亮了起来,却是苏瑾欢从自己的荷包内摸出了一颗夜明珠。   洞里的情况瞬间看的十分清楚。   这是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在张易安身后约莫一寸的距离处,是一个极高的台阶,这也是之前苏瑾欢没让清弄跟过来最主要的原因。   洞内不进密道的地方最多可容纳三人,但苏瑾欢有轮椅,所以最多也就只能有两个人在此。   苏瑾欢侧身看着自己身后之人,缓缓道“一会无论见到何事,不许出声。”   “是。”这个时间在此处,又是看戏,张易安已经大概猜到了苏瑾欢的目的。   他上次撞到那事的时候似乎就是在此处,只是,公主是单纯的想当面将人捉个人赃并获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张易安还真说不准。   外方很快便有了动静,察觉到此,苏瑾欢眼疾手快的把夜明珠再次放回了自己的荷包,她扯了扯张易安的衣袖,“把本宫往左边的角落里推一些。”   张易安对某人这个举动十分不解,却也“嗯”了一声,听话的把苏瑾欢往石壁挪了挪。   来到石壁处,苏瑾欢摸黑挪了挪一处的石头,下一刻,一缕极其微弱的微光便从外方照了进来。   这是一个小洞,外方的情况,因此能隐约看个大半。   张易安站在苏瑾欢身后,因为角度的原因,他也能看到一些。山洞内此时站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一壮一娇小,两人相拥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   “那日的事,当真是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我已经使人将那人解决了,没人知道我两的事。”   “可”   “别担心了,这件事对你我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我怎会容许有此差错”   “讨厌那日若非你那样,我又怎会忍受不住。”   “怕什么,这里我早就打理过了,那日也是意外,五儿,快让我亲亲,我憋得好几日,你摸摸。”话说者,那穿着太监服饰的人便抓住了女子的手往某处摸去。   “嗯你又来了”女子嘴上看似不耐,但却并未拒绝。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欢愉,“五儿你这里似乎又丰腴了许多,我都快握不住了。”   宫女往前凑了凑,“和娘娘比起来,我两谁更大”   “当然是你了,娘娘那里,哪及你十分之一。”   “嗯那我两谁的滋味更好”宫女似乎有些执着这个问题,问的不依不挠。   男子笑,“娘娘连动都不会动,哪有我家五儿柔嫩多汁千娇百媚”   女子闻言,咯吱咯吱的笑了出来。   很快,外方便响起了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暗道里两人全程没有说话,可却没有哪一处不透着尴尬。   苏瑾欢今日瞧着张易安身上的伤,真正的把陈德这个人记在了心里,她唤人去调查,本打算今晚趁机抓个现行,顺便给某人报报仇,也算是对其示好,怎会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在今晚之前,陈德的罪行仅仅只是私通宫女,可从之前他们的交谈之后,私通后妃,淫乱后宫,这两点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其死上千八百次。   身后之人的紧张苏瑾欢知道,张易安几乎全程屏住了呼吸,想来也是,外方的画面如此,她又是未出阁的姑娘,更是一朝公主,两人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听着墙角,要是张易安不紧张,那才是说不过去了。   苏瑾欢突然就改变了想法。   顺着这条线摸下去,谁知道不会挖出些什么   外方的一些画面,苏瑾欢从未见过,第一次瞧见一些东西,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好在暗道里漆黑一片,张易安又在她的身后看不见她脸上的羞赧。   不过,苏瑾欢到底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呼吸也越发的急促,她反倒来了丝兴趣。   这种事她没有经历过,但人都有好奇心,她既然决定不再像上世那般拘束自己,此处除了张易安又没有旁人,那她还端着做什么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欢便放开了。   张易安已经羞愧的闭上了眼睛的时候,苏瑾欢却是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   假山内的两人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是半柱香左右的功夫,清弄等人没有收到苏瑾欢传来的信号,遂并未轻举妄动,在那两人做完事又温存的这段时间里,张易安只觉度日如年,偏偏他身份卑微,苏瑾欢之前又特意提醒过他勿要发出动静,所以,一些劝诫的话他只能咽在肚子里。   今夜这番出行,直到戌时三刻左右,一行人才回到长宁殿。   苏瑾欢心情看起来不错,清弄给她整理发髻的时候,都能明显的感受到。   苏瑾欢瞧着铜镜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某人,弯了弯双眼,“皇宫之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不可以,张易安,你该比本宫更清楚才是。”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张易安从密道内出来便一直战战兢兢,听到这话后背更是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倏地跪了下来,“公主,奴才的命是公主救的,今后自是公主的人,承蒙公主信任,奴才万死不足惜。”   苏瑾欢秀眉微挑,呢喃道“本宫的人”   “是。”   “本宫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也见不得背叛。”   “奴才定不负公主看重,唯公主命是从,绝无二心。”   “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瑾欢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那你过来。”   张易安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慢慢的走到了苏瑾欢的身前。   苏瑾欢推开了身后的清弄,再将双手伸出,她笑着看向身前之人,“那就先抱本宫上床吧。”   第8章 8.008 日有所思   张易安闻此一言,倏地睁大了双眼,有些不太确信的道“公主”   苏瑾欢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不合规矩,她的眼角微微上挑,“嗯”   “是谁刚才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   张易安听罢,心头咯噔了一声,忙道“奴才遵命。 ”   自家公主爱折腾,尤其爱折腾他,关于这一点,张易安已经意识到了。   他是奴才,主子的话不能不听。张易安小心将某人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屏着呼吸朝内室走去。   苏瑾欢被张易安抱在怀里,她的双手自然的环上了这人的脖子,成功的感受到某人身子僵硬了一分。   苏瑾欢瞬间轻笑了一声,她往其脸颊凑了凑,以两人才听得见的声调轻声道“张易安,你这么紧张作甚”   耳侧有一抹温热的气息,张易安抿了抿唇,他的双目根本不敢看向怀中之人,“回公主的话,奴才只是怕一不小心摔着殿下贵体。”   苏瑾欢神色一敛,语气瞬间一冷,“你的意思是本宫很重”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张易安已经将苏瑾欢带到了内室,他小心的将人放在床上,边放边道“公主,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手脚不快,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   眼看着这人把自己放好就要离开,苏瑾欢手上一个用力,又把人拉了回来。她仔细瞧着身前这个容貌十分俊秀的人,颇有些不折不挠的道“这个答案,本宫不太满意。”   “公公公主”对方的力道没怎么控制好,张易安险些就将人扑倒了去,他努力稳住身子,绷着脸道“没让公主满意,是奴才的不对,请公主责罚。”   一日之中,苏瑾欢听张易安最多的便是“公主恕罪”“公主饶命”“请公主责罚”,这些话她都快听起耳茧了,此时张易安再道,直接让苏瑾欢眉头成功皱了一皱。   张易安瞧着苏瑾欢如此神色,心里的不安又多了一分。   对于张易安,苏瑾欢欣赏的成分占了大多数,可这人现在的表现,与上世所差实在太远。她不知道上一世这人是如何变化的,但这一世,苏瑾欢希望这人能变得更好成为她的助力,也希望其别再走祸国的道路。   他怕她,苏瑾欢一直都知道,哪怕她撒撒娇,在其看来也是发怒的表现,想要改变这人使其恢复上世的风采,首当其冲的便要先把这人怕她这事解决了。这让她颇为头疼。   苏瑾欢没有说话,张易安便努力绷住,尽量不露出其他情绪。   就在张易安心里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苏瑾欢乜了其一眼,“责罚么”   “是。”   苏瑾欢笑,“本宫怎么会责罚你呢。”   “公主”张易安对苏瑾欢的态度迷惘了。   苏瑾欢往张易安身前凑了凑,几乎便是贴在了其的怀里,“张易安,你是本宫救的,也是本宫的人,为何如此惧怕本宫本宫可是山洪猛兽”   张易安身子一僵,忙道“不不不是公主是贵人,奴才是奴才,怎可越了规矩。”   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的侧脸, “规矩是人定的,现在本宫告诉你,在本宫这里,你可以没有这些规矩,如此,你可还会惧怕本宫”   某人荒唐的话张易安也不是听第一次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张易安稍稍吸了口气,恭敬道“既是公主吩咐,奴才自当遵从。”   苏瑾欢嗤笑了一声,“说的好听。”   “张易安,你的身体反应可比你更实诚些。”   张易安敛了敛神色,解释道“回公主,奴才只是尚未习惯。”   “想要习惯那还不容易。”苏瑾欢大手一挥,重新躺回了床上,她侧着身子看向某人,似笑非笑道“从明日起,本宫的起居便你来照顾了。”   身前之人离开,张易安松了一大口气,相对于之前那般亲近,苏瑾欢新的安排张易安接受的极快,“是,奴才领命。”   苏瑾欢已经到了就寝的时辰,说完这话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张易安见此,本欲退下,然而谁曾想其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有些迷糊的道“张易安,给本宫念念你背的话本,本宫想听。”   “是”   苏瑾欢说的话本自是那本寡妇记,张易安清晨只念了前半部分,后面还未念完。苏瑾欢两辈子活了二十几岁,虽说拿到这样的话本是意外,但并不能阻止她的好奇心。   自己的衣摆被抓住,张易安瞧着苏瑾欢将睡未睡的样子,不得已唯有放低了语调,再放空自己大脑毫无感情的把寡妇记的内容背了出来。   清弄再次进屋的时候,苏瑾欢已经熟睡,她给了张易安一个眼神,示意其可以了。   张易安适时住口,苏瑾欢的手还抓着他的衣摆,小小的手十分纤细,隐约间甚至能看见皮下的血管,这是一只没有做过重活的手,也是一只病弱光滑的手,张易安轻轻将其掰开,清弄小心的拿起放进了寝被。   临走之前,鬼使神差的,张易安回头看了一眼。   苏瑾欢娇小的身子睡在偌大的床上,熟睡的她没了白日里那股狡黠,也没了那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   他想,公主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这一夜,张易安的屋子烛火亮了许久,而苏瑾欢的屋子里,早早睡下的某人却是又做起了一个旖旎的梦   苏瑾欢趴在舒适的大床上,她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寝被,室内焚香冒着袅袅青烟,散发着一股极其好闻的味道。   她本是随意的假寐着,然而,她的后脚跟上突然搭上了一只略微炽热的手掌,苏瑾欢身子一颤,这边刚想翻身查看,结果她的身上重量倏地加重,却是压得她无法动弹。   苏瑾欢眼神一凛,“什么人”   身后的某人贴了下来,靠在苏瑾欢的耳侧,“公主,是奴才。”   听着熟悉的语调,苏瑾欢原本僵硬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她继续闭上双眼,满脸漫不经心,“是你啊,什么事”   “奴才看公主身子乏了,便自告奋勇来替公主解乏了。”   苏瑾欢将脸换了一面贴着枕头,“那你做吧。”   “好的公主。”   简单交谈之后,身上不多时便传来了适度的按压,苏瑾欢吐了一口浊气,发出一声呻吟。   “继续。”   “公主,奴才还有更舒服的,可要试试”   苏瑾欢想也未想便道“你做就是。”   身后之人闻言轻笑了一声,他放在某人身上的手渐渐下滑,而后从腰侧滑了进去。   苏瑾欢不甚在意,总归是这人要让自己舒服,她彻底将身子放软,尽可能的方便某人动作。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昨日苏瑾欢才吩咐了由张易安照顾其的起居,所以这一日,张易安一大早便来候着了,他见苏瑾欢脸上神色不断变化,甚至渐渐泛起了红,清弄去膳房了,他焦急之下不由得晃了晃其的肩膀,   苏瑾欢从睡梦中倏地惊醒,她的心跳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快速,梦里的画面犹在眼前,然而这边还没来得及平复,一转头便看见了床侧的张易安,她心头瞬间一紧,眼皮都跳了几跳。   “出去”   “公主你可是梦靥”   苏瑾欢心底慌乱不已,她心虚的转过了身子,拔高了音调,“我让你出去”   张易安瞧着如此模样的苏瑾欢,忙道“好的公主,奴才去换清弄进来。”   苏瑾欢单手覆在胸前,床前很快便没了动静,她的双眸闪烁不定,真要说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失色。   清弄很快便走了进来。她来到床前的时候,苏瑾欢尚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公主,张公公说您梦靥了,您这是”   苏瑾欢吸了一大口气,强撑着道“本宫没事。”   “那可要喝一杯安神茶”   苏瑾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用。”   “备水,本宫要沐浴。”   “现在”这会儿天才刚刚亮,清弄看了眼屋外,有些不太确定。   身上身下都是一股粘稠,苏瑾欢只要感受到此,那是一刻都无法容忍,“现在”   清弄会意,“是,奴婢马上唤人准备。”   屋内再一次只剩下了苏瑾欢一人。   她有些狼狈的擦了擦自己额上的虚汗,眼里是莫名的心虚。   她当真是魔怔了才会做那般的梦,更甚的是她梦到也就算了,与她做那档子事的却是   苏瑾欢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几欲把脑中的记忆驱除。   清弄很快便备好了热水,苏瑾欢腿脚不便,往日里都是清弄替其宽衣解带,这一次,乍听闻自家公主要穿着寝衣寝裤入水,清弄着实不解。   她想问问可是她不在之时发生了什么,但熟悉如苏瑾欢,自己婢女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一个眼神甩了过去。   你敢问试试   接受到苏瑾欢故作凶狠的目光,清弄好笑的摇了摇头。   好好好,不问不问。   主仆二人无声的交流着,旁人压根看不懂。苏瑾欢沐浴的时候不喜旁人在一旁伺候,清弄把所有都收拾好了后便让人退了下去。临走之前,她不放心的唠叨道“公主,别贪恋舒适,清晨天冷,容易着凉。”   苏瑾欢把双眼阖上,“知道了,退下吧。”   “是。”   身子被温暖包裹着,苏瑾欢紧绷的身子渐渐缓了下来。   她撩了一把温水洒在脸上,任水渍慢慢从脸上滑下。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昨日看见了那样的事,做那样的梦苏瑾欢并不奇怪,真正让她震惊不已的,是梦到的对象   她怎么会把张易安给   他是太监,连男人都不能算,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苏瑾欢哪怕到现在都无法释怀,他张易安不过是有一副好皮囊,天赋不错,品性尚可,最多未来可期,他既不能娶妻,也不能纳妾,更不能拥有子嗣,和他在一起有什么   等等   苏瑾欢本是随意的归纳着张易安的不足,可越是归纳,她心底便越是讶异。   这这这怎么越看张易安越不错了   她上世中意的人模样能力样样拔尖,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骗她欺她害她,最后帮她报仇的,还是身体残损的某人。试想,若张易安是个健全的男子,若其生在权贵之家,这朝堂哪会还有那群人什么事   念及此,苏瑾欢心里渐渐涌出了一丝其他的想法。   浴桶里的热水渐渐凉了下去,苏瑾欢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简单的清洗了一下,把清弄唤了进来。   “清弄,给本宫梳妆,本宫今日要穿那件胭脂色的衣裙。”   “哎等等,那件琉璃色呢,这两身哪个更好看一些”   “公主,您这是”一大清早自家公主举止就颇为奇怪,清弄到底没有忍住,小心的问了出来。   苏瑾欢理了理自己身前才穿好的中衣,“嗯”   清弄瞧着某人一脸期待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公主怎么和刚开窍的姑娘似得   第9章 9.009 一个条件   张易安伺候苏瑾欢用早膳的时候,明显的发现了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像是审视什么物品一般。 他被看的有些发毛,做事便越发的小心了些,生怕自己哪里出了错被抓住了把柄。   苏瑾欢是一个谨慎的人,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她很少会贸贸然出手。所以,哪怕她心底有了想法,却并未直接行动。   一顿早膳吃的规规矩矩,早膳过后,苏瑾欢去了书房,听着手下汇报给自己的内容,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继续再探吧,切勿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子双手抱拳,领命后慢慢退了出去。   清弄给苏瑾欢磨好了墨,她放下磨石,“公主,张公公今晨一大早来还了策论,守夜的人说张公公的屋子昨日三更才熄的灯。”   苏瑾欢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却是对这个信息并不意外,“其他事呢”   “昨日才吩咐下去,今日想来会有一些结果。”   苏瑾欢“嗯”了一声,她在纸上快速的写下一些内容,而后重新将毛笔放回了笔座,“给我把这几个人找到。”   清弄看了眼纸上写的内容,心下会意,“好的。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苏瑾欢想了想,道“去把张易安给本宫叫进来。”   “是。”   清弄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张易安便走了进来,待到了内室,他适时停下,恭敬道“奴才参见公主。”   苏瑾欢摆弄着自己的棋子,“起身吧。”   张易安应声而起,请示道“公主唤奴才进来,可有什么吩咐”   棋子点算的差不多了,苏瑾欢抬了抬眼,“没事便不能叫你过来”   张易安话语一噎,此间刚欲下跪认错,便又听闻上方又言,“行了,别动不动又让本宫饶命,本宫可饶不了那么多命。”   “是。”   “你过来。”   多说多错,张易安不敢再问,他朝着前方走了几步。   “会下棋么”苏瑾欢看不出喜怒的问。   张易安心头一紧,“回公主的话,奴才不会。”   苏瑾欢面上一喜,她把手伸了出来,“抱本宫去榻上。”   自家公主腿脚不便,常需要人帮忙才能挪动,有了昨夜的经验,这一次张易安没了之前那般拘谨,苏瑾欢把手搭在他的颈间的时候,他也没再见一丝慌乱。   苏瑾欢近距离的看着张易安的容貌。由于没了那个东西的缘故,其下颌处十分光滑,不见一丝胡茬,再往上,是一张极其好看的双唇,其微微闭合时,为标准的菱角状,上唇微翘偏薄,下唇饱满,让人一瞧便想咬上一口。   高挺的鼻梁,内敛的丹凤眼,苏瑾欢这边还没看完,张易安便已经把人小心的放在了榻上。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收回,“把那边的棋子拿过来。”   “是。”   棋子之前苏瑾欢才清点过,所以张易安找起来并不费力。把棋子拿到榻前小心的放在小桌上,张易安往后自觉的退了一步。   苏瑾欢奇怪的看了一眼某人,“你往后退做甚”   “公主”   “坐下,本宫缺个陪下棋的人。”苏瑾欢把身子转到了桌前,开始摆弄其了棋盘。   “公主,奴才不”   似是猜到了张易安要说些什么,苏瑾欢打断道“不会本宫教你。”   传言长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张易安心知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其满意,遂不得不头顶着压力犹豫道“可奴才棋艺不精,恐难让公主尽兴。”   苏瑾欢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眉头轻蹙,“尽兴与否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是公主”   “那不就对了,坐。”   张易安看了眼榻上之人,到底还是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苏瑾欢今日穿的是件胭脂色的宫裙,其额间点了一点花钿,显得格外的娇俏,她见人落了坐,一边把棋子递给张易安同时也一边说道“往日里,因忌惮本宫身份,便时常有人会故意输与本宫,他们以为本宫发现不了,其实不然。张易安,往后你若故意作假,可别怪本宫饶不了你。”   “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对棋艺一窍不通,怎么可能”   苏瑾欢捻了一颗棋子在手里摩擦了一下,“你没下过,怎知不会”   “奴才”身前之人对自己莫名的笃定,这让张易安十分受宠若惊。   “本宫今日先教你入门,最后我二人博弈三局,三局本宫盘盘让你四子,若你能赢本宫一局,最后都算你胜,本宫便许你一个承诺,若你无一局赢了本宫,那么你便得告诉本宫你的一个秘密,如何”   “这”张易安讶异的看了眼某人,他的语调不知不觉弱了两分,“可奴才没有秘密”   “嗯”苏瑾欢语音稍稍上扬,“没有”   “是。”张易安把头低下,回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换成答应本宫一个条件。”苏瑾欢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深究,她挥了挥手,一锤定音。   这件事与其说是商量,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张易安微微颔了颔首,“奴才遵命。”   “看着棋盘,本宫这些话只说一遍,你且仔细听着。”玩闹归玩闹,但该正经的时候苏瑾欢却是极快便转换了神色,她才女的名声并非浪得虚名,若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如此快速便能稳住朝堂。   张易安虽说有些担心后面的对弈,可能有机会学会下棋,这已然让他十分欣喜不已。苏瑾欢的话说的并不算快,张易安听的认真,渐渐地,他心里的忐忑与小心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极快,清弄来看了几次,也上了几次茶水,榻上的两人都一直认真的摆弄着棋盘,没注意到她,看自家公主难得有这么惬意的时候,清弄贴心的没有上前打扰。   最后一子落下,棋盘上黑子被杀的片甲不留,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你输了。”   毕竟初学,张易安输的彻底,面对这样的结局,他并不奇怪,反而十分坦荡承认道“公主棋艺高超,奴才自愧不如。”   常言道,棋场如战场,下棋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某人今日虽说棋艺不佳,但表现却是不错,苏瑾欢心底还算满意,她微微颔了颔首,“棋品不错。”   张易安谦虚道“是公主教导的好。”   苏瑾欢莞尔一笑,她一面清理着棋盘上的棋子一面心情大好道“愿赌服输,张易安,你这算是欠本宫一个条件了。”   “是。”   “本宫问你,来长宁殿前,你在御马监每日做些什么”   苏瑾欢时常话说一半便转到另外的事上,张易安对其这个性子也摸了大概,乍闻此问,他也只是小小意外了一下,“回公主的话,奴才一般负责驯服烈马。”   苏瑾欢闻言皱了皱眉,“驯马”   “是。”   “如何驯马”   “这”张易安看了眼苏瑾欢,见人看着自己,唯有继续道“想要驯服烈马,过程比较艰险,一般情况”   张易安此间只说了个大概,但苏瑾欢却听得来了兴趣,待其说完,她将手撑在了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这么说,你的马术是极好的了”   张易安不敢拿大,谦虚道“尚可。”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张易安你过来,那个条件,本宫已经想好了。”   张易安上前一步,“请公主吩咐。”   “既然御马监你熟悉,今夜你避开众人将本宫带去,本宫要微服出巡一番。”   “公主”张易安心下大惊,瞬间看了过去。   “怎么你有异议”   “公主,这”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犹豫的样子,脸上顿时一沉,“张易安,愿赌服输,你的承诺便是如此不堪一击”   张易安左右为难,唯有吞吞吐吐道“不不是。”   “放心,你只需把本宫带去便可,父皇不在,你是本宫的人,这后宫还没人敢动本宫。”似是猜到了张易安为难之处,苏瑾欢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一番。   苏瑾欢是公主,她的命令张易安哪敢违背,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带也得带,不带也得带。   想到要带着公主去那样脏的地方,还得避开众人,张易安顿时心都凉了一大截,“是奴才遵命。”   不管某人心底是不是当真愿意,苏瑾欢此时的心情都格外不错。见人还站在一侧,她索性道“下去唤清弄进来,传膳。”   “是,奴才告退。”   苏瑾欢幼时也是骑过小马的,若非出了那番变故,她如今的马术想来不会太差。皇宫内的众人怕其摔着碰着,从变故之后永安帝便禁止再让她做任何激烈的运动。苏瑾欢如今连走路都需人帮忙,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体验过驰骋的感觉了,那种感觉,久到连苏瑾欢自己都快忘了。   张易安初来长宁殿,不似清弄那般认死理,所以乍听闻其马术不错,苏瑾欢便动了心思。   这一日,她没再唤张易安上前伺候,清弄略微有些奇怪,可也没往别处想,等到了晚上,苏瑾欢早早的便打发了众人,只留下了张易安一人在屋内伺候。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苏瑾欢便将某人唤了过来。   “张易安,你给本宫把柜子底下的那件宫女宫装拿出来。”   张易安恭敬的应了一声,待将东西拿出,苏瑾欢看了一眼,确定无误之后,她淡淡的道“你过来,替本宫更衣。”   第10章 10.010 才不稀罕   更衣不是什么难事,宫女的宫装比公主的衣裳要简单许多,张易安给苏瑾欢更衣的时候,苏瑾欢顺便将自己头上的发饰一并摘了下来。   两人磨蹭了一会,由于某人吩咐得避开众人,所以张易安连正门都不能走,他小心的将人背在背上,“公主,外屋有人守夜,想要出去只能”   苏瑾欢把手环在某人的颈间,她何尝不知屋外有人,张易安的视线停在了屋内的一扇窗户面前,苏瑾欢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她眼里倏地划过了一丝期待,“你是说翻窗”   哪怕是苏瑾欢双腿无疾的时候,她都没有做过翻窗这种粗鲁的事,但这一会儿,越是没做过的,她反倒越是期待无比。   “是,但极可能失了公主”   苏瑾欢一双眼睛狡黠的转了转,“你不说谁人知道”   既然某人不在意,张易安心底也松了口气,虽然带着公主翻窗这种事说出去实乃大不敬,可诚如苏瑾欢说的那样,她是公主,她没开口,谁敢发作他现在被她庇佑,刁难虽多,但只要不犯了其的底线,安全应是无疑的。   张易安紧了紧身后之人,“那还请公主抱紧奴才。”   屋内的窗户不算高,更是为了方便苏瑾欢看见屋外的景色特意矮了数分,张易安单手小心的将窗户推开,他早前最善驯马,成年烈马的高度可比这个高得多,几乎没用多少力,他便像是翻身上马一般翻了过去。   苏瑾欢全程都十分兴奋,然而她这边还没来得及细看,张易安就快速的完成了,苏瑾欢愣了愣,被某人这套潇洒的动作晃花了眼。   翻过了窗户,张易安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轻声道“公主,若有不适请立即告知奴才。”   苏瑾欢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长宁殿夜间是要落锁的,大小门这会儿都落了锁,殿墙高两尺,还想要翻出去却是不可能了。心知某人的难处,苏瑾欢没在这事上过多刁难,她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金牌,递给了身下之人。   “拿着,去小门。”   张易安瞧着身前这个属于长公主身份的令牌,他面上突然一喜,“是。”   小门有两人守夜,张易安有令牌在,纵使他身上背了个人旁人也不敢多加询问,遂连忙开门放人走了出去。   两人就像是做贼一般,一路之上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巡夜的侍卫,张易安便把手上的令牌亮出,他冷着个脸,身上又带着个“不知死活”的人,侍卫们瞬间被吓住了,生怕自己撞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么些日子来,苏瑾欢还是头一次在其身上恍惚看见某人上一世那番气度,眼看着就要到御马监了,苏瑾欢笑了笑,“张易安,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正经起来倒还像是个人物。”   张易安闻声,脸上划过一丝羞赧,“公主,奴才也就是个小喽啰,装装样子还行。”   苏瑾欢似有所指道“本宫到觉得你这模样倒是不错,颇有些上位者风范。”   “公主折煞奴才了。”身后之人这话说的十分耐人寻味,张易安顿时冷汗直流,若非这会儿无法跪下,他恐怕早已和之前一般   御马监在二人说话的功夫眨眼就到了,苏瑾欢的注意很快便被转移,“可是御马监到了”   “回公主,是。”   苏瑾欢脸上倏地勾起了一抹由心的笑容,“那带本宫去马厩,本宫要骑马。”   张易安听着这话,前进的步伐直接踉跄了一下,他此间堪堪将步伐稳住,便讶异道“公主不是只”   “你说微服出巡”苏瑾欢笑,“本宫可曾说了微服出巡却不骑马”   “可公主身体不便,如此怎可了得”张易安是不要命了才会让苏瑾欢去骑马。他的语气下意识的重了重,直接便停在了原地。   苏瑾欢眉头一拧,“本宫要骑马本宫说了算,你敢忤逆本宫”   张易安身子一僵,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两难。   苏瑾欢见此,唇角微微一勾,她拍了拍某人的肩膀,命令道“带本宫过去。”   身后之人愉快的心情张易安不用回头都感受到了,他今夜私自将人带出长宁殿已是大逆不道,若任由其去做更激烈的事,张易安有无数个理由相信,永安帝若是知道此事,就算是苏瑾欢也决计救不了他。   长公主的腿疾众人皆知,一个双腿不便的人,如何能驭马届时一个不慎,再出点意外   苏瑾欢等了片刻也不见身下之人动作,她噙着的嘴角一滞,“张易安,本宫让”   张易安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道“公主殿下的要求奴才恕难从命,回长宁殿后奴才会自请责罚,请公主殿下息怒。”   “放肆”   “是奴才的不是,还请公主不要动怒。”   对于骑马,苏瑾欢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眼看着就要实现了,这会儿突然变卦,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愤怒与委屈,她倏地抓住了某人的衣领,怒道“张易安你是本宫的人,本宫的命令你敢违背”   “公主金枝玉叶,若想骑马,白日里可让宫人备好一切,奴才身单力薄,恐难保公主安危,还请公主饶命。”   这是张易安第一次这样大胆的与苏瑾欢冲撞,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小小的一人在自己背上都显得如此娇小,又如何能经得住马儿的折腾   无论于公于私,张易安都不能任其胡闹下去。左右不过一死,若他死了公主贵体无恙,那也倒算是一件幸事。   苏瑾欢见人走的越发的快速,焦急的抓住了对方的脖子晃了晃,“给本宫停下”   张易安心知某人这会儿定然是听不进他任何劝诫的话,他索性不再开口,不卑不亢的继续走着。   苏瑾欢大怒“张易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抗旨不遵”   “奴才罪该万死。”   依旧没有停下。   苏瑾欢怒极反笑,不吃硬是吧   她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已经到了御花园,道路两侧是柔软的草地,苏瑾欢也不再和某人多说,她的腰间一个用力,张易安不察,重心一斜,两人瞬间便朝着一侧倒去。   张易安的反应还算迅速,倒下之前他倏地转过了身子,一声闷哼想起,却是苏瑾欢倒在了某人的身上。   张易安大惊   “公主”   “滚开别碰本宫”苏瑾欢连忙从人身上爬了下来。   对,就是爬。她拖着她那双不怎么能动的双腿,挣脱了张易安要扶她的双手,朝一侧爬去。   “公主,奴才”   “你们所有人都嫌弃本宫是吧认为本宫腿废了便什么都不能做了”苏瑾欢冷笑着看向某人,她眼里带着高傲,也带着一丝倔强,“是,本宫腿是废了,但心没废人没废旁人能做的事,本宫一样能做且能做的不比任何人差”   “不让本宫骑马你以为本宫稀罕”   张易安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苏瑾欢。   此时的她,没有了那分迫人的气质,也没了往日里的庄重,说不稀罕,可任谁都能看出其对此的渴望。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幼猫。   原本是多高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屈于一方轮椅,还得忍受旁人异样的,或同情,或讽刺的眼光,念及此,张易安心下微动,竟是莫名的冒出了一丝心疼。   “公主”   苏瑾欢瞧着某人神色见有了松动,她心下顿时一喜。   “别叫本宫”苏瑾欢“怒气冲冲”的别过了脸颊,“回长宁殿去把清弄换来,本宫没你这种奴才”   说完这话,她的眼里快速的蓄起了泪水,但为了效果更佳,苏瑾欢并未让眼泪流下。   张易安的心里本就有了松动,一眼见此,更是自责不已。   “公主,地上凉,不是要去马厩么,再晚”   “还想再骗本宫”苏瑾欢双眼微微动了动,看起来有些心动却十分防备。   张易安瞧着这样的某人,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身份卑微,却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唯有诚恳道“公主,之前是奴才的不是,公主身体不便,奴才出于稳妥才有此冒犯之举,还请公主恕罪,奴才突然忆起马厩中有一匹大弩马,大弩马毛色没有其他马匹良好,但胜在温顺,公主若要坚持,奴才可带着公主一道骑着猎猎鲜。”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本宫不稀罕”   张易安好笑的看了眼对方,“是奴才许久没见到大弩马了,既然都来了此处,少不得要去看看,不知公主可否赏脸”   这话隔以前,张易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但今日苏瑾欢明显是在拿乔,他作为奴才,自然的得贴心的“劝诫”一二。   事情的最后,苏瑾欢到底还是将信将疑的重新趴回了某人肩上,张易安的背不算宽厚,但胜在稳重,苏瑾欢看了眼某人的侧脸,嘴角的弧度是止不住的上仰了起来。   本宫活了二十几年,还拿不下小小一个你   御马监的马厩每日都有人看守,自家公主想偷偷骑马,就得先把人支开,关于这点,张易安早有认知。他先是饶路走到了小型的练马场,而后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苏瑾欢放了下来,“公主,奴才去牵马过来,你呆在这里别出声,有事唤奴才名字。”   苏瑾欢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是。”   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余热,四周时不时传来知了的鸣叫,苏瑾欢把手撑在自己腿上看着夜晚的练马场,心里是说不出的惬意。   张易安手上有苏瑾欢的令牌,想要从马厩中取一匹马并非难事,未免某人等急,他索性驾着马儿从马厩赶了过来。   练马场这边晚上是空荡荡的一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御马监并未派人看守里面,只在最外方安排了巡夜的人。苏瑾欢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时,小心的伸出了脑袋看了看。   只见月夜之下,一人骑着高大的骏马朝她奔来,那一刻,马上之人身姿挺拔仿若凯旋的将士,其长发迎风飘荡,道是格外的洒脱与俊逸。   苏瑾欢看呆了。   “吁”张易安将马勒停,随即从马上利落的翻了下来,他几步来到某人身前,俯身道“公主,奴才把马带来了。”   苏瑾欢闻声连忙敛了敛自己眼底的神色,她看着几乎与张易安一样高的骏马,略微一愣,“这马这么高,本宫要如何上去”   凡是关于马的事,这可是张易安最擅长的,苏瑾欢话刚落,他便稍稍噙了噙唇角,道“公主不必担心,奴才自有法子。”   第11章 11.011 夏日共乘   苏瑾欢坐在青石之上,只见张易安从容的转过了身子,再是拍了拍大弩马的马鬓,他的手指在大弩马眼前晃了晃,大弩马鼻息一喷,下一刻,让苏瑾欢意外不已的是,眼前这比人还高的马儿就这样十分听话的屈膝趴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张易安嘴角微微上扬,他揉了一下大弩马的头顶,笑着转过了身子,“公主,可以了。”   苏瑾欢盯着身前的大弩马看了片刻,“那抱本宫上去。”   “是。”   弯腰抱住起身,几个动作张易安做的行云流水,他把人小心的放在马背之上,苏瑾欢这边还没怎么稳住身子,身后便突然坐上了一个人,紧接着,自己的腰上穿过了一双骨节分明的细手,一股温热的气息贴了过来。   “请公主抓紧座下的铁环,奴才这边要让大弩马起身了。”   苏瑾欢双眸微动,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轻声“嗯”了一下。   确定无碍,张易安拉了拉手中的缰绳,“逐珥,走。”   马儿应声站了起来,苏瑾欢一个不备被其起身的弧度弄得踉跄了一下,张易安连忙眼疾手快将其扶住,“公主,可有大碍”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看着眼前的视线突然明了了数分,这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高度,温热的夏风扶起了发梢在脸上一扫一扫的,她心底微痒,非但没有一丝惊吓,反倒很快升起了极大的兴趣,“没有,本宫没事,张易安,本宫要去那边”   张易安闻声看了过去,发现某人指的那处离这边并不远,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把视线收回,爽快道“好的,公主抓稳了。”   苏瑾欢有些焦急的扯了扯身后之人的衣袖,催促道“别光说啊,快走。”   张易安七尺左右的身高,苏瑾欢身量娇小,两人一道坐在马背之上,某人心急的样子在全数落入了他的眼帘。   其一双清眸似是夜里星辰,两眼弯弯如月牙姣姣,入鼻是一股清香芬和,没了那一身贵气的衣群,褪去那满脸的防备与戏谑,这一刻,张易安竟觉有几分的惬意。   他想,他许是见到了公主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或许,这才是其最为原本的样子,什么庄严什么蛮横什么惊世骇俗,左右不过是其的伪装罢了。   念头一闪而过,张易安不敢细想。大弩马名叫逐珥,此时已经慢慢的朝着前方走去,怀中之人腿下无力,逐珥虽然温顺,但未免万一张易安还是把人紧紧的扣在了自己怀里。   这是苏瑾欢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骑马。   说实话,她的身体并不是很舒服。马鞍没有柔软的坐垫,马匹身上隐约有一股味道,虽然没跑多快多远,但一颠一颠的咯着她双腿之间极其不适。   但纵如此,苏瑾欢的心里也十分开心满足。   她先是肆意的看着周围的景色,待看完之后,苏瑾欢索性靠在了张易安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张易安此间正专心的驾着马,身前之人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他吓了一跳,正欲问问情况,苏瑾欢适时开了口,道“本宫没事,驾你的马。”   “是”张易安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对方,凑巧这时苏瑾欢闲靠的不舒服轻轻动了动,张易安的唇角瞬间擦过了其额前发梢处,心底冷不丁带起一丝痒意。   “”张易安倏地睁大了眼睛,心脏顿时提到了喉咙眼,“公”   额前的触碰轻之甚微,苏瑾欢完全没有察觉,乍听闻人唤自己,她轻轻皱了皱眉,打断道“本宫靠一会,别说话。”   这种视野开阔的感觉,今后可能再也不会这么轻易体会,苏瑾欢想,她得抓紧时间把其记下才是。   这里有温热又带着一丝燥意的夏风,青青香草头顶露水的味道,有发梢扫面的痒意,也有如雷似鼓的   苏瑾欢思绪一滞,她不确定的又听了听,发现那声响越来越大,就像是要破出表面似得。苏瑾欢缓缓睁开双眼,狐疑的转过了身子,“张易安,你的心怎么突然跳的这么快”   “没没”苏瑾欢突然睁眼,张易安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他很想说没有,可那如雷镇耳的心跳声他自己都听到了,再说下去无疑欲盖弥彰   看人的样子似是没发现自己之前无意的冒犯,他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磕磕绊绊道“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皎皎明月渐渐躲进了云层,练马场暗了下来,苏瑾欢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自是无法捕捉其眼里的心虚,唯有皱眉道“你身有旧疾”   张易安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拉着缰绳的手,强撑道“没有,奴才只是偶感不适,没有大碍,谢公主关心。”   若在白日里,苏瑾欢只需一眼便能判断这人话里的真假,但今日偏偏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无一样满足,再加上又牵扯上身体问题,她也不愿人因着带自己出来便出了事,是以张易安的话一落,便瞧着苏瑾欢缓缓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回长宁殿吧。”   两人的身子因为苏瑾欢腿疾无法驾马的缘故紧紧贴在一起,张易安更是因为时不时的晃动难免碰到其露在外方的肌肤,他虽是太监,但也是男子,身体温度要比女子的高上许多,这下一来,每每碰到便总能感受到一股凉意,就像是夏日里的薄冰,让人止不住的留恋。   之前还不察觉,但这会儿此般的触碰更是让张易安心底莫名的心虚,苏瑾欢如此提议,他连犹豫也没有便应了下来。   “是,奴才谢公主体谅。”   两人本就沿着练马场跑了几圈,凑巧又到了出口,应了话,张易安先是故技重施让逐珥趴下,随即率先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小心的将人又抱回了之前停留的地方。   “公主,请在此稍等片刻,奴才很快就回来。”   如此一番折腾,苏瑾欢自己都出了一身汗,她擦了擦自己额前的虚汗,轻声“嗯”了一句。   张易安很快便牵着逐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夏日里虽蝉鸣蛙声不断,但蚊虫却也众多,苏瑾欢以为这人会很快回来,哪知她这边都被咬起了好几个包也不见人踪影,她心底便有了些许不满。   好你个张易安,竟然胆敢将本宫独自留在此处这么久,看一会儿本宫不罚嘶可不可以别再咬了啊   好痛   苏瑾欢气的把手上的手帕缴成一团扔了出去,张易安一回来便瞧着自家公主满脸愠色的盯着自己,“张易安你好大的”   随着某人的走进,待看清其脸上的神色,苏瑾欢的话还未说完,神色瞬间便冷了下来,转而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回公主的话,是奴才自己”   “哟咱家就说这张公公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原来是来密会小情人呐,来让咱家瞧瞧,能让张大公公深夜密会的小情人长啥样呀。”   张易安的话才将将开头,却突然被人截去,人未到,身先至,对方语调尖细,阴气连连,苏瑾欢双眼一沉,没有开口。   “王权”张易安倏地站了起来,面色亦是冷了数分,“休得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啧啧啧。”来人慢慢从张易安身后走了出来,其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下地上坐着的苏瑾欢,见对方一身宫女服饰,脸上汗渍连连满脸是包,嘴角倏地就勾起了一抹嗤笑,“我说张公公,你这品味也太差了些吧,这样又瘦又小的宫女,胸无二两肉,你吃起来不嫌硌得慌”   第12章 12.012 公主怼人   苏瑾欢全程没有说话,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来人说的越多,她表现的便越是平淡。   “王权你放”   “放什么,哟哟哟,张公公几日未见,脾气见长啊,如今都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顶撞咱家,还敢直呼咱家大名。”被唤王权的人显然与张易安并不对盘,张易安说一句,他必回上两句,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围着其转了一圈。   “你”   苏瑾欢闻声慢慢抬起了头,她倏地冷笑了一声,“怎么,有只狗在一旁吠,我的人难道还不能替我骂上两句”   王权讶异的转过了身子,他手上翘着兰花指,气急败坏的指着地上之人,“你你你你说什么”   苏瑾欢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衣襟,蔑视道“现在的狗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眼瞎不算还耳聋,顶着一身骚味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太监去势后,由于那处缺少了东西,便时常有尿液渗出,一些太监为了掩盖身上的味道会擦脂抹粉,不巧王权便是这一类人。   他身上常年伴随着浓厚的脂粉,但夏日穿着单薄,脸上又易浮汗,所以其身上的味道颇有些一言难尽。苏瑾欢上一世连在朝堂把那群老学究说的哑口无言都经历过,还怕一个连她面都见不到的太监不成   她全程没说一句粗话,但却顶的王权脸色漆黑一片,连呼吸都快了数分。   “混账东西咱家要撕烂你的嘴”   王权睚眦欲裂,听着苏瑾欢这话,作势便要冲上去教训某人。   自家公主发话,张易安不敢打断,他本就时刻注意着此间动静,察觉到王权的意图之后,他连忙挡在了苏瑾欢身前,瞬间抓住了对方已经甩出的右手。   动作被拦,王权怒着涨红了双眼,“张易安你敢阻止咱家”   张易安冷眼看着,“王总管,容奴才提醒一句,谨言慎行。”   王权仿若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哈哈,咱家还需要你小子教”   “就为了这个粗鄙无礼又无盐的女人,张易安张公公,你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可惜啊可惜,有些人天生没那东西,也不知这深情究竟有什么用啧啧啧。”成功把人说的面色沉重,王全心情大好的又看向一侧的苏瑾欢,“臭丫头,年纪不大嘴倒是毒,不知在床笫间是不是就是靠着这张毒嘴来讨得啊”   脸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王权捂着嘴连连后退,“唔唔啊”   张易安冷着个脸挡在了苏瑾欢身前,“王总管,管好你的嘴。”   看着手上雪白相间的东西,王权瞬间拔高了语调尖着嗓子道“啊咱家的牙”   “来人,来人”   张易安之前从马厩出来的时候,不巧便碰到了才办完事从御马监路过的王权。他在御马监没什么朋友,但看他不顺眼的倒是有那么几个,这里面,当属王权为最。   王权带着两个手下,张易安只有一人,他势单力薄,争执中自然处于弱势,遂一不小心就受了些伤。   原以为争执完了,王权会走,但很显然,对方不仅没走反而还跟着自己一道来了练马场。王权此间的话才刚刚落下,不远处一直停着的两人眨眼便跑了过来。   “总管”   “给咱家打打到咱家满意为止啊啊啊”   “谁敢”一声呵斥,掷地有声,吓得上前帮忙的两人身子一颤,不可思议的朝后退了两步。   张易安挡在苏瑾欢身前,他满脸冷意,就像是夜里的孤狼,一经对视,那双眼如盯着猎物般阴鸷,让人打心底的产生惧意。   王权已经缓了过来,见自己人犹豫不前,他上前便是一人一脚,“愣着干嘛,小心咱家扒了你两的皮”   苏瑾欢依旧坐在地上,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王公公好大的本事。”   王权倏地看了过去,怒极反笑,“臭丫头你哪个宫的给咱家报上门来。”   苏瑾欢没有回答某人的质问,甚至连眉都没动一下,她冷着脸将人从上往下的扫视了一番,讽刺道“我的人天生是没股骚味,这点自然比不上王公公,王公公这身气派,可是连山鸡都甘拜下风。”   “你”王权被说的猛地朝后退了两步,他呼吸急促,双眼中满是滔滔怒火。然而这边他还没来得及发作,下一刻,苏瑾欢却是又添了把火,只见其把目光转向一侧的某人,淡然道“张易安,你过来些,离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远一点,今日回去可得好好洗洗,莫要惹上什么恶疾。”   王权气急攻心眼前一黑,“咱家咱家要”   “也不对,恶疾就算了,要是那股骚味沾上,怕是要熏坏一屋子人了,这样可不好,易安,你说是与不是”   苏瑾欢全程自顾自的说着,虽满脸狼狈,又坐在地上低了人一截,但她说的认真,抬眼挑眉做的恰到好处,上位者的气势虽未挑明,但顿显无疑。   王权素日里也见过一两个品阶不高的贵人,可苏瑾欢这样的气度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下意识的有了一丝惧意,但一想到张易安这人在御马监一没靠山二没前途也不可能遇见什么贵人,他原本猜疑的心很快又放了回去。   一行人这么说话地上之人都没有起身,自己被接二连三的侮辱,王权的眼里恨意划过,尖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张易安,你这对食一张嘴当真好生厉害,这么久了还坐在地上,那双腿莫不是废的么这样粗鄙”   苏瑾欢虽然才拿了自己的废腿自嘲,但那仅仅是她愿意的情况,平日里,长宁殿的众人有多避讳这件事张易安才来两日都能感受得到,乍听闻王权这样直白的说其痛处,张易安瞬间便睁大了双眼,呵斥道“住口”   虽说张易安此间呵斥的及时,但显然的,苏瑾欢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王权以为自己误打误撞戳到了对方的痛脚,开心道“怎么,难不成这人这腿还真是废的这怎么可行宫里可是不留废人的,来人啊,给我好好看看地上这位,这可得看仔细了。蔑视宫规的人咱家可得好好替皇上把把关。”   苏瑾欢从未想过只是出来偷偷骑个马会遇到这样的事,王权在她眼里仿若是跳梁小丑一般,这人再而三的冒犯自己,她的忍耐也渐渐到了极限。“玄灵”   一声轻呵出口,一侧的四人具是意外的看向地上之人,苏瑾欢嘴角勾着冷笑,一阵微风划过,她的身前便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   “主子。”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睛,“知道怎么做”   “是”   王权已经被眼前突来的转变吓得连连后退,他心底瞬间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你你”   苏瑾欢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再施舍对方一眼,她转而看向某人,命令道“张易安,抱本宫回宫。”   “是。”苏瑾欢双腿不便,她的身侧怎么可能没有人张易安毕竟还不算心腹,对于这些他目前是接触不到的,秉着多做少说的原则,张易安没有多问,小心的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后,便开始朝着长宁殿走去。   王权那边的事有玄灵处理,苏瑾欢回去的时候没再偷偷摸摸,清弄早就发现了人不在屋里,但床上有留信,认出是公主特有的笔记的清弄没敢声张,见张易安把人抱了回来,她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公主”   苏瑾欢冷着个脸,吩咐道“本宫要沐浴。”   “好好好,奴婢马上便去准备。”一些话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问,清弄先将其搁下,连忙退出去安排了起来。   张易安把人小心的放在了榻上,然而,他此间刚要松手,身前的衣襟却是突然被人抓住了去。   苏瑾欢瞧着眼前之人俊秀的容貌,她眉间轻蹙,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张易安,本宫问你,本宫胸前当真没那二两肉”   第13章 13.013 不知死活   “公公公主”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眼前之人一路保持缄默,张易安本以为其心情欠佳盛怒异常,怎知再听人开口,竟然是这样的话。   他的身子保持弯腰的姿势,苏瑾欢话一落,他连忙把视线移了移,莫说是回答了,竟是连往下看都不敢再多看一下。   其实怎么说呢,虽然王权满嘴胡言乱语,但那句话其实还是有些呃   身下之人如此神色,纵使是旬日里,这样的话张易安也是万万不敢多言的,更遑论现在了。   苏瑾欢死死的盯着张易安的神色,之前那话其实她说出口便有些后悔,可既然说了,她也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张易安的缥缈的眼神她看的明白,她双眼倏地一沉,心底的怒意蹭的又升了一个高度,“你认同”   “回公主的话王权污言秽耳,请公主莫要当真,公主尚且年幼”   苏瑾欢冷笑了一声,“本宫已有十四。”   “公”张易安被噎的话语一滞。   十四岁的年纪,再过一年就可以嫁人了似乎说年幼有些过了   清弄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自家公主与张易安的以暧昧的姿势叠在一起,她面不改色走进,随即请示道“公主,水备好了,可要移驾”   “”   谈话被打断,苏瑾欢神色一凛。清弄还在等着吩咐,她此间默了数分,却是突然甩开了身前之人的衣袖,冷声道“退下”   “是。”   怕某人再问些什么惊人的话,张易安不敢耽搁,苏瑾欢话一落,他便连忙退了出去。   衣裳褪尽,这是今夜苏瑾欢第二次沐浴。   清弄被她打发了出去,此时已是二更时分,温水包裹着她的身子,她靠在浴桶边缘,心烦的闭上了双眼。   女子爱美乃是天性,哪怕这一世苏瑾欢已经决定不会嫁人,但这并不妨碍她追求自身的完美,正如之前她说的那般,纵使她双腿不便,旁人能做的,她也可以做的分毫不差甚至完美无缺。   王权一个没了那东西的废人也敢对她评头论足,当真是不知死活。可也正因着他这么一提,苏瑾欢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个十分明显的不足。   她常年用药,身子便显得有些瘦弱,女子该有的东西虽然有,但却不甚明显,也难怪王权第一眼就发现了。   心高气傲的长公主这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一会儿想着明日要如何教训王权,一会又想着张易安之前竟然默认了她的话,当真是可恶。   第二日   由于昨晚那番折腾,再加上心事重重,苏瑾欢临近天亮才睡了过去,是以,她这一觉,足足睡到了快中午才醒了过来。   王权的事有清弄和玄灵在,昨晚便审了个清楚。张易安脸上的伤是其故意使得绊子所致,他是司设监的掌印太监,专责管理卤簿、议长、雨具等,监事繁杂,又无实权,可也正因如此,其时常在宫内走动,各宫的管事多少给其一些面子,这人也渐渐端起了架子。   太监一般来说不会长寿,虽说没了那东西,可有时更是需要人宽慰,在宫内,太监找寻对食是允许的,有些容貌不错的公公更是被好一些宫女争先选择,时间一久,王权渐渐动起了坏心思。   他时常在外庭走动,外庭除了太监宫女外更有守卫皇宫安全的禁卫军,禁卫军的日子可比太监还要枯燥了,除了操练就是巡逻站岗,生理需求更是得不到解决。后宫严禁侍卫与宫女私通,出去不可能,想要打宫女的主意明显也不现实。这个时候,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权力又不是女人的貌美小太监便成了目标。   反正不过是宣泄,一些人并不忌口,更有甚者还仅仅只是想尝尝这公公与女人的差别在何处。王权做起了拉客的勾当,他在其中牵线搭桥赚取一些费用,张易安便是他早前看上的对象。   但是,张易安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没有靠山,看对于这样龌龊的事却十分不屑,王权软硬用便了都没让其妥协,不由得记上了其一笔,私下没少使绊子。   他不是御马监的人,自然不知张易安已不在御马监,昨晚半夜偶然撞见,想着之前的事,他未免又为难上了对方,怎知这一为难,竟然把自己给“为难”进去了。   苏瑾欢看完清弄给的口供,“啪”的一下便把纸张压在了桌上。   “清弄推本宫去会会这个王公公”   出言冒犯不算,还想觊觎本宫的人,不知死活   昏暗的暗室内,王权被架在了木桩之上,这是长宁殿专门惩治犯错下人的屋子,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夜了。   从听到苏瑾欢口中那一声“本宫”起,王权便知道自己完了。在宫里贵人都基本去避暑山庄的情况下,还能说本宫的,又是这个年纪,除了长宁殿那位还能有谁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张易安那小子,竟然会搭上长宁殿的线   咕噜咕噜的响声渐渐从外方传来,王权心里渐渐升起了一股极大的恐慌,他拼了命的想藏起来,但除了手腕被勒得更红以外,并不能改变什么。   苏瑾欢看着木桩上的某人,王权眼里的惊恐越多,她嘴角的冷笑便越发的深邃。   躲避不过,王权身子被束,就连下跪也不行,他鼻涕眼泪一把流,“公公公主饶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求公主饶了奴才一命”   “王公公,之前不是挺有本事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是奴才的错,是奴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谈话之间,一股热流从某人的裤腿流下,密封的屋内很快便散发出来一股骚臭味,苏瑾欢厌恶的往后侧了侧身子,“清弄。”   清弄早已贴心的从袖口中摸出了手帕递了上去,“公主。”   苏瑾欢皱着眉头接了过来,随即捂在了鼻尖。   王权是个不惊吓的,这边苏瑾欢才说了一句,他自己反倒先吓得晕了过去。   苏瑾欢气势汹汹的来,可王权败的太快,实在太弱,哪怕她这边可以把人弄醒,她也瞬间失了兴趣。   这样的人,她连多说一句话都闲蹉跎时间。   “把人看好,别弄死了。”抛下最后一句,苏瑾欢兴趣泱泱的让清弄将自己推了回去。   张易安虽已经在苏瑾欢身边伺候,但他和清弄却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每日里,除了要到公主身边伺候,没事的时候,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   从暗室出来,苏瑾欢直接回了屋子,她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清弄不经意的递了件东西上前,苏瑾欢随意的看了一眼,“这什么东西”   “公主,这是奴婢新搜罗的话本。”   苏瑾欢没有动,她挑着眉,似有所指道“又是话本”   清弄嗔了一眼对方,“公主把清弄想成什么人了”   苏瑾欢笑,“哦不是那之前”   清弄一听急了,娇怒道“公主,都说了是奴婢大意,您怎么还提这个。”   清弄急起来的时候没了往日里那股正经,煞是可爱,可这也得把握好度才行,不然再下一次,这小妮子得了经验就不会再像如今这般好逗弄了,苏瑾欢见好就收,憋着笑道“好好好,不提不提。”   清弄幽怨的看了看身前之人,“公主,这次是真的话本,据闻是时下最兴的,好一些贵人都喜欢,奴婢大概翻了翻,确实也有趣的紧。”   “嗯,话本稍后再看,现在本宫想去床上躺一会。”苏瑾欢这会儿并没什么兴趣,夏日的午后极易困倦,也不知是不是昨日那番折腾的缘故,苏瑾欢今日颇有些体乏。   张易安在屋外候命,清弄把苏瑾欢安顿好后,出来见人在外方呆着,出于好心,她顺便提点了一句,道是今日公主因着一些人心情欠佳,让其小心伺候。   张易安心思缜密,忆起快午时时某人曾带着清弄出了一趟屋子,   再加上昨晚王权的事,他大概猜到了一些苏瑾欢不快的原因,是以这一下午,他都格外注意着里屋的动静。   苏瑾欢睡了一个不错的午觉,她就寝的时候就如沐浴一般不喜一侧有人,清弄也并非每时每刻都在她身侧照顾,所以醒来的时候没见到人她并不意外。   身侧还有临睡前清弄给的话本,苏瑾欢随手拿起来翻了翻。   张易安在屋外打着盹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屋内传来一丝奇怪的声音。他倏地回过了神,连忙紧了紧双眼。小心的唤道“公主”   苏瑾欢这时正被话本的内容逗的笑的倒在了床上,张易安的轻唤她一不留神并未听见。   张易安又尝试的轻声唤了唤,屋内“呜呜”的声音越发的清楚,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请示了,连忙走了进去。   “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奴才奴才”   苏瑾欢身为公主,该有的庄重礼数早已养成了习惯,可清弄这本话本确实有意思,她强撑着笑意最后到底没忍住,只能把头埋在了寝被里闷声的笑着。张易安的突然出声是她没料到的,她声调突然一滞,埋在寝被里的样子瞬间被一览无遗。   苏瑾欢是个高傲的公主,如此有失体面的事她是决计不会想让人看到的,对于张易安,她的第一念头是将人呵斥下去,可转念一想,她把人呵斥下去了到时自己看个话本笑成这样的事肯定瞒不住。苏瑾欢的思绪转的极快,眨眼的功夫她心底便有了计较。   张易安在床前手足无措的看着,见人瞬间没了动静,他咽了咽口水,刚想再说些什么,便突然听到床上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许是因着隔着近的缘故,张易安瞬间就听清了床上的声音。   “呜呜呜你走开”   第14章 14.014 欲擒故纵   这是十分明显的抽噎声,张易安心里一惊,“公主您可是哪里不适”   苏瑾欢“气急败坏”的抽出了枕头扔下了床,“不是让你走开听不懂话么”   抽噎声依旧,甚至还有小幅度的吸气声,张易安就瞧着苏瑾欢的肩膀在床上一抖一抖的,光看背影便颇有些可怜。他心底渐渐升起了一抹不忍,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张易安紧了紧垂在两侧的双手,很快把那抹感觉给压了下去。   他心里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个太监,再心疼又能多做些什么   张易安神色微敛,他弯了弯腰,不卑不亢道“公主,奴才去唤清弄进来。”   某人也不是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思,就拿昨晚来说,虽说苏瑾欢气其起初敢违背她的命令,但是非曲直好坏她心底清楚,若是对自己不利的事,张易安这人也并非一昧的迎合。   她此间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不过是拿乔说说反话,这人昨晚都知道怎么做,怎么今日非但没有上前询问,反而还想出去叫清弄进来   听着张易安话的苏瑾欢气的肝疼。她抽噎的语调一滞,连忙唤道“站住你敢让第三人知道本宫今日这幅模样试试”   苏瑾欢这话说的咬牙切齿还带了一丝心急,似乎当真是怕更多的人见到自己弱小的一面一般,其实则不然。   她熟悉清弄,清弄也自然熟悉她,见不见到倒是无所谓,可清弄来了,她的目的还怎么实施   张易安起身的动作闻声一滞,“公主”   苏瑾欢“强撑”着脸色的神色,隔着丝帐看着某人,嗔怒道“你给本宫过来”   张易安不明所以,他犹豫了瞬间,随即起身走了上前。待来到床侧,张易安也不敢多看,他低着头看着身前的床帐,请示道“公主,奴才”   苏瑾欢可不管这么多,人一过来,这边对方才刚开口,她便直接从内伸出了手将人倏地环腰抱住。   张易安吃软不吃硬,她若是对其用强,指不定这人得吓成什么样子,不若先放低了姿态让其放下对自己的警惕与戒备,这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的本事苏瑾欢没少见,什么时候该示弱什么时候不能退这些苏瑾欢心底都明白。   她既然觉得张易安这人不错,不失为一个贴心人,成不成亲对苏瑾欢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不是男人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那么自己培养一个贴心人又有何不妥   苏瑾欢是公主,她若是吩咐一句,张易安断不可能不应,但她生来骄傲,用权力逼迫的事,尤其是这种事,她尤其不屑,张易安的人她要,心她也要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张易安以为是这人先动的心   手下之人的身子成功僵住,苏瑾欢埋在其腰间的脸上渐渐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她十分委屈道“不准动,让本宫抱着靠一会儿。”   “公主”张易安何止是身子僵住,他此时手足无措,就连脸上的神情也是万般复杂,欲言又止。   苏瑾欢有一个本事是旁人不知道的。她自幼好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再苦再累再痛她也不会吭一声,哪怕是上一世永安帝驾崩,她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流过一滴眼泪。所有人都以为其不会哭,天生冷血无情,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她不愿让敌人发现她的弱点罢了。事实上,苏瑾欢会哭,关于哭上,她还能格外收放自如。   她昨晚便发现了,张易安这人,似乎尤其吃她哭的这一套。   苏瑾欢无声的埋在某人腰前流着眼泪,夏日单薄,张易安很快便察觉到了一丝湿热从腰前传来,他悬在空中的手颤了颤,到底还是狠了狠心,用印象中阿娘哄他的法子轻轻拍了拍苏瑾欢的肩膀,并且柔声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奴才愿意为公主分忧。”   苏瑾欢闻声侧了侧脸,把脸颊往一边没被染湿的腰侧挪去,她鼻腔里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张易安对苏瑾欢的性格多少了解了些,在他看来,这位长公主对外十分要强,也有些阴晴不定,但本质其实也不过是个孩子,会有渴望的事,也会为一些烦心的事生着闷气,就拿今日的事说,他估摸着,其实多半还是和王权有关。   他还记得昨夜此人最后问他的话,想来王权的话公主还是听了进去且放在了心里。   这种事,多说多错,一不小心便容易适得其反,张易安见苏瑾欢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既然其没有提,那么他索性也就装作不知道吧,以免再伤了其的颜面。   苏瑾欢此间等了一会,身上除了拍背安抚的动作传来以外再无其他,她心底未免又有些郁卒。   当真是榆木脑袋   “你给本宫坐下,本宫这样抱着腰都酸了。”某人闷闷的话语从下方传来,张易安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未免有些小心翼翼的道“还请公主先放开奴才,奴才去一侧拿一张凳子。”   苏瑾欢要被张易安规矩的样子给气死了。她倏地将身子从某人腰间往后退了退,拧眉道“本宫的床你张易安难道还看不上”   “不不不是,只是这样不合规”   “本宫的长宁殿,是你张易安说了算还是本宫说了算”   似是猜到了对方会说些什么,苏瑾欢又快速补充道“你敢说公主饶命奴才知错试试”   很好,所有的氛围倏地一下便被有些人一两句话打散了。若非还想着自己的目的,苏瑾欢怕是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早前还那么“听话”让走就走,怎么这会儿就跟她杠上了   张易安见苏瑾欢两眼有神带着怒意看向自己,他早前的担心渐渐放了下来,看来公主这是缓过来了。   然而,开心不过一瞬,见人盯着自己,看起来无比执着要自己坐下,张易安心尖一跳,头顶着巨大的压力,他只得慢慢的往床侧坐了下去,边坐边道“是公主”   人坐了下来,苏瑾欢瞬间将人从一侧扑倒,她上半身压在对方身上,一双眼红彤彤的,虽说做出了“凶狠”的表情,但下方的张易安莫名的却没有之前那次那般紧张感。   他想,这样子倒还真有些可爱。   苏瑾欢看着身下盯着自己脸上看的某人,她瞪了瞪眼,故作威胁的道“张易安,你来说说,你今日进来看见了什么”话至此,苏瑾欢顿了顿,她的手轻轻滑过某人的侧脸,却是倏地笑道“这可得想好了再说,若本宫不满意,你可知有什么后果嗯”   第15章 15.015 面红耳赤   身前之人的笑里带了一丝警告,还有几分威胁,如此直白的话,张易安自然是听懂了。 他缓缓眨了眨眼,十分配合的道“回公主的话,奴才今日一直在屋外,并未进过内室一步。”   苏瑾欢闻声秀眉微挑,“若本宫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奴才任公主处置。”   “本宫若想处置你,现在就可以。”苏瑾欢对这个回答颇有些不屑,但她的目的不过是警醒一下某人,说完这话,也不待对方反应,她从张易安身上翻了下去,趴在了床上,“本宫腰酸了。”   身上的重量消失,人躺在了自己身边,张易安先是一愣,随即快速的反应过来。   “是。”   从床上坐起,苏瑾欢已经阖上了眼睛,张易安估摸了一下力道,开始小心的给某人按压了起来。   毕竟几乎一直在御马监当值,张易安的手劲要比一般人大上许多,苏瑾欢被按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停停停嘶”她倏地转过了脑袋,盯着某人斥道“张易安你这是给人按还是给马按呢”   许是才哭过的缘故,哪怕苏瑾欢这边做出了略带薄怒的表情,可张易安看下却莫名的没了早前那股惧意,他微微欠了欠身子,解释道“公主,按压筋骨若是不用力,便起不了效果。”   苏瑾欢这会儿没有搭理某人,她忙着反手掀开自己的里衣查看自己后背的情况,雪白的皮肤上此时是一大片淡粉色,可见张易安的力道下的有多重。苏瑾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心下微动,却是倏地转过了身子,“张易安你给本宫好好看看”   张易安闻声将低着的头抬了一些,只见柔软的锦被之上,一女子其眼带幽怨的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尚且沾着一两滴尚未擦净的泪水,小巧的鼻尖泛着微红,道是说不出的娇俏。   他寻着对方的视线往下移去,只见某人的衣衫半褪微微向上掀起,入眼是一片光滑的皮肤,其上红白相间,就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的颜色,张易安心间猛地一颤,他连忙从床上爬了下去,跪在了地上,“奴才知错请公主饶命”   苏瑾欢瞧着张易安面红耳赤的样子,她的眼里划过一丝得逞,却是装作不解的样子道“你知错耳朵怎么红了。”   “奴才奴才是”   “你怕本宫罚你”万事有度,苏瑾欢也不把人逼太狠了,她眨了眨眼,贴心的给了一个台阶。   张易安正求找不到什么说辞,苏瑾欢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稍稍松了口气,俯着身子道“是。”   苏瑾欢嘴角微微一勾,她先是默了两息,随即才颇为“大度”的道“罢了,念在你这是初次尚无经验的份上,本宫这次姑且便饶了你。”   张易安提着的心终于彻底的放了下来,忙道“奴才谢过公主。”   苏瑾欢不急不缓的把自己的里衣整理得体,边做边道“本宫腿脚不便,但喜好众多,你身为本宫宫内的人,自然不能只有御马一个本事,你且下去问清弄要几个人讨教一番,最近这段日子你便先学着,尤其是这推穴按压的本事,白日里你不用过来了,晚上再来伺候。”   “奴才谢公主提拔,自当用心请教以不负公主期望。”有机会学新的东西,这个消息对张易安来说可谓是求之不得,苏瑾欢瞧其话语中难以掩盖的欣喜,她的双目微动,轻“嗯”了一声,“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奴才遵命。”   “去把清弄唤进来,你退下吧。”   “是。”   有些事不仅得慢慢来,还得旁敲侧击的来,对于张易安,苏瑾欢心里自有打算。她要的不是一个唯她命是从的奴才下人,所以某人如今的样子,她多少是不满意的。   若张易安有机会习得更多的东西,前世的九千岁谁能说今世就一定没有呢   只是,这里面,关于度的问题,她还需好好把握才行。若不然,有招一日其背信弃义,她便相当于是亲自养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一点是苏瑾欢最不愿看到的。   清弄早前得了苏瑾欢的吩咐找了几个人,彼时她还不太明白公主明明样样都不错,为何还要找那些人,但当张易安找到她的时候,清弄却是瞬间明了了。   感情这些人其实是为张易安备下的   苏瑾欢给张易安找的人有宫廷画师,琴师,典师等,这些人里大部分清弄连名字都没听过,说明本身也不是很有名,也不知自家公主是从何处知晓的。   当然,张易安想学,可不是在长宁殿等着人就会赶着来教那么容易,因陈德的事苏瑾欢另有计较,所以张易安这会儿还是见不得光的存在,他如今不能露面,若想学习,那就得自己想办法过去请教,还不得被人发现踪迹才行。   张易安起初确实也被这个要求为难到了,但他心思缜密,很快也想出了应对的法子。   苏瑾欢听着清弄的汇报,虚眯了眯眼,“他当真是这样做的”   “可不是,夏日里亮的早,张公公天不亮就去了,中午外方最热无人走动的时候,他又顶着太阳回来,由于晚上天黑的晚他得来屋中伺候,所以下午他便没再出去。”   苏瑾欢若有所思的拨了拨身前的茶盖,“父皇是不是明日就要回京了”   “回公主的话,说是明日晚间到。”   苏瑾欢没再多说,反而道“把张易安叫进来吧。”   “好的公主。”   几日的学习下来,张易安日日顶着大太阳走动,皮肤隐约晒黑了一些,他来到屋内的时候,苏瑾欢已经梳洗好了再次趴在了床上。   “公主。”   苏瑾欢玩着自己身前垂下的秀发,没有抬头,“听清弄说,你近日来学的颇为认真,推穴按压的本事学的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张易安便响起了上次自己无意间瞥见的他连忙紧了紧自己垂在两侧的双手,努力将心底的那抹杂念驱除,“回公主的话,奴才尚且学了些许皮毛。”   苏瑾欢眼里划过一丝狡黠,“本宫近日肩不知为何有些酸,那便来给本宫按按吧。”   第16章 16.016 圣上回宫   再次推穴按压,张易安是格外的仔细认真。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担心再像上次那般弄疼某人,下手的力道也是往轻了去,苏瑾欢把脸侧贴在枕上,她余光看着张易安明显黑了一分的皮肤,轻轻蹙了蹙眉。   “张易安,你进宫多少年了。”   张易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不卑不亢道“回公主的话,六年。”   “今年多少岁。”   “十七。”   苏瑾欢嘴角噙起一抹微笑,“那日王权提及对食,你既是本宫宫内的人,本宫却还未曾问过你,在这宫内可有看对眼的姑娘。”   张易安正在揉捏的手稍稍滞了滞,随即马上回过神来。   苏瑾欢这话,颇有些不好判断。若只问对食的事,偏偏先提了一句王权,可若还在纠结王权的事,后面为何又问他看对眼的姑娘,两相矛盾,张易安拿不准苏瑾欢的心思,唯有规规矩矩道“回公主,奴才是个阉人,能被公主救下又在长宁殿当值,是奴才的福气,奴才只想尽心尽力的伺候公主,旁的事,奴才并不感兴趣。”   话倒是说的挑不出什么大错。苏瑾欢把手压在了自己下颌,略微撑起了些许身子,“那本宫姑且便当你没有了。”   张易安瞧着苏瑾欢此间动作,手上动作适时停下,请示道“公主”   苏瑾欢没有说话,她自己把身子侧了侧,再是给了某人一个眼神,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张易安心领神会的把床尾的靠枕拿了上前小心的放在了其的身后,“本宫有些日子没听话本了,你且念些给本宫听听,上次的寡妇记可念完了”   张易安心头一颤,“回公主的话,未曾。”   “那便念这个吧。”   张易安不敢多言,道了句“是”后,便朝外方走了几步。   舒适的语调渐渐从一侧传来,若是不仔细听罢,想来任是谁也想不到,如此正色之言下竟是此般露骨的话语。   苏瑾欢对这些艳本本就没多大的兴趣,起初是阴差阳错的给了某人,后来是想看看其手足无措的样子,但这一会儿,她却是隐约有了别的打算。   潜移默化的作用就像是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长久念这些东西,她就不信这人不会被这里面的内容勾的生出别的心思。   届时她再用些计谋,张易安,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呢。   永安帝今年三十有九,正值壮年。奈何其从小身子便有些虚弱,对于朝政,他时常也是有心无力。   苏瑾欢是南唐的嫡长公主,同样嫡出的还有只有七岁的太子苏瑾晏。两人同父同母,唯一可惜的是,两人的母后在苏瑾晏出生半年后便香消玉殒,独独留下姐弟二人在这后宫中挣扎。   永安帝与皇后少年夫妻,发妻留下的孩子,他倒也没有忽视,把太子自小接到身边亲自,再给苏瑾欢如皇子一般的待遇,苏瑾欢天资聪颖,胆大心细,几年下来,无论前朝后宫,永安帝都能听见夸赞的声音。   南唐与他国不同的是,长公主若其本身足够优秀,其地位可在任意一位皇子之上,若其放弃成家,还可掌皇室暗卫之权。   这也是上一世为何苏瑾欢在一众人虎视眈眈之下还能以雷霆的手段将自己亲弟拥上皇位最主要的原因。后来她为了消除帝王猜忌自愿下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让权中最大的一步。   与先人相比,永安帝的子嗣并不算多。皇子中,太子行列第四,前大皇子已有十五,乃宫女所出,二皇子十四,生母端妃,三皇子早夭,五皇子尚在启蒙,母妃位份不高。   至于公主,除去苏瑾欢外,还有二公主苏瑾惜,三公主苏瑾兰,四公主苏瑾莞,三人年纪分别是十三、十、八岁。其中,三公主与三皇子一母同胞 ,乃龙凤双胎。   这些皇子公主除去尚在病中的三公主以外,其余的这一次通通都随永安帝去了避暑山庄。   永安帝回宫,苏瑾欢身为长公主,不可能不去接驾。张易安被留在了长宁殿,他站在院中看着天边如火一般的晚霞,心下不知不觉竟然有了些许担忧。   如今这日子有多热,他是再清楚不过,公主自太阳还未落山便出了门,这会儿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身子能不能受得住这么毒辣的日头。   他来长宁殿虽然也才几日的功夫,可苏瑾欢先是救了他,而后又给了他机会学习在御马监绝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说实话,张易安心里是格外的感激。   哪怕苏瑾欢中途提了那么一些古灵精怪甚至对他来说为难的要求,张易安心底对苏瑾欢的感激也并未减少半分。   他师傅告诉过他,想要在宫内站住脚,首先便得会看人,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不能仅仅只看表面,什么人值得自己效忠什么人得虚与委蛇,全得靠自己分辨。   而若一旦决心效忠,那么便把旁的心死死的收住,贵人们要的不是墙头草,摇摆不定的总有一日会害了自己。   与苏瑾欢第一次交锋下来,张易安从未想过要交出自己的衷心,在他看来,这人喜怒阴晴不定,一双眼格外毒辣,就连他心底想什么也能看出,这样的人到底是可怕的,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可是再后来,随着更多的接触,他渐渐发现了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爱逞强,爱虚张声势,她也会哭,她更有无助脆弱的时候,褪去那身公主的光环外表,她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你看,公主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公主也有被蚊虫咬的满脸是包的时候。   天边的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张易安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屋檐下站了快半个时辰   大门处渐渐传来动静,张易安一眼看去,发现竟是苏瑾欢回来了。   他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神色走了过去。   清弄瞧着张易安走过来了,轻轻拉了拉轮椅上某人的衣袖,苏瑾欢阖上的双眼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睁眼。   张易安离二人越来越近,清弄眼里渐渐露出了担忧,忙对其道“张公公,公主醉酒了,你过来搭把手。”   第17章 17.017 气死人了   轮椅之上的人双颊泛着粉红,其红唇翕动,秀眉微蹙,端只看了一眼,张易安便知其此时定然是不太好受。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离屋门也近了,张易安从清弄手上接过了轮椅,改为他推对方扶着。待来到屋内,清弄看着张易安小心的把自家公主朝着床上抱去,她眼里划过一丝狡黠,道“张公公,你且先照看着公主,清弄去小厨房给公主熬一些醒酒汤。”   怀中之人突然拽住了自己的衣襟,张易安后颈一勒趔趄了一下,堪堪道“好。”   清弄低头勾了勾唇角,而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公主,往日里您不爱沾酒,怎么这次不仅喝了还洒了可是怀疑”   “本宫没有怀疑什么。”   “那”   “清弄,附耳过来,本宫有件事要你做。”   一阵耳语。   “公主”   “嘘就这么做,听见没有。”   “您对张公公”   “本宫自有打算。”   回宫前的交谈尚在耳际,清弄从屋内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然没了早前那么焦急。   圣上回宫,宫里按着规矩备下了洗尘宴,自家公主今日起初都还算正常,结果临近宴尾,先是喝了一杯清酒,而后还将酒洒在了自己身上,这一切都让清弄十分不解。但既然公主自有打算,身为公主的身边人,她自然不会拖什么后腿。   把屋外的人打发走,清弄回看了一眼,她秀眉微挑,倒是说不出的促狭与明了。   屋内   张易安踉踉跄跄的把苏瑾欢弄到了床上,哪知这边还未来得及松手,他后颈处突然就挂上了一双手臂,张易安的身子本就未稳,这下一来,连带着他直接朝前一扑,瞬间便倒在了一片柔软之上。   这是张易安第三次倒在了苏瑾欢的床上,而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从被压的那个,变成了压人的那个。   苏瑾欢喝酒容易上头,哪怕是小啜一口脸上很快也会泛起不自然的颜色,她想让张易安对她生出别样的心思,但又不想让人知道是她先有的想法,还得维系自己公主的一些庄重,这么一来,要是没什么契机,她还真不好出手。   她这边正愁没有法子的时候,机会,还就真的来了。   胸前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本就没有喝醉的苏瑾欢险些便叫出了声。   脸下是软软的一团,略微有些起伏,心跳声从耳侧渐渐传到了自己耳中。自己倒在了公主身上,张易安吓了一跳,然而下一刻,待看清自己倒得位置,张易安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连滚带爬连惊带吓一气呵成,床侧发出“咚”的一声响。张易安瞬间跪在了地上,“公主饶命”   “疼”苏瑾欢到底也还没忍住,她的手慢慢抚像自己的右胸处,看似毫无章法的揉了揉。   气死人了,撞哪里不好撞这里   “是奴才大逆不道,请公主降罪”损了公主贵体,张易安完全不敢想象会有何样的结局。   他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苏瑾欢的疼痛经过这会儿已经缓了许多,之前她只是想借机亲近一下某人,说到底若不是她突然来那么一下张易安也不会就那般倒下,床下的动静传来,苏瑾欢蹙了蹙眉角,口齿不清道“张易安你给给给本宫过来”   张易安动作一滞,惶恐不敢上前,“请公主吩咐。”   “本宫让你过来”苏瑾欢见人没动,语气没来由重了几分,到了尾音处,却瞬间语调下滑,严肃的效果没起到,反倒是颇有些娇怒的感觉。   张易安心里惴惴难安,他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床上之人双目依旧紧闭,唯有紧皱的眉角能看出其这会儿的一些情绪。   “是”张易安慢慢的从地上站起,他再次来到了床边,小心的请示道“公主,清弄去给公主备醒酒汤了,很快便会过来。”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张易安在这个床上栽了三次跟头,这会儿这人不敢再靠的太近,苏瑾欢并不奇怪。   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你张易安不过来,她苏瑾欢难道就拿起没法了   呵   张易安说完这话等了一会,床上之人没有回应,只见其稍稍翻了个身子,反而道“热”   “公主您说什么”张易安恍惚间没有听清。   苏瑾欢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本宫热”   这下张易安是听清了,他弯了弯腰,忙道“奴才去给公主倒杯水。”   “不”苏瑾欢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这人就已经走了出去。她虚眯着眼隔着纱帘看向外方的身影,轻哼了一声。   “公主,水来了,奴才扶您起来。”   床上之人这会儿已经安静了下来,听着动静,也只是轻轻的支吾了一声,看起来并未反驳。   张易安见此,先是把清水放在了床头,而后又将靠枕拿了过来,做完这些,他这才来到某人身前,打算将人扶起。   有前几次的经历,这一次,张易安也是格外的小心,他把身子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不注意便又被拉了下去。   同样的招苏瑾欢能用一次两次甚至三次,但她也不至于傻到一直用,张易安担心会不会再被拉下去的时候,哪知苏瑾欢这一次的目的根本不再于此。   小心的把人托了起来放在靠枕之上,张易安也就是转身拿个水杯的功夫,再回头,待瞧见床上的画面,他端着水杯的手一抖,险些便将水洒在了床上。   苏瑾欢的外裳此时已被褪到了肩侧,连带着里间的肚兜也略微露出了月牙一角,她光滑的右肩裸露在了空气之中,看起来格外的白嫩。   某人依旧安静的靠在靠枕之上,似是对自己此时的情况毫无察觉。那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一般的合在一起,张易安心里没来由一颤。   一种悸动来的莫名,张易安不敢细究,知道某人此时神智未必清醒,也怕清弄进来看见如此场景,他连忙颤着手把苏瑾欢的衣襟给其拉了上去。   感受到身前之人的紧张,苏瑾欢心下一喜,眼看着其就要收手,她倏地伸出手抓住了某人正要离去的手掌。   “公主”张易安心下大惊。   “清弄”   “奴才去唤清弄进来。”   “本宫胸口疼清弄”   第18章 18.018 哪哪都疼   张易安闻言,手上那抹温度不知为何顿时便如烙铁一般炽热。他瞬间拔高了语调“公主奴才不是清弄”   “胡说”苏瑾欢不听,她抓着某人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了拉,张易安见此,连忙向后用力,几欲挣扎。   苏瑾欢不放,两人如此挣扎了几息,苏瑾欢似是来了脾气“清弄”   张易安被其呵斥着身子一僵,趁着这个间隙,苏瑾欢把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成功的贴在了某人的手心上。   “本宫头疼心疼哪哪都疼”撒娇一般的语气,再时不时轻轻的蹭一蹭,仿若求顺毛的幼猫一样温顺,这一刻,张易安几乎忘了挣扎。   察觉到对方的反应,苏瑾欢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她的头最后侧了侧,成功的把自己的唇划过某人的手心之后,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张易安身子一僵,他的一双眼睛睁得极大,见苏瑾欢不再动作也不再出声,回过神的他倏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带起了一阵微风。   手心的柔软与温度似是尚在,张易安朝后猛地退了两步,险些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清弄估摸着时间进屋的时候,张易安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床上之人也早已安静的“睡”了过去。她按着规矩询问了一些公主的情况,张易安如实回答,如此又是梳洗又是喂水折腾了一会,清弄这才让某人出去。   关好屋门,再命人守好门口,清弄几步走回了内室,对着床上尚且闭着眼睛的某人道“公主,张公公已经走了。”   苏瑾欢闻声睁开了眼睛。   今日这番举动对谁清弄都没什么意见,可大费周章的折腾只是为了张易安,清弄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她看着床上已经渐渐褪去青涩的自家公主,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小心的问了出来,“公主,您当真对张公公”   清弄还未开口,苏瑾欢便猜到了其要说些什么,她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打断了对方的话,“清弄,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可张公公他”   苏瑾欢挑眉看了其一眼,“你想说他是太监”   清弄被看的心底突然没了底气,“是。”   “他是太监又如何男人能做的事,太监难道不能做”   “这哪能一样啊”清弄弱弱的说了一句。   苏瑾欢笑,“怎么就不一样,难不成清弄你还试过”   “公主”越说越过分了,清弄嗔了床上的某人一眼。   苏瑾欢不敢取笑狠了,她见好就收,笑道“好好好,本宫不说了,一会我们清弄该急了。”   话虽然只说了几句,但清弄多少也了解了自家公主心里的想法,她从小便呆在公主身侧,清楚其一旦决定的事,旁人很难改变,遂也放弃了劝说的想法,只是婉转的道“公主,张公公的身份毕竟上不得台面,未免给人抓住把柄,我们还是小”   苏瑾欢闻声虚眯着眼,反问道“把柄”   清弄听这语气微微一愣,“清弄可是哪里说得不对”   苏瑾欢双眸微动,“不,你没错。”   “那”   苏瑾欢冷哼了一声,“但也要那些人有那个本事”   她的把柄,岂是这么好抓的想要来抓她的把柄,不褪一层皮怎么可以   不过,清弄倒是提醒了她,父皇这会儿已经回宫,有些事,是也该做做了。   清弄被自家公主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只听见其突然唤道“清弄,你过来,本宫这里还有些事要吩咐你做。”   清弄连忙收回旁的心思,上前了一步,“请公主吩咐。”   “你这样”   主仆二人一阵耳语,屋内一时之间,便只剩下嘀咕的声音。   另一边   张易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是苏瑾欢之前特意命人带回长宁殿的人,察觉到了自家公主对其的特殊,清弄当初安排的时候便特意安排了长宁殿偏殿的一个小屋分给他。是以他可以不用和旁人挤一间屋子。   这样几乎相当于一等宫人才有的待遇。   屋子不算大,但好歹放下床、桌、凳之后还能绰绰有余的活动。张易安呆坐在桌前,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突然就有了些奇怪的感觉,紧张开心酸涩各种感觉瞬间便混在了一起,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上的那抹触感隐隐尚在,眼前渐渐浮现了许多画面,或喜或笑或蛮不讲理又或是虚张声势强装镇定,而这些画面的主角,无一例外不是   “”   心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张易安连忙捂住胸口的位置,并且大口的吸了两口气。   他在想什么   张易安倏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响。   右脸钝痛传来,瞬间打散了自己脑中突现的思绪。张易安的人默了下来,他的一双眼格外深邃,许久之后,只见其突然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颇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呵”   他是魔怔了才会有那种想法。   永安帝回宫了,一道回来的还有众妃嫔与皇子公主们。苏瑾晏时年七岁,但已经进了文华殿进学。   苏瑾晏十分亲近自己嫡姐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昨日匆忙间二人只说了几句话,今日又有课业,是以这边一下学太子便带着人朝着长宁殿走了过来。   文华殿的太傅们基本要把课上到午时才会放人,这会儿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太子过来的时候,苏瑾欢都快用午膳了。   “皇姐”人未到,声先至,苏瑾欢翻书的手一顿,朝外方看了过去。   “皇姐阿晏来看你啦”   苏瑾晏跑在前面,身后跟着四五名宫人,宫人们担心太子磕着碰着,可这边劝再多苏瑾晏照旧跑着不见停。   “阿晏。”苏瑾欢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冷着个脸看了过去。   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苏瑾晏却吓得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好在这会儿已经到了寝殿门口,苏瑾晏走上两步也就进来了。   “皇姐,阿晏想快一些见到你嘛”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姐弟二人差了七岁,苏瑾欢几乎习惯了以长辈的身份来教导对方。   苏瑾晏顿时耸下了脸,“皇姐,阿晏还不容易来看你,你别念叨了。”   苏瑾欢神色缓了缓,“你若是规矩一些,皇姐也不会念你。”   苏瑾晏察觉到自家皇姐语气松动,脸上很快又勾起了笑容,“好了好了,哦,对了,阿沐,你在外面愣着干嘛,进来啊。”   “阿沐”   “臣臣萧沐,拜见长公主。”就在苏瑾欢狐疑之际,屋外适时的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   苏瑾欢寻声看去,只见一靛青锦衣华服少年站在门外,其把头埋得极低,双手也在隐约作抖,显然十分紧张。   关于萧沐这个人,苏瑾欢隐约有些印象,他是太子伴读,比太子年长几岁,但在永安帝驾崩之前,这人就已经因病离世,是故她对其的印象,并不算深。   “平身吧。”   萧沐颤颤的把手放下,“谢谢公主。”   苏瑾晏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朝着外方的萧沐走了过去,关心的问道“阿沐,你怎么突然结巴了”   萧沐躲闪了一下,“我我没有。”   苏瑾欢只知这人年少出名,尽管只有十二岁,才名却早已远播,端听二人对话,她大概猜到了这人平日里多半不是这样,此时如此表现,看起来倒是颇为有趣。   噗嗤一声,苏瑾欢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了声。   苏瑾晏与萧沐两人双双看去,一人上前走了几步,一人却愣在了原地。   张易安顶着烈日回到长宁殿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翩翩少公子站于堂前,其的视线直直的盯着屋内,似是在看什么珍品一般。   屋内动静传来,张易安寻声看去,待看清人的容貌,未免一愣。   第19章 19.019 心情欠佳   苏瑾欢今日穿了一件栀黄色的长裙,其头上发饰不多,右侧一抹素色流苏垂下,随着其此间动作在空中小幅度晃动着,衬着那副秀颜越发的小巧生动。   这是张易安第一次瞧着苏瑾欢在外人面前笑得如此开怀。   他微微愣了愣,意外之余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许失落。   张易安并未见过苏瑾晏,可凭屋内人的装扮和年纪,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这会儿没人注意到他,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扰了贵人兴致,他连忙敛了敛神色朝着偏殿走去。   苏瑾欢已经缓了过来,她余光瞥见屋外走过一人,屋内还有外人,苏瑾欢不好多问什么,唯有正了正脸色,看着苏瑾晏莞尔一笑道“阿晏,你这伴读倒是有趣。”   苏瑾晏也笑了笑,却是道“皇姐,他脸皮子薄,你就别取笑他了。”   苏瑾欢摇了摇头,“皇姐可没有取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苏瑾欢又看了看屋外,“你们两大中午的跑到我长宁殿,可用了午膳”   “尚未,阿晏就想先来看看皇姐,届时看了皇姐再去。”   苏瑾欢微微皱了皱眉,“夏日日头毒辣,你二人怎么可以胡来,哪一个是照顾太子的宫人,给本宫出来。”   “噗通”一声,屋外众人瞬间齐齐跪下,“公主恕罪”   苏瑾晏见此,连忙拦在了苏瑾欢的身前,“皇姐,是阿晏坚持的,不关他们的事。”   “公主殿下,是臣劝阻不力,请公主殿下责罚。”萧沐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他双手抱拳身子微弯,这么正经起来完全看不出一分之前结巴的影子 。   苏瑾欢这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所有人便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好似下一刻,她就会大发雷霆一般。   事实上,她只是想警醒一下照顾太子的宫人罢了。太子肯冒着日头来见她,说明其在意她这个皇姐,苏瑾欢怎么不可能不开心,她身为他嫡亲的姐姐,太子的一切,自是关心。其在意是一回事,可规矩和折中又是另外一回事,苏瑾晏身为太子,最忌的便是给对手留下把柄和口舌,这是苏瑾欢最不愿看到的。   上一世,她带着年仅八岁的他登上帝位,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他的性格温润,没有野心也没啥报复,若可以选择,苏瑾欢有时甚至会想,阿晏恐怕也不是多稀罕这个皇位。   可那时,偏偏他们二人没得选择。永安帝突然驾崩,明明立了太子,前朝却突然涌出了什么好几个派别,有主张宜立贤立长的大皇子党,也有主张太子年幼缺少气魄的二皇子党,苏瑾欢与苏瑾晏彼时在宫内颇不好过,接二连三的刺杀与毒害把二人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种情况下,苏瑾欢怎么可能把南唐的江山交到那群狼子野心的人手中   是以,事情发展到最后,她到底还是以强硬的态度帮自己弟弟夺得了本就属于他的皇位。苏瑾晏年幼,她以护国长公主的身份帮他挡下了八年的风风雨雨,那八年,苏瑾欢不得不承认,有君臣关系在前,他们姐弟二人的关系比幼时确实生疏了一些。南唐皇帝十五岁才可独自管理朝政,苏瑾晏十五岁的时候,对此都不甚在意,可到了十六,却是突然转了性子。   那几个月,苏瑾晏处处表现的强硬,也不让苏瑾欢插手任何朝政,苏瑾欢初始以为自己这弟弟开了窍,终于开始关心国家大事,可后面,却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面有猫腻,这是苏瑾欢的第一感,苏瑾晏品性如何,再也没人比她更了解,突然转了性,事极必反。   但是,苏瑾晏再如何也已是有实权的一国之君,苏瑾欢再是怀疑,也必须遵着君臣规矩。   她为了表明立场,也为了抓出其身后操纵之人,答应了那人的求亲,哪知她此间竟是看错了眼,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重活一次,对于苏瑾晏,苏瑾欢的感觉是复杂的,她上一世如此帮他,可最后她的死,他却是间接的凶手,若非其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人了了性命若能回到那个时候,苏瑾欢当真是想狠狠的揍其一顿。   真的是气死她了   她怎么会有这么蠢这么傻的弟弟   有些事,气归气,但毕竟血脉相连,苏瑾欢根本不可能置苏瑾晏不管不顾,昨日晚宴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苏瑾欢心底还带着郁气,所以只对其说了几句话便走了,今日其过来看自己,苏瑾欢开心之余便自然的代入了长者的身份。   “皇姐”苏瑾晏瞧着苏瑾欢突然愣住好一会儿都没能回神,未免有些小心的唤了出来。   苏瑾欢的思绪被打断,她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之人,心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尔等身为太子身侧之人,太子的安危需得放在首位,不能一昧的由着太子,今日的事念在初次,本宫姑且饶这一次。”   “臣奴婢奴才谢过公主。”   苏瑾欢这话一落,众人都齐齐的松了一大口气。   “皇姐,你不要阿晏来看你了么”到底还是小孩子,听着苏瑾欢的话,苏瑾晏眼里很快便划过了一分失落。   苏瑾欢揉了揉苏瑾晏的头,严肃道“不是不要,是得注意分寸时候,不仅这件事,其余的也是一样,再冒着烈日过来,皇姐不会见你。”   “哦”   张易安回屋之后草草的用了午膳,结果没过多久清弄便过来找他让其过去。听着对方的话,他未免有些讶异的道“什么公主怎会撤了午膳”   清弄边走边斟酌用词,“太子殿下来看公主,公主怨其不爱惜自己身子,先是说教了一番,而后把人打发了回去,并未留人用膳,自己也未用膳。”   “可这会儿日头正毒辣着”若是怨其不爱惜身子,怎会让其又顶着这么大太阳回去   张易安被苏瑾欢这个举动弄的有些懵了。   “公主这么做自有公主的道理,非你我二人可以议论。”两人一道朝着寝宫走去,待及至屋门处,清弄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的一个瓷碗,从容的交给了其后的张易安,道“公主殿下还未用膳,这就交给张公公了。”   “奴才”   清弄点了点头,“嗯,进去吧。”   说完这话,她便带着人朝着走廊走廊去。   张易安看着自己碗中五颜六色的糯米圆子,未免一愣。   第20章 20.020 共同进膳   这是一碗酒酿冰丸,其先是用各种蔬菜水果汁调色烹饪,再配以醪糟、山楂、枸杞等物置于冰中冰置半刻钟后取出。 盛夏的时候,此物极受宫里贵人喜爱,不仅去热消暑,还能生津开胃。   张易安手上的酒酿冰丸尚冒着丝丝冷气,其量虽不多,但色香味形样样俱全,单看一眼便让人极有食用的兴趣。   清弄已经走了,虽然是莫名担了这个任务,可总归是接了,张易安敛了敛目,提着心跨进了屋门。   苏瑾欢此时正坐在桌前心烦的练着字,她这人心情焦躁的时候便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写字,直到自己手酸到不能再动,身子的疲惫超过了心里方才罢休。   对于苏瑾晏上一世的事,那是她嫡亲的弟弟,她不可能恨他,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她做了那么多,都没能让他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如何不算失败   苏瑾晏记挂她,关心她,她开心,她高兴,但只要一想到上一世的事,苏瑾欢一时之间到底无法释怀。今日之所以没留其用饭,更是让其冒着烈日回宫,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全是她上一世的情绪在作祟。   知道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或许有些莫名,可上一世死的那般憋屈,这让要强惯了的苏瑾欢如何甘心   折腾了一下苏瑾晏,苏瑾欢自己上一世的气多少是出了,但她却完全感受不到丝毫愉悦,反倒是她成了最矛盾的那一个。   张易安端着酒酿冰丸走了进来,察觉到前方的动静,苏瑾欢头也没抬道“清弄,本宫说了不吃,不用再劝。”   “公主。”   声调有异,苏瑾欢停笔抬眼看了过去,“怎么是你”   张易安略微颔了颔首,恭敬道“公主,小厨房做了消暑的甜品,公主不欲用午膳,不若尝尝此物”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你怎知本宫没用午膳”   “回公主的话,是奴才从清弄处听闻的。”   苏瑾欢心底隐约冒出了一丝欣喜,渐渐冲淡了早前心底的阴霾,她勾了勾唇角,“所以你便自作主张自告奋勇”   “不”   见人想否认,苏瑾欢心底了然却又神色如常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罢了,不必解释,本宫不想听。”   听闻此言,张易安话语一噎,他到口的解释不得不咽了回去,“是。”   简单一番交谈后,苏瑾欢心情不错的继续练着起了字,张易安等了一会,也没瞧其有旁的吩咐,他站在屋内左右为难,“公主”   苏瑾欢似是才注意到了其手上尚且端着吃食,她眼里划过一丝讶异,“你怎么还站在那里”   张易安头顶压力,狠了狠心道“公主尚未用膳,奴才斗胆,请公主进食。”   苏瑾欢要的就是这句话。   不论什么事,主动的人往往很容易露出自己的底线和底牌,是以过于主动的那一方一般都处在被动的位置。买卖是,谈判是,感情里自然也是。   苏瑾欢练了那么一会儿字,心底的烦躁早就褪了大半,而后又发现某人似是会主动关心自己了,这算是一大进步。她确实还是没啥胃口,但既然是张易安送来的,她再怎么着也得吃一些,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对方好意   然而,她心动是一回事,主动要求和别人请求,这两者的差距可是十分明显的。张易安这会儿可还没对她有想法,那她哪能这么明显让其发现自己的心思   她势必要让张易安以为是这人先动的心,这样以后才能不被这人拿捏住,不然她长公主的面子隔哪里去   苏瑾欢闻声敛了敛目,“本宫没什么胃口。”   这话听不出什么喜怒,但语气明显软了一些,张易安心下微动,继续劝道“奴才手上的是酒酿冰丸,内有醪糟、山楂、桂圆等物,有生津止渴,去暑开胃的作用,公主不妨试试,不喜奴才再撤。”   低头写字的某人闻声勾了勾唇角,却是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毛笔,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有气无力道“本宫写了这么久的字,手酸无力,还是不用了,撤了吧。”   话都说到这里,明显某人的坚持已经松动,张易安冒昧的抬头看了看,“公主”   堂前之人此时正满脸“惫意”的阖眼靠在椅背之上,其右手垂在一侧,桌上放着无数张染了墨渍的宣纸,仅仅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张易安多少也信了其的说辞。   “还有什么事”   张易安闻声连忙敛目,主动请缨道“公主,奴才可以伺候您用膳。”   苏瑾欢饶有兴趣的睁开的双眼,她看着堂前的某人,似笑非笑道“张公公对本宫近来可是越发的贴心了。”   张易安不敢多看,忙道“这是奴才分内的事。”   苏瑾欢笑,“好一句分内的事。”   “既然张公公一片忠心,那么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尝尝吧。”   对方说的看起来颇为勉强,可细察似乎又带着些狡黠,张易安不知是否是自己感受岔了,他小幅度的吸了口气,道“奴才谢公主抬爱。”   酒酿冰丸只有六个,每一个的颜色都不一样,苏瑾欢没有指定要哪一个,张易安便根据自己的喜好选了一个青绿色乘在了勺中小心的递到了某人唇前。   苏瑾欢看了一眼,却并未张口。   张易安不明所以,“公主”   苏瑾欢用秀帕擦了擦自己执笔的右手,不急不缓道“本宫的吃食,用前会有专人试菜。”   这点倒是不假,只是张易安从未伺候过某人用膳,所以一时之间便忘了去,经苏瑾欢一提,张易安也意识到了自己大意,他连忙把瓷碗放下,请示道“是奴才疏忽,奴才这便去让”   苏瑾欢一双眼小幅度的转了转,打断道“不必了,既然你在,这次便你来吧”   张易安一愣,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是,那奴才去拿一双公筷”   苏瑾欢见人这样,冷笑了一声,“等你拿了公筷,酒酿冰丸便成了酒酿热丸了。”她顿了顿,赶在了张易安开口前又道“就用这个勺子,再折腾,本宫便不吃了。”   张易安惴惴不安的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的某人,颇有些紧张的重新拿起了碗中的勺子,“是,奴才遵命。”   宫里的御厨做的吃食,张易安从未吃过,冰凉的丸子入口,带着一丝酒的芳香,更有糯米的软滑,入口即化,脾肺清凉,张易安压下心底的讶异,随即站在一侧候了一会。   少顷之后,他重新上前一步,“回公主,奴才未曾感到不适。”   “嗯。”苏瑾欢应了一声,示意其可以了。   张易安将瓷碗再次端在手中,这一次,他随便选了一个颜色,递到了某人的身前。   苏瑾欢也没再折腾,她看着身前小巧的丸子,红唇微张,明明可以一口吃完,她却是小心的咬了一半。   她的唇瓣从瓷勺上扫过,勺中的汤汁渐渐沾了上去,带起一片水渍,张易安站在上方看着那只自己才用过的勺子被人如此含住,他的喉咙一紧,神色瞬间便深邃了起来。   第21章 21.021 相继落水   毫无疑问,苏瑾欢是故意的。   她年纪尚轻,虽然她从未试过如何去撩拨人,但毕竟在这后宫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上一世自接管了皇家暗卫之后,暗卫的卷宗她几乎一个月内看了个遍,凭借着暗卫内里的便利,她也了解了太多前朝后宫、朝堂的阴私。   她如今对张易安的这些手段,远不及卷宗中所记女子的一分。和那些人相比,苏瑾欢也不过是学到了皮毛而已。   “张易安,你愣着做什么”苏瑾欢似是对自己此间的举动全然不察,她将糯米丸子咽下,见没了补给,话语间未免有些不满。   身前之人眼里带着一丝幽怨,其双唇泛着水嫩微微上扬,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但张易安竟然莫名的心底一酥。   这样的反应吓了他一跳,苏瑾欢尚且在看着他,他连忙回过神来,略微有些紧张的将勺子盛满递了过去,“公主。”   万事过犹不及,说一半留一半的作用,就和女子衣衫褪一半留一半一样,能把人的注意抓的紧紧的,又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一般让人心痒难耐欲罢不能。   做到这里,苏瑾欢适当的敛了敛目,遮住了即将泛出双眸的情绪,她轻嗯了一声,看起来对酒酿冰丸的味道很满意,就连张易安有些仓促紧张的模样也没去计较。   后面的丸子张易安喂得十分仔细,他不敢再把视线放到其他地方,生怕自己再瞧见什么令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苏瑾欢也十分“贴心”的没再有旁的举动,今日的事对某人来说已经够了,她得见好就收。   张易安从屋内端着空碗出来的时候,恰逢清弄端着驱暑的冰块进来。见碗中此时已经空无一物,清弄面上一喜,“公主吃了”   张易安点了点头。   清弄笑着给其屈了屈膝,“那真是辛苦张公公了。”   对方这话让张易安有了一股做了什么事被恭喜的感觉,他连忙挥手,“不不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清弄也不和张易安就这个问题争执,她对其莞尔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张易安之前心里莫名的多了丝旖旎的感觉,这会儿被清弄如此瞧着,反倒是格外的心虚。   他草草结束对话,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十一岁被送入皇宫,在净身房挣扎了足足半个月才活过来,后宫妃嫔尔虞我诈,太监们又何尝不是他们身体残缺,无法生儿育女,又被世人鄙视,唯一的志向便是能爬到更高的位子,衣食无忧尊贵无比。如今他在长宁殿当值,离了御马监那种地方,他不用再被王权威胁,也不必再做哪些粗陋的活计,虽说公主时常不按规矩出牌,但他的日子明显顺遂了不止一星半点,只要不出大错,他也算是做到了众多太监们梦寐以求的事了,可他究竟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他怎会冒出那样的感觉   实在是大逆不道   一想到之前的事,张易安连忙灌了几杯清茶,他大口的喘着气,努力压下了心底那渐渐漫出惊慌。   他得找些事来做,不能闲下来胡思乱想,对,找事做,他还有事没有做,他得去做了。   张易安从位子上倏地站了起来,而后慌忙又快速的从屋中走了出去。   炎夏已在不知不觉中过了一半,屋外的夏蝉却依旧“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也不知是“知了”谁的心,又是“知了”谁的意。   永安帝元后谥后,这后宫便没再立后,如今掌管后宫的,是二皇子的生母端妃。   端妃人如其名,那一身气度当真是端庄稳重,容貌虽不说是绝色,可却有一股独特的江南女子的韵味。   苏瑾欢身为嫡长公主,南唐又有嫡长公主掌皇室暗卫的权利,两者不论哪一个,身份都是尊贵的。哪怕是掌管后宫的端妃,也管不到她的头上。   永安帝回宫之后,急着解决南方旱涝的事,苏瑾欢见过自己父皇一面之后便没再去打扰,后宫那群暗藏祸心的人,在她没有十分的把握之前,她暂时还不想动,以免打草惊蛇。   是日,苏瑾欢早早的用了晚膳,她在自己寝宫也憋了好几日了,遂生出了想出去散散心的想法。   太阳落山之后,天边晚霞似锦,红成一片,苏瑾欢只带了张易安与清弄二人便出了门。三人选了一个位置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在亭子内欣赏起了远方的景色。   估摸着离真正的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苏瑾欢随即吩咐道“清弄,去御膳房拿一些吃食过来。”   清弄没有多问,她屈了屈身子,应道“是,清弄这就去。”   本就只有三个人,清弄一走,亭内便只剩下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了。   苏瑾欢并未看向身侧之人,四周满是绿叶的清香,还带着一缕夏日特有的味道,她对此时这个氛围很是满意,然而这边还没来得及感受,亭外不远处便响起了一丝极其破坏氛围的声音。   “啊父皇才赐给本宫的云龙玉佩”   “苏瑾兰”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怎么可以”   “走开你那副哭丧脸给谁看啊”   “嗬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母妃那个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   全程就听到一个十分尖细的女声在哪里咄咄逼人,苏瑾欢眉头微皱,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在亭中,这一处的亭子与其他御花园不同的是,其布置在了假山之上,周围有灌木遮挡,能看见远方的景色却无法看见下方的场景。   张易安应了声“是”,随即走下去看了片刻。   “回公主的话,是二公主与三公主在下面发生了争执。”   二皇妹的声音苏瑾欢听出来了,但三皇妹会在这里,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这三皇妹不是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出宫门么   争执声颇有些不依不挠的趋势,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带本宫下去看看。”   “是。”   毕竟是在上方,想要下去得张易安把人抱在怀里才行,没了清弄在,这人和轮椅就得分两次拿。张易安先把人放在了亭中的石凳上,待把轮椅搬下去之后,他这才再次来到亭中把人给抱了下去。   他们二人这边才刚刚安置妥当,还未来得及上前,便突然听到了一声“噗通”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一阵惊慌的呼唤,“快来人啊,三公主落水啦来人啊二公主,求您救救三公主三公主不会水的奴婢求您了”   “哼她自己落水的和本宫没有干系,你们谁”   二公主的年纪毕竟也不大,初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也吓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撇清自己的关系,而后才想着让人救人。可惜的是,这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她的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极有威严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话落下,众人也被拉去了注意,待瞧清来人,除了二公主以外,所有人瞬间全部都跪了下来,“长公主”   张易安把苏瑾欢推到了人前,苏瑾欢冷哼了一声,吓得众人身子下意识便一颤。   “张易安,你可会水”   “回公主,奴才会。”上一次被陈德陷害,那是因着手脚都被捆着,所以才让苏瑾欢的人救了起来,这会儿手脚完好,张易安回答的很是肯定。   苏瑾欢没有旁的表情,张易安的话刚说完,她便马上吩咐道“下去救人。”   “是。”毕竟湖中的人还在折腾,离岸边也不算太远,夏日单薄,张易安并未脱衣,领了吩咐便直接跳了下去。   苏瑾欢在岸上,她先是冷冷的扫了一圈,二公主对苏瑾欢显然是忌惮的,她想解释些什么,反而被苏瑾欢打断了即将开口的话,“堂堂一国公主,却如市井妇人一般睚眦必较,话间尖酸刻薄,咄咄逼人,做事盛气凌人,不经脑子,二皇妹的母妃,想来还真是教的极好。”   “皇姐不是,不是你”   苏瑾欢收回了视线,把目光放在了已经抓住了三公主的张易安身上,“你有心情与本宫解释,不若祈祷三皇妹没事,你的话本宫不想听。”   “我”二公主话语一噎,脸色随即划过一丝尴尬与愤恨。   对于二公主苏瑾惜,苏瑾欢不想多说些什么,这人是个没脑子的,徒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张易安已经带着湖中的人游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到岸边了,苏瑾欢这边刚想唤一两个宫女搭把手,然而话未出口,自己的轮椅突然受力一动,苏瑾欢一个不察,其余众人只见一道人影划过,随着“噗通”一声响,岸上的众人猛地回过了神来。   “啊”   第22章 22.022 她想见他   苏瑾欢自己都还没惊呼,地上跪着的人倒是失了颜色,纷纷嘈杂了起来。   她的轮椅在平地上好好的,不可能莫名其妙的这么朝着水中跑去。再说了,这件事一开始就发生的有些莫名,若之前苏瑾欢是没有反应过来,那么在苏瑾兰落水的那一刻,她多少也感觉到了今日这一幕,怕是有人故意要她看见的。   无缘无故被人拉进了对方的局里,没有人会高兴,苏瑾欢原以为这也就罢了,未曾想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很好,敢把主意打在她的头上,胆子倒是大   四下涌来的湖水很快淹没了她的口鼻,苏瑾欢没有慌张,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张易安就在离她远的地方,根本不用担心没人救她。既然如此,她身为长公主,哪怕是落水也不能失了仪态。   苏瑾欢的突然落水是张易安没有料到的。其落水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岸边,随着岸上众人的惊呼,待转身看清落水之人,他的心瞬间一紧,大声道“公主”   三公主已经昏了过去,张易安把人连忙扔给了闻讯赶来的侍卫,随即用尽全力的朝着某人之前落水的地方游了过去。   耳鼻喉中全是湖水,苏瑾欢从未这么难受过。   她口中憋着气,努力压下那越来越密集的恐慌。不过是短短几息的时间,但苏瑾欢却感觉仿佛过了好几个时辰。   她在水中睁着眼,周围人的惊呼在这一刻苏瑾欢通通看不见也听不见。她眼中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那个惊慌失色却又拼了命朝自己游来的那个人   “公主,公主”张易安游到了苏瑾欢的身前,他从其后用手环住了苏瑾欢的脖子,见其还有意识,张易安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他一手带着人,一手划着水,还不忘安抚某人道“公主,别怕,奴才在,奴才带你噗带你过去。”   四周湖水依旧,苏瑾欢整个人开始浑浑噩噩了起来。抱着自己的人的臂膀是如此有力,那一声声的安抚就如春风拂面一般,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难受,可也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这么心安。   两位公主相继落水,岸边这会儿早已聚了许多侍卫,也有侍卫从岸上下水,在其的帮助下,苏瑾欢很快被人拉了下去。   “皇姐”   “长公主”   “”   嘈杂声,交谈声,惊呼声瞬间涌到了苏瑾欢的耳中,她浑身湿透,头发全部散落了下来,地上是一滩湖水,无不显示着她是多么的狼狈。   苏瑾欢咳嗽了两下,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沉声道“都给本宫住嘴。”   “皇”   “张易安”一声轻呵,四周成功的安静了下来。   张易安比苏瑾欢要晚一会儿才爬上岸,岸上的动静他一直注意着,苏瑾欢一叫他,他便连忙挤了进去,“奴才在。”   苏瑾欢一脸冷色坐在地上,哪怕她身上尚在滴着水,哪怕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哪怕她受了惊吓浑身不适,但她的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其冷眼扫过之下,威压立现。   “抱本宫回宫。”   “是。”张易安没有多言,苏瑾欢话刚落下,他便低身将其抱了起来。   临走之前,苏瑾欢看了眼外方的侍卫,“来人。”   “属下在。”侍卫应声出列。   苏瑾欢靠在张易安怀里,眼中不带一丝情绪,“除二公主三公主外,这里所有宫人全部压至慎行司,三公主落水受惊,先带到长宁殿,宣太医。”   “皇姐”要被关押的宫人十之都是苏瑾惜的,乍闻这话,她自己瞬间便慌了神。   苏瑾欢闻声睥睨的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你的账本宫后面再给你算。”   蠢到被人算计成这样,有空担心旁人,不若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苏瑾惜被苏瑾欢的话与神色堵得一噎,脸色顿时便难看了起来。   苏瑾欢没心情再搭理这里的事,说完这话,她把头往某人胸前贴了贴,张易安会意,带着人便往长宁殿走了去。   御花园的事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清弄火急火燎赶回长宁殿的时候,一行人也不过刚刚回宫的样子。   太医来的很快,同时来的,还有闻讯赶来的永安帝、端妃以及二公主的生母丽妃。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大堂内,神色各异。   “皇上,欢儿这会儿也不知如何了,这孩子打小就命苦,这会儿又落了水,兰儿那孩子年纪又这么小,自小又没了哎,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端妃管理后宫这么多年,处事自是圆滑,这一番话出口,除了长者风范尽显外,还十分巧妙的给永安帝心里添了一把火。   你看,你那落水的两闺女,一个是因着你患了腿疾,一个是没了母妃照拂,偏偏今日都先后落了水,尤其是这大的那个,这要是没人在,亦或是人救的晚了些,那岂不是   她没有把话点明,可说到这样的地步,显然是够了。   反正今日这事不是她做的,她乐得坐山观虎斗。   端妃的话一落,一侧的丽妃倏地便跪了下来,“皇上,适才发生的事嫔妾多少听闻了,这定然是误会,惜儿您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把她的长姐给推下湖去呢,还有兰儿那丫头,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都能证明惜儿没有与兰儿动手,还请皇上明鉴啊”   “丽妃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永安帝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他近日来被南方旱涝的事弄得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可以暂时缓一缓,结果却听到了这样的事。   姐妹相争,公主相继落水,皇家的颜面都给丢光了   端妃看着永安帝神色越来越黑,她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这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添把火的时候,屋内适时的想起了另一道请示的话语。   “奴婢清弄参见皇上。”   永安帝连多的眼神都没给地上的丽妃,他下意识的朝前走了两步,问“瑾欢如何了”   “禀皇上,公主受了惊,这会儿已经睡了过去,恐不能出来拜见,还请皇上恕罪。”   “好好好。”永安帝一连说了三个好,“你回去好好照顾公主,旁的是朕自有定夺,你且让瑾欢安心养病。”   清弄屈了屈膝,不卑不亢道“奴婢自当尽心尽力,请皇上放心。”   一行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清弄站在门口,看着最后一批人走出了长宁殿,她眼里划过一丝冷意,随即转身走进了内室。   “公主,人走了。”   苏瑾欢已经换了一身衣裙靠在床上,其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外,旁的倒还正常,哪里有受惊睡下的样子。   “张易安怎么样了”   清弄自然的走了过去,从一侧拿起了干净的帕子给苏瑾欢擦起了头,“回公主的话,奴婢见其浑身湿透,便自作主张让其先回去换一身衣裳,这会儿应该换好了。”   苏瑾欢闻声双目微微一动,随即吩咐道“让人给他备一桶热水,再让太医给其看看。”   清弄动作一滞,“是。”   算计了她还想让她继续参合这些破事,哪有那么容易   清弄吩咐了回来,苏瑾欢看了一眼,“三公主怎么样了”   “太医说喝了太多水,三公主身子本来就虚,所以得修养好一阵。”   苏瑾欢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她这会儿其实想的更多的是几乎被人遗忘了的某人,他一连救了两位公主,可除了清弄之外,却没人注意到其一分。   苏瑾欢心底有些莫名的难过,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湖中的画面犹在眼前,她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清弄唤了进来。   “清弄,推本宫出去,本宫要去看张易安。”   “公主,您的身子”   苏瑾欢双眉一拧,“嗯”   清弄还在坚持,她试探的请示道“奴婢去唤张公公过来吧”   “不,本宫就要自己去。”   一句话说的万般肯定,端看其神色,清弄也意识到了自家公主的执着。   张易安救了人,又一路抱着苏瑾欢回了长宁殿,他的身子早就乏了,公主让人给他准备了热水又唤了太医瞧病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送走太医,张易安也放心的洗了一个热水澡,然而,他这边才刚洗完,屋外便适时的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张易安系衣带的动作一滞,“谁”   “本宫。”   第23章 23.023 秀色可餐   语调平缓,言简意赅。   意识到来人是谁,张易安心下一惊,他几下将衣带系好,随即快速的走了过去。   屋外此时已经漆黑一片,屋檐的灯笼也已挂了上去。屋门打开,一身着锦衣的女子正一脸坦然的坐在轮椅之上。她的脸色略带苍白,看起来颇有些羸弱。   “公主”没有看到其他的婢女,张易安未免十分讶异。他几步走出,作势便要下跪请礼,“奴才”   苏瑾欢打断了某人的话,“行了,把本宫推进去,不必行礼。”   清弄把她推到这里后她便让人先在不远处候着,这一会儿,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屋内浴桶之类的还未收拾,可苏瑾欢要进去张易安也无法拒绝,他唯有边推着人边小心道“公主,奴才的屋子有些脏乱”   苏瑾欢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这屋子这么小,她只需扫一眼便能看见,根本不用某人特意说一道。   张易安见人没有介意,他把人推到上方,随即停了下来,呆在一侧候命。   这算是苏瑾欢第二次来张易安的屋子。   与第一次相比,这人的屋中多了许多的书籍话本,原本还算空荡的屋子被充实了起来。床头一张木架斜放,其上搭着适才某人才换下的衣物,尚且还带着水渍,浴桶此时正放在床前,桶内正冒着丝丝热气。   大概巡视了一圈,苏瑾欢收回了视线,她敛了敛目,问“你今日在水里折腾了这么久,身子可有恙”   张易安等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习惯了苏瑾欢不按常理出牌,但着实没料到其会突然关心自己,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回公主,奴才无碍,热汤与太医的事”   苏瑾欢似是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她眨了眨眼,“你今日既然救了本宫,这是你应得的,无需不安。”   张易安一愣,苏瑾欢继续道“说到这,你一连救下两位公主,关于赏赐,本宫却还未怎么想好,你可有什么想做的,或者什么愿望,不若现在先说与本宫听听。若是不难,本宫便允了你。”   这番话苏瑾欢说的很是自然,张易安近来的表现她通通看在眼里,尤其是今日的事,湖中那抹焦急与紧张似乎尚且历历在目,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她活了二十几年,这点还是能分辨的。   她庆幸当时有他,也庆幸她重生后能遇到他。   不知是否是才经历了一次惊吓的缘故,这一夜,苏瑾欢心里格外的感性。她迫切的想要和人说说话,迫切的想听听张易安的声音,似乎这样,她焦躁的心便能平复下来一般。   苏瑾欢会赏赐自己,这是张易安没料到的,但转念一想,这其实也算正常,他连忙上前了一步,恭敬道“回公主,奴才只想好好的照顾公主,公主体态安康,便是奴才最大的愿望。”   苏瑾欢有些意外,“张易安,你这是不想要赏赐”   张易安解释道“奴才所做的,都是奴才分内的事,若真要说,奴才失责让公主落水,仅凭这一点,奴才便担不得公主的好意。”   “你”苏瑾欢话语一噎,怎么上一世看起来那么精明的人,这一世竟然突然死板了起来   “扣扣扣”的敲门声适时的从屋外响起,随即传来一声请示的话语“公主,药熬好了,太医说药得趁热喝,奴婢遂给您送了过来。”   苏瑾欢自腿疾之后便时常喝药,对她来说,喝药已是家常便饭,日子一久,她便有些厌恶那股又涩又苦的汤药,往往见着便是下意识反胃。   乍听闻清弄的话,她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双眉瞬间便皱成了一团。   张易安闻声看了一眼身前之人,其的神色也落入了他的眼底。清弄并未进屋,想来是以为二人在屋内谈论不便进来,张易安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主动走了出去。   “张公公。”见是张易安出来,清弄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得体的笑容,“药在这里,公主没唤清弄进屋,这便只有交给你了。”   一话至此,清弄又把语调压了压,她往张易安身前倾了倾,轻声道“公主不爱喝药,这里有一些蜜饯,一会便麻烦张公公了,记得太医的吩咐,药得趁热喝。”   张易安闻声看了眼托盘上的东西,果不其然,一碗是尚冒着热气的汤药,其侧便是煞是小巧的果脯。苏瑾欢确实没开口让清弄进屋,张易安不敢擅做主张,他应了声“是”,而后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苏瑾欢端坐在堂前,屋中不大,这两人之前在门口一阵耳语她全看在眼里,见人进了屋,手上拿着她厌恶的汤药,她轻哼了一声,道“清弄适才可是在与你说本宫不爱喝药”   “公主”某人说的与清弄说的分毫不差,张易安讶异的看了过去。   苏瑾欢瞧着某人的神色,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本宫说对了”   虽是疑问的话,可却是肯定的语气。   张易安把汤药放下,有些木楞的颔了颔首。   这样一幅模样再加上其脸上的神色,实在是有趣,苏瑾欢见此,   原本因药烦闷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散去,此时的她丝毫没有被人知道弱点的恼羞成怒,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某人,十分大方的道“所以,你想如何劝本宫用药”   张易安回过神来,他双目微垂,掩下心底突来的情绪,试着建议道“清弄备下了蜜饯,公主用药后可含在嘴里驱驱涩味。”   “这法子清弄都用了千八百次了,本宫厌了,张公公难道没别的想法了”   苏瑾欢素日里一般不会唤张易安公公,但她若是动了歪心思的时候,偏偏就极爱唤这人公公二字。   她的这话成功难住了一旁已经端着碗的某人,“奴才”   看人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苏瑾欢笑,“想不到”   张易安被看的心里无底,索性放弃了挣扎,“奴才不善言辞,还请公主恕罪。”   苏瑾欢没有生气,反而道“你过来。”   张易安听话的走了过去。   苏瑾欢靠在轮椅之上,她看着张易安沐浴后白净的脸庞,意外的吩咐道“把药拿来吧,你喂本宫喝。”   尽管不知为何其突然改变了想法,但肯用药,这便是好事。张易安心底松了口气,他仔细的端起药碗,而后贴心的吹了吹乘起药的瓷勺,慢慢的递到了苏瑾欢的身前。   迎面扑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苏瑾欢胃酸上涌,她强行将其压下,而后强忍着心底那股恶心把药喝了下去。   做这些的时候,苏瑾欢全程盯着张易安的脸庞,其一举一动皆落入了她的眼帘,药碗很快便见了底,苏瑾欢的视线却依旧紧紧的放在了某人身上没有挪动一分。   喂完了药,张易安头顶着强烈的注视从桌上拿过了蜜饯,他把蜜饯递到了苏瑾欢的身前,随即有些小心的问道“公主,奴才脸上可是有什么”   唇角还有沾了一滴药渍,苏瑾欢卷舌将其舔入,她虚眯了眯双眼,却是突然似笑非笑道“张公公,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可听过秀色可餐”   第24章 24.024喜爱美人   秀色可餐这个词张易安自然是知道的。   但这会儿被用在这里,身前之人又是如此神色的看着他,他拿着蜜饯的手轻轻颤了颤,有些紧张的道“奴才听过。”   把唇边的蜜饯含进口中,苏瑾欢微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一二,她笑着看向某人,似有所指道“本宫喜爱美人,张易安,你这模样,可是越发的深得本宫欢喜了。”   张易安闻此一言,呼吸倏地一滞。他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双目微垂,“公主抬爱,是奴才的福气。”   这是苏瑾欢目前能说的最明显的暗示,以张易安目前的处境和意识来说,有这样的回答她并不意外。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就这个问题细说,反而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你有功本宫会赏,有过本宫也不会姑息,今后在长宁殿的日子还长,本宫等着你越做越好的那一日。”   这一番话,苏瑾欢特意将日子还长几个字咬的重了一分,张易安心下会意,连忙道“奴才自当尽心尽力,以不辜负公主厚望。”   两人此时隔得极近,近到苏瑾欢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眼中的血丝,知道今日这人也累着了,她索性敛了敛目,“行了,你今日早些休息,本宫乏了,便先回去了。”   “奴才送”   “不用。”苏瑾欢拒绝了张易安的提议,她看了眼屋外,唤道“清弄。”   “公主。”清弄闻讯走了进来。   “推本宫回屋。”   “是。”   张易安自清弄进屋之后便自觉的站在了一侧,临走之前,苏瑾欢回看了一侧的某人一眼,她勾了勾唇角,“张公公喂药的法子确实比清弄的要好一些,今后本宫用药的事,便由张公公负责了。”   张易安心头一紧, “奴才遵命。”   苏瑾欢见人应下,她唇角的笑意更甚,心情未免大好。她没再说些什么,主仆二人很快便离开了小屋。   屋内的热水此时已经冷了下来,张易安草草的收拾了一下,随即躺到了床上。   他身子确实乏力,这一点苏瑾欢没有说错,可明明此时已经累得连动都想动,但他却丝毫没有困意。   他的脑中一直回旋着某人说过的话。   一会儿是秀色可餐,一会儿是越发得本宫欢喜,更有后面负责喂药的事,这会儿想来,那一丝极淡的期待连张易安自己都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他想,他或许真的是魔怔了。   关于永安帝是如何审理这件事的,苏瑾欢没有过问,但算计了她的人,她可就不会那么好心不在意了。   第二日一大早   苏瑾欢是被雨声给惊醒的。   屋外自半夜便下起了漂泊大雨,屋檐下的雨水更是成柱一般的落下。清弄伺候着苏瑾欢洗漱完毕的时候,雨势也丝毫不见弱上一分。   “公主,今日雨下的有些大,公主可有什么旁的安排”   苏瑾欢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她别了别脑袋,“三公主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三公主在侧殿,遵着您的吩咐,昨日没让其回宫。”   苏瑾欢挑了挑眉,“她那母妃呢”   “萧婕妤派人来问了,知道是长公主留人,便回去复命了。”   “呵”苏瑾欢冷笑了一声,“到底不是亲生的。”   “哦对了公主。”经某人这么一提,清弄似是想起了什么。苏瑾欢抬了抬眼,“怎么了”   清弄上前了一步,“公主。”   “关于陈德的事,奴婢还没来得及给您禀报。”   陈德以男子之身混入后宫的且与宫女苟且的事,苏瑾欢察觉到了有更值得挖掘的内幕,所以暂时没有处置这人,此时听到清弄提及,苏瑾欢愣了愣,“说吧。”   清弄斟酌了一下用词,“陈公公除了私通宫女外,与后妃也”   关于这点,苏瑾欢多少也猜到了,她虚眯了眯眼,看不出喜怒的道“且说是谁吧。”   “是”清弄顿了顿,“是萧婕妤。”   苏瑾欢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是她”   竟然是她   “还有一件事”   “嗯”   “萧婕妤已有两月未出宫门,对外一直称病,这次的避暑山庄也没有随驾过去,而据宫人通信,婕妤近日喜好颇酸,格外注重肚子,想来是”   后面的话清弄没再多说,但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萧婕妤与宫人有染,且意图混淆皇室血脉。   “可恶”苏瑾欢神色一凛,“啪”的一声便拍在了梳妆台上。   清弄吓了一跳,忙道“公主,切勿气坏了身子。”   苏瑾欢吸了口气,稳下心绪,问“三公主这会儿起身了么”   “回公主,起了。”   苏瑾欢双眸微动,指腹在手上摩擦了一二,片刻之后,吩咐道“早膳传她与本宫一道用。”   她对萧婕妤的印象并不太深,三公主生母萧淑妃早逝,永安帝念其年幼,便拔了宫中同是萧家人的萧婕妤抚养三公主。若按辈分,她还是三公主的小姨。   上一世,这人几乎便没什么存在感,她倒是记得永安帝驾崩前是有宫妃怀孕,可最后却意外落了胎,看样子,这人定是萧婕妤无疑了。   这萧婕妤也算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公主竟然还不满足。仅混淆皇室血脉这一条,便足够其满门抄斩。   至于这三公主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   若非有上一世的记忆在,她几乎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从小隐忍成那般。   整个南唐皇室子弟,苏瑾欢生前没有服过任何人,包括她那位父皇。可直到她死,直到她飘荡在某人家中见其运筹帷幄,她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竟然自始至终都没让人发现一丝端倪   苏瑾欢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是个人物。   “公主,张公公过来了。”   清弄适时出声,打断了苏瑾欢的回忆。   张易安应声弯了弯腰,“奴才给公主请安。”   苏瑾欢看着铜镜中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影,微皱的双眉稍稍舒缓了一二,“你怎么来了”   张易安解释道“今日雨势颇大,奴才便没有出殿。”   约莫到了传膳的时间,清弄见张易安来了,她便屈了屈膝先退了出去。   苏瑾欢闻言点了点头,她本欲收回视线,可转念一想,这人上一世可是第一个发现某人端倪的人,她敛目的动作一滞,一双星眸动了动,“张易安你过来。”   “公主。”张易安朝前走了数步。   苏瑾欢看着身前之人,徐徐道“你且说说,三公主这人如何”   “三公主”苏瑾兰张易安只接触过一次,还是昨日落水时接触的,突然要他点评一二,张易安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公主恕罪,奴才只见过三公主一面,三公主性格温绵不爱”   “不是这个。”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本宫不是让你说这个。”   张易安点了点头,谦卑道“奴才愚昧,还请公主提示一分。”   上一世其发现端倪时这人都已经及笄,若有心的话,发现也并不奇怪,可这一世这人才年仅十岁,许多地方并不明显,贸贸然要其说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对于张易安的提议,苏瑾欢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颔了颔首,道“那你且说说你下水救人之时,三公主与本宫可有何处不一样的地方。”   苏瑾欢这话说的极是自然,她自认已经给足了提示,所以说完之后便饶有兴趣的等人回答,可一样的话落入了张易安的耳中,便渐渐变了些许味道。   一人十岁,一人十四,一人还未长开,一人却已经硬要拿两人相比,还要说不同之处,张易安的神色突然就有些复杂了起来   第25章 25.025 雌雄之谜   “你怎么了”苏瑾欢注意到了某人的变化,她愣了愣,颇为有些不解,“这很难说”   “公主”张易安有些为难。   这要怎么说   对方的意思很是明显,苏瑾欢有些失望,“行了行了,没看出来便没看出来吧。”   他这会儿到底不是上一世的他,要其说出个所以然来,确实是为难他了。   张易安见公主没再追问,他心底多少松了口气。真要说的话,一时半伙他还当真找不到好的说辞。然而,正当他这边宽心之际,脑中却是突然划过了昨日一闪而过的画面,张易安脸上瞬间划过一丝犹豫。   “怎么,你有事纠结”苏瑾欢不愧是最了解张易安的人,仅一眼,她便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张易安对于某人能洞察自己想法的能力已经有了体会,对此他并不算特别意外,他弯了弯身子,回“回公主,是奴才想起一事。”   “嗯”   张易安小心的看了眼身前之人,到底还是决心道“是关于三公主的,不过奴才拿不准。”   苏瑾欢来了兴趣,她挑了挑眉,“你且先说说。”   张易安组织了一下语言,站在原地不急不缓道“昨日奴才下水救三公主时,水中衣裙漂浮之际,奴才似是看到了三公主手臂上有着一些小孔,奴才在御马监时,曾听人说,宫中一些折磨人的手段,三公主手上的模样”越往后说,张易安的声调便渐渐小了下去,“倒有些像传说中的针刑留下的痕迹”   说完这话,张易安可能也意识到了有些荒谬,毕竟,苏瑾兰再如何都是南唐公主,本身就有着比常人更尊贵的身份,这种事,实在是很难想象会发生在其的身上。一话说完,见苏瑾欢默了下   去,张易安又补充道“也可能奴才看错了也不一定,三公主”   “对与错,一会试试不就知道” 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她勾了勾唇角,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这事看起来似乎开始复杂了起来,不过,这人嘛   苏瑾欢看了一眼身前的某人。   观察这么细微,怎么就发现不了她的“端倪”呢   自己看到的知道的他全都说了,张易安纠结的事也就散了,苏瑾欢说一会试一试,他便识趣的不再多言。   两人对话的功夫,清弄已在外方命人摆好了膳。   长宁殿的早膳一向清淡,但今日却熬了参汤。   三公主苏瑾兰坐在苏瑾欢的下方,她梳着双髻,头上并未戴多少发饰,小脸妍丽却带着苍白,这是她第一次与苏瑾欢坐的这么近,她一双清眸中透着不安,就连手似乎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苏瑾欢扫了一眼,她的眼里一丝划过一丝兴味,“三皇妹,你身子有恙,昨日天色已晚,本宫便没让你再折腾回宫,你在本宫这长宁殿住的可还习惯”   苏瑾兰一双手绞着自己的手帕,闻声回道“回回皇姐,长宁殿一切,自是好的。皇姐的好意,兰儿感激不尽。”   苏瑾欢“嗯”了一声,她微微颔了颔首,继续道“二皇妹骄纵,你是皇家的公主,没有什么差她的,往后再遇见昨日那般的事,无需怕她。出了事,父皇、本宫、端妃娘娘都可以为你做主。”   苏瑾兰的身子颤了颤,她讶异的看了眼身前之人,小声应道“兰儿受教,兰儿谨遵皇姐教诲。”   一番谈话,从始至终都是苏瑾欢在导着话,她看着下方看起来颇为瘦弱之人,随手拿起了一侧的骨筷。   “至于本宫与你前后落水一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相信很快便能揭晓,三皇妹好好养伤便是,届时父皇自有定夺。”   苏瑾欢的嘴角噙着得体的笑看着某人,她这话说的十分公正,看起来无疑便是在宽慰苏瑾兰。可是,当提及意外还是人为之时,她却是又可以加重了几分语调,细细回味,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   苏瑾兰身为当事人,苏瑾欢的话让她心底僵了一僵。她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战战兢兢的样子,她犹豫了片刻,仅仅轻声“嗯”了一下。   张易安已在一侧贴心的替苏瑾欢布好了菜,见人实在拘谨,苏瑾欢笑了笑,“今日天气不佳,三皇妹若要回宫的话,且等雨停吧。”   说到这,她顿了顿,“清弄。”   “奴婢在。”   “伺候三公主用膳。”   “都是皇家的公主,本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么瘦。”   前一句是对清弄说的,后一句则是看着某人不经意道的。   “不”   苏瑾兰在宫中根本不受宠,其母妃萧婕妤亦然,宫内眼高手低欺软怕硬的见风使舵的人并不少,因此品阶高的宫妃们便时常欺负到两人头上。   清弄是长公主身侧最得力之人,在南唐,长公主的地位又非同一般,是以一般人并不敢轻易得罪,自然的,清弄在旁人眼中,也得多给几分薄面。   按理说苏瑾兰身为公主,还不至于软弱到连长公主身侧之人也要敬重的地步,可清弄这边才刚动手,她便十分怯弱的小声阻止道“不”   清弄来到了苏瑾兰的身侧,“三公主,您中意哪一道,与奴婢说便是。”   “本宫”   苏瑾欢敛了敛神色,稍稍正色道“三皇妹不用拘谨,不过是早膳而已。皇家风范你可还记得。”   “是”话说到这个地步,苏瑾兰哪敢再说些什么,她唯有僵硬着身子,小心的用起了膳。   一顿早膳并未用上许久,这期间,清弄夹什么,苏瑾兰便用什么,苏瑾欢这边放下了骨筷,她便一道也放下了骨筷。   苏瑾欢从张易安手中接过了秀帕擦了擦,“三皇妹,本宫殿内的吃食,不知可还合你胃口”   苏瑾兰轻声道“皇姐宫中的吃食,自是极好的,兰儿喜欢。”   苏瑾欢“嗯”了一声,她看了眼一侧宫女手中端着的汤盅,“三皇妹,你昨日受了惊吓,身子较虚,本宫今晨命人特意为你熬了盅参汤,你且喝一些吧。”   “好”依旧是弱弱的回应。   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不经意道“三皇妹的身子到底还是差了些,也不知婕妤是如何将养的,本宫昨日小厨房得了好几只肥兔,清弄,一会儿送一些去御膳房,让其等三公主身子痊愈后好好烹饪一番。”   “是。”   “皇姐,这怎么使”   眼看着人要拒绝,苏瑾欢认真道“三皇妹,肥兔美味,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你安心收下便是。”   苏瑾兰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她对着苏瑾欢行了个礼,“这兰儿便谢过皇姐了。”   苏瑾欢笑着受了,她一双清眸转了转,“说起这兔,本宫倒是记得不少诗词中都有提及,前日本宫读木兰辞时还发现了一句极有趣的话,倒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三皇妹,你可曾听过”   苏瑾兰这会正要从清弄手上接过汤盅,闻此一言,她的手一颤,汤盅一斜,瞬间便撒了出来倒在了其的衣襟之上。   第26章 34   元朔二年秋,御史大夫萧廷之女萧氏入宫,因举止端庄得体容貌秀丽封为招娣,元朔三年春,验出有孕,于次年诞下龙凤双胎,即皇三子苏谨烨,三公主苏瑾兰,萧氏晋妃位,为淑妃,深得帝喜爱之,然,元朔七年,皇三子时染恶疾,一月后,三子夭折,五月后,淑妃念子心切,思念成疾,终药石无医   关于三皇子与三公主的事,并不是什么密辛,三皇子早慧,本是永安帝除了太子苏谨晏外最喜欢的孩子,可命运弄人,自其与淑妃相继去后,永安帝便禁止宫内在讨论与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   谁能想到,早已病逝的三皇子其实尚在人世而曾经病逝的三皇子,其实本是真正的三公主苏瑾兰呢   这样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无古人,哪怕是死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苏瑾欢,也难免讶异不止。   苏瑾欢作为南唐嫡长公主,就算其母后已故,也绝不可能沦落到与永安帝的后妃勾心斗角的地步,淑妃与“三皇子”主死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对这件事并未怎么注意,但能让淑妃冒着欺君之罪也要让苏瑾烨顶了苏瑾兰身份来保护自己儿子,苏瑾欢可以想到该是下了何样的决心。   这后宫的黑暗,远比朝堂来的复杂。   上一世,张易安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毁了南唐。而后南唐结束,北唐开始,北唐的第一个皇帝,传言其乃南唐皇室血脉,后人对此持有疑惑,野史上不乏抨击此乃杜撰之词,但苏瑾欢知道,最后把破碎的南唐重新整合到一起再让其焕然一新的人,他的血脉,怎会是作假   这也是苏瑾欢佩服苏瑾烨的地方,能装作女子在后宫生存十几年,还能在而立之年以铁血的手段压下被张易安搅乱的南唐,这样的人,无论是那副隐忍还是杀伐果断,都是苏瑾欢自愧不如的。   自“三皇子”与淑妃逝后,“三公主”由萧婕妤抚养,众人都知“三公主”性格懦弱,不爱出门,昨日乍听见与二公主发生争执的是三公主,苏瑾欢便有些奇怪,而后三公主与她相继落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二公主苏瑾惜,若不知那份内情便也罢了,既然知道,苏瑾欢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相信自己看到的事   之前永安帝去避暑山庄,宫内一下少了许多人,而她也没怎么缓过来,再加上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许多事搁置了下来。苏瑾烨这人,她上一世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妨碍她什么,也没把心思动到她的身上,所以在其到了适婚年纪她便主动给其招了一个驸马,而后让其风光大嫁了出去,她上一世对其的了解,大多都是死后因着张易安的关系才知道的,关于其在宫内如何生存,苏瑾欢并未有多少关心。   她说他瘦弱,这点并不算夸张,与同龄人相比,顶着“三公主”名号的苏瑾烨确实看起来瘦小的多,这在锦衣玉食的皇家可以说是相当的出奇了。   萧婕妤与太监有染,苏瑾烨手上疑有伤痕,御花园的算计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但当真如此么   苏瑾烨的反应被苏瑾欢尽收眼底,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也被其成功捕捉。   毫无疑问,苏瑾欢是故意挑着其接参汤的时间点说的,而后果不其然,苏瑾烨被她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惊得没能拿稳汤盅,将参汤洒在了自己身上。   苏瑾欢眼神一凛,她刻意装作没发现异常的样子,清弄熟悉苏瑾欢,正如其熟悉张易安一般,一个眼神亦或是一句话,她便能明白其的意思,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苏瑾欢还未发话,清弄便直接的跪在了地上,“公主恕罪奴婢知错”   “不皇姐,不关清弄的事。”这是苏瑾烨装成女子的第六年,他们母子三人,几年前被人长期在食物中投放了,他的妹妹身子孱弱,最先毒发,这也促使淑妃发现了端倪,彼时由于他挑食,摄入的毒量不多,所以,这才侥幸的活了下来,若非有人告诉他,他还不知道,原来太过耀眼也是一种错误。   妹妹死了,他顶了妹妹的身份活了下来,有母妃身前的安排再加上他的谨慎,就连那个女人都没发现他这个秘密,然而,这一刻,却突然有人似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你让他如何不意外   苏瑾烨连忙站了起来,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手足无措的道“皇姐,是兰儿没能拿稳,是兰儿的错,请皇姐别生气”   苏瑾欢双眉蹙了蹙,对着一侧的人道“你们还愣着作甚,来人,先带三公主下去换身衣裳。”   说完这话,苏瑾欢又分别对苏瑾烨与地上跪着的清弄道“三皇妹,你且先下去换洗一番,清弄,适才的事本宫先记着,这会儿你去伺候,若再出岔子,本宫定不饶你。”   清弄连忙弯了弯身子,谦卑道“是,奴婢遵命。”   临走之前,苏瑾烨小心的看了眼堂前之人。   其眉目清秀,言行举止间无不透着贵气,对方见他看着她,还不忘对他头来宽慰的笑。那一双星眸晶莹透彻,仿若无声中透露着一丝了然一般。   这一次的算计,他针对的人不是她,但确实借了她的手,苏瑾烨的心紧了紧,他规矩的行了一个礼,而后看起来颇为拘谨的从屋内走了出去。   人走了,苏瑾欢端着的身子也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适才的话张易安在一侧也听了个遍,他站在苏瑾欢的身后,屋内众人的神色他全部尽收眼底,关于“三公主”的异样,加上苏瑾欢之前那一句莫名的诗词,再一联想之前某人问他的话,他稍微前后一联系,多少也猜到了些东西。   只是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怕被人察觉到端倪,他连忙敛住神色,不欲露出一丝旁的情绪。   苏瑾欢回头看了张易安一眼,见人如此模样,在她看来,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   这人还真是聪明啊。   也就几句话,倒是让其揣摩出了真相,也难怪其上一世能第一个根据蛛丝马迹发现“三皇妹”的真实身份。   念及此,苏瑾欢轻声的笑了笑,“张易安,你发现了什么”   “奴才”事关皇家,张易安纵使知道,也不敢妄论,苏瑾欢这话一时之间难住了他。   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你猜到了。”   不是疑问,也不是感叹,苏瑾欢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到底还是能分清楚情况,说完这话,苏瑾欢并未继续下去,她看了眼尚且下着大雨的屋外,转而道“行了,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你也清楚,本宫许久没有赏雨了,你推本宫出去看看。”   雨景自有雨景的美,且不同时节美的韵味也不同,听着这样的吩咐,张易安先是小心的给苏瑾欢身上盖上了披风,这才把人推了出去。   苏瑾欢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发现无法碰到飘来的雨水,未免道“再出去一些,本宫想感受一下雨水。”   张易安上前一步劝道“公主,昨日您才落水,未免伤风受寒,不若待下一次身子好些再试”   苏瑾欢心下微动,她的眼珠子转了转,坚持道“不,本宫今日就想试试。”   “公主”   苏瑾欢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难得贴心道“本宫知道你的顾虑,这样,你去接,接来传给本宫也是一样的,这样可好”   由他接一些雨水,再让公主碰碰,听起来倒是个折中的法子,张易安颔了颔首,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别用碗,用手。”苏瑾欢一脸期待的看着某人。   “是。”接一些雨水而已,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用手的话,接不了多少,张易安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苏瑾欢瞧着其纤细的背影,   笑着弯了弯双眼。   感觉差不多了张易安捧着水走了过来,“公主,雨水来了。”   “本宫看看”苏瑾欢支起了身子。   张易安细心的把手拿到了其的身前。   一双修长的手此时正捧着一鞠无根之水,指有细缝,眼看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滴落,苏瑾欢凑了上前,俯下了身子,“别动。”   张易安站在一侧,清晨的冷风吹在了他的身上,略微有一丝冷意,苏瑾欢话一落,他只瞧着一个小巧的脑袋凑到了自己的双手之前,紧接着,手心中慢慢传来了一股温热的触感,手腹两侧是一片光滑柔嫩。苏瑾欢埋在其手间,她把最后一滴水允完,末了,似是未免还有遗漏,她伸出了自己的舌尖,从一侧轻轻扫了过去。   “”   第27章 27.027 佳节将至   眼前无形的烟花瞬间绽放,发出如雷贯耳一般的动静,张易安浑身僵硬,掌中柔软划过之处,那一抹痒意来的突然,从起初的微不可察,渐渐地,渐渐地由外及里,由小及大,自己的心不可抑止的颤了颤,张易安连忙敛目,把自己的思绪用尽全力的压了下去。   把水喝完,苏瑾欢的身子往身后靠了靠。她抿了抿双唇,略微有些不满的道“道家说无根之水有药引之用,可本宫适才尝了,这与寻常的水并无甚差别,可见此言有失公允,为无稽之谈。”   手中已经没有雨水了,人也已经离去,张易安讪讪的把手收回,“公主不是想感受”   苏瑾欢狐疑的看了某人一眼,坦然道“本宫不过是想尝尝雨水罢了,可有说错”   她确实说了感受,但如何感受她可没说,你以为她只是碰一下,这是你以为的,可不是她说的。   苏瑾欢用秀帕擦了擦自己略微上扬的唇角,心道这咬文嚼字,她苏瑾欢曾经玩的时候,你张易安这一世不定还在哪里呢。   张易安把两侧的手微微朝身后别了别,他不敢看向某人,唯有十分恭敬道;“公主的话,自是对的。”   苏瑾欢眼里划过一丝极浅的笑意,“不说这些,屋外确实有些凉,你推本宫回屋吧。”   “是。”   雨势渐渐的下的有些大了,苏瑾欢不说,张易安其实也打算劝其回去了。这会儿既然对方主动提了,他断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另一边,清弄这会儿也已经伺候苏瑾烨换了衣裳。   苏瑾烨才刚满十岁,他的身子还未怎么发育,是以只要不把最后那一块布扯掉,单看其他地方,是绝不会让人想岔的。   他有一个一直照顾他的宫女,这是他母妃给他留下的,对他是十分衷心,萧婕妤虽名义上是他母妃,但其实这人是一个披着柔弱外表却有着蛇蝎心肠的女人。   萧婕妤不喜欢他,这是苏瑾烨被其接入宫第二天便察觉到的事,白日里在外人面前,其会披上伪装,而到了晚上,那副看似纯净的脸庞便会涌出如恶魔一般的神色。   苏瑾烨这些年在其的照顾下,过得并不大好,甚至到了后面,这人越发的疯魔了。   苏瑾烨势单力薄,害死他母妃与妹妹的凶手还在暗处,他不能轻易暴露,也无人可求,忍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可以有一个一石三鸟的机会,,苏瑾烨当机立断,马上便做了布置。   这是他隐忍了这么些年第一次出手。本有九分的把握,事实上,事情的最后,他大半目的也达到了,但是,他付出的代价,却远远比自己预期的要来的大   换好衣裳的苏瑾烨坐在屋内发起了“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一双眼眸越发深邃,他的食指与拇指在下意识的摩擦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对此表示疑惑。   “哦你说真的”苏瑾欢闲来无事寻着上一世的印象把一些后来会发生的事按着时间顺序写了下来,听着清弄的回答,她再一次确信问道。   “回公主,奴婢可以肯定,三公主的手臂上确实有伤,伤口看起来有新有旧,且极其细小,不仔细看极难发现,想来有此情况并非一日之功。”特意让自己去伺候没什么存在感的“三公主”,清弄哪里猜不到自家公主打什么主意   三公主换衣是她亲力亲为的,三公主身子的情况,她看的明白,此刻也回答的详细。   张易安的话得到了证实,苏瑾欢却并不见得有多开心。   苏瑾烨与她再不亲,那也是她的弟弟,退一万步说,纵使这人与她非亲非故,他不过是个才年仅十岁的孩子,什么人狠心这么对他   是他要算计的二公主还是那个胆敢私通的萧婕妤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御花园的两位公主发生口角的事,只要有心查,其实不一定能让苏瑾惜哉一个大跟头。   苏瑾欢相信苏瑾烨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自己拉下了水,试图用她所见的来撇清他的嫌疑,也试图用她被牵连的怒火来给苏瑾惜的罪行再添一笔。   毕竟岸上当时基本都是苏瑾惜的人,她前面又呵斥了对方,突然的落水,若没有上一世的经历,苏瑾欢不定还真被牵着鼻子走了。   苏瑾烨可能到这会儿都没有想通,明明她之前出言干涉了,落水后也确实生气了,可却并未在永安帝身前哭诉,醒来后也没旁的表现。   苏瑾欢不喜欢被人算计,哪怕是苏瑾烨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一码归一码,她这被算计的账哪能这么简单的就算了。   要真如此,今后岂不是人人有麻烦有苦衷便通通都找上她了她又不是冤大头,满脸写着你来算计吧我不计较。   关于萧婕妤,无论有没有苏瑾烨的事,苏瑾欢都会去处理,但关于如何对苏瑾烨,苏瑾欢一时之间,却没个好的思绪。   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至于二公主苏瑾惜的处置,倒是很快就下来了。   争强好胜,咄咄逼人,有失皇家风范,目无法纪,有失尊卑,品德失行,罚三大板,且半年幽闭,非召不得出。   这样的惩罚,在后宫内对公主来说还是头一遭,据说二公主受刑之后,小半个月都没能下床。   夏日过了一半,热意渐渐消了下去。又一日,苏瑾欢尚在屋内练着字,便瞧着清弄带着好一些人从外方走了进来。   “怎么了清弄。”苏瑾欢抬眼看了看,随即又把目光重新放回了自己桌上。   清弄笑了笑,“回公主,这是司制坊送来的新的宫装,三日后便是七夕节了,按照往例,端妃娘娘会邀众贵女在后宫办一场乞巧会,公主,您忙起来可是忘了”   “七夕”苏瑾欢提笔的动作一滞。   清弄上前了一步,“可不是,奴婢瞧着就连宫内的宫女公公们都有了些动作呢。”   “公公”苏瑾欢来了兴趣,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清弄,等着后话。   说起这个,清弄也极有兴趣,见自家公主看着自己,她心领神会,主动道“公公们也有对食,这样的日子,自是有心要做些什么的,奴婢知道的李公公,据说专门为了他的对食还特意刻了个木刻呢。”   关于乞巧会苏瑾欢那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清弄把话说完,“七夕,对食,动作”这几个词,却是成功的被苏瑾欢记住了。   第28章 28.028 七夕独处   宫内举行乞巧会是每年的惯例,说是乞巧会,但其实更多的是皇家为巩固自己统治而举办的一场联姻大会。   宫里只有四位公主,且其中两位年纪还小,早前几年,乞巧会的主角基本都是京都的贵女们。但今年,眼看着长公主即将及笄,不难想象,苏瑾欢若是出席的话,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今年有南方旱涝的事在前,虽说已经有了应对,但这一次的乞巧会不会大办是一定的。   昨日听了清弄的话,苏瑾欢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别的人都有人送东西,她身为南唐嫡长公主,怎么能没有呢你说是吧   要说这么些日子了,张易安这人可还没主动送过她什么东西,这可是一个机会,苏瑾欢哪能这么轻易放弃。   她吩咐了清弄做些事,想来应该是完成了,但想从张易安手上求得东西还要对方主动送给自己,这里面,她势必得添一把火才行。   张易安已经在苏瑾欢身边伺候了小个月了。他之前在御花园救了两位公主,后来永安帝也论功行了赏,他官升一级,得百两黄金。而后苏瑾欢又另行了赏,他现如今住的这处屋子,便是这么来的。   一日当值下来,他拿着木盆去太监们的澡堂沐浴。皇宫内,虽分了内庭和外庭,但内庭中当值的公公们一般都是在各自当值的贵人宫内休息,一个受宠的贵人,亦或是公主皇子们,他们的宫殿,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足够安置下这么些人。   苏瑾欢的长宁殿伺候的人其实不算少,只是苏瑾欢自重生后除了清弄之外不许旁人接近于她,是以其余的宫女太监们露脸的机会并不多。   张易安来到澡堂的时候,堂中已经有许多太监在各自两两交谈的洗漱着了。   太监都是去了势的阉人,身子难免时常有不干净的时候,所以太监的澡堂没有浴池,都是用小人高的木板隔开的小隔间,刚够遮到人的腰间,人站进去再把水盖掀开,就有水从头上流下。   张易安选了较里面的一间,他的右边已经有人了,他没怎么在意,自顾自的脱起了衣裳,而后拿开了水盖,开始洗漱。   “哎,老秦,你家那个辣椒还没答应你”   “快了快了,咱家用不了几天就能让她松口了。”   “啧你可别骗人了,你这都耗了一年了都没让人松口,要咱家说呀,不行我们换一个,作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咱家就看上她了,就稀罕她做咱家对食,旁的咱家还看不上。”   “可她一年了都没应下你,你说啥大话呢,还用不了几天。”   “嘿,不知道了吧,两日后就是七夕,咱家特意从央人从宫外给买了东西,保管她看了就应下咱家。”   “看不出来啊老秦”   交谈声就在自己身侧不远,隔这么近,张易安想听不见都难。他本是无意听着,但接下来的交谈却让他洗漱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呐,面皮子浅,惯爱口是心非,有时呐人说不要,其实指不定在欲迎还拒,咱们都没那东西了,难得有看对眼的,该哄的时候就得多哄哄,不然你说人跟着你图啥”   张易安洗完澡从澡堂子出来,他拿着自己的木盆有些漫不经心的走着。   七夕的事,他之前并没注意,听着同僚们谈论如何讨对食们开心,他又有片刻的微愣。   他从十一岁入宫到现在,虽然是在御马监任职,但也能见到一些宫女,这其中,也不乏有人想与他一道对食的,但他没那心思,通通都拒绝了。   宦官们的生活是乏味的,有时主子一个不开心,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所以相应的,压力也极大,偏偏地位还很低,宫内能活到四五十岁的宦官们,无一例外不是人精。   他们有时累了,乏了,若有个贴己人宽慰一二,那便是极好的事了。   张易安曾以为以自己的性子,不定活不了多久,宫女们过了二十五便可放出宫去,运气好宫外有人打理还能嫁人,他实在没必要去费心找什么对食,白白耽搁对方让其与自己一道在这宫中耗着。   他早早的就把心收了,他是太监,是阉人,男欢女爱这种事注定是无法做的,他从来不觉自己会有喜欢上人的一天,直到   初见之时,那人喜怒不定,行为举止让他大开眼界,更是有些许特殊癖好,实在一言难尽,但日子一久,他渐渐发现了其面具下的伪装,也发现了其柔弱的一面。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狡黠多变的人,这样一个时常为难他的人,会渐渐占据了他的思绪   可是,纵使他承认他心底有了旁的感觉又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更好笑的是,他连男人都算不上,他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屋子就在眼前,夏日的夜风吹来,带来一股热意,张易安端着木盆的手紧了紧,他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慢慢的走进了屋子。   不奢望,不失望,没什么好纠结的。   清弄从屋外端了一杯安神茶走了进来,她把茶放在苏瑾欢身前,小声道“公主,来人回话了,张公公已经知道七夕的事了。”   苏瑾欢随手端了起来,闻言挑了挑眉,“他是什么反应”   清弄的语气有些拿捏不准,“据说看起来有些失神”   “失神”苏瑾欢喝茶的动作慢了下来。   “是。”   苏瑾欢默了默,她放下了茶杯,沉思了片刻,“清弄,你过来些,去帮本宫与端妃那边传个信,这样说。”   两人一阵耳语,清弄听罢,轻轻点了点头,“好的公主,奴婢这会儿便去。”   “嗯。”   七夕节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   这一日,宫内从下午便热闹了起来。   按照传统,将由大皇子在望月楼招待少爷公子皇亲国戚们,众人对诗作画饮酒比试,最后前三甲者还有永安帝额外的赏赐。要知道,来参加的基本都是每个家族中最优秀的后辈,这是十分难得的在入仕前便能入永安帝眼的机会,没有哪一个家族会傻到拒绝,若有幸被皇上赐婚,那便更是一件幸事。   女客这边,则是此次宴会的重点。乞巧乞巧,贵女们自然都想觅得如意郎君,是以上乞巧香,挂乞巧袋,这些都是必要的又万分期待的环节。   这次的这个宴会,苏瑾欢依旧只带了清弄与张易安贴身伺候。其余众人皆被她留在了外面。   往年的时候,乞巧节先由端妃说热场话,而后让贵女们展示展示才艺,再是欣赏一下从望月楼那边传来的诗词,让贵女们品鉴,最后才是上乞巧香,挂乞巧袋。   望月楼乃皇宫最高的一处,也离御花园不远,御花园的场景望月楼能看的一清二楚,可以说,这么一场宴会,男子能欣赏姑娘们的才艺,姑娘也能欣赏男子的才华,且互不尴尬。   苏瑾欢出现的时候,场内有片刻的宁静。   无外乎其他,这些年,苏瑾欢已经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了,她画了精致的宫妆,额前一抹花钿,衬的其的容貌越发的妍丽。明明坐在轮椅之上白白矮了众人一截,但无人敢因此便将其忽略。   苏瑾欢全程没多看旁人一眼,她与端妃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后,便来到了她自己的位置。   端妃做事还算稳妥,见苏瑾欢来了,便开始主持局面了。   “这是本宫入宫的第十四年,皇上信任本宫,便又让本宫负责这一年一度的乞巧会,在座的众位贵女们,你们中大半以上都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品性自是好的,七夕佳节”   端妃说了什么,苏瑾欢没心思去听,她扫了一眼四周的贵女们,倒也发现了几个比较熟悉的面孔。   端妃的话并没有说上太久,不过几息的时间,便把事情安排了下来。张易安看着尚在出神的公主,未免上前一步请示道“公主,我们去何处”   “嗯”苏瑾欢回神,看似不解的看了一眼某人,“怎么了”   知道某人这样子定然没听见,张易安解释道“回公主,端妃娘娘今年安排了新的活动,道是在御花园内藏了东西,让贵女们根据线索各自去找,最先找到的有赏,清弄去找端妃娘娘拿所谓的线索了。”   “哦”苏瑾欢眼里划过一丝意外,看着断断续续离开的贵女们,她扯了扯张易安的衣袖,饶有兴趣的道“走,我们也去。”   “线索”   苏瑾欢打断了某人的话,“你先推本宫出去,清弄知道如何找到本宫。”   “是。”宫里的御花园有许多处,此处是最大的,更是由于乞巧会的缘故,今日宫内守卫也加严了,张易安思忖了片刻,料想这么会时间还不至于出事,是以便遵着苏瑾欢的吩咐把人推了出去。   身侧再一次只有张易安一人,坐在轮椅上的苏瑾欢稍稍勾了勾自己的唇角,眼里的笑意一闪而逝。   接下来   第29章 29.029 赠予手足   “去那边。 ”从御花园其中一道小门出来,苏瑾欢指了指一侧的走廊。   张易安听话的把轮椅的方向转了转。   “张易安,端妃娘娘可说了那东西是什么”   “回公主,说的是难得一见之物,线索在诗词中,为了增加难度,娘娘说她给的诗词难度不一,大家先抽签,能否解出线索各凭运气。”   “那奖励是何”   “是一对极为罕见的胭脂色的鸳鸯佩。”   苏瑾欢嗤笑了一声,“她倒是大方。”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的离人群也越来越远。   张易安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有些不放心的问“公主,我们在何处等清弄”   “去一个地方,你推着便是。”苏瑾欢碰了碰自己头发上垂在一侧的流苏,话语间相当散漫。   张易安小心的看了眼身前之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了出来,“公主,前面似乎没路了”   “嗯”苏瑾欢闻声抬了抬头,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未免有些意外,“本宫许久没来此处,倒不知这里何时改成了小道。”   “那我们”   “罢了,这里离那处也近,张易安,你抱本宫过去。”   “这椅子”   苏瑾欢看了一眼,神色颇为随意,“椅子先放这里,一会儿你再把本宫抱回。”   如果说早前张易安觉得有一丝奇怪,那么这一会儿见人先是不等线索而后又不要椅子,他便已经肯定,自家公主的心思定然不在端妃的所谓的东西之上,甚至是这一场乞巧会。   前方没有大路,只有一条小小的泥土路,四下种了许多张易安叫不出名讳的花草,足足有一人高,没有什么比公主的安全更重要,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张易安不敢由着苏瑾欢来,他弯了弯身子,试探的问“公主可是不想参与端妃提议的活动”   苏瑾欢没想到张易安这么快就看出来了,她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秀眉微挑,反问道“你说呢”   没有第一时间否定,那自己的猜想便又多了一分肯定,张易安心下会意,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却是并未正面回答,“公主看起来似乎想避开众人。”   苏瑾欢嘴角慢慢噙起一抹弧度,“那你还看出了些什么”   宫里的规矩便是多说多错,苏瑾欢这话让张易安无法判断其究竟是想让他说还是不想,他敛神垂眸,恭敬道“奴才眼拙,还请公主恕罪。”   人在藏拙,苏瑾欢知道,其的顾虑她大概也能猜到,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姑且算是本宫不欲参与吧。”   说完这话,苏瑾欢话音一顿,“你还愣着作甚嗯”   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张易安犹豫的看了看某人,“公主,此处逐渐偏僻,不若等清弄来了,我们再”   “放心,本宫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都到这里了,她哪能就这么算了,苏瑾欢直接打断了张易安的话,且看起来已然是打定了主意。   身前之人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且意思明确,四周虽然人少,但并非空无一人。张易安权衡了一番,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   他打横将苏瑾欢抱了起来,而后小心的朝着小道走去。   苏瑾欢的手搭在张易安的脖子上,她这个角度,能清楚的看见其洁净的下巴和长长的睫毛,更是能清晰的听见某人的心跳的声音。   这是一处花圃园,被宫里的花匠布置的极好。苏瑾欢看着张易安认真走路的样子,她下意识的抿了抿自己的双唇,就连扣在其颈间的双手也微微动了动。   她上一世成了孤魂寄居在张易安的府邸时,每日里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与这人一道看来自各处折子。   这不仅仅是因为能第一时间知道当时的局势,更有的是每次某人一个人认真做事的时候,那浑身散发的气息是相当的赏心悦目。   这世上,当真就有这么一种人,他认真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容易夺人注目。   苏瑾欢活了这么些年,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没有哪一个,能有张易安给她的那种感觉。   身下的注视越发的强烈,张易安直直的看着前方,努力稳住自己的神色。   “张易安。”毫无征兆的,苏瑾开了口。   张易安的双眸轻轻眨了眨,“公主。”   身前一张脸庞突然放大,苏瑾欢把身子往某人身前凑了凑,她一双星眸好奇又认真的道“本宫怎么觉得你近日来越发的好看了,你发现了么”   温热的气息扫在自己脸上,张易安心头一颤,他连忙敛了敛目,“没”   话适可而止就好,过犹不及。   似乎是没等到自己期待的答案,苏瑾欢有些“失望”的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她看了看四周,转而道“停,到了。”   她之前并没有乱说,她要去的地方,其实就是小路的尽头,很近,四周除了花草和一颗比人还粗的大树外,再没有旁的东西。   对于公主要来的是这样的地方,张易安颇有些意外。   “很意外我要来这里”苏瑾欢替张易安说出了心声。   张易安愣了愣,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苏瑾欢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她把头转向一侧那颗极大的歪脖子大树,“看那个。”   “”   知道对方不解,苏瑾欢贴心的解释道“这棵树,据说先皇在世之前便有了,这可是宫中的树龄最大的一棵树。”说起这,似乎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苏瑾欢的神色渐渐软了下来,“本宫从三岁起便开始启蒙受学,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不仅要学好,还得做的比谁都好,有时边学边哭,为了练好琴艺,本宫甚至把琴弦都扯断了好几根。”   张易安一直都知道苏瑾欢不像外人看起来那般轻松容易,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般过往。这一刻,明明对方的语气甚是轻松,可却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之人心里那抹无法对人言语的酸楚   “公主”   苏瑾欢吸了口气,笑道“本宫八岁没了母后,所有人都在看着本宫与阿晏失了母妃的庇佑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本宫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意。他们想看本宫哭,本宫偏偏就不哭”   说到这,苏瑾欢看了一眼张易安,“你不是好奇本宫为何来此处”   张易安不知怎么接话,索性苏瑾欢也没待这人回答的想法,她似乎憋了许多东西,这一会儿见到曾经的“老朋友”,便止不住的话痨了起来,“那时本宫年纪还小,还做不到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也会找机会跑出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通。”   “这颗树极大,也极好爬,本宫怕人发现,遂每次都会爬到树上去。”   “你一定不知道,这树上还有一个小洞,里面本宫小时候还藏过许多东西。”说了这么些,唯独这一句,苏瑾欢眼里划过了片刻的笑意,然而,也只是片刻   她眨了眨眼睛,再睁眼,眼里便又恢复了平静,“不过,自本宫腿废了之后,这棵树,本宫便再也没有爬过了”   末了一声轻叹,苏瑾欢伸出了自己的手,小心的抚摸着这个已经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岁月的古树。   她纤长的手缓缓划过树皮上的纹路,眼里带着一些张易安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没来由的,他的心紧了数分。   “七夕有何好过的,本宫如今这模样”苏瑾欢笑了笑,“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个废人。”   “公主”眼看着对方的手停在一处渐渐收紧,张易安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覆了上去将其握住,成功的制止了对方此间的动作。   手中握着一抹光滑,张易安的心再次颤了颤,见人眼中无光的看了过来,他连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笑着提议道“公主,您不是说上方还有您幼时藏得东西么,奴才去给您拿下来如何”   “拿下来”苏瑾欢呢喃了一下,她眼里的期待瞬间升起,却又很快落下,“本宫放的时候也曾想过何时亲手把其拿下来,但这会儿本宫连爬树都已是奢望,算了吧”   张易安与苏瑾欢接触了这么久,哪怕是骑马那一次,他都没见过如此失意的她,那样子,就像是失去了斗志的雄狮一般,一丝生动也无。这不是他相见到的她,也不该是她本应有的样子。   手中尚且还握着那抹纤细,张易安把心一狠,说出了他从未想过的一句话   “公主,奴才来当你的手足,带您一起爬上去可好”   苏瑾欢闻言愣了愣,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怕对方不相信自己,张易安连忙解释道“公主,奴才小时候也爱爬树,手脚还算伶俐,此树疙瘩甚多,应是好爬,树有匠人定是裁剪,不算高,奴才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公主受一丝一毫损伤,还请公主给奴才一个机会。”   他是真心不想让那抹失意的神色占据其原本应是眉飞凤舞的脸庞,这一刻,张易安脑中的意识格外的坚定又明朗。   苏瑾欢闻声默了下去,她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张易安还在小心的等着她的回答,而就在张易安要放弃希望的时候,却是突然听到了一声极为动听的语调。   “好啊”   苏瑾欢再次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她两眼弯弯,眼中满是欣喜的样子,微风拂过,带起满园的花香,正是道花不醉人人自醉。   苏瑾欢把头枕在了其的肩侧,她的眼角微微上扬,眼光流转,从张易安的角度看下,竟是莫名的妩媚。   “张公公,你要怎么带本宫上树呢”   一声带着俏音的话语从那抹红唇中道出,苏瑾欢勾了勾唇角,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某人,等着其的回答。   第30章 30.030 背与倚靠   身前之人如此模样,张易安有过片刻的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怀中之人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狡黠。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回过神来,颔首道“奴才斗胆,请公主上背。”   想要把人带上树去,还得保证安全无虞,横抱肯定是不行的,自己的腿脚不便,张易安会选择背,也在苏瑾欢的预料之中。   她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其做就是。   离树不远处有一个石桌,那是打理花圃匠人休息的地方,收到回复的张易安看了一眼后便把人带了过去。   他先将人放在桌上,而后再把背转了过去,“公主,来。”   苏瑾欢没有犹豫,她小心的靠上去后,以一种十分惬意的姿势贴在了其的背上。   张易安把双手环到了后面,“公主,奴才要起身了。”   “嗯。”   身下的脊背虽然有些清瘦,但却十分让人心安,入鼻是那抹熟悉的味道,这让苏瑾欢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   张易安小心的将弯着的膝盖与腰慢慢的直了起来。自家公主的双腿不便,考虑到这个,他的双手直接将身后之人的腿向两侧分开,而后再是将其架在了自己的腰上,未免苏瑾欢不解,他边做边道“公主,这样能保证您不掉下去,还请您委屈片刻。”   这样的姿势若从后往前看颇有些让人难为情,可苏瑾欢却全然没那种感觉。她身为公主,出门马车、步辇、轮椅样样都有,却从未有机会被人这样背过,她并不知道还得把两腿别在其的腰上这样才更加牢固,张易安把她腿朝两侧分开的时候,她原本还有些不习惯,可两人身子更亲密的接触却是让她很快抛开了那丝别扭。   像是不放心一般,自张易安起身后,苏瑾欢便把身子紧紧的贴在了其的背上,她的头枕在某人的肩侧,一双丹凤眼转了转,“这样不会掉”   语气听起来甚是小心翼翼。   把身后的人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张易安认真道“公主放心,不会的。”   他几步来到树前,先是观察了几个落脚的地方,而后微微侧了侧头,“请公主抓紧奴才,奴才要上树了。”   苏瑾欢噙了噙自己的嘴角,她十分“听话”的再次把自己的身子与张易安的贴紧了数分,“好。”   苏瑾欢是小脚肚那一片无法使力以至于无法站立,但她大腿却是完好的,感受到自己腰间的双腿紧了紧,张易安的身子几不可察的僵了僵。   鼻尖弥漫着如芝兰一般的馨香,耳侧时不时的传来一抹温热,身上贴着的是一片柔软,那份纤细的身子似乎自己稍稍用力便能折断一般。   各种感官一时云集,张易安的双眸呼吸沉了沉,未免让人发现端倪,他连忙朝前走了几步,而后开始快速的攀起了树干。   有小时候的经历,再加上御马监那么些年做的苦力,爬树对张易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苏瑾欢就瞧着这人几个用力再是一踩一拉,眨眼间这人便到了第一个枝干之处。   张易安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到达第一个树干之后,他吸了一口气,询问道“呼公主,可还要往上”   苏瑾欢抬头看了看,“再上一个,就那个三角处。”   张易安寻着指示看去,“好。”   又是一番动作,待爬到目的之处,其实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   枝干足够大,丝毫不用担心承重,张易安站在树枝之上,他先是小心的把人从背后放了下来,而后又扶着人坐在了树枝最里侧,“公主,您看看东西可还在”   苏瑾欢眨了眨眼,之前那个动作麻利的人影似乎尚在眼前,她的心跳有些快,经人一提,苏瑾欢抿了抿唇,掩下了自己眼中的微愣的神色。“嗯。”   从出事到现在,苏瑾欢已经有快四年没来这里了。   幼时那个对她而言还算大的洞口这会儿已经只有她两个手掌的大小,洞口积了许多枯叶,苏瑾欢将其抹开,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张易安在苏瑾欢的身侧坐了下来。他不敢挨太近,可又怕苏瑾欢不小心掉下去,所以只能刻意拉开距离后又时刻注意着身侧的动静。   苏瑾欢摸了一会儿,最后她眼中一亮,从洞中拿出一个盒子。   “找到了”   语调中带着一丝兴奋,苏瑾欢笑着转过了脑袋,见人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的笑容一滞,眉间微微一皱,“你过来一些,本宫怕掉下去。”   苏瑾欢话说的极为巧妙,她没直接道不满意张易安离自己远,而是说怕落下去,这样一来,张易安哪里还敢有什么推辞,他应了声“是”,而后往一侧挪了挪,两人的手臂不经意间便碰到了一起。   “公”   “公什么公,来,帮本宫打开。”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而后把东西塞进了对方的怀中。   手上下意识的把东西抓住,张易安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上面已经蒙了许多的尘土,扣眼的那处甚至已经锈渍斑斑,张易安小心的将其打开,发现盒中其实不过零星的几件东西。   苏瑾欢侧过了身子,她一手抓住张易安的手臂一手从盒中拿过了最上面的东西,“这个,是本宫第一次绣的,说起来本宫第一个学的刺绣不是花花草草,反而是本宫的名字,这绣工完全不能看,怕扔了被人发现本宫绣的如此差劲,索性本宫救藏了起来。”   “这会儿再看,早前的那些纠结其实也没啥。”苏瑾欢由心的笑了笑,感叹道“本宫之前样样都要做着最好,但活的却并不开心,腿疾后反倒是看开了。人活一世不过短短几十载,作甚要自己活着那么辛苦那么累。”   见人是真的笑了,张易安的嘴角也勾了勾,“公主慧智。”   苏瑾欢闻声看了过去,她秀眉微挑,道“张易安,你说过,你是本宫的人。”   不知为何换了话题,张易安却也恭敬的道“是。”   “本宫再问你,若本宫今后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待如何”   张易安不假思索回道“奴才一切以公主安危为先,若无虞,奴才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真”苏瑾欢意外于这个回答,她心下微动,满眼期待的看向对方,再次问道“若本宫想要骑马,你也不再阻拦”   张易安思忖了一下,“不伤及公主贵体的情况下,奴才可”   “好了,本宫知道了。”苏瑾欢已经把握着对方手臂的手松了开来。并且顺手把手上的丝帕放在了某人的手中,“赏你了。”   张易安看着手上白色的丝帕,微微一愣,“公主”   苏瑾欢正了正脸色,“不许让旁人看见这东西。”   张易安的手抖了抖,他的心跳的有些快,耳侧是阵阵鼓声,他不敢看苏瑾欢,唯有小声道了句“是”。   送了东西,苏瑾欢心情大好,她本来的目的是想要这人送予她东西,可今夜的一席谈话的后她却觉得,她送亦或是他送又有何区别这会儿她强求的算计的,哪里比得上今后这人主动送的她堂堂公主为了一个东西还得苦苦算计,那也太有失威严了。   盒中其他的东西都是一些苏瑾欢小时候自认的宝贝,这会儿来看并没有多么贵重,更多的却是那一份珍贵的回忆。   苏瑾欢看了一会儿,随即把盒子重新盖了上去,她把身子自然的靠在了张易安的肩上,闭上了眼睛蹭了蹭,“真好,本宫还能有再来这里的一天。”   “公主”突然的接触再一次让张易安身子一僵,这一夜,他已经不知僵了多少次身子,可他心里却完全没有一丝的厌倦。   苏瑾欢双手环在了胸前,她似是没有发现某人的别扭,反而轻声道“张易安,本宫有些冷。”   “奴才带您下”   “不用,本宫还想待一会儿,本宫靠着你取取暖就好。”   “”   第31章 31.031 与你好眠   话说着说着,苏瑾欢便自然的把环在胸前的双手抱住了张易安一侧的手臂,可这样也仅仅是她身前能暖暖,苏瑾欢发现了这个问题,她轻轻蹙了蹙眉,“这样似乎不太暖,你环着本宫试试。 ”   “公主”明明是一句语气再正常不过的吩咐,张易安初闻心中窃喜,可回过神来,却是做贼心虚般的犹豫。   “嗯”好一会儿身侧没动静,苏瑾欢闭着的眼睛有些不满的睁了开来。   她的头就靠在张易安的肩上,一睁眼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双唇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在咫尺的人儿如此看着自己,那饱满的双唇就像是诱人的果实一般让人想采颉品尝,张易安连忙别开自己的双眼,他颤颤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是”   把人环在自己怀中,如此亲密又自然的接触对张易安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的心里是又欢喜又紧张还带了一丝越了规矩的自责。   只有这一次,张易安心里告诉自己。   他就放纵这一次,今后他不会再乱了规矩,他得做好他的本分。   苏瑾欢被人环住,那抹让她心安的味道越发的浓郁,周围只剩下了两人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   就像是鼓手轻轻拍打着节奏一般,虽无激昂,却能让人莫名的放松。苏瑾欢安静的听着此番动静,她虚眯了眯眼,十分餍足的噙起了嘴角。   清弄一直在暗处看着,今日端妃有那般提议,清弄一点也不意外。无外乎其他,实在是这一切都是出自自家公主的手笔。   公主不想在乞巧会上浪费时间,又不想错过这个可以好好利用的节日,更有的是,关于萧婕妤的处置,公主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公主命她去与端妃传话,道是今年的乞巧会不如换换花样,再提出现如今这个活动,而后,让她临走之时特意对上次落水的事表示感谢,顺便再“不经意”提一提三公主身上有伤这回儿事,话点到即止便可。清弄在宫内也活了这么多年,自家公主的意思她哪里会不明白   端妃又不是蠢人,苏瑾烨身为皇家“公主”有伤在身,这本就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再加上这后宫中有子嗣的女人不多,上一次两位公主落水的事永安帝还指责了她教导不言,让她落了面子,对于萧婕妤,她自然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借端妃的手来处置萧婕妤,这是苏瑾欢斟酌之后决定的。毕竟,她身为长公主,插手自己父皇后宫的事总归有些荒唐,萧婕妤的事若是东窗事发,不仅连累不到苏瑾烨,说不定这人还能因祸得福。她上一次最后那番似有所指的话,一是为了试探其身上的伤痕,这二嘛   她都被算计了,那让苏瑾烨提心吊胆一阵子,不算过分吧   她这弟弟够聪慧,但能隐忍这么些年,心中没有怨气苏瑾欢可不信,若想其不威胁到阿晏,她便势必要敲打敲打才行。   隔岸观火,借刀杀人,敲山震虎,月下谈情,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石三鸟,甚至是四鸟之计,苏瑾欢不出手也就罢了,她若是要出手,不把利益划到最大,那岂非是对不起她盘算的时间   当然,她的计划并非绝对,就拿这临时改了主意不欲匡张易安送东西给她来说,此时靠在某人怀中的苏瑾欢,心里的满足并不比收到东西少多少。   张易安把人从树上带下来的时候,苏瑾欢已经熟睡,她早前夜夜失眠,如今在粗糙的树干上也能睡下,就连张易安攀爬弄出那番的动静都只是支吾了两声便罢,当真是不可思议。   张易安把人一路抱回了长宁殿。   他走的很慢,宫内尚且充斥着乞巧节热闹的氛围,御花园内的嬉笑与丝竹声时不时的传来,望月楼才俊们凭栏倚望的身影时而可见,但这些都与他没有关系。   怀中之人十分安静的躺着,偶尔在他的胸前蹭蹭,就像是撒娇的小猫一般,挠的人心微痒,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地上的影子渐渐汇聚在了一起,这一刻,没有旁的什么人,他抱着她,她倚着他,恍惚间,张易安甚至有了一种相依相偎相伴的错觉。   苏瑾欢突然的离席并未惊起多少波澜,她身份尊贵又身体特殊,她想离开,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这一晚,苏瑾欢睡了一个好觉。   她翌日醒来的时候,清弄早已在床侧候了多时。   床罩内传来动静,清弄往前走了一步,“公主,您醒了”   “嗯。”苏瑾欢轻声应了应,阳光射进室内,她随意的看了眼,臃散问“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刚刚辰时。”   苏瑾欢有些意外,“这么晚了”   清弄解释道“公主昨夜睡得熟,清弄便擅做主张没将您叫醒。”   难得睡一次好觉,再加上昨晚的事,苏瑾欢醒来的心情极好,“行了行了,小事罢了。”   清弄笑了笑,她自然的将床帘掀开,而后边伺候苏瑾欢边道“公主,昨晚是张公公将您抱回宫的。”   苏瑾欢闻言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她看着身前动作的某人秀眉轻轻一挑,“本宫知道。”   她虽然睡了过去,但隐约间却有感觉。这么些日子下来,张易安的转变她也看在眼里,苏瑾欢是越看越满意。   张易安还得日日抽空去自己安排的地方,所以这会儿并不在长宁殿。没见到人,苏瑾欢本只有片刻的失望,可是,也是奇怪,这一日,她无论做什么事脑中都能划过某人的影子,明明两人才见过,但苏瑾欢发现,她似乎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想他了。   又是一次发愣,回过神的苏瑾欢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急。   上一世张易安有多厉害只有她知道。这人才华报复能力样样不差,重来一次,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改变,苏瑾欢相信,只要给他机会,这人重新达到上一世的高度只是时间问题。她欣赏他,她也确实对他有想法,但她不能拿整个南唐来赌。   那一次的梦,她梦到了上一世的画面。   梦里,张易安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他月月会进一间苏瑾欢身为孤魂时无法进入的屋子,那一次,她有幸在梦里冲了进去,可真进去了,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除了   墙上的一幅画。   一幅,画着她模样的画   梦至此戛然而止。   张易安亲手毁了南唐,这是苏瑾欢没有想到的。南唐灭国的那一日,张易安在那间苏瑾欢进不去的屋中放了一把火,那时的苏瑾欢就飘在屋外,她看着他抱着一卷画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的眼中情绪十分眷恋,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曾经的苏瑾欢并不懂这人为何这么做,直到   她重生之后在梦中看到画卷上的人的容貌。   苏瑾欢从未想过上一世的张易安竟然会喜欢她。   她重生之后想过许多事,有报仇有弥补有不甘有悔恨,但直到在御花园中与某人再遇,苏瑾欢才发现,那瞬间朝她扑来的委屈是如此的强烈。   那时的她以为是曾经数年的陪伴在作祟,她让人救下了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才惊觉,她对他的感觉,早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她身为南唐嫡长公主,身上有属于她的责任,她可以活的肆意活的洒脱,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损害南唐利益的基础上。   她希望张易安能变得如上一世一般耀眼,但却不希望这人再重蹈上一世覆辙。   试想,若是这人变了,而其又笃定了她喜欢着他,靠着那份喜欢为非作歹,那么她便是亲手为南唐培养出了一个最大的隐患   所以,哪怕是抛开身为公主的脸面来说,她也势必要让张易安以为,是这人先动的心不是她   她得再等等,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伙。   一日的时间过得极快,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清弄估摸着差不多了,便从外方走了进来,“公主,时辰不早了,可要传膳”   苏瑾欢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发了这么久的呆,未免有些惊讶,“张易安呢”   “回公主,公公回来了,这会儿在屋外候着的。”   苏瑾欢点了点头,吩咐道“让他伺候本宫用膳。”   “是。”   苏瑾欢口味清淡,胃口也不大,喝着张易安给自己乘的红豆薏仁小米粥,她看了眼一侧的某人。   张易安以为这人是想要吃食,他弯了弯身子,轻声请示道“公主是想要哪一样”   把碗中最后一勺粥喝完,苏瑾欢优雅的放下了瓷碗。她随手拿过一侧的秀帕擦了擦有些上扬的唇角,道“不了,本宫不想吃了。”   “那奴才唤人来”   “等等。”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张易安,本宫有话问你。”   张易安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公筷,恭敬的等人开口。   苏瑾欢“认真”的看了眼某人,问“你素日里用了什么香在身上。”   “香”张易安愣了愣,“奴才不喜香,所以身上没有”   “没有”苏瑾欢看起来有些意外,她脸上划过一丝狐疑,对着身侧之人招了招手,“你过来。”   张易安听话的走了过去。   苏瑾欢侧了侧身子,由于是一坐一站,是以她的脸便只能到张易安腰侧的位置,苏瑾欢轻轻的在张易安的腰间嗅了嗅,这个举动让张易安瞬间便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像王权那般不干净,可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异味,苏瑾欢的小脸在他腰间闻了大半圈,张易安的脸在不知不觉中便红了起来。   “奇怪”   “公主,奴才”   苏瑾欢似乎陷入了沉思,张易安适时的接话让她意识回神,她抬了抬自己的眼皮,看向身前之人,道“本宫早就发现你身上有一股让人凝神的味道,原以为是香料所致,看来并非如此。”   不是因为不干净,张易安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他接道“奴才也不知道”   苏瑾欢笑,“本宫之前夜夜梦靥,昨日却睡得极好,听清弄说是你抱本宫回来的”   张易安双目微垂,“是奴才。”   “看来与你一道,本宫倒是好眠。”苏瑾欢嘴角笑意更甚。   张易安的眼皮闻言下意识的跳了跳,而接下来的话,却是成功的证明了他的预感。   对方道“既如此,张公公今夜来伺候本宫就寝吧。”   第32章 32.032 相互悸动   伺候   如何伺候   苏瑾欢没有说。   张易安也不敢贸贸然问。   无论问的答案是不是他想的那般, 这都将是一个尴尬的场景。思忖不过片刻, 张易安小心的应了   声是。   他想, 许是自己想错了也不一定。   苏瑾欢坐在位子上, 说完话的她又恢复了本身的端庄,就好像适才说那番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天色渐晚, 夜幕降临, 屋檐下渐渐点上了烛火。   清弄伺候着苏瑾欢洗漱完毕, 发现今晚自家公主似乎心情不错,她笑着上前了一步, “公主,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苏瑾欢微微仰了仰自己的下颌, 卖起了关子,“佛曰不可说。”   清弄一双杏眼眨了眨, “那让奴婢猜猜”   苏瑾欢唇角一勾,没有阻止。   清弄会意, 她先是看了眼屋外,待确定无人,她这才似笑非笑看着自家公主轻声道“奴婢适才看着张公公有些发愣的站在外面。”   苏瑾欢有些意外清弄看出来了,但面上却依旧笑着, 嘴硬道“他发愣又有什么”   “所以奴婢没猜错”清弄反问。   苏瑾欢一愣, 颇有些哭笑不得道“这两件事有关系么”   清弄转了转自己的脑袋, 看着身前之人意味深长道“奴婢之前提的与前一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若此事与张公公无关, 公主应是率先就否定了张公公, 可公主没有,反而把注意放在张公公发愣上,说明张公公其实就是让公主心情不错的人,所以公主才下意识的忽略了奴婢提的这个人名。”   被戳破了心思,苏瑾欢也不气,却是佯装要收拾人的样子,“好呀你,这是从哪里学的歪理。”   清弄笑着朝后退了退,“理歪不歪奴婢总归是猜对了,公主可不能耍赖。”   “本宫何时耍赖过”   “那就是了”   苏瑾欢愣了愣,随即佯怒的道“走走走,出去出去,你这女子,还敢打趣主子了。”   清弄连忙附和道“是是是,奴婢出去,奴婢去唤张公公进来。”   说完这话,清弄也不待苏瑾欢吩咐了,她笑着屈了屈膝,而后转身便欲出去。   眼看着人要走了,苏瑾欢连忙敛了敛神色,“等等。”   “嗯”清弄闻声停了下来,“公主”   苏瑾欢把身子慢慢转了回去,吩咐道“把其他人打发走。”   自家公主原本就不喜多人在身侧伺候,几乎不存在打发走的问题,这会儿这话出口,清弄很快便会悟到了另一层意思。她渐渐收了嬉闹的心思,轻声应道“是。”   南唐嫡长公主的地位与一般公主所差甚大,苏瑾欢完全有任性的资本,清弄在其六岁的时候便陪在了她的身侧,至今已有八年。她听命于她,对她来说,只要不伤害到公主,那么公主做什么,她都可以无条件支持与维护。关于这一点的认知,与张易安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公主会看上一个公公,说实话,初次听到的时候,这实在是太匪夷可思,清弄是相当不解。   她清楚自家公主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是以她也不过是稍稍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倒也由得苏瑾欢去了。   彼时清弄的想法很简单,反正张公公不能做那档子事,只要公主喜欢,她可以再找七个八个王公公李公公出来,一个张公公实在是不算什么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当然,这时的清弄若是知道自家公主连两人今后的事都想好了,也不知是否还会想着再给某人物色新的公公们。   啧   张易安倒是很快从屋外走了进来。   苏瑾欢正在梳妆台前拆着头上的发饰,见铜镜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她的唇角下意识的便勾了起来,“张易安,来帮本宫把头上的这些东西取一下。”   屋内点着蜡,正散发出橘色的光芒,苏瑾欢已经洗漱完毕,她穿着一袭里衣坐在梳妆台前,一双纤细的手臂在发间动作,其洁净的脸庞被烛火衬着极其柔和,这样的画面,就像是   张易安不敢多想,他连忙把眼帘垂下,“是。”   人来了,也不用自己再费力了,苏瑾欢把手放下,安心的等着人伺候。   因腿疾的缘故,苏瑾欢不爱出门,自然也不怎么爱打扮,她头上的发饰较之其他人,已是极少。可纵如此,张易安也摘了好一会儿。   “公主,好了。”   苏瑾欢闻声别了别脑袋,铜镜模糊,但也能看个大概,她的身后站了一个身影,头上这会儿确实没东西了。   她这边刚欲收回目光,却见还有一物尚在晃动,不由道“耳坠还在。”   张易安寻声看去,见身前之人小巧的耳垂上挂着的红石榴耳坠尚一摇一晃的,他再次低下了头,“是奴才疏忽,奴才”   “取吧。”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苏瑾欢并不是特别在意。   “是。”   坠子上是一个像鱼钩一样的东西,张易安怕弄疼了某人,取得格外小心。   苏瑾欢在铜镜中隐约瞧见身后之人的神色,未免有些好笑。“张易安。”   成功取下右耳的耳坠,张易安将其轻轻的放在了台上,“公主。”   “你可听过一句诗”   “公主请言。”   苏瑾欢双眸微动,她右手碰了碰某人才碰过的耳垂,“画眉深浅入时无。”   七个字,苏瑾欢咬的格外的清楚。   “只有半句”张易安毕竟是半路出家,哪怕他曾经努力在宫中读书识字,却到底比不上苏瑾欢自幼被名师启蒙。他仔细回想了片刻,脑中确实没有印象,遂连忙接住上一句话道“公主恕罪,奴才孤陋寡闻,这句诗奴才”   “没听过也罢。”对于某人没听过,苏瑾欢心底有些失望,张易安是什么也的情况她也清楚,遂也没有强求,反而问“那你可知这话的意思”   “画眉深浅入时无”张易安口中呢喃了一二,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直道便是,说错了也无碍。”像是清楚张易安的顾忌,苏瑾欢又补充道。   有了苏瑾欢这话,张易安明显放心了许多,他薄唇微泯,待其思忖片刻之后,轻声对着身前之人道“回公主,奴才私以为,这句诗所描述的,是女子弄妆梳洗的样子,此句是询问的语气,大致的意思,应该是问人这眉画的深浅可还好。”   苏瑾欢嘴角带笑的点了点头,“不错。”   “你说的不离十。”   张易安继续替苏瑾欢取起了耳坠,见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便不经意的问“公主突然想起这句诗,可有什么缘故”   苏瑾欢从台前拿起了骨梳,不甚在意道“没有,只是见你给本宫取这些东西,突然想起罢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苏瑾欢回看了某人一眼,她唇角微微上扬道, “若这会儿换个时辰,本宫恐怕也会这么问你一句。”   不知为何,这一刻被人这么看着,明明是一句极其普通又平常的话,可张易安任是察觉到了一丝怪异感来。   就像是他把这句诗词理解错了这人却没有反驳他一般   另一只耳坠在不知不觉间取了下来,张易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苏瑾欢看起来也只是说说而已,见身上没有旁的东西了,她随意将头发梳了梳,随即道“行了,东西摘完了,抱本宫过去吧。”   “是。”抱了这么多次,张易安早已轻车熟路,把人从椅子上抱起,他小心的朝着室内走去。   床已被清弄铺好,苏瑾欢只需躺下再盖好被子即可,张易安认真的做完这些事,哪知这边刚想收手,却是突然被人抓住了正欲放下的手腕。   “公主”张易安讶异的看了过去。   苏瑾欢两眼明亮的看着床前之人,“张易安。”   “不许走。”   张易安的心咯噔了一下,忙道“公主,奴才不走,奴才就在屋外。”   苏瑾欢不为所动,“不,你在屋外本宫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   二人今日傍晚的对话犹在耳侧,这会儿再听其这么说,张易安哪里还会不懂苏瑾欢的意思。   他浅浅的吸了口气,稳住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试探的道“那公主您睡吧,奴才在床前等你睡了再走。”   苏瑾欢思忖了一下这个提议,她的眼珠子转了转,“那你离本宫近一些。”   “是。”张易安闻声朝床前走了一步。   苏瑾欢瞧着两人的距离,秀眉轻蹙,不满道“远了。”   一人在床上正中躺着,一人在床沿站着,哪怕张易安紧贴着木床,两人中间起码都隔了一人肩宽的距离。   张易安有些为难的看向某人,“公主”   苏瑾欢似乎也发现了对方的难处,她拍了拍床沿,大方道“那你坐着吧”   “可”   张易安明显十分纠结,苏瑾欢眉角微拧,“嗯”   仅仅只有一个字一个音,但内里所含的意味却相当深长。张易安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之前应下某人的话   “奴才一切以公主安危为先,若无虞,奴才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瑾欢的神色明显是本宫看你怎么说怎么打脸的样子,张易安心虚的把视线挪了挪,最后到底还是坐了下去。   见人妥协,苏瑾欢脸上的凝重瞬间拨开云雾。她往床侧挪了挪,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数分。   “好了,你且安心坐着便是,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作甚这么惧怕”   张易安想也未想便道“不合”   “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张易安,本宫可曾告诉过你,这长宁殿,本宫就是规矩”苏瑾欢最是不喜的便是某人如今这放不开的性子。   若其能大胆一些,她这会儿哪还用这般迂回,真真是气死她了   张易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而后床上原本躺下的人倏地拧眉坐了起来。他连忙从床上站了起来,直直的跪了下去,“奴才奴才知罪,还请公主切勿动怒。”   又是动不动就跪,一丝底气都无,苏瑾欢气的眼前一黑。   “看来近日本宫让你学的东西都白学了出去出去本宫不想见你”   “公主息怒,奴才这便出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瑾欢的吩咐张易安自然不敢再有一丝异议,他连连后退,唯恐退的慢了,苏瑾欢便越发生气。   见人该听话时不听,不该听时却比谁都“懂事”,苏瑾欢心下一堵,“张易安”   语调瞬间拔高了一度。   张易安身子猛地一滞,“公主。”   “什么是气话什么是真话,你当真分辨不出”她那么明显的气话,这都什么人呐   “奴才只是担心再惹公主不快”   “本宫现在便很不快,你待如何”苏瑾欢气的连脸颊两侧都略微鼓了起来。她把双手环在胸前,闷闷的坐在床上,脸色冷的吓人。   “奴才”诚如苏瑾欢说的那般,什么是气话什么是真话,熟悉彼此品性之后,其实并不难分辨。   张易安小心的看了眼床上气鼓鼓看着自己的某人,那模样,就差没把快来哄我写在脸上了。   早前的担心与纠结渐渐散去,张易安心底叹了口气。   他真的无法拒绝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今日犯了公主忌讳,自当领罚,但凭公主处置。”   苏瑾欢冷哼了一声,“说的好听。哪一次本宫让你做事你没推脱。”   张易安解释道“之前是奴才不懂,承蒙公主大度未曾计较,今后奴才一定避免重蹈覆辙。”   “若是再犯”苏瑾欢又问。   张易安思忖了片刻,诚恳道“若是再犯,奴才甘受刺面之罚。”   刺面之罚虽不是让人最痛的刑法,但却是让人格外生不如死,一般犯事者,在其脸颊两侧刺上两字,刺字入骨,永生难消,被刺者无论走到何处,都会被人注意,此刑法不重伤身,却最催心。   苏瑾欢闻言,心底略微一喜。她倒不是因着张易安原意受罚,而是张易安此言,可是相当于主动把把柄送给了她,她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心里这么想着,苏瑾欢面上却是冷笑了一声,“好,这可是你说的。”   “本宫现在要就寝,你过来。”   “是。”如此一番交流,张易安自然不会再不识趣。   事实上,若非心虚,张易安怎么可能再一再二的拒绝。非是他不愿不想,而是苏瑾欢越如此,他的意识便越容易动摇。   他怕自己越陷越深,也怕旁人看出些什么。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才,可苏瑾欢却是高贵的公主,他身份上配不上她,才识上也相差甚远,更重要的,是他连男人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他又有何资本去喜欢   他做不到问心无愧,做不到心无旁骛,所以他心虚,他躲避,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两人可能更亲密接触的机会。   适才的事,自他下意识的说出“不合”二字的时候,他便已经意识到了苏瑾欢可能的生气,但他还是说了。   他希望她能够罚他,能够毫不留情的指责他,能够对他不要纵容。   他明知道那时的她并非真心发怒,但他还是没有多问的打算退出屋门,若非苏瑾欢临时改意,张易安这时恐怕早已去找清弄领罚。   所幸的是,苏瑾欢并未一直端着,她自问出“什么是气话什么是真话,你当真分辨不出”之时,她便已经给了某人台阶。   其脸上的不快、薄怒、期待是如此明显,张易安能一时不去看,却不可能一直不看。   他何尝不知刺面之罚这话其实是把自己的决定权交在了苏瑾欢的手上,但他还是这么说了。   是他狭隘,他自以为不去碰不去看便能阻止自己心思的蔓延,但其实,只要对象是她,他到底做不到心如顽石。   苏瑾欢并没有说错,这长宁殿她诚然便是规矩,他一个奴才,哪里来的胆子容他顶撞了一次又一次   他与她这辈子注定没有可能,那么这一会儿又在别扭着什么呢踟蹰不前犹豫不决,浪费的,难道不是两人难得相处的机会   一时之间,张易安想通了,道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也不为过。   苏瑾欢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的双眉微皱,显然心情并不怎么愉悦。张易安重新坐在床侧,他给人理了理已经有些凌乱寝被,“公主”   一双修长的手就在身前,苏瑾欢双眸微微一动,她倏地将其抓住,而后毫不犹豫的送到了自己口中。   “”   手上传来痛意,张易安闷哼了一声。   苏瑾欢死死的咬住某人的食指,那脸上的模样,就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一样。   可恶。   真是气死她了。   不给这人点教训,她实在是意难平。   苏瑾欢的嘴不大,咬一根手指可以,两根也行,三根便会显得口中鼓鼓的,她拒绝一切看起来不好看的样子,索性只咬了一根,将其大半截都咬进了口中。   当然,她心中有底,差不多口中有血腥味传来的时候,苏瑾欢便松开了紧箍着其的牙齿。   张易安手上先是传来钝痛,他后才看了过去。   只见床上一娇小的身子死死的扣着自己的右手,那双星眸中这会儿怒意未消,而那抹红唇正中,自己的食指正被人含在口中   一眼见此,张易安心中一紧,他的眼瞬间就沉了下去。   流没流血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食指这会儿正被一片柔软光滑包裹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又无比的新颖与刺激,明明对方做的不带一丝旖旎,可他却任是   苏瑾欢松了力道,张易安不敢逗留,他下意识的欲将手抽出,可待与其双目一经交接,入眼是一双格外深邃的双眸,张易安的动作一滞,僵在了原地。   咬也咬了,气也出了,苏瑾欢心情平复了许多,   这一会儿再看张易安,她心里的其他想法也一溜烟的冒了出来。   当初看前朝暗卫卷宗的时候,道是先帝为了解决平南王这一大隐患,特意命人培养了一个女子送去。   该女子容貌并非绝色,可手段却极其高超。   仅仅只用了一年,便挑起了平安王家族内乱。旁人或许只听过这人的一些风流韵事,但苏瑾欢通过暗卫卷宗却知道这女子究竟用了哪些手段才使得平南王父子反目。   皇家暗卫效忠皇室,但却不直接效命于皇帝,道理很简单,若是昌平盛世还好,可若是昏君当道,那么暗卫不仅成不了其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助纣为虐的“刽子手”。是以,若嫡长公主愿意,且立誓不嫁,那么便可以接管暗卫,若无人接管,那么总管的位置则暂由暗卫代管。南唐史上,真正愿意这么做的嫡长公主,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上一世因着情况特殊,所以苏瑾欢最后得以在接管暗卫后还能下嫁。她以身犯险试图揪出幕后之人,却未想幕后之人那时就在眼前。   思绪飘得有些远,苏瑾欢连忙回神。   口中尚且含着某人的指节,血腥味虽有却极淡,想来伤口只是刚刚破皮而已。   忆起卷宗内对那名女子手段的记载,苏瑾欢心下微动。   那些事做起来多少有些难为情,苏瑾欢可做不到那人那般,她只能寻着印象将自己的舌尖微微卷起,而后不经意的从其指腹扫过,再是红唇微启,将其吐了出来。   若说原本的视觉让张易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那么这一下一来的触感却是让他半边身子顿时便酥了去。   他连连紧了紧另一只余下的手,试图用身体的痛意来缓解心中的酥麻,可显然的,手上的痛与之相比,已经完全不值一提。   “这一次,本宫暂且饶了你,没有下次。”苏瑾欢继续冷着个脸,看起来对于自己所做的事完全没有察觉,说完这话,她也没再多看某人一眼,而是轻哼了一声,随即把自己手上握着的“东西”一甩,再是将手重新收回被中拢了拢被子,最后这才安心的阖上了眼睛。   事实上,闭上眼睛的苏瑾欢可没其外表表现的那般平静。   她的心跳跳的极快,砰砰砰砰的,就像是打雷一般。早前她对张易安用的那些法子,其实大半部分都是与暗卫卷宗学的,说到底她并没有经历过那些东西,上一世答应嫁给那个人,有三分之一的欣赏,三分之一的“瞎眼”感动,也有余下三分之一的顾全大局。真正的喜欢倒也说不大上,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去讨好些什么人,她新婚之夜遭人算计,自然也未曾体验过男女之事。   这一会儿这么出格的举动,也亏得她闭眼闭得快,要不然被发现了,那不仅功亏一篑,她长公主的颜面也休想要了。   好险。   这是苏瑾欢脑中的第一个想法。   张易安是什么反应   这是苏瑾欢稍稍平复心情后最好奇的事。   但碍于之前的装模做样,饶是苏瑾欢心痒难耐好奇不已,她也根本不敢睁眼。   张易安坐在床侧,身边不远便是某人的身子,他僵硬的把手收回,一时之间,看着自己食指上一圈的牙印的右手,他连放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都说柳下惠坐怀不乱,这一刻,张易安第一次开始对先人们的描述有了质疑。   他的右手动了动,担心公主发现异样,他连忙敛了敛目,而后将手别在了身后。   让人伺候自己就寝,除了出于一些旁的目的,有一点苏瑾欢确实并未虚言。   张易安身上有一股莫名让她心安的味道,她也问过清弄,但清弄却说并未感受到此,苏瑾欢思忖了一下,最后料想这应该是她心里的作用。   上一世这人府邸的燃香味她便极其喜欢,以至于她在他府中陪了其那么些年。这一世重来,虽然没了那香,但她却将那味道记在了心里。   不   也不能这么说。   与其说是香,不若说是人更来得合适。   她记得他的味道,所以把人救下再长宁殿再见的时候,她才能那么安心的睡了过去。   这会儿有其陪在一侧,饶是苏瑾欢心情十分紧张激动,却也很快的平静下来。   一夜无梦。   张易安是什么时候走的,苏瑾欢并不知道,她这一晚又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清晨清弄伺候她梳洗之时,也明显的发现了自家公主的变化。   “公主,今日天气不错,屋外的月季开的极好,可要作作画”   苏瑾欢给自己的头上别了一只流苏,闻言颔了颔首,“这么一提,本宫是有一阵子没作画了。”   清弄笑了笑,“那奴婢早膳后便去安排。”   “嗯。”   苏瑾欢喜欢月季与腊梅,她的长宁殿后便栽了许多这样的花卉,腊梅寒冬开放,这会儿只有树枝,可月季却开的恰到时候。   苏瑾欢作画的习惯是在窗前,由于她腿脚不便的缘故,她的屋子的门窗比其他的宫殿要矮上许多,在窗前作画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用完了早膳,清弄那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苏瑾欢本打算先消消食再去,哪知这个时候,却有人前来拜见。   “三公主”苏瑾欢意外的看了眼屋外,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似笑非笑道“他怎么来了。”   这是坐不住了   “公主”   苏瑾欢看了一眼尚等着自己回复的清弄,“让他进来吧。”   “是。”   依旧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苏瑾烨进屋的时候,身后只跟了一个婢女。   “兰儿拜见皇姐,给皇姐请安。”   “起吧。”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今日当真还是好日子,皇妹也愿意来本宫这里坐坐了。”   苏瑾烨闻声涨红了脸,磕磕绊绊道“是是上次落水的事,兰儿还没来得及感谢皇姐。”   见人还呆呆的站在堂前,苏瑾欢转头吩咐道“清弄,给三公主看座。”   “你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说完了吩咐,苏瑾欢又转身对着苏瑾烨略微有些不满的道“这是皇宫,你是父皇的子女,除了少部分的人之外,你有何畏惧”   清弄递上了凳子,苏瑾烨小心的坐了下来,“皇姐说的极是,兰儿谢皇姐教诲。”   已经有奴婢送上了热茶,苏瑾欢随手端了起来,问“身子可好全了”   “好了,兰儿已经无碍。”说到这,苏瑾烨顿了顿,他回看了自己的婢女一眼,轻声道“皇姐,兰儿特意去御花园摘了新鲜的花瓣,兰儿没别的东西可以送,就给皇姐做了一个香囊”   像是拿不准苏瑾欢会不会喜欢一般,苏瑾烨这话说的格外的小心翼翼。   苏瑾欢看了眼婢女手中的东西,她略微弯了弯眼,清弄瞧着,自然的从对方手中接了过来。“皇妹有心了。”   苏瑾烨把头埋了埋,羞赧道“皇姐不不嫌弃就好。”   苏瑾欢呷了一口茶水,她旁的也不多说,苏瑾烨看起来像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等了好一会儿上方没有问话,他的脸色看起来便有了些焦急起来。   他默了片刻,最后看起来到底没忍住的样子,只见其小心的看了一眼苏瑾欢,“皇姐”   “嗯”   “上一次的事,多亏了皇姐,兰儿想替皇姐做一些喜欢的东西,就是不知皇姐还喜欢什么,”   眼神飘忽不定,明眼人一瞧便能看清这人有心事瞒着。这番欲擒故纵欲盖弥彰做的太过刻意,到底还是用力过了度。   苏瑾欢不动声色评价了一番,面上倒也配合道“本宫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皇妹的心意本宫收到了,做便算了。”   见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苏瑾欢连忙又道“本宫瞧着今日天气不错,这边正打算作画放松一二,三皇妹来的倒也算是时候,不知三皇妹可有心与本宫一道提笔画画”   “这兰儿笔力”   苏瑾欢看起来对自己的提议很是满意,她也不待苏瑾烨拒绝,便随即吩咐道“无碍,左右不过我们姐妹二人,清弄,再去添一套笔墨。”   一件事,前后不过两句话便被拍锤定音。   能留下来,这自是苏瑾烨的目的,他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双唇,看起来十分受宠若惊。   画画本是极为闲情逸致的事,苏瑾欢与苏瑾烨来到桌前之后便各自相继开始提起了笔。   一个上午的时间,由于苏瑾欢的专心,苏瑾烨没再找到两人再次说话的机会。   苏瑾欢时不时的余光看见一侧之人略微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难免会心一笑。   小兔崽子,还想在姐姐面前班门弄斧。   那就先急着吧。   这一日的午膳,苏瑾兰自是在长宁殿用的。   一直都没见到那抹身影,苏瑾烨也找不到机会开口,眼看着午膳相继撤下,自己也到了差不多要离开的时候,苏瑾烨斟酌了一番,到底还是看着苏瑾欢小声的问了出来,“皇姐,今日怎么没见到那日伺候你用膳的公公。”   苏瑾欢等了一上午,终于等到这人坐不住了,原以为其会说些别的,未曾想竟是这样一句,她挑了挑眉,含笑反问“皇妹怎么突然有心关心起了伺候本宫用膳的人”   “没没”苏瑾烨的目光顿时慌张了起来。   苏瑾欢敛了敛神,“嗯”   尽管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乍听着却格外的威严。   苏瑾烨似是被吓到了,他连忙焦急的看了过去,“不不是兰儿,不皇姐”   “何事吞吞吐吐,一个名不经传的奴才,难不成还能惹人注意”苏瑾欢渐渐正色了起来。   “不关兰儿的事”苏瑾烨紧张的绞起了自己手上的秀帕,他面上划过一丝纠结,最后似是狠了狠心,突然道“是母妃要兰儿问的,兰儿也不知道为何,皇姐别生兰儿的气,兰儿不问了。”   “萧婕妤”若说之前苏瑾欢还存了玩笑的心,那么这一会儿,她却是真的认真了起来。   她之前不知道苏瑾烨突然来她这长宁殿是为何,可联系这人前后的话与隐情来看,毫无疑问,苏瑾烨其实是来向她卖好的。   萧婕妤打听张易安,定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让苏瑾烨过来,苏瑾烨这么聪慧不可能察觉不到这里面有猫腻。他怀疑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而自己的权力地位都比他高,这种情况下决计不能硬来,所以,与其给萧婕妤探情报,不如把这信息先泄露给她权当卖一个好。   但是,贸贸然泄露定然是不行的,还容易引人怀疑,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便把风声传到了萧婕妤那边去,所以他一直等着张易安出现,而后再找机会说这事。   但苏瑾烨不知道的是,张易安上午的时间是不在长宁殿的,所以他这边哪怕耗到了午膳用过,他也没能把计划好的说辞说出来,只能现强行把话题扯过去。   苏瑾烨走了。   苏瑾欢并未有多为难他。   她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想着萧婕妤可能知道了多少事。   张易安进屋的时候,苏瑾欢刚好理了七七八八。屋外的微风吹了进来,带着她两侧的秀发轻轻飘了飘。   “公主,窗户开着凉,奴才推您去屋内可好。”   苏瑾欢闻声看了过去,“回来了”   “是。”   桌上的画笔被风吹的滚到了地上,张易安弯腰拾了起来。   苏瑾欢见人拿着画笔,心中未免划过一丝异样。“张易安。”   “奴才在。”   “最近可学了画”   张易安如实回道“刚好入门。”   苏瑾欢嘴角向上扬了扬,“那本宫便检验一番罢。”   “清弄。”   “公主。”清弄闻声走了进来。   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了其一眼,“带本宫回屋先换一身衣裳,本宫要考考张公公近日来画技如何。”   第33章 33.033 闺房之乐   张易安现如今的画技, 与苏瑾欢相比中间起码差了十个苏瑾烨不止, 毕竟, 他才刚学没多久, 远不及苏瑾欢从小苦学的造诣。 陡然听闻自家公主要校考,张易安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推辞。   可苏瑾欢对其的反应显然早已猜到, 她根本就没给这人拒绝的机会便让清弄把她推了进去。   “公主, 奴婢瞧这一身就不错, 怎么突然要换一套呢”清弄把人推进里屋,对于自家公主的想法颇有些捉摸不透。   苏瑾欢将身子靠在椅子上, 笑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清弄你可明白”   清弄闻言想了想, 她不确定的看了眼屋外,“公主是想”   语调稍稍拉长, 见人没有反驳,清弄心领神会的弯唇一笑, “公主,您要那一身衣裳,奴婢去给您拿。”   “本宫记得宫内有一件束胸丝裙,那件就极好。”   清弄屈了屈膝, 意味深长道“好的, 奴婢这就去。”   张易安在屋外有些惴惴不安的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最后被清弄客气的请进了内室。   屋内正中放着一张桌子, 其上是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苏瑾欢坐在床上, 把人带进屋后,清弄便极其自觉的退到了里侧。   张易安谨慎的环视的一圈,见床前之人并未说话,他未免有些坐不住的上前了一步,“公主,奴才”   似是猜到了张易安会说些什么,苏瑾欢打断了其的话,莞尔一笑道“你想说你画技不佳”   “是。”   “本宫说要检验,可曾说过若不满意,会有责罚”   “尚未”   苏瑾欢唇角笑意更甚,“既如此,你又有何顾忌”   昨晚保证的话语尚在耳侧,对方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易安的担心诚然少了许多,他颔了颔首,也没再过分扭捏,转而大方道“是奴才多虑,还请公主恕罪,奴才在此先谢过公主赏识,只是公主具体检验的是哪一方面,奴才冒昧请公主明示一二。”   这画之一类,山鸟风水人物不同类型的话画法是不一样的,张易安虽然才将将入门不久,但这些都是基本的东西,是故有此一问。   “张易安,本宫酷爱小像,你今日就先画这个罢。”床上的声调缓缓传来,张易安会意,他看了一眼前方,恭敬的应了声“是”。   清弄尚在里侧,自家公主说话的当口,她便贴心的将原本垂放着的纱帘给系了上去。   张易安这会儿已经拿起了笔沾了水渍将鼻尖晕开,屋内的动静他余光瞥见了一眼,却并未细看,等到他把所有的纸笔都准备好后,再抬眼看去,他的瞳孔几乎是微不可察的缩了几缩。   苏瑾欢侧身躺在床上,她的头发已经散了下来正随意的垂在两边,其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月牙白的丝裙,胸前用金线秀着一束金菊,   那双修长又纤细的臂膀这会儿正搭在自己的身上,而另一侧的手则是枕在靠垫之上轻轻的撑着其的倾斜的脑袋,说不上有多露骨多刻意,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随意的姿态,在张易安看来,却实在是胜过了千娇百态的各色人物。   未免被人发现异常,张易安连忙执着笔蘸了蘸一侧的颜料,及时的遮下了眼中那瞬间的惊艳。   对方的神色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便避了开去,苏瑾欢有些失望。但毕竟她的目的并不在这里,所以也没多深究。   她继续稳着自己的身形,以保持自己最好的一面供对方观察落笔。   屋子内渐渐没了旁的动静,只留下笔间划过纸张的声音。想要把人画好画的生动传神,这对才学画不过一月的张易安来说无疑是不可能的,但他难得有这样可以放肆且光明正大观察某人的机会,所以张易安格外的珍惜。   张易安知道,若按着常规来,他的画定然无甚出彩的地方,甚至道是平平无常也说不定。他私心里是想把苏瑾欢画好的,可毕竟能力有限,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想要画出让人满意的画,他便不能按照常规来画。   洁白的纸张上,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落笔,人物的身形渐渐现了出来,苏瑾欢见张易安落笔有力,这可不像是心中无底之人该有的样子,时间逾往后,她便越发的好奇了起来。   终于,见人终于把笔放了下来,苏瑾欢连忙看了一眼一侧的清弄,示意其带自己过去。   清弄常年照顾苏瑾欢,把人抱起带到椅子上的事没做一千次也有八百次,可以说是相当的熟练。张易安画完了画站在一侧,别看他画的时候格外认真专注,但其实他心底那是一点底都没有。   苏瑾欢这会儿慢慢朝他走来,他心里也难免有些紧张。   远远的及目所至,可以看见画上还是有各色颜色的,苏瑾欢略微挑了挑眉,兴趣又增几分。   这边终于来到了画桌前,苏瑾欢可谓是迫不及待的看了过去。   然后   其嘴角弧度停滞,眼中划过一丝意外,时间就这样静谧了下来   张易安低着头,他的余光只能看见身侧之人盯着自己的画久久都没有开口,这让他的心不由得往上提了提。他紧了紧自己垂在两侧的双手,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公主,奴才学艺不”   “等一下。”苏瑾欢抬起了头。   她瞥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画卷,看着张易安问“这种画法,本宫之前怎么没见过”   苏瑾欢虽算不上名家,可自小的丹青那也是师从大家,在画这一领域,各式的画法她多少也见了个遍,说实话,张易安此时画的画法,她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说他画的好可看起来人物身影纤长缥缈毫无细刻的痕迹,可你说他画的不好但这画给人的感觉也不至于,张易安的画,若要苏瑾欢来评价,那就有些类似于处于书法中规矩的小楷与豪放的草书两种风格中间的字体那般,有豪放的影子,也有规矩的感觉。   当然,这里面,这幅画最关键的,还是明明是人物小像,但人物却只有一张脸,脸上的五官那是一个也没有。   张易安把苏瑾欢的身子用水墨晕开拉开了一半的比例,且身上的所有细致的东西装束在他的画上都没有体现,对于那些东西,也就是对应的一点颜色晕开,看起来相当的抽象,可奇怪的是,任是谁看了,哪怕没有五官,人只要但凭画中人身上的着调,都能看出这画上画的人物是谁,这也是让苏瑾欢最意外的地方。   这是一种相当出格的画法,哪哪都透着不完美,可各种不完美中却又透着一丝别样的感觉,让人见之便极其难忘。   “回公主,这种画法是奴才自创的,奴才学艺不精,想着恐难入公主的慧眼,便临时起意,改了画法,想投机取巧博个新。”张易安也不敢拿大虚言,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道了出来。   苏瑾欢意外的看了其一眼,“你倒是实诚。”   对方这会儿都没有露出生气的迹象,张易安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公主面前,奴才不敢乱言。”   看着桌前“新奇”的画,苏瑾欢略微思忖了一下,“清弄,把笔给本宫。”   “是。”   一侧的画笔还是之前张易安用过的,颜料之类的都是现成,苏瑾欢旁的没再多说,她先是观察了几息,而后便是毫不犹豫的提笔落下。   苏瑾欢认真做事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将她的双唇泯成一条直线,由于衣袖不便,她索性将袖口挽了散去,露出了一截洁白的嫩臂。   张易安就瞧着自己眼前一只手时不时的来回摆动着,其手中的笔一勾一顿,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摇摆了一二。   相比于张易安画一幅画的时间,苏瑾欢的速度可谓是缩短了一半不止。   最后一笔落下,苏瑾欢一直泯着的双唇终于出现了松动,她吐了一口浊气,笑道“好了。”   清弄与张易安两人闻声双双朝前走了一步。   “公主,你这是画的张公公”看着画中的内容,清弄率先发出了提问。   苏瑾欢抬眼看去,其眼角微微向上一挑,“如何”   简单的两个字,但意思却显而易见。   清弄笑,“公主,张公公如此独特的画法,您竟然也能眨眼就学会模仿了起来,还画的这么好,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公公你说是吧”   说着说着,清弄便把话甩给了一侧一直保持缄默的张易安。   看着纸上某人重新添的内容,耳侧传来询问的声音,张易安的目光闪了闪,忙道“是,公主的画技当真传神,奴才实在是自愧不如”   语气有些弱,可除了张易安自己,没人能知道他此时心中陡然冒出的悸动带给他的震惊。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苏瑾欢身前的画纸上,对于这幅画,苏瑾欢实则只添了两个东西一个人和一张桌。   他画的是榻上美人,而她画的则是画美之人。   他本画她,她却画他   由于身上的装饰都没有细刻的缘故,所以张易安的太监服便只剩下了一片深蓝,乍一看去,这幅画人物小像已经算不上了,反倒更像是体贴的丈夫与妻子闺房作乐一般   把手中的比放下,苏瑾欢的唇角轻轻的勾了勾。   她为何要考张易安画,为何要特意换一身衣裳,目的便在这儿了。   张易安的画技能到什么水平,苏瑾欢心里自是清楚,她本意是借着画小像的机会帮其完善画卷,这也算是两人共同完成一件事,七夕虽然是她主动放弃框这人给自己东西的,但说到底苏瑾欢因着人没送自己东西她心里还是有些许遗憾。现在有机会两人共同做一个东西,这可比诓人送东西来的更有意义得多,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想法是想的很好,苏瑾欢却是没能料到张易安还能另僻一种画法出来,险些让她措手不及。   原作上肯定是不能改了,那就再添些东西进去吧,想法不过是瞬间,可这会儿来看,效果似乎还不错   第34章 34.034 失意之夜   画的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苏瑾欢对自己与张易安一道执笔画的画那是越看越满意, 她并没有多为难他, 反而叮嘱了一番好好钻研画技便让其退了下去。   张易安瞧着双眼都盯在了画上的某人, 她笑着是那般的自然, 就像是得了什么珍宝的孩子一般,明明这样的画面该是开心的, 但破天荒的, 张易安心里竟然有了一丝被忽略的落寞。   从里屋出来, 张易安回看了屋内一眼。   里面的人似是尚在小声的交谈着,那抹白色的身影隐约可见, 时而传来的轻笑声昭示着对方不错的心情。自己的画被认同了,说不欣喜那是假的, 可屋中的人只注意到了画而忽略了   张易安的心情渐渐的复杂了起来。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一个新颖的名字,那便是吃味。   自家公主自画成后嘴角的笑意便没断过, 尤其是这边都躺下了,看起来心情也颇为不错的样子,清弄未免好笑的看了其一眼,“公主, 奴婢可有好些年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可是因着这幅画”   “你说呢”   单瞧人这似笑非笑的模样, 清弄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 故意道“公主, 奴婢看这画也并非什么名画,怎么您如此宝贝”   知道这人是在打趣自己,苏瑾欢瞪了其一眼,“本宫宝贝便宝贝,哪来的原因。”   “是是是,没有原因,是奴婢多嘴,要奴婢说呀,公主才不是稀罕这什么劳子作画之人呢。”话落的同时,清弄快速的把床帘放了下来,她的身子往外方一退,成功的避开了床上之人作势要教训自己的双手。   “你给本宫过来”   两人相识这么些年,苏瑾欢生没生气清弄还是能分辨的,尤其是这人今晚明显心情不错,是以她才敢这么大胆的打趣对方,见床帘后的人佯怒的模样,清弄笑着屈了屈膝,“公主,您早些休息吧,奴婢与张公公就在外方,有事唤人便是。”   “你”清弄溜得快,苏瑾欢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这人便从屋内走了出去。她的话语一噎,在床上愣了片刻。   两人认识这么久了终于有了一件有意义的东西,尤其是确定自己心意之后,苏瑾欢的开心是相当简单又纯粹。   清弄打趣自己的话,苏瑾欢其实并未生气,她知道自己心情甚佳,但没想到竟然如此明显便被人看了出来。   但,那又怎样   反正又不会就这一次,她又有什么可别扭的   一声极浅又带着尾音的轻哼从床上传了出来,苏瑾欢惬意的重新躺了回去,她看着自己头上的床罩,阖眼之前,苏瑾欢想,今日似乎光注意那副画去了,张易安是什么反应,她好像没注意到来着   还有   她怎么感觉自己有什么事给忘了   可是,是什么呢   张易安在屋外等了许久,久到天上的明月渐渐匿了身影,屋檐下的烛火也慢慢弱了光芒,他也没听见人唤自己的声音。这让他原本就有些落寞的心隐约有些沉重了起来。他缓缓眨了眨自己的双眼,嘴角无奈的扯了扯。   不是说   让他伺候就寝么   翌日   空气中有些许烦闷,天边隐约有一抹乌色在渐渐蔓延,单看这日头,便知今日多半会有一场暴雨。   张易安同样是早早的就离了殿,很快,宫人来报,道是三公主又来拜访。   彼时苏瑾欢本正在漫不经心的调着凤仙汁水,听到这样的传话,她调汁的手一颤,汁水一个不经意便洒在了她的手上。   她想起来了她忘了什么了   她还没给张易安说最近要注意的事   思绪回涌,苏瑾烨走后,苏瑾欢在屋内分析了好一通。   萧婕妤派了三公主来,定然是对她宫里这人存了怀疑。但很显然,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手伸不到她的身边,况且其近日来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自己父皇龙颜大悦,命端妃又拨了人去伺候,她有着身子,自然不可能亲自出马来她这长宁殿。所以,权衡之后,最后是派了苏瑾烨过来。   那时苏瑾烨身后跟了一个宫人,想来恐怕也是遣来的眼线。   但是,萧婕妤明显不清楚她的性子,她自重生后便不大相信身侧的人,所以哪怕是用膳,苏瑾欢都只留了清弄一人伺候,这里面,只有张易安算是个意外。   那名宫女最后只能在外间伺候,所以苏瑾烨才能在用完膳后那般的询问又不经意的供出萧婕妤来。   张易安先是于御花园救了两位公主,又是乞巧宴上随苏瑾欢出席,虽然她给他改了名字,也掩了踪迹,又命其去学多的知识来丰富自己的气质,但谁也不能保证就没有纰漏的时候,是以萧婕妤察觉到了其实也在合理的范围之内。而单从其派苏瑾烨来苏瑾欢便可知这人想来也是不确定的。   张易安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最多知道陈德不是真的太监,亦或是对陈德与后妃有染这事心里有了计较,具体的所有,如后妃身份之类的,那时的他还不足以苏瑾欢信任,所以苏瑾欢并未细说。   萧婕妤怀疑张易安在她宫里,这也只是怀疑。所以一番分析之后,苏瑾欢倒也淡定了下来。   只要张易安不撞上去,她便能在端妃动手解决萧婕妤前将其妥妥的护住。   当然,一般情况下,张易安还真的不容易撞在萧婕妤的手上,所以昨日苏瑾欢捋清思绪之后,并没有急着说提点的事。   她今日的眼皮隐约在时不时的跳着,宫人的传话让苏瑾欢倏地记起了自己忽略的事,“清弄,清弄”   “公主,怎么了”清弄在不远处连忙走了过来。   “清弄,张易安今日可有说要去何处”   清弄想了想,“回公主,是薛画师那儿。”   “去,派人”苏瑾欢本想遣人去传话,但话出口又马上改了口,“不清弄,你去走一趟,替本宫传些话。”   这件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苏瑾欢今日心虚有些不宁,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决定让清弄走一趟。   “好的,公主,有什么话你且与奴婢说。”清弄轻声应了下来。   苏瑾烨还在屋外候着,苏瑾欢不可能让其就这样杵着,她简单的吩咐了一下,便让清弄把她推了出去。   “兰儿拜见皇姐,请皇姐安。”依旧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对于苏瑾欢的出现,苏瑾烨表现的恭敬又怯弱。   “皇妹无需多礼。”   把人推到桌前,由于还有任务,清弄屈了屈膝,而后退了出去。   苏瑾欢扫了一眼堂前,苏瑾烨的身后依旧是昨日那个宫女,她嘴角轻轻弯了弯,“皇妹昨日才来道了谢,今日前来,可有何事”   苏瑾烨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回皇姐的话,兰儿昨日与皇姐一道作画,感觉受益破深,今日前来,是是为了”话说到这里,苏瑾烨有些许犹豫,他看了看堂上坐着的人,最后还是敛了敛目,遮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小心的道了出来,“是想请教皇姐一二”   听到这样的话,苏瑾欢好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想请教本宫”   “是。”   “那画呢”   “回长公主的话,在奴婢这里。”苏瑾烨身侧的奴婢适时的开了口,其抬着头,直直的随即朝前走了一步。   苏瑾欢一眼见此,她的笑容一滞,脸色瞬间便冷了下来,“放肆本宫问你话了吗”   突然的变脸让自信满满开口的宫女一愣,但也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只闻“噗通”一声,那人便跪了下来,“公主饶命奴婢并非存心,恳请公主饶了奴婢这次”   这人之前四蹿的眼神苏瑾欢看的清清楚楚,要说没点猫腻,她苏瑾欢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来人”苏瑾欢没有搭理地上之人,她看着屋外,难得沉了语调。   “公主。”侍卫们应声涌了进来。   苏瑾欢冷笑了一声,她旁的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把这宫女带回萧婕妤处,替本宫问问她是如何管教下人的”便命人把其带了下去。   苏瑾烨愣在了原地,他还没说一句话,自己的身后便已经没有了旁人了   借口处理了眼线,苏瑾欢脸上再次噙起了得体的笑容,她看着堂前呆站着的小人,两眼弯了弯,柔声问“皇妹,本宫擅自处罚了你的宫人,你可会埋怨皇姐”   苏瑾烨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位皇姐很厉害,无论是才华还是能力,他几乎是听着其的事长大的,他起初以为这不过是夸夸其谈,以“讹”传“讹”,可自两人第一次交手,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犯了轻敌的大忌。   这神色自如的转变,非但没有吓到他,反而让苏瑾烨心底渐渐冒出了一些旁的感觉。   这是南唐的嫡长公主,这也是他的皇姐。   第35章 35.035 陡生变故   皇姐的腿诚然废了, 但她的能力与眼光, 显然并不输于同辈中的任何一人。   面对苏瑾欢的问题, 苏瑾烨在原地默了一息, 终是从口中把“不会”两字缓缓道了出来。   这样一声回答,既浅又轻, 几乎是弱不可闻。   苏瑾烨并未抬头, 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站在堂前, 没有指责也没有询问。   “这可是皇妹的心里话”把人打发了,苏瑾欢擦了擦自己适才染上色的右手, 听到这样简短的回答,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苏瑾烨, “不怨本宫下了你的颜面”   苏瑾烨惊讶的看了一眼苏瑾欢,像是怕其误会一般, 他连忙战战兢兢的否认道“她犯了错,乱了规矩, 理应受罚,兰儿绝不包庇”   这样的神态与回复,让苏瑾欢眼中隐约间升起了一丝赞赏,她微微颔了颔首, 笑道“皇妹这句话说的极好。”   “这规矩既然立了, 自然是得遵守的才是。若一个人乱了不追究, 两个人乱了不计较, 长此以往, 人便会被纵容的越发目无法纪, 甚至于欺君罔上,皇妹你说是与不是”   苏瑾欢的语调并没有多大的起伏,她说的有理有据,可以说挑不出一丝错来。但苏瑾烨听着,没来由的,却是感受到了一丝似有所指来。   他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目,恭敬的附议道“皇姐说的极是,兰儿自当铭记于此。”   敲打的话不仅要说的有技巧,还得适可而止,苏瑾欢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挑了挑自己的秀眉,把手中的手帕放了下来,好笑道“不是说请教还愣在原地作甚”   话题突转,苏瑾烨愣了片刻。苏瑾欢不甚在意,她的嘴角渐渐噙起一抹弧度,却是继续道“先推本宫去书房,书房方便。”   连着两天来她这长宁殿,用的还是请教的借口,苏瑾欢怎么可能相信   自己皇姐腿脚不便,陡然听见其要自己近身相伴,苏瑾烨诚然有些意外。   反观苏瑾欢,她倒是像没事人一般。   苏瑾烨不敢露出大惊小怪的模样给其留下不好的印象,是以他很快便回过了神。   他今日前来,无疑是因为那女人的缘故,这人做了亏心事,于是便接二连三的逼他过来,并再三叮嘱威胁要他与皇姐打好关系。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女人曾经对他做的事,还想要他为她卖命帮忙   痴人说梦   皇姐聪慧,可他与她中间到底隔了一丝关系,他谨慎惯了,都说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他根本就没有退路可以选,所以他必须得有万全之策,这才敢放心的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   苏瑾欢以为去了书房,再如何这人也该是放心了,哪知她越如此,苏瑾烨反而越犹豫了起来。等到这边快要用午膳了,她都没能如愿的从其口中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这让苏瑾欢难免有些意外   苏瑾晏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倒长宁殿的。   清弄这一会儿也完成了苏瑾欢的吩咐赶了回来,苏瑾晏前脚刚进前殿宫门,后脚清弄便已经拿出了碗筷。   苏瑾欢与苏瑾烨两人已经落了坐,看着屋外走来的孩子,两人的神色各不相同。   苏瑾烨年纪最小,他生性随意,见自己皇姐坐在上首,一进屋便咧着嘴笑道“皇姐皇姐,阿晏来看你了”   “你走这么急做什么”毕竟是血亲,苏瑾晏可以说是苏瑾欢看着长大的,苏瑾欢再如何,也不可能一直不待见,尤其是,这一会儿他还只有七岁。   苏瑾欢挥了挥手,把苏瑾晏招了过来。   苏瑾晏乖巧的来到苏瑾欢的身前,见人拿出秀帕给自己擦了擦,他笑着弯了弯眼,“皇姐,阿晏饿了。”   苏瑾欢用的是自己之前随身带的秀帕,闻此一言不急不缓道“你把皇姐这里可是当做你东宫了”   苏瑾晏嘚瑟的哼了一句,“皇姐这里可比阿晏的东宫好。”   额上汗渍被仔细擦了个遍,听着苏瑾晏这么说,苏瑾欢心下微微有了些许松动。   她这边刚想收手,哪知余光不经意一瞥,眼前的景象倒是直接让她一愣。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给其擦汗用的秀帕,心下顿时了然。苏瑾晏额头上这会儿一大块都是隐约的青紫,乍一看还有些吓人,这是因为苏瑾欢用了她擦过手的秀帕给其擦脸的缘故,秀帕上有燃了色的凤仙汁水,其与汗渍一相柔和,便晕了开染了上去。   这样的乌龙颇让人哭笑不得,瞧着臭小子还在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苏瑾欢弯了弯唇角,她看了一眼一侧观望的苏瑾烨,却并未挑明。“行了,先用膳,你下午可还有晚课。”   苏瑾晏对自己的情况尤不自察,他闻言又笑了笑,应道“好,都听皇姐的。”   苏瑾烨一直在一侧观望着姐弟二人的相处模式,他发现,自太子来访得报之后,自己皇姐其实眼中并无多少开心,反而还划过了一丝复杂,但这样的情绪敛的太快,他对此也不确定自己看错了没有。   两人只简单的交谈了几句,皇姐似乎对四弟很严格,四弟如此在意她,也没见她如何笑,反而一开始的两句话都是指责询问。   可是,纵如此,苏瑾烨却并不认为这样的态度有何不好。他相信,若苏瑾欢纵容宠溺,这反倒才是害了品性仁厚的太子。   其实说到底,其实他们两人与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样的,都是母妃已经不在的人,而他们最大的差别,在于自己四弟是太子,皇姐又是嫡长公主,虽然母妃不在,可身份高贵,有父皇给予厚望,不像他,母妃与妹妹相继遇害,他现如今却只能顶着妹妹的身份保护自己,他们姐弟两人尚可以相依为命,他却只能孤身一人对抗黑暗   没来由的,苏瑾烨心底渐渐泛起了些许酸涩。   话说回来,苏瑾欢的眼神他看见了,本来尚不理解为何其会突然看自己一眼,可等到苏瑾晏转过身子,待瞧清其脸上的模样,苏瑾烨也吓了一跳。   额头上一大块都是青紫的,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太子身上,怎么不让人意外   可是明明之前其进屋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皇姐也并无惊慌的样子   苏瑾烨很快反应了过来。   自家皇姐尚在不经意的看着他,苏瑾烨会意,他微微把头低了下来,装作懦弱不敢挑明的模样。   清弄已经传好了膳,这一次,宫中“两位公主”一个太子都在桌上用膳,她伺候的动作也格外认真了起来。   而自见苏瑾烨过来的那会,长宁殿的小厨房便早已得了清弄的吩咐,今日的午膳以调养为主,像乌鸡参汤之类的,都是一些及补的东西。   苏瑾欢自然的从清弄手中拿过了汤勺与瓷碗,她亲手慢慢乘了一碗鸡汤,放在了苏瑾烨的身前,“喝碗汤。”   自家皇姐给自己乘了汤,苏瑾烨面上一喜,他连忙将其端了过来,笑叹道“皇姐真好”   青紫的脸庞在配上灿烂的笑容,看起来相当滑稽,苏瑾欢虽然抿了抿唇,却也遮不住其脸上溢出的笑意,“你这嘴要是父皇校考的时候也能这么甜这么厉害就好了。”   永安帝对太子的校考,这说起来就是一件心酸的事,苏瑾晏清楚自己的情况,他嗔了自家皇姐一眼,“皇姐,说这些作甚,三皇姐还在呢。”   “没”突然被点名,这让苏瑾烨的神色有些慌乱。对于苏瑾烨,苏瑾晏的印象始终停留在了其唯唯诺诺上面,被揭了底,没有旁人就算了,这会儿有人在,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弟弟的情况自己多少清楚,苏瑾欢会意的笑了笑,打断了苏瑾烨还未说完的话,“好,皇姐不说,快喝吧。”   姐弟二人的交谈是如此自然,这一刻,一种多余的感觉瞬间笼罩了苏瑾烨全身。   从来都是余下,母妃与妹妹是,父皇也是,现如今皇姐这边同样也是,苏瑾烨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些难过,可这会儿看着皇姐与皇弟两人这边亲密,他竟然第一次有了想溜掉的想法。   苏瑾烨心情沉重的坐在一侧,就在他想尽可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时候,他的身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细嫩修长的双手。   “三皇妹,这是你的。”   苏瑾欢把另外一碗鸡汤放在了苏瑾烨的身前。   苏瑾烨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过去,苏瑾晏赶在其开口前邀功道“三皇姐,皇姐亲自乘的,你喝喝看好喝吗”   苏瑾欢闻言哭笑不得的看了其一眼,“阿晏,好喝不好喝与本宫乘的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这可是皇姐的心意。”   苏瑾欢不欲与苏瑾烨争个是非明辨,对于其有些拍马屁的话,苏瑾欢心下高兴之余却是道“食不言寝不语,阿晏。”   “哦”   姐弟二人的交谈至此告一段落。   身前是尚且冒着热气与香气的鸡汤,白净光滑的瓷碗内,上方飘着些许葱花与香油,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苏瑾烨愣坐在位子上,似乎对自己也有一份相当的意外。   母妃去后,这也的画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大概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没有大鱼大肉,几乎全是一些温补的东西,苏瑾烨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某人道自己身子羸弱的话犹在耳侧,他竟然破天荒的有一种如此的菜系,都是为了他备下的错觉   苏瑾欢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她一左一右坐了自己两个弟弟,她给苏瑾晏乘了,自然不可能厚此彼薄。临用膳前,苏瑾欢看了一眼还没怎么动筷的某人,提醒道“三皇妹,汤凉了便不好喝了。”   苏瑾烨思绪瞬间回涌,他连忙端起了瓷碗,小心的看了看苏瑾欢,“兰儿兰儿谢过皇姐。”   苏瑾欢莞尔一笑,“用膳吧,不用这么拘谨。”   “嗯。”   午后的皇宫内空气越发的沉闷,苏瑾烨与苏瑾晏用了午膳后便前后从长宁殿走了,紧接着不多时一场暴雨便下了下来。   暴雨来的气势汹汹,屋外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苏瑾欢独自坐在屋内看了会书,发现思绪无论如何都有些静不下来。她索性放弃了这个打算。   “清弄。”   “公主,奴婢在呢。”   “张易安呢,今日一整日都没看到他,他还没回”   清弄弯了弯腰,“回公主的话,这会儿暴雨,张公公尚未回殿。想来是被困在薛画师那边了。”   苏瑾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疲惫的道“本宫心里有些不安,总觉有什么要发生似得。”   清弄自然的将双手按在了苏瑾欢的头上帮其揉了揉,柔声道“许是这天气的原因,公主要喝杯凝神茶么”   苏瑾欢吐了一口浊气,“不了,你派人去张易安那处看看,本宫去床上躺一会儿。”   清弄把手放下,转而慢慢推着苏瑾欢往屋内走着,“好,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苏瑾欢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清弄的动作倒也够快,苏瑾欢这边才躺在床上没多一会儿,屋外便有人跑了过来对其一阵耳语,清弄大惊,“你确定”   “回姐姐的话,这哪能有假。”   “糟了”   “清弄,何事惊慌”苏瑾欢在床上基本就没睡,屋外的动静她隐约感受到了一些,遂有此一问。   清弄给来人挥了挥手,示意其先出去找人。她自己在原地斟酌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小心的走了进去。   “公主”   苏瑾欢会意,“吞吞吐吐,可是发生了什么”   “公主”清弄顿了顿,她小心的看了一眼苏瑾欢,终是把心一狠,道了出来,“是张公公”   苏瑾欢神色一滞,“张易安怎么了”   “侍卫传话,说暴雨冲垮了假山石,一系着长宁殿腰牌的太监被”   “被压死了”   第36章 36.036 虚惊一场   相较于清弄明显的讶异, 苏瑾欢的反应看起来则平静的多, 乍闻此言, 她虚眯了眯眼, 微微拧眉道“你说什么”   不怒自威。   这是清弄目前对自家公主最大的感受。苏瑾欢鲜有如此模样的时候,至少在她伺候的这么些年中, 她只看见过一次这样的情况。而那一次距今, 已是三年有余。   虽然藻溪熟悉公主的性子, 但这一刻,清弄的心里还是下意识的轻轻颤了颤。   “回公主, 侍卫来报,在御花园内发现了一具被大石压死的太监”   苏瑾欢瞥了一眼身前之人, 看不出喜怒的道“太监便太监,本宫长宁殿的太监也不少, 作甚扯张易安的名字。”   清弄犹豫的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张公公的小腰牌”   “够了”苏瑾欢突然打断了清弄的话。只见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问“人的尸首呢。”   “还在”   “带本宫去御花园。”毫无征兆的一句话,清弄被其这个吩咐吓了一跳,忙道“公主屋外尚下着大雨”   苏瑾欢闻此一言,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本宫宫中的人是吃白饭的么”   言下之意, 她堂堂南唐公主, 纵使雨天出门, 难道宫人还会任由她淋着雨   自家公主是如此态度, 清弄心里焦急的不行, 可苏瑾欢的性格她再是明白不过,这会儿她决定了要去,那便是真的要去。   她心里一番挣扎,最后也不得不咬了咬牙,狠心的应了下来。   “是,奴婢这便去唤人准备。”   雨势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苏瑾欢一人坐在床上,那双漆黑的双眸深邃的可怕,她的脸绷着,身子也绷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东西   苏瑾欢一行人来到御花园这边的时候,为了避免假山石再次落下发生意外,此处已经有侍卫看守了起来。   地上躺着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人,其身上盖着草席,这也亏得这是长宁殿的人才有此待遇,寻常的太监宫女们,出了这事哪里还会上报给贵人,直接拿一床破席一裹,便有专门的人来收拾了。   见到来人是长公主,看守的人吓得连忙跪了下去,“奴才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瑾欢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前方,问“地上的人怎么回事。”   “回公主,那人被假山石给砸死了,一张脸面目全非,为了避免吓着旁人,奴才便命人盖了草席上去。”   苏瑾欢双眸微动,“清弄。”   “奴婢在。”   “推本宫过去。”   “是。”   默契十足的对话与吩咐,苏瑾欢说一句,清弄便应一句。   一行人越过了侍卫的看守,头也不回的朝着里侧走去。   苏瑾欢好歹在宫内活了这么多年,杀人灭口这样的手段纵使她没做过但怎会没见过   张易安出事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妙,苏瑾欢很难不怀疑些旁的东西。   早前的时候,乍听闻其可能离去,那股扑面而来的恐慌险些便占据了她的心房,但很快,苏瑾欢也渐渐意识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尤其是这一会儿,单从侍卫口中说出面部全非四字的时候,苏瑾欢的心里怀疑的事便瞬间得到了印证。   但是,世上之事千千万,难免会有一两件巧合,所以出于谨慎,苏瑾欢还是来到了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面前。   “把草席掀开。”   “奴才遵命。”   头顶是一张足够容纳五六人的油纸伞,苏瑾欢坐在轮椅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动静,盖着的草席很快便被掀了开来,几乎是掀开的那么一瞬间,她的身后的干呕声瞬间便冒了出来。   那是一张相当惨不忍睹的脸,几乎脖子以上的地方,全然已经没了人该有的模样,道是血肉模糊也不为过。   而就在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苏瑾欢却陡然开口道,“清弄,把本宫再往前推一推。”   清弄并未有机会见过这样的画面,但她的反应显然要比旁人要好的多,她压下了自己喉咙中泛出的涩意,应声道“是。”   公主要去尸体身旁,她身后一并的宫女们自然不能幸免,众人都在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唯独苏瑾欢一个人认真的就着那具尸体看了起来。   她并不看其的容貌,反而把目光停留在了某人放在两侧的右手之上。   这是一双极其干净的右手,上方没有任何独特的地方,苏瑾唤仔细的看了看,最后她的嘴角噙起了一抹十分由心的笑容。   不是他。   张易安还活着。   她就知道。   “来人”   “奴才在”   “传本宫懿旨,宫内疑似有刺客出现,现命五门禁卫军全力搜查外庭,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奴才遵命”   “清弄”   “奴婢在。”   “你过来,本宫有事要你去做。”   “是。”   今日这事,谁是幕后指使根本不用多虑,张易安最好是没事,若是有事   呵   萧婕妤的肚子已经有三个月大了,隐约有些显怀,她近来尤爱噬酸,都说酸儿辣女,萧婕妤那是极其满意现如今的现状。   隐患也解决了,威胁也不再了,重得圣宠,她盼了这么些年,终于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这样的日子,还当真让人有些舍不得。   屋外走进一人,那是她的婢女春夏。   “主子,陈公公那边回话了。”   萧婕妤挑了挑眉,“哦,什么情况”   “那人死咬着不说。”   “没用刑”萧婕妤有些讶异的看了春夏一眼。   春夏连忙点了点头,肯定道“用了的,把人带走的第一时间小三子便用了。”   “这样他也还不说”萧婕妤顿了顿,“难不成是硬骨头”   “婕妤,我们要不要把那人交给”   春夏试探的话让萧婕妤的神色顿时便严肃了起来,她呵斥道“不行”   “不许声张”   若是交给那位,她督管不利的事那位也会知道了,她现如今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切便完了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春夏被自家主子突变的脸色吓得身子颤了颤,“是是奴婢知错,请婕妤别动怒。”   萧婕妤斜眼看了看身侧之后,冷哼了一声,“管好你的嘴。”   “奴婢遵命。”   苏瑾欢自确定那具尸体并非张易安后,她便命人把她朝着永安帝的上书房推去。   这会儿的时间,永安帝不可能在上朝,对于自己女儿在这个时候拜见,永安帝颇为意外。   没人知道苏瑾欢与永安帝在殿内说了什么,父女俩此间的谈话,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   等到苏瑾欢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屋外的暴雨基本停了下来。   清弄早已侯在了屋外,见自家公主被永安帝的总管太监推了出来,她连忙上前走了几步从其手中将人接过,“公主。”   随意看了一眼清弄的神色,苏瑾欢知道其肯定有话与自己说,她遂客气的谢过了送自己出来的周公公,再是对着清弄轻嗯了一声   上书房离主仆二人渐渐远去,待确定不会有旁人出现,清弄连忙轻声对着身前之人道“公主,张公公找到了。”   苏瑾欢闻言皱了皱眉,“在何处”   “公主所料不差,张公公当真在外庭。奴婢这会儿已经命人将其带回长宁殿。”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么,清弄的话语滞了滞,“不过”   “不过什么”   清弄面上划过一丝纠结, “公主,你且回去看看吧”   苏瑾欢被清弄这幅神色弄得心里“咯噔”了一声,“他死了”   “没有没有,这是哪儿的话,是张公公情况不太好,不是公主想的那般。”   单冲之前其那副神色,苏瑾欢当真以为这人是不在了,这会儿听其解释,她嗔了清弄一眼,“你个死丫头,回去再和你算。”   张易安究竟怎么了,清弄没有说,可除了受刑之外,苏瑾欢几乎不作二选。   从上书房到长宁殿,一行人的步伐硬生生的快了来时的一半。   以张易安的身份,是不配让太医为其诊脉看病的,清弄第一时间给其找了一个尚未出师的太医学徒,别看这人虽未出师,可看这些病倒也绰绰有余。   苏瑾欢被清弄推进了屋子,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长宁殿这边已经安排了妥当。她瞧着床上躺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她晃了晃神,目不转睛的任清弄把自己推到了床前。   张易安并未昏睡,只是他浑身疼痛是以不能轻易动弹,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他这座小屋内格外的明显,他的心颤了颤,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缓缓转过了脑袋。   依旧是那副白净的脸庞,而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张易安的脸上却有一道血痕划过,划拉出了一道食指般长的口子,他的上半身裸露在了空气之中,上面是许多纵横交错的白色绷带。那双苏瑾欢曾经极其喜欢的手这会儿却是完全没了美感,十个指头没有哪一个不是青黑一片,看起来着实吓人。   “公主”似是有些不确定,张易安小心的唤了出来。   “是本宫。”   “奴才参”   “停”苏瑾欢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讶异到心疼再到愤怒,其实不过是眨眼之间。“你,给本宫躺回去。”   张易安起身的动作一滞,“公主”   第37章 37.037 床上喂药   苏瑾欢双眸微微动了动, “愣着不动是想让本宫亲自扶你么”   “不不是”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紧张, 有开心, 有羞赧,亦有惋惜, 张易安愣愣的连忙躺了回去。   清弄继续苏瑾欢走着, 及至床前, 她自觉的退到了一侧。   距离近了,苏瑾欢的目光慢慢将人从上往下的扫了一圈。张易安的身上由于绷了绷带并未着衣, 被人这么看着,他渐渐的也有了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小心的看了对方一眼,试探的问道“公主, 可否容奴才穿身外裳”   苏瑾欢被张易安此番话拉回了神识,起初的那抹愤怒渐渐被其此般神态给转移了注意。   还知道害羞   她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你认为你这模样适合穿衣”   “可未免污了公主慧”   “且安心便是。”苏瑾欢自然又肯定的打断了张易安的话,“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会嫌弃。”   “那”张易安心中微微泛起了涟漪,他顿了顿, 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般的放弃了遮掩, 道“奴才谢公主体恤。”   两人的目光不知不觉中交接在了一起, 看着对方脸上那抹鲜红的伤口, 苏瑾欢的双眸渐渐沉了几分, “怎么回事。”   张易安眨了眨眼, 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了起来,“回公主的话,是陈德陈公公。”   苏瑾欢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身上这些伤都是他弄的”   “是。”   “他还做了什么”   张易安似乎也有许多话要对苏瑾欢说,听闻此言,他稍稍组织了一番言辞便不急不缓的回道“奴才今日得了公主吩咐,尽量避开众人回宫,所以便抄了一条小道,哪知就是这么凑巧,刚好便撞见了陈公公,陈公公带着人,二话不说便把奴才打晕了过去,等奴才醒来的时候,便已在一处漆黑的屋中,奴才手脚被困,陈公公问了奴才一些问题,奴才没有理会,所以才”   有这一会儿的模样。   余下的话张易安没好意思说下去,但意思却极其明白。   苏瑾欢闻言,冷哼了一声,“天下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   她重新看向床上之人,问“他问的你什么问题。”   “他问奴才有没有把他与人苟且的事宣扬出去,又问了公主可否知道此事。”   “就这样”   张易安想了想,“奴才瞧着他似乎还有别的问题,可却是十分避讳一般,几次欲言又止。”   “再有,对于公主是否知道此事,陈公公似乎是格外的关心,奴才没有搭理他,他这才对奴才用了刑。”   一个小小的御膳房总管,能有多大的本事来背地里做这些事萧氏一个小小的婕妤,又有多大的胆子冒着灭九族的风险与人苟合若苏瑾欢之前因着陈德的事牵出了萧婕妤,那么这一会儿这些人动在张易安身上的心思,却让她不得不再次对这件事斟酌了起来。   按理说,张易安在他们眼中,应该是不知道陈德与萧婕妤的事的,她近来也没旁的表现,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对这件事“不知情”既如此,那他们为何如此忌讳她知道陈德与宫女的事呢   是怕她察觉到什么么   苏瑾欢默了片刻,察觉到身前之人尚且在等着自己回复,她敛了敛目,应道“好,本宫知道了。”   清弄一直在一侧默默的呆着,余光瞥见屋外走来的一个身影,她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苏瑾欢的耳侧道“公主,药来了。”   随着清弄的话落,宫女适时出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苏瑾欢看了一眼,“把药给本宫。”   “是。”   张易安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苏瑾欢面不改色的从来人手中拿过了药碗,而后将瓷勺搁了进去搅拌了一下,最后是对着乘起药汁吹了吹。   张易安心下大惊,他连忙又蹭了起来,“公主奴才自己来就好,怎能劳您动手”   苏瑾欢眼皮都没抬一下,“躺下。”   “公”   “张嘴。”   唇前突然多了一个冒着热气又乘着药汁的汤勺,对方态度强硬,张易安骑虎难下,是张口也不是,不张也不是。   尽管动作有些出格,但迄今为止她出格的事又不是才做这一次,苏瑾欢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张易安没有张口,她也没再多说,两人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张易安先败下阵来,胆战心惊的张开了嘴。   苏瑾欢严肃的神色渐渐缓了下来,喂完了第一勺,她又接着乘了第二勺,想着曾经自己被其催着喝药的时候,这会儿喝药的人换了换,这让苏瑾欢心中升起了一股风水轮流转的感觉,她坏心眼的看了某人一眼,“本宫还从未亲自伺候过人,张易安,药可苦”   又是一口,张易安将泛出的恶心咽下,浑浑噩噩道“不不苦。”   “哦”明明鼻尖那股难闻的味道是如此明显,苏瑾欢疑惑的看了看张易安,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药勺。下一刻,她用双唇轻轻沾了沾瓷勺的边缘,一双秀眉顿时皱在了一起。   “这药这般,你是如何认为它不苦的”   公主碰了他之前碰过的药勺,这与上一次酒酿冰丸的场景是如何相像,张易安心底那抹怪异的感觉顿时又冒了出来,担心对方看出些什么情况,他连忙避开了其的目光,言不由衷道“奴才奴才觉得还好。”   苏瑾欢活了这么些年,张易安的神色她怎会看不出有异知道不说破,她继续乘了一勺递了过去,“看来张公公比本宫更耐苦一些,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喝着人碰过的瓷勺,张易安整个人都十分紧张又心虚,这一会儿,他是盼着喂药能早些结束,可又不欲这么早结束。   毕竟也就小小的一碗,五六勺过后,碗中的药汁彻底见了底。对于苏瑾欢这个突然亲昵的举动,张易安是尤其的不知所措。   “好了。”喂完了药,苏瑾欢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清弄。”   “公主。”清弄心下会意,她主动的从苏瑾欢手上拿过了药碗。   “去把本宫的白玉生肌膏来拿。”   “是。”   “公主,使不”   “张易安。”多少猜到了其的顾虑,苏瑾欢抬眼看向对方突然道。   “公主”   苏瑾欢敛了敛目,“你要知道,你已不再是御马监的张和,你是长宁殿的张易安,你是本宫的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成何体统”   见人愣在原地,苏瑾欢想了想,又继续似有所指道“本宫对你好,那是因着你入了本宫的眼,须知在这偌大的皇宫内,人常有,机遇却并不是随处可见,有些人有些事也就那么一次的机会,若没那个珍惜的心,到最后,你说说,可能会如何嗯”   这些道理,张易安一直都知道,可不知为何,苏瑾欢这会儿娓娓道来,他却是像突然被点醒了一件心事一般,张易安的睫毛几不可察的颤了颤,“是奴才目光短浅了,公主说的极是。”   他惴惴不安的看了眼自己床前坐着的人,想了想终是道“公主,奴才有一事相求。”   “何事。”   “奴才想学武强身,以此保护公主,还望公主能准许。”   见人自己的话多少听进去了,苏瑾欢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这会儿听其这么说,她脸上升起了一抹兴味的笑容,故意道“为何突然想学武”   “因为”张易安看了眼自己的现状,耳垂略微有些泛起了红。知道这是苏瑾欢故意问的,张易安并不生气,他低声咳了咳,大方承认道“奴才今日技不如人才被陈德等人算计,奴才身为公主的人,在外方自然不能丢了公主颜面,恳请公主同意。”   “可是学武很累,你年纪也大了。”   张易安被那句年纪大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弱弱解释道“奴才才十七”   苏瑾欢被张易安这模样逗笑了,“学武宜早不宜晚,年纪越大,学着越累,你可知道”   “奴才奴才不知,但奴才能吃苦,请公主相信奴才。”   苏瑾欢闻言,“唔”了一声,她拿了会乔,最后勉强道“行吧,这可是你要求的,若是反悔”   张易安打断了对方的话肯定道“奴才定勤勉求教,以不负公主厚望。”   清弄已经拿着药膏走了回来,苏瑾欢看了看,从其手上接了过来随后放在了床侧,“今日之事,本宫自会与你讨回公道,这药本宫就赏你了,好好擦擦。”话及此,苏瑾欢顿了顿,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某人,又补充道“尤其是这脸。”   “是”   “本宫还有事做,你且休息吧,不必起身。”   “奴才恭送公主。”   苏瑾欢点了点头,清弄闻声已经来到自家公主身侧,见人没有旁的话要说了,她便开始把人推着朝外方走去。   “哦对了。”眼看着这边就要到门口,张易安也打算重新躺回床上了,苏瑾欢却是又突然出了声。   “公主”   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了其一眼,却是慢慢道“习武的事本宫会安排,但张公公,本宫爱美人,你这脸可得给本宫护好了。”   “奴才一定尽力。”   第38章 38.038 一席之地   苏瑾欢心情较好的从张易安的屋内走了出来。   然而, 她这边刚出来, 那上扬的嘴角便渐渐淡了去。   “清弄。”   “公主。”   苏瑾欢淡淡的扫了一圈四周, 徐徐道“给我再命人查萧婕妤, 这前后几年的事,本宫都要知道。”   清弄颔了颔首, “是, 奴婢这就去吩咐。”   “陈德呢”苏瑾欢又问。   “还在暗室。”   苏瑾欢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看好了,别让他自尽。”   “奴婢明白。”清弄顿了顿, 她推着苏瑾欢继续走着,“公主, 关于萧婕妤,您要如何处置”   “处置”苏瑾欢哼了一声, “清弄,你可听过猫捉老鼠的故事。”   清弄想了想, “公主,奴婢孤陋寡闻,还请公主提示一番。”   苏瑾欢不甚在意,她饶有兴趣的解释道“这猫捉到了老鼠, 并不会马上将其吃掉, 反而会任其逃跑, 随后将之再次捉回, 老鼠每次都以为自己死里逃生, 然而次次都是再次被抓了回去, 如此反复,心惊胆战殚精竭力,最后,老鼠确实是死了,但却并非是被猫咬死的,而是其心中的恐慌到达了一个境界,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所以公主是想先不动手,慢慢折磨她”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她并未肯定这话,却也没有否定,反而道“她萧婕妤敢动本宫的人,可不就得要有被本宫报复的准备”   “那今日上书房”   “萧婕妤到底是父皇的妃子,如今还怀着“龙种”,她只有怀着一日,旁人便不能轻易动她。”   道及此,苏瑾欢笑了笑,“所以,这报复的手段,那可就得好好斟酌了。”   “先等两日吧,两日后张易安好一些,本宫还要与其一道看个好戏。”   知道这是自家公主不想再说了,清弄颔了颔首,轻声应了道“是”。   “什么你说什么”   “回娘娘,陈公公被长公主的人带走了。说是说是抓到了疑似刺客的人”   “他怎么会是刺那人呢那那人呢”萧婕妤的话才说道一半,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春夏一脸苦意,“娘娘娘,那人也被带回去了”   “什么”萧婕妤身子倏地一软,她看着自己的婢女,却是尤不死心,连忙问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估计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娘娘怎么办,要不要去找”   “啪”的一声,萧婕妤用力拍在了桌上,惊慌道“不行绝对不行   “让那人知道,本宫便彻底完了我们不能急对不能急”   “陈德他还有把柄在本宫手上,他肯定不会说的,这种事说出来那可是灭九族的,他不会说,不会说”   “本宫还怀着龙种,皇上也不会对本宫怎样,我们不能急。”   萧婕妤喃喃自语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说服了自己,她慌张的神态渐渐缓了下来。   “春夏,去打探一下长宁殿的动静,快”   春夏连忙屈膝,“是。”   萧婕妤摸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她的思绪很快,也只有这一会儿,她能稍稍安一会儿心。   然而,见春夏出门没多久便又垂着头走了回来,萧婕妤心头一颤,语调瞬间便拔高了几度,“你怎么回来了”   春夏小心的看了一眼,吞吞吐吐道“娘娘,我们宫被围了。”   “什么谁围的谁允许的”   “是皇上”春夏说的毫无底气。   萧婕妤心中咯噔了一声,“为什么会是皇上皇上也知道了”   “不不是,侍卫说宫内有刺客出现,皇上念着娘娘肚子,特意派了人看守着这里”   这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答案,但毕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萧婕妤提着的心渐渐稳定了下来,转而问“他们不让你出去”   “是”   萧婕妤本就被这件事弄得心烦意乱,见自己婢女如此不会见机行事,她直接拿起桌上的橘子便朝春夏扔了过来,“你是蠢的吗你不会想法子出去”   额头被重重过多打了一下,春夏身子缩了缩,“是是是,奴婢这便去想办法。”   说完这话,像是担心自家主子还会说什么,春夏顾不得许多,连忙跑了出去。   另一边   “公主,这都晚上了,我们来萧婕妤这边做什么”苏瑾欢用了晚膳,她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命清弄将其推着从殿内走了出来。这一会儿不解的,便是清弄了。   苏瑾欢闻言勾了勾唇角,“自是事要做。”   一行人停在了离萧婕妤寝宫不远的地方,苏瑾欢甚至还饶有心思的喝起了茶。   当然,苏瑾欢此间也并未等上多久,很快,前方便传来了一些旁的动静。   “清弄”   “奴婢在。”   苏瑾欢眼中划过一丝兴味,“推本宫过去”   “奴婢遵命。”   春夏与守门的侍卫争执了起来。   她家娘娘才怀了孕受着宠,这些人看起来却完全不忌惮的样子,这让春夏何尝不气   实在是欺人太甚   当然,春夏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都是苏瑾欢的杰作。   她今日一出事便借口宫中出现刺客以此搜了外庭,至于内庭,出于“好心”,苏瑾欢还提了一下宫中尚有妃子怀着孕,未免受到惊吓,还请永安帝准许派一对禁卫军去护着那座宫殿。   这在永安帝看来,自己闺女一出现疑似刺客的事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跟自己请安,而后还记得提醒他体恤后妃,这样懂事的女儿,永安帝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关于苏瑾欢的提议,永安帝并未多想,点头便同意了,所以,萧婕妤的宫殿这会儿被围,那可是她的安排好了的,不怕你不吵,就怕你没点子反映,那可就不好玩了。   “皇上宠爱我家娘娘,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如此违背娘娘的意思你们实”   人未到,反倒是车轱辘的声音先至,紧接着传来的,是一道严肃的声音,“怎么回事”   “属下拜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侍卫们率先反应过来,顿时便齐刷刷的跪了一地。紧接着,春夏也吓得跪了下去。   苏瑾欢扫了一圈周围,问“何事在宫内喧哗。”   “回公主的话,是这婢女要违抗圣意,还请长公主决断。”   苏瑾欢闻言,看向了众人中唯一的女子,“你是谁”   “回公主的话,奴婢是婕妤的贴身丫鬟”   “是你要出这宫门”   “是婕妤想吃酸梅,命奴婢去”   “好了,可以了。”苏瑾欢面不改色的打断了春夏的话,“来人,把这名婢女给本宫带走。”   “长公主殿下”春夏的话统共才说了这两句,未曾想便要被带走,她瞬间便慌了。   苏瑾欢冷着个脸,“目无法纪,恃宠而骄,狐假虎威,这样的婢女,还留着作甚。”   “公主殿下,不可以,奴婢是”   “你是萧婕妤的人,本宫知道。”苏瑾欢冷笑了一声,她轻轻弯了弯身子,来到了其的身前,这才以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道“但,本宫抓的就是你你可知道嗯”   春夏被苏瑾欢这模样和语气的话弄得神色一滞,她满脸恐慌的看了过去。   苏瑾欢把身子重新靠回了椅子上,面不改色道“捂住嘴,带走。”   “唔唔唔”春夏闻声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想呼唤出声把萧婕妤唤来,但这边还没开口,春夏的双唇便被人紧紧的捂在了一起。   俗语有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萧氏,本宫先剪了你的左右臂,有些账,几日后本宫来取,你可得等好了。   呵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注定是一个多事之夜。   这么久以来,这是张易安第一次出现了睡不着的情况。身上的伤口在疼着,纵使他抹了药,但却依旧时不时的折磨着他。   当然,他睡不着的原因绝非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更有的,其实还是苏瑾欢的那番话。   自家公主已经不止一次表示,喜欢自己的容貌,张易安有时甚至想,他能入了公主的眼,恐怕也是因着这幅皮囊的缘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能被其这般喜欢,张易安是开心的,可真是因为对方仅仅只迷恋这幅皮囊,这便渐渐让张易安产生了危机感。   是不是有朝一日,自己容貌不再,公主的青睐也就不在了   张易安很矛盾。   一方面,他私心里想夺得苏瑾欢更多的注意与喜欢,另一方面,他却不想让人发现他如此“肮脏”的想法。他同样也怕当初是因为外表得的欢喜,最后也因着其的衰老失去   世上美人如此之多,恐怕不用等多少年,他若是不有心做些什么,很快便会被公主给抛到脑后   被人忘记,眼睁睁见其注意到其他美人,张易安光想想心中便难受不已。   无论如何,自家公主有句话是说对了的。   人常有,机会不常有,若没那个珍惜把握的心,失去过后想要再得到那便更难了,所以,这么看,他势必要做些什么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然   当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他如何能以这残缺的身子在公主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第39章 39.039 停停停停   苏瑾欢把春夏带回了长宁殿。   她并没有对春夏怎么样, 只是将人独自锁在了暗房之内, 除了两人见面那会儿说了两句话外, 苏瑾欢再也没对其说过第三句话。   已知自己被对方盯上, 且把自己二话不说就带走了去,本以为会面临严刑拷打, 但其却没有任何表示, 与设想完全相悖, 请问,在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 一般人会如何   从惊讶到慌张再到惶恐与心悸外加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几乎不过才半个时辰, 春夏便体验个了遍。   当然,春夏是什么样的心情, 苏瑾欢可没心思再去关心了,她这一日又是与苏瑾烨打交道又是雨中先后布置, 临了晚上还特意出门了一趟,早已疲惫不堪。   这边在床上躺下去没多久,她便慢慢阖上了眼睛。   由于受伤的缘故,张易安第二日并未再出长宁殿。这么些日子以来, 他已经习惯了早起, 所以这边天才刚蒙蒙亮, 张易安便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昨晚想了一宿, 临近天亮才睡了一会儿, 可尽管这样, 张易安的精神看起来却极好,丝毫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他迫切的想做些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   清弄这边刚把洗漱的东西备好,一个回头便瞧着一人站在自己身后,她险些吓了一跳,“张公公,你走路怎么不带声的”   张易安没想到自己会吓到人,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弄姑娘,不好意思。”   清弄咦了一声,“张公公,你的伤好了”   “没就是早起习惯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清弄推了推身前之人,“回去回去,好好养伤,公主一会儿快醒了,你一个受伤的人就别过来了。”   张易安并不想走,他定了定自己的身形,解释道“不是,不碍事的”   “清弄”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清弄这边才刚说了自家公主快醒了,结果下一刻,屋内还当真就传来了苏瑾欢唤人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这声音与往日相比,明显听起来怪异了许多。   清弄皱了皱眉,她没再与张易安多言,连忙转身走了进去。   清弄能听出来语气的变化,张易安自然也能发现。清弄这边前脚走进了内室,他后脚也跟了进去。   苏瑾欢躺在床上,她弓着身子,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双唇毫无血色,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公主”清弄第一眼瞧着,心中便咯噔了一声。   人来了,苏瑾欢抬了抬自己的眼皮,虚弱道“清弄,你过来”   “公主,你这是怎么奴婢给你传太医,你等等”   “别”苏瑾欢阻止了清弄的想法,“别去”   “可”   腹间传来一股阵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绞住了一般,苏瑾欢咬了咬牙,艰难道“本宫没事,你去给本宫备水,再去拿身干净的裹裤以及准备那东西来就好。”   苏瑾欢由于早前常年用药的缘故,使得身体发生了变化,这葵水便比寻常人晚上了许多,她今年已有十四,上一世的自己葵水是什么时候来的苏瑾欢已经没有了印象,哪能想到昨日就在雨中冒着雨折腾了一会儿的功夫,她这葵水就这样来了。   苏瑾欢的身子虚,又有宫寒,她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算熟悉,旁的都不说,就说这葵水,上一世可没少折腾她,如今初葵初至,那感觉   苏瑾欢简直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清弄比苏瑾欢大四岁,自家公主这么一说,她也顿时明白了情况,“公主你等等,奴婢马上去吩咐。”   “嗯”   清弄转身,见张易安在她们二人身后不远处站着,旁的人她也不放心,这一会儿只用先看着屋内的情况就好,是以她也没有多想,直道“张公公,你在这里陪一会儿公主,奴婢出去一下。”   这女子葵水来了,该准备什么东西又该注意什么,清弄自然比张易安清楚的多,若非如此,她还真就想让张易安出去安排,她留在这里。   张易安这边还没来得及回复,清弄便已经转过了身子朝着屋外走了去。   “张易安”苏瑾欢之前并未注意到屋内还有旁人,直到听到了清弄与旁人的对话,她才抬了抬头,虚弱的看了过去。   “公主”张易安是太监,对女子的事本就是一知半解,再加上之前苏瑾欢与清弄主仆二人那般打哑谜的对话,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而他唯一知道的,也只有苏瑾欢的情况现如今很不好。   清弄一走,床上之人又在唤着自己,没有旁人,张易安连忙走了过去。   苏瑾欢的肚子依旧绞痛着,可张易安的出现却成功的转移了她多注意,见人脸上那抹伤痕尚新,她吃力的笑了笑,“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奴才闲不住。”张易安言简意赅的回答了苏瑾欢的问题,转而有些焦急的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您这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不让清弄宣太医讳疾忌医,公主,奴才去叫太医过”   苏瑾欢打断了对方的话,赞赏道“不错,你知道的成语这可是越来越多了。”   张易安心都提了起来,未曾想自家公主的注意点竟然在他会的词语之上,他略微拔高了一丝语调,“公主”   “好了好了不说笑不说笑”人担心着自己,苏瑾欢心底十分充实,她给对方投以了一个安抚的神色,“本宫无碍,你别担心”   “你若真为本宫好,就让本宫靠一会儿。”   “好。”这一次,张易安回答的极其干脆。他快速的坐在了床侧,尽管他的手有伤,可却并不妨碍他将手臂穿过其的颈下再见人小心的托起。   苏瑾欢难得见到人回答的这么爽快,她略微有些意外,可下一刻,随着其的动作的进行,下腹出一股热流划过,苏瑾欢身子一僵,“停停停”   “公主”   “不用”苏瑾欢吸了口气,“不用靠肩上,腿上就好。”   她的腰间尚且盖着被子,真要大幅度动一下,她下身的惨状恐怕就掩盖不住了。   虽然苏瑾欢并不介意张易安知道自己来了葵水,可她却不想让人看见她下身惨烈的情况。   这样的吩咐让张易安心间的疑惑又加深了一些。几乎是他把人放在腿上的同一时刻,鼻尖隐约飘来一股血腥的味道,张易安的双眼倏地划过一丝不可思议,联想到之前某人说过的话,他的神色一滞,颇有些小心的看向了腿上之人的下半身。   苏瑾欢如愿的靠在了某人的腿上,那抹熟悉的味道让她极其安心,这么会儿交谈的功夫,腹间的痛意不知是否是心里作用的缘故,她竟然感觉轻了许多。   张易安虽然对姑娘间的事不熟悉,但基本的还是听过一些,自家公主明明身体不适却不宣太医反而让清弄备水以及准备新的裹裤,再是四周隐约弥漫着血腥味,若说之前没反应过来,那么现如今却也回过了味。   不是大病,这是张易安的第一反应,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但是紧接着,腿上之人紧紧皱着的秀眉以及那惨白的脸色,无不让张易安又担心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张易安捏起了自己的袖口,给苏瑾欢擦了擦尚冒着冷汗的额头。   “你做什么”苏瑾欢这边本来都疲惫的把双眼阖了上去,感受到额前的动静,她又倏地睁了开来。   两人挨着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张易安心中微微紧了紧,嘴角却尽可能的噙起一抹自然的弧度,柔声道“奴才给公主擦擦汗”   “这样啊”总感觉有什么怪怪的,但苏瑾欢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眼中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她不得不把目光收了回来。   是她感觉错了   这人突然这么主动,怎么神色间倒是没什么大变化   怪哉   张易安瞧着怀中之人把视线慢慢收回,他原本绷着的心顿时松了松。   再坚持一会儿,他恐怕便不能再如此神态自若了,好险   两人对话的功夫,清弄已经在外方安排好了一切,见人带着好几个婢女走了进来,张易安知道,该是自己出去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清弄进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验证了他的想法,“张公公,公主这里有奴婢,你身上有伤,且先出去吧。”   张易安颔了颔首,“好。”   屋内的众人很快便各司其职了起来,苏瑾欢身体虚弱,也就张易安在的时候她有心说些话,这人不在了,她也没了心思去说旁的。   从寝宫出来,张易安在门口处站了一会儿,少顷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随即转身朝着一旁的偏殿走去。   偏殿是长宁殿普通太监任职的地方,长宁殿的太监换班的时候都是在此处休息。   张易安来到此处,他先是大概的扫了一圈,待瞧见一个身影,他眼前一亮,顿时便走了过去。   “秦公公。”   对方正在搭理着自己的靴子,闻言把动作停了下来,“哟,这不是张公公这脸怎么了”   “脸是不小心碰到的,秦公公,打扰了,易安这边是有事想请教你。”   “张公公在公主面前如此得脸,还能有麻烦咱家的时候”秦大士闻言笑了,语气中不知不觉便带了一丝取笑。   张易安不甚在意,反而怡然回道“秦公公,易安听闻你对祈云殿的红”   “张公公什么意思”说到了自己在意的人,秦大士渐渐正色了起来。   这么些日子下来,张易安早已不是曾经的他了,此间纵使是他有求于人,但除了苏瑾欢外,他还真就没什么惧怕的。   打蛇打七寸,张易安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秦公公不必担心,易安没旁的意思,也就是那日偶然听闻秦公公道想要央人做对食,这会儿看见,未免有些好奇,这才有此一问,不知秦公公可成功了否”   “张公公似乎管的有些宽”   “秦公公看来是没有了。”这一句话,非是疑问,张易安说的极其肯定。   被戳中了痛脚,秦大士瞪了张易安一眼,“又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张易安勾了勾唇角,“秦公公切勿动怒,易安这里有方法可帮得公公,不知公公可想听”   秦大士冷哼了一声,“无事献殷勤,你这是打什么算盘”   绕了一圈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张易安客气的颔了颔首,“易安只是想求一个法子,不过,易安识得的人不多,这法子可能得劳烦秦公公帮易安问问。”   “什么”   第40章 40.040 本宫有你   偏殿这边发生的事, 苏瑾欢自是不知道的。   她重新沐浴了一番, 再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张易安回屋的时候, 苏瑾欢已经收拾稳妥。   清弄手上正拿着自家公主才换下的裹裤朝屋外走去,刚出门就撞见了张易安正要进来, 她愣了愣, “张公公, 你怎么还没回去”   张易安客气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回答清弄给的话, 反而问“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没事,不用担心。”   见人手上拿着东西, 其间隐约露出一抹鲜红,张易安心下会意, 尽管他这会儿有些羞赧甚至不好意思,但神色却敛的极好。清弄尚杵在原地, 张易安想了想,却是脸上划过一丝疑惑,明知故问道“你这是”   手上可是公主的裹裤,这种贴身的东西还是最好别让人看见的好, 听人这么一说, 清弄连忙把其环在了胸前, “哦, 哦没啥, 清弄这边还有事, 得先出去一趟。”   “既然张公公挂念着公主,那公公先进去看看吧,清弄一会儿就回来。”   “好。”如愿听到了自己想听道的话,张易安唇角勾起了一抹得体的笑。   清弄“嗯”了一声,由于顾着手上的东西,她很快便走了出去。   苏瑾欢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自己屋子里有旁的人,张易安一路走进屋内,除了外方尚未站着人以外,内屋却是再无他人。   苏瑾欢听闻此间动静,抬眼看了看,见到来人,她眼里划过一丝讶异,“张易安,你怎么又来了”   来到床前,张易安停了下来,隔着纱帘恭敬道“奴才不放心公主,特意过来看看。”   “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回公主的话,没什么大碍,奴才谢公主关心。”   昨日某人的伤看起来明明很是严重,这会儿却这么说,苏瑾欢秀眉轻轻蹙了蹙,“你过来。”   张易安双眸微微动了动,“是。”   将纱帘掀开,床上穿着中衣垂的苏瑾欢便映入了张易安的眼帘。他把头低了低,请示道“公主。”   “坐。”   张易安听话的坐了下来。   苏瑾欢左右看了看床侧之人,见还当真是其说的那般,这脸上的伤口一晚过后已经结痂,就是不知这身上   见人的目光停在了自己的身前,张易安嘴角轻轻噙起了些许弧度,“公主,奴才身上的伤也没事,若公主不信,可唤人来看看。”   被人看穿了想法,苏瑾欢有些意外,她轻轻咳了咳,“这倒不用。”   虽然她是很想看看,但未免让人以为自己不矜持,这还是算了吧。再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她也不急这一会儿。   张易安眨了眨眼,对于苏瑾欢的拒绝他并不难过,反而关心的问“公主,您现如今感觉如何”   苏瑾欢少有听到张易安主动关心自己,这会儿其这么说,未免让她心头一喜,她耸了耸眼皮,原本还不错的精神顿时看起来就有了些颓否,“本宫无碍,也就腹间微微还有些胀痛。”   自把一些事看开之后,张易安的心境自然也有了变化,早前许多没注意到的事,现如今却显得有些明显了起来,他看着眨眼间神色变化如此的苏瑾欢,心下微微一动,他双目微垂,掩住了自己眼中的笑意,看似“焦急”道“那奴才去传太医”   苏瑾欢秀眉微拧,“请太医作甚本宫一会儿让清弄揉一揉就好。”   她本想让这人给自己揉揉,可话一出口,意识到这人的手才受了夹刑,现如今要其替自己揉肚子无疑是在为难对方,是以苏瑾欢虽然对其没眼见劲颇为羞恼,但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这反应与自己料想的所差不远,张易安心下微动,他也不再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反而敛了敛目,认真道“公主,奴才手劲不错,不若让奴才”   “让你来”反应倒还快,苏瑾欢心想。她此间的话顿了顿,脸上渐渐升起了一丝揶揄,好笑道“张易安,你这手都这般了,你还要如何揉”   “奴才”   “行了,明日本宫要带你出去,你且先回去休息。”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张易安并未应下,反而面色从容道“公主,奴才回去也是坐着,奴才知道这是公主仁心,体恤奴才,但能为公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奴才的福分,还请公主准许。”   苏瑾欢又不傻,今日这人三番五次表现出怪异,虽然不甚明显,但一联想到她昨晚说的话,为何如此苏瑾欢心里也有了计较。   想来昨晚她说的话这人到底还是听进去了,到底是张易安,就算这会儿不如曾经的他,但总的来说还算聪明,没做出什么特别出格引人怀疑的事,念及此,苏瑾欢微微噙了噙嘴角,笑道“张公公当真是一片忠心,本宫有你,实在是心下宽慰。”   对方语气以及神色瞬间的变化,让张易安心中小小的咯噔了一下。   她看出来了么   心乱面不乱,张易安努力稳住自己的神色,谦逊道“公主折煞奴才了。”   既然对方坚持,苏瑾欢自然也就收了拒绝的心思,她没有再就上一个问题细说,反而是看了眼张易安尚且红肿着的手,稍稍拉长了语调道“你这手”   张易安再次把头低了低。“奴才的掌腹尚好,可以为公主解忧,请公主准许奴才试一试。”   虽说之前是为了装可怜博人同情,但苏瑾欢的小腹确实一直在隐隐作疼,这是体质原因,药石根本无法解决。   对方再三坚持,苏瑾欢怎会拂了其的好意她勾了勾唇角,饶有兴趣道“张公公的拳拳盛意,本宫为之动容,那就试试吧。”   事情起初尚且按着自己的打算走着,自家公主也没有疑心,但不知为何,苏瑾欢说这话的那一刻,张易安却突然有了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他的心底颤了颤,随即轻声应了句是。   张易安的双手由于早些年常年驯马的缘故非常宽厚,他的手心有些许薄茧,想来是拉缰绳造成的。苏瑾欢的身上尚且盖着薄被,他把手覆在其上,脑中渐渐回忆起秦大士之前教自己的法子,慢慢的揉搓了起来。   苏瑾欢没有说话,她看着张易安的侧脸,唇角的笑意渐渐明显了起来。   另一边,被人盯得越久,张易安心中的猜想那是越发的肯定。   看来,公主对他的容貌,当真是   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张易安缓缓眨了眨双眼,问“公主,奴才的手劲可行”   苏瑾欢唔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前画面,被子到底还是隔了一层,感受不大,遂吩咐道“把薄被拿开吧。”   “是。”   苏瑾欢穿的是中衣,沐浴后的她身上带着一些极其好闻的味道,而那股血腥味现如今却是彻底不见了,没了那层阻拦,张易安再把手腹覆上去的时候,感觉便已然十分明显。   手下软软的,揉捏起来几乎不用费多大的力,张易安这推揉的法子还是向秦大士请教的。秦大士比张易安大了五六岁,在这宫中也活了十几年,见过的场面自然比他要来得多,别说是宫妃了,就是这婢女每个月也有难受的那几天,张易安早前在御马监担职,认识的人并不多,苏瑾欢葵水来了,他想找人问都找不到。所以,在局面受限的情况下,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难免就得多想想别的妙招。   你说他为何不直接问清弄呢这当然不行。清弄她是苏瑾欢的人,张易安做这些事完全是出于私心,他相信,若去求教的是她,保不齐自家公主立马就知道了。   所以,折腾了一圈之后,张易安最后还是如愿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法子。   苏瑾欢原以为这人不过是说说而已,未曾想其还当真有把刷子,这么一按,她肚子中的痛意不多时便散了一些,未免让苏瑾欢有些舒适的吐了口气,“嗯舒服”   旖旎的话从手下之人的口中道出,张易安心尖微微颤了颤。   他余光瞥了一眼,见人这会儿已经虚眯上了双眼,满脸就像是餍足的小猫一般,张易安的瞳孔缩了缩,未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他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清弄已经把东西处理好了,她手中端着的是一碗糖水,本是打算送来给苏瑾欢喝喝,哪知这边刚进来,便瞧着床前坐着一个身影,而自家公主这一会儿,竟然已经阖眼睡了过去。   这   一侧的张易安揉了一会儿,见手下之人没了旁的动静,估摸着人应该是睡着了,他小心的把手收了回来,而后又给其将薄被重新盖上,再是捏了捏被角,做完这些,张易安盯着床上之人看了一息,身后有人走近,他的目光闪了闪,快速的把眼中的柔情一收,随即神色如常的转过了身子。   “公”   张易安把手快速放在了自己唇前,无声的嘘了一下。   清弄会意,连忙收了询问的心思。   张易安对着清弄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像是在说,公主便交给你了。   清弄愣了愣,她下意识的也随其点了点头,等到人出去了,她才突然意识到了怪异之处。   等等这场景怎么有些怪怪的   第41章 41.041 一致默契   苏瑾欢闲暇喜欢读话本, 清弄跟在一旁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在她看来, 之前的画面, 怎么越是回味, 便越有一种小夫妻温存之后丈夫怕吵醒妻子小心对下人吩咐的感觉呢   她这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着   清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得不出具体的解释, 唯有作罢。   苏瑾欢身子不适, 这一日几乎都在屋中呆着。张易安见人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在今日之前,他从未动过旁的心思, 哪怕意识到自己对公主可能的想法之后,他都死死的将其压住了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争取些东西, 主动由着自己的心做事,许是尚没有经验, 张易安的心底其实也是相当的没底,尤其今日苏瑾欢的反应, 他一时之间,竟拿不准这人是发现了自己的打算,还是没有发现。   他还记得,苏瑾欢曾经说过的话。她说她会读心术   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张易安其实是不信的, 想来还是他本事没到家, 这才让人从自己神色中发现了端倪。   念及此, 张易安吸了口气。   看来, 后面他还是得多注意才是。她那么聪慧, 可别真被其看出自己的想法了才是。   春夏被苏瑾欢不由分说的带走了,最急的莫过于萧婕妤。   她本就做了亏心事,如今自己被困在寝宫之内,心腹又被人带走,她带着身子,左右不过一日的时间,但就连下人们也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更何况是她   宫中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这边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但自春夏被带走,婕妤不能出门之后,大家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在萧婕妤第五次发火砸了屋内的东西之后,初华殿的宫人们便无人敢再上前讨嫌了。   “来人”   “人呢”   “混账东西本宫是皇上的婕妤,谁给你们的胆子”   “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传来,苏瑾欢带着张易安来这里的时候,大老远的便听到了此间动静。   屋外的人见到长公主来了,纷纷要下跪行礼,都被苏瑾欢一个眼神阻止了。   “屋内什么情况。”   一身着绿色宫装的婢女闻声走了出来,“回长公主,婕妤这两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焦躁,对奴婢们似乎也极极为苛刻”   苏瑾欢看了一眼说话的宫女,见其额上带着新伤,对于适才那般遮遮掩掩的话心底也大概的有了底,她敛了敛目,看不出喜怒的道“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宫女对于苏瑾欢的回答有些讶异,这与她想的实在所差甚远,但长公主发话,她自然不敢忤逆什么,唯有有些失落的应了声“是”。   这边一行人正打算朝着主屋走去,一旁的角落里,却是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了一个人影,她几步来到人前跪了下来,“长公主求您求您救救三公主奴婢求您了”   张易安的反应还算迅速,人冲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便下意识的挡在了苏瑾欢的身前,若非身后之人倏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恐怕这一会儿他已经一脚将对方踢了出去,哪还轮得到这人继续在此处说话。   当然,除了张易安外,其余众人也都早早的回过神来,大家皆是防御性的挡在自家公主身前,就怕突然出现什么意外。   “张易安,你让开。”陡然听到苏瑾烨的称呼,苏瑾欢渐渐正色了起来。   “是”毕竟是来路不明的人,张易安虽然小心的朝一侧退了退,但目光却一直注意在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宫女见苏瑾欢肯听她说,连忙磕了几个响头,“长公主,奴婢知道您对三公主好,三公主可是您的皇妹,还请您发发慈悲,救救他吧”   “怎么回事好好与本宫说话。”   宫女的脸上这会儿早已是布满了泪痕,一说起这事,便止不住的流泪,“奴婢是三公主的贴身宫女,三公主三日前从长宁殿回宫淋了雨,结果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热,这会儿三公主已经晕了过去了再不宣太医,恐怕就”   苏瑾欢直接皱起了双眉,“清弄。”   旁的话苏瑾欢没有说,但清弄瞬间便明白了自家公主的意思,“是,奴婢这就命人去。”   把迫在眉睫的事吩咐了,苏瑾欢重新看向地上之人,她冷哼了一声,问“为何之前不宣太医。”   她虽暗地里吩咐了不放人出这初华殿,但可没让人不准宣太医。   墨湘被苏瑾欢的气势压着身子下意识的颤了颤,“回公主,非是奴婢不愿,是”墨湘的话一顿,似是纠结了片刻,“是婕”   “放肆”   眼看着一些话就要道出,一行人身后却是陡然传来一阵呵斥,瞬间打断了墨湘的话。   众人都在这初华殿当值,这声音是谁的,那是再熟悉不过。乍闻此言,大家的眼中皆是下意识划过一丝惧。苏瑾欢坐在轮椅之上,身前又有宫女太监们挡着,萧婕妤是气急之下出的门,自然没注意到自己院中来了人。   萧婕妤全名萧蘅,是南唐礼部尚书萧袁芳续弦的嫡女,这人空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其但若品性德行好上那么一些,也不至于入宫了这么些年,位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婕妤。   她托着腰几步从屋内走了出来,待来到人前,只见那只染了凤仙汁的右手便毫不犹豫的举了起来,“贱婢你们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啪”的一声响,随之而来的“啊”的一声,宫女被直接打到了地上,痛哭道“婕妤饶命”   “饶命”自己多少力道自己清楚,见人顺势就这样倒了下去,萧蘅冷声一笑,恨恨道“本宫要扒了你的皮”   苏瑾欢看了一会热闹,对方水平段位太低,她渐渐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思,遂出声道“婕妤好大的脾气。”   “什么人”   这初华殿的宫人们似是说好了一般,苏瑾欢这边刚开口,大家便十分默契的朝两侧让开了一条道来。苏瑾欢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她的食指慢慢在轮椅上敲打着,“怎么婕妤不认识本宫,那本宫这轮椅总归认识吧”   一见到人,再一想到近日来自己做的事,萧婕妤气焰顿时便消了几分,“长长公主”   苏瑾欢讥笑了一声,“看来婕妤眼睛还没瞎,本宫倒是多虑了。”   尽管十分心虚,但萧婕妤却依旧稳了稳自己的神色,故作怡然道“本宫这宫殿简陋,奴才们刁钻,不知长公主驾临,可有何事”   “本宫来,自是有事要问问婕妤。”   “什么”   “不过”苏瑾欢眼中的冷意渐渐冒了出来,“在问事之前,据闻本宫的三皇妹贵体欠佳,婕妤可要随本宫一道去看看”   “不不”她去看那个贱种做什么她不去,她才不去   苏瑾欢全然无视了萧婕妤的抗拒,转而优哉游哉道“说来也奇怪,婕妤身为三皇妹的母妃,何故自己孩子病了,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关心呢”   “本宫没有你修要胡说”一说起这个,萧婕妤也回过了神来。   苏瑾欢闻声眼神一凛,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如此,那还有和抗拒的。张易安,我们走。”   两句话,苏瑾欢压根就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萧婕妤心中是万般不愿去看人,可苏瑾欢说完了话,她的身侧便一左一右出现了两人将她架住,于是,下一刻,众人便瞧着贵气的婕妤被人强行拉着走了起来。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宫是皇上的婕妤本宫肚子里怀着的可是龙种”   前面还好,听到后面,苏瑾欢的双眸瞬间一沉,她抬了抬手,示意张易安停下,随即转过了身子,冷眼看着身后尚在挣扎的某人道“萧婕妤”   “你若再如市井妇人般喧闹,本宫不介意让大家来看看所谓的龙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几日的担惊受怕,茫然无助,若前面她还能勉强稳住,那么这一刻,苏瑾欢这一席话,便成功成了压死骆驼最后的一根稻草。   萧婕妤的双眼倏地睁大,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脸色瞬间惨白的吓人。   见人安静了下来,苏瑾欢不屑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走。”   太医很快就来了,苏瑾烨的情况此时已经相当严重,太医这边直直的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才落笔写了方子。   全程苏瑾欢都没有说话,她坐在上首,萧婕妤则浑浑噩噩的坐在下面,这边直到人瞧了病再出去,她都没什么反应。   墨湘在内室照顾苏瑾烨去了,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示意其跟过去看着,紧接着,她这才看向下方某个神色已经慌乱不已的女人。   “萧婕妤。”   “别问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   不得不说,苏瑾欢的猫捉老鼠理论还是相当见效,这么几日的功夫,她砍了她的左右臂膀,又借故让父皇同意她派人去“保护”后宫有孕妃嫔,萧婕妤一个普通的深宫妇人,论计谋与心智,哪里玩的过活了那么些年的她   苏瑾欢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这眼前的人一阵抢白之后便晕了过去,她冷眼看着,随即冷哼了一声。   苏瑾欢把目光看向自己身侧的某人,她双眸微微动了动,再是别了别脑袋。张易安原本还有些不解,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张易安”   “奴才在。”   “本宫记得你有一个特殊的癖好,是什么来着”   张易安无声的笑了笑,十分配合的尖着嗓子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喜欢给人身上滴蜡来着,那红红的烛油滴在皮肤之上,发出轻微的刺啦声,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此了。”   苏瑾欢唇角微微勾了勾,对身侧之人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她轻嗯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本宫倒是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会儿刚好四下无人,你去取条红烛过来。”   张易安明知故问道“公主,这是”   “本宫瞧着这萧婕妤左右也看起来魔怔了,你往日里都是对那些犯人们如此,宫妃的肌肤白嫩,这画面定然要比你之前见过的好上数分,本宫既然想瞧,怎么也得找一些如萧婕妤这般的美人才是,若不然,岂非污了本宫的眼”   “公主这话极是,是奴才不识货,奴才这就去。”   两人这番一唱一和,躺在地上的人眼皮肉眼可见的颤了颤。苏瑾欢见此,笑意更甚,“哦对了。”   “张易安,你说滴哪里合适更好呢”   张易安闻声适时的在地上之人的身侧止住了身子,“这还用说么公主,自是哪处薄弱往哪处滴,奴才瞧着萧婕妤穿着有些繁琐身子又重,恐怕得费些劲才能把衣裳脱下。公主您稍等,奴才去取物件,很快就回。”   苏瑾欢看起来兴致极好,“快去快回,记得把一旁的其他人也打发了。”   “公主,奴才做事您放心,奴才一定让人离的远远的”最后几个字,张易安说的格外的嘚瑟。   两人视线接触在一起,皆是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   “啊”   第42章 42.042 红颜一怒   只听着惊呼声起, 地上的人倏地惊慌失措的坐了起来。其单手指着苏瑾欢, 歇斯底里道“妖怪你们是妖怪不许碰本宫走开本宫要见皇上”说道这, 其的话语顿了顿, 就像是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猛地道“对, 皇上皇上救救嫔妾皇上”   萧婕妤的心态实在太差, 苏瑾欢这边都还没下猛料, 她自己仅仅只凭着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受不了了。   这让苏瑾欢多少有些失望。   这个棋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知那人是如何看上的。   萧婕妤话说着说着就想跑出屋去, 苏瑾欢没有吩咐,张易安哪敢让人救这么走了, 遂连忙拦在了对方的身前。   见自己退路被挡,萧婕妤直接单手就对着身前之人打了过去, “滚开你这下贱的东西”   对方带着身子,又是女子, 还是一个贵人,张易安多少有些避讳,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这一巴掌, 他明明可以避开, 但最后却硬生生的挨了下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响, 张易安的脑袋倏地朝一侧一别, 脸上顿时就冒出了几道血痕。   苏瑾欢在上方坐在, 她眼睁睁的看着某人被打, 右手瞬间便猛地拍向自己身前的桌子上,发出“碰”的一声。   “张易安”   一声呵斥,带着的是满身的怒气,虽然没有多言,可张易安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连忙把头一低,应道:“是”   公主既然吩咐了,张易安的顾忌也就没有了,男女体力差异这种时候便显现了出来,张易安几乎没怎么费力,便将萧婕妤给反手扣在了身前。   “公主”   苏瑾欢没有说话,她冷着个脸慢慢的推着自己轮椅的轮子,待及至两人身前,她倏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紧接着,一只白皙又精致的手慢慢伸了出来。   “你个混账东西,放开本宫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萧婕妤尚在浑浑噩噩的骂着,这个时候,却突然听着苏瑾欢不急不缓的道“萧氏,你说说,本宫的人,怎么就是个下贱的东西了”   纤细的右手渐渐划过了对方的腹部,使得萧婕妤的身子下意识的就颤了一颤。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既然你说我的人下贱,那若不做一两件下贱的事来,怎么对得起婕妤的赞赏呢,你说是吧,婕妤娘娘”   萧婕妤浑身打起了颤,她尖着嗓子,“你放肆本宫可是你的长辈”   苏瑾欢话语一沉,冷声道“本宫那还是南唐嫡长公主”   “你一个小小的婕妤,要身份你没有,要手段你也没有,要心计同样没有,年纪一大把,你要拿什么和本宫比,又要拿什么和本宫斗”   “谈下贱,你也配”   论嘴皮子功夫,萧婕妤一个深闺妇人,哪比得重活一世的苏瑾欢,此般争论,实在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   “皇上皇上皇上会宠爱本宫你”   苏瑾欢不屑的笑了笑,“你说父皇”   “那你可知为何本宫派人围了你这里两日父皇都没来过问过一句”   萧婕妤的发髻已经散落了下来,闻此一言她狰狞的神色滞了滞,“是你陷害本宫”   “陷害”苏瑾欢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自寻死路还敢说本宫陷害”   “你胡说本宫没有本宫好好的,本宫”   苏瑾欢的手指继续在人的肚子上漫不经心的划了起来,“私通、企图用孽种混淆皇室血脉,谋害皇嗣,你说,这三点,哪一条能要了你的命”   “你”萧婕妤的身子打起了哆嗦。   苏瑾欢不甚在意,她嘴角笑意依旧,“还是说,这三点,其实都能要了你的命”   “本宫没有,本宫没有,本宫怀的就是皇上的孩子,你胡说,你胡说皇上是不会相信的你休要胡言乱语,啊本宫肚子疼,本宫要找皇上,要宣太医,你放开,放开”   自己的手在对方的肚子上划了这么久,也没见其紧张得看过一眼,苏瑾欢冷哼了一声,莫说她不信这人会那么凑巧肚子疼,纵使信了,一个企图混淆皇室血脉,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孩子的人,她有何值得自己为其紧张的   苏瑾欢嫌弃的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放心,太医早就在初华殿候着,若婕妤当真肚子疼,一会儿严重了,本宫再宣也不迟。”   “啊本宫肚子”萧婕妤继续哀嚎着,她心下惶恐异常,可说的多错的越多,她心知兰玦不过是一名公主,纵使她犯了事也轮不到其处理自己,只要她能挨到皇上面前,那人就一定不会不管她的,一定   苏瑾欢啧啧的摇了摇头,“婕妤看样子是听不进本宫的话了,似乎也笃定了本宫耐你不得”   “皇上妾身要找皇上,呜呜本宫肚子孩子”   “噌”的一声,苏瑾欢自顾自的拔出了靴中的匕首,她看着匕首上自己的影子,嘴角轻轻扯了扯。   一旁胡言乱语的某人余光看见,身子下意识的便颤了颤。   苏瑾欢把玩起了自己的匕首,“本宫不和你废话,你身后的人是谁,说吧。”   “什么什么人,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要见皇上”若之前萧婕妤尚能保持镇定,那么这一会儿,她的心却是彻底乱了。   对于其这个反应,苏瑾欢心底的猜想算是得到了证实,她嗤笑了一声,“不说也罢。”   “本宫总能把那人抓出来。”   “届时,你、你的奸夫、你的全族、以及那个帮你的人”   说到这,苏瑾欢的两眼弯了弯,她红唇微启,身子往前稍稍倾了倾,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道“父皇可通通都不会放过哦。”   “你”   “来人。”态度的转变不过一瞬之间,下一刻,苏瑾欢的神色便严肃了起来。   “奴才在。”屋外闻声走进了两名太监。   “萧婕妤身体不适,先把人带回寝宫,再宣太医给其看看。”   “奴才遵命。”   似是有些不太放心,苏瑾欢噙着笑又强调道“务必要让萧婕妤与其的孩子好好的。”   “是。”   “不,不,你们做什么,放开,放开本宫拿开你们的脏手,啊”   苏瑾欢今日来这边,并非是来找人算账,要知道,若非出了张易安的事,恐怕她从始至终都是隔岸观虎斗。   当然,也多亏了张易安,她才突然意识到这后面恐怕还有更深的东西值得挖掘。   一个小小的宫妃,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做这些事,如今自己父皇子嗣稀薄,名下也就四位皇子,大皇子母妃出身卑微,三皇子“早夭”五皇子年幼,只要二皇子与太子出些意外,萧氏这边再一诞下皇子,这皇位究竟会花落谁家,这结果,可就相当不好说了。   其实要苏瑾欢来看,这一步棋还是相当值得走的。毕竟,萧氏愚钝,没有远见也没有心计,背景一般,若当真她的孩子即位,手上又握着其的把柄,皇位易位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苏瑾欢心底多少也猜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除了确认以外,自是有别的计较。   她还就不信,那人什么眼线都没在这初华殿安排,只要这人因为她的到来露出些许马脚,她就一定能打其个措手不及   上一世的一些账,也是时候该算算了。   萧婕妤一走,屋内也顿时安静了   苏瑾欢随意的把匕首扔在了座位上,她扫了一眼张易安,脸上升起了一股薄怒,“过来。”   张易安闻声垂了垂眸,敛住了眼中的情绪,他往前小心的走了两步,“公主。”   身前之人脸上的红痕是如此明显,苏瑾欢气的不打一处来,“适才为何不躲。”   感受到对方的气愤,张易安努力压下心中与之相反的情绪,小心的回道“回公主的话,婕妤是贵人,奴才只是”   张易安越是如此说,苏瑾欢便越是气愤,她倏地拉住对方的腰带往自己身前一扯,“你是本宫的人,本宫都没打过你,你凭什么送上门让人打”   “奴才”腰带被人这样拉着,张易安心中划过一抹紧张。   这腰带要是落了,他的裤子可就   “行了”苏瑾欢并未发现张易安的别扭,人到自己身前了,她扯着腰带的手也放了下去。“不用说了,还是那句话,你是本宫的人,除了本宫以外,没人可以替本宫教训本宫自己的人。”   腰上的手没了,再听到如今对方这般的话,张易安紧张的心里紧张之余又隐约有些许失落。“奴才受教。”   苏瑾欢冷着个脸“嗯”了一声,吩咐道“把本宫推进内室,你去找太医拿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擦擦。”   “是。”   第43章 43.043 再表心意   外室发生的事, 内室隐约能听到一些, 但这里面, 多是萧婕妤歇斯底里的话, 一些比较重要的内容却听不大清,苏瑾欢命清弄在内室守着, 除了看看苏瑾烨的情况以外, 另一个目的自然也是为了看着墨湘。   至少, 在苏瑾欢进屋的时候,墨湘并未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   苏瑾烨这会儿正虚弱的躺在床上, 看着小小的人整个脸颊都瘦了一圈,苏瑾欢私心里也升起了些许不忍。   无论苏瑾烨做了什么, 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可以成为如此对待其的理由。哪怕是萧婕妤, 她也没那个资格。   墨湘从一侧的铜盆中拧了一块湿帕,苏瑾欢看着, 自然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墨湘会意,她屈了屈膝,而后把湿帕递给了床前的苏瑾欢。   张易安把人送到内室之后便出去了,现如今陪在苏瑾欢身侧的, 是早在内屋候着的清弄。   见自家主子要给照顾人, 清弄小心的把轮椅往床边推了推。   说实话, 由于腿脚不便的缘故, 苏瑾欢并未怎么照顾过人。她见苏瑾烨额头上有一块已经半干的帕子, 遂将自己手上的湿帕理了理, 而后将其换了上去。   苏瑾烨双眉紧紧皱在一起,他已经熟悉了自己婢女的味道,陡然闻到陌生又好闻的气息,就像是印象里的那份温柔,他痛苦的摇了摇头,眼角瞬间便落下了一行泪水,“母妃母妃”   “烨儿疼,烨儿好难受”   床上之人的语调是那般弱小无助,苏瑾欢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见苏瑾烨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从自己怀中拿出了秀帕给其轻轻擦了擦。   对方给自己擦拭的动作是那般轻柔,那般的小心翼翼,这与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叠,察觉到其动作的离去,苏瑾烨瞬间便伸出手将其的手掌抱在了怀中,“母妃你别走”   这昏迷中的人意识处在将醒未醒之间,力道自然也就比寻常时候大了一些。苏瑾欢的手被人紧紧扣在怀里,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动弹。   清弄瞧着,上前一步小声请示道“公主,可要”   苏瑾欢无声的摇了摇头。   这个在床上哭着小声唤母妃的孩子,不管他今后是何样的,但至少现在,许多事都还没发生,他还小,还有可以教导的空间。她应该相信自己一回,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把目光从一侧收回,苏瑾欢重新看向床上之人,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其的胸前,柔声道“烨儿不哭,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不痛了。”   苏瑾欢这个举动,其实颇有些僵硬,看起来还相当的不自然,但话语间却极其轻柔,这让清弄与墨湘都吓了一跳。   清弄意外那是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家公主对什么人如此神色,就连公主的嫡亲弟弟也不例外,但今日,苏瑾欢却如此对“三公主”,这着实有些令人费解。   至于墨湘,她是苏瑾烨的人,整个皇宫内,恐怕除了苏瑾欢以外,也只有她知道苏瑾烨的真实身份,这会儿听着长公主唤的是“烨儿”而非“兰儿”,你让她如何不惊讶。   胸前被人小心的拍打着,苏瑾烨的情绪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他把兰玦的手拿到了自己脸颊上蹭了蹭,最后小口的吸了吸气,打了一个哭嗝之后这才安静的睡了过去。   张易安已经从太医处拿了药赶了回来,他站在一众人身后,看着苏瑾欢此间动作,他的眼中也渐渐的升起了一抹柔色。   初华殿这边有萧婕妤在,宫中鱼龙混杂,这里的人不定是哪一处的眼线,苏瑾欢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事情的最后,她终究还是让人把苏瑾烨带回了她的长宁殿。   这一路上,张易安安静的呆在苏瑾欢的身后,回宫之后,自家公主又是安顿又是梳洗,一时之间,并未注意到他。   对此,张易安并不着急。   把一众的事情都忙完,苏瑾欢也有些累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似乎她让某人去找太医拿药之后,某人便再也没怎么出个声了。   “清弄。”   “公主,怎么了”   “张易安呢怎么没看见他了”   清弄笑了笑,“回公主的话,张公公在呢,就在外屋,可要奴婢去唤他进来”   苏瑾欢想了想,轻“嗯”了一声。   很快,张易安被清弄叫了进来。   苏瑾欢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某人,待看清其现如今的模样,未免轻轻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张易安闻声愣了愣,待见对方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轻轻碰了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公主,奴才这会儿不便,想着等晚些回去再擦。”   张易安不提,苏瑾欢险些把其十指受伤的事给忘了。   他现如今十个手指都被包裹了起来,指腹虽能用,但想来在外面折腾着擦药也不容易。苏瑾欢愣了愣,“那你之前在初华殿”   这人是怎么把萧婕妤给扣住的   张易安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会儿手指裹着布,药水倒出来全沾布上了,奴才这才说晚些时候回去擦。”   苏瑾欢对此表示了怀疑,“你过来。”   张易安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身前站了人,苏瑾欢直接抓起了对方的双手左右看了看。张易安也不挣扎,任由对方看着。   近日来,也不知是否是他心性变化的缘故,他总感觉,公主对他,似乎并非像其表面那般   但,他只是一个奴才,还是一个没有根的男人,除了一张还算可以的容貌外,论才华论手段论计谋,他样样都不如她,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值得人惦记。   今日的事,不得不说,他其实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试探些什么,明明看起来实在是痴心妄想的事,他竟然还奢望着   念及此,张易安心底未免自嘲的笑了笑。   就算是他奢望吧,公主对他,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尽管可能离他奢望的东西所差甚远,但与常人相比,已是极其特殊。   他想,或许她永远不会知道,他真的是爱极了她说他是她的人的时候。那么的霸道,可他却甘之如饴。   他是她的,毫无疑问。   公主喜欢他的容貌,会在他受伤的时候亲自喂他喝药,会为他被贵人掌掴发怒鸣不平,会关心他的伤势   如此种种,若他不是奴才,若他不是阉人,张易安很难不以为公主对他其实是   可是没有如果。   他是奴才,他也是个阉人。   这人呐,总是不知足的,饿得时候想着能吃饱就可以,能吃饱的时候却会想着能吃的更好就好了,等吃到更好的东西的时候,又会想着更多没吃过的东西。   曾经的张易安绝不敢奢求苏瑾欢的垂帘,但现如今,通过今日之事,他知道了她对自己的在乎,对自己的特殊,如此情况之下,这心里的一些想法,便隐约有了蠢蠢欲动的苗头。   苏瑾欢大概的检察了一下某人的双手,见手上的伤并未恶化,她原本的担心也放了下去,可一想到这人脸上的伤还未擦,她却是又缓缓眨了眨眼,问“药可在身上”   张易安眼中划过一丝“忐忑”,“回公主在的。”   苏瑾欢伸出了手,“药给本宫。”   “公主”似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张易安看起来颇为“讶异”。   苏瑾欢挑了挑秀眉,“嗯”   “是”   药慢慢的被张易安摸了出去,再是小心的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苏瑾欢一边往自己手上倒着药一边吩咐道“蹲下。”   张易安战战兢兢的蹲了下来。   眼前之人左颊已经微微泛起了红肿,至于其的右颊,上方鞭子鞭打的痕迹尚在,这下一来,这张脸可以说是相当惨不忍睹了。   苏瑾欢全程秀眉微皱,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张易安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两人隔着这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馨香,他的双眸微微闪了闪,最后却是垂了下去不敢再看。   脸上渐渐传来冰冰凉凉的感觉,某人柔嫩的指腹在一侧慢慢滑动,苏瑾欢擦得认真,与此同时,她却又目不斜视缓缓开口道“张易安,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张易安想了想,小心问“奴才愚笨,公主可否明示一二”   苏瑾欢继续抹了一些药油,复又给人擦了上去,“本宫对萧婕妤的作法,依你之见,可有不妥”   “何故不妥”张易安想也未想便接下了话。“公主,恕奴才冒昧,萧婕妤的事,奴才多少也看出来了些,后宫,意图混淆皇室血脉,再是苛责三公主,这三条罪状,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公主没有将其严办只是关押,难道不是恩赐”   苏瑾欢给人擦药的手闻声停了下来,她嘴角噙起一抹弧度,“你就不好奇本宫何故不严办而是关押”   张易安颔了颔首,避开了对方看似有些揶揄的目光,“公主做什么,自有公主的道理,公主愿意与奴才说,奴才便听着,公主不愿说,那便是公主自有打算,奴才为何要好奇”   苏瑾欢笑,“若我是在做坏事呢”   “奴才是公主的人,公主无论做什么,奴才绝不会陡生异心。”   一番话,张易安说的格外肯定。   苏瑾欢的手指慢慢开始又移动了起来,她来到张易安的下颌轻轻勾了勾,紧接着再是往上一提,张易安的下巴便被抬了起来。   张易安对身前之人的举动有些不解,如此动作让他心下有些紧张,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以上这些都还不算什么,下一刻,只见苏瑾欢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瞬间便来到了他的眼前。两人的鼻息顷刻间洒在对方的脸上,带起些许痒意,苏瑾欢盯着张易安的双眼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确定些什么,又像是在观察什么。   被人这么看着,张易安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苏瑾欢就这样看了无声的几息,少顷之后,她勾着某人下颌的手复又慢慢上移,来到了其那棱唇一角轻轻摩擦了一二。   见人似乎被自己的突然的严肃吓着了,苏瑾欢笑,“张易安,你这么衷心,本宫越来越喜欢你了,这可怎么办”   第44章 44.044 她吻了他   那饱满的红唇就在眼前, 微微闭合之间隐约可见那洁白的贝齿, 唇角时不时的触摸让他的心中泛起了酥麻, 再合上那么一句旖旎的话, 张易安双眸一沉,鬼使神差的, 他说了一句就连自己都没想到的话。   “公主, 您这么说, 奴才可是会当真的。”   “说什么”苏瑾欢微愣,她转了转眼珠, 再一次把身子往某人身前倾了倾,顷刻之间, 两人的鼻尖便抵在了一起,苏瑾欢笑, “是本宫喜欢你这一句”   张易安跪在地上,原本比苏瑾欢高了一截的身子顿时矮了大半, 被人这么俯视着,两人只要再往前一些就能碰到一起,他的心紧了紧,连忙垂下了眼帘, “能得公主赏识, 是奴才的福气, 奴才今生今世, 只为公主俯首。”   他希望她口中的喜欢是他希望的那种喜欢, 可理智回神之后, 张易安却没有勇气那么问也不敢那么说。   话本说的好好的,苏瑾欢也以为这人是突然开窍了,哪知这一会儿其却突然把喜欢一词与赏识对等,这让苏瑾欢原本雀跃的心有些僵了僵。   她虚眯了眯眼,声调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只为本宫俯首称臣”   张易安的睫毛颤了颤,“是。”   “张公公的这个俯首称臣,具体是”   “奴才愿为公主排忧解难,为臂膀,为后盾,只要公主想,奴才便去做。”   “哪怕本宫行事怪诞,荒谬不堪,不合世俗”   接二连三的追问已经让张易安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大脑思绪混乱,面对这个问题,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慌乱的应了声“是”。   两人隔得如此之近,见人如此模样,苏瑾欢倏地笑了,她的手慢慢滑过某人的双唇,“既如此,那这样呢”   “什”   苏瑾欢毫无征兆的俯下了身子,她的红唇微微张启,瞬间将某人的薄唇轻轻含住。   张易安瞬间睁大了双眼,他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瞬间沸腾了起来,四肢百骸仿若在叫嚣着怒喊着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张易安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将自己的身形死死的定住,他的血液一路回流,脑子里心里无不是那抹柔软的感觉,就像是世间最美好的味道般让人欲罢不能。   苏瑾欢不会亲吻,再说了,她其实不过是想试试这人的反应,是以这边轻轻碰了碰之后,便往后退了去。   身前之人神色已经缥缈了起来,苏瑾欢轻声笑了笑,“张公公。”   唇上那抹触感离去,张易安心中顿时涌出一片失落,他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瑾欢,“公公公主”   “本宫今后做的事,许比这还荒诞,张公公也能继续拥护”   “奴才奴才”   “不能”   张易安咽了咽口水,“不不是。”   苏瑾欢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张易安连忙低下了头,他吸了口气,而后道“奴才还是那句话,只要公主想,奴才就去做。”   “吧嗒”一声,苏瑾欢把药瓶的盖子重新盖了上去,她看起来心情大好,“好本宫到底没有看错人。”   “张公公的表现甚得本宫欢心,本宫对此甚是满意。今后,张公公可别让本宫失望才是。”   料想对方之前那番举动应是在试探自己,张易安心中欣喜之余又划过一抹失落,他的双眸微微一动,敛住了那即将溢出的情绪,“请公主放心,奴才定不负公主重望。”   苏瑾欢闻言勾了勾自己的嘴角,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身前之人,“脸上的药擦完了,你还蹲在地上做什么”   “是。”   屋内的交谈至此结束,初华殿苏瑾欢已经派人去看着了,相信那边很快就会有结果,苏瑾烨这边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至于张易安,苏瑾欢这一会儿可是一点都不担心了。趁着没人,她摸了摸自己才碰过对方的双唇,嘴角的笑意那是止都止不住。   话本中说这女子的唇就像是清晨的花蜜一般的香甜,对男子的倒是没怎么提,她之前一番尝试,只感到软软的,碰起来很舒服,很贴心,有些不想离开,若非时机不对,她还当真想贴久一些。   唔,有些可惜了。   张易安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期间先后撞到了一个凳子,一个花篮柜,以及床台阶。   唇上那抹触感似是尚在,带着一丝迷人的芳香,这边仅仅只是稍作回味,他的心便抑制不住的颤了颤,这是一种与性无关的感觉,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共鸣。张易安紧了紧自己的胸口,连忙吸了几口气。   若早前他尚且还有犹豫,那么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出格了些,出格到让他又加深了他的怀疑。   公主对他,绝不是对普通奴才那般的态度,现如今,他也说不准公主这些举动中带了多少刻意,又带了多少玩笑。   他那句话并没有说谎,若公主继续一直对他说喜欢他,他是真的会当真   哪怕他知道,她的喜欢,其实并不是他想的那般   苏瑾烨在长宁殿住了下来。   这期间发生了几件大事,与其多少有些关系。   端妃等了那么些日子,终于还是出了手,不过,到底也是在宫内生活了那么些年,手段与眼力还是有的,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苏瑾欢想借她的手,她便将祸水东引,迁到了丽妃身上。   丽妃是二公主的母妃,之前长公主与三公主落水的事害她女儿被罚了几大板还禁足半年,这是何等奇耻大辱,苏瑾烨是皇“女”,她不能动,那身为皇女的母妃,现如今又被她抓住了把柄,你说她会甘心   当然不会。   事情是怎么牵出的,苏瑾欢没去关心,总之,一牵二二牵四,永安帝来找苏瑾欢要陈德的时候,苏瑾欢二话不说就给了。   她的目的是找出那人帮助萧婕妤的证据,萧婕妤如何,能否对峙其实并不重要,要知道,人证有时虽好,但变数颇多,未免被反咬一口,她还是更喜欢一些实质性的物证,比如口供,比如书信,亦比如信物。   而有了这些东西,虽说一时半伙也无法悍动对方,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婕妤事迹败露,永安帝自然也剥夺了对方抚养皇女的权利,且因着其这件事还降罪了其父萧尚书。   这下一来,苏瑾烨一直期盼的那一日便终于到了。   他这算是彻底摆脱了那个女人,且痛快的出了口恶气。   墨湘看着自家小主子强忍着恶心喝药的模样,未免有些不忍的道“主子,您之前大可不必亲自”   小小的人儿端坐在椅子上,闻言连忙扫了一眼自己的婢女,“姑姑,隔墙有耳,少说为妙。”   墨湘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是讪讪道“是。”   她这小主子,没了母妃庇佑,这一路走来,也着实太艰辛了些。   试想,若长公主没有如其料想的那般来初华殿,那自家主子岂不是就那样   那样的结果,墨湘不敢想,好在小主子赌对了,长公主到底还是来了。   眼看着自家主子把药喝完,墨湘递了一碗漱口的清水过去,“主子,有一件事奴婢还没与您说。”   “何事”   墨湘神色有些纠结,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长公主殿下那日亲自照顾了主子一会儿,主子彼时神志不清,唤了其母妃,自称的是”   苏瑾烨闻言心中顿时就咯噔了一声,他端着碗的手颤了颤,尽管猜到了一些,但依旧心存侥幸的小心问道“是什么”   墨湘无奈的看了一眼身前之人,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苏瑾烨见此,他的身子顿时便僵在了原地。   张易安的伤渐渐好了起来。早前他央了苏瑾欢要习武,这边伤好之后,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他的底子并不差,毕竟在御马监做了那么些苦力,于是,再加上天赋的缘故,学东西学的便极快。   张易安是太监,身上缺的就是阳刚之气,此般习武,不仅强健了他的身体,也让他的气质看起来少了几分阴柔。   苏瑾欢对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喜闻乐见。   张易安见人对自己似乎是越来越满意,遂练武也练的越发的刻苦了起来。   这一日,他按例是晚上来苏瑾欢的寝屋伺候。   屋内烛火通明,苏瑾欢看人来了,示意清弄去外屋候着。   清弄笑着屈了屈膝,随即走了出去。   “奴才参见公主。”   苏瑾欢的心情似乎不错,忙道“行了行了,张易安你过来,本宫有东西给你看。”   “是。”   对方是坐在轮椅之上的,其腿上搭着一个薄被,张易安不知东西是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人来了,苏瑾欢也不端着,她笑着把自己腿上的东西掀开,露出了里面之物的庐山真面目。   “公主,这是”   苏瑾欢轻轻的拍了拍,秀眉微挑,“夜行衣。”   “”   “本宫记得前些日子,张公公才说了只要本宫想,你便去做,可有这事”   苏瑾欢不说还好,一提之下,这些日子里夜夜折磨张易安的那个吻又瞬间在他脑中冒了出来。他连忙敛了敛目,“是”   “本宫近日闲来无聊,便找了些事做,张公公,换上吧,一会儿我两一道出门。”   张易安小小讶异的看了对方一眼,恭敬道“奴才可否斗胆问一句,所去何处”   苏瑾欢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道“自然是无人的去处。”   第45章 45.045 酒醉诉情   张易安背着苏瑾欢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两人都穿好了夜行衣, 这一会儿, 张易安算是体验到了一把自己给自己挖坑跳的感觉了。   谁让他自己做了那么些允诺现如今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但, 好在这一次与上一次还是有些不同, 两人没有再悄悄的溜出长宁殿,反而是光明正大的穿着夜行衣从后门走的。且, 再一次一道出行, 知道公主身边暗处有人保护, 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张易安也不再是那般的提心吊胆。   能与公主两人一道做些什么, 他比谁都高兴。   “张易安,本宫重不重”   苏瑾欢趴在张易安的背上, 离目的地还有好一会儿,闲来无事, 她便找起了话来聊。   张易安继续呼吸平稳的朝前方走着,“不重, 公主很轻。”   四下没了旁人,又是黑夜,苏瑾欢渐渐起了调笑的心,她把脸贴在了对方肩上, 不经意的感叹道“本宫从未穿着夜行衣在宫中这般肆意的行走, 张易安, 也只有你才会这般迁就本宫。”   张易安呼吸一滞, 双眸微微一垂, “这些都是奴才该做的。”   苏瑾欢开心的蹭了蹭, “若今后本宫的驸马像你这般,本宫也就满足了。”   身后之人依赖的小动作让张易安嘴角止不住的上仰了些许,哪知这边还未来得及维持多久,这后一句话便彻底把他从天堂打入了地狱。   张易安的神色突然一僵,他的唇不可抑止的颤了几颤,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中那陡然冒出的酸涩,“公主这话折煞奴才了,公主的驸马定然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又岂会如奴才这般。”   “如你哪般”苏瑾欢就在张易安的背上,对方的变化哪怕掩的再好她也察觉到了。   这本是她暗示他的话,未曾想这人竟然多心了。   “奴”   “本宫说你好,那便是千般好万般好,在本宫眼中,哪怕十个状元也不及一个你,若真要本宫说,本宫还宁愿要你这样的驸马”   苏瑾欢有些气张易安如此敏感又自卑的内心,她知道这或许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她虽说动了他努力争取,可一时之间却无法改变他打心底里的那抹认知。   两个人想要进一步,定然要有一个人主动一些。她早前的打算是让这人以为自己喜欢其的美貌,再让其主动勾引自己,这样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计就计,最后让这人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其吸引而喜欢上对方非是容貌。   但现如今来看,张易安心中的自卑感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她的计划定然得变上一变才行。   如此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带给张易安的震撼远非是其表面表现的那般。   张易安的心跳的有些快,“砰砰砰砰”的,就像是锣鼓齐鸣一般,他的双眸在暗夜中显得越发的深邃,口中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涌入,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以此来拉回自己的神智。   “公主这是赏识奴才,奴才心底清楚,还请公主不要动怒。”   就算是私心吧,这一次,张易安并没有拒绝苏瑾欢对他的那番评价。   他想,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一个人回味许久许久,且让他小小的自私一回,一回就好   苏瑾欢被张易安的这反应弄得没了脾气。   这一晚,她原本想的是两人出去散散步,再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赏赏夜景谈谈心,可仅仅是这样的几句话,却是突然让苏瑾欢意识到了他们两人目前最大的问题。   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纵使她现在与他说她喜欢他,非是他的容貌他的模样,而是他的好他的一切,恐怕张易安也是不信的。   若是这样,以他自卑又敏感的心来看,哪怕他再主动,想要两人有所结果,也不知得到猴年马月去了。   这样怎么行   就像是肉在眼前看得到吃不到,你让她怎么甘心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欢散步的心也就渐渐淡了下去。两人这边仅仅只在外边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便回到了长宁殿。   清弄伺候自家公主洗漱上了床,见公主秀眉微微皱在一起,未免有些担忧的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张公公出去一趟,回来反而更愁眉苦脸了呢”   苏瑾欢闻声看了看身侧之人,“清弄”   “奴婢在呢,公主有何烦恼,与奴婢说就是。”   “本宫想不通”苏瑾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淡淡的。   清弄一愣,忙问“想不通什么”   “你说说,本宫怎么样,才能让张易安更主动些呢”   清弄好笑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么”   苏瑾欢没好气的嗔了对方一眼,“本宫自是想要更好”   又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讨打   清弄被苏瑾欢的反应逗笑了,她想了想,稍稍斟酌了一下,道“公主”   “嗯”   “奴婢有些话,说了你可别罚奴婢。”   苏瑾欢白了清弄一眼,“本宫什么时候罚过你,你个小没良心的。”   “那奴婢可说了。”清弄当然知道自家公主不会罚自己,不过好话人人都爱听,可这不中听的就不一定了。   见苏瑾欢不计较,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不急不缓道“张公公身份与公主所差太远,若是公主不给其一些可以主动的信息,奴婢若是张公公,也是不敢有什么痴心妄想的。”   “本宫不是已经给”   “我的好公主,您给的那些哪里够,再说了,往日里您可没少调戏人张公公,这会儿人家许都分不清您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是这样”苏瑾欢被说的微微愣了愣。   “公主认为呢”清弄反问。   一直以来精明的苏瑾欢这下算是彻底无奈了,“那本宫应该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的顾虑。”   她前面可是一直按着前朝暗卫的卷宗中记载的方法来行事的,这一会儿却陷入了死胡同,苏瑾欢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到现在才情窦初开的姑娘,面对这样的问题,她难得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好在她还有可以询问的人,对于张易安的事,寻常女子该有的娇羞在这一点上可是一丝也看不出。   在苏瑾欢看来,娇羞若是有用,那人恐怕就没了。   清弄想了想,建议道“公主可以把身态放低一些,再主动些。”   “你这”   “公主别急。”似是猜到了苏瑾欢的想法,清弄连忙打断了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   “公主,你听奴婢慢慢说”   耳侧的细语传来,苏瑾欢听着听着,那双微蹙的秀眉终究是渐渐舒展了开来。   屋外月色正撩人,苏瑾欢两眼微微弯了弯,一锤定音道“姑且就这样办”   长公主已经十四,逾明年便到及笄之年,近日来长宁殿送来了许多画卷,其中无一不是才子青年。   张易安每一日都有事做,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在苏瑾欢屋中伺候,关于自家公主看画这件事,他都是从旁人口中知道的,稍稍一联想,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样的事,对此,他也只能是一声苦笑。   虽然他告诉自己要努力争取让公主依赖于他,但到底抵不过这些东西,或许不用公主厌倦,等公主成亲有了驸马之后,他便会彻底抛之脑后了不一定。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认知,纵使张易安想做什么,却也是有心无力。   他争不过的东西太多了,最主要的是,公主对他,不定有他对她的那般心思,他又哪里来勇气与做其他的事呢   从外屋进来,见自家公主坐在书桌前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什么东西,张易安余光瞥了一眼,“给公主请安。”   苏瑾欢似是才发现这人进了屋,乍闻此言,连忙把桌上的画卷做贼心虚一般的收了起来。脸上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张易安,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似得。”   非是他没有声,而是你看的太过认真   一想到这人之前看的东西,张易安心下略微泛起了一股酸涩之感,他双眸微垂,“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下次一定注意。”   苏瑾欢挥了挥手,难得干脆的道“行了行了,这里今日暂且不需要伺候,你先下去吧。”   张易安的心瞬间一坠,他欠了欠身子,却也面不改色的应了声“是”。   张易安走了,清弄独自走了进来,她来到苏瑾欢的桌前屈了屈膝,笑道“公主,都安排好了。”   苏瑾欢闻言,轻轻勾了勾嘴角,“好。”   她就不信这一次,你还能无动于衷   张易安带着沉重的心独自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他看着自己之前为了伺候特意洗漱后换下的衣物,兀自扯了扯嘴角。   明明一早就知道的事,可为何他还是会如此难过明明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又在奢望着什么   走廊上稀稀疏疏的走过一些人,谈话声也渐渐传了过来。   “昨日据闻平南王世子在御花园遇到了我们公主,今日殿中便送来了画像,你们说,这驸马会不会”   “嘘别瞎说,公主的驸马是谁都与我们没有干系,反正公主喜欢就好,别说这些,小心被人听见拿住把柄。”   “是,姐姐教训的极是,是碧螺大意了。”   “走吧,一会儿还得”   张易安杵在屋内,听到这样的交谈,他下意识的便想冲出去问问,可这边刚走了两步,却是又倏地停了下来。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不能,他也不可以。   屋外渐渐起了微风,吹落了夏天的最后一片树叶,秋,来了   照常吃饭,照常习武,照常去寝宫伺候,照常看着人脸上偶尔微微走神后面这几天,张易安的生活过的比谁都规律,神色也越发平淡了起来。   既然是不能奢望的事,那他便更不能露出异样让某人察觉。   是夜   张易安按照惯例来到了寝宫这边,但一路走来,众人无不是神色慌张,偶尔一两个看起来还像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下疑惑,待来到寝宫门口,见清弄有些焦急的左右徘徊,连忙走了过去,询问道“清弄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公公”   这么久以来张易安还是第一次看见清弄如此着急的样子,他心头一紧,“可是公主发生了什么”   “公主”清弄闻声看了一眼屋内。   “发生了何事你倒是快说啊”   “是公主心情不好,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现如今独自在屋内喝着”说道这里,清弄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道“对了张公公,公主素日除了奴婢的话最能听你的话,你可要进去”   张易安根本就没给清弄把话说完的机会,清弄的话才说了一半,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清弄见人担心的进去了,她的眼底泛起了一抹笑意,却是贴心的把门带了带,而后默默的守在了门口,把起了风。   张易安快速的走进屋内,外室还好,内室这一会儿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自家公主独自坐在桌前,其双颊泛着胭脂一般的颜色,手边是一壶清酒,这会儿倒在一旁,也不知喝了多少。   “公主”   “谁谁”   张易安眼中升起了一抹心疼,“公主,是奴才。”   “你你是谁”苏瑾欢作势要碰对方。   张易安连忙握住了对方纤细的手心,“奴才张易安。”   “公主,您醉了,奴才带您回床上去。”   “床上”苏瑾欢愣了愣,一脸好奇的问“床上是哪里”   知道人醉的厉害,张易安直接把人便打横抱了起来,而后直直的朝着床上走去,“床上是睡觉的地方,公主睡一觉,一觉醒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烦恼烦恼哈哈。”说起这个,苏瑾欢的神色就激动了起来。“张易安”   “奴才在。”   苏瑾欢倏地抓住了张易安身前的衣襟,“本宫好不好”   “好,公主最好。”   “那你喜不喜欢本宫”   张易安抱在某人的双手一紧,他吸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喜欢,奴才喜欢公主。”   “胡说”   “本宫双腿有疾,你们所有人都嫌弃本宫看不上本宫”   “没有,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嫌弃公主。”   苏瑾欢闻声摇摇晃晃的看着抱着自己的某人,“你没有”   “对,奴才从来都没有”   苏瑾欢双手握成拳头轻轻锤了锤对方,“臭男人。”   这句评价显然不是对自己的,张易安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稍稍安抚了一下,且顺着对方的话道“对,臭男人,臭男人没有什么好的。”   说话的功夫两人便来到床前,张易安小心的把苏瑾欢放在了床上。   “本宫不稀罕”   “嗯,我们不稀罕。”   “张易安”也不知怎么的,原本情绪渐渐安抚下来的人,却是突然又拔高了语调,这让张易安这边正打算给人整理衣襟的手都吓的抖了抖。   “公主。”   “他们都嫌弃本宫,本宫讨厌他们,你不嫌弃本宫,本宫喜欢你”   虽说这是醉酒之言,可这一刻,张易安私心里却把其当了真,看着床上双脸粉嫩的某人,四下无人,张易安紧了紧自己的双手,此间犹豫了片刻,他到底还是小心的俯下身子,来到了苏瑾欢的身前,心下酸涩道“公主,您再这么说,奴才真的会当真的”   苏瑾欢闻声,缓缓的睁开了自己一双迷离的双眼,“当真”   “当什么真”   “公”对于苏瑾欢突然的睁眼,张易安心头瞬间一紧,然而下一刻,待看清对方瞳孔略微有些涣散的样子,知晓对方并未清醒,他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这边他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脖子上顿时环上了一双玉臂,顷刻间天旋地转,入鼻是那抹熟悉的味道,张易安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扑倒压在了身下。   第46章 46.046 做我的人   苏瑾欢个子娇小, 双腿不便, 能瞬间反扑将人压倒靠的全是出其不意, 这一会儿两人就吊在床边, 张易安被压倒的第一个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连忙把人抱在怀里以防就这样掉了下去。   苏瑾欢以为这人想要挣扎,她紧紧的抓住对方身前的衣襟故作凶狠的道“不许动”   “不动, 奴才不动, 公主, 这样容易摔着,你想做什么, 先从奴才身上下来怎么样”知道对方已经醉了,张易安的耐心也多了许多。他轻声的哄着苏瑾欢, 就连手也慢慢的改为了拍打对方的脊背。   “下来”苏瑾欢复述了一下张易安的话,满脸不解道“从哪里下下到哪里去本宫怎么动不了了”   “交给奴才, 交给奴才就好,公主你别动。”   “哦”苏瑾欢缓缓的转了转脑袋, 还当真乖乖就没动了。   张易安双手将人拖住,轻轻朝一侧一番,两人的体位瞬间便又发生了变化,这期间, 苏瑾欢直直的盯着眼前之人, 一动也没有动。   “公主, 好了, 可以放”   重新躺回床上, 眼看着人就要起身了, 苏瑾欢抓着对方的手瞬间紧了紧。“张易安。”   “公主”   苏瑾欢默了一会儿,最后眨了眨眼,肯定道“你真好”   张易安被苏瑾欢这带着稚气的话给逗笑了,他对着其宠溺的笑了笑,“公主更好。”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苏瑾欢又道。   “奴才只对公主好。”   “你”原本还有一些话想说,但这一会儿,突来的这一句却让苏瑾欢的话滞了滞,她的心中瞬间就像是抹了蜜一般甜。   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没听明白,苏瑾欢再一次问了出来,“你,说,什,么”   张易安并未发现苏瑾欢此间的变化,他把双手小心的撑在对方的两侧,为了让人松开自己,他耐心的哄道“奴才说,奴才的好都是公主的,公主想要多少奴才便给唔”   这一刻,在苏瑾欢看来,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能比这样简单一句话带给她的感觉更来得深刻,看着自己眼前那一张一合棱角分明的双唇,她是毫不犹豫的便吻了下去。   与第一次的小小含住不同,这一次,苏瑾欢心下澎湃,她没有技巧,只能凭着本能的轻咬着,允吸着。   张易安实实在在被人这举动给惊呆了。   虽然这样的画面他在梦里也期待了很多次,但绝非是在苏瑾欢醉酒的情况下,这与乘人之危有何区别   他倏地用力将人推开,一时之间,苏瑾欢的身子似乎在床上还回弹了一下。   “公主不可以”   “唔”突来的推力让苏瑾欢眼前一花,她本就喝了些酒以假乱真,这下一来,她是真的晕了半晌。   好在虽然事发突然,但她的手一直抓着对方身前的衣襟在,是以张易安这边纵使想起身也只能呈半俯卧式。   苏瑾欢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的双眼看起来因着这一下恢复了些许神智,见身前之人满脸惶恐,她拧眉怒问“为何不可以”   “奴才是唔”   苏瑾欢不跟着人废话,张易安还没开口她便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她再一次吻了上去,唇齿瞬间相依。   “本宫不介意。”   张易安心底一颤。因着这样一句话,他整个身子眨眼便酥了下来。但是,尽管如此,张易安却依旧在死死坚守着自己心中那最后一道防线。   她神志不清,他却不可以跟着沉沦。   “唔不”   “不虚咚”张易安越是挣扎,苏瑾欢越是不依不挠,两人体力本来悬殊甚大,但适才那慌张的一推给张易安心里敲了个醒,担心再伤着对方,他只能一昧的避让。   苏瑾欢的体力在这个时候渐渐弱了下来。她这边亲了好几次都没有亲到对方,索性也就不执着于那一处了,反而临时改了阵地,吻上了对方的下颌再是轻轻一咬。   张易安吃痛,但却僵着身子任对方动作。他无奈又悲伤的闭上了眼睛,“公主,不可以的”   “科以。”咬了一会儿,察觉到自己的口中隐约传来了血腥的味道,苏瑾欢松了松口,改为了轻轻舔舐。   下颌处的柔软隐约有往下的趋势,张易安身子一僵,连忙朝上方起了起身。   自己都这般主动了,眼前之人拒绝自己不说,还是以如此强硬又执着的态度,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苏瑾欢对自己今夜的这番举动也渐渐产生了怀疑。张易安这边一躲避,她的眼中便很快蓄起了泪水。   “连你也嫌弃我”   第一次看见苏瑾欢哭,只因为这人为了骑她心心念叨的马儿,那个时候,张易安只觉明明看起来是那样高贵的一个人,竟然也有为这等小事哭泣,想来其也非是他想象中的那般难以接触。   再后来,七夕之夜,两人在树上坐着看其幼时藏下的宝物,他再一次看见了她脆弱的一面,但这一次,她没有哭。   在自己的印象中,她是一个要强的姑娘,张易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再一次见其落泪,竟会是这在自己身下。   没有抽噎,没有歇斯底里,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然而,那眼角两侧的泪水是那般的刺眼,张易安心头一紧,瞬间便慌了,“不,奴才没有,奴才不是”   正所谓怒极反笑,苏瑾欢看起来心痛到了极致,可最近却噙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因着她的这番举动,她眼角的泪水流的越发的迅速了,“我原以为,你待我,是不一样的”   “不是的,不是的公主”面对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泪人,张易安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奴才不是那个意思,奴才”   苏瑾欢心灰意冷的别过了脑袋,“别说了,本宫不想听。”   此间自称,从“本宫”到“我”再是回到“本宫”,尽管苏瑾欢没有多说些什么,但她的意思与心境却表达的再清楚不过。   张易安心下顿时一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又在恐慌何物,见人如此心灰意冷,他的心也紧紧的揪在了一起,忙道“不是公主,不是那样的,奴才是个阉人,公主若因奴才有污点,奴才便是万死难辞”   “住口”她就知道他要这样说   苏瑾欢倏地转过了脑袋,她死死的盯着身前之人,怒道“本宫都不担心的事,用你担心什么”   “这天下男人都是薄情寡义趋炎附势之人,既然如此,本宫为何要上赶着送上门去任人践踏污点算什么本宫哪怕有污点,他人还敢说什么吗纵是说了,那些闲言碎语,本宫不去在意,他们又能奈本宫何”   “凭什么女子只能相夫教子凭什么女子需守三从四德本宫这一生还不够苦吗为何要束缚自己活得那般憋屈”   “世人不敢做的事,张易安,本宫且告诉你,本宫通通要做个遍你若是不愿,那本宫明日便去找旁的人,你若是愿意,现在就给本宫躺下不许动”   一席话,苏瑾欢说的理直气壮条条是理,软的不行是吧还非得她用强你才愿   她倒要看看,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要怎么选   许是之前一番折腾,在张易安看来,眼前之人那双略微有些迷离的双眼渐渐有神了起来,就来说话,也显得十分的中气十足。   这样的话,他相信,若道与外人听,绝对是大逆不道不知廉耻,可是,这里面,并不包括他   他的理智告诉她,公主虽然偏激,但你身为其的亲信不能这般纵容,可感情却又劝诫着他,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你忘了公主说的机不可失了吗你又有什么可纠结的   张易安的身子僵在了原地,苏瑾欢冷眼瞧了一会儿,最后她倏地冷笑了一声,却是并未待其反应,反而是主动将人拉了下来随即压了上去。“本宫给个你机会,是你没有拒绝。”   唇上那抹贪恋的柔软传来,张易安瞬间回过了神。他被动的承受着对方的亲吻,害怕是个梦境,他连动都不敢动。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第三次亲吻苏瑾欢也算是有了经验。她兀的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瓣,随后趁着对方吃痛的当头,寻着记忆中暗卫密卷中的相关描述,小心的将自己的丁香小舌递了进去。   唇上是如此动静,一股酥意却是瞬间从张易安的脚心冲到了头顶,他的浑身血液都在叫嚣着,怒吼着,渴望着,而待对方舌尖扫过自己牙龈,这一下,只听见“崩”的一声,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的断了。   苏瑾欢努力了好一会儿对方都没反应,原以为这夜也就这样了,哪知她这边刚想撤退,她的后脑勺便突然搭上了一个手掌,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局势,眨眼间便有了变化   第47章 47.047 她是他的!   与苏瑾欢生疏又带了些磕磕盼盼的吻不同, 张易安的吻, 非常的温柔以及小心翼翼。   苏瑾欢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对方在她的舌尖试探徘徊, 她这才回过神来。   清弄说的果真是没错   苏瑾欢眼前一亮。   她非是循规蹈矩的女子,张易安这边只要主动一分, 她也会回以一分, 两人你来我往, 你追我赶,很快, 呼吸便渐渐急促了起来。   苏瑾欢的手已经来到了张易安的腰上,顺顺利利的便把对方的腰带解开, 一时之间,身前之人的外裳就在翻滚中脱了下来。张易安的双手一只扣着某人的后脑勺一只放在其腰侧的位置, 两人在床上滚了几圈,眼看着一抹冰凉碰到了他的胸前, 张易安倏地清醒了过来。   两人的位置换了又换,这个时候恰好是苏瑾欢身居上方而张易安屈身其下,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反应,苏瑾欢的动作几乎同时便停了下来。   两人双唇分开, 带起了一缕银丝, 吻了这么久, 苏瑾欢的大脑也有些缺氧, 她胸前由于呼吸大幅度的起伏着, 看着身下眼中带着明显惊慌的某人, 她嘴角稍稍噙起了一抹弧度。   “公”   因为理解,所以苏瑾欢低下了身子轻轻的亲了亲那抹正在微微张启的双唇,浅尝辄止,动作间是极近的温柔。张易安僵了僵身子,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做完这些,苏瑾欢趴在了对方砰砰作响的胸膛之上,一脸餍足道“别说话,本宫累了,抱本宫睡吧。”   张易安的手在半空中握了又松,终究还是慢慢僵硬的搭在了苏瑾欢的脊背上,“是。”   差一点   适才当真是差一点他们便   便如何呢   思绪回涌,张易安的双眸像是瞬间沉到了海底。   没有什么如何,他再怎么样,也左右不过是个太监,他没有那个东西,除了那丑陋的一处怕被她看见以外,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什么都没有。   念及此,张易安自嘲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怀中之人似乎当真是累及了,很快便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张易安低头小心的看了看,见对方饱满的红唇上尚且透着晶莹,就像是抹了蜜糖的山楂,里里外外都透着诱人的气息,而那长长的睫毛合成了一道小小的扇面一般的弧度,小巧中无不透露着精致的感觉。   这仿佛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她,也是他第一次这般光明正大的看她,明明是那副熟悉的容颜,可张易安却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手下是纤细的身子,适才的那番旖旎的纠缠仿佛还在眼前,下颌处便是对方的头顶,其后是一排顺直的长发,张易安小心翼翼的在上方吸了口气,随后心满意足的阖上了眼睛。   品尝过那样的美好,你让他如何能忘,又如何能说放就放   她给了他机会,他非是不珍惜,而是   不敢相信。   第二日   风和丽日。   苏瑾欢趴在某人的胸膛上睡了一晚,张易安怕将人吵醒,遂一整晚都保持了一个姿势。清晨苏瑾欢醒来的时候,直觉脖子异常酸疼,她先是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而后是动了动自己的双手。   “公公主”苏瑾欢没睡好,张易安这一晚上便更没睡好了,见人的睫毛颤了颤,知道这是对方醒了,遂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唤出了声。   “嗯”昨晚喝了些酒,苏瑾欢第二日醒来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她抬头看了看说话之人,顺便晃了晃自己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什么事”   “奴才”一些话张易安这边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也只是突然转了话题,问“您可要起身”   由于张易安近日练武的缘故,他的腹间隐约也有了腹肌,睡一会儿还好,时间一久便有些硬邦邦的,对于其明显欲言又止的话,苏瑾欢心下了然,但却没有追问,反而略微有些嫌弃的往一侧翻了翻,而后看着头顶的床罩双目有些涣散的道“本宫脖子酸。”   张易安看着身侧躺下的毫无防备的人,微微一愣,“可要奴才给您揉揉”   苏瑾欢略微翻了个身子,改为趴在了床上。“嗯。”   张易安的胸膛由于长时间被压着有些酥麻,闻此一言,他小心的从一侧翻了起来,而后才把自己的双手搭在了某人的双肩之上。   “嗯”   肩上传来的按压力道使得恰到好处,苏瑾欢享受了片刻便有些忍不住的感叹出了声。   这一声极其简单,也就一个字,其尾音稍稍拉长再往上扬了几分,道是说不出的一种味道。   两人昨夜的事,自家公主醒来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其神色依旧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厌,张易安紧张了好一会儿,至此再听到那般惬意的感叹,他的心稍稍紧了紧,随即泛起了一抹苦涩。   那样的话,他怎么会以为是真的呢   思忖着自己既然没有睡好,想来张易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苏瑾欢转了转自己脑袋,把另外一侧的脸颊贴在了枕头之上,贴心道“可以了,你去唤清弄进来,让清弄伺候。”   担心对方发现自己眼中的情绪,张易安连忙敛了敛目,恭敬的回了一声“是”。   “对了。”   “公主”   苏瑾欢想了想,继续道“今日白日你照旧不用过来伺候,至于晚上”   在往日,这不过是在正常不过的一句吩咐,可这一次,仅仅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瞬间抓住了张易安的心神。   苏瑾欢看了一眼眼前有些期待的某人,她心下微微一动,临了嘴边的话却是突然换成了旁的,“到时再说吧。”   “是,奴才遵命。”一夜旖旎,再醒来,没有具体的交代也没有具体的表示,这让张易安心下很是惴惴不安。   公主要唤清弄进来,张易安不敢再多问什么,他连忙从床上下去,随即走出了内室。   清弄这一会儿早就备好的热水在屋外等着,她清楚自家公主,也清楚两人昨夜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见张易安从屋内走了出来,她小小的迎了上去,感激的笑道“昨夜的事,多亏公公了。”   “没有,清弄姑娘严重了。”本就做了亏心事,在张易安看来,虽然清弄不知道他与苏瑾欢发生了什么,但这会儿被人这么感谢,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清弄闻声咦了一下,“张公公,你这下巴是怎么回事”   “呃”对方不提还好,一提张易安却是想起来了,昨晚他不让她亲他,最后她气急之下咬了他的下颌   张易安心下慌乱,但面上却稳住了神色,只见他歉意的笑了笑,面不改色解释道“不小心撞到的。”   “这样啊”清弄莞尔一笑,她屈了屈膝,“那公公可得注意一些,公主还在等着奴婢,奴婢便不说了。”   “好。”   简单的一番交谈后,张易安从寝宫内走了出来。   往日中他五更天便起床而后开始做自己的事,今日天已大亮,他却什么事都没有做。这个认知让他有片刻的微愣。   没了苏瑾欢在一旁对他的干扰,张易安的思绪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些之前自己忽略的事,也渐渐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公主对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厌恶这一点肯定排除,是喜欢还是单纯的感兴趣亦或是只是为了做一些出格的事,而他刚好便是那个可以让她出格的那个人   结合之前的事来看,似乎这三点都有一些,而最后一点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点   公主今日晨间并未露出什么后悔的神色,昨晚对于两人的接触也未曾嫌弃,这说明,至少她对他,是能接受的。   想通了这一点,张易安脑中突然冒出了两个声音。   一个说你还在等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昨晚你便犹豫,现如今你还要犹豫没看着公主都没明确表示要你今晚过去,你还不好好找找原因挽救一下你不是喜欢她么   另一个说别妄想了,你是个太监,你觉得她当真不介意你的身份和你那丑陋又带着耻辱的那一处你拿什么满足她你能给她幸福么   对于后者的话,前一个反驳道虚伪你明明开心极了,张易安,你承认吧,你动心了,你就是想拥有她,你可以拥有她的,你忘了她说的话了你愿意看到旁人与她和你那样亲密你愿意她被不知什么样的人压在身下你愿意除你之外的人听到她那动人的呻吟放心去做吧,只要你愿意,她就是你的,她只是你的   越到后面,张易安的步伐便渐渐慢了下来。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哪怕早已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也尤不自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她不可以与旁人做那样的事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   第48章 48.048 感觉如何   清弄端着水盆进屋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自家公主懒洋洋的趴在床边的场景, 她连忙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随即走了过去, “公主,张公公已经走了。”   “本宫知道。”   清弄给人理了理随意扔在地上的绣鞋, “是公主您让张公公走的”   “嗯。”   “本宫看昨晚他也没睡好, 便让人先回去了。”   “昨晚”清弄笑了笑, “昨晚公主可曾如愿了”   苏瑾欢随意的翻了个身,“算是吧。”   她的手慢慢在床上画起了圈, 有些忧心道“这人心结还是有,本宫有些头疼。”   “奴婢可不这么看。”理好了鞋在给人把床帘拉开挂上, 清弄继续道“公主,奴婢问您, 与前些日子相比,张公公反应如何, 可有回应”   回想起两人之前的亲热,苏瑾欢嗔了清弄一眼,“你这问题算什么问题。”   清弄继续寻着自己的思路道“公主这神色,看来是有回应了”   “这有回应呐, 就是好事, 总不能说一下就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一点, 奴婢能看清, 公主您自己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 您呐,就是犯了一干人的通病罢了。”   苏瑾欢一愣,“什么通病”   清弄瞧着床上的小人一脸呆愣的看着自己,那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反差甚萌,她笑着点了点对方的鼻尖,“患得患失病”   “本宫”苏瑾欢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清弄见人支起了身子,她连忙把人往下按了按,语重心长道“您就是太在意了,张公公就在长宁殿,他还能跑掉不能”   听人这么一说,苏瑾欢仔细一回味发现还真是。   她堂堂南唐嫡长公主,什么时候也自怨自艾了起来了当真是昨晚没睡好今早迷糊了   念及此,苏瑾欢神色渐渐正色了起来,“扶本宫起来,本宫要梳妆。”   清弄笑着“哎”了一声,“这就对了。”   “诶等等。”见人笑的那般由心,苏瑾欢慢慢的回过了味来,她的一双凤眸把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似笑非笑道“清弄”   “嗯怎么了公主”   “本宫都不懂的东西,你怎么看起来,比本宫懂这么多”   清弄神色微微一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奴婢可比公主大好几岁呢。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眉角微微一挑,“是吗”   “那可不”清弄一边神色如常的回话一边把人小心的扶了起来,与此同时,她却在思忖着一些旁的打算。   话说她屋子里的那些杂书,也该是时候清一清了,可别让人发现了去,尤其是自家公主,要是让其知道她看那些东西   噫   不能想不能想。   张易安的心里有了计较,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动作。他师傅曾告诉他,做奴才的,虽说主子忌惮他人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但他们却必须要学会揣度。   苏瑾欢的态度越是不明显,他便越要稳住不能慌。   昨日的事,虽未打听,但观其言语再联系前后几天发生的事,张易安心中也能把事情还愿个大概。   公主到了该指婚的年纪,所以近日才会有那么多的才子青年画像送到长宁殿。许是凑巧,可能刚好有一人入了公主的眼,但又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事,牵扯上了公主的痛脚,所以,公主昨夜才会那般买醉。   公主既然有那个想法,说明她心底已经动了那个心思,对旁人来说恐是惊世骇俗,但对他来说可却未必。   她自己给自己种了一颗种子,那么他为何不来帮帮她栽培一二呢   这一日,张易安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怕这边他午间回了长宁殿,他也没有来寝宫这边转一下。   天色渐晚,时间在渐渐流逝,张易安坐在屋子中给自己沏了壶茶,他不急不缓的喝着,等到这边茶水慢慢见底,等到他把最后一杯茶水喝完,屋外终究是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昏暗的室内,桌前之人唇角稍稍向上扬了扬,其眼底那抹忧虑也随着其后的话渐渐淡去。   “张公公,你在吗,公主唤你过去呢”   “啪嗒”一声,几乎同时的,那颗悬着的心重新归位,而茶杯也被人重新放回了桌上。   寝宫   苏瑾欢已经换好了衣裳,看人从外方慢慢的走了进来,她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她对着自家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而后退了出去。   临近人前,张易安颔了颔首,“奴才参见公主。”   没能从其脸上看出其他的情绪,苏瑾欢有些失望,她轻声“嗯”了一下,指着一旁道“把衣裳换了先。”   “是。”张易安没有多问,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便从一旁拿起了衣裳走向了一侧的屏风之内。   苏瑾欢看着人的背影,一双秀眉轻轻蹙了蹙。   她冷了他一日,这人的反应怎么这样平淡   把夜行衣利索的穿好,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张易安直接就来到了苏瑾欢的身前,他背对着人蹲了下来,请示道“公主,我们今夜要去何处”   苏瑾欢自然的趴了上去,她把手环在了对方的脖子上,“梨园。”   张易安双手拖住了对方的大腿两侧,而后慢慢的站了起来。“公主抓稳了。”   近距离看着自己眼前某人略微有些正经的侧脸,苏瑾欢不仅心底的疑惑渐渐散去,反而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真当她上一世白在张府呆了那么些年   适才是没看清,这般挨着这么近,她要是不了解这人也就算了,既然熟悉,就这样还想骗过她   苏瑾欢心底一喜,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适才的神色“嗯。”   她倒要看看,今晚你要怎么做   梨园位于皇宫内庭的边缘处,这里一整座园子都种满了梨树,传说是先皇的一位妃子喜好雪梨,是以先皇便为其特意命人种了一片梨园。   两人走在路上,看着前方隐约走来的身影,苏瑾欢连忙拍了拍张易安的肩膀。“快,躲起来。”   张易安反应还算迅速,闻此一言,他先是左右看了看,随即快速的确定了一处可以躲避的地方,赶在来人走近之前几步走了过去。   没人发现灌木丛后还躲着两人,见人走远,张易安仔细确定了一番之后,这才慢慢的又走了出来。   “公主这是”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她把身子重新贴在张易安的身上,对着其耳侧轻声道“本宫说过,旁人不敢做的事,本宫通通都要做一遍,张公公可是忘了”   张易安的双眸微微动了动,“公主的话,奴才记得。”   “那不就是了”苏瑾欢惬意的在张易安的肩上蹭了蹭,“今夜本宫要试着做一回,你可别让人发现了。”   张易安一愣,“不让人发现”   “嗯”   苏瑾欢反问是如此理所当然,这让张易安再欲询问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敛了敛目,“是。”   由于苏瑾欢有喜欢外出的习惯,张易安早早就把宫内的路线记了下来。现如今对方想避开众人,他便也稍稍改了路线。   这边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看见了梨园的牌子,张易安停了下来。苏瑾欢感受到此间动静,把盯着某人看的视线挪了挪,“到了”   “回公主,是的。”   “梨园有一处墙前几日被大雨吹倒了还未来得及修缮,我们走那边进去。”   “好。”两人这样子来到这座偏僻的地方,张易安多少也有些担心遇到旁的什么人。对于苏瑾欢的提议,他并没有多少异议。这边稍稍估计了一下路线,便提脚走了过去。   梨园已经修了有几十年了,年久失修,看着倒塌的墙面,张易安的双眸闪了闪。   “公主,这里有些不好走,公主可要抓紧奴才。”   “好,你走吧”似乎是目的地就在眼前,苏瑾欢的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张易安点了点头,他小心的踩在掉落的石块之上,似是担心摔着,他走的格外的慢。   这边走了好一会儿,眼看着终于要越过最后一块阻碍,哪知这个时候张易安的脚下却是踩上了一块松石,随即踉跄了一下。   “小心”   身子瞬间往前倾去,张易安这边还没来得及惊呼,反倒是苏瑾欢担心的开口提醒道。   张易安到底背上背了一个人,若没有苏瑾欢,张易安倒也能应付,可担心人摔着,他只能先把背上的人先稳住这才去顾忌脚下,是以这样一来,张易安便直直的单腿跪了下去,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你怎么样了”这一声响可以说在寂静的四周是相当清晰了,苏瑾欢明显的感觉到了对方的身子瞬间僵了一下。   张易安的双眸在苏瑾欢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缕精光,他吸了口气,小心的站了起来,“没奴才没事,让公主受惊,请公主责罚。”   苏瑾欢没有多说,反而道“先找个地方把本宫放下。”   “是。”   梨园这边倒是有好一些青石,张易安就近找了一个地方,他先是从怀中单手摸出了一块布垫,随即小心的将其摊开放在了青石之上,这最后才把人放了下去。   苏瑾欢坐在青石之上,眼看着身前的人即将退开,她忙道“你别动,本宫看一下。”   张易安的身子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两人的姿势一坐一俯首,周围有些漆黑,苏瑾欢拿不准具体的位置,只能先沿着其大腿的位置往下摸去。   “公主,不不用,奴才没”   张易安倒是看起来想避开,不过,苏瑾欢的动作与其的话一样坚定,他的话还没说话,这人便已经摸到了他受伤的地方。   苏瑾欢轻轻碰了两下,“感觉如何”   一番简单的试探让张易安对苏瑾欢今晨过后的态度有了了解,他敛了敛自己的双眸,谦逊道“只是有些轻微的疼痛,不碍事的公主,奴才谢公主体恤。”   “当真没事”   “奴才骗公主作甚。”张易安反问道。   人没事,苏瑾欢的担心自然也淡了去,她的手尚在对方的膝盖两侧,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一想到自己发现这人之前的故作淡然,苏瑾欢的心微微动了动。   自己的大腿上突然有了动静,原以为只是不经意的举动,可渐渐的,察觉到那双玉手有渐渐往上的趋势,张易安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突然就抖了抖,他大惊。   “公主”   第49章 49.049 自荐枕席   “张公公”苏瑾欢稍稍拉长了语调, 她的红唇慢慢噙起了一抹弧度, 似笑非笑的抬眼看去, 明知故问道“你身子怎么僵了嗯”   身前之人的一双手现如今已经到了自己的大腿内侧, 甚至还十分故意的划了划,不用看光用脚趾头想他都能猜到此时某人的眼中定然十分娇狡黠。   初时还不觉, 现如今对方这样的话一出口, 张易安心里的慌张顿时便莫名的稳了下来。   她是故意的, 她在调戏他。   没有缘由,张易安心中就是这般肯定。   若是旁的时候, 张易安说不定还真就配合着某人继续下去了,但这一次, 苏瑾欢的手离他私密的地方越来越近,她说旁人不敢做的事她通通要做一遍, 张易安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他若是毫无反应这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公公主,您别动。”余光瞥见一侧的一物, 张易安的双眸闪了闪,他垂在两侧的手轻轻一抖,看起来像是想动又犹豫着动的样子。   若非双腿不便,苏瑾欢这一会儿定然便不是仅仅只坐在青石之上那么简单了, 她看似无邪的眨了眨眼睛, 满脸不解道“为何要本宫不动”   “公主”大腿上的柔软已经濒临边界, 张易安突然拔高了语调, “您真的别动”   “张”   “您的身侧有只毛虫”   苏瑾欢的笑容一滞, 她眯着着眼, 语调瞬间一沉,缓缓道;“你说什么”   张易安的视线一直注意在苏瑾欢的身侧,要知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是不能沾染上此等恶心的东西,只见他兀自咬了咬牙,却是倏地狠心道“公主,得罪了”   说实话,苏瑾欢没怕过什么东西,毛虫一类的她并不怕,只是有些犯恶心,是以才会有如此神色,她这边刚听完张易安的话,就见人突然把双手穿过了她的腋下,再然后,身子瞬间失重,等苏瑾欢回神,自己却是早已被人竖着抱了起来。   情急从权,之前那种情况,公主抱这种抱法是不可能的,此时的苏瑾欢被张易安这般竖着抱着,直接就比人高了一个头。   回过神的第一时间,苏瑾欢没有看自己身前之人,反而快速的转身回看了过去。见这一会儿她之前坐的那块青布上当真已经爬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她的一双秀眉瞬间便皱到了一起。   “公主,别看。”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像抱孩子一般,但苏瑾欢没有选择坐在人的双臂之上,她的脊背打的直直的,看起来很是紧绷。   之前那样的情况能够这样轻而易举的化解,当真是多亏了这突然出现的毛虫,张易安心下微微一喜,面上却保持着之前的神色。   苏瑾欢慢慢的把头转了回来,她把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侧,俯瞰着身前之人问“本宫之前碰到那脏东西了么”   怕人担心,也怕人以为他故意的,张易安连忙解释道“没有,奴才赶在那虫碰到公主之前把公主抱了起来,公主没有碰到。”   “哦”听到没有,苏瑾欢心中唯一的担心也就没了,她的嘴角勾了勾,盯着某人左右看了看,“张公公如此衷心反应灵敏,也算是救驾有功了,本宫赏公公些什么好呢”   张易安双眸微垂,认真道“是奴才没能把周围查看清楚,害得公主担惊受怕,公主不罚奴才,奴才已是万幸。”   “唔”苏瑾欢慢慢的点了点头,似是被人说动的模样,“张公公这话在理,有过罚有功赏,这是本宫的规矩。”   张易安继续道“奴才但凭公主处置。”   苏瑾欢想了片刻,见人还稳稳的抱着自己,她的一双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吧,就罚你从前面抱着本宫走。本宫什么时候说停了,你才能停。”   从前方抱短时间内还好,时间一长定然要比背人累一些,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这里面,更关键的是,若保持这般姿势,两人便会一直是面对面的场景。   这样来看,公主的意图,似乎是越来越明显了   思绪转动不过是瞬间,张易安抿了抿双唇,努力把自己唇角的那抹上扬的弧度压下,随即应道“是。”   “等等。”这边张易安才走了两步,苏瑾欢便突然出了声。   “公主”   对上一双略微有些不解的眼睛,苏瑾欢笑了笑,“本宫低头看着你脖子酸,你把本宫往下放放。”   闻此一言,张易安心下微动,他想了想,看起来颇为真诚的提议道“公主,奴才这样抱可好你会舒服一些。”   “嗯”   苏瑾欢没怎么被人抱过,除了最基本的抱法以外,她还没怎么见过旁的,张易安这边一提,见人看起来并未反对,他说完了话便开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其大腿之上,而后将之像是后背式一样分开再环在了自己的腰上,最后再把手重新托住对方的臀部。   一番动作做完,其实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苏瑾欢的双手已经从撑在身前之人的肩上改成了环住某人的脖子,张易安大概确定了一下,最后这才抬眼看去,“公主,如此可还妥当”   怎么说呢。   这样的姿势,普通的闺阁女子定然是做不出的,有失教养不说,被人看见指不定的得说一句伤风败俗,之前的姿势虽然两人都不舒服,但绝没有现如今的这般大胆。一时之间,苏瑾欢倒是有些看不懂张易安了。   这人究竟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妥当”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之人,她的手背慢慢抚上对方的脸颊,从上往下慢慢滑过,“本宫怎么觉得这姿势有些暧昧呢张公公可是在暗示本宫什么”   张易安心尖一酥,连忙低了低头,“奴才不敢。”   “若公主感到不适,奴才这就”   白皙的手指一路来到了某人的下颌,苏瑾欢轻轻挑了挑,“不必了。”   她往前凑了凑,红唇似有若无的擦过了对方的双唇,“张公公既然心中坦荡,本宫自然也不会介意些什么。”   “不过,张公公若要自荐枕席,本宫便更不会介意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与观察,许多情绪纵使隐藏的再隐蔽也恐怕能完全逃不过自家公主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这是一个极其不好回答的问题,回的太直白,便等于把自己的一切身家都亮了出来,而回答的否定,隐约便有了不知好歹的嫌疑,张易安轻轻的吸了口气,他敛好心虚对着人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认真道“奴才是公主的人。”   说完这话,他便开始带着人开始朝梨园内部走去。   苏瑾欢挑了挑眉,她发现,她的公公似乎也会一语双关了。隐约间甚至已经有了上一世的韬光养晦的感觉,了不得了不得。   这回答,还当真是妙啊。   “公主,梨园的雪梨已经熟了,您是赏梨呢,还是想摘一个尝尝”张易安能漂亮的回答一次苏瑾欢调笑的话,可他不能保证下一次还能回答的这么好,所以,为了避免再就之前那个话题谈下去,他主动开口询问出了声。   经人这么一说,苏瑾欢也想起了自己今夜来的目的,她把目光重新放在四周的梨树之上,及目所至,几乎是黄橙橙的一片,苏瑾欢随意的将手一抬,碰了碰走过的树枝,“来了梨园,怎能空手而归”   “公主所言极是。”张易安噙了噙嘴角,继而问“那公主看看可有中意的,看中哪一个与奴才说,奴才带您过去。”   苏瑾欢闻言笑,“本宫想要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你能带本宫找到吗”   张易安前进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独一无二”   苏瑾欢嘴角笑意更甚,“怎么,发现说大话了”   眼前之人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似是在期待着自己投降一般,张易安好笑的摇了摇头,“公主似乎笃定奴才无法帮公主找到”   “这满园那么多,你能确定你找到的那个便是独一无二的”   张易安不说话,恰好两人现如今便在一处茂密的梨树之下,他抬头看了看,随即随手摘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颗雪梨,而后递到了苏瑾欢的身前。   “公主,这便是独一无二的了,您可要收下”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你莫要以为本宫看不出这是你随意选的。”   “不,不能这么说。”张易安单手扶着人,余下的手拿着自己才摘的雪梨随意的看了看,“这一座园子内,就有这么凑巧,我二人刚好来到这颗树下,而更凑巧的是,它离我们是最近的,到现在奴才把它摘了下来,这偌大的园子奴才只摘了它一个,也只会摘它一个,这会儿奴才把它拿给公主,公主若接了,那么公主您说,它算不算是那个独一无二呢”   “你这是什么歪理。”口上虽然不想承认,但仔细一回想,怎么感觉还是有些道理   张易安怡然的看着自己身前之人,极其认真道“奴才的独一无二就这是这般,凑巧遇到了摘了拥有了,奴才也就没了心思再看旁的果子,对奴才来说,旁的雪梨再好,独一无二的也只有奴才手上的这一颗,公主若觉得不满意,那这雪梨奴才就斗胆,恳请公”   苏瑾欢轻声咳了一下,敛神道“谁说本宫不满意了。”   怪事,她今夜怎么觉得这人说话都中听了几分,刚才那番话,听起来怎么还有些别的意味来着。   “送出手的独一无二,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一边埋怨着,苏瑾欢一边将东西从对方手上拿了过来,“好了,本宫念叨的东西是有了,之前说赏张公公,本宫可还记得。”   她左右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之前某人才摘过雪梨地方。   “有了”   “公主当心”怀中之人突然蹭了起来,这让张易安吓了一跳。见人想要摘梨,他连忙道“公主,奴才来吧,您力气可能够不着。”   “不你等一下,哎哎哎好了”废了一番力,苏瑾欢这梨,算是被人给硬生生的拽下来的。与此同时,就连树上的树叶都飘了好一些下来。   “公主您这是”   苏瑾欢垫了垫自己手上的雪梨,随意看着某人的眼睛饶有兴趣的道“诗经卫风木瓜中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张公公听过吗”   要怎么才能说巧呢,张易安昨日才读了诗经的这一篇文,今日苏瑾欢就问到了,这未免让张易安有些暗幸。   不过,单看眼前之人的举动与意思,应是他送了她那个所谓的“独一无二”,所以她似乎也想投桃报李,依葫芦画瓢送他一个。   但若是如此,其完全没必要把这诗这般道出,大可以直接道一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便解释了,但苏瑾欢没有,她不仅没有,还特意提了一下诗经卫风木瓜的名字,且问他听过没有   张易安从来都不傻,尤其是在相识了苏瑾欢且因缘巧合一番机遇后,他得以学到了许多东西,自家公主不是一个喜爱卖弄文才的人,这话看似随意,但其眼中兴味颇浓,未免让他有了思虑。   这话他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意味深长。张易安在心中将这话呢喃了一二,话的意思很浅显,但是,若是将其与前后句结合,这其中的寓意,可就又变了一个样了。   念及此,张易安心中倏地紧了一下,担心是他自作多情,他不敢再继续多想下去,苏瑾欢意味不明,张易安索性敛了敛目,藏拙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先读的雅与颂,风卷尚未不过,这话的字面意思倒是好理解。”   “奴才谢公主赏。”   自己都还没把话说下去,倒是被人断了后路,苏瑾欢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似有所指道“张公公此间可是越发的聪明了。”   张易安谦虚道“奴才托的是公主的福气。”   “好了,既然公公猜到了,那这雪梨自然便是你的了。”   “奴才谢过公主。”   苏瑾欢左右看了看,“张易安,本宫记得这梨园中有一处井水,你找找,走了许久,本宫也渴了,你这独一无二的梨本宫可得好好尝尝。”   两人身上没带刀,想要吃梨难免得先洗洗,梨园的井并不难找,为了保证水质干净,此处甚至专门在井的周围修了一个小亭子将其盖住。   这一次,为了避免之前的情况,张易安可是在周围好好的检察了一下才将人放下。这边布置好后,他才拿着梨朝井口走去。   “哎你等等。”   “公主,怎么了”张易安闻声停了下来。   苏瑾欢把自己手中的另一个梨递了出去,“你把你的也一道洗了。”   张易安看了一眼比某人手掌还大的雪梨,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他颔了颔首,应道“好的公主。”   能栽在皇宫供贵人吃的梨,日日都有匠人们打理着,模样好看不说,其实并不见得有多脏。张易安从井中提了半桶清水稍稍清理了一下,沾了水珠的雪梨看起来便相当的诱人了。   “公主,好了。”   苏瑾欢从人手上把梨拿了过来,“行了,你也背了本宫一路,坐下与本宫一道吃吧。”   “是。”有之前的教训,张易安不敢再忤逆苏瑾欢的意思,他拿着自己的那颗梨,自己走到了井口处,沿着井沿便坐了下来。   雪梨有些大,苏瑾欢以往吃的水果,但凡大一些的都是下人们切好了后拿着签子穿好送到她的屋中,现在这么大一整个,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还当真就没这样吃过东西,这边她拿着梨转了转,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到底还是选了一个还算对眼的位置,咔嚓一声便咬了下去。   张易安坐在苏瑾欢的对面,对方的一举一动他看到清楚。此时的苏瑾欢双手捧着雪梨,腮帮子在轻轻的动着,雪梨多汁,哪怕是那么轻轻一咬,对方的唇上都沾满了汁水,看起来既饱满又   他不动声色的挪了挪目光,连忙咬了一口自己的雪梨。   苏瑾欢把口中的果肉咽下,笑着看向身前之人道“张易安,味道如何”   张易安想了想,给了他认为的最合适的三个评价,“回公主的话,奴才私以为,此梨嫩、脆、甜,实属上品。”   “甜么”苏瑾欢闻声噙了噙嘴角,“本宫怎么觉得不算很甜奇怪,明明这两只可是一颗树上的果实。”   她看起来有些纠结,“你过来。”   张易安会意,拿着雪梨走了过去,且主动问道“公主可要与奴才换一个奴才这个只动了这一侧,另一侧奴才”   苏瑾欢制止了对方其后要说的话,她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张易安,什么都能分,独独这梨不可以。”   张易安神色一愣,随即很快回过了神来,他心下荡漾,面上却看不出情绪的道“是奴才大意,请公主恕罪。”   她不愿与他分梨,可是不愿与他分离的意思   见人一脸正色的样子,苏瑾欢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你过来些,把本宫抱起来。”   手上还有之前没吃完的雪梨,但这并不影响张易安将人抱起,“是。”   苏瑾欢重新回到了人的怀抱。看着自己眼前之人,一时之间,她的脑中划过了许多想法。   不管张易安这人是欲擒故纵还是怎么着,她目前做事随性随心大胆惯了,如此月色又是如此的机会,若是浪费,岂不可惜   再说了,纵使你欲擒故纵,那她难不成就不能来一个将计就计   念及此,苏瑾欢的红唇缓缓向上勾了勾,“张公公,你说你的梨甜,同一颗果树分支,本宫的却不甜,可见你适才那话有说谎的嫌疑。”   自家公主两眼泛着亮光的看着自己,单从这神色,张易安心中便升起了一丝预感,再结合此时对方的话,他心下涟漪波动,竟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苏瑾欢可能会做的事。   张易安连忙把双眸垂下,看起来是因着人说其说谎而产生的惊慌,“奴才没有说话,奴才的梨,当真”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真不真,本宫可要试过才知道。”   “公”   张易安闻言刚好讶异的抬起了头,却恰逢眼前一片阴影洒下,他此间的话并未说完,随即便被人尽数咽了下去。   双唇相贴,那么熟悉的触感传来,张易安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却是那般的几不可察,转瞬即逝   第50章 50.050 她是妖精   唇齿相依, 苏瑾欢的目的很简单, 她只是想吻他而已。   她知道这人还有顾忌, 所以才会在昨晚那般之后今日如此反应, 他想用自己的方法试探她,他想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 他想变被动为主动, 想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可以,这些统统都可以。   她喜欢他, 只要让张易安以为是他先喜欢上她的,只要这人没有二心, 对于旁的,苏瑾欢统统都可以也都愿意由着这他。   张易安的唇棱角十分分明, 他们两人的双唇就像是天生切合的一般,吻上之后, 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毫。两人第一次这般接触之时,她尚且只觉柔软舒适,第二次接触, 她的心间微微有了反应, 等到这一次, 苏瑾欢沿其唇线吻了一圈, 口中渐渐发出了一声轻叹。   这当真就像是一般, 她竟然也有了瘾, 感觉怎么吻都像是吻不够   张易安将人环在自己的怀中,唇上的动静使他心神荡漾,但他却强撑着没有回应。   公主对他有心,昨晚的那番话,公主也确实是发自肺腑,非是呈一时之快,这两点,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张易安欣喜异常。他现如今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可是,哪怕他此间再想回应,理智却硬生生的将其拉在了动摇的边缘。   小不忍,乱大谋。   在张易安看来,公主现在对他,非是他的那种感情,他很贪心,既然公主都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与举动,那他何尝不为自己争取一下   他的身份注定了两人没有结果,那么那个心里的位置,他总要试试。   凡赌徒者,过早摊牌之人几乎都不是赢家,关于这一点,是张易安看宫内太监们私下赌博时总结出的结论,他如今的行为,堪比豪赌,虽然事情不一样,但性质却也说的通,他不能让苏瑾欢发现他之前的心思,他得一步一步的,慢慢让人走进他铺的那张网面,再之后,待确定人进来了,这个时候,他才能开始收他那张原本不大的网面。   身前这人像是被“震惊”到了,又像是不知所措,苏瑾欢吻了好一会儿,人都是“愣愣的”,她闷声笑了笑,随即轻轻打开了对方的城门,而后缓缓走了进去。   寻寻觅觅来来回回,似是终于发现了深海的遗珠,苏瑾欢将其小心的拾了起来,发出了与之共舞的邀请。   这个时候,对方的挑逗如此明显,目的达成,张易安紧绷着的神识一松,他环着人的手倏地紧了紧,开始顺势有了回应。   废了这么一番功夫才让人有了回应,眼看着人欲攻破自己的城池,苏瑾欢却是倏地往后退了退,一缕银丝在两人唇间瞬时无限拉长开来。   张易安的呼吸略微有些重了重,苏瑾欢自己身前亦是起伏不断,她笑着看着对方,柔软的舌尖顺便沿着自己的唇角极近诱惑的扫了一圈,“张公公的这梨,还当真是香甜的紧,看来张公公并未说谎,倒是本宫误会了。”   有什么情况能比憋了许久好不容易可以舒缓哪知对方却在紧要关头抽身离去让人给欲罢不能的呢   张易安算计到了苏瑾欢想吻他的心思,但万万没想到他前面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的回应对方竟是这般反应。其眼中的戏谑是如此明显,就像是为了惩罚他之前故意不回应一般,那添唇的举动若要说不是故意,张易安是绝不相信的。   真是个妖精   张易安大口的呼了两口气,他连忙避开了人的视线,略微有些磕磕绊绊道“公主”   苏瑾欢“嗯”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张公公可是还有异议”   “没奴才没有,公主多虑了。”虽然面上的反应接近正常,但不可否认,张易安的心底却是空空落落的。   他想,比起这撩拨人的手段,他却是差了公主太多。   他尚且是个太监,公主都能把人撩拨的心痒难耐,更别说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念及此,张易安的心情略微沉重了一分。   这样美好的她,除了他自己,他真的不想任何人再有机会看见,哪怕是清弄也不例外。   眼前之人尚在看着自己,张易安的双眸微微一动。   他自认撩拨人的手段没有苏瑾欢高明,但他最善观察,之前两人虽谈着话,可其视线却一直注意着自己,亦或是时不时的看向脸上的某一处,结合一开始这人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想来其也并非表面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自家公主添唇的动作既自然又妩媚,此等动作他是做不出来,不过既然他能被其那样的举动给弄得心生荡漾,那么转过来,对方又会不会呢   想法只是一瞬,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张易安的神色便有了变化。   他努力做出一个太监遇到这样的事正常的反应,与此同时,他也轻轻抿了抿自己的双唇,颈间皮肤更是稍微提动了一二,看起来就像是咽了咽口水一般。   这样的动作,落在苏瑾欢的眼中,若要她来形容,倒像是有着独特的禁欲之感,张易安这边越是表现的正经,那种感觉便越发的强烈。   她的目光闪了闪,却是倏地笑道“这雪梨味道甚美,本宫倒是突然便贪恋上了。”   说完这话,她再次附下了身子。   你故意勾引又如何本宫还真愿意上你这贼船。不过,贼船也有可能易主,你可得小心了哦。   啧   再一吻,双唇贴上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心中具像是惬意的松了一口气一般。然而,苏瑾欢这一次却没再选择更进一步,她浅尝辄止,吻吻停停,张易安在如此情况之下,他的心反而被越发的吊了起来。   妖精   当真是妖精   她这是存了心的撩拨他   察觉到对方紧绷的双手,苏瑾欢停了下来,她来到某人的唇角,用舌尖轻轻扫了扫,“张公公,本宫的梨的味道如何,你可还没评价呢”   已经知道了对方存心想看他的反应,一番权衡不过眨眼。就像是被撩拨的不得法一般,张易安很快有了回应。   他倏地回吻回去,且带着人连忙往一侧走了几步。   终于不是自己主动了,苏瑾欢心底一喜,她尽情的享受着被人主动亲吻的感觉,于是乎,空气中渐渐有了一些旁的声音。   张易安把人抱得有些久,他余光看了眼周围,几个大步便把人带到了一侧亭子的大柱旁,而后将身子前倾,把苏瑾欢压得瞬间往后倒去。一时之间,苏瑾欢双腿继续环在某人的腰上,可她的身子却被人紧紧的被人抵着贴在了木柱之上。   似乎把人撩拨的过头了,竟然无师自通有了这样的反应,苏瑾欢心下略微有些感慨,但这感觉却是意外的不错。她还真就喜欢这样霸气主动的他。   这是一个极长的吻。   男人的吻与女人的到底是不同的,苏瑾欢被人用力的吻着,渐渐的,她的舌尖竟然被人勾了出去,而后被包裹在了一片柔软之中,甚至还轻轻允吸了一下。   “”苏瑾欢的心颤了颤,身子因着这个举动瞬间便软了下来。她睁大了双眼,眼中湿漉漉的,看起来颇有些讶异。   这人这法子哪里学的   毫无征兆的,一直挨在一起的双唇瞬间分开,在空气中发出了一声及其暧昧的声响。   张易安的双唇尚泛着水润,眼前之人的突然离去让他眼中升起了一丝不解。   苏瑾欢虚眯了眯眼,她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略微有些沙哑着声音道“张易安,你刚才的手段哪里学的”   “公主”突然的离去未曾想是因为这个,张易安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前之人一眼,“是书上说的。”   “可是奴才之前弄疼”   “书”苏瑾欢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她思忖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人说的书是什么东西。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许难以言明的情绪,“那些书你还在看”   心跳的有些快,张易安小幅度的呼吸了一下,他垂眸遮了遮自己眼中的神色,“公主喜欢听,奴才一直背着的。”   很好,现学现卖,活学活用。   苏瑾欢的脸上重新升起了笑容。她缓缓点了点头,赞赏道“嗯,不错,张公公可真是贴心。”   “这是奴才的本分。”   苏瑾欢见人突然又正色了起来,似乎之前那个情动之人顷刻间便不复存在一般,她略微有些失望,一双手便渐渐的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张公公”   一只精致的手正在自己的胸前画着圈,带起了一圈圈的痒意。单单就这一个举动,张易安便知道自家公主这定然是又有了想法,无奈说不上,他反倒是有了一丝期待。   公主做的越多,越方便他了解她的习惯,这可是好事。   他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请示道“公主。”   苏瑾欢慢慢把手往其上爬去,似笑非笑道“你之前的那番表现,可真是让本宫小小的意外了一番。”   张易安连忙稳住心神,“奴才身为公主的人,自当尽心尽力为公主分忧。”   “好一句尽心尽力,好一句本宫的人。”苏瑾欢勾了勾唇角,两眼微弯,“就是不知,张公公如何个尽心,又是如何个尽力法”   张易安没有回答人的话,反而十分聪明的反问道“公主可有什么要求”   “本宫的要求”苏瑾欢呢喃了一下,笑道“莫要拿世俗的眼光来看本宫,若为本宫的人,只能是连人带身子的属于本宫,这两点,张公公可得尤其的记住了。”   “奴才省的。”   “本宫瞧着张公公适才表现便挺不错的,张公公,你这边可还没告诉本宫,本宫的梨,与你的梨,谁的更甜呢”   张易安心有计较,他颔了颔首,“奴才斗胆,私以为确实是奴才的更甜一些。”   “你”   “但。”突然的转折使张易安缓缓抬起了头,他的一双深眸中似是带了点点星光,看着眼前之人,他淡然一笑道“奴才尝了公主的梨,却发现公主的似乎唇齿更为留香,一品印象深刻,二品为之难忘,三品足以成瘾,也不知是何缘故,实在怪哉。”   说情话能说的眼也不眨的地步,恐怕除了张易安外,再难见着这般的人了。苏瑾欢听着这样的话,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这才反应了过来。   表面是形容梨的味道,但实际上说的却是两人之前   这还是这人第一次与她说这般露骨的话,偏偏其还能面不改色的说下去。倒是让苏瑾欢的耳根不知不觉的红了红。当然,她也不是那种遇事便娇羞的小姑娘,张易安都能如此说话了,她哪能落后了去   “张公公这感受还当真是深刻,本宫与你相比,可就肤浅多了。”   “本宫看张公公这梨,也就一个词,甜,本宫喜甜,这味道,本宫一品还就中意上了,也不怪本宫之前回味了那么一番。”   说着说着话的功夫,苏瑾欢笑着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一脸狡黠,张易安则小心的将人抱在怀中,唇角微扬,两人虽然都在打着哑谜,但其实心里都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道是心照不宣也不为过。   这一夜,苏瑾欢与张易安在外面耗了许久,待回到长宁殿的时候,彼此的身上甚至隐约间都有了露水。   张易安伺候着苏瑾欢睡下,他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屋子,久久都没能入睡。   公主的态度早已明显,且公主撩拨人的手段实在是高,若非他强行稳住心绪,恐怕今日早早的就败下了阵来。   这样随心随性的她,这样轻易就能让他动容的她,他该如何,才能让在她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张易安这边想了许久也没理出个思绪,睡不着的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而后从一侧的书柜上搬了一摞“书”,开始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自己想不到方法,旁人总能想到的,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技巧生疏这个问题解决了,其余的再另说。   一旦心中有了决定,张易安的心心绪也稳了下来,他开始慢慢的看起了书,其神色认真严谨,端从远方看,绝对没人能想到他看的东西其实是   长宁殿的生活在继续着,自那夜之后,两人尽管并未挑开,但一些事却悄然有了变化。   张易安以往白日里有许多东西要学,是不在长宁殿的,可近日以来,他每日早上出殿之前,都会来苏瑾欢这边看看。他起床起的早,每次来的时候屋内的人多半是没醒的,所以,这边来了好几日,若非清弄说与苏瑾欢听,苏瑾欢恐都还不知道这个。   “清弄,你怎么才说与本宫听。”苏瑾欢任人给自己穿着衣裳,幽怨的看了一眼身前的某人。   她还以为这人没什么变化呢,原来早就有了,来看她又不与她说,那万一她的睡颜睡姿不好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若是运气再不好眼角有秽物   苏瑾欢越想越有些难为情。   什么时候看不好,非得她睡了一晚还没梳洗的时候来看,真的是   “奴婢的好公主,张公公之前来看的时候奴婢可在外方准备您洗漱的东西,手下的那些婢女没与奴婢说,奴婢也是今日偶然撞见再问了旁人才知道的,您可不能冤枉奴婢。”   “行行行,不冤枉不冤枉。”见人有些急了,苏瑾欢也有些哭笑不得。   “那公主,明日张公公晨间定然还要来,您打算”说到这,清弄犹豫了一下,最后这才小心的问道“怎么办”   “明日”   第51章 51.051 别玩太过   苏瑾欢思忖了片刻, 而后看着身侧之人缓缓眨了眨眼睛, “明日的事, 你且这样。 ”   清弄自觉的往前走了一步, 听着自家公主的吩咐,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的公主, 奴婢知道了。”   “嗯, 继续穿衣吧,本宫今日要去看看父皇。”   “是。”   屋内主仆二人的交谈, 旁人并不知道,当然, 这一会儿的苏瑾欢自然也没来得及注意到,明明某人来看她无论如何都会被人看见再是上报到她的耳中, 那么其又何故如此明显呢   永安帝国事繁忙,苏瑾欢只是不放心去看看其近来身体如何, 她还记得,她的父皇若按照上一世的发展,明年六月便会驾崩。未免重蹈覆辙,她的父皇这一次一定不能有事。   自己这个闺女腿脚不便还来向自己请安, 永安帝欣慰之余也越发的有些心疼。   父女两好好说了番话, 苏瑾欢从上书房出来的时候, 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看着身后送自己出门之人, 莞尔一笑道“周公公, 劳烦你多注意一下父皇的饮食, 宫中居心叵测的人太多,还是小心些为妙。”   周公公忙道“请公主放心,圣上的事奴才都是格外的注意,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苏瑾欢闻声颔了颔首,“本宫对周公公自是放心的。”   周公公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由心的笑容,“长公主可真是孝顺,奴才伺候了两朝的天家,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公主这样的。”   苏瑾欢客气的笑了笑,“公公谬赞了,父皇屋内还要人伺候,公公不用送了,回去吧。”   周公公毕竟是永安帝身前的红人,也是极有脸面的,对于这样的话他并未拿乔,反而是一脸慈爱的稍稍弯了弯身子,应声道“诶,好。”   “奴才恭送长公主殿下。”   从长宁殿到上书房再回到长宁殿,这一折腾,一上午的时间便没了,苏瑾欢坐着步辇,老远便看着一个人在长宁殿门口站着,她虚眯了眯眼,嘴角慢慢噙起了一丝笑意。   这么久没来找她,她还以为这小子能耐了,这会儿故意在门口等她,这安的可不像是好心呐。   苏瑾欢的步辇一到长宁殿,长宁殿门口的奴才们便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奴才奴婢恭迎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瑾欢被清弄抱着放在了轮椅之上,待这边收拾好了,她这才随意的扫了一眼,“平身吧。”   “奴才奴婢谢长公主。”   苏瑾烨听人这么说了,他自己也直了直自己的脊背。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了其一眼,“三皇妹,你在这门口杵着作甚”   苏瑾烨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他的声音依旧不大,“皇姐,兰儿有事想找你,但你不在。”   苏瑾欢淡漠的收回了视线,“行了,别再这站着,有话进屋说。”   听着这个语气,苏瑾烨的双手紧了紧,“是”   回到屋内,苏瑾欢要洗漱一番,她把苏瑾烨在大堂内晾了一会儿,这才换了一身着装走了出去。   看着堂前神色间颇有些纠结的某人,苏瑾欢心底无声的笑了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行吧,本宫人在这里了,有什么话说便是。”   苏瑾烨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姐”   清弄端上了茶水,苏瑾欢举止优雅的将其端在了手中,她拨了拨茶盖,“嗯”   今日虽说是摊牌来的,但隐瞒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样裸的放出来,苏瑾烨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尤其的是,他的这位皇姐,明明什么都知道,她那么聪明,他才不信她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可是,就是这样她还坏心眼的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这让苏瑾烨有些牙痒痒。   到底自己这边才是弱者,苏瑾烨也不敢有任何异议,他紧了紧自己两侧的双手,弱弱的道“皇姐,可以让旁人下去么”   “人下去”苏瑾欢喝茶的动作一滞,她噙着嘴角看了看眼前之人好一会儿,“三皇妹这可是有事要与本宫说”   苏瑾烨兀自咬了咬牙,“是。”   “那好吧。”苏瑾欢轻轻的把茶盖盖上,她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屈膝退了出去,她随即把茶杯放在了一侧,饶有兴趣道“三皇妹,人走了,有什么话,这会儿可以说了”   苏瑾烨吸了口气,他低着头,小声道“皇姐,我想说的话,你知道的。”   苏瑾欢一脸坦然的看着人,“知道什么”   苏瑾烨见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心知若是他不开口,对方定然能一直跟他装下去,没有办法,他只能倏地跪了下来,哭泣道“皇姐,烨儿的事,非是烨儿愿意,实属被逼无奈,烨儿母妃与妹妹相继被奸人所害,烨儿顶着妹妹的身份在这宫中战战兢兢的活了这么些年,从未主动招惹害过什么人,也从未想争名夺利,恳请皇姐帮帮烨儿。”   这种动辄便是掉脑袋的大罪,人肯与自己坦白,苏瑾欢还是比较欣慰的,她也不再端着吓人了,反而轻声的笑了笑,“本宫还以为,你要把这个秘密揣进棺材中呢。”   “皇姐”这个秘密苏瑾烨一个人承担了五六年,对他来说,自己妹妹的身份虽能暂时护住自己,但何尝不是一个催命符他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就怕那一日暴露牵连甚广,他的外祖那一家人的生死他不管,可若是因此扰着他母妃安宁,他纵是死也难以心安。   对方语气弱弱的,看起来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苏瑾欢心下微动,好笑的看了人一眼。心道这是还防着她呢。   她没有多问,反而伸出手对着人招了招,“你过来。”   苏瑾烨不明所以,但对于自家皇姐的目光,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躲避。他家皇姐的眼睛真要说的话,就像是什么东西都能被其看穿似的,他莫名有些惧   人让自己过去,苏瑾烨唯有小幅度的吸着气走了过去。   见人走进了,苏瑾欢从怀中拿出了秀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哭什么哭,没出息的。”   脸上动作轻柔,这与那一日高烧之下的感觉是何等的相似,苏瑾烨愣在原地,任人给自己擦着泪水,“皇姐”   “阿晏比你小三岁,也不见他那般哭的,你这个哥哥,也不羞。”   “好了,擦干净了,本宫瞧瞧。”说实话,虽然对方话语中满是嫌弃和埋汰,但苏瑾烨心中对其这番表现反而比旁的更加满意。   来这里之前,他想过许多可能,或关怀,或嘘寒问暖,或相拥而泣,亦或是愤愤不平,但是,以上的这些,现如今通通都没有。可是就是这样的毫不讲理,却让他原本防备的心松了一分。   不过,苏瑾烨毕竟年纪还小,到底年轻了些,有些事的结论,可不是这么快下便合适的。   苏瑾欢把人左右看了看,她的嘴角噙起了一抹弧度,在人两眼汪汪的注视下,她伸出了自己的一双细手,而后捏住了对方的脸颊轻轻扯了扯,“我们阿烨也是长得极其俊俏的,先前被这厚厚的刘海一遮,倒是掩了大半的颜色。”   “皇姐你”   “怎么,很意外皇姐这么说”   “不不是。”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个捏他脸的人,其眼里似乎十分澄澈,却又好似有一丝狡黠,苏瑾烨看不大明白,只感觉到有一丝怪怪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想了。   坦白都只坦白一半,还想要装乖孩子,知道这是人正常的顾虑,但苏瑾欢却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继续捏了捏人的小脸蛋,“你的事且放心,除了本宫目前并无人知道,你若是想恢复身份,本宫可以帮你,你若是不想恢复身份,本宫也可以帮你,阿烨,你且好好想想罢。”   苏瑾欢的打算很简单,苏瑾烨毕竟是一位皇子,她不能动,有那些事在前,她的父皇虽说之前对其不怎么注意,可若是知道了这人这些年过得日子,但凡是人,总会有恻隐之心。这孩子的心性有多坚定从其这几年的隐忍就能看出,她为何要给自己和阿晏多竖一个敌人呢   萧婕妤的事,他明明可以寻机向父皇表明真相,但他没有,这不是说他真的不想恢复身份,而是,可能在他看来,还没到时候   这是一个极会权衡利弊的孩子,他的身上竟然隐约有她的影子,甚至在一些地方,比阿晏更像她。   脸上惨遭“蹂躏”,虽不大痛,但苏瑾欢眼中的情绪极其耐人寻味,苏瑾烨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我”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了对方的眼睛,“皇姐,你为何愿意这般帮我”   帮他就算了,还这样不问根由,这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乍闻此问,苏瑾欢笑了笑,反问道“那你又为何愿意说与本宫听”   苏瑾烨话语一噎,“我”   还不是因为你先知道了,他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底都握在你手里,他能不说么。   苏瑾烨心中小小的腹诽了一番。   苏瑾欢不甚在意的给人理了理衣襟,不经意道“阿烨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与本宫流着相同的血,本宫不帮你,那要帮谁呢”   一话言尽,这人的衣襟也理得差不多了,苏瑾欢嘴角噙着笑的往后退了退,她没再多说什么,反而十分坦然的看着身前之人。   苏瑾烨年纪虽小,但经历的人情世故并不少,自己皇姐这话说的十分的漂亮,可内里的意思却不难理解。   她竟然连他的伪装也看出来了么   张易安晚上来寝宫伺候的时候,意外发现这一次竟然“三公主”也在。   这“姐妹”二人正饶有兴趣的下着棋,张易安轻声的走了过去,苏瑾欢听着动静看了一眼。   “公主,三公主,这儿有些红提,您们可要尝尝”   苏瑾欢收回目光随即落了一子,“皇妹。”   苏瑾烨会意,柔声道“兰儿不爱吃,兰儿谢皇姐好意。”   中午的一番交谈,以苏瑾欢一席意味深长的话结尾。事情的最后,苏瑾烨还是选择了继续顶着自己妹妹的身份,对于这个结果,苏瑾欢既不意外也不多问。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依旧用什么,下午的时候顺便还唤司制房来给人重新量制了秋衣。   苏瑾烨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苏瑾欢的好意他也没有拒绝,相反的,他竟然意外的感觉不错。于是这才有了现如今的画面。   人不爱吃,苏瑾欢也不强求,她继续下着她的子,“张易安,本宫手不方便,你来喂本宫。”   “是。”   苏瑾欢专注着下着棋,但显然苏瑾烨的棋艺并算不上精湛,她这边才走了一会儿,便已经把这人后面会走的步数位置看清了个大概,这一盘,已然便没了悬念。   不过,苏瑾欢能看清的事,苏瑾烨却不一定。他知道自己这位皇姐样样拔尖,这棋艺也不例外,难得能与其下一盘棋,他是格外珍惜。担心出错,也担心自己输得太难看,是以这每一步他都走的相当仔细。   没了悬念的局,苏瑾欢下的便随意了许多,也渐渐生出了旁的心思。   张易安这个时候已经摘了一颗红提递到了她的唇前,苏瑾欢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分,紧接着,她随即张口将其含进了嘴里。   有旁人在,虽然两人的关系与之前相比有了变化,但张易安并不欲让外人发现,因此,他该是如何便如何。   苏瑾欢的红唇将他指尖含住的那一刻,张易安讶异的看了人一眼。   只见人眼中狡黠意甚浓,见他看了过去,竟然还十分坏心眼的用舌尖扫了扫他的指腹。   张易安双眸微沉,苏瑾烨还在盯着棋盘,两人的情况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他连忙抽了抽手指,阻止了苏瑾欢下一步的动作。   看人做贼心虚般的把手收回,苏瑾欢似笑非笑的嗔了其一眼。   张易安连忙敛了敛目,努力稳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苏瑾烨已经下了自己的棋,可对面之人突然没了反应,他未免有些疑惑的抬了抬头,“皇姐,该你了。”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把视线回移,她眨了眨眼,笑道“嗯,皇姐知道了。”   口中还有一颗红提,苏瑾欢轻轻的将其咬破,红提的香甜瞬间便弥漫了她的口腔,她的嘴角勾了勾,看起来对这味道是相当满意。   这一盘棋并没有下多久,原因无他,哪怕这边苏瑾欢让了又让,苏瑾烨到底还是输了。   张易安的心跳的有些快,那是因为之前两人在外人面前的那番动作着实有些大胆。要知道,此间一个不慎,他们对面的“三公主”可就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旖旎,这种光明正大的事,当真只有苏瑾欢才能想得到。不过   话说回来,他紧张之余,心中的那抹刺激感到现在都还在久久回荡,确实是一种独特的感受。   或许,他后面也可以试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毕竟苏瑾烨就在两人身前,苏瑾欢也不敢太过,再之后她老老实实的吃了几颗人递给自己的红提,棋局便结束了。   用膳洗漱沐浴,这是每一日苏瑾欢都会重复做的事。今日一番来回奔波,她的困意倒是很快便涌了上来,再加上心中惦记着明日的事,是以这一晚,苏瑾欢并没有怎么折腾某人。   张易安见人疲惫,他自然也不会再做些什么,这边刚给人盖上寝被,就见人熟睡了过去,他未免有些宠溺的摇了摇头。   就这精力,也不知每日里脑中怎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她越是那般对他,他反而越是欢喜。   他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   张易安给人小心的理了理一侧垂下的秀发,再是主动温柔的亲了亲人的额头,做完这些,他又在床侧呆了一会儿,这才轻声走了出去。   清弄今晨得了自家公主吩咐,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便来到了屋中把人唤醒。   她一边给人理着衣裳一边轻声的汇报着自己的情报,“公主,张公公屋内的灯亮了,想来不出意外一会儿就会过来。”   苏瑾欢还有些犯困,她慢慢的点了点头,“嗯,本宫知道了。”   见人迷迷糊糊的,清弄有些不确定的道“公主,张公公近日来身手大有长进,您如此,万一张公公没忍住伤着您了可怎么”   苏瑾欢被清弄这满脸担忧还有胡思乱想的模样逗笑了,“放心,他不会伤着本宫的。”   谁都可能伤她,独独他不会。   清弄还是有些不太放心,“那那您可悠着些别玩太过了。”   苏瑾欢闻声挑了挑眉,好笑道“放心好了本宫的好清弄,瞧你说的,倒像是本宫要做什么似得。”   “可不是嘛”   第52章 52.052 难得主动   一夜过后, 屋内的红烛渐渐燃到了尽头, 踩着柔软的毯子, 张易安慢慢的走进了屋内。   似是担心惊扰了屋内之人, 他的步子放的极轻。   床帘的里侧人影若隐若现,与往常一样, 张易安把帘子掀开, 随即看了过去。   床上之人这一次正背对着他, 只能看见其纤细的身段被薄被勾勒出的些许弧度。   他看了一会儿,见苏瑾欢的寝被似有滑落的样子, 遂把身子弯了弯,打算给人牵牵。   察觉到床侧之人有了动静, 背对着人的某人嘴角微微噙起了些许弧度,她随意的动了动身子, 看起来就像是不经意的动作一般。   张易安以为床上之人醒了,他伸手的动作一滞, 颇有些小心的看了过去。   此时床上背对着外方睡着的人已经把身子翻了一面,身上的寝被更是因着之前的举动往下又滑落了数分,落到了其胸口的位置。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里面, 最让张易安呆愣住的, 还是这人的衣襟, 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一半, 此时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 某人月牙白的肚兜正隐隐作现,其胸前的那抹弧度更是在微微起伏着,隐约间,甚至能看见其上的   张易安连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手帕包裹着的东西,忆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张易安吸了口气。   尽管此时床上之人的睡颜十分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他前面被人撩拨了这么多次,以张易安对苏瑾欢的了解,今日之事,是偶然还是故意,这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不过,想要证实,其实也很容易。   念及此,张易安的双眸微微动了动,他故意不去看床上的某人,反而直接来到了其头顶的位置。   他手上拿着的是利于睡眠的香草,知道苏瑾欢睡眠不好,这几日,张易安日日都悄悄的在其枕芯中放了新鲜的香草,香草味淡又自然,几乎很难察觉。   他总归是贪心的,想要占据苏瑾欢心中独一无二的位置,那么她就务必要知道他的好。他想让其好好的是真,但若是能既让人好好的又能让人知道他的用心,何乐而不为呢   张易安轻轻的换着枕芯中的东西,新鲜香草一日之后便会露出焉色,所以想要保持疗效,就得日日的更换。把香草利落的换好,张易安又回看了一眼床上的某人。   人倒是还保持着之前的样子,不过似乎因为衣衫不整身子瑟缩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小可怜。   张易安无声的笑了笑,思绪涌动,他心里很快便有了计较。   苏瑾欢躺在床上,由于闭着眼,她看不见人的神色,这种时候,其他的感官便显得尤为清晰了起来。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头顶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自己的枕头被一股压力往下压了压,身前的寝被几乎没多久便被人拉住往上提了提。   张易安看着自己身侧之人的安静的“睡颜”,他把声音往下压了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调在人耳侧轻声道“公主,别睡了,奴才适才见您眼睛动了。”   苏瑾欢此间本还有旁的打算,哪知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到了这样的话,她并不知这是张易安的诈言,只当这人是真发现了。既被人看穿,她索性也懒得伪装与挣扎。此间仅稍作犹豫之后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张公公怎么大清早来本宫这屋子了”睁眼后的苏瑾欢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嘴角慢慢噙起了笑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头顶之人,看起来,对于话语的主动权,倒像是有些反客为主。   猜想得到证实,张易安的眼里也升起了一抹笑意,他寻着自己心中的盘算,怡然道“奴才来看看公主睡得好不好,可有何需要奴才的地方。”   话虽是恭敬的话,可那语气却完全不像是那么回事。   苏瑾欢闻声扫了一眼身前之人此时的姿势,她慢慢支起了身子,其一双秀眉微挑,似笑非笑道“所以,你便主动需要到了本宫床上”   近日来的相处让张易安对苏瑾欢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相较于瞻前顾后的他,她似乎反倒是更喜欢他主动的样子。闻此一言,张易安脸上看起来有片刻的“不自然”划过,却很快将其掩住,他把身子往人身前倾了倾,小心的来到了人的耳侧,轻声道“奴才以为,公主许会喜欢。”   对于这人如此直白的话,苏瑾欢有些讶异。   前后不过几日的功夫,这人似乎   她敛了敛自己的神色,笑着把头微微侧了侧,使自己的双唇似有若无的擦过了某人的耳廓。“张公公今日的反应,可真是让本宫喜出望外。”   多次的撩拨已经让张易安经验丰富了起来,再加上看的那些话本,面对此般挑逗,他的反应竟然看起来与苏瑾欢不相上下,只见其亦是缓缓动了动他的脑袋,学着苏瑾欢的动作在其耳侧蹭了蹭,“都是公主教的好。”   男子与女子的反应是不同的,张易安是太监,面对苏瑾欢的挑逗,他多是精神上感到的满足,但同样的手段,用到苏瑾欢身上的时候,却明显有了变化。   耳侧时有时无的触碰让苏瑾欢的身子瞬间几不可察的颤了颤,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渐渐从心底升起,她看着俯身在自己上方之人,瞳孔微微一缩。   张易安察觉到了人的异样,“公主”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倏地把双手环在人的脖子上,脸上很快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宫教的好,哪赶得上张公公资质好”   “张公公难得如此主动,本宫若是推辞,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好意”   从苏瑾欢的角度来看,这人今日来她这里,起初一切都好,但许是布置完后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一番斟酌之后,其最后选择先发制人,拿住她装睡这一点来试探她知道了多少。   而在她追问其来此的目的之后,为了掩盖真实目的,竟然不惜用美男一计,当真是好谋算。不过,张易安越是主动,苏瑾欢便越发好奇他之前做了什么。   不急,她且先笑纳了这送上门的人,再去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氛围的转变不过是一息的功夫,床上的两个身影很快便滚在了一起。张易安给自己的主动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且成功的让苏瑾欢注意到了他之前做的事,   道是一石二鸟也不为过。   早前自苏瑾欢与他说要做旁人不敢做的事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有了想法,尤其是两人接二连三的亲吻,若非怕人察觉到他对其早有想法,也怕其被他强烈的回应给吓住,他何须隐忍至今   这一次的吻,由苏瑾欢开始,却渐渐被张易安掌握住了主动权。   破开城门攻城略地一路扫荡,敌军所过之处,我军无不溃不成兵缴械投降,这是苏瑾欢第一次感受到张易安的霸道,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其身上隐约看到了上一世杀伐果断的影子,这样的张易安,在苏瑾欢看来,当真是帅极了   呼吸加重,张易安的手寻着话本中传授的法子渐渐的攀上了身下之人的身子,他的动作缓慢,可一举一动之间却又是那般深情。   苏瑾欢这边被人吻着越发动情的时候,自己身前却是突然覆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她的身子一僵,双手顿时便扣了上去。   “”   第53章 53.053 十指相扣   双手被人抵住, 张易安的眼珠在眼皮下轻轻动了动, 大概猜到了人的想法, 他无声的笑了笑, 嘴角也稍稍向上扬了一分。   “张唔”   见人似是有叫停的趋势,张易安原本已经缓下的吻突然加重, 却是坏心眼的把人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他的手从其手中挣脱出来, 对于那小小的一处, 他也不再往上越举一分,反而是扣住了某人的后脑, 重重的加深了这一个吻。   苏瑾欢后面的话并未来得及道出,她唇上的人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一般, 舌根渐渐发麻,她连呼吸都隐约有了不畅。   “唔唔唔”苏瑾欢小幅度的锤了锤身前之人的胸口, 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万事过犹不及,张易安自然也懂这个道理, 他的手渐渐下移抓住了身下之人双手,并将之压在了身侧两边,他骨节分明的十指慢慢穿过,十指相扣之下, 张易安的唇也渐渐的往一侧开始移动。   唇上终于没了动静, 苏瑾欢大幅度的吸着气, 她的双目被吻得有些迷离, 但很快, 自己的耳垂被包裹进了一片柔软, 轻咬慢允,苏瑾欢的身子倏地一软,一股酥麻感瞬间便传遍了她的全身。   估摸着差不多了,张易安慢慢的从苏瑾欢的身侧直起了身子,他看着床上满脸桃色又发着愣的人,忍不住又再次亲了亲人的唇角,轻声道“公主,奴才外方还有事,便先走了。”   苏瑾欢还在那股陌生的情潮中没怎么缓过神来,等她这边情愫褪去的时候,屋内已经没了张易安的身影。   “公主,奴婢进来了”清弄老远便瞧着张公公春风满面的从公主的寝宫出来,末了其还小心的理了理衣襟,看起来就像是刚做了什么事似得。   这边人一走,她便连忙走进了屋子。   苏瑾欢并没有开口,清弄见人没有拒绝,心下会意,她几步来到床前,床帘尚垂放着,她隔着帘子见自家公主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什么回应都没有,未免吓了一跳。   “公主,您怎么了”清弄直接将其掀开,随即看了过去。   苏瑾欢头盖着薄被,听着这边的动静,终是道了句“本宫没事。”   “公主”清弄不听还好,这一听心下便越是不安了起来,“您的声音怎么了”   如此沙哑,明明之前她伺候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苏瑾欢毕竟不是扭捏的性子,这边感觉自己脸上的红潮褪尽,她也就慢慢的掀开了寝被,“本宫渴了,你去给本宫倒杯水来。”   “哎哎”公主的吩咐最重要,自家公主想喝水,清弄也顾不得旁的,连忙去外方给人倒了杯水又快速的走了进来。   “来,公主,奴婢扶您起来。”   自己的身子至今都还有些没有力气,苏瑾欢缓缓点了点头,“嗯。”   两人之前吻了那么久,尤其是后面某人如狼似虎一般的吻法,口干舌燥是理所当然的事。喉中有温水淌过,渐渐抚平了心底的燥意。   清弄见人快速的喝了杯水,一双秀眉心疼的皱在了一起,“公主,张公公适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瑾欢闻声愣了愣,好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您适才可没看见,张公公春风得意一般的从您这屋子走了出去,反倒是您,看起来像是被妖精榨干了似得,不行,奴婢要找张公公算账去”   苏瑾欢被清弄这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回来。”   清弄幽怨的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公主”   苏瑾欢敛了敛神色,佯装正色道“清弄,本宫问你。”她的话稍作一顿,渐渐似笑非笑看了人一眼,“本宫看起来就像是任人欺负的样子”   清弄被自家公主这话问的一噎,最后不得不承认道“不是。”   她当然知道自家公主的性子不会白白任人欺负,可张易安下手没轻没重的,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当真是可恶。   她简直是错看他了   “那不就得了。”苏瑾欢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身前,她余下的手慢慢抚上了自己的耳朵,秀气的下颌不知不觉间便往上移动了几分。“本宫与张公公,这些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们清弄年纪还小,不懂这其中的情趣。”说到这,苏瑾欢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清弄闻声扯了扯自己嘴角,无奈道“公主,奴婢可比您还大,您说这样的话合适么”   苏瑾欢揶揄道“你个连那档子事都没开窍的小丫头,就别说比本宫大了,比本宫大你也不懂。”   “谁说奴婢不懂”清弄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她为了帮公主解忧,看的话本子可也不少呢。   苏瑾欢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我们清弄懂”   “这还没嫁人就懂了,清弄难不成是恨嫁了”   清弄被苏瑾欢的话说的没了法子,她嗔了其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公主您就宝贝张公公吧小心今后被张公公压住翻不了身”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不甚在意道“那也要他有那个本事。”   自家公主一脸笃定,一些话到了口中清弄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她怎么瞧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哦对了。”主仆二人这边一番交谈,苏瑾欢险些把正事给忘了,“清弄,去看本宫的枕头,将其下面或者里面的东西给本宫拿出来看看。”   听着自家公主正色的语气,清弄的神色切换的极快,她连忙颔了颔首,也认真了起来,随即应声道“是。”   毕竟床上也就这么大的地儿,又有区域目标,想找一个东西并不难,瞧着自己身前手帕上包裹着的一抹绿色,苏瑾欢微微一愣,“这是什么”   “回公主的话,奴婢也不清楚。”清弄想了想,又试探的道“可要奴婢拿到太医院去”   “嗯。”没等人话说完,苏瑾欢心中倒是很快有了决定,她点了点头,却是又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记得别让旁人知道。”   清弄得意的笑了笑,“奴婢明白,公主放心就是了。”   话说着说着,她便把东西小心的揣进了自己的腰侧的锦袋中,“公主,张公公已经走了,今日您想做些什么,可要奴婢去准”   听到这样的话,苏瑾欢一双星眸狡黠的转了转,“不必了,本宫今日要出门。”   她今晨棋差一招,不找回些场子来,怎么对得住那般主动过多他呢   啧   张易安练了这么些日子的武,拳脚功夫与体能渐渐的可以了,是以今日便开始学旁的东西。   关于礼乐骑射琴棋书画这些东西,苏瑾欢一开始便给人安排了,今日他学的是箭术,教导他功夫的是一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侍卫,哪知这边才上手学了没多久,校场内便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让张易安颇为意外。   苏瑾欢看着校场内站着的两个人,她的唇角勾了勾,眼里渐渐冒出了些许旁的情绪。   场内突然多了人,很难不被人注意。就像之前苏瑾欢说的那般,不认识她的人,那么她的轮椅总该是认识的,整个南唐皇宫内,除了长公主没人会坐着轮椅,所以,尽管张易安这边还没说,他身侧的人却又反应了过来。   “奴才臣拜见公主。”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扫了某人一眼,“行了,平身吧。”   “是,奴才臣谢过公主。”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有外人在,苏瑾欢并未露出旁的情绪,她也没有看向某人,反而对一侧比较陌生的脸庞问“你便是莫予莫侍卫”   “回公主的话,臣是。”   苏瑾欢点了点头,难得称赞道“这身气质倒是不错。”   “本宫今日手痒了,想着许久没碰弓了,莫侍卫,张公公既然是你教的,想来也得了你的真传,本宫从你这处暂借一会儿可好”   “公主折煞臣了。”莫予虽然不爱说话,但规矩还明白,公主的客套之词他是万万不敢当真,唯有恭敬道“张公公是公主的人,公主有事,直接吩咐便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莫予的话也滞了滞,“只是,张公公今日才开始”   “既如此,那便请莫侍卫在一侧呆一会儿了。”苏瑾欢笑着打断了人的话,“清弄,带莫侍卫去一侧乘乘凉。”   “奴婢遵命。”清弄屈了屈膝,转身对莫予道“莫侍卫,请。”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长公主没安什么好心,莫予自然也不会讨嫌的凑上去。他看了一眼一直在一侧默默站在的张易安,对其轻轻点了点头。   很快,场内便只剩下了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   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着人,道“张公公,今晨你走的这般快,害的本宫可好找。”   张易安没有回答苏瑾欢的话,反而有些担心的道“公主,校场脏乱,你不该”   苏瑾欢有样学样,她也没回答这人,反而自顾自的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张公公今晨倒是爽快了,却独自把本宫留在床上,你让本宫念念不忘,你说说,本宫该如何罚你呢”   第54章 54.054 是张公公   对方明显是带有目的来的, 听到这, 张易安也放弃了无谓的劝说, 他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站着的莫予与清弄, 把身子稍稍低了低 ,提醒道“公主, 这里是外面。”   言下之意人多眼杂。   苏瑾欢一愣, 她的秀眉微微一挑, “外面又如何”   人就在自己身侧,说话的功夫, 苏瑾欢顺便伸出手抓住了某人身前的衣襟拉了拉,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似是想到了什么,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她的脸颊挨着人脸侧, 红唇微启,“张公公, 你告诉本宫,你在想什么”   “本宫想罚你,为何外面就不行呢,嗯”   简简单单的三句话, 一句比一句意味深长, 尤其是这最后的“嗯”字, 带了几分鼻音, 再配上人眼中的兴味   知道人是故意的, 想来是今晨的举动做的有些过了, 这才让人这般念念不平,张易安抿了抿自己的双唇,不欲让上扬的嘴角泄露自己的情绪。   “公主,奴才想的是外方尘土众多,不及屋内整洁,若公主想要罚奴才,屋内看起来倒是更好一些。”   “不必了。”苏瑾欢身子倏地往后退去,她看了眼人手上尚且拿着的弓箭,似笑非笑道“本宫今日想学箭,张公公,先教本宫吧,教不好本宫两样一起罚。”   自己不擅长的事,张易安并不会往身上揽,他颔了颔首,如实回道“回公主的话,奴才对于弓箭,并不太会。”   苏瑾欢闻声虚眯了眯眼,“你不会”   “是。”张易安回答的很是肯定,“奴才今日才将将初学,恐难以胜任,还请公主降罪。”   “不。”苏瑾欢缓缓摇了摇头,却是笃定道“你可以。”   “奴”   “本宫说你可以你便是可以,张易安,你是不相信本宫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苏瑾欢的语气明显比张易安更坚定些,看着眼前之人神色,不知为何,张易安竟然升起了一股他似乎真有那般厉害的错觉来,他连忙敛了敛目,应道“是,奴才遵命。”   早前几年,苏瑾欢是会箭的,只是自双腿不便之后,她便如骑马一般再也没碰过这些东西。此时再拿着弓箭,竟然又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张易安自己确实还不怎么会,更别说教了,此间与其说是他教的,不若说是苏瑾欢自己寻着记忆找回的感觉。   苏瑾欢的进步他看在眼里,除了女子力气小只能拉为贵女们特制的小弓之外,其他的几乎没什么问题。   两人之前的对话尚在耳边,哪怕在这边开始之前,张易安都一度以为某人会循着这个机会来做些什么,但是,很明显,苏瑾欢并没有。   她全程认真的拉弓搭箭,说是学箭便当真只是学箭。最初的时候张易安还可以在一旁指点一下最基本的姿势,等到了后面,基本就没他什么事了。   汗水渐渐的爬上了身前之人的前额,张易安在一侧瞧着,发现其眼中不见一丝疲惫不说,反而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他的双眸微微动了动,竟有些被这样专心做事的她给迷了眼。   苏瑾欢今日来此处的本意是为了找回今晨失去的场子,可真到了校场,见着人的那一刻,她却是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仅凭张易安今晨的那番举动,说明她之前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这人对她开始上心,开始主动,开始有了回应,既然这样,她为何一定要争个高下   难道不是这人越主动越好么   即便撇开这点不谈,以她对张易安的了解,这人实在是聪明的紧,今晨做了这般事,不定还有后招搁着的,她此时再凑上去,旁的不说,一个不小心自投罗网,那她岂不是被其吃的死死的   这怎么可以   想通了这些,苏瑾欢便不急了。   不得不说,一开始那些令人想入非非的话,其实是苏瑾欢故意说的,她要给人一种她是这般来找人算账的感觉,让人心下或是紧张或是思虑旁的,果不其然的是,张易安当真便寻着她挖的坑走了。等到这人跳下去了,她也不做旁的,就专心的射着她的箭,总归也有那么些年没摆弄这东西了,她多少也来了兴趣。   一上午的时间似是因为专心做一件事过得极快,苏瑾欢自顾自的做她的事,她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多的举动也不做,任是你这边再揣度,她也不露出半点子情绪让你察觉。   等到这边察觉到自己的肩膀酸了,苏瑾欢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弓箭放在了一旁,随即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清弄。   清弄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苏瑾欢一看她,她便心领神会的对一侧的人点了点头,“莫侍卫,公主唤奴婢了,奴婢先走一步。”   莫予没有旁的话,他淡漠的颔了颔首,算是回应。   公主并未让他上前,他遂留在了原地候命。   苏瑾欢这边叫了人,刚一转头便瞧着身前多了一个手帕,拿手帕的人此时正认真的看着自己,问“公主,可要擦擦”   额上汗渍明显,苏瑾欢笑了笑,随即将人手中的手帕慢慢的拿在了手中,“嗯,张公公有心了。”   人神色倒是正常的,但其下意识的抿唇并未逃过苏瑾欢的双眼,她唇角微微勾了勾,却是点评道“张公公,基本的箭术你还不错,今后可得勤加练习才是。”   张易安这一会儿诚然如苏瑾欢所料,他拿不准对方的意思,唯有恭敬道“奴才定勤加练习,以不负公主厚望。”   清弄已经走了上前,苏瑾欢也优雅的把额上的汗渍擦了擦,她最后看了一眼张易安,“行了,本宫乏了,你之前的表现中规中矩,本宫暂时挑不出错,今日且先这样罢。”   且先哪样   张易安心下疑惑,可苏瑾欢却并未给他观察与提问的机会。主仆二人这边很快就走了。   张易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自家公主今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与他想象中的,差距甚大来着。   他还以为她   心下划过一丝失落,感受到此,张易安自己都好笑的摇了摇头。   莫予适时的走了上前,他扫了一眼有些发愣的张易安,冷冷道“你还笑的出口。”   张易安回过神来,客气道“莫侍卫。”   莫予看着人手上拿着的弓箭,轻轻扯了扯嘴角,“你的箭术,还比不上公主一介女子。”   这是一句极其平淡的话,虽然听起来不中听的,但仔细品味,其实并没有讽刺的语气。   张易安闻声愣了愣,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是大方承认道“确实目前比不上。”   他比不上她的地方有太多太多,虽然他一直在努力学努力的想追上去与其比肩,可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寒,想要达到那个高度,哪有这么快   莫予对张易安这个态度有些讶异,他面瘫一样的脸上有了些许松动,却依旧不带一丝感情道“既如此,你还杵着这里做什么”   对方没有恶意,张易安闻言正了正神色,“劳烦莫侍卫了。”   “嗯。”   清弄把苏瑾欢推回长宁殿的时候,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家公主的惫意。   趁着公主这边洗漱,她去外方准备起了午膳。等到再回屋,清弄的神色便有些焦急了起来。   “公主,公主,奴婢进来了。”   屋内传来一声轻“嗯”,清弄闻言,连忙走了进去,小声道“公主,您有密报。”   听到这样的话,尚在沐浴的苏瑾欢眼神一凛,“什么时候送来的”   “适才。道是之前大雨耽搁了,这才送过来。”   苏瑾欢双手从水中伸了出来,“给本宫。”   “这里。”清弄连忙把密报递了出去。   皇家暗卫需得新帝即位后,身为新帝皇姐亦或是皇妹的嫡长公主才能有资格接管,换言之,现在能有资格接管皇家暗卫的,只能是永安帝的长姐亦或是皇妹,苏瑾欢虽然清楚暗卫的许多密辛,这一会儿却也只能看着不能动。   是以,此时的密报,其实是她目前少数能信得过的人传来的,她上一世的仇,这一世就没指望别人给自己报,对于那个人,苏瑾欢一开始便有了算计。   她快速的将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看完之后,苏瑾欢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事发突然,清弄光看自家公主的神色便知其没了沐浴的心思。不待人说,她这边便开始给人穿起了衣裳。   主仆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哪知还没来得及从寝宫去书房,屋外便慌张的走进了一个太监,“公主,殿前有事来报”   自家公主心情不好,见人失了分寸,清弄直接便呵斥了过去,“何事慌张”   小太监被清弄一呵,双腿颤了颤,磕磕绊绊道“是张公公”   第55章 55.055 初露头角   苏瑾欢双眉原本就紧蹙着, 听着这话, 她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去, 只见她缓缓眨了眨双眼, 随即听不出喜怒的问“张易安怎么了。 ”   与清弄的直声呵斥不同,苏瑾欢的话并没有大起大落, 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油然而生, 如此威压之下, 小太监说话越越发的紧张了起来,他连忙擦了擦自己头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 “回回公主的话,是北燕皇子来朝, 在宫内遇到了刺刺客张公公撞见护驾,受了重伤”   是重伤, 人还活着。知道了这两点信息的苏瑾欢缓缓吸了口气,冷声问“人在哪里。”   “已经送往太医院了, 靖南王世子说”   “等等。”若早前苏瑾欢还能保持冷静的与人问话,那么乍听到那个至死都忘不了的名字的时候,她的脸上的神色却是隐约有了龟裂的趋势。   她虚眯了眯眼,嘴角倏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你说是谁”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 “靖靖南王世子。”   苏瑾欢不动声色的咬了咬自己的一口银牙,“他说了什么”   “世子说张公公救驾有功, 命人送去太医院, 就说是他吩咐的, 让人好好治。”   不好   如果说苏瑾欢最熟悉的人是张易安,那么她最了解的人,绝对非裴钰之莫属。   她上一世,大风大浪走过了,但最后偏偏就在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了这人的手上。   要说裴钰之是谁,恐怕整个南唐皇室对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的父王乃先帝的亲封的靖南王,乃南唐唯一的异姓王。他上面有七个庶出的哥哥,而他是靖南王年逾五十才得到的嫡子,按着辈分,他其实还是苏瑾欢的叔叔。   自其出生之后,靖南王的身体便越发的孱弱了起来,以往夜夜笙歌,纵情美色,后面却是滴酒不沾,开始养起了生。   他的世子之位得的很顺畅,他的七个哥哥对此都没什么反应。传闻其三岁识千字,五岁七步成诗,是难得一见的神童,更是小小年纪便解决了岭南封地内的粮产问题,赢得了众多封地臣民的拥护。   这样的继承者,该是为皇室说忌惮的,很显然,裴钰之恐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从其十五岁开始,便自愿放弃了朝廷的授官,开始周游其了列国来。   他不参与朝政,也没接受袭爵,更拒绝了永安帝的各种招揽,数年间,几乎连回封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无心权力,一心一意纵情山水一般。   于是,时间一长,就连永安帝都放下了戒心。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现如今老靖南王应该是不行了,所以他这才不得不回来“侍疾”。   苏瑾欢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让自己人在半路埋伏,打算先下手为强。   哪知这边千算万算没想到的事,这人竟然运气好躲了过去   密信道的是,人躲过追杀,恐不日将至京城,请主子早作准备。   苏瑾欢原本也不指望一次就能将其解决,若真如此,上一世她也不至于   她这边正要安排,如今陡然听着让她恨之入骨的名字,才惊觉也就几日的功夫,这人竟然都已到了京城,而她,竟然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她了解他的手段,与上一世张易安的冷酷无情不同,这人看似温润,实则绵里藏针,道是一句笑面虎也不为过。   北燕皇子若是在南唐皇宫内遇刺身亡,南唐一个处理不好,那便是百口莫辩,稍不小心两国便极易开战。出了这样的事,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么谁便最有可能是这幕后的凶手。   对于这幕后主使,有上一世的经历在,苏瑾欢根本就不作他想。   张易安偶然救了北燕皇子,相当于坏了某人的事,如今身受重伤,裴钰之对旁人又是那番吩咐   话听着是毫无问题,还显得人宽仁良善,但清楚如苏瑾欢,一听便知道这人许是已经动了   “清弄,快,带本宫去太医院”   “公主”自家公主突然变了脸色与语气,清弄未免有些讶异。   “别多问,快走”   苏瑾欢神色严肃,清弄连忙也收回了自己的不解,她快速的应了声“是”,随即把人推着朝太医院走去。   太医院的偏殿内,鲜血从床侧一滴一滴蔓延到了门口,角落里,张易安死死的抵住了身前之人。   腹下疼痛难耐,血一直在流失着,自身的力气开始慢慢的散去,张易安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努力让自己意识清明。   他冷冷的盯着身前之人,问“为什么要杀我。”   柳色是太医院中品级最低的太医,闻此一言,他的眼中倏地划过一丝阴狠,“这些话,你还是留到去问阎王吧”   “碰”的一声,随着其的话落,张易安用尽全力给了人肚间一脚。他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满脸嘲讽,“阎王”   “阎王可不喜欢我这阉人,倒是你”张易安从头到尾把人看了个遍,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冷笑。   柳色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大夫,若非张易安如今受了伤,真要比拳脚功夫的话,这人恐怕不出两招便在其手上落败了。肚子被人重重的踹了一脚,他强忍着痛没有惊呼出声,未曾想一抬头便看见了身前之人如此恐怖的笑容,他的身子直接吓得一颤。   张易安救了北燕皇子,可对方人多势众,功夫还高,虽然莫予出现的及时,可他到底还是受了重伤。   他的腹间被长剑狠狠的划了一下,要不是有这么一段时间练武的基础在,恐怕当场便得把命交代在那里。   当然,他虽然伤重,但还没到昏迷的地步,得知可以被送到太医院来,张易安以为自己很快便能得到救治,可当与自己一道来的侍卫传话的时候,余光瞥见众人的反应,他却直觉的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很快,他的直觉被得到证实。   他被搬进了一间屋子,可直到他这边都快失血过多晕厥的时候,也不见有人过来。在宫内这么多年,哪怕没经历过也听过那么多腌臜事,心知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张易安也不指望这里有人能救自己了,莫予已被两位贵人带走,他没人可以求助,当务之急,得回长宁殿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有了计较,张易安连忙便从床上爬起,哪知他这边还没走出屋子,屋外的人倒是先他一步走了进来。见他想走,原本还假意说了几句,可说着说着,到底还是露出了马脚。   好在的是,张易安从一开始心里便有了防备,是以对于对方的偷袭,他直接便避了过去,再之后,对方卷土重来,两人很快便撕扯在了一起。   苏瑾欢急急忙忙赶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的众人尚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得知长公主要找之前送来的那个受伤的太监,大家也不敢耽搁,连忙把人带着往偏殿走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朝偏殿走着,可这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声惊呼声从屋内冒了出来。   “啊”   光听这惨叫,便能知道屋内的人情况不太好,苏瑾欢连忙看向自己身侧之人,她的声音下意识便拔高了一度,“清弄”   “是”清弄会意,她对着自家公主点了点头,随即马上带人冲了过去。   太医院的门也说不上多牢固,提脚踹门一套动作清弄做的行云流水,随着“碰”的一声响,大门猛地朝两侧打开,屋内的情况顿时一目了然。   苏瑾欢由旁的奴婢把她推了过来,清弄是最先看清屋内情况的,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她便一脚把柳色踢了开去。   “张公公”   柳色尚还在哀嚎着,清弄这一脚,几乎把他往苏瑾欢的一处踢了过去。看着某人惨白的脸色与血流不止的伤口,再看着自己身前之人已经被匕首穿过的右掌,苏瑾欢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她吸了口气,呵斥道“陆原,给本宫滚进来”   屋外的一带着山羊胡子的男闻声连忙子颤颤的走了进来,随即跪在了苏瑾欢的身侧,“公公主,臣在。”   苏瑾欢倏地转了转身子,她直直的抓着人胸前的衣襟,一双星眸冷的吓人,“这是你的地盘,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臣臣也不知”   “救人”苏瑾欢没旁的心思听其解释,她抓着人的手不耐的甩了开去,再是冷冷的扫了一圈尚在观望的人,冷笑道“人要是救不活”   “是是是,臣马上救马上救”陆原哪里还敢等苏瑾欢把余下的话说完,他连忙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便朝张易安小步跑了过去。   张易安的情况显然是不大好,清弄已经给人压住了腹间的伤口。陆原是太医院院首,他的医术自是最好的,今日在其管辖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若真要追究,足以治其个御下不严,纵人行凶之罪,一个不好便容易丢了那顶帽子。   张易安十分虚弱,不过,他这边坚持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他想见的人,苏瑾欢发狠的样子他看在眼中,很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旁人那般的一丝惧意,反而还心下满满的,就像是被温暖包裹着一般。   他努力的噙了噙自己的嘴角,对着不远处神色不安的人投以了一个放心的笑。   长公主来了,自己的事迹也就暴露了,柳色刚意识到这个事实便被人擒住按在了地上趴着,自己手上钝痛难忍,可任是再疼,他却也不敢再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张易安的伤有陆原去解决,眼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把人往屋内抬去,苏瑾欢这边临跟上前,却是注意到了一侧尚发着抖的某人。   她看了眼人手上插着的匕首,嘴角勾起了一抹比之之前更甚的冷笑,“给本宫卸了他的下巴。”   “是”   “咔嚓”一声,柳色还未来得及惊呼,自己的下巴便被人给卸了。   苏瑾欢从自己的靴中面无表情的抽出了一只特制的极细的匕首,看着人冷声道“医者,道是救死扶伤者也,你学医数载,前人教你救人,可曾教你害人”   “唔唔唔”柳色光看着苏瑾欢的神色便吓得浑身打起了颤,更别说是这人此时说的话与即将要做的事了。   见人如此模样,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她把特制的匕首在自己手上看似漫不经心的转了转,紧接着,只见其双眼瞬间一凛,却是道“既然学医害人,那这医不学也罢,张易安他能废了你一只手,本宫便能废了你另一只。”   “啊”   第56章 56.056 好自为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谁也没有想到, 苏瑾欢说废还当真就眼也不眨的把匕首倏地掷向了地下。   柳色被侍卫按在地上, 双手不能动弹, 苏瑾欢的动作快准狠,再加上匕首锋利细小, 瞬间便扎进了他的手背。   都说十指连心, 双手接连被废, 饶是柳色下颌被卸,也止不住的哀嚎了起来。   周围的众人被苏瑾欢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无人敢露出旁的反应。苏瑾欢面无表情的擦着自己的双手,她的余光看了一眼身后之人, 婢女回过神来,连忙把人往里屋推去。   木轮的滚动声在屋内响起, 苏瑾欢厌恶的将擦了手的手帕扔在了柳色的身上,随即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带下去, 人死了,你们也不用活了。”   众侍卫连忙跪了下来,齐声道“是,属下领命。”   苏瑾欢进屋的时候, 陆原已经给张易安基本的包扎好了, 见人还清醒着, 苏瑾欢眼中一抹惊喜极快的划了过去。   一侧的陆原连忙从床边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随即跪了下去, “臣参见公主。”   苏瑾欢扫了一眼地上的人, 却并未让人起身,“情况如何。”   “这位公公虽然流血过多,但好在护住了要害,好好休养一阵应该便没事了。”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继续问“开药了么。”   陆原身子一颤,“回公主,臣此间刚处理完伤口,药还未来得及”   未免再有人搞小动作,清弄从进屋之后便一直在张易安身侧看着,此时见自家公主进了屋,她便自然的走到了其的身后,接过了推轮椅的差事。   心知公主现如今最关心的莫过于张公公,是以清弄并未询问,便把苏瑾欢往床边推去。   陆原话落的时候,轮椅刚好滑过他的身前,闻此一言的苏瑾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还不去。”   对方这话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好事,至少苏瑾欢没再追究,陆原提着的心松了松,他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弓着身子道“是是是臣这便去,微臣告退。”   苏瑾欢此时已经来到了张易安的床边,旁人的话她也没心思再去细听。要说前面她有多着急,知道人没事的时候有多庆幸,那么现如今,一切安好之后,她一直压下的各种低沉的情绪便有多复杂的冒了出来。   知道公主与张易安许有话要说,清弄回头给了众人一个眼神,而后她自己转过了身子,对着苏瑾欢轻声道“公主,奴婢去外方看着情况,有事唤奴婢就好。”   苏瑾欢沉着脸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清弄做事很稳妥,不消片刻的功夫,屋内便只剩下了张易安与苏瑾欢两人。两人一坐一躺,一人因受伤脸色惨白虚弱,一人却是因为一些不便直言的原因兀自生着气。   这是张易安第二次受伤,偏偏一次比一次惊险。   受了这么重的伤,依旧还能废了对方的一只手,这种狠劲,苏瑾欢只在上一世的张易安身上看到过。可纵如此,能掩盖他孤立无援的情况么他能解决了柳色,还能解决那些不知藏在何处的敌人   试想,这一次,若非是她来得及时,他会怎样   苏瑾欢不敢想。   她清楚的知道,与其说自己是在生着张易安再次让其自身置于险境,不如说,她其实是在后怕。   这世上,已经没多少人真心待她了,这仅有的几个若是再没了   两人曾经相伴了那么多年,似乎彼此早已融入了对方的生活,她重生后还能再见到他,张易安对苏瑾欢来说,是不一样的,也是意义非凡的。如果说裴钰之是苏瑾欢的阴霾,那么张易安则是她心中的月光,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离去。尽管可能彼此有着距离,但只要他在,苏瑾欢便莫名的心安。   人现如今受了伤,她慌张、难过、担心、害怕,似乎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便出现在了她的脑中,可是,她是苏瑾欢,她是南唐的长公主,谁都可以慌,独独她不行。   把一干众人先解决了,再坐在床前看着伤重的某人,原本一直强撑着的苏瑾欢,在这一刻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她的牙齿略微的有些打颤,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情绪,她唯有冷着个脸看着对方。   张易安见一旁的某人兀自冷冷的看着他,虽说其眼中冷意明显,可那强行挺着的肩膀看起来是那般的孱弱,满身的倔强是如此明显,他轻轻扯了扯嘴角,“公”   苏瑾欢深深吸了口气,沙哑的声音道“为何要去救人。”   再见面,没想到说的第一句话是这般,张易安微微一愣,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眸敛住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奴才当时没想那么多。”   熟悉如苏瑾欢,见人这神色,便心知定然有旁的内情,她略微拔高了些许声调,“别低头这话你看着本宫说”   张易安身子轻轻一僵。   他在原地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缓缓的抬起了头,神色认真的看着对方,逐字肯定道“公主,奴才救人,当真只是意外。”   真是意外么   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   张易安再怎么说也在宫内带了这么些年,宫内的生存规矩便是少看少说多做,哪怕这人说一千遍一万遍是意外,苏瑾欢也绝不相信这人会蠢到见着危险还往上凑的。   虽然其近来是学了些拳脚功夫,但焉能与刺客精湛的武功相比她能看明白的事,他会看不明白   张易安不愿意说,苏瑾欢心下的郁卒便越发的浓郁。   她这般担心他,他竟然还有事瞒着她   念及此,苏瑾欢心下一沉,她倏地冷笑了一声,“张公公长本事了,竟然也有了私心。”   话说着说着,苏瑾欢便把身子往张易安的床前倾了倾,她不待人回话,却是倏地扣住了人的下颌,冷声道“张易安,你见着本宫的第一天,本宫与你说的话你还记得”   哪里会不记得,眼前这人说的每一句话,张易安都记得清楚,他心下酸楚异常,面上却只能不知所措的看着人,“公主奴才”   眼前之人的神色尽被苏瑾欢收入了眼底,她扯了扯自己嘴角,嘲讽道“看来张公公是记得了。”   她的手指指了指对方胸口的位置,亦是逐字逐句道“本宫说过,本宫能读你的心,你的心告诉本宫,你适才说谎了。”   似乎自己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眼前这人的眼睛,张易安见人如此语气与神色,心下微慌,忙道“奴才不是”   “够了”见人似乎还想辩解,苏瑾欢直接把身子从人身前离了去,“本宫不想听你再狡辩些什么。”   她失望的看了床前的人一眼,强行稳住自己濒临奔溃的语调,“张易安,本宫对你”说到这里,苏瑾欢顿了顿,有些话,明明到了口中,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看起来疲惫异常的道“你好自为之吧。”   她累了,他不说便不说吧,她强求又有什么用   苏瑾欢说这话的时候,心下不好受,张易安又何尝不是   他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神色,要知道,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倔强的要命的一个小姑娘,现如今这样一番话道出,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对他的失望与灰心,你让他如何不慌,又如何不急   这绝不是他隐瞒真相的最终目的   “公主”   眼看着人这边正欲唤人进来,张易安连忙拉住了人的手腕,“奴才不是,奴才不是存心欺骗公主”   张易安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苏瑾欢的心情更是坠落了低谷,她看着对方抓着自己的右手,微微抿了抿双唇,“你承认了”   “是奴才骗了公主”张易安被人这么看着,很奇怪,早前柳色与他那般撕扯,他哪怕在生死边缘的时候都没多少恐慌,可这一刻,被苏瑾欢误会,将其对自己失落,他心中却是像被揪住一般的疼。   “放”   “奴才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对奴才的好,奴才想凭自己的努力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公主的身后奴才只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上得一些台面而已奴才从未做任何一丝一毫对不起公主的事”   一时之间,什么算计什么盘算张易安都通通顾不上了,他死死的看着她,迫切的想要证明着自己亦是想要人相信自己   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某人这话说到后面,浑身上下似乎都散发着悲哀与无奈,苏瑾欢被这人幅神色与话震惊了,她的心跳的有些快,可心里的味道却隐约有些苦。   她其实,本应该猜到的   “你大可不必”   “不,富贵险中求,奴才只不过是赌一把,赌赢了,奴才得偿所愿,赌输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苏瑾欢倏的回握住了对方的手掌,“没有输你不会输,张易安不会输”   眼前之人的语气是那般的笃定,就像是毫无理由且全心全意的信任一般,张易安愣愣的看着苏瑾欢,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公主”   苏瑾欢泯着的唇角渐渐柔和了下来,她慢慢的把自己的身子倾了下去,却是轻轻的靠在某人的肩上。   “嘘别说话。”   “本宫想靠一会儿”   第57章 57.057 诉说情话   人还受着重伤, 苏瑾欢并未把自己身子的重量压在对方的身上。 张易安看着朝自己靠来的某人再听着那般的话, 他的身子僵了僵, 颇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不不不, 这些似乎都不足以描述他内心的变化。说实话,这还是苏瑾欢与张易安关系变化之后, 两人第一次这般“平静”的呆在一起。   没有猜测, 没有筹谋, 没有你追我赶,没有尊卑规矩   这样的感觉真的太过美好, 美好到让人贪心的想要多占有一些。   张易安不敢动,他怕, 他怕他稍稍一动,这一切的一切, 就像是镜花水月一般瞬间消失。   身侧之人身子自自己靠过来后便僵硬异常,苏瑾欢感受到此, 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她在其肩上轻轻的蹭了蹭,一侧的手却是慢慢的与对方的手十指相扣了起来,“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公主”   苏瑾欢慢慢抬起了头,她看着身前之人, 一字一句认真道“张易安, 有些话, 本宫只说一遍, 你且听好了。”她紧了紧手上握着人的手, 脸上渐渐升起了一抹笑意, 却是无比霸道的继续道“你是本宫的人,你的心你的人你的里里外外早已被本宫打下了苏瑾欢的印记,除了本宫,没人可以伤你,你与旁人不同,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本宫希望你好好的。”   “一直好好的。” 似是担心对方体会不到,苏瑾欢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以苏瑾欢的性格来说,她理性,遇事冷静,不慌不乱不显山露水,她不是风流才子,情爱二字不会随手拈来也不会时常挂在嘴边。对张易安,她承认她的确是动了真心,可是,那些露骨又直白的话,她到底是说不出口。   今日的事,知晓了前因后果,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重来一次,虽然是她先动的心,也是她给这人一步一步挖坑让其喜欢上她,可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两人两情相悦已是事实。   既如此,那何必再遮遮掩掩的吊着人   以上的这些话,是苏瑾欢目前能说的最“直白”的告白,这其中,好一些词她咬的格外的重,端看的,就是这人究竟能不能明白了。   手上握着的纤细尚在,眼前之人说话的时候双眸中似是带着耀眼的星光,一瞬间让张易安看花了眼。   苏瑾欢尚在看着他,张易安回过了神来,他理解了她的意思,可却又怕是他自作多情,心中的感觉既酸涩又欣喜,既期待又惶恐,没来由的,张易安竟然觉得自己忐忑了起来。   “公主,奴才”   知晓这人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他,苏瑾欢也不强求其片刻便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把身子凑了上前,两人的鼻尖慢慢的挨在了一起。   苏瑾欢笑着蹭了蹭,“张易安,眼睛可能会骗人,但心不会。”   “这句话,你自己好好体会。”   说完这话,苏瑾欢并未给张易安反应的时间,她单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随即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极轻的吻,也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吻,似春雨般润物无声,又如羽毛清扫心间。明明这不是两人第一次亲吻,明明没有极尽的缠绵,可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皆是从心底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餍足的叹息。   鼻尖是那抹熟悉的芳香,唇上的轻柔缱绻,无一不让张易安心间微荡,他慢慢把双眼阖上,外方的的手亦是缓缓的环住了对方的纤腰,将人往自己身前送了送。   他想,若时光能停滞,此刻,他心足矣。   张易安的事算是有心无险,因其身份卑微,并未引起多大轰动,反倒是北燕皇子在宫内遇刺一事,永安帝不出片刻便知道了。   苏瑾欢把张易安在太医院安抚好,她把清弄留了下来,随即命人推着她往上书房走去。   当然,一并走去的,还有之前被两人先后废了双手的柳色便是了。   苏瑾欢到上书房的时候,北燕三皇子正满脸愤愤的坐在下首,随着一声“长公主到”,他轻哼了一声,看着永安帝道“唐皇,男子议事,女子来此处作甚”   “三皇子,你北燕地处贫苦之地,信息闭塞,我南唐地大物博,这规矩,自是要比北燕多一些,你若是不清楚,本宫倒是愿意与你说说。”   随着咕噜咕噜的木轮声起,苏瑾欢的人还未到,声便先传了出来。   她的语调不急不缓,沉稳大气,一席话,说的既让人挑不出错,又还光明正大的贬了对方一番。   燕卫寒听着这话,双眉便瞬间拧在了一起,待看清外方走进的人,他嘴角倒是勾起了一抹冷笑,“本殿当是谁,原来是南唐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殿下。”   独一无二四字,燕卫寒特意加重了一番语调。   苏瑾欢怡然的笑了笑,回敬道“客气了,本宫这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与众不同的三皇子殿下。”   众所周知,北燕三皇子自小脸上便有一块胎记,甚是丑陋,不得不带着面具出现于人前,因其是燕后的嫡次子,燕王自觉亏欠,对其多有纵容,燕庭内虽没人敢多说些什么,但其自小收到的异样眼光其实并不少。   这是燕卫寒的心病,其敢踩苏瑾欢的痛脚,苏瑾欢便能面不改色的还回去,大家彼此彼此,谁也别想好过谁。   “你”   察觉到了氛围的变化,永安帝适时出来乐呵呵的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瑾欢来了,父皇这还没介绍,没想到你与三皇子倒是先说上了。”   “燕三皇子,这是朕的女儿,南唐的嫡长公主,瑾欢,这是北燕的三皇子殿下,燕后的次子,你二人好好认识一下。”   苏瑾欢得体的笑了笑,她对人颔了颔首,“三皇子,久仰大名。”   燕卫寒扯了扯嘴角,“长公主,闻名不如一见。”   说完这话,他转头对永安帝道“唐皇,你南唐的规矩本殿不管,但本殿第一次来你这南唐,你南唐的待客之道便是让本殿在生死边缘走一遭,还当真是好规矩。”   “若南唐对本殿,亦或是对北燕不满,直道便是,我北燕虽是贫苦之地,但也非是鼠辈,我北燕男儿各个骁勇善战,还断不会做出任人糟践却一声不吭的事。”   “燕三殿下这话严重了。”永安帝虽然政绩一般,可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帝王,权衡利弊的本事,这是帝王之道的基本,燕卫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不会任其再把事态往严重了说去。   “这件事发生在朕的皇宫,南唐有责,可三殿下才代表北燕出使南唐,两国正值交好之际,若三皇子出事,南唐难辞其咎,这幕后之人居心险恶,三皇子且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给北燕与南唐一个交代”   “唐皇倒是会找借口,谁知道你们不是刚好以此为”   “燕三殿下。”两人交谈的时候,苏瑾欢自顾自的摆弄起了自己手上的东西,等到东西弄好,她随即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却是把手上的东西对准了对方的胸口。   燕卫寒见人此般动作,眼神一凛,“长公主什么意思。”   “这是本宫新得的,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燕卫寒从位子上倏地站了起来,他不屑的甩了甩衣袖,冷声道“本殿没心情欣赏这破东西。”   苏瑾欢继续自顾自的笑道“燕三殿下认为我南唐会在两国交好之际制造事端,害殿下性命,以引起两国交战,生灵涂炭”   这件事对南唐来说利弊很是明显,燕卫寒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判断,之前的话不过是嘲讽永安帝之言,他还真没怎么往心里去。此时苏瑾欢这般拿东西对着他,让他下不了台,唯有冷哼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长公主口口声声道规矩,此时拿利器对着贵客,便是如此规矩”   “不,本宫只是想要燕三殿下明白一件事。”苏瑾欢噙了噙自己的嘴角,继续道“我南唐若真要对三殿下不利,现在便可以。”   “你”   “不过,我南唐乃礼仪之邦,这等在书房内残害贵客的事,却是万万做不出的。”苏瑾欢保持着微笑,她慢慢的把收了回来,却是真诚道“适才的事,为证本心,多有冒犯,还请燕三殿下见谅,瑾欢在这里给三皇子赔个不是。”   苏瑾欢之前的神色与语气有多笃定,现如今其赔罪的话说的便有多真挚诚恳。   燕卫寒看着这样的苏瑾欢,明明对方只是一介女子,可他的心间竟然隐约升起了一种劲敌的感觉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正是这个时候,一直保持缄默站在一旁的人却是突然走了出来,请言道“皇上,长公主殿下,燕三殿下,钰之有话要说。”   第58章 58.058 树下相拥   关于裴钰之, 苏瑾欢其实一进屋便看见了。   这人一身月白长袍, 头顶玉冠, 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 当真是样样拔尖。   这是这辈子苏瑾欢与这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处事不惊的坐在堂前, 他怡然得体的站在堂侧, 苏瑾欢的心中早已翻腾, 尤其是这人突然开口的时候,那熟悉的语调传来, 她当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人。   不过还好,她理智尚存, 哪怕一口银牙一经被她紧紧的咬在了一起,苏瑾欢却也告诉自己, 再等等,她得再等等。   小不忍, 乱大谋。   永安帝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心中的想法,他见裴钰之主动站了出来,知晓其这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遂笑着道“钰之, 朕记得你也算是先赶过去的人, 有什么话, 且说来听听。”   裴钰之淡然的笑了笑, 他对着永安帝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苏瑾欢与燕卫寒道“钰之想说的, 长公主适才都说过了,钰之这里只是想问一句燕三皇子,三皇子若是出事,谁才是最开心的,谁的既得利益又能最大,三皇子,你可曾想过”   说实话,燕卫寒适才并未想那般远,他本只道是其余诸国特意使得挑拨南唐与北燕的诡计,但现如今经裴钰之一说,他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旁的事,未免一愣。   “你”   会是他想的那般   苏瑾欢对北燕的内政最清楚的还算是她助苏瑾晏登基之后接触的,那个时候的北燕,已经由北燕二皇子燕卫澈接管,燕后的嫡长子因病去世,嫡次子因容貌有损主动放弃夺权,由于彼时燕卫澈已是新皇,所以她并未把关注放在前朝的事上,这燕卫澈登基之前发生了什么,苏瑾欢并不大清楚。   此时裴钰之似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苏瑾欢又不傻,前后一联系,好好的一个国家,按照嫡庶关系,嫡长已故还有嫡次,燕卫澈既不占长又不占嫡,为何单单就这人登上了皇位   明明就是这人在背地里捣鬼,未曾想其仅仅凭这一句话便成功让燕卫寒的态度松懈了下来,不仅把祸水东引,还成功将自己摘出,当真是好计谋。   更让人气愤的是,哪怕她此间纵使猜到了,可为了南唐,她也绝不能再多生事端。   可恶   一阵思忖,燕卫寒心中也有了计较,他的态度看起来依旧十分强硬,不过言语却没了那番咄咄逼人,“唐皇,遇刺一事,本殿姑且便先信了你们的一面之词,往后几日,为了找出真凶,本殿要求留在唐皇宫内,以亲自审问犯人。”   “这”   皇宫内只能住皇家众人与太监奴婢侍卫,几乎从不留外男,像燕卫寒这种,一般来说都是住在宫外的驿站,不止是南唐,其余的几个国家亦是这样的规矩,燕卫寒是明知此举不妥还故意提出,这目的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永安帝会有此一顿,其实并不奇怪。   苏瑾欢见此,不急不缓的打断了自家父皇的话,“父皇,燕三殿下乃我南唐贵客,儿臣对三殿下久仰大名,既然三殿下有此要求,不若由儿臣出面,以尽一番地主之谊”   宫外   不提她险些便忘了,裴钰之可不就得住宫外一旦这人离了她的视线,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苏瑾欢可是一点都不敢小瞧了某个道貌岸然的人。   这话虽是对方提的,但却是自己女儿应的,永安帝看着堂前某人坚定的目光,他无奈的笑了笑, “瑾欢有心了,”   “燕三皇子,瑾欢是朕最能干聪明的女儿,今后几天,调查刺客的事,有何需要,可与朕直说。”   燕卫寒噙了噙自己的嘴角,“唐皇放心,卫寒不会客气。”   “卫寒今日受了惊吓,且不说了,卫寒告退。”   说一便是一,燕卫寒说完了话,这边永安帝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这人便极其高傲的走出了殿内。   “这”   被人无视了,永安帝还是头一遭,他的神色愣了愣,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苏瑾欢明显的察觉到了自家父皇的变化与处境,她颔了颔首,主动递了个台阶过去,却是娇俏着道“父皇,燕三殿下性情不拘,想来也是个极为傲气洒脱的人,儿臣倒是觉得有些可取可爱之处,父皇你说呢”   有裴钰之这个外人在,永安帝的权威还是不能失的,他哈哈的笑了笑,强行给自己挽了一波尊,“哈哈,是有一些,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燕卫寒原本还想回来说句话,未曾想临了转角却是听到这样的交谈,他瘪了瘪嘴角,有些不屑可又有些动容的走了出去。   假仁假义。   哼   燕卫寒一走,上书房内便只剩下永安帝、苏瑾欢与裴钰之。   永安帝原本想褒奖一下这人适才殿前说的话,但这边还没开口就被自家闺女打断,两人东拉西扯好一通,又扯出了柳色一事。苏瑾欢先是笃定其定然与幕后主使是一伙,再是道一伙定然有来往的证据,请求永安帝一定要从此处着手。   长公主护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这样一番话,任是落入谁的耳中都是气话,裴钰之自然也不例外。   今日一交锋,他渐渐感受到了些许压力。苏瑾欢自进屋后便没正眼看过他,这让他心中隐约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苏瑾欢从上书房回到长宁殿的时候,张易安已经被人抬了回来。   人毕竟受了重伤,是以很快便睡了过去。   陆原的意思,是前两天最好不要移动,等到伤口结痂之后,倒是可以出门晒晒太阳。   追查北燕皇子皇宫内遇刺一案,永安帝已经委派了人手去做,以苏瑾欢与燕卫寒为副监察,以禁卫军教头林衡为主查。   对兰玦来说,这事只要不是裴钰之负责,她便不用过多的担心什么。   燕卫寒在皇宫内溜达了两日,第一日还好,他尚且有心情等着人上门带自己出去逛逛顺便查查案,哪知最终等到的却是长公主身体有恙,原以为第二日便能好吧,结果回复以第一日并无差别,等到了第三日,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耍了的燕卫寒带着薄怒独自一人便来到了苏瑾欢的长宁殿。   他没让人通报,既然你苏瑾欢敢耍他,那他也敢吓唬吓唬你,大家礼尚往来,谁也不亏欠谁。   利落的翻过长宁殿的围墙,双脚落地的那一刻,燕卫寒并未想过自己一抬头便能看见人。   张易安的伤口养了两日,到这第三日眼看着结痂了,苏瑾欢便估摸着带人来院中晒晒太阳。她特意打发走了众人,张易安躺在靠椅上,她靠在对方的怀中,两人身上搭着薄被,树上偶尔飘下一两片树叶,如果没有燕卫寒的出现,想来画面会极好才是。   苏瑾欢这边刚刚睡下,张易安的手尚且环在对方的腰上,两人姿势亲密,看着出现在两人身前的男子,张易安的眼中瞬间便划过了一丝冷意。   第59章 59.059 养病日常   事情还得从前两天说起。   关于刺杀的事, 苏瑾欢相信, 既然裴钰之敢在宫内做这档子事, 那么他便有绝对的信心与把握这是牵扯不到他的身上。恐怕禁卫军这边再怎么查, 都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这里面,要说有无突破口的话, 柳色勉强能算一个。   这人遵了裴钰之的暗示欲残害他人, 若能证明其是受人指使, 那么顺藤摸瓜并非不可能。可是,裴钰之有一点做的极好。他从未直接吩咐过什么话, 他早前的那番言辞,虽苏瑾欢能察觉到其中暗喻, 但旁人听起来却并非如此。所以,拿那些吩咐来指证, 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现如今苏瑾欢手上还拿着柳色与春夏,这是她的砝码, 不能轻易的丢掉。她故意在永安帝面前提柳色刺杀张易安的事,看起来像是因为护短而要追责,其实并不。   彼时在场的只有永安帝与裴钰之两人,永安帝不会多想, 但有些人可就不一定了。   她是没有突破口可破, 但, 若是你裴钰之因着柳色的事坐不住脚主动给她送一个突破口, 她自然不会介意。   现如今, 北燕皇子已被安抚下来, 她只需要安心等上几日,最后坐不住脚的人,不定然是谁呢。   想通了这一点,苏瑾欢的心也就放了下去。   燕卫寒性格高傲,南唐与北燕国势相当,论身份,她与他两人皆是嫡出,论缺陷,大家也是彼此彼此,根本不存在谁忌惮谁的局面。   这人之前敢那般落了自家父皇的颜面,虽然苏瑾欢当时在上书房为了永安帝颜面说的极好,道是人性格率直有可取可爱之处,但一面是别国皇子,一面是自己嫡亲的亲人,她只是晾你两日以回敬你当日做的事,这事哪怕是摊开来说,她苏瑾欢也不怕,总之,这几日呀,你这燕三皇子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只要不出宫,不与裴钰之接触,她苏瑾欢还真没什么怕的。   张易安受了重伤,需得静养,刚好裴钰之与燕卫寒的事苏瑾欢都有了应对的法子,更刚好的是她还凑巧这几天闲了下来。于是,某人修养的这几天,两人难得有机会腻在了一起。   清弄在一侧看了几次,最后对于两人的相处实在没眼再看,但凡瞧着公主去看张公公了,她便主动了退了出去。   第一日   张易安躺在床上看着书,苏瑾欢带着清弄走了进来。待及至床前,苏瑾欢先是将人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圈,这才嘴角噙起了笑,“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本宫想着你修养烦闷,便带了棋子过来给你解解乏,张公公要来一局否”   想起之前两人下棋的规矩,张易安垂眸掩了掩自己眼中的笑意,却是谦虚道“奴才的棋艺”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这棋艺可不比第一次那般差劲,休要用什么借口糊弄本宫。”   “是。”张易安大方的点了点头,看着人问“就是不知公主想怎么个下法”   “单独的棋局,每一盘输的人有惩罚,如何”这样的一番话,苏瑾欢说的很是轻松。   虽然她知道这人后面对棋艺有钻研,但好歹她学了这么些年,哪能比不过张易安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是以,其实提下棋的事,苏瑾欢心里早就有了小九九。   张易安谨慎的问“那惩罚是”   清弄把棋桌放在了某人床上,苏瑾欢伸手抓了一把棋子,她的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却是道“你身上有伤,惩罚便设置简单一些,就触手可及的事便好。”   张易安笑,“好。”   毕竟人还有伤,下棋并未下上许久,临了棋局结束,苏瑾欢的结果是五胜一平一败,至于这惩罚,从夸赞胜者再到小啄怡情,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第二日   这一日白日里苏瑾欢有要事处理,并未怎么去打扰某人,到了下午之后,两人在屋内一道用了膳,眼看着到了某人该就寝的时辰了,可人还在自己床前,张易安未免小声的提醒道“公主,时间晚了,您该就寝了。”   这一日这人的情况好上了许多,于是苏瑾欢也有了心情打趣,闻此一言,她秀眉微微挑了挑,似笑非笑道“张公公这是在暗示本宫与你一道休息”   “呃”   突然这样直白的话,让张易安的面色一红,“不不是这个意思公主。”   苏瑾欢把身子靠在了人的肩上,“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本宫瞧着,你就是这个意思。”   张易安吸了一口气,有些宠溺的看了人一眼,“公主近日来多有劳累,还是早些回宫休息为妙。”   苏瑾欢的手开始在人手心上划了划,“你也知道本宫累了,本宫不仅身子累了,心也累着了,张公公唔”   屋内声音突然遁去,再出声的时候,已是少顷之后的事了。   张易安轻轻揉了揉人的头顶,他的唇角渐渐噙起了一抹适中餍足的笑容,却是极近温柔的道“去睡吧公主。”   自家公主与张公公的事,清弄虽然早已清楚,但偶尔撞见难免面红耳赤。   当然,也正因着如此,她亦是不止一次的感慨,若张易安不是   那该多好   两天的时间并不算长,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   这是两人少有的独处,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在张易安看来,果真是古人诚不欺他。   他的伤口在腹部,苏瑾欢之前一直想看看,不过由于伤口丑陋,张易安并未答应。   养病的第三天,太阳似乎是知道张易安的伤口已经结痂一般,这一日的阳光比前两日的都要好。   苏瑾欢昨晚没怎么睡好,再加上又有某人在一旁,是以两人在院中还没晒多久太阳,她便睡了过去。   最近事多繁忙,其眼下的眼圈已经渐渐露了出来,虽然这人与他一道的时候从不表现出疲惫的样子,但此时见其那么容易便睡了过去,再观其模样,张易安也是说不出的心疼。   燕卫寒来的极其不是时候,苏瑾欢这边才睡过去没多久,他便突然翻墙进入了长宁殿。   因着苏瑾欢不喜欢人伺候,尤其是她与张易安两人一道的时候,所以这一次,长宁殿的院内的守卫几乎是被她主动撤到外方去的。于是,燕卫寒才会这么畅通无阻的翻墙爬了过来。   说实话,燕卫寒想过许多可能看到的画面,但独独没有现如今看到的这一种。   他与这南唐长公主接触的机会不多,可这人思维敏捷胆识过人,虽双腿有疾,倒也算是个人物。   这样一个算得上是有勇有谋的人,竟然在自己寝宫内的院子内与男子举止暧昧,问题是那人穿着的可是太监服饰,这说明什么   这还能说明什么   这种情况,燕卫寒从未见过,这这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见人在院中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二人,张易安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敛住了自己眼中的冷意。苏瑾欢才睡过去,她累了这么些天,他并不想让这人好不容易有的安宁被人打破,是以见燕卫寒来了,他难得自作主张的没将人唤醒。   燕卫寒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愣神不过片刻,他也回过了神来。这个时候,张易安未免将人吵醒,已经慢慢的把人抱起而后朝着寝宫走去,燕卫寒想说什么,哪知这边才刚刚道了个“本”字,便被张易安倏的一个回头给呵住了去。   看着院中的人,张易安面无表情的颔了颔首。   什么情况   这太监还敢威胁他   是威胁吧之前还盯了他一眼   他堂堂北燕皇子,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太监给无声呵斥了   意识到发生了何事的燕卫寒当即剑眉一挺,随即提步便朝着某人的屋内走去。   “燕三殿下,你这是要去何处”把人放回屋中,未免外院情况有异,张易安连忙走了出来。   “放肆本殿的事岂是你能过问闪开”   对方语气不善,可张易安却完全不为所动,他乜了对方一眼,继续不急不缓道“燕三殿下的事,奴才不会多问,只是,此处是南唐的皇宫,这里是长公主的宫殿,三殿下要闯的是女子的闺阁,容奴才多嘴一句,三殿下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   “你”   张易安继续面不改色道“燕三殿下今日兴致似乎不错,长公主还得睡会儿,若三殿下还想翻什么墙,这长宁殿有的是,三殿下还请便,长公主屋内还要人伺候,奴才便先告退了。”   第60章 60.060 挖墙脚啦   按理说, 燕卫寒来自北燕皇室, 张易安不过是区区一个内宦, 对方身份尊贵, 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轻易开口得罪。   但是, 这里面比较关键的一点, 是燕卫寒今日进入长宁殿的方式并非光明正大, 张易安此间仅仅只是小小的提醒了两句,还未唤人进屋把事情闹大, 他话的内容除了暗指翻墙那句外其余的确实挑不出什么错,他占理而对方不占, 这便是张易安的说话的底气。   当然,这里面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还是来自苏瑾欢。   张易安这两日与其腻在一起,苏瑾欢没有刻意瞒他什么事, 所以其对燕卫寒是什么态度,张易安多少心底也清楚。   他与苏瑾欢是一心的,苏瑾欢既然存了要晾晾人且挫挫其锐气的想法,那么他身为其近身人, 自然得为其分忧才是, 这一点完全不用思虑。   所以, 有这两点前提在, 他才能面不改色且不见丝毫怯意的给人刺回去。   这边的话一说完, 张易安公式化的颔了颔首, 随即只听见“碰”的一声轻响,这门便被人从里面给关了上去。   燕卫寒出身正统,因着有胎记的缘故,燕后自觉亏其众多,这人上面有身为太子的大哥担着,不用其有多优秀,是以从小到大便对其多有纵容。   他活了这么些年,被人这般暗讽的事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也是奇了怪了,他这边才刚来了南唐没几天,遇刺且都不说,这前后猜隔了几日那苏瑾欢回说他都算了,这一个太监,谁给其的底气这般对他   门已经被人从内关了上去,燕卫寒回过了神,心底倏地便蹿起了一阵怒火。他想进屋把人给揪出来,别的不说,先教训一顿才是真。可这边刚把脚伸出去,他的理智又把他拉了回来。   这里是南唐,不是北燕。   这屋子中的人是南唐地位可以与太子比肩的长公主,小小年纪便不好对付,他贸贸然的进去,自己又不占理,两国正值和谈之际,他要是处理不好,回去怕是又得挨骂。   以及,男女有别,这人要是寻着这个机会要他负责什么的   一念及此,燕卫寒连忙紧了紧自己的双眼,顺便往后退了两步。   不行,这女人诡计多端,手段厉害的紧,他不能轻敌。这区区一个太监都敢这么对他,指不定便是人指使的,那么激怒他,他现在要是真进去了,不定里面是什么情况   燕卫寒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道理。他狐疑的看了眼没什么声响传来的寝宫,身子也慢慢的往后退去。   想激怒他进去   他还就偏不。   不是说这长宁殿的墙随便他翻那好,这么盛情,他便却之不恭了。   想晾着他   燕卫寒看了一眼眼前的屋子,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嗤笑。   没人知道苏瑾欢与永安帝怎么说的,总之,自萧婕妤的事之后,苏瑾烨便在长宁殿住了下来。   为了帮人掩盖身份,苏瑾欢给了人一座单独的小院子,规定三公主没有吩咐,旁人便不能擅自做什么主。   这对苏瑾烨来说,其实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毕竟他本是男子,年龄小还好,大了的话,许多方面便不容易掩藏了。   燕卫寒翻了好几个院子,都没看到什么人,这边正感慨南唐皇宫不过如此,连公主宫殿才这么些许人的时候,哪知再一个翻墙而过,地下竟然是一个小坑,他一个没注意便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了去。   苏瑾烨这边好不容易把坑给挖好,结果迎头就掉下个人,看着自己眼前一身华服却明显与南唐服饰风格有异的男子,他虚眯了眯自己的一双桃花眼,眼底渐渐划过了一丝冷意。   “什么东西这破南唐穷的连地都是”差点被摔着,站稳的第一时间,燕卫寒便忍不住的嘲讽了起来,哪知这边话刚刚出口的功夫,一抬头便看着自己身前杵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起来差不多十岁的样子,头上别的发饰极少,衣着看起来也不是很好,这一会儿其正两眼不解人畜无害的看着自己,燕卫寒没有嫡亲的妹妹,他的那些个妹妹可别看年纪不大,但孩子的目光最纯粹,没有哪一个眼中看着他不害怕亦或是厌恶的。或许没人能想到,整个北燕最为桀骜不驯的三皇子殿下,其实对长得乖巧的小姑娘那是相当的喜欢。仅仅只是一眼,看着身前只到了自己腰间的小姑娘,燕卫寒便喜欢上了。   他是个别扭的性子,越是喜欢的东西他反倒表现的越是淡定,苏瑾烨小心的看了人一眼,见人看不出喜怒的盯着自己,他不得不弱弱的开口问“你你是谁呀,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燕卫寒闻声咳了咳,他看了眼苏瑾烨手上拿着的锄头,正色道“本我是专门惩罚不听话的人的正使,有人和我说你不听话,乱挖墙脚,特意让我来教训你”   听着这样的话,苏瑾烨“吓得”抖了抖身子,顺便往后退了几步,连忙道“我我我没有,我没有不听话,我也没有乱挖墙脚”   燕卫寒故作严肃的哼了一声,他从坑里走了出来,随即用手指着坑道“还说没有,这是什么”   “我我这是”苏瑾烨被问的结巴了起来   燕卫寒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随即把目光落在了一侧的包裹上,笑道“好呀你,你偷东西,这是在私藏赃物,被我撞见了,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不是,不是”苏瑾烨连忙把头垂了下去,对方吓孩子的语气让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身边还有母亲与妹妹一些特殊的遗物,今日本打算找个地方先埋起来,他放在自己身边总归有些不放心,而为了亲自做这件事,他还特意换了件衣裳,哪知这才把坑挖好便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人还在等着自己回话,旁边的包裹上不知不觉间泛了泥土上去,苏瑾烨心下微动,他战战兢兢的挡在了包裹前面,看起来状着胆子道“这是我挖到的,我没有偷东西,你不能乱说”   “挖到”这还是个新说辞,燕卫寒看了一眼,他敛了敛目,继续问;“怎么回事”   苏瑾烨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某人,试探道“我说了你可不可以不抓我”   小姑娘的眼睛真好看,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可爱的紧,燕卫寒心底欢喜,面上却努力稳住,随即拿起了乔,“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宫内据说每一个红夹白的墙下面都有珠宝,我本不大信的,今日只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就挖到了你不可以和别人说喔我都只和你一个人说了”苏瑾烨这话越到后面,似乎是见人没怎么“伤害”自己,便渐渐褪去了惧色。他两眼天真纯粹的看着身前之人,险些没能让燕卫寒蹲下身子来揉揉这人的小脑袋。   这小姑娘真的很可爱,说话甜甜糯糯的,比那咄咄逼人的苏瑾欢不知好了多少,燕卫寒心下腹诽着,要他说,朝堂都是男人的事,姑娘家家的参和个什么劲,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不行么真的是   有没有珠宝对燕卫寒来说并不怎么吸引他,只是这边苏瑾烨提了,他便上了个心,他撇了一眼装东西的袋子,不算特别大,遂十分自然的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穷。”   苏瑾烨似乎对这人这个问题有些不满,他自顾自的嘟囔道“我又没说我有钱。”   “行了,别挖了,我给你钱,你”   “不行,我要挖,我不要你的钱。”这话苏瑾烨说的很肯定。   燕卫寒看了一会儿,“我的钱不好为什么你要挖这些还不够”   说起这个,苏瑾烨两眼弯了弯,开心道“他们说有人会喜欢这种东西,让我挖了给对方,对方会给我银子我就有钱了你的钱是你的,我要自己去换钱,才不要你的”   燕卫寒难得饶有心情道“那我帮你怎么样”   “不”   见人要拒绝,燕卫寒忙道“我帮你挖,然后你帮我卖,我给你中间费”   “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小姑娘可得想好。”   苏瑾烨狐疑的看了人一眼,“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燕卫寒把手环在了胸前,强硬道“你别管,就说你答不答应。”   “我”苏瑾烨顿了顿,看起来还有些纠结。   燕卫寒双眉一紧,“不答应我马上就抓你你信不信”   苏瑾烨的身子抖了抖,弱弱道“好吧”   “那你记的是宫内红色夹白色的墙下面才有,这里没人我才敢白天这样做,你要是在外面,可得”   “行了行了,啰嗦,给本我等着明日这个时间来这里等我。”   “哦”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燕卫寒来的快,去的也快。苏瑾烨看着又恢复了安静的小院,鼻尖发出了一声轻哼。   “什么,你说什么”这边的事,苏瑾欢并不太清楚,她虽然没在燕卫寒身前晃,可却也命了人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一有怪异之处便像她汇报,此时听着人的话,她先是狐疑的看了眼身后的张易安,这才有些不确定的继续问“你是说燕三皇子他支开了人”说到这,苏瑾欢扯了扯自己嘴角,“然后开始在宫内挖起了墙角”   第61章 61.061 温柔一吻   前来通信之人闻言点了点头, 恭敬道“回公主的话, 若奴才没有看错, 是的。 ”   苏瑾欢轻嗯了一声, “好了,本宫知道了。”   “今日的事做的不错, 你先下去, 继续看着, 清弄。”   这主仆二人的默契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苏瑾欢这边才只唤了人名字, 清弄便理解了自家公主的意思,她从一侧走了出来, “是。”   “小赵公公,请随奴婢过来。”   下方的人规矩的站了起来, 其先是对着清弄道了句“是”,再是对苏瑾欢道“公主, 奴才告退。”   人前后离去,苏瑾欢看了一眼,这边正思忖着这人究竟搞什么名堂的时候,张易安从其后走了上前, “公主, 奴才有事禀报。”   单看对方的神色, 苏瑾欢便会意了, “和燕三有关”   “是。”张易安颔了颔首, 见人示意自己继续,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不急不缓道“今日燕三皇子来了长宁殿,适才奴才因着换药,还没来得及把这事道出。”   “是什么”   “燕三皇子翻墙进了后院,彼时公主睡了过去”   听到这里,苏瑾欢虚眯了眯眼,“他看见了”   自己其实还有许多地方故意没说,但眼前这人第一反应是对方可有撞见,念及自己的身份,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涩涩的,又有些本就如此的错觉,张易安无奈的笑了笑,“奴才也没想到,他会突然翻墙进来”   看见了就看见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苏瑾欢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张易安的心中苦涩将将升起,苏瑾欢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模样语气让他一愣,意识到对方的意思,张易安心下突然如枯木逢春一般,他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正色道“哦然后奴才便把公主抱进了屋子,顺便警醒了欲闯公主寝宫的燕三殿下。”   “哦”旁的都还好,独独这“警醒”二字,勾起了苏瑾欢的注意,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身前之人,“你说了什么,快给本宫说说。”   张易安被人看的双眸微微动了动,虽说清楚自家公主对燕卫寒的意思,可擅自做主言语刺了北燕皇子,他也有些拿不准苏瑾欢会不会喜欢。只见张易安缓缓眨了眨双眼,“奴才并未说什么,只是见燕三殿下喜欢翻墙,便与之道是若有心,长宁殿的墙可以随便翻个够。”   乍听此言,苏瑾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真的这么说的”   “是。”   “燕三是如何反应”   “燕三殿下看起来是有些不快,但最后并未闯进公主的寝宫,奴才私以为,从这事来看,燕三殿下桀骜归桀骜,但非是做事不经大脑之人,恐怕桀骜只是外表,实则”余下的话,张易安并未道出,可意思却相当明显。   苏瑾欢闻言最近噙起了一抹弧度,“不巧,本宫也这么认为。”   她伸出手勾了勾对方的中指,意味深长道“本宫与张公公,还真是心有灵犀呢。”   手上传来些许动静,张易安好笑的看着人,“公主”   苏瑾欢继续玩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本宫在呢,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人起了玩心,张易安也就由着对方去了,他敛了敛目,继续道,“燕三殿下这会儿做出如此异于常人的举动,奴才认为,恐还是与今日来了长宁殿之后有关。”   苏瑾欢笑,“想知道也容易。”   “玄灵。”   一阵清风划过,地上眨眼间就跪了一个人,“公主。”   苏瑾欢继续玩着某人的手指,漫不经心道“今日燕三殿下来了长宁殿本宫这处后,往何处去了”   玄灵语调不见一丝起伏道“回公主的话,燕三皇子从内院离开的时候,是往西院方向走去的。”   “西院”苏瑾欢呢喃了一下,张易安比人先想起来,他低了低身子,轻声提醒道“公主,三公主”   “呵”经人一提,苏瑾欢也想起来了,她好笑的摇了摇头,眼底的兴味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若说整个南唐皇宫能有这个能力的,除了苏瑾烨,苏瑾欢还当真想不到几个人。   她看了地上的玄灵一眼,玄灵收到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于是眨眼的功夫,又消失堂前。   人走了,苏瑾欢往一侧的某人身上靠了靠,自然道“张易安,你说我这位妹妹是不是很能干”   基本上,自听到燕卫寒往苏瑾烨住的地方走去的时候,苏瑾欢对于某人如今的行为那是一点都不意外了。   张易安并未对这个问题犹豫什么,他想也未想便道“三公主心思缜密,公主足智多谋。”   苏瑾欢嗔了人一眼,“谁要你夸本宫。”   张易安无声的笑了笑,辩解道“奴才还没夸。”   苏瑾欢心情大好,她抓了抓人胸前的的衣襟,张易安心领神会,弯了弯腰。苏瑾欢见此,她把身子往人前凑了凑,对着人耳朵道“你也会哄本宫开心了。”   “你让本宫奖励你什么好呢”   暖暖的鼻息扫在自己的耳朵上,带起一丝痒意,张易安的双眸动了动,“公主想如何都可以,奴才没有意见。”   “那这样吧。”见人的耳朵隐约泛起了红,苏瑾欢双眸狡黠的转了转。   “公”张易安原本还在纳闷人想做什么,怎知自己耳后突然如羽毛一般的挨上了一个软软温温的东西,紧接着,自己的耳朵被一片温暖渐渐包裹,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开始似有若无的从耳后滑倒了耳垂、耳蜗、耳前、脸颊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明明没有什么激烈的如热吻一般的举动,可自意识到是什么东西之后,张易安的整个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这一刻,他的脑子里满满只有两个字   妖精   尽管张易安是太监,身体不能有正常反应,可每次两人亲密之时,他心中的感觉都尤其明显。这是一种与性无关的东西,他的灵魂深处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在发出甚是欲罢不能的共鸣   他想要想回应想要恨不得渴望更多   苏瑾欢的双唇在人发愣之际已经慢慢来到了其唇角的位置,她一路吻过,力道或重或轻,随心而为,随性而做,她并不知道的是,偏偏她越是如此,便撩拨的某人越发厉害。   明明就在自己唇边,可人就是不覆上前来,张易安心里被挑逗的心痒难耐,这边当人再一次划过的时候,只见他倏的扣住了人的后脑,随即毫不犹豫的便落实了这一个吻。   先重后轻,先强后弱,屋内渐渐发出了些许奇怪的声音,两人吻了好一会儿,而就在苏瑾欢也渐渐动情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易安的动作一滞,却是瞬间僵硬了身子。   苏瑾欢满脸桃红的看了人一眼,颇有些不满道“怎么了”   “公主”张易安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先是看了眼身前之人,随即才把目光放在了周围,难得有些难为情的道“公主,奴才突然想起,这里有人”   “”   第62章 62.062 羞人的事   今日若没有玄灵出现, 张易安险些把苏瑾欢身侧还有暗卫的情况给忘了, 准确来说, 其实是两人都忘了。   每次情深所至之处, 羞红脸的事两人没少做。玄灵张易安在之前带着人去校场偷偷骑马那次就见过,之前他并未怎么在意, 可两人这边一个情不自禁, 他心底也渐渐意识到了一个情况   玄灵既然在暗处, 那他们二人做的事,岂不是   都被人看了个遍   听着这样的话, 苏瑾欢默了默。   暗卫之所以是暗卫,那是因为只能生活在暗处, 而非人前,整个南唐皇子公主中, 只有苏瑾欢与苏瑾晏有资格拥有一名暗卫。   上一世,因着她大婚, 暗卫出于对暗主的尊重,新婚当晚只守在了院中,这也刚好给了裴钰之可乘的机会。   此般提及这茬,忆及早前的事, 苏瑾欢心底片刻间有些沉重, 但她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错就是错, 败就是败, 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于是,心底的阴霾不过一瞬,再抬头,苏瑾欢的眼中便又噙起了旁的情绪。   张易安看着自己身前之人眼中的变化,愣了一愣,“公主”   苏瑾欢毫无征兆的把双手环在了对方的颈子上,她往人身前靠了靠,似笑非笑道“怕什么,我二人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张易安,你在想什么呢。”   怕人摔着,张易安连忙扶住了对方的纤腰,知道这人定是玩心又起了,他无声的笑了笑,“奴才只是觉得这种事没旁人在场更好一些,没别的意思,公主以为奴才想什么呢”   苏瑾欢拉长了自己的语调,“本宫以为”   她一只手慢慢的滑了下来,在人的胸前来回的画起了圈,似有所指道“张公公想要做更羞人的事呢”   “公主。”对方的手指似是有什么法力一般,隔着衣裳张易安都感受到了一丝酥意,他连忙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移动的手掌,宠溺的看了人一眼,“不闹。”   “燕三殿”   苏瑾欢不满的看着人,“谁与你说本宫是在玩闹。”   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本宫可是在与你说正事。”   见人如此反应,张易安好笑的摇了摇头,“好好好。”   “正事正事,奴才之前并没有那个想法,公主还想听什么,奴才慢慢说予你听。”   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有了纵容的成分,苏瑾欢的唇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道“本宫想听什么,你怎会不知”   这话其实说的不假,人之前暗示的那般明显,张易安哪里会不清楚苏瑾欢的意思。   但是,他是太监,他最多只能与她亲密于表面,更深的东西,他不能做也无法做。所以,与其心酸的说出来,不如他一开始便装作没能听懂对方的意思。   张易安的手慢慢抚上对方的脸颊,他的指腹在人脸侧流连的摩擦了一下,看着手中的人,他温柔的亲了亲人光滑的额头,“公主,说与做,你更喜欢哪一个”   闻此一言,苏瑾欢眼前一亮,“你什么意思”   张易安轻声笑了笑,学着人似有所指道“就是话里的意思。”   可以,这人也会卖关子了,在这种事上也算是有了进步,苏瑾欢好笑的看了人一眼,“那本宫就权当是本宫想的那般了”   张易安笑着颔了颔首,他这里使了个小心眼,即没有具体道出究竟做的事是什么,也算是给他自己留了个余地,这个话题至此也算是揭了过去。   燕卫寒被苏瑾烨捉弄了,这是苏瑾欢亲自问过当事人苏瑾烨之后确定的,此间听完某人的话,她是颇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皇子,其貌虽不扬,竟然还有如此童心的时候   这算是这人的软肋   了解了这个,对于如何对待燕卫寒,苏瑾欢心里也有了算计。   为了帮人,燕卫寒当真是亲力亲为的去挖了一番墙角,不过,红夹白的宫墙下有宝物一事,本就是苏瑾烨诓人的,燕卫寒能挖到就有鬼了。左右挖了半天都没看到任何宝物的迹象,一想到之前自己信誓旦旦承诺要帮人的话,再是给予中间费,燕卫寒便有些头疼了起来。东西没找到不要紧,但面子问题是关键,他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不怕他的孩子,第一次就失信于人,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个问题困扰了燕卫寒大半日,等到了第二天,眼看着要到了约定的时间,燕卫寒左右思忖了一下,到底还是决定先过去再说。   他寻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翻墙而过,奇怪的是,今日的长宁殿,比昨日还要安静一些,他第一次还能时不时碰到来回走动的宫女太监,但这一次一路走来就基本没碰到什么人。   他一边腹诽着南唐这也太寒碜了些,一边从墙上熟练的翻了过去。   没了之前的粗心,燕卫寒这次落地落得很稳。他中途因着一些事耽搁了会,所以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担心人久等,一落地他便连忙四下观看了起来。   “燕三殿下,你这般作态,在找什么呢”几乎是燕卫寒朝角落里看去的同时,他的身后却是突然传出了一道有些戏谑的声音。   听着人声,燕卫寒的神色顿时收敛了回去,他回头看了过去,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唐长公主。”   “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苏瑾欢笑了笑,大方道“不巧,本宫倒是特意在此恭候燕三殿下多时了。”   “你什么意思”此处本是自己与那小宫女约定的地方,现如今却换成了南唐的这位不好对付的长公主殿下,莫非是那小宫女   一想到一种可能,燕卫寒的眼神凌厉了起来,“你把那人怎么了”   苏瑾欢好笑的看了人一眼,“燕三殿下认为本宫会怎么做”   “你”燕卫寒本想说你这人肚子里花花肠子那么多,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看着人坦诚的目光,他的一些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燕卫寒轻哼了一声,“本殿不和你废话,那小宫女本殿看上了,本殿现在就要跟长公主你要这个人,你给还是不给。”   苏瑾欢噙了噙自己嘴角,客气道“恐怕这个人,燕三殿下还要不起。”   燕卫寒不甚在意,“一个小小的宫女,本殿”   “他是本宫的皇妹,南唐的晋阳公主,燕三殿下,想要我南唐的公主,这事本宫可做不了主。”   “你说什么” 燕卫寒闻声一滞,他虚眯了眯眼,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本宫今日在此等候,便是为了皇妹的昨日的事。”苏瑾欢神色依旧,“燕三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驾前殿”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燕卫寒紧了紧手上的包裹,人自己还未见到,再加上在外方站着确实不太方便,他默了默,最终到底是妥协了。   张易安身子还有伤,苏瑾欢不许人跟着自己出来,清弄在一侧伺候着,见燕卫寒提脚朝前殿走去,她连忙推着自家公主也走了上前。   书房内   燕卫寒豪放的坐在一侧,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清弄给人上了茶,别说是动了,就是看他都没看一眼,苏瑾欢见此,眼底划过了一抹笑意,“燕三殿下可是在生本宫或是皇妹的气”   燕卫寒紧着双眉,冷声道“此事最好能给本殿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瑾欢得体又歉意的对人颔了颔首,“皇妹年纪尚幼,不懂凡事,昨日之事,实乃本宫为了哄皇妹开心故意搁置的东西,而非是皇宫内真有此物,让燕三殿下信以为”   燕卫寒听到前面都还好,一听到这里,他突然甩了一下自己膝盖上的衣袍,“谁说本殿信了”   苏瑾欢闻声,“狐疑”的看了眼某人手侧桌上的东西,“那这东西是”   燕卫寒面上一红,却是强撑道“本殿的东西,还得给长公主交代”   “不,不需要。”怕人急了,苏瑾欢闷声笑了笑,而后连忙敛了敛自己的事双眸,“三殿下的东西,自是三殿下处置,本宫只是随口问问,并无恶意。”   之所以把事情摊开了说,那是因为这事原本没多大点事,可若是一直瞒着,再一个不小心被有心之人利用,至少,苏瑾欢这太子嫡系一方,与北燕关系上是不会见得有多好。   但是,这里面,说归说,却得有技巧的说,苏瑾烨可不是不知情的作弄人,既要让人知道事情真相,也得让人知道后不生气不介怀,这可就相当考验人说话的技巧了。   燕卫寒对苏瑾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不同的,或许旁人会认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如此对一个“姑娘”上心带着些旁的情愫,但昨日苏瑾烨苏瑾欢张易安三人就这个问题都讨论过,最后分析得出的结论却恰恰相反,苏瑾欢心中本来尚且还有一丝不确定性,可此时观其神色,那最后一点的疑惑与犹豫也渐渐淡去。   无外乎其他,燕卫寒说话的时候,眼底没有一丝的杂质,干净又纯粹,但凡人忽略他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与人对视,就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不过,很可惜的是,一般人很少注意到那张面具后璀璨若星河的眼睛,苏瑾欢这边每次与之对视,心中总会响起莫名笃定的声音   这人与他们,不该是敌人的   第63章 63.063 战帖已下   见人笑的那般的怡然, 燕卫寒心底的郁卒便越发的明显, 他冷哼了一声, “那小晋阳公主在哪, 本殿要亲自见见。”   说完这话,似乎察觉到没什么威慑力, 燕卫寒又连忙讽刺道“长公主倒是说的好听, 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在诓本殿。”   “皇妹年幼胆小, 自知自己昨日做错了事,现还在惴惴不安, 燕三殿下可否先给本宫个颜面,允诺此事不再追究”说着说着, 苏瑾欢便笑了,稍稍解释道“小姑娘面皮子浅, 本宫都与其解释了燕三殿下是不会为这等小事追究,但皇妹心底总归是过意不去, 既如此,本宫便先替其给燕三殿下求个准话。”   一番话,苏瑾欢说的有理有据,当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而事实上, 她一来便给人扣了高帽, 她这话, 对方其实是不得不应。   燕卫寒原本心底还有气, 但一听着人也为这件事内疚,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气了。不过,这南唐长公主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吃亏的,还有这话,别以为他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念及此,燕卫寒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他回看了人一眼,“长公主这话倒是说的好听,她若当真是个公主,本殿难道还能耐其何”   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苏瑾欢神色依旧,她莞尔笑了笑,“话不能这么说,错了便是错了,岂能因着身份便能掩盖一切这与仗势欺人之辈有何区别”   又是一声轻哼,燕卫寒双眸微微动了动,却意外的没有反驳苏瑾欢这话。“本殿事忙,人在哪,赶紧的。”   单看这人的神色,苏瑾欢便知道这是燕卫寒不追究了,她两眼稍稍弯了弯,嘴角也噙起了笑,“晋阳,出来吧。”   女眷的名字是不能轻易对外人道的,是以苏瑾欢只叫了“三公主”的封号,而非真名。至于为何永安帝会在燕卫寒与裴钰之二人身前道出苏瑾欢的名字,这便是南唐长公主地位非同一般的体现了。   整个南唐,也只有苏瑾欢一位公主,能有几乎与男子一样的待遇。她有公主的封号,但与人交流的时候,说的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的名字而是非一个封号,一个代号,一个连名字都不能被人知晓的人。   苏瑾烨本就在屋内的屏风之后,听着自己皇姐的话,他便与张易安一道走了出去。   张易安的身体恢复的快,只要不大幅度的动作让伤口裂开,现如今已经可以做一些轻松的事。不过,苏瑾欢到底还是不放心,所以哪怕太医都说没问题了,她还是不允许人出这长宁殿。   是以,今日推她在墙角处等人的人,才又换成了清弄。   人走出来的第一刻,燕卫寒便注意到了已经换上华服的苏瑾烨,他并未上前一步,反而是将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下。   苏瑾烨恭敬的屈了屈膝,“晋阳参见皇姐,燕三殿下。”   苏瑾欢用秀帕擦了擦自己上扬的唇角,“起吧晋阳,刚才燕三殿下还说起你呢。”   苏瑾烨点了点头,应声直起了身子,对着人一脸歉意道“晋阳昨日顽劣,不知是燕三殿下亲临长宁殿,无意中作弄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气度模样都是不错的,其实燕卫寒本来也应该想到,大白天在长公主的住处做出挖墙脚这样的85事的人,不应该是普通宫女,错就存在他被小姑娘呆呆糯糯又不怕自己的反应弄得失了旁的心思,这才做出那般丢脸的事。此时听着人的解释,他故意拿了拿乔,随即正了正脸色道“本殿那时说你穷,你为何不反驳”   苏瑾烨闻声,讶异的看了人一样,嘟囔道“明明反驳了的”   燕卫寒看起来颇有些深沉的“嗯”了一声。苏瑾烨被这一句吓得身子轻轻抖了抖,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回话,燕卫寒便反应了过来,“本殿若是没记错,你当时说的是你没说你很有钱,本殿可有乱说”   苏瑾烨闻声求助的看了眼自己的皇姐,“对啊,这句话没问题嘛”   他确实没说过他有钱这样的话,他不承认他有钱,难道就一定得没钱   这话确实有些耐人寻味,燕卫寒回味了一下,发现似乎也还真说得通。   “行了行了,有与没有都没多大干系。”人可爱的紧,燕卫寒不忍心再多问什么,他不耐的挥了挥手,“本殿忙的狠,没功夫再像长公主一”   确定了所谓的小宫女就是南唐的三公主,燕卫寒旁的心思也歇了歇。   他是真心喜欢小孩子,不过,上天却让他生了一张让小孩子天生喜欢不上的脸庞,他原以为可以好好哄哄这孩子,但既然其是南唐的公主,两国立场缘故,那么很多心思都得及时止损了。   燕卫寒这边的话只说了一半,便突然滞住了。   原因与他,之前的注意力一直在苏瑾烨身上,现在心中做了决定后,一旁的其他人和事自然也就渐渐被燕卫寒注意到了。   看着人后那张昨日让他恨的牙痒痒的脸,燕卫寒的语调沉了沉“这位公公,可真是有些面熟的紧,不知姓甚名谁如何称呼”   听对方的语气似是有些不好,想来多半是昨日的事,张易安心下微动,面不改色回道“回殿下的话,奴才张易安。”   燕卫寒漫不经心的朝人身前走了两步,边走边道“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的易安”   对人能这么快意识到自己名字的由来,张易安愣了愣,“回三殿下的话,是。”   燕卫寒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张易安宠辱不惊的回“承蒙燕三殿下夸赞,不过,奴才的名字实乃公主所取,这些都是公主的功劳。”   说话的功夫,燕卫寒已经来到了张易安的身前,听着这样的话,他挑眉看了眼前方坐着的某人,继而道“行了,本殿也不和你废话。”   “蹭”的一声,燕卫寒从自己腰间抽出了一把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匕首光明透亮,瞬间横在了二人中间。   燕卫寒嘴角邪魅的笑了笑,“本殿,北燕燕卫寒,正式向南唐张易安布下战帖,张公公,接吧”   不是挺能凶的不是看起来很吓人他到要见识,你这人能厉害到哪里去   第64章 64.064 金口玉言   北燕地处北方, 与南唐的多山多水不同, 整个北燕境内, 物资相对匮乏, 于是,为了生存, 畜牧成了其子民生存的必须。   北燕的男儿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 重诚信重誓言, 性格多豪爽,对北燕男儿来说, 一旦向人下了战帖,那便代表了下战书之人十分重视这件事, 倘若下战书之人再手执着利器,这种情况, 则表示人是决心一战,被下战书的人往往轻易不能拒绝。   关于人的这个不成文约定, 苏瑾欢与张易安虽未见过,但都有所耳闻过,因此,现如今见燕卫寒做出这等举动, 二人多少都有些意外。   有苏瑾欢在, 张易安自然一切以她的意思为主, 他没有说话, 苏瑾欢却已然默契的先替其开口打破了屋内有些紧张的氛围, “燕三殿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明知故问道“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动起了刀呢。”   燕卫寒闻声小幅度歪了歪脑袋,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人,“长公主,这是本殿与这位张公公的事,希望长公主可以不要插手。”   “张公公,本殿看其气宇非凡,昨日未来得及向你讨教,今日不若就赶个巧,北燕的男儿,从不怯战,就不知这南唐的”   “燕三殿下。”苏瑾欢突然出声,打断了燕卫寒的话,她被清弄往前推了推,看着身前的两人,她勾了勾唇角,怡然道“燕三殿下,您这话可说的不太贴切。”   “燕三殿下的事,本宫确实不会管也不会插手,可张易安是本宫的人,他的事,他自己可不定能做这个主。”   说起这个,燕卫寒的双眸动了动,他噙着戏谑的笑看了人一眼“长公主不说,本殿倒是忘了。”   “这位张公公,还是长公主你的人。”   “你的人”三字,燕卫寒稍稍咬重了一分。   人眼中并无恶意,既然被撞见了,苏瑾欢自然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她大方的对人回以一笑,“燕三殿下,北燕男儿骁勇,本宫一直有所耳闻,也一直想见见,三殿下若是想找人比试,本宫宫内有的是人,不如本宫把人唤出,三殿下亲自挑选”   燕卫寒被苏瑾欢默认自己话中意思的神色给着实讶异了一把。   他原以为   昨日只是意外,没想到看这样子竟然是真的。   可是张易安不是个太监她堂堂南唐长公主,怎会   思绪转变不过眨眼,燕卫寒垂了垂眸,掩住了自己眼中的变化,看似漫不经心道“不巧,本殿还只中意张公公。”   “长公主,你一直道南唐地大物博人俊才杰,怎么,连一个比试南唐都不敢派人”   双手渐渐环在了胸前,燕卫寒看着身侧的人,嘴角的笑容也越发耐人寻味了起来。   那日的刺杀,由于场面混乱,再加上各自为战,最后等到侍卫闻声赶来的时候,燕卫寒已经被人护了起来,是以,从头到尾,他也只知道有人及时赶来救驾,最后被裴钰之命人带走,对于来救驾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他并不知道。自然的,张易安身上此时带着伤的事,他也是不知情的。   两人你来我往口舌过招的时候,张易安很快便把最近发生的事的前因后果给捋了个遍。   他清楚为何苏瑾欢一直咬着没有松口,也清楚为何燕卫寒会执意要与自己比试。想来,恐怕还是自己昨日的态度让人给暗自记载了心里。两人虽然只是短短交手,然,这北燕三皇子行事不羁,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恐怕这人还是不知道自己便是那日救他之人,这才有此态度。   此间一番权衡不过眨眼,张易安心底很快有了主意。   见苏瑾欢这边还要说些什么,他连忙上前走了一步,“公主,既然燕三殿下执意要比,来者是客,南唐乃礼仪之国,焉有推辞的道理”   闻此一言,屋内的两人神色皆是一变。   苏瑾欢眼神一凛,声音沉了沉,“张易安。”   “好爽快”说了那么久,燕卫寒等的就是这句,只见他哈哈笑了两声,“这位张公公倒是有魄力。”   自己身前传来两道各异的眼光,张易安先是寻着其中一道看了过去。他与苏瑾欢的眼神一经对上,他便对对方投以一道放心的目光,“公主放心,奴才无碍,就是不知燕三殿下,究竟要比试些什么”   燕卫寒心中早有主意,他慢慢把手负在了身后,看着屋外道“今日这天气不错,本殿看张公公你虎口与指腹带茧,想来也是马术的佼佼者,既如此,本殿也不欺人,就马术。”   苏瑾欢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听着这话的她下意识的便想否定,“三 ”   “公主。”知道人要说些什么,张易安往前走了一步,趁着人开口之前,他直接便打断了对方的话,“奴才也有一阵子没出这长宁殿活动了,这皮肉都已经合在一起,校场宽大,倒是个好去处,就请公主允了奴才这次,奴才一定注意,好好认真的比试,以不负公主厚望。”   一番话,也只有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才知道这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最熟悉他,自然也最了解他,她懂他,他也懂她。张易安眼中的神色是如此坚定,哪怕此间苏瑾欢再不愿意,可看着人的目光的那一刻,因为懂,所以无法拒绝   苏瑾欢默了下去。   少顷之后,她复杂的看了人一眼,极其平淡的问“你当真能不负本宫厚望。”   “奴才定竭尽全力。”   “若不能,你可知后果。”   张易安颔首,“奴才省的。”   燕卫寒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紧了紧自己的眉头,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道“长公主,本殿也就是与你的人一道赛个马,又不是什么一决生死的死局,这可是你的人,作甚这般施压。”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却是毫不客气道“燕三殿下,这是本宫宫内的事,便不劳你操心了。”   她之前对人客气,那是因为苏瑾烨的事他们略微有些理亏,但现如今问题既然解决,人也不再追究,那她还需要收敛   她若是真不不退让,那便并非是她的事,而是显得整个南唐都没有底气起来。   两人身份背景都差不多,还真不存在谁怕谁的情况。总归,她之前与这人是如何相处的,那现在也还一 样。   说不清这是来南唐后第几次被言语刺上,多来几次,燕卫寒竟然都隐约习惯了,他扫了一眼苏瑾欢,“女人就是麻烦。”   被人这么说,苏瑾欢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苏瑾烨的事已经解决,燕卫寒不再计较,张易安的事也已经确定,哪怕她再不满也不能再表现在脸上,因此,对于燕卫寒的话,她给人擦了擦身前的汗渍,耐心的笑道“晋阳,听见没,男人最爱说我们女人麻烦,但是,不论男女,都得争气才行,不然便容易被人轻视,明白么”   苏瑾烨心思细腻缜密,苏瑾欢话的言下之意,也只是一息的功夫,他便彻底的领悟到了,他认真的点了点头,“皇妹清楚了,晋阳谢皇姐提点。”   “你”燕卫寒是万万没想到苏瑾欢转头就狡黠的把他这话给苏瑾烨说了。   “燕三殿下,不是要赛马,可要奴才带您去校场”见屋内的人越发的有斗嘴的趋势,张易安连忙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燕卫寒轻哼了一声,把视线收了回来,“带路”   他一个大男人,不与女子争,手上功夫才是硬家伙。他可要让南唐好好见识一下他北燕男儿的魄力,免得这霸道的女人还以为他好欺负。   皇家校场一般来说,只有皇家的人才能进入,来到这边之后,在场的除了三位主子外,几乎全是禁卫军。   比试的内容不算特别难,策马越过十个难度不一的障碍,率先赶回的人胜。   燕卫寒来自北燕,见惯了好马,南唐皇宫内的马儿他自是看不上的,他比张易安先一步上了马背,而后便开始在场内先热起了身。   苏瑾烨见此,小幅度的往苏瑾欢的身侧靠了靠,轻声道“皇姐,燕三的马术似乎很好,张公公”   “张易安的马术也不差,本宫信他。”若是往常,苏瑾欢还不会像今日这般紧张,但偏偏张易安才受伤不久,并未痊愈,哪怕张易安御马的技术好,哪怕她这边这般宽慰着对人说这样的话,可她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自己皇姐眉间微蹙,显然便是忧虑的样子,但既然其说相信,苏瑾烨的担心也稍稍松了松。他轻“嗯”了一声,复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今日眼皮有些跳,苏瑾欢吸了口气,她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未免人察觉,她脸上的焦虑瞬间淡去,反而似笑非笑道“燕三皇子,既然有比试,可有头筹”   燕卫寒把身下的缰绳拉住,“长公主可是想要设一个”   “正有此意,不知燕三殿下意下如何”   燕卫寒嘴角一扬,“求之不得。”   “既然此事是本宫提议,那头筹也就本宫提了,不知燕三殿下可有异议”   “并无。”   “本宫的人与燕三殿下比试,胜了,算张易安的,败了,便算在本宫头上,若燕三殿下赢,殿下可与本宫提一与国事无关且不损人威严的允诺,若三殿下败了,那么本宫的人也可向三殿下提,殿下以为如何”   这还是燕卫寒第一次听到这般新奇的赌注,他狐疑的看了人一眼,“确定与国事无关”   苏瑾欢颔了颔首,肯定道“金口一言。”   这场比试怎么看都是自己稳赢,燕卫寒仅思虑了片刻,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好,本殿应了。”   燕卫寒的话一落,张易安便刚好这时骑着一匹枣红马走进了校场。他的马不算威武,尤其是与燕卫寒的对比,便更显普通寻常,可骑在马背上的他却看似全然没有那种认知,他对着苏瑾欢点了点头,嘴角轻轻扬了扬。   这算是苏瑾欢第二次看到骑在马背上的张易安。   于第一次而言,两者的感觉完全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犹记第一次看人骑马的那个夜晚,天上繁星点点一闪一闪,这人长发飘在身后他远远的从远处驾马奔来,那张俊美的脸庞彼时并无多少笑意,可那身的气质却当真是第一眼便吸引了苏瑾欢的注意。   似乎,她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心跳对这人有了明显的变化。   现如今,其一身的靛青骑射服,一样是长发飘逸,可与第一次相比,却多了一股道不明的味道深处其中。张易安背打的笔直,神色间满是认真,这样的认真,未免让苏瑾欢心下瞬间泛起了涟漪。   比试是由专门的驯马太监主持的,校场足够大,障碍物十个不算多,唯一难得就是需得与马一道跨过这层层障碍。   临开场前,燕卫寒与张易安小小的沟通了一番。   “张公公,你这马,看起来是杂配”   张易安缓缓颔了颔首,“殿下好眼力,风起确实是汗血宝马的杂配。”   燕卫寒闻声没什么旁的表情,他理了理自己的缰绳,“你家公主替你之前讨了注,输了算她的,赢了算你的,张公公,这唐长公主待你,还真是特殊。”   对方的语气有些怪怪的,再加上所说的内容,张易安心下微惊,他闻声看了后方看台上的某人,眼底隐约升起了一抹笑意,“燕三殿下这可是羡慕”   燕卫寒似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扯了扯自己嘴角,“本殿的日子不定比你好多少,羡慕你作甚”   张易安笑而不语。   “行了”燕卫寒有些不耐的骑着马在原地转了一圈,“要比就比,啰啰嗦嗦,像个小姑娘似得”   “本殿倒要看看,你这杂配的马,怎么来赢我这纯正的汗血宝马”   有了燕卫寒这句话,比赛倒是很快便开始了。   说实话,张易安在御马监六七年,从十一岁识马,十四岁御马,这么些年下来,马上的功夫学的并不比草原上长大的燕卫寒差,两人几乎是一道从冲了出去。   木栏、土勾、土坡、石子路、火盆几关下来,两人没有哪个障碍不是一前一后过的。张易安尽量的压低了身子减少阻力,他的长发扫在他的脸上,带起了阵阵痒意,这种肆意驰骋的感觉,对他而言也算是久违了,还当真是怀念。   苏瑾欢在看台上看着校场内的两人以极其微弱的距离前后疾驰着,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双手,面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怒。   十个障碍跑完,便是最后的策马回程,张易安重重的把马鞭打在马儿身上,他一直紧咬着与燕卫寒的距离,等的就是这最后的回程。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发展方向进行着,眼看着两人离越来越近,哪知刚好就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65章 65.065 不可思议   燕卫寒并未想过, 自己的汗血宝马也会有失控的一日。 他熟悉自己的坐骑, 马儿有异的第一时间, 他便发现了。   “吁”   强行拉住缰绳, 夹住马腹,宝马前蹄上扬, 身子后倾, 一套动作不过须臾。   张易安的情况安好, 燕卫寒陡生变故的第一时间,他已经趁着这个间隙越过了终点。   “三殿下”一侧的众人对场内的情况看的清楚, 大家的神色顿时有了变化。   是他赢了。确认过这个信息的苏瑾欢松了口气,可是, 紧接着,面对场内的变故, 她的双眉却是瞬间紧在了一起。   苏瑾烨被场内的动静弄的站了起来,他看了身侧之人一眼, “皇姐。”   苏瑾欢没有回答苏瑾欢的话,她扫了一眼场内,呵斥道“来人”   负责校场的守尉连忙颤颤的跪了下来,“长公主。”   苏瑾欢的双眼沉了数分, 看着场内明显失控的画面, 她的双手渐渐紧在了一起, 逐字逐句的吩咐道“给本宫救人”   “回回回公主的话, 已经有人去了, 奴才这便让人去加派人手。”出了这样的事, 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不消苏瑾欢说,守尉便已经安排了下去。   见人似是还在等自己吩咐,苏瑾欢一个冷眼便看了过去,“那还不快去。”   被公主的威压一扫,守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他连忙从地上起身往身后退去,边退边道,“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两人一道赛马,可以说,张易安与燕卫寒是隔得最近的,燕卫寒出了事,他很快便察觉到了。   汗血宝马的情况显然不同往常,见人浑身肌肉紧绷的在用尽各种方法让马停下,他连忙勒停了自己的坐骑,“燕三殿下弃马这马有问题快”   “吁赤骥,停下赤”马背颠簸,燕卫寒何尝不知自己的爱马有问题,但是,此处离看台近,若不能将马驯服,一个不小心便容易伤着他人,尤其是台上的那两位,这是他的爱马,赛马是他提的,他的马也都是北燕人在照看,要是出了事,无论是故意还是人为,对两国来说都没有好事。   耳侧各种呼声都有,其中最多的还是让他把马弃掉,燕卫寒咬了咬牙,他用尽全力将马掉了个头,随即往宽阔的校场奔去。   “殿下”   北燕的侍从们早已吓得半死,他们会驯马,但今日这种显然不对劲的情况还是头一次看见,眼看着燕卫寒越骑越远,大家纷纷都慌了神。   张易安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仅是片刻的思虑,他便猛地把鞭子打在了马背之上,“驾”   “张公公”清弄原本就在担心着场内的情况,见张易安追了上去,难免有些讶异。   其实不用清弄惊呼,苏瑾欢已然随着场内某个决绝又坚毅挺拔的背影看了过去。   她抿了抿自己的双唇,她紧握着的双手渐渐的动了动,却并未说些什么。   燕卫寒的宝马突然发作,虽然依旧在疾驰,可却已不似之前那般敏捷,张易安驾着他的坐骑倒是很快便追了上去。   “三殿下,宝马有异,您再驾危险,奴才”   “你走开”赤骥是燕卫寒从小养大的,把马弃了,旁的人再想驯马便少了顾忌,燕卫寒看得明白,恐怕他这边一弃,这南唐的人便会毫不犹豫的将之解决,他怎么能又怎么可以   马还在挣扎着,这么一番折腾,燕卫寒的力气几乎也用到了极致,张易安见人的身子左右踉跄了一下,不由得惊呼道“殿下”   “你已经没力气了奴才与你换奴才保证这马一会儿不会有事”   “你”   张易安正了正脸色,“快奴才数三声,大家一起跳”   “三”   “二”   “一殿下”   张易安的话并未说完,话语间的语调却是倏地一转。   燕卫寒是北燕的皇子,北燕男儿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虽知晓张易安许是好心,但他的尊严绝不允   许他做出这般的事。他本已打算咬牙坚持,哪知这边一个没注意,腿上的力道便被颠簸的松了一松,于是,几乎是毫无征兆的,燕卫寒便从马背上落了下去。   再怎么说也是在草原驰骋过那么些年的人,落地虽落得突然,可燕卫寒却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而后护住了自己的要害。   落地之后,看着少了人控制而疾驰的宝马,燕卫寒还未站好便唤道“赤骥”   这人对那马的关心似乎不比常人,张易安看了眼脱缰而跑的骏马,再看了地上的某人,想了想还是驾马追了上去。   清弄看着场内的情况,见人从马背上落了下来,哪知这边还来不及高兴一二,却瞧着张易安又追了上前,“公主”   苏瑾欢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见人的手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腹部,她吸了口气,却是冷声道“去宣太医。”   清弄不敢耽搁,连忙应道“是,奴婢这便去。”   追上宝马,横跃上前,再是牵住缰绳,张易安的动作做得亦是相当熟练。   宝马难训,场上还有贵人,没有人能赌得起,前方的侍卫已经拿起了长刀,预备只要张易安这边一过去,众人便将已经发疯的黑马脚筋砍断,这样一来,宝马便再无力作妖。   燕卫寒要留这家伙的命,张易安自是不可能任旁人这般做派,然而,埋伏就在眼前不远,以宝马的现如今的速度来说,再要转换路线已然来所不及,不得已,张易安紧了紧自己手下的缰绳,倏地便把心沉了下去。   疯马离一行人越来越近,这边眼看着大家各自都已准备就绪,谁知就在这紧要关头,不远处的众人只听见“嘶”的一声马鸣,再看去,便瞧见了宫内多年都难以一见的画面   “飞飞飞起来了”   “天呐”   “不会吧”   周侧的侍卫们面对今日陡然的变化已经够意外了,未曾想竟然还能见到这边的事,大家都睁大了双眼,眼中除了不可思议,便只有不可思议。   苏瑾欢愣愣的看着校场中那抹靛青的身影,一时之间,似乎整片天地间,都只剩下了那抹神彩飞扬,就像是那天边翱翔的雄鹰,肆意且又张扬。   她的心跳的有些快,就连苏瑾欢自己也说不清,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66章 66.066 化险为夷   张易安驯马多年, 马术自然不差, 眼看着前方众人手上的利刃就要砍向自己身下坐骑的双腿, 他腹间猛地一个提气, 双脚再是重重的夹住马腹,最后配合着手上的力道, 燕卫寒的爱马便被他驾驭着跃了起来。   毕竟是汗血宝马, 哪怕此间情况有异, 本身也比寻常的骏马要好上许多,是以其在腾空跃开的距离, 足足有七尺左右。   成功的避开前肢被废的威胁 ,马蹄落地的那一刻, 燕卫寒的爱马到底是累到了极致,最后前肢屈膝猛地朝前方倒去。   张易安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被突然的到底给摔落在了地上。   “来人啊”   人马落地,不远处的侍卫们不多时便先后围了上前。这里面, 大部分人看着马,只有少部分人来查看张易安的情况。   有驯马经验,张易安落地除了擦伤以外并未伤及内里,但是, 早前几天他腹部才受了伤, 如今刚刚结痂便遇到了这样的事, 腹部异样传来, 张易安单手捂着肚子, 脸色渐渐惨白了起来。   “公公, 你如何了”   周围的人开始询问自己的情况,张易安吸了口气,他这边还未来得及回话,外方便又传来了动静。   依旧是咕噜咕噜熟悉的木轮声,不过比之之前,这一次显然多了几分急促,“让开”   “长公主殿”   “退下。”   前一句是清弄说的,这后一句则是苏瑾欢冷着脸面无表情吩咐的。   没有人敢忤逆苏瑾欢的意思,这话一经出口,大家便都纷纷朝后退了开去。   张易安在地上撑着,他闻声抬眼看去,自己的身前很快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见人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双唇泯成了一道,知道是自己让其担心了,张易安对人投以一抹安慰又抱歉的笑容,“公主,奴才没”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人看起来四肢完好,她是双眸晃了晃,随即把目光淡漠的收了回来,“太医。”   “臣在。”   “救人。”   言简意赅,用词精简,没有多的话,也没有多的起伏,从外表来看,旁人只会觉得苏瑾欢这是在为今日突发的事情发怒,除了张易安,没人知道苏瑾欢真正在介怀什么。   执意答应人比试的是他,出了事没有做到承诺害人担心的也是他,与其说苏瑾欢是在生今日校场意外的气,不若说源头其实是在他的身上。   从看见人神色的那一刻起,没有缘由,张易安就是这般笃定。   她生气了。   她在生他的气。   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这是之前一出事苏瑾欢便命清弄去请的太医。张易安腹部伤口裂开,校场多尘土,不是治病的地方,太医简单的查看一番之后,连忙命人把地上的某人抬了回去。   苏瑾欢诚然如张易安料的那般,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三次这般的担心人,偏偏一次比一次吓人,撇开这点不说,前两次她尚且只是听到消息,而这一次,她全程目睹,从开始到结束,她的整个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你让她如何不怕,又如何能够心如止水的冷眼旁观   明明之前便说的好好的,结果不仅没做到她的要求,还让自己受了伤,让她如此担惊受怕,这边待确定人还活着,惊慌过后,苏瑾欢心底旁的情绪也渐渐冒了出来。   除了命人救人外,她全程都沉着个脸没有说话。   这一次,她若是不摆出个态度来,有一便有二,他能一次两次三次化险为夷,难道次次都能这样这世上,恐怕还没有这般运气好的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长公主心情不快,是故大家都尽量不往前凑。校场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是瞒不住的,好在赛马的主意不是南唐提的,燕卫寒的马也不是南唐人喂养的,所以,与前一次刺杀比起来,这一次的情况对南唐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糟。   燕卫寒这边已经有太医侯在一侧,不过这人之前的心思都在自己的爱马身上,再加上本身也没多大的伤,所以燕卫寒并没有同意也没有心思配合人检查。   张易安带着自己的马从平地跃起的时候,说实话,他其实也小小讶异了一把。人马落地之后,由于隔得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也关心自己爱马的情况,所以燕卫寒慢了苏瑾欢一步来到张易安的身前。   “燕三殿下。”余光瞥见人走了上前,苏瑾欢眨了眨眼睛。   燕卫寒难得态度看起来不错,他对着人客气的点了点头,“长公主。”   “今日之事,父皇定然已经知晓,走吧,去上书房。”   “这位张公公的情况看起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茬苏瑾欢的神色又冷了两分,她扫了人一眼,不带分毫感情道“走吧。”   说走就走,苏瑾欢没有一点犹豫。看着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再看着地上众人开始抬动的某人,燕卫寒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   这人不是她的她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苏瑾欢与燕卫寒要去上书房,苏瑾烨自是不能再与其一道,他原本是陪着自己长姐上前查看情况的,人一走,他自然也打算走了。   “喂,小丫头,你皇姐什么意思,这就不管了”燕卫寒把手环在胸前,他的眼睛斜视了一下一侧的某人,“这人怎么回事,你知道不”   “燕三殿下。”苏瑾烨闻声停了下来,他对人恭敬的颔了颔首,“张公公的事,一向皇姐最清楚,晋阳只知道最一般的信息,你问错人了。”   “你”   主子走了一位,此处的人自然也少了许多,眼看着张易安也要被带走,再看着其腹间的伤,苏瑾烨的双眸微微动了动,遂又补充道:“不过。”   “若三殿下问晋阳的是张公公为何是这样的情况,晋阳到时略知一二。”   “张公公四五日之前据闻在宫内立了功,被父皇褒奖,不过听闻立功过程中其腹部不幸受了伤,今日似乎才好一些,旁的事晋阳不太清楚,三殿下若是有疑惑,可以去问本宫的皇姐。”   一番话,苏瑾烨说的迷迷糊糊,看起来便当真是一知半解,燕卫寒对此本没怎么上心,可渐渐的,听着这话的内容,再是稍稍品味一下,他的心中却是突然惊了一下。   把话说完,见人没什么反应,苏瑾烨嘴角轻轻上扬了一分,他对着人稍稍曲了曲膝,随即带着人往长宁殿方向走去。   毫无疑问的,张易安的伤口再次裂开,不过他的底子越来越好,这次的伤口龟裂,也只是短时间内无法下床,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这边在太医手下疗伤,苏瑾欢与燕卫寒两人也在上书房讨论了起来。   太医已经证明,之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燕卫寒的坐骑误食了一种容易让动物癫痫的药草,好在的是,吃的目前不算多,再加上燕卫寒与张易安的技术都不错,想来情况还不是不可预料。   汗血宝马是燕卫寒的坐骑,只有他会一直骑,换句话说,敌人是不可能知道他的骑马的具体时间段的,所以,与其说这是一次预谋的暗算,不如说是误打误着坏了人的盘算。   要知道,他这一次还是剧烈奔波之后才让自己饿爱马发作的,那如果宝马继续食用那些药草,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毕竟是张易安救了自己养大的马,说不定这人还等到这边与永安帝在上书房商讨完后,燕卫寒趁着天色不是特别晚,再一次来到了长宁殿。   长宁殿今日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变的就是伺候的下人越发的小心了起来,他问了人具体位置,等到这边刚好到寝宫的时候,就有那么凑巧的是,苏瑾欢刚从人屋中被清弄推翻走了出来。   “燕三殿下”   燕卫寒脸上勾起了一抹大大的笑容“本殿的爱骑今日被张公公所救,本殿这是特意来感谢他的。”   苏瑾欢“哦”了一声,她看了眼燕卫寒,“既如此,燕三殿下还请便。”   人心情不大好,这是燕卫寒通过简单的两句话得出的结论。他之前在上书房见人的时候,虽然也能察觉到一些,却没现如今那般明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恐怕也只有这屋中的人清楚。   他客气的笑着颔了颔首,而后提脚走进了屋内。   苏瑾欢这边本来都打算走了,谁知刚要到转角的地方,却是突然听到了屋内的谈话。   “张公公,身体可好”   “回三殿下,没有大碍。奴才谢三殿下关心。”   “谢我”人顿了一下,“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奴才并未帮什么忙。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张公公给本殿说还不如诉与长公主听。本殿倒是觉得,张公公的地位看起来颇有些岌岌可危,你说说,本殿说的可对”   第67章 67.067 当局者迷   随着人声落下, 屋内有片刻的宁静划过。   清弄见自家公主的神色松了松, 知道这定是人上心了才会如此, 是以她停了下来, 安静的侯在了一侧。   张易安看着堂前站着的一身华服之人,对方脸上带着银制的面具, 他虽看不清具体情况, 可凭这语气也能分辨出这人对方的心思。他微微颔了颔首, 嘴角渐渐噙起了极浅的弧度,“回三殿下, 奴才私以为,不对。”   “不对”燕卫寒挑了挑眉, 他随便找了个凳子掀开衣摆坐了下来,“公公看来很有自信”   张易安笑了笑, 不急不缓的解释道,“燕三殿下, 奴才是公主殿下的人,从今往后,只要奴才活着,奴才便一直都是, 奴才一个阉人, 既没资格要求什么, 也没资格奢望什么, 奴才只要能待在公主身侧, 能被公主殿下所需要, 奴才就满足了,地位什么的,本就是虚的,又何来岌岌可危一说”   燕卫寒闻言轻笑了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对人这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话,张易安看起来并未在意,他看着前方坐着的某人,转而怡然的问“燕三殿下今日来此是”   燕卫寒似笑非笑的看着人,“怎么,没事本殿便不能来看看传说中厉害极了的张公公”   厉害极了几个字,燕卫寒的语气是突然加重了几分。   张易安的双眸微微一动,谦虚道“殿下谬赞,奴才愧不敢当。”   “你有什么不敢当的。”燕卫寒轻哼了一声,“本殿看张公公之前可是大胆的紧。”   一句话,既指了人之前回刺他的事,也指了这人在校场夺马驯马一事,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燕卫寒这话说的虽有不满,却是坦荡荡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浅的赞赏,与之前他对张易安的看法完全是两码事。   张易安何等聪明,光听人这一句话,他就大概的猜到了些许含义,“殿下,之前的事,奴才”   “行了,本殿最不喜听什么解释的话。”燕卫寒来此处可不是为了听人解释什么的,乍见人要说之前的事,他倏的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张易安,赤骥是本殿的爱马,你也算是救了它一命,本殿赛前答应了唐长公主,你赢本殿算是欠你个允诺,本殿说话算话,这一点本殿绝不推辞。”   “算上这次,你也算是救了本殿两回,本殿欣赏你,也就不与你计较之前的冒犯了。”   “奴才谢过殿下。”   说完前面的话,燕卫寒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朝前走了两步,他漫步尽心的看了人一眼,语气顿转,“要说这南唐虽然地大物博,可尔等有才之人却无法物尽其用,本殿瞧着你倒是不错的,就是不知”   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意思,张易安连忙打断了燕卫寒的话,客气道“燕三殿下,容奴才多嘴提一下。奴才之前便说了,奴才是公主的人。”   苏瑾欢本不是故意听这两人谈话,只是刚好走的时候听见了,于是便顺便听了一耳朵,她没想到是,燕卫寒竟然会给人抛出橄榄枝来,当然,她更没想到的,其实还是张易安的态度   两人隔着屋门,她看不见屋内人的神色,不过纵如此,苏瑾欢也能想象得到一些画面,如此一番话,不得不说,竟然成功让她脸上的阴沉渐渐的散了去   余下的话苏瑾欢没旁的心思再听,怕人看见南唐长公主竟然在一侧偷听人谈话,苏瑾欢给了清弄一个眼神。   清弄会意,她轻轻的推着自家公主,小心的往寝宫走去。   燕卫寒并未在长宁殿呆多久,苏瑾欢这边才回自己寝宫没多久,便有下人来报,道是燕三殿下已经走了。   苏瑾欢的心情有些焦虑,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于这个请示,她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公主,您可是还在生张公公的气”清弄从外面的人手中结过了热茶,转身见自家公主还在发呆,未免有些担心的小声询问道。   苏瑾欢闻声,有些迷惘的看了人一眼,“清弄,本宫是不是错了”   “您是说”今日之事,清弄作为旁观者可以说是从头看到尾的,她本来就熟悉自家公主,人的问虽然没头没尾,可她就是莫名懂了。清弄莞儿笑了笑,“公主这可是越来越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之前难道不像姑娘”   清弄好笑的看了人一眼,“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公主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公主你可能不知道,自那一次高烧过后,奴婢连笑都极少在公主脸上见,奴婢其实老早就想说了,公主的心里似乎装着很多事,也只有和张公公在一起,公主会看起来没那么多心事的样子,这其实是好事。只是公主没经验,所以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事罢了。”   话说着说着,清弄来到了人的身后,她给人贴心的捏起了肩膀,继续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奴婢说,公主明明是担心张公公,想让人今后不再冒险,这事本来也是张公公做的有些不妥,既然这样,公主应该多去张公公身前走走,给人个改过的机会嘛。”   肩上适度的力道,这让苏瑾欢感到十分舒畅,她心中本来也有了主意,之所以与清弄说这些,一方面是出于信任,一方面也是今日出事之后的反思。   明明是劫后余生,但她为了让张易安长记性,也为了让其今后不再拿自己冒险,故意冷着脸让人知道她今日的事生气了。   之前偶然听到的墙角,对苏瑾欢的冲击有些大,她在与人闹着别扭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能单独处理他人关系,并面对招揽毫不犹豫的宣告他是她的人。   如此反应,再和她的一相对比,苏瑾欢竟然有了些许惭愧。   清弄的话其实也在一定程度上点醒了她,当局者迷,重生之初,她没遇见某人,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可等到遇见了他,她一面培养他,一面担心他成长起来威胁南唐,所以她努力让人以为是他先动的心,她做了那么多,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感情反倒被各种事情所牵跘所掩藏,张易安尚且能对外人那般说,她一个杀伐果断之人,反倒是畏首畏尾了起来。   她明明是喜欢他的   一念及此,苏瑾欢的双眸微微动了动,只见她眼神突然一凛,却是突然道“清弄”   “奴婢在。”   苏瑾欢吸了口气,见人看着自己,她原本拔高的语调毫无征兆的慢了下来,“推本宫过去。”   见自家公主眼中的迷惘渐渐褪去,清弄笑着应了声“是”。   张易安伤在腹部,属于旧伤复发,若不能好好将养,一个不小心便容易发热。毕竟人先后救了自己又救了自己的马,燕卫寒是个率直之人,之前与人下战帖的时候,无人与他说明对方身上带伤,苏瑾欢与张易安当时的谈话尚在耳侧,现在再看,竟然早已意有所指,只是他没听出来罢了。   不论怎么说,今日之事都由他而起,他得负大半的责任,所以,来长宁殿看一看人情况如何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走出长宁殿的燕卫寒回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他随手扔了一颗之前从长宁殿顺的葡萄进自己口中,眼底的兴味渐渐浓了起来。   这张易安倒也是个人物。   苏瑾欢来到张易安屋子的时候,张易安正在假寐。   依旧是那熟悉的木轮声,光是听这声音,他便知道是谁来了。   张易安把眼睛睁开,闻声看了过去。   “公”   人如今的功夫大有进步,能发现自己来了苏瑾欢并不奇怪,张易安这边刚刚把话开了个头,苏瑾欢便头也不回的道“你先出去。”   清弄把自家公主推到了床前,闻声屈了屈膝,“好的公主,奴婢在外方候着,有事唤奴婢便可。”   “嗯。”   单看人支走清弄,张易安对苏瑾欢后面要说的话心中便有了些底,他双眸微垂,竟然莫名的有了几分忐忑。   清弄一走,屋内瞬间便只剩下了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   看着床上目光有些闪躲之人,苏瑾欢衣袖下的手不动声色的紧了紧。   袒露心迹什么的,她前后活了两世,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现如今感觉哪哪都别扭。   苏瑾欢默了一会,她缓缓的吸了口气,看着人道“没什么想与本宫说的么。”   对方语气极其平淡,看不出分毫喜怒,两人的双眸一经对上,见人眼中不起一丝波澜,张易安心头微微一紧,他的食指与拇指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公主”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没有接话。   张易安见此,心中的猜测越发肯定,他的嘴角噙起了一抹歉意的笑容,顺着人的意思道“今日的事,是奴才没能遵”   “你知道本宫想听的不是这个。”苏瑾欢认真的打断了张易安的话。   人似乎还在因为他擅做主张以身犯险生着气,张易安心下微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处来的勇气与笃定,总之,听着人这般的话,张易安自然的便抓住了对方膝盖上的右手,他把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的位置,给人投去了宽慰的一笑,“公主,奴才没事,你看,心还在跳呢。”   手下是强有力的心跳,自己的手被人按在胸前,除了一开始眼中划过的片刻松动以外,苏瑾欢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她小幅度的抚摸了一下,随即把手往自己身前收了收,“不过只是今时跳动。”   “公主。”张易安抓住了对方正欲收回的手掌,“公主,奴才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68章 68.068 永以为好   对方神色陡然的转变, 让苏瑾欢的心没来由会心跳了一下。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握着的右手, 周围是一片温热包裹, 苏瑾欢的双眸动了动, “何事。”   张易安微微抿唇一笑,“公主, 奴才的话有些长, 您届时能否先听奴才把话说完”   虽然人还没说, 不过单看这架势,苏瑾欢心底隐约的猜到了一些, 她“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张易安见此, 他握着人的手开始慢慢的穿过了人的五指,最后成了十指相握的样子。他垂眸笑了笑, 柔声道“公主,奴才很满足。”   苏瑾欢被张易安突然的话语弄的心间微动, 像是猜到了,又像是有些不确定,她睫毛颤了颤,“满足什么”   “满足于能读书, 能识字, 能习武, 能棋艺, 满足于摆脱了御马监碌碌无为的生活, 满足于能有机会接受到更多的东西, 满足于清晨的花香,满足于朝阳的明媚,满足今日,亦满足明日。”   虽然自己想岔了,心中难免失落,但答应了等人把话说完,苏瑾欢除了双眼沉了沉以外,并未有旁的反应。   张易安瞧人如此,他紧了紧人的手指,却是突然笑道“当然,奴才也都记得,这些东西,都是谁给奴才的。”   “公主之前对奴才说过一句话,奴才还记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此句出自诗经卫风木瓜,相较于这一句,奴才其实更喜欢它后面一句。公主之于奴才木桃,奴才回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奴才这么说,公主可否明白”   “永以为好”苏瑾欢呢喃了一下。   说者本无意,听者却有心,一想到这话内里的意思,他的呼吸一滞,连忙改口道“奴才知道此乃奢望,奴才不敢有旁的越举的想法,只求”   “若本宫说可以,你待如何”听到这里的苏瑾欢到底没能忍下去,她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人那双星眸,又重复道“张易安,若可以,本宫许你永以为好,你待如何”   “公主”虽然眼前之人神色异常认真,可这么多年的一些想法根深蒂固,张易安根本就不敢往旁的地方想,他先人一步垂下了脑袋,算是掩住了自己眼中的无奈与酸楚,继续道“奴才是公主的人,定然时刻追随陪伴着公主,永生不弃。”   苏瑾欢看的明白,她双眉轻轻蹙了蹙,“你明明心里清楚本宫的意思,为何不敢直言。”   “还是,需要本宫说的更直白些”   “不是是”张易安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是,话每到口边,总会莫名的说不出口。   “你在担心什么。”见人每次遇到这般的问题总是逃避,苏瑾欢索性替人把话说出了口,“地位身份还是那什么所谓的幸福”   苏瑾欢吸了口气,“张易安,本宫这里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动心的是权势,还是身份本宫一开始便与你说过,本宫不是寻常女子,所以,你为何拿世俗的要求与眼光来看本宫   “本宫且不怕的事,你又在惧怕与纠结什么”   一连数问问下,张易安愣了。   “奴才”   “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只是你不敢相信。”今日苏瑾欢本就打算摊开来说一次,所以面对张易安的犹豫,她并未给人退缩的机会,反而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苏瑾欢看了人一眼,见张易安默了下去,她转而问,“你的手能动否”   “能”   苏瑾欢扫了眼她的轮椅与木床的距离,“搭把手。”   “”话原本说的好好的,却突然说起了别的事,张易安心下不解,可见人向自己伸出了双手,他却也认真的将其握住。   借着张易安的力和本身的力道,苏瑾欢竟然眨眼的功夫便扑倒了床上。   知道人身上有伤,她小心的避开了人的伤口,且在张易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慢慢的躺在了人的一侧。   “公主”苏瑾欢突来的举动,着实让张易安吓了字一跳。   要知道,这人可是腿脚不便,现在就这样躺在了自己床上,虽然膝盖以下的部分还在床边吊着,但现如今的情况也着实够吓人了。   张易安连忙环住了对方的纤腰,生怕人就这般落了下去。   “你别动”见人想起身,苏瑾欢连忙按住了人的肩膀,“伤口没好,不要命了”   “这样不会”   “不用,你躺着就好。”苏瑾欢给了准话。   “好。”   毕竟自己之前才被说的哑口无言,苏瑾欢好不容易神色好了许多,张易安也不敢太过放肆。   人安静了下来,苏瑾欢满足的靠着人的身子躺了下去。   “公主”   苏瑾欢抱住了人的一只手臂,缓缓道“你既然不敢相信,那本宫便做与你看。”   “现在你先养伤,本宫旁的不动你,有一些事,还是得等你伤好再说。”   “不是,奴才不是”   “嗯,你不是,只是本宫想,本宫愿意。”   苏瑾欢顺着人的话说了下去,说到最后,她的嘴角竟然不知不觉间上扬了些许,看起来心情倒是好上了许多。   人已经躺在了自己身旁,张易安动作轻柔的给人理了理一头的秀发,“公主,校场的事”   “本宫知道你的意思。”苏瑾欢在人的手臂上蹭了蹭,最后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定了下来,“你无外乎是想让燕三承你的恩,也为了少一个劲敌,本宫的眼睛还尚可,这些还能看出来。”   “那”   苏瑾欢闻声看了人一眼,“你这么聪明,当真猜不到本宫再气什么”   一说起这个,张易安的神色也有些许赧然,他先人一步避开了目光,“奴才下次不会了”   苏瑾欢哼了一声,“光说谁都会。”   “这次的事,只能是说你运气好,本宫年纪还小,寂寞独守空闺这种事,本宫可不想年纪轻轻就经历。”   人说话的时候,张易安的手臂越过了人的身子,把苏瑾欢悬在床边的腿勾了上床,听着这样的话,他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了人一眼,“公主这话可严重了。”   腿被人拉上了床,苏瑾欢顺势又往人身前靠了靠,“难不成本宫还说错了”   “没错没错。”见人说的认真,神色也缓了过来,张易安心下微动,他噙了噙自己的嘴角,顺着人的话道“公主说的都对,奴才不会让公主年纪轻轻就经历这些的。”   苏瑾欢哪里会不清楚这人说的话明显只是顺她的意哄她开心,不过,就像是她之前说的那般,她若是不做些什么举动让人信她是真心想与之永以为好,想来今日的对话今后还是会重演,人不信,她现在说再多也是枉然,不如不去辩解来的省事。   念及此,苏瑾欢索性也顺着人的话说道“这可是你应下的,要是做不到”   末了尾音稍稍拉长,苏瑾欢似笑非笑的看着人,不待张易安说些什么,她便轻哼了一声。   眼前之人虽然话语间透露着威胁,不过单看神色倒是有几分不同往时的娇俏,张易安不由自主的亲了亲苏瑾欢那双似装着星辰的眼睛,两人额头相抵,鼻息渐渐的洒在了彼此的脸上。   “不会,只要公主在,奴才便不会。”   尽管前面的话哄人的成分占大多数,可这一句话,张易安却说得格外的认真。   苏瑾欢此间先是被人突然的一吻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听着这般的话,她的两眼弯了弯,主动把手勾上了对方的脖子,“你这情话说得不错。”   “情”   张易安自认自己说的只是一个他本就认定的事,没想到人竟然把这话当做了情话,他此间刚想再说些什么,自己的唇上却是突然多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人还有伤,苏瑾欢点到即止。她亲了一下人的唇角,随即往后退了退,再是重新躺了回去。   只亲一下就没了   张易安低了低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身侧之人,“公主”   苏瑾欢眼底的笑意这个时候还很是明显,她把手规矩的放在自己腹上,意味深长道“本宫困了,就寝吧。”   人的语气与神色都似有所指,猜到一种可能,张易安莫名有些紧张,他连忙敛了敛目,“那奴才去唤清”   “停下。”苏瑾欢按住了人似是要起身的身子。   “你这是什么别扭法,本宫以为,本宫这话还是有那么清楚了。”   苏瑾欢不止一次与张易安说过,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她做的事,张易安自己也保证过不会不听人的吩咐,再加上两人之前才谈论了那番话,张易安之所以会有此一言,其实还是他那莫名的不安感在作祟。   见人是真的如他想的那般打算在他这里睡下,张易安心里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更多,还是忐忑更多。   他慢慢的躺了下去,有些不放心的道“公主,奴才的床有些小,还有些硬”   苏瑾欢被人这一点一点试探的样子给弄的没了脾气,她倏地从床上支起了身子,随即侧身看向里侧的某人,打断了人的话,“张易安。”   她缓缓把手抚上了人的脸颊,红唇微微一勾,继续道“本宫有没有与你说过一件事”   张易安被苏瑾欢突来的动作弄得愣了愣,“什么”   白皙的五指在人的脸上慢慢滑过,一路似有若无的往下滑过,直到来到人的里衣口,苏瑾欢这才停了下来,她慢慢将身子倾了倾,余下的一只手支在了人的身侧。   眼看着两人的脸越来越近,苏瑾欢轻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   “本宫想与你一道就寝,已经想了许久了。”   第69章 69.069 同床共枕   什么是平地一声惊雷, 在张易安看来, 苏瑾欢此时的话带给他的感觉无疑便是如此了。   一话言尽, 人不仅完全没有一分羞赧, 反而十分邪魅的勾了勾嘴角,胸前被人的指尖轻轻的点了点, 带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痒意。   张易安好半天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人是愣着了, 也没再继续说些什么试探的话, 苏瑾欢对此十分满意,她心情大好的重新躺回了人的身侧, 随即嘴角带笑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之前虽然有过许多次的亲密,但这却是彼此第一次同床共枕。   张易安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 原以为苏瑾欢已经睡了,未曾想他的头刚挨着枕头, 自己身侧的人便自然的靠了过来。   “公”   苏瑾欢支吾了一声,“睡吧”   张易安睡在里侧, 他身体带伤不宜移动,偏偏苏瑾欢睡在外方,为了怕人掉下去,见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困意, 他遂轻“嗯”了一声, 随即把自己的手穿过了对方的颈下将人拦在了怀中。   初秋夜里隐约有了凉意, 做完了这些, 张易安顺便还用自己余下的手拉过了身侧的寝被盖在了彼此身上。   屋内没了动静, 清弄在外方候了会儿, 眼看着天色渐晚,她想了想还是走进了屋子。   “公主,戌”   张易安这边刚把眼阖上清弄就走进了屋子,他的双眼倏地睁开,随即看了过去。   屋子就这么大,屋内是什么情况扫一眼就知道了。清弄看着床上的两个身影,嘴唇下意识就张了张。   不过,好歹也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清弄很快就收回了自己讶异的眼光,某人尚且还看着自己,清弄无声的笑了笑,她对着张易安颔了颔首,而后稍稍屈了屈膝,会心的退出了屋子。   屋内一时之间,又只剩下了张易安与苏瑾欢二人。   苏瑾欢的呼吸已经趋于平缓,想来已经熟睡,张易安侧了侧自己的头,他看着身侧之人熟悉的睡颜,嘴角不知不觉便仰了上去。   曾经的他哪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身侧会睡着这样的一个“她”,莫说曾经了,哪怕是现在,张易安也还是十分的不敢相信。   人安静的被自己揽在怀中,那张妍丽的秀脸小小的,似乎自己一个手掌便可以将其遮住。   张易安小心的亲了亲人的前额,入鼻是那股熟悉的清香,他的心似乎跳的有些快,可隐约间却又带着数分的满足于安定。他慢慢的把眼睛阖上,最后是相当惬意的叹了口气。   这般待他,他真的是   越来越不想放手了啊   前些阵子的刺杀还没查出幕后指使,未曾想没过多久便又发生了校场一事。两件事针对的人毫无疑问都是燕卫寒,燕卫寒身为北燕皇子,虽未如何参与政事,但他也不是个蠢人,哪里会看不出来对方是存心想至他于死地   那一日,经太医检验,赤骥是误食有效的药草才会如此失常,有趣的是,那药草本该是生长在极寒之地,南唐多山多水,气候温和,不易生长此药,再加上赤骥非南唐官员看守照料,所以,这幕后可能是谁,燕卫寒心里也有了判断。   对方越是阻挠,燕卫寒还就越不愿遂其意。   两国很快就此事达成了约定,具体如何,这便是燕卫寒与永安帝的事了。   有苏瑾欢的吩咐,张易安养伤的日子,其实过得很舒坦,两人经过这件事,不知不觉间又亲密了许多,明明受伤的是张易安,可数日过后,他脸上的棱角倒是柔了两分。   张易安起初还不觉,越到后面,见自己的膳食一日好过一日,而自家公主看自己的眼神一日比一日发亮,他心底便隐约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70.070 好好沐浴   是日   太医给张易安换了最后一次药, 再是一番仔细的查看, 苏瑾欢在堂外坐着,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如往常般来回话, 未免有些狐疑了起来。   不过,前几日恢复的看起来都不错, 今日虽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念及此, 苏瑾欢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她端起了茶杯, 打算再等等。   “微臣拜见公主。”   想什么来什么,苏瑾欢这边还没来得及掀开茶杯喝茶, 她的身后便传来了请示的声音。   苏瑾欢的动作一滞,她看了眼身后之人, 把茶杯慢慢的放了下去,“平身吧。”   “是。”这次来给张易安看病的, 是太医院的副院使赵光第,听着苏瑾欢的吩咐,他恭敬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苏瑾欢拨了拨自己身前的茶盖,“张总管情况如何”   由于两次救驾有功, 张易安已经从正四品的内侍升成了正二品的总管, 并被永安帝赏了金百两, 宫外府邸一座以示褒奖, 要知道, 燕卫寒的事一个处理不好, 那便是两国开战的大事,是以以上这些赏赐,单看着是有些不可思议,可与后者相比,实在是不足一提。   当然,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张易安一跃成为了南唐史上升官升的最快,且以不足弱冠而爬到二品总管一职的太监。   现在张易安,早已不是几个月前御马监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他在病中尚不清楚外方的事,但苏瑾欢可知道现如今皇宫内多少宫女在盯着他。   年轻,俊美,有钱,有势,有作为   要不是没到时候,苏瑾欢还真想向所有人宣告她的所有权。   敢觊觎她的人   哼   “回公主的话,张总管身上其他的小伤早已没有问题,而在腹部最严重的那一处,伤已结痂,这一次只需再修养两日,想来便会脱痂,算是无碍了。”   “哦”苏瑾欢闻声回过神来,她挑了挑眉,“赵太医的意思,是现在可以下床活动”   有上次的教训,这一次,苏瑾欢硬是除了吃喝拉撒以外,没让张易安下过一次床。她的意思也很明显,想活动是吧好好养伤,伤好了便随你如何折腾,但没好就是不行。   “是。”赵光第闻声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稳妥的补充道“只要张总管的腹部不被外力重击,一般的活动及出行,已经没有大碍。”   “外力重击”听到这个词,苏瑾欢呢喃了一下。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赵光第以为这是人不满意的征兆,他吓得心头一紧,忙道“公主,可是”   意识到自己小小的走了个神,苏瑾欢敛了敛目,“无事,你下去吧,该抓什么药你放心写便是。”   听着这话,赵光第松了口气,他弓了弓身子,“是,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嗯。”   人一走,苏瑾欢便让清弄把她推进了内室。毕竟也是升官了,张易安现在住的地方自然也变了变,宽敞了不说,离苏瑾欢的寝宫也近了许多。   苏瑾欢进屋的时候,屋内尚且还弥漫着一股药酒的味道,张易安这边刚把衣襟系好就见人进来,他唇角自然的上仰了一分,“公主,奴才现如今可以下床了否”   把人推到床前,清弄先是自觉的把周围的窗户开了几分,随后屈膝退了出去。   “你知道你好了”   张易安笑,“适才赵太医提了一下。”   苏瑾欢扫了一眼人的腹部,身子说话的功夫便往前倾了倾,“本宫看看。”   “公主你这是”人的手突然朝自己伸来,张易安连忙将其握住。   “本宫不放心,最后看一下,若本宫看着没问题,自然就允你了。”   “可太医”   苏瑾欢抬了抬眼皮,“太医是太医,本宫是本宫,你是听本宫的话还是太医的话。”   张易安无奈的笑了笑,“奴才的伤十分丑陋,恐污了公主”   苏瑾欢拂开了人握着自己的手,神色如常却又理所当然道“本宫何时嫌弃过你”   张易安一愣,因着这话,他的心突然就软了几分。   苏瑾欢可不管人愣不愣的,见人没再阻拦,她连忙将其里衣往上掀了掀。   这人一直不让她看他的伤口,他的顾虑她尊重也理解,所以除了一开始提了之后忍到这会儿才提,她想看完全是出于担心,没什么好遮掩的。反正后面总会有更亲密的时候,早看晚看都是一样的。   腹间传来一股凉意,这是衣襟掀上去后由于没有了遮掩产生的,张易安的双眸动了动,由于不知人会有什么反应,不知不觉间,他连呼吸都屏住了。   眼前是一道几乎有半个肚子长度的伤口,现如今伤口上还带着伤疤与干涸的血痂,看起来相当的丑陋,苏瑾欢双眼一沉,她纤细的手指随即小心的碰了上去。   一直以来,张易安不让苏瑾欢看他的伤,主要是两个原因,除了之前说的那一个外,更有的,其实是怕人看了心疼亦或是更加难过。见人神色有异,不用想也知为何,张易安连忙抓住了人的手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公主,奴才已经没事了。”   他对人笑了笑,看起来极其云淡风轻。   “现在是没事了。”   张易安笑着亲了亲人的手指,“以后也会没事,公主放心。”   苏瑾欢明显被人这举动取悦了,她把手收了回来,看着人道“今晚来本宫寝殿,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虽然奇怪什么话得留到晚上说,但张易安并未多问,他压下了心中的狐疑,应了声“好”。   见人恭顺的样子,苏瑾欢心底微动,她眼底带笑,“本宫已让清弄吩咐下去给你备下了热汤,你在床上这么多日,今日可以好好沐浴一番了。”   说起这个,张易安脸上划过了些许不自然。   因为是太监,他格外爱干净,偏偏这些日子伤口没有痊愈无法碰水,多是外方的小太监伺候他擦洗着身子,虽然苏瑾欢没说什么,可他多少心底有些别扭,听闻可以沐浴,这也算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了。   “奴才谢过公主。”   苏瑾欢给人贴心的把腹间的里衣拉回去,“这本就是你这个总管该有的待遇。”   “行了,时辰不早了,傍晚你先自己休息一下,顺便好好洗洗自己,晚上戌时一刻你再来本宫的寝殿。”   关于好好洗洗自己,苏瑾欢笑着看向人,稍稍放慢了些许语速。   又是这副神色,最近这段日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苏瑾欢身上看到这种意味深长,张易安心下的疑惑不知不觉间再次加深,人明显没有要点明的意思,他想,或许今晚他就能知道答案,他不若再等等,若再不解,那他再问也不迟。   两人的对话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苏瑾欢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清弄见自家公主嘴角一直上扬着,心情显然不错,她给人奉上了花茶,随意的问了句“公主,今儿心情似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本宫心情不错”   清弄好笑的看了人一眼,“公主还问奴婢,您脸上的笑可是都快溢出来了。”   “哦”苏瑾欢闻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清弄是她的心腹,这种事没什么可瞒的,她想了想后,随即抓住了人的手腕。   “公”   “你过来,今晚我有事要你做。”   清弄敛了敛笑,正色道“公主请吩咐。”   “你这样”   简简单单几句吩咐,熟悉自家公主如清弄,稍稍一联系就猜到了苏瑾欢的打算,她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公主”   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别担心,你做就是。”   “可是”   这么久以来,清弄还是第一次这么表现出对自己的作法不认同,苏瑾欢吸了口气,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必担心,本宫不后悔。”   “但张”   话说到这里清弄似是还有些坚持,苏瑾欢轻呵了一声,“清弄”   清弄被人这突来的语气给惊得一愣,她与苏瑾欢对视了几息,见人神色坚定不似玩笑,她这才放弃了劝说的打算。   毕竟是自家公主,清弄熟悉对方的脾性,知道苏瑾欢一旦确定的事旁人是无法改变的,她唯有屈了屈膝,乖乖的把吩咐应了下来。   人和自己的关系是打小的情分,苏瑾欢何尝不知清弄是为她好,但不是所有的好都是合适她的,轻呵了人,苏瑾欢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她抓住了对方的手,“清弄,这世上,世俗的眼光也并非一定是正确的,人应该由心而活,你下去好好体会一下。”   “是,奴婢受教了。”说实话,清弄并不是特别理解那么多的才子自家公主不去喜欢,反而一头栽在了张易安的身上,但是,她的主子是苏瑾欢,她身为奴婢,最大的职责是为其分忧,所以,虽然不理解,但她也勉强能接受这个事实。见屋外天色不早了,清弄笑了笑,“公主,到晚膳的时辰了,公主可要现在”   人没有往心里去,苏瑾欢还是比较欣慰的,她点了点头,“嗯,摆膳吧。”   “诶”   寝殿发生的事,张易安自然是不知道的。苏瑾欢让他戌时一刻去找她,想来也是有安排,所以张易安是掐着时间点到的。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一路走来,其实也就三条走廊,但却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张易安心下狐疑,他几步快速来到正屋,见屋门是虚掩着的,四下依旧没什么人,张易安的双眼顿时一凛,“公主”   “碰”的一声,张易安把屋门给掀开了。他快速的扫了一圈屋内,堂前无人,内殿无人,书桌无人,榻前无人,哪哪都没人,屋内一片寂静,只除了   后堂隐隐约约的水声   第71章 71.071 暖暖被窝   张易安谨慎的走进了屋子。   苏瑾欢的寝宫很大, 屋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道纱帘, 不过这纱帘一般来说素日里都是挂着的, 只有其就寝时才会放下。今日说来也是奇怪, 还未到就寝的时候屋内的轻纱便垂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张易安一边心下狐疑的往内走着, 一边又有些不确定的往里面看去。   这不会是   越往内, 水声便明显要比外方要大上许多,等到张易安真临近声源的时候, 眼前纵使隔着最后一层薄纱画面却也瞬间豁然开朗。   苏瑾欢的余光已经看到了帘外站着的某人,她继续往自己身上掬了一捧水, 任温水沿着自己的玉颈缓缓流了下去,“你来了”   眼前的画面太过旖旎, 张易安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公主, 您这是”   苏瑾欢把身子转了转,她双手趴在浴桶边缘,“本宫在沐浴你看不出”   “不是,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公主傍晚让奴才戌时一刻过来, 奴才只是没想到刚好会碰到公主”苏瑾欢沐浴的时候不喜有人身侧伺候, 关于这个规矩, 张易安是知道的, 但其又让他这个时间点来, 这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碰到就碰到, 有何奇怪的,张易安,你过来。”   虽然对此时的场景有些不好意思,但张易安不是姑娘,遇到这种事,他虽然紧张,却也非是忸怩之人,听着苏瑾欢的吩咐,他不急不缓的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将纱帘掀开,屋内的场景几乎可以说是被张易安尽收眼底。他的眼前隐约飘着袅袅白气,而苏瑾欢的身子此时正泡在浴桶内,水面是正红的玫瑰花瓣,遮住了水下引人遐想的画面,她白皙的肌肤露在外方,那玲珑有致的锁骨窝中似乎还乘着几滴水珠,没来由的,张易安突然便感受到了几分口干舌燥。   见人进来了,苏瑾欢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她把自己的下颌枕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随意道“你来给本宫捏捏肩。”   虽然对自家公主的打算张易安多少料到了些,可真听到这话,他心底难免也有些讶异。   不过,话说回来,讶异归讶异,张易安对于苏瑾欢的要求,一向是只要不触及安全问题,那么他都会无条件的由着对方。如此亲密的事,苏瑾欢想做,说明她是真心欢喜他才会如此,既如此,他又何必拒绝   想通了这一点的张易安心中提着的心渐渐稳了稳,他不仅快速的敛了敛自己的神色,脸上更是很快噙起了一股得体的笑,“是,奴才谨遵公主凤喻。”   眼前之人不自然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见人神色如常的走到了自己身前,苏瑾欢一双清眸狡黠的动了动。   张易安推穴的手法这么长一段日子下来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他清楚地知道苏瑾欢的身体能承受多大的力,也了解按哪一处能让人舒服。手下是一片光滑,张易安的双眸闪了闪,他抿了抿自己的双唇,随即再次冷静了下来。   “公主,这力道可行”   苏瑾欢这时已经将双眸阖上,以此掩住她眼中的情绪,听着身前之人的话,她轻“嗯”了一声,“可以。”   “这样很好,本宫很舒服。”   张易安继续不急不缓的给人按着,他看起来相当随意的问“公主之前叫奴才戌时一刻过来,可是有话要吩咐奴才”   苏瑾欢的睫毛闻声颤了颤,她把脸颊换了一面正在手臂上,“是有件事。”   “嗯”   “可以了。”苏瑾欢没有回答张易安这话,反而是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睁开眼睛回头看了某人一眼,“桶里的水凉了。”   “奴才去唤清弄进来”张易安试探的问。   “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张易安笑着解释道“奴才没做过这个,想来手脚应该不太利落,担心让公主受凉了去。”   苏瑾欢也非是一定要让张易安伺候她更衣,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两人并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这点子矜持还是有的。这里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看看某人会是什么反应,现如今张易安的回答与神色看起来无恙,苏瑾欢却是突然不知该怎么说是好了。   “公主”对方突然默了下去,既然桶内的水温越来越冷,张易安不得不试探的问了一声。   苏瑾欢回过神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人道“去把清弄叫进来,届时你去屋内等着本宫。”   张易安原本心底就有一分的紧张,此时再看着苏瑾欢这相当的意味深长一眼,这下一来,他那一分也硬生生被其这神色给拉到了三分。   “是。”   清弄自幼伺候惯了苏瑾欢,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做的比谁都娴熟,把人从桶内抱出再裹上寝帕,最后将自家公主盘上的头发散下,这一系列动作,可以说做的相当的自然。   临把人抱进屋中之前,清弄小心的在苏瑾欢耳侧道“公主,今夜已经安排妥当,绝不会有旁人知晓这殿内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内室了,苏瑾欢没有说话,听着此话的她,连忙给了清弄一个赞赏的眼光,   清弄回以一笑,主仆二人当真是一切都在不言中。   不用人说,把苏瑾欢重新放回床上之后,清弄是相当自觉的退出了屋子。   张易安见苏瑾欢穿着单薄,他连忙上前了一步,“公主,夜里凉,奴才先给你盖上。”   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总之,清弄把人放床上后,竟然没给人把寝被盖上。   苏瑾欢往里侧挪了挪,她看着床边之人,认真道“本宫有些冷,你上来帮本宫暖暖被窝。”   两人睡一道也不是同一次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对于苏瑾欢这话,张易安那是完全没了早前的那般拘谨,“好。”   与第一次两人同床不同,这一次,苏瑾欢睡得位置是里方,加上寝被够大,床够宽,再如何也不会滚下床去。张易安把鞋子脱了后钻进了人的寝被之下,他仔细的给人压了压被角,想起之前两人未曾继续的话题,他想了想还是道了出来,“公主,折腾了这么久,是什么事值得公主这般可是什么大事亦或是什”   “是大事。”苏瑾欢任人给自己压着周遭的被子,她身侧是温热的一具身子,感受到此,苏瑾欢轻轻往一侧靠了靠。   这个时候还有些卖关子,张易安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可以说了”   对方的手已经收回到了寝被之下,苏瑾欢像之前那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嗯。”   她想了想,却是红唇一勾,正色道“张易安,本宫一直以来还有件事,想做许久了。”   身侧之人突然就认真了起来,这让张易安有些奇怪,“何事”   他的嘴角突然上扬了一分,笑道“不会又是呃”   张易安这边本想打趣一下缓和缓和氛围,哪里知道,苏瑾欢竟然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突然带着他的手往一侧拉了拉。   手下是软软的一处,张易安的瞳孔缩了缩,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侧之人。   第72章 72.072 以身示范   身前异样传来, 与张易安不同的是, 苏瑾欢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女子的娇羞与讶异, 仿佛此时她做的事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   “公主”自己手被强制按着不许收回, 张易安惊讶的唤了其一声。   苏瑾欢见此,她弯了弯自己的双眼, 十分自然的问“几月前王权的事, 你可还记得”   明明手下是一片柔软, 可张易安却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听着苏瑾欢的话, 张易安双眸微垂,有些不自然的道“奴才记得。”   苏瑾欢把自己的头枕上了人的肩膀, 语气听其来相当亲昵,“王权说本宫胸无二两肉, 这个问题,本宫早前也问过你, 你可有印象”   一听这话,再一想到某人对这个问题的幽怨,张易安心底瞬间升起了一抹猜测,他连忙敛了敛目, 回“记的。”   不论后面苏瑾欢要说什么, 至少有一点张易安目前能确定的, 那就是自家公主对这件事可以说得上是相当重视, 若要回答, 就一定不能说的太过直白, 得委婉委婉再委婉,以免一个不好伤了人的颜面。   别扭其实也不过是一开始,根据前面交流的这几句话,张易安心里很快就有了底,他双眸微动,随即重新看向一旁的苏瑾欢,主动问道“公主这是还在为此话苦恼”   苏瑾欢没有立马回话,她想听听人会说些什么。   看对方是这般反应,张易安以为这是对自己问题的默认,苏瑾欢靠在他的肩上,他便用下巴蹭了蹭其光滑的前额,声调渐渐放柔了一分,“还请公主恕奴才多嘴,王权不过是个平行不端之人,他的污言秽语,公主不必在意,不论有没有这什么二两肉,对奴才来说,都不减奴才对公主的心慕之情,公主实在犯不上对他的话耿耿于怀。”   张易安前面的话,苏瑾欢听着十分受用,尤其是那句“不减奴才对公主的心慕之情”,乍听着这样的话,苏瑾欢的嘴角是止不住的往上仰了仰,可临了最后,却是突然将苏瑾欢拉回了现实。   她压了压自己的双唇,敛笑反问道“谁说本宫是对他的话耿耿于怀”   “公主不是”   “王权他一个小人,本宫犯得着与他计较”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易安疑惑了,“那公主是”   苏瑾欢坦然的对上了对方的目光,她轻声笑了笑,缓缓道“王权的话虽然起初本宫很是震怒,但想想这也是个事实,本宫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何来耿耿于怀”   一话至此,苏瑾欢顿了顿,随即接着莞尔道“不过,有句俗语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本宫是公主,也落不了俗套的时候,这事实本宫是接受了,但本宫想改变一下,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越往后说张易安的疑惑反而不减反增,他慢慢地看了眼自己手掌的位置,“所以公主是想”   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苏瑾欢眼带流光的盯着人的眼睛,“本宫听闻有个法子长期使用可以使女子此处发生变化,张易安,你是本宫的贴身之人,这种事,本宫自然是交予你来做。”   这话的内容再配上苏瑾欢的笑与神色,张易安心底竟然意外的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什么法子”   苏瑾欢垂眸一笑,看起来有些神秘道“你过来些,本宫悄悄与你说。”   “好”张易安可以说得上是极其忐忑的把头往下方倾了倾。   “你这样”似是怕旁人听见,苏瑾欢这话,几乎是用两个人能挺听见的语调说的。   张易安仔细的听着苏瑾欢的话,这边才不过几句,他的双耳顿时就红成了一片。“公主,这”   “来吧。”像是没发现对方的窘迫,苏瑾欢随即十分期待的躺在了一侧。   “公主,奴才愚笨,这事之前没有做过,单听言语描述恐怕难以达到公主的要”   听着这样的话,苏瑾欢不怒反喜,她一只手撑起了身子,好笑的看着某人,“你说你不会”   “是。”对方的态度有些反常,张易安的声调有些弱,不过这也确实是他此时推辞的大半原因。   毕竟他知道苏瑾欢对这事是多在意了,要是做不好,今后此举没起到什么效果,那但凡苏瑾欢看着自己身前的某处,就会想起他没做好这事,如此一番权衡,张易安自是不愿就这样草草应下。   苏瑾欢今晚让人过来,其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与人发生更亲密的举动,不过,以张易安的性格来说,他心思敏感,规矩对他的影响极深,未免其一开始就拒绝,苏瑾欢只能曲线救国。   她松了松此时压在自己胸前的大手,狡黠的转了转自己的眼睛,“那好,你先躺下。”   手上得以活动,张易安有些僵硬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说来也奇怪的是,愿本因手下动静而紧张的他,这会儿没了那抹源头,张易安的紧张是没有了,可心底却陡然多了一分失落。   苏瑾欢尚在一侧看着他,张易安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敛了敛神色,随即听话的躺了下去。   躺下后的张易安见苏瑾欢还坐在,作势便欲起身,“公主,夜里凉,你快躺下。”   “别动。”苏瑾欢压着了人正在动作的身子,她勾了勾唇角,“不说本宫还不察,这夜里是有些凉了。”   “既然这样,本宫便抱着你取取暖吧。”   说实话,两人同床共枕也不是头一遭了,可今夜却是张易安最拿不准苏瑾欢心思的一晚。这话说着说着就变了话题,张易安此间正纳闷呢,结果不消片刻,苏瑾欢就躺了下来。   说起这躺,严格来说,其实也不能算是。   身前的寝被动了动,带进了一阵凉风,紧接着,自己的身前就突然蹿出了一个脑袋。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张易安连忙扶住了对方的身子,“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苏瑾欢轻轻的把身子贴在了某人的胸前,她先是“幽怨”的看了其一眼,故作柔弱道“本宫冷。”   张易安哪里看不出这是苏瑾欢故意的,不过,两人私下相处,苏瑾欢越是如此,张易安反而越是欢喜,他轻轻的拍了拍人的脊背,宠溺道“好,奴才先给公主暖暖。”   苏瑾欢哼哼了两声,身下之人腹间有伤,她不敢有太大动作,这边一把身形稳住,她的眼中便渐渐有了些许旁的情绪。   张易安本在给人缓缓的拍着背,就如同哄孩子一般,可这边才做了没一会儿,感受到胸前传来的动静,他的动作突然一滞,随即快速的捉住了某人那不安分的小手。   “公主”   苏瑾欢心领神会,她抬了抬头,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之人俊俏的脸庞,替张易安把疑惑道了出来,“又想问本宫要做什么”   张易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公主”   “刚才是谁说不会做本宫那件事的”   “是奴才。”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苏瑾欢挑了挑自己的秀眉,怡然道“本宫会,所以本宫先示范给你看,等你会了,再做不迟。”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绕了一圈,终于绕到了主题上,苏瑾欢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就差没把嘚瑟写脸上了。   她这是用张易安自己的话,去堵了他的口。   之前的那件事,确实能让两人举止更加亲密,但张易安不愿,可以,反正她马上还有旁的招,这一下,这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张易安是真没想到苏瑾欢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他之前还纳闷她为何突然就换了话,哪知其实这人一直的目的都很明确,当然,这也从侧面再次给了张易安一个信息。   自家公主对这件事,当真是极其看重了。   对于苏瑾欢的提议,见人这么执着,张易安也不好拂了人的意。反正他是男子,胸前一马平川,还真没什么好操作的,届时等到自家公主操作困难自动放弃,这可比他提议放弃要来的容易的多。   权衡不过一息,张易安心中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他以一种拿你没办法的目光看了苏瑾欢一眼,“奴才是男子,男女身体是不一样的,若公主想以奴才的身体示范,那公主便尽管来吧,只是”   张易安此处的尾音稍稍拉长,听起来格外引人遐想。   “只是什么”苏瑾欢接下了这话。   张易安本想说到时没什么用可别哭鼻子,但一想到某人的性子,他又把这种打趣的话给收了回去,转而换成了旁的话,“只是效果可能不是特别好。”   效果好   苏瑾欢笑了笑。   姑且算是效果吧,只是彼效果非此效果罢了。   她缓缓动了动自己的红唇,逐字道“本宫不介意。”   苏瑾欢的目光带着几分灵动与狡黠,张易安虽然心中划过片刻的狐疑,却并未怎么往心里去,两人此间就示范一事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张易安安静的躺在床上,苏瑾欢不慌不忙的解开了其腰带,随即将里衣往两侧掀了开去。   一时之间,借着床帘外的烛火,再看着自己身下之人身前的场景,苏瑾欢的脸颊很快就划过一抹羞人的红色,她的指尖略微抖了抖,慢慢碰上了人身前的那抹   第73章 73.073 熟能生巧   由于习了一阵子的武, 不说腹肌, 就张易安的身子尤其是腹间那一处, 已经紧致了起来, 尽管其上还带着一块血痂,可却丝毫不影响手感。   张易安只觉自己身前有一抹光滑在游走, 他看自己身前之人此事做的认真, 原想的是随其喜欢, 反正他不会有什么正常男子该有的反应,不过很显然的是, 他低估了苏瑾欢对他的影响,也高估了他自己对某人的反应。   见人似乎在自己腹间徘徊, 张易安连忙扣住了对方的双手,哑着声音道“公主”   苏瑾欢装作不懂其这话的意思,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你这身子可是硬的紧, 一点都没有女子的柔软。”   张易安好笑的看了其一眼,“公主说笑了,奴才本就不是女子。”   苏瑾欢不甚在意的扬了扬眉,她把身子往下倾了倾, 几乎算是贴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   看着眼前之人泛着红的耳垂, 苏瑾欢无声的笑了笑, “张易安, 本宫适才已经示范过了, 你可是会了”   自己右耳处传来浅浅的气息, 感受到此,张易安话语一滞,“奴才愚钝”   “你不做怎知不会,又怎知无用”苏瑾欢打断了他的话,“再说了,不会也不打紧,孰能生巧听过么”   她的意思很明显,不会那学,还不会,没关系,多试几次就会了。反正前路后路都堵了,端看你怎么选。   话说到这个份上,既然苏瑾欢身为女子都不惧什么,张易安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唯唯诺诺的。而一想到之后要做的事,他的双眸微微动了动。   张易安努力压下自己心间的悸动与紧张,他浅浅的吸了口气,随即恭敬又忐忑的应了声“是”。   苏瑾欢弯了弯自己的双眼,既然某人肯答应,那她对此也就没有什么旁的话可说了。她的双手慢慢勾上了对方的脖子,顺便在其胸膛蹭了蹭。   张易被人这小鸟依人的样子给弄得心头一酥。   这边等到他颤颤的覆上身前之人身子的某一处时,屋内的红烛刚好染到了一半,突然便迸发出轻微的火光。再次感受到那抹小巧的柔软,这一次,不单单是心,就连张易安的整个人的身子,似乎都酥了一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张易安说不出来。他只知道,两人在这之前,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候,这一刻,一种满足顿时油然而生,更有的,竟然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刺激。   他自幼聪颖,学东西的速度极快,苏瑾欢就是知道这人有多聪明,才会在一开始如此态度强硬的要他替她做这等事。   毕竟,一学就会的人,再如何愚笨,也总比旁人学的更快一些,当然,她的目的不单单是这一个就是了。   到底此举过于暧昧以及难为情,张易安学着人的动作轻轻捏了捏的同时,也在观察着苏瑾欢的反应。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克服了一开始的别扭之后,张易安的神色,旁的不说,至少看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主动开口问道“公主,奴才这力道可还行”   都说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前面铺垫了这么多,苏瑾欢自觉差不多了,听着其这样的话,一声呻吟瞬间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   若不是太监没有明显的喉结,恐怕单是苏瑾欢这个举动,就足以让张易安为之动容。   苏瑾欢继续在张易安的身上蹭了蹭,“很好”   她抬头亲了亲某人的脖子,再是其胸前的一处,呢喃道“本宫很喜欢。”   苏瑾欢的唇十分小巧,更有的是,又软又甜,两人此时做着如此亲密的事,张易安虽然是个太监,但心里并非没有需求。   端看着人如此模样,他的双眸闪了闪,不消人说,他自己便用另一只手扣住了苏瑾欢的下颌,随即将人往自己身前抬了抬。   常年驯马,张易安的指腹间已然长出了老茧,他在苏瑾欢的唇角摩擦了一二,以苏瑾欢的角度来看,眼前之人神色专注含情脉脉,其中情意,但凡仔细瞧去便能发现。   唇上传来痒意,苏瑾欢心间微动,她噙了噙自己的嘴角,“怎唔”   张易安没给人什么说话的机会,他动情的吻了上去,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   唇上与身前都有动静,虽说前面苏瑾欢可能存了一丝故意勾人的心思,但此时张易安双管齐下,他手上的动作越发有娴熟,两人本就有情,于是,有些东西,似乎在小小的床帏之间正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微风浮动,使得垂在两侧的纱帘时不时的摇曳着,就连这一方床帘也不例外。   床上两个身影在来回滚动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易安的手已经沿着苏瑾欢的里衣边缘游了进去,与之前那次的经历不同的是,这一次,苏瑾欢并未阻拦。   “易安,张易安”苏瑾欢任张易安动作着,她的头枕着人的肩膀,见眼前的某处越来越红,情动之处,她索性张口含了上去。   耳垂被人含在口中,那软软的湿湿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对他进行攻城略地。感受到此,张易安呼吸一滞,他的脸此时刚好就在苏瑾欢的脸侧,正所谓礼尚往来,看着眼前修长的脖颈,他是想也未想便一路吻了下去,瞬间就带起了一阵红痕。   苏瑾欢想与张易安发生些更亲密的关系,一来是随心随性情之所至,这二来,张易安身为太监,身体缺陷使然难免心思敏感,他不信她的真心有多足,寻日里也老爱试探,苏瑾欢遂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   女子重节操,重清白,她反正重活一世,这寿命都是捡的,这些东西对旁人来说姑且重要至极,但她为何要委屈自己,束着自己   话说回来,苏瑾欢是最了解张易安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若是直接与之直言想做这种事,无疑会被当成玩笑,亦或是纵使其信了,也不会答应她如此不羁的举动,所以,苏瑾欢这才有了曲线救国的道路,现如今来看,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眼看着就要结果,毫无征兆的,张易安却是瞬间推开了已经衣衫半解的某人   第74章 74.074 公主不要   苏瑾欢哪里能料到某人会突然来这么一下, 几乎是毫无准备的, 她突然就被人推到了一侧。   床上又软又大, 这一倒苏瑾欢并未受伤, 可却难免被推的愣住了。身体情潮已经泛起,她倏地看向一旁的某人, 语调是难得羞中带怒, “张易安”   张易安连忙将一侧的被子搭在了苏瑾欢的神色并将人裹好, “公主,抱歉。”   苏瑾欢瞬间扣住了人的右手, 她的凤眸一凛,“谁稀罕你的道歉你明知本宫想听的不是这个”   两人之前本已是情至浓时, 一切都显得那般的水到渠成,可是, 当苏瑾欢的手欲沿着自己的腰腹往下划去的时候,张易安却是瞬间回过了神来。   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她碰到那一处。   “公主。”怕人发现自己眼中的情绪, 给苏瑾欢盖完寝被的张易安顾不得处理其扣着自己的手腕的那处,他直接将人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且流连的在怀中之人的额前亲了亲。   “放开”她在与他说正事,休以为这样就可以转移话题。   对方在挣扎,张易安紧紧的抱着苏瑾欢, 就像是要将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苏瑾欢被人抱着, 越往后, 她竟然隐约间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起来, 如此一来, 力道可想而知。   “你”   苏瑾欢一出声,张易安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他连忙把人松了松,随即慌忙的低头看了看,“公主,你怎么样,奴才奴才不是”   “咳咳”苏瑾欢干咳了两声,她依旧相当不满的看着人,不过情绪却是稍稍缓了些,“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张易安的目光显然就有几分闪躲,“奴才”   见人吞吞吐吐,苏瑾欢来了脾气,她瞬间将人往后一压,也不待其反应,直接便拉起了对方的衣襟,“说不出来就继续”   眼看着身前之人作势就要扒下自己的裤子,张易安眼疾手快的倏的将其按住,“公主不要”   男女体力差别,苏瑾欢被压住后尝试针扎了几下都不得法,事极必反,她难得见人如此一反常态一件事,想了想还是稳了稳自己的思绪,沉声道 “给本宫一个理由”   苏瑾欢到底是个姑娘,哪怕她的行为举止再惊世骇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拒绝,她的颜面哪里挂的住   张易安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出格,见人的态度缓了缓,他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丝无奈   “公主”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   张易安听闻此间动静,他的心间猛的一颤。   他小心的给人拍打着脊背,听起来颇有些无奈道 “公主”   张易安苦声笑了笑,“奴才只是一个太监”   又来了   苏瑾欢仅仅只听了开头,她便能想到这人后面会再说什么话,她倏的拧了拧眉,“本宫何时嫌弃过你这个”   话说到这里,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征兆的,张易安突然就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看起来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可奴才自己嫌弃”   “你”说实话,苏瑾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色的张易安,一时之间,她竟然连反应都慢了几拍。   张易安最不喜欢的,就是在苏瑾欢的脸上看到与难过挨边的所有情绪,像是安抚一般,他再一次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怀里。“公主”   张易安斟酌了许久,在苏瑾欢看不见他神色的某处,他眼中划过数分失意,却是相当苦涩的道“奴才是太监”   “那一处”   有些话,此处到底没能继续下去,不过苏瑾欢却已然理解了张易安的意思。她慢慢的回过神来,见人语调有异,她的双手也开始环上对方的腰间。她抬了抬头,满脸深情的看着他,亦是十分认真的一字一句逐道“本宫早就说过,本宫不介意”   眼前的一双清眸如星辰大海一般迷人,张易安忍不住的吻了上去,“真美”   他动作轻缓,眼中满是柔情,吻了这一只,他又忍不住吻余下的那个,“可奴才做不到。”   “公主”   “奴才生来卑贱,但也奢求能活的笔直,那处伤口狰狞,我们不碰可好”   有时候,豪言壮语的作用,远不及几句平缓却走心的话来的更加深入人心。   张易安这里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说实话,在张易安说这话之前,苏瑾欢并未想过,明明是再甜蜜不过的事,这暗里却含着如此多的心酸。   听着对方此间的话,毫无征兆的,苏瑾欢的心底一种悲怆感顿时油然而生。她愣愣的看着对方,“你”   似是怕人担心,张易安努力的笑了笑,“公主,看来今夜的手法奴才还有些生疏,后面奴才私下再勤加练习,天晚了,我们还是就寝吧”   说话的功夫,苏瑾欢身体的情潮已经退了下去,再加上两人那样一番对话,再要做之前的事,当事人双方显然都没了那个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心思是没了,可不代表苏瑾欢没别的想法。   对于张易安的苦与涩,她是那么的了解他,这是第一次,张易安如此反应,其带给苏瑾欢的撼动远远超过了旁的所有。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好一会儿都没怎么反应   对方在发愣,张易安紧了紧怀中之人的肩膀,知道自己适才在彼此情动之余做的说的有多过分,他连忙又亲了亲人的脸颊。   苏瑾欢被脸上的动静拉回了注意,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却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两人相拥在一起,苏瑾欢此时的脸正靠在某人的胸膛之上,感受到耳侧那颗强有力震动的信息,她的双眸瞬间动了动。   红烛已经快燃到尽头,几乎是突然的,苏瑾欢眨眼的功夫就从床上支起了身子顺便把人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她仔细的看着自己身下之人,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直接抓住了对方两侧的臂膀,随即陡然开口道,“张易安”   “公主”   “你敢不敢要了本宫”   第75章 75.075 我不在乎   你敢不敢要了本宫   这是一句语调再普通不过的询问, 可却也是相当惊世骇俗的一句话。张易安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之人, “公主”   苏瑾欢一双星眸满是正色, 这一次, 她一改之前的询问,反而直接双手捧上了对方的脸颊, 无比认真道“要了我。”   若说前面张易安还没反应过来, 那么现如今苏瑾欢再一次进一步的强调自己的话, 他却是再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见张易安倏地扣住了对方的双手,他略微拔高了语调, “公主”   “你知不知道”   “你是太监,我知道, 从我认识你那一天我就知道,你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这个事实。”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 她缓缓的把自己的身子倾了下去,仔细的看着身下之人的模样, “我中意你,心悦你,非是仅仅贪图你的俊美,张易安, 你值得我喜欢, 亦值得我如此, 这世上, 真男人千千万万, 可却独独只有这样一个你。”   “身份悬殊又如何你是太监又如何这些东西, 我通通都不在乎,你又有何纠结”   以上这些话,苏瑾欢说的极慢,她每说一句,她的手便缓缓的在人脸上摩擦一二,一时之间,柔情似乎透过了她的抚摸传递了过去。   张易安心底的一滩池水,从询问之时尚还能保持平静,可越到后面,随着苏瑾欢的话缓缓道出,他心底却如坠落了巨石一般,倏地就惊起了一池清水,那涟漪由小及大由内及外,很快就朝他的四肢百骸蔓延了开去。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满是讶异不止。   张易安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就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苏瑾欢仔细的看着人眼中的神色,最后嘴角却是倏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张易安,告诉我。”   “你喜欢我么”   “奴”   “不要奴才”苏瑾欢毫无征兆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现在,我不是长公主,你也不是宦官,撇开我二人的身份你告诉我,你可曾喜欢我”   语调的变化从缓到急,从慢到快,尤其是这最后一句,苏瑾欢咬的格外的重了几分。不难发现,她的内心其实远远没有其表面表现的那般平静。   虽说张易安身体不全,可他再如何也是男子,前面苏瑾欢主动也就罢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对方的心迹也表的如此明显,苏瑾欢这最后一句,无疑是突然点醒了他。   苏瑾欢还趴在人的身上,她的身体隐约有些颤抖,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是因着紧张还是什么缘故。她此间本是在专注着张易安的神色看其如何反应,但是,让苏瑾欢没料到的是,回过神的张易安却是瞬间从床上翻了个身。她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顷刻间两人的位置便发生了变化。   张易安胸前在大幅度的起伏着,他死死的看着身下之人,随即二话不说的便突然吻了下去。   “公主”   “嗯”   脖子上传来炽热的动静,苏瑾欢将双手插进了对方的长发之中,她轻“嗯”了一声,感受到对方似有往下挪动的趋势,她动情的脸上渐渐噙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不过,事实证明,苏瑾欢显然是猜错了。张易安的吻先是在其玉颈一侧流连,随后沿身前转了半圈,最后是一路往上,重新回到了那抹朱红所在的地方。   两人双唇重新贴上的那一刻,彼此都忍不住的发出了一声餍足的叹息。   唇齿相依,这是无比温柔的一吻,也是极近缠绵缱绻的一吻,说不清吻了多久,等到两人分开的时候,双方的脸上都带着一丝异样的潮红。   吻了这么久,苏瑾欢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她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带风情的看了人一眼,“你”   似是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张易安直接将人抱进了怀中,他双手环着对方的肩侧,将下颌轻轻抵在了苏瑾欢的头顶之上,慢慢蹭了蹭,“公主许是不知,奴才很久以前,便已然对公主”   苏瑾欢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她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所以,你也钟情本宫”   张易安宠溺的揉了揉人的头顶,“奴才以为,奴才表现的够明显了。”   苏瑾欢转了转自己的眼珠,“既然这样,那”   “公主的心意奴才明白了,今后之前的那般话,奴才不会再说。”单看人神色,张易安便心知自家公主定然有了旁的想法,他似是隐约猜到了其要说些什么,遂连忙将其打断了去。   苏瑾欢闻言秀眉微蹙,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会再说,你还称奴才。”   话题似乎被自己带了过去,再加上之前的事,张易安由心笑了笑,“好,易安听公主的。”   “听我的”听着这话,苏瑾欢的脸上重新拾起了笑容,“此话当真”   张易安亲了亲人的鼻尖,“公主想说什么”   苏瑾欢突然抓住了人身前的衣襟,并把自己往其身前凑了凑,她的脸颊来到张易安的耳侧,却是突然轻笑了一声,红唇微启道“张易安,我让你要了我,你还没做呢。”   “公主,易安不是”   苏瑾欢将自己的双手环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人,“谁说一定得那东西才行”   张易安倏地睁大了眼睛,“公主”   “很奇怪我懂这些东西”苏瑾欢弯了弯自己的双眼,“皇宫内的奇玩多了去了,我身为嫡长公主,知道这些东西很难么”   一听对方这么解释,张易安也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缘由,他一个男子知道的还没苏瑾欢一个姑娘多,这未免让他有些羞赧,“不难。”   见人如此反应,苏瑾欢心下微动,突然就冒出了一股欢喜感来。“张易安,你这般犹豫,是因为不懂如何操作,还是说”   “其实是没那么喜欢我”   张易安好歹也在苏瑾欢身侧呆了这么些日子,对方这话后一句显然是激将法,他怎会看不出来。   今夜对他来说,知道苏瑾欢对他的心思之后他已然十分满足,在他看来,苏瑾欢虽说双腿有疾,但他却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毁了她女子最宝贵的清白。她可以不看世俗目光,但他却不想世俗中有一丝待其异样另类的眼光出现。   他想让她好好的,其实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所有的思绪不过眨眼,张易安重新把其抱进了自己怀中,他闷声笑了笑,“公主,明知道答案的事,就可以不用问了。”   “那你怎”   “公主,太医说,过早囫囵,对女子身体伤害极大,太医还说,女子第一次极疼,你年纪还小,这种事,我们今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先放放如何”   “”   第76章 76.076 生辰将至   这一晚, 折腾来折腾去, 最后还是在张易安的坚持下, 某事就那般轻飘飘的揭了过去。   苏瑾欢对此自是不满的, 无奈张易安将她抱进了怀中,她的力气拗不过对方, 挣扎了一番之后, 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她也不是特别执着于男女之事, 只是谁让某人心里总是敏感至厮,她总得想法子处理两人间的这个问题不是而就目前来说, 苏瑾欢唯一能想到的既让人能信服她又能拿出手的,除了这个在旁人眼中看来极其重要的清白外, 还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当然,这一晚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她这举动带给张易安的撼动, 想来效果也不是一星半点,而除此之外,她更是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张易安对他那一处的捍卫,比她想象中的似乎更   苏瑾欢并不知道太监的下面是什么样的, 她唯一见过男子的那处, 还是之前在假山密道之中撞见的陈德与宫女一事。不过那时光线昏暗, 她其实并没怎么看清。再说了, 太监的那处是没有的, 这人的身子活生生的少了快肉, 想来伤口应该不怎么好看就是了,也不怪他不愿让自己看着。   苏瑾欢难得从张易安身上看到执着的事,她并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张易安不愿做那事,再加上其如此反应,苏瑾欢思虑之后倒也释然了。   他们有的是时间,其实也确实不急这么一会儿。她自己也是一个怕疼怕苦的人,若非她中意之人是他,男女那档子事,苏瑾欢不定是怎么排斥呢。   红烛在不知不觉中染到了尽头,床上的两人彼此相拥着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夜相拥,一夜好梦。   第二日   张易安早了苏瑾欢一步醒了过来。   床上早已被二人弄得一团乱,可自己怀中之人却睡得十分平和,昨夜的事似是历历在目,担心被旁人发现他睡在公主的床上,张易安连忙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苏瑾欢被某人的举动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床边穿鞋的某人,唤道“张易安。”   “什么时辰了”   张易安闻声转过了身子,他给人压了压被角,轻声道“公主,天色尚早,你再睡会儿。”   毕竟昨晚折腾了这么久,苏瑾欢的身子还是乏的,听着对方的话,再感受到自己身侧的动静,她轻“嗯”了一声,看起来很快又睡了过去。   清弄早早的就侯在了外屋,见张易安从里屋出来,她微笑着屈了屈膝,问“张公公,公主可醒了”   张易安食指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唇上,作势“嘘”了一下,他压了压声调,“公主尚在补觉,清弄姑娘晚些时候再进去吧。”   清弄毕竟是苏瑾欢的心腹,昨晚她守在门口,屋内的动静多少听到了一些,虽然有过异样的动静,但到底不是那种事该有的声音,所以,对于苏瑾欢与张易安两人间发生的事,她心下会意,面上却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眼光。   听着张易安这般的话,清弄认真的颔了颔首,“好,清弄省的,公公的外裳皱着,不若先回屋换一套衣裳吧。”   张易安本也是这么打算,清弄这么一提,他自然也顺着应了下去,“嗯,此处先劳烦清弄姑娘照看了。”   清弄莞尔一笑道“这是清弄该做的。”   两人的交谈至此告一段落,张易安客气的点了点头,然而,他这边才刚刚转身还未提脚,似是想起了什么,清弄却是突然将人唤住了去。   “张公公”   “”张易安闻声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公公,突然将你唤住,只是清弄想起一事,清弄私以为,公公应当了解一下。”   张易安少有见到清弄这么说,他把身子重新转了回来,“清弄姑娘请讲。”   清弄怡然的对人笑了笑,“下月初八乃公主十五生辰,公公可知”   “公主生辰”张易安有些讶异的重复了一下。   “是。”清弄说着说着便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即重新看向身前的某人,“看来公公还不清楚”   南唐女子十五岁及笄,若是已出嫁的姑娘,这及笄礼便不会大办,但若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只要家中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父母都会特意操办一番,以上还只是寻常人家,苏瑾欢乃南唐嫡长公主,身份非比寻常,这次的生辰,纵使她想不大办恐怕都难。   张易安讶异不过片刻,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意义,他连忙双手作揖,“易安多谢清弄姑娘提醒。”   清弄坦然的受了张易安这一谢,她稍稍噙了噙自己嘴角,“公公客气。”   清弄不提还好,这一提,张易安的心中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及笄于女子是大事,但凡亲近之人对及笄者都会送及笄之礼以示祝福,而他   这月已是十九,离下月满初八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天,一念及此,张易安连忙正了正神色对清弄道,“易安再次谢过清弄姑娘,易安此间还有些事要做,便先不叨扰了。”   清弄会意,“公公还请便。”   张易安没和清弄客气,他不多时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屋外天仅仅只是蒙蒙亮,清晨总是带着几分凉意,走出寝宫的张易安心底有些茫然,苏瑾欢及笄礼在即,可他竟然是到现在才知道的,时间这么紧,他又该如何准备   他当真是大意了   燕卫寒是北燕皇子,他无心政事,喜游玩不喜拘束,所以这出行南唐一事燕皇才交给了他来办,让他一作为北燕的代表,二也可以顺便多外出走走。而与他随行的一众人中,其中也不乏有真正带着燕皇旨意办事的,燕卫寒原本对两国交好一事并不怎么上心,反正有人会与永安帝交涉,可接二连三的出事之后,他渐渐也开始意识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在张易安养病的这几日,两国关于互通友来签订盟约的几次会谈他皆是次次到场,而每次一谈完,他总会习惯性的来苏瑾欢的长宁殿逛逛。   看着大摇大摆坐在下首喝茶的某人,苏瑾欢随意的拨弄了一下桌上的物什,“燕三皇子,你来本宫这长宁殿来的如此殷勤,可是惦记上了本宫宫中的什么人”   燕卫寒闻声侧了侧脑袋,漫不经心道“长公主这是哪里话,本殿出使南唐,在南唐认识的人都在你这长宁殿了,来你这坐坐有何不可”   “坐坐倒是可以,只是本宫是女子,燕三皇子如此,可是极容易让宫中之人误会你我二人有什么牵连,燕三皇子难道不知”   牵连二字,苏瑾欢说的颇有些意味深长。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饶有兴趣的等人回答。   北燕民风开放,与南唐有许多习俗规矩是不同的,可别说,苏瑾欢若是不提,燕卫寒险些把南唐在这种事上的顾忌给忘了,听着这话的他双眉下意识的皱了皱,颇有些嫌弃道“你们南唐就是麻烦。”   “行了,本殿也不与公主你废话,张易安呢,他的伤也该好了吧,本殿想找他切磋一二。”   苏瑾欢“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来燕三皇子是来找张易安呐”   “本宫还道是燕三皇子”说到这里,苏瑾欢的语气顿了顿,看起来格外的似有所指。   燕卫寒被人这么一看,对方的揶揄是如此明显,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随即轻哼了一声,“长公主倒是莫名的自信。”   像是怕自己的话效果说的不够,燕卫寒又高傲的补充道“本殿的眼睛还没瞎。”   他会看上她   不得不说的是,两人的关系从之前的赛马一事后显然有了变化,彼此但凡见面,总少不了一阵互损,可损着损着,却也没人往心里去。   听着对方此间回答,苏瑾欢继续笑着,却是有些惋惜道“喔原来不是”   玩笑得适可而止,怕把人揶揄过了,苏瑾欢敛了敛神色随即看向了身旁的清弄,“清弄,张易安呢。”   清弄恭敬的回“回公主的话,张公公出殿去了,未曾说是去了何处。”   “燕三皇子,你看,真不巧,张易安刚好不再长宁殿。”   苏瑾欢侧身看向一旁的清弄的时候,她修长的玉颈从燕卫寒的角度看去倒是格外的明显,不过,这并非是重点。   眼前的画面虽然一闪而过,可燕卫寒到底也看见了,他的双眉再一次紧了紧,却是有些嫌弃的道“唐长公主,你这南唐皇宫倒是寒酸的紧。”   苏瑾欢一愣,“燕三殿下何出此言”   燕卫寒扯了扯自己嘴角,“堂堂公主寝宫,也能被蚊虫咬出一脖子的伤。”   “”   第77章 77.077 甚是想念   燕卫寒这话, 成功让苏瑾欢神色僵了一僵。   她脖上的红痕是之前那晚与张易安在床上缠绵之后留下的印记, 彼时两人忘乎所以没有察觉,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才发现, 从锁骨一侧到玉颈两侧,尤其是偏颈后那一处, 这暧昧的痕迹竟是相当的明显。   不用说, 但凡是个经历过人世的人, 亦或是宫中年长有阅历的太监或是嬷嬷,单看一眼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苏瑾欢诚然喜欢与张易安卿卿我我,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旁人知道晚上她与张易安的那般“云翻雨覆”。于是, 为了隐藏,她这两日除了少有出门之外, 在自己宫内皆是穿的是高领襦裙。苏瑾欢哪里知道,她不过是扭一扭头的功夫, 刚好就被燕卫寒给看见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燕卫寒今年应该有十七了吧   念及此的苏瑾欢有些复杂了看了眼身前还明显十分嫌弃的某人。   这人是真不懂   不应该的,堂堂燕后之子, 都快到弱冠之年了, 竟然会不近女色苏瑾欢光想想就觉得此事是多么不可思议。   然而, 事实上, 苏瑾欢不知道的是, 燕卫寒还当真就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出生皇室, 虽身份尊贵无比,但从其一出生脸上便伴着丑陋无比的胎记,从小到大,燕卫寒不知受过多少白眼。彼时大人们虽然勒令了孩子下人们不准在三皇子身前提及此事,可孩子们的世界中并不懂那么多成人的人情世故。   燕卫寒小的时候原本也没怎么在意,可异样的眼光与过分的言辞听多了之后,他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其十一岁那年,在他被人算计“失手”将一贵女杀死之后,便再也没人敢亲近于他。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渐渐的,燕卫寒开始厌恶皇宫内的那些女人,她们要么是怕他,要么便是带着目的接近于他,或为了名,亦或为了利,无一例外。   可以说,燕卫寒从懂事之后,便打心底里排斥与女人接触,这也是为何第一次与苏瑾欢见面的时候他会有那般反应的缘故。他喜欢甜甜糯糯的小姑娘,因为相比于成人而言,孩子除了怕他之外,至少不会带着那些令人胆寒的目的与揣摩的目光。   北燕皇后见自己小儿子十七岁还不近女色,为此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眼看着儿子一天天大了,别说是近女色,就是对旁的姑娘看都不会看一眼,燕后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若是同时两个容貌姣好的一男一女站在燕卫寒身前,自己儿子会先注意到的,绝对不会是女子的那一边。   整个北燕皇室,众人对这位三皇子的印象,一是停留在了容貌丑陋上,这二嘛,恐怕是其不好女色恐好男风之上了。   北燕与南唐一南一北,这一生苏瑾欢还未接管暗卫,她能调动的人受限,所以对北燕的好一些事都还停留在上一世上,自然不知燕卫寒还有这样的往事。   燕卫寒站在堂前,他见苏瑾欢的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未免心头有些发毛起来,“长公主如此看着本殿作甚,本殿难不成还说错了不是”   他上一次翻墙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偌大的长宁殿,下人们倒是惯会偷懒,连着几个偏殿都看不见什么人,如今一国公主脖子上红痕点点,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磕磕碰碰的。前后一联系,燕卫寒对着南唐的皇宫心底也有了底。   不过如此。   还不如他北燕所谓的“贫苦”之地。   看燕卫寒不似取笑,言语间满是认真,苏瑾欢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这人竟然当真是   “噗嗤”一声,想通了事的苏瑾欢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燕卫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双剑眉微微蹙了蹙,“你笑什么。”   “没”苏瑾欢笑了挥了挥手,她本想快速的恢复正经,但这边一看见燕卫寒的神色,她心底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有些止不住。   燕卫寒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暴露了一些羞人的事,他看苏瑾欢还在笑,心中竟然莫名的冒出了些奇怪的感觉。   “莫名其妙。”   燕卫寒单手甩了甩自己的衣袖,他今日是来找张易安的,只是其是苏瑾欢的人,所以他才先来与苏瑾欢打声招呼,他本好心的提出蚊虫问题,哪知人似乎看起来并不领情   燕卫寒才不会承认,他这是难得好心的关心一下旁人。然而对方反应着实奇怪,这让他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见人似乎生气了,苏瑾欢连忙敛了敛自己的笑,“燕三殿下咳咳”   燕卫寒哼了一声,尽管不知苏瑾欢为何突然就笑了,他却也傲气的别过了脑袋,“既然张易安不在,未免人闲话,本殿也就不在长宁殿呆了,长公主,告辞。”   “诶”   这人是说走就走,完全不带一丝犹豫的,苏瑾欢看着很快就空下来的屋内,稍稍愣了愣。“清弄,燕三殿下这是走了”   “公主你还说。”清弄在一旁看的清楚,她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公主,“您干嘛那般笑人燕三殿下。”   很显然清弄也是回过味了的,其此处这般言辞,意思是指苏瑾欢不该这么直白的笑出来,万一那一日燕卫寒懂了,那多   苏瑾欢自是明白清弄的意思,不过,此时屋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苏瑾欢一双清眸狡黠的动了动,却是看着清弄笑道,“本宫为何笑,清弄你会不知道”   “公主”清弄一听这话,瞬间就嗔了其一眼,羞道“您真是越发的不正经了”   苏瑾欢大方的继续笑着,她勾了勾自己眼角,顺便将人直接单手环住往自己身前拉了拉。   清弄一个不察,身子踉跄了一下,苏瑾欢就着人身子前倾的时候挑了挑人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清弄跟了本宫这么久,才知道本宫不正经”   “既然说本宫不正经,本宫要是正经,岂非是对不住清弄给的评价”   自家公主此时就像是话本中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一般,知道这是其玩心大起,清弄好笑的将某人的手从自己下颌处拨了开去,“公主”   张易安从走廊往这边走的时候,刚好碰到燕卫寒离去,不过对方走得急,两人的方向也不一致,是以并未注意到他,他此间才刚走了几步,好巧不巧的便听到了屋中的谈话。   清弄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然而余光瞥见屋外走进的某个身影,她的话却是突然一滞。   “你”   “如何”   苏瑾欢的注意放在了眼前之人身上,对于外方走进的某人却是并未注意,清弄见此,她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弧度,却是突然改口道“公主这般,也不怕张公公听见吃味。”   “他吃什么味”苏瑾欢与清弄主仆多年,单单一个眼神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更别说其突然的语调变化。听着这样的话,她的双眸动了动,心领神会的抿了抿上扬的双唇,“也就只有本宫吃味才是,你看看,一上午都没瞧着人哪里去了,本宫还真甚是想念”   张易安看着眼前主仆二人唱双簧,未免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他上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公主。”   “咦”苏瑾欢闻声转了转身子,看起来有些讶异道,“你回来了”   只要两人说上了话,就基本没自己什么事,不消苏瑾欢吩咐,清弄便已然自觉的退了出去。   张易安站在堂前看着上方之人,他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是等到清弄离开了之后,他这才嘴角带笑了走来上前,随即给人理了理一侧垂下了秀发,意味深长道“公主如此挂念,易安要是不快些赶回,怎对得起公主一片真心呢嗯”   第78章 78.078 及笄之礼   闻此一言, 苏瑾欢勾了勾自己的唇角, 她没有接张易安的话, 反而伸手握上了对方正在给自己清理秀发的右手, “一上午不见人,你去何处了”   张易安的双眸微微一动, 他反手握住了苏瑾欢的手, 轻声道“内务府那边要核对长宁殿这月的细则, 易安身为总管,难免少不了要走一遭。 ”   苏瑾欢位于下方, 看不见张易安此时的神色,是故对于其此番言语, 并未如何往心里去,她看了眼屋外, 又问“你适才过来,可有看到燕三皇子”   “燕三皇子走得急, 并未注意到易安。”   “公主,燕三皇子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他若是有要事, 便不会来找本宫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 想找人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天气渐冷, 怕苏瑾欢冻着, 张易安一边说话一边给其腿上搭上了毛毯, “燕三殿下这性子,在皇家倒是少见。”   身侧之人因着此间举动弓下了身子,其棱角分明的侧脸离自己不过寸许的距离,苏瑾欢轻轻的把身子往前凑了凑,红唇微启道“这未必是好事,也未必是坏事。”   知道自家公主在看自己,张易安垂眸抿唇一笑,随即转过了脑袋,“公主,你这般看着易安,可是易安脸上有什么东西”   两人近在咫尺,听着这话的苏瑾欢心下会心一动,却是笑着点了点头,“有。”   “嗯”   苏瑾欢双手自然的环了上去,“你别动,我帮你把东西拿下来。”   此处不比床上,怕人摔着,张易安连忙把身子蹲了蹲。他虽不知苏瑾欢指的是什么,不过很显然,自家公主这是又有了旁的心思,四下无人,两人这种事也不是做头一回了,是以对张易安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讶异的事。   苏瑾欢的双眸十分认真的看着眼前之人,她的手原本是环在对方的肩上,说完这话后,却是慢慢的朝前移动,一路从耳侧挪到了下颌,又慢慢从下颌滑到了其眼角的位置。   张易安没有动,他眼底带笑的任对方修长的右手在自己脸上游走。原以为自家公主会别出心裁的撩拨一二,未曾想这次他却是预料失误了去。   只见苏瑾欢倏地将手收了回来并在二人中间晃了晃,她的眼中带着几分嘚瑟,又带着一分揶揄,“好了,拿下来了。”   “公主”看着自己眼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东西,张易安眼中难免有几分意外。   苏瑾欢眼中笑意甚浓,她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怎么,都说了有东西,张易安,你以为是什么”   张易安一愣,他好笑的看了眼某人,“姑且算是易安想岔了。”   担心苏瑾欢追着这个问题,张易安又连忙赶在了其再次开口前问道“公主,这是何物”   苏瑾欢闻声看了过去,“钥匙啊。”   “那这是何处的钥匙”   苏瑾欢的一双清眸狡黠的转了转,“你如此聪明,不若猜猜”   能让自家公主如此神色,还特意在自己面前拿出的钥匙,张易安心底只思虑了片刻,很快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苏瑾欢全程注意着张易安的神色,见其眼前倏地一亮,她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东西,“想到了”   虽然心中的猜想有八分肯定,不过张易安还是试探的问道;“这是奴才的”   “这是父皇赐给你宫外的宅子,这么些日子了,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   要不怎么说张易安聪明呢,苏瑾欢这边才说了几句话,他便很快就联想到了某人真正的意图,“公主是想出宫”   苏瑾欢着实没想到张易安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她眼中划过一丝讶异,眨眼过后,她伸出手勾了勾某人的腰带,看着其似笑非笑道“张易安,你真是越发深得本宫欢喜了。”   腰上的动静张易安此时已然没心思顾及,他的注意全被苏瑾欢想要出宫一事给拉了过去,看其没有否定自己的话,他心中未免升起了一股忧虑,“公主,出宫乃大事,近些日子宫中暗算姑且这么多,若是出了宫,岂非不是”   苏瑾欢笑着摇了摇头,她眼带坚毅道“不,宫外越是危险,本宫还就偏偏要出去。”   “这”   苏瑾欢与张易安在屋内说了什么,旁人并不清楚。燕卫寒出使南唐也有一阵子了,虽说第一次宫内遇刺事件并未查出幕后,但第二次校场一事却有了头绪。   自古以来,皇位之争一直都是历代历朝总会经历的事。   北燕大皇子三皇子乃燕后嫡出,而其余如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等人,早已懂事,那日之事,但凡有心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而最后的调查结果显示出的,似乎看起来有些意料之外,却是在情理之中。   南唐有人不想让两国交好,这北燕自然也不例外。   燕卫寒只当前后两次都是北燕这方的手笔,是以自知道调查结果之后,他便越发的坚定了与南唐交好缔结盟约的心思。   折腾了这么些时日,总算是把林林总总的条款给拟定好了,原本这边他正打算辞行,偏巧宫内此时已经在为苏瑾欢的及笄之礼,燕卫寒好奇心起多嘴问了一下,这某人生辰的事他自然也就知晓了。   再怎么说也耽搁了这么些时日,不差这最后几天,而回国之后恐怕也碰不到这些与他还能说得上话的人,燕卫寒仅仅只是思虑了片刻之后,便很快做出了决定。   初八,甲子月,庚辰日,宜婚宜动土,忌水火。   这是南唐第一位公主的及笄之礼,亦是南唐最尊贵的公主的及笄之礼。这一日,皇宫自清晨开始便热闹了起来。   关于生辰礼,燕卫寒倒是早早的就给了苏瑾欢,他送的是两个鸽子蛋一般大小的暖玉,有活血之效,苏瑾欢双腿有疾,这东西对她的病可以说是相当的有用。   燕卫寒送过之后,第二个送苏瑾欢礼的是苏瑾烨,因着身份原因,他自然拿不出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唯耗时三月画了一副三国疆域图,这一次,他并未藏拙,凡是书上所载的内容,他都在脑中构思了一遍,再依据前人的留图和燕卫寒的口述,最后成图。   对苏瑾欢来说,这样一个礼物的价值,其实并不逊色于燕卫寒的那一对暖玉。   苏瑾晏是第三个送礼的,他是苏瑾欢的亲弟弟,送礼的规矩自然不能像旁人那般随意,他的礼物需得当真众宾客的面送出才行,而他送出的东西,是一串他亲自去皇家寺院祈愿一月后开光的檀木佛珠,檀木清香,有凝神之效,虽说东西也算不上多贵重,可这心意却是十分难得。   以上这些东西苏瑾欢倒是都极其中意,可是,眼看着这边吉时都快到了,可一旁的某人还没点子表示,苏瑾欢渐渐有些稳不住了。   第79章 79.079 一直相伴   按照规定, 公主及笄, 由德高望重的女性老者主持, 再由子孙满堂, 家庭和睦的长辈充任赞礼,由德才兼备的女性师长为正宾, 余下的赞者、摈者、执事、乐者等再作另议, 各贵妇、宗妇与贵女以及除皇室外三代内的亲人作为观礼者出席笄礼, 因身处皇室,是以这笄礼与寻常人家便大有不同, 其中步骤,繁重褥杂, 没个一两个时辰是做不完的。   苏瑾欢的生母恭肃孝惠文皇后早逝,作为自己的嫡长女, 曾经又为了救驾废了双腿,永安帝自觉亏欠良多, 是以特意央了他的长姐,南平樾长公主前来主持。   前方已经有人前来催促了,苏瑾欢无心看自己装扮,对这个笄礼, 上辈子她也经历过, 左右是件累人的事, 若是可以, 她还真不想再经历一遍。   四下都是人, 苏瑾欢虽然想知道张易安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可也不好询问,唯有不满的盯了人一眼,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张易安收到了来自苏瑾欢的暗示,他对其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目光,却硬是没透露出一丝多余的信息。   “吉时到”   乐者唱礼,笄礼最重要的一步终是要开始了。   苏瑾欢因为腿脚不便,所以跪拜的步骤直接省了,她的一头秀发垂在身侧,由正宾替她挽发,这一会儿整个大堂中央,除了苏瑾欢与正宾和三执事外,哪怕是贴身如清弄都要求尽数退下。   张易安全程在一旁看着,他看的认真,亦看的仔细,当苏瑾欢秀发被挽起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然莫名的升起了一种吾家有女终长成的感慨。   自家公主遇事要强,很多时候,便很容易让人忽略其不过也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姑娘,她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东西,说实话,张易安每每想到这点,心中总会隐约升起一股心疼。   女子的笄礼一般多是女性出席居多,今日的一切与前世并无什么不同,若硬要说的话,也只是多了一个燕卫寒与一个张易安罢了。   燕卫寒是北燕皇子,两国刚刚缔结盟约,他的出席,代表的是整个北燕,意义自然与普通外男不同,而张易安上世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御马监小太监,可这一世,因着苏瑾欢的缘由,他不仅能出现在这种场合,还能以一个较为体面的总管身份站于人侧。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这世间,最让人满意的,不过如是。   笄礼完了,还有宴席,这期间,张易安基本是插不上话的。等到宴席散去,早已过了戌时。   毕竟是自己的笄礼,苏瑾欢还是小酌了一杯清酒,被人带出大殿的时候,她的面色已经有了些许潮红,但意识尚在。   她还记得张易安没给自己笄礼一事,可你说苏瑾欢是稀罕那点东西么   当然不是。   她见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与其说她是记挂着东西,不如说她是记挂着这人究竟待她的心意如何。   回宫的一路苏瑾欢乘坐的是步辇,回到长宁殿后,好不容易没有多余的人了,哪知这个时候,张易安却是连人影都不见了。   “清弄,张易安呢”   “张公公”清弄闻声扫了一圈周围,她“咦”了一声,道“奇怪,刚才张公公都还在,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刚才”苏瑾欢紧了紧自己的秀眉,再问“刚才是什么时候”   清弄想了想,回“就进殿的时候,那时张公公还在奴婢身后呢。”   既然是回了殿才不见的,那便不存在有什么危险,苏瑾欢缓缓眨了眨眼睛,吩咐道“行了,没事,你先去给本宫打些水,本宫要洗漱。”   “是,公主请稍等,奴婢这便去。”   要说这张易安悄无声息的消失,这边苏瑾欢把妆容这些可都卸完了,这人却还没回来,苏瑾欢不清楚其葫芦中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显然这个时间有些久了。她穿着一袭里衣坐在凳子上,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清弄。”   “公主。”外方的人应声走了进来。   “你”眼前之人身量修长高大,显然不似清弄的身形,尤其是那一张熟悉的脸庞,苏瑾欢一看清,神色先是一喜,随即瞬间又冷了下去,“你还知道过来。”   “公主,奴才去准备了些东西,迟了些,既然让公主担心了,那奴才负荆请罪可好”两人已经说好,在私底下,张易安可以不自称奴才,但不确定周围有没有旁人的时候,还是以奴才自称为妙。   “你这是说的好。”人生就一次及笄礼,未曾想对方还能如此草率,这让苏瑾欢心中略微有些失落,她敛了敛自己的双眸,继续道“负荆请罪,那你所谓的荆呢”   知道是自己之前没什么表现让某人希冀落了空,针对苏瑾欢的话,张易安怡然的笑了笑,却是道“公主,时辰不早了,奴才想先带公主去个地方。这负荆请罪的问题,晚一些再说也不迟。”   苏瑾欢听着这话,她的睫毛颤了颤,“何处”   张易安从一侧的衣架上将苏瑾欢的外裳拿在了手上,他转过身子看着身前之人,“奴才先卖个关子,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   至此,苏瑾欢的好奇心可以说得上是完全被张易安给提了起来。   初冬的天气夜晚早已不似夏日那般燥热,把苏瑾欢从长宁殿带出的时候,担心人受着冻,张易安还贴心的在两人身上搭了件斗篷。   两人依旧走的是后门的位置,好在张易安要去的地方,离长宁殿其实并不远。   看着空旷的地方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灯笼,苏瑾欢愣了愣,“这是”   “民间将其称作天灯。”   “那旁边小的”   张易安慢慢的把苏瑾欢放在了他视线准备的凳子上,边放边解释道“那是河灯。”   苏瑾欢并未见过天灯,所以看了一圈后又把目光放在了天灯之上,“天灯能放上天”   张易安给苏瑾欢拢了拢身前的斗篷,笑道“公主聪慧。”   “奴才听民间说,天灯与河灯都是许愿之人常放的,今日是公主生辰,奴才想了想,天灯到的是天上,而河灯到的是江海,天上地上,奴才都想与公主一道求一求。”   此处空地一旁就是护城河,宫内只有这一处的池水通向宫外,张易安说话的时候,也不知是如何弄得,从前方不远处竟然慢慢的飘下了许多的河灯,灯乃大红颜色,随波逐流,一个一个的排成了一条长线,这场景,除了震撼之外,还相当的唯美。   一时之间,苏瑾欢竟然有些看呆了。   “所以你前面那阵子在忙这个”   张易安没想到苏瑾欢会问这个问题,他的话明显的滞了滞,“奴才是抽空做的。”   苏瑾欢也不与张易安客气,她直接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看着对方手上的场景,苏瑾欢的双眼虚眯了眯,随即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抽空能把手糟蹋成这般”   皇宫内是没有天灯的,从宫外带进宫内显然不现实,所以现如今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东西是张易安自己做的。   这人手上此时刀刀口口多不胜数,乍一看的话,着实有些吓人。   张易安不欲让苏瑾欢看着自己的伤口,他连忙收了收手,“奴才手糙,不疼也不碍事。”   对方想收手,苏瑾欢也不拦着,她正了正自己的脸色,“张易安,你要弄清楚一件事。”   “公主”   “生辰虽然重要,但这东西是虚的,你的人是实的,二者孰轻孰重,本宫还能分得清,若是你再如此”   “不会。”像是怕表达不清,张易安又连忙补充道“奴才不会。”   “公主及笄,奴才自知比不上众皇子公主的大礼,能拿出手的东西亦是有限,奴才什么都缺,唯独这诚心不缺。所以,还请公主准许奴才放肆这么一回。”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不准许你这也先斩后奏了。”   张易安笑,他十分认真的看着对方,不急不缓道“公主,你我二人生途中会遇到来来往往许多人,正如今次的生辰一般,奴才或许不是第一个,也或许不是赠予公主最贵重之物的人,但最后能陪着公主从头走到尾的人,这一次是奴才,今后的每一年,奴才也希望是这样。”   这一番话没什么大起大落,可是一旁的苏瑾欢听着心下却格外的触动。自己发间传来些许动静,她下意识的想要将东西拿下来看看,可张易安却很快便扣住了她的右手,随即在手中摩擦了一二,“回去再看。”   发髻上被某人说话的时候插了个东西,若苏瑾欢所料不差的话,想来这才是张易安这次送予她真正的礼物,她心下好奇,不过此处光线较暗,刚好其又让她回去再看,苏瑾欢想了想,也就不再执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好,回去看。”   说完这话,苏瑾欢顿了顿,却是很快又看着眼前之人似笑非笑道“不过,礼尚往来,本宫也有东西要给你。”   第80章 80.080 我想要你   “东西”   苏瑾欢忽视了张易安眼中的意外, 她自顾自的从自己腰间扯下了一个锦袋, 随即递给了眼前之人, “拿着。 ”   手上被塞了一物, 张易安拿住之后,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 而后再次把目光放在了苏瑾欢的身上, “公主, 这是”   苏瑾欢的眼中带着些许得意,“你的生辰之礼。”   张易安一愣, “可奴才的生辰还有一段日子。”   苏瑾欢轻轻昂了昂自己的下巴,“本宫早就备好了不可以”   话说到这, 瞧着某人十分兴味的目光,张易安一愣之后, 却是倏地笑了,“自是可行的。”   “你不看看”   张易安再次给人拢了拢披风, “外方冷,我们先把灯放了,奴才回去看也不迟。”   苏瑾欢对于张易安的贴心十分受用,她乖乖的任其给自己拢好身前的衣领, 催促道“好, 你快些去。”   确定其衣裳中不会吹进冷风, 张易安这才点了点头, “公主稍等一下。”   天灯有些大, 但要点的话却是很快, 张易安先是给河灯点了,然后将其小心的放入了护城河内。做完这些,他这才将一旁的天灯给拿到了手上,随即朝苏瑾欢走了过来。   看着宽大的披风内露出的小小的一张脸,张易安抿唇一笑道“公主,今日是你的生辰,河灯奴才是帮你放了,可这天灯,奴才私以为还是得公主自己来放。”   河边危险,再加上苏瑾欢腿脚不便,所以张易安并未让其过去,而相较于河灯,天灯则显得安全的多,本来放灯的目的就是祈愿,哪有走一遭只是看看的道理   苏瑾欢对自己的情况清楚,是以张易安没让她碰河灯她也不意外,她对天灯本来也十分好奇,这边还没来得及表明自己的心思某人便“善解人意”的替她说了出来,这让苏瑾欢的心情没来由又好了几分,她略微弯了弯自己的双眼,“那你帮本宫点燃。”   天灯有半个人大小,其先是用细薄的竹片编制成框架,再用薄如蝉翼的纸张糊在外面,要说张易安这天灯,除了最基本的以外,他还在灯面画了一些东西点缀,若是细看,其实相当别致。   看苏瑾欢颇有兴趣的样子,张易安会心笑了笑,索性先把天灯直接递到了其手中,“奴才将着烛火一点燃,这天灯便会往天上飞去。所以公主你先拿着一下可好”   这人就像是解语花一样,苏瑾欢手上拿着天灯,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了起来,“好。”   她见过的好东西并不少,此时手中的这个天灯算不作顶好,但却最得她的欢喜。   灯是很快就点燃了,原本还不觉有多惊艳的东西在烛火的映射下瞬间明亮,待看清眼前的画面,苏瑾欢倏地眼前一亮,她下意识的拔高了语调,“张易安”   张易安朝前走了一步,笑道“公主,奴才在。”   苏瑾欢两眼似是闪着亮光,她看了看手中的天灯又看了看眼前之人,“这东西”   “公主喜欢”张易安问。   苏瑾欢嗔了其一眼,“你这是明知故问。”   张易安噙了噙嘴角,缓缓道“那奴才后面再给公主做一些。”   “这个先不说,本宫比较好奇,你是如何做成这般的”   手中的天灯灯面上是一副山水画,其上有两个人影,值得一提的是,这两个人影竟是会随着烛光的晃动而变幻着动作,或相依或相偎亦或是相   看着如此变化的灯面,饶是见多了稀罕物苏瑾欢也不由得讶异了一番。   “眼下外面天冷,我们先放天灯,一会儿回去奴才再慢慢说与公主听可好”   “这样”东西得回去看,事也得回去说,苏瑾欢心中好奇心可以说是被吊的十足十。   张易安接着道“公主不若先想想有什么愿”   一听这话,苏瑾欢一双星眸狡黠的动了动,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红唇微启道“本宫想要你,这算愿么”   张易安顷刻间就明白了苏瑾欢话中的意思,他心中微荡,却是故意曲解了其意思道“奴才本就是公主的人。”   “你”   西面有风吹来,感受到此,张易安不动声色的往一侧挪了挪,见其还欲说些什么,他连忙轻声道 “公主,内侍快来了。”   这入秋后的夜晚是真心冷,若是可以,苏瑾欢也不是特别想在外方折腾,某人如此拙劣的转移话题,苏瑾欢见此,轻轻哼了一声。   她回去再与他好好算“帐”。   如此耽搁了一会儿,最后在某人的催促下,天灯终究还是放了。   两人出来并未带上奴仆,正如张易安说的那般,夜里天冷,放完了灯,他连忙把人重新背回了背上,开始往长宁殿走去。   苏瑾欢趴在张易安的背上,两人的身子紧紧的挨在一起,她的头发上尚且插着某人送予她的生辰之礼,尽管这东西可能算不得有多贵重,但只要张易安有那份心,苏瑾欢便十分满足了。   长宁殿离两人之前呆的地方算不得太远,不过是两盏茶的路程,张易安背着苏瑾欢走在路上,眼看着离长宁殿越来越近,前方却是渐渐传来了动静。   因着之前两人出门都是避开的内侍,是以张易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带着人往一侧的灌木丛后躲了躲。然而,等到他这边把这系列动作做完的时候,张易安这才意识到,他为何要躲呢   苏瑾欢原本迷迷糊糊已经有了睡意,但她身下之人的动作却是让她突然回了回神,她秀眉微挑,原打算问问其怎么了,未曾想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便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稀稀疏疏的对话声。   “师傅,皇上这病”   “住口皇宫内人多口杂,你不要命了”   “是是是,徒儿知错,师傅别生气,徒儿不问了。”   “胜和啊,这宫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可好有的学哟。”   “”   苏瑾欢对外方两人的谈话本没怎么上心,可其开头一句又是皇上又是病的,她的神色瞬间就沉重了起来。   眼看着外方两人渐渐走远,苏瑾欢连忙拍了拍张易安的肩膀,“站住”   自古以来帝王一旦得病最苦的莫过于太医,陆原身为太医院首,其中压力可想而知。今晚给永安帝问诊才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哪里知道他此间与自己徒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便被人听了去。他的心中顿时一慌,“谁谁在说话”   自苏瑾欢拍自己肩膀的时候,张易安便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他缓缓的从灌木后走了出去,任两人的身影暴露在了人前。   苏瑾欢冷着个脸,看着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人,她缓缓眨了眨自己的双眼,“陆原,你年纪大到连本宫都认不出了么。”   “长长长公主”“普通”一声,陆原颤着双腿跪了下去。   苏瑾欢漫不经心的把背挺了起来,她斜眼扫了眼地上之人,“说,我父皇怎么了。”   第81章 81.081 及笄之夜   苏瑾欢一旦正色起来, 她的威压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陆原此间听着这般质问, 他心中冷汗直流, 却强顶着压力道“皇上他龙体安”   “陆原”一声轻呵,吓得陆原的身子成功的颤了几颤。   苏瑾欢冷眼看着, “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不敢长公主”   “不敢”苏瑾欢冷笑了一声, “你身为太医院院首, 该承什么责你该是清楚,在本公主面前你且敢如此, 更遑论父皇”   “公主,微臣没”   苏瑾欢双眉一拧, “还在嘴硬”   “那不若本宫再去请十个太医,亦或是去民间搜寻十个大夫, 若是这些人对父皇的病具是一个说辞,本宫便信你, 反过了,若是有一人道不是”   “陆原,你可知欺君之罪论罪当诛”   苏瑾欢如此一番言语说的是铿锵有力有理有据,陆原哪里经得住这般逼问, 遂吓得连忙擦了擦额前冒出的虚汗, “回公主的话, 微臣只是遵命行事, 今夜的事, 周公公特意叮嘱过, 不能外泄,违令者”   周公公是大内总管兼永安帝的秉笔太监,真要说的话,他比永安帝还得大上一轮,作为两朝总管,周公公的话还是相当具有代表性的。   苏瑾欢一听到这,心下顿时也有了些底,她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不能外泄”   “是”   苏瑾欢怒极反笑,“那不若陆原你来告诉一下本宫,本宫算外么”   “本宫身为南唐嫡长公主,你凭什么以为,本宫没资格知道”   周公公的意思很显然,这事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切勿外传。苏瑾欢清楚的记得上辈子的事,她的父皇便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驾崩,这一次,她此间既然听。到了苗头,又怎会任其发展下去   论咬文嚼字,这事连张易安都不是苏瑾欢的对手,更别提一心一意研究医术的陆原了。   见苏瑾欢执意要知道,再一想到其并非宫妃,也不是其余有野心的皇子,这种事,说与不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一念及此,陆原连忙弓了弓身子,“回公主的话,微臣的话还未说完,恳请公主给微臣一个机会。”   苏瑾欢动了动自身上己的脑袋,“说”   陆原吸了口气,他这边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词这才缓缓道“公主,皇上的身体,似是有些异样。”   苏瑾欢努力稳住自己的神色,“具体是什么。”   “皇上嗜睡,近日来似乎越来越”   此处毕竟是外方,陆原的话刚刚起了头,她便突然打断了去,“跟本宫回长宁殿。”   陆原颔了颔首,“是,微臣遵旨。”   苏瑾欢的及笄之礼原本来说应该有一个很好又旖旎的夜晚,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般的结果。   询问完了陆原,苏瑾欢在屋内好一会儿都陷入了沉思。   陆原不善毒,应该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研究的都是如何救人,这害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以陆原的段位来看,他也只能断定这种有蹊跷,而非巧合。   陆原的有些话虽然说的隐晦,但真要理解,其实不难。   她的父皇,想来恐怕已经遭了人的   “公主。”看其想问题想的认真,张易安轻轻的给人递了个手炉过去。   苏瑾欢被张易安的话拉回了神智,见其的手要收回,她连忙将其拉住,“张易安。”   察觉到了对方有些不安的目光,张易安对人笑了笑,“公主,天色渐晚,若要继续思虑事情,不若在床上盖着被子慢慢想”   苏瑾欢并未坚持,听着某人的话,她神色稍稍缓了缓,随即朝人伸出了双手,“那你抱本宫上床。”   张易安见此,眼中划过片刻的柔情,“好。”   把苏瑾欢小心的抱起,再抱进屋中,等到放上床正欲松手的时候,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张易安动作一滞,稍稍有些意外。   苏瑾欢没有说话,她只是执着又安静的拉着张易安的衣袖。   张易安见此,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把鞋脱下,很快也一并与苏瑾欢睡在了一道。   几乎是张易安躺在床上的第一时间,苏瑾欢便主动的靠了过去,她的双手环在了张易安的腰间,小巧的脸颊在其胸膛上蹭了蹭。   张易安顺势揽住了苏瑾欢的肩膀,“睡吧”   苏瑾欢嘟囔道“睡不着。”   怀中之人何故睡不着,张易安今晚全程见证了事情发展心下自是清楚原因的,不过,苏瑾欢有苏瑾欢的打算,若其不愿说,张易安便不问。   “公主睡不着”张易安反问了一句。   见其默认,他心下了然,却是稍稍勾了勾唇角道“那我们做一些旁的事如何”   难得碰到张易安如此主动提议,苏瑾欢原本有些沉重的心被这话提起了兴趣,她略微抬了抬头,问“你想做什么”   眼看着怀中之人紧蹙的秀眉稍稍松了松,张易安抿唇一笑,“公主你等一下。”   苏瑾欢只瞧着说完话的某人又是下床又是出殿,她有些不明所以支起了身子,张易安在屋外折腾了一会儿,很快便走了回来。他负手走到了床侧,苏瑾欢只隐约看见了些许衣角,她狐疑的张望了一下,“你背后拿着什么东西”   张易安心知现下不是卖关子的时候,是以他并未打算过多逗弄,苏瑾欢询问话起的时候,他一边脱鞋一边重新回到了床上,随着对方话落,他也就笑着将东西递到了两人身前,“这是奴才央人从宫外带的。”   眼前是一个算不得有多精致的粗布人偶,苏瑾欢眼中划过一丝讶异,“这是布偶”   皇宫的东西讲究精致美观,一般来说,普通百姓的东西宫中不会出现,对于苏瑾欢知道此物名称,张易安小小的意外了一把,“公主知道这个”   苏瑾欢没想到张易安还会反问自己,她稍稍一愣,脑中顿时便回忆起了一些事。   上一世,永安帝驾崩之后,她以一人之力稳下朝堂,曾经的什么小女儿心思在这之后通通都收了起来,但是,收起来并不代表着没有,清弄有一次见她看着宫中宫女们自己做的布偶发呆,曾问她是否对此物有所兴趣,她去唤人也备一个,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   她不屑的道小女儿家的东西,到底上不得台面。   听着她这话,清弄自然也明白了自家公主的意思,自这之后,清弄没就此事再提,她也没再表现出任何一丝异样。   这是她少有的一次在外间泄露出旁的情绪,苏瑾欢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后面当她成为一缕孤魂盘旋在张易安的千岁府时,偶然一次发现张易安府内有一个屋子放了一地的布偶,彼时的她还曾兀自嘲笑过这人癖好另类,却并未细想。   再后来,当她不知何时想起了那一屋子的布偶打算再去看看的时候,却发现那间屋子早已空空如也,她隐约记得下人们说那些布偶通通都被千岁唤人烧了,可惜的是,张易安那间独处的屋子她作为孤魂进不去,若不然,她也不至于到了那么后面才意识到这人对她的心思。   看苏瑾欢不知为何眼神突然有些缥缈,张易安想了想还是试探的道“公主”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干咳了一下,敛神道“本宫曾经见过这东西,适才倒是被你勾起了些许回忆。”   张易安原以为自己备下的这东西定能让人眼前一亮,未曾想苏瑾欢竟是早就见过了,这未免有些让人遗憾。不过,毕竟此物只是为了寻个开心,他也没怎么过于纠结,反而拿着布偶慢慢的蹿到了苏瑾欢的身前,故意换了换语调道“哎,还以为能博个新鲜,哪知公主早已见过旁的小布,怎么办,有没有人能说说我怎么样才能让公主喜欢上我呢。”   说实话,苏瑾欢是真没想到张易安会如此举动,她看着眼前“焦急”的在摆动着身子的粗布玩偶,再听着一旁某人故意发出的声音,嘴角便止不住的往上扬了一分,“哦你想要公主喜欢”   布偶焦急摆动的身子闻言一滞,随即有些小心的看了一眼苏瑾欢,随后弱弱的问“这位好看的姑娘,是你在与我说话么”   苏瑾欢闻声挑了挑眉,“是我。”   布偶小心的凑了上前,“你怎么了,阿布看你怎么不开心呢。”   尽管眼前的布偶做的十分粗糙,可奇怪的是,苏瑾欢越看越是喜欢,此时听其说着这番看似不经意的话,苏瑾欢双眸微动,她先是默了一息,随即云淡风轻的笑道“因为有讨厌的人在做坏事,我很困惑。”   “咦困惑”   苏瑾欢想了想,应道“对,困惑。”   “那人道貌岸然,煞得众人拥护,若无实打实的证据,轻则被反咬一口惹人警惕,重则”   靖南王反,南唐内乱。   这也是苏瑾欢至今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靖南王在其封地内的势力早已深入,她若是不能连根拔起,那便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尽管苏瑾欢重生后便已经私下中相继做了许多安排,但这一些与上一世她拥有的权利比起来,完全是两种概念。   苏瑾欢贵为嫡长公主,虽然权利地位非寻常皇子公主可比,但朝堂到底是男子主掌的地方,一些话她可以说,但却不能说的太过直白,她其实不下一次提醒过永安帝注意这两人的居心,欲让永安帝出手来解决裴氏一族。但无奈永安帝一向主和不主战,再加上裴钰之父子二人极善伪装,她手头的证据太过单薄,无法串成一线,是以最后永安帝仅仅也只是半信半疑。   不过,到底也是帝王,永安帝深知居安思危道理,可他也相信若真如自己女儿说的那般,他的身侧也定然有人早已被人安插了耳目,于是,对于裴氏一族一事,他只能是暗地中拨了一些人给苏瑾欢让其先做调查,至于余下的事,容后再议。   一开始苏瑾欢的计划是先解决了裴钰之,这样靖南王少了左臂右膀便难成气候,届时只需等个几年,靖南王的势力自然不攻自破。这里面,为了不让靖南王把怀疑放在皇族身上,她先后命了三波人分别以世子之位,靖南王政敌,江湖恩怨的由头和不同的方式刺杀。无奈的是,最后竟都被其侥幸躲了过去。   既然一计不行那便再生一计,再之后,她与永安帝谈心,因证据单薄她不得不决定先寻着她上一世印象中的一些事搜集罪证,待证据充足,准备充分,最后师出有名,根本无需忌惮史官载史,除此之外,他们还能得百姓支持,亦能动摇裴氏一族的民心根本。   可是,遗憾的是,她这边的证据还未到手,未曾想千防万防之下,竟然还是让漏网之鱼给她父皇下了毒。   这下一来,永安帝解毒迫在眉睫,解决裴氏一族也刻不容缓。现如今裴钰之就在京城,苏瑾欢清楚,若真动用皇家军队,不是不可以解决这人,但靖南王还在封地,那边她还没有完全拔起对方根植的势力,这也就意味着,一旦裴钰之在京都被皇室处决,那么靖南王必反。   所以,她现在最差的,其实仅仅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罢了。   苏瑾欢的话没头没尾,张易安跟在她的身旁这么些日子,许多事其虽然没有直言,但对他也并未隐瞒。   两人彼此间默契不语,此时见某人难得一见对自己现出苦恼的神色,张易安心下微动,手上的布偶也随之往前挪了挪,边晃着脑袋边故作苦恼道   “好复杂好复杂。”   “什么叫实打实的证据有实打实是不是也有虚打虚”   “你真笨笨,那什么要咬人,大狗也可以咬,我们可以让狗去咬回来”最后这几句,尤其是那句轻哼,布偶表现的格外的嘚瑟。   张易安的话,乍一听有些荒诞无厘头,可此间稍作回味,却似乎又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意味在其中。苏瑾欢讶异的看了眼自己身侧之人,“你”   第82章 82.082 心有对策   是日   天气有些阴沉, 空气中满是烦闷之感, 苏瑾欢从永安帝的书房内出来的时候,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灰蒙蒙的天。   依旧是永安帝的总管太监周海送苏瑾欢出殿, 他寻着其目光看去,略微思忖后道“公主, 瞧这天色, 想来怕是要下雨了, 依奴才之见,不若公主就留下了陪陪天家, 也省的一会儿走到中途便”   耳侧传来动静,苏瑾欢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她轻叹了一声,随即吩咐道“不了, 周公公,好好照顾父皇。”   自己的话被打断, 周海适时停下,他认真的听完苏瑾欢的话,随即恭敬的笑道“是,奴才谨遵公主圣谕。”   “你回去吧, 父皇也有些累了, 需得你照顾。”   周海几乎是看着苏瑾欢长大的, 是以对于其此间吩咐, 他并未显得有多拘谨, 反而笑着皱起了眼角的皱纹道“诶, 公主有心,那奴才便告退了。”   张易安在在一旁已经闻声走了上前,苏瑾欢余光瞥见,轻“嗯”了一声。   周海很快退了下去,而张易安不消片刻也来到了某人的身后。   这是苏瑾欢及笄后的第二日,宫内看起来还有着昨夜的喜气的氛围。一侧早已侯一干的宫婢,不过到底是长宁殿的下人,大家都清楚规矩,是以并未见有人主动往苏瑾欢身边凑。   苏瑾欢与张易安一前一后的走到路上,此处毕竟不比长宁殿内,因此两人双目交接以后,除了彼此心领神会的意思外,并未再主动道一句与永安帝有关的事。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眼看着御花园内的蜻蜓在水面一点一点的,张易安的双眸微微动了动,“公主,眼下离入冬也不远了,奴才听闻京城城郊有一处道观,其后山有一处温泉,是朝中许多贵人外出调养身子的好去处,不若”   “温泉”苏瑾欢略微狐疑的看了张易安一眼。   “正是,世人总说泡温泉对人尤其是女子的身子最好不过,奴才看公主近来畏寒的厉害”   似乎张易安这提议说到了苏瑾欢的心坎中,她这边思虑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容本宫再想想。”   “是。”   两人的交谈前后不过几句,且很快就结束了,看起来仿佛是不经意的提及一般,等这边回到长宁殿后,苏瑾欢与张易安却是彼此都相视笑了笑。   永安帝的情况并不是严重到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地步,苏瑾欢这边与其一番交流,也只是见人打了一两个哈欠,料想这应该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苏瑾欢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她上一世知道张易安时这人几乎已经权倾了朝野,而这一世她遇见他却是在其毫无根基的时候,其前后变化之大,以至于苏瑾欢往往会下意识的将张易安划作那个尚不及曾经的那个他。   说实话,张易安昨晚的那番话,苏瑾欢着实讶异了一番,这也让她突然意识到,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的岁,似乎又重新出现在了某人的身上   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有欣慰有苦涩有开心也有小小的委屈,一时之间,苏瑾欢的心中颇为五味杂陈。   不过,话说回来,张易安愿意帮她出谋划策,她又岂会拒绝   两人都不是愚蠢之人,这边稍作合计,很快也就有了对策。   清弄今日一大早因着苏瑾欢的吩咐去做了旁的事,是以苏瑾欢去上书房的时候,陪在一侧的人是张易安。   两人这边前脚才跨进长宁殿,谁曾想清弄确实慌慌张张的走了上前。   “奴婢参见公主。”   苏瑾欢敛了敛自己的神色,问“清弄,何事慌张”0   “公主,燕三殿下来了,点名要找你”   第83章 83.083 夺人所爱   “燕三皇子”苏瑾欢呢喃了一下, 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张易安。   两人的双眸一经对上, 张易安这边还未来得及回话, 一声颇有些散漫的话语便从一行人前方传了过来, “怎么,长公主这是不欢迎本殿么”   看着从殿内走出的某人, 苏瑾欢脸上疑惑顿收, 随即很快便噙起了一抹得体的笑容, “燕三殿下这是哪里话。”   燕卫寒走到了苏瑾欢的身前,轻哼了一声, “长公主一日不见,到底还是老样子。”   苏瑾欢抿唇一笑, “燕三殿下谦逊,在燕三殿下面前, 本宫倒是颇有些自愧不如。”   两人小小口头交手了一下,毫无疑问, 燕卫寒再次落了下风,这几乎是他与苏瑾欢次次交手的常态,对于这个结果,他不甚在意的嗤笑了一声。   眼看着两人似是要在门口继续交谈下去, 张易安趁着彼此没再开口的间隙小小的上前了一步, “公主, 燕三殿下, 屋外起风了”   毕竟此处是自己寝宫, 再如何也没有在门前待客的道理, 听着张易安的话,苏瑾欢心下会意,她不动声色的颔了颔首, “三皇子。”   “免了。”似是猜到了对方想要说些什么,燕卫寒直接将手环在了胸前,“胡德。”   “殿下。”燕卫寒身后之人闻声朝前走了一步。   苏瑾欢看这架势,眼中渐渐升起了一丝不解,“燕三殿下这是何意”   燕卫寒给了自己手下一个眼神,看起来颇有些嫌弃道“本殿在南唐滞留了这么些时日,也呆腻味了,该是时候回北燕了。”   “殿下要走”   燕卫寒闻言嘴角一勾,“怎么,长公主舍不得”   话语突然有些暧昧,燕卫寒笑,苏瑾欢亦回以一笑,“燕三殿下这话不会是说反了”   燕卫寒闻言扯了扯嘴角,“是什么给了长公主如此错觉与自信。”   苏瑾欢继续笑着,“自然是燕三殿下你了。”   瞧着眼前笑的坦率的某人,燕卫寒眼前一花,心中竟是莫名的冒出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来。不过,好在的是他脸上带着面具,若是不细看很难发现他眼中神色的变化,此间失神不过一瞬,燕卫寒很快回过了神,他干咳了一下,“本殿不与你一般计较。”   苏瑾欢笑而不语。   “胡德”   “奴才在。”   “嗯”   “是。”燕卫寒所唤的胡德乃是他的近身内侍,此时其手上正拿着一个红木雕花的盒子,听着自家主子的话,他连忙走到了张易安身前,“公公,劳驾。”   东西已经送到了自己身前,见苏瑾欢没有说话,张易安心领神会,客气的将东西接了过来。   一旁的燕卫寒见张易安接了,他下颌微扬,“长公主,南唐与北燕缔结盟约,为表北燕诚意,也为你我二人相识一场,此物本是本殿心爱之物,现便送予你了。”   苏瑾欢一愣,她客气的笑了笑,“既是燕三殿下心爱之物,本宫怎可夺人所爱”   燕卫寒哪里听不出苏瑾欢客气的话,他闻声白了其一眼,“本殿的东西,送出去断没有再收回来的。”   话一落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待苏瑾欢回话,燕卫寒却是又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之人,道“长公主,这可是好东西,本殿一路从北燕带到了南唐,现又赠予你,你可不要辜负本殿的好意,伤了两国和气。”   苏瑾欢笑着颔了颔首,“燕三殿下放心,既是北燕与南唐交好之物,本宫焉有不珍重的道理”   说到这,燕卫寒嘴角笑意更甚,“公主你不看看”   以燕卫寒的性子来说,苏瑾欢少有见其对一件事如此主动,正所谓事极必反,既然对方如此在意这个盒子,料想盒中应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现如今在外面,周遭全是宫人念及此,苏瑾欢垂眸一笑,“此物如此贵重,哪能在外方草草观看,燕三殿下,不若去本宫的屋内坐坐”   没能马上看见某人的反应,燕卫寒有些失望,既然不能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他的兴趣顿时也就减了数分,“行了,本殿还得收拾行装,长公主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走了。”   眼前之人说走就走,全然不给人点反应的时间,苏瑾欢一愣,连忙唤道“三殿下。”   燕卫寒有些不耐的别过了脑袋,“长公主还有何事”   张易安将苏瑾欢推着转过了身子。   看着眼前的桀骜的少年,苏瑾欢莞尔一笑,“天色渐沉,本宫只是想说,殿下可要让宫人带把伞”   原以为是什么事,未曾想是如此小事,燕卫寒心下隐约划过一丝失落,最后是憋着吐出了两个字。   “不必。”   第84章 84.084 燕三辞别   燕卫寒要走, 苏瑾欢并未开口留人。   两人相处的时间虽不多, 但寥寥几次接触下来, 燕卫寒决定的事, 苏瑾欢还真没见其反悔亦或是改变过主意。   他想走她留不住,他想留她自欢迎, 客套的话在这里, 苏瑾欢并不想说。   瞧着人独自远去的背影, 一旁的张易安略微眯了眯自己的双眼。   这燕三殿下对公主   心中的危机感不过是一瞬,少顷之后, 似是想到了什么,张易安却是倏地无声的笑了笑。   不可能。   一行人在外方杵了一会儿, 燕卫寒一走,张易安自然不会由着苏瑾欢继续在门口吹着冷风。   他手上拿着东西有些不便, 好在清弄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以最后是由对方将人给推进屋中的。   几乎是苏瑾欢这边才稍稍整顿好, 苏瑾烨便带着他的婢女墨湘缓缓走进了屋子。   苏瑾欢有一段日子没怎么和苏瑾烨姐弟二人好好谈过话了,此时见人过来,她心中也隐约猜到了些事。   “皇姐。”在苏瑾欢的照拂下,长宁殿的众人对苏瑾烨还算客气, 是以寻常时候, 如苏瑾烨要求见之类的, 宫婢人不会再多做通传。   苏瑾欢闻声看了其一眼, 她一边说话一边任张易安给她整理着衣衫, “你找本宫, 是因着燕三殿下吧。”   苏瑾烨颔首浅笑,“皇姐真厉害。”   “墨湘。”   被唤到的墨湘应声上前了一步,她规矩的对堂前两人行了个礼,“长公主,三公主。”   苏瑾欢瞥了眼某人手上拿着的盒子,她的嘴角稍稍一勾,“看这样子,这燕三殿下也送了东西予你了。”   “是。”苏瑾烨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他从墨湘手中自然的接过盒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苏瑾烨的眉头轻轻皱了皱,“皇姐,这燕三送的东西,你可有过目”   苏瑾欢被其这神色给弄得有些不解,她看了眼一旁还没来得及开启的盒子,“尚未。”   “可是这人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苏瑾烨想了想,“皇姐,这东西对女子来说,恐怕极易让人退避三舍毛骨悚然,是以,皇姐是欲自己过目,还是由皇妹口述”   苏瑾欢之前就猜到了这东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此时再听苏瑾烨这么说,她心中也多少有了底。“本宫自己来吧。”   苏瑾烨自己的盒子他是已经看了,独独苏瑾欢的,至今除了燕卫寒的人外尚未有人看过,她小心的把盒子放在了自己身前,随即伸出了她白皙的右手,轻轻扣开了铜锁。   盒子不算大,严格来说,盒子还有些轻,随着盒盖的掀开,里面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尽管苏瑾欢一开始心中有了准备,但看着盒中看起来还算安静的东西,她的一双秀眉下意识的就蹙在一起。   紧接着,只见苏瑾欢扯了扯自己嘴角,随即面色冷淡的将盒子又重新盖了回去。   “你的是什么。”   “回皇姐的话”一话开口,苏瑾烨顿了顿,顾忌着这东西的恶心度,他稍稍斟酌了一下,最后有些忐忑道“是小龙。”   小龙是蛇的别称,苏瑾欢原以为自己盒中的东西已经够恶心人了,未曾想苏瑾烨的更胜一筹,这让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要是没记错,她这皇弟一直以来都是女装打扮,是什么让燕卫寒一个大男人决定送这样的东西给女子的   “皇姐你的是”见苏瑾欢神色有异,苏瑾烨狐疑的看了过去。   苏瑾欢散漫的将盒子从自己身前推推,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兴味的笑容,“喜子。”   与小龙一样,这只是别称而已,在民间,百姓们称呼苏瑾欢盒中的东西,最爱的还是为蜘蛛。   苏瑾烨闻声一愣,“皇姐”   “公主,燕三殿下派人来传话了。”姐弟二人此间各自想着此事的时候,刚好就有这么凑巧,燕卫寒的太监胡德再次赶了回来。   苏瑾欢双眸微动,“宣”   胡德重跑一趟,无外乎是来叮嘱这东西的用法的。   可别看燕卫寒送出的东西让人心中不快,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苏瑾欢姐弟二人的东西,一个是认主后十分1衷心的灵蛇,一个是一对心有灵犀的红毛蛛,在有的时候,这两种东西,可是大有作用的。   姐弟二人听完胡德的解释,心中难免讶异。   胡德回来是为了告知东西的用途,话说完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很快便退了下去。   说实话,苏瑾烨对蜘蛛与蛇并不是特别怕,他之所以拿过来,无外乎是因为燕卫寒私下找过他,他怕苏瑾欢多想,当然,也有出于想让自家皇姐全心接受他信任他的事实,“皇姐”   苏瑾欢听懂了苏瑾烨的意思,“拿着吧。”   “你身侧可用人手有限,这个东西你若是不怕,带在身侧也好。”   见人不是客套,苏瑾烨轻轻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兰儿省的,兰儿先谢过皇姐。”   苏瑾欢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今日留下来与本宫一道用膳吧。本宫过几日不在宫中,这里也有些事想与你说。”   “不在宫中”苏瑾烨听着小小讶异了一下。   “嗯。”苏瑾欢缓缓点了点头,她给了一旁的张易安一个眼神,张易安会意,连忙走了上前。   轮椅渐渐开始朝里屋走去,苏瑾欢没有回头,“随本宫进来。”   心知能让苏瑾欢如此谨慎的事,定然不会是小事,苏瑾烨连忙应了“是”。   现如今所有的事都在按着计划一步一步来,这一次这棋,苏瑾欢布得那是格外的认真与仔细。   她一个坑摔了一次,断没有再摔一次的道理   燕卫寒是第二天一早走的,苏瑾欢腿脚不便没去送他,燕卫寒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的看了好几眼城门。   永安帝的身体苏瑾欢抓了太医院的众人都查过了,除了陆原之外,其他的人竟然连一丝端倪都没有,这也就是说,此毒世间之罕见,轻易不得解。   由于不知道永安帝能撑多久,对苏瑾欢来说,自然是越快找到能识得此物的大夫最好。   于是乎,燕卫寒走的当天,她便带着张易安等人,来到了城郊的玉虚观   第85章 85.085 伺候沐浴   北燕皇子离京, 南唐作为东道主, 按着规矩, 自然不可能任其这般离去, 为示友好,也出于稳妥起见, 永安帝特意命了禁卫军统领林衡远一路护送。   燕卫寒对此反应有些平淡, 他讨厌规矩, 亦不喜束缚,林衡远此间才将他护送出京不过十里, 看着身后一长串的人,燕卫寒率先便有些受不了了。   这般浩浩荡荡, 是生怕旁人不知道这就是他好引来暗处之人动手   毕竟燕卫寒才是主子,听着要让自己一行人回去的吩咐, 林衡远显得有些为难了起来。   “林统领,回去吧, 我家主子脾气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   “公公,皇命”   胡德微笑着颔首, “这是我家主子手信, 林统领可拿去交差。”   手信说来就来, 看着自己身前的东西, 林衡远的目光闪了闪, 他坚持的话却是开始徘徊在了他的口中。   燕卫寒随意的躺在马车上, 察觉到马车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他的剑眉微微一挑,“殿下,臣禁卫军统领林衡远。”   “何事”   “臣听闻殿下不欲再让我朝相送,特意前来”   燕卫寒随手捻起了一颗花生扔进自己口中,“不用问了,本殿告诉你,是。”   自己话被打断,林衡远显然顿了顿,他此间默了片刻,直到确定车内之人不再开口,他这才继续道“既如此,殿下,长公主此间有句话让臣临别时将之转告。”   一听着长公主,燕卫寒原本有些兴趣泱泱的神色稍作一滞,他正了正自己的身子,“转告何事”   “长公主让臣告诉殿下,昨日一别,殿下来去匆匆,公主尚有话未言。”话至此,林衡远稍稍顿了顿。   “说下去。”   林衡远余下的话还未来得及细说,马车内便传来了一声看似散漫但却带着一丝无法言明意味的话语,闻此一言的林衡远双眸动了动,连忙恭敬道“公主道,她很高兴能与殿下相识,若殿下今后有何需要,尽可来南唐找她。”   听着这样的话,原以为是什么大事的燕卫寒轻哼了一声,“她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她怎么便如此确信他会来找她   这是苏瑾欢与燕卫寒的事,林衡远也不好多插嘴,把自家公主的话带到,他此行的任务可以说是完成了七七八八。   马车外不多时便没了那道挺拔的身影,而燕卫寒坐在马车之内,却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胡德坐在车门旁,看着南唐的人渐渐离去,他把身子往门侧倾了倾,随即请示道,“殿下,南唐的人走了。”   “嗯。”马车内的人轻应了一声。   见人没什么旁的指示,胡德余光看了眼前方,“殿下,以我们现如今的速度,午时想来应是可以到达代州。”   “而等到了代州,我们便可以”   “换道。”毫无征兆的,燕卫寒散漫的话再次从车内传了出来。   胡德有些不敢相信,“殿下”   “去云州,本殿姑且不想这么早回去。”   “可是”   他们一行人出宫已经有那么些日子了,燕后亦是关心了好几次此间情况,胡德被自己主动随意的样子弄得有些为难。察觉到某人的摇摆,车内的燕卫寒冷声打断了胡德的话,“再废话,本殿扔你下去。”   皇宫到底束缚着人踹不过气,他难得出来一遭,怎可如此白白浪费   到底燕卫寒才是自己主子,听着这般的话,胡德犹豫不过片刻,“是,奴才这便吩咐下去。”   林衡远回宫回话的时候,彼时刚至午时,对于其离去后燕卫寒的队伍中又发生了什么,他自是无法得知。   他此间先是去永安帝处交了任务,然后又去苏瑾欢处回复了话。   听着林衡远的阐述,苏瑾欢对于燕卫寒的反应,那是一点都不意外。不过由于彼时的她还有事要做,是以并未再细问些什么。   裴钰之的事犹如一把刀悬在彼此的头上,未免夜长梦多。当日下午,苏瑾欢便带着她的人来到了玉虚观。   “公主,晚膳备好了,可要移驾”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是苏瑾欢第一次来道观这种地方,她心有打算,但举手投足间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此时见清弄上前请示,她缓缓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话本,“怎么只你一人过来,张易安呢”   清弄会心一笑,缓缓道“回公主的话,张公公去裕德池了,恐怕这一会儿看守着下人清理呢。”   说曹操,曹操到,清弄此间的话才刚刚落下,张易安便从屋外走了进来,看着堂前特意穿着素朴些的某人,他嘴角噙起了一抹适中的弧度,“公主,您找奴才”   苏瑾欢唇角略微上扬,她歪了歪自己脑袋,“只是有一会儿没看见你罢了。”   张易安无声的笑了笑,转而道“公主,裕德池的汤水奴才已经命人备好,晚些用膳后便可一试。”   他们来玉虚观,是借着这温泉调理身体之由来掩盖内里不可说的目的。是以,不管这温泉是否有能调理身体之效,苏瑾欢都得去泡上一二才行。   屋内此时就只有清弄、苏瑾欢与张易安,三人目光短暂交接之后,苏瑾欢缓缓点了点头,“那先用膳吧。”   “是。”   “是。”   毕竟这里是道观,大鱼大肉显然不合事宜,这一晚的晚膳,是长宁殿小厨房的宫人们做的素斋 。   等用过了膳,再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这天色很快便彻底的黑了下去。   苏瑾欢沐浴的习惯众所周知,她不喜外人伺候,但玉虚观的温泉以天然的坑池居多,换句话说,这温泉底部便不是平坦的。正常人下水若是一不小心姑且都容易摔着,更遑论腿脚不便的苏瑾欢了。于是乎,这一次的沐浴,势必便得有人在一侧伺候。   清弄早已清楚自家公主与张易安私下那些事,自清楚泉池的构造之后,不消人说,她自己便早已识趣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兴味的眼光递给某人。   张易安这边仅仅转个身的功夫,再回头便发现,此处竟然只剩下了穿着里衣披着发的苏瑾欢与他一站一坐两个人了   第86章 86.086 温泉共浴   “公主, 清弄这是”   苏瑾欢闻言把自己手上的木梳放到了一侧, “她去外方候着了。”   张易安听此一言, 脸上愣了愣, 少顷之后,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随即看着人淡然一笑道, “公主, 时辰不早了,可要现在入水”   温泉不比浴桶, 由于下方许有碎石,是以一般来说, 入水之人总会穿着里衣,这也是张易安能如此坦然的说这话的缘故。   苏瑾欢本也有意快些沐浴, 张易安一提,她便轻轻“嗯”了一声。   有了苏瑾欢的准话, 张易安心下会意,他几步走近再是小心的将人抱来。一旁的池面此时正冒着袅袅白烟,尽管尚未入水,但却能感受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苏瑾欢是被张易安抱着进入温泉的。   自己周围渐渐被温热包裹, 眼看着某人把自己放好后便要起身, 苏瑾欢连忙抓住了对方的袖口。   “等一下。”   袖口传来动静, 张易安垂眸看了过去, “公主”   苏瑾欢抬眸, 她的双眼轻轻的弯了弯, “我怕摔着,你得在一旁扶着我。”   眼前之人言笑晏晏,眼中带笑,自家公主就那点子心思,只差没写在脸上,张易安又怎会看不出苏瑾欢真实的想法   他轻笑了一声,“好。”   “易安就在一旁扶着。”   想要扶人,光是站在一旁是不方便的,张易安原本就在温泉池中,他应下话后,不用人说,他直接便在苏瑾欢的身后坐了下来。   苏瑾欢只觉自己周侧的水面稍稍波动一二,然而,她这边还未来得及回身看去,结果下一刻,自己的腰间便环过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紧接着,她的背上也贴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张易安把头枕在了苏瑾欢的肩上,他的脸颊在其耳侧流连又柔情的蹭了蹭,眼看着眼前之人的耳垂渐渐变得粉嫩,他噙了噙自己的唇角,“公主,不知这样可好。”   四下是温暖的泉水,苏瑾欢的脸上很快冒出了薄汗,自己身后传来如此动静,她心间微荡,身体自然而然的便做出了反应。   张易安本身便比苏瑾欢高了一个头不止,此间哪怕是坐着亦是如此,他只觉身前之人的脑袋轻轻动了动,下一刻,他的腰上倏地出现了一双秀手。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意图,担心人摔倒呛水,张易安连忙揽住了苏瑾欢已经转了一半的身子,他很快意识到了苏瑾欢要做些什么,是以将其揽住之后再是顺势把人一带,在水的推动下,苏瑾欢眨眼的功夫便转了个身子。   自己成功的与张易安面对面在水中相拥,苏瑾欢心下满足,嘴角很快就噙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适才那般哪里好,这样不是更好”   张易安也不与人争,反而笑道“公主认为这样好,自然便是最好。”   两人既已面对面,适才的姿势便显得有些不便了。苏瑾欢大概的看了看,而后心中很快便有了主意。   “哎”   “公主”   温泉池内,只听见“噗通”一声响,水花过后,苏瑾欢却是紧紧的贴在了张易安的胸前,而在温水之下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双腿亦是在眨眼的功夫间,借着水的推力与浮力环上了某人有力的下腰。   “公主,你可有事”稳住身子的第一时间,张易安连忙救人的情况左右查看了起来。   苏瑾欢笑着看向某人,“别急别急,没事。”   “适才”   苏瑾欢把自己的身子往张易安的身前送了送,随即贴在其胸口的位置,与此同时,她纤细的食指在某人的胸前开始画起了圈,“适才你身手敏捷,可真让人好一通心神荡漾。”   人没事,张易安的担心渐渐淡去,此时听着苏瑾欢的话,自己胸前又是如此动静,他剑眉微挑,相当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所以,公主适才是为了一睹易安风采,才故意如此”   无缘无故,又有他相扶着,怎会突然滑到张易安其实从一开始便看出了苏瑾欢存了想与他亲近的心思,不过,之所以一直没有揭破,说到底还是他想看看某人能因此能做出什么事来罢了。   在张易安看来,这样主动的苏瑾欢,既充满了小女儿的娇羞,又有长公主的霸气,更有常人没有的那番风情,总之,千言万语,远远不足以形容此时苏瑾欢带给他的感觉。   他喜欢这样主动的她,喜欢这样偶用小伎俩使二人亲密的样子,两人你来我往,道是别有一番趣味。   话说回来,为了方便伺候,张易安入水前便将自己的外裳脱掉了去,里衣轻薄,尤其是入水之后,这人的身体轮廓在这般情况下便显得格外的明显。,苏瑾欢的食指原是在其胸前打着转,可转着转着,她一面看着眼前之人的侧脸一面便沿着衣缝滑了进去,“易安以为呢。”   胸前有异传来,张易安的双眸轻轻动了动,他扣着苏瑾欢腰间的手倏地一紧,却是将人往自己身前又带了带。   苏瑾欢一个不察,一声轻“嗯”便从口中道了出来。   张易安看着眼前之人那双清澈中带着魅意的眸子,嘴角稍稍一勾,“易安以为”   对方说话的功夫,苏瑾欢的手已经渐渐游走到了一处小点的位置,她指尖轻轻刮了一下,眼角微挑,“如何”   自己胸前的某处被人不经意的这么一刮,张易安的眼眸瞬间就沉了两分,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随即慢慢似笑非笑的重新看着怀中尚在坏笑的某人,“看来公主对易安似乎很有兴趣”   苏瑾欢被张易安这一笑晃了晃眼,待回过神来,却是倏地笑了笑,“兴唔”   张易安并未给苏瑾欢再说话的机会,自己眼前那两瓣红唇是如此的饱满润泽,以至于让人忍不住想品尝一番。苏瑾欢只觉自己身子突然转了转,紧接着,自己的后背抵在了一块略微有些粗糙的东西上,她的后脑亦是突然被人扣住,下一刻,唇上贴上了一抹柔软,一声餍足的轻叹与之而来。   第87章 87.087 许尔一诺   温泉池边, 白雾深处, 两个身影叠在了一起。   分不清究竟是水的温度还是人的温度, 苏瑾欢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是滚热的, 两人在池中好一番缠绵,不过, 现下已是初冬, 哪怕温泉水热, 张易安却也不敢让苏瑾欢在这之中泡上多久。   一吻过后,他抓住了某人那只不安分的小手, 而后也不待询问,便直接把池中的人用一旁干净的长帕裹了进去。   苏瑾欢这边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 自己便被人从池中给抱了起来。她有些不满的轻“嗯”了一声,双颊泛着诱人的桃红。   张易安垂眸笑看了怀中之人一眼, 轻声解释道“公主,小心着凉。”   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 可任是谁在情至浓时突然被打断都不会见得有多开心,苏瑾欢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自己靠着的宽厚僵硬的胸膛,苏瑾欢想了想最后是突然扒开某人的衣襟便对着其胸前咬了上去。   力道不重,但这陡然的动作无疑让张易安吃了一惊。   “公主”   男子的胸前与女子的到底是不一样的, 苏瑾欢咬了一口心中的那点郁卒也就散了, 她轻哼了一声,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瞧着这样的苏瑾欢, 张易安先是一愣, 随即轻声笑了笑, “公主,易安身上可全是我二人适才沐浴过后的池水。”   “”   温泉池水泡过之后,一般来说,还得用清水冲洗一遍身子,关于这一点,清弄早已在里屋备好。张易安把人小心的放进屋中的浴桶,他尚且穿着已经湿了的里衣,是以做完了这些,他便先一步退了出去,改由清弄上前服侍。   这一次出宫,苏瑾欢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对付裴钰之,这二则是为了永安帝的病。   永安帝中了毒,具体是什么,陆原也说不出个所以,不过,好在的是,陆原有一个师弟,名为陆庄,两师兄弟所学不同,所擅亦不同,对毒之一道,显然陆庄更为擅长。   两师兄弟师出同门,陆庄隐居在京都外的长华山内,而玉虚观则在长华山底,如此一来,苏瑾欢来玉虚观,实则一行数得。   张易安换好衣裳重新进屋的时候,苏瑾欢已经裹进了被子中,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一眼看去是如此画面,张易安的双眸动了动,他勾了勾自己唇间,“公主,起身喝碗姜汤再睡吧。”   苏瑾欢闻声转过了身子,她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秀眉轻轻蹙了蹙。   似是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张易安笑道“这是姜汤,不苦的。”   苏瑾欢眨了眨眼,“我知道。”   张易安思忖了一下,“那易安喂公主喝”   “嗯。”   姜汤的香味其实很好闻,只是味道有些偏辛辣,苏瑾欢心下有事,她这边喝了两口,便突然顿了顿。   张易安手上动作一滞,不解的看了过去,“公主,这是”   苏瑾欢垂眸看着身前瓷碗中的汤水,问“你喝了么”   “姜汤”张易安反问。   苏瑾欢颔首。   见人如此,张易安笑了笑,“公主放心,你是女子,易安是男子,体制不同,易安可没那么容易受凉。”   “不行。”苏瑾欢态度倏地变得强硬,“没那么容易并非绝对,你也需得喝。”   没想到对方对这事会在意,张易安心中一暖,遂哄道“好好好,公主你先喝,喝完易安再去拿一份新的。”   对方说话的同时,瓷勺也再次出现在自己唇间,苏瑾欢一眼见此,双眸微微一动,只见她的嘴角倏地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却是道“不用那么麻烦。”   “嗯”乍听对方这话,张易安尚有些疑惑,可很快,苏瑾欢便用行动向他解释了为何不用这么麻烦。   自己唇上重新被覆上柔软,一抹柔舌紧接着撬开了微闭着的城门,两唇相交,一股温热渐渐沿着细缝哺了过来。   一勺的姜汤并不多,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苏瑾欢便喂完了,她重新收回了身子,而后看着人笑而不语的舔了舔自己唇上余下的水渍。   张易安被苏瑾欢这模样弄得瞳孔微缩,他的口中还有着姜汤,见人这般看着他,他先是缓缓将姜汤咽下,而后脸上便冒出了一股一抹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公主此法,是何处学的”   苏瑾欢闻声眼角微挑,她勾了勾某人的下巴,似笑非笑,“本公主天资聪慧举一反三,无师自通。”   张易安闷声笑了笑,“好好一个天资聪慧举一反三”   “怎么你这是表示怀疑”   “不。”张易安连忙否认。   “那”   苏瑾欢的话尚且只开了个头,她纤细的身子便被人陡然搂紧了怀中。张易安看着怀中娇小的某人,他那棱角分明的双唇缓缓擦过其白嫩的脸颊,“公主,不若让易安告诉你,什么是举一反三。”   “”   苏瑾欢没想到张易安会这么说,听着其此般言语,她抬头看了其一眼,结果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的眼前一黑,一张俊秀的脸庞随即压了下来。   “唔”   张易安的吻与苏瑾欢大不一样,三分温柔三分霸道再有三分的情深一分意动,适才话落之际,他便将余下的姜汤都饮进了自己口中,此时唇齿相依,姜汤很快也顺着唇角踱进了某人的口中。   苏瑾欢当真是极其喜欢这个样子的张易安,她非是被动之人,是以此间没过多久,她也开始回应了起来。   之前在水中,有便利亦有不便,此时身下是结实的木床,苏瑾欢的动作便放的更开了一些。   姜汤很快就喂完了,不过喂完后的张易安却是没有离开,他的舌尖开始撬开了苏瑾欢的双唇,开始一寸一寸的扫荡了起来。   苏瑾欢的双手在其背上游历,渐渐的,某人的腰带在不知不觉间被扯下,而苏瑾欢的手也开始往里侧划去。   察觉到身下之人那双纤细的手游走的地方,动情中的张易安随即覆了上去。与此同时,其唇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两人的心跳都有些快,张易安的一只手甚至尚且覆在苏瑾欢身前起伏之处,他佯装无事般的笑着看向眼前之人,“公主,这才是举一反三。”   苏瑾欢记得清楚,这是张易安第三次在这种时候停了下来。   她脸上的春色缓缓褪去,一双褐色秋瞳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分正色。   “你在顾忌什么。”   张易安闻言一愣,见对方眼中神色认真,他原本还打算蒙混过去的想法与话语这时却是说不出了。   苏瑾欢的耐心很足,张易安默了下去,她却是十分安静的在床上等着人回话。   感受到对方对此事的坚持,张易安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他给苏瑾欢慢慢的理了理脸侧凌乱的碎发,“公主,你年纪尚小,这种事”   “我已及笄。”苏瑾欢平淡的提醒着人一个事实。   这个借口之前尚能用用,可南唐女子十四嫁人的情况都极其常见,更遑论现如今苏瑾欢已有十五。   张易安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认真的看着身下之人的模样,而后慢慢的躺下把人抱进了自己怀中。   两人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跳动着。张易安轻轻的拍着苏瑾欢的脊背,他的双眸在其看不见的地方划过一丝伤意,却是转瞬即逝。   “公主,你见过伤疤么。”   “见过。”   “是怎么样的”   苏瑾欢想了想,“坑坑洼洼,不太平整。”   “你认为它好看么。”张易安又问。   听到这,苏瑾欢理解了张易安的意思,她双手环上对方的身子,轻声道“好看与否,这只是眼睛看见的表象,眼睛时常会骗人,可用心看的却不会。”   “公”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苏瑾欢抬了抬眸,打断了张易安的话,“我不爱强人所难,可一些话我已说过多次,你却总是如此顾忌,那你可想过,我会是何感受”   苏瑾欢这话并无多大的起伏,她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却说着一种无形的委屈与落寞。   张易安见此,心中没来由的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是”   “好了。”像是担心对方再说出什么让人难受的话,苏瑾欢连忙将自己的手按在了其双唇之间。“别说。”   她努力的噙起了一抹笑容,“你有顾忌,我知道,宫内情况不明,谁也不知道我们此行究竟能不能顺利,后面的事还有的忙,今日你也累了,我就不闹你了,先睡吧。”   不同于往日的追根究底,也不同于寻常时的坚持不懈,这一次,苏瑾欢相当贴心的做出了退步,没有纠缠,也没有得理不饶人。   明明这样的结果张易安应是欢喜的,可是,看着为了他那点子莫名自尊退让的苏瑾欢,张易安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他心疼的亲了亲怀中之人光滑的前额,“公主,不是,不是这样。”   感受到额前的动静,苏瑾欢的双眸动了动,她心下微喜,面上却有些心不在焉的问“不是什么”   “此处环境不明,若是想”说道这里,张易安顿了顿,毕竟是他主动提的,他脸上多少有些许不自然,见苏瑾欢重新抬眼看向了他,他连忙将人重新按回了自己怀中。   “你”   这种私密的事,张易安难以启齿,唯有隐晦的赶在苏瑾欢说话前道“等回宫。”   “不知可好”   第88章 88.088 回宫之约   不知可好   苏瑾欢当然是求之不得。   她这边废了多少功夫, 终于等到张易安松口, 你让她如何不开心   话说回来, 要说这事呢, 苏瑾欢不见得有多沉迷与热衷,只是张易安从一开始因身份的犹豫再到后面因身体缺陷的自卑, 这两件事无一不对两人的感情产生了阻挠。   要知道, 有一有二就有三, 只要张易安心中没走过去,今日这般的场景便会无数次的重演。是以, 与其说苏瑾欢在意的是床笫之欢,不如说她更看重的其实是张易安能否毫不保留的对她放下那点别扭。   在感情中, 苏瑾欢自认求得东西并不多,两人能够真正的做到信任, 做到坦诚,做到全心全意的对彼此放心, 对她而言,这便够了。   只是,可惜的是,以上这些东西, 旁人或许相对来说没这么麻烦, 但于她二人来说, 却看起来颇有些困难。   她这次的以退为进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不过, 目前来看, 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错   这一夜, 除了苏瑾欢与张易安外,没人知道,一个旖旎的回宫之约,已然产生。   再说这一次出行,苏瑾欢预计的是在玄虚观停留五日,这期间顺道双管齐下,一面解决裴钰之,一面找寻毒医陆庄,永安帝拨了人手给苏瑾欢,让其暗中调查。不过,苏瑾欢不知道的是,永安帝到底是帝王,虽当政数十载没有大的功绩,但这么多年的帝王下来,哪怕是权衡之术都学以致用了个便,又怎会全然坐以待毙   说到底,苏瑾欢的一些想法还是停留在了曾经的印象中。她下意识的把这一世的永安帝与上一世的他画上了等号,但是,上一世的永安帝遭人暗手,过早驾崩,以至于许多担子瞬间落在了苏瑾欢的身上,她可以说是被迫成长起来的。但这一世,永安帝尚在,许多事也还来得及处理,或许是因着张易安两世对她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以至于让苏瑾欢因此陷入了一个误区。   她把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苦依旧像上一世那般拦在了自己身上,殊不知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这么累。   张易安作为局外人,自两人交心之后,苏瑾欢的许多事并未瞒着他,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关于裴钰之一事,他总觉有些不对劲,可顾及永安帝是其父亲,他斟酌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看看再说。   找陆庄其实算不得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唯一麻烦的便是其住的地方周围布满了毒物,找到容易,想要接近却是极难,这一点对陆原来说,亦不例外。   苏瑾欢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玄灵,为了掩人耳目,往后的几日中,她则是在玄虚观中安心的住了下来。   苏瑾欢不知玄灵是如何解决的,总之,第四日的时候,她终是等到了她此间期盼的结果。如此一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已完成了一半。   时间紧迫,苏瑾欢不敢耽搁,当日下午,她便吩咐让一干众人准备起驾回宫。   马车上   张易安优雅的给苏瑾欢倒了杯茶,茶杯之内,水面上浮着一两片茶叶,隐约间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   他把茶水推到了苏瑾欢的身前,想了想还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道“公主,这平南王世子的事”   苏瑾欢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随即抬眸疑惑的“嗯”了一声。   “没事。”见对方看着自己,张易安笑了笑,“易安只是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有些过于草率了些。”   苏瑾欢闻声蹙了蹙眉,“草率”   她顿了顿,接着看向了身前之人,“何故有此一言”   张易安略微思忖了一下,随即抿唇笑了笑,“一种感觉。”   “真要易安说,易安反而说不个所以来。”   你说张易安说不出么其实不尽然。   只是,有些话,他能提点,却不宜明说。   听着对方这话,苏瑾欢哪会想不到张易安话里的意思,她先是好笑的看了人一眼,随即神色也渐渐正色了起来。   草率   似乎,现下想来,是有这么一些。   马车内,苏瑾欢垂眸敛目,不知何时开始,她的手在小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了“扣扣”的声音。   张易安安静的在一侧候着,车外车轮滚动的声音十分明显,不仔细听,其实很难发现车内如此轻微的动静。   苏瑾欢默了片刻,少顷之后,待她心底权衡完毕,她重新抬了抬眸,“我们到何处了”   张易安闻声颔了颔首,转而将一旁的小窗开了些许,看向外方唤道,“莫侍卫,”   莫予是这一次随公主出宫的侍卫队副卫,他原本就在马车外不远,听着张易安的呼唤,他随即驾马靠了过去,“公主有何吩咐。”   张易安对车外之人客气的笑了笑,“莫侍卫,现如今我们行至何处”   “目前是玄门,一盏茶后便是岱河口,过了岱河口,就是城郊。”   总的来说,其实离京城不远了。听着这话,张易安先是对其点了点头,而后便将小窗放了下来,转身看向苏瑾欢道“公主,马上便到岱河口。我们可要”   苏瑾欢双眸微动,“不。”   似是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她接着道“此事回宫再议,之前的安排不”   “啊”   “有刺客”   “保护公主”   马车外陡然传来惊呼,让苏瑾欢的话语一滞,紧接着,只听见“嗖”的一声响,一只利箭穿过了马车的大门,直直的射了进来。   张易安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利箭射进的同时,他便倏地一下将人扑在了身下。   皇家的东西与寻常人家自是不同的,苏瑾欢此时坐的马车,分一前一后两个空间,中间用一个小屏风隔开,车内前部分空间小,这是下人们等候吩咐呆的地方,一般来说可容纳两至三人,至于车内后半部分,则是贵人们正式乘坐的地方,其内有软塌、茶桌等众多东西,清弄原本在前方候着,听着外方动静的那一刻,她连忙起身朝内里走来,刚好就错过了那锐不可当的一箭,此时见自家公主倒在地上,她双眼倏地睁大,“公主”   苏瑾欢躺在地上,她的头顶是没入了红木后因回力嗡嗡作响的利箭,看着利箭的剑尾,她的双眸渐渐沉了下去。   苏瑾欢在看,张易安自然也看见了,两人的目光渐渐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9章 89.089 公主抓好   很显然, 这一次的刺杀是有预谋的。 外方不消片刻便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张易安把苏瑾欢从地上抱了起来, 随即安顿在了角落之中,“公主, 你先在马车内不要出去, 我去外方看看。”   此时出乎了两人预料, 苏瑾欢心下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见人要走, 她连忙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张易安”   张易安回头, 看着眼前之人担忧的目光,他轻轻拍了拍苏瑾欢的手背, “放心,不会有事。”   “不许”   “禀公主, 刺客袭来,对方人多势重不容小觑,请公主切勿走出马车,卑职定拼尽全力以护公主周全。”   苏瑾欢的话还未言尽, 车外便响起了莫予铿锵有力的声音, 她的话一滞, 随即眼神一凛, 语调骤冷, “留一个活口, 其余的,杀”   “是卑职遵命”   莫予并非只站在车外候命,相较于外围的刺客,能突破进入内围的,功夫自非常人所比,他以一敌三,现下应付起来也是隐约有些吃力。   苏瑾欢少有怕过什么,这样的事,她上一世经历的并不少,是以其神色看起来并不见一丝慌乱,不过,外方情况不明,张易安想出去,她却是打心底的不放心。   张易安看着苏瑾欢的眼睛,再听着外方莫予的话,他双眸微动,随即蹲了下来护在了其身前,“好,我不走。”   清弄早已在一行人说话的时候便来到了苏瑾欢的身边,她将苏瑾欢抱进自己的怀中,见张易安毫不犹豫便挡在了她二人身前,她意外的看了其一眼。   车外的打斗尚在继续,且隐约间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张易安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又是“嗖嗖”几声,张易安把身子倏地往后一仰,飞镖便擦着他的唇角飞了过去。   “公主飞镖上有字”清弄眼尖,飞镖从小窗飞入后不消片刻,她便发现了异样。   苏瑾欢闻声,连忙看了眼挡在两人身前的某人,“易安”   经清弄一提,张易安自然也注意到了飞镖上带着的纸条,苏瑾欢唤他的时候,他已然将飞镖给拔了下来,担心飞镖有毒,他甚至还用衣摆包在了外方。   飞镖并不大,上方的纸条也很小,至于其上的字   张易安并未将飞镖递给苏瑾欢,而是直接放在了其身前的位置,“公主。”   自见到飞镖伊始,张易安心下便有了底,他此间虽未说明什么,可那一双眼睛却饱含了他想说的各种话。   苏瑾欢看着飞镖上的字,再看了眼自己眼前之人,她的一双清眸渐渐深邃了起来。   “我们走。”清弄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她却听懂了苏瑾欢其后这句话。   纸条上的字不多,唯“下车”两字,苏瑾欢的话一落,张易安便点了点头,随即把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清弄,跟上。”   “好。”清弄是有功夫的,毕竟作为苏瑾欢少有的心腹,哪能只会伺候人。不过,相较于玄灵来说,清弄的功夫则要差意许多。   三人从马车内出来时,莫予正解决了一人,他的左手臂挨了一剑,当他余光瞥见张易安等人的身影,他心下微惊,一个横扫之后,他连忙来到了几人身前。   “张易安”   不能对公主发火,公主的婢女一介女子,自然也不行,张易安的武艺是莫予传授的,是以莫予来到几人身侧的第一时刻,他便毫不客气的剜了某人一眼。   莫予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张易安的师傅,不过他脾气有些古怪,不喜与人亲近。也不欲攀亲带故,所以从接到苏瑾欢命令要教导张易安时,他的第一条规矩便是张易安不得唤他师傅。   面对莫予的责备与呵斥,张易安没有多说什么,他对其点了点头,“先离开。”   再如何人都出来了,周遭尚有前赴后继的杀手涌入,莫予无心分神,唯有重新敛神投入了应对。   长公主双腿有疾,不能直走,苏瑾欢这边一出来没多久,杀手们便注意到了此间动静,是以不消片刻的功夫,众人先后便涌了上前。   张易安找准了机会,先是踢掉了几人,而后带着苏瑾欢便毫不犹豫的翻身上了马背。   一旁还有一匹骏马,张易安还记挂着落单的清弄,是以他一上马后,拉住缰绳的同时也看向地上的某人指示道“清弄”   苏瑾欢已经上了马,而一侧还有余马,不消张易安说,清弄便已然跃了上去,她神色冷冽,听着张易安的话连忙回道“走”   “公主抓好”   随着清弄话落,张易安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目光重新放回了身前,他重重的夹了夹自己褪下的马腹,马儿随即应声跑了出去。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莫予的体力渐渐不支,苏瑾欢能被张易安带着跑出包围,他是庆幸的,又是一下,他身后中了一剑,清弄这边正随着张易安的身后跑出包围,余光刚好就瞥见了莫予咬牙接招的那一瞬间。   紧急关头,清弄连忙扯了扯自己的缰绳,强行把马匹的方向扭转到了莫予的方向。   “莫侍卫”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调,莫予闻声回头,清弄单手驾马,见人看了过来,她连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迎面朝自己驾马而来的是公主身侧高挑的那名宫女,其眉眼原本清秀,可此时此刻,看着那飞扬的秀发以及坚毅的神色,莫予竟然感受到了数分英气。   一握一拉一提一跨马,一套动作不过须臾。身后陡然多了一个人,清弄也不见分毫慌乱,她一个马鞭下去,直接扫掉了正欲偷袭的一人。“莫侍卫,抱紧了”   苏瑾欢与张易安先走,清弄与莫予殿后,前方是岱河口,河面有座大桥,担心河岸还有埋伏,张易安带着人往来时的路走去。他的马术高超,此间没过多久,便将身后的追兵拉开了一段距离。   身后是未知的危险,而身下又是这般颠簸,苏瑾欢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情况的时候,但是,身前之人的脊背是那么的宽厚,以至于她的心中却出奇的安定。   清弄并未跟上,盖因其与莫予一道,是以张易安并不担心。   裴钰之是个麻烦,但总的来说,整个裴氏一族其实都是麻烦,今日之事,原本苏瑾欢与张易安打算的是于城内制造一起刺杀事故,而后以追查杀手之由对周围进行搜查,届时再从裴钰之处搜出些“东西”将其因由收押,至于其父那边,届时自有别的盘算。   然而,计划虽好,但抵不上变化。   虽说原本计划的便是今日发动,但却绝不是这一会儿,两人驾马走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越走越远,苏瑾欢扯了扯张易安的衣袖,“易安,我们停下。”   “公主,周围没有可以躲避的”   这么一番折腾,张易安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薄汗,感受到对方有些紊乱的呼吸,苏瑾欢心疼的道“你也猜到了不是,这群人不会动我。”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乍听起来没什么特别,可细细品味又能感受到几分失落与低沉在其中。   察觉到苏瑾欢的异样,张易安连忙勒了勒自己的坐骑,“吁”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一处峡谷,峡谷两侧都是大山,中间由一条大河穿插而过,河面湍急,正值汛期,这是岱河的支流,不算辽阔的道路靠山而辟,靠河而居。张易安先是从马背上前翻下来,随即看向了马背上的某人,小心的开口道“公主”   苏瑾欢闻声看了眼下方之人,“先抱我下来吧。”   “好。”   周围没有凳子,把苏瑾欢抱下后的张易安左右看了看,随即带着人朝挨着河边一处的地方走去。   那里有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   “公主,我们休息一会儿,等一下我去找个能躲藏的地方,等着莫侍卫带人过来救驾。”   苏瑾欢的眼皮一直在跳着,就像是要发生什么事似得,这让她原本就有些沉重的心不由得更加不安了一分。听着张易安的话,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却是没多说些什么。   张易安见此,哪里会不清楚苏瑾欢的心思。他给她轻柔的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再是擦了擦其脸上沾上的一两点血渍,“公主,若是真如我二人料想的那般,这不正好既然最终的目的达成,过程又何苦介怀”   “我只是”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苏瑾欢心中像是陡然缺了一块,在这件事上,她介意的从来都不是被算计被充作棋子,她真正难受的,说到底还是从始至终都被瞒在了鼓里   念及此,苏瑾欢嗤笑了一声。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今日若非张易安提醒,恐怕直到刺杀结束,她才会回过味来。   这完全就是   “公主,你等等,我去取些水。”一般来说,皇家出行之时,每一匹马匹的马鞍一侧都会配一壶清水供骑需时饮用,张易安见苏瑾欢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不宜擦拭,遂浅浅开了口。因着这下,苏瑾欢的思绪被打断,马匹就在两人不远的位置,她看着他,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从驾马逃出重围开始便挨得极近,至此算是难得的拉开了距离。暗中之人跟了一路,眼瞅着张易安与苏瑾欢分开了,遂连忙弓开三箭,找准角度便毫不犹豫的射了出去。   张易安这边正拿上水壶往回走着,陡然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的疾风,他一侧一下腰,反应十分迅速的避了过去。   苏瑾欢原本还在思忖着事情,听着前方传来的动静,她卜一抬头,待看清眼前的画面,她的瞳孔倏地一缩。   “张易安”   “噗”   第90章 90.090 关心则乱   这是利器没入身体的声音。   后背钝痛传来, 张易安明显的踉跄了一下。   苏瑾欢眼睁睁的看着某人在自己眼前受伤, 她神色一慌, 下意识的便想上前去查看一二。“张易安”   “唔公主别”由于长箭惯性的作用, 张易安最后并未将身子稳住,他单膝跪在地上, 乍听闻苏瑾欢的惊呼, 他顾不得许多, 连忙呼声阻止。   苏瑾欢担心张易安,然而都说关心则乱, 她双腿有疾,毫无疑问的, 此间的动作,那是直直的便摔在了地上。   两人的距离不算特别远, 眼看着苏瑾欢摔倒在地上,张易安一惊一痛, 慌张的连爬带走,“公主”   苏瑾欢身为公主,身体自小金贵,此时仅仅只是摔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手便被磨破了皮, 看起来颇有些吓人。不过, 这种时候, 她全然顾不得许多, 见张易安来到自己身前, 再看着其身后尚直直插着的箭羽,她瞳孔倏地一缩,“张易安张易安你的背”   暗中之人的三箭齐发,一共射了两次,第一次是被张易安躲了过去,第二次则三箭中一箭。其原本打算再来一次,但是这边苏瑾欢与张易安一挨到一起,他反而不能保证是否会误伤。   他接到的任务是要了那人的命,此时既然没死,那么   张易安从未见过苏瑾欢如此慌张的模样,他心下既动容又心酸,可是,这会儿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忆及此时周围的情况,他一面注意着周围情况一面将苏瑾欢从地上抱了起来,,“别,公主,我没事,此处危险,我们得”   “小心”   两人的谈话统共不过两句,但纵使这样,却也未能将之说完。   苏瑾欢担心张易安的情况不假,但她同样也在注意着周围的变化,西北方向突然冲出了一人执剑朝他们两人袭来,她二话不说便把张易安往一侧一推。   苏瑾欢的动作一起,张易安自然也发现了惊变。自己被对方推开的第一时间,他连忙一个后倾,顺利避开了与之而来的又一招式。   来人一击偷袭落空,怎可罢休,苏瑾欢在地上坐着他不管,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张易安   对方手执长剑,张易安身上只有一个贴身匕首,两人兵器一长一短,再加上他身后又受了重伤,此间一交上手,张易安便显得有些吃力拉起来,不过,纵是如此,他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随着“叮”的一声响,张易安挑开了对方的一击,他冷眼看着,“谁派你来的”   “这话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阎王”来人明显不欲多言,他知道,张易安撑不了多久了,所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断不能给其留有喘息的余地。   苏瑾欢腿不能动,不能上前帮忙,眼看着张易安败象越发明显,她怒道“玄灵给本宫滚出来”   玄灵身为暗卫,按理说早该在第一时间出来才是,可这边直到苏瑾欢把话出口也不见人来,意识到两人四面楚歌的局面,苏瑾欢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咚”的一声,重物落地,惊起些许尘土,张易安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最终停在了苏瑾欢的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   “呕”   眼前之人背后的血渍已经蔓延开来,那只没入其体的箭尾不知何时被折去,只留下了箭头尚在体内,尘土散开,入眼便是张易安侧身呕血的画面,苏瑾欢心中犹如钝击,“住手”   来人本欲补上最后一剑,但是,张易安身上陡然扑来的身影却让他不得不猛地把剑招往一侧一偏。   苏瑾欢赶在了对方出手之前扑在了张易安的身前,这么番折腾,她的锦衣早已失了华丽本色,而原本精致的发髻也散落了下来,但是,纵如此,她的神色却不见一丝狼狈。   自己身上趴了个人,张易安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等关头苏瑾欢竟然会扑上来,撇开她愿意救他这点,要知道,她的双腿尚有顽疾,压根不能正常行走,你让他如何不惊讶,又如何不感动   “公”   “你怎样还能不能动”   腹部腰间后背都在疼,感受到握着自己手腕上的动静,张易安双眸微微一动,回握了上去,“死不了。”   目标未死,来人剑指二人,“出来。”   苏瑾欢闻声抬头,神色骤冷,冷笑道“本宫在此,你不动本宫反动本宫的人”   来人双眸微动,“这是在下与这人间的私人恩怨,不干你的事。”说完这话,其顿了一顿,“让开”   “若不让,休怪我不客气”   “哦”   “不客气”苏瑾欢看了眼身前带着血渍的长剑,双眸微沉,“你要如何不客气,杀了本宫么”   苏瑾欢身为南唐嫡长公主,若其被杀,兹事体大,可不是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可以揭过的。   “你”来人显然也是不想动苏瑾欢,见苏瑾欢死死的护在张易安的身前,担心夜长梦多救兵赶到,他一番斟酌之后,最后把心一横,却是毫不犹豫的对着苏瑾欢的肩膀便踢了过去。   苏瑾欢早有防备,对方此间卜一动作,她便倏地将手上的东西对其撒了过去。   “看本宫的”   一听是,来人连忙往一侧避闪,张易安修整了片刻,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只见他瞬间从地上一跃,趁着对方闪躲的间隙便将自己的匕首直直的插进了对方的胸口,并推着其身子倏地往后退去。   来人的功夫是要比张易安高的,只是一开始其自负的认为用五分力便可将目标解决,是以并未用出全力。等到这边打算不再犹豫的时候,谁能想到会被苏瑾欢与张易安联手对付   “啊”胸口传来钝痛,来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之人冷冽的神色,“你”   “偷袭”   张易安手上力道并未减少,闻此一言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是与你学的,现在还给你。”   身后是湍急的河水,眼看着离路的边沿越来越近,来人气沉丹田,足下一顿,瞬间便使倒退的身子停了下来。   “噗嗤”一声,随着身形的停下,张易安眼神一凛,顺势就将手中的匕首在对方身体中旋转了一下。   说到底张易安也伤的不轻,且其功夫还没有对方好,来人眼看着自己被伤的如此之重,心中顿时便冒出了怒火,“你去死吧”   苏瑾欢适才在地上随便抓了些黄沙充作了毒粉,她与张易安无声中仅靠肢体语言便配合的极好,此间看着他将匕首送入了对方的胸膛,原以为这件事算这样便可以结束了,哪知下一刻,这路边的两人竟然一前一后从路面翻了下去。   “不”   这是相当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呼。   若说之前苏瑾欢亲眼看见张易安在自己眼前受伤已让她惊慌不已,那么这一刻,一侧是湍急的河水,张易安又身受重伤,一旦人落入水中,那后果   苏瑾欢不敢想。   身下满是碎石与黄沙,苏瑾欢不在乎,自己小腿无法使力她便用膝盖借力,再用手肘撑在地面匍匐前行,如此反复,等她终于爬到道路边缘的时候,岱河的河面上,却早已没了人的影子。   看着空无人影的河面,苏瑾欢眼前一黑,整个身子顿时就软了下去,“张张易安”   第91章 91.091 你别哭了   绝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山崩地裂还是天塌地陷这些对苏瑾欢来说, 似乎都不是。   没有看到张易安的身影, 苏瑾欢心慌了, 神乱了, 她想大声呼唤,可所有的话临了口边, 就如同被死死的噎住了咽喉一般, 她嘴唇几经阖动, 最后除了打着颤的牙齿和满脸惨白的神色,她竟然再无法做出什么旁的举动。   “啊”   没人知道苏瑾欢此间是用了多大的力, 又废了多少功夫,才陡然哀嚎出这么一个音, 远处的飞鸟被这河岸的动静惊吓到了,先后展翅惊飞, 使得林间动静层出不穷。   经历了这绝望又濒临奔溃的一声,苏瑾欢的喉咙似乎瞬间恢复了过来, 她死死的盯着河面,“张易安张易安你出来本宫命令你你出来你听到没有”   “你怎么可以把本宫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怎么敢”   “你忘了我们的回宫之约了么张易安,你给本宫出来你听见没有”   “不可以不可以啊”   “公公主”手臂死死的扣着崖边的藤蔓,这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来说其实相当的吃力。张易安原本打算靠自己慢慢的重新爬回路面, 只是, 苏瑾欢此间绝望的声调实在让他听着心疼不已, 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强忍着胸口的疼意颤颤的将口中呢喃了千百倍的话给唤了出来。   苏瑾欢的身体原本底子便不算特别好, 尤其是适才情绪大变, 又在地上如此狼狈的爬了一遭后,她的眼前早已有些昏黑,然而,就在她即将晕厥过去的时候,她的耳侧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极浅的呼唤。   这是相当轻的一句话,轻到连张易安自己都有些不确定是否唤了出来。   然而,即使是这样轻的一句,对绝望中的苏瑾欢而言,却是无异于天籁之音的存在。无论这是不是真的,苏瑾欢就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她迷离的双眼顿时一清,连忙往崖边又爬了几步,“易安张易安是你”   苏瑾欢自言自语的话并未说完,她的上半身便已经支出了崖边,待也看见了挂在藤蔓上的某人,她的眼前倏地一亮,语调中自然也带上了喜意,“张易安”   “公”   “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张易安受伤时,苏瑾欢没有哭,他疑似坠河时,苏瑾欢没有哭,哪怕是在河面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苏瑾欢亦没有哭,可这一刻,知道其还好好的在崖边,苏瑾欢眼中的泪水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张易安看过苏瑾欢哭过几次,可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让他震撼,他的心像是倏地被揪在了一起,“别哭公主”   “我”   苏瑾欢是看着张易安受伤的,自然知道其伤的有多重,此时见对方说话都十分吃力,她忙道“你别说话我马上想办法救你上来”   怕自己力气耗尽,张易安将手臂缠在了藤蔓之上,“不是呼”   “公主,你等一下”   一旁不远处便是两人之前骑得骏马,马上有粗绳,苏瑾欢的想法很简单,她爬过去将马上的绳子拿过来扔下去,再爬回来将另一头系在马鞍之上,而后让马往里侧走,这样张易安便能被拉上来。然而,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动身,崖下便又传来了呼唤,这让她的动作一滞,又连忙看了回去,“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很快救你上来,你别急”   再次看见苏瑾欢的容貌,见果然如自己所料,张易安无奈又宠溺的对其笑了笑,“不是。”   “嗯究竟”   “别哭了。”毫无征兆的,张易安突然道了这么一句。   苏瑾欢的话被打断,听着崖下某人的话,她先是一愣,随即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你和我隔得有些远,你哭,我可帮你擦不了的”知道今日这事苏瑾欢多半受到了惊吓,尤其是现在,出于想缓和其心绪的心,张易安颇有些吃力的笑着把后一句话也道了出来。   世间情话千千万,却从来没有那一句像张易安此时说的这般触动苏瑾欢的内心,她很想说这泪水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有些不受她的使唤想将她两世积攒的泪水都流个遍,可话到嘴边,苏瑾欢却是噙了噙自己嘴角,临时改口道“好,我尽量把它憋回去,等你上来帮我擦好了。”   张易安闻声咬牙一笑,“好啊”   “公主我还有些话想与你说。”   毕竟人还在崖边挂着,苏瑾欢没把这事给忘了,看张易安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她连忙打断道“等会儿,等你上来,我们慢慢说。”   张易安也不知道他为何有那样一种想迫切的对苏瑾欢表达心悸的冲动,或许是从两人偷偷半夜溜去校场的那次开始,亦或许是这段日子以来无数次夜里如岁月静好的相伴,再或是今日如此危急关头她带给他的震撼,总之,缘情从何而起已经不那么重要,这一刻,他算是彻彻底底的看清了他的内心。   心下在翻腾,可四周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张易安努力的压了压自己心中的情绪,“好。”   “你等着,我马上救你,我有法子。”很显然张易安已经没有力气爬上路面,是以把人弄上来显得格外的刻不容缓。   苏瑾欢双腿不便,张易安很想问其有什么法子,不过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苏瑾欢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他的头顶。   身体的力气在渐渐散去,张易安此间又坚持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等到了苏瑾欢再次出现在了崖边。   “你去”   来回“走”了一遭,苏瑾欢原本清秀的脸庞早已是汗渍连连,她的呼吸有些不畅,但面上却挂着笑容,“易安,把绳子系在腰上,我让马儿拉你上来。”   绳子在马鞍上,张易安何尝不知,此时此刻,苏瑾欢做了什么他已经没有必要问了。心酸、动容、甜蜜、苦涩一时之间,什么样的感觉都冒了出来,张易安双眸微垂,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苦笑。   苏瑾欢把绳子快速的扔了下去,身侧动静传来,拉回了张易安的思绪,他很快意识到,上方尚有一个女子为他担忧着,他必须快些上去。   毕竟受了伤,又有一只手臂绞在藤蔓之中,张易安的动作要比普通人慢上许多,然而,就在苏瑾欢以为快要差不多的时候,变故   却发生在了眨眼之间。   张易安只觉背后倏地传来一股压力,若在往常,他本可以避开,只是现下情势所迫,他不得不硬生生的受了下来。   “唔”   “不许动”   “易安”   上方的苏瑾欢对突变的情况看的清楚,适才那一同与张易安摔下去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更甚的是,这人竟然直接跳到了张易安的背上   黑衣人的伤有张易安最后那一下,伤的不见得有多轻,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得靠别人的帮助才能重回地面,只见他死死的掐住了张易安的脖子,看着苏瑾欢道“公主,拉我二人上去不然我杀了他”   “不可以咳咳”几乎是黑衣人话一落,张易安便连忙阻止道。   这人本就想要他的命,一旦让其上去,只要其还有力在,他的命同样会交代在其手上,他为什么要让他活   张易安不傻,对于黑衣人的这种要求,他自然不可能答应,不仅不答应,他此间甚至还与其动起了手来。   两人都在悬崖上吊着,也都受了重伤,还都想至对方于死地,苏瑾欢在上方只看见来回摆动的绳子在地上止不住的摩擦,她吓得心底一慌,连忙双手将之拉在了手中,随即怒斥道“别打了绳子受不住了”   听着上方的动静,张易安与黑衣人都一前一后的抬了头。而此时苏瑾欢的整个上半身,跃出崖面的部分几乎占了三分之二   “公主”   绳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磨损了一半,眼看着线丝一根根的崩开,苏瑾欢咬了咬自己的一口银牙,“我会救你,你别急”   她这里不能松,一松绳子不消片刻就断了,根本等不及马儿将其拉上,她不能松,一定不能松   某人的身体一点点的往前移,张易安瞳孔猛地一缩,“公主不要再拉了”   “不可以”   黑衣人攀附在张易安的身上,两人本可获救,但全程张易安都在阻止,这让他满是血渍的双手忍不住的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张易安的力气几乎在之前便用了个干净,此时面对黑衣人的袭击,他几乎没有丝毫的应对之力。   苏瑾欢还在全力的用她那双纤细的手拉着粗糙的身子,来不及顾及下方的情况,张易安视力极好,仅一眼便看见了绳上已经染上了鲜血,他喉中的呼吸渐渐薄弱,知道自己的功夫远不及身后之人的好,而这边再拖下去,苏瑾欢亦会被拖累下来,此间权衡不过瞬间,张易安心中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苏瑾欢喉间渐渐有些火辣辣的疼意涌上,她咽了咽口水,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悬崖下传来的十分轻微的声音。   那人说;“公主,上次看你很喜欢天灯所所以西苑的屋中,我给你做了好一些,今后每年每年你都可以放”   “我这边有些事”   “你先回宫,我把问题解决了,便来找”   下面的话苏瑾欢没有听完,她手中的粗绳便瞬间一轻,顿时没了重力,苏瑾欢双眼倏地睁大,满眼不可思议的看了下去,“不”   第92章 92.092 他还活着   “不不不可以张易安张易安”   清弄此间刚一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 便瞧着床上原本躺着的人倏地一下便坐了起来, 她面上一喜, “公主”   陡然从噩梦中惊醒, 苏瑾欢心神未定,听着清弄的呼唤, 她先是浑浑噩噩的看了过去, 紧接着, 待她看清朝自己走来之人的模样,一些之前发生事瞬间便涌入了苏瑾欢的脑中。   “公主, 你终于”   “清弄张易安呢”   手臂上突然一痛,听着这话的清弄双眸动了动, 原来还略微上扬的唇角渐渐的僵在了远处,“公主”   “张公公”   苏瑾欢两世为人, 清弄的欲言又止,让她的心猛地一痛, 见其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她倏地拔高了语调,“住口”   “你休要欺骗本宫”   “公主,您别”   苏瑾欢整个人开始发起了抖, 她拂开了清弄要来搀扶的手, “来人”   屋外的下人应声走了进来, “公主。”   “本宫要出宫, 给本宫备马”   “这”来人毕竟只是个没什么地位的下人, 苏瑾欢的身体什么个情况宫中众人都清楚, 撇开这点不说,长公主宫外遇刺的事刚刚发生,这会儿谁敢再在这当头由着其做事,这怕是不想活了。   一话落下,见下方之人迟迟不肯动作,苏瑾欢怒由心来,瞬间便将清弄端着的托盘上的汤盅扫了下去,“放肆你敢忤逆本宫的旨意”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公主饶命,请公主饶命奴才知错了”   身旁之人情绪激动异常,自己手上的东西又被其扫了下去,清弄连忙放下托盘,“公主”   “下去没用的东西”   清弄是苏瑾欢的贴身婢女,也是长宁殿职位最大的宫女,她的话,大半时候堪比苏瑾欢亲口,尽管现如今这话算不得什么好话,但长公主没反驳没阻止,这对来人便犹如柳暗花明一般,“是是是,奴才告退奴才这便告退”   苏瑾欢发了一通无名火,整个人也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屋内很快便又只剩了她与清弄两人。清弄看苏瑾欢额角的青筋是那般明显,整个人神情紧绷的厉害,犹如在克制些什么,她连忙心疼的将其抱进了自己怀中,双手随即开始轻轻的拍打着那瘦弱的脊背,“没事的,没事的公主别怕,张公公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苏瑾欢的牙齿死死的抵在一起,床上的锦被亦被她紧紧揪住,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再听着清弄的话,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把你如何找到本宫,当时的情况,现在的局势,一字不落的告诉本宫。”   自家公主这种时候了还如此强撑,清弄心底不比苏瑾欢好受多少,她双眸微微动了动,轻声应了声“是”。   清弄与莫予引开了追兵再沿着足迹寻到苏瑾欢的时候,彼时的苏瑾欢早已晕倒在了路边,莫予经验颇丰,仅是简单的查看一番便确定张易安或许已经落了下去,他与清弄不知今日之事还有内情,只当暗中恐还有杀手,是以当莫予从崖面上来确定此处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旁人身影后,便连忙带着苏瑾欢从此处离开了。   清弄知道自家公主对张易安有多在意,这边救兵一来,尽管苏瑾欢还未醒来,她却是先一步命了人沿着岱河两岸寻找。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瑾欢受惊外加体力不支等众多原因昏睡了半日,而这半日中,却足以发生许多事。   首先,长公主于城郊遇刺的事没过多久就传回了京师,天子脚下,尚敢如此大胆的动作,满朝文武为之震惊。永安帝震怒,连下三道圣旨,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紧接着,长公主被救回宫,数名刺客被捕,其中六人服毒自尽,只留下两名活口,而这两名活口中,一人因受不了酷刑咬舌自尽,唯身下最后一人,招出了幕后主使实乃靖南王世子裴钰之。   这一个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永安帝随即命人扣押了裴钰之,并将其压入大牢。因清弄是奴婢,对于前朝的信息仅知于此。但据她的小道消息所知,永安帝这一次的动作,似乎远非于此。   苏瑾欢已经回了宫,这件事也由永安帝插了手,关于继续搜寻张易安的事,总不能让皇上知道自己女儿大张旗鼓的让人去搜寻一个太监,清弄这边略微思忖之后,便将搜寻之事交给了莫予,让其去联系人沿岸搜寻。   听完清弄的简述,苏瑾欢的双眸微垂,一时之间,她如鲠在喉。   当真是   竟然真的被他说中了   苏瑾欢看着身下的寝被,哑着声问“现在呢,找到人了么。”   其实清弄心中对张易安的生还已然不抱什么期望,但她深知这个消息对自家公主来说,定然无法接受,是以哪怕搜寻到的机会很少,可只要没看见尸体,那么对自家公主来说就是好事。   “回公主的话,尚未。”   苏瑾欢闻声顿时便掀开了自己的寝被,“伺候本宫穿衣,本宫要去上书房。”   “公”   苏瑾欢的身体不太好,太医说得静养,清弄哪里愿意这般任其折腾自己,然而,她这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屋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十分坚定的声音,“不可以。”   “谁”   “是我。”乍听到屋外动静,清弄眼神一凛,身体自然就绷直了起来,苏瑾烨缓缓走进屋内,看着床前的两人,他缓缓点了点头,“皇姐。”   见对方手上拿着一个檀木雕花盒子,苏瑾欢敛了敛自己的神色,“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苏瑾烨继续朝前走着,他神色间满是认真,边走边道“如果皇姐想救张公公,绝不可去找父皇。”   苏瑾欢闻声双眸渐渐深邃了起来,“你知道什么。”   临了床边,苏瑾烨停了下来,他缓缓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皇姐难道不奇怪为何有人会杀张公公么。”   对方的话已经提示的相当明显,苏瑾欢脸色一沉,“你是说”   那人毕竟是苏瑾欢敬重的人,陡然听闻这样的指认,她心下虽惊,但也知道不能仅仅只听这片面之词,“你怎么知道的。”   “一日前,迟禾觅食未归,我去找它时,看到了周公公去外庭,我跟了上去,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我本使了法子给皇姐送信,但没想到皇姐今日便起驾回宫,想来中途应是错开了,以至于皇姐没能收到。”   迟禾是燕卫寒送给苏瑾烨的那条小蛇,寻常时候都被苏瑾烨放在盒中,只是偶尔会放到小院中溜溜,这是一只极有灵性的幼蛇,它能大概的懂苏瑾烨的话,这也是苏瑾烨放心将之放在院中溜达的原因所在。   要说那日的情况也实在是意外,苏瑾烨并未想到那小家伙竟然也有淘气的时候,话说回来,他能听到这个隐秘之事,还真多亏了这东西。看苏瑾欢默了下去,苏瑾烨缓缓又道“张公公会出事,父皇是个什么态度,皇姐想来也清楚了,此时再去找父皇,皇姐认为合适么”   自己父皇怎么知道她与张易安的事的,苏瑾欢已经不关心了。从马车回京时发生意外,再到张易安手上坠崖,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没什么勾连,但其实全是串起来却又说得通。   他的父皇,到底先是一位帝王,再是人父。这一世的他,早已不是上一世那个英年早逝的人了。他有帝王的杀伐果断,亦有帝王的算计隐忍,这一次的事,从头到尾他都瞒着她,想来除了他自己外,怕是没几个人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念及此,苏瑾欢自嘲的笑了笑。   也是啊,只有她真的出事,这一起精心策划的“刺杀”才能起到最大的效果,虽然她本质上并未受多严重的伤,可这也够了。   若非苏瑾烨偶然撞见了周公公吩咐事情,想来她还得在张易安与何人结仇的这个线索上调查一阵,她当时便奇怪,两人身份一高一低,何至于来人只对张易安动手而不动她。   这会儿来看,哪里还有什么奇怪的。   她是南唐的嫡长公主,身份尊贵,位比皇子,但相对的,她享受了多少尊荣,要负的责任便有多重,哪怕她双腿已废,可南唐,或者说她父皇,也绝不允许有张易安这样的人存在。   你说她父皇真为她考虑么或许有,但这里面,有多少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永安帝很聪明,为了不父女嫌隙,还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苏瑾欢几乎不用怀疑,若她真去调查,这最后的结果指向的,绝对是裴氏一族无疑。   一石二鸟。   她当真是   小看了自己这位没什么政绩与野心又对她用心良苦的父皇呐   随着苏瑾烨的话落,苏瑾欢的神色几经变化,少顷之后,她重新再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眼前之人,问“你还知道什么。”   苏瑾烨闻声不急不缓的打开了自己手中的盒子,“皇姐可还记得燕三临走前相赠的红毛蛛”   “快拿过来”苏瑾烨不提苏瑾欢险些忘了,这对红毛蛛,与苏瑾烨的幼蛇一样是北燕皇室珍品,两只一雄一雌,乃是一对,若以血喂养七日,便能让其认主,认主后的红毛蛛与主子同生同死,主子情况如何,其便如何。苏瑾欢第一次听着这东西的时候,兴趣还颇深,是以虽要割血,她也没怎么犹豫。好在其所需的鲜血并不多,一次也就两滴,后来因着要出宫去玄虚观,她索性一次就放足了七日的。   红毛蛛是一对,苏瑾欢养了其中一只,剩下的一只自然便给了张易安。张易安生死未卜,这可是现如今是她唯一可以清楚他情况的东西了。   燕卫寒最好不要骗她。   “皇姐不必着急,我已经看过了,雄红毛蛛尽管奄奄一息,但并未断气,这说明,张公公至少还活着。”   檀木的盒中,两只红毛蛛挨在一起,较小一些的那只此时正围着较大一些的那只左右转动,苏瑾欢此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大一些的那只动了动自己的一个触角,她的脸上这才倏地噙起了一抹笑容。   “清弄”   知道张易安还活着,清弄微蹙的双眉也跟着舒展开来,“奴婢看到了,公主,雄蛛还活着。”   “他还”   “公主奴才有要事禀告”苏瑾欢开心不过瞬间,下一刻,屋外突然传来有些焦急的请示的声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苏瑾欢闻声双眉紧了紧,她给了清弄一个眼神,清弄会意,对着外面道“什么事。”   “启禀公主殿下,是太子殿下”   事关太子,苏瑾欢的神色顿时就正色了起来,清弄见此,连忙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来人似有些犹豫,看着清弄走了出来,其连忙趴在了地上,“公主太子出事了”   第93章 93.093 燕三殿下   苏瑾晏虽然年幼, 可其成为太子却已经六年有余。 他每一日的生活早有安排, 基本都是随着太子少傅一道学习, 且除了这些以外, 苏瑾欢曾经学过的如礼乐骑射这些东西,他亦是毫不例外的需得学习。是以, 与旁的皇子相比, 苏瑾晏的一天可以说是相当繁忙。   他没有多的时间可以玩耍, 苏瑾欢也有自己的事,姐弟两见面的次数相对来说并不多, 有上一世的经历在,苏瑾欢对苏瑾烨的感觉颇为复杂,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自己弟弟出事不管。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御花园时, 永安帝由于离得有些远,还未赶来。苏瑾欢冷眼一扫, 苍白着脸呵斥道“太子呢”   “你们是废物么好好的人怎会不见”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才们奴才”   苏瑾欢没有耐心听这些人解释,“黄兴呢,滚出来”   人群中一人闻声连忙跪着爬了出来, 惶恐道“殿下奴才在。”   “怎么回事说”   黄兴是太子的内侍, 几乎是陪着苏瑾晏长大, 在这群人中最有分量, 苏瑾欢话刚开口, 他额上的汗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回回公主的话,太子殿下说他的玉佩掉了,让奴才们去找,奴才们沿路搜寻,哪知也就眨眼的功夫,太子殿下就不见了”   “砰”的一声,苏瑾欢突然单手拍向自己身下轮椅的负手,“谁给你们的胆子把太子一个人留在原地”   “回公主太子伴读当时在太子身边,奴才们没”   “太子伴读”苏瑾欢语气一顿,随即道“萧沐在何处”   黄兴没想到苏瑾欢会突然打断他的话,这一会儿苏瑾欢单独再问,他身子一颤,“禀公主,萧伴读和太子一道不不不见了。”   苏瑾欢清楚,自己这弟弟不会无缘无故躲藏起来,且今日永安帝才做了一番动作,如此节骨眼上太子不见,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再多想。   黄兴的话刚一落下,若非身侧没有顺手的东西,苏瑾欢恐怕早已有了旁的动作,“那还愣着做什么人是死的么”   “锦衣卫”   “卑职在”   “传本宫旨意,四城宫门下锁,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卑职遵命”   “金吾卫”   “卑职在”   “调动三宫侍卫,沿御花园向四周搜查,凡是行迹诡异者,立即拿下,若敢反抗,杀”   “是卑职遵命”   “羽林卫”   “卑职”   仅是眨眼的功夫,在场的太监宫女还没怎么回过神来,苏瑾欢便已经有条不紊的将命令颁发了下去。   锦衣卫金吾卫羽林卫三卫一走,御花园便空了一半,太子失踪,尽管苏瑾欢面上看不出慌乱,但她的心中却早已心乱如麻,张易安还未找到,苏瑾晏却又失踪,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清弄见苏瑾欢说完话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其右手手腹的位置适才那么一拍已经红肿起来,未免有些心疼道“公主”   经清弄一唤,苏瑾欢回过神来,她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黄兴。”   “奴奴才才在。”   “带本宫去太子最后失踪的地方。”   “是。”   苏瑾烨从始至终都跟在苏瑾欢的身旁,直到这边黄兴带着苏瑾欢离开,他这才有了旁的动作。   只见其独自一人来到灌木丛后,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这边待确定无人注意到他,这才掀开了自己的衣袖,碰了碰手腕上缠绕着的某物,“迟禾。”   “嘶嘶”小家伙本在安眠,因着这么一下,它从睡梦中醒来,随即轻轻抬起了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眼前之人。   小东西看着自己,苏瑾烨一边笑着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东西,他将之递到了它的身前,“去找这个东西的主人。”   “嘶嘶”   迟禾体型尚小,苏瑾烨也才养了其不足十日,许多默契还未培养出来,但难得的,这次他却是理解了其要表达的意思,“好,你先去找,找到了我便答应你。”   小家伙闻声在苏瑾烨手腕上似是有些高兴的爬了一圈,紧接着,这边没多久,它便背负着使命出发了。   燕卫寒送出的东西,撇开外观不说,其实当真是好东西,苏瑾欢的红毛蛛是,苏瑾烨的灵蛇亦是。不过,南唐能接受这东西的姑娘想来怕是屈指可数,偏巧的是,刚好就落到了苏瑾欢与苏瑾烨手上了。   这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要是两人一开始惧于外表,那便没后来什么事了。   不过,话得说回来,迟禾毕竟是蛇非狗,苏瑾烨此间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让其寻找,他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是以这没把握的事,他并不打算拿出来说。   一日之内,先是长公主后是太子,南唐唯二的嫡系相继出事,朝堂瞬间哗然。   眼看着天色渐晚,可苏谨晏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数番搜索无果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苏瑾欢倏的叫住了一旁的清弄。   “清弄”   “公主,奴婢在。”   苏瑾欢紧了紧垂在大腿上的双手,手背青筋顿现,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牙道“带本宫去上书房。”   一个时辰过去了,父皇也已经圣怒来过   最好   最好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远处的皇宫内尚且人人自危,然丛林深处的竹屋之内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燕卫寒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某人,颇有些心不在焉的转了转手上的匕首。然而他这边还没来得及有旁的动作,屋外却是慢慢的走进了一个身影,一眼见此,他随手将匕首往自己靴中一插,随即扬了扬自己的下颌,不太放心的问“我说楚大夫,你真的决定好了本殿公子怎么瞧着”   楚离把东西轻轻的放在了桌上,他闻声冷冷的扫了一眼某人,“这是你第三次质疑我的医术。”   眼前之人身子虽然瘦弱,可那一双清眸给燕卫寒的感觉却格外冰冷,以至于一些旁的话他却是无法再说出口, “行行行,不说不说,你治你治,你给本公子放心治,这人死不死就看他造化,与你没得干系。”   楚离在山谷中生活了十七年,这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生人,他的屋子统共就这么大,这一会儿全拿出来给病人住了,这让从小就认床的他自燕卫寒出现后便没怎么高兴过。   第94章 94.094 冷眼相对   不过, 毕竟学医数载, 床上还有着病人, 楚离懒得与燕卫寒计较, 他淡漠的扫了眼某人,随即开始了对张易安的伤口的处理。   说来似乎这一切还真是如上天注定了一样。张易安从岱河旁的道路崖边坠入岱河, 与之一道的还有那名暗中偷袭之人, 不过, 对方可没张易安的运气,此间坠入河中之后, 直接额头撞在了暗礁上方,张易安并未来得及感受多少, 他身上的力便倏地骤降。   自由后的张易安顺着湍急的水往下游飘去,而要说是如何发现他的, 这可得归功于燕卫寒。   其本已从京城离去,但临出城后没多久, 先打发了相送队伍后临时改道,旁人对于这位燕三皇子的行踪,由此开始琢磨不定。但是琢磨不定可不代表燕卫寒一行人凭空消失。要说起来,燕卫寒原本都已经从京城离去, 但及至中途时, 由于听闻于京都城郊发现了怪医行踪, 他却是在众人都没想到的时候, 命人退了回来。   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 女为悦己者容。尽管燕卫寒是男子, 但是,若是能摆脱那从一出生至今便丑陋的胎记,这对燕卫寒来说,意义却是相当重大,是以,他不仅退回了南唐京城城郊,更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守株待兔到了楚离的出现。而遇到楚离后,其此间又费了多少功夫使其答应救治于他此处姑且不再细说,不过,两人这边还未开始治疗,燕卫寒便因缘巧合下于河中救下了张易安。   张易安先是中箭,再是坠崖,而后入水,三次伤害,一次比一次严重,尤其是入水,使得伤口在水的浸泡下直接恶化。燕卫寒救下张易安时,说其奄奄一息亦不为过。对于张易安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的情况,楚璃并未里面救治,反而先选取了续命之策,此时眼看的情况好一些了,他这才开始正式的来解决那一处已经腐烂了的死肉。   这是京城郊外山中的场景,而此时的京城皇宫之内,却是另外一幅画面。   苏瑾欢闯入上书房的时候,永安帝刚好与群臣议事完毕,当她被清弄推着往屋内去时,大臣们却与之背道而走,先后离开。面对众人的先后问好,苏瑾欢红唇紧紧泯成一条直线,却是没做出任何回应。   感受到长公主情绪有异,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毕竟能与永安帝一道商议国事,大家的眼力见还是有,是以最后也不多问了,直接提脚便往屋外走去,生怕一会儿怒火蔓延到了彼此的身上。   永安帝这边正在翻阅奏折,哪知随着一个奏折被他不耐的摔下,他的眼前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道强烈的注视。   感受到此,永安帝可以说下意识的便倏地冷眼看了过去。   父女二人皆冷眼以对,不过与永安帝眼中帝王间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不同的是,苏瑾欢的冷眼,却是暗含了各种波涛汹涌的情绪。   她的一双秋瞳不见一丝温度,见对方如此反应又是如此神色,苏瑾欢嘴角微动,面无表情道   “是你么。”   第95章 95.095 其心可诛   “瑾欢”永安帝已经看清了眼前是何人, 面对自己女儿与往日不同的态度, 他疑惑的看了人一眼, “这是怎么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 永安帝倏地又道“可是瑾”   “父皇”一声轻呵,苏瑾欢打断了永安帝的话, 她复杂的看着他, “你当真听不懂儿臣在说什么”   永安帝闻声皱了皱眉, “瑾欢,朕是你父皇, 你这是与父皇说话该有的语气”   苏瑾欢闻声轻笑了一声,“父皇你做那些事时, 又可曾想过儿臣也是父皇的女儿,阿晏也是父皇的儿子”从张易安出事, 再到知晓幕后主使是永安帝时,苏瑾欢便一直处于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之中。   感情上, 张易安出事,以她的性格来说,早就该有所动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谁算计的,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是, 理智上, 永安帝不仅是她的父皇, 还是南唐的皇帝, 他想解决张易安,最大的原因是因其是太监,公主看上了太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南唐皇室便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笑柄,无论是站在皇帝的立场还是父亲的立场,永安帝都没有错。苏瑾欢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开始陷入了矛盾。   她不能对自己父皇出手 ,可是张易安的事,她也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试想,她的父皇已经有了要将张易安除之而后快的想法,那么后面张易安若平安归来,到底还是免不了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这个认识就像是任人把刀架在了苏瑾欢的脖子上。然而,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谁能想到苏瑾晏紧接着出了事   堂堂一国太子,好好的怎会在御花园消失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苏瑾欢自己刚出了事,接着便是苏瑾晏,一想到自己出事的内幕,再回看这件事,这一切的一切,无外乎苏瑾欢会这么想。   她此间毫不客气的话语,直接让永安帝的神色冷了,“胡闹”   “瑾欢,你当真是被朕宠的没了规矩”   “儿臣说的可有错”苏瑾欢反笑,“父皇,儿臣出事不是你的手笔”   “啪”的一声,永安帝重重的拍向了桌面,随即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了其身前的位置,气着单手指着苏瑾欢的脸道“苏瑾欢啊苏瑾欢”   “你是南唐的公主是我朝的嫡长公主你可还记得可需要朕提醒你这件事”   永安帝沉着个脸,他并未回答苏瑾欢的话,反而直接搬出了苏瑾欢的身份,且直呼了苏瑾欢的大名。   苏瑾欢略微抬了抬自己的下巴,满脸傲然,“儿臣怎会不知”   “你”   “儿臣知道父皇瞒着儿臣做了什么。”苏瑾欢打断了永安帝即将出口的话,她看着他,眼底的眸色深不见底,“什么都知道。”   这是相当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永安帝闻言神色下意识的便滞了滞,好一会儿才回道“既然知道,那你便该明白父皇这样做没有错。”   相较于苏瑾欢意有所指的话,永安帝的这一句,几乎可以说是一语双关。   不论是对苏瑾欢安排的特意的刺杀,还是对张易安做出的不留活口的决定。以上这句话,皆挑不出任何一丝错来。   对于自己父皇的咬文嚼字,苏瑾欢面上噙起了一抹略微有些讽刺的笑容,“是,父皇为了南唐,为了我整个苏氏皇族,为了那皇族所谓的声誉,瞒儿臣设计刺杀嫁祸裴氏一族,苦心趁机除掉张易安,这些是没有错。”   “儿臣是南唐的嫡长公主,身上责任重大,父皇要设计,要让儿臣出面,这些儿臣都理解,也愿意配合。”   “但是儿臣从幼时便为南唐而活,儿臣的这双腿甚至因南唐而废,儿臣给苏氏皇族做了这么多事,规规矩矩活了十几年,现如今仅因那人是个太监,却连喜欢人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儿臣想问都父皇儿臣为苏氏皇族做了这么多,难道还不够我苏瑾欢这辈子,难道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自己女儿已经知道了他做的事,永安帝并不见慌乱,“选择的权利”   他呢喃了一下,紧接着一声轻笑。苏瑾欢在殿前看着自己父皇慢慢的转过了身子,那宽厚的脊背似乎不知不觉间便带上了些许失落又沉重的气息。   眼前的桌子上放满了折子,永安帝见此先是默了片刻,随即相当缓慢道“瑾欢,你既身在皇室,那便应该知道,多的是身不由己。”   “你自幼聪慧,心思敏捷,有胆有识,朕从来都没如何干涉过你,朕也许你爱人的权利。”   “但是。”   “独独他张易安,朕不同意。”   对于永安帝前半句话,苏瑾欢听完本该是高兴的,可是此间高兴不过瞬息,后面的话却是又把一切打回了原型。她稍稍拔高了语调,愤然道“仅仅因为他是太监”   “这难道还不够”永安帝倏地转过了身子。   “你可以喜欢哪怕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朕亦可以破例着其为驸马,但是,他张易安连男人都算不上,纵使撇开朕皇帝的身份不谈,你让朕如何能放心将你交之于他”   立场不同,心境不同,看待问题自然也不相同,永安帝说得并没有错,正常人的父母,如何会甘愿自己女儿委身于一个太监张易安是太监,这是再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苏瑾欢无从反驳,唯有不可思议道“所以你便让人去杀了他”   永安帝少有见到自己女儿如此模样,他的双眸动了动,却还是坚持着冷声道“他居心不轨,妄图勾引我朝公主,其心可诛,朕只让人私下解决,已是顾及了你的面子。”   “顾忌我的面子”   “哈哈哈。”苏瑾欢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儿臣的面子儿臣自己知道顾及,父皇你这么做,不觉有些多余么”   永安帝闻言双眉下意识的又是一皱。   “你虽及笄,但年纪毕竟尚幼,不懂人心险恶,亦不知男人的话有多少花言巧语,如今为了一个阉人,竟能如此与父皇说话,失了礼教,实在不该。”   永安帝是打心底里认为张易安不安好心,也铁了心要将其铲除,意识到自己多说无益,苏瑾欢遂自嘲的笑了笑,“父皇既然铁心了心要致张易安于死地,人也已经不再,儿臣无话可说但是,儿臣想问问父皇,为了解决裴氏一族,一个儿臣还不够还要让阿晏也牵扯进这场纠纷遭受无妄之灾”   “要儿臣提醒父皇么,他今年才七岁”   “父皇如此,难道不怕寒了儿臣们的心”   统共三句话,一句比一句更言辞犀利,堪说句句诛心亦不为过。永安帝听得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一想到苏瑾晏可能背永安帝藏起来并以此来对付裴氏一族,苏瑾欢的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敛了敛目,“儿臣的话是什么意思,父皇你应该清楚。”   “阿晏是儿臣的弟弟,儿臣姐弟二人自小失了母后,阿晏便是儿臣除父皇外最亲的人,儿臣只希望,这次之后,诸如今日的事,不要再发生在阿晏身上,仅此而已。”   “瑾晏是朕的嫡子,朕能对其如何,你”越听苏瑾欢的话,永安帝越是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然而他这边还未来得及将自己心中疑惑问出,外方的周公公却是突然有些欢喜的跑了进来,“皇上,皇上”   殿中的父女二人皆是一滞,随即连忙收回各自的神色,只听永安帝有些不耐的道“何事失态至此。”   周公公脸上带笑,“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稍后自去领罚。”   永安帝朝身后转身走去,边走边道“别废话。”   周公公连忙点头,应声道“奴才这么高兴,是因着太子,皇上,太子殿下找到了”   原本并未如何在意的苏瑾欢一听着这话,眼中瞬间便有了光彩,随即期切的看了过去,急问“阿晏在哪里身体如何”   “回公主的话,太子殿下已经送回东宫,据说在昏睡着,如今意遣人宣了太医,皇上,可要”   “来人,摆驾东宫”不消周公公问,永安帝便已然发了话。   周公公得了准话,手上的拂尘一扫,笑道“是奴才遵命。”   “来人摆驾”   事情与自己想象的似乎有些出入,看永安帝的反应似乎不像是知情的模样,一旁的苏瑾欢询问过后,好一会儿都陷入了沉默。   太子在失踪了两个时辰后被人于假山石中找到,然而,苏瑾欢这边还尚未来得及赶去查看,在半路之上,她却是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看到苏瑾欢的身影,连忙跑了上前,“公主”   “停。”这是专门负责照看红毛蛛的内侍,只要一看到他,苏瑾欢便知道事情定然与张易安有关。她将步辇叫停,随即看了过去,“发生了何事。”   “公主,不好了”   “那东西,它它它死了”   第96章 96.096 这是教训   “姓楚的”楚离此间刚一进屋, 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况, 他的身前便倏地冲过了一个人, 随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瞬间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满脸愠色道“你不是说他会没事你不是和本公子保证你的医术高超那他怎么就没气了”   张易安受伤颇重,气息微弱, 燕卫寒本就有些不大放心, 尤其是楚离那疗伤的法子, 怎么看怎么惊悚,可是, 此处只有楚离会医,他完全没有选择。   尽管说着生死有命, 随对方折腾,可这一刻, 当张易安真的没气的那一刻,燕卫寒到底还是着急的。   对楚离, 几日相处下来,他大概有了了解,若真要燕卫寒形容的话,楚离便是一个怪人。往日里不爱说话, 整天的脸都是冷着的, 他来找人治他的脸, 谁知道人没找到, 却是只找到了那人的徒弟, 对方行踪不定, 为了治病,也因着楚离曾表示这病他也可以,燕卫寒遂留了下来。   楚离的身形偏清瘦,燕卫寒没想到对方这么弱,当他轻轻松松将人提起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瞬愣。   胸前被人抓着,楚离神色顿时惊变,燕卫寒这边毕竟是心急做出的反应,见人如此手无缚鸡之力,他也隐约生出了胜之不武的感觉来。然而这边还未来得及松手,楚离却已然有了动作。   “啊”身前一不留神刺入了一物,燕卫寒的肩膀一疼,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你”   楚离看着地上的人,冷意逼人,“我第一天就与你说过,少碰我。”   燕卫寒功夫不错,但楚离善医,精通人体穴位,适才那一下,她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丝手下留情,片刻功夫后,燕卫寒的手臂便像是蚂蚁咬噬一般疼了起来。感受到此,他咬了咬牙,“你”   “唔做了什么”   楚离从燕卫寒的身侧直直的饶了过去,“这是教训。”   “喂”身子依旧在隐隐作疼,但燕卫寒是男子,第一次痛过后,倒也能忍住,他颤颤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跟了上去,“你还看什么看”   “是想来看看不能质疑你医术的结果”   “闭嘴。”   一想到这人已经咽气了,燕卫寒心中就隐约有些堵的慌,楚离再冷愣的一声呵斥下来,这让他心中更是烦躁了起来,“怎么,本公子还说错了不成”   楚离懒得搭理身侧的某人。   没得到回应,再看人似乎还想做些什么,燕卫寒连忙上前了一步,“住手他人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   楚离眼皮都没动一下,他慢慢的将手收回,平淡道“想要人死,你便继续。”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便”燕卫寒还想下意识的接话,然而话说着说着,他却是突然意识到了楚离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见他倏地抬眼看去,“你说什么”   “放手。”   “他不是已经没”燕卫寒手上还抓着从楚离手中抢过的张易安的手腕,听着对方的话,他下意识的把了一下脉。然而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毕竟还要救人,虽说楚离很不想解释,但担心燕卫寒再从中阻挠,他还是相当不情愿的开了口。   “他受伤颇重,箭上又啐了毒,如此情况之下,我只能以毒攻毒,以此吊他一命,这是假死状态而已。”把这话不急不缓说完,楚离随即从燕卫寒手中极其自然的将张易安的手拿了回来。   这一次,燕卫寒却是没有再阻拦些什么。   他看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楚离任其看着,脸上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少顷之后,燕卫寒没忍住道“你真能救他”   “”   自知道张易安这是假死之后,虽然口头上还看起来将信将疑,但燕卫寒心底多少松了口气,此时再看楚离的神色,尤其是那双澄净又波澜不惊的秋瞳,未免有些揶揄道“哎难得啊,我竟然也能看到你的白眼。”   楚离闻声淡漠的的对着燕卫寒的身体扫了一遭,随即把目光又不甚在意的收了回去,“手上不疼了”   “手上”经人一提,燕卫寒一愣,“呃”   感受到肩侧疼意似乎因着这一提瞬间加剧,燕卫寒剩下的话渐渐咽回了肚子。   很好   算你狠   楚离余光看了眼某人的反应,唇角微微抿了抿,却是瞬息又恢复了如常。   苏瑾欢这一日经历的可以说得上大起大落了。   先是刺杀,再是追杀,后苏瑾晏失踪,她强撑着一道与人寻找,此时好不容易听到了人已找到的消息,然而下一刻,却是得知属于张易安的那只红毛蛛已经死了   红毛蛛死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苏瑾欢比谁都清楚。她的眼前一黑,拼着最后一丝意念,她颤声道“东西呢”   “在在长宁殿,没公主的旨意,奴才不敢带出”   像是怀揣最后一丝希望一样,苏瑾欢尤不死心问“你敢确定”   “公公公主”内侍自然是确定过了才敢上前禀报,不过,苏瑾欢此时的神色,却让内侍不敢将那句肯定的话直接就这么道出。   苏瑾欢眼前一黑,险些便就这么瘫在了步辇之上。   “公主不好了”而几乎是苏瑾欢失色的瞬间,太子内侍黄兴从远处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清弄这边正给苏瑾欢顺着气,听着前方的动静,她的手一顿,直接冷眼看了过去,斥道“黄兴,公主身前,岂容你放肆”   “噗通”一声,黄兴跪了下来,“公主奴才求您,快去看看殿下,殿下他”   脑仁生疼,苏瑾欢头痛欲裂,浑浑噩噩的看了过去,“什么事”   黄兴脸上瞬间的功夫就出现了两条泪痕,见苏瑾欢看向自己,他满脸哀鸣道“公主,太子殿下他”   “不认识人了”   第97章 97.097 玄衣之人   苏瑾晏失忆了么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以说是, 也可以说不是。   苏瑾欢原以为, 永安帝为了除掉裴氏一族, 先是特意设计了对她的刺杀,后为了将之一网打尽再是设计了对太子的事, 欲拿这两件事来死死的压住裴氏一族, 这也就是一开始张易安说的“虚打虚”的证据, 但是,这件事到后面, 她才发现,其实还真是她误会了永安帝。   裴钰之毕竟也是个狠角色, 上一世这人能成功的篡取政权,追根究底其实是其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又先解决了永安帝,没了这位掌管南唐数十年的帝王在, 苏瑾欢彼时再如何也只有十五岁,太子更是年幼,这才让其钻了空子,最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这一次, 苏瑾欢先有上一世的记忆, 知道其许多私事和真是面目, 一开始对其就有了防备, 而永安帝也并未像上一世那般驾崩的毫无征兆, 甚至还有了布置, 一个是自小学习权衡之术的帝王,一个是天资聪颖大有抱负的少年世子,两人相对上,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永安帝略胜一筹,   但是,以裴钰之的足智,他会甘心与束手就擒么显然不会。从永安帝借口对他发动开始,他便意识到了恐怕这只表面温儒中庸的老狐狸早就有了决断,既然如此,他不若来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太子苏瑾晏是他让人去做的,不仅如此,他还一并让人将其余三位皇子也下了手。众所周知,永安帝子嗣单薄,一共只有五位皇子,其中还夭折了一位。既然你不仁,那就修怪他不义。他倒要看看,你永安帝没了后,还如何与他叫嚣   毕竟裴钰之已经下了狱,再加上彼时苏瑾晏出事的地方在御花园,且那个时间段皇宫内各大门记载无人进出,裴钰之若是命人绑了苏瑾晏,连皇宫都出不去,且若其真如此,不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相反,永安帝则不一样了,其首先才安排了一场对她的刺杀,这件事如果是他吩咐安排的,似乎相当合情合理,且他或许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如此一思虑,苏瑾欢这才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自己父皇身上。   当然,关于这个猜测,苏瑾欢很快自己也就推翻了。   而她之所以推翻,这主要是因着一件事   裴钰之越狱了。   在其下狱的第二天晚上,在永安帝正打算秘密将之解决之前,他被一行人从天牢中劫走。劫走之后,他甚至对外散布消息,道是南唐皇室容不下有功之臣,欲以谋反之罪灭裴氏满门以巩固皇权,裴氏一族对苏氏皇族此举甚至寒心,永安帝无德,残害忠良,致使奸佞当道,裴氏一族为天下黎民,迫不得已奋起而反抗之。   此举一出,尤其是裴钰之已经逃跑,满朝文武无一不为之哗然。   裴钰之要反,苏瑾欢一开始就知道,她只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其竟然还能够从京城跑出,且临了还摆了他们一道。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裴钰之想要永安帝绝后,但这个当头对包括太子在内的四位皇子下手,无疑目标太大,是以对于除苏瑾晏的三位皇子,他的命令是徐徐图之,如下毒,如意外,而这里之所以对苏瑾晏下手,则是因着其特殊的太子身份。   太子一出事,永安帝便会分心,这样一来,他的逃跑便有机可乘,再者,假亦真时真亦假,如此明摆着他做了没好处的事,反倒能为他遮掩一二,就如他反咬永安帝一口一个道理。   再说苏瑾晏,他那日也确实是为了找玉佩才落得单,可皇宫虽大,想要藏人却很难,是以裴钰之的人一开始打的主意便是尽量拖,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是拖上那么一两日,这样裴钰之那边就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苏瑾晏被对方灌了哑药与毒药藏进了一处假山之中,抓他的人原是御花园的泥水匠,熟悉御花园内的众多地质构造,皇宫内有密道的假山并不多,且只有苏瑾欢与永安帝知晓,泥水匠虽说不知,但其精通泥水,是以早在之前,他便已经在假山内凿了一处内壁刚好能放置一人,其外再用假山盖上,人便被封存在了假山之中,寻常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假山内的情况。这也是为何众人搜寻了那么一番却无果的原因。   而由于时间紧迫,担心有人过来,泥水匠只灌了苏瑾晏一半的药量,此毒药非是剧毒,而是慢性毒药,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毒发身亡,再加上苏瑾晏只喝了一半,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苏瑾晏失忆,那是由于泥水匠将其抓到假山中前曾给了其一棍,那一棍在后脑勺的位置,苏瑾晏再醒来后,由于大脑受创,竟然连自己的内侍都不认识了,不仅如此,他还惧怕周围的所有人,见人就躲,实在让人心痛。   可说其没失忆,其实也算。因为,在这之后的第二天,苏瑾晏便能认识如苏瑾欢与黄兴等人。第三天时,宫内许多与他接触过的人他也能叫出名字,这本是好事,如果   没有后面的事的发生的话。   太子东宫   不知不觉,冬日已经过去,南唐的初春还是带着相当沁人的寒意,苏瑾欢坐在院内看着在墙角杵着的苏瑾晏,眼中颇为无奈。   苏瑾烨从一旁的走廊中慢慢走近院中,他手上拿着披风,待来到苏瑾欢身后,他随即轻轻的给其搭了上去,“皇姐,天冷,你身子弱,穿厚一些吧。”   背上有动静,再一听来人的声音,苏瑾欢的双眸动了动,“是阿烨啊。”   苏瑾烨点了点头,应道“嗯,是我。”   不知是不是大病一场的缘故,苏瑾欢比之前还要畏寒,她拢了拢自己披风的衣襟,嘴角噙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阿烨有心了。”   苏瑾烨闻声慢慢朝前走了两步,他随着苏瑾欢的目光看向院内,想了想还是问“皇姐还在想皇弟的事”   苏瑾欢的眼眸深了深,随即叹了口气,“本宫也不知道,如此对阿晏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阿晏他之前,最不喜的,便是身为太子时所要学的东西,他不喜欢朝政,不贪恋权势,有时候我也曾想,若其不是太子,会是怎么样的他可会开心许多。”似是心中憋了许多话无人分享,苏瑾烨的话,突然就打开了苏瑾欢的心中的闸门,一时之间,她开始陷入了回忆。   院中之人似乎在角落中呆够了,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到了正中间。苏瑾烨看着此间身影的跑动,慢慢转过了脑袋,“陆太医如何说”   苏瑾欢敛了敛目,看不出喜怒道“陆太医说,阿晏后脑重伤,有了淤血,淤血压住了他脑中的记忆,只要淤血未散,阿晏便会一直是这般模样。”   “一直如七岁稚子模样”像是有些意外,苏瑾烨讶异的看了过去。   苏瑾欢默了默,随即嘴角噙起了一抹苦笑,“或许吧。”   就像两人谈话中那样,苏瑾晏诚然能识人,但是,其心智似乎便停留在了七岁的时候,说话全然没了之前的那种端重与太子威严,反而看起来童真十足,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七岁稚子一般,这种事毕竟算不得好事,苏瑾烨不欲再在苏瑾欢伤口撒盐,他对其抿唇笑了笑,“皇姐,皇弟还年幼,天下之大,总有人能治这样的病,皇弟之前每日忙得无暇修养,此时正是好机会,我们往好处想想,这未尝对其不是好事”   旁人说再多,也要自己心中信才行,不过,苏瑾烨有那份心,苏瑾欢还是高兴的。   “阿烨也会安慰人了。”   苏瑾烨没有接苏瑾欢这话,但也没有否认,他抬头看了看天气,“皇姐难得出长宁殿转转,今日可要去御花园散散心”   “不”   苏瑾烨打断了苏瑾欢的话,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皇姐,自年前那事后,你已经许久未出宫了。”   苏瑾欢闻声一愣,“是啊阿烨不提,我都险些快忘了。”   “皇姐,阿烨听闻,我朝对靖南王讨伐的军队已经夺得了靖南王一半的封地,最近似乎更有什么神秘人相助,我朝军队是节节取胜,相信很快,阿晏的仇,我们就可以”   “行了,不用说了。”一提起裴钰之,苏瑾欢总会下意识的想到张易安,关于张易安的离世已经过去快小半年了,尽管苏瑾欢努力告诉自己他没死,他还活着,然而至今没找到尸骨,红毛蛛又死了的事却是事实,哪怕她心中欺骗自己千遍万遍,一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如何自欺欺人,它都已经发生了。   南唐至今国力还算昌盛,撇开裴钰之的棋子外,朝廷尚有可用之才,一个是地方割据,一个是还算实力雄厚的朝廷,或许过程会艰辛些,但苏瑾欢并不认为南唐会输。   算上重生,她在政治中勾心斗角大半辈子,如今那人已逝,苏瑾欢反而什么都放下了。   什么斗争,什么报仇,什么苏氏皇族声誉,她现在都不想听不想看,若非还记挂着心智只有七岁的苏瑾晏,苏瑾欢此时不定是怎么样的。   一旁的苏瑾烨看着如此模样的苏瑾欢,心知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皇姐这情况,恐怕他也是爱莫能助,最后余下到嘴的话,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父皇想给皇姐选驸马了,这还是不说予皇姐听了吧   皇宫内的氛围日趋沉闷,而一边的靖南王封地内却渐渐紧张了起来。   南唐军营   一玄色长袍之人正坐于殿前,其脸上带着面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桌面的地图上来回摆动着。   “先生,有你的飞鸽传书”   就在其大概的确定方位的时候,营帐外却是突然走进了一人。   玄色长袍之人抬眸看了其一眼,“拿来。”   “是”   来人穿着的是南唐军营的服装,玄色长袍之人一发话,其随即将东西递了上前。   上方的人快速将纸条展开,一目十行之后,其神色顿时陷入了沉重。   纸载自冬末后,长公主大病,至初春方痊愈,及至今日,帝正欲为之择佳婿以配之。   第98章 98.098 新的身份   南唐靖南王谋反叛乱一事, 从天佑十四年冬至天佑十五年夏, 南唐出兵十万, 由大将军陈峰挂帅, 最后两军于东川交战三日,敌军溃走剑南, 被南唐后师包围于溯关, 叛贼首领靖南王当场伏诛, 靖南王世子由小队人马护送逃走,后被神秘人所擒, 至此,历时八月有余的靖南王叛乱以南唐的胜利宣告结束, 史称靖南之变。   从隆冬到炎夏,庭前花开花落, 皇宫内几经变化。   前有太子苏瑾晏遇险神智不清,后有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相继出事, 永安帝雷霆大怒,下令对凶手处以极刑,罪诛九族。苏瑾欢本来经历了张易安的事后对任何事都已经提不起兴趣,整日中活的浑浑噩噩, 但是, 自宫中皇子相继出事之后, 她却是突然清醒了过来。   阿晏是她最亲的亲人, 哪怕他傻了, 哪怕他的心智暂时停留在了七岁, 她也绝不允许有人动他任何人都不行   毫无疑问,宫中皇子之所以出事这是裴钰之命令的结果,经过这一次,基本上他在皇宫内的暗线通通都被拔了起来,但是,裴钰之对此并不后悔。   自宣布反了南唐后,他的许多暗桩在一夜之间都被解决,裴钰之不知道这是苏瑾欢凭借上一世的记忆先就已经有了的安排,但不管怎么说,这笔账算在了永安帝头上总没有错,他那么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只坚持了八个月就被打败,你让他如何不恨   大皇子骑马坠马,整个人瘫痪在床,二皇子妓院狎妓,名声毁了不说,还因纵欲过度年纪轻轻那处便废了,至于五皇子,由于太过年幼,贪玩时落入池塘,等到宫人救上之时,早已   短短半年,整个南唐仅有的四位皇子相继出事,苏瑾晏是最先被动手的,但事情发展到最后,除了心智保留在了七岁外,他的毒渐渐的解了,生命无虞,体态安康,相比于他,其余的三位皇子则显得严重的多。   自因着永安帝之故张易安“离世”后,苏瑾欢对永安帝便有了心结。她知道永安帝或许这里面真有为了她好的缘故,但是,哪怕事情已经过去半年有余,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杀了自己最爱的人,她曾经衷心的南唐恰恰是害死张易安的凶手之一,你让她如何释怀又如何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再为南唐效力   她的信仰被动摇,她的信奉被撼动,因着她的身份,她做不到恨,可也绝对做不到原谅,苏瑾欢把自己封闭了起来,这半年以来,大病痊愈后的她除了苏瑾烨与苏瑾晏外,哪怕是永安帝她也不见。   唯有这样   她才能忍住自己不去想永安帝的所作所为,才能压制住自己心中的那抹恨与悲痛。   苏瑾晏尚且年幼,且因着这一次心智受损,宫内皇子相继出事,苏瑾欢知道这多半是裴钰之的手笔,不过,除了苏瑾晏外,任何人她都不想搭理也不想管。   而关于拔掉裴钰之暗桩的安排,那算是她最后一次替南唐皇室做事。   再之后,任何事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也休想再借她的手做些什么   苏瑾烨依旧还是女装,他住在长宁殿,在苏瑾欢的庇护下,又没有恢复皇子身份,是以裴钰之这次针对南唐皇室皇子的举动,他十分幸运的避了开去。恐怕连苏瑾烨自己都没料到,他早前做出的为母为胞妹报仇而男扮女装的决定,会在这个时候起到如此的作用。   裴钰之被抓了,靖南王叛变被朝廷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短短半年的样子,永安帝却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他的四个儿子相继出事,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甚至与他生了嫌隙,为了一个太监的死不愿见他,似乎一夜之间,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般。   关于裴钰之的处罚,刑部列了近百条罪名,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也活不了。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永安帝先是命人带着其于皇城内游街了半日,再回到刑部好生折磨。等到差不多半死不活的时候,永安帝这才命人将之一行逆党于午门斩首,尸体悬挂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   以上的这些信息,苏瑾欢知道的时候已是裴钰伏首后的第三日,那一天皇宫内时不时飞过一两只乌鸦,因声音难听,苏瑾欢这才多问了一句。   彼时回话的是清弄,清弄与苏瑾欢一样,自去年遇刺后便少有出长宁殿,但近来宫内流言渐渐多了起来,她这才有所耳闻。   原来,裴钰之哪怕死了也不安生,其临死前大笑永安帝无德,上天要南唐绝后,这才让南唐所有皇子都相继出事,这是上天在不满南唐,不满永安帝,南唐气数将近,国不过十年定灭   世人多信鬼神因果,这样的一席话,尽管事实真相是裴钰之所为,但是,乍听此话的宫人侍卫们可不这么想,有时候,流言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虽说永安帝禁止宫人讨论与反贼有关所有,但依旧架不住以讹传讹。   清弄一边说着话,一边给苏瑾欢轻轻的捏着腿,一话言尽之后,她的动作顿了顿,略微思忖一番后,还是小心的开口道“公主,因着这事,皇上似乎最近颇为”   “行了,你明知本宫不想听与他有关的事。”毫无意外的,苏瑾欢打断了清弄的话。   “可是”清弄还想再说些什么劝劝,但苏瑾欢并未给其这个机会。   “清弄,推本宫去看看阿晏吧。”   清弄闻声愣了愣,随即慢慢的站了起来,略微有些失落的应声道“是。”   她本还想与自家公主说说自己偶然听到的关于战场上的一些趣事,但现在,公主明显心情不佳,如此一来,这些东西,还是容后再提吧。   苏瑾晏住的屋子就挨着苏瑾欢的屋子不远,与往常一样,苏瑾晏一个人在屋中能自娱自乐许久。眼看着好几日苏瑾晏都没出门了,这一日,苏瑾欢想了想还是唤人带着苏瑾晏在院中散散心。   苏瑾晏在屋中能自己安静呆上许久,此间一出门,他的眼睛却是突然亮了起来。苏瑾欢看着不消片刻便跑到了花丛的苏瑾晏,未免有些不放心道“阿晏,你慢些,小心摔着”   “皇姐你放心,阿晏七岁了,才不会摔着呢哈哈。”   看苏瑾晏在兴头上,多半是听不进自己的话,苏瑾欢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身影,“黄兴。”   黄兴应声往前走了一步,他一面注意着苏瑾晏的动静,一面看着苏瑾欢道“公主,奴才省的,一定会时刻仔细太太子小心”   当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黄兴这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苏瑾晏便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倒下,黄兴顾不得许多,直直的便扑了过去。   苏瑾欢离得较远,因着身体不便,她是眼睁睁的看着苏瑾晏往一旁倒去,“阿晏”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与之而来的,却是“咯吱咯吱”的轻笑声,黄兴抬眼看去,谁知率先入眼的,却是一个看起来相当眼生的男子。   清弄已经连忙把苏瑾欢给推了过来,只见苏瑾欢神色焦急,直接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前,“阿晏,你怎么样”   苏瑾晏眼中带笑,“皇姐,阿晏没事,阿晏好好的呢。”   “不是让你跑慢些”苏瑾晏现如今心智只有七岁,说话的语气也如同寻常人家的稚子,这事若搁往日,她定会好好的说教一番,可现如今这个情况,苏瑾欢却是狠不下心来冷眼以对。   孩子的世界是最纯粹的,苏瑾晏虽然忘记了许多事,可他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旁人情绪的变化,听着自家皇姐语调转变,他连忙自责的低下了头,弱弱道“皇姐别生气,阿晏知错了。”   苏瑾欢闻言轻哼了一声,“要是下次再这般毛毛躁躁当如何”   “这”苏瑾晏显然没料到苏瑾欢还有后话,乍闻此言的他这边仔细想了想,最后看着苏瑾欢试探的问“那就罚阿晏一顿”   苏瑾欢认真的点了点头,“男孩子应该重承诺,今日阿晏说的话,我们大家可都听见了,届时可不许反悔。”   苏瑾晏闻声有些丧气的垂下了脑袋,“哦”   瞧着如此反应的某人,苏瑾欢的嘴角难得的往上勾了勾,她轻声咳了咳,看起来略微有些正色道“行了,皇姐不说了,快去玩吧,记得不许再像之前那般。”   “好”一听到玩,苏瑾晏的双眼便再次亮了起来,他对着苏瑾欢开心的点了点头,随即二话不说便转身又回到了之前他玩耍的地方。   黄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职责是保护太子,此时既然苏瑾晏朝一侧走去,不消苏瑾欢吩咐,他便连忙跟了上去。   虚惊了一场,眼看着苏瑾晏脸上笑容重现,苏瑾欢这才有心思去看适才是谁出手拉住了苏瑾晏下摔的身子。   卿九在一旁安静的候了会,见苏瑾欢终于想起一旁还有他这么个人,他轻轻的噙了噙自己嘴角,对着苏瑾欢颔了颔首,道“臣卿九,拜见长公主。”   这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只是,与旁人不同的是,这一句话中,倒是多了几分的怡然与惬意。   苏瑾欢抬眸,只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个青衣长袍头顶白玉束冠的少年,其右手执扇,左手负在身后,正言笑晏晏的看着自己。这是十分年轻的一个男子,亦是容貌相当出色的一个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乍一看去,竟然有些像   卿九见苏瑾欢眼中划过一抹讶异,他心下微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提醒道“公主”   苏瑾欢回过神来,她敛了敛目,语气平淡的问“你是谁。”   卿九笑,“回公主的话,臣是皇上新选的太子太傅,今日特来上任。”   “太子太傅”苏瑾欢秀眉微微蹙了蹙。   “是。”   “太子近来身体不适,长宁殿用不到你,可以回去了。”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苏瑾欢并未买卿九的账,她甚至连好脸色都没怎么给对方。   “呃”卿九没想到苏瑾欢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他愣了愣,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眼看着苏瑾欢要走,他忙道“公主”   苏瑾欢停了下来,却并未回头,“还有什么事。”   卿九上前了一步,“禀公主,臣尊圣谕办事,既然担了这太子太傅,又怎好辜负圣上”   对方搬出了永安帝,苏瑾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你如何,只是本宫这长宁殿不欢迎旁人,太傅若硬要在这个时候教导阿晏,便自己想办法吧。”   “诶”卿九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可惜的是,苏瑾欢却并不想听。   清弄将自家公主往走廊的亭中推去,那一处可以看见院中大半的场景。此间直到两人离院中人有些远了,清弄这才没忍住好奇的问“公主,卿太傅是太子的师傅,您往日中对太子太傅与今日怎么”   苏瑾欢理了理自己身前的衣襟,“你想问怎么不一样”   “是。”   苏瑾欢双眸渐深,“清弄,你当真以为他只是太子太傅那么简单”   “奴婢愚钝。”   “本宫问你,太子太傅从太子蒙学至今,已有几位”   “奴婢若没记错,是三位。”   “这三位年纪如何”   清弄想了想,回“年逾半百。”   一话至此,苏瑾欢嗤笑了一声,“如此,你还不明白”   这哪是什么太傅,分别就是知道太子在她这里而她又不见外人,为了接近她而设的幌子。   那与张易安有几分相似的双眼,她这父皇,还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经苏瑾欢这么一提,清弄方恍然大悟,她连忙看了过去,见卿九尚在院中,此时正目送着她二人离去,“公主,这太傅在看咱们。”   “不用管他。”   她越是搭理,反而越显得她在意。她的张易安,从来都不是什么可替代的,从来   听了自家公主的吩咐,清弄把注意收了回来,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关于卿九一事,这本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在这之后的日子中,其也来过几次,但苏瑾欢拒不接见,卿九反倒是碰了一鼻子灰。苏瑾欢原以为这也就罢了,可是,直到她接二连三的在自己宫中碰到与张易安相似之人时,苏瑾欢这却是坐不住了。   卿九她尚可以理解,他再怎么说也是男子,可这些要么是身形要么是说话的语气要么是容貌相似的太监们的出现,却让苏瑾欢心底再次蹿出了无名的怒火。   你因他是太监担心有辱皇家声誉而对其痛下杀手,那么现在送的这些太监过来又是几个意思补偿么认错么   你认为她会稀罕这些替代品   “公主,公主,您别进去,皇上正在与人说话,您这样进去”同样是上书房,周公公初看到苏瑾欢是开心的,可见其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要往里面走,他有些急了。   身前有人碍事,苏瑾欢满心怒火正无处可撒,见周公公一点眼界都没有的挡上,苏瑾欢二话不说就把人往一侧一掀,“滚开。”   靖南之变已经告了一个段落,永安帝也已经论功行了赏,但是,这里面,有一个人却是例外。   其以一介布衣投奔于南唐,在这次平乱中,这人有勇有谋,屡献良计,最后更是生擒了靖南王世子裴钰之,当属大功之臣,可是,如此好的平步青云的机会,这人却全然不在乎,其不仅拒绝了朝廷的封赏,更是拒绝了朝廷的招揽。如此另类之人,倒让永安帝来了兴趣。   今日永安帝得空,特意宣其觐见,谁知两人这边还未怎么交谈,屋外便传来了动静。   第99章 99.099 所谓男宠   “公主, 公主您听老奴一句劝, 皇上当真在”   “周福。 ”周公公跟在苏瑾欢身后尤不死心的试图阻拦的时候, 永安帝已经注意到了两人的身影, 对于苏瑾欢的出现,若非是顾着有外人在, 永安帝此时定然已经从书桌前走了下来。   “皇上这”周公公闻言为难的看向了永安帝, 他也知道自家主子有多喜欢这个女儿, 可是,毕竟这会儿其有正事, 他这也是按着规矩来,这实在是为难他了   永安帝对于周公公的处理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对其挥了挥手,“行了, 此处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天家不追究, 这让周公公松了口气,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噙起了一抹笑,规矩应道“是,奴才这便告退。”   这周公公一走, 屋内剩下的人便只有永安帝、苏瑾欢、清弄以及一旁带着面具的男子四人, 永安帝至少有半年没见过苏瑾欢了, 饶是他帝王心强硬惯了, 这一会儿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柔情。“瑾”   “儿臣今日来找父皇, 是想问父皇一件事。”相较于永安帝的欣慰, 苏瑾欢面上可就淡定的多了,她冷冷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调间无不充斥着淡漠。   话被人打断,这对永安帝来说,绝对是人生少有的经历,殿内还有外人在场,顾及到此,永安帝干咳了两声,“父皇如今正在处理公务,周福。”   “皇上,奴才在。”周公公应声从外方又走了进来。   “带公主去”   “不必了父皇。”苏瑾欢将自己的背轻轻的靠在了轮椅之上,她略微扬了扬自己的下颌,看起来颇为傲气,“儿臣在何处等不是等,左右儿臣都是坐在这方轮椅上,此处与他处没什么不同,就这里吧。”   父女两的氛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不妙,周公公伺候了永安帝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不知所措,“皇上”   说到底,这件事在情理上或许是永安帝占理,但感情上却绝对不是,永安帝自觉对苏瑾欢亏欠良多,是以面对其如此放肆的态度,他并没有发作,反而看起来相当纵容道“好生伺候公主。”   “是,奴才遵命。”   苏瑾欢想留下来,其实也不是有多想听永安帝的政务,她这纯属是想给永安帝找麻烦找不快,此时见其当真把自己留下来了,正所谓输人不输阵,她也不露出什么怯意,反倒是相当理所当然的旁听了起来。   张易安自打苏瑾欢进门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子便僵在了原地,这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再一次看到苏瑾欢,而两人距离上一次分离,足足已有八月又二十天。   她瘦了。   整个下巴都尖了。   这是张易安看到苏瑾欢的第一感。   那双原本狡黠的双眼,此时也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就仿佛失了光彩一般。   仅两眼,张易安的呼吸倏地就有些沉重了起来。他垂在衣袖中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若非极力克制,恐怕连张易安自己都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出来。而这一刻,仅仅只是不上前将之拥入怀中,似乎便已然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永安帝到底是帝王,情绪的转变不过瞬息,当他将目光从苏瑾欢身上收回的时候,他满脸宠溺的神色顷刻间便换了几换,忆起一旁的人似乎从一开始便很安静,再一想到其平民的身份,永安帝微笑的看向下方之人,提醒道“何璋,这是我朝长公主,是朕最得意的女儿。”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张易安闻声回过神来,他连忙敛了敛目,随即对着苏瑾欢跪了下去,压着声音道“草民何璋,叩见公主。”   以苏瑾欢近来对任何事都不太关心的态度来看,按理说张易安的请安她也该是充作没看见的,不过,也不知是否是太过熟悉彼此的原因,乍一听到张易安的声调,尽管其已经刻意压了数分,但苏瑾欢还是察觉到了怪异。   她心下狐疑,难得抬头看了过去,“你叫何璋”   “回公主的话,是。”   苏瑾欢双眸微动,继续道“抬起头来。”   早在张易安以谋士身份入南唐军营与裴氏一族作战的时候,他便在脸上带了一块面具,后面因为要进宫的缘故,寻常人不得掩面,是以他便带上了楚离特制的。面对苏瑾欢的命令,张易安一面庆幸于纵使他如此她也能凭直觉感受到他的特殊,可另一面,为了苏瑾欢好,他却是又不得不努力将自己的情绪瞬间收敛起来。   他不能。   他不可以再继续给她希望。   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实在思念她的紧,他想看她最后一眼,一眼就好。   南唐皇室已经容不下他,这是张易安根据苏瑾欢前后对永安帝的表现以及那日的事分析出的结果。除此之外,自家公主现如今如此态度与神色,这多半是以为他已经不再的缘故。   他爱她不假,可是,他是太监,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张易安清楚,只要他是太监,曾经或许他二人还能私下温存,但自皇上决定对他下手的时候开始,他与她便再无任何可能,无论明面还是私下。   他的存在,对永安帝来说是耻辱,是威胁,对苏瑾欢来说则是拖累,是黑点,她才十五岁,她有着尊贵无比的身份与世人少有的才华,她该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委身于他这个阉人。   尽管一开始,张易安的心中便有了决定,可是,当再次见到苏瑾欢,什么放手,什么默默守候,张易安竟然顷刻间便忘了干净。   若非尚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功亏一篑,恐怕仅是与苏瑾欢对视的那一眼,他便早已溃不成军,不打自招。   苏瑾欢趁着张易安天人交战时已经看清了其此时的容貌,看完之后,她的脸上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除了那双眼睛,其他的地方没一个与她念叨的人一样,苏瑾欢本想收回目光,可是,她心中怪异的感觉此时不仅没减,反而又增加了数分。   这人   永安帝瞧苏瑾欢盯着殿前之人发愣,那模样,可不像是厌恶的样子,这让永安帝心下未免一喜。   自己女儿自那宦官死后,便对任何事都兴趣泱泱的样子,哪怕他这边特意在世家弟子中搜罗了文武全才又与那人相似的卿九送去,也没见她提起什么兴趣,这下可好,直接歪打正着,这个消息对永安帝来说,无疑是近来难得的好事。   不过,帝王的心思,又岂是那么好琢磨   永安帝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可做却是另一回事。   在他看来,何璋只是一介布衣,背景身家尚未调查清楚,虽说其是个有才之人,但脾气却有些古怪,能不能胜任还需观察,不能轻易断定。   苏瑾欢自是不知,她这边仅仅只是多看了几眼伪装成何璋的张易安,她的父皇便已经想的老远。话说回来,永安帝之所以如此,这也得归功于之前苏瑾欢对其的态度。   太医已经确诊,永安帝被人下了五石散,这是让男子断子绝孙的药,这也就意味着,除了目前仅剩的三位皇子外,永安帝再也不能有多的子嗣,更遑论皇子。现如今只有太子苏瑾晏尚还有些指望,苏瑾欢身为南唐嫡长公主,皇室素有嫡长公主掌暗部的传统,永安帝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儿的政治才能,作为帝王,他也怕他百年之后,南唐后继无人,当真如裴钰之所说的那般毁在他的手上,是以,尽管他目前正值壮年,但他却不得不为今后打算。   永安帝的打算很简单,他一是想修复与苏瑾欢的关系,二是想让苏瑾欢接管暗部。而众所周知,嫡长公主一旦接管暗部,则意味着终身不能嫁人。   这也是为何永安帝目前会主动给苏瑾欢送人的缘故,他让卿九过去,如何接受全看其自己选择。   若自己女儿当真是喜欢这个人,永安帝会考虑让其成为驸马而放弃让苏瑾欢接掌暗部,可若自己女儿只是将之当成了是那人的影子,那么,永安帝不介意下一届暗主多一个甚至许多男宠。   屋内没人说话,大家各有算计,事情的最后,反倒是苏瑾欢先回过了神来。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永安帝冷冷的问“父皇,这人是谁。”   永安帝闻声思绪回用,他看向苏瑾欢,爽朗笑道“瑾欢这便不知了,这可是我南唐灭了裴氏一族的功臣,朕今日特意宣其进宫,便是要犒赏他的。”话说到这里,见张易安尚跪在地上,永安帝这才想起自家女儿似乎尚未让其起身,遂道“何璋,快起来回话。”   张易安规矩的行了个礼,“草民谢过皇上,长公主殿下。”   眼看着对方起身了,苏瑾欢双眸微微动了动,“何璋是么。”   “是。”   毫无征兆的,苏瑾欢倏地抬头看向堂前之人,冷笑道“父皇,这便是你又要送予儿臣的人选”   第100章 100.100 他在嫉妒   “瑾欢, 你在说什”经过了两人之前的对视, 永安帝确实有几分别的想法, 但是, 想法尚且还是想法,却是并未付诸实践。 苏瑾欢这话, 无疑让永安帝小小讶异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女儿发现了自己的打算   “儿臣难道说错了么”苏瑾欢本就是来质问永安帝她宫殿内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是怎么回事, 此时再看到张易安假扮的何璋, 又听其乃是一介布衣,她的顾忌倒是少了许多。永安帝这边话还没说话, 苏瑾欢便毫不犹豫的将之打断了去,“父皇, 儿臣宫内近来莫名多出的那些太监,以及阿晏的太傅卿九, 如此种种,当真是儿臣在胡说还是父皇你心底明白却在揣着糊涂”   “你你”永安帝被苏瑾欢的态度气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其实今日之事, 若是苏瑾欢私下询问,永安帝指不定已经对其说个明白,可是,偏偏此时苏瑾欢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给他台阶下, 你说她不懂么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苏瑾欢再怎么说也是南唐的长公主, 什么规矩她心底比大多数人都明白, 正因为知道她懂可其此时却如此, 永安帝才会如此生气。   他毕竟是帝王, 帝王有帝王该维护的尊严,苏瑾欢此举,让他落了颜面,按理说永安帝应该惩罚她的,但是,当对上那双略微桀骜又死气沉沉的眼睛的时候,永安帝到口的话在口中几经徘徊,却到底没能说出口去。   “胡闹”   永安帝猛地甩了甩袖子,“啪”的一声便打在了书桌之上,他舍不得动苏瑾欢,但其身边的人他却并没有那个顾忌,“清弄朕要你伺候公主,你便是如此伺候其这么对朕说话”   清弄是苏瑾欢的心腹,永安帝这话,明面上是在指责其未曾好好伺候主子,实际上却是拐弯抹角的责备苏瑾欢对他说话的态度与语气。更有的是,这里面隐约还含着一些威胁的意味。主子有过不能罚,那便奴婢替其受着。   关于这点,苏瑾欢明白,清弄也心底清楚。随着永安帝话一落,只见清弄“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皇上恕罪万事都是奴婢的错,恳请皇上不要动怒。”   “你这”   苏瑾欢怎会看不明白自己父皇打的主意   永安帝能用她的人牵制她,她自然也能毫不犹豫的还回去。   “父皇”一声高呵,苏瑾欢开了口,她冷眼看着堂上之人,“你已经动了儿臣身边的人了还不够现如今这是要动这仅剩的一个”   张易安的事是卡在两父女间的一根刺,苏瑾欢的话刚一出口,永安帝话语一噎,周福见机行事,连忙走了上前,劝道“长公主,您就少说两句,这可是您的”   周公公是宫中的老人,往日中苏瑾欢也愿意给其几分薄面,但是,今日的事其硬要往上凑,苏瑾欢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本宫与父皇说话,这里用不着周公公插嘴”   “退下”   “公”周福本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苏瑾欢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确实不宜再多嘴下去,是以唯有对其点了点头,复又恭敬兼不安的道“是,奴才遵命。”   张易安目前的身份是一介布衣,贵人说话他是无法插嘴的。可是,此时看着如此维护清弄的苏瑾欢,尤其是听着那句“你已经动了儿臣身边的人了还不够”时,话语间的无奈与强压着的愤怒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让他心口下意识的又是一疼。   永安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心下是说不出的复杂。   苏瑾欢曾经是最他最懂事也最会顾全大局的女儿,他想不明白,仅仅因他处置了一个试图居心不轨的人,她便如此失了方寸,甚至与他针锋相对起来。   明明   她最应该明白这其中利害才是。   怎么到了这件事上,她反倒是一根筋认到了底呢   永安帝无法理解苏瑾欢的感情,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极其懂的趋利避害。他此间先是默了片刻,最后在苏瑾欢的注视下,缓缓叹了口气,“周福。”   “奴才在。”   永安帝给了周公公一个眼神,“带何璋去偏殿候着。”   事情兜兜转转了一圈,事情的最后,永安帝最后还是做出了让步,一旁的周公公听此吩咐,再观自家主子如此神色,连忙恭敬道“是,奴才遵旨。”   张易安此间还未来得及插上什么话,也未来得及将苏瑾欢好好看上一番,就要面临先走一步的情况,他的双眸微动,棱唇下意识的便轻轻的抿了抿。   周福走了过去,“公子,请随咱家来。”   四下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张易安对周公公颔了颔首,除了对永安帝和苏瑾欢规矩的行了个礼之外,他没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周公公在前面带路,张易安起身跟了上去,等到及至殿内转角的位置时,他袖口中的手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紧接着,伴随着两人行走的步伐,铺满红毯的殿内上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个极小的东西。   没人知道永安帝与苏瑾欢说了什么,张易安在偏殿候了一会儿,他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上全然不见一丝慌乱。   周福命人送来了茶水,他自己也一并跟了上前,瞧着张易安沉稳的模样,他十分欣赏的点了点头,道“何公子倒是好气魄,咱家这还是第一次瞧着见了圣上表现的如此不慌不乱的人呢。”   张易安在宫内生活了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没学到十成也有了八成,对于周公公的夸赞,他客气的颔首道“公公谬赞,何某愧不敢当。”   周公公闻言呵呵笑了笑,“这也就何公子才是这样了,寻常人呐,不说皇上了,就是公主殿下的威仪,也是受不住的。”   这话张易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唯有垂眸浅笑,“何某只不过是运气好侥幸罢了。”   周福继续道“这有时运气也是种福分,咱们公主已有半年多未出过长宁殿,你瞧瞧,要不怎么是运气好呢,何公子这运气,啧啧啧”   “恐怕今后还好着呢。”   对方似乎在下意识的将话题往苏瑾欢的身上带,张易安缓缓眨了眨双眼,“那便借公公吉言。”   苏瑾欢与永安帝的谈话并未进行多久,屋内很快就有身影走了出去。   “何”周公公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谁知这时候张易安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他道“周公公,抱歉,在下的东西掉了,在下知道此举有些唐突,可还是想问问,能否”   “你想找回来”张易安的话并未说完,周公公便已经猜到了答案。   “是。”张易安认真的点了点头,“公公有所不知,此物是一孩子为感谢在下救了其性命所赠,有些难登大雅之堂,适才向公主与皇上请安时姑且尚在,想来是落在了上书房内,未免让圣上看见不喜,也为了那孩子的一片心意,在下这才想要将之寻回。”   “这个”周公公在皇宫内活了几十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说实话,不论张易安的是什么东西,他都并无什么特别大的感受,可其这会儿要他为了一个小东西进上书房查找,这倒是让他为难了起来。   张易安见周公公语调顿住了,他的脸上渐渐也升起了一丝失望,“既然这样,是何某强人所难了,公公不必”   “周公公在哪里”两人此间尚说着话,张易安的话甚至还未说完,偏殿外方便突然传来了一声询问的话语。   周公公连忙敛神,拿起自己手上的拂尘便走了出去,“清弄丫头,怎么是你”   “周公公,公主适才在殿内拾得一物,她瞧着颇有眼缘,是以央奴婢过来问问,可是哪位伺候的宫人落下的”   “落下”周公公呢喃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转身对身后唤道“何公子,劳您过来一下。”   张易安闻声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噙了噙嘴角,随即敛住神色走了出去。   “周公公。”   周福闻声点了点头,转而对一旁的清弄道“清弄丫头,公主拾得的是何物”   “是此物。”清弄面不改色的将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   周福接了过来,他看了一眼,“何公子,此物可是你遗失的东西”   对方手上的是一个极其袖珍的娃娃,约莫成年男子拇指大小,张易安闻声看了一眼,眼中很快升起了笑意,“回公公的话,正是。”   这本是他特意为苏瑾欢做的,小巧亦携带,只不过由于两人现如今的身份问题,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之送出。他之前之所以特意将之落在殿内,那是因着他知道但凡苏瑾欢看见了,不可能不过问,如此一来,他便还能再见之一面。   他的要求不高,只是一面而已。   今日他带着,永安帝没有认出他是原本的张易安,这只能说是侥幸,他个人力量再如何,也不可能和皇家,和整个南唐对抗,谁也不能保证他的身份一定不会暴露,所以,他不能赌,他也赌不起。   他会继续默默的呆在京城,也会在暗地里帮衬着她,对她而言,他的不出现,其实是最好的。   “是你的”清弄愿以为此物是哪位宫婢的,未曾想竟是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子的,她的一双秀眉微微蹙了蹙,神色很快就淡了下去,“那你便在这等着,奴婢去请示一下公主的意思。”   张易安轻轻颔了颔首,表示会意,清弄走后,他单手负在了身后,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站在了原地。   周福在一旁瞧着张易安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招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对其一阵耳语,小太监点了点头,随即朝着永安帝的上书房内走了过去。   清弄很快走了回来。   她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张易安,面不改色的眨了眨眼,“何公子,太子太傅邀了公主讨论太子的学业,公主现在没有空闲,此物既是你的,那便完璧归赵,奴婢先告退了。”   “等等。”眼看着清弄说完话就要走,张易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唤出了声。   “何公子还有何事”   “公主”这与自己想象中的所差甚远,张易安竟然有片刻的慌神,清弄已经看了过来,他连忙敛了敛目,有些牵强的笑道“何某人是想说,公主替草民拾得此物,草民还未曾叩谢。”   “不必了,公主不差你这一个谢字。”清弄并未给张易安留有期望,其此间一句话,直接便将张易安打回了深渊。   一话言尽,清弄对周公公屈了屈膝,随即头也不回的便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三人就站在门口的位置,此处又是偏殿,正殿的情况虽看不大清,但从正殿中出来的人却得从偏殿前面的一条长廊走过。   他算计好了一切,原以为今日定然能再见一次她,但谁知只能远远观望,观望倒也罢了,可当苏瑾欢与卿九的身影从长廊中走过的时候,张易安心中却是倏地泛起了一股酸意,长袖之下,他的双手不知不觉间便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公主,说来也巧,今日臣只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谁知竟然能在此处碰到公主,这当真是”   苏瑾欢全程只觉这人怎如此聒噪,此间好不容易从上书房出来,也不会有人再看到她与卿九了,她的神色顿时就冷了下来,“本宫乏了,需回宫休息,清弄。”   “是。”清弄上前了一步,她对着卿九客气的点了点头“卿太傅,公主身体不适,太傅请便。”   “呃”再一次吃了闭门羹,不过这次比前几次要好上许多,两人至少搭上了话,卿九发愣不过一瞬,随即却是很快又恢复了淡然,“既然这样,自是公主的身体要紧,太子的学业,臣今后找机会再禀报也不迟。”   苏瑾欢没有回话,卿九也不尴尬,反而笑道“那臣就,先行告退。”   “恭送太子太傅。”清弄等的就是卿九这一句,几乎是卿九的话一落,她紧接着便不急不缓的道出了下一句。   卿九被清弄的反应弄得颇为哭笑不得,谁能想到,他卿九也有被人嫌弃的一日   对于清弄的话,卿九先是一愣,待回过味来,他笑着轻“嗯”了一声,倒也干脆的就走了。   于是,原本看起来还“男才女貌”的两人,很快便只余下了苏瑾欢一人。   清弄推着苏瑾欢走着,边走边随意的问“公主,您之前不是不待见卿太傅么今日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那个何公子也是,公主明明对那东西便怎会让奴婢那么说呢”   自家公主之前在上书房内与皇上都敢争执的人,对于明显是皇上安排的卿九,按理说不应该在这当头还如此反应的,清弄被苏瑾欢的态度给弄糊涂了。   “改变主意”不知何时开始,苏瑾欢的手上出现了一个银钗,她拿着左右转了转,随即冷笑了一声。“清弄。”   “奴婢在。”   “去,找人给本宫调查何璋的所有信息,本宫要一字不落的全部知道。”   何璋。   张和。   哼   苏瑾欢握着银钗的手倏地便紧在了一起。   莫要以为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再换张脸她便认不出你   若说之前两人相见时苏瑾欢凭直觉察觉到了怪异,那么在宫殿内拾得哪知拇指大小的娃娃的时候,苏瑾欢心中的怀疑却是渐渐瞬间消失殆尽。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苏瑾欢确定自己的感觉不会错,这是一种莫名的笃定,他就是他他没死他还活着   当确定这个消息的时候,苏瑾欢心中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犹如瀑布一般飞流直下,她几乎很难相信,那个早已经不存在的人,此时就如此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他那几个月是如何熬过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苦,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苏瑾欢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没有告诉她他还活着,他也没有想要与她相认的任何征兆,哪怕在两人一开始双眸对上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没有一丝旁的情绪。甚至就连给她一个意有所指的的眼神也没有   他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在她为他担心了,难过了那么久之后,还这样对她   张易安还活着,确定了这个消息的苏瑾欢是开心的,可与此同时,她也是委屈的。   她不知道张易安为什么不认她,她也不知道张易安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她已经向南唐妥协过了一次,这一次,她绝不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绝不   你张易安认也好,不认也罢,你既然敢回来,那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你不认,还是你求着她认   自家公主似乎自见着那个玩偶后便有了变化,清弄记得那会儿苏瑾欢的神色是近日来前所未有的激动,尽管这里面许多事她不懂,但这并不妨碍她遵命行事。   “是,奴婢遵命,回去之后,奴婢马上让人调查。”   苏瑾欢深邃的双眸闻言轻轻动了动,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道“你附耳过来,本宫还有另外的事要交代于你。”   清弄停了下来,“公主请吩咐。”   “你这样”   有苏瑾欢与永安帝争执在前,永安帝也没什么心情再去与张易安周旋,他让周公公先带其下去,等过两日再宣其觐见。   虽说如此会增添暴露的机会,但能再入宫,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再碰到苏瑾欢。念及此的张易安心下一喜,面上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这是张易安来到京城的第七日。   他现如今住在一处自己在京城买的小院。燕卫寒毕竟是北燕的皇子,在他身体痊愈之后,其便追着楚离去了北方。两人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张易安并不清楚。   从受伤到痊愈,张易安足足养了三个月。   他在皇宫的时候读了足够多的书籍,对行军打仗亦有了解,对于朝廷出兵靖南王这事,张易安本意是不想插手的,但是,他清楚苏瑾欢对这件事有多在意,也清楚以他现如今的身份,他回不了皇宫,是以他这才以贤士的身份入了军营。   真要说起来的话,张易安其实属于的是天资聪颖一派,他仅仅是凭借着楚离处养伤的一些所见所闻,再是燕卫寒时不时的一两句点拨,他便能举一反三,将地形天气与行军打仗相结合,琢磨出一系列有用的阵法与计谋,对此,就连燕卫寒也颇有些自愧不如,引得其连连惊叹,万幸他们两国现如今是盟友而非仇敌。   与初始出宫不同的是,经过了这次磨难,张易安已经学会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与手下,他身上的自卑感在一阵刀光血雨中经历了淬炼,最后消失殆尽。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这是他目前给人最大的感受。也难怪周福会如此评价于他。   苏瑾欢的态度有些奇怪,张易安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的势力才刚起步,想要探得宫内的情况却是极有难度。是以尽管他这边已经回了京城七天,却还没得到关于长宁殿详细的消息。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得以见到了他心心念叨着的人的缘故,张易安这边才刚从皇宫回到自己的屋子,他便收到了关于苏瑾欢更为具体的消息。   依旧是一目十行的将信息看完,屋外的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响,却是张易安重重的敲在了书桌之上。   “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   张易安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到外方的询问,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回“没事,不用管我。”   门窗上糊着纸,外方的人只能隐约的看见些许模糊的身影,其似是有些不太放心,想了想还是道“初二在外方,主子要是有事,请唤初二。”   “退下吧。”   “是。”   张易安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如此嫉妒一个人。   永安帝想为苏瑾欢择婿的事,早前与叛军交战的时候张易安便知道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现如今永安帝为了弥补苏瑾欢,竟然会做到如此地步。   那些与他相像的人,那些长宁殿新增的太监,那个文武全才的太子太傅,这里面,无论是谁,都让张易安嫉妒的发红   站在苏瑾欢身边的人,本来应该是他才是那些人凭什么取代他的地位享受着她的目光,凭什么   恨   他好恨   他若不是太监   若不是   又是“砰”的一声,站在屋外的人被陡然产生的动静吓得身子瑟缩了一下,满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过去。   自己主子这   张易安在调查着苏瑾欢近日来的情况,苏瑾欢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手上的一些资料,苏瑾欢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相当完美的资料,这份资料中,她找不到任何一丝与张易安有关的信息,但正因着如此,苏瑾欢反而越发的笃定那人便是张易安。   八个月前,雄红毛蛛失去了活力,不再动弹,所有人都以为雄红毛蛛死了,苏瑾欢守了两日最后也死了心,命人将之埋了,这里面,没人知道雄红毛蛛后面又活了过来,哪怕是同样拥有灵物的苏瑾烨也是。   苏瑾欢虽说也不明白张易安是如何活过来的,但是,既然人活着,那么她当务之急是找机会朝人问个明白,而不是在屋中独自神伤。   自怨自艾,从来都不是她苏瑾欢的风格   清弄不知道自家公主自是怎么了,她只知道自从今日回屋之后,公主便隐约有了些许异常,这种异常也说不上多可怕,以她照顾了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八成是有人要倒霉了。反正被公主算计的不会是她,清弄对此并没有什么纠结,反而相当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个变化。   永安帝是第三天再次召见的张易安。南唐自裴氏一族叛乱之后,一下拔掉了许多裴氏一族的逆党,是以朝廷现如今正是缺人才的时候,张易安对永安帝来说,其或许不是最重要的,但却绝对是可塑之才。   当然,永安帝不知道的是,他现如今看好的人,却是他曾经欲处之而后快的人罢了,若是清楚,想来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苏瑾欢也曾想过张易安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苦衷,因此她并没有急着动作,反而给了其一个机会,然而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张易安依旧没有与她相认的趋势。   这未免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很好,不认是吧还要憋着是吧   那她倒要看看是谁先憋不过谁   与苏瑾欢再见后的三天中,张易安的生活竟然比他坠河后养伤的那段日子还要煎熬。一方面,他告诫自己不能再害她,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更好的托付,只是,那个人绝不是他而已。可是,一方面,他又陷入了无限的嫉妒之中,这种嫉妒使他发狂,是他疯魔,他的心中无时无刻不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你只用在一旁看着就好,她最难受的那段时间已经熬了过来,你现在只需要在暗处帮帮她,守着她,这就够了。   然而,哪怕张易安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但是,当他每次听到她相关的事时,他依旧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嫉妒。   尤其   当他知道苏瑾欢对卿九的态度有所转变,不似过往般拒绝的时候   嫉妒的火苗就像是铺天盖日般的像他袭来   是夜。   初二看着自家主子在院中不要命不知累的练起了剑,看着张易安的架势,初二不敢上前打扰,唯有焦急又担忧的在一旁看着。张易安自己也不知道他练了多久,此间直到他感觉已经提不起剑,他这才踉跄着跪在了地上。   “主子,主子,你近日来这是怎么了”初二是张易安从路上救的乞丐,年纪不大,才十一岁,因着从小便是乞丐的缘故,他的身体比普通人要瘦弱许多,看张易安跪了下去,他本想将之扶起,可此间扶了两下之后才发现,他的力道,似乎有些还不足以   “不用管我。”张易安挣脱了初二的搀扶,“回屋去。”   “主子,你这”张易安是这样的情况,初二哪会放心就这样回去。   张易安现如今只想一个人静静,初二越是在一旁关心于他,他反而越发的心烦意乱。只见他双眉倏地一拧,神色顿时便沉了下去,“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么”   张易安对初二来说,这是将他救出水火的人,他敬重他,钦佩他,其此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似是怕对方误会,初二忙道“不不不是,主子,初二没有。”   张易安垂下了头,大口的吸着气,“那就进去”   初二闻声不放心的看了其一眼,见张易安实在坚持,他不得不弱弱的道“是。”   张易安买的这座院子很小,但是,这却是离皇城最近的民居,初二一走,他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随即直直的躺了下去。   今夜的天色极好,天上繁星点点,煞是好看。周围是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张易安任汗水流进了自己的眼帘,带起丝丝涩意。   这么一番强有力的消耗,又没什么补给,张易安的喉咙此时是火辣辣的疼,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随即吐了一口浊气。   住在皇城周边的居民并不多,闹市什么的离此处也有好一段距离,对普通人来说,这边最大的一个优点是安静,可对张易安来说,安静却并不是第一个让他选择此处的原因。   戌时三刻已过,周围的邻居早已熄灯休息,除了张易安的喘息声外,此处再也没有旁的动静。   张易安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这边圆月爬上头顶,他才动了动自己疲惫不堪的手指,有了旁的动作。而与此同时,随着“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在外方的巷中响起,一辆马车似乎正缓缓的从他家门前走过。   四周异常静谧,这使得车轮声在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张易安对此本没怎么注意,可是,外面紧接着传来的话,却是让他成功的僵在了原地。   “三宝,我们这是走错路了么怎么越走越偏来着”   “回清弄姑姑,三宝带姑姑走的是小道,小道更近些。”   “那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前面一直走再转两个弯,差不多就到了,您放心勒。”   “行了,你仔细着路。”   “诶好的啊。”   清弄   若说张易安最熟悉谁的声音,想来除了苏瑾欢外,便是非伺候苏瑾欢的清弄莫属了。他不会听错,适才在外方谈话的便是清弄无虞,这个时辰,她不再宫中伺候公主,怎会坐马车出宫   话说回来,这条巷子直走转两个弯   那不是   一想到一种可能,张易安也不知自己从何处来的力,只见他倏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二话不说便从自己院中开门走了出去。   “主”初二一直注意着院中的动静,谁知自家主子竟然就这般毫无交代的就走了,让他连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   初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以及大打开的院门,双眼中渐渐升起了一抹忧虑。   马车内   清弄给苏瑾欢垂着大腿,她轻轻的按着,对于自家公主的决定,她近来是越发的看不明白了。   “公主,您当真要去那个地方”   苏瑾欢认真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书本,眼皮都没抬一下,“本宫看起来像是说笑”   “可是,若是皇上知道了”   “本宫做的出格事也不差这一件。”苏瑾欢面不改色的将书本翻了一页。   “那之前您怎么让奴婢与三宝”   知道清弄是担心自己,苏瑾欢慢慢放下了书本,转而认真的看向对方,“本宫自有打算,你且安心,不会有事。”   “这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清弄说着说着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她双手握住苏瑾欢右掌,“公主,您近来心事重重,奴婢知道您一贯有主见,但奴婢是您的身边人,您答应奴婢,做危险的事前,别瞒着奴婢好不好”   苏瑾欢难得看到清弄如此正色的说话,她先是一愣,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看来本宫最近是让清弄担心了。”   清弄与苏瑾欢的主仆情谊不比他人,说话间难免多了几分熟稔,随着苏瑾欢的话落,只见清弄以一副“你终于发现了”的神色幽怨的看向她身前的某人,碎碎念道“难道不是么。”   苏瑾欢莞尔一笑,她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哄道“好了,本宫没事的,本宫做的事,也没事的。”   “那”   “清弄这么聪明,今晚过后,定然就知道本宫在做什么,这里本宫先卖一个关子。”清弄是真心担心自己,苏瑾欢不会不知道,不过,今晚的事她也没绝对的把握,是以这才没有先对其直言。   马车很快就到了两人要去的目的地,外方驾车的三宝最先下车,“清弄姑姑,到了。”   清弄闻声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神色,随即掀开了车帘看了看外方的场景。   这是一家挂着彩色灯笼的后门,里方的院子似是极大,且还有阁楼,期间丝竹声调笑声不绝于耳,门口现如今已经站了一个看起来相当谄媚的男人,见他们的车停了下来,连忙上前道“客官,您便是提前来定了包间的金大夫人吧,快里面请,我们红楼,这可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您来了一次呀,保管您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呐”   事关苏瑾欢名声,清弄不敢含糊,她紧了紧自己的双眉,冷声吩咐道“把其余众人打发了,只留一个人带路。”   “这您放心,小的们都懂,这里就小的一个人,院中此时也早早的就打发了,保管不会有人看见。”   眼前之人面色轻浮,清弄不大放心,她给了早已下马车的三宝一眼,三宝会意,先一步走进了院中查看情况。   “诶这”   毕竟吃这一行饭,自然知道大户人家规矩众多又要面子,是以男子干笑了几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三宝查看的很快,清弄见其对自己点了点头,她这才将苏瑾欢用披风裹好,随即抱了下去。   张易安今夜才练了剑消耗了一番体力,而苏瑾欢又是坐的马车,因此当他追上的时候,苏瑾欢与清弄早已走进了那间院子,他只看见了门口尚未来得及被伙计迁走的马车。   苏瑾欢腿脚不便,张易安又没有亲眼看见其身影,是以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也抱有一丝幻想。   然而,很快,当张易安溜进红楼后不久,当他看到清弄守在门外的时候,他最后一丝的期望瞬间破灭。   她来烟花之地做什么   她一个女子,难不成还能做男子的事   “哎哟喂,今儿什么风把大财主吹我这儿来了,逸之啊,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务必要让上房的那位夫人满意才行啊。”张易安发愣的时候,楼道口迎面走上了一男一女两人,女的脸上擦满了粉,话语间风尘味甚浓,至于男子,长得倒是剑眉英目,颇有些秀气,听到那女人的吩咐,只见其轻笑了一声,道“三娘,我逸之什么手段,你还不知道”   女人闻声对其抛了个眉眼,“行行行,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能不能把握,这可就靠你自己了。”   “放心吧。”两人很快就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去,张易安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两人的背影,双眸满是骇人的冷意。   苏瑾欢今夜来红楼这边,本就没指望一次就达到目的。   你张易安不是不承认么那好,她总有法子让你承认。   苏瑾欢不相信张易安没有关注她的消息,若是其不爱她,完全可以借之前的事死遁不再回京,但他没有。   仅仅是这一条信息,那便够了。   她知道他总是敏感又自卑,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在她做到如此份上他还不珍惜那便休怪她用强   这红楼,苏瑾欢不仅决定来,她还决定来到张易安知道消息受不了出手为止。只要张易安不出现,那么她便每夜都从其家门口过,看谁先忍不下去   当然,苏瑾欢恐怕没想到的是,她此间才来第一次,便被张易安给发现并跟了上前。   苏瑾欢作为女子,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没踏足过风月场所,今日还是她第一次来,难免有几分好奇。   不过,苏瑾欢不知道的是,古往今来,但凡烟花之地的水酒烟烛,总会掺杂些旁的东西,以上这些,男子倒也罢了,女子却是多半不知情的,是以等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被人揽在了怀中。   郑逸之将苏瑾欢抱进自己的怀里,入怀是一片柔软,让他这位情场老手也忍不住起了反应,他慢慢凑近苏瑾欢的耳旁,柔媚道“这位夫人,苦短,如此良辰美景,莫要辜负了。”   “唔”自己腹部隐约的升起一股燥热之感,此时更是被陌生人抱进了怀中,苏瑾欢秀眉微皱,下意识的想要呵斥。   然而,许是因着喝了水酒的缘故,她现如今浑身提不起什么力气,眼看着身侧之人倾了下来,苏瑾欢咬了咬自己的舌尖,“青”   第101章 101.101 沐浴擦背   “咚”的一声, 苏瑾欢的话刚刚说了一半, 她身侧的人却是毫无征兆的就朝着一旁给倒了下去, 紧接着, 她顷刻落入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鼻尖是如此让人安心的味道,苏瑾欢不用看便知道其究竟是谁。   张易安会这么快的出现, 这是苏瑾欢没有想到的, 她原以为至少要来此间几次才会起效果, 没想到此间不过一次,这人便坐不住了。   对于张易安的出现, 苏瑾欢心底瞬间便涌出了一股欢喜之感,她浑身因吸了熏香没什么力气, 可纵如此,苏瑾欢也快速的抓住了对方身前的衣襟, “你”   张易安从窗户翻进了屋子,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看着此时地上躺着的适才欲对苏瑾欢行不轨之举的男子,尤其是那轻微隆起的一处,他的双眼瞬间就沉了下去。   身前之人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眼看着其就要抬眼看见自己, 张易安连忙回神, 随即一记手刀便砍了下去。   苏瑾欢这边算计了这么多, 她是万万没想到, 自己此间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便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人晕了, 张易安也默在了原地。   他既然已经决定不让其知道自己尚在人世,那么他们两人,自是不见为妙。   只是,明明早就决定的事,现如今做起来,心底却还是会像是钻心一般的疼。   许是因着喝了酒又闻了香的缘故,苏瑾欢此间哪怕已经晕厥,可身体却下意识的尚有反应,张易安内心在天人交战的时候,怀中之人迷糊中的反应瞬间让他回过了神来。   “嗯”   腹中隐约似有火苗在燃烧,苏瑾欢面色潮红略有不适的左右蹭了蹭。张易安确信自己之前手刀的力量足以让苏瑾欢晕厥过去,此时再观其神色,仅一眼他便意识到了这可能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该死   “磁啦”一声,屋内的熏香被张易安毫不犹豫便浇灭了去,苏瑾欢已经吸食了熏香有了反应,此时的她在张易安看来美的实在是不可方物。毫无疑问,张易安根本不想让这个模样的苏瑾欢被旁人看见,这是他的,这样的她只能对他展现,纵使是清弄也不行   一个人的占有欲与妒忌心可以使其变得面目全非,尽管张易安不想承认,但是,当他将苏瑾欢抱上红楼的大床便附身下去的时候,许多事却是顷刻间便发生了变化。   他是太监又如何她是他的,她是属于他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侵占他的位子取代他的存在   没有人   他不许有别的人享受这样美好的她,谁也不可以。   清弄在屋外候着,屋内此时没有什么旁的动静,自家公主也没有吩咐与传唤,是以她依旧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并没有旁的举动。   身下是某人娇小柔软的身子,张易安单手扣着苏瑾欢的后脑,两人唇齿相依,全程只见他一路攻城略地,喘息声很快便在床帐之中想了起来。苏瑾欢失去了意识,可她身体却本能的有着反应,感受到身下之人不适的摆动,再一想起这人今晚竟然敢如此大胆的来到这样的地方,张易安心中的怒火与妒忌瞬间又蹿高了一度。   今夜若非他出现及时,她岂非毁在此等跳梁小丑身上   这可真是好得很呢   动情中的苏瑾欢并不清楚张易安此间心中复杂的变化,她只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唇上原本还算温柔的动作突然暴躁了起来。   床帐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彼此间的衣物也越来越少,这边直到苏瑾欢秀眉微蹙唤了声“疼”,张易安才猛地回过神来,身体突然僵硬在了原地。体内异物的入侵让苏瑾欢很不习惯,尽管张易安这边停了下来,但苏瑾欢依旧在本能排斥着。   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张易安倏地惶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的手上似乎还带着特殊的体温,张易安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床上衣衫半解的某人,又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毫无征兆的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便要毁在他的手上   红楼的熏香与酒水之中皆有迷情的功效,然而,这也只是迷情而已,还远不到春药的地步。苏瑾欢之所以没招架住,一是因其从未吸食,这第一次的感觉自然要比第二次第三次来的迅猛,二则是她到底是个姑娘,对此物的抵抗力要弱上一些。适才其与张易安如此一番撕扯缠绵,迷情的药效很快就散了大半。   张易安对于自己适才嫉妒之极做的事在原地僵着身子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凭借着仅甚的一丝理智,他神色沉重的给苏瑾欢穿起了已经散落的衣裳。   他不能要她,他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要她,今夜他能与她如此温存,已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既然决心不出现,那么他便不能因嫉妒而动摇自己的决定,人要知足,他不可以贪心。   夜色渐深,清弄到底有些不太放心,张易安此间刚将苏瑾欢重新着好衣裳放回起初其做的位置,屋外便响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   “主子,夜深了,我们得回去了。”   清弄是有功夫的,虽说功夫不算绝顶,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张易安还是赶在其进屋之前从窗户跃了出去。而在他临走之前,他甚至不忘回看一眼适才地上的某人,“哼”   你的账,他后面再给你算   清弄进屋的时候,张易安已经走了。她只看见自家公主趴在酒桌前,而之前公主叫的那名伶人此时正躺在地上。乍一看此,清弄还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心下一慌,顿时便跑了过去,“公主”   毕竟苏瑾欢与张易安才在床上缠绵了一番,尽管张易安临走之前做了掩饰给苏瑾欢身上的红痕也擦了药,但是,苏瑾欢脸上的潮红却是消不去的。清弄来到自家公主身旁的第一个动作是查看其情况如何,这边确定呼吸平稳之后,她心中多少松了口气。   见自家公主面色泛着粉,再瞧着其身前的酒杯,清弄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主,奴婢先带您回去,此处不宜久留。”   地上的人是个什么情况,清弄才不关心,自家公主没有回话,她索性直接打横将其抱起,随即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外方走去。   张易安在暗处看着清弄带着苏瑾欢离开红楼,此时皇城已经落锁,不知这主仆二人要去何处落脚,他尤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苏瑾欢能半夜从皇宫出来,自有她的门道,张易安这边跟了一路,直到看到苏瑾欢的马车从皇宫的偏门进去,他这才放下了顾忌,没再做旁的事。   苏瑾欢是在半路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她的头有些晕,清弄正给她擦拭着双手。   苏瑾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的问“清弄,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公主,您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清弄本只是小心的做着自己的事,苏瑾欢醒来她面上一喜,但是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乍听闻自家公主的声音,她明显吓了一跳。   可别说清弄,其实就连苏瑾欢自己也吓了一跳,清弄已经快速的给她倒起了茶水并递了过来,苏瑾欢乖乖任其喂了两口,当清凉的茶水划过她干涸的口腔与喉咙,她的一些记忆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回过神的苏瑾欢先是左右看了看,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马车之中而非红楼,她连忙握住了清弄的手腕,“清弄,本宫怎么在这里,他呢他去哪里了”   “什么他”清弄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公主,“公主您醉了,奴婢瞧着天色晚了就带您离开了那处,现在应该也快到皇宫了,公主难道不该在此处”   听着清弄如此解释的苏瑾欢双眼顿时就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你进屋的时候,只有本宫一个人”   “怎会”清弄笑了笑,“公主莫不是醉糊涂了,公主您忘了,一开始那伶人可就没出来过,不过奴婢瞧着他也醉的厉害,便没管他了。”   以苏瑾欢做事的稳妥,不可能在不熟悉的情况下动身旁的吃的,今夜若非郑逸之先动过那酒,苏瑾欢也不会放心的品尝那么一下。但是,郑逸之毕竟混惯了烟花之地,对迷情之类的酒水熏香早就习惯,这也是苏瑾欢会有反应而他却没有的一个原因。彼时清弄也查看过这人情况,因着喝了酒的缘故,清弄感受到的也是浑身的酒味,再加上屋内没有别的奇怪的地方,而自家公主又好好的,是以她这才没有多想,只当是这两人喝醉了而已。   只听清弄前面的话,苏瑾欢心下尚有一喜,可这后面的话一补充,她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   “公主如此反应,可是那人惹了您不快可要奴婢”   “清弄。”苏瑾欢缓缓看向自己身侧之人。   “公”   “本宫问你,你可是一直在屋外候着。”   清弄一愣,“是,奴婢一直在,没有离开。”   “屋内你可听见什么旁的动静”苏瑾欢又问。   清弄想了想,“回公主的话,并未。”   “一丝也没有”苏瑾欢尤不死心。   清弄原本还颇有些笃定,但自家公主再三的询问,却是让她有些不太肯定了。她复又回忆了一遍,最后稳妥道“公主,红楼这种地方,外方丝竹声不绝于耳,清弄或许有受此影响,但清弄发誓,从公主进屋之后,清弄并未听到屋内奇怪的动静。”   清弄没听见屋内的动静也没看见张易安的身影,这让苏瑾欢有瞬间的怀疑自己之前的只是错觉而已。不过,她的反应倒也很快,这边再将清弄的话回顾一遍,苏瑾欢便发现了漏洞,“等等”   “嗯”   “清弄,你说你进屋的时候,那伶人是如何的”   “他躺在地上,浑身酒气。”前面的不肯定,但这件事清弄却可以说的相当确信。   “当时本宫是何样”   “公主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亦是满身酒气。”   “行了,可以了。”事情听到这里,苏瑾欢心中对此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虽然她没有看见那人的容貌,但她绝不会感受错。张易安救了她,他今晚出现了   但是   几月不见,这人胆子倒是大了,竟然还敢打晕她   这可真是好得很呐   “公主,您这是”自己的话一说完,自家公主神色就有了变化,就像是要将什么人拆卸入腹似得,这让清弄莫名的担忧了起来。   苏瑾欢深深吸了口气,反笑道“没事,本宫无碍。”   她好的狠呢   清弄越看越有些玄乎,她有些不放心的问“公主在红楼,可是发生了什么”   苏瑾欢闻声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是发生了些事。”   “那”   “清弄。”苏瑾欢抬了抬自己的下颌,打断了清弄的话,“吩咐下去,今晚那个伶人,明晚本宫不想再看到。”   “公主你还去”清弄震惊了。   “去,本宫为何不去”   她要是不去,那岂不是顺了他的意   这一句话,苏瑾欢说的时候眼睛格外的明亮,整个人似乎一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这是清弄这么几个月来第一次看见自家公主露出这般的神色,她连忙紧了紧自己的双眼,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苏瑾欢余光瞥见某人如此,未免好笑道“你这丫头,做出这样的神色是几个意思。”   “公主您今日的”   “和之前不大一样”张易安还活着,他还活的好好的,仅这一个信息,便足以让苏瑾欢恢复往日的神采,在清弄面前,她虽说没有对其解释具体,但却没有隐瞒自己情绪的变化,此时其有这般感觉,并不奇怪。   清弄跟了苏瑾欢这么些年,苏瑾欢往日有什么打算,她基本能看出个大概,但近日以来,清弄对自家公主的一些举动却糊涂了。此时见其替自己把问题说了出来,她有些狐疑的看着对方,有些不太确定道“是。”   苏瑾欢笑,反问道“清弄以为,本宫为何会如此变化”   “公主”清弄被苏瑾欢这个问题稍稍难住了。   自家公主对张公公是什么样的感情,最近几个月她看得明白,早前几日其还不是这般,似乎是自其见过何公子后才这般的   对,就是何公子   只是不应该的啊何公子的容貌只能算作普通,和张公公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公主怎会对其如此感兴趣   相比之何公子,明明卿太傅更为俊朗,也更富才华而根据她得到的信息来看,何公子只是布衣而已,公主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张公公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如此一番分析之后,如果真要清弄有所解释的话,那便只可能是一种结果   见清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其倏地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苏瑾欢勾了勾自己嘴角,“想到了”   “公主”清弄也不知自己想的究竟对或是不对,但看苏瑾欢没有否定,她的语调下意识的就拔高了一度。   “嘘”苏瑾欢将自己染了凤仙汁的手轻轻的放在了清弄的双唇之间,似笑非笑。   话点到而至,清弄识大局,懂利弊,绝不会背叛于她,之前苏瑾欢没说,那是因着她还没有最后确定,现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肯定,那么她对清弄也没什么好瞒的。   清弄对于这个结果的意外程度,不压抑苏瑾欢之前知道的时候,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这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复活呢   “本宫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清弄少有如此讶异的时候,苏瑾欢被其这反应给逗笑了,“不巧,本宫也是。”   她慢慢的从清弄的手上拿过了茶水,其先是闭眼闻了闻茶水的芳香,随即优雅的小啜了一口,意味深长道“或许”   “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从上次张易安出事之后,苏瑾欢便知道她的周围有她父皇的眼线,这一次,为了不暴露张易安还活着的事,苏瑾欢起初并未急着动作,反倒是开始对周围的人如卿九等转变了态度。   当然,除了卿九以外,长宁殿内的其他人苏瑾欢也多少有了关注,给了众人一个长公主不知为何性情大变开始注意美色的认知,这也刚好为今夜她的举动做了一个极好的解释。   在旁人在永安帝看来,她去红楼,这是为了欣赏美色去的,而她真正的目的,实则是为了逼出藏在暗处不愿承认身份的某人。   从上次的惊变后,苏瑾欢早已认识到了人手有多重要,这八个月以来,虽然她没有出长宁殿也没有去干涉宫内任何事情,但苏瑾欢却把守卫长宁殿的任务交给了莫予。   莫予是个才人,只是脾气颇为古怪,有上一世的经历在,苏瑾欢知道莫予为何如此,常言道打蛇打七寸,她拿住了其软肋,又恩威并施,于是最后莫予便成功的成了长宁殿的羽林卫史。   有莫予在,苏瑾欢的后顾之忧少了许多。虽说今晚出了些纰漏与意外,让她险些被人给占了便宜,但是,撇开这个不谈,这一切都在苏瑾欢的算计范围之内。既然张易安不想出面,那她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她堂堂南唐长公主,难不成还拿不下一个你   而对于你明明无碍却不愿与她相认这账,她这里就先给你记下了。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张易安如何与她解释   苏瑾欢安全的回了皇宫,张易安却是一个人在皇宫外站了大半夜。   一座高墙,墙内是你,墙外是他。而他与她之间的阻拦,又何止一座高墙这么简单   夜风习习,带着些许清晨露水的与青草的味道,张易安的发梢间不知不觉染上了湿气,他却尤不自知。   没人知道张易安在想些什么,他的双眸在漆黑的夜中深邃的可怕,其身侧五尺之内,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息   天,在不知不觉间亮了起来,皇城城门开启的那一刻,当值的士兵隐约间看着一个萧瑟的身影渐渐远去,但眨眼的功夫,当其想看清楚地时候,那抹身影却顷刻间消失殆尽,就好像,这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守城的士兵对此觉得有些邪乎,想来可能是没睡醒的缘故,抱怨两句也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至于苏瑾欢这边,她并不知道张易安那一夜在城门处站了许久,更不知道的是,张易安这夜与她曾险些   彼时她先是中了迷情香,后又被张易安打晕,意识处在模糊之中,且张易安收拾的时候,还曾细心的替她抹了药,那是楚离赠予他的,药效自然比寻常药物好上太多,这下一来,除了苏瑾欢沐浴时感受到下身有些奇怪外,她身上那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对两人之前的擦枪走火,苏瑾欢是完全没有印象。   两人在一起的最大障碍是永安帝对此的阻挠,想要无后顾之忧的相处,除了解决张易安外,永安帝则是不得不也必须解决的问题。苏瑾欢对此很快心下有了主意,只是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具体的动作,却是突然听到了一个对她来说颇为意外的消息   张易安做官了。   不,准确的来说,其实是何璋做官了。   这位以布衣之身相助南唐解决靖南之变的少年,以十八岁的年纪位列吏部郎中,官居正五品。   没有背景,没人人脉,仅仅凭其本身的才华,便被永安帝直接官授五品,虽官职不高,可由一介布衣至此,如此殊荣,实为南唐史上之少有。   说实话,苏瑾欢并没有想到,张易安会接受她父皇的招揽。   要知道,除了才华是真的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假的,更别说他与她还有牵扯,以上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条都是欺君之罪,到时只要被人捅了出来,恐怕就算是她也救不了他。   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挑战皇权,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苏瑾欢正在院中让一群太监给她摘树上的果子,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随即双眉瞬间便拧在了一起。   一旁已经有太监摘下了果子朝他们二人走了,清弄连忙轻声唤道“公主”   苏瑾欢闻声双眸微微一动,“你继续让人注意。”   像是尤不放心,她又补充道“仔细些。”   “是。”苏瑾欢清楚这里面的利弊,清弄自然也明白,她不敢马虎,此间回话那是相当正色。   张易安做官了,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拥有进宫的权力,再稍稍转换一下,这便意味着,他能有更多的可能看见苏瑾欢。   苏瑾欢是公主,尤其是自刺杀事件后她便少有出门,对张易安来说,他做官,其实并不能让他每天都能看见苏瑾欢,但是,只要过了那道高不可攀的宫墙,只要他的官位足够大,那么总有一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着她。   张易安在城墙外站了一夜,想了一夜,许多事情,似乎一夜之间,瞬间便想通了。   他没有权,没有钱,他除了命他一无所有,他是孤家寡人,他除了苏瑾欢外无牵无挂,既然这样,那他为何不放手搏一次呢赢了,他位极人臣,他可以有权利做任何事,他不用担心轻易便被权势杀死,也不用担心再也无法看见她,拥有她。反过来,他若是不幸败了,她不会知道他曾经回来过,曾经还活着,她不用再难过一次,伤心一次,因为他从始至终就没告诉她,他还活着   她现在十五岁,五年,五年就好。   他不管她这五年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五年之后,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不论那时的她嫁没嫁人,只要他有足够的权利,那么他便要定她了   关于张易安做官一事,苏瑾欢再如何想也不会想到,这仅仅是因为其想离她更近一些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她清楚地知道张易安这个人有多么聪明,学东西又是多么的快。南唐现如今表面平静,但私下其实有着各种波动,如果再出一个九千岁,南唐不会承受得住这番折腾。张易安不告诉她他还活着,苏瑾欢尚可以替其解释为这是其自卑心作祟,但是,他既不告诉她他还活着又选择入朝为官,如此举动,苏瑾欢真的很难理解。   这件事一出,原本还相当淡定的苏瑾欢心中莫名的有些慌了起来。她当然不是质疑张易安对她的感情,只是,她怕的是张易安如此若真让其做出一番举动来,一旦她父皇知道,她该如何   而若张易安这期间被人误导,须知一步错,步步错,她又该如何   这样的可能,苏瑾欢越想越是难安。这一日,她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她随即便让清弄带她一道出了宫。   而说起出宫,这便又是一件让苏瑾欢气愤的事了。   自那日后,那个让苏瑾欢厌恶的伶人诚然没再出现过,但是,张易安竟然也一并没有再出现这委实让苏瑾欢气愤不已。   苏瑾欢有时甚至想过,难不成张易安看穿了她的算计   亦或是,她做的这些已经不足以让其吃醋   以上两点,对苏瑾欢来说,无论是哪一个,似乎都算不上好事,但是,既然这样,这一计不行那她便再生一计,她倒是不信,她会逼不出这人来   “公主,今夜我们还去”   接二连三不顺心的事已经成功的让苏瑾欢脸沉了下去,此时清弄再做询问,她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随即冷冷吩咐道“去卿府。”   突然要去卿府,清弄并未表现的有多意外,她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是。”   卿九是国学大儒卿卫的儿子,卿卫年逾五十方得一子,因卿九自小体弱担心不好养活,这才按其出生顺序随便取了一个名字。毕竟是老来得子,又是唯一的儿子,卿卫可以说是亲自将卿九带大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卿九的学问自然不会太差,其品行样貌亦是上乘,这也是永安帝会看上其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在。   卿卫今年已有七十,此时已不在京城居住,转而去了京郊的别院颐养天年,卿九这夜本独自在院中的树梢上坐着对月独酌,未曾想下人竟来禀报,道是公主来访。这直接吓着卿九险些从树上摔了下来。   “什么你说什么”   “少少爷小的说公主来了您快些哎,您小心呐”   “快,你来找我做什么,去找小十,还不快去”   “十十小姐今日出门去看老爷了,少爷你忘啦”   “完了完了,我的衣裳,诶你扶我干嘛,快,去拿我的衣裳,还有我的靴子我的玉冠,快快快”   “少爷少爷你等一下,小的马上去马上去,您别慌”   “慌你哪知眼睛看见本少爷慌了本少爷明明是吓得”   “是是是,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这公主怎么回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大半夜的来我府上”   苏瑾欢决计不会想到,她这突然的决定,会使屋内的人忙得如此鸡飞狗跳,当然,也因着她这一来,许多事情,似乎就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刚好就这么巧的,便让她碰上了。   苏瑾欢会每日从皇宫内出来去烟花之地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永安帝其实早在苏瑾欢第一次出去后便知道了,但自己女儿并未在那处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永安帝听过之后,倒也对这件事默认了。不仅如此,苏瑾欢在红楼的许多善后,其实还是永安帝吩咐人去解决的。   苏瑾欢正是知道永安帝不会拿这件事发作,且红楼这个地方人多眼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她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来了一次又一次。再加上,她也有绝对的信心,以她与张易安的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避开永安帝的耳目,所以,红楼一行,苏瑾欢近来几乎是雷打不动。   张易安今日倒是早早的就在苏瑾欢常下脚的屋子旁定好了屋子,然而,奇怪的是,他这边等到戌时三刻了隔壁都没有动静,这未免让他有了几分奇怪。红楼他已经安插进了人,此间左右等不到苏瑾欢,他随即唤了人询问情况。   红楼在城西,卿府在城东。等到张易安弄清今日苏瑾欢的安排的时候,都已然是亥时一刻。   张易安有了官职,白日里要处理公务,他只能趁着苏瑾欢每夜从皇宫内出来的时候在此处偷偷的看上其几眼,他原以为五年而已,苏瑾欢应该不会这么快对旁的男子动情,但是,当他知道其今夜去了卿府之后,他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卿府不比风月场所,其家主卿卫乃是三朝元老,亦曾是当今天子的授业恩师,张易安一是对卿府不熟,二是公主莅临卿府守卫戒严,他此间尝试了两次险些被发现之后,不得不放弃夜探卿府的决定,而对于苏瑾欢与卿九究竟说了什么,张易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有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张易安此间对于苏瑾欢与卿九的事还没探出个究竟,谁知永安帝却是在这关头给他派发了一个任务。   卿婳是卿府的十小姐,她比卿九要小上三岁,今年刚好十六,卿大学士年过半百后先得一子再得一女,对于这位小女,他在其上费的功夫并不比卿九要少,只是卿九作为卿府唯一的男丁,更为世人所知罢了。当然,世人连卿府十小姐的名字都没怎么听过,就更不可能知道作为最小的儿子与女儿的卿九与卿婳,在容貌上是多么的相像了。   苏瑾欢落脚卿府的那一夜,经过简单的交谈,以她的机敏细心,自是发现了卿府不正常的地方。她来卿府是为了刺激张易安,这人既然没点什么反应,苏瑾欢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   于是,在卿九的各种“期待”之下,苏瑾欢在卿府就这么安心的住了下来。   卿婳是苏瑾欢来到卿府的第二日回府的,彼时卿九以为苏瑾欢会天亮后起驾回宫,是以并未派人给卿婳送信,而就有这么凑巧的是,苏瑾欢在府中逛个院子的功夫,便撞到了刚接到风声小心回自家院子的卿府十小姐。   苏瑾欢再怎么说也活了两世,她前脚正奇怪卿府的公子怎么前后差别如此之大,谁知下一刻便看到了卿婳的容貌,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卿九闻讯赶到院中的时候,自己妹妹已经跪在了地上,他一眼看此,眼前顿时一黑,险些就要站不住了。   苏瑾欢余光瞥见卿九的反应,唇角稍稍向上扬了扬,“卿太傅,你来了。”   “公主”卿九的眼皮跳的有些厉害,他强行稳住自己的脸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家妹年纪小,若是冒犯了公主,我这个哥”   “贵府的小姐自是没有冒犯本宫。”苏瑾欢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水。   卿九闻言嘴角瞬间就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   “啪”的一声,苏瑾欢将茶杯重新盖了上去,她看着眼前的两人,似笑非笑道“不过”   卿九本由心的笑着,可苏瑾欢这后面的话,却是让他的笑容一滞,顷刻间就僵硬在了原地。   苏瑾欢说“就是不知这欺君之罪,父皇会如何决断。”   “卿十小姐,本宫可有说错”   张易安被永安帝公派了两日,等到他此间好不容易将吏部的事熬夜做完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全然没有完成任务后的一丝喜悦之感。   “主子,主子你要去哪里”初二这边只是回厨房打个水的功夫,再回到院子,便只看见自家主子在门口驾马而去的身影,他端着水盆朝前追了两步,但很显然,两条腿的怎么比得过四条腿的,初二还没追几步,张易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街尾的位置。   从卿府回宫,再到与卿九太傅相约玄虚观游玩,这是苏瑾欢这两日来经历的事。   自上一次刺杀之后,这是苏瑾欢时隔八月再次踏足这处地方。玄虚观以温泉闻名,此时已经初夏,来往的人群自然比冬日要少上许多,更别说泡温泉的了。   对张易安来说,玄虚观是他与苏瑾欢分别前最后一次温存的地方,这里对他二人的意义是不一样的,但是,苏瑾欢是怎么做的呢她再次来此处倒也算了,这本没什么,可是,她竟然将太子太傅也一并带了过去,他的线报中记载的是这两日两人行为举止亲密,尤似尤似郎情妾意   张易安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多少是有些慌了。   然而,以上这些东西,其实都还不足以击垮张易安最后一丝防线。公主出行玄虚观,玄虚观自然也就戒严了,有上一次的经历在,张易安对玄虚观地形极熟,当他避开众人来到苏瑾欢下榻院子的时候,他的所见所闻,却是成了压倒他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傅,你过来,给本宫擦擦背。”   玄虚观的温泉并未在屋内,关于这一点,早在张易安第一次来的时候便知道,此时他站在院中的翠竹之后,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沐浴之声与谈话的内容,他垂在两侧的手瞬间便死死的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背上的青筋更是隐隐跳动,筋骨在此之下,尤其分明。   “公主这不太好吧”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何不好”   “公主金枝玉叶,臣”   “噗嗤”一声,一声惬意的笑声打断了对方尚十分犹豫的话,“你这般犹豫,可是在怕些什么”   这是苏瑾欢的声音。同样的话,曾经对张易安来说是心跳不已,此时却是格外的刺耳。   “公主恕罪,臣惶恐。”紧接着而来的,是那位所谓的太傅的回话。   “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面对苏瑾欢陡然转换的问题,对方显然不太适应,张易安在暗处能明显的感受到其顿了一顿。   “是。”   第102章 102.102 非你不可   “再过来些, 本宫腿脚不便。 ”苏瑾欢今日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公主请”   “本宫很吓人嗯”   “非也, 公主很好。”   “那为何你避本宫如蛇蝎”   “臣是男子, 公主是女子, 臣不忍毁了公主清誉。”   苏瑾欢闻声嗤笑了一声,“清誉这种东西, 本宫从来就不稀罕。今日若不是你, 也会有旁人。”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可在暗处的张易安却犹如雷击,浑身都僵硬在了原地。对方对苏瑾欢这个回答看起来似乎颇为讶异, 以至于没忍住开口道“公主难道没想过将清誉留给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苏瑾欢口中轻呢了一下,她的双眸轻轻动了动, 随即语调骤减,讥讽道“本宫没有心爱之人。”   对方似乎被苏瑾欢这个简单的回答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公主现在没有,可不代表将来也没”   “不, 你错了。”苏瑾欢打断了身侧之人的话,她从温泉中掬了一捧泉水,任其从自己指缝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流去,“本宫不会有心爱之人, 现在没有, 将来也不会有。”   “公主说了现在说了将来, 却独独没说曾经, 这是有什么缘故么。”   苏瑾欢支起了身子, 她的神色顷刻间变了几变, 嘴角含笑的看着对方,“怎么,想知道”   “若公主愿意说,臣愿闻其详。”   苏瑾欢见此,嘴角渐渐往上一勾,“好。”   “那你过来先将本宫从浴池中抱进屋子。”   “男”   “这是本宫的旨意。”   很显然,苏瑾欢并未给对方留下任何拒绝的余地,一句“本宫的旨意”,压得对方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而随着苏瑾欢的话落,其眼前之人神色犹豫,不安与赧然在其脸上交替出现,只见其略有些忐忑的看了其一眼,应声道“是。”   看着这样的“卿九”,苏瑾欢眼中快速的划过了一抹欣赏。   不错。   是个人才。   一身儒雅,头顶玉冠的“卿九”,这是其给苏瑾欢留下的第一感,直道是温润如玉,却又恰似玉面郎君。   对于这位“太傅”,自知道这是她父皇特意给她安排的人之后,苏瑾欢几乎就没正眼看过对方,而其本身的聒噪与刻意,曾经也让苏瑾欢一度的不喜,但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如此俊朗的卿家少爷,其实是一位女娇娥呢   不,其实这么说也不妥,准确的来说,卿九确实是太子太傅,可入宫教导太子以及与苏瑾欢见面的人,却是卿府最小的小姐,卿婳所扮。   关于卿家的这两兄妹,说来其实相当话长。卿九从小被卿大学士教导,以至于在有些地方反而起了反作用,其真实性格到了最后不仅没有卿大学士的沉稳,反而多了几分跳脱。永安帝所了解知道的,都是卿九在外对外人所表现的,而其内里如何,也只有卿家人自己清楚了。卿九活了十九岁,那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对外维系卿府形象,竟然有朝一日会被永安帝所看上并安排他去长宁殿教导太子。永安帝是什么心思苏瑾欢能看出来,卿家人自然也能感受到,驸马对旁人来说或许是殊荣,但这些旁人中绝不包括卿九在内。   他今年十九岁,感情什么的早已心有所属,若是可以,卿九宁愿不做太傅不做驸马。然而,圣意难为,自己入宫已成定局,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为了不被束缚,卿九是想破了脑袋,然而结果除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不过,其实也像是注定了似得,就在这边卿九走投无路不得不进宫的当日,他一个晃神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而后便将脚给扭了。   入宫是早已说好的事,早不变晚不变,临了当头才有变,这若是传到永安帝的耳朵里,帝王多疑,卿九还真不知道其会如何看待卿府。卿府如今只有他一个男丁,不比曾经家族兴盛,在朝堂上也插不上什么话,如此来看,彼时卿九的腿伤的那还真不是时候。   卿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替卿九入的宫。   她虽小卿九三岁,但如今身量却是相当修长,再加上鞋中垫些东西以及对卿九本身的熟悉,想要模仿一个人,对卿婳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事实上,卿婳作为卿大学士最小的女儿,从小在模仿这方面的天赋,道是天赋异禀也不为过,这也是苏瑾没有发现的一个原因所在。   卿婳确实是个能人,自家兄长不想当那驸马,她便根据苏瑾欢的反应迅速做出了相对的回应,她刻意表现的讨好,刻意的显得聒噪,果不其然的是,苏瑾欢果真对她越发的不喜,这本是件高兴的事如果后面长公主不来卿府的话。   凭苏瑾欢的本事,一旦她认真的注意思考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卿家这对兄妹根本不可能在她手上再玩什么花样,欺君乃是大罪,论罪当诸,她倒也不是非要卿府这些人的命,只是,自见到卿婳之后,苏瑾欢的心中顿时便有了旁的想法。   她想要刺激张易安,可是,若是不再狠一些,苏瑾欢相信以张易安的性格来说,这人还真可能一直稳住不出来。   狠,是一定要,但既狠又不真狠,这就需要一个度了。卿婳对苏瑾欢来说,就是这个度。   她与卿九有九分想象,再稍一打扮与修饰,除了极其熟悉之人外,几乎看不出这两人有何区别,苏瑾欢将卿婳带到了玄虚观,命其好好配合自己,若配合的好,她可以不追究卿府欺君之事,也可以帮其隐瞒,但若配合的不好   卿婳与卿九瞒着卿大学士闯了大祸,这件事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拒绝的余地,苏瑾欢不追究上报对兄妹二人来说已是大恩,更别说帮他二人隐瞒了。   是以,卿婳此间可以说得上是用了十二分的真心去维持自己兄长的这个形象。   外方渐渐传来淅沥沥的水声,张易安只能隐约看到大概的身影,他看见一修长的身影进入了浴池,再是弯下了身子,其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环上了一双纤细白皙的手臂,在其长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张易安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一个人,想来此时扮做卿九的卿婳早已不知被他凌迟了多少遍了。   苏瑾欢与卿婳很快就进了屋子,张易安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从竹林后走了出来。   “太傅,本宫的里衣湿了。”   “臣去唤清弄姑娘过来。”   “唤清弄来做什么抱本宫去床上。”   “是。”   卿婳是姑娘,虽说苏瑾欢纤瘦,但抱起来还是有些吃力,苏瑾欢看着抱着自己有些费劲的某人,轻声笑了笑,“太傅,卿大学士府是苛责了你让你身子这般羸弱”   对于苏瑾欢意有所指的话,卿婳并未发现不妥,她客气的点了点头,“回公主的话,臣身子尚可,府中并未苛责。”   玄虚观的屋子不比宫内,两人进屋走了几步便到了,卿婳将苏瑾欢小心的放在床上,怎知自己这边还没来得及退开,却是又瞧着公主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道“本宫看你如此辛苦,实在过意不去,不若来床侧坐会吧,本宫给你擦擦。”   “不不不必了公主,臣”   “太傅可是担心湿衣打湿床榻”   “公”   “怕打湿的话,脱掉便可,来,你过来。”   “公主”   屋内的话似乎突然截然而止,张易安站在屋檐下,光是听这些话便足以让他想入非非,怒意暴涨。玄虚观是道观,素日中总弥漫着一股香烛的味道,张易安此间越是暴怒,他的呼吸便越发的沉重。屋内一时之间没了动静,他不仅没有半分舒心,反而更加焦躁起来。   你已经决定了五年之内不去打扰,那你现如今在愤怒什么,又在不甘什么   你是阉人,你给不了她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她想体验这些东西,你凭什么去干涉   不,不是,她是你的,她说她现在乃至今后都不会有心爱之人,所以,你还看不出来么   她如今只是自暴自弃而已,这些都是因为她以为你死了,只要你活着,只要她知道你活着,她的人乃至心都还是会重新属于你,张易安你究竟在纠结犹豫些什么   不要不要去你这一去,前面的所作所为通通就功亏一篑,你想好了吗,你以为她知道你活着却瞒着她这件事后,她还会像曾经一样对你么   张易安那是你心爱的人,你忍心她在别人身下承欢呻吟你还是不是男人   “啊”   站在屋下的张易安死死的扣着一侧的木栏,木栏隐约间似乎有了摇摇欲坠的趋势,而就在他脑中天人交战正要分个胜负的时候,一旁的屋内,却是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不好   这是她的声音   张易安不知道其内是怎么了,但是,这一刻,他却是再也无法对屋内的情况无动于衷。就像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苏瑾欢此间刚一话落,张易安的眼神紧接着便是一凛,随即拿起了匕首便冲进了屋子。   屋内此时并没有什么旁的人,张易安的目标很明确,他知道苏瑾欢在床上,是以想也未想的便朝床边疾步走了过去。   床边此时散落了一地的湿衣,一眼见此,张易安睚眦欲裂,眼前顿时犹如蹿出了一团烈火。   混蛋   他要杀了他   不用怀疑,这一刻,张易安是真的动了杀心。他气势汹汹的掀开了床帐,手上作势便要出手。然而,此时床帐内的真实情况,与张易安所想的,似乎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苏瑾欢穿着肚兜单手撑在枕头上,她的身上披着一层薄纱,使得薄纱下的身段若隐若现,想入非非。苏瑾欢知道张易安来了此处是卿婳将她抱回屋子的时候,彼时她的余光便看见了院中竹林后某人露出的衣角,是以之前那番话,她其实是故意的。张易安会进这间屋子,其实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床前此时站了一个蒙面之人,其满眼的冷色与怒意,两人双眸一经对上,张易安顿时就慌了。   怎么回事   床上怎会没有人   不好   他中计了   没有看见想象中的画面,然而张易安却来不及高兴,意识到今日之事许是陷阱,他顾不得许多,连忙欲将苏瑾欢打晕。   苏瑾欢既然能算计到张易安出现,又怎会没有后招眼看着眼前之人此间动作,她不仅没动,反而还轻笑了一声。   张易安被苏瑾欢如此反应给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影响他即将要做的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此间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他的身子却是一软,顿时就跪了下去。   浑身无力四肢酸软,张易安想动也不能动,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床上言笑晏晏的某人,“香”   苏瑾欢慢慢的倾下了身子,来到了趴在床边的张易安的身旁,她虚眯了眯眼,红唇微启道“现在才发现玄虚观的香有问题,是不是太迟了,嗯”   “咚”的一声,在苏瑾欢戏谑的目光中,张易安一个没支撑柱,直接便倒了下去。   看着地上已经晕倒的某人,苏瑾欢挑了挑自己的眉,“清弄。”   “公主,卿十姑娘奴婢已经将其打晕了。”   苏瑾欢对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做的不错。”   “那现在”   苏瑾欢闻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某人,“把他捆起来。”   “是。”   她与他的账,现在慢慢算   从自己中计那一刻开始,张易安便知道,苏瑾欢定然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于这样的结果,他的心中的感觉颇有些复杂。   张易安中的是皇宫内特有的迷香,苏瑾欢在其进屋之前便含了提神的东西在口中,是以他会中招而她却没事。终于抓住了这神出鬼没的人,对于张易安变化最大的容貌,苏瑾欢可以说的上是相当的好奇,然而,她此间在其身前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看出哪里有破绽。   清弄从外方端了茶水进来,见自家公主还在盯着对方看,未免有些不解道“公主,您盯着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这是”   苏瑾欢闻声并未回头,反而道“清弄,你也过来看看。”   “嗯”清弄闻声走了过去。   “你看,他这脸是怎么回事”   “脸”清弄狐疑的看了过去,少顷之后,却是懂了苏瑾欢的意思,“公主是说,他的脸和张”   担心隔墙有耳,一话至此,清弄连忙顿了顿,继而道“不大一样”   苏瑾欢轻“嗯”了一声,没有对清弄刻意跳过的话表示旁的什么。   对于张易安的脸,清弄也觉得有些奇怪,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公主,您确定这是”   苏瑾欢被清弄这个问题问的一愣,“你怎会突然这么问”   “主要是奴婢瞧着,这人”   其实不用清弄说,苏瑾欢也发现了张易安就像是换了一个脸似得,虽说现在的脸也不丑,但绝对没有之前的那般俊朗与顺眼。   经清弄一提,苏瑾欢隐约间有了几分动摇了起来。她缓缓把手放了起来,“行了,不用说了,你先下去。”   清弄闻声把茶水放下,“好的公主。”   清弄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了昏迷的张易安与带着疑惑的苏瑾欢。   张易安的意识是在清弄临出门前恢复的,这还多亏了楚离给他调养身子的时候喂的那些药,才能让他这么快的回神,不过,毕竟是宫中的迷香,张易安这边虽说恢复了些许神智,但也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清明起来。   苏瑾欢彼时尚还在继续看着身前之人,感受到来自眼前的注视,张易安连忙稳了稳自己的神色,不欲露出破绽让对方发现了去。   对此,苏瑾欢并未发现张易安的异样。   她在原地想了一会,又权衡了一下,心道她尚且能够重生,那这世上,借尸还魂是否也是存在若真如此,那么这就能解释,为何红毛蛛死了,而他却还活着,甚至换了一张脸   苏瑾欢对于自己的猜测越想越是笃定,但是,这毕竟只是没影的事,所以,稍作思量之后,她还是决定证明一下。   张易安尽管闭着眼,但苏瑾欢的动静他却还是能感受一二,起初还好,对方只是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可是,随着衣裳摩擦声起,再感受到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等到他意识到苏瑾欢要做什么时,他的身下已经伸来了一个纤细的东西。   “”   张易安倏地睁开了双眼,紧接着,苏瑾欢只觉身前一阵冷风划过,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她眼前的画面陡然发生了转变。   “公主怎么了”清弄被屋内陡然的动静给弄得吓了一跳,这边不待苏瑾欢传唤,她便突然跑了进来。   由于突然毫无准备的发力,张易安连带着凳子一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苏瑾欢看着自己尚在空中悬着的右手,再是看着已经摔在地上的某人,清弄关切询问的话犹在耳侧,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即饶有兴趣的噙了噙嘴角,“本宫没事,不过,有的人瞧着,恐怕是有事了。”   清弄进了屋,屋内是什么情况她也看的清楚,见张易安狼狈的连人带椅子的躺在地上,她敛了敛目走到了苏瑾欢的身前,“公主。”   苏瑾欢“嗯”了一声,她给了清弄一个眼色。   清弄会意,随即转身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   苏瑾欢双手叠放在自己膝盖上方,没有说话。屋内一时之间,除了板凳轻轻挪动的动静外,再也没有旁的声音。   知道自己进屋之前屋内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此时的氛围有些不妙,清弄机智的没有多问,且将人扶起之后,见自家公主没有旁的吩咐,她屈了屈膝,随即自觉的退了出去。   张易安全程躲避着苏瑾欢的目光,他的浑身依旧没有什么力气,适才那一下,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意外。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眼前是一抹衣裙,这是苏瑾欢的。尽管此时苏瑾欢没有说话,但张易安的心却是早就乱了起来。   她知道了,仅适才的举动便能够说明一切,对此,张易安根本不用怀疑。   其实他早该料到,她会知道   她这么聪明,可谓女子之罕见,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他自己。   屋内的两人各自都怀着心事,苏瑾欢见张易安垂着眸,她此间等了一会儿,见人还保持着缄默,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怎么不说话。”   “是没脸见本宫么。”   不得不说,苏瑾欢这话,其实还真是张易安此时如此反应的一个原因所在。   对方既已猜到,他再掩盖反倒有些可笑,张易安在原地默了片刻,随即嘴角渐渐噙起了一抹苦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瑾欢依旧在浅笑着,但双眸中却没任何的笑意,“与本宫再见,你第一个问题,便是如此”   “公”   “够了”一声呵斥,苏瑾欢神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吞吞吐吐,眼神缥缈,既然一开始便不想说,那么便不要说了”   “本宫非是苦苦纠缠之人,你既活着,不愿再与本宫一道,本宫理解,本宫不怪你”   “但是你把本宫当什么了你张易安把本宫当什么了”   “青楼妓子还是你张易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   “本宫就想问你,在你心中,本宫算什么本宫从始至终为你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张易安的衣襟被苏瑾欢话说着说着便拽进了自己手中,其指甲不知何时便陷入了她掌心的掌肉之中。   人再如何坚韧,他总归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知冬暖夏凉。苏瑾欢表面再强势,这不代表她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或许从张易安的角度来说,他的不出现是为了苏瑾欢好,但是,这个好却绝不是苏瑾欢所期待的。   八个月,在以为张易安不在的八个月中,除了清弄,没人知道苏瑾欢是怎么过来的。   他张易安明明还活着,他怎么狠得下心不跟她说,怎么可以   人愤怒道极致是怎么样的苏瑾欢不知道。她几近咆哮的道出了最后一句之后,曾经的经历再一回忆,整个身子便隐约间颤抖了起来。   张易安没料到苏瑾欢会一下说这么多话,此时眼前之人额前青筋毕现,那颤抖着的身子是如此的明显,可那双眼睛却又是那样倔强的看着他,他心慌了,人乱了,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张易安甚至觉得眼前的天都要塌了。   “公主,不是,不是你想的那”   “哈”苏瑾欢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我想的哪样”   她先是将头往一侧别了别,随即缓缓摇着头又转了回来,“张易安”   也就是瞬间的功夫,苏瑾欢抓着张易安衣襟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下颌,她眼中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冷若冰霜的看着人怒极反笑道“你可还记得你坠河前对本宫说过的话”   “我”   苏瑾欢并未等人回话,她自嘲的笑了笑,“你说”   “让本宫先回宫,你把问题解决了,便来找本宫,你还记得么”   记得,张易安怎会不记得,他几乎记得他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可是,这些话,这个时候,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苏瑾欢的手渐渐拂过了某人的脸颊,她认真的看着他,“现在你告诉本宫,那名刺客你解决了吗嗯”   这样认真又委屈的苏瑾欢,张易安打从心底里心疼,他多么想将其紧紧的抱进自己的怀中,告诉她,他没有,他不是她想的那样的,不是   然而,浑身无力的情况,却成了张易安现如今最大的累赘,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以及无力的听着那满是无奈与委屈的话语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形式处于被动,张易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你骗本宫。”在张易安欲言又止的神色下,苏瑾欢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她冷笑了一声,随即不急不缓道“你或许以为本宫看不出你在打什么主意,但你错了。”   “张易安,你活着却不告诉本宫,无外乎是担心你成为本宫的累赘,本宫一生中的黑点。但是,本宫告诉你,本宫不仅不稀罕什么清誉清白,本宫也不稀罕任何人打着为本宫好的名头替本宫做决定”   “世间男子这么多,你当真以为,本宫便非你不可了么”   “公主”前面的话张易安尚且还能承受,可苏瑾欢最后的一句,却是让他正在动作的手停了下来,随即讶异的看了过去。   对于张易安对自己的感情,苏瑾欢从来都不怀疑,只是,这一次,他做的真的是太过分了,若她不把厉害说清楚,今后便能再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以为她好的名义替她做任何事而不与她商量,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若以爱的名义可以做任何事,那这样的感情,苏瑾欢宁可不要。   “怎么,不相信”   以苏瑾欢的性格来说,她敢做便敢当,张易安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对于这话,苏瑾欢绝对能说得出做得到。担心人在气头上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张易安忙道“信,我信。”   “公唔”   这已经不是今日苏瑾欢第一次打断张易安的话,但是,这一次,苏瑾欢却用一个极其粗鲁又狠厉的吻阻断了其后面的话。   张易安先是中了迷药,后身子又被束缚,对于苏瑾欢这突来的一吻,他愣了一愣,竟然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苏瑾欢身体不便,为了方便亲吻,她一手环在某人的脖子上一手扣住的张易安的后脑,紧接着双手倏地一个用力,她便借力坐在了张易安的大腿之上。   两人唇齿相依,苏瑾欢存了心要与之争个高低,唇舌之间,你追我赶,不消片刻的功夫,屋内便响起了暧昧的水渍之声。   怀中是自己心爱之人,两人一路走来一波三折,尽管不知其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但对张易安来说,这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唔”闷哼声起,此间暧昧的声音并未维系多久,张易安的动作便倏地僵了一僵,苏瑾欢随即往后退了退身子,一条银丝从两人唇间被拉了出来,其中夹杂着些许猩红。   瞧着这样的画面,苏瑾欢的双眸沉了沉,却是突然轻笑道“适才的感觉如何”   张易安呼吸沉重的看着苏瑾欢,他的胸前大幅度的起伏着,暂时无法回话。   苏瑾欢唇角轻轻一勾,她看似无邪的往张易安身前凑了凑,“很美好是吧”   张易安不懂苏瑾欢想要做什么,只是,苏瑾欢越是如此笑着对他,他心底的不安反倒是越发的强烈起来。   轮椅就在两人身前,说话的功夫,苏瑾欢有些笨拙的从张易安的身上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轮椅。   此间待坐好后,再抬头,苏瑾欢眼中的笑意顷刻间消失殆尽,她冷眼看着他,“张易安,记住这份美好。”   “本宫与你,这也算是善始善终了。今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要做什么”张易安前面没说话,一是因着他心底有愧,不知该从何处与苏瑾欢解释,二是苏瑾欢情绪激动,他也鲜少能插上话,三则是因着迷香的缘故,他双手被束,他连抱苏瑾欢都是奢望,更别说给对方以安慰,是以,这么长的交谈下来,张易安其实在偷偷的做一件事,那便是在苏瑾欢的眼皮之下解开束缚他的绳子。   只要他能将绳子解开,他便可以掌握谈话的主动权,而非如此被动。   然而,眼看着这边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谁知苏瑾欢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张易安双眸一沉,旖旎顷刻间不复存在。   说实话,对于张易安突然转变的神色,苏瑾欢着实小小讶异了一番。   行啊,才做官几日,这便有上一世的影子了   有点意思。   不过,她也不是不中用的,张易安能如此瞬间唬住她,她亦能面不改色的还回去,只见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本宫要做什么,还需要与你说张易安,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本宫。”   张易安深邃的的双眸轻轻动了动,认真的答“凭你。”   “凭我”   “凭你让我贴身伺候,凭你不嫌我是阉人,凭你愿与我执手,凭你曾为我以命相博。”四个凭你,张易安说的一个比一个缓慢,却一个比一个认真与深情。   “你”苏瑾欢少有看到张易安如此正色大胆的说话,尤其是,对方这些话,明面上是在回答着她的问题,可实际上,却将两人的点点滴滴在不知不觉间便自然的道了出来。苏瑾欢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时该如何形容,这些明明并不是特别华丽的词语,可到了张易安的口中,就像是有魔力一样,若非反应的及时,苏瑾欢眼中的泪水恐怕险些便要倾了出去。   她连忙冷笑了一声,“张易安,你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以上都是我二人曾经的事罢了,你莫要以为,仅仅是这些话,便能让本宫有什么改变。”   经过这么会儿的调整,张易安恢复了四成的力气,而随着身后绳子的解开,原先慌忙不安的他早已渐渐冷静了下来。   “公主,你可想听听易安的解释。”   棋逢对手,眼看着恐要落下下风,苏瑾欢敛了敛目,“本宫之前是想听,现在却是不想了。”   张易安眷恋的看着对方,“公主不想听,但易安却想说给自己听听。”   苏瑾欢的轮椅是可以自己手动推的,她不欲让清弄看见此时他们二人的情况,是以张易安的话一落,苏瑾欢随即推着轮椅转了过去,“你愿意说,那你便说吧,本宫没功夫与你耗。”   张易安看着转身离去的某人,嘴角渐渐噙起一抹苦笑,屋内“咕噜咕噜”木轮滚动的声音响了起来,而随着这个声音一道的,却是极其缓慢的话语,“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公主,你可还记得这首诗。”   苏瑾欢今日只是想给张易安一个教训,让其知道擅做主张的后果,她再如何也没有料到,张易安会突然将这首诗道了出来。   这是她曾经考过他的诗,彼时她对他有了想法先动了心,本想借机表达一下心迹,谁知他却对此诗并未耳闻,这算是当时的遗憾。   苏瑾欢原以为,张易安此生恐怕很难发现她当时的小心思,谁能想到,前后不过一年的时间,他不仅清楚的知道了这句诗,还能将之背了下来更在这个场景下道出   此情此景,再配上这样一句诗句,苏瑾欢万幸的是她是背对着张易安的,这样对方便看不见她的神色,无法知道她此时又多么的震撼。   苏瑾欢深深的吸了口气,听不出喜怒的道“本宫记得。”   张易安笑,“公主恐怕不知,从坠河后养伤到痊愈这段日子,这句诗对易安起了多么大的作用。”   “易安坠崖,肋骨断了三根,右腿骨折,身体中毒,每日与药石为伍”   苏瑾欢听到这里,双手下意识的便捏在了一起,但是她硬是紧紧咬着自己的牙没有动。   对方没什么反应,张易安也不介意,他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疗伤的日子对易安来说,枯燥,痛苦,苦不堪言,不过,在易安看来,最痛苦的,却并非如此。”   一话至此,张易安顿了顿,他开始陷入自己的回忆。   关于这句诗词,是燕卫寒在张易安床前时不经意念到的,燕卫寒一个人留在了深山老林,整日中没什么消遣,便让他的手下带了些诗词本什么的供他无聊时翻阅,那一日也是凑巧,燕卫寒的本意是拿这句诗去戏耍楚离,损其长得偏女气,哪知这句诗才念完,昏迷中的张易安便有了反应。   再之后,张易安清醒过来,当熟悉了整首诗词之后,他在床上足足笑了半日,险些把燕卫寒吓了一跳。   对张易安来说,养病的日子诚然痛苦不堪,但不能马上见到苏瑾欢,却更是煎熬无比。   前一句话,张易安此时已经对苏瑾欢说了,但这后一句,他口中呢喃了许久,想了想还是又咽了回去。   “再见公主,是在上书房内,公主气势汹汹的与皇上对峙,公主可知,你护着清弄的模样,让易安小小的也嫉妒了清弄一下。”   “行了别说了”这样深情的话,至此已到了苏瑾欢的极限,张易安若是再说下去,她还真怕自己撑不下去先一步认输。   苏瑾欢打断了张易安的话。她强行倒吸了口气,将自己眼中的泪水咽了下去,“张易安,你我二人的事,本宫一直在主动,现在也累了,你既然心中总有过不去的地方一路退让,那”   张易安尚且没承认自己的错误,尽管苏瑾欢心中已经原谅了其大半,但对于原则问题,她难得保留了一分理智。   她现在还不能松口。   “不可以。”似是猜到了苏瑾欢想要说些什么,张易安难得打断了对方的话,“既是我二人间的事,那便不能只公主一个人说了算。”   第103章 103.103 不会放手   “可笑, 本宫想要结束, 难不成还要寻得你的同意”   “那公主一开始对易安有想法时, 又可曾事先询问过易安的意思”   苏瑾话语一噎, 怒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张易安也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所以话落之后, 随即也敛了敛自己脸上的笑意, 正色道“公主, 易安不会放手。”   “张易安永远不会对长公主放手。”   “”这算得上是张易安对苏瑾欢难得正色的告白,苏瑾欢心下动容, 面上却扯了扯嘴角,“你现在再说这些, 不觉太迟了些么。”   “只要公主肯给机会,这便不迟。”   “若本宫不给, 你当如何。”   “若公主不给”张易安似乎并未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他慢慢的将其复述了一遍, 最后无奈的笑了笑,“若公主不给,易安便等。”   “一年不行,便两年, 两年不行那就四年, 易安等得, 等公主愿意原谅易安之前的擅做主张, 易安会一直在。”   苏瑾欢闻言乜了其一眼, “那你便等着吧, 本宫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选。”   张易安垂了垂眸,遮住了其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公主是想选卿家公子”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卿家公子已有心爱之人,乃礼部侍郎家的庶女,他配不上公主。”   “本宫看上眼的,哪怕是平民乞丐本宫也不在乎,本宫看不上眼的,纵使帝王枭雄本宫也不稀罕,关于这点,张公公难道不应是最有体会”   “公主已经想好了么”   苏瑾欢轻笑了一声,“这便不劳你关心了。”   “公”   张易安还想再说什么,但苏瑾欢却没给其这个机会,“清弄。”   门口的清弄闻声走了进来,“公主。”   “伺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看看太傅。”   自家公主这是在与自己置气,张易安已经看出来了。但是,谁让他之前确实是想错了做错了如今苏瑾欢生这么大的气,其实无可厚非。既然苏瑾欢还在气头上,话语间也松了口,张易安提着的心多少是松了些。   他其实还真怕,自家公主真的   “公主,屋中的张张公公还怎么处理”从屋内出来,清弄先是左右看了看,随即小心的俯下了身子,在苏瑾欢耳侧请示道。   两人的账是小小的算了算,自己也略微占了些许上风,可对后面的安排,却让苏瑾欢一时之间犯起了难,“嘶”   她想了想,最后道“放他走。”   “放走”清弄有些不解,“我们好不容易抓住”   对于清弄的疑惑,苏瑾欢并未解答,“你去做便是。”   “是。”   既然自家公主不说,清弄也不会多问,她此间先是恭敬的回了一句,遂在心中记了下来。   张易安这一次是偷偷来的玄虚观,毕竟还担心永安帝的眼线问题,是以他并未等到清弄来给他解开绳子便已自行离去,临走之前,他在屋内放下了一个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偶,再给苏瑾欢留了书信,这才不太放心的离开。   苏瑾欢知道张易安走了的信息间隔并算不上有多长,看着自己手上的简单的解释,她气的瞬间就将其捏成了一团。   既然能将绳索解开,那他之前便明明能走   她又被他摆了一道   很好   给她等着   玄虚观一行,张易安与苏瑾欢之前的一些问题得到了解决,但是,这并不代表苏瑾欢愿意原谅他。他们之间,可还有好一些账没有算。张易安想这么容易就求得她的原谅,哪有这么容易   清弄作为旁观者,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自家公主对张易安从感兴趣再到情根深种的一系列过程,自家公主前面有多不容易,这一会儿她便有多欣慰,在她看来,这两人的感情至此,才算是回到了正轨,这感情的事,哪有女子主动的道理也该他张公公如此,才能知道自家公主有多难得。   卿婳是女子,按理说她的身份被揭穿,不应该再顶着卿九的身份活动,可其因着与卿九相似的容貌在,这便成了苏瑾欢在这之后时不时酸酸某人的存在,于是,在外人看来,长公主与卿九太傅的关系便越发的好了起来,长宁殿一共三位主子,分别是苏瑾欢苏瑾晏与苏瑾烨,“卿九”来长宁殿的时间一多,这三位主子自然就接触了个遍了。   苏瑾欢绝对没想到的是,自己无心的一个举动,在今后竟会促成南唐史上一帝一后的千古美谈,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张易安与苏瑾欢的关系就这样继续了下去,苏瑾欢对张易安不冷不淡,张易安努力像苏瑾欢证明以及弥补,时间一长,见对方是真心认错,苏瑾欢又不是铁了心要与张易安过不去,自然多少也有了变化,只是,关于那句原谅的准话,她到底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道出口,于是便搁置了下去。   有卿婳做掩护,两人私下见面就连永安帝都没有怀疑,且经历了这么些事,永安帝对自己女儿的事也看的开了些,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该试试的松松手才是。   外界的阻力少了许多,两人的关系也变了许多,张易安渐渐的更是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似乎什么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苏瑾欢没有阻止张易安做官的这个想法,但是,担心站的越高越多政敌越容易暴露,她给出了自己的要求最多只能官至四品,也就是再升一级,且五年之后,无论如何,都需辞官归隐。   对于这个要求,虽说张易安有些疑惑,但却并未违背苏瑾欢的意思。   四品的话有四品的当法,他当官的初衷是有能力保护自己与她,既然苏瑾欢不想,那他就换一种做法,总有一种合适。   话说回来,两人如此,总不是个事,尤其张易安此间等了足足快半年,苏瑾欢都没给他原谅的准话,这未免让张易安有些焦急,不过,张易安做事最不差的便是耐心,越是急,他表现的还越发的淡然。   既然这样,那么这件事是怎么破冰的呢   真要说的话,这还是多亏了永安帝的“帮忙”。   张易安作为永安帝看重的人才,时常被委以重任,而张易安任务完成的也总让人挑不出错,于是得赏便是常有的事。其中,以金银财帛皇宫贡品居多,当然,这里面也偶有例外。   这年冬日,张易安又得了赏赐,不过这次的赏赐与以往却大有不同。苏瑾欢有命人关注前殿,尤其是负责封赏这边的人的信息,几乎是永安帝命令发达后没多久,她便听到了消息   自己父皇赏赐了张易安两个美人   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苏瑾欢抓狂的了么没有。   苏瑾欢甚至没有细问,随即便调了令牌出宫来到了卿府。   卿府这一年来与苏瑾欢渐渐熟络了起来,真要说的话,卿婳的年纪比苏瑾欢还要大上半岁,两人在一块呢,撇开曾经故意的举动,苏瑾欢对卿婳是比较欣赏的。   做了半年多的官,张易安的屋子也从原先的小院搬进了较大的院子,这院子“好巧不巧”的便在卿府的旁边,更是“好巧不巧”的与长公主每次来卿府下榻后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知道苏瑾欢又来卿府,最开心的莫过于张易安了。是夜,他好好的打扮了一下自己后,随即便出了屋门。   苏瑾欢还是不喜旁人在她的屋中晃悠,是以张易安进屋进的极其顺利。原以为今夜可以好好看看对方以慰相思,谁曾想张易安这边从进屋后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屋内竟然没有掌灯   张易安心下狐疑的从门口一路走到了内室,看着床帐放了下来,床边放着的事整齐的绣鞋,他双眸微动,最后愣在了原地。   这是已经就寝了   担心自己会意错了,张易安尤不放心的朝前走了几步,他小心的掀开床帐看了看,见床上此时正背对着外方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便柔和了数分。   睡了便睡了吧,他下次再来便是   张易安贪恋的看了一会儿床上的某人,少顷之后,却是又不得不恋恋不舍的将床帐轻轻放下了去。   “这就走了”   张易安此间并未转身走上几步,然而,他的身后却传来了相当冷漠的一句声音。   “是急着回你的美人乡还是芙蓉帐”   随着冷声的质问,一直纤细的手挑开了床帘。   “公主,你没”   苏瑾欢冷笑了一声,“何大人都没睡,本宫又怎会睡”   “公主您怎么了”今夜苏瑾欢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奇怪,张易安狐疑的看了过去。   “本宫如何”苏瑾欢反问,“何大人不该更是清楚”   “是因为今日圣上的赏赐”张易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这是在吃醋”   苏瑾欢双眉微蹙,“醋什么醋,你胡说什么。”   “没有”   “没有”   张易安浅笑着慢慢又走回了床沿,他单手点了点苏瑾欢小巧的鼻尖,“可是,我怎么闻着”   “这屋中这么酸呢”   苏瑾欢本就气张易安接了她父皇的赏赐,这下好了,人还敢如此揶揄她,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出来,“张易安”   “嗯”   看着眼前之人脸上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意思,一眼见此,苏瑾欢咬了咬自己的银牙,张易安只觉自己胸前衣襟一紧,下一刻,他便被人给拉着朝床上直直的倒了下去。   “唔”   苏瑾欢翻身压在了某人身上,冷笑着看着对方,“张公公,美人入怀左拥右抱的感觉如何可要本宫再赏你十个八个”   说实话,这当真是张易安第一次看到苏瑾欢如此为他吃醋的时候,而两人都清楚,他其实是个太监,男女之事并不能做,可纵如此,苏瑾欢依旧在吃着他那莫名的飞醋,这样的她,几乎瞬间便满足了张易安作为男人最需要的尊严。   张易安讶异的看了一眼苏瑾欢,再其还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回过了神来,随即一个翻身便将之压在了自己身下,而他的双手也瞬间与苏瑾欢的十指相扣起来。   压人不成反被压,苏瑾欢怒了,“你做什么”   张易安噙了噙自己的嘴角,“做公主一直想做却至今没做的事。”   “你”苏瑾欢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是,张易安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很快的意识到,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唔”   “方瘦”   “不。”苏瑾欢唇齿间的芳香,张易安怎么样都吻不够。   “呐开泥的嗯”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苏瑾欢并没有被张易安一个吻给吻得忘了所以。但是,这个时候的某人双手已经开始爬上她的身前,以至于苏瑾欢不得不分神去顾忌前方。   张易安感受到了苏瑾欢的抗拒,他一面轻轻的抚摸着,一面将唇角后移,来到了某人的耳侧。眼前是其饱满又粉嫩的耳垂,张易安先是轻轻嗅了嗅,随即便将之慢慢的含进了自己的口中, “我没有。”   “你胡说嗯”身体的异样让苏瑾欢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她此间本想严词厉色的反驳,谁知张易安竟然突然将舌尖伸进了她的耳蜗。   成功的让身下人有了变化,张易安轻笑了一声,“奴才是公主的人,怎会让别人碰公主的东西”   “奴才为了公主守身如玉,公主要如何赏赐奴才”   “你”苏瑾欢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张易安在苏瑾欢耳侧流连了一番,最后恋恋不舍的又回到了其脸上一抹朱红的某处,他小心翼翼的吻了又吻,此间每亲一下,他便十分柔情的道一句   “公主,给奴才可好”   “奴才想要你。”   “奴才从始至终,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不得不说,张易安的技巧已经十分娴熟,苏瑾欢此间不足片刻,她的腹间便已经冒出了酥麻之感,她的一双清眸在这样的情况下渐渐迷离,身体从一开始的反抗,也渐渐软化了下来,对于张易安的话,尽管她没有给出肯定的回复,但却也没有拒绝。   一眼见此,正在摸索中的张易安嘴角往上轻轻一勾,手下的动作也慢慢大胆了起来。   “嗯”   “公主”   “唔”   “嗯”   第104章 104.104 番外·买买买   因着永安帝赏赐宫女一事, 使得苏瑾欢醋意大发, 连夜出宫来找张易安对质。苏瑾欢素日中机敏惯了, 但独独遇到这事, 却难得犯了与寻常女子一样的毛病。   事情的真相很简单,永安帝确实赏赐了张易安美人, 但张易安自己本身是太监, 美人于他只是摆设, 还别说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苏瑾欢。这件事的结果,张易安自是拒绝了。为了以绝后患, 也为了不让帝王不悦,他直接道的是由于幼时贪玩, 伤了要害,无法反应, 谓之不举。   永安帝彼时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可以说和曾经知道自己闺女会看上太监相媲美了。但是, 前者他听着讶异之余是高兴,后者却除了愤怒外再无旁的情绪。   一个帝王从小要学的东西有很多,这里面,权衡之术则是必须也是帝王必备的东西, 张易安被永安帝看重, 他用他之余, 却也担心其权利过大会有什么后果, 是以这也是尽管永安帝此间让张易安做了许多事, 但赏赐却以物质居多的原因所在。   这人太年轻, 少年得志有时是美谈,但却不一定是好事,树秀于林,风必催之,无论是从帝王的角度还是本身为张易安好的角度来看,永安帝都不会也不允许张易安升官升的太快。   现在呢,永安帝知道了张易安“难以启齿”的私事,这个信息对他来说,意味着的不仅是张易安不能男女囫囵,更有的是无法传宗接代,后继无人。   这样的臣子,这样的消息,帝王怎会不喜   事情的最后,张易安如愿的拒绝了永安帝的赏赐,不仅如此,他与苏瑾欢的关系经过此事之后,更是发生了质的变化,不过,一般来说质的变化都是量的积累,永安帝赏赐宫女这事说到底也只是契机而已,而真正促使两人关系改变的,其实还是张易安在这之前做的事的功劳,真要说的话,为了求得苏瑾欢的松口与原谅,他在这半年内做的事可并不少。   苏瑾欢那次在玄虚观并未呆上许久,张易安走之后,她心底一气才消却是又生一气,最后索性带着人马重新回到了皇宫之中,竟是连夜也未曾留宿。   张易安原打算没有绝对的能力保护苏瑾欢前不告诉其他还活着的事,或许就连苏瑾欢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若非是她将两人关系挑明,将彼此之间的问题说清,张易安此间恐怕当真就决定一条路认真走到底。这是一条危险又诱人的长路,路的下面是万丈悬崖,荆棘满地,可路的尽头却是光芒万丈,金光粼粼。   以张易安的才能来说,只要没有意外,他将这条路走尽,这其实再正常不过。   这一次的悬崖勒马,勒的那是相当的又悬又险,偏巧当事人尤不自知。   “公主,您这是看什么呢”清弄卜一进屋,瞧着自家公主真趴在桌子上看着上方的棋子,未免有些好奇。   苏瑾欢原本在趴着发呆,清弄一开口,她反倒是回过了神来,随即有些心不在焉的支起了身子,“本宫在算日子。”   “日子”清弄笑着走了过去,“公主可是在想圣上的生辰”   突然听到永安帝的称呼,苏瑾欢抬头看了过去,“嗯”   瞧着自家公主的神色,清弄一愣,“公主不是在想这个”   苏瑾欢当然不是在想清弄所提的这个。   彼时的她百般无聊之下,心中正腹诽着这张易安胆子是越发的肥了,还敢说等她,这都三天过去了,却还没什么表示,当真是说的好听。此时乍听到清弄提及永安帝,苏瑾欢愣了片刻后也回过了神来。   她怎么把她父皇的生辰给忘了   再如何怨永安帝,毕竟其也是苏瑾欢的父皇,是以意识到永安帝即将过寿的时候,苏瑾欢双眸瞬间正色了起来,“清弄,今日初几了”   “今日初六了啊公主。”   “那岂不是只有两日”永安帝是初九出生的,苏瑾欢之前竟然全然将此事忘记了,现在想来,颇有些汗颜。   “是的公主。”   往年永安帝的寿辰,苏瑾欢多是亲自动手送些寿礼给永安帝,或字画或书法,这些东西,从取材到构思,前后花上少说也得半月,现如今其生辰就在眼前,苏瑾欢再要亲手做些什么,无疑来所不及。   自己父皇气归气,但苏瑾欢还不至于记仇到两个生辰礼也不给的地步,知道自己来不及准备了,苏瑾欢未免有些着急,“你早前怎么不提醒本宫。”   知晓自家公主并不是真心埋怨,清弄有些哭笑不得道“公主您忘了,您之前说过,不许跟您提皇上的事,您说您不管了”   “”   好吧,清弄一提,苏瑾欢也想了起来。   之前她以为张易安死了,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这还真是她吩咐的。   清弄见苏瑾欢神色一僵,知晓自家公主现如今恐怕因着张公公的死而复活对皇上的埋怨少了许多,她想了想遂贴心的上前一步道“公主,有人跟奴婢说,京城有一家文斋,里面有许多罕见的东西,多是西域那边来的,宫中很少能见,不如奴婢马上派人出宫看看”   一番快速思量之后,苏瑾欢发现目前还真没什么能应急又能拿出手的东西,清弄此时的话,纵使其话中的那处事实上并未有什么特别,但现如今对她来说,却是唯一能选择的地方,“文斋”   她抬起了头,复有些不确定的问“消息可靠”   一想到这消息是谁给自己的,清弄下意识的压住了自己上扬的唇角,“回公主,这是莫侍卫给奴婢说的,消息想来不会差。”   “莫予”清弄可是苏瑾欢上今两世最亲近的婢女,端是看其反应,她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见对方刻意的掩饰着,苏瑾欢反倒有些不急了,转而似笑非笑问“你两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本宫怎么记得,莫侍卫不爱与人说话”   清弄跟了苏瑾欢这么久,别的没学会,端是强撑镇定却是学了十足十,此时尽管意识到了自家公主恐发现了什么,但她面上却并未显出一分慌乱,看起来相当平静的解释道“之前莫侍卫欠了奴婢一个人情,莫侍卫不欲拖着,便询问如何还了这人情,奴婢本没想让其做些旁的,只是莫侍卫似乎认死理,奴婢不得法,便让其给奴婢讲了几个宫外的稀罕事。”   正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清弄的话才说了一半,苏瑾欢的嘴角便向上勾了勾,她并未打断对方的话,反倒是等人说话了,她这才优哉游哉道“清弄,本宫有问你具体如何”   “”   苏瑾欢不提,清弄还没意识到,等其这么一说,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话说的是有些多了   “怎么不说话了”清弄缄默了下去,苏瑾欢却提起了兴趣。   上一世,随着她死后没多久,清弄也被裴钰之给暗害了,对苏瑾欢来说,清弄对她的衷心她皆是看在眼中,既然能重活一次,她自然也希望能有人好好待她,让其幸福。这边难得看到清弄对什么男子上心,苏瑾欢眼底带笑,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等起了答案。   清弄对自家公主的洞察力经此一事那是越发的佩服,乍被人看穿心思,她的心中多少也有些慌乱,不过,毕竟对象是苏瑾欢,是她从小伺候的主子,这也没什么值得忸怩的。清弄在原地先是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即一脸坦然的重新抬起了头,“公主都看出来了端倪,何必再打趣奴婢”   一向端庄的清弄没有否认,这让苏瑾欢愣了愣,“你二人”   “不,莫侍卫是莫侍卫,奴婢是奴婢,余下的都是些没影的事,公主就别乱想了。”   这话说的内容颇为丰富,苏瑾欢拉住了人的衣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好笑道“清弄,你给本宫说说,什么叫莫侍卫是莫侍卫,你是你还怎么就是本宫乱想了难不成你们还不是”   袖间传来动静,清弄神色怡然,嘴角却是渐渐噙起了一抹浅笑,“公主你先别问,您的问题,奴婢现在也没有答案,等奴婢过段时间,有了结果,奴婢届时再给您说。”   清弄目前显然不太愿意说,但观其神色间却是有了想法和决定,对此,苏瑾欢也不急着逼问什么,反而同样笑着看向对方,问“可要本宫的权利”   清弄摇了摇头,“不,奴婢再如何也是公主教出的,还不至于这般无用。”   苏瑾欢被清弄这话成功逗笑了,“好,有气魄。”   “那本宫便等着听清弄的故事”   清弄已经少有看见自家公主如此轻松的神色,知晓其多少有揶揄自己的成分,她乜了其一眼,“皇上的生辰,公主不着急了”   “”   很好,忘了片刻的事,经这么一说又瞬间被苏瑾欢记了起来。   作为提醒苏瑾欢想起的人,清弄随即便成功收获了自家公主幽怨的眼神一枚。   到底是要给永安帝选东西,苏瑾欢不可能真如清弄说的那般派个人出去看看便成了,眼下天色尚早,苏瑾欢略微思忖了之后,便让清弄备车,她准备出宫一趟。   文斋位于京城的东街,此处多是文玩字画,是以来往的百姓并没有其余三大街那么鱼龙混杂。依旧是三宝驾着马车,清弄陪同在册,从皇宫到文斋,一行人并未费上多少功夫。   “哟这什么风吹来了几位贵客,来来来,您里面请”文斋的掌柜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男子,几人这边的马车才刚停下不久,其随即便迎了上去。   清弄可没功夫搭理对方的寒暄,她此间小心的将自家公主从车内抱出,直到将其在屋中的凳子上放好且确定无碍,她这才转身唤道,“掌柜,你这店中有何镇店之宝,拿出来给我家小姐瞧瞧。”   “客官您今儿个可来对了,店中才刚进了一批好东西,您随小的来,我们文斋的好东西,都放在二楼阁楼的。”   “小姐”苏瑾欢腿脚不便,要上楼这等事,清弄自然还是得先询问一下她的意思。   此处位处闹市,文斋的布局苏瑾欢看的清楚,大概的扫了一圈之后,苏瑾欢点了点头。   得了准话,清弄随即对掌柜吩咐道“掌柜的,前方带路。”   “好好好,小姐请。”苏瑾欢的穿着打扮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这一来便要镇店之宝,掌柜的脸上已经快乐的合不拢嘴了。   “小姐,这便是我文斋所有的东西,您看看,这是西域的夜”   “行了,你先下去,我家小姐要自己看,若有看上的,会再找你。”清弄知道苏瑾欢的意思,是以尽管其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却是主动将她的意思传达了下去。   “这”掌柜的看起来有些许为难。   清弄闻声冷眼扫去,“嗯”   “是是是,小姐您说如何便如何,小的就在下方,若是有什么需要,唤一声就好,小的马上上来。”   “还不下去”   在自己的地盘,掌柜的还是第一次被下逐客令,难免有些意外,他干笑了两声,“诶这就走。”   文斋占得地方足够大,仅二楼就有近十排的摆架,碍眼的掌柜一走,清弄便开始推着苏瑾欢在阁楼上一个一个的看了起来。   “小姐,您看,这个似乎不错。”   “不好,太过华丽,徒有其表。”   “这个书画好,您看画的多逼”   “坦胸露乳,伤风败俗。”   “小姐那这个呢”   “做工太糙,不好。”   “这个”   “颜色太暗。”   “这”   “太丑。”   “太大。”   “太”   粗粗看过一排,几乎便没能入苏瑾欢眼的一件东西,之前有多少期待,现如今便有多少失望,起初清弄还会询问苏瑾欢的意见,越往后走,她的声音便渐渐匿了下去,只留下苏瑾欢还在评判着此间的东西。   然而,自家公主话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这让清弄颇有些不解,她顺着苏瑾欢的目光看向一旁,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她未免吃了一惊。   张   “你怎么在这里”清弄讶异的话并未道出,苏瑾欢却已然冷冷的开了口。   当然是为了特意等你。   苏瑾欢态度不佳,张易安脸上的笑意依旧,“好巧,竟然在这碰见了。”   苏瑾欢才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她虚眯了眯眼,“你跟踪本宫”   张易安闻言,他的双眸动了动,神色瞬间落寞了几分。   “自上次一别,公主已有三日没再出宫。”   这便是对苏瑾欢的话没有否认了。   苏瑾欢还记着上次的事,她闻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本宫出宫与否,干卿何事,难不成还需得向你报备”   “不是。”张易安摇了摇头,“公主想去何处便去何处,易安只是想有机会能见着公主而已。”   苏瑾欢轻哼了一声,“你想见本宫,你可有问过本宫想不想见你”   “易安知道。”张易安嘴角噙起一抹苦笑,缓缓道;“公主不想见易安。”   “今后若公主不愿,易安不会出现,请公主放心。”   苏瑾欢的性子是吃软不吃硬,张易安若是强势的说话,她尚能面不改色的还回去,但是,其现如今放低了姿态,话语间又满是“楚楚可怜”,她有那么一瞬间,还真险些狠不下心继续说下去。   长袖之下,苏瑾欢不动声色的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她敛了敛目,“你明知本宫不想,那你今日出现又是什么意思”   “故意说这些话试图让本宫动容”   “不是。”张易安倏地抬起了头,“公主,今日我来此,是有东西想给你。”   苏瑾欢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哦”   眼前之人兴味的看着自己,张易安随即从自己怀中摸出了一物,他先是看了一眼,接着便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这人突然就笑了,苏瑾欢不明所以,她略微昂了昂下巴,然而其此间刚欲再说些什么时,张易安却已经两步走到了她的身前,随即抓起了她的右手。   “你”   “公主,这是素戒。”   “此物明面上是枚戒指,但其实一旁却有一个按钮,人按下它,此物便能射出数根比牛毛还细的飞针,飞针上浸过迷药,你没有功夫,此物自保最好不过。”   清弄早已在张易安出现的时候便自觉的退到了楼道口候着,此时张易安单腿屈膝蹲在地上,他一面柔声解说的同时,一面却将戒指小心的给苏瑾欢戴了上去。   自己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食指上渐渐扣进了一枚外表简约的戒指,张易安的话就在耳侧,苏瑾欢竟然下意识的忘了拒绝。   “好了。”只是戴一枚戒指而已,并费不了多少力,看着东西成功的被苏瑾欢戴在了手上,张易安笑了笑,“公主,你看。”   “不多不少,大小刚好。”   “看来,此物与你有缘。”   不得不说,张易安送的这个东西,其实相当的得苏瑾欢的欢喜。   他们彼此都明白,为何他会送这个小小的东西给她。   上一次的事,给两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太多的遗憾,张易安现如今已不在苏瑾欢的身边任职,所以,他无法随时随地的再护着她,对此,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张易安尚且抓着她的右手,苏瑾欢在原地默了片刻,最后缓缓开口道“你从哪里拿到的这样的东西”   对方没有拒绝,这对张易安来说无疑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此时苏瑾欢再问,他对其浅浅笑了笑,答“此处。”   “这里”   知道其恐有不解,张易安遂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文斋与旁的古玩书法店不同,它出售的是来自北燕、西域等各国的东西,这里面,公主若是真要慢慢看的话,想来能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   “所以,你便从此处挑了这个东西送予本宫”怎么说呢,苏瑾欢其实还真没想到,张易安送自己的东西,是从文斋买的。   “是。”张易安缓缓点了点头,察觉到苏瑾欢态度的转变,他未免心底一喜,“公主若”   “等等。”虽说苏瑾欢对某人这次送的东西相当喜欢,但是,哪能这么容易就被其几句话和一个小东西给收买的不追究之前的事她这次可以说得上是铁了心要某人吃一堑,是以,苏瑾欢脸上的渐渐勾起了一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看着他,似笑非笑,“张易安,你要送本宫东西,便只舍得买如此小的一物”   “看来你的诚心,也不过尔”   “公主可是还看上了什么”   “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本宫看上了,你还能买得起”   张易安也不拿大,他抿唇一笑道“若公主看上的是文斋的东西,易安可以。”   苏瑾欢等的便是张易安这句话,“好,这可是你说的。”   “清弄。”   “公主。”   清弄就在楼道口,应声而来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见人过来了,苏瑾欢看了对方一眼,吩咐道“去把掌柜叫来。此处除了之前本宫点评过的那些东西外,叫掌柜给本宫通通包起来。”   二楼阁楼的东西少说也有五六十件,清弄对自家公主这个买法震惊了,“公主”   苏瑾欢慢慢将目光复又转了回来,她噙着笑看着眼前之人,“由何大人付账,你还磨蹭什么。”   公主这是在算计张公公,清弄看到这里哪里还没发现,她连忙颔了颔首,应声道“是。”   掌柜的在下面,应了话的清弄不消片刻便走了下去。   “何大人,掌柜的还没上来,现在变卦还来得及。”   张易安笑,“既然公主喜欢,便是全买了,也是可以的。”   “那好啊,既然何大人有此美意,本宫便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