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大师在八零年代》 作者:雀鸣 文案: 重回1985年,她开了遍布全国的24小时连锁杂货铺; 她养的龙鱼拍出了百万天价; 她创办了名震京城的私房菜馆,汇集众多失传名菜… 重活一世,苏秀秀不当玄学大师,却要快意恩仇。当然,还要跟上辈子的救命恩人孟庭松,再续前缘…… 苏秀秀:既死而复生,自是要精彩纷呈! 师傅:乾卦,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TOPIC *玄学相关资料,均来自《民间相面四字真言》及网络搜索。如有不妥之处,请见谅。 *女主是真神棍(相师),孟苏cp,男主退伍后,才开始谈恋爱。男主糙汉子,疼小媳妇。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主角:苏秀秀,孟庭松 作品简评: 苏秀秀自幼失孤,六亲难靠,迫于生计当了神棍,几经周折终于玄学大师。为了报早年的救命之恩,她把瘸腿的落魄大厨孟庭松,捧成了京城名厨。可谁成想一觉醒来,苏秀秀居然又回到了30年前,又被小兵孟庭松救了一回。重回1985年,苏秀秀决定换一种活法,她开了24小时连锁杂货铺;她养的龙鱼拍出了百万天价;她创办了名震京城的私房菜馆,汇集众多失传名菜。重活一世,她不当玄学大师,却要快意恩仇,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当然,还要跟孟庭松再续前缘。 本文生动地描绘了八零年代市井小人物的生活画卷,以女主人公的拼搏与自我实现为主题,同时又夹杂着对亲情爱情友情的探索。文笔朴实自然,文风偏暖,又不失幽默,行文流畅,节奏紧凑。内容贴近现实生活,人物设定各具特色,形象丰满鲜明,读起来颇有一番滋味。 ================== 第1章 重生   随着一声鸣笛,一辆青皮火车冒着滚滚白烟,飞驰在空旷而又广阔的平原上。车轮与铁轨不断相碰,发出“哐啷哐啷”地响声。   第一次坐火车的小孩子,总是从睡梦里惊醒,隔一段时间就会哭闹不停,就好像有怪兽要来叼他似的。他的母亲只得不断地安慰着。   此外,车厢里还有各种方言,各种声响,实在嘈杂得厉害。   偏偏这时,有个穿着军大衣的小姑娘,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睡觉。似乎完全不受周围的影响。   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脸小小的,缩在小号军大衣里,就像是裹在一大床军绿色的棉被里。   仔细看得话,她其实生得很挺标致,眉眼清秀,皮肤也白净细嫩。倘若再过几年,她再张开些,定是个顶漂亮的姑娘。   可惜,此时的她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被打得右眼框都青了,腮帮子也肿起来了,白嫩的皮肤被刮破了皮,嘴角也破了。   她其实也不是不嫌吵,只是实在太累,这才一上车就睡了过去。   从过道经过的人,一看见小姑娘的脸都忍不住摇头叹气。心话说,这么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被打得这样惨?看着实在是怪可怜的。   忍不住往她对面一瞧,却是个坐姿端正,颇有风骨的年轻军人。   他刚好跟小姑娘穿着同样款式的绿军大衣,身体健硕,长相英俊,生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眉宇间还带着股浩然正气。   虽然他看着也年轻,不过20岁出头的样子,可性子却沉稳又从容。只是每每看向小姑娘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总会闪过些许的怜惜。   这样端正的青年自然不可能对那小姑娘下这么重狠手。要说起来的话,这人倒像是救人的英雄才是。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这名年轻军人名叫孟庭松,三天前,他正要跟几个战友一起进京。   谁成想到了火车站,这个鼻青脸肿的小姑娘猛地从人群里窜出来,死死地抓住孟庭松的手不放。嘴里还苦苦哀求道,她是个残疾人,被个人贩子给拐了。求解放军叔叔们救她!   孟庭松就呆住了,他低头一看,就迎上了一双清澈眼睛。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与依赖。就好像她老早就认识他似的。   孟庭松当时就被这这种眼神给震住了,顿了一下,才拍她的手臂,嘴里说道:“你放心,叔叔一定会救你!”   听到这话,小姑娘总算是松一口气,然后眼睛一番,就晕了过去。她能跑出来求救,全凭一股韧劲,到了此时,最后的力气也用尽了。   孟庭松和战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伙子人贩子全给抓住了。连带着又救出了几个被拐的妇女。   其他人倒是都好办,直接就交给当地派出所去处理就完了。唯独这小姑娘,年纪又小,又被灌了药,昏睡了一天,到第二天方才转醒。   醒来之后,她可能是被吓坏了还是怎么的,晕乎乎地也不肯理人。   问她什么话,也都不肯开口。却独独对孟庭松这个救命恩人另眼相看。   最后,还是那些被拐的女人说了,这个小姑娘右耳是聋的,好像也听不大清别人说话。除非冲着她右耳朵大声说话,她从不理会那些人贩子。   更惨的是,这小姑娘不是被拐的,而是被她自己家里人给出卖的。   人贩子一开始还嫌弃她年纪也小,又有残疾,不肯要她。可她家里那长辈却说,只要卖出去就行,价钱多少不论。   又说,她父母都是正常人,这丫头只是倒霉,小时候发烧烧坏的右耳朵。她虽然看着显小,今年已经满十五岁了,肯定能生下正常的孩子来。   好说歹说,人贩子才把她买了下来。   后来,小姑娘发现真相,还逃跑了一回。又被抓了回来,还打了一顿,又给她灌了药。小姑娘就再也开口说话。   孟庭松听了这话,气得牙根直痒痒。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禽兽不如的长辈,会卖家里的孩子。   本来,从在火车站救起小姑娘那一刻起,孟庭松就决定一定救她到底。再一听她的身世这样惨,就更放不下了。   于是,特意申请多留了两天,亲自照料这小姑娘。   小姑娘一直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又不爱说话。孟庭松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清楚,这小姑娘名叫苏秀秀。   她父亲早早就去世了,两年前,母亲也病逝了。她跟着奶奶大伯一家过活。   只是她大伯母刻薄又小气,嫌弃苏秀秀右耳有残疾,说是她这样的人就算读书也没用,倒不如早点去赚钱,就让她退学了。   没办法,苏秀秀小小年纪就在一家裁缝作坊里干活。   这两年,她赚的钱全都上交给了大伯母。   可就这样,大伯母还是对她百般嫌弃,从没给过好脸色看。在饭桌上,苏秀秀多吃一口饭都要挨骂。   除此之外,苏秀秀的奶奶动不动就骂她命不好,克亲人。平日里,都恨不得离她更远些,又怎会管她死活?   苏秀秀的大伯也是个只吃饭不管事的。什么事都听他老婆的。就算看见他老婆挤得苏秀秀,却也只会装作没看见。   可怜苏秀秀年纪又小,也没有别的亲人帮衬。只得默默忍耐这一家人过活。   她本想着,等过了年,到了十六岁。就托同乡的姐姐帮她在城里找份工,也好早些离开那个家。哪怕是进城给人家当小保姆呢。   却没想到,大伯母突然说,她托人给苏秀秀找了个工作。让苏秀秀赶紧跟着那位脸生的马大姐一起,南下去广州上班。   苏秀秀本来还想拖到开春再走,可大伯母根本不同意,只说是人家那边急着招工。不然以她这样的条件根本去不了。   没办法,她只得草草收拾行囊,跟着马大姐,就离开了家乡。   一到路上,马大姐就变了副嘴脸。苏秀秀这才发现,她是个人贩子。   她那狠心的大伯母居然把她给卖了!!!   苏秀秀刚满15岁,却要被卖到山沟子里,给老光棍当老婆。   她又如何能甘心?于是,千方百计想逃跑,好在遇见了孟庭松。   孟庭松听了苏秀秀讲述的经过,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不知暗骂了多少回,那个该挨千刀的大伯母和缺了大德的人贩子。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此狠手。   孟庭松把这事跟连长一汇报,连长也是眉头紧锁。战友们知道后,也跟着悬起了心。   大家齐声骂那大伯母畜生不如。只是,他们难道还要把可怜的小姑娘再送回家去?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可不送回去又能怎样?   苏秀秀今年已经过了十五岁,孤儿院一般都不接收。她又营养不良,长得就像十三岁的,找工作都没地方愿意要她。   这时,孟庭松却暗自打定了主意。实在不行,他就认了苏秀秀做个妹妹。带回家里去,交给老爹老妈抚养。   孟庭松的父母本来就是十里八乡人人称赞的正派人。他父亲正直豪爽,母亲温和善良,肯定不会对苏秀秀见死不救。   到时候,小姑娘的养育费学费,他来出就是了。   孟庭松说完自己的想法,同乡的战友却忍不住劝他道。   “你爹的确不会见死不救。可他当初根本不同意让你来当兵,一心培养你继承家里的手艺。是你自己不甘心,偷摸着报了名。   你参军之后,你爹气得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前两年都不肯搭理你。现在,好不容易有所缓和。你不但没退伍,反而还带了个小丫头回去。你爹还不气死?”   孟庭松却咬着牙说道:“也管不得那么许多了。正好我要回去探亲了,到时候哪怕给我爸下跪,挨顿打,也要把这小姑娘安顿好了。她这命也实在太苦了。”   就这样,孟庭松带着苏秀秀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也不知是被灌了药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这都好几天了,苏秀秀还总是睡不醒。   别人来找她时,她还强打起精神来支应着。一到了孟庭松身边,她却很快就放松下来。两眼一眯,又睡过去了。   孟庭松看着苏秀秀眼底的青影,实在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丫头该不会被灌药灌坏了吧?   他想着,等下了火车,先带着苏秀秀找家医院,好好检查一番。   只是,他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陷入沉睡的可怜少女,虽然也是苏秀秀,可是魂却换了。   不再是刚满十五岁,任人欺凌的孤女苏秀秀;而是45岁,受人信奉,为人指点迷津的玄学大师苏秀秀。   苏大师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   前一天,她刚搬进了新别墅里。孟庭松特意过来,庆贺她乔迁之喜,还亲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两人坐在园中,一边看着花花草草,一边吃着美味佳肴,品着香醇美酒,好不悠哉。   谁成想,一觉醒来,她就缩水成了15岁。而且,正赶上她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段日子,她被拐卖了,还被那狠心的女人贩子灌了一肚子迷魂药。   好在,苏大师也有几分不寻常的手段,始终都保持着三分清醒,却故意装睡。   这才有机会找到了孟庭松,又被他救下一回。   *   这几天下来,苏秀秀一直魂不守舍,有些昏昏沉沉的。   上辈子,数十载所经历的林林总总,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放,各中酸甜苦辣,又重新再体会一回。   苏秀秀心中仍是有怨,有恨,有不甘。终是无法彻底放下。   好在现在,一切重新开始,她又得到了第二次选择人生的机会。 第2章 恩怨   上辈子,苏秀秀被救之后,也是被孟庭松一路护送回家。   到家后,大伯便不顾脸面,苦苦哀求她,放过她大伯母一把。奶奶也在一旁劝她,再给大伯母一个机会。   那时的苏秀秀年纪又小,也没经历过什么事。而且,她还对血脉相连的亲人有所依恋。耳根子一软,就信了他们的话。   后来,她就真对办案民警说,不是大伯母卖的她。而是,她自己被那姓马的女人给拐走的。   大伯母总算逃过一场牢狱之灾。一家人嘴上千恩万谢,说了许多好听的好话。后来,对苏秀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苏秀秀就是个傻孩子,别人对她有几分好脸,她就整天乐颠颠的。   孟庭松虽然觉得这事做得不妥,见她那么高兴,也不好再劝什么。   他本来就时间有限。最后,只得留下了一个地址,让苏秀秀有事就去他家里找人帮忙,就起身离开了。   孟庭松走后,大伯母还是一直悬着心,生怕苏秀秀反悔,又去举报她。自然待她殷勤了不少。   苏秀秀也回到裁缝作坊里,继续打工赚钱。   一家人慢慢恢复了平静,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一晃眼,又过了一年多,大伯母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气闷。以说亲为名,又把苏秀秀出卖了一次。   好在,那时的苏秀秀也多留了个心眼。   跟旁人一打听,才知道大伯母口中,家境富裕,腿上略有点小残疾的青年后生。实际上,是个五六十岁的瘸腿糟老头。   那老头是个做小买卖的,算是胆子大,先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   他年轻时,因为投机倒把坐过大牢。出狱后,也是屡教不改。   直到改革开放,他抓住机会,这几年又赚了不少钱。   而且,他曾经娶过两个老婆,只是都被他给打跑了。那老头偶然见了苏秀秀一面,就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俊俏,又老实听话。于是,就打起了歪主意。   苏秀秀的大伯母本来就容不下她。只是她投鼠忌器,被苏秀秀拿住了把柄,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托人找上门来一说,这婆娘心里自然是十二分的乐意。既能光明正大的把苏秀秀打发出去,又能赚上一大笔聘礼钱,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一拍即合,定下计策。找了个年轻的帅小伙,陪着苏秀秀演了一场相亲的大戏。   等入了洞房,苏秀秀就算发现也晚了,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可恨的是,大伯和奶奶也都知道这事。却始终默不作声,反而配合着大伯母行事。   苏秀秀这才对这一家人彻底寒了心。   只是,她面上并没显出来,一边虚应着大伯母,让她继续跟老头谈婚事,顺便狠狠地敲一笔彩礼。   另一边,却在私底下,收拾好行囊。找了个机会,拿了家里一大笔钱,就偷跑了出去。   *   离开村子后,苏秀秀初入社会,什么苦都吃过。后来,因缘巧合,她遇见了师傅瞎婆婆。   那时,苏秀秀也不过十七岁。没念过多少书,也没有糊口的本事,右耳又有残疾。她思来想去,一狠心,就跟着师傅做了神棍,专门扮那清心寡欲的道童。   师傅倒也有几分真本领,带着苏秀秀,慢慢也就混出头来了。   只是,苏秀秀没入行之前,师傅就跟她说过,做他们这个行当损的是阴德,恐怕将来难以善终。   师傅本身也是天生独盲眼,幼年父母双亡,青年丈夫早逝,中年孩儿惨死。后来,就连她自己也是多病多灾,双眼全瞎,早早就去了。   苏秀秀早年的身世也跟师傅差不了多少。跟了师傅之后,她也就彻底断了成家的念头。一门心思,当起了神棍。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着各种规矩信条,想方设法给自己积攒善缘,从不敢轻易造孽。   后来,苏秀秀成了玄学大师,认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却并也没对大伯一家下狠手报复。顶多也就是用了点小手段,把那一家子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至于孟庭松,苏秀秀一直记着他的恩情。   几十年后,她再见到孟庭松时,孟庭松却已经落难了,腿也瘸了,又没有稳定的生计。   苏秀秀为了报恩,顺手就帮了他一把。利用自己人脉,把孟庭松捧成了京城名厨。还上了电视节目。   后来,慢慢相处下来,她和孟庭松性情相投,颇有默契,就结成了知己好友。经常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苏秀秀也算是报了孟庭松的大恩。可她却始终没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所以,一直心中有怨,积愤难消。   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十五岁,再次经历了被拐卖,被殴打,被灌药。又想起大伯那一家人对她的所作所为。   苏秀秀不禁五内俱焚,怒火中烧。   这辈子,她可还没当神棍呢,也不打算再走那条老路了。自然也不用万般顾忌。   就算还要为自己积善积福,不能主动对大伯一家下狠手。可大伯母既然卖了她,那就是违反了法律。活该她被抓起来,关几年大牢。   这一次,就算大伯再怎么哀求她,奶奶再怎么说好听的话,苏秀秀也不会去做那伪证了。   她就是要瞪大双眼,好好看着,她的大伯母落得应有的下场。   *   因为情绪波动得太大,苏秀秀从睡梦中惊醒。她柳眉倒立,杏眼圆瞪,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此时,火车正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轮子和铁轨不断相碰,仍是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孟庭松见她醒了,连忙问道:“秀秀,你又做噩梦了吧?别怕别怕,已经没什么事了。那些人早就被抓起来了,再也害不到你了。”   孟庭松本来是个糙汉子,说话办事都爽利得很。偏偏每次一面对苏秀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力道。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倒像是哄孩子似的。   眼前这个年轻的孟庭松,浑身上下充满了蓬勃朝气。既让苏秀秀感到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分明还是三十年后,那个值得她信赖依靠的孟大哥。   只是再一细看他的整张脸,苏秀秀不禁心中一惊。她已经记不清了,孟大哥年轻时的面相竟是这般好么?   只见孟庭松天庭饱满,眉毛浓厚,眉尾上扬,十足的男子气概。   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眼神坚毅。这种眼形的人倒像是受了上天庇护,凡事都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他的鼻子高且挺,人中形美且清晰,下巴也方正。这样的人往往顶天立地,重视亲人,爱护朋友。   整张脸看下来,完全是大吉大利的富贵之相。理应子孙繁盛,福寿绵长才是。   可上辈子,她在三十年后再遇见孟庭松,还特意看过他的面相。   那时的孟庭松已是印堂有玄色,山根有横纹。一脸的颓败之相。   而且,孟庭松也打了一辈子光棍,根本就没结婚,更别提子孙后代了。   她当时也是感念他早年的救命之恩,才出手帮他缓解灾祸,又助他渡过难关。   苏秀秀实在想不明白,人的面相怎会改变得如此彻底?   是上辈子有人夺了他的气运?还是她重生回来,不小心影响到了别人?   一时间,苏秀秀只觉得玄而又玄,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敢再看他的脸。   孟庭松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就以为这丫头又做了噩梦,还在后怕。于是,又细细地安慰她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苏秀秀才渐渐回过神来。   听着孟大哥的关怀话语,想起即将面对的那一家人,苏秀秀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你这也睡得够久了,也该饿了吧?不如先吃点东西,喝点水。等会你要困了,再继续睡就是了。”孟庭松说着就拿出馒头和茶鸡蛋,递到了苏秀秀面前。   苏秀秀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微垂着眼睛,闷声说道:   “孟大哥,那人贩子曾对我说,我大伯母甚至都没提钱,只要她把我卖得远远的。她就是想让我永远都回不去家。   你说,这人的心怎么能狠到这种地步?他们难道不是我的亲人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在颤抖,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孟庭松只得劝她。“这……那些人也算不得你的亲人。真正的亲人定然会好好善待你。”   苏秀秀轻哼了一声,又开口道:“孟大哥,你说,我大伯母这么做,算是犯法的吧?”   “没错,她这就是犯了拐卖妇女儿童罪。人贩子那边都交代了,你大伯母自然也难逃法网。”孟庭松铿锵有力地说道。   苏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这么说,我大伯母她活该被抓进大牢里,接受改造。孟大哥,我这么说也没错吧?”   “这是自然,违法者都要坐牢的。”孟庭松又点头道。   苏秀秀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孟大哥,你陪我回家拿东西吧。那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等大伯母被抓起来,我大伯和奶奶肯定更容不下我。到时候,指不定要逼我干出什么事来呢。   我本来不想再回去了,可母亲还有一些遗物放在那里。我总要拿回来,带在身边才是。   至于大伯那门亲,他们既然要卖我,以后,我也不再认他们了。我想着天大地大,总归会有我苏秀秀一个容身之处吧。”   苏秀秀不止脸嫩,声音也是细声细语的。只是她的思路却很清晰,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想得也多,也周到,比起普通这个年龄的孩子要成熟不少。   在孟庭松看来,这也是被现实给逼出来的。   苏秀秀此番遭逢大难,吃了不少苦头,这才心灰意冷,打算跟黑心大伯一家彻底断了关系。这种做法本来也无可厚非。   孟庭松又有些心疼她,于是连忙开口道:   “妹子,你放心,我自然会陪你回家去。就算到了你大伯奶奶面前,我也会帮你讨回公道。只是以后的事,咱们还要慢慢商量。你这年纪也太小了,就算想去闯荡也太早了些。   我倒是想了个办法。你不如跟我回家去。我家就在昌平,我父母都是本分人。我想认你做个妹子。你先在我家里住上两年,把初中学业完成了。到时候,你要找工作,我帮你想办法就是。   至于你的学费生活费,我先垫上。你以后赚钱,再还我就是了。”   孟庭松完全是为了顾忌苏秀秀的自尊心才这样说的。   只是苏秀秀听了这番话,仍是感到很吃惊。   上辈子,孟庭松可没说过,打算认她做妹妹这事。   也搭上,那时候,她年纪太小,又受了惊吓。一路上,跟孟庭松并没有太多交流。   重生回来后,苏秀秀虽然状态也不好,对其他人也都处处防备。可是,唯独对孟庭松这个上辈子的知己好友却格外信任。   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很深的怨气。在半梦半醒之间,苏秀秀也就把自己的遭遇,都跟孟庭松说了。   孟庭松这人骨子里带着一种侠义。他知道苏秀秀处境如此艰难,自然会多为她打算。   这么一来,他说要认苏秀秀做妹子,也并不为过。   然而,苏秀秀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只说,她还要再好好想想。   难得重生一世,她不打算再当神棍了。如果可以跟孟庭松重新结缘。   这辈子,她不想做妹妹,也不想再做知己好友,倒想做他的老婆。给他生孩子,同他厮守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师:我暗恋孟大哥,上辈子相遇太晚,这辈子,只想同他长相厮守。   孟小兵:这辈子,遇见她太早,我只把她当妹看!等到她长大了,这谁又说得准呢? 第3章 反击   下了火车之后,不管孟庭松怎么劝说,苏秀秀就是不肯去医院检查。只说她没事,身体很好。   孟庭松拗不过她,只觉得这小丫头外表虽然柔弱。实际上,性子却倔强得很。   没办法,他又上下打量一下,见苏秀秀并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的。也就不再勉强她了。   就这样,两人倒了几趟公共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苏秀秀的家乡。   刚好孟庭松在附近有个熟人。就先带着苏秀秀,去了战友丁向荣的家。   老友重聚,两人都分外高兴。丁向荣就提出让孟庭松在自己家里留宿。两人也好喝喝酒,叙叙旧。   苏秀秀本想着,让孟庭松先留在这里。她回家拿了东西,再来跟他会和。   可惜,孟庭松却不放心,死拦着不让她一个人走。还说等他打听打听消息,明天再陪她回去。   苏秀秀抬眼一看,孟庭松满脸都是关心,完全是为她着想。不由得心头一软,嘴里也就没再言语。就跟着他在丁家呆了下来。   其实细想起来,上辈子,苏秀秀命不好,一生起起落落,波折不断。也是因为少年落难时,遇见了孟庭松,受到过他的关怀和帮助。这才并没有对所有的人彻底失去信心。后来,她虽然成名,却并没有走上敛财的邪路。   可惜,同大伯这一家的亲缘恩怨,总归还是她亲手解开为好。苏秀秀并不打算让孟庭松参合进来。   *   当天晚上,孟庭松和丁向荣坐在炕桌上,边喝酒边叙旧。聊着聊着,就把苏家的事都给打听出来了。   原来,两天前,派出所的人就把苏秀秀的大伯母马大脚给带走了,并且直接就拘留了。   那恶婆娘卖侄女的事,也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人人都在骂马大脚真不是个东西。   丁向荣一提起这人,也忍不住直摇头。   “那婆娘本来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一向蛮横不讲理。他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拿不起来的性子,就任由她家里家外的,瞎胡闹腾。   这不是前几个月才听说么,马大脚攀上了一门一表八千里的远亲,把她亲闺女苏秋萍愣是给送到香港去了。   为这事,她可没少得意。直说她闺女是有大造化的,将来肯定比全乡所有的姑娘都强。这才过两月,她又把养在她家的侄女卖给人贩子了。”   聊着聊着,两人又干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腌菜。孟庭松也跟他说起了苏秀秀的事。   丁向荣这才连忙拍着腿说道:“难怪我看你带来的小丫头有几分眼熟呢。你却偏说那是你妹子。合着她就是老苏家的那个命苦的小闺女。唉,还好是被你们救下了。不然,她这辈子可就毁了。”   丁向荣不禁有些唏嘘。很快,他又提醒道:   “依我看,你们最好先不要回苏家去。那马大脚进去之后,苏老大急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到处托关系求人,想把他婆娘弄出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那小丫头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苏老大又对她打什么歪主意呢。回家拿东西这事,倒不如先沉沉再说。”   孟庭松听了战友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这时夜已深了。苏秀秀累了一天,早早就睡下了。孟庭松就想着,等明天再跟她商量对策。   两个老战友重聚,聊起来分外尽兴,孟庭松不知不觉就喝过了。   他们喝得又是五十六度二锅头,那玩意后劲大,又上头。   孟庭松当天晚上倒头便睡,隔天日上三竿才醒。   他连忙收拾了一番,再去找苏秀秀,那丫头却早就没了踪影。   刚好,丁向荣的妹子丁小满正在院子里干活。孟庭松一打听,才知道苏秀秀起了个大早,见他没醒,自己先回家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给孟庭松留了口信。让他不用着急,等她拿好了东西,自然会回来的。   孟庭松怎么可能不着急?苏秀秀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面对那样的亲戚,她一个人去肯定会吃亏的。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又跟丁小满问了路,直接就奔苏家就去了。   只可惜,他紧赶慢赶的,还是去晚了。到了苏家的时候,那边已经在院子外面闹起来了,而且还引来了一大帮村民围观。   *   原来,苏秀秀进门后,大伯和奶奶对她格外热络,给她端茶倒水的,还问她这一路上怎么样?受没受什么委屈?   苏秀秀特意看了一眼两人的面相。   只见奶奶额头尖窄塌陷,发际线低,这是贪婪短视的面相。她眼神毒,说话声音低沉沙哑。正和了克夫再嫁的面相。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就有些古怪。相面就是她吃饭的看家本领,自打跟师傅学成之后,看人就鲜少有出错的时候。只是她上辈子可没听说过奶奶再婚过。   苏秀秀又看向大伯。   苏大伯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床头跪老婆奴。他平时里没说话,先下低头,一副老实过头,任人欺负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鼻梁向外鼓起,鼻头向下勾垂。两条法令纹并没有向嘴两边延下去,而是环口而入。这种面相的人,多贪婪自私。性格又残忍,容不下他人。   而且,大伯是上身长小身段,他走起路来,腰会用力向前弩着。这是蛇形。这种身相的人善于阴险。   他平时走路弓腰垂头,正和了民间俗语,抬头老婆低头汉。这样的男人内心多计谋。   苏秀秀上辈子年纪小,识人不清,一直觉得大伯就是个懦弱的好人,只可惜娶了那么一个蛮不讲理的老婆。   如今一看他这面相,再回想起,他平日里做得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   很多从前被蒙在鼓里的事情,苏秀秀一下就想通了。   其实,在这个家里,不只是大伯母,她这好大伯应该也没少对她下黑手。   尽管已经看穿他们了,苏秀秀面上却不显,她仍是低着头喝着茶。顺便继续看他们唱大戏。   果然客套完了,两人开始转向正题。   大伯低眉顺眼地说道:“秀秀呀,不管怎么说,先把你大伯母救出来。咱们一家也好有个团圆。你放心,这次大伯一定好好管教她,叫她再也不敢打你的歪主意。”   他这也算是难得硬气了一回。可惜说得口干舌燥。苏秀秀那边却还在喝茶,死活就是不肯松口。   苏老太太一看,心里又急又气,指着死丫头就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你大伯母被抓起来,你的脸上有光还是怎么地?你现在不把她救出来,将来谁又帮你张罗婆家?”   苏秀秀放下茶杯,还是闷不做声。   她脸上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没少遭罪。心中有怨气,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马大脚。他们是在求她,理应再多说些好话才是。   只是,苏大伯这两天没少受气,一看平时软弱可欺的侄女,居然都不肯听话,顿时也就火了。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你不就是受点委屈么?别再不依不饶的了。现在咱们家都火烧房梁了,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么?”   苏秀秀仍是不吱声。苏大伯火气越来越大。忍不住破口骂道: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该到了你给家里出力的时候了。你要还是不乐意,就给我滚蛋。我们家不伺候白眼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秀秀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冷笑道:   “走就走,反正你们从来没把我当人看过。与其留在这里受苦受罪,再由着你们打歪主意害我,倒不如我以后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呢。”   说完,她三步两步,就推门出去了。   苏大伯和苏老太太可没想到,平时任由他们揉搓的苏秀秀,气性居然变得这么大?真的是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带回的。   一时间,他们都呆住了。   苏奶奶又拉住大伯的袖子说道:“那死丫头身上没钱,也没其他亲人,就算她想跑也没地方去。不如咱们先晒她一晒。没准过一会儿,她肚子饿了,自己就跑回来了。到时候,咱们再给她弄点好的吃,她兴许就答应了。实在不行,再打她一顿,指定就老实了。”   苏大伯想了想,却说:“我还是出去看看吧?这事闹得这么大,那丫头别再遇见什么人。”   等他们商量完了,苏大伯再追出去的时候,苏秀秀早就跑出大门外了。   刚好,附近住的人知道苏秀秀回来了,正往这边东张西望呢。一见她出来,便有主动上前搭话的。   苏大伯一出院门,刚好看见苏秀秀一脸委屈地跟邻居胖婶子诉苦呢。   “我大伯非要我去派出所说假话,作伪证。让我把大伯母救出来。可我怎么救得了她?她那是违法犯罪的。我作伪证也是要判刑的。”   此时,苏大伯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在场的所有邻居都听见了,他苏广茂为了救自己的老婆,逼着侄女去派出所做伪证!!!   一时间,苏广茂心中又惊又怒。为了挽回情面,他只得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秀秀,当初你母亲去世后,可是你大伯母做主把你带回咱们家来的。我们幸幸苦苦养了你好几年,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学会说谎骗人了。明明只是个误会,你这孩子又何苦害你大伯母坐牢呢?她也是被那人贩子给骗了。”   苏广茂这个表面上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几句话说下来,不但洗白了他老婆,又暗指苏秀秀忘恩负义。   苏秀秀听了这话,怒极反笑,开口问道:“我倒想问问,这几年,大伯你们是怎么辛辛苦苦养活我的?”   苏老大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当着外人面顶撞他。顿时就拉下脸来,破口骂道:“苏秀秀,你小小年纪,做人可不能这样没良心。如果我们不收留你,你一个人又怎么过活?”   这时,庄上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人越聚越多,就连一些有名望的老人也凑过来了。   苏老大心中暗想,倘若不把这事圆过去。将来就算能救出他老婆,也会有人吃饱撑的再去举报。倒不如趁此机会驳倒苏秀秀,顺便帮他老婆洗白。   一时间,他气势很盛,做出一副长辈要管教训晚辈的样子。   苏秀秀却并不怕他,嘴里说道:   “两年前,我妈意外去世,大伯母说要照顾我。到了我们家,就拿走了存折和我妈所有的东西。那时候,我初中念得好好的,考试从来都是第一名。   可大伯母非说我右耳有残疾,就算念了书,将来也没大用。找了个作坊,打发我过去干活了。头几个月,我手生,工资是五块钱。后来手艺熟练了,涨到每月十块钱。   钱虽然不多,可怎么也够我平时吃用了罢?我把钱全上交给大伯母,身上一分不留。   你们待我可真是好。你们一大家子人都吃包饺子,却给我啃窝窝头。我多吃个红薯,都要被大伯母一通臭骂。   这些我都忍了,念着您是我大伯,是我的亲人。我一直尊重你们,敬爱你们。可你们怎么就那么狠心,居然真就把我卖给人贩子了!”   本来,说到这两年受得苦,苏秀秀也还算平静。可一说到人贩子这事,她眼圈都红了,强忍着眼泪,狠狠地瞪向大伯。   众人一看,不由得都开始同情苏秀秀,纷纷骂道苏广茂这一家简直太欺负人了。   苏广茂也没想到,被卖了一回,这丫头突然就变得能说会道了。他只得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秀秀,你大伯母也是被骗了。那姓马的女人说在广州城有个服装厂正急着招人,刚好你也算是个裁缝。你大伯母想着这也是个好机会,才让你跟她走的。”   苏秀秀吸了吸鼻子,冷笑着对大伯说:   “大伯母的确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那姓马的人贩子却说,是大伯母主动找的她,让她把我卖到山沟里,而且越远越好。只要不让我找回家就行。跟我一起被拐卖的大姐们,可都听到了。她们都是人证。不然派出所的也会把大伯母抓起来。”   苏广茂一脸愤怒地反驳道:“这人贩子可太缺德了,她怎么能造谣骗人呢?分明是她骗得你大伯母。”   苏秀秀却扬眉说道:“那可太巧了,那人贩子也姓马,跟大伯母是远房堂姐妹。她被抓了之后,刚好从她身上搜出了大伯母写的信。信我虽然没看,可那也算是个证据。” 第4章 同谋   村里的人老早就知道,苏秀秀在苏广茂家处境艰难。   只是,平日里,苏秀秀这孩子实在太老实,一向逆来顺受,从不向别人抱怨。   其他人又不是她的直系血亲,也不好替她做主。何况大家也怕了马大脚犯浑。   直到听了叔侄俩这么一对峙,众人才明白了真相。   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下去了。有人冷不丁就开口骂道:“这苏广茂真是不要脸。人家派出所要是没有真凭实据能抓他老婆?他倒好,还敢颠倒黑白,哄骗他侄女去作伪证。这莫不是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吧?”   苏广茂听了这话,身子不由得一颤。就好像他被冤枉了似的。   只是由不得他解释,众人对他的讨伐接踵而来。   有人气呼呼地说:“平日里,看苏广茂老实巴交,人又窝囊,没个大老爷们的样子。没想到,他居然也这么薄情寡义。把他亲弟弟的家底都刮光了,把人家房子也卖了。还不好好照顾他的侄女!”   “可不是么,苏广茂这么作践侄女,也不怕他亲弟弟死不瞑目,大半夜的从坟里爬出来找他算账。”   众人纷纷戳起了苏广茂的脊梁骨。   这时,苏老太太在院里听着情况不对,也赶忙就出来了。   这老太太也是个霸道惯了的主,一听别人都骂他儿子,心里顿时就火了。她也不分青红皂白,开口就骂苏秀秀。   “这小白眼狼,真是坏了良心了。怎么跟你大伯说话呢?谁给你的狗胆子,让你这么跟家里的大人来劲?信不信我替你爹抽死你?”   这老太太怎么说也是苏秀秀的奶奶。在她看来,这孙女她骂也骂的,打也打的。奶奶管孙女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收敛。   苏家庄虽是农村,村民却很讲究辈分和孝道。   这苏老太太头发都白了,她辈分也高。她这么一出来,刚刚骂苏广茂那些人也就消停了。   苏广茂一看这形势,他是暂时奈何不了苏秀秀了。倒不如交给他老娘来处理得好。于是,也就没吱声。   另一边,苏秀秀就算被奶奶指着鼻子骂,也没有任何感觉。她早就不把他们当亲人看了。对这老太太也没有半点尊重。   只是,她早已打定主意,要整治苏广茂这一家了。自然免不了要借助村民的势。   这样一来,她势必要在众人面前演上一出好戏。   所以,苏老太太骂得越是恶毒越是猖狂,苏秀秀就越是不会顶嘴。   旁人不明所以,只觉得这小姑娘委屈得眼圈都红了,却不肯轻易落下泪来。再加上鼻青脸肿的,这样子实在可怜。   一时间,村民们都打心里愿意站在苏秀秀这一边。同时,也就越发反感那老太太和苏广茂欺负小孩子。   虽然不便明说,众人却没少在心中暗骂,这苏老太太实在偏心眼。   苏老太太倒没想那么多,她本来就糊涂。一见苏秀秀这死丫头不敢同她顶嘴,倒像是抓住她的把柄似的,心里越发得意起来。   于是,又接连几次狠狠地辱骂苏秀秀,苏秀秀一直默默忍耐着,就是不还口。   众人越听越气,心里越发为苏秀秀叫屈。   直到这老太太嘴上没个把门的,连苏秀秀过世的母亲都给骂上了。   “要我说,就是你妈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把你给教坏了。不然你又怎么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亲大伯母都不救了。你这小死丫头,忘恩负义,简直猪狗不如!要我说,你倒不如早早死了的好。”   苏秀秀这才忍无可忍,红着眼睛反驳道:“我妈又怎么了?您要出气就骂我吧,何必拿她作筏子?我妈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她根本就是累死的。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她,她也已经去世了。古人还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呢,您又何必扰她清静?”   说着,苏秀秀就哭了起来。   苏老太太却不管她怎么想,仍是蛮横地乱骂道:“我骂她又怎么了?我是她正经的婆婆,骂她还不是应该的?不想听我骂她,你倒是早早应下来呀?赶紧想办法把你大伯母救出来,我自然就不骂她了!”   所有村民实在听不下去了。   苏秀秀也被气得嘴唇直发抖,却仍是倔强地反驳道:“我大伯母把我卖了,本来就是犯法的,理应去坐牢受罚的!”   老太太却蛮横地堵了回来。“把你卖了又怎么了?你个赔钱货,将来你要嫁人吧?就你这条件,嫁不嫁得出去都两说。你到了外地,怎么也算是给你找了个男人,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呆了。没想到,这老太太居然混蛋到这种地步,这种是非不分的话都说得出口。   一时间,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就忍不住要骂娘了。   也有人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小声骂道:“呸,这哪里是当人家奶奶的?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婆。”   苏秀秀也被逼急了,声嘶力竭地问了一句。   “奶奶,我叫您一声奶奶。今个我只问您一句话,我大伯母要卖我的时候,您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当天在家的时候,我可看见您了。奶奶,那时候,您怎么也不张罗着拦上一拦?眼睁睁就看着我被她们骗走了?”   这时苏广茂已经意识到不对了,只是他再想拦住他老娘却已经晚了。   那老太太正骂得过瘾,嘴又快,也没个把门的,又理直气壮地骂道:“我知道这事又怎么了?我想卖你就卖你了。我是你奶奶!”   一时间,苏广茂又惊又急,冷汗都流下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好像已经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果然,只听人群里有个小伙子大喊了一声。“原来这老妖婆也卖了苏秀秀。这可是她自己承认的。”   “天呀,这是人干的事么?”   有那年纪大的也跟着骂道:“苏老太太你就造孽吧。将来你死了,怎么去见你那老头子,看他不大耳锅子抽你!”   这时又有人高喊了一声。“赶紧去找派出所报案去,让他们把苏老太太也给抓去。她就是马大脚的帮凶,帮着儿媳妇把自己亲孙女卖了。”   这人一说,马上得到了响应。“是呀,她这可是当着大家面把什么都招了,咱们大家可都是证人。”   “没错,咱们都是证人,赶紧去派出所报案。这老妖婆天不收她,让警察把抓了她,陪她儿媳妇一起蹲大牢去吧。”   一时间,还真有腿快的往巷子外面走去。   苏老太太一听,她也要被抓去坐牢,顿时就傻眼了。也不顾得再骂苏秀秀了,连忙冲着村里的老少说道:   “我刚才唬我孙女呢,马大脚卖她这事,我是真不知情。你们可别冤枉我。”   可是,那些人那里肯再信她的话。   倒是有人冷冷地看她一眼,又骂道:“刚刚都承认了,现在还想反口,真当我们这些人是傻子呢?”   “可不是,赶紧叫人,把这老妖婆抓起来,也算为民除害。”   苏老太太吓坏了,赶紧上前拍了苏秀秀好几巴掌。   苏秀秀连跑带躲的,愣是没让她得手。   老太太气得又骂道:“苏秀秀,你个小白眼狼,倒是帮我说句话呀,你两耳朵都聋了是不是?”   一边骂着一边又追着打她。   苏秀秀本来就又病又弱,冷不丁躲不开就被这苏老太太拍了一下。   老太太是干惯了农活的,也没打算收力气。苏秀秀被她拍得差点跌倒。   街坊邻居实在看不下去了。   胖婶子也顾不得尊重长辈了,一把就把苏秀秀拉到自己身后,保护起来。   她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忍不住骂道:“当着咱们大伙的面,都敢行凶。这老妖婆私底下,指不定怎么打孩子呢。”   这时,就连村里最有名望的苏太爷也看不下去了,冲着苏老太太破口骂道:   “苏玉兰,这可是你二儿子唯一的骨血,你就这么糟蹋作践她?你也配当我们苏家的大家长?你可别忘了,虽然没有祠堂了,可村里还有我们这一帮老不死的家伙看着呢。由不得你胡作非为。”   老太太一看,头发胡子都白了苏太爷,居然也这么骂她。顿时就哑了火。她对别人倒是张狂得很,唯独面对这位太爷,却有些心虚。   苏太爷本来早就看不过眼了。以前是找不到机会开口,现在一旦开了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就又说道:   “你要打孩子就打孩子,你要骂她就骂她,居然还把她给卖了?别人说不得你,动不了你,我们这些老家伙总能惩治了你吧?今天这事,我老头亲自去派出所作证。我倒要看看治不治得了你这老泼妇!”   苏老太太也急了,连忙求饶道:“太爷,您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再怎么说,我也是秀秀的亲奶奶!”   苏太爷怒骂道:“狗屁的亲奶奶,你要真有个当奶奶的样子,你孙女挨饿受冻时,你怎么不管管呀?现在你闹出是非来了,你又成亲奶奶了?我呸,你想得倒美,我回头就找人去,让秀秀断了和你们家的关系。”   苏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连忙又说道:“太爷,您可不能这么干呀?秀秀再怎么说,也是我家的骨肉。你又怎么能让我们骨肉分离呢?”   苏太爷却冷哼一声,说道:“你早干嘛来着?”   苏老太太被堵得没了言语。她再怎么糊涂,也不敢在苏太爷面前放肆。   更何况,已经有人去派出所报案了。   一时间,老太太心中如同油煎火烹,最后,只得“哎呦”了一声,嘴里说着:“这事我也不管了,我的头疼病好像又发作了。”   说完,就捂着头躲到院子里去了。 第5章 旧事   苏广茂一看事已至此,光靠他和母亲已经无法挽回局面。说不定,母亲真的会被带去派出所去问话。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他侄女苏秀秀的身上。   只要苏秀秀肯松口,她不忍心看着奶奶去坐大牢。别人再有多么不满,也无济于事。   这事如果能处理得好,说不定,还能顺手把他媳妇也给弄出来呢。   想到这些,苏广茂就决定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这个当大伯的,诚心诚意给苏秀秀赔不是,那丫头一心软一念旧情,这事也就解决了一大半。   只可惜,此时,胖婶子就跟一堵墙似的,把苏秀秀死死地护在她身后。   苏广茂想要跟苏秀秀说话,还得绕过她。   而那胖婶子对苏广茂可没半点好感,一见他往这边看来,立马不客气的问道:“苏广茂,你还想对这孩子做什么?当着大家伙的面,可容不得你半点胡来。”又对苏秀秀说,“秀秀,你别怕,今天晚上就去婶子家里住。我到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去我家抓人!”   苏广茂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白,就像受了侮辱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红着眼睛,开口说道:   “胖大姐,你这可就误会我了,我刚刚已经反省过了。这些年,的确是我苏广茂做得不好,做得不对。我为人糊涂,又怕老婆,平日里也没个男人的样子。实在愧对我侄女,也愧对我那死去的兄弟。   不过,现在,我也算想明白过来了。我媳妇的确是犯了法,就应该让她去坐牢好好改造。我以后绝不再逼秀秀去替她说好话求情了。只是,我怎么着也得跟我侄女道个歉吧。这几年,是我这个当大伯的对不住她了。”   说到这里,苏广茂一咧嘴,就流下了悔恨的泪。   胖婶子没想到这人居然说哭就哭,看上去倒像是真心悔过。一时间,她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就回头问苏秀秀。   “这……秀秀,你想跟你大伯说话么,他好像知错了。”这时候,她也没办法再管下去了。说到底,这也是苏广茂家里的事。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都被苏广茂给迷惑了。   大家一琢磨,这人平时也算老实。除了怕老婆以外,还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自然的大家也就不再骂他了。   苏广茂这招以退为进,可以算是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只可惜,苏秀秀早就看穿他的伎俩。   既然大伯要装无辜扮委屈,那她就干脆强势地堵回去。她倒要看看,把他做的那些事都抖落出来,他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于是,苏秀秀也没从胖婶子身后走出去,只是开口说道。   “大伯,我在您家不是只住了三天,也不是只住了三个月,而是将近三年。我过得怎么样,您是没看见还是根本就不想看呢?”   苏广茂哭得眼睛都红了,他含糊不清地说道:“秀秀,我知道你怨我,也恨我,就连我也怨恨自己。这三年,你受苦了,都是大伯疏忽了你。我实在该死呀!”说完,又捶着胸脯大哭起来。   这苏广茂看上去实在可怜,只是听了苏秀秀的话,众人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苏秀秀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可在几个月前,我姥爷托人来接我去香港的时候,您可没疏忽了我。当时,您也像今天这样哭着求我,让堂姐代替我去香港。   您还说,我天生缺陷,右耳有残疾,只念到小学毕业。就算到了香港,也没有什么好前途,倒不如让堂姐替我去了。她本来就是个高中生,学习又会,到了那边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等将来堂姐有了好前途,回过头再好好来照顾我就是。您当初说的这些话,我可一句都没忘。”   听到这里,原本还很同情苏广茂的村民们,一时间就都呆住了。   几个月前,苏秋萍去香港那事,早已闹得十里八乡远近皆知。   大家都以为,她是投奔马大脚的远房亲戚去了。却没想到,她居然是顶替的苏秀秀,被苏秀秀的姥爷给接走了?!!   其实细想一下,马大脚三代贫农出身,哪有什么旅居海外的远房亲戚?倒是苏秀秀的母亲成份并不好,的确有海外关系。   众人也没想到,老实巴交的苏广茂居然能做出这种不地道的事来?   这真是当人家大伯的么?就这样轻易断了侄女的未来,成全了自己的亲闺女!!!   那些话他怎么就能开得了口?怎么能有脸哭着求苏秀秀?   苏广茂本来正在嚎哭,一听苏秀秀重提这事,顿时也傻了。   可惜,他刚刚只顾着装可怜了,哭得格外肝肠寸断,也就错过了阻拦苏秀秀的最佳时机。   而苏秀秀也没打算给他还口的机会,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是真信了您的话。我想着,你们念着我这份功劳,以后怎么也会对我稍好些。可我等来的却是大伯母叫来的人贩子!!!   这些日子,我怎么也想不通,我苏秀秀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非要把我贱卖出去不可?   后来,我总算想明白了。大伯,你们不就是怕我把这事给抖落出来么?   今天,我还就当着村里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们的面说了。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苏秀秀脸上一片惨白,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显然她已经死了心,真不把苏广茂当大伯看了。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这些事,也无不替她叫屈。倘若不是苏广茂这一家缺德人都把事做绝了,苏秀秀这个半大的孩子,又岂会如此怨恨他们至此?   到了这种时候,苏广茂也没办法解释了,只是开口说道:   “秀秀,你先别生气,听大伯慢慢跟你解释。事情真不是像你想得那样。虽然你大伯母一时糊涂,动了歪心,可大伯却一直记得你这份恩情。而且,我也嘱咐过你堂姐,等她将来出息了,一定会照顾你的。到时候,也把你接到香港享福去。”   苏广茂说这话时一脸诚恳,再加上他脸上的鼻涕眼泪,一时间他的脸又可笑又恶心。   可惜,他的话苏秀秀一个字都不信。   她挑眉说道:“我可没这么大的福分。大伯,咱们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小事都听大伯母的,大事可都是您拿的主意。大伯母虽然闹得凶,却也会听您的安排。   我就只想问您一句,把我卖了这事,是不是也是您拍板定下的?”   苏秀秀冷不丁这么一说,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任谁也想不到,这看上去老实巴交,被媳妇打压得抬不起头的苏广茂,居然会是在家里拿大主意的那一个?   这么说来,这些年,马大脚在外面装疯卖傻,犯浑作恶。苏广茂这个当家的,一直在背后帮她谋算来着呢?   怪不得,马大脚向来有恃无恐,从不怕别人打上她家里?   怪不得,苏广茂死活都要救出他婆娘呢?   原来,他不是怕老婆,他是真爱他老婆。两人本就臭味相投,一直狼狈为奸行事。   众人想起,这些年在马大脚手上吃的亏。一桩桩,一件件,可不都是苏广茂家里占了大便宜么?   他们越想越觉得气闷,越想越觉得苏广茂这人阴险,专门爱在别人面前唱大戏,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这么多年下来,村民们不知道着了多少次道,却还一直在同情苏广茂,都说他也可怜,娶了个那样的破皮混蛋婆娘。现在才知道,他们都被苏广茂给愚弄了。   想明白之后,所有村民都愤怒了。   孟庭松来得也巧,刚好听见苏秀秀和苏广茂的对话。   原本他只知道,有了后爹,才有后娘。到现在才知道,有了狠心大伯,才有了恶毒伯母。   想到这些年,苏秀秀在苏广茂家受的委屈,他就越发心疼这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同时,也暗下决心,就算苏广茂在奸猾,他也要护住苏秀秀。这事他还就管定了。 第6章 凶相   苏广茂也没想到,苏秀秀不止没被他蒙骗,反而当场揭穿了他的老底。一时间,他就算浑身是嘴也难以说清楚了。   他索性就皱起眉头反驳道:“秀秀,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大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说完,这个男人又委屈地用力地捶着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苏秀秀站在胖婶子背后,冷眼看着他做戏,冷不丁又说了一句。   “大伯,您可千万别哭了。您这一哭,我心里就害怕,上次您跟我哭完,我就被卖掉了。”   苏广茂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辩解:“这事我是真不知道。秀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倘若他当着众人坐实了这事,肯定也得去蹲监狱。   只可惜,到了现在,任他哭得再可怜再委屈,旁人却只会觉得这人恶心,再不会为他说半句好话。   这时,苏秀秀又轻声问道:“这事真不是您给大伯母出的主意?”   苏广茂连忙应道:“不是,当然不是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的亲骨肉,我苏广茂就算再混蛋,也不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   苏秀秀却问:“那大堂姐去香港那事,总归是您拍板定下的吧?依大伯母的性子,她把堂姐当成眼珠子爱着,又怎么舍得她漂洋过海离开家乡?”   问到这份上,苏广茂也没办法全都把事情推到他媳妇身上,只得勉强应道:“这事的确是我拿的主意,可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堂姐将来得了好前程,对咱们全家都好,你面上也有荣光。”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终于忍无可忍。有那性格直爽的,就对苏秀秀喊道:“丫头呀,你可千万别再听信苏广茂这老小子的花言巧语了。”   也有人破口骂道:“苏广茂,你还是不是人了,居然真能做出这种缺德事来?我们这些人还奇怪呢,你和你媳妇三代贫农,哪来的香港远亲?合着是蒙骗了人家苏秀秀,让你闺女代替她去享福了?”   “什么叫苏秋萍将来有了出息,会照应苏秀秀?苏秀秀要是去了香港,指不定就把耳朵给治好了呢?她姥爷又不是你,扣扣索索地一分钱都不舍得给苏秀秀花。他肯定会花大钱给外孙女治病,让他外孙女好好念书,将来给她一个好前程。这小丫头又机灵又厚道又能差到哪里去?”   “可恨这苏广茂,坏了侄女前程不说,还丧良心把她卖了。”   “往日里,咱们还真是小瞧了他,看他老实巴交的,没想到满肚子都是坏水。”   “好了,咱们也别听他胡说八道。到时候,咱们把这些事都跟派出所的同志反应一下,他们自然有办法治得了这黑心肝一家子。最好,把苏秋萍那坏心眼的丫头也给弄回来,看他们一家还怎么得瑟。”   苏广茂没想到,他一时不慎,竟被苏秀秀给绕了进去。   踩了一脚泥不说,想洗都洗不干净了。说不定,他还真要被带到派出所去问话了。   一时间,苏广茂那副受了冤屈的老实人面孔,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   在场的所有村民都对他指指点点,有人骂他黑心肝;有人骂他真不是个东西;还有人认定他是卖苏秀秀的主谋,要去派出所举报他。   听着这些人满口的污言秽语,苏广茂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既然这些人都已认定他是就个混蛋,他何不真就混蛋一回,也好给这帮家伙开开眼,让他们知道他苏广茂也不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看向苏秀秀,嘴里厉声骂道:“苏秀秀,你当真要害死你的亲大伯不成?好恶毒的一个丫头,居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什么屎盆子都往你大伯身上扣!你是欺负大伯嘴巴笨拙,不会说话是吧?好吧,今天我这当长辈的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省得你以后变得更坏,更不知好歹。”   苏秀秀听了他的话,也没有再应声,只是缩着肩膀,躲在胖婶子的身后。   其他的人却纷纷嘲笑道:“看这不要脸的老泼皮,居然又开始吓唬人了。”   “咱们在场的都是人证,看这苏广茂还能怎么样?”   那胖婶子也满脸不屑地看了苏广茂一眼,抱紧了手臂,寸步不让,摆明就是要袒护苏秀秀到底。   苏广茂此时已经气昏了头,顾不得其他,几步走到胖婶子面前,伸手一抓又一推,就把她甩了出去。   胖婶子得有180斤重,苏广茂甩她就跟甩那小鸡子似的。而且,胖婶子一个站不稳,腾腾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而且还崴了脚。   一时间,胖婶子惊魂未定地看着苏广茂,眼神里充满了惧意,自然也顾不得保护苏秀秀了。   事实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向老实巴交的苏广茂,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身手?   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苏广茂,这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么?我曾听说过,他小时候跟着师傅练过好几年硬气功。小姑娘这要是被他打上一下子,不死也会少上半条命。”   他一说完,马上有人应和。“是呦,大家怎么忘了?苏广茂十三四岁的时候,跟小流氓打架。结果,反倒是流氓都被他打残了,还有一个人差点被打死。要不是他那时候年纪小,早就被判刑坐大牢去了。也是因为这事他才不练功夫了。”   刚刚还站在苏秀秀这边,异口同声讨伐苏广茂的村民,一说起这些事,顿时就变得恐慌起来。   众人见苏广茂是个不好惹的,都害怕以后他会来报复。一时间,也不敢再管这闲事了。   周围的人纷纷散开,苏秀秀这边很快就空了出来。   事已至此,她微微垂下头眯着双眼,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上辈子,她可不知道窝囊的大伯,居然还有这等好本事?   好在,苏秀秀也不是吃素的。来之前,她也曾做了一些准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这份手段来。   另一边,苏广茂一看众人都做了缩头乌龟,一副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忍不住对天狂笑了三声。   这些年,他一直委屈着自己,直到今日才显出本性来。自然要为所欲为一番。   他又狠狠瞪向苏秀秀,嘴里骂道:“我的好侄女,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上前来帮你。你要是老实点,承认刚才那些都是作假的,大伯倒能放你一把。你要是不老实听话,我把你连同这起子废物一起收拾了。反正,你们不让我好活,你们tm的谁也别想好好活!”   这人撕破脸之后,就连说话都带上了几分匪气。可见,他平日里也是个奸险狡诈之徒。只可惜,现在众人已经奈何不了他了。   苏秀秀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仍是不死心地问道。“大伯,当初要卖我的,其实还是您吧?”   苏广茂冷笑道:“怎么着,到了现在你还不死心呢?是我做的又怎样?我就说我没做,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到了现在,我到要看看村里的人谁敢说三道四!”   苏广茂说着这话,就开始步步紧逼,似乎一抬手就要活活掐死苏秀秀似的。   苏秀秀本来就弱不轻风,又是鼻青脸肿的,看上去实在有些可怜。一时间,众人都不忍再看她的脸,却又因为惧怕苏广茂,竟无人敢上前帮忙。   苏秀秀冷眼看着周围的人,心里仍是无比平静。上辈子,她早就体会过人情冷暖了。   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这些没有关系的同村人。他们自然不可能帮她。所以说,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就在苏老大伸手抓向苏秀秀的时候,她慌忙一躲,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软直接就坐在地上了。   摔倒的那一瞬间,苏秀秀趁机把手伸向背后准备抓东西。   人群中,有人忍无可忍喊了一声。“天爷,苏广茂真要打杀苏秀秀了!”   与此同时,有个人早已穿过人群,大步大步走到了苏秀秀的身后。   时间赶得刚刚好,他一伸手就把苏广茂的腕子擒住了,往下一掰,又一反推。   这一次,就轮到苏广茂了,他也跟胖婶子似的被推搡了出去。只是,他后退几大步,就强行站稳了脚跟。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当兵的小伙子跑来救苏秀秀了。   只见这人身型矫健,面貌英俊。即便面对练过硬气功的苏广茂,他也并不慌乱。反倒在气势上,稳稳占据了上风。   一时间,大家伙都忍不住问,这小伙子到底是谁呀?又是哪来的?   只听那人嘴里说道:“苏秀秀是我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我跟她投缘,就认她做个妹子。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再动她一根手指头?”   孟庭松原本不应当说这种话。只是一则他年轻气盛,见不得鼠辈仗着一身功夫,欺凌弱小。二则孟庭松亲手救了苏秀秀,又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他既是心疼,又忍不住为她鸣冤叫屈。   他甚至觉得,这种时候,如果连他都不能为苏秀秀出头的话,这小姑娘岂不是就太可怜了?   苏秀秀闻声回头一看,嘴里喃喃叫道:“孟大哥,你怎么来了?”   孟庭松一脸不满地说道:“这小丫头片子,都跟你说了,等着我陪你一起回来拿东西。你却偏偏不肯听,非要自己跑回来,这下可吃亏了吧?   你这丫头想把人家当亲人看,处处给他们留有余地。偏偏,这些人死性不改,步步逼你。这样的亲戚要他何用?你就该直接去派出所报案。这种欺凌乡里的恶霸总有法律制裁他。”   一时间,苏秀秀看着他,心中不禁悲喜交加。她眼眶一红,就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本已经变得铁石心肠。   可偏偏每次她遇到危难,孟大哥总是挡在她的面前,拼命保护她。甚至后来,他腿不方便,也都曾舍身护着她。   上辈子,苏秀秀生怕遭报应,会祸及家人,就算动了心,生出万千情谊,也深藏于心底。就怕自己会连累了孟庭松。   好在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辈子,她不作神棍,不干造孽的事,还拼命赞功德积福气。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这个男人了?   另一边,孟庭松一见她哭了,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安慰道:“秀秀,你别哭呀。哥又不是真心骂你。你放心,有哥在这里,今天这事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第7章 遗产   刚好这时,孟庭松的战友丁向荣也赶过来了。只是他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而是抱着手站在人群里小心观看着。   他并不怕孟庭松被会苏广茂打伤。   事实上,孟庭松家里虽然世代都是厨师,可他们家除了厨艺的传承,也有一些祖辈留下来的拳脚功夫。   孟庭松从五岁起,就跟着他父亲一起习武做菜。日复一日,从来未曾间断过。   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孟庭松不顾家中反对,报名参军。   他也的确是个当兵的好苗子。一入连队,就如猛虎下山一般。   经过几番锤炼,孟庭松早已成了最好的兵,各个方面都非常出色。   单论身手的话,全连队的人就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孟庭松的。   所以,丁向荣站在一旁,只需提防孟庭松别出手太重伤了人。   *   另一边,苏秀秀并不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刚刚一见到孟庭松,她一时激动哭了出来,却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退到了一旁,留下孟庭松跟苏广茂对峙。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人一定会打起来,而且还会有一场恶战。   却没想到,孟庭松刚才又急又气,根本就没有收敛力道。   苏广茂虽然是站住了,没有跌倒,实际上却还是吃了不小的暗亏。   他只觉得仿佛有千钧之力,直接贯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的骨头就像打断了似的疼。   单单就这么一个照面,苏广茂头脑一下就清醒了。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这个姓孟的小子,虽然看上去年轻,也就20岁左右。可两人当真要动手的话,他恐怕会吃大亏。   电光火石之间,苏广茂的嚣张气焰一下就熄灭了,他的脊背上也布满了冷汗。   这人一向奸猾狡诈,又是个不要脸面的。一看情况对他不利,马上就熄了以武力解决问题的念头。反而扯开脸皮,咧嘴笑道:   “我不过是想拉我侄女过来说几句话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你们又何必这样大惊小怪的?”   孟庭松却冷笑道。“你随随便便说句话,就直接奔着苏秀秀的脖子掐过去。倘若你心里再一个不高兴,还不直接把她掐死?”   苏广茂却厚颜无耻地继续扯皮道:“这位年轻的小同志,你说这话可就太过分了。我和秀秀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又怎么可能会对我的亲侄女下如此狠手?”   这时,人群里有人仗着胆子骂了一句。“不是你拐卖亲侄女的时候了?”   苏广茂顿时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却愣是没在人群中找到那个人。于是,只得不满地骂了一句。   “不知道真相,你可别信口胡诌,诬陷了好人。别忘了,咱们可都是一个村子的,我早晚都能找上你。”   他话里暗示着,等孟庭松走后,他可是要秋后算账的。   一时间,村民们又被他唬住了,再也没人敢说风凉话了。   苏广茂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对孟庭松说道:“都说当兵的都有组织有纪律。这位小同志,你该不会想要跟无辜老百姓动手吧?事情到底怎么样,可还没闹清楚呢?我侄女只是一时误会了我,我们说清楚了,自然也就都好了。”   孟庭松却沉声说道:“你无辜不无辜,法律说了算。一切等派出所的同志过来了再说。他们如果要抓人,我自然会协助他们。”   苏广茂一听,孟庭松这是跟他硬杠上了。而且,还非要把他送进派出所。   而他呢,打又打不过孟庭松,说理又说不过苏秀秀。   这些年,他在村里一直过得顺风顺水,便宜没少占。   吃这么大的亏,这还是头一遭。一时间,苏广茂心里憋屈又气闷。   明明一开始,他们稳占上风,苏秀秀才是弱势的那一方。而且,就算他老婆被抓了,也不会供出他来。可是,今天这事实在太邪门了,绕来绕去的,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他们一家三口要去大牢里相会了?   也容不得他继续多想去,有孟庭松虎视眈眈在一旁看着。他是不敢再去逼迫苏秀秀了。只得又换了一副嘴脸,继续苦巴巴地对苏秀秀说软话。   “秀秀呀,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我也是你亲大伯。难道你真要赶尽杀绝不成?就算我们之前亏待了你。可你怎么也该看着死去的父亲的面上,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吧?”   苏秀秀一听,到了这时候,苏广茂居然还想以孝道之名辖制她。顿时心中一恼,嘴里就说道:   “我怎么听不懂大伯您的话呢?就像孟大哥说的那样,是是非非,一切自有法律评断。怎么就成了我赶尽杀绝,我说得都是谎话了呢?   都到了这份上,原来大伯您心里还觉得,是我冤枉了你们,害了你们?我倒不知道,跟你家住了将近三年,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一家的事?   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拖累了你们。我拿着我妈攒下来的存款,想必也能熬到中学毕业。我吃住节省些,又有房子住,怎么也能熬到我姥爷过来接我。”   苏秀秀说完,她那瘦削的肩膀还微微颤抖了一下。   村民听了她这番话,想起苏广茂的所作所为,一时间群情激愤,却又敢怒而不敢言。只得在心中暗骂苏广茂真不是个人。   倒是苏广茂听了苏秀秀这一套说辞,心中越发吃惊。   他还真不知道,他这个一向老实寡言的侄女,居然有这等好口才。原来,平日里她受了委屈,虽不曾说出来,却一笔一笔都记在心底。   一直忍到今日,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全部吐露出来。   偏偏她说得又是实话,一句一句,都像小刀子似的,专往他们要命的地方狠戳。弄得他们躲都没地方躲,想还口都做不到。   就这么个半大的小丫头,身上还有残疾,她得有多大城府和心机,才能一出手就弄得他们一家在苏家庄彻底名誉扫地,再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苏广茂脊背发凉。   他再抬头看去,刚好迎上了苏秀秀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些年,他从未打量过这个侄女。此时一细看,只觉得她长得极像她母亲。   两弯柳叶眉,一双杏核眼,秀气的鼻子,樱桃似的嘴。此时,她脸上还带着伤,却仍是说不出的好看。   要说起来,这孩子真比他闺女漂亮多了。   只可惜,苏秀秀那双眼睛太过清冷了些,倒像是庙里的泥胎塑像,没有半分喜怒情绪。只是冷冷淡淡地直接看向他的心底,就像是要亲眼看着他落得何种下场似的?   也不知是因为他们这两年的冷漠对待,彻底寒了她的心;还是这丫头天生就是一副冰雪做得心肠。   到了此时,苏广茂终于开始后悔。早知如此,他们不如多留些体面,对这丫头稍微好些。   只可惜再怎么后悔已然晚了。这丫头是打定注意要置他们于死地。   与此同时,苏广茂隐隐约约看见,穿着制服的民警已经走到了巷子口。看来还真有人跑去派出所报案了?   苏广茂想到自己年过六旬,头发斑白的老母亲,实在不忍心看她受牢狱之苦。   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又对苏秀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认罪就是了。只是再怎么样,你也给你奶奶留条活路吧?那老太太脑子糊涂,根本就不管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卖你那事,她只是满嘴胡说罢了。”   苏秀秀却没有吱声,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苏广茂突然就想起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开口说道:“这么着吧,属于你的东西,大伯一直替你保存着呢,现在也到了还你的时候了。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了,也不求你照顾你奶奶,只求你别记恨她就好。”   苏广茂是生怕,他们都不在老太太身边。苏秀秀心存报复,会对老太太暗中再下黑手。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又提出这么个条件来。   苏秀秀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大伯,我这次回来,本来也不过是想带走我母亲的遗物。可你们却非要逼着我……   唉,以后,我就打算离开这里了。我苏秀秀有手有脚的,总能养活自己。哪怕是进城给人家当小保姆,也做得来?   等将来我再大点,肯定会遇见很好的男人。他不会嫌弃我残疾,愿意给我一个家。我们照样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偷眼向孟庭松看去。可惜,孟庭松显然没把她的话往心里去。苏秀秀暗恨她年纪太小,长得又瘦小,也怨不得孟大哥把她当小孩看了。   众人只觉得,她虽然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很有志气。一时间,很多村民都忍不住为叫好喝彩。   反倒是苏广茂倒有点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这丫头要离开也是件好事。   于是,他开口说了一句。“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东西过来。”   说完,一转身就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把秀秀母亲的遗物都交给了她。   苏秀秀小心翼翼地双手接了过来。   这时,苏广茂又拿出了一本存折,当着所有村民的面递过去,嘴里说道:“这是你妈留下的钱,还有当初卖房子的钱。我们并没有花,一直想着等你长大了再给你。现在,也到了时候了,你就自己拿着吧!”   这话说的,就像是好心大伯特意帮侄女看着家产似的。   可真正好心的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侄女卖给人贩子呢? 第8章 下场   苏秀秀接过存折,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   户头上果然写着她的名字,下面是一排排年代久远的人工记录款项。   苏秀秀知道,这是她母亲一分一分帮她攒下来的。   可恨,上辈子,这些钱全都便宜了黑心大伯和歹毒伯母。   想到母亲,苏秀秀的眼眶就有些泛红。   苏广茂一见她这么难过,还以为这个铁石心肠的死丫头终于被打动了呢。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多了几分得意与庆幸。他思量着苏秀秀万一心软了,说不定事情就又有新的转机了。   于是,一狠心,苏广茂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沓钱,里面有十块的,五块的,两块的,甚至还有一块的,叠放的整整齐齐。看上去挺多,实际上加起来也就只有六七十块钱。   他把那一沓子钱也递到了苏秀秀面前,嘴里说道:“秀秀呀,这是这几年你赚下的工资,家里也都帮你攒着呢,现在也到了该交给你的时候了。”   这么一来,他就又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就好像他这个当大伯的,虽然对苏秀秀照顾不周之处,可实际上却一直为她打算来着。   苏秀秀瞟了一眼那沓子钱,微微抿了抿嘴。   看来她这好大伯,还把她当没见过世面的小傻子看呢?以为这点小钱就能收买了她,这人未免也太可笑了。   苏秀秀并没有伸手接那钱,只是垂着眼睛说道:“这几年,我的工资加起来一共是315块,逢年过节师傅给我们发的奖金有58块。   既然,当初我一分不少的都上交给了大伯母,也就没打算再讨要回来,权当是这几年我的生活费和住宿费了。大伯,这钱您还是收回去吧。”   村民们这时也就明白过来了。好家伙,当初人家苏秀秀给他们家赚了将近400块。这苏广茂倒好,拿出六七十钱糊弄人家孩子,想要博取过好名声。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还真不如不把这点钱给拿出来呢。   村民们虽然怕苏广茂秋后算账,一直敢怒不敢言。可他们的目光却忍不住往苏广茂身上扫,都快要把那老小子的脊梁骨给戳弯了。   此时的苏广茂早已气得脸色刷白,攥着钞票的手也直哆嗦。他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了,看了孟庭松一眼,却到底没敢对苏秀秀动手。   这些年,苏广茂在村里装疯卖傻的占尽了便宜。今天可倒好,存折也还了不说,弟弟的家底也全数吐了出去。这还不算,他自己还要倒贴钱。   苏秀秀倒好,偏偏就是软硬不吃,连他给的钱都不要,就是要大耳刮子狠狠地扇他的脸。   苏广茂越想越气,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他只觉得喉咙里面一甜,一口心头血差点喷出来。却被苏秀秀冷眼一看,又硬生生地咽回到肚子里。   这哪里是什么淳朴老实的乡下姑娘,分明就是回来寻仇的小妖怪。   这时,民警已经走到人群外围。   苏广茂也没了其他心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走到了胖婶子的面前,把那一沓钱交到她手里。然后低声下气地肯求道。   “胖姐,我知道你人好,到了现在也只能求到你这里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你是最了解不过了,我妈那人脑子糊涂,嘴也不大好。可实际上,她却没那么多花花心思。   秀秀这事的确是我和我媳妇做错了,我们两口子受罚就是。可这到底跟我妈没有多大关系,她也不过就是瞎说两句,逞口舌之快罢了。   胖姐,你看在老邻居的份上,以后多帮着照看那老太太两眼。将来我出来了,定会好好报答你。”   苏广茂是算准了,苏秀秀心狠,他们又把她得罪狠了。   将来,就算老太太要死在她面前,苏秀秀也未必会管。所以,苏广茂才在被带走之前,把母亲托付邻居胖婶子。   胖婶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于是,又下意识地朝苏秀秀那边看过去。   此时,那小姑娘正把存折小心翼翼地交到孟庭松手上,嘴里还说着:   “孟大哥,这么多钱都是我妈妈好不容易存下来的。你先帮我拿着吧。”   孟庭松接过存折,放进口袋里,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帮你收起来。”   说完,他还安抚地拍了拍那小姑娘的脑袋。   苏秀秀看着他,那双杏眼眯成了一对小月牙。看得出来,她很信任这个救过她的年轻战士,也很依赖他。   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稚气又可爱。   这样一个孩子,面对陌生人都能如此信赖,却不肯管自己的亲奶奶。可见苏广茂这一家子都把事情做绝了。   胖婶子始终没能下定决心,可时间不等人,民警已经奔着苏广茂这边走来了。   苏广茂也没别的办法,膝盖一弯,直接就给胖婶子跪下了。   “求你了,胖姐!”他惨烈地说道。   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这么一跪,胖婶子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扶起他,随口应道。   “我帮你照顾老太太就是了。多年的老邻居了,总不能真的放着她不管吧?”   苏广茂这才放下心来。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唏嘘。这苏广茂倒还算是个孝子。   只是,他早干嘛来了?之前,他若是稍微对自己的侄女照顾些,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了。   *   经过一番询问,苏广茂承认了所有罪责,被民警带走了。同时,因为他的辩解,苏老太太倒没什么事。   只是那她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直到那些人走远了,她才发疯了似的,跑上前来要打苏秀秀,只是很快就被胖婶子给拦住了。   胖婶子开口劝道:“老太太,你怎么还闹事呀?民警刚走,咱能不能消停点,别再把他们招回来。”   那这老太太却不依不饶地哭骂道:“都怪苏秀秀这个死丫头,她就是个大灾星,克死她爸妈不说,现在连我大儿子儿媳妇,给被克到那种地方去了。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接过来,就该让这小白眼狼去讨饭才是。”   苏秀秀始终都没有言语,只是垂着头看着地面。   那老太太却已经气疯了,胖婶子拦住了她的人,却堵不住她那张臭嘴。一时间,脏话不断地往外冒,什么难听她骂什么。却没再骂苏秀秀的母亲。   孟庭松心里也火了。只是,他到底也不能对这老太太做什么,就想着拉着苏秀秀走人完了。   这时,苏太爷终于听不下去了,对那老太太就吼道:“够了,别再骂了。苏玉兰,你没见那丫头根本就不跟你顶嘴么?她还是把你当奶奶看,你可别给脸不兜着。”   苏老太太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又继续骂道:“哼,这死丫头就会装可怜。实际上,她就是个奸猾的白眼狼,把我家害得这么惨,我骂她几句又怎么了?”   苏太爷却沉着脸说道:“事情闹得这种地步,还不是都怪你眼皮子浅。你当初嘴上说得好听,却一直没把老二当亲儿看。老大又怎么会不把秀秀当亲侄女看?瞧瞧你们这一家都干了什么好事?   既然你这么嫌弃秀秀,那我干脆就做了主,帮你们断了这份祖孙关系就是!反正也不是亲生的,你没抚养过秀秀,她索性也别认你这个混账奶奶了,也省得在跟你面前再继续受气。”   听了这话,在场的村民都惊呆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妖婆并不是苏秀秀的亲生奶奶。那阴险狡诈的苏广茂自然也不是苏秀秀的亲大伯。   难怪这一家子人怎么都容不下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呢,还百般算计利用人家。   苏秀秀此时也不免有些吃惊,原来事实正应了她之前所看的面相。   上辈子,她被大伯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一家人没闹到这份上,自然也没惊动年过七旬的老太爷。而且,苏秀秀记得这位太爷来年五月就去世了。   他们家的秘密自然也就归于泥土,再也没有人知道。   这辈子,她不再忍气吞声,反而驱散了心中迷雾,揭开了事实真相。 第9章 妆奁   苏老太太一听,太爷居然揭了她的老底,顿时就慌了。也顾不得其他,急吼吼地反驳道:   “秀秀就是我的亲孙女,就算我打了骂了,她也还是我孙女。太爷,你怎么能挑唆她不认我这个亲奶奶呢?”   苏太爷却冷笑道:“亲生的,你能这么糟蹋她?你大儿媳都把孩子卖给人贩子了,你又是怎么说的?   你说卖了这孩子,还是帮她找男人了呢。   这还是人说的话么?你亲孙女苏秋萍,你怎么不把她卖了,顺便帮她找个男人?”   “这……我那不是急眼了才胡乱说的么。刚才派出所的同志都没抓我,太爷你怎么还当真了?”老太太颤声解释道。   苏太爷却并不买账,又继续说道:“行了,你也别跟我面前自打嘴巴子了,我如今算是看透你了。   苏玉兰,今天,我这个一脚踩进坟堆里的老头子,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当年那些事都抖落出来。省得秀秀那个丫头再继续受你这老婆子的气。”   苏老太太急忙想上前去阻止他,却被胖婶子死死抱住了。只得嘴里一通混骂。   只可惜任她再怎么骂,别人也不理。   倒是苏老太爷走到苏秀秀身边,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你亲生奶奶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性格温柔又随和,说话总是慢声细语的。她家里原先也是读书人,只是后来没落了。嫁给你爷以后,两人也算美满。   可你奶奶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太弱,娘胎里带着毛病,大病小病就没断过,各种药也没少吃,大医院也都去过了,可就是不见好。   那两口子眼看着都要四十岁了,也没个孩子。   我记着有一年,你爷爷从别人那边打听到,南方小镇有个名医能治你奶奶的病。就带着你奶奶赶过去了。   那时候不像现在,他们这一走就是两年多。   再回来的时候,他就捧着你奶奶的骨灰盒,又带回了苏玉兰和两个男孩子了。   你爷爷对村里人说,苏玉兰是他再娶的老婆,你爸爸和苏广茂都是苏玉兰给他生的孩子。   可私底下,他却跟我交了老底。原来,你奶奶当初一直隐瞒着怀孕的事,为了生下你爸爸,她连命都不要了。你爷爷虽然伤心,却要照顾你爸爸。   至于苏玉兰,是你爷爷后来顺手搭救下来的。   那时候,苏玉兰刚死了男人,还带着个孩子,无依无靠的,还被村人排挤。她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   被你爷爷救下之后,就生了心思死缠住你爷爷。而且,她还跟你爷爷面前起过誓,说以后都会把你爸爸当成亲生骨肉看。   你爷爷也为了幼子,就真跟她搭伙过日子了,也把苏广茂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可惜,你爷爷这人仁义了一辈子,倒了还是信错了恶人。   他在的时候,苏玉兰装模作样的,对你爸爸还算不错。等到你爷爷去世后,这婆娘没人管,行事就越发不着调了。”   想起早年间的事以及那位老兄弟,苏太爷不禁多了几分感伤。   他回头厉声喝道:“苏玉兰,你口口声声地骂秀秀是白眼狼,要我说,你才是头贪婪的恶狼,吸了老五一家子的血肉,如今连他这个小孙女都要害。你还算是个人么?   当年,我虽答应过,不会再提及此事。可到了现在,实在忍无可忍了。反正,我这糟老头也是一脚踩进棺材里的人了,大不了,到时候再跟老五谢罪。”   苏老太太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苏太爷到底还是把那些陈年旧帐都给翻出来了。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疯了,嘴里乱骂道。“你这老不死何必说谎话,造谣毁我名声?”   太爷却摸着胡子,淡淡地说道:“我既然说得出口,自然就有证据。我也知道你老家地址,听说你还有不少的亲戚。若是让人去查,总能找到几个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苏老太太顿时没了言语,整张脸也变得刷白。   与此同时,人群里也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这老妖婆还真是歹毒。人家爷爷救了她一命,帮她养大了亲生儿子。可她倒好,就这么糟蹋恩人的小孙女。”   会硬气功的苏广茂早已被派出所抓起来了,村里的人也就不怕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就说:“要我说,真该把他们这狼心狗肺一家赶回老家去才是。”   也有人复议:“是呀,应该把属于老苏家的宅基地还给苏秀秀。凭什么人家爷爷的房子要给这起子恶人住呀?可恨的是,他们当年还臭不要脸,把苏秀秀家的房子也给卖了。”   苏老太太一听这些人要抢她家房子,顿时气得脸都绿了,又赌气骂道:“你们这帮王八蛋,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非要逼死我这老婆子不成?大不了我就吊死在村口,看看你们这帮畜生还怎么得意。”   众人一听她这话,顿时也就没了言语。只是心里却暗骂道,这老妖婆实在太混了。   这时,苏秀秀却开口说道:“房子我就不要了,给他们就是了。再怎么说,她也照顾过我爷爷我爸爸。再说了,我以后就进城去了,总能找到好前程。到时候,我自己再买房就是了。   太爷爷,我苏秀秀打心里感谢您。不然,到现在我还蒙在鼓里呢。”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真应该早些说出来才好。倒是害的你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头。”苏老太爷开口道。   苏秀秀却笑笑,表示并不在意。   太爷看着她那双清澈坦诚的眼睛,不禁欣赏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觉得苏秀秀虽然年轻,却十分仁义。   有人说这孩子心眼好,将来必有福报。   也有人说这孩子很可惜,被苏老大那一家给糟蹋了。   还有人说,这孩子是个心明眼亮的,跟苏广茂一家断了也好。以后各过各的,说不定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另一边,苏老太太一听苏秀秀不要房子,心中大石也算落了地。她连忙又对苏太爷说道:“这可是她亲口说不要的,房子总归还是我们的吧?以后,你们可不许胡乱闹事了。”   苏太爷却说:“话不能这么说,就算孩子说不要,可老五当年留下的家业,总不能让你们这起子外乡人全给独吞了吧?这话放哪都说不通,打官司也是你们输定了。”   苏老太太见他死咬着不放,总算头脑清醒了一回。   她忙开口又问道:“那依太爷的意思,这家产要怎么分才合理?房子统共就一套,倘若那丫头回来,愿意过来住自然就让她继续住呗。”   她心话说,死丫头过来住才好,她有的是办法整治她。   太爷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胡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秀秀她亲奶奶当年应该留下一份东西吧?不说别的,你总要把那份东西还给秀秀才是。”   苏老太太顿时就松了口气。   那东西原本也是苏老太太想尽办法弄到手里的。   只可惜,并不是什么真假白银,就是一个木头匣子,上面雕刻的花草倒也十分清雅精巧,里面有着各种小抽屉,却早已空了下来。   苏老太太曾经翻过每一个抽屉盒子,却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   后来,她也找有文化的人打听过,那人说这就是旧时女子梳妆用的匣子。现在也就摆在家里看看罢了,没啥正经用处,顶多年岁久远点,有些纪念意义。   老太太一琢磨,也是这么个理。倘若要是真值钱,早该被卖掉了才是。   只是,那匣子上的花样实在漂亮。老太太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精巧的玩意,自然也舍不得丢,就收在屋里。常趁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摸摸,把玩一番。   一听太爷说,让她把那玩意还给苏秀秀。   老太太虽然也喜欢,可却知道那就是个玩意,又不值钱,也没什么大用。倒不如给了苏秀秀,也算做个了断。   将来就算小白眼狼再找上门跟她讨要房子,她也有话可说了。   于是,老太太点头答应了下来。“行,等着,我这就去把那东西拿来给她。”   说完,她也不等别人回话,就急匆匆地跑进院子里。   又过了片刻功夫,果然见她抱着一个半导体大小的木匣子走出来。二话不说,就把那玩意递到了苏秀秀的手里。   孟庭松怕那匣子沉,就替苏秀秀接了过过。   别人也都在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唯独苏秀秀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个妆奁,也叫镜匣,旧时女子用的梳妆盒。   上辈子,苏秀秀发迹后,也曾见过不少好东西。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妆奁还是檀香木做的。   这玩意放在手里,过个十几二十年,这可就是个值钱的宝贝。   苏秀秀上前摸了摸这妆奁,心中有些怀疑,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暗盒。只是她脸上却并没显露出来。   这时,太爷走过来,细细一看,果然就是它。   这些年下来,这匣子保存得也算完好无损,跟当初他看时一模一样。   太爷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或许就是天意,合该这东西落在苏秀秀的手里。   这时,只听那老太太问道:“太爷,我可把她奶奶留下的东西还给她了。这样你总没什么其他要说得了吧?”   太爷微微点了点头,就没再言语。   旁人一见就是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多少都有些失望。不过,太爷在庄子里积威已久,这些人倒也不敢说什么。   唯独苏秀秀,很郑重地对着太爷深鞠一躬,嘴里说道:“太爷爷,谢谢您把属于我家的东西讨要回来。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   太爷听了这话,微微额首。   作者有话要说:   ps:妆奁,也叫镜匣,到民国时期都还有。本文里就是秀秀亲奶奶留下的首饰匣子。 第10章 谋算   在众人的见证下,苏秀秀拿回了祖母的遗物,就跟着孟庭松一起离开了。   村民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削身影,不免有些感慨。   “多好的孩子呀,房子和她赚的工资到底都没要,就便宜这黑心肝的老妖婆了。”   有人接口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家家呢,心善又心软。反正苏广茂那两口子都被抓进去了,这也算罪有应得。”   “那两口子卖的是大活人,指不定得坐几年大牢呢。这苏老太太的亲孙女又去了香港了,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等将来老太太去了,连给替她烧纸送终的人都没有。”   人们议论着各自散去了,独留下苏老太太一个人站在院门外面,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房子是保住了,可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   上辈子,苏秀秀仓皇逃跑,却落得个“家贼”“白眼狼”之类的恶名;这辈子,她却在众人的见证下,光明正大的离开,还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苏秀秀跟在孟庭松身后,只觉得身上的大包袱就这样被丢开了。重活一世,她总归是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至于苏秋萍那事,一时半会是联络不上那边了。也只能再等待时机再行事了。这辈子,但凡是属于她的东西,总归要讨回来的。   苏秀秀突然又想到,这一世,她才刚满十五岁,实在是年轻得很。而且,她又带着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走到那里都不用愁。   等进城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定要过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至此,苏秀秀上辈子心中的旧怨,总算完全化解开来。   就连走路的时候,她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走着走着,她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时候母亲唱给她听得童谣。   孟庭松听着她哼歌,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在一起相处了这几天,苏秀秀一直绷着小脸,就跟苦大仇深的小老头似的。   到了现在,她那张白生生的小脸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向上弯起,她哼歌的时候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孟庭松喜欢她这副活泼可爱的样子。说到底,苏秀秀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呢。   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却配合着小姑娘的脚步,两人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起往丁向荣家里走去。   *   另一边,原本丁向荣是想过来帮忙的。可到了苏家庄之后,他却发现孟庭松和苏秀秀两人,一个虽然年纪小,却能说会道的,嘴上并不吃亏;另一个,虽然年轻气盛,却有一身功夫傍身,武力威吓足以。   这两人一文一武,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根本就不用别人出面帮忙。所以,丁向荣也就站在人群里没动。   等到孟庭松带着苏秀秀离开了,丁向荣也没急着跟过来。而是找上了一位苏家庄的朋友,又打听了其他的事情,顺便帮着他们扫了扫尾。   所以,孟庭松带着苏秀秀先一步到了丁家。过了好一会儿,丁向荣才回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丁向荣也把打听的事都跟孟庭松说了。   眼看着都响午,几人凑在一起,草草吃了午饭。   苏秀秀身体本来就亏损得厉害,上午又耗费了太多心神。吃饭的时候,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孟庭松见她困得厉害,就打发她回屋去休息。说是天晚了,明天一大早,他们再进城里去。   苏秀秀也没说什么,回到房里就放心睡下了。   孟庭松又跟战友继续聊天。   丁向荣原本是侦察兵出身,因伤复员回来后,就当起了农民。   虽然也能温饱,日子过得也十分清闲,却时常怀念军营里的日子,也很思念那些老战友。   所以,这次孟庭松过来看他,丁向荣自然就觉得很开心。   孟庭松听着丁向荣絮絮叨叨地说着回乡之后的事情,心里总觉得十分惋惜。   他这战友能力很强,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却在田间消磨了锐气。   孟庭松并不是没有脸色的人,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想,等将来他退伍返乡,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大概就是接过祖上传下来的那把菜刀,然后,按照老爹的心愿,当一个掌勺的厨师吧?   孟庭松倒也没那么排斥继承家业。只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更想跑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不过,现在也到了时候,该回家去了,跟父亲好好谈谈,起码让老人家把心放进肚子里。   将来,他总会把老孟家的厨艺发扬光大的。   另一方面,他也得好好说服父亲,收养了苏秀秀,照顾她几年,直到她长大成人为止。   孟庭松这边是盘算好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苏秀秀才醒过来。她只觉得精神气爽,心情舒爽。   孟庭松见她起床,就过来找她谈今后的安排。   他之前本就跟苏秀秀说过,要认她作妹子。苏秀秀当时说要好好想想,孟庭松就以为她准会同意。   于是,张口就对苏秀秀说:“等到了咱们家,我先想办法帮你找所学校。再怎么说也该把中学先念完吧?不过你这也不算晚,我们当初上中学的时候,还有十六七岁的同学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她其实也暗示过好几次了,她要进城去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这可倒好,孟庭松还想着把她带回家,认她当妹妹,供她念书呢。   一时间,苏秀秀有些哭笑不得,她果断摇头道:   “孟大哥,你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思来想去的,还是不打算回学校念书了,就想先找个工作,等安稳下来再说。   我以前也曾听别人提起过,现在有那个夜大什么的学校,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那种。   我想着,等我工作稳定下来,就考夜大。到时候,就能把我浪费的这两年时间也给补回来了。   孟大哥,我很感谢你处处为我打算,可我既然离开了苏家庄,就没打算靠别人。我倒要活出个人样来,给我那好大伯好奶奶他们瞧瞧。孟大哥,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看着小丫头那双执着的双眼,孟庭松忍不住心头发软。   他本以为,苏秀秀只是在苏广茂面前逞强,却没想到她是真的已经盘算好了。   可那也不行呀,苏秀秀还是太小了,说她十二三,别人都能信。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出去挣钱,又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别再被人蒙了骗了拐了吧。   在孟庭松心里,早已把苏秀秀当成自家妹妹看待了,自然不忍心看她受苦。于是又劝她。   “你这想法虽好,可你这情况,一般老板根本就不愿意雇你。不如这样吧,你先再念两年书,到时候,考夜大也多些把握。”   苏秀秀却绷着小脸说道:“孟大哥,我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可我有手有脚的,都已经挣了三年钱了。我到城里先去看看,实在找不到工作,我还能摆摊做小买卖呢。总归饿不着。”   这可是改革开放的八零年代,凡是壮起胆子,敢做小买卖的,可都发财了。   她到时也去街上摆个小摊子,卖点手套、袜子、针线、纽扣之类的小零碎,绝对不愁吃喝,说不定没两年就能发起来了。   孟庭松看着她小小的个子,瘦瘦的臂膀,还有那张一团稚气的小脸,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就算要摆摊做小买卖,也有那争地盘抢生意的人。等我回到部队了,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遇见麻烦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欺负了,都没人帮你讨回公道。”   苏秀秀被他说得,脸都红起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太年轻了也是个麻烦事。只是,她仍是固执地说:“我总要试试才好。”   孟庭松这时也明白过来了,有了在苏广茂家吃苦受气的那算经历,苏秀秀是不可能去别人家去了。   想到这里,孟庭松干脆就把一肚子的劝解又吞进了肚子里。   最后,他看着苏秀秀叹道:“好吧,就依了你,让你去工作。只是有一点,到了城里,你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合适的工作,刚好我也有亲戚住在京城,到时候也能照应一下你。”   “这……”苏秀秀本来都盘算好了。   可孟庭松这么关心她,自然不可能放任她独自一人去京城闯荡。   苏秀秀对别人都是铁石心肠,却唯独面对孟庭松,她实在不忍让他失望。   一来二去的,这么一犹豫,苏秀秀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就让孟庭松先帮她找份工作了。   大不了工作之余,她再另想其他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查资料,香港那时候实行一种,只要到地落户政策,说白了只要到了香港那边,去当地警察局,就能正式落户。所以,堂姐不可能被遣送回来。揪回来,强行打脸,赶尽杀绝不可能。 第11章 工作   当天夜里,因为不是单独住一个房间,苏秀秀也就没急着打开祖母的匣子。   就想着等安顿下来,有空了再慢慢细看。   到了第二天,孟庭松果然告别了战友,带着苏秀秀一起进了北京城。   一路上,他们换了几趟公共汽车。   苏秀秀心中积怨已消,再加上她这时候也适应了。所以,精神还算不错。   孟庭松原本还担心她吃不消,一看她这样,倒也放心了许多。   到地以后,早已过了饭点。   孟庭松心疼苏秀秀,也怕她饿害了,就带着她就近找了家国营饭店吃午饭。   这时候,饭菜也便宜,带肉的大菜也才卖块八毛的,却要用粮票。好在,孟庭松早有准备。   他们点了两荤两素,都是有油水的菜。   苏秀秀本来也不重口食之欲。可自打重生回来,正赶上遭罪。在人贩子手里,她没少挨饿受冻。再加上,她底子本来也不好。又这么折腾了一遭,整个人都虚了。   一看见排骨端上来,闻着那股诱人的肉香味,苏秀秀嘴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分泌口水。   孟庭松也看出她馋了,就笑着招呼道:“放开着吃,不够的话,哥再去给你买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夹了大块的肉排骨放在苏秀秀的饭碗里。   “唉。”苏秀秀随口应着,也不跟他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动。   前后两辈子,她在孟庭松面前总是很放得开,并不会继续维持那副大师的做派。   只是,很多事情她早就养成了习惯。吃起饭来仍是秀秀气气的,还带着几分斯文气。   孟庭松生怕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吃,就一直往她碗里夹菜。   苏秀秀吃得又慢。不一会儿功夫,她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   苏秀秀忍不住抬眼看向孟庭松,他却笑道:“你倒是多吃些呀,不然个头该长不高了。”   这明明就是一句玩笑话,可苏秀秀看着他那张俊脸,一时间脸有些发热,鬼使神差般的说了一句。   “孟大哥,我想吃你做的饭。”   孟庭松听了她这话,嘴角上的弧度反而更大了。   “好呀,有机会,哥给你好好露一手。倒不是我吹牛,这店里的师傅还真没我做的菜好吃呢。”   “嗯。”苏秀秀点头应着,随即又捧起了饭碗,不再看他。   算起来,她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上辈子始终都心如止水。   也不知道是重生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对他了企图。   一看见二十出头的孟庭松冲她咧嘴一笑,苏秀秀就忍不住有些脸红心跳的。   她实在怕自己出丑,于是也不再多话,只埋头吃东西。   孟庭松也愿意她多吃,就继续帮着她布菜。   好不容易一碗饭下肚,苏秀秀就觉得她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孟庭松那边却还嫌她吃得少,嘴里说道:“这就不吃了?你这食量可太小了些。”   “……”苏秀秀一时无语。   二十岁的孟庭松,并不像三十年后那样沉默寡言。他有时候也会像老婆婆一样唠叨。   可偏偏她就爱听他说话,他说什么她都喜欢。好像只要在他身边呆着,她就发自心底地开心。   *   吃完饭后,孟庭松轻车熟路地,找了一家招待所。   登好记后,他们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   稍作收拾,孟庭松就又过来找苏秀秀,对她说:“我下午还有一些要紧事需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先在招待所里待着行么?”   苏秀秀自然是没问题。   孟庭松想了想,又说道:“不然,你要是觉得烦了,在附近转转玩玩也是可以的。只是别走远了,也别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到了晚上吃饭的点,我也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来准备饭。”   苏秀秀又点头答应下来。   都交代好了,她就把孟庭松送到门外。   回来的时候,苏秀秀刚好遇见了一位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那人笑嘻嘻的,看上去很随和,嘴唇却薄,嘴也很大。一看就是个消息灵通,又喜欢跟人搭话的面相。   苏秀秀干脆就上前跟她聊了几句,很快就打听出附近有一条街,专门是摆地摊做小买卖的。也不用票,直接给钱就卖,都是家里用得上的东西,又比商场卖得便宜。   苏秀秀干脆就转身回房收拾好东西,拿上零钱,就离开了招待所。   到了那条街上一看,果然热闹非凡。   随便一个摊位前面,就围着不少人买东西。   吃的、穿的、用的,在这里果然都能找到。还有那些漂亮的小纱巾,以及看上去挺时髦的衣服。   苏秀秀从街头一路走到街尾,只觉得这条街上跟别处都不太一样,显得格外的有生气。   这里的人虽然也都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气息,可每个人身上却又充满了不一样的活力。   重生回来后,苏秀秀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却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的融入了这个时代里。   既然有幸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自然也要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   苏秀秀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她未必会在这条街上摆摊子。到时候,随便找个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就行。   一开始,她也不用倒腾什么大件的东西。这大冬天里,就卖手套棉袜子就足以。   苏秀秀还留意了一下,整条街上还真没有卖手套的。   她打算等安顿下来,再想办法去附近的“商业街”好好转悠转悠,找到货源再说。   又溜达了一会儿,苏秀秀找到了一个挺鼻梁,鼻头有肉的大妈,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买下了一深一浅两块布料和一包针线。这才转身回了招待所。   虽然,很多年没有亲手做过衣服,可那是她打小学得谋生手艺,到底也没有彻底放下。   苏秀秀想着过年之前,给自己弄套新衣服穿穿。至于颜色深的那块布料,可以给孟庭松做件穿在里面的衣服。   等回到房间里,苏秀秀又觉得有些疲惫,干脆就先爬上床,睡了个午觉。   到了傍晚的时候,孟庭松带着晚饭回来,就看见苏秀秀睡眼朦胧的,额前还有一小撮头发微微翘起。   他不禁笑道:“你这是又睡了一大觉?”   “唔,你走的时候,我去附近的街上买了两块布料来。到时候,也想给你做件衣裳。”苏秀秀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还打了个秀气的哈气。   孟庭松倒也没拒绝,只是笑着说道:“我在部队有衣服穿,你先紧着自己的衣服做吧。平时也注意多休息,别累着自己。”   说着,他就在桌前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大饼和酱牛肉。   苏秀秀也知道,孟庭松大概是看她又瘦又小的,总想给她补补,恨不得一天三顿都给她喂肉吃呢。   这时,就听孟庭松又说道:“对了,我帮你打听过了,刚好有个工作很适合你。”   苏秀秀这才知道,孟庭松下午出去,是帮她打听工作的事去了。   虽然她心里另有打算,并不看重这份工作。可是,看在孟庭松这么费心的份上,她嘴上仍是殷切地说道:   “什么工作?人家不嫌我岁数小么?”   孟庭松又笑着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我有个大爷就住在京城里。我那大妈腿脚不好,特别是到了冬天,天冷下来了,她下不了床,也出不了门。   我大爷还要出门挣钱,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想找个保姆去照看她。   之前也试着找了两个,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我过去找我大爷,就想让他帮你留下一下工作的事。赶巧了遇见这么一个机会,我就帮你跟他说了,让你过去试试。”   苏秀秀听了这话,半响无语。   之前,她倒是随口说过几次,要进城来当小保姆。可那只是说出话来堵别人嘴的。哪里想到还真被孟庭松当真了?   看来以后,她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一语成咒就不好了。   到了这时,拒绝的话实在没法说出口。最后,苏秀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我这身单力薄的,恐怕搬不动病人。到时候,伺候不好你大妈,连你都要落埋怨呢。”   孟庭松却摇头道:“本来就不用你搬病人,就是端个茶递个水的活,平日里在家陪着我大妈聊聊天说说话。到点了,给她做顿饭就行。   平常的洗漱之类的活,我大爷都亲自动手,用不得别人。刚刚说起的时候,他一听你年纪这样小,本来也不太愿意用。是我求了半天,他才肯让你过去试试的。”   得,这当小保姆的活还是孟庭松搭上人情,苦求来的。   到这份上了,苏秀秀也只得勉强应下了。   “那好吧,我跟你过去试试。你大爷要是答应了再说,如果不同意的话,我再找别的工作就是。孟大哥,你可千万别勉强。”   孟庭松听了这话,又笑道:“并不勉强,你这丫头也别想太多。我大爷大妈都是很好的人,你去了自然也亏待不了你。行了,也别说这个了,咱们先好好吃饭吧。”   “唉。”   说完,两人就凑在一起,吃大饼卷牛肉。   孟庭松买的卤牛肉,在三十年后,也算是个京城老字号。   上辈子,苏秀秀还特意打发人排长队去买过。   当时,她只觉得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好吃。略微尝尝,就觉得老大的没意思,放在一边索性不吃了。   此时,接过孟庭松递来的大饼卷肉,苏秀秀也学着他的样子,咬上一口,却发现这牛肉的味道好像变了,吃起来竟是如此美味。   她又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只觉得筋软肉嫩有嚼劲,而且越嚼越香。   孟庭松见她喜欢,连忙又劝道:“秀秀呀,你慢点吃,咱们这有的是肉。你要喜欢的话,明天哥在给你买去。”   “……”怎么说得她跟个吃货似的?   一时间,苏大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说起来,上辈子,她性子寡淡,还真不重这口食之欲。   作者有话要说:   1.嘴唇薄,口大无收:添油加醋四处宣扬   2.挺鼻梁,鼻头有肉:财运好,容易成功(会做买卖的人) 第12章 容家   转过天来,一大早,苏秀秀就跟着孟庭松出发了。   一路上,孟庭松就给苏秀秀介绍了一下。   他大爷姓容,大名叫作容文元,在家行五,熟人都称他一声“容五爷”。   容五爷今年57岁,是孟庭松父亲过命的把兄弟。   这些年,两家关系一向很亲近。所以,容五爷才答应让孟庭松把苏秀秀带过家去。   容家离他们住的招待所并不太远,坐半个小时公共汽车也就到了。   下车后,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拐进了大碗胡同里,这才到了一处普通的民宅小院。   一进屋,孟庭松就忙着帮苏秀秀跟容五爷、五奶奶做了介绍。   苏秀秀老实地站在他身后,却用眼睛的余光特意看了看容五爷的面相。   这人生的倒挺有意思。额头圆满,有如立壁,此种面相的人智慧多巧,生为人上人。偏他眼下还有一道疤,预示着早年辛苦,晚年运势才得以回升。   此外,容五爷的眉毛浓且长,这种眉形的人有情有义。   苏秀秀还特意注意了一下,容五爷的耳朵有些异于常人。他的耳廓突出,耳轮包不住。这在相学里叫作“反骨耳”。这种耳相的人性格叛逆,容易栽跟头,运势起落很大。   苏秀秀几眼就看穿了容五爷,也就不再看他。   倒是容五爷却开始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她。而且,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嫌弃。   没办法,苏秀秀本就生的瘦小,脸上的青肿未消,偏偏她还紧绷着面皮,半点笑模样都没有,让人看着就不喜庆。   容五爷自然就对她不太满意。   他本想找个稳妥老练的保姆来伺候他老婆。可孟庭松却带来个半大不小的小毛丫头。   这么个小孩能当保姆么?弄家来,还不得他们老两口子照顾她吧?   他越想越气闷,就忍不住冲着孟庭松骂道:“你这臭小子竟哄你大爷。这小丫头片子根本就小学都没毕业吧,哪来的十五岁?你当我眼瞎不成?赶紧把她领回你家去,让她念两年书再说吧。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想找工作,这不是瞎胡闹么?”   孟庭松一向跟容五爷很亲近,说起话来也算放得开。他心下不服,自然要为苏秀秀辩驳一番。   于是,孟庭松一口咬定,苏秀秀今年已经过了十五。而且,做些平常的家务肯定没问题。   苏秀秀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事实上,苏秀秀倒觉得容五爷看不上她才好呢。反正她也不愿意在他家当什么小保姆。   这事黄了正好,她正好想办法说服孟庭松。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摆摊做买卖了。   *   正在这时,坐在床里面的五奶奶突然冲着苏秀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一下。   苏秀秀心里一惊,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这位五奶奶虽然行动不便,周身却收拾得干净又利索,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   这人生得很好看,额头丰满,唇红齿白,鼻直印起,两颊有肉,下巴有朝,一看就是衣食自来,能享受到丈夫的福气。   只可惜她额头生了两颗小痣,一颗妨碍父母,一颗不利子孙。   苏秀秀只觉得五奶奶的面相实在说不出的奇怪。   她正胡乱想着,五奶奶还以为小姑娘认生了,就又冲着她笑了笑,招了招手。   这人实在太和气了,骨子里带着一种温柔和善意。   一时间,苏秀秀也不好再拒绝她,几步就走到了床边。   五奶奶又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来,苏秀秀就侧坐在她的面前。   五奶奶这时才得以端详苏秀秀那张受伤未愈的小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都红了。   她嘴里还温声问道:“这脸还疼不疼?擦过药了么?”   其实,孟庭松昨天过来的时候,就把苏秀秀的身世都跟他们说了。   刚好,五奶奶也是个命苦的人。年少时父母早逝,曾在亲戚家中寄居,受了不少委屈。后来也被家中长辈给卖了。幸运的是,那时她遇见了容五爷。这才能活到现在。   没见面时,五奶奶本就对苏秀秀心生怜惜,又觉得她们同命相连,刚好也都是姓苏。   此时一见面,五奶奶才知道这小姑娘可比她惨多了。一时间,她感同身受,想起少年时的遭遇,这才有些失态。   *   而另一边的苏秀秀,自打母亲去世后,就没被年长的女性这样温柔对待过。   上辈子,她虽然认了师傅,师傅也是真心待她,可却是个孤寡的性子。   平日里,对她严格管教居多。师傅疼她的方式,就是让她学本事。   所以,当五奶奶这样温柔的跟她说话时,苏秀秀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应付不来。   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医院给开了药了,我每天都按时抹,早就不疼了,只是看着严重。”   五奶奶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又柔声问她:“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苏秀秀小声说道:“满十五了。”   五奶奶又问道:“你可会做饭么?还会做些什么?”   苏秀秀点头道:“平常家里吃的饭都能做。之前在裁缝作坊里干活,也会做衣服。此外,我还跟我母亲学了一些推拿按摩的手法,药方也记下了一些。”   五奶奶一听这话,就笑道:“嚯,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苏秀秀听她夸赞她,脸上一热,低着头没好意思再说话。   五奶奶却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抬起头对她家老头子说道:“这孩子合了我的眼缘,我想留她住下来。五爷,您怎么看?”   听了她的话,屋里的三人都有些傻眼。   特别是容五爷刚刚还气势汹汹,跟孟庭松争得死去活来,非让孟庭松赶紧把苏秀秀带走。   他的态度非常强硬,任由孟庭松说破大天,也不愿意改变主意。   这可倒好,一听五奶奶开口,五爷当场就嘬了嘬牙花子,然后瞪着孟庭松说道:“也罢,既然五奶奶喜欢这小丫头,那就先让她留下来试试吧。”   苏秀秀听了话,顿时觉得很心塞。她心话说,这老头子不是很固执么,脾气又大。这样的人当场反口,自己打自己脸,真的好么?他那一家之主的威严何在?   只是也由不得她多想,五奶奶又细声细气地说道。“你看看你,别再吓着了孩子。五爷,你说话也注意些。”   容五爷虽然脾气不好,对他老婆却十分体贴。一听她这么劝,闷哼了一声,又对孟庭松说道:“那就这样,第一个月先给十块钱,干得好就留下,下个月再给涨钱;干不好的话,下个月,我亲自把她送回你家里去。”   孟庭松得了这么一个准话,也不管那么许多,当场就点头道:“那咱们可就说定了。秀秀,你这工作算是定下了,还不赶紧谢谢五奶奶。”   五奶奶连忙说:“不用,不用,秀秀肯来我们家,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苏秀秀看着她这张和气的脸,到嘴边的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本来她也不想当小保姆,只是她年龄实在太小,长得就更显小。一个人在外,行事多有不便。倒不如找个地方先呆上一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再谋后路。   再者说,她心里十分亲近五奶奶。只觉得倘若照顾这个人的话,倒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就这样思来想去的,苏秀秀心里也就当应了下来,真就得了这份在容家当小保姆的工作。 第13章 缘分   当天下午,苏秀秀就拿着行李,正式住进了容家。   容家的宅子虽然占地不大,却是独门独院。   小院子里收拾得干净又利落。院里有树,有葡萄架子,还有个小巧的花坛。   可以想见,容五爷和五奶奶这老两口子,也是很讲究生活情趣的。   苏秀秀被安排在东边靠院墙的小房间里。原来的保姆也曾经住过,倒也还算干净,屋里有个烧蜂窝煤炉子,烟囱接到窗户外面。   当天下午,孟庭松就帮着苏秀秀,把房子里里外外都又打扫了一遍。那个炉子也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苏秀秀把床上的被子和褥子,也拿到院子里晒了。   五奶奶隔着窗子看见她在院子里忙活,转头就对容五爷说,“小姑娘都爱干净,不好用别人用过的,你拿上柜子里的新床单新被罩给她送过去吧。”   “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的?她是当保姆的,又不是过来当小姐的。这才刚到咱们家,总能先看看人品再说。你可别又上赶着对人家好,万一又碰见一个小白眼狼。到时候,有你哭的。”容五爷忍不住劝她。   五奶奶虽然有些心虚,却仍是说道:“这小姑娘跟之前那些人可不一样,她那双眼睛干净着呢。一看心就不坏。就算之前她遭了罪,防心重,可是咱们待她的好,她自然会明白。再说了,你拿回那些东西都是鲜亮的颜色,小姑娘用着才合适呢。不给她用,放在柜子里长毛呀?”   容五爷怕她生气,也没继续跟她掰扯。到底依了她的话,翻出了新床单新被罩,给苏秀秀送了过去。   到了东屋,他也只说反正放着也没用,五奶奶说让给苏秀秀拿来的。   孟庭松立马就让苏秀秀收了下来。容五爷很快就转身出去。   孟庭松这才又嘱咐了苏秀秀一回。   “平日里,五爷虽然严厉了些,说话也不中听,心却是很好的,为人也大方。以后,你只要踏踏实实地干活。他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嗯。”苏秀秀随口应了。   孟庭松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如果实在不行,你又受了他的气,就去找五奶奶。   五奶奶最是心软了,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委屈。她要是开口说两句,五爷自然也就气不起来了。”   “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孟大哥。”   其实,这些都不用孟庭松说,苏秀秀一早就看出来了。   容五爷虽然看起来凶,实际上却是个正派人。虽然防心重,也并没有什么害人之心。而且,他又是个怕老婆的。苏秀秀自然有法子应付他。   只是,孟挺松这么为她谋划,苏秀秀打心底感到高兴。   就这样,他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屋子倒腾利落了。   傍晚的时候,孟庭松特意带着苏秀秀去了附近的市场。一边买菜,一边还跟她说了五爷五奶奶的生活习惯以及饮食禁忌。   容五爷早年也算是大家出身,他年轻时候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嘴也刁;只是后来,时运不济,他落难了。能吃饱肚子就算不错了,他那嘴刁的毛病也就给扳过来了。   所以,容五爷在吃上并没有忌口。只是倘若饭菜做得合他心意,他也会悄悄地多吃一点。   至于五奶奶,对菜品到没什么讲究。只是她喜欢吃素的,她总说肉上带着血腥气呢。   五爷平日里总担心她吃得少吃得又素,身体上跟不上。家里经常就备着奶粉麦乳精,给她冲着喝。   听到这里,苏秀秀说道:“那我以后多买些鸡蛋和豆腐做着吃。这些东西吃着对身体有好。孟大哥你放心,平常的家常菜倒也难不住我。我到时先紧着五奶奶做饭就是了。”   孟庭松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道:“五爷和五奶奶也都是挺好的人,只是过得太委屈了。秀秀,你平时对他们多花点心思吧。将来有机会我再好好谢你。”   苏秀秀连忙说道:“孟大哥,你这是哪来的话?你好不容易帮我张罗了一个工作,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拿着菜往家里走去。他们到家的时候,容五爷正在屋里陪着他老婆看电视呢。   他其实不爱看电视剧,之前播了一部《四世同堂》,讲得就是解放前那些事。容五爷看了两眼,心里觉得老大的没意思。   偏偏五奶奶爱看得很,电视里演得,她总是当真,哭得噼里啪啦的。   容五爷生怕她把眼睛哭坏了,有时间就陪着她看连续剧。   容五爷一见孟庭松带着那小毛丫头回来了,干脆就起身迎了出来。走近前一看孟庭松手里提的蔬菜,便挑眉说道:   “看来这回你是打算小露一手了?怎么着,这都好几年没上灶了,你那手艺没放下吧?别再把菜给炒坏了,那可就丢人现眼了。”   孟庭松也不生气,嘴里说道:“哪能呀?再怎么说,也是我家传的手艺,早都刻在我的脑子里了。怎么着也不能给我爸,我爷丢人呀。”   容五爷笑骂道:“看把你这臭小子给能的。行,今天大爷可要好好品品你做的菜。我这条舌头你可还没生锈呢,做不好吃的话,别怪大爷骂你。”   孟庭松笑道。“行,您就等着瞧好吧!”   说完,他就提着食材奔着厨房走去,苏秀秀跟在他身后,想帮忙打个下手。   像孟庭松这样的几代单传的厨师,其实很忌讳当着外人的面做饭。   可孟庭松本就打算认苏秀秀作妹妹,也就没把她当外人。而且,他也有心指点一下她的厨艺,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就任由她跟着进厨房了。   可在容五爷看来,这事就透着几分古怪了。   孟庭松既然容许那小丫头进了厨房。这么说来,她也算作孟家的人咯?   等到回到房里,关上门,容五爷就忍不住跟他老婆嘀咕:“你说,小松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呀?该不会是看上那小丫头了吧?这又是救人,又是帮着找工作的,现在连厨房都让那丫头进去了。这未免也太不把她当外人了吧?”   五奶奶听了这话,眉头就皱起来了,嘴里责怪道:“你也想得太多了吧。小松不是说了,他把那丫头认作妹子了。再说了,那丫头才多大点,离结婚还早着呢?”   五爷却摇头道:“也不早了,就长得小,也都十五岁了。两人先慢慢处着,正好小松在部队呆着呢。等再过个几年,她也长大了,小松也退伍了。两人再结婚生子也算水到渠成的事。”   五奶奶听着他这话就来气,忍不住骂道:“你想什么呢,可千万别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说八道。人家小姑娘本来面皮就薄,你要是说出来,她还怎么在咱们家呆下去呀?本来就没地方去,怪可怜的。你可千万别害人。”   五爷不满地说道:“我还没老糊涂呢,自然不会跟小孩子面前胡说。只是,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哪里分得清喜欢还是同情,当媳妇还是当妹子?保不准他照顾着照顾着,也就喜欢上了呗。又不是亲妹子,又没正式认干亲,怎么就不能娶回家做老婆了?   话说回来,那小丫头虽说长得不错,性子却实在有些内向,她身子骨也不好,还真配不上咱们小松呢。   我先观察一段时间,要是她人品也没问题,将来少不得咱们帮她好好调理身体,再教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五奶奶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嘴里又说道:“你这老头越发不正经了。还没影的事呢,你这都扯到哪儿去了?再说了,人家那丫头长大后没准还看不上小松呢。可不许你胡乱牵红线。”   五爷冷哼了一声,又说道:“我侄子一表人才,性子也好,身体也好,也有一技傍身,这样的人她要是还看不上,除非眼瞎了。”   五奶奶却说:“这缘分的事谁说得准呀?我们当初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谁又能想到我有着福气,能给你做老婆呢?”   这时五爷也坐到她身边来,一脸笑意地说道。“像咱们这样的,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多好呀。”   五奶奶听了这话,眼圈一红,就没再开口说话了。   两人靠在一起,继续看电视。   作者有话要说:   容五爷:这孩子要是人品好,不如给他们定下娃娃亲!   五奶奶:老不正经的,你又再胡说!   容五爷:那丫头这不好,那不好,什么都不满意。   五奶奶:你就等着自打嘴吧! 第14章 谈话   苏秀秀并不知道孟家厨房,还有那么多的规矩。她本想着帮孟庭松洗洗菜,打打下手什么。   只是,孟庭松一看她那双小手上都是老茧和冻疮,有的地方都裂开了。一时心中不忍,就对她说道:“那你就先帮我择菜吧,其他的事我来做。”   苏秀秀听了他这话有些诧异。这时孟庭松却已经转过身,开始整理那些肉了。   苏秀秀只得听他的安排,把那些菜都细细地择了,又分批送到孟庭松身边去。   孟庭松干活倒也利落,几下子就洗出来了,顺带手的也把肉也给处理了。   孟庭松一进厨房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他做起事来有条不紊。   特别是拿起菜刀的那一刻,孟庭松变得非常有气势,他下刀快,手也稳。几乎都是一气呵成,就把食材切成了均匀的细丝、薄片、小丁。   苏秀秀在一旁看着,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的。她只觉得这男人挥舞着菜刀时,竟是说不出的帅气。   等孟庭松切完菜回头一看,只见苏秀秀这丫头看他切菜都看得两眼发直。脸上带着些许的惊讶,些许的崇拜。他就忍不住笑道:   “这都是红案厨师的功夫活,你平日里做饭用不着切成这样。只要你做得饭足够干净,味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嗯。”苏秀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仍是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他。   孟庭松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回身走到灶台前干活。   一时间,苏秀秀只觉得时光流转,二十岁的孟庭松和五十多岁的孟庭松不断地在她脑海中交替重合。   上辈子,孟庭松也总是给她做饭吃。   只是那时候,他站在厨房里灶台前忙活,她就坐在客厅里饭桌前等着。   她是早已声名在外的玄学大师,他是刚刚声名鹊起的京城名厨。   常年累月当神棍,总是在外人面前摆个世外高人的款,慢慢地,她也就越发清心寡欲起来。   虽然说有钱有地位,可她的日子却过得越来越无趣。特别是在吃东西上面,别人口中的美味佳肴,她却偏偏食之无味。平日里,只吃清粥小菜。   别人送的昂贵而稀有的礼物,她甚至懒得抬眼皮看上一眼。   偏偏她越是这样,别人越是觉得她是世外高人,也就越发信奉她,追捧她。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想跟她见上一面,求她指点迷津。   可他们哪里知道,她是真的厌世,觉得腻烦。   直到她遇见了落难的孟庭松。   那时候,苏秀秀只是为了报恩还债。她捧孟庭松,不过是举手之劳。   可孟庭松这人却是真心实意待她好,不为了她的大师身份,只是把她当成少年时的朋友看待。   他知道她胃口不佳,就想尽办法弄出一些新鲜菜品做给她吃。   一开始,苏秀秀也没少冷待他。可孟庭松却从没放弃过。   人生在世,总要有那么几个人,可以拿真心换真心。   她虽然真心少得可怜,却还是被孟庭松的执着打动。   后来,她真的就喜欢上了他做的饭,也开始拿他当亲人好友看待了。   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也曾想起过,倘若早些遇见孟庭松就好了。倘若她没有当神棍就好了。那么她定会千方百计嫁给他为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的怨念太重,才得了这么一个重生回来的机会。   这一世,不早也不晚,他们遇见的刚刚好。她也可以跟他一起,站在厨房里做饭了。哪怕只是最简单的打个下手,哪怕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心中就生出了无限喜欢。   孟庭松一边处理着菜,还随口教了苏秀秀一些不常用的厨房小窍门。   苏秀秀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   孟庭松偶尔问了一句,“我说这个你明白了么?”   “嗯,明白了。”她仍是不多说话。   孟庭松忍不住看过去,只见她的那张小脸都涨红了,还时不时地拿眼睛偷看他。   偶然间,两人目光相遇,孟庭松的心突然漏跳了半拍。   他心话说,只是小露了一手厨艺而已,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这么崇拜他?   看来以后有机会,还要再多教她几手吧?   就这样,在厨房里一阵忙和,连教带学的。孟庭松很快就炒出了几道家常菜,其中有宫保鸡丁,木须肉,清炒土豆丝,白菜炖豆腐,鸡蛋和胡萝卜做得干杂素丸子。   他做得菜果然还是以五奶奶的口味为主,又加了两个下饭的肉菜。   就这样简简单单五道家常菜,刀工好,火候也恰如其分,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摆盘也清雅漂亮。   一端上桌子,就显得这顿晚饭格外丰盛。甚至比前一天,他们在国营饭店吃的菜还要好些。   这时,容五爷也把五奶奶扶到床边了,四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了下来。   容五爷又拿出了一瓶珍藏的好酒,给孟庭松倒了一盅,又给自己也满上了,这才问五奶奶:“你今天要不要喝一点酒。”   五奶奶却摇头拒绝了。   几人各自坐好,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席间,苏秀秀仍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捧着饭碗,秀秀气气地吃着饭。   容五爷看了她两眼,只觉得这姑娘家教还算不错。倒也没多说什么,就开始照顾他老婆吃饭了。   其实,也用不着容五爷帮忙。上菜的时候,他们特意把素菜都靠五奶奶这边放了。五奶奶夹起菜来也不算麻烦。   可容五爷仍是会抢在她动筷子之前,把她喜欢的菜帮她夹过来,生怕她累着似的。   五奶奶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话。   就这样,容五爷也吃了孟庭松炒的菜,都还算满意,就跟他聊起了家常。   看得出来,这两人关心很亲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容五爷却把孟庭松当亲侄子看。   两人吃着菜,甚至还干了一杯白酒,容五爷这才开口道:   “前些天,你爸又进城来了。还给我们两口子送了一些肉。他又提起了想让我们两口子去乡下住些日子。我没答应他。我这还不到六十呢,身子骨也硬朗,日子过得也挺好的。还真没到要退休的时候。”   孟庭松却说:“我们老家那边也好着呢,您和我大妈要是哪天高兴了,去乡下小住一段时日,玩玩歇歇,换换心情了,也挺不错的。对了,那两个最近还过来么?”   容五爷摇头道:“不来了。我之前找人吓唬他们两回,那两王八蛋就不敢再装疯卖傻的瞎胡闹了。   去年,你战友退伍回来,在我这边当片警。他还特意逮了那畜生一回。后来,他们又消停了不少。   中秋节的时候,又带着小崽子跑过来装孙子,想跟我要钱,被我给骂走了。这起子白眼狼,就当白养他们一场。”   他一提起那些人,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最后,还是五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开口劝道:“咱们这不是吃饭呢,你又说那么多干嘛?这不是给两孩子添堵么?”   容五爷冷哼了一声,又说道:“我哪里是想提他们,我是借着这事说小松呢。”   说着又砖头对孟庭松说道:“明儿个,你赶紧回家去看看你爹妈吧。这父子间哪有隔夜的仇,你爸当初不愿意,现在早就想通了。你这小子倒是狠心,你一走就是两年多,也不回去看看过他。这是找我骂你呢!”   孟庭松连忙说道:“大爷,您放心,我这不是明天就打算回去了么?到时,我爸要骂要打都好,我也得他好好聊聊了。再让我在外面闯荡几年,过几年我肯定会回家的,到时候,也一定会继承了我们老孟家的手艺,让它发扬光大。”   容五爷的脸色这才变好些。“这可是你小子亲口说的。别到时候,心一横,留在部队里不回来了。你从小到大,你爹没少为你操心,手把手的教你手艺。可不是为了让你一直在外面撒野的。”   孟庭松只得笑道:“这我自然知道。大爷,您放心,我总要回去的!”   这一老一小很快就把话题圆过去了,孟庭松又问容五爷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倒腾瓷瓶瓦罐?   容五爷不以为意地说:“我这人没什么长性,什么赚钱就倒腾什么。反正不能让你大妈跟我受委屈。”   他又问起孟庭松在部队怎么样,孟庭松捡些能说的都跟他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容五爷的爱好,牵红线,倒腾东西,聊八卦~   五奶奶的爱好,疼孩子,看连续剧,织毛衣~   苏秀秀的爱好,我什么都知道,我就是什么也不说~   孟庭松:我还在外面撒野~ 第15章 福气   孟庭松一边跟容五爷聊天,一边注意着苏秀秀。   他生怕这小姑娘面皮薄,刚到容家认生不好意思下筷子。于是,就接二连三地夹菜给她。   就这样,苏秀秀碗里也总是满的,都不用她自己夹菜了。   一二来去的,容五爷也就注意到了他们这边了。他眯着眼在孟庭松和苏秀秀中间来回打量。   说起来,孟庭松今年十九岁,小伙子一表人才;苏秀秀十五岁,虽说长得瘦小了些,可架不住小丫头脸长得好呀。   再过个两三年,她长大点,身量长开了。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般配得很。   容五爷越想越觉得两人合适。只可惜,孟庭松那傻小子好像还没开窍,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气得容五爷都恨不得过去敲敲他的脑壳。   坐在他旁边的五奶奶,不用问都知道五爷在想什么。而且,他的表情越来越夸张。   五奶奶忍无可忍,就在饭桌地下拉了拉他的袖子,使眼色警告他别太过分。   容五爷这才错开眼睛,又殷勤地帮他老婆布菜。   说来也巧,他夹菜的时候,正赶上孟庭松也在给苏秀秀夹菜。   当下里,容五爷就看了他老婆一眼,就像是在说,看见没,这就是证据。   一时间,五奶奶又可气又可笑,只得瞪了他一眼。容五爷这才老实下来。   他们这番你来我往的眼神交流,自然是没逃过苏秀秀的眼睛。她只觉得这老两口子之间的互动,倒挺有意思。   至于容五爷的想法正好合了她的意。倘若他要是有心撮合她和孟庭松,也算帮了她的大忙呢。   反倒是孟庭松心大得很,根本就没有发现其他三人的异样,还在一边帮苏秀秀夹菜,一边跟容五爷山南海北地聊天呢。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吃下来,每个都很尽兴。   吃完饭后,苏秀秀想起她是保姆,便主动收拾桌子。   孟庭松也在一旁帮她。后来,他甚至追到厨房里,把苏秀秀赶开,自己坐在板凳上洗起了碗筷来。嘴里还说着:   “今天,我在这儿,就给你放假了。等我走了,你再正式上班吧!”   “唉。”苏秀秀倒也没拒绝。反而蹲在一旁,拿了抹布,帮着孟庭松把他洗好的碗都给擦干了。   就这样两人一个洗碗一个擦,配合起来倒也顺手。   另一边,留在屋里的容五爷却无心看电视,反而站在墙边抻着耳朵听厨房里的动静。   那两人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时常有声音透过墙壁传过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拘谨。   容五爷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跟他老婆低估:“你还说没什么事,我怎么越看这两个越有猫腻呀。”   五奶奶斜了他一眼,嘴里说道:“什么猫腻?就算他们将来要在一起,也是两个孩子自己的事。你这老头上蹿下跳的又有什么意思?”   容五爷低声反驳道:“什么叫我上蹿下跳的?我这还不是给我那蠢侄子帮忙么?”   五奶奶却说:“还帮忙呢,我看你就是在捣乱呢。”   容五爷接连被他老婆堵了好几句,这才老实下来,坐过来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很快,厨房那边都收拾好了,孟庭松又特意过来跟容五爷说:   “大爷,那我明天一早就回家去了。”   容五爷挑眉说道:“怎么着,你不再住两天了,看我有没有苛待那丫头?”   五奶奶听了这话,忍不住拍了她老头的手一下,示意他别胡乱说话。   可孟庭松却没往深了想,反而解释道:“我总共就几天假期,先回家呆两天,再过来看看。大爷,秀秀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心眼也不坏。以后,您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慢慢教她就是了。千万可别骂她。她在亲戚家的时候,总是挨骂。我听着那些话都忍不住心疼。”   容五爷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刚想说几句调侃他的话,却被五奶奶硬拦了下来。   五奶奶笑着说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秀秀合了我的眼缘。小松你就放心吧,我定不会让她受了这老头的气。”   孟庭松得了她的话,也就放下心来。   三人又聊了几句,孟庭松就转身回自己的屋里休息去了。   容五爷老两口又看了会电视剧,到了八九点钟的时候,容五爷又去打水,伺候他老婆洗漱。这些事情,他果然不假他人之手。自然也不会喊苏秀秀帮忙。   等到都收拾利落了,老两口也就休息了。   临睡前,容五爷还不忘跟他老婆念叨呢。   “我也知道,你同情那小丫头的身世。可如果她敢对你有半点轻忽慢待,我可不管她是不是小松的人,照样把她打发走。”   五奶奶就说:“你这老头怎么又说这样的话?那丫头手上都是老茧,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一听你说那丫头不好,我这心里就直犯突突。   当年我也像她这么大,也被我舅舅给卖到那种地方去了。如果不是遇见了你,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今儿个一看见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想起当年的我来了。   这人呀,哪怕你一丁点坏事都没做过,平日里任劳任怨,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吞。可别人照样不给你留活路!什么亲人不亲人,你当他是亲人,他却不把你当人看。   我今天还就把话给你撂下了,我可不管你这倔老头怎么想,反正那丫头我是留定了。别人不给她活路,我却要给她硬开出一条活路来!”   说完这话,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哭苏秀秀,还是哭当年那个彷徨无措,走投无路的自己。   容五爷一见她哭了,连忙安慰道:“瞧瞧你,又提这些陈年旧事干嘛?快别哭了,仔细你的眼睛。好吧,我答应你就是,我不赶走那小丫头走,也不找她麻烦,总可以了吧”   “什么陈年旧事,那些事永远都过不去。当年如果不是我,你又何必强留在这里?折腾了大半辈子,受了多少罪,你本来也是个矜贵的人,却住过牛棚,挨过打,受过饿。那时候,要不是孟家兄弟帮衬着你,你恐怕连命都没了。我这辈子实在欠你太多了,到死都还不完。”她说着,流的眼泪就更多了。   容五爷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道:“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倘若当年我回到家里要是见不着你,我才真真是活不下去了呢。可你再怎么艰难,还不是强忍着一直等我回家来了么。那时候,我就觉得这辈子没白活一回。   现在好了,什么都过去了,房子和铺子也要回来了,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你总想这些事干嘛?是不是那两个王八蛋小畜生,又跑到你面前说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心里又急又气,嘴里又骂道:“我早跟你说了,叫你别理那两个混账玩意。这都正式断绝抚养关系了,他们也算不得咱们的儿女。等将来咱们不中用了,也不用他们养老送终。再过两年,我去找好了地,后事都交代给小松就完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他两下,嘴里说道:“这老头子胡说什么?早年间不是找了算命先生看过么,你长寿着呢。到了晚年,还会碰到帮你转运的人,福气大着呢。”   容五爷怕又她伤心,只得顺着她说道:“好好好,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   另一边,他们口中的苏秀秀,此时正坐在床上,趁着夜色,摸了摸祖母留下的妆奁匣子。到底还是没有打开,只是小心地放回到床边的柜子里。   既然选择留在容家,保不准又生出另一种缘分呢?至于开这妆奁盒子,好像也不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苏秀秀收拾了一下,就倒头睡去。   由于下午晒过被子,又换了新的被罩褥单。苏秀秀只觉得四周软绵绵的热腾腾的,还带着一股太阳的味道。   她索性把头都埋进被子里,翻滚了一圈,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很快,困意就来了。   说起来好笑,上辈子她总是忧虑太重,常年都在失眠。什么法子也都用了,名医也看了不少。可这毛病始终无法治好。一年到头,能有十多天好眠就算不错了。   重生回到十五岁,她这失眠顽疾反而不治而愈了。也不挑床,也不瞎讲究,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就能睡过去。这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半梦半醒间,苏秀秀还在想呢,明天起个大早才好。 第16章 照顾   容五爷本来看不上苏秀秀,只觉得那丫头年太小,根本就不顶用。   隔天早上,他还特意早起,想出去买豆浆油条当早饭。   哪里却想得到,苏秀秀已经把早饭都准备好了,热水也烧了,只等着一家人起来收拾洗漱了。   容五爷暗自吃惊的同时,心上又多了几分不自在。   再一看,苏秀秀虽然年龄不大,干起活来却实在利落。她做的粥、蛋饼、小菜,虽然清淡了些,却正好合了五奶奶的胃口。又为了照顾容五爷和孟庭松,特意做了一个口重的小菜来。   这才来一天,苏秀秀似乎就把他们老两口的习惯都摸透了。   容五爷这才知道,他小看这丫头了。   吃早饭时,孟庭松和五奶奶都夸赞苏秀秀做的饭好吃。   那小丫头不经夸,小脸都红了,似乎还有些害羞。其他时候,她几乎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容五爷实在有些摸不透她,就抬眼看了过去。苏秀秀很快就发现,却并不闪躲,就那样坦坦荡荡地迎上了他的视线。最后,反倒是容五爷先别开了眼。   他心中暗道,这苏秀秀还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居然一点也不怕他?   他倒摸不准,以后该怎么同她相处了。   *   吃早饭的时间并不长,孟庭松很快就吃完了,他跟容五爷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赶公共汽车了。   倒是容五爷拿出了早前备下的瓜果点心,让他带回去,给他爸妈吃。   孟庭松随手接了过来,又跟容五爷聊了几句,就准备走了。   苏秀秀跟容五爷打了个招呼,打算去送送他。   路上,孟庭松开口说道:“本来,我该再看你几天才是。可假期又短,我又还有一些事。不过你放心,我大爷大妈定然不会苛待你。你踏实下心来留在这里好好干活,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过几天,还会再回来看你!”   苏秀秀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孟大哥,你放心,我能好好照顾自己。”   孟庭松看着她这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发软。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却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得作罢。   不管怎么说,他只希望苏秀秀以后每一天都能够顺顺当当的,别再受什么委屈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公共汽车就进站了,孟庭松只得提着行李上了车。   他走到车窗前望下去,只见那小丫头正挺直着腰板站在站台里,眼巴巴地望着他,充满了不舍。   一时间,他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只可惜车子很快就发动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很快就看不见彼此了。   苏秀秀只得垂着头往回走。她心里明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要独自面对一切。   就算她再怎么想跟孟庭松在一起,也仍需要忍耐几年的两地分离。   苏秀秀心里带着些许的不安,同时又多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期待。反正这辈子,她总会让自己好好的。   *   到家以后,容五爷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   一见她回来,就详细地交代苏秀秀该如何照看五奶奶。   中午该做什么饭,多长时间喝一次水,就连什么时候递痰盂,都跟苏秀秀说得一清二楚。苏秀秀也都点头应下了。他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容五爷走后,五奶奶又招手让苏秀秀过去。然后,才轻声对她说道:   “那老头子的话,你不必太往心里去,咱们娘俩在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也不必那么拘束。就是想出去溜达一圈,看看玩玩也是可以的。”   苏秀秀听着她的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娘俩就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绕着浅蓝色的毛线。   等把毛线绕成了球,五奶奶才开口道:“这还是那老头去年弄回来的毛线。放在家用一直没用。刚巧你来了,我就想着不如拿这毛线给你织件毛衣穿穿。”   “这……不用了吧?”   上辈子,苏秀秀孤寡清高,从不轻易接受别人恩惠。一时间,她的性子也改不过来,就低着头不去看五奶奶,只是她那双手却下意识地攥了攥身上带着补丁的旧棉袄。   五奶奶只当她小姑娘不好意思了,就连忙笑道:“这工厂里不都讲究发福利么?在咱们家干活,也得给你发的福利呀。再说了,你看这毛线的颜色实在太鲜亮了些,根本就不适合我们这年龄。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织成毛衣,给你这种漂亮的小姑娘穿在身上,我看着心里也痛快。好了,快过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   苏秀秀脸蛋一红,仍是没有动。上辈子,母亲去世后,就没人给她张罗过新衣服了。   五奶奶也有耐心,又温声催她:“快点,别让我抬手等着你。”   苏秀秀这才乖乖地坐到五奶奶面前,五奶奶就拿起布尺量了她上身的尺寸,一边量一边还说着:“你这也太瘦了些,不过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是瘦巴巴的。以后多吃点好东西,自然也就长好了。只是,你平日里可要多仔细些,大冬天里千万别偷懒,一定先把水烧热了再用,万万不能亏待了自己。不然着了寒气,等你年岁大了,想补都补不上了。”   苏秀秀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语,只觉得有股温暖的风吹进了她的耳朵里,竟是说不出的舒服自在。   她并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五奶奶问起的时候,才小声作答。   很快尺寸就量好了,五奶奶把数字记在纸上,就拿起了棒针开始起头。   这时,苏秀秀反倒没事做了,干脆就把她买的布和针线包也拿了出来,跟五奶奶一起干活。   五奶奶一见布的颜色,稍微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你这是有做衣服穿呀?这个颜色不太适合你。咱们家里布也还有些,倒不如,等晚上让五爷找些给你?”   苏秀秀连忙说道:“这不是给我自己做的。我落难的时候,孟大哥帮了我不少忙,还给我找了好几套衣服。我没什么可报答的,就抽空买了块布,打算做件衣服给他。我自己做衣服的布料也买了,只是想着先给他做出来。”   五奶奶又开口问:“那你会用缝纫机吧?”   “会呀,我干活那作坊里就有缝纫机,师傅教我怎么用了。”苏秀秀说。   “既然这样,你也用不着自己缝了,咱们家里也有台缝纫机。只是我这边不方便,五爷就把缝纫机放在西屋里了。等他回来,我让他搬出来给你使就是了。这样你做衣服就快多了。”五奶奶又说道。   苏秀秀连忙道谢,又说道:“那等孟大哥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做好衣服送给他了。”   “嗯。”   两人说完,又各自开始干活。   五奶奶偷眼看着苏秀秀,只觉得这小丫头的确会做衣服。只可惜她学的都是些粗浅的手艺,也只会做最简单的款式。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苏秀秀的一番心意。五奶奶觉得这丫头知道感恩。   另一边,苏秀秀虽然忙着手里的活计,却也没把五奶奶干晾在一边,反而时时关注着她的动向。   五奶奶渴了,她就递水。五奶奶烦了,她就陪她聊天说话。   在五奶奶看来,苏秀秀并不像其他年轻孩子那么活泼。可能是受了太多委屈的缘故。   她话少,那张小脸也总是绷着。只是当她开口时,也是很会说话的。   五奶奶听她说话,觉得特别有意思。两人性格虽然不同,相处起来却格外融洽。   五奶奶虽然有心亲近苏秀秀,可一些不便的地方,她实在不好跟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开口,只得悄悄强忍着。   不想苏秀秀心细,一下就看穿了,到底把痰盂递给了她。   知道五奶奶自己能用,她才转身避出去了。   五奶奶这才叹了口气。   完事以后,五奶奶面上不好意思,苏秀秀却仍是同刚才那般,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做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五奶奶这才没那么尴尬了。她心里又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太贴心太善解人意了。 第17章   当天中午,容五爷怕苏秀秀照顾不好他老婆,还特意赶回家来瞧瞧。   只是离家实在太远,他到家的时候,苏秀秀已经做好了饭,摆上了炕桌,正坐在那里张罗着五奶奶吃饭呢。   容五爷也没出声,就隔着玻璃窗往里看。只见苏秀秀一边给他老婆布菜,嘴里还说着一些在菜市场听到的新鲜事。   五奶奶显然被她照顾得不错。   五奶奶本来食量就小,又因为腿坏了,一直郁结于心,经常食不下咽。为这事,容五爷没少想办法,新鲜食材也没少往家弄。可惜,五奶奶这两年却越发显瘦了。   为这事,容五爷费了不少心力,可惜都没用。   有了苏秀秀在一旁,五奶奶也不好使小性子了。而且,苏秀秀会主动帮着她夹菜,五奶奶也不好意思推,便统统都吃掉了。   小半碗饭很快就吃完了,苏秀秀那边自然而然地又给五奶奶添了一碗饭。   五奶奶想起这孩子在大伯家,连口白米饭都不给她吃,又怎么会在她面前浪费粮食。于是,又低头开始吃那小半碗饭。   看到此种情景,窗外的容五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把苏秀秀留在家里还真不是件坏事。   不说苏秀秀以后会不会给他侄子当老婆,单单是这丫头不言不语的,就能让他老婆吃下饭,这就是一大好事。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多了一种似乎捡到宝的感觉。   只是,他还没感叹完呢,五奶奶眼尖就看见他了,嘴里骂了一句。“这老头子,你既然回来了,还在外面瞎瞅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吃饭。”   “唉,我这就进来了。”容五爷一撩门帘就进屋了。   苏秀秀这时想到,她在干小保姆呢,好像不应该跟主人家同一桌吃饭,就想站起来,可却被五奶奶一把拉住了。   她还没开口说话,容五爷反而先说了:“你就坐那吃吧,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有什么好吃的,你一起吃就是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着前面两个保姆,五爷始终没让她们上过桌。这人不止脾气大,身上还带着许多旧时的毛病,在吃穿住行方面也是极其讲究的。   可这才一天的功夫,五爷好像就已经开始接受这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也说道:“是呀,秀秀,我就喜欢跟你一起吃饭。”   苏秀秀这才安心继续做在桌前,她本想替容五爷添饭,却被拒绝了。   只听容五爷说道,“在家里,旁的事你都不用管,我能自己来。只要你照顾好五奶奶就行了。”   苏秀秀自然是点头应下了。   *   到了晚上,老两口躺在床上,容五爷才开口问他老婆: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小丫头,她才刚来咱家,可你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   五奶奶这才叹道:“说起来五爷你或许不信,我觉得我跟那丫头就是有缘分。一听她说话,一看她做事情,我心里就觉得喜欢。只觉得那丫头什么都好,干什么都合我心意。我也说不清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容五爷想了想,又说道:“如今,我倒也不求别的,只要她能让你开心就足够了。以后,就让她留在咱们家里了,等下个月,我就给她长到15块钱;再下个月,表现得更好,我一个月给她20块钱。”   五奶奶听了这话,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嘴里埋怨道:“人家小姑娘又不是为了你给的这点钱。她心眼好,待人本来就体贴,才愿意陪着我的。我看你这买卖做得多了,人也越发势利了。”   容五爷知道他老婆,还存着几分孩子气的天真,也不好反驳什么,也就默默忍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嘴里才胡乱说道:“那丫头身上难不成还有迷魂药?看看你和小松,都是刚一认识她,就巴不得要凑上去照顾她呢。反正,我就是个铁石心肠坏老头,偏偏就不愿意吃她这一套。这些日子,我倒要好好看看那丫头是个什么人品?”   听了这话,五奶奶忍不住上手要打他。“你这人心都歪了,真真变成铁石心肠了。听听你说那是什么话,一个不大点的小姑娘,能是什么坏人?要我说,你就是想太多了。”   容五爷却冷笑道:“你也不想想,当初我们养在身边的那两狼崽子,不也是打小抱来养的。那些年,我们老两口子从来不曾亏待他们半点。   这两个畜生可倒好,不说感恩报答,却这样害咱们。要是单单只害了我,我人品差也就认了。可是,你这两条腿要不是因为那两个畜生,至于闹成这样么?你躺在床上起不来,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亏你对他们那样好,他们却反而到处说你的不是。”   说到这里,容五爷眼睛都红了。   五奶奶只得温声劝他道:“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咱们也就别再提了。”   容五爷却说:“怎么能不提,你一直觉得是拖累了我,动不动就闹小性子,总觉得自己死了就好了。   可你怎么不想想,你若是死了,我一个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倒不如也跟着你一起死了的好。”   听了他这话,五奶奶难过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你说这话不是戳我的心么?好好好,我以后不说那赌气的话总可以了吧?我就瘸着个腿,一直给你当个想甩都甩不开的包袱,就陪着你这老头好好活着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容五爷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些,随手又帮五奶奶把被子盖好。   他们这老两口子,少年夫妻老年伴,再苦再难的日子也相互扶持着熬下来了。   之前,他们都一心只为对方想,总想让对方更好些。反而生出了许多烦心事。   现在到好,也算托了苏秀秀的福,居然把心结给说开了。   *   那老两口子关起房门聊心事,另一边,苏秀秀也没睡着。   她趁着夜色,又把奶奶的妆奁匣子翻了出来。借着手电筒的光线,细细查看。   这妆奁的外面花鸟鱼虫都做得十分精致,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个放镜子的镜架,镜子却早就已经没了,下面是一排排的小抽屉,抽屉里是做工精细的小盒子。   苏秀秀拿出来一一细看,都是装首饰的,只可惜其他金银玉器早就没了,只留下一把木梳子。   她小心地拿在手中摸索着,心里又生出几分说不出的亲近感。于是,又继续往下看去。   上辈子,那些人为了讨好她,没少给她送东西,其中就包括古董文玩。   类似的东西苏秀秀也曾见识过,只是都没有这个精致。   一时间,她按照记忆中的手法,把这匣子里里外外一层一层地拆了下来。   最下面还留了一层比较厚的底,果然是个精巧的暗格。   苏秀秀又小心翼翼地打开暗格一看,里面有一本油纸包裹的书,下面还压着一个更加精巧的小首饰盒。   苏秀秀拿出来小首饰盒打开一看,里面用棉花塞得严严实实的,有几个小巧精致的南瓜、小金鱼,以及一小把金瓜子。   这些看上去都只是讨巧的小玩意,可实际上,却都是纯金打造的。   苏秀秀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些都是奶奶留下来的最后依仗。本想着给她父亲的,没想到却反而落到苏玉兰的手里了。   好在苏玉兰为人愚钝,没有发现这个暗格,这些东西才能完整地到了她的手里。   苏秀秀也无暇再看那些金子,把小首饰盒收拾好。又拿起了那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册子,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文氏家书》几个大字,往里一翻,都是用毛笔写得竖排簪花小楷。   苏秀秀粗看了一下,不知道是文家的哪一位先祖为文家子孙写下的告诫。   大概意思就是说,文家子孙受上天庇佑,学会了一些寻常人所不能的本领。凡文氏子孙需得谨言慎行,小心行事,万不作恶,否则会祸及子孙。   苏秀秀心里觉得古怪,这些话就跟师傅曾经告诫她的,有些大同小异。她越看越快,一直翻到后面,居然是苏家祖先总结的《相面术》。   看到这里,苏秀秀心中咯噔一下,手指颤抖了起来差点拿不住。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师傅其实说过,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看得比其他人都准。   一时间,苏秀秀又想起苏家太爷曾说过,她奶奶身子不好,娘胎里就带着病,一直看不好,为了生下她的父亲丢了性命。   她父亲身子也单薄,早早就去世了。   苏秀秀自己也是,小时候多灾多难的,明明只是发烧,也送医院救治了,最后还是坏了一只耳朵。   上辈子,她一直过得都不痛快,几乎是一步一坎,若不是她有心克制,恐怕早就报复社会了。   想到这些,苏秀秀惊出一身冷汗来。到了现在,她总算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了?   原来,她就是文家活下来的报应。   上天垂青,又给了她这次重生的机会。这报应也该化解了才是。   她早已决定今生不作神棍,也不再造孽。可祖上却留下的这本家书,又算什么呢?   难不成,还是无法摆脱恶报么?   一时间,苏秀秀也不敢再想了,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都收好,又把妆奁放在床头柜里,这才倒头睡了。   临睡前,苏秀秀又觉得实在气闷,忍不住暗骂道:“我才不管什么命。今生我定要抬起头,好好过日子,谁再敢来毁我,我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第18章   隔天早上,容五爷果然把缝纫机收拾出来给苏秀秀用了。   就像孟庭松说得那样,容家这老两口子都是大方的人。不止吃喝上不会亏着苏秀秀,家里的东西也随她用。   就连容五爷给的买菜钱,也总是富裕的。五奶奶还悄悄知会苏秀秀,平日里有什么想吃的零嘴直接买了就是,不用再跟五爷打招呼。   结果隔天苏秀秀就给买了一些好克化的零嘴,摆在炕桌上,方便五奶奶随时吃一些。   容五爷本来正愁他老婆不肯吃东西呢。一见苏秀秀这样周到贴心,心里自然很满意。   几天后,孟庭松又匆匆回到容家一趟,看着苏秀秀在这边适应良好,他也就放心了。   苏秀秀也趁机拿出了这几天做出的新衣服给他。   孟庭松试了试,正好合穿,也就收下了,只是嘱咐她:   “以后可别急着忙着赶活了,平日里该吃吃该睡睡,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以后长不高可怎么办。”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拿白眼翻他。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往她软肋上戳。上辈子,身高不如人意,但愿这辈子能长高十厘米吧。   本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少,苏秀秀也懒得继续跟他掰扯,便转移到其他话题。   孟庭松说:“我跟大爷说好了,等到明年开春,让他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补习班。你虽然在容家工作,可是夜校还是要上的。大爷也答应了。”   苏秀秀点头应了,又问起他家里的事。   孟庭松把她当妹妹,自然也不瞒着。“家里一切倒是还好,我爸一见到我,起先还挺生气,甚至想抄棍子打我一顿,被我妈给拦下了。后来我做了两个菜,我们爷俩坐在一起吃了顿饭,自然也就说上话了。我也跟他说了,再过几年就回去继承家业。我爸虽然不满意,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苏秀秀就说:“这样挺好,也省的伯伯在家担心了。”   孟庭松笑道:“可不是么,其实我早就该跟我爸说清楚了。只是两年前,他还把我当小孩看呢,一点容不得我自己做主。”   两人又聊起了孟庭松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就这样时间过得飞快。   中午又跟五爷五奶奶一起吃了饭,下午的时候,孟庭松就起身离开了。   容五爷正想给俩个孩子创造机会,也就没亲自去送孟庭松,反而嘱咐苏秀秀把他送到车站。   到了车站,苏秀秀突然问了一句。“孟大哥,我以后能给你写信么?”   孟庭松随口说道:“当然可以了。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写信告诉我。受了委屈千万别藏在心里。缺钱了,少什么东西,也来信告诉我。”   苏秀秀低着头不去看他,她的眼圈都红了。   孟庭松见她难过,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刚好这时车来了,苏秀秀忙又说道:“孟大哥,你赶紧上车吧?别再晚了。”   孟庭松只得应道:“唉,那我可走了。秀秀,你放心,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嗯。”苏秀秀红着眼说道。   孟庭松上了车,挤到窗前,又对着苏秀秀说道:“这丫头,你可别哭了。我也会给你写信的。你在容家有什么事都可以跟五奶奶说,急用钱找五爷借。平日里你也别想那么多,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   刚一说完,那辆公共汽车就不识相地开走了。   两人隔着玻璃窗,依依不舍地看着对方,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那辆车消失不见,苏秀秀才往家走去。   回到家里,容五爷见她双眼泛红,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晚上临睡前,他却忍不住跟五奶奶唠叨:“那小丫头肯定对咱们小松有意,你看她回来的时候两只眼睛红的,肯定是哭过了。”   五奶奶气得想打人,嘴里骂道:“你这人多没劲呀,不大点的孩子,你还非要给人家凑个对。我可告诉你,千万别在秀秀面前胡说八道。”   容五爷被他老婆骂了个没脸,只得收拾收拾就睡了。临睡前,他还忍不住埋怨一句。   “我看你是越来越护着那丫头了,该不会真拿她当闺女了吧?”   五奶奶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的,反正没有再回话。   可容五爷却知道,即使她不说,其实还真把苏秀秀当亲闺女疼呢。   他想着只要苏秀秀也肯真心待他老婆,他也不介意再对那丫头好些。   *   孟庭松走后,容家的日子也照样过。   后来,苏秀秀就弄明白了,容五爷就是八零年代先富裕起来的那批人。   就像他在饭桌上对孟庭松说得那样,什么赚钱他就做什么。   所以,容五爷经常能带回家一些稀罕的东西,比如他让孟庭松捎回家的那些瓜果点心;再比如五奶奶随手拿出来的纯羊毛毛线,以及那台随随便便就收起来的全新缝纫机。   容家表面上不大显,就是普普通通的两个老头老太太自己过活。可实际上家里并不差钱。   五奶奶喜欢苏秀秀,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不管价钱,随手就给了苏秀秀。   苏秀秀本来还不肯要,可五奶奶却说这是给她发的福利。   苏秀秀也就不好再推拒了。   这样一来,苏秀秀领的福利都是工资的好几倍了。   另一边,五爷见苏秀秀对五奶奶也有几分真心,自然也就不会吝啬那点东西。   苏秀秀只觉得容家这老两口对她可比大伯奶奶那一家子强太多了。   其实,细想想,前世今生她的遭遇就跟笑话似的。   明面上跟她沾亲带故的,总是千方百计地算计她出卖她,占她的家产,还变着方的赶她走人;偶然间结下缘的陌生人,却总是体谅她,心疼她,怜惜她年纪小,想要照顾她善待她。   历经一世,苏秀秀本已冷了心肠,对别人总带着几分防备。偏偏她遇见了命运同样坎坷,却始终保持着赤诚之心的五奶奶。   同她相处下来,苏秀秀想要离开容家的心思反而越来越淡了。   上辈子,她自幼跟着母亲,也曾学了一些中医的皮毛;后来跟着师傅也学了一些。   平日里,她给人相面,顺带着也会看看人家的气色。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有些毛病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秀秀当大师的时候,总会拐弯抹角地点出这些毛病来。那人反而会觉得她高明,算得准。   就这样,苏秀秀在医术方面也算有所心得。   因为跟五奶奶投缘,苏秀秀就试着看过五奶奶的腿。   根据她的推断,五奶奶其实还没到完全不能下床走路的地步,想办法再诊治诊治,应该还有康复的机会。   于是找了个机会,苏秀秀就当面问了五奶奶,她这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五奶奶也没瞒她,只说她的腿曾经摔断了,又错过了治疗时间。早先拖着腿倒也能走几步,后来一刮风下雨的,她断的那块骨头就疼。   拖得久了,走路越来越费劲,到最后也就下不了床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就又跟五奶奶说。   “我母亲祖上就是中医,她手里刚好有个方子对您这腿有些好处。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给您试着治治,不说一定能治好。至少让您在变天的时少受些罪。”   几年前,容五爷其实带着五奶奶去看过腿疾,还找的是名医。   可那时候五奶奶心如死灰,也不愿意继续拖累五爷。医生又说治她的腿费时又费力。五奶奶怕花钱也怕五爷辛苦,索性就干脆不治了。   现如今,她已经跟五爷说开了心事,决定一起好好生活。   一听秀秀要亲自给她治腿,哪怕五奶奶心里并没报太大希望,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苏秀秀又想着,这事还须得跟容五爷打个招呼才好。于是在晚吃饭时,她就把这事跟五爷说了。   苏秀秀怕他不信,又提起了她母亲会看病的事。   “我打小跟在我妈身边,从小就看着她给村里人治病,我也曾学了一些推拿手法,也记下了一些方子。如今五奶奶这腿我想试着帮着调理一下,不说一定能下床走路,肯定对五奶奶大有好处。”   容五爷听了她的话,半响没有言语。   苏秀秀怕他误会,又说:“都是一些常用的药材花不了多少钱。你给我的买菜钱富余出的那些,我拿去抓药就足够了。”   五奶奶这时也开口道:“五爷,我也想让这孩子帮我治治。”   容五爷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对苏秀秀说:“你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找药铺子?倒不如写下方子给我,明天就把药给你抓回来了。”   苏秀秀一想,五爷说的话也有道理,就拿了铅笔,写了药方,当着五奶奶的面交给了容五爷。   容五爷一看苏秀秀的字迹,不禁有些吃惊。   他出身不错,三岁启蒙,五岁跟着先生读书。后来,他虽然成了纨绔,正经的书没有念多少,却也能分辨出字迹的好赖来。   这苏秀秀不过十五岁,也没上过几天学,却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来。容五爷甚至觉得,要是给她拿上一支毛笔,她肯定能写出一手好书法。   一时间,容五爷不禁又有些怀疑苏秀秀的出身。   苏秀秀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她本来也没打算掩饰,就开口说道:“我妈成分不算好,打小就叫我跟着她练字背书,我这手字就是我妈教的。”   她这么一解释,倒像刺痛了容五爷的软肋。他也是成份不好,因为这事没少遭罪。   就这样,容五爷信了苏秀秀的同时,反而对她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第19章   转过天来,容五爷就带着苏秀秀的药方,去找他熟悉的老中医。   那位老先生拿起药方看了半响,只说:“这药方子的确对五奶奶的腿大有好处。只是倘若要想让这药方完全发挥出功效来,还需辅以推拿疗法。而且,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治好的,需得花上数月时间坚持治疗,方能稍见成效。如果写药方的人,推拿手法足够高明,又有耐心给五奶奶细心诊治。说不定,五奶奶的腿真能恢复也说不定。”   五爷皱着眉问道:“这么说来,这方子没问题了?”   老中医说:“自然没问题,反倒高明得很,对五奶奶也大算大有益处。只是具体能治到何种地步,就不好说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皱起。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虽然对苏秀秀多了些许情分。但是,却仍是无法从心底信任她。   且不说,苏秀秀就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小孩子家家没经过事,大多心服气燥,没有什么定力。   虽说苏秀秀看着聪明又懂事,又背了几个有用的药方子。可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耐心,愿意耗费时间又消耗精力给他五奶奶这样治病?   就算她帮着治好了,容五爷这样坏脾气的雇主也未必会给她长工资,甚至都不会感激她。那小丫头子又凭什么对他老婆那么上心?   容五爷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也没少遭罪。就连他们两口子一手拉扯养大的孩子,都能在他背后捅刀子。他出事后,那两孩子又火速同他们斩断抚养关系,跑回到自己亲生父母身边,只为有个贫农身份。   像苏秀秀这样一个刚刚认识的半大孩子,又怎么可能对他老婆尽心竭力呢?   到了现在,容五爷除了在落难时关照过他的老伙计们,根本就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他们老两口子好。   原本,他只想着和他老婆相依相伴,过一天算一天罢了。   只是,苏秀秀这个小姑娘的到来,给他老婆带来了太多的生气。五奶奶虽然从未开口提过,容五爷心里却明白,她很想要个像苏秀秀一样的小闺女。   这次也如是,要不是苏秀秀开口,五奶奶是不会让别人给她治腿的。   容五爷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只得相信苏秀秀一回。他倒要看看,最后她能把五奶奶的腿治成什么样?   容五爷让老中医按照方子帮他抓了药,就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里仍是起伏得厉害。   一会他又怕苏秀秀没定力,治疗到一半,随便就找个借口把他老婆扔下不管了;一会儿,他又担心苏秀秀给了他们希望,却仍是治不好,终究会让五奶奶伤心失望。   就这样一路走回家,把药材全交到苏秀秀手里,他到底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地看了苏秀秀两眼。又觉得这孩子实在太年轻了些,倘若再大几岁,再沉稳些就好了。   从那天起,容五爷就处处留心苏秀秀的动静。   苏秀秀果然如老中医所说,花了不少心思,每天都会提前把药材处理好。到了中午,把药锅放在火上熬;熬好后,再拿药汁给五奶奶泡脚。   泡完脚,她也真如老中医所说,开始会给五奶奶推拿按摩穴位。   容五爷还故意早回家,撞见了一回,只见苏秀秀还真是花了大力气,给五奶奶按腿。   一个疗程下来,要耗费四五十分钟。偏偏她身量又小,也没多大力气,通常给五奶奶按完,她也累得一身汗。   初时,五奶奶被苏秀秀治疗,总会两腿酸疼难忍。她也曾想过要放弃,只是看着苏秀秀这样用心帮她,拒绝的话怎么也张不开嘴。于是,到底是坚持了下来。   几乎每天晚上,临睡前,容五爷都要问上几句。“今儿个那丫头可给你按腿了没?”   五奶奶有时听烦了,就会说:“怎么没按呀?我都快被她当老佛爷伺候了,秀秀对我这两条废腿上心得很,你这老头还有什么可疑心的?”   容五爷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倒没有疑心她,只是想问问,你这两条腿到底怎么样了,有什么感觉没有?”   五奶奶回道:“还能怎么样,先头还觉得酸疼,最近却越来越舒服了。只是,她每次按完我的腿,我总是出一身汗。”   容五爷就笑道:“出汗好呀,保不准,以后你这腿真能下地走呢?”   五奶奶却说:“哪有那么好的事,还都让咱们给赶上了?秀秀不是也说了,肯定对我身体大有好处,能不能走路就看运气了。”   不管怎么样,知道苏秀秀真心给五奶奶治疗,并没有草草了事,容五爷也就放下心了。   他面上虽然不显,也不曾夸过苏秀秀,或者许诺给她什么奖励。   只是两人一起说话时,容五爷的语气会稍微放轻一些;他平日里待苏秀秀的态度,也会稍微好一些。   容五爷思量着,苏秀秀这么上心照顾五奶奶,他们也不能亏待了她。所以,就弄回来不少鸡鸭鱼肉,想给她老婆连带苏秀秀一起补补身体。   甚至有时候他高兴了,干脆就把苏秀秀打发出厨房去,自己独自一人炒几个拿手的菜。   据容五爷说,他这些都是跟孟庭松父亲学的手艺,单就爆炒腰花,草爆羊肉这几道菜来说,他比饭店里的大师傅做得还好吃呢。   容五爷自以为他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可苏秀秀上辈子就是靠察言观色吃饭的。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容五爷的转变。   只是她肯为五奶奶治腿,又不是为了讨好这倔老头子。所以,苏秀秀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之前,容五爷一直对她有所防备,在苏秀秀看来也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容五爷要算是个心黑手狠的,那苏秀秀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两人可以算是半斤八两,都不是善良之辈。   容五爷不肯轻易相信人,苏秀秀何尝不也是呢?   只不过,他们之间隔着个五奶奶,又隔着个孟庭松,倒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不管怎样,苏秀秀就一心想把五奶奶的腿治好,看着她站起来。   她把在容家发生的这些事都写在信里,跟孟庭松说了。也包括五奶奶待她很好,让她想起了过世的母亲。所以,她不忍心五奶奶一直瘫下去,就用母亲教她的手法,给五奶奶做了治疗。   孟庭松也很快就她回了信,在信里写道:   “秀秀,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只是大妈的腿是陈年旧疾,你也不要太急于求成,一步一步慢慢来,能让大妈少受点罪,就再好不过了。   另外,秀秀,你本来就是可人疼的好孩子,大妈喜欢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也不用觉得受之有愧,总想着要如何报答她。人与人相处,尽量坦诚相待就好。”   信的最后,孟庭松还提起了。   “丁向荣给我来信了,说是苏广茂和他老婆都判刑了。这在你们那边也算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现在,苏广茂一家做得那些事已经在十里八乡传开了。前些日子,还有一些陌生人过去打听来着。”   苏秀秀看完后,把信折好放在抽屉里,很快又给孟庭松写了回信。   “当初,我一心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也没顾忌其他。现在,我在容家过得很好,我也很珍惜现在的生活。至于其他人其他事,我并不会放在心上,就让它过去算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秀秀一直坚持给五奶奶治腿,中途还调换过药方。   不过这次五爷没再拿给老中医看,只是依照药方抓好药,又交给了苏秀秀。   苏秀秀仍是每天早上准备好,下午给五奶奶做治疗。   时间过得飞快,苏秀秀进城也将近一个月了。   平日里,她就在菜市场和容家两头跑,也没去过别的地方。倒是在大碗胡同里走多了,慢慢也跟邻居们混个眼熟。   旁人现在也都知道她是容家雇用的小保姆,具体的事情却不知道。   看见这些人,苏秀秀就觉得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的到来似乎给大碗胡同带来了不少话题。   每回她经过时,要是赶上三五个女人凑在一起聊八卦,总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看,或带着几分怜悯,或带着几分义愤,甚至还有人用嫌弃的眼光看着她。   苏秀秀这人向来冷情,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也只当作没看见。   可能是她在容家干活的缘故,那些人基本上不会跟她说话。苏秀秀自然也不会上赶着主动搭理别些人。这一点就跟容家之前的两个保姆大有不同了。   只是苏秀秀实在长得灵秀,嘴角也总是微微向上弯起,似乎天生带着几分笑。   说白了,她不绷着脸的时候,很容易会被人误解成开朗爱笑的孩子。于是,胡同里有些人可能就误会了,还有人对苏秀秀的处境大为惋惜。   有那碎嘴的就在背后唠叨,“容家那老头和老太太这不是祸害小姑娘么。那样的人怎么配这样一个鲜亮的小姑娘伺候她。老天这还真是没长眼。”   “可不是么,这小姑娘才多大。容家那老太婆实在糟蹋人,活该她瘫在床上。”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容五爷的耳朵里去,他又是急又是气,一边暗地里收拾起另一套宅子,打算早些搬走。一边又担心苏秀秀受了这起子愚人的影响,从此敷衍了事,不肯再好好照顾五奶奶。   之前,被打发走的保姆其实也是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变得疏忽散漫,不肯用心照顾五奶奶。容五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二话不说就把她们给打发走了。   容五爷生气的时候,也很吓人。他放重话一吓唬,那两保姆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灰溜溜的走人了。   可现在,容五爷却不知道该拿苏秀秀这个小孩怎么办好?   一来五奶奶还要靠她治腿,二来五奶奶已经把她当女儿看,苏秀秀要是突然走了,五奶奶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所以,容五爷只得暂时走一步算一步。他也不好跟邻居闹起来,生怕五奶奶隔着墙听见了又会想不开。于是,就只能这样抽搐着。   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一天,苏秀秀去菜市场买菜,刚好碰见大碗胡同里两个面相不好的长舌妇,两人故作亲切地帮苏秀秀挑了新鲜蔬菜。   苏秀秀也默不作声地接受了她们的指点。   等回去的路上,那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故作好心地拉着苏秀秀走进了小胡同里。   苏秀秀本来还想往前走,可这两人却硬是堵住了她的去路。   刚好容五爷隔老远就看见了这一幕,再想去把这两人赶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已经开始跟苏秀秀嚼舌根子了。   其中一个牙齿稀疏,说话漏风,这种女人属于唠叨不止,喋喋不休的类型。她说话也不注重场合,也不懂分寸,得罪别人也不自知,以至于自身运气不佳,财运不好。   漏风嘴就对苏秀秀说道:“这孩子怪可怜的,就算再分有条活路,也不该在容家干活呀?你平日里可注意些,别再染上什么脏病。”   另一个女人嘴唇尖削,两唇不收,嘴巴前凸,相学里管这叫吹火口。   这类女子善妒,心眼也小,容不得别人比她好;若是看见别人升迁发财,她会心生嫉妒,像个大喇叭似的,到处讲人的是非,破坏别人的名誉。别人不好过了,她心里才觉得舒坦。   吹火口的女人也紧跟着漏风嘴叹道:“可不是么,那容家老太太可真不是什么好玩意。孩子我这人也就是心软,不忍心看你受苦,就跟你说了吧,你伺候的那老太太在那种脏地方呆活。她看着平整,实际上指不定多脏呢。反正平日里,你千万注意些。”   容五爷站在墙壁后面,听见这两长舌妇的话,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恨不得上去掐死那两个愚蠢的婆娘。他又暗恼亲手养大的两个白眼狼,为了脱离他们容家,编排了这么许多污言碎语不说,还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说了。   只是他再生气也无可奈何,苏秀秀到底还是知道了。   就在容五爷百感交集的时候,却听苏秀秀开口道:“我耳朵有问题,你们说话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家干活去了。”   她说完,推开这两人就走,也不管她们说没说完。   那两长舌妇一时间也愣住了,怪不得刚刚在市场里,苏秀秀一句话都没跟她们说呢,原来这小姑娘是个聋的?她们却误会苏秀秀在同她们说笑了。   只是,让她们大声在胡同里说容五奶奶的事非,她们又不太敢。   这大碗胡同里,谁还不知道容五爷以前就是个流氓纨绔,他认识的人多又杂,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几年前,他刚一回到京城,容家收养的那对子女可就糟了大罪。   住在胡同里的老邻居,几乎都知道容五爷不敢惹,她们又怎么敢把这事张扬开来。   反倒是苏秀秀一身轻松地往家走,她脸上也是风轻云淡的,就像真的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一般。   容五爷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是这么个反应?   他也没急着跟上去问她,反而故意走到那两长舌妇面前,对着她们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婆娘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   容五爷冷笑道:“到底是老邻居,我可没少给你们留情面,想不到你们竟这样编排我们,那也别怪我容五无情了。再敢说我老婆半句不是,就让你们家的孩子天天在学校里挨揍。我到要看看,不让我容五痛快的人,她们家又能痛快到哪里去?”   两婆娘这时完全傻了,连忙嘴里告饶,求他千万别对孩子下黑手。   容五爷却冷哼了一声,就转身回去了。   他也正思忖着该如何处理苏秀秀呢。也不知道那丫头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等他回家一看,苏秀秀依旧向往常一样,给他老婆洗脚,帮她做推拿呢。   她明明也听见那些人说,五奶奶有病,却仍是下手直接跟五奶奶的腿接触。   而且,一边推拿一边聊着在市场听到的趣闻。五奶奶被她逗得不成,时不时就会笑出声来。   这哪里像是刚听完闲言碎语的呀?普通人知道那些事,不都该离他们老两口远远的么?偏偏苏秀秀这小丫头,在外面就跟聋的一样,到家里耳朵却好了?   容五爷站在窗外发呆,不大会儿功夫,又被他老婆看见了。她就笑着喊他:“你倒是赶紧进来呀,大冷天的站在风口里,你这老头招病呢吧?”   五爷只得进去,苏秀秀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继续给五奶奶做推拿。当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打,刚开始推拿,她的额角都见汗了。   容五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对这丫头说些什么好,只得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缓缓地喝了下去。   刚刚,他本来生了一肚子气,正准备发脾气。可面对苏秀秀的时候,却偏偏像是一拳捶在棉絮上,完全没有地方使力。   苏秀秀实在是个怪异小孩,容五爷也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她才合适。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单单是看着床上那娘俩那样亲近,他心里就有些酸涩难受,同时也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期待。   一直到苏秀秀做完治疗,又洗了手,正要把污水桶倒出去。   容五爷却开口道:“你这刚出了一身汗,出去别再着了凉。我去倒水就是,你在屋里跟五奶奶呆着吧。”   “唉。”苏秀秀也没反对。   等到容五爷收拾好东西进来,只见五奶奶正在教苏秀秀织毛衣呢。娘俩很自然地靠在一处。   苏秀秀是刚开始学织毛衣,还是五奶奶帮着起了头。   小丫头干别的活还算利落,可一织毛衣手指就开始不协调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苦巴巴地问五奶奶:“又跳了一针,多了一个小窟窿,这样下去,我织出来的毛衣怕是全都是小洞吧?这还能给人穿么?该不会透过小洞往里面灌风吧?织好毛衣穿上也不暖和。”   她说得太过形象,五奶奶笑得不成。过了一会儿才安慰她道:“放心吧,有几个小洞碍不着事。等你练熟了,织出来的毛衣就好了。”   “那我也织不出这么好看的花来。”苏秀秀说着就指了指身上的蓝毛衣。五奶奶是下了大功夫的,这毛衣正面居然还带着花花草草,比在大商场买的毛衣可漂亮多了。   五奶奶见她这么臭美,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说道:“既然你这样喜欢,我再给你织个更好看的毛衣就是了。”   容五爷在旁边看着,顿时心中就明白了。原来不止是五奶奶疼苏秀秀,苏秀秀恐怕也把五奶奶当母亲看了吧?   想到这里,他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被他们老两口悉心教养了十多年的,全是没心没肺,不懂冷热的狼崽子;这偶然间收下的小孤女,看似冷漠无情,却比任何人都懂得情义。   一时间,他突然心里多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只是到底怎么样,他还要再等等看看。   那天傍晚的时候,容五爷到底找上了苏秀秀,直言不讳地问她:“你明明就听得见,怎么跟那些婆娘说你是聋子呢?”   苏秀秀这才知道容五爷是看见了,却并不在意,嘴里淡淡地说:“那起子人最爱看热闹,素日里最爱说人是非。与其听那些废话,我倒宁愿自己是个聋子。”   容五爷听了这话半响无语,原来苏秀秀根本不信那些人的话,说起来她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只可惜还不是他想要的,容五爷一狠心又开口道:   “倘若那些人说的话要是真的呢?五奶奶像你这么不大点的时候,被她舅舅买进……不好的地方去了?别人都看不起她的出身,有人造谣说,她得了不干不净的病。你又怎么想?今天我就把这实话告诉你,你要是嫌弃五奶奶,趁早告诉我一声,我把你送到孟家去,该给的钱一分不少你的,再多给你三个月的工钱。”   苏秀秀听了这番话,眼底一片清冷,她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您是忘了,我跟五奶奶都是一样的。倘若不是孟大哥救我,也不知道我会被卖到哪里去,又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五奶奶受的罪我也感同身受,我若是嫌弃她,岂不是就跟嫌弃我自己一样?明明不是我们的错,又不是我们自己想被卖掉的,那些人说的都不是人话,我为什么要去听?   我也不妨告诉您,前些年我在大伯家挨冻挨饿受罪时,同村的人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肯吱声,帮上我说句公道话。   等到我大伯被判了刑,那帮人倒把我的事传开了。各个都不忿我大伯一家的所作所为,每个人都是正义使者。似乎说了苏广茂坏话,就是在替我这个孤女讨回公道似的?可我需要的时候,他们怎么又不肯开口呢?”   容五爷听了苏秀秀的话,也觉得感同身受。原来,这苏秀秀也是受了太多委屈,这才彻底冷了心肠,不愿意轻信别人,更加不会去听那些流言蜚语。   容五爷忍不住看向这不大点的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最后却只说:“当年,五奶奶被我救下了。那时候,我家里死活不同意让她进门,我就另找地方安置了她,那我们也是拜过天地的。   建国后,我们就去领了正经的结婚证。这辈子,她和我在一起,没少受罪。所以,我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点轻忽慢待,你听见了么?”   “嗯。”苏秀秀点了下头。   “好,那如果你还愿意留下来的话就留下吧。”容五爷又说道。   “嗯。”   经过这样一番谈话,容五爷对苏秀秀的想法算是彻底改变了。   当天晚上,临睡前,他又跟五奶奶商量。“这苏秀秀刚刚十五岁,又没个亲人怪可怜的,你说咱们要是收养她来做咱们家的孩子?”   五奶奶一听这话,眼圈顿时就红了,她沉声说道:“还是算了吧,你这老头子也不想想,咱们是个什么名声。她是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孩子,理应有个好名声。咱们还是别害她了,以后不拿她当保姆看待,好好照顾她长大就是了。”   其实,那些邻居背后怎么编排她,五奶奶心里跟明镜似的。也包括那两个保姆为什么走,五奶奶自然也明白。只是她不想说出来再让五爷为她担心。   容五爷看着她,只觉得一阵心疼,却又忍不住问:“如果那孩子自己要是愿意给你做闺女呢?她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呢?”   五奶奶却说:“那是她还小呢,不懂得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之前,那两个孩子不是也因为名声,跟咱们划清界限了么?”   提起那两人,容五爷气得骂道:“那两个不是人,是畜生,是白养狼。也怪我当初瞎了眼,挑错了孩子。倘若我挑了苏秀秀这样的,定然不会变成这样。”   五奶奶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道:“五爷,这才短短一个月,你怎么也喜欢上秀秀这孩子了?”   “这……”没办法,容五爷又自打了一回脸。   五奶奶却劝他:“这事还是算了吧,咱们也别为难孩子了。”   容五爷最后只得暂时作罢。两人倒头睡了。只是因为白天里的事,他们的心情都很好,那一夜也睡得格外好。   容五爷这人虽然脾气坏,嘴巴不好,可是一旦看重某个人,便会真心待她好。他既然起了收养苏秀秀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再把她当小保姆指使了。   之前,他本来对苏秀秀就和气了许多,现在更是加倍对好了。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开始尝试着把苏秀秀当小闺女疼爱了。只是他对待女儿的方式比较特别,一般人还真无福消受。   苏秀秀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无论这老头再怎么折腾,她仍是保持着三分冷静。平日里,她该怎么干活还是怎么干活。   只是,容五爷在家的时候,突然就不用苏秀秀做饭了。   上了饭桌,他不止会帮五奶奶夹菜,嘴里也总是念叨苏秀秀:   “你倒是多吃点,看你这饭量跟小猫儿似的,这样下去,你这孩子长得高才算怪呢。你现在才一米五出头吧,将来走出去,人家该骂你矬子了。”   “……”苏秀秀顿时心塞,除了这老头骂她矬子,别人谁没事找不自在呀?   容五爷到底还是上筷子,给她夹了好几块五花肉。   苏秀秀也懒得开口说什么,低着头就吃了。   她这番做派,反倒弄得容五爷还觉得不自在呢。   他心话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闷呀。弄得他总是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完全使不出力气来。   五奶奶却觉得这两人之间实在有趣,忍不住又是一阵笑。她一笑,那一大一小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下来。   后来,容五爷也不知怎么的,对苏秀秀那身那套破棉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索性就从外面又弄了一套漂亮的鸭绒服,非要给苏秀秀穿。   苏秀秀也知道羽绒服卖的贵,一开始死活都不肯要,反而劝他:“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着给五奶奶穿吧。”   容五爷却说:“你穿的破破烂烂的,哪里像是我容家的孩子?再说了,我们看你穿得破破烂烂,实在伤眼睛。五奶奶也跟着影响心情,倒不如你换上这件,她才看了高兴呢。”   他话里话外都是嫌弃,一时间弄得苏秀秀有些无奈。她只觉得这是什么破老头,明明对人家是好意,偏偏说句好听的话就跟要了他老命似的。   最后,还是五奶奶笑眯眯地戳穿了五爷的谎话。   “这老头子特意卖的最小号,只能你穿,我根本就穿不下。”   容五爷听了这话,顿时老脸一红,却到底没有反驳他老婆。   最后,苏秀秀还是收了下来。她只觉得八十年代不管是人还是羽绒服,都格外的实在。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又松软又暖和,苏秀秀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喜欢。   就这样,在城里呆了一个多月,苏秀秀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从穿着破旧花袄的小村姑,变成了挺时髦的城里小姑娘。   再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就好。吃喝一跟上,睡眠也好,她身上也就长出肉来了,脸上的气色也变得红润了许多。   五奶奶总是忍不住夸她长得漂亮,容五爷却一口咬定,苏秀秀长得像五奶奶年轻的时候。任由五奶奶笑着打她,他却非说两人长得特别像,就跟亲人似的。   苏秀秀和五奶奶最后只得相视一笑,都拿这倔老头没办法。   另一边,那两个长舌妇被容五爷一吓唬,自然是不敢再说五奶奶是非了。只是碰见朋友熟人时,难免抱怨几句,容五爷这老流氓心黑手狠。同时,也劝别人以后少招惹容家。   后来这事慢慢传开了,也就没人敢再说五奶奶的闲话了。   那些人眼见着容家小保姆不但没被吓跑,反而是留了下来,过得挺滋润。容家那老两口子连老本都拿出来了,又给她置办新衣服又给她买东西的。   有些人就算心里泛酸,也不好说什么。再说苏秀秀还是那副爱笑的样子,加上她年纪又小,身世也惨,还有残疾。没有什么让人好说的。   就这样在年根底下,容家三人倒也算是过得不错。   苏秀秀还在给孟庭松写信,照例把家里的琐事,除了外面嚼舌根那事,都告诉了孟庭松。还说了容五爷现在对她格外照顾,还给她买了新羽绒服穿。   孟庭松来信就说,“五爷给你东西,你就拿着,不用不好意思。以后等你发达了,也多照顾他们老两口就是了。”   孟庭松还在信中提起丁向荣写信告诉他,好像有人把苏秀秀和苏广茂一家发生的事,写成小说还发表了。这件事反响越来越大了,在那边好像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丁向荣还说也有南方商人特意过来询问过,苏秀秀和苏秋萍之间的事。   丁向荣有些怀疑,这事如果闹大了,会不会传到苏秀秀外公那边去?   孟庭松也在信中问苏秀秀。   “倘若你外公发现了真相,再让人过来接你。秀秀,你还想去香港生活么?” 第20章   苏秀秀把孟庭松的信小心翼翼地收好,说心里话她并不想太去香港。   苏广茂向来能算计,他觉得让苏秋萍顶替她去香港,是让他家孩子过去享福了。   可事实上,苏秋萍到了香港,也未必全是好事。   当年,苏秀秀的外公带着大舅舅到了那边,靠着祖传的本事开了一家制药厂。   30年后,那家小厂越做越大变成了章氏制药公司。外公又先后娶了两任妻子,还有情人和知己若干,那些女人又给他生了四子一女。   大舅舅十几岁就跟外公一起东奔西走,为章氏制药立下汗马功劳。本来有他压着,那些章家子女也不敢太过折腾。   只可惜19年,大舅舅出了车祸,从此下肢瘫痪,只能坐轮椅。表兄们又太年轻,担当不起重任。   一时间,章家其余诸人开始斗得你死我活,子一辈都想争取家族的主事权。   数月前,派人来接苏秀秀的其实并不是她外公,而是她大舅舅决定的。   说白了,苏秀秀的外公那么多儿子孙子,根本就不在乎她这个留在老家的外孙女。   上辈子,苏秋萍顶替她到了章家,很快就深陷内斗的泥潭中,被各房拿来利用得很惨。她顶多也就是在外面顶着章家千金的名声,在家里却没少受气。   后来,还是大舅舅提了,章家为了颜面才送苏秋萍去外国念书。   只可惜那也没念完,她中途放弃学业,投身娱乐圈。   曾经跟一位导演交往,接连拍了几部电影,也算名声大噪。后来,她却听从家里安排,嫁给了一个年龄比她大一倍的美国华裔富商。再后来,就消失在大众视线之外。   苏广茂一直期盼着,女儿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顺便接他们一家去国外享洋福。只可惜见过世面的苏秋萍,却不没想认她那个土里刨食的亲爹了。   苏秋萍一到香港,就只把自己当作章家千金了。   所以说,此时的章家虽然有钱有地位,看上去花团锦簇,实际上烈火油烹,也不过是一潭泥沼。   以苏秀秀的手段若是去到了章家,说不定也能浑水摸鱼,改变章家局势。   只是她上辈子已经活得很辛苦,今生实在不想去趟那边的浑水了。   何况比起待她如母的五奶奶,有心把她当闺女却总是闹别扭的容五爷;早已把她抛在脑后,子女环绕,尽享天伦之乐的外公,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   至于章家的财富,她并不会看着眼馋。想要钱她可以凭自己的本领去赚,想要事业,她也可以自己开创。   上辈子,苏秀秀唯一遗憾的是,她成名之后大舅舅早已去世,两人到底无缘见面。   这辈子,如果可能的话,她倒想去看看那位唯一还在惦记着她的亲人。   这些事苏秀秀自然没办法跟孟庭松说,只得在信中写道:   “我现在过得很好,就不过去给外公他们增添麻烦了。只是苏秋萍这事,却不能继续欺瞒下去,总得找机会让外公他们知道真相才好。只是一时间,却没法联络上他们了。”   孟庭松很快也回了信,安慰了她一番。又说他已经写信给丁向荣,让他注意那边的动静了,倘若章家再来人,势必把真相告诉他们。   两人就靠着通信不断联络。   另一边,容五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中学教材交到苏秀秀手里,叫她没事的时候先自己准备着,等开春了他再办法找个补习班,或者找个老师来教苏秀秀。   这老头子自打认定了苏秀秀,还真是处处都帮她打算好了。   他行事细致又稳妥,只是嘴上却偏偏不肯认,硬是推说都是孟庭松来信催他,他才肯花心思帮苏秀秀的。   苏秀秀心话说,她可一直跟孟庭松通信呢,怎么没见孟大哥在信里提过这事?   这倔老头又在口是心非了。他的性子实在有些像老小孩了。   苏秀秀自然不会当面笑他,老老实实地就把书收起来了。   隔天早上,容五爷离家之前,还不忘嘱咐苏秀秀。“你有空时就先好好看书,别等到了明年开春,你去了补习班又跟不上人家进度。你不是打算考夜大么,别只嘴上挑着,总要多花些心力才行。不管怎么说,多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苏秀秀只得点头道:“您放心,我明年一定会考上的。”   “成,那你先看着,不会的我再帮你找人问去。”   自那以后,苏秀秀陪着五奶奶的时候,就把毛衣针给放下了,反倒开始看起课本来。   五奶奶生怕自己影响到她学习,就想打发苏秀秀回屋看书去。   苏秀秀却说:“在哪看都一样,我耳背受不着什么影响。”   话虽这么说,那五奶奶仍不放心,最后连白天看电电视的习惯都给戒掉了。   娘俩仍在一间屋里,一个坐在桌旁读书,一个坐在床上做活,仍是安然相处。   苏秀秀每隔一段时间,或者看到一个段落,就会过来陪五奶奶聊天说两句话,顺便给她端茶倒水的,并不嫌麻烦。   五奶奶只觉得这小姑娘实在体贴。相处得越久,她心里就越是爱苏秀秀。   偶尔,她也曾想过五爷说的想要收养苏秀秀的事。   说实在的,五奶奶也曾动过心。只是之前家里养的那俩孩子彻底寒了她的心。她怕要是真的收养了苏秀秀,反而带坏了她的名声。   将来小姑娘要嫁人了,一听说有个她这样的妈,到了婆家也会被人看不起。   就这样,五奶奶反而压下了这念头,在容五爷面前也决口不提收养这事,可实际上,她心里却早已把苏秀秀当女儿爱了。   不管怎么说,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日历牌也一天一天的翻。   很快就送走了一九八五,又迎来了一九八六。   一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容家突然来了一位稀罕的客人。   面肉横生,性必无情呈三角形而眼神不温和,这是心思奸险之人;   那是个三十多岁的肥硕汉子,他也没敲门,就径直走进院里来。   苏秀秀刚好提着热水壶就从厨房出来,就开口问道:“你是谁呀,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她一看这人面相,正应了那句“矮子头上三把刀,勾鼻庞腮不可交”。这种人做事出于私心而内心勾曲,奸险而善于算计他人,所以这种面相人没有亲情,没有义气。   那人一见这小姑娘长得水灵,很难新生恶意,就开玩笑道:“我进自己的家敲什么门呀?你这丫头也真够有意思。噢,对了,你是新来的小保姆吧,以前没见过,以后咱们就熟了。”   说完,他就掀门帘子进了屋里,五奶奶一看见这人,脸色顿时大变。她转头就对苏秀秀说,“秀秀,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苏秀秀也知道五奶奶有心保护她,可却不想留她一个人面对这个矮胖子。   五奶奶见她不肯走,只得又对苏秀秀喊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还不赶紧出去?”   苏秀秀只得走到门外,就听那胖男人敷衍地喊了一声“妈”。然后又说道:   “您这是来什么劲呀,我爸又不在家,可没人吃您这一套。要我说,您还是别拿着端着个臭架子了。我爸对您好,您还就真把自己当成正经八百的当家夫人了?人贵在有自知自明,您这样实在不像话。”   听了这番话,苏秀秀就已经下了狠心,要好好收拾那死胖子。   只是她向来冷静,做事也讲究章法,于是就提着水壶,回厨房里拿了个趁手的家伙,紧接着又悄悄过去把大门敞开了。   都准备好了,这才回到了门口站定,只听里面五奶奶骂道:   “五爷早就跟你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们老两口怎么样都跟你们没关系。许建章,你赶紧滚蛋,别等五爷回来,你想走就走不了了。”   那胖子却没脸没皮地说:“我爸不待见我们,还不是您老人家挑拨的。只是有一点您可别忘了,我爸为了您,连香火都断了。您老两口老无所依,将来要是过去了,还不是要我容(许)建章给捧盆子摔碗,给你们办身后事。你也想走得风风光光的吧,那就对我客气些。现在我手头上实在不方便,您孙子孙女都要上学,家里要过活,您这边有钱,怎么也从牙缝里挤出一星半点,给我先去应应急。”   合着这人就是来找五奶奶要钱,偏偏他说是来借钱的,可嘴里却将枪带棒的,句句都往五奶奶软肋上刺。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五奶奶气得破口骂道:“呸,我们两个,死了放着身子烂了也用不着你这白眼狼管。想要钱,你去找五爷讨吧,看他给不给你。许建章,你早就不姓容了。当初是你主动断了咱们家的关系,是你跑回去找你亲爹妈的。你再分有点骨气,怎么也不该回来讨钱。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趁早赶紧滚,别连你最后一点颜面都踩在脚底下。等你儿子女儿长大了,他们一说起来,我爸原来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   那胖子被她这么不客气的指着鼻子大骂,一时间心里也动了气,就随口威胁道。   “我爸现在可不在家,就算他在家老胳膊老腿的,恐怕也奈何不了我。你这不干不净的老太婆,也别真把自己当我妈。你配么,一个老不脸的,别逼我动手打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给你两句好话,就找不着北了。”   说着他就想上前抓五奶奶,五奶奶一躲,两人就要动起手来。   这时,苏秀秀却跑进来,拿起大棒子就往那胖子狠狠地打。   她打人也有个讲究,并不只用蛮力,一连打了好几下子,每一下都打在许建章的麻筋上。   那胖子被打疼了不说,一时间半个身子发麻,也动弹不得,只得急着白脸的骂道,“这又是哪来的疯丫头,居然敢打我?”   苏秀秀却不等他反应过来,早已跑到院子里,破口骂道:“你这矮胖子没有王法了是吧,你是土匪不成,光天化日之下,闯进人家院子里,欺负一个老太太,还想抢钱打人。我这就去派出所找民警去。”   说完,苏秀秀就往院子外跑去。   她一说要找民警抓他,许建章也急眼了,他也顾不得五奶奶了,连忙也跑出去追苏秀秀了。   五奶奶一见苏秀秀本来就又瘦又小的,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子,可却为了保护她,居然真敢跟许建章这个肥硕的中年人动手。   一时间,她又急又气,生怕许建章那个混蛋会把苏秀秀打出个好歹来。   可恨她这两条腿却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然怎么也要拼死护下苏秀秀来。   五奶奶越想越气,恨自己软弱无能,又忍不住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腿。   另一边,苏秀秀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呀,救命呀,有个坏人跑到我们家里,抢钱不说,还要打老太太,欺负小孩子。”   她这么一吵,左邻右舍的人也就都出来了。虽然这一天是正常工作日,可到底却有一些人留在家里倒休。   整条大碗胡同里,虽然有人背地里看不起五奶奶的出身;可这些人更看不上许建章这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年连自己养父母都能狠心抛弃,五奶奶瘫在床上受苦的时候,不见他过来看上一眼。现在老两口的日子总算稍有起色,这人却还有脸过来讨便宜要钱,这不是上赶着等着街坊邻居来骂他么?   再者说,容家这小保姆虽然年纪不大点,没想到却这样情有义。为了五奶奶,居然敢对上许建章这个死胖子。一时间,大家都对苏秀秀心生好感。   那些胡同里的老爷们一看,许建章那死胖子还在不依不饶的欺负小姑娘,自然也都动怒了,有几个膀大腰圆的,上前就拦住了那死胖子。   有个那心直口快的年轻人开口就骂道:“许建章,你早就跟容五爷断了父子关系,这时候你又跑到容家来闹个什么劲,真当我们大碗胡同里没有爷们了吧?”   另一人也说:“你简直就是讨打!”   苏秀秀也趁机说道:“这人一进门,就逼着我们五奶奶要钱,嘴里都是难听的话。五奶奶不给他,他就上前行凶打人。”   邻居们一听,这胖子实在太混蛋了。   有那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也大骂道:“许建章,你这个小王八蛋,容五爷都小六十的人了,拼命倒腾着挣了点钱,养家户口。老两口怎么说也把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你可倒好,不说反哺报恩他们,反倒还有脸找老人要钱,你还是不是人了?”   那些长舌妇平日里虽然惹人烦,这时骂起许建章来倒是格外痛快。   “可不是么,这人再分有几分逼脸,就该关上房门当缩头乌龟不出来。”   “这话不对,他做的都是不是人事,畜生哪里需要什么脸面呀?”   “别让他走,等容五爷回来,知道这杂碎又过来闹事,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要我说,丫头你还是赶紧去找派出所报警吧。我们把这胖子拦下,等民警过来把他抓进去,在大牢里面拘留几天,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许建章一听,这些老街坊人人都在骂他,顿时又羞又燥。   他心里一急就恨不得上前撕烂了苏秀秀的嘴。可惜,一个钢铁厂的翻砂工人却硬生生挡在他面前,那人虽然身材精瘦,却有把子力气。随手一推,许建章就倒退出去好几步。   与此同时,旁边还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虎视眈眈地看着许建章,根本就不允许他行凶打人。   许建章也没办法,只得指着苏秀秀骂道:“你是哪来的破孩子,这样诬赖别人。我明明就是提着礼物进家门看望我妈的。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可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他们老两口道歉认错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轮得到你这死丫头片子胡乱挑拨?你再撒谎骗人,信不信我抽死你!”   说话时,他浑身的肥肉都抖动起来,他那双眼闪着贼光,恶毒地死盯着苏秀秀看。   这人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   倘若是普通的十五六的孩子,保不准还真就怕了他。可惜,苏大师上辈子什么人渣没见过?甚至连被亡命之徒,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她都不曾怕过,又怎么会怕许建章这个下三滥。   苏秀秀红着眼圈,哑声说道:   “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要为五奶奶说句公道话。就没见过你这么欺负人的,五奶奶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不肯听;让你走,你又死赖着不肯走。还说什么你家儿子女儿念书需要用钱,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死乞白赖地非要五奶奶从牙缝里挤出点钱给你。   五奶奶一直在家呆着,腿又不好,她身上哪儿来的钱?偏偏她怎么跟你说没有钱,你就是不肯信。还要上前掐她脖子,动手打她。还说什么,将来等五爷五奶奶去世了,让他们尸体放烂了也不管他们。你就是要让那老两口活着时候名声扫地,到死了也丢人现眼,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一听这话,许建章就知道他被苏秀秀陷害了。他气得又想冲过去撕烂苏秀秀的嘴,却被那位钢铁工人一巴掌拍了回去。   这次那爷们可没手下留情,他心中大怒,只觉得许建章这人当真是缺德到脚底板流脓。   哪里有人会这样跟老人说话?骂许建章是个畜生,都把畜生给糟蹋了。   一时间,街坊邻居也都被气坏了。   没办法,苏秀秀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们再想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   这些年,许建章、赵建红俩兄妹可不是一直都在大碗胡同散播容五奶奶的谣言么。   这两畜生挑拨得胡同里的老街坊们都不怎么待见容家那老两口了。   可实际上,老人们都知道容,五奶奶一向老实又本分,她性格也最是温柔贤惠。容五爷虽然狂气,却从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街坊的事。   反倒是他们这些人都被这狼心狗肺的兄妹当枪使了,没少暗中排挤容五爷和五奶奶。   想到这里,众人难免心生惭愧,又更恨许建章和赵建红兄妹俩把坏事都做绝了。   这时,许建章好不容易缓过来,捂着肚子强忍着疼,又开口骂道:“你这死丫头根本就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你们这些人可千万别听她的。”   苏秀秀却正色说道:“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有听力障碍,若不是你冲着五奶奶大吼,我也听不清你说的那些话。再说了咱们大碗胡同的街坊邻居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大家也见不得你这么欺负人。将来就算老两口有什么事,大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不管的。”   街坊邻居刚被她戳中软肋,正在心虚愧疚;又被苏秀秀这么一捧,那些人顿时也就纷纷说道。“可不是么,这都是老邻居了。以后五爷五奶奶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们大家伙一人帮一手就管了!”   苏秀秀也笑道:“也用不着各位叔叔婶子爷爷奶奶那么操劳。我苏秀秀是个孤儿,在老家被亲戚嫌弃,无家可归。在我最惨的时候,蒙容五爷五奶奶收留,这才有了落脚的地方。   我在容家虽说是个保姆,可五爷五奶奶从来不糟蹋人,吃的喝的上面半点也没亏待过我。我来了两个月都胖了。   我今天就脸大,在众位面前立个誓,将来不管我苏秀秀走去哪里,混成什么样,我都会一直照顾容家二老。他们身后事也由我一人来承担。如果将来我要违背了今日誓言,就不得好死!”   谁也没想到,这么个不大点的小丫头竟然当着众人面,许下如此毒誓,只是为了报答容家老夫妻。   在场的人无不对她心生敬意。   这样一个15岁的小姑娘都知道感恩图报,要照顾容家老两口终老。相比之下,许建章这死胖子也未免太过不堪了。   俗话说,父母养育之恩大过天,许(容)建章和赵(容)建红这两兄妹可倒好,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怒骂那胖子的同时,不禁开始忍不住开始反思,他们之前有的事做得实在不地道。   许建章实在受不了这些老街坊戳他脊梁骨,他心里本来就有鬼,此时为了转移话题,就又骂道。   “这死丫头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任你这时说得再好听,将来那老头老太太病了,想上医院,你都抬不动,还不是要上门去找我这当儿子的。你现在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呀?!”   苏秀秀却冷冷地看着他。“以后容家所有的事都不用你管,我求胡同里的叔叔大爷们帮忙,大家都会伸出援手,用不着你这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一说完这话,那些邻居都纷纷骂道:“可不是么,我们都会管!”   “赶紧滚,死胖子,以后别往我们胡同里走,弄脏了我们的地方!”   “这种混账玩意,就该打他一顿才是!”   许建章被骂得无力还口,眼珠一转,又骂苏秀秀:“这死丫头该不会是贪图容家的家产吧?所以,才应承下来要照顾那两个老东西。我可告诉你,你想得倒是美,老两口将来过去了,财产也都是我这当儿子的。”   苏秀秀刚要继续骂他,却见一个身影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此时,五奶奶站在大门口,哭得满脸泪痕。她声嘶力竭地骂道:“许建章,我不许你这么糟蹋小姑娘的名声。”   众人都知道她已经瘫痪多年,猛一见她下地走路了,顿时惊得下巴眼镜都掉下来了。   又一看五奶奶脸都肿了,身上也都是泥土,看上去实在狼狈又可怜。也不知道是许建章把她打得,还是摔了许多次,她才硬生生爬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暗骂,许建章实在造孽。看看他都把五奶奶逼到什么地步了?   那些老爷们又想爆揍许建章了。   苏秀秀知道五奶奶身体根本就没到能走的地步,她站都站不住,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于是,顾不得其他,赶忙跑过去想要搀扶她。   许建章一见苏秀秀走近了,就想把她抓过来狠狠修理一通。可旁边的钢铁工人却眼疾手快,一伸手又把他推到一边去了。   苏秀秀这才得以跑到五奶奶身边,用身体支撑着她的重量。   苏秀秀还小声说道:“五奶奶您出来干嘛,街坊邻居都是好人,大家定不会让我吃亏的。”   五奶奶却哭着说道:“我再不出来,你这傻丫头的名声也要被他给毁了。你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事的厉害。”   说完,她有冲着许建章说道:“我们老两口养活自己都难,哪里来的什么家产?家里就这么一套破烂院子,还是当初你们嫌弃不要的。五爷当年回家时,米缸里一粒米都没剩下,稍微值点钱的家当早被你们兄妹俩搜罗走了。全赖街坊邻居好心人给我送口吃的,我才没活活饿死。   前些年,五爷为了给我治病,带着我到处跑,欠下了不少外债。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才给人家当中间人,来回跑赚点小钱下来。我们老两口这才勉强把日子过下来。这几年不止要还债,还要给我治腿,也要把日子维持下去。   我哪有多余的钱借你,可你倒好,不给钱就要打我这个瘫痪的老婆子。我不是你妈,也当不得你妈,只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们老两口子一条生路吧。”   五奶奶说完又悲悲戚戚地哭了起来,众人只觉得她实在可怜。又忍不住纷纷骂起许建章来。   偏偏许建章也不敢当着人面,骂她那些难听话,口才又不如五奶奶好,一时间也反驳不得。   五奶奶又乘机说道:“你和你妹妹那样心狠,都不肯我们。好不容易,家里来了个好心眼的这小丫头,她心眼好又是个知冷知热的。一见你对我动手,便不管不顾地跟你对峙起来。她才多大,又懂得什么人情世故,你就这样诬蔑诽谤她。   平日里你怎么辱骂我,也是我活该,谁叫我眼瞎养了你十多年呢。可你要说秀秀半句坏话,我老婆子豁出去这条命都不要了,也要跟你拼了。”说完,五奶奶又哭了起来。   苏秀秀也在一旁陪着她哭,街坊们一看这实在太惨了。于是,就七嘴八舌地说道:   “老姐姐,你可别太生气了,这畜生说的话,我们半点都不信。”   “就是呀,秀秀这丫头这样仁义,我们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诋毁她。你就放心吧。”   还有人心怀愧疚,跟她道歉。“之前,我们听信小人谗言,实在误会你太多,今个儿也跟你道歉了。”   五奶奶擦着眼泪说:“当年我全赖大家照顾才能活下来,这点小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这边众邻居化解了多年恩怨,那边大家却虎视眈眈地看着许建章。   刚好这时,民警接到信也到大碗胡同来了。   许建章想要逃跑,却被众人死死拦了下来。   民警询问之后,也对这胖子的行为十分不耻。直接就把这胖子给带走了。   许建章还想喊冤来了,却没人搭理他。   可以想见,他要在派出所老老实实地呆上几天了。   事后,众人又聊了几句,苏秀秀赶忙把五奶奶送回去。   到了屋里,又把五奶奶扶到床上,苏秀秀连忙给她检查,嘴里还说道:“您真不应该现在下床,实在太勉强了,这腿也受罪了。”   又一看,五奶奶的手掌都磨破皮了,苏秀秀又急着拿药给她擦。   却被五奶奶一把拉住了,她看着苏秀秀的眼睛说道:   “我都一个老太太了,被打两下就打两下,又能吃什么大亏?倒是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怎么敢跟一个中年男人对峙?下次再出这种事,你就跑出去喊人来,千万别自己上前动手了,听见没有?要是你今天出了什么事,这不是要让我心疼死,难过死么?”   苏秀秀一时呆住了,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她才好。   五奶奶却厉声说道:“你年纪小,什么也不懂。那些男人手上力气大,下手也没个轻重,冷不丁给你一下,就能把你打坏了。”   苏秀秀只得小声说道。“以后我小心些就是了,我不会让那些人打到我的。”   “小心也不顶用,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也不用管我,自己先跑去安全地方就好。”五奶奶却说。   这一次苏秀秀却没有应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声说道:“这我恐怕做不到,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挨打受罪!”   说完,苏秀秀就放开她的手,出去拿药了。   五奶奶听了她的话,不禁呆住了。   直到苏秀秀离开了房子,她才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一时间,她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原来这些日子里,她一直真心相待的孩子,也在用真心待她。   她就说么,算命先生可说了,她的命没有那么差。每次遇见波折,总有后福等着她呢。   少年时,她父母早亡,舅父无情无义,不管不顾地把她卖了换酒钱。   她却遇见了容五爷,那个男人心疼了她一辈子。   中年时,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翻脸不认人,还诬蔑她,坏她名声。   他们都想让她去死,她偏偏就是不死,咬着牙也要活下去,她就是要等五爷回家。   五爷果然回来了,两人的日子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好。   到了晚年,老天把一个知冷知热的小姑娘送到她身边来。这孩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比她之前养的那两个强上百倍千倍不止,给她治腿不说,拼了命也要保护她。她何德何能竟然遇见这样的孩子。   如今苏秀秀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她的名声,和街坊邻居们也化解了矛盾。   那么是不是说,她也能奢望着,再养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呢? 第21章   当天下午,容五爷在回家路上就收到风声了。   他也没想到,许建章那畜生居然还敢来他家里闹事。一时间,他心里又急又恼又懊悔,同时却也暗中庆幸,幸好当时把苏秀秀留下来了。   那小丫头虽然性子偏冷,总是绷着个小脸,不讨人喜欢。想不到关键时刻,她居然那么大胆,豁出去也要保护五奶奶的安全。   也亏得她够聪明,知道跑到外面找街坊邻居帮忙。   不然的话,容五爷实在不敢想,这一大一小两个柔弱的女人,会被许建章那混蛋欺负到何种地步?   不说其他,一旦苏秀秀受伤,五奶奶就算没受伤着,心里指不定得多难过呢。   容五爷单单只是想想两人孤立无援的情景,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本来就已经认定苏秀秀人品,经此一事,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收养苏秀秀做他们家的女儿。   容五爷急匆匆地赶回家,进屋一看,苏秀秀正张罗着给五奶奶上药了。   原本容五爷也就只听了事情的大概,只知道苏秀秀的事,并不知道五奶奶一着急,就站起来走出去了。   所以,一见五奶奶的手也伤了脸也肿了,容五爷顿时就急红眼了,嘴里骂道:   “这该死的畜生,当初我就该趁着他小时候,把他扔进马桶里淹死算了。何苦养大这个没心肝的孽种,反倒害你受了连累。那畜生到底打你哪儿了?可有受内伤么?我这就背着你去医院,给大夫好好诊治诊治。”   说完他又看向苏秀秀,只见苏秀秀除了双眼红肿外,脸上倒没有什么伤。那容五爷也不放心,怕她伤在看不见的地方,就开口说道:   “你也去赶紧回屋做好准备,把那件羽绒服穿好了,路上别再冻着了。我带你们娘俩去医院拍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五奶奶一看他是真急了,连忙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我们没有受伤,你这老头先别急呢。那畜生刚刚倒是想对我动手来着,秀秀就拿着根棒子冲过来,狠狠地打了他,然后,又在院子里骂他,把他给引出去了。   秀秀没让我受一点伤,倒是我怕她一个小丫头会在许建章手上吃亏。一着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能站起来了。然后,我扶着东西磕磕绊绊地走了出去。这些伤都是我不小心碰的。   秀秀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坚持给我治腿么,没想到还真恢复了。这也算因祸得福吧,老头子,我又能下地走路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报喜不报忧,容五爷却听得无比惊心。   他老婆在床上瘫了都好几年了,那畜生居然敢近前打她。倘若不是苏秀秀突然冲出来护着,很难想象他老婆会被打成什么样。那时候,就算他匆忙赶回来,也已经晚了。   再说苏秀秀,体重还不足八0斤的小姑娘,她怎么就敢拿棒子打1八0斤的大胖子。可以想见,那胖子一巴掌就能把她骨头打断。她得鼓起多大勇气,才能把他引出去。   小丫头担心五奶奶,五奶奶也是生怕小丫头出了事,这才拼了命也要站起来,走出去。   容五爷越想心里越是堵得慌,他实在后悔出事时没能在家保护她们娘俩。   五奶奶也怕他想不开,只得安慰道:“我就蹭破了点皮,也没什么大碍。秀秀也说了,我以后继续恢复,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行走自如了。”   苏秀秀也接口道:“如果能找到趁手的工具,五奶奶现在就能下地走了。”   五爷被强行转移了注意力,不得不开口问她:“什么趁手的工具,拐杖么,单手手杖,还是双手架着的拐?”   苏秀秀却说:“有那种四肢腿着地的架子助行器,要是有了那种东西,五奶奶扶着走路是再好不过了。”   “我还真没听过,等几天,我先找人打听一下,实在没有的话,我找木匠做一个倒也使得。”   苏秀秀却说:“不要找木匠,还是铁的更合适,最好是那种轻的。”   上辈子,苏秀秀是见过拿东西的,制作原理也简单得很,找人做倒也没问题。   容五爷点头道:“行,那如果买不到,你给我画个图出来,我找铁匠做。”   “好。”苏秀秀也应了。   就这样,几人都不再提许建章来捣乱的事。   当天晚上,容五爷特意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好菜,想给她们娘俩压压惊。   五奶奶和苏秀秀也尽量配合他,一家人总算吃了一顿舒心的晚饭。   只可惜,白天那事苏秀秀耗费了不少精力,她身体又还没补回来。所以,在饭桌上,她的眼皮就有点打架。而坐在炕上的五奶奶,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容五爷见她们娘俩这样辛苦,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不如尽早搬家,远离这是非之地,到了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家人再开始新生活。   原本早几年,他就有搬家的打算。只可惜看了几套房子,却都不满意。容五爷反倒是顺手倒腾了一下房子,赚了不少钱。   好在去年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拿着祖上的房契,跑了好几处地方登记办手续。虽然麻烦了些,却还是把祖上留下来的房子一一讨要回来。   刚好十月里,北三环的一套院子倒是收回来了,容五爷之前也过去看了,还找了师傅给重新装修一番。现在,他就想着不如等明年开春,就搬过去算了。   只是这事,他还得慢慢跟老婆商量。   好不容易吃完饭,容五爷看苏秀秀这小丫头没精打采的,脸色也难看。就让她回房休息,碗筷先放着,明天再收拾就行。   可苏秀秀却规矩得很,仍是坚持洗碗,收拾厨房。   五奶奶忍不住嘱咐她:“别忘了用热水洗,你都用了,我们等会再烧些就好。”   苏秀秀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会照顾自己。”   她在厨房里干完活,又洗漱收拾利落了,只觉得疲惫得厉害,干脆早早就熄灯睡下了。   另一边,容五爷老两口子却像平常一样,坐在一起看电视剧。只可惜,五奶奶始终都提不起兴致来。就连平时最能打动她的哭戏,她也只是干巴巴地看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容五爷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已经八点多了,一集连续剧刚好也完了,容五爷才开口说道:“我倒水去吧,今天咱们老两口也早些睡吧。”   “嗯。”五奶奶随口应着,脸上仍是没什么情绪。   容五爷打了水,又帮着五奶奶挽裤腿泡脚。这才发现她不止是手上碰破了皮,就连腿上也磕青了。   他一时不忍就开口问道:“你这腿都磕青了,身上还有不少伤吧?我拿药过来给你擦擦。”   五奶奶连忙拉住他的手说道:“下午那会儿,秀秀已经给我细细检查过了,你没看那上面已经擦过药了么。那小丫头到事事都先顾着我,又怎么会放着我身上有伤不管呢?”   容五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又说道:“我看你和那丫头精神不好,要不然咱们明天还是找车去医院看看吧。哪怕让大夫给开点安定心神的药呢?那丫头才多大,别再吓着她。”   一听他这么说,五奶奶忍不住哭了起来。   “你是不知道,今天可把我吓坏了。那小丫头拿着棒子就从外面窜进来了,拼命打许建章那个畜生,就是不让他对我下手。   她根本就是一个小孩呢,又那样瘦小,小胳膊小腿都跟小棍子似的。我当时真怕许建章抢了她手里的棒子,反手给她那么一下,她要挨上那么一下,这辈子就完了。我有心上前帮她挡着点都做不到。”   她说完又忍不住捶自己的腿。   容五爷拉住她的手,坐到她身旁,拍着她的脊背,轻声安慰道:“那丫头机灵着呢,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五奶奶却说:“她机灵什么呀?真要是机灵的孩子,早就扔下我自己逃跑了。她倒好不止没跑,还把人给我引出去,就怕那畜生对我动手。”   容五爷只得说道:“这……那孩子倒是真心实意的待你。”一边说着,又拿了毛巾给她擦脸。   五奶奶又哭道:“可不是么,我倒宁愿她不么真心实意。许建章是个什么烂嘴吧,你也是知道的。他在外面又骂秀秀,又威胁的,可是小丫头就是不肯退让。要不是邻居们看不下去,她真要被打死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微微抿了下嘴唇并没有说话。   五奶奶却继续说:“那丫头还跟许建章说,以后咱们老两口什么事都用不着他。将来她会照顾咱们,还给咱们俩老家伙养老送终!”   容五爷心中大惊,连忙又问道:“真有这档子事?”   五奶奶抹着眼泪,又说道:“可不是么,她当着街坊邻居的面立下重誓,要管怎么。你要不信去胡同里打听打听,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那她是真的不嫌弃咱们?愿意跟咱们一起过?”   一时间,容五爷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如何反应。   他自己有底气想要收养苏秀秀,一来是因为他自己做买卖,这几年赚了不少钱。二来是因为祖上留下的房产都还回来了。他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   可苏秀秀那丫头刚来他们家才两月,并不知道他们的家底。连一件鸭绒棉袄都不敢要他们的;平日里买菜钱做饭,总是算得仔仔细细,几分几毛零钱也都省下来;这个月他本来要给她涨到二十块,可那丫头却不肯要,只说她都没地方花,一个月十块钱就足够了。   她是把他们当孤老看待了,却还愿意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们。   看来这次,他们两口子总算没看错人。   这时,又听五奶奶说:“她自然是不嫌弃了,还知道帮我洗刷污名呢。她当着邻居们面说,许建章他们诬陷咱们,毁咱们名声。还说,咱们老两口在她走投无路时收留她,给她个安身之所。她这辈子都记咱们的恩。”   “……”容五爷听了这话,更是没有言语。只是他心里却又热了起来。   五奶奶又流着眼泪说道:“五爷,你看看,这世上也不都是狼心狗肺,无情无义的畜生。这不是也有心里干净,懂得感恩,温柔又贴心的好孩子么?”   容五爷这才开口问道:“五奶奶,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收养秀秀了?”   五奶奶哭道:“自然是愿意了,我老早心里就愿意。可之前,我总觉得我不配给她当妈妈。直到看见秀秀肯为我拼命,在她心里我这条老命可值钱了。我这边还矫情什么劲。”   容五爷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又说道。“行,那我去打听打听,秀秀今年刚过十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入咱们家户籍?对了,这事是你跟她提,还是我跟她说?要不咱们先跟小松打个招呼,通过他向秀秀先透个口风。你也知道,秀秀最信服小松了。”   “行,你就看着安排吧。”五奶奶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那孩子要是打心里不愿意,咱们也别逼她。总之,孩子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她愿意留在咱们家里,就是咱们老两口的福气了。”   五爷却小声道:“看她在你身边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愿意的。要我说,她老早就把你当妈看了,要不也不会为你这么冒险。”   五奶奶抹着眼泪,骂道:“这不正经的老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只是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变得美滋滋的。   不管这老两口心里如何纠结,苏秀秀那边倒是睡得挺安稳。   她还做了个梦,梦见孟庭松退伍回来了。这一世他腿没瘸,还跑过来跟她求婚了。苏秀秀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他们结婚摆酒的那天,自然要请容五爷和五奶奶。那时候,五奶奶已经能正常走路了,她穿着一套传统中式碎花礼服,满脸都是喜气。   可奇怪的是,五爷和五奶奶居然坐到娘家主桌的正位上去了。   苏秀秀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就惊醒过来了。   再一看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也到了该起床收拾的时候了。   苏秀秀很快换好了衣服,整理好床铺。   走到门口一开房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冻得她直打哆嗦。   苏秀秀蹦了两下,双手用力地搓了搓,就往厨房走。她正想着不管怎么说,先烧点热水,收拾利落了,再去做一家人的早饭。   刚好这时,容五爷也掀开门帘子,从正屋走了出来。   他正好看见苏秀秀在那儿蹦呢,就开口说道:“今儿个五奶奶想吃馄饨了,我去外面买早饭,你再回去睡会吧。”   苏秀秀却说:“不然,还是我去买吧,您在家里歇着,也顺便陪陪五奶奶。”   容五爷难得没拿话堵她,只是说道:“五奶奶还没起呢,我想趁着大早上出去溜达一圈,这事你就别管了。”   说着,他又走近了看了苏秀秀一眼,皱着眉说道:“看你脸色这么难看,应该是没睡醒,小孩家觉多,你再回去歇歇吧。”   苏秀秀只得答应了,又转身回屋里去了。   她只觉得短短一夜之间,容五爷好像开始对她敞开心扉了。也不再说一些别别扭扭的话,掩饰对她的关心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容五爷没敢给五奶奶盛得太多,只盛了小半碗。倒是给苏秀秀连汤带馄饨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都不算完,还想塞给她半张蛋饼。苏秀秀自然没伸手去接,只是说道:   “我眼大肚子小,这碗馄饨都未必能吃下去,饼就更吃不下了。”   容五爷又从碗里倒出一些,撇撇嘴说道:“他们家这馄饨也算是京城老字号,皮薄馅大,用鸡汤熬得馄饨汤。咱们家也不经常去买,你先尽量多吃点。不够的话,回头再给你留点。”   苏秀秀只得接过那只比她脸还大的碗,闷头吃了起来。   容五爷虽然变得婆妈了,却并不会硬逼着别人按照他的意思行事。所以,苏秀秀并不会感到反感,反倒对这种特殊照顾有点喜欢。   等到一家人吃完早饭,苏秀秀就起身收拾桌子洗碗。   容五爷又趁机嘱咐五奶奶:“你在家好好养伤,腿虽然好了些,也不急着下地走路。别再摔着了,反倒不美了。那丫头有心自然会好好帮你调理着,多早晚你也能下地,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五奶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倒是你昨天一夜都没怎么睡,要不今天在家歇一天,就别出去了?”   容五爷却说:“我这精神好着呢,昨天都跟人家都约好了,自然得过去照一面,等下午我就回来了。”   老两口又互相嘱咐了对方几句,容五爷这才掀帘子出去了。   只是还没在院子里走几步,他又翻身回来了。   五奶奶抬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难不成忘带东西了?”   容五爷却正色地说道:“我思来想去,还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咱们家不然也养条狗吧?你一向不好猫儿狗儿的,这些年咱们都没养过这玩意。可咱家现在这情况,倒不如抓一条能看家护院的好狗来。   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再有不招人待见的人过来,就就让丫头放狗出来,把那些人赶走就是。有条狗看着门户,旁人也不敢进来,咱们也能安心些。”   五奶奶觉得她老头说的话有些道理,就开口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秀秀那孩子也不知道怕不怕狗,她要是不怕的话,咱们家就养吧。你找个能看家又能护主的好狗来。”   五爷点头道:“行,那我去厨房问问那丫头。”   说完,五爷又掀帘子出去,直奔厨房而来。   苏秀秀那边刚洗完碗,正处理药材呢。   五爷一进屋,一眼就看见她手上的冻疮了,脸上顿时就多了几分嫌弃之色,嘴里说道:“我上回拿回来的膏子,你没往手上擦呀?你可别舍不得用,用完我再买就是了。看你这手一点没见好。”   苏秀秀解释道:“我擦了,每天都擦。可我这是陈年老冻伤,每年十一月份就起来了,不容易除根。”   容五爷说:“仔细养养就好了。”   他本想说搬家之后,再找个真正的保姆过来帮忙,到时候苏秀秀就不用干这些粗活了。可又一想,到底还没跟她说想收养她那事呢,于是又把这话吞回到肚里。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对了,你怕狗么?咱们家要是养条狗看家护院,你觉得怎么样?”   苏秀秀也知道这老爷子被昨天那事吓坏了,生怕许建章他们再跑来闹事。   她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些下三滥,只是为了安这老爷子的心,还是点头道:   “养条狗也好,顶大用呢。我小时候和我妈妈两人过活,家里养了两条大狗。平日里风吹草动的,他们就一个劲地叫,半夜里都没人敢靠近我家那块儿地。只可惜,后来连房带狗都给了别人家。”   容五爷怕她想起伤心事,又连忙说道:“你要喜欢狗,我找好了卖家,到时你就跟我一起去挑吧。你喜欢的就抱回家里来,想多养几条也行。”   苏秀秀就觉得容五爷语气太过温柔和气了,倒有点像是纵容小女儿的老父亲。   一时半会,她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那到时候我跟您去抱狗。”   容五爷得了她的准话,这才转身离开家。   当天上午,苏秀秀又给五奶奶检查伤口擦了药,除此之外其他仍如往常一样。   只是苏秀秀读书时,五奶奶总是在干活间隙偷眼看她。   有时候,她的目光会恋恋不舍地留在苏秀秀身上很久。   这样偷看的次数一多,苏秀秀一抬眼就抓了个正着,五奶奶这才仓促地移开眼睛。   苏秀秀就上前问道:“五奶奶,您有什么事么?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帮您检查一下吧?”   “没有不舒服,也不用检查。”她停顿了一下,才犹豫着开口道:“我就想看看你伤着没有。”   “连点皮毛都没伤到,我跑的快。”苏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五奶奶身边来,任由她细细验看。   同时,还安慰五奶奶说道:“昨天那事其实也就看着凶险。许建章这人虽然贪婪自私,可实际上脑子却不太好用。您放心,我有的是办法应付他。下次他再敢来闹,照样让他有来无回。”   苏秀秀很信任五奶奶,索性连自己的本性都在她面前释放出来了。   偏偏五奶奶根本就不信她的说辞,反而难过地说道:“都怪我没用,难为你这小小年纪的,还得绞尽脑汁应付他。”   苏秀秀却说:“我并觉得不难为,许建章那样的蠢人,多来几个我也照样应付得来。您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许建章就是个垃圾,并不值得一提。   我只觉得人与人之间总要讲究缘分的。许建章本来就是个坏的,您和他结下的自然也就是恶缘。   他就像是个地沟里的老鼠,时不时就窜出来,给您捣乱。   对待这种恶缘,也不必留情面,一棒子往恨了打,打得他知道疼了,下次也就不敢再来了。等这恶缘过去了,善缘总会来的。”   苏秀秀并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宽慰五奶奶。   可五奶奶却觉得,这丫头还真是说到她心砍里去了。这不是他们老两口子正想着结下她这个善缘呢?   昨天晚上,五爷连夜给孟庭松写了信,今天一早就寄出去了。   这事五爷都安排好了,她自然也不能提前跟苏秀秀说。不然自乱了阵脚,反倒耽误正事。   五奶奶想着,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到底把心事压了下去。只笑着说道:   “你这说话的口气还真像五爷。他原话是为了打死一只招人烦的老鼠,折损一个玉瓶他也认了。”   苏秀秀却笑道:“倘若是我的话,先想办法护住玉瓶,再把老鼠往死里打。”   五奶奶看着她这小模样就想笑。“你这小鬼精灵,将来保不齐比五爷还精明呢。”   苏秀秀却只笑笑,并没有再接话。   娘俩把话说开了,很快就恢复成往常的样子,一个在桌边看书,一个坐在床上织毛线。偶尔歇会聊上几句知心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另一边,容五爷这一早上却很忙。他先是找了三两个熟识的老邻居,把昨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都问清楚了。   不管在哪个邻居口中,苏秀秀都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还真是为了五奶奶什么也不顾了。   容五爷听着他们复述经过,心里仍是感动不已。只是他问这些事却不是为了苏秀秀,而是准备抓把柄,找许建章算账。   之前,他也狠狠地治过许建章、赵建红好几回。   到现在,那两畜生见着他就发抖,可他们却鸡贼得很,总是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跑到家里欺负五奶奶。   五爷思来想去,这次还是再下一次狠手。   找街坊们都问清楚了事情经过,他又去找了孟庭松的战友小詹了解详情。   可惜只是治安拘留,许建章几天就放出来了。   那畜生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容五爷就暗自盘算,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狠狠地关上几年?   小詹却是个实心眼的正派人,骨子里带着一股浩然正气。   他在部队时跟孟庭松关系很好,对容五爷自然也很好。   小詹虽然也不耻许建章的作为,可唯一能帮着容五爷的地方,就是经常往大碗胡同那边转转,发现许建章过去闹事,就把他带回派出所。   至于往别人身上乱扣罪名的事,小詹是万万不会做的   容五爷也了解小詹的为人,也就没跟他提自己的打算,问完许建章的情况就离开了。   一路上,容五爷的脸色沉得厉害。   他可不相信许建章那个眼高手低,不务正业的破落户就没做过一件违法乱纪的事。   容五爷回来这些年,就没让许建章从他们手里抠走一分钱。   许建章又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养家的,靠着他在效益不好的酱油厂那点工资,怎么可能维持一家人的花销?   既然小詹那些派出所的同志需要有理有据,才能依法办事。那他干脆就找人把许建章的老底挖出来,摊开在他们面前。   容五爷性格果决,说干就干。   他年轻时是个京城老纨绔,走鸡斗狗什么都干。那时,他家境也富裕,又是个豪爽侠义的性子,所以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几十年下来,有些朋友把他彻底忘了;有的见他落魄了就扭头走开,装作不认识他,见他发达了,又凑上来笑嘻嘻地叫他一声“五爷”。这些人他自然不会深交。   可有些朋友却是过命的交情,他有钱时不会凑上来说他好话,他落难时却总想着帮趁他渡过难关。   孟庭松父亲算是一个,带着一帮小子倒腾票的老马头也算一个。   五奶奶一直以为当初是街坊给她送粮食和药。可实际上,却是老马头暗中叫人一直照看她。   只是那么个年月,老马头自己干得也不是正经行当,也不好公开露面。   可就单凭这些,五爷就记他这份情。   他回到京城后,也曾想过要报答他,可老马却摆手说道:   “五爷,您可别寒碜我了。早年间,要不是您不把我扛回家去,我这小命早就没了,还哪能有现在的日子呀?您现在要是跟我说要报答我,纯粹就是打我脸呢。”   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自此私底下的往来就越发密切了。   五爷每次弄到什么新鲜玩意,总会想着给这位老朋友稍一份。   老马头也从不拒绝,只是每次五爷那边遇见麻烦,他定是会想办法帮他解决的。上次,许建章被人套麻袋爆揍了一顿,也是老马头下的手。   几年下来,这俩老兄弟感情越发深厚了。   如今许建章又跑来闹事,容五爷自然是过来找老马想办法。   老马听了许建章又干出这种混蛋事,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凑到五爷耳边说道:   “不如这样,我找人直接把那畜生的两条狗腿给卸了,看他以后还怎么上门闹事。”   容五爷面色微变,拦着他说道。   “可这终归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依那畜生的尿性,就算他两腿瘸了,也敢厚着脸皮爬到我们家口来讨饭吃。再说了,咱们老兄弟做的事都不太体面,平日里还是谨慎些为妙。”   “那五爷您说这事咱该怎么办?赶也赶过,打也打过,派出所也关过,可这小子臭不要脸,像狗皮膏药一样,抽不冷子就往您家里去。难不成您真的打算就此搬家了不成?”老马沉着脸问。   五爷叹了口气说道:“依我看,咱们也不用找人去收拾他。那畜生本来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滥,他脸皮厚、胆子大、人也蠢,平日里他也做不了什么正经事。你帮我划拉划拉,看看他留下什么尾巴没有。只要有了他犯事的证据,到时候,再找人去派出所报案。他这次就别想出来了。”   老马一听这话倒是有理,把老鼠往死里打,还伤不着玉瓶,五爷这招倒是高明。他自然也就同意了。   老马没读过多少书,在扫盲班里学会了写字。平日里,他有什么事拿不定注意就会询问容五爷。   容五爷为人精明机警,他这辈子既见过大场面,又遭过大罪,人生起起落落都经过了。这些年下来,他的性子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反骨。他又有老婆要照顾,所以行事起来低调谨慎了。   平日里,他没少给老马出主意,也劝他行事不要太过张扬。   老马很多事都会听他的。   说完打老鼠的事,老哥俩干脆就聊起了最近各自买卖上的事,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老马家里的小儿子。那孩子刚刚十岁大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   五爷就笑着说:“不管怎么样,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你媳妇和小儿子打算吧。以后行事千万别那么冲动。你想呀你倒腾票子就算被抓起来,没几天也放出来了。要真是打架斗殴,再伤了人指不定判几年呢。”   老马点头道:“你说的是,我这也五十多了,也该想想后路了。” 第22章   容五爷想了想,又问老马:“我说的那个春节里的买卖,你想得怎么样了?要不你也来过来跟我一起做吧。虽然辛苦了些,可干得好的话,一年的钱都能挣出来了。”   老马却沉吟道:“虽说这也是件难得的好事,可我还得再想想。那帮小子春节里都爱往我家跑。我要是不在家的话,也推说不过去了。”   容五爷瞥了他一眼。“你这老家伙,刚还说打算退下来呢。不如借此机会让一让,也给那些年轻人腾腾地。”   “这……”老马仍是有些迟疑。   容五爷却没再继续逼他,反而转开了话题,又聊起了别的事。   聊着聊着眼看就到饭点了,老马媳妇菜都炒好了,就端上桌了。   容五爷一想,家里还有秀秀照顾五奶奶,也就没着急往家赶,干脆就留在马家吃了顿午饭。   老哥俩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容五爷说着说着,就提起了苏秀秀到他们家以后的事。   老马也说道:“那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容五爷就问他:“那我打算把她领回我家养,让那孩子入了我家的户籍给我们老两口当女儿。老马,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老马却迟疑道:“这……那孩子会愿意改姓容么?”   容五爷却摆手说道:“不改姓也无所谓,她姓苏,五奶奶也姓苏,不跟我姓跟我老婆姓也是一样的。所以我说这好事都赶巧了,合该她就是我家的孩子。”   老马听了这话,不禁有些震惊。“五爷,您现在还真是想得开了。”   容家在旧时也算是高墙大户,可容五爷现在却连姓氏都不在意了。   容五爷却笑道:“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这辈子好事坏事我都统统经历过了。早年间倒是收养了两个姓容的孩子,可那却是狼崽子,最后还不是强行又改回了姓氏。   我本来已经绝了养孩子的念头。我就觉得大概是上天注定要绝了我容氏。可现在又出现了转机,上天又给我家送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孩子。我还有什么可强求的?”   老马也笑道:“这么说来,倒还真是老天给的缘分。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过礼,到时我也带着我小儿子去凑个热闹,也沾沾你们的喜气。”   容五爷就说:“怎么也等开春吧,我得先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手续。对了,我听小松说过,那丫头好像跟我老婆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人去那边打听打听。”   “这自然是没问题呀?只是不知道五奶奶她们是哪里的人?”老马问。   “昌平的小南口苏家庄的。”容五爷开口说道。   老马就笑着说,“这倒好办了。说来也巧,我手底下有个能干伶俐的小子,他家就是苏家庄的,他爷爷也算是村中族老,几代的事都知道。正好让他回家过年时,帮着打听打听。”   容五爷也乐了。“那可好了,我回去再问问五奶奶,她还记得不记得有没有什么亲人了,回头再过来告诉你。”   “行。”老哥俩说完,又干了一杯酒。   他们俩在饭桌上喝酒聊天,老马媳妇带着孩子在另一间屋里吃饭,并不打扰他们的兴致。   这顿酒喝得实在畅快,等到吃完饭,容五爷再一看时钟已经下午两点了。   他这才穿好了衣服,带上崭新的围巾帽子手套,遮得严严实实的,往家里走。   他那帽子围巾虽然都是黑色的毛线,乍一看上去并不太显眼,可是仔细一瞧那上面的花纹都很精致,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还带着红色的小花。   这种帽子就算年轻人带起来也很好看,可商场里却没有买的,都是五奶奶一针一针亲手织出来的。   本来五奶奶这些年心里一直不痛快。   她年轻时也曾是个多才多艺的贤惠人,可自打腿坏了之后,所有手艺都扔在一边了。   苏秀秀来他们家之后,五奶奶初时看着苏秀秀怪可怜的,这才拿起毛衣针给她织了一件毛衣。   没想到自此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把他们家的毛线都给翻出来了,五奶奶织完毛衣,又给容五爷织了帽子围巾手套,说是怕他这老头在外面受冻。   现在,她手里织的那件毛衣也是给容五爷的,还说要给他做条棉裤呢。   五奶奶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干等着看连续剧,然后跟着剧中人一起流眼泪了。   她现在每天都忙个不停,就算休息的时候,也更愿意跟苏秀秀说话聊天。   容五爷就觉得他老婆的心气好像又活过来了。再加上,苏秀秀那丫头还帮着治好了五奶奶的腿。   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他老婆也能下地走路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肯定越过越美。想到这些,容五爷那张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喜气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五爷和五奶奶都在等孟庭松的回信。   苏秀秀虽然也察觉出了老两口的异样,可她却什么也没有问,仍是一心照顾五奶奶。   几日后,容五爷真的弄了个助行器回来,五奶奶扶着那玩意就能站住了。   因为助行器是四只脚支撑,不容易跌倒,五奶奶扶着它竟能一点一点往前蹭着走了。   容五爷早听说过他老婆能下地了,可是真正看着她向他走来时,仍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一时间,他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搀着老伴的手说道:“你这还真是能走路了。”   五奶奶也红着眼睛说道:“可不是么,能走了,而且走得稳稳的。”   苏秀秀就站在一旁,看着这老两口子。   当天中午,为了庆祝五奶奶下地走路,五爷本来想带着五奶奶和苏秀秀出去搓一顿馆子。   可五奶奶却说:“我这到底还得借助工具,算不得堂堂正正真能走路了。倒不如等我再练好些,自己走出大门,咱们再出去搓一顿。到时候,我也显显威风。”   苏秀秀也说:“五奶奶现在扶着助行器虽然也能走,却不宜走太远,不然肯定会累坏的。”   五爷也觉得这娘俩说得有理,也就决定先不出门了。   可这到底也是几年来难得的好事,五爷索性又亲自下厨,炒了好几个好菜凑了一桌。   就这样,一家人关起门来,热热闹闹地大吃了一顿。   席间,五奶奶还破例喝了一杯白酒。苏秀秀那边也倒了一杯北冰洋汽水。   五爷正经八百地跟她们干了一杯,嘴里还说道:“这大年根底下,咱们家遇见了这么多好事,等到明年日子一定更好过。”   五奶奶也笑着说道:“可不是么,明年肯定是个好年。”   说着,她还笑眯眯地看了苏秀秀一眼,苏秀秀也抿嘴冲着她笑笑。   就这样,容家人一连高兴了好几天。   大概是真的开始转运了,好事接二连三的来。   转过天来,五爷就接到了孟庭松发来的电报,只有短短几句字。   “勿急,我写信跟秀秀说。”   孟庭松知道五爷五奶奶想正式收养苏秀秀,也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苏秀秀虽然年纪小,自尊心却很强。当初他想收养她当妹妹,把她带回家,苏秀秀死活都不干,非要找工作,自己养活自己。所以,孟庭松就觉得这事还是得慢慢跟苏秀秀说,急不得。   发完电报,孟庭松又给苏秀秀寄了一封信。   五爷提前一步收到电报,只得暂时按耐下性子来,又悄悄对五奶奶说,   “小松已经给秀秀写信了,咱们老两口还得再等几天。”   五奶奶自然是没意见。   这事放在一边暂且不提,另一边,老马的人也搜罗到了不少许建章犯事的证据。   原来,在那个年月里,许建章不顾一切地离开容家,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总算是有了个好成份。   只可惜,他亲生父母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孩子也多,饭都吃不饱。   许建章在容家却是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五爷五奶奶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他们。   一下子开始过苦日子,许建章根本就熬不下来,慢慢也就养成了眼高手低,爱说大话,好逸恶劳,手脚不干净等毛病。   后来,他千方百计找了个城里媳妇,入赘到丈母娘家,这才又回到城里来。   他靠着媳妇的关系,去酱油厂上班。   只是在那个家里,许建章的地位实在太低,动不动就被丈母娘指着鼻子大骂没本事。   许建章实在没办法,只得不断在外面找钱回来。   一开始,他是厚颜无耻地从五奶奶这边偷钱拿东西。   五爷回家后,不但一分钱不给他,反而狠狠地治了他几次。   许建章被吓破胆,不敢轻易再跑到容家闹。   可丈母娘和媳妇那边,却还是一直在逼他拿钱回家。   没办法,容建章就起了歪心,开始在外面偷鸡摸狗的。街坊邻居家里,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他都恨不得给顺走。   只是他也怕闹出事来,所以并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大偷特偷。平日里,他偷东西的频率也并不太高,也不敢拿太多钱。   许建章媳妇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女人,从不问钱的来路,只要许建章往家拿钱就行。   这些年下来,许建章累积起来,也偷了不少东西。   当天,在来容家找麻烦之前,许建章还顺手拿了邻居家老两口,放在桌上的五十块钱。   这大过年的,正是用钱的时候,那老两口丢了钱,又急又气差点住院。他们儿子气不过就报了案。   只可惜,许建章先一步被治安拘留了,这事一时半会儿就没能查出来。   容五爷和老马摸清许建章底细之后,悄悄运作了一番。   许建章跑到养父母家抢钱,被派出所拘留这事,就在他住的那块儿地方传开了。   紧接着,许建章早年忘恩负义,单方面跟养父母断绝关系,却还经常跑去勒索瘫痪的养母。这些恶心事也在附近传得人尽皆知。   后来,就有人产生了怀疑。“许建章连养母的钱都连偷再抢的,他手脚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可不是么,你这么一说,我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咱们这些邻居家里都被偷过,就许建章他家从没丢过东西。”   一时间,所有邻居都忍不住开始怀疑,纷纷想起之前那些没太在意的小细节。   有人说:“我家丢钱的时候,正好看见许建章打门口经过。”   有人说:“我上次还看见许建章把他们厂里的酱油偷拿回家里使呢。”   还有人叹道:“往日里,咱们都觉得那毛贼是外面来的。细想想也有可能那贼就在咱们中间呢?”   那些丢东西的人家越来越怀疑许建章,就纷纷去派出所报案。   经过民警一番详查,许建章果然是个惯偷。   这些年累积下来,他已经偷了街坊邻居不少财物。这已经属于刑事犯罪了。   于是,在许建章被释放的当日,又再次被抓了起来。   这一次就不是关几天的治安拘留了,指不定他得在大牢里蹲上几年呢。   眼看着许建章终于落网了,容五爷也算是舒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多年来心中挤压的憋屈,总算得到疏解了。短时间内,许建章这畜生是别想再打扰五奶奶了。   回家后,五爷就把这事悄悄跟五奶奶说了,只是没提他们在一旁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事。   五奶奶听了他的话,心里也很高兴,她一脸激动地说。   “所以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看来老天还真是长眼了。”   五爷就拍着她的手笑道:“可不是么,派出所的人公正着呢,肯定不会放过许建章这样的坏人。”   因为这事,老两口高兴了一晚上。   第二天,苏秀秀看着他们红光满面的样子,心中暗暗生疑。   好不容易,等到容五爷上午出门了,五奶奶才拉苏秀秀到身边来,把许建章坐牢的事告诉给她听。   苏秀秀听完,眯着眼说道:“这事还真是巧了,许建章正撞在枪眼上,活该他受此报应。”   五奶奶笑眯眯地说:“就是说么,谁让他缺德到家了。人家老两口过年的钱,放在桌上他也敢拿。派出所的不把他抓起来才怪呢。”   苏秀秀又开口道:“这么抓起来,他倒是好几年都不能来咱们家捣乱了。就该让他在里面好好受受教育。”   五奶奶也说:“可不是,以后咱们家算是清静了。”   苏秀秀虽然也猜出是五爷在背后出手治了许建章,可她并没把这事跟五奶奶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苏秀秀就把话题引到别处了。   五奶奶又拿起织了大半的毛衣,问苏秀秀:“秀秀,你看这个花纹好看么?给那老头子拿出去穿,会不会太显眼了?”说着又叹道:“这年月大家都讲究朴素美,都是大蓝大绿才好看,不像当初我们那时候了。”   苏秀秀却说:“不会呀,这毛衣挺好看的,五爷可以穿出去。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外面的人也不再只穿绿军装和蓝军装了。我刚进京城的那会儿,曾到招待所附近做小买卖的街上转了一圈。   各种时髦的衣服都有,都是从广州那边进来的,还有红的黄的各种好看的纱巾呢。”   “唉,你说这些,我还真不知道。这些年一直在家里呆的,我都成傻子了,外面发生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苏秀秀就安慰她说道:“等您腿好了,我带您过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我可就等着了。”说着,五奶奶就眯着眼笑了起来。   她现在腿也慢慢好了,又有了苏秀秀陪伴,对未来生活也生出了许多新的期待。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过一天算一天了。   就这样没过几天,苏秀秀就收到了孟庭松的来信。还是容五爷亲自去取回来送到苏秀秀手里的。   容五爷还特意叮嘱苏秀秀尽快看信,然后赶紧给孟庭松回信。顺便问问他过春节能不能回家?   苏秀秀点头答应了,拿着信就回屋看了。   那头的孟庭松也不敢直接跟苏秀秀说,容五爷和五奶奶想收养她做女儿。只得拐弯抹角地在信中提起,五爷和五奶奶这辈子经历坎坷,早年收养了许建章、赵红梅兄妹俩。可那两人长大后,不说报答二老,反而恩将仇报。这些年,一直在找二老的麻烦。   眼看着二老年纪越来越大,身边却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孟庭松一家对此都很不放心。还好现在有苏秀秀在二老身边照顾着。   上次许建章到容家捣乱那事,孟庭松也听说了。全赖苏秀秀护着五奶奶,五奶奶才没有受伤。孟庭松在信里跟苏秀秀道了谢,又说以后也要靠她多费心了。   孟庭松接着又写道:“上次,我回家时,我父亲也曾提起过,想让容家二老搬到我们村上去住。我父母到底年轻些,也好就近照顾他们二老。只可惜容五爷心高气傲,不想连累旁人。   我父亲上次去看他,也曾试着劝说他们二老,再收养个孩子在身边。只可惜五爷五奶奶被逆子伤透了心,不想再收养孩子。   近日里,五爷又给我写信露出口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终于变了心意。他说,倘若要是那温柔体贴有情有义的孩子,有缘分能到他家,倒也是他们老两口的幸事。”   写到这里,一页信纸已经用完。苏秀秀翻到第二页,却见孟庭松强行转移话题,信中写道:“秀秀,虽然你在苏广茂家过得不好,受了不少委屈,可那只是一时遇人不淑。倘若是你的话,再有好人家跟你投了缘,又愿意收养你做女儿,你会愿意么?”   看得出来,写这封信时,孟庭松没少费心思,遣词用句都斟酌过了。   只可惜他本来就是个直肠子的人,就算拐弯抹角写出来的东西,到了苏秀秀手里,还是两眼就看明白了。   原来容五爷和五奶奶居然动了收养她的念头?   怪不得这些日子里,五奶奶总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五爷对她也跟纵容小女儿似的。   苏秀秀并不是那种没心肝的人,这些日子同二老相处下来,她也不是一点触动都没有。   只是,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独立的成年人看待,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可实际上,这辈子才她也不过15岁,在旁人眼里也的确是个小孩子。   五奶奶又那么喜欢她,她又帮五奶奶治了腿,也难怪容五爷动了想收养她的心思。   只是上辈子,苏秀秀孑然一身,孤寡惯了;这辈子,只要能跟孟庭松相依为伴,她就此生无憾了。   难不成阴差阳错之下,今生她还能结下父母缘分?那她得再积攒多少公德,才能享用这种好福气呀?   苏秀秀皱着眉头感叹了许久,这才发现,她心里一点都不排斥给容家二老作女儿。   想明白心事之后,苏秀秀就收好了孟庭松的来信,又很快写了回信给他。   “倘若今生缘分到了,遇见像五爷五奶奶这样值得我敬重的好人,我也愿意给他们做女儿,照顾他们终老。”   她这已经是把话完全挑明了,只等着孟庭松转告五爷五奶奶了。   苏秀秀当天出门寄信的时候,容五爷还故作无事地偷偷看了她几眼。   看得出来,他心中也挺想知道结果的。   五奶奶也打量了苏秀秀好几次。   倘若这事要是老两口直接问她,苏秀秀也就直接答应下来了。   可惜为人处世,总要讲究个规矩章法。既然二老找了中间人,那就最好等着中间人给传话。不然,就太不给孟庭松面子了。   苏秀秀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五爷五奶奶更体贴些。   只是到了下午,只剩下母女俩在屋里,五奶奶看着苏秀秀的眼神越发露骨起来,眼神都有些可怜巴巴的。   苏秀秀实在于心不忍,就趁着聊天的时候,故作无事地提起。“孟大哥上午给来的信里问,如果有好人家想收养我,我会不会愿意?”   五奶奶急切地问道:“那你倒是怎么告诉他的?你也不要有那些顾虑。保不准那家里不用你改名换姓呢,只是巴不得你作他们的女儿呢。”五奶奶说完话,就紧张地抓着手里的毛衣,差点扣出个窟窿来。   苏秀秀就说:“我也这么想,就回信说,倘若是像五爷五奶奶这样好的人,我自然是愿意的。”   五奶奶听了她这话,眼圈都红了,连忙抓住苏秀秀问:“你真愿意?不怕被那两个老没用的给拖累了?”   她一激动,也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苏秀秀拍着她的手说道:“我不也是个小没用的,他们都不嫌弃我,我又有什么可嫌弃他们的?”   五奶奶听了这话,就更激动了。嘴里直说:“你这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苏秀秀却说:“那也是因为别人真心待我。”   就这样,母女俩虽然没说得太直白,却也通了彼此的心意。   说开以后,五奶奶满脸都是喜气,脸色都好了不少。就差立马摆酒席,对外公布这件大喜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五奶奶才把这事告诉容五爷了。   容五爷听了,自然也很高兴,他嘴里说道:“秀秀当真愿意给我们当女儿?我果然没看错这丫头,明白事理,又重情重义。”   五奶奶就说:“那你倒是盯紧点,看看咱们家怎么才能正式收养秀秀?上次许建章来闹,就说咱们两个老家伙去了之后,财产都归他继承。我听了这话心里就一直犯恶心。咱们赶紧把收养秀秀的手续,正式办下来才是正理。顺便你再去查查看,许建章赵建红那两个是不是真的彻底跟咱们老两口彻底断了关系?别等到时候再闹出什么是非来,白白给秀秀添恶心。”   容五爷点头道:“我早就查了,许建章赵建红他们连姓都改了,也都迁回到他们亲生父母的原籍了,早就跟咱们老容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这事就算将来要打官司,他们也占不着半点便宜。   再说收养秀秀那事,我也一直在盯着了。你不是也说了,你在苏家庄好像还有亲人么,只是当初被你舅舅接走了?我已经托人去打听了,看看你跟秀秀有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如果血缘关系近的话,那收养手续就更好办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疑惑。“那又没有血缘关系呢?难道咱们就不能收养秀秀了?”   容五爷说:“也不是不行,咱们就再想办法就是了。”   听了这话,五奶奶仍是有些心事重重。她想了又想,才开口说道:“我记得我好像还有个小叔叔,可是,我叔叔早就带着婶子离开家乡了。我跟秀秀又能有什么关系呀?”   容五爷只得安慰她。“没关系也不打紧,不管怎么说,你们是老乡。现在那小丫头又来做你的女儿,这也算是上天定下的缘分。”   五奶奶只得点了点头,却仍是担心他们老两口没办法正式收养秀秀。   容五爷就劝她道:“总能想出办法来,你就放心吧。”   “嗯。”五奶奶只得点了点头。   老两口收拾一番,倒头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三人虽然没正式挑明关系,也没改变称呼。可实际上,却已经开始当自家人相处了。   容五爷对苏秀秀总算不再别别扭扭遮遮掩掩的,而是开始光明正大的疼他这小闺女。   五奶奶虽然也很高兴能认苏秀秀作女儿,却总是担心,没办法正式办领养手续。她生怕亏待了苏秀秀,只能加倍对她更好些。   苏秀秀却没想那么许多,她第一次开始尝试着正式接受自己的小孩子身份,同时慢慢地开始触碰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这种感觉格外的奇妙。   偶尔,苏秀秀也会释放出本性来。   容五爷和五奶奶早就知道她有异于常人之处,并不会把她当异类看,反而更加怜惜她。   于是,苏秀秀偶尔也会在五爷出门前,帮他看看气色。偶尔,也会说说几句神神叨叨的话。   一开始,五爷也没太当一回事。可偏偏,每次都被苏秀秀说中,容五爷却也不得不开始重视起来。   合着他们收养这小女儿还有特殊才艺呢?她会看天气,比晚上7点的天气预告还准呢。   有一次,五爷没听苏秀秀的话,顶着雪赶到家里,冻得鼻头都红了,就忍不住跟他老婆唠叨。“早知咱们家小丫头还有预报天气的好本事,我真该听她的话,中午就回家吃饭才是。”   五奶奶听了这话,差点笑死。“我早就让你听秀秀的,你这倔老头不肯听,这下吃大亏了吧!”   提着暖壶站在门口的苏秀秀,听见老两口说话,顿时就尴尬了。   她明明是看出五爷今天运气不佳,才找借口变着方地提醒他,怎么就成了预报天气小能手了?   上辈子,苏秀秀阴差阳错成了玄学大师,磨炼了很多年,也算是有几分看家本领。   这辈子可倒好,她说出来的竟被别人误解了。这种感觉实在太酸爽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苏秀秀还得继续给容五爷预报天气。   容五爷慢慢也开始听她意见了。   就这样,一家人磨合起来倒也充满了别样的乐趣。   很快19八6年一月份就过去了,到了二月份,眼看着就是春节。   容五爷之前早早放出话去,要寻一只能看家护院的好狗。   那时,老马就帮他找好了一户人家,据说那家的大狼狗毛光水滑的,两耳尖尖向上立起,长得特别精神。听说还曾经抓到过贼,这种狗看家护院最好不过了。   而且,那只母狗已经配上好狗种了。好几户家人都等着那母狗下崽子,好抱一只回家去养。   五爷一琢磨,抱只小狗崽子回家,倒也不是不可以。就当给他们家小闺女当玩意了。所以,也让老马帮着预定一只。   刚好,老马跟那家也熟,就特意过去打了招呼。让他们家留一只品相最好的给容五爷。   到了二月里,小狗崽子也快满月了,容五爷准备带着他们家小闺女去挑小狗了。   可老马那边却捎来消息说。   “那家的狼狗也不知道怎么配砸了,母狗生下来的小狗崽子越长大越不像狼狗,反倒都黄了吧唧的,像是乡下土狗。”   之前,都是别人求着他们家要狗,还老早就排下了挑狗的顺序。   现在可倒好,一看见那一窝小狗的卖相,别人都不肯要了。他们家里反倒要求着别人,往外送狗呢。   依老马的意思,干脆容五爷也别要那家的土狗崽子了。等回头他们再去找更好的狗来就是了。   可容五爷一早就跟他们家小闺女说好了,眼看着就要去抱小狗崽子了。   现在突然说不要了?!他怕孩子心里不乐意。   于是回到家,就把狼狗变土狗的事跟秀秀说了。   苏秀秀想了想,随口说道,“土狗就土狗吧,看家也未必就比狼狗差。更何况,我倒觉得那家的狗跟咱们家挺有缘分的。”   这些日子,容五爷已经习惯他们家小闺女,说起话来,有时候有点神神叨叨的。   一听这丫头还是想要那家的狗崽子,容五爷也就点头答应下来。   赶回头,五爷又跟老马提起了要抱狗崽子的事。   老马听了,脸色都变了,又劝他道:“五爷,那家的狗崽子可不是狼狗,别人都不愿意要了。”   五爷点头道。“我知道,我们家要一只吧。不,还是要两只,一公一母正好能凑成一对。”   老马又忍不住再一次提醒他。“我亲自过去看了,那些狗崽子可都是黄了吧唧的,耳朵都趴趴着,一点狼狗的样子都没有。”   五爷一脸懊恼地说道:“我知道了,我家就要他们家的小土狗子了。我闺女说,他家狗跟我们有缘分!”   “……”老马听了这话,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要知道,容五爷可是大家出身,年轻时吃穿用都要挑早好的。   虽说这些年,也曾受了不少苦;可是这两年一缓过来,他身上那些规矩却还在。容五爷挑什么东西,不是要最好的?   可这一次,他却肯为了他们家小闺女,领两只别人都嫌弃的小土狗子回家。   可以想见,他心里指不定多疼他们家里那小闺女呢。   想到这里,老马也忍不住想快些见见容家领养的小女儿了。 第23章   抱养土狗那事,不管老马怎么想,最后还是被容五爷就这么定下来了。   等到日子差不多了,五爷就带着苏秀秀去挑狗。   老马因为好奇容家小姑娘,自然也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等到双方一见面,老马就暗自心惊。这姑娘虽然年纪小,却生得一表人才。特别是那双杏眼竟如同星子一般,冷不丁看过来,倒像能把人心看透似的。   刚好这时,那丫头身上穿着容五爷弄回来的羽绒服和牛仔裤,还推着一辆崭新的女士自行车。这怎么看也像是从乡下来的孩子,反倒像是从小在容五爷身边长大的。   再一细看,怪不得容五爷曾经说过,小姑娘和五奶奶是同乡呢。   原来这苏秀秀当真和五奶奶年轻时有几分相像之处。这倒也是上天送来的缘分了。   就在老马暗自感叹,世间万事万物都自有章法的时候,容五爷却转过头对苏秀秀说道:“这是你马叔,是我过命的老兄弟。这孩子还不赶紧叫人,傻看什么呢?”   苏秀秀这才收回了视线,礼貌地说道:“马叔。”   “唉。”老马赶紧应了,一见这小姑娘这么乖巧,心中自然是替五爷感到高兴。   只不过,这小姑娘还真像容五爷说得那样性子腼腆。   只有在他主动开口寻问的时候,苏秀秀才礼貌的答话。   倘若老马不开口问,那丫头就安静地陪在一旁,虽然也不说话,可她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   容五爷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才会趁机插上两句嘴。   容五爷有时候反倒被她逗乐了,就笑骂道:“你这丫头都在想什么呢?我能忘了那事么,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起呢。”   苏秀秀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瞪圆了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显然她并不相信。   容五爷被她这么一招,就更是乐得不行了。   老马也在一旁陪着乐。他心话说这回容五爷倒是遇上了一个难得不怕他的孩子。   老马可是知道的,容五爷虽然耳朵根子软,很多事都听五奶奶的。可他在家里却是绝对权威,向来说一不二。   就拿许建章和赵建红那两兄妹来说,他们打小就怕容五爷,真跟小耗子见了猫儿似的。通常容五爷一瞪眼,一拉下脸色来,许建章就怕得不行。   容五爷之前喝酒的时候,也曾跟老马说起过。“早知如此,真该拿棒子狠狠地打拿两个小畜生。说不定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棍棒底下出孝子。这可倒好,我之前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的,他们反倒把我当阶级敌人看了。”   那也只是一句酒后的玩笑话。现在倒好,苏秀秀这丫头完全不怕容五爷,反而还拿话逗老头玩呢。老头就算板着脸说她两句,她也心宽地完全不在意,有了话茬反而会继续逗他。   苏秀秀似乎早就认定了,容五爷就是心里疼她,乐意纵容她,也愿意看她在他面前放肆。   不得不说,这爷俩还真是投了脾气了。   看来这次,容五爷总算是养对孩子了。想到这里,老马也忍不住为容五爷高兴。   走了不大会儿,他们终于等到了养狗的那户人家。知道容五爷父女俩是来抱狗的,狗主人连忙把他们往院子里带。   那人很快就把那条长得很精神的母狗牵走了,只留下五只小狗崽子趴在窝里,任由他们挑。   一开始,那母狗特别凶,根本就不许他们碰狗崽子。一直在不远处疯狂地吼叫。   说来也奇怪,苏秀秀这小丫头一过去,那狗反倒是不叫了。   只见苏秀秀蹲在狗窝前面,也不碰那些狗崽子,只是挨个的端详。   老马一时心生怀疑,就小声在容五爷耳边低估。   “五爷,您家小闺女这是在看什么呢,还看得这样仔细?”   容五爷冷不丁就说了一句。“她呀,是在给小狗相面呢,看看到底哪只跟我们家有缘分。”   老马听了这话,差点当场笑喷,就小声开玩笑道:“怎么着,您家小姐还有这异于常人的本领呢,居然会给小狗子相面?”   容五爷却一脸正色地点头道:“可不是么,我闺女本事多了去了,还都能让你知道?”   “得,您就继续吹牛吧。”老马明显不信,就继续调侃他。   容五爷却挑眉道:“嘿,我跟你说这话,你可还别不信,我闺女猜天气准着呢,说下雪就下雪。反正只要不是说人,她看别的东西可准了。老话不是也说了,小孩子眼睛干净,不就是这么个理么?”   老马就笑着说道:“五爷,你这闯荡了大半辈子,可从不信鬼神。”   容五爷却说:“我现在也不信那些呀,可我信我家小闺女的话。”   老哥俩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一旁说笑。   这时,苏秀秀却抱了一只小狗过来。   老马定睛一看,这狗崽子就是土狗串子,耳朵也趴趴着,通体全黑,就单单尾巴尖有一撮白毛。   这一窝五只小狗就数这只不招人待见。   普通人家都觉得它这尾巴不吉利,会招祸。可偏偏容家这小丫头却把它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还摸了摸狗头。那小狗崽子也淘气,还添了她手一下。   小姑娘那小脸立马就绷不住了,看着那只小狗,满脸都是喜欢。   老马刚想上前劝劝她,还是重新再挑一只吧,把这狗放回去。   却听容五爷开口道:“怎么就挑了这么一只呀?咱们不是说好了要抱两只小狗崽子凑个对么?”   得,容五爷这是打算把这只不吉利的黑狗崽子带回家了?   一时间,老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容五爷果然不信鬼神。为了他闺女,连这些老辈留下来的话,也都不信了。   这时,又听苏秀秀说道:“还要最胖的那只黑皮黄花的。”   “得,还得我去帮你抱过来是吧。”容五爷说着,就上前那只小土狗也抱了过来。   他又转头对苏秀秀说道,“咱爷俩可都说好了,这两只小狗回家后可都归你负责伺候着。你可别一偷懒,就不管它们了。”   苏秀秀却说:“我自然会把它们照顾得好好的。这狗跟咱们家有缘分,以后会给家里带来好运的。”   老马听着这小姑娘的话,正暗自好笑,就听五爷又说道:“那可就借你吉言了。成,既然都挑好了,咱们赶紧抱着狗回家去吧。别让五奶奶一人在家等太久了。”   苏秀秀却说:“我刚刚仔细看了,最左边那只小狗,跟马叔也有缘分。马叔倒不如带回家好好养着,将来也能带来好运。”   容五爷看了她说得那小狗一眼,倒比他们家这两条小狗都漂亮些。就转头冲着老马说道:“正好你家也没养狗。我家小闺女居然都说了,不如你也把那只带回家去,养大了正好看家护院。”   苏秀秀又说:“平日里,对它好些才行。”   五爷就说:“老马家又不缺吃喝,亏待不了一只小狗崽子。”   老马听了他们爷俩的对话,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被他们也硬塞了一条狗过来。   他又不好折了容五爷的面子,只得也过去抱了那只狗崽子。   好在这狗跟母狗倒有七分像,再长大点,说不定耳朵还能立起来呢。到时候,这也算是一只狼狗。他养活大了倒也不怎么吃亏。   狗主人一看,这一下子就发出去三只狗,心里自然很高兴。又给苏秀秀找了个纸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装小狗用。   他倒是也想弄个箱子给老马呢,可老马却说:“不用了。”   他也不嫌脏,直接把那小狗塞进大衣里,一路抱着回家了。   苏秀秀又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离开那家以后,五爷就忍不住问老马:“你不是不喜欢土狗么,还这么抱着它?”   老马却说:“说来也怪,被你们爷俩一忽悠,我倒觉得这狗好像真跟我家有缘分。”   这时,苏秀秀也冷不丁插了一句话。“您回家好好照顾它长大,它会给您家转运的。”   老马忍不住看过去,一时间只觉得那丫头的眼神清凌凌的,就像一把小刀狠狠地刺进了他心里,根本就容不得他不听不信。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再看过去的时候,那苏秀秀已经恢复成了普通小孩的样子,正笑嘻嘻地跟容五爷开玩笑呢。   “我细细看过了,这两狗真跟咱们家相合,一只叫招福,一只叫添寿。平日里,您多喊喊它们,也是大有好处的。”   招福,添寿,竟然给狗子取这种名字?还不如叫旺财呢。——老马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这小丫头很真是异想天开。   可容五爷却明白苏秀秀的意思,知道她是打算给他们老两口招福添寿。还真是事事都为他们两个老的着想。   容五爷一时间心中大为感动,虽然觉得她有些孩子气,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又开口问道。“哪只是招福,哪只又是添寿呀?”   苏秀秀就说:“黑的这只是添寿,花的这只是招福。”   容五爷又说:“依我看,还是招福更好看些。”   苏秀秀却说:“可不是这么看的,到时候,没准添寿更有用呢。”   容五爷就笑骂道:“怎么的,你这小丫头又看出来了?”   苏秀秀一脸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我看得可准了。”   容五爷笑得不行,伸手就想摸摸苏秀秀的小脑袋。   苏秀秀连忙躲开了,又说道:“您这刚摸完招福,别再摸我呀,我昨天刚洗的头。”   听了这话,老马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好么,一看就不吉利的小黑狗,真叫添寿了;另一只,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大的小土狗子叫招福。容家这父女俩真会玩。   这时,苏秀秀还不忘提醒老马一句。“马叔,您家这狗子不如就叫好运吧。您一叫它,好运就来了。”   “这……”还有这么个说法么?   这丫头居然连他们家小狗崽子都不放过,居然真的还下手了。天知道,他宁愿给狗子取名叫旺财。   只是那小闺女脸上的表情特别认真,容五爷也在一旁连忙给他使眼色。没办法,老兄弟了总要给人家面子。   老马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行吧,我们家这只就叫好运了。”   事情也赶巧了。刚说完这句话,那狗崽子就像有灵性似的,从他大衣里钻出头来,脆生生地叫了两声。   一时间,老马也觉得这小狗崽子还挺机灵。他原本没想养它,也并不喜欢它,被容家父女这么一折腾,却也开始喜欢它了。   老马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好运。”   “汪……”那狗果然还真应了。既然这样,那就真叫好运吧。希望这狗真能给他“汪”来好运。   走到分叉口,两家人就各自分开了。   回家的路上,到了没人的地方,苏秀秀才对容五爷低声说道:“马叔的气色可不怎么好,等过了年,有空您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容五爷一听这话就惊了。“丫头呀,你可是又看出什么来了?”   苏秀秀点头道:“这事我也拿不太准,只觉得马叔的肝可能不太好。平日里,马叔一定没少喝酒,喝酒又最伤肝。这些我也是听我妈说的,生了小病都有预兆的,要放着不管,终有一天变成大病,那可就难治了。”   容五爷也点头道:“唉,你说得对。老马他跟我还不太一样,一喝起酒来就没个够。我都为这事说了他好几回了。他却死活不肯听,这都五十多的人了,还不肯认输,非要跟年轻小伙凑在一起拼酒。”   苏秀秀又垂着眼睛说道:“先去医院查查,看看大夫怎么说。再想办法调理身体,马叔肯定会没事的。您也先别太着急呢。我跟您说这话,就是打个预防针。”   其实,苏秀秀一见面就看出来了,马叔气色不好,这两年走背字,生活必有大变故,轻则破财,重则殒命,妻离子散。   她看容五爷和马叔关系是真好,马叔也算是个不错的人。这才假借了肝病的名义,让容五爷带着马叔早些去看病。实际上,也是为了借此机会,躲开那一场是非。   容五爷叹了口气说道:“成吧,等过了春节,我立马亲自压着那老小子去医院做检查,看他还敢不敢逞能了。他呀结婚晚,到了四十多岁才有了儿子。小男孩今年才10岁出头。老马又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媳妇和儿子可怎么活?”   好在容五爷相信苏秀秀的话,又是一心为老马打算。而老马那边一向很信服容五爷。   容五爷此时已经转运了,正是运道最好的时候,只要他拖着老马能往后退上一退,肯定能避过这道坎。   想到这里,苏秀秀又对容五爷说道:“您就放心吧,有您管着他,马叔肯定没什么大事。”   容五爷想了想,又正色对她说道:“我这辈子就这么两个过命的好朋友,一个是小松他爸,我落难时他想尽办法,把我弄到他们村里去。他们村长是个公道的好人,从不作践人。又有小松他爸在一旁帮衬,我这才能好好活下来。身上也并没有什么折损。另一个好朋友就是这老马,当年我被送走之后,老马一直暗中照料五奶奶。   这老伙计一辈子也没做过什么正经行当,这些年一直倒腾票子。我这两年算是起来了,总想劝他换个行当。只可惜,他这人一是重情义,没法放不下他手底下的那帮小子们;二来他又怕自己没本事,反而拖累了我跟着赔本。   我容五又岂是那种没用的人,怎么可能被他拖累了,带着他一起飞黄腾达还差不多。”   容五爷说这话,也就有些狂妄了。   可苏秀秀却正色道:“您的气运不错,过几年,准定能飞黄腾达。”   容五爷眯眼瞧着这丫头绷着小脸,一本正经地捧他说话,一时间就有些哭笑不得。实在忍不住,他还是伸手撸了两把小丫头的头发,这才笑骂道:   “这丫头子,平时你倒是好好念念书呀。看你这一天到晚的,都瞎想什么呢?怎么越看越像个小神棍了?”   苏秀秀这次却没躲,反而抬眼说道:“我说的话向来很准,您多听听总归没坏处。”   容五爷都笑得都不行了。“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真把自己当大仙了?不就蒙中了几回么?”   苏秀秀也忍不住乐了。   上辈子,多少人捧着珍贵礼物,来家里求她,她都未必肯说几个字。   这辈子可倒好,她上赶着跟这爹说,可惜老头子全当这些是巧合。   苏秀秀又笑道:“反正,再怎么的您总会听我的,谁让您疼我来着。”   “好吗,合着你这鬼丫头算是摸准我的脉了是吧?”容五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爷俩就这样说说笑笑一路往家走,纸箱子的小狗还时不时“嗷呜嗷呜”地叫两声。   很快,他们就到了家,苏秀秀又把狗抱进屋里给五奶奶看。   五奶奶乍一看去,并不喜欢那只白尾巴尖的小黑狗,她也听过一些老话。   可眼愁着秀秀好像特别喜欢这小黑狗,还添寿添寿地喊着。五奶奶也就爱屋及乌,看那小黑狗也顺眼多了。   由于两个小狗崽子刚过满月,这寒冬腊月的,真放在外面养着,保不准就都冻死了。   苏秀秀就说,要把他们放在自己房里照顾着。   可五奶奶却说:“你那屋子能有多大,都没过下脚的地方。到时候,小狗满地乱爬,你一不小心一脚再把他们踩死,得多心疼呀。不如这么着吧,把狗放在我们屋里养就是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老婆。他老婆平日里最爱干净不过了,屋里有点异味都不乐意。现在,居然要在屋里养狗了。   还说他疼孩子,她这还不是也把孩子宠得没边了?还在那孩子是个贴心人。   果然,就听苏秀秀说道:“那可不行,您这还得用药呢,有狗到底不方便。不然的话,我还是把狗子放在孟大哥住过的那间屋里吧,再不然放在厨房里也行,只要把那些食材都看好。”   五爷这才附和道:“还是放在厨房吧。过几天,咱们家还有客人要过来呢。我再去找个铁笼子来,把狗放在里面,别让它们在厨房乱跑就是了。找点破衣服旧棉花垫在里面,保准冻不死。”   苏秀秀也觉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等到晚上,容五爷果然弄了个铁笼子回家。   至于容五爷说有客人来的那事,苏秀秀下意识就当成是要过来拜年的普通亲戚了,也并没往心里去。   她没问,五爷也是疏忽,也忘了跟她解释了。   正好又赶上快过春节,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屯年货,准备年夜饭。   往年里,五奶奶心气不高,过年时,也没个笑模样。   五爷也就干脆在外面找人,帮着他们家做了年夜饭在拿回家。   今年可和往年不一样了,有了苏秀秀这个小闺女,五奶奶心情舒畅了,对过春节也开始期盼了。还和苏秀秀说好了要一起看春节晚会。他们现在越来越像个完整的家。   容五爷一狠心,就决定今年他们家也自己动手做年夜饭了。   他又是个挑剔的性子,什么都要最好的,自然也就包括食材了。   春节前,苏秀秀没少推着自行车,跟着五爷到处跑囤积年货和食材。   好不容易,食材挑的差不多了,料理起来却是一个更大的难题。   五爷自然是家中主厨,除非有事出门,不然他就留在厨房里干活。   苏秀秀就给五爷当帮手,可她身体单薄,力气也小,剁个肉馅都得休息好几起。   容五爷也怕孩子累坏了,也就不怎么指使她。   另一边,苏秀秀还担心这倔老头子把自己累着呢。   于是,也就更卖力气帮他干活。   爷俩不停忙活,都不用催,就抢着干活,这样做年夜饭反倒是也快。   五奶奶腿不方便,暂时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就经常提醒他们累了就歇歇,家里也没几个人,够吃就行了。不用费力做什么特别好的大菜。   就这样,一家人齐心协力,忙了两三天,鸡鸭鱼肉就都准备好了。   容五爷还把四喜丸子,梅菜扣肉,粉蒸肉,糯米藕,八宝饭等准备齐了,就等着到时候上灶现蒸了。   年夜饭预备好了之后,苏秀秀这边倒是清闲下来了,可容五爷那边仍是很忙,白天里也经常往外跑。   苏秀秀心下有些疑惑,只觉得这大过年的,容五爷似乎还有什么大安排。   只是她也没有多问,到了大年二十七的早上,容五爷离家之前,就嘱咐苏秀秀去市场买些红纸回来。   他知道苏秀秀的字好,就索性把写春联和福字的任务交给她了。   苏秀秀本来就擅长书法,自然也就结下这活了。   她准备到时候给他们家里,多写几个吉祥喜庆的春联。   当天上午,苏秀秀跟五奶奶打了招呼,就蹬着自行车去买红纸了。   回来的路上,她只觉得这城里到处都热热闹闹的,人人面上也都喜气洋洋的,充满了要过春节的气息。   上辈子,她从来不喜欢过节,因为过节她也是孤家寡人,反倒要给身边的人放假。   现在可好,也有家人等着她回去过年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心中一暖。她只觉得重生回来,就如福神附体一般,遇见的都是好人好事。   只是要想把福气延续下去,不单单要惜福,还要多攒些公德和善缘。   正想着,苏秀秀一抬眼就看见前面有个带着头巾的妇人,正抗着一个老大的麻袋吭哧吭哧往前走呢。   一看那麻袋就够重的,里面大概装得是粮食之类的东西,三个苏秀秀一起提这麻袋,都很费劲。   可前面那个身材矮小的妇人,却得一直背着它往前走,脊背都被压弯了。   苏秀秀一时心生不忍,就停住自行车,对那妇人说道:“这位大妈,我就住在前面大碗胡同,不如您把这麻袋先放在我车后座上,我推着车帮您带上一程吧?”   那妇人一听有人跟她打招呼,微微愣了一下,就抬起头笑着说道:“这……不用了吧?我自己扛得动,就别麻烦小姑娘你了。”   说着,她随手就把那大麻袋往地上一甩,发出很大的响声。   苏秀秀忍不住打量了两眼,那麻袋的确是太重了,也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背起来的。   她又抬眼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大妈,充其量只是一个阿姨或者大姐。   只见这人虽然穿着朴素,长相却很俊俏,眉形弯秀,浓淡适宜,眉眼相配,眼神清澈,看上去就很善良。   她顶多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着几分天真质朴。   苏秀秀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人也是一生富足幸福的面相。   她突然又觉得这女人面善得很,却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只是不管怎么说,她总要帮忙的,就又开口说道:   “并不麻烦,都是在这一块儿的街坊邻居。别人看见也会帮忙的。不如,我先送您到您要去的那家,回头再回我家就是了。对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那女人心里就觉得苏秀秀这小姑娘,长相好看不说,心眼也好,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还头头是道。由不得就有些喜欢她,遂也开口道:“我呀,就往这大碗胡同里去走亲戚。”   苏秀秀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是这胡同里的,更要帮您把东西送过去了。”   说着,她就从车座底下拿出一根绳子来,又上前就想把那大麻袋搬到车后座上去。   那女人连忙制止她道:“你这小姑娘家可别动手,这玩意死沉死沉的,仔细伤了你的腰。”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很轻松就把那大麻袋搬起来了,又稳稳地放在了苏秀秀的车后座上。   苏秀秀顿时就是一惊,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阿姨,却轻而易举就能提起这么一个大麻袋来。可见这人也是个女中豪杰。   通常手劲大,握力十足,说明肝气旺盛。这样的女子一般多善于谋略,也会持家。   也容不得苏秀秀继续多想了,她赶忙上前把那麻袋绑好,然后,就推着车就跟着这位阿姨一起往大碗胡同走去。   那女人对苏秀秀很有好感,一边走一边就跟她聊天。“姑娘呀,你是打小就在这条胡同里长大的么?我们年年都过来,还真没见过你。”   苏秀秀就笑道:“那倒也不是,去年的时候,我遇见一位好心的大哥,他把我介绍到这边干活的。”   女人听了这话,就一脸狐疑地问:“你才多大呀,你家里怎么会放心让你独自一人出来干活呢?”   苏秀秀并不想解释她家里那些事,就垂着眼睛对她说道:“我过了年也十六了,虚岁都十七了。就是长得显小,实际上也并不小了,在我们家那边十七八岁就有结婚办喜事的。”   “嗬,那可看不出来呢。”女人就笑着说道。   两人一路走走聊聊,很快就拐进了大碗胡同里。   走着走着,那女人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咦,姑娘呀,你先等等。瞧瞧我这破脑子,记性还真够不好的,我得好好想想,他们家到底是哪一个院子来着?”   苏秀秀就笑着说道:“不急着也没关系,这里的人家我都熟悉。您说出个名字来,我直接就带您过去了。”   可那女人却往前又走了两步,这才拍着腿说道:“不用了,我又想起来了,还是姑娘你跟着我走吧。”   苏秀秀只得推着车,继续跟在她身后。她心里还想呢,大不了这阿姨走错了路,再把她带回来就是了。   只是越往前走,苏秀秀越是忍不住心下生疑。   这时,只听那女人惊喜地大叫道:“没错了,就是这家,大门我还记得呢。”说完,她就要推门往院子里走。   这时,苏秀秀却颤声说道:“可,这是我们家呀?”   那女人顿时就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她,一脸惊讶地问道:“没错呀,这里难道不是容五爷家么?”   “是容五爷的家也没错。哎呀,那您是容五爷的亲戚,特意过来看那老两口的?”苏秀秀也问道。   那女人这时也想起来了,就拍着手笑道。“噢,我算知道了,你是秀秀吧?”   苏秀秀只得开口道。“对,我就是苏秀秀,目前在照顾容五爷和五奶奶呢。姨,您又是哪位呀?”   那女人却咧嘴笑道:“我呀,就是那个把你介绍到容家工作,你口中的那位好心大哥的妈妈。哈哈,这回还真是都赶到一块儿去了。咱们还真算是有缘分呢。当初,是我们家小松把你带到这大碗胡同里来的。你也是好孩子,又跟大哥大嫂投了缘分。没想到,咱们娘俩今天居然还在路上遇见了,也投了缘分。”   苏秀秀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身材瘦小,却能轻而易举扛起大麻袋,面相还特别好的漂亮阿姨,居然就是孟庭松的妈???   换句话说,这不就是她……未来的婆婆么???   一时间,苏秀秀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连她那张一向能说会道的嘴,此时也变得笨笨的。   她只得随口说道:“喔,那您就是孟伯母?您这面相也太年轻了些,看上去可不像是孟大哥的妈妈,倒像是他的姐姐。”   说完这句话,苏秀秀就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嘴。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献媚的话呢,给婆婆留下不好印象怎么办?   没想到,孟母却被眼前这个小姑娘逗乐了,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不是么,我这是心态好,日子过得顺当,就显得年轻了。唉,这么好的小闺女,又这么会说话,怪不得他们都喜欢你呢。   你孟大哥前些日子回家后,一直都在夸你好呢。他还觉得特别可惜,说是要能把你带回我们家就好了,咱们娘俩一定能投脾气。没想到,还真被那臭小子给说中了。这一见面,我也想把你带回家里当女儿去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又是紧张又有点尴尬,小脸都涨红了。   虽然也知道孟母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可是苏秀秀却仍是忍不住想着,倘若婆婆将来也乐意她进孟家大门就好了! 第24章   苏秀秀一直心怀不轨,图谋人家的儿子。   可人家妈妈却并不知道,她心里藏着那么多小心思。还对她这么客气,说什么跟她投了缘分。一时间,苏秀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她又羞又心虚,不止脸红,耳朵都发烧了。   孟母一见苏秀秀这小闺女好像特别容易害羞,也就不好意思再取笑她了。   很快,她就帮着苏秀秀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然后,又把车座上的大麻袋卸了下来。   苏秀秀倒是也想上前帮她抬来着,可孟母却爽朗地说道:   “不用了,小闺女你别看我长成这样,就把我当弱女子看待。其实,我这人天生就有把子力气,半点都不输那些大男人。平时在家里,力气活我也想抢着干,可惜我家那当家的就是不愿意让我干重活。上次,他为了搬个箱子还把腰给闪了。没办法,我只能背着他去看大夫。后来,他还闹得老大的没面子。嗨,反正以后搬东西的小事,你都交给我就是了。”   听了孟母的话,想到她这么瘦小的个子,却把孟庭松的父亲背起来的样子,苏秀秀差点笑出来。   怪不得孟大哥说,他父亲要打他,却被他母亲给拦了下来。原来孟大哥的母亲根本就是个女力士。   苏秀秀正想着这些,孟母已经爽利地扛起那个大麻袋,一手撩开门帘子就走进了正屋。   很快,苏秀秀就听见她亮着嗓子说道:“老姐姐,我们今年又来看您了,还得在您这打扰了。”   五奶奶惊喜地说道:“可别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您们可算来了。前几天,我家老头就带着我们家丫头一直忙活呢。倒腾出不少菜来,就等着你们过来呢。”   孟庭松母亲性格开朗,还带着几分幽默。她又爱说爱笑,跟人讲话时也是活灵活现的。好像什么话到了她嘴里,都会变得特别有意思。   五奶奶特别喜欢这位相熟的弟妹,也愿意听她说话,很快那间屋里就充满了笑声。   孟母的到来,一下子就给容家增添了不少的生气。   苏秀秀想了想,也不便马上就去屋里打扰她们老姐妹叙旧,就把红纸拿到了自己房里,又去厨房里烧水泡茶,准备果子和点心。   等这些都弄好,苏秀秀才碰着托盘,过去招待她的“未来婆婆”。   孟母一见她掀帘子进来,连忙就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嘴里还说道:“都是自家人,闺女呀,你也就别跟我客气了。”   说完,她还别有深意地打量了苏秀秀一眼,然后冲着五奶奶笑笑。   五奶奶就把苏秀秀叫道她身边来,笑着说道:“秀秀呀,这是小松的妈妈,你叫她寇姨就行。”   苏秀秀乖巧地叫了一声“寇姨”,孟母连忙上前也笑眯眯地说道:   “老姐姐,你也不用给我们娘俩做介绍了,说起来我们娘俩也是投了缘分的。刚刚来的路上,这小闺女一见我一个女人家背着个大麻袋实在不容易,就停下自行车,非要帮我把麻袋驼回家来。   我一看这小闺女这么热心肠,干脆让她帮我驮了。结果到了咱们家门口,她反倒傻眼了,还纳闷地问我,怎么来她家走亲亲了?老姐姐,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   五奶奶听了这话,也笑得不成了。“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孟母又笑道:“可不是么,这小闺女是真可人爱。嗨,不说这些了,秀秀呀,你快过来,让姨好好看看。”   五奶奶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苏秀秀自然就走到了孟母面前。   孟母这才细细端详苏秀秀的长相,就近一看只觉得这小姑娘生的还真是挺漂亮,而且,眉眼间倒有点像五奶奶年轻时的样子。   她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原来小闺女不止心肠好,还长得这样俊俏,倒还跟老姐姐你有几分相像了,这还真是上天恩赐的缘分。小松那孩子在外面浪了好几年,总算干了一件难得的正经事。”   说着,她又从兜里摸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到了苏秀秀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闺女呀,这是姨给的压岁钱。”   虽然容家还没正式摆酒过礼,可是孟家两口子却已经从孟庭松和容五爷两边都收到了消息。   孟母自然而然就把苏秀秀当成容家孩子看待了。这大过年的,长辈总要给小辈压岁钱的。   苏秀秀本来就心中有鬼,一直惦记人家儿子呢,又怎么好意思白要这长辈的红包。于是就开口说道:“我都这么大了,自己也能挣钱了。寇姨,我实在不能要您这压岁钱了。”   孟母就说:“干嘛不要,不大点的一个小闺女,还跟姨客气呢。前两年,容五爷还给小松压岁钱呢。那小子随手就接过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那时候比你现在还大呢。你现在要不收,姨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苏秀秀又回头看了五奶奶一眼。   五奶奶也笑道:“都不是外人,你寇姨给了,秀秀,你就拿着吧。”   苏秀秀只得把红包接了过来,又规规矩矩地跟孟母道了谢。   孟母只觉得越看这小闺女越是喜欢。   苏秀秀又趁机给她们泡了好茶,往炕桌上摆好了果子和茶点,这才又转身出去了。   她离开后,孟母就忍不住低声对五奶奶道:“老姐姐,这小闺女可真是不错,人品长相都没话说,心眼也好,眼里也能容得下人,老姐姐这次你可就能安下心了吧。”   五奶奶也拍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可不是么,我现在的日子算是有盼头了。这丫头温顺贴心不说,还给我治好了腿。过几个月,我也能像正常人那样下地走路了。现在每天早上,我都忍不住想,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她这样对我?我得多好的运气,才能碰上一个她。”   说着,她眼圈就是一红。   孟母赶忙也拍着她的手,细声安慰道:“您可别这么说,这缘分到了人自然就来了。小松来信还说呢,这小闺女在信里,一直都说你们老两口对她有多好。还说,您和五爷竟比她大伯那一家待她强上百倍。您一直真心待她,她也真心回报您,这真心换真心的事也是注定的缘分。往后,您家好日子长久着呢,您可别在这大春节里哭。反倒坏了运气。”   五奶奶一下就被她劝住了,又揉了揉眼睛说道:“成,我不哭,回头让我闺女看见又该担心了。”   孟母索性引开话题,也说了不少这一年家里发生的趣事。   他们家住在乡下,背靠大山,村里有条小河。   孟家院子也大,早几年就养了羊。养羊也好办,每天早上牵到后山坡上,拴起来让它自己吃草,晚上再牵回家就是了。   去年的时候,又有人送他们家一头小毛驴。   那驴子却顽劣得很,每天都要人带着它出去溜达一圈。不然它就瞎叫唤。这活一般都是孟庭松父亲干的。   那个不拘言笑的铁塔一般的汉子,经常拉着一头小毛驴在村间小路上行走,倒也给街坊邻居增添了不少的笑谈。   日子久了,有人就说,“真没想到老孟家的大爷(家中行大)居然也是这样细致的人。他伺候起小毛驴来还真是有一手。你看孟家这驴子养的,油光水滑的,倒是真漂亮。”   另一人就回他一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孟家大爷手头一痒痒,直接就把小驴子给宰了,卸成几大块,做成驴肉全席。”   五奶奶听了这话,笑得肩膀都抖动起来了。她又问:“那驴子当真是兄弟为了做驴肉全席预备的?”   孟母就笑道:“自然不是了,我那当家的可舍不得,他正把那小驴子当小儿子养呢。平日里,伺候那驴可周全了。我家小松不是一走两年都没着家么。那人嘴上经常说,臭小子敢回来就打断他的腿。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比谁都想我们儿子。   只是那人爱面子,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软话。现在可倒好了,他经常趁着没人,就跑去跟那小毛驴聊天,说说心里话。”   五奶奶笑得不行,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也挺好的,家里养个动物作伴,也能多点乐趣。对了,我家丫头前几天也抱了两只小狗子呢。我看她也喜欢得不行,没事竟抱着狗玩,还给狗看相了。我家那两狗一个叫招福,一个叫添寿。”   孟母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乐了。“这倒是真有趣,我还没见过这样养狗的。不过,我们乡下养的也都是土狗,比不得你们,容五爷弄来的狗肯定差不到哪去。”   五奶奶摇头道:“也是小土狗串子,本来说要抱狼狗崽子,结果那母狗配种配砸了。下的狗崽子都是串子,也没人要。五爷回家一说,我们那丫头却说土狗跟狼狗都是一样的。所以,这才抱了两只回来养的。”   孟母就说:“这小姑娘就是心眼软,估计是怕小狗没人要。不过听您一说,五爷倒是也挺宠孩子的。他从前不是很在意这些么。”   五奶奶也笑了:“说来也怪了,之前养的那两个都怕五爷,五爷对他们也严厉。偏偏到了我们秀秀这边,她却并不怕五爷,爷俩反而投缘得很。到了现在,五爷嘴上不说,实际上比我还能娇惯孩子呢。”   孟母就笑道:“那还真好,你们一家三口,以后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很快,孟母又聊起了乡间生活,她的话总是充满趣味,五奶奶听了也十分向往。   孟母借机就说道:“老姐姐,等你腿好了,找个机会带着您家小姑娘去我们那里小住吧。我们那边有山有水的。春天满山遍野都是野花,夏天地里就有西瓜,秋天树上挂满了果子,冬天也有柿子。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景,去玩玩也挺好的。”   往年这类话题她也曾提过很多次,可惜五奶奶总是客气的拒绝。   这次五奶奶想了想,却开口说道:“那成,到时候,我跟我家老头子商量商量,到时候,要是有空闲了,就去打扰你们一下。”   孟母吃惊的同时,大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你们肯过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另一边,苏秀秀想着家里来人了,自然得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饭。   好在之前大菜已经都准备好了,只需要上锅热热就能上桌。于是,她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不一会儿的功夫,孟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到了吃饭的点了,她跟五奶奶说道,“我去厨房看看吧,别让小闺女一人忙活。”   五奶奶想了想,都不是外人,也就同意了。   就这样,孟母也到厨房里帮忙了。   苏秀秀连忙对她说道:“不用您过来了,家里的大菜都是现成的,我热热就好。”   可孟母却笑着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小闺女在这厨房里忙呀。我也不瞒你,每年我们过来都是我帮忙张罗饭菜。咱们这都是自家人,你千万别跟姨客气。”   苏秀秀就说:“这不是今年有我了么,您这也是难得来一趟,跟五奶奶叙旧就完了。我自己也忙得过来。”   孟母却笑道:“我们还得在这住上好几天呢,有的是时间叙旧,也不急于一时。”   苏秀秀这才想起,前两天五爷就打发她把西屋的被子褥子都晒过了,房子也收拾干净了。原来是给孟庭松父母用的。   她又劝了半天,孟母仍是不为所动,反而笑着说:“在家的时候,我那口子总是埋头做饭,他上灶从来都不让我上手。这一年到头,我这是好不容易能进一次厨房,咱们娘俩就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呗。”   好么,这寇姨居然把厨房工作当成游戏了。话说到这份上,苏秀秀也不好拒绝了。   于是,娘俩就在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孟母就问:“闺女呀,听说你还给小松做了一件衣服呢,小松往家里写信,对你做得那件衣服赞不绝口。”   苏秀秀耳朵根子一红,忙垂着头解释道:“那不是我被孟大哥救了么,他当时就给我找了一件军大衣,我也没别的好报答的。幸好在服装作坊工作过两年,干脆就买块儿布料给他做了件衬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母就笑着说:“你还真是有心了。说起来姨也不怕你见笑,我就不会这缝纫的活计,从小到大也没给小松做过一件衣服。顶多是买来别人做的现成的拿个小松穿。现在难得你给他做一件,那臭小子可高兴坏了。”   苏秀秀连忙接口道:“这也不是麻烦的活,以后有机会,我再给孟大哥做几件就是了。”   孟母却摇头道:“你可别总想着给他做衣服。小松说了,你心气高,开春就准备考夜大了。你又要照顾家里,又要念书,别提多忙了。怎么敢再劳烦你帮那臭小子做衣服穿。再说他在部队,平日都穿军装的。”   苏秀秀就笑道:“家里有缝纫机,做衣服也不麻烦。”   孟母却说:“那也不行呀,小闺女,不是姨说你。你呀就是心眼好,那也别总想着别人,累坏自己就不值当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不禁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这话孟大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我还想呢,您和孟大哥不只长得像,性格也像,有时候说话的语气也像,难怪一见您就觉得亲切呢。”   孟母就笑道:“是吧,就说小松像我。他要是长得像他爸,这辈子可就完了。又黑又丑,根本就没有小姑娘会看上他。”   苏秀秀却垂着眼睛说道:“怎么会呢,孟大哥人好,就算长得丑点,也会有女人喜欢他的。”   孟母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看着苏秀秀两眼。心下说,这丫头不会喜欢上他家臭小子了吧?   可惜,苏秀秀本来长得就显小,偏偏她说这话时也是一脸赤诚,并无半点作伪。   一时间,孟母又觉得自己猜错了。只是这个念头却落在脑子里,想忘都忘不了。   她再一看苏秀秀,可就是婆婆看儿媳妇的心态了。   偏偏,苏秀秀这小闺女,竟一点错都挑不出来。长相好看,心眼也好,一心照顾五奶奶他们老两口不说,就连在路上碰见她这么陌生的大妈,都会主动上前帮忙。   孟母越想越觉得,苏秀秀这长相这相貌。倘若过几年长大些,真要能给他们家当儿媳妇,那倒是他们老孟家天大的福气了。   只是,等到过了礼,苏秀秀就是容家的闺女了,到时候,她再去考个夜大下来,也算是文化人了。好像倒是她家小松配不上人家小闺女了。   在孟母看来,苏秀秀还真是样样都好,面面都和她心意。反倒是他们家高攀人家了。可却独独没想过,苏秀秀左耳残疾,小时候在大伯家受亏待的事。   直到苏绣绣喊她:“寇姨,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是不是等五爷他们回来,咱们再把大菜上锅蒸上呀?”   孟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道:“你说得对,我们家那当家的也去找容五爷了,估计他们也在那边呆不了多久了。今天调整一下,明天还要忙活一整天呢。”   苏秀秀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他们明天要去忙什么。   孟母就笑着说道:“该不会五爷他们都忘了跟你说了吧?没事,他那准是忙忘了这一茬了,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去年的时候,五爷收到消息,说是春节庙会重新开放了。就捎信问我家当家的要不要趁机会赚上一笔。   五爷那人一有好事,准给我们家捎信。我家当家的也是怕五爷自己一人忙不过来,还要照顾五奶奶,就带着我过来帮忙了。结果,去年我们也跟着五爷赚了一大笔钱。   到了今年,五爷又招呼我们两口子过来赚钱,我们两口子就早早做好了准备。本来去年,是我留在家里陪着五奶奶,今年有你在家,我也能腾出手来了跟他们一起去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不禁有些一惊。   上辈子,她在新闻里看过庙会的报道。   那时候,光在庙会里弄个好摊位就要十来万。可春节这几天,每个摊主不仅能赚回本钱,反而还能赚回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收益回来。   苏秀秀却也没想到,他们家五爷居然从八十年代,就带着亲友们组团在这庙会里摆摊做买卖了。   一时间,她实在忍不住心生钦佩,容五爷还真有这胆量和气魄。   难怪近日来看他面相,晚年有贵人扶持,一路顺风顺水,大富大贵,幸福美满呢。   只听孟母又说道:“我扛着那个麻袋里,都是我当家的提前炒好的面。到时候,我们就去摆个面茶的摊位。之前,这事我们也商量了很久,就算把我家的羊都杀了,也未必够做肉串的。也曾想过去收了后山上的山楂做糖葫芦。   我们当家的虽然也会做那玩意,可糖葫芦平时到底很常见,并不稀奇,也不太合适。   最后就决定做面茶了。我当家的说,再找五爷商量,单开个摊位卖小碗炒面也行。好像听容五爷说,他找了一个会做纸胡风车的手艺人,早就跟人家订了不少货,就等着庙会摆摊子卖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就有点失神。上辈子她连春节庙会都没去逛过,顶多在电视新闻里看看那人山人海的样子。   谁成想,这辈子她竟也成了庙会摊贩中的一员了。   苏秀秀开口问道:“那我需要帮忙干点什么?明天我也去帮着炒面粉,做面条吧,或者帮忙搬东西也成吧?”   孟母就笑道:“这小闺女,哪里用得着你干这些重活,五爷早就找好人了。行了,反正有活干,我立马就招呼你。不过,估计你就在家陪着五奶奶就行了。”   “嗯。”   *   又过了一会儿,容五爷果然带着一个黑铁塔似的高壮汉子进了院子。   苏秀秀从窗子望去,也猜到了这就是孟庭松的父亲。   只见他生得肤黑,面相却不错。额头圆滚并宽展,印堂能容两指宽,且没有恶痣斜纹,这些合在一起,就是做事容易成功的面相。   后世有一句笑话俗语,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孟庭松的父亲就生的头大而脖颈短,头大的人多聪明,脖颈短而固执,这样的长相通常都是从事武职之人。   不得不说,孟挺松的父亲跟他儿子,他媳妇完全就是两样人。   怪不得孟庭松那时候总担心他爹会揍他。   这样一个爹,的确有可能握起沙钵大的拳头,挥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教训自己儿子一顿。   孟母一见她丈夫跟着容五爷回来了,连忙就从厨房里迎了出来。苏秀秀自然也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孟母上前就说,“都商量好了么,下午在家休息,还是得再出去呀?”她并没有接孟父手里东西的打算。   孟庭松的父亲随口说道,“都商量得差不多了,五哥又拉了一个姓马的兄弟过来帮忙。下午再看看那边有没有别的事?”   这时,他也注意到苏秀秀了。那小不点的姑娘几步窜上前来,伸手就去接容五爷手里的重物。一时间,他原本锐利的眼神就变得暖了些。   只听容五爷开口道:“你提什么呀,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别再抻着,还是别给我捣乱了,我能拿得动。”   可苏秀秀到底没听他的话,还是把他手里的小麻袋接了过去。   她拿着也沉,并不像容五爷那样一手就能提起来,还得两手费力地抓着麻袋的两角。   拿好麻袋,她才开口问道:“放厨房还是放在正屋里呀。”   容五爷看了她一眼,确定没问题,才开口道:“放厨房就行了。”   于是,苏秀秀就拿着那口袋,吭哧吭哧地往厨房搬。   等到她进了厨房,孟父才沉声说道:“哥,你这闺女还真行呀,可就是没什么力气。”   “这小丫头子什么活都抢着帮我干,非要把我当那没用的老头子。”容五爷嘴里虽然抱怨着,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   两人正说着,苏秀秀已经放好东西,又迎出来了。   容五爷这才招呼她到身边介绍道。“这是你孟叔,这孩子还不赶紧叫人。”   “孟叔。”苏秀秀老老实实地叫道,又上前想帮着孟父拿东西,却被孟母一把拦了下来。   孟母连忙说道:“小闺女你可别动手,他手里那些你可拿不动。”   苏秀秀心道,好么,原来不止孟母,孟父也是个力士。到现在她才忍不住怀疑,孟大哥得多大力气呀,怪不得上次轻而易举就把苏广茂给治了。   三个家长见她面露尴尬,又说笑了一回。这才进了屋里跟五奶奶又打招呼。   与此同时,孟母和苏秀秀在厨房里又是一阵忙活,很快就做好了午饭,端上桌去。   摆好桌之后,五奶奶干脆就拉着苏秀秀坐在床上,容五爷坐在五奶奶的另一边;他旁边坐着孟父,最后是孟母,她又挨着苏秀秀另一边,就这样几人围着饭桌都坐好。   苏秀秀又起身帮着容五爷和孟父倒了酒。难得的好日子,也给五奶奶和孟母各自到了一些酒,她自己则是倒了一杯五爷拿回家的果汁。   容五爷就对她开口道:“这是第一次见面,你给你孟叔寇姨倒酒也是应当的。接下来,我们自己来就行了。都是自己人,丫头你也别跟他们客套。”   说完这话,容五爷就跟孟父干了一杯,又聊起了其他的话。   往年都是他得分心,不断给五奶奶布菜;可有了苏秀秀之后,离五奶奶近的菜她自己就都夹了。离她远的,苏秀秀就顺手帮着夹了。   这丫头也有心,五奶奶想吃什么,眼神刚看过去,苏秀秀就给盛过来了。   她做这事也并不唐突,也能兼顾自己吃饭,所以并不像容五爷给五奶奶布菜那么显眼。   孟家夫妇看了彼此一眼,只觉得这苏秀秀进退有度,行为得体,即体贴又会照顾人。一时间,他们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这顿饭吃得,也算宾主尽欢。   容五爷举着酒杯就对孟父说:“让你这个红案大师傅,跟我来摆摊做小买卖,到底是有些委屈了你了。”   孟父连忙就说:“哥,你这不是寒碜我么。去年跟着你干了10天,赚的钱比我孟洪明一年挣的都多。也亏得你这么想着我,不然我去哪找这种好事?”   容五爷却说:“只可惜,做了买卖,你这年都过不好。”   孟父又说:“哪呀,小松这又不在家,我们两口子在家过年也没个滋味。到您这来,咱们两家一起过年,倒还有点意思。哥,你不嫌我们两口子来给你添乱就好。”   容五爷又干了一盅酒,嘴里说道:“都是兄弟,我巴不得你们在家里长住下来呢,哪个又会嫌弃你?”   孟父却说:“可不是这么个说法么。这几年,我叫你去我们那里小住,你却从没答应过我。”他这已经抱怨上了。   容五爷就笑道:“瞧瞧,你们都快瞧瞧,这么老实巴交的爷们居然也跟我找起后账来了。行了,你也别提过去的事了,等今年你嫂子腿好了,我们一家定是要去你们那边玩玩的。”   孟父听了这话,心里也高兴,就又问道:“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吧?那我回到家里,把为小松结婚盖的新房子给收拾出来,到时先给你们住。”   苏秀秀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就吓了一跳。   孟大哥难不成已经有结婚对象了?不应该吧,上辈子他可是一直打光棍来着。   难道说,是她重生了带来了变故?   不过,再怎么说,倘若孟庭松真要有了姻缘,那么她就算憋屈死委屈死,也万万不能去坏了他的好事。   就在苏秀秀心里暗自苦闷的时候,容五爷微微看了她一眼,又开口问道:   “什么婚房?你给小松找了对象么?”   孟父喝酒容易上头,他晕乎乎地说道:“那倒没有,这臭小子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可不敢再揽他的事。不然就算我跟人家说好了,那臭小子要是不喜欢,又跑出去,我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孟大哥果然还在单身,她再暗中发力,也好凑成他们的姻缘。   她一向都懂得克制情绪,直到这次受到冲击,方显露出些许情绪来。   容五爷漫不经心地又看了秀秀一眼,笑着问道:“那婚房又是怎么回事?你想让小松这两年就结婚呀?”   孟母却开口说道:“还不是哥你去年带着我们赚钱。我们俩又没地方花,夏天的时候,洪明就把房子重新修了一番,还特意把后院盖成了大瓦房。他那时候可没说给小松结婚用,只说干放着长毛都不给那臭小子住呢。”   听了这话,容家老两口都忍不住笑了,苏秀秀也不动声色地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容五爷又别有深意地对孟父说:“现在年轻人可都讲究自由恋爱。洪明,你不掺合这事倒是对了。干脆放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谈对象吧。”   孟父却摇头道:“那也得像样才行。臭小子要是敢带个花里胡哨的女人回家,我就打断他的狗腿,看他怎么结婚。”   孟母赶紧拦住他,说道:“你这老头子喝多了吧?嘴上越来越没个把门的。这大过年的,你说这不吉利的话干嘛?”   别看孟父长得强壮威猛,实际上却也是个怕老婆的。再加上,容家人也不是外人,他酒喏喏地说道:“不管怎么说,结婚对象总得过得去才行吧?就像咱们村里老马家的那姑娘,跟个泼妇似的,我还真看不上。老马还没事找我套磁呢,我可不吃那一套。这女人家总要温柔些才好。”   “难不成,你是嫌我不够温柔?”孟母不满地说道。   孟父连忙解释:“哪能呀,你虽然打人很疼,却最是通情达理了。我孟洪明能娶了你,不知道烧了几辈子的高香。”   听了这话,众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母却眯着眼说道:“不行的话,到时候让咱哥帮着留意点不就完了?”   说到这里,她还微微抬头,看了苏秀秀一眼。   不得不说,她这个当妈的也算是一片苦心,不得不替自家傻小子耍了个小心眼。如果容五爷肯撮合,到时候,苏秀秀这小闺女要是能跟他家傻儿子处对象,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哪里又知道,容五爷也早就想牵这条红线了。   一听她这话,容五爷马上接口道:“成呀,这事交给我吧。以后我这儿有合适的小姑娘,就替小松留意着。”   孟母忙笑道:“这感情好,哥你比洪明靠谱多了。”   于是,这一来一往的,两人也就暗自达成了默契。 第25章   在容家这边,大家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好饭。可另一边,老马家那边却一直犯愁。   去庙会摆摊做买卖这事,容五爷早就知会老马了。只可惜老马这人顾虑太多,就一直没能拿定主意。   原本容五爷倒也随他去了,老马不想凑着热闹就别来了。可一听秀秀说,老马的肝出了问题。容五爷生怕这人在春节里又跟别人喝大酒,也没个节制。到时候再喝出事来就晚了。   于是,容五爷也就动了个心思,跟孟父说光卖面茶一天下来流水也有限,倒不如他们那个大摊位既卖面茶,也卖炒面,这样吃的喝的就齐全了。   孟庭松的父亲一向信服容五爷做生意的手段,自然是全听他安排。   只不过倘若要卖炒面就要当场炒,孟庭松父亲是个红案厨师倒也能应付。只不过他们这个摊位两人肯定忙不过来,孟庭松的母亲势必也要过来帮忙。   这样的话,容五爷之前存进的那批风车也就没人卖了。所以,他干脆就又求到老马这边来。   老马这人最是仗义,五爷拉他赚钱,打他发达,他兴许还会犹豫不决。现在五爷这边人手不够,急需有人过来帮忙,老马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只是他仍是没什么信心,就对容五爷说。“五爷,我这人天生愚钝,面相也不好,小时候当跑堂,没少挨打不说,最后还是被掌柜的给赶走了。到时候万一我卖不出去这货,可怎么办呀?”   他媳妇在一旁就忍不住接话道:“没事,我长的喜庆,从小就招人待见。到时候我跟你去摆摊卖风车不就完了。”   老马皱着眉头说道:“有你什么事?过节咱们家里能不留人么?你就留下看家带儿子吧。”   他虽然嘴上说得凶,其实还是心疼他媳妇。   在庙会里做买卖,通常一站就是一整天,吹着风也没个遮挡,人都要冻坏了。他又怎么忍心媳妇跟他一起去受这份罪。   这老马家属于老夫少妻,他媳妇惠兰比他小了十六岁,人长得也齐整,既精明又能干。   惠兰年轻时上夜班,遇见小流氓打劫。老马最是见不得这种下三滥的事,上前打跑小流氓,顺手就把惠兰给救了。   那年月的姑娘也不兴找什么高富帅,而是看人品。惠兰被救后,就看上了老马的人品。   那时候,老马就是个不着四六的光棍子,可他为人却厚道,并不想祸害人家大姑娘,自然是不同意两人处对象。   反倒是惠兰后来倒追他很久,父母谁劝她都不肯听,最后都拖成老姑娘了,两人才结了婚。他们的儿子今年才十岁。   婚后,老马一直觉得亏欠他家小媳妇。他在外面虽然也是场面上的人,平时很爷们,说话也一言九鼎,别人也都乐意给他面子。   可回到家关上门,老马却立马把挣的钱都上交给他媳妇保管。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是惠兰说了算。   惠兰是个聪明女人,平时也会给老马留面子,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多说什么。   只是这些年,她早就看透了,老马在外面狐朋狗友虽多,可那些都算不得真朋友,也就是容五爷一心为着老马打算。   老马现在表面上混得风光,一帮小子都愿意跟着他干,叫他一声“马爷”。   可实际上,万一哪天老马要是突然倒了,到时候肯上前帮他们一家的也就容五爷。   这几年,容五爷一直想拉着老马脱离那个圈子,只可惜老马这人死性,重情义,又不知变通。   这次惠兰一见容五爷变着方的拉老马一把,表面上就跟求着他似的。老马那边居然还怕这怕那的。她一时情急,也顾不得在五爷面前给老马留面子了。所以,才接了这么一句。   容五爷听着他们两口子的话,就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能应承下来就最好不过了。你放心风车这东西放着也坏不了。你今年能卖出去最好不过,卖不出去等明年咱们继续再卖就是了。”   他这话到底宽了老马的心,老马的脸上这才见了喜色。“那成吧,我尽量给多给您卖些。”   惠兰这时却又说道:“你让我一个人在家看家,也不想想平时到咱们家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去应付那些年轻小伙子?难道也炒个菜陪他们喝上几瓶大酒?”   老马听了这话顿时就沉下脸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打发他们走就完了。”   蕙兰却说:“那些人脸皮厚的很,在家里坐上大半宿也要等你回来。我怎么打发他?你说的倒轻巧。依我看倒不如把咱们家小马驹带在身边,或者送到五奶奶那边去做个伴。反正我还是陪你去庙会卖风车吧。大过节的两口子哪有不在一起的?”   老马听了这话,顿时老脸一红,就骂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把孩子送到五奶奶那边,这不是过去捣乱么,亏你想的出来。”   这时,容五爷却接口道。“怎么不能送到我家去了?老马你不放心还是怎么的?”   老马又连忙说:“五爷,我可不是那意思。五奶奶这不是行动不便么,我家那孩子叫小马驹,性子就真跟马驹子似的,在家都快闹翻天了。到了您家,我是真怕他扰了五奶奶休息。”   容五爷却笑道:“我家丫头你不是也见了么,她性子最是沉稳了。到时候,让她帮着看着点小马驹,肯定没什么事。蕙兰要是跟咱们一起去干,多一个人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马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等到容五爷走后,他才忧心忡忡地老婆说:“这……就咱们俩口子这样,真的能做买卖挣着钱么?”   惠兰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五爷这是都把路给你铺好了,现成的,你再不好好走这正道,实在太对不起他这份心意了。”   老马听了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开口道:“那成吧,我这次怎么也试上一回,万不能辜负了五爷的心意。”   当天下午,老马就去找他带的那帮小子里的小头头大庄,跟他说:“今天过春节,我要去帮一个老兄弟的忙,不在家呆着。我家你们也不用过去串门了。你看着点那帮小子,别让他们到时惹事。”   大庄之前也听马爷说起过,他都五十好几了,老胳膊老腿的干不动了。   只是大庄一直当马爷是说着玩的,从没有当真过。   直到这次大庄才明白过来,马爷是真的要退了,而且还想让他接班。   这小子想通透之后,心里高兴得要命,满脸堆笑对老马说道:   “马爷,您放心吧,谁敢兹毛我就抽谁,指定把那帮小子给看好了,绝对不让他们胡折腾。”   说完这事,老马并没多做停留,就回家去了。   在路上,他突然也想明白过来了,他一直放不下的人,说不定正盼着他这老头子退下来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更新换代本也是常事,他又何苦继续这样瞻前顾后的?   现在容五爷又这样拉他一把,他怎么也该做点正事才对。   就这样,原本老马对在庙会摆摊做买卖这事并不怎么抱有太多希望,也开始动了心思。不管怎么说,先趁这机会多赚点钱总归没错。   就这样,转过天来,老马也带着他媳妇他儿子小马驹来到了容五爷家。双方互相做了介绍,也就认识了下来。   孟庭松的父亲孟洪明和老马也是称兄道弟的,孟庭松的母亲寇婉茹也跟惠兰聊了半天。   苏秀秀又得了个照看孩子的任务。只不过上辈子她从没带过孩子。一时间,就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看这小马驹。   等长辈们都走了,苏秀秀犹豫着,把他们家招福添寿两只狗崽子连同那笼子一起拿到主屋里,想让那小孩子跟狗先玩着。   只是没想到,她一进屋一看,那小马驹早已脱鞋上炕了,坐到五奶奶身边去了。   那小孩眼巴巴地说道:“五奶奶,上次您给我讲的那故事还没说完呢,继续给我讲小蛐蛐的故事好不好?”   五奶奶温和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这孩子,你又忘了你该叫我什么了吧?”   小马驹听了这话,立马大声叫道:“婶婶。”   老奶奶点头道:“这才像话。”   苏秀秀不禁有些吃惊,合着他们家五奶奶才是哄孩子的行家,怪不得马叔他们一下就放心了呢。   结果,一上午的功夫,五奶奶就带着那小马驹讲故事,又教给他剪窗花,甚至还抓功夫缝了个小沙包给小马驹玩。   就这样父母口中的皮孩子,在五奶奶面前就像是顺了毛马驹似的。   五奶奶说什么他干什么,而且还特别乐意。   不得不说的是,五奶奶的手实在太巧了。   苏秀秀倒也会剪几个简单的窗花,可五奶奶剪的那些窗花却都跟艺术品一样。   不止苏秀秀看呆了,就连小马驹也看着喜欢。   苏秀秀就笑着说道:“您这剪出来的窗花,都能拿到庙会上去卖了。”   五奶奶就笑着说:“这也就是拿来玩玩的玩意,基本上人人都会剪,谁又愿意拿钱买它呀。”   苏秀秀却摇头道:“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做到了极致,总能卖钱的。”   五奶奶也没跟她抬杠,笑笑就继续陪着小马驹剪窗花了。   苏秀秀没事干,干脆就把昨天买的大红纸拿了过来,放在桌上开始写对联和福字。   写完几张纸,拿过去给五奶奶看。五奶奶就笑着说。“要我看,你这福字、对联拿出去卖,倒会有人愿意买?你这字写得真漂亮,比五爷往年写的那些还好呢。怨不得他今年把这事交给你了。”   苏秀秀也笑着说:“咱们娘俩还是别互相吹捧了。不然等明年过春节,咱们娘俩也在庙会上摆个小摊位,专门卖咱们自己弄的这些东西,您看如何?”   她只是开玩笑似的随口一提,五奶奶却听得愣住了。   自打她跟了容五爷就再也没出去工作过。后来腿又坏了,更是连家门都很少出去了。   现在秀秀把她的腿治好了,再继续康复以后也能下床走路了,到时候她也能出去转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倘若明年庙会时,她的腿好利落了,大概也能跟着五爷一起去庙会摆摊赚钱了吧?他们老两口子到时也能像孟家和马家一样,夫唱妇随了。   想到这些事,五奶奶脸颊微红,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未来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盼头了。   *   那些人忙着为庙会摆摊做准备,中午自然也就没回家里吃饭。   五奶奶就说:“秀秀,家里就咱们三人,吃得简单些就行了。等到晚上他们都回来了,咱们再一起吃顿好的。”   所以,中午苏秀秀也就随便做了两个菜,倒也有荤有素,味道也算不错。   老马他们两口子总说小马驹特别顽皮。可是到了容家,也不知道是受了五奶奶的影响,还是认生,反正苏秀秀觉得这孩子却还挺好的。   五奶奶虽然很会照顾小孩子,可是小马驹要在容家呆上好些天呢,也不能一直都让五奶奶看着他。   苏秀秀思来想去,还不如她带着小马驹呢。   所以,到了下午,苏秀秀就又拿出毛笔和红纸给小马驹写着玩。   刚好这时候的孩子们也都上大字课。小马驹已经小学五年级了,自然也会用毛笔写几个字,只是写得好坏就不提了。   之前,小马驹从没在大红纸上写过字。一时间,这孩子就觉得这事特别有趣,所以,就兴冲冲地凑了过来。   只是他刚要动手,苏秀秀却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写福字需得发自真心好好写才是,这样你家里才会受到庇护。倘若你胡乱瞎写,不止没有福气,说不定明年你家也要跟着倒霉了。”   苏秀秀说这话时,眼神清凌凌的,面上也没有半点情绪。   小马驹被她吓得一愣,颤声问她:“姐姐,那如果我认真写的话,我爸爸妈妈明年就会有好运气么?”   苏秀秀点头道:“这是自然。”   那孩子被唬住了,就说要认真给他爸妈写福字。   苏秀秀点了点头,又换了一大张红纸给了他,随口说道:“你听过‘百福’这个词么,需得诚心诚意在纸上写下100个福字,那才好呢。”   “100个福字?”小马驹都被吓傻了,他又觉得苏秀秀会不会是在蒙他?可偏偏苏秀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像是在骗人的样。   “那姐姐你写过100个福字么?”小马驹忍不住问。   苏秀秀垂着头道。“我也曾想写百福来着,可那时候却偷懒不写了。转过年来,我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后来,我一直在想,那时候我真应该写下百福,说不定我写了,也能给我妈带来福气呢。”   小马驹听了这话,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开口道:“我写百福就是,可这两天就算不吃饭不睡觉我也写不完呀。”   苏秀秀却说:“又没让你在大年初一写出来,春节这几天你一直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算。”   “那好吧。”小马驹这才拿起笔来,在纸上开始一笔一笔地写福字。甚至比他在学校大字课上还要认真百倍。   五奶奶坐在床上听着他们说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们家丫头还真够能忽悠人,怨不得他们家老头总是管秀秀叫小神棍呢。这丫头说起话来神神叨叨的,却还真让人信服。   刚刚五奶奶还在想,这几天该让小马驹干些什么好,总不能放着孩子出去瞎跑吧?   没想到转眼的功夫,秀秀就已经给这孩子安排好了,半点都不用她操心。   这可是一百个福字,一笔一划的认真写得写多久呀?小马驹该不会写着写着就不耐烦吧?   *   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苏秀秀就带着小马驹写字,五奶奶在床上剪窗花,干别的活。三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到了傍晚的时候,容五爷他们一行人才回家来。   老马一看,他家活蹦乱跳的调皮儿子,到了容家,居然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写大字了。顿时他就有些吃惊。   想上前看看儿子到底写得是什么,却被那孩子慌忙推开了。   小马驹急忙跟他解释。“爸爸,爸爸,我这可是百福,写好了我们家明年就有好运气了。你可千万别给我捣乱。”   老马听了这话差点当场喷出来。   好家伙,容五爷这小闺女还真是个小神棍吧?   忽悠了他养狗就不说了,还非要给他家狗取名叫“好运来”。这他也忍了,好运就好运吧。   才几天功夫,苏秀秀又开始忽悠他儿子写百福了。   一时间,老马心里又是郁闷又是心酸。之前,他怎么就忽悠不了他的儿子呢。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家小马驹能定下心来写大字,也算是件难得的好事了。他也没什么可指责苏秀秀的。   只是老马心里却不信鬼神那一套,自然也不信这一百个福字能给他家招来什么福气。   他就琢磨着,这事还得以后慢慢跟他家小马驹说。总不能让他儿子继续迷信这些。   偏偏这时苏秀秀冷不丁看了过来,刚好和老马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小姑娘本来长得就好,眼睛也是黑白分明,眼神却清凌凌地带着股寒气,像是要把他彻底看穿似的。   老马顿时觉得背后一凉,一股寒气向他袭来。他顿时就开始感到心虚,甚至后脖梗上都开始冒冷汗。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容家这个不大点的小姑娘一这么看他,他就忍不住惊慌畏惧。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刚好这时,孟庭松的母亲寇婉茹上前来看苏秀秀写的春联,顿时就拉着孟洪明夸赞道:   “你快来看看,这小闺女写的春联也太好了,这都比咱们庄上最有学问的老先生写的毛笔字还好看呢。”   孟洪明也连忙走过来拿起春联一看,随口说道:“可不是么,写得可真好。”   苏秀秀自然也就没心思继续给老马看面相了,连忙转身对她未来公公婆婆笑道:“寇姨,孟叔,你们可别夸我了,这还真不值当的。”   孟洪明是个耿直汉子,皱着眉头就说道:“怎么就不值得夸了,分明就是写得很好。五哥,你还不快来看看你家闺女写的字。”   他这么一喊,容五爷也赶过来看苏秀秀写的春联了。一时间,几个大人围着桌子站着。   老马趁机就拉着他儿子躲远点。刚才是他想太多了吧?   只是他心里却又觉得苏秀秀瞪圆了眼睛看人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只是这话又没法对别人说。   *   另一边,容五爷不只看了一张春联,而是把那些春联拿起来挨个翻看一遍,看完又笑着说道:“不止字好,这些春联写得也很有意思。本来我正琢磨着给咱们的摊位也写个字呢,到时候立个木板摆在前面,让游客们看。现在看来,倒不如把这个活就教给秀秀吧。”   苏秀秀听了也有些吃惊,她本以为打广告做宣传那都是后世的事。   没想到,这时候容五爷就已经想到了。既然容五爷都跟她开口了,苏秀秀自然也就接受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不知您想写些什么字呢?是介绍面茶的,还是把孟叔的经历写在上面?”   容五爷本来也是精明人,不然也不会想到写个大字报做宣传。可他一听苏秀秀这话,却还是有些发懵。于是,忙又开口问道:“写你孟叔的经历干嘛?”   苏秀秀也不跟他兜圈子,又随口说道:“几代传承的红案大师傅坐镇的摊位,做出的饭菜哪怕只有简单的炒面和面茶,游客们也会愿意抢着过来吃。”   容五爷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遂又问道:“倘若让你写这大字报,你打算怎么写呢?”   苏秀秀就说:“自然是把孟叔祖上几代传承,擅长什么菜式,以及咱们摊位的炒面又有什么独到之处都写上去,反正越能吸引游客们的注意力就越要多写。”   容五爷一时间就觉得他闺女真是个聪明人,立马拍板决定。“那这个东西干脆就交给你来写吧。”   老马一见这边说得这么热闹,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想苏秀秀这小丫头到底哪里奇怪了?倒想看看,她写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   因为被苏秀秀夸讲了一番,又要在大字报上写出他们老孟家的事迹。   那天晚上,孟洪明心里非常高兴,就特意炒了几个拿手菜招待大家。   苏秀秀为了写大字报,就缠着他聊天。   孟洪明一说,他家六代单传,都是红案厨师,到了孟庭松那一代就是第七代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脸钦佩。“原来红案厨师也能传承这么久。”   “可不是么,一代一代传下来,还有各种规矩呢。”孟洪明就说。   他们家都是打小学厨艺,刀工火候没有十几年,根本就练不出来。苏秀秀听了又是一脸震惊。   原本,孟洪明并不觉得自家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靠着手艺吃饭厨子罢了。   可苏秀秀这么个小姑娘居然这样捧着他,孟洪明骄傲的同时,也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就连他祖上曾在宫中御膳房掌红案这事都跟苏秀秀说了。   小姑娘听完这故事,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充满了向往。   这么一来二去的聊下来,孟洪明也就忍不住把苏秀秀都快当成忘年交了,什么话都跟她说。   等到做完了几个菜,他还非要做一道拔丝苹果,说是给苏秀秀吃。   容五爷坐在饭桌上,看着滔滔不绝的孟洪明,又忍不住看了看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的苏秀秀好几眼。   他只觉得那丫头小脸红扑扑的,那双大眼睛却贼亮贼亮的,今天晚上笑得还格外灿烂。   昨天晚上,容五爷又忍不住跟五奶奶说起苏秀秀将来的事。   如果他们闺女要能跟孟庭松处对象,也是挺好的事。而且,孟庭松的母亲寇婉茹显然也看上了秀秀。   结果五奶奶根本不信他的话,还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警告他不许再胡乱给秀秀牵红线。   五奶奶现在护着秀秀护得厉害,根本就还把她当小孩看呢。   没办法,容五爷只得把那个念头暂时放在一边了。   *   谁成想,到了今天,他们家小闺女居然这么主动,根本不用他帮忙牵红线。人家自己找个机会,就轻而易举地搞定未来公婆。   想到这里,容五爷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苏秀秀那副乖巧又可爱的样子,再看看孟洪明那位直爽的老兄弟,隔着他老婆都要给苏秀秀夹菜吃。   寇婉茹嘴里虽然骂着,“当家的,人家小闺女夸你几句,你还就找不着北了吧?”   实际上,她却并没有制止孟洪明的意思,反而还侧了一下身,给他腾出个位置来。   孟洪明笑道:“你这女人懂什么,秀秀虽然年纪小,也算是我的知音人了。秀秀,你快尝尝叔叔炒的这道青菜感觉怎么样?”   苏秀秀上辈子吃孟庭松的菜早就吃习惯了。所以,她说出的点评很中肯也很到位。   孟洪明听了,更是高兴得不成。还说他们这一桌子人,除了容五爷,就属苏秀秀懂得欣赏他的厨艺。   容五爷一看,孟洪明这位老兄弟就快把他们家小闺女打包带回家当儿媳妇了。   这时,他又看见苏秀秀在讨好孟洪明同时,也没忘了照顾五奶奶。   五奶奶碗里的菜就没空过。孟父推荐的好菜,苏秀秀也会夹来给五奶奶吃。   一时间,容五爷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们家这小闺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偶尔小露一手,这手段实在厉害。   倘若之前遇见这种人,容五爷定会加倍提防。没办法,她做事太过圆滑,人际交往能力也强,而且太能算计了。   可经过这段日子相处,容五爷早已认定了苏秀秀这个女儿。他反倒觉得他家小闺女有这种心机和手腕,并不算是什么坏事。   他只会去想,苏秀秀之前的日子过得有多难,才会让她养成这样的性子。   容五爷越想越觉得,苏秀秀其实性格很像他。都是心中有城府,做事很果断,说她无情,可她却比任何人都重情义。关键时候为了自己重要的人,她能甘愿自断一臂。   那些年,倘若不是五奶奶一直在他身边,容五爷可能也就是个阴险又能算计的怪老头。   同样的,如果苏秀秀没有来他们家,没有遇见五奶奶,放她去社会上闯荡,过不了几年,她大概也会是个有心机又能算计的怪小孩吧。   所以说,他们三个注定就该成为一家人。   只是容五爷却不愿意,他闺女年纪这么小,就活得这般累。   他这老狐狸足以撑起一个房顶,给那个受过伤防备心很强的小狐狸遮风挡雨。   苏秀秀既然来到他们家,只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就足够了。   *   那天吃完饭,收拾好厨房,三家就各自散了。   孟庭松父母也早早就回房休息去了,明天还有活要干呢。   容五爷却让苏秀秀留下来,说是有事要和她谈。   大晚上的,五奶奶通常会看连续剧。   这天也如是,容五爷早早就把电视帮她打开,又帮她倒好水。   这才拉了苏秀秀坐到旁边的桌上来。   苏秀秀小心地抬眼看他,一时间也猜不到容五爷到底想和她些说什么?   容五爷却只默默地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又过了一会儿,电视剧主题曲响起。容五爷喝了一口茶,微微品了品,就把杯子放在桌上,这才淡淡地开口道:   “我容五的闺女,以后不用这么费劲心机地谋算。因为凡是她想要的,我容五一定会帮她弄过来!我闺女只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这当爹会在背后给她撑腰。”   这还是容五爷第一次自称是苏秀秀的父亲,因为还没有办下手续来,所以他们的称呼也就暂时没变。   他说话时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力量。   苏秀秀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恼,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的感动。   原来,她自以为没人发现的背后小动作,却并没有逃过容五爷的眼。   可即便是五爷已经把她看穿了,却还是愿意把她当女儿看,还是想要帮她,照顾她,甚至是纵容她。   上辈子,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苏秀秀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甚至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由于苏广茂这个大伯的存在,使得苏秀秀一直对男人没有好感。   之前,她愿意当容家的女儿,只是为了五奶奶。她对容五爷也不过是藏一半露一半,只有一般真心。   可容五爷一直都用真心对她。   苏秀秀感到愧疚的同时,也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想当容五爷的女儿。   苏秀秀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说道:“我从来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纯良的好小孩。   被孟大哥救了以后,在火车上我就反反复复地想着,回家之后我要怎么跟大伯奶奶说话,我要怎么把我大伯引到外面去,才能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家子都对我干了什么事!   我就是要让我大伯母坐牢,我要让我大伯也去坐牢,我就想要他们一家名声尽毁,再也抬不起头来。如果没有人帮我讨回公道,那我就自己动手讨回公道。”   苏秀秀第一次当着五爷五奶奶的面敞开心扉,可是说完这些话,她心里藏着的委屈和怨恨却也按耐不住再次爆发出来。她的眼泪那么多,根本就止都止不住。她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傻小孩似的。   容五爷一看她哭得那样惨,就拿起毛巾给她擦眼泪。   这时,五奶奶也扶着助行器,一步一步走过来。容五爷赶紧扶她坐下来,自己却挪到旁边椅子上坐了。   五奶奶伸手就搂住了苏秀秀,苏秀秀则是把头深深地埋在她的怀里,呜呜地哭。   五奶奶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安慰着:“这并不是你的错,坏人本就该受到报应。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你做的事情小松全程都看见了,村里人也都看见了。大家都不觉得你是坏孩子,你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坏孩子。”   容五爷看着她们娘俩,忍不住也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谁又愿意变得满腹心机,步步算计呢?   想到这里,容五爷也说道:“哪个想要老实巴交的傻孩子做女儿来着?我容五大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好事,也算不上什么圣人。顶多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老狐狸,我自然还是喜欢脑子清醒又能算计的小狐狸给我当女儿。”   听了这话,苏秀秀停止了哭泣,却仍是趴在五奶奶的怀里。   这时五奶奶也说道:“我本来就嫁了一个怪老头,再养一个怪小孩,这才像是一家人吧。只要我爷们,我闺女不出去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我管其他干嘛。正好我这人心宽,没什么思量,你们爷俩都心眼多,正好以后多帮我盘算着就是了。”   苏秀秀也没想到,真正暴露出本性来,容家老两口却还愿意接受她。   一时间,她反倒有些百感交集,不知所措了。 第26章   五奶奶见苏秀秀哭得眼睛都红了,只得安慰她道。   “好了,这孩子别哭了。你愿意谋算就谋算,别听这老头吓唬人,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   实际上,五奶奶并不知道苏秀秀曾暗中讨好孟庭松妈爸,还动了不少小心思的事。   而且,在她眼中秀秀这孩子沉稳又聪明,样样都好,就算爱多想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容五爷好笑地看了他老婆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五奶奶继续温声细语地给他们家小闺女顺毛,这顺着顺着,那丫头还真就不哭了。   一家三口,你好我也好,又和和气气地说了一番话,这才化解了刚刚的心结。   苏秀秀也不想打扰二老,就说要回房去写大字报了。   五奶奶还说呢。“这大晚上的,仔细你的眼睛,不如明天白天再写,反正还有一天功夫呢。”   可苏秀秀却说:“刚跟孟叔一聊,我都想好怎么写了,趁着还记得,就想赶紧打个草稿出来,等明天就该忘了。”   五奶奶也就不再阻止她了,只是又说道:“好吧,秀秀,你回去之后,也别胡思乱想的。都是一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大事,过去就完了。”   “嗯。”就这样苏秀秀起身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等她走后,容五爷又把他老婆扶回到床上,然后就开始陪她一起看第二集 连续剧。   可五奶奶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连续剧上,任何精彩的剧情都没办法吸引她。   又过了一会儿,一看五爷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五奶奶才忍不住问:   “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你们爷俩刚才说什么谋算不谋算的?”   容五爷这才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昨天跟你说,你还不许我提那事。现在又上赶着跟我问了吧?”   五奶奶就拍着他的手说道:“你这老头怎么那多事呀,赶紧细细地说给我听听。”   容五爷这才小声跟她解释道:“你没看出来么,今天咱们家小丫头讨好孟家兄弟来着?”   五奶奶顿时一脸怀疑,又说道。“她哪有讨好洪明了,还不是你让她去写大字报,她才找洪明去聊天的?那一老一小的只是比较投缘而已。该不会是你这老头自己想多了,偏偏又拿话来诈那丫头,反倒让她想起伤心事了吧?”   容五爷顿时觉得很无语,平时他老婆温柔又体贴,想事情也算比较细致周到。怎么一牵扯到秀秀身上,她的脑袋就变得这么顽固又不灵光了呢?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五奶奶又气呼呼地说道。   “咱们家小丫头才多大,转过年来也才十六岁。我可告诉你这老不正经的,不许你撺掇她这么小就去处对象。惠兰不是也三十岁才嫁给老马么?咱们家丫头起码在家留到二十五岁。”   “那惠兰和老马的情况能一样么?”容五爷说。   五奶奶却反驳道。“怎么就不一样了,现代跟过去那时候早就不一样了,十八岁不对二十岁的姑娘才能结婚领证呢!”   到现在,容五爷才明白过来,她老婆不是脑袋不灵光,而是她根本就舍不得闺女。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五奶奶的脸色变好了些,五爷估计她差不多气也消了,才小声说道。   “你要这样的话,将来咱们家闺女嫁不出去,变成恨嫁女可怎么办?”   “这……我闺女又相貌有相貌,要人才有人才,性格温柔又体贴,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再说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讲究自由恋爱,你还想着那些老黄历干嘛。我可告诉你,我闺女怎么也得到法定年龄才结婚呢。”五奶奶生气地说道。   她当初是没赶上好时候,早早就被卖了,然后又嫁了容五爷。虽然现在生活很幸福,可五奶奶始终都对这事难以释怀。后来,她就特别关注结婚法。   现在容五爷总想着撮合秀秀和孟庭松,帮他们牵线搭桥,五奶奶就比较反感。   在她看来,秀秀就算现在对孟庭松有好感,那也是小女孩被救下来后,对孟庭松产生了憧憬。   等到秀秀18岁,20岁,指不定还喜欢不喜欢他了呢。反正在她看来,秀秀好着呢,根本就不愁嫁。何必现在就把她绑死了。   容五爷见不得五奶奶不高兴,只得小声说道:“行吧,行吧,这事都依你了。我不再说了总成吧。只是有一点,我闺女想干什么,我可要适当地帮她一把。”   容五爷这时候早就忘了,当初苏秀秀刚来他家时,他还觉得苏秀秀配不上孟庭松来着。到现在,他的想法却完全就是倒掉过来了。   自然是他家小闺女事事都好,至于孟庭松到底能不能成为他家女婿就得另说了。   五奶奶又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老实点吧,咱们家闺女不早嫁。”   “得了,五奶奶的吩咐,我都听见了。”容五爷玩笑似的说道。   就这样大年二十八的晚上,容家老两口坐在一起,讨论着苏秀秀的将来。   反正夜大肯定要去上的,开春就去上补习班。   至于以后,秀秀想念书到什么程度,他们都供得起她。有了学历之后,秀秀想做什么,他们也都依着她。   到时候,他们又有家底,秀秀自身条件也好,还不是想找什么样的对象都有。完全不用现在就操这份心。   虽然苏秀秀当着他们老两口的面承认了,她又能算计,又不是什么好孩子,可老两口谁也没往心里去。在他们看来,苏秀秀就是最好的孩子了。   *   第二天,苏秀秀把写好的大字报广告拿给他们看,容五爷就觉得这大字报写的很有意思。居然还给取了名字叫“宫廷炒面”“宫廷面茶”。   孟洪明看了,就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苏秀秀把昨天他们聊天时说的话,捡那好听的,再加以修饰和夸张,全都放上面了。   看完之后,他就忍不住说:“丫头呀,清宫老佛爷可不爱吃咱这炒饼。你这样写会不会夸张了些?”   苏秀秀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容五爷却接口道:“怎么就夸张了?你又不知道老佛爷爱吃什么?别人也都不知道,咱们只是一说而已,何必计较这么多呢。依我看,我闺女写的这大字报是真好。要我看了这个,也愿意排队去吃宫廷炒面和宫廷面茶。”   孟洪明一听他都开始叫上了,就有点哭笑不得。他又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了,老佛爷喜欢樱桃肉和清炖鸭子。”   容五爷就拍着他脊背笑道:“行了,兄弟,咱们也知道你在吃上面懂得多,只是这事你还是别叫板了吧?”   孟洪明又说:“可是,哥,我总觉得这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实在有些脸热。”   这时,寇婉茹也凑上来说道:“这有什么脸热的,上面可一句瞎话都没写,你不是源自清宫御膳房的传承么?你做的炒面可不就是宫廷炒面?孩子就是稍微捧捧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时间,大家都这么看,孟洪明也只得认下了。   就这样广告大字报这事算是定下了。   苏秀秀又特意跟孟洪明说道:“叔,咱们家卖炒面的话,加上辣椒油调味会怎么样?”   “辣味就把炒面的味道掩盖了,不过有的人就爱这一口。”孟洪明犹豫着说。   苏秀秀又说:“那咱们家准备好辣椒油和醋,到时候客人想要吃辣的,就给他们加一些可行么?”   “这倒是没问题了。”孟洪明想了想说。   说完,他又去找容五爷商量去了。   容五爷听了这个建议,也觉得可行。他本来就是见多识广,苏秀秀这么一提,他就想起在饭店吃饭,佐料小菜都是可以随便吃。他们的炒面小摊子添点辣椒油,醋,小菜,好像也可以。别人家都没做,他家这么做了,倒也占了不少先机。   想到这里,他便拍手笑道:“瞧瞧我们家这闺女,还是她脑子灵活。她不说这事,咱们还真没想到。”   一时间别人也用赞赏的眼光看着苏秀秀。   苏秀秀只是笑笑,也并没多说什么。原本她曾想过提醒他们,干脆就把炒面分出几个口味和花样来。这样就更受游客们欢迎了。   可是一想,他们这边人数有限,不便于这么麻烦。所以,她干脆就提醒他们在调料上下些功夫。   就这样,在庙会开锣的前一天,容五爷又去找地方弄来了辣椒油和一些小腌菜。   到了下午的时候,寇婉茹正好把一些细碎的东西,拿回容家收拾加工。   经过和容五爷的那番谈话,苏秀秀此时已经不想再耍心机,强刷未来婆婆的好感度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家里的买卖,她自然要帮着寇婶干活。   而且,苏秀秀现在已经抓住小马驹的脉,三两句话,就哄得那小男孩在写字之余,想跑出去玩的时候,也过来帮忙递个东西,干些小活。   一时间,寇婉茹看着苏秀秀逗着小马驹玩,越发觉得这小闺女样样都好。   家务活拿得出手,带起孩子也像模像样,会给五奶奶治腿,也会写一手不输村里老先生的春联,还能写出漂亮的大字报来,顺便提醒他们给炒面配上辣椒油和小菜。   越想下去,她越是觉得这姑娘好,如果将来她儿子能娶到苏秀秀,那一定是家里烧高香了。只可惜,这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   寇婉茹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又很快打起精神来,反而对苏秀秀更好了。   就这样,苏秀秀没干什么多余事,就又刷了婆婆一波好感。不止如此,婆婆又反过来刷她好感度了。   所以说,这就是缘分。   *   到了大年三十,苏秀秀特意写了生意兴隆符给了容五爷。   容五爷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随手就递给老马一个。   老马本来就不信鬼神,也不信苏秀秀这小丫头写的符,只是又拗不过容五爷的面子,只得收了起来。   苏秀秀还不忘站在后面提醒他。“马叔,你收好了总没坏事的。”   老马激灵一下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闺女呀,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收着的。”说完,又把那符换了一个口袋。   “那就好。”苏秀秀笑眯眯地说道。   明明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看起来也挺好看的小闺女,可老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冷不丁被她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   这时又看见他家小马驹跑到苏秀秀身边,笑眯眯地问:“姐姐,姐姐,你给我写这个符,我带着身边,考试就会拿80分以上么?”   苏秀秀也笑眯眯地说:“你怎么也得努力读书,效果才能出来吧。自己都不知道努力,别人给你写一百个符也没用。它顶多也就起个促进的作用。比如有一道选择题,你不会写随便懵了一个答案,没准就对了。”   小马驹又说:“可我语文学得不好,总是拖后腿。”   苏秀秀就说:“那你明天把课本拿来,我刚好语文学得最好了,到时候也教教你。对了,你那英语好像不错,也给我补补基础吧?”   听着前面的话,倒是勉强还算正常。可后面,一听苏秀秀让他儿子帮忙补习英语基础,老马实在有点不能适应。   然后,就看着他儿子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下来,就跟他和苏秀秀是互相帮忙的好朋友似的。   老马顿时就觉得很无语。他刚才到底在怕什么呀?   苏秀秀这小闺女虽然有些神神道道的,可对他们家对容家却一点坏心也没有。她给他们写符,虽然是假的,却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呀。   想到这里,老马还是把那符又小心地收在了裤袋里。人家孩子的一番心意,他还是收好了吧。   就这样,一行人收拾好了,换上了厚厚的军大衣,跟五奶奶和两孩子告别,就向着庙会走去。   这还是庙会的第一天,他们还有的可忙呢。   *   他们在外面赚钱,五奶奶虽然留在家里,其实还挺担心的。   她有时候就忍不住唠叨两句。“这晚上都零下10度了,白天也得零下五六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冷着了冻着了。有没有地方喝口热水,避避风好好歇会呀?”   苏秀秀就安慰她。“您放心,五爷那不是找来了军大衣么,那衣服很保暖的。再说他们还准备了护膝,热水袋,肯定没事的。五爷他们那是搭棚子的摊子,到底有棚子来挡风。马叔他们要是冷了,也可以过去避避风,喝点面茶。”   听了她的话,五奶奶这才平静下来。   苏秀秀却忍不住看向窗外,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做生意并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倘若当初她没有来容家,而是自己跑到大街上摆摊做小买卖。   大白天里温度都在零下。她又瘦又弱的,身体还亏损得厉害。别说坚持不了几天了,说不定还得闹出一身大病来。所以说,这都是缘分,她注定就该来容家。   只是眼看着容五爷也都是快奔六十的人了,五奶奶腿好后,也不能做什么重活。   以后家里,还得靠她来盘算着。如果她能想办法,赚到足够的钱,也就不用容五爷平日里风里来雪里去的这样折腾着赚钱了。   一时间,苏秀秀又动了做买卖的念头。这次却不单单是为了她自己了,而是为了这个家。   只是到底要做什么,还须得细细盘算。   *   不管怎么说,大人们在外面站了一整天格外辛苦。等到了晚上,怎么也得准备一顿好饭犒劳他们。大年三十没有比吃饺子再合适不过的了。   等到下午,苏秀秀给五奶奶治完腿,就拿出昨天准备好的馅料,跟五奶奶一起包饺子。   五奶奶虽然腿脚不方便,手上的干起活来却非常利索。   她放好馅料,两手一掐就弄出一个饺子来,速度还飞快。苏秀秀都没有她包得溜。   于是,她干脆就负责起擀皮来,五奶奶来包饺子,两人配合起来,包饺子的速度非常快。   偶尔小马驹也会跑过来,五奶奶就会拿个饺子皮,也让他包着玩。   小孩子包的饺子就有些七扭八歪的,看上去有些好笑。苏秀秀和五奶奶却也不嫌弃,把小马驹包的饺子也同样放在屉子里。   包到一半的时候,五奶奶突然对苏秀秀说:“今年咱们家里人多,你去抓几个钢镚来,顺便在拿几块儿糖和一把瓜子。咱们包在饺子里,看看今天谁能吃到好运的饺子。”   苏秀秀应了一声,回身就去拿那些东西。她找来的钢镚随手就清洗干净了,五奶奶直接混在馅里包饺子用上了。   就这样,母女两个忙了一下午,饺子也就包得差不多了。   *   庙会一般是五点关门,离他们家也不算远。   五点半的时候,容五爷一行人就回来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喜滋滋的。跟在后面的老马也显得格外地兴奋。   他们一进来,苏秀秀连忙就给他们倒热茶,打开水。几人都喝上几口水。   五奶奶才开口问:“今天这一天怎么样呀,没冻着吧?”   容五爷还没来得及说话,反倒是老马先开口了。“嫂子,您放心,我们都没冻着,好着呢。”   接着他又笑着说道:“今天虽然没正式放假,游客来的却真不少,还有那些特意从乡下赶过来逛庙会的。传统表演也多,说相声的,唱戏的,变戏法的,耍杂技的,很多天桥老艺人都过去了。只可惜咱们都没空看,光顾着卖东西了,这一整天也没停下来。”   原本他之前对做买卖这事一点信心也没有。跟着容五爷,到了庙会站了一整天摊,这才体会到了做买卖的真正滋味。他是风车一个一个往出卖,钱一张一张地跑进他们的口袋里。   原来换一个行当,并没有他当初想象得那么艰难。这一天下来,赚多少钱,比他有时候奔一个月的钱还多呢。   不得不说,这次跟着容五爷做买卖,就如同给老马打了一针强心剂。就算将来他不继续倒票子了,也可以另找一个小买卖养家糊口。   他这样得意,容五爷和孟洪明两个老兄弟也跟着他一起说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收获的喜悦,看来面茶和炒面卖得也很不错。   倒是惠兰上前拍了拍她家老马,笑着说道:“成了,你也别显呗了,家里人都知道你今天赚钱了。”   这时,老马他却拿出口袋里的符,又笑眯眯地对苏秀秀说:“还多亏你给我这符了,到底还是有点用的。”   苏秀秀也笑眯眯地说道:“马叔,您可客气了。这些不过是图个心安,也得您真有那些本事,才能做得成这风车的买卖。”   老马听了这话,笑得就更开心了。   倒是苏秀秀没空再继续说话,跑去厨房煮饺子给他们做晚饭了。   寇婉茹和惠兰倒是也想去厨房里帮把手。   苏秀秀却连忙说道:“不用了,饺子我和五奶奶已经包好了就差煮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两位姨你们还是在屋里歇会儿吧,这都在外面呆一天了。”   寇婉茹她们本来也很累了,就没跟她争这活,趁着锅里的水还没开的功夫,苏秀秀又拿来了点心匣子,让他们先填填肚子。   众人都暗想,这小姑娘办事真是细心又周到。他们也没客气,随手就拿了点心吃。   又过了一会儿,第一锅饺子就出锅了。苏秀秀赶紧给他们端过来。   容五爷他们白天做买卖,游客也多,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干别的。只得胡乱凑合着吃些东西。   饺子出来之后,就先紧着小马驹和女人们先吃。   至于容五爷,孟洪明和老马三老兄弟,则是坐在一起就着花生,卤肉,小菜喝起小酒来。   直到这一刻,坐在温暖的屋子里,看着一桌子亲友,他们才真正放松下来。   小马驹上手就拿了一支鸡腿啃了起来。立刻就引起了伯伯们的一阵笑意。   容五爷就说:“看咱们这小伙子,多能吃呀。”   孟洪明就说:“能吃就是福气。”   老马说:“什么呀,这家伙就是个小吃货。”   说完又拉过小马驹笑道:“以后等你长大了,就去找你孟叔叔,你孟叔叔家里好吃的可多。”   孟洪明就笑道:“好呀,有机会马哥你带着孩子来我家玩吧,到时候我做八大碗招待你。”   “这可好,以后我一定去。”   几人聊的好不热闹。五奶奶她们也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很快,苏秀秀又端了饺子上来。   五奶奶开口说道:“差不多就得了,你也先过来吃吧。不然吃不完,饺子就黏在一起了。”   苏秀秀点头道:“那我再煮一锅饺子就过来。”   说完,她就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等到苏秀秀再端了饺子进屋的时候,就听寇婉茹喊了一声。“哎呦,我也吃到了一个福气的饺子。”   说着,她就吐出一个硬币来。一桌子人笑声不断,都说她明年也要发财。   寇婉茹也笑得一脸得意。   五奶奶连忙招呼苏秀秀坐到身边来吃饭,也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饺子。   饺子已经放凉了,苏秀秀也没多想,拿起筷子就夹来吃。只是吃到一半的时候,舌尖一硬,她也吐出一枚硬币来。   桌子上很快又是一阵笑声。   “看来最后一个发财的饺子让容家这小闺女吃着了。”   “要我说,这来的早的不如来得巧的。大侄女明年肯定也能发大财。”   听着众人的话语,苏秀秀忍不住抬眼看向五奶奶,五奶奶也看着她笑,却什么也没说。   她自己包的饺子,自然知道福气饺子长什么样。悄悄地留一个给她家小闺女,盼着明年给她这么一个祝福,也不算什么事。   只不过,苏秀秀心里却有些发酸。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原来有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福气送给她的。   苏秀秀继续吃饺子,吃来吃去,就遇见一个软趴趴的,馅料少的饺子。她也悄悄地把饺子夹给了五奶奶。   五奶奶笑着看了她一眼,嘴里说道:“赶上甜饺子,你就自己吃了呗,还上赶着夹给我吃。”   苏秀秀也小声说:“我想给您吃。”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动手把那饺子夹成了两半,一半分给了苏秀秀,这才笑着说道:“那咱娘俩一人一半,明年都好运气一整年。”   说完,两人各自吃了。   容五爷看着她们在饭桌上还搞小动作,却笑得一脸开怀。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他在一定会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的。   看着噪杂热闹的饭桌,看着周围的人,苏秀秀唯一的想法就是,能重生回来可真好。无论如何,她也要尽可能地珍惜这些缘分。   慢慢地,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1985年也就正式走向了尾声。   容家人并没有守夜,五奶奶担心五爷累坏了,两人还是像平时一样早早就睡下了。   苏秀秀躲在自己房间里,开始动笔给孟庭松写信。写着孟叔和寇姨大年二十七就来家里,后来马叔和惠姨也来了。   大人们接连忙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去庙会上摆摊子了。   “马叔之前一直担心自己不会做买卖,今天卖风车却格外顺利。到了晚上一回家,他可高兴了。就像是找到了新的希望似的。   我们一起吃了年夜饭,我还吃到了带着硬币的饺子。叔叔婶婶们都说我明年会走运,可实际上,那饺子是五奶奶给我留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把自己的福气送给我。我那时突然有点想哭,却还是忍住了。不然,真要在大年三十的饭桌上闹笑话了。   孟大哥,我们这个三十过得虽然忙碌,却很开心。你那边的大年三十过得怎么样?吃年夜饭了么?   前几天,我给你寄了五爷带回家的内蒙古肉干,也不知道你那边收到了没有?”   写完信,苏秀秀收拾收拾也就睡了。第二天一睁眼,也就到了正月初一。   接下来的新年里的每一天都过得繁忙又充实,苏秀秀总是掐好了点准备晚饭。   这样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一到家立马就能吃上热饭菜了。   大人们都觉得苏秀秀这孩子做事实在是周到,而且特别会照顾人。   虽然寇婉茹没能再跟苏秀秀进一步聊天,日常生活中对她的好感却越积越多。她甚至在临睡前忍不住跟孟洪明提过,将来他们家小松,如果能跟秀秀处对象,倒也是件大好事。   可孟洪明却说:“孩子们的事你就先别瞎操心了。小松退伍还不知道得等几年呢。这又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是常年累月不在身边。哪有傻姑娘愿意白白等他回来?”   寇婉茹听了这话,弄得好大的没趣。最后连话也不想跟孟洪明说了。   只是,再怎么说,她也还是喜欢苏秀秀那小闺女,想让她当自家的儿媳妇。   这白日做梦又不违法,她想想总可以了吧。   庙会一直持续到初七,这七天里由于他们做的准备比较充足,到了大年初六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   容五爷体谅孟家两口子,就想让他们提前回家过年,自己来做最后一天。   可孟洪明却说:“哥,您这就是说笑了,我家小松又没回家,我们老两口子回去过年又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继续赖在您家呆两天呢。”   容五爷说:“那不然,明天你带着弟妹,也好好逛逛庙会,玩上一玩?”   寇婉茹却笑道:“这庙会看着热闹,实际上,卖东西是真贵。我家是没什么东西要买的,该看的这几天已经看过了。所以说,还是算了吧。倒不如,我们跟五哥一起把这最后一天的买卖给做好了。”   容五爷只得同意了。他回头又跟老马那边说,不如明天让他们两口子在家好好休息休息,顺便带着小马驹也过个年。   可老马这几天卖风车越来越顺手,现在是赚钱都上瘾了。他都恨不得这庙会能开到正月十五,哪里舍得明天不来呀。   于是,他也对容五爷说:“五哥,您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还想明天把剩下的那些风车都给卖出去呢。”   惠兰本来就感激五爷处处为他们家着想,也跟着说道:“是呀,五爷,您就让老马卖完那些风车吧。省得他心里惦记着。我们家明天开始过年也是一样的。反正要玩到正月十五,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   就这样,他们这些人都决定站好最后一班岗。   *   大年初七的上午,容五爷一行人还是早早就出发了。   上午的时候,苏秀秀,五奶奶和小马驹还是各自干着自己的事。   五奶奶坐在织毛衣,苏秀秀坐在桌边看初中教材,小马驹的百福已经写到了最后,还有两三个福字就完成了。   凭心而论,小马驹的字很难看,难为他能在一张纸上写出那么多福字。而且态度还特别认真。   苏秀秀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他才终于写完了最后一横,放下了毛笔。然后,一脸兴奋地对苏秀秀说:   “姐姐,姐姐,我这个百福终于写好了,今天晚上就可以送给我爸爸妈妈了。就是不知道送给他们中的谁会更好些?”   苏秀秀随口说道:“还是送给你爸爸吧,他在外面赚钱很辛苦,等明年你再送给妈妈一副百福就是了。”   “好。”小马驹也随口应了下来。   到了中午吃完饭,苏秀秀去外面看了看,天气很好,也没有刮风。她回屋里看了看,坐在床上干活的五奶奶,突然拿了个主意。   于是,就爬到床上,趴在五奶奶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五奶奶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也是,我怎么给忘了。你刚进城来,还一次庙会都没去逛过呢。不如这样吧,你把小马驹带去玩玩。也不必管我,我一个人在家呆着就行。”   五奶奶说着,就想去床里头翻出钱来给她。   苏秀秀却拉着她的手说道:“可我就想跟您一起逛庙会。”   “这丫头,别说笑了,我这又不能走几步路。”五奶奶笑着说道,脸上却带着些许的遗憾。   苏秀秀却说:“不妨事,咱们家里不是有轮椅么,我推着您去逛庙会。”   “这……也太麻烦了,还是算了吧。”五奶奶虽然嘴上拒绝了,心里却有些意动。 第27章   苏秀秀看着五奶奶,笑着说道:“一点不麻烦,有了轮椅咱们哪儿都能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先帮您收拾好了,咱们再坐着轮椅去到街上打辆车,又离得不远,很快就能到庙会那边去了。”   “这……”五奶奶仍是有些犹豫。   苏秀秀也不等她说完话,干脆就主动走到大衣柜里前,翻出了容五爷给五奶奶买的羽绒服,又找出了一条合适她穿出去的厚棉裤。压箱底的帽子,围脖,手套也都顺手拿上来了。   回到床边一看五奶奶还在犹豫不决,苏秀秀干脆就上前帮着她把衣服都穿好了,这才推了轮椅进屋来,又扶着她坐上去。   “这也太麻烦了,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五奶奶仍是迟疑地说道。   “都说好了一起去玩了,您就别扫兴了。”苏秀秀却说。   “……”她可从始至终就没说过要去逛庙会,这孩子也真是。   苏秀秀实在太兴奋了,又转身去招呼小马驹过来,跟他说,“等会咱们一起去庙会玩,只是在路上,你得帮忙照顾五奶奶。如果我要是推累了,你也得帮着我推五奶奶的轮椅。你同意么?”   五奶奶刚要开口,让秀秀可别跟孩子胡乱开玩笑。   没想到那小马驹正在家呆得无趣,听说能去庙会玩,立马兴奋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拍着小胸脯说道。“姐姐,你放心,婶婶就交给我照顾了,在路上我来帮你来推轮椅。”   看着他那副骄傲的小模样,苏秀秀又笑道:“那成吧,咱们可就准备出发了,到了外面你可千万别乱跑。”   “没问题。”小马驹保障道。   五奶奶顿时无语,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五爷说他们家闺女心中有城府,是个能思量的人。   这不是小丫头几句好话就把这小马驹给哄住了么。   两人还孩子气的拉了勾。苏秀秀这才拿好了东西,让小马驹负责背上小书包,这才推着五奶奶,锁好门出发了。   到了家门外,五奶奶仍是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给这两孩子添麻烦。   反倒是小马驹兴奋地够呛,一直在问:“姐姐,要不我来推婶婶吧,我力气大。”   苏秀秀就说:“不用了,我这还不累呢。等我累了,你再帮我。”   “好勒。”小马驹精神抖擞地答应了下来。   苏秀秀一边走一边张望,她琢磨着怎么也得到大马路上才能打到出租车。到时候,她请司机师傅帮忙把五奶奶扶上去,到站再给他小费就是了。   她正想着呢,也算赶巧了。   大碗胡同里的牛哥就是个体出租车司机,初七这天他家来亲戚,他就把亲戚送回家。   回来的时候,刚开进胡同里,就一看见容家这一大两小的要出门,五奶奶行动不便,还得坐轮椅。   于是,牛哥想也不想就打开车窗招呼他们。   “怎么着五奶奶、秀秀,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苏秀秀就笑道:“是牛哥呀,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又赶上庙会最后一天,就想带着五奶奶过去看看。”   自从上次苏秀秀跟许建章大吵一架之后,苏秀秀在大碗胡同可以算是一战成名。   几乎所有的邻居都觉得这姑娘有情有义。苏秀秀也就顺水推舟,跟街坊邻居们处得关系都不错。这牛哥的媳妇牛嫂也是个难得的爽快人,她喜欢苏秀秀的本分仁义,苏秀秀也喜欢她的直爽。   两人每次遇见,总要打个招呼聊两句天,慢慢也就熟悉了。顺带着苏秀秀跟这位牛哥也熟了。   牛哥听说她要带五奶奶出去玩,顿时觉得这小姑娘是真敢想。于是,就开口说道:“你倒是有心了,不如这样我送你们一程吧,反正咱们这有车也方便。”   苏秀秀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牛哥您了。”反正打车钱是一定要给的。   就这样,牛哥把车停在一边,又下车帮着苏秀秀扶着五奶奶上车。   五奶奶一直觉得胡同里的街坊都看不起她,一时间心里就有些紧张,上车后她却还是跟牛哥道了谢。   没想到,牛哥却笑眯眯地开口道:“五奶奶,你客气什么呀,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了。再说,上回我们家孩子丢了钱,被大街上卖零嘴的贩子死抓着不放,又骂又说的。还是秀秀帮他解的围呢。   我媳妇去找她道谢,秀秀也说都是街坊,顺带脚的事,不值当我们特意去谢她。”   “还有这事呢,我怎么也没听她回家提起过呀?”五奶奶有些诧异地看着苏秀秀,难怪这牛哥愿意主动帮他们呢。   牛哥又笑道:“大概是您家这丫头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吧。这些日子,她可做了不少好事。现在咱们街坊邻居的,哪个不说您家秀秀是个好孩子呀。连带着也说了您不少好话呢。”   “……”苏秀秀心话说,那可都是攒功德。   五奶奶却更吃惊了,又开口道:“她每天都在家陪我,顶多就是出去买个菜,哪来的时间干这些事呀?”   牛哥却道:“那些不想看的,自然看不见有人需要帮忙。像您家秀秀这样的,就算每天出去一趟,也能看见很多事呢。”   牛哥这一顿夸,五奶奶听了之后,心里也是甜滋滋的,还感觉特别自豪。   牛哥又问起苏秀秀怎么今天要带五奶奶逛庙会?   五奶奶就笑道:“她说最后一天,又是下午那边肯定人少,推我过去也方便些。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带我去玩玩。”   牛哥就觉得容家人心态真好,一般这种情况的人家可不愿意出门逛。   到了庙会门口,牛哥又帮着他们把五奶奶扶到了轮椅上。   他本来不想收这趟车费了,可苏秀秀却说:“这大过年的,如果不是遇见您,我们还未必能打着车呢。怎么说也麻烦您一趟,不能让您再陪了油钱。”   没办法,牛哥只得收下钱,然后看着苏秀秀推着轮椅,带着个半大的小孩向着庙会里走去。   他心里想着,苏秀秀这小丫头还真是什么都敢想。   *   因为是最后半天了,来逛庙会的人果然少了许多,有的商家已经卖完了,有的已经开始降价销售。   苏秀秀按照容五爷他们前几天说过的位置,推着五奶奶带着小马驹一路走过去。   好在容五爷找的摊位位置比较好,挨着大门口也比较近,不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   先遇见的是老马,只见他拿着一串风车,正给小孩子演示这风车该怎么玩呢。   他手也长,猛地一轮起来,上面的五颜六色的一树小风车全都开始转。   那小孩看得眼睛都直了,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旁边的大人只得跟他问价。“师傅,这都最后一天了,您还不便宜点卖给我们?”   老马就说:“我们这风车跟别人家卖的那些都不一样,都是找的正宗的老北京手艺人一个一个做出来的。这几天,庙会上就我们家风车卖得最好了,只剩最后不到十个了。我这已经打折买了,您也别跟我再砍价了,再低我这可就亏本了。”   他人长得虽然一般,算不上好看,可当他一脸严肃的时候,别人倒也觉得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那人见老马死活不肯便宜卖,孩子又实在喜欢,一副特别想要风车玩的样子。   没办法,大过年的,只得给他买下来。   就这样,那一家三口好拿着风车不容易走了。   老马这才有功夫喘口气,喝点水。他心里还盘算着,这又卖出去一个,很快就全都卖完了。   正喝着水,他冷不丁抬头一看,只见他家小马驹裹得严严实实的,跟个棉球似的,还带着小围巾小手套的,就站在五奶奶的轮椅旁边,瞪大眼睛看着他呢。   这孩子也懂事,刚才看见有客人在并没有出声。直到老马往那边看过去,小马驹才忍不住脆生生地大喊了声,“爸爸。”   “唉,儿子。”   一时间,老马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从角落里翻出了两个最大最好看的风车,就向他们这边跑来。   跑到他们三人身边,随手就把一个风车塞在小马驹的手里,另一个给了苏秀秀。这才抱起小马驹说道。“嫂子,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没等五奶奶说话,苏秀秀先开口道:“马叔,是我想出来看看庙会什么样的。五奶奶疼我,也就答应了。”   老马点头说道:“出来玩玩也好,这大过年的就应该来逛逛庙会。对了,五爷他们在那边呢,我先领你们过去吧。”   说完,老马就给他正在推销风车的老婆打了个手势。惠兰点头表示知道了,老马这才带着他们往里走。   他们也没走多远,一拐弯就是一条专门卖各式小吃的过道,过道两侧是一排排小吃摊子搭的棚子。   别的小吃摊子,一过了午饭时间点,就没多少人再过来光顾了。   偏偏他们那家宫廷炒面和面茶的小吃摊子却还是火爆异常,这都快一点了,还有人在排长队等着买。   有个排队的人随口说道。“好不容易能吃到他们家的炒面了。前两天我过来的时候,那队排得跟长龙似的,我实在没心思等了,干脆也就不吃了。没想到一路上都听见有人在说,这家宫廷炒面是真好吃。”   旁边的亲友就问他:“就这么一份普普通通的炒面,自己家里都能做,也就是放肉多还是放菜多的问题,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那人连忙指着里面说道:“你自己瞧瞧,这里面请的可是正宗的红案大师傅,家里六代单传,经过十多年才能学出来的厨艺。他家祖上还在皇宫御膳房干过呢。什么叫普通炒面,没准人家这炒面当初老佛爷还吃过呢。”   亲友听他这么一说,也往里面看去。果然看见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拿起一口巨大的炒锅就着火候正往起颠呢。   说来也奇怪,大锅里的面,肉,菜所有的食材似乎都很听他的话,虽然都飞起老高,却还是划出有规律的轨迹,最后一点不少的又回到锅里。   这就跟玩杂耍的一样,还真没见过有人用这么大一口铁锅也能把菜炒成这样的。   一时间,排队等待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惊奇。   那位亲友也忍不住说:“还真没见过这样做炒面的。”   那人又说:“等着吧,咱们吃了这家的炒面才知道什么叫好吃。”   说话间,孟洪明已经把一大锅面炒好了,他单手就拿起了那口大锅,轻轻松松地走到这边来,又拿起锅铲几下子就把炒面,盛在面前的是个12个塑料饭盒里。   他看起来盛的很随意,可仔细一看,每个饭盒里炒面菜肉都差不多。   甚至有人拿两份炒面去称量过,结果两份分量分毫不差。   孟洪明这样小露一手,反倒把那些排队的客人吓了一跳。   大家也就更信服他的手艺了,再加上近前一闻,顿时就有一股肉菜面混合在一起的香味扑面而来。所以,好不容易排到队的客人都不满足只要一份炒面,他们大都三份五份打包带走。   没办法,后面的人急得抓耳挠腮,只得继续等着。   就这样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在庙会八天里,反倒打出了孟家宫廷炒面的名号了。   这都是最后一个下午了,游客虽然不像前几天那么多,却仍是不断有人慕名过来排队,只为品尝一下别人口中最好吃的炒面。   再看向另一边,容五爷手里正提着一个长嘴大铜壶,从那壶里倒出热水来一碗一碗地冲面茶。   容五爷看上去虽然像东家,可干起活来,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时,老马找了个机会就喊了一声。“哥,你看这是谁来了。”   容五爷把手中冲好的面茶,递给客人,这才淡定地说道:“谁呀,也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说完,他定睛一看,赶忙放下铜壶迎了出来。“唉,您们娘俩怎么过来了?”   这时,寇婉茹正好卖完了最后一份炒面,笑着跟五奶奶打了个招呼,就拿过那铜壶继续给客人冲面茶了。   五奶奶也看着寇婉茹笑笑,这才对容五爷说:“我们娘俩就是过来看看,你也不用管我们,干活去吧。”一边说着,她却忍不住用双手摩擦着容五爷的大手,试图温暖他一下。   这时,苏秀秀又开口道:“我看这都七号下午了,庙会的游客也少了,就带着五奶奶过来玩了。到这才发现,推着轮椅也挺费力气的。不如五爷您推着五奶奶在这园子里好好转一圈吧。我过去替您冲面茶。”   “这怎么行?”容五爷说道。   他本想说不如等完事后,他们一家三口再一起往里转转看看。可是抬眼一看,后面还有许多人在排队买炒面,真要等完事的话,估计也到了庙会关门的时候了。   五奶奶也呆住了,她忍不住说道:“这丫头还是一次来庙会呢,倒不如你自己先去玩玩,我再这边等着五爷就是了。”   可苏秀秀却说:“我自己去玩,再不小心迷了路。倒不如,我跟孟叔寇姨呆在一块儿,顺便帮点小忙。孟婶也不会让我累着的。倒是您老两口趁此机会,好好转一圈吧,五奶奶都很久没出家门了。”   刚好这时又一锅炒面出锅了,寇婉茹不得不放下铜壶,先腾出手来去卖炒面,想吃面茶的人不得不继续等着,有些客人可就不耐烦了。   苏秀秀先容五爷一步,走进摊位里。二话不说就把面茶佐料都放好,拿起大铜壶就开始一碗一碗地冲。   冲面茶这活,她之前虽然只看容五爷做过一次,却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容五爷回头一看,苏秀秀冲起面茶来倒也像模像样的,所有步骤分毫不错。   冲好了面茶,那小丫头又笑眯眯地给客人递过去,随手收了钱。   本来苏秀秀长得就好看,这么一笑,就更讨人喜欢了。   很快那些原本排队等炒面的客人,也有跑来找她买面茶的。苏秀秀做起小伙计来,竟比容五爷这位老东家的效果还要好。   接连卖了好几碗面茶,苏秀秀这才抬起头冲着容五爷他们老两口咧嘴一笑。   “我做这个好着呢,耳朵也没什么大碍,您老两口就去玩玩吧?不然,我就白把五奶奶推出来了。”   五奶奶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苏秀秀早就打定主意了,她非要推着她出来,就为了让他们老两口能在这春节里玩一圈,逛逛庙会。   一时间,她眼圈都红了,却只能垂下头加以掩饰。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在外面失态。   容五爷看着那小丫头站在摊子里,笑得一脸得瑟,就跟计谋得逞的小狐狸似的。心中不禁一暖,也觉得有个能谋算的闺女,也是一件好事。   他干脆就低头对五奶奶说道:“得了,难得孩子的一片心意,咱们老两口就去玩一圈吧。说起来,咱们还真是好几年没一起出来过了。”   五奶奶却说:“那摊位呢,买卖就不管了?”   这时老马却笑着说:“五奶奶,您就放心吧。等一会儿,我这边卖完了也来这边帮着盯着。”   “这多不好呀,你也得带着小马驹去玩呀。”五奶奶又说。   老马却说:“不妨事,让我媳妇带着小马驹去玩吧。”   他也知道容五爷五奶奶这些年的情况。苏秀秀安排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他自然也想顺水推舟,帮上一把。   最后,五爷也只好领了他的这份情,推着五奶奶就离开了。   这时,老马才拉着小马驹去找他媳妇,对她说:“实在不行,咱今天就别卖了,反正也没剩下几个了。倒不如,你也带咱们儿子去园子里逛逛玩玩。”   惠兰却笑道:“刚才过来一帮人,一口气买了三个风车,眼看就只剩下四五个有点小瑕疵的。表面上看着倒也没什么大碍,要不然咱们折价卖了吧?”   “也成呀。”老马干脆就拉着他儿子战在摊前大喊一声。“老手艺人做的风车,只剩下最后五个了,走过路过的老少爷们快过来看看啊。”   小马驹性子调皮,又是个胆子大的孩子,一听他爹吆喝,也学着他那样子大喊一声。“走过路过老少爷们,快来看看风车啊!都是老手艺人做的,只剩下最后五个了,便宜卖了。”   他声音本来就细嫩,偏偏又大声吼出来,最后声音都发颤了。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忍不住乐了,也有小孩子拉着父母往这边走来。   老马是个实诚人,就把风车上有破损的事跟家长说了。   家长们一看,破损的地方并不明显,可价钱却硬生生折了一半。自然也就很痛快地给自家孩子买了风车。   就这样,最后五个风车也卖完了。只除了给小马驹和苏秀秀一人一个拿着玩。   老马直接就打发惠兰他们娘俩去园子里玩了。他自己收拾好摊位,也跑到炒面摊子这边来帮忙。   苏秀秀那边还说:“马叔,你也去陪小马驹玩吧,这边我能做得来。”   老马却觉得她这么一个小不点的小丫头,拿着那铜壶实在有些费力。所以,擦干净手之后,就开口道:“有我媳妇陪着那臭小子玩还不够么,我老马还是跟你们一起干活吧。”   说着,他就把苏秀秀手里的铜壶接了过来。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帮着他把面茶一碗一碗递出去,顺便收钱。   这样两人合作干活也就快多了。   一时间,寇婉茹看着他们这边,心里就觉得苏秀秀这小姑娘,实在很能干。   不止如此,这孩子还体贴,会心疼人。她要是不把五奶奶带过来,他们还真忘了五奶奶还几年都没离开过家了。也合该容家老两口在这大春节里,一起逛逛庙会了。   她正想着,苏秀秀他们那边突然就出事了。   *   原来这大春节里的,什么人都爱往庙会跑。既有那人品方正的带着亲朋好友一起来玩,也有那二流子的小小混混成群结队的出来乱逛。   苏秀秀那边就来了两个不着调的,他们也不排队,直接走到前面就加塞,要买两碗面茶喝。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本来是一对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女。   那女人虽然年轻气性却不小,她差点就跟那两个小混混吵起来。   可她男朋友一看这两个小混混就不好惹,瞬间就怂了。看他女朋友还想上前说理,直接也把把拦了下来。   一时间,戴着眼镜的女人气得脸都红了,最后也不想理她这个怂包男朋友了。   另一边,站在台子后面的苏秀秀也不笑了,反而冷淡地开口道:   “两位要买面茶的话,请到后面去排队。你们后面那两位已经把钱给付了。”   那两混混也没想到,别人都不敢吱声,摊位里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有胆跟他们这样说话。一时间,他们就愣了。   这两人其中一个喜欢赶时髦,也不知道往头上倒了多少发胶和头油,愣是弄出过一个港台那边流行的“鸭子”发型来。偏偏这人又生的脸大鼻子小,配上这发型实在有些好笑。   苏秀秀一看这人就是个能力不足,成不了大事的。再一看他额头又尖又窄,必是贪婪短视之人,而且还不会做人。   再看旁边那个混混,只留了板寸头,可他胡须发黄,眼睛赤脉偏红,这是肝气盛大之象,必有横祸。再看他脖颈短,眼睛无神,站着时还端着个肩,这是到哪里都不能久长的面相。   这么两个不走运的人,苏秀秀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鸭子头那个混混一看那小姑娘是真不怕他,还敢那两眼瞪他们,就故意沉下脸吓苏秀秀,嘴里还不三不四地说道:   “他们两个愿意请我们喝面茶,妹妹你赶紧就给咱们爷们上茶吧。”   苏秀秀却冷冷地说道:“既然想买我们家的东西,就得遵守我们家的规矩,两位去排队吧。”   鸭子头这时才忍不住抬眼细看她长相,这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姑娘虽然不大,生得却实在太标致了。他也顾不得生她气了,倒反而生出了几分其他心思,就随口调笑道。   “呦,这么小的妹妹就知道帮家里干活了。这多没意思呀,不如这样,你先出来,哥哥带你去逛逛庙会,你看上什么,哥哥都买给你。”   这人就是嘴上占点小便宜,实际上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未必敢干出什么坏事来?   可他对苏秀秀这种小女孩,说出这样不干不净的话,又插队又不守规矩,一时间就犯了众怒了。   刚刚,老马一直忙着烧水,也没注意这边。这一细听居然有小混混跟他大侄女说诨话,顿时就怒了。   老马怎么说也是带着许多小子混饭吃的行家,他也算是个老混混了。他一着急也顾不得其他了,转身就怒骂道:“你跟谁这么说话呢?当咱们这儿没大人了是吧?信不信爷爷替你妈好好教训你这个兔崽子。”   老马本来脾气就冲,他说话时气势也足。   那两个小青年顿时就被吓了一跳。   可那鸭子头的二流子到底年轻气盛,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只得咬着牙骂道:“你这老丫的骂谁呢?有本事你出来,小爷跟你单挑。”   眼看这边就要干起来了,孟洪明也顾不得继续炒面了。“哐当”一下,就把那口大锅扔在一边,然后,转身就冲着那两小子走来。   “你们骂谁呢?”孟父沉下脸皱眉问道。   他倒是什么家伙也没拿,可单单是他那两只大手就跟小蒲扇一样。那么重的大铁锅他能一把提起来,连续炒了几个小时的炒面。这要是一巴掌打在人身上,还不得把那人的骨头打断。   一时间,那个鸭子头倒也不敢约架了。   旁边那个板寸头也适时地拉他一把劝道:“这大春节的,你瞎闹腾什么呀?咱们转一圈就回去吧,你妈还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这也算给鸭子头找了个台阶下。鸭子头心里也的确怕了这两个厉害的中年人了,只得故作挣扎了两下,就顺水推舟地被板寸头给拉走了。   可走到队尾的时候,他冷不丁抬头一看。那些围观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地看他笑话。   刚才被他抢了位置的眼镜男走过去的时候,还满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就像在说,“你刚才不是很牛x么?怎么一看见人家大厨师厉害,马上就变成大傻叉了?”   鸭子头被这种怂包嫌弃,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他兄弟的手,上前就拉住那眼镜男的脖领子骂道:“看你mb什么看,小爷大嘴巴抽你丫的,你信不信?”   那眼镜男也被吓住了,手里的面茶都撒了一地,他含混不清地说道:“哪个看你了,我们子(只)是从这边走,不行么?”   板寸头赶紧上来又拉他,眼镜男也借机赶紧开溜了,连女朋友都顾不上了。   那姑娘被气个半死,当场就决定不跟他继续处对象了。   再说鸭子头虽然又被他兄弟拦了下来,可他心里仍是十分不爽。再回头看了一眼宫廷炒面的摊子,里面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根本就没抬头看他。   他这是被轻视了?也是被小看了?   鸭子头的火气就更大了,他又推开他兄弟的手,跑到前面冲着摊子里的人骂道:“行,你们好样的,以为小爷对付不了你们是吧?我这就去庙会管理处投诉你们,倒要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二流子到底有多缺德呀,欺负人家小姑娘不说,还不依不饶使出这种贱招来,居然要去投诉人家?这不是要砸人家买卖么?   到时候,宫廷炒面不会被扣钱吧?——一时间,现场变得人心惶惶。   孟洪明和寇婉茹都是乡下人,要打架他们两口子倒是够厉害。可是,这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刚到城里来做买卖,全靠容五爷牵线搭桥。   而且,容五爷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孟洪明只不过负责做饭,寇婉茹负责卖面收钱。至于其他,包括庙会里的规矩他们都摸不清楚。   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   老马倒是长期在社会上混得老油条,他也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跟他呲牙咧嘴的小杂种。   只可惜他那手段都得背着人干,就算他要找人套麻袋打鸭子头一顿,也得等到日后再说。   现在,他才刚要转行做正经买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正道手段收拾这小流氓了。   就在老马皱着眉头,准备不顾一切,先暴打这小流氓一顿的时候,苏秀秀突然拉了他一把。   老马回头看去,只见苏秀秀的脸上即不急也不气,反倒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她好像在说,马叔,这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那一瞬间,老马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这小丫头的眼神给打动了。他甚至侧过身,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苏秀秀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了那鸭子头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行呀,你去管理处投诉我们吧。那边都是要留名字和地址的。刚好,我也打算等会去派出所咨询呢。有人欺负我这种身上带残疾的小女孩,对我说那些不尊重的话,又该怎么处理?算不算侮辱妇女的流氓罪?”   那两个小混混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白人,一听苏秀秀要去派出所找民警报案,顿时就傻眼了。   鸭子头气得忍不住破口骂道:“你这小娼妇,谁愿意调戏你来着。要犯贱要发骚要勾搭汉子,也是你自己的事,别tm硬生生往老子身上按罪名。”   他这话实在难听,老马、孟洪明、包括寇婉茹都急了。   可苏秀秀仍是不急不燥地开口道:“你又侮辱我了,在场的叔叔大爷阿姨们可都看见了,到时候派出所那边找证人也方便得很。”   这时,人群里有人也忍不住开口声援她。“可不是么,哪来的臭流氓对人家小姑娘说这么难听的话。这可不就是侮辱么,姑娘,你放心,到时候我去给你作证。”   那两小流氓早就犯了众怒,那人一挑头,立马有人跟着站出来附和道。   “可不是么,我也给你作证。”   还有人说:“人家规规矩矩在这做买卖,碰见这种缺德的二流子,凭什么去投诉人家,我们到时候也去找管理处反映情况。”   就连刚才被插队的那位戴眼镜的姑娘,也忍不住附和道。“就是呀,我也给你们作证。”   一时间,在场众人纷纷开口应援。   那两个小混混也不是什么像样的狠角色。一时间,竟被他们吓住了。   那板寸头就忍不住骂了鸭子头一句。“你还告什么管理处,赶紧回家算了。还嫌不够丢人呀?”   说完,拉起鸭子头转身就跑。   众人见他们逃跑了,也忍不住一阵欢呼。就好像这是大伙集体的胜利似的。   *   苏秀秀看了看面前站的这些人,低头又看见台子下面那咸菜坛子还是满的。   容五爷他们当初倒是想送酱菜来着,只是没想到第一天他们生意就那么火爆。他们这边人手又少,再送酱菜就更忙不过来了。   于是,这几天他们就没弄那个“买炒面送酱菜”的活动,反倒是把辣椒油放在外面,任由客人自行取用。   这时,苏秀秀也顾不得跟孟叔和马叔他们商量了,趁着周围的人还没走,就笑着说道:   “刚刚劳烦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爷爷奶奶们了,要不是你们肯声张正义,也不可能把他们吓跑,我们这边指不定多麻烦呢。”   说完,她就给现场所有人鞠了一躬。   这时那些人连忙说道:“这姑娘你也太客气了。”   苏秀秀却又说:“我们这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我这个当小辈的索性就越权替我家大人们做个主。我们这还有一坛子酱菜,是我爹特地弄来的好东西,本来想留着带回家自己吃的。我今天就做主送出去了,从现在开始,只要您来买我家炒面的,我就给您盛一勺小酱菜当谢礼。”   说完,她还特意看向长辈们,开口问道:“孟叔、寇姨、马叔,我做主送这酱菜没问题吧?”   孟洪明和老马没想到这小姑娘反应这么快,做事这么果决。一时间,他们就没反应过来。   倒是精明又会持家的寇婉茹连忙说道:“行,这坛子酱菜就由你来做主,分给大家当谢礼吧。”   本来就是要白送的东西,他们没送去,却因缘巧合被苏秀秀当谢礼送了。   这倒也没什么。他们只觉得苏秀秀说话办事大气又痛快,反而是给他们长脸了。   很快,孟洪明和老马也随着说道:“就是,咱们这酱菜今天就免费赠送了,秀秀你来分吧。”   这话一说出来,马上就引起了现场人们的热烈响应。   一时间,就算是路过的人,也忍不住过来排队买炒面了。 第28章   一看生意这么火爆,孟洪明又开始卖力气颠锅炒面,老马也开始用大铜壶冲面茶,寇婉茹帮着苏秀秀把咸菜缸,搬到了台子上面来,就开始收钱卖东西。炒面摊内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孟洪明一锅炒面做好后,几锅铲就盛在饭盒里。   苏秀秀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支勺子来,给每份炒面都加了一勺子咸菜。寇婉茹才把炒面递出去。   就这样每份炒面,都开始送小酱菜了。游客们吃着好吃的炒面,配着美味的酱菜,心里更加喜欢。   后面那些人买炒面的时候,还不忘走过来安慰苏秀秀。“姑娘呀,你不用担心,那两个小流氓再敢来捣乱,我们自然会帮你作证的。”   苏秀秀满口都是感激的话,态度还特别诚恳。   一时间,那些人就觉得心里很舒服。越发觉得这不大点的小姑娘明白事理,知道感恩。   后来,还有人留下了地址和姓名,以便苏秀秀这边需要证人的时候去找他们。   苏秀秀当即翻出一个小本子,把这些人的信息一一记录下来。   就连刚刚和男朋友分开的那位戴眼镜的年轻姑娘,也特意又过来排队买了一次炒面。她也同样留下了地址,还趁着苏秀秀给她盛咸菜时,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想不到你可真有胆量,小小的个子也敢在坏人面前开口说话。有些人明明也是七尺男儿汉,还读了大学读书知礼仪。可面对那些恶势力,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反而成了怂包孬种,实在惹人反感。”   她实际上就是在嫌弃她的前任男朋友,想到自己跟那样的一个男人相处了好几个月,心里就越发不愉快了。   苏秀秀却说:“我之所以敢说,也是因为周围有人。我这也是借了大家的势,才壮了胆子。值不得大姐你这么夸我。”   戴眼镜的姑娘却说:“那你也比旁人强百倍,起码勇气可嘉。”   苏秀秀又笑着说:“姐姐,您太过奖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孩子,没您想象得那么好。”   那姑娘却只是笑笑,显然并不同意她的话。在她看来,站在面摊里的小姑娘浑身都在闪闪发亮,一点都不普通。   只是她也并没再说什么,接过炒面就转身离开了。   这时寇婉茹听了那番话也忍不住看向苏秀秀,苏秀秀抽身冲她笑笑。   她本来年纪就小,笑起来的时候,两条眉毛弯弯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细缝,就真跟志得意满的小狐狸似的。   一时间,寇婉茹就觉得容家这小闺女实在可爱至及。可这样一个软乎乎的孩子,在遇见事的时候,却比大人都冷静。   在他们都没对策的时候,她却能想出办法来解决问题。这一点比他们这些大人还强呢。   这小小的人,怎么就那么大的主意呢?   寇婉茹从来没见过这样特别的孩子,秀秀比她家小松还强吧?   想到这里,寇婉茹不禁有些唏嘘。她这样喜欢面前这小姑娘,也不知道她儿子将来还能不能有机会了?   这时就听老马抽空跟孟洪明说道。   “要我说,秀秀这孩子的性格可真像五哥,胆子够大,脑子反应也快,还能当机立断。平时倒是不显,关键时刻,她嘴上可有道理了。别人就别想说得过她。”   经过这一事,他倒也不觉得苏秀秀这个有神棍,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了。反倒觉得这丫头有血气。   孟洪明也点头道:“你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秀秀说话的语气是跟五哥挺像的。两人都很会讲理。”说完他就忍不住笑了。   他也更欣赏苏秀秀了。苏秀秀在他心里,不再是讨人喜欢的后辈小孩子,而是可以在他面前挺直腰板,并且还值得他信任的大人。   老马又接了一句:“可不是么,不管怎么说,容家这也真算是有继承人了。来了这么个丫头,也是个难得的精明人。”   两个汉子说完,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寇婉茹这才明白过来,苏秀秀这小闺女原来跟她是一样的。虽然外表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都像自己的爹。这就难怪了,像容五爷的话,秀秀可不是挺厉害的?   *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么一折腾,坏事反而被苏秀秀变成好事,还顺手给炒面摊做了宣传,于是前来排队买炒面的游客就更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坛子酱菜还是当初容五爷费心寻来的,也都是老字号的好东西。跟炒面配在一起吃,再合适不过了。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全园子的游客都听说,这边卖宫廷炒面还送美味酱菜了。   在庙会的最后一个下午,他们的炒面摊子却反而掀起了一阵销售热潮。看这光景,倒像是回到了庙会的第一天了。   好在,前几天他们的生意太好,容五爷又想办法找人进了一大批挂面和其他食材。   本想着如果余下了,再把挂面送回那店里去,反正这东西也放不坏,那边也能继续卖呢。   现在到好,这生意实在太火爆,他们的食材越用越多。   孟洪明也使出浑身解数来,那口大锅被他颠得虎虎生风。   眼看着随着关门时间越来越近,他们那些挂面也慢慢见底了。   后来,肉都没了,那些游客居然说吃鸡蛋炒面也行。反正大师傅做得够好吃。   没办法,孟洪明只得继续做鸡蛋炒面。   *   与此同时,容五爷趁着难得的机会,推着他老婆在园子里逛。   他们还赶上了下午两点的最后一次曲艺表演。   因为是露天场子,容五爷怕五奶奶冻着。看了不一会儿,就问她:“不然咱们先走吧,找个背风的地方呆会去。”   五奶奶就笑着说:“不用,我就想在这儿坐会儿。说起来,五爷,我好像还没跟你一起听过戏呢。我也五十岁的人了,跟你一起来听一次戏,就觉得这辈子不算白过。”   容五爷就拉着他老婆的手笑道:“等到明年你腿好了,想什么时候看戏,我就带你去大剧院看。   不止看戏,我还想带你去出去下馆子,咱们也一起去尝尝莫斯科的老外做的菜。还要去北海划船,去动物园看看熊猫;然后到了秋天里,咱们再去爬香山看看红叶。   虽说平时不觉得这些地方有多么好,可只要是京城名胜,我都想带着你一起去走走看看。”   这些事之前他连想都不敢想,眼看着五奶奶一天比一天好,他这才敢说出来。   他们两口子也算是少年夫妻老来伴。   少年时容五爷张扬叛逆,虽然喜欢他老婆,也肯疼她。可他老婆年纪小,事事都得听他的。   五奶奶年轻时没少为这个不会好好说话的男人生闷气。   后来,他们都受了不少磨难,五爷性格上的棱棱角角也就磨没了。等到年纪大了,只有这个女人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不离不弃的。   容五爷慢慢也就想明白了,别管什么大男人的面子和自尊,回到家里对老婆服个软,说点好听的软话,又能怎么样?   到底以后的人生,他们还要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呢。他这才开始真正学会该怎么疼老婆。   五奶奶听了他的话,眼睛都湿润了。她强忍着泪意,拍着他的手笑道:   “你这也想得太多了,还是等我腿好了再说吧。就算到时候要去玩,咱们也得带上秀秀呀。”   “那是自然,得带上秀秀。对了,明年我也去弄台照相机来。往年觉得留下照片也没意思,还不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往后可不一样了,咱们也得照全家福,到时候出去玩,也拍些照片留下,将来好拿给外孙子看。”容五爷又说道。   五奶奶点点头。“行,听你的,咱们也多拍些照片。”   一时间,她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未来的日子怎么想怎么有盼头,怎么想都是那么甜。   后来,他们到底是离开了戏曲表演的场子,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庙会最后一天的下午,一连忙了七天的买卖人,这时候也想尽快回家了。   所以,很多摊位都快撤了。就算留下来的摊主也有点心不在焉。   可庙会里应该有的项目却一个都没少。   容五爷一路推着五奶奶,看了喷火的杂技表演;看了天上飞的彩色大风筝;也看了摆摊人干脆自己表演抖空竹,把那空竹抖得老高,还发出嗡嗡的响声。   还有人把那白毛小耗子关在铁笼子里跑,说是宠物,还给那玩意取名叫“荷兰猪”。   五奶奶爱干净怕耗子,也不管黑的白的她都看着渗得慌,就拍着容五爷的手催他赶紧走。   就这样,容五爷又推着五奶奶走到了一个套圈的摊位前面,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今天也玩个套圈吧?”   五奶奶指着那个穿红袄,扎着小辫子,看上去很喜庆的瓷娃娃小姑娘非说长得像苏秀秀。   就让容五爷套过来,好送给苏秀秀。   老婆的要求五爷必须做到,也顾不得面子了。他这个表情严肃的老头很快就站到了套圈摊位前,买了十个圈,就开始千方百计地想套那泥娃娃小姑娘。   只可惜容五爷什么都好,就是手上没个准。十个圈一口气都扔出去,别说套泥娃娃小姑娘了,反倒砸了旁面那个生肖虎好几次。   偏偏这老头又犯了左姓,一定要套到泥娃娃小姑娘,十个圈不够用,就跟摊主买了二十个圈。   那摊主心里还乐呢,这都快关门,又赶上这么一个豪爽客人。   五奶奶刚开始看着五爷套圈,想笑又不敢笑,后来看着这老头真跟泥娃娃较起劲来,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五爷这手是真没个准。后面好不容易有一个圈子砸中了,还是套在离目标很远的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泥娃娃身上了。   摊主也不管他的目标是不是泥娃娃小女孩,赶紧乐不颠地把老头娃娃给他拿了来。   五爷没办法,只得接过那瓷娃娃递给五奶奶,五奶奶却没有伸手接过来,反而看着他手里的圈子说道:“五爷,不管怎么说您这也套中了一个,最后几个圈不如给我试试手气吧?”   五爷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把圈子给了五奶奶,他嘴里还说道:“这玩意可不太好套,你就随便玩玩吧,等会全套不中我再给你买几个圈就是了。”   说着又把五奶奶推到了黄线外面,这还是第一个坐轮椅来玩套圈的客人,摊主倒没什么意见。   五奶奶甚至还离得远些,五爷正小声地对她传授套圈经验窍门,五奶奶趁着他说话这功夫,随手就把那小小的圈子扔了出去。   大家都以为她中不了,没想到也该着五奶奶走运,那圈子在泥娃娃小女孩的头上颠颠倒倒地转了两圈,愣是套下去了。   这是中了?   一时间,路过看着她套圈的人都忍不住愣住了。   摊主也赶忙把那泥娃娃的小姑娘拿给她。   五奶奶笑着说:“没想到我今年运气这么好,这大过年的鸿运当头了。”   摊主也笑着说:“可不是么,您的运气真不错,接着套吧,往后面套,越后面的越值钱。”   五奶奶点了点头,又随手一扔,结果这回好像力道小了,也没套后面值钱的大玩意,反倒是把前面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瓷娃娃给套着了。   这都最后一天了,摊主虽然震惊于这老太太的好运气,倒也没多想什么,就把瓷娃娃老太太也给她了。   五奶奶又笑着跟他说:“谢谢您了,现在我们这一家子的瓷娃娃可都有了。我,我老头还有我家小闺女。”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不往后排扔,合着人家就想要一家子的瓷娃娃。   这时,摊主也笑着说:“那还真恭喜您了,你再继续套吧。”   此时,五爷原本绷着的脸,表情就像要碎了似的。他嘴角也抽动了两下,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他老婆是个神射手呀?看似随便玩玩,一个圈就能套着人家一个娃娃来。   他正想着,五奶奶又扔出圈子,套中了一个陶瓷小马驹。她笑眯眯地说道:“这个给小马驹玩最合适不过了。”   这时,摊主的笑脸再也维持不住了。   这家也真是太奇怪了,老头看着厉害,眼神凶巴巴,想套娃娃也是方法尽出却百投不中。最后还得瞎蒙套着一个。   而这老太太呢,虽然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还总是慈眉善目的带着笑脸。可实际上,这却是个狠角色,怎么套怎么有,随手扔出一个圈就是一个娃娃。   摊主不免有些担心,这老太太要真是个狠心的笑面虎,直接就帮他清场了。   偏偏想什么来什么,那老头双眼深沉地看着他,就好像把他的心思看穿了,然后又轻声问老太太。   “我再给你买二十个圈子吧,难得出来,你今天也玩个尽兴。”   听了这话,摊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老头实在太坏了,还真要帮他情场了。   却听老太太笑骂道:“那有你这样的,故意吓唬人家,玩什么玩,还不赶紧走,别打扰人家继续做买卖了。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也痛痛快快地在园子里转一圈。”   容五爷只得笑道:“得了,咱们走着。”   说罢就把四个瓷娃娃,交到五奶奶手里。他们也没拿东西,五奶奶只得两手捧着。   摊主这才知道,那老头是跟他开玩笑的,于是,连忙翻出一个装娃娃的纸箱子递到五奶奶面前。   “这个给您装娃娃用吧,也好方便些。”   五奶奶一看,这盒子正好能装下她这几个娃娃,就笑道。“谢谢你了,小伙子,祝你生意兴隆。”   “托您的福气了。”摊主也笑道。   就这样五爷推着五奶奶走了,可是因为五奶奶坐在轮椅上,都能连中三圈,很快就引起了周围游客的注意。   他们走来,游客们都往这摊子聚过来,大家纷纷买了圈子,准备试试自己的手气。   可惜他们却不像五奶奶运气那么好,反而手气倒不如容五爷呢。   一时间,摊主脸上也笑开了花。他到底托了五奶奶的福气,在最后一天,又赚了一大笔。   *   再说容家老两口,走到远处,五爷才忍不住问五奶奶:“你这手气也太好了吧?怎么一套一个准呀,最后那一排的大件瓷器,你也说套就能套中吧?”   五奶奶就笑道:“五爷你忘了吧,我年轻时跟邻居师傅学过传统刺绣。那师傅脾气最严厉,等我磨练出师,这眼力和手力也都练出来了。我又做了几十年,手上的力道自然比较准。”   容五爷这才松了口气。“怨不得呢,我套圈输给你倒也不冤枉。”   五奶奶听了他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她又连忙说道:“不冤枉,当家的您除了套圈其他可比我强多了。”   容五爷却说:“不行,我要买个飞镖挂在墙上,练上一年,等明年再跟你比上一回。”   五奶奶就笑道:“行呀,只要您愿意,明年咱们再来套圈吧。”   老两口一路说说笑笑,一路往前走。   这时就听路过的人说,“听说那边宫廷炒面送小酱菜呢!”   “是大门口那家么?他家的炒面特别好吃,不然咱们也过去排队吧。”   旁边就有人问:“他家炒面卖得那么好,怎么还送酱菜呀?”   那人就说:“好像是刚才有小混混过去捣乱来着。在场的游客帮着他们把小混混给赶走了。那炒面摊上的小姑娘为了感谢大家,把她爹特意留下来的酱菜拿出来送了。只要买她家炒面的,她就送一勺酱菜。你还别说,她爹买的酱菜还真是老字号的,吃起来特别香。”   “该不会是六必居的吧?我还挺喜欢吃的。”   “你也去看看不就完了,反正咱们也逛得差不多了。”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容五爷老两口子却都听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他们家炒面摊子就来小混混了?且不说,孟家两口子都是练家子出身,那可都是能打架的主。就连老马的正式身份也还是资深老混混,他一个混混头子,能怕小混混来捣乱么?   五奶奶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容五爷笑骂道:“准是咱们家那小丫头子又借机做宣传了。她倒是聪明,知道举一反三。原本那挂面我还觉得要剩下许多,这样看来,兴许是剩不下了。”   五奶奶却忍不住有些担心,忙说道:“秀秀那边会不会应付不来呀,咱们也回去看看吧?”   容五爷却笑道:“应付不来倒不至于,你闺女聪明着呢。不过估计他们可能要忙不过来了。咱们两个也过去给他们搭把手吧?”   五奶奶就说:“好。”   说完,老两口也绕路往正门走去。   *   等到容五爷和五奶奶来到炒面摊一看,果然又排起了一大溜长队,而且人还越聚越多。   正好炒面摊对面有一家已经不做买卖了,摊主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那棚子却还在。   容五爷干脆就把五奶奶推到那个棚子里暂时安置下来,这样又能挡风,他在对面炒面摊位也能一眼看见五奶奶的情况。老两口又说了两句话,容五爷也急着忙着赶过去帮忙了。   容五爷一进到炒面摊子里,只觉得地方太小,五个人站着实在有些拥挤。他就对苏秀秀说:“我这边已经回来了。你也忙了半天了,就到对面去看看五奶奶吧。你要是乐意,顺便在这园子里逛逛玩玩也好。”   苏秀秀听了这话,只得把位置让出来给容五爷,又跟马叔那边拿了两碗面茶,就到对面的棚子里去了。   五奶奶一见她过来,就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站了忙了好几个小时,你都累了吧?”   苏秀秀就笑着说:“那倒没有,我这才干了多久,五爷和叔叔婶婶们都在这边干了8天了。他们才是真辛苦呢。”   一边说着,她又把面茶递到了五奶奶的手里,自己也捧了一碗,又开口说道:“我刚才在那边干活,一直闻着这股面茶香味,只觉得馋得厉害。顺手就拿了两碗,咱们娘俩也吃点自己家做的这面茶吧?”   五奶奶也捧起面茶说道:“行,咱们娘俩也好好尝尝。”   与此同时,容五爷正在对面接替苏秀秀往炒面里加酱菜呢。他一抬眼就见那母女两说说笑笑,一起吃面茶呢。   一时间,他嘴角上也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容五爷本来就是那种一看就精明的老头,偏偏他这么一笑,反倒是和气了许多。   有那排队拿炒面的客人就忍不住问了他一句。“老板,您就是刚才加咸菜的那小姑娘的父亲吧?”   容五爷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更高兴了,他点头道。“嗯,是呀,那是我们家的小闺女。”   那人又问:“那姑娘把您这坛子上好的酱菜,都拿出来免费了,您也不生她气?”   容五爷就笑道:“那有什么可生气的,别说一坛子酱菜,就算是别的东西,我闺女子要愿意送,我老头就出得起。”   排队的人一听他这话,只觉得容五爷虽然看着面相严肃冷峻,实际上却是一个难得的直爽人。   有人就又笑着说:“老板也是个有福气的,有那么一个长得好又明白事理的女儿。”   容五爷也说:“可不是么,这也是上天给我的福气。”   很快,那些人拿了炒面就离开了,又有一些人排着队再继续等着下一锅炒面。   此时已经快到四点钟了,老马那边的面茶已经卖完了。他就过来帮忙,容五爷却说,“不然,兄弟你给我打个下手,等会跟我一起卖炒面,咱们让弟妹先去休息一下。”   老马自然是同意了。   寇婉茹却开口说道:“五哥,我这好着呢,也没那么累。”   容五爷却说:“这都忙了好几天,洪明那边我们都替不了,怎么着也得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没办法,寇婉茹也被他们打发出去休息了,离开前她觉得肚子饿了,就随手拿了三盒炒面。   到了对面一看,苏秀秀正蹲在五奶奶面前,摆弄纸盒子里那三个瓷娃娃呢。   苏秀秀拿起那个瓷娃娃小姑娘就说:“这棉袄倒是跟我那旧棉袄有点像,可我跟她长得可不像,这个娃娃怎么笑起来傻乎乎的。哪有人这样笑呀?”   五奶奶就说:“那是你没照镜子好好看过自己的笑脸。你心里特别美的时候,笑起来也这样。这也不是傻乎乎的,这是幸福美满地微笑,这么笑的小姑娘都有好福气。”   寇婉茹走到她们身边问道:“你们娘俩在玩什么?”   苏秀秀就拿起一个瓷娃娃给她看:“五奶奶套圈套回来的,除了这小马,都送给我玩了。”   寇婉茹拿起那个瓷娃娃小老太太的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看了看盒子里的瓷娃娃小老头和苏秀秀手里的那个瓷娃娃小姑娘,一下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姐姐,你是把你们一家三口都给套过来了。”   五奶奶也笑道:“这不是拿回来给孩子玩么。这大过节的,我们什么也没给她买什么。我刚还让她也去转转玩玩,她也不愿意去,非要留下来陪我。唉,今天你们都受累了,就我一人享福了。”   寇婉茹却说:“看您这话说的,今天咱们生意好,受点累倒也没什么,这一年都有盼头了。”   说完,她又把炒面分给五奶奶和苏秀秀,笑着说道:“我当家的这炒面卖得这么好,咱们娘三也来尝尝。”   苏秀秀接过来一份炒面放在五奶奶的手里,顺手还帮她把一次性筷子掰开。   等到五奶奶开吃,她才接过自己那份,对寇婉茹说道:“刚刚我就闻着这炒面的味特别香,我也早就想尝尝看呢。可巧寇姨您就带过来了。”   寇婉茹就说:“这丫头,你该早点说才是,刚刚我就抽空让你去吃一碗了。这样吧,等今天咱们回家,再让你孟叔好好露一手给你做一桌好菜吃。”   因为刚才那事,寇婉茹实在是喜欢苏秀秀,就想多照顾她一些。   可苏秀秀却说:“一桌好菜暂时就不用了,孟叔都累好几天了,等回到家里还是我来露一手做饭给你们吃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吃到孟叔做得菜。”   寇婉茹一听苏秀秀这话就笑了,她也心疼自己男人,想了想就说:“那行吧,今天晚上,咱们娘俩一起做饭,等你孟叔休息过来,再让他好好露一手。”   说着,几人就凑在一起吃炒面,果然就像客人们说得那样好吃。   *   与此同时,对面的炒面摊子里,老马正抽空跟容五爷说起刚刚发生的事。   容五爷听了小混混来闹事,顿时气得双眼圆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混蛋,居然敢调戏他家闺女。这要是他留在这里,估计也冷静不下来,直接就抄起菜刀砍人了。   这时,老马却又说道:“五爷,你家那小丫头没想到还挺厉害。平日里,看她老老实实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也是个胆子大,又有主意的。我们这些大人都没她反应快。”   听他夸苏秀秀,容五爷也不禁高兴起来。“你也不看看是谁家的闺女?”   孟洪明这时也炒好了一锅炒面,端上台子来,也对容五爷说道:“秀秀那丫头是真不错。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办正式手续呀?依我看,那孩子心里早就把你当爹了,只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也不好意思改称呼。”   容五爷想了想开口道。“这事怎么也得等年后了。到时候,我加紧办这事。反正摆酒时,肯定请你们过来。”   老马也说:“我等那姓苏的小子回来,立马给你去送信去。”   “好。”   几人说完这事,又继续干活,此时已经四点多了,炒面摊子前面仍是排着很长的队。   他们刚刚已经限定每人不能超过三份,后来又改成了每人只能买两份炒面。   到了现在,食材已经快用完了,他们就想让排在队尾的游客先走,或者去别的摊位买些吃的。   可这宫廷炒面早已被传的神乎其神,有些游客倒是走了,可是有些游客早已对他们家这宫廷炒面垂涎三尺,怎么也不肯走,非得排队继续等着。   容五爷也没办法,只得又改了规矩,每人只得买一份炒面。这都成了霸王条款了,那些游客仍是心甘情愿地排队等。   就这样,到了下午四点四十分的时候,最后一锅炒面也出锅了。   孟洪明把剩下的面条都一锅炒了,最后一共盛了16份,容五爷又给饭盒里盛了小酱菜。   老马负责把炒面一份一份卖出去。   直到卖完最后一份,后面还有人眼巴巴地看着,舍不得离开。就好像继续等着,他们摊子里就能继续变成几份炒面来似的。   老马也没办法,只能回头看向容五爷。   容五爷有心试探苏秀秀,就招她过来,问她这事该怎么办?   苏秀秀往货架上看了一眼,面和菜都没有的,只剩下几个鸡蛋,佐料倒还有些富裕。   她就对孟洪明说:“孟叔,要不您再辛苦一下,把这几个鸡蛋也给炒了。大家等了这么久,咱们也不要钱了,给排队的每位客人都分上一块儿鸡蛋?”   孟洪明虽然有些诧异,却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就点头道:“那行吧!”   那些不肯走的客人大多都是吃货,他们早就对孟洪明的厨艺欣赏有加,也不管是炒面还是炒鸡蛋,反正有好吃的就行。   这时院子里的游客已经很少了,那些还在排队的人干脆就围上前来,看孟洪明做鸡蛋。   孟洪明也有心在他们面前小露一手,他把鸡蛋两个两个磕进大锅里,来回一摇晃,就摊成了一张又大又薄的蛋饼。   有人也想趁机偷学几招,可惜孟洪明的速度太快,倒了佐料进去,弄得人眼花缭乱的,也没看清他到底放了什么。可鸡蛋饼却已经做好了。   孟洪明也没用刀切,直接用铲子就把蛋饼分好份了,容五爷、苏秀秀、老马负责把蛋饼一个个装好,递给那些游客,一份不多一份不少。   拿到蛋饼的人忍不住当场就吃了,一时间,只觉得这队还真不白排。   简简单单一个鸡蛋饼,人家大师傅做出来,就跟普通人家里做的不一样。   蛋饼很薄,却很嫩,火候也恰到好处,把鸡蛋的美味完全发挥了出来,简直就是舌尖上的享受。   有个胖子小心翼翼地吃着蛋饼,他看出容五爷才是这摊子做主的人,就开问他:“老先生,明年庙会你们还来么?”   容五爷就笑着说:“来呀,我们三兄弟怎么也得过来凑凑热闹。”   那胖子就说,“那可好,明年我大年三十就过来,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尝尝这位红案大师傅做的吃食。”说完还舔了舔嘴唇。   容五爷就说:“那等明年,我们三个老兄弟再在这儿等着您捧场。”   两人做了约定,那胖子才转身离开。   苏秀秀也没想到,一份美味的小吃居然还有这种魔力。   她突然忍不住想,平时没有庙会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继续做小吃的买卖?   只是到底做什么小吃,她一时半会却拿不定主意。   *   很快,到了五点,游客们几乎都走光了之后,惠兰也带着小马驹赶过来跟他们汇合了。   东西也都收拾妥当了,他们这才准备回家。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七,这几天虽然辛苦,可他们却着实赚了不少的钱。这一年都有盼头了。   带着一种大丰收似的喜悦,大家说说笑笑地出了院子。   回到了家里,苏秀秀体谅他们干活辛苦,就打算自己去准备晚餐。   可寇婉茹也心疼这小姑娘,就开口道:“你也跟着我们累了一下午,还是让姨给你打个下手吧,不然我坐在这里歇着也不安生。”   惠兰也起身,说要一起去厨房帮忙。   寇婉茹却说:“我们两人就够了,再说了我跟这丫头也投了缘分,我们娘俩在厨房里正好说几句体己话。”   没办法,惠兰只得留在屋里,陪五奶奶聊天。   小马驹抱着那个瓷娃娃小马喜欢得不行,就连妈妈给他买的金箍棒都放在一边了。   至于那一家三口的瓷娃娃,早就被苏秀秀摆在高处的柜子上了。   惠兰抱了一下小马驹,忍不住对五奶奶说:“这孩子一到了园子里,就开始疯跑疯闹,我怕他丢了,只得在后面追了他一路。还真没想到咱们炒面摊子居然发生那么多事,早知道这样,我也该早些回来帮忙才是。”   五奶奶却说:“他们几个就能忙得过来,你也别想得太多。这都好几天了,你也该带着孩子好好玩玩。”   说着,她就摸了摸小马驹的脑袋,那孩子也冲着她咧嘴笑笑。 第29章   容五爷、孟洪明、老马三人坐在桌边聊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志得意满。   特别是老马,他第一次跟着容五爷做买卖,就赚了这么多钱。他心里高兴的同时,却也终于松了口气。看来以后就算不再带着那帮小子继续混,他也能找到别的出路了。   想到这里,老马还特意给容五爷倒了一杯水。   “五爷,这回多亏了您愿意拉拔我,不然我还真不敢迈出这一步来。以后,我老马还得靠您多提点了。”   容五爷就笑骂道:“这老家伙,都是多少年的老兄弟了,你居然还跟我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讨打。你要真心感谢我,等会在饭桌上,就不许没命地喝白酒。过了年,跟我一起去医院去检查身体吧。”   老马皱眉说道:“五爷,我这身体棒着呢,就跟三十出头的小伙子似的,您干嘛非得拉着我去检查身体呀?这不是白费钱么?”   容五爷自然不能说,那是我闺女说的,只得说道:“就你这样的,还小伙子呢?咱们都半大老头子了,去检查身体还不是应当的。你怕花钱,检查费我出了,就当你陪着我们去做检查了。”   说完又转头对孟洪明说道:“这么着吧,洪明,你也带上婉茹,我也带上我家五奶奶和小丫头,咱们大伙都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没病还则罢了,万一检查出来什么来,早治早好。”   孟洪明打小就认识容五爷,一向都对容五爷信任有加,也不管他说得有没有道理。孟洪明就豪爽地点头道:   “行,哥,我跟您一块去医院做检查。只不过,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呀,怎么也得出了大正月里吧,正月里去医院不吉利。”   容五爷点头道:“行吧,那就三月底,我做好安排,再通知你。”   这时,老马却插嘴道:“五哥,我这可还没同意呢。”   容五爷就笑骂道:“那你这老马头还想怎么着?以后不想跟我们这俩老兄弟一起玩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老马只得屈服,放软了声音说道:“行,行,行,那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医院检查身体总可以了吧?只一件事,检查的钱我自己出。”   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委屈样,容五爷和孟庭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倒也十分自在。   *   另一边,坐在床边的惠兰,听着男人们说笑,忍不住看过去,一时间只觉得她男人那种脸笑得就跟开了花似的。结婚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得意。   惠兰忍不住搂住小马驹,笑着问五奶奶:   “怎么着,我在路上的时候也听说了,咱们秀秀居然还把小混混给赶走了?还把那缸子酱菜都给送出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五奶奶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这时,老马却转过头先一步对她说道:   “你没看见倒是可惜了。秀秀那丫头生气的时候,小脸绷得紧紧的,真跟五哥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偏偏那小丫头说出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都是道理。她胆子也大,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跟谁都敢讲道理。   那两小混混原本还威胁我们,要去庙会管理处告状。结果却被那秀秀几句话就给吓跑了。我们在旁边听着,心里这叫一个痛快。   怪不得古人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呢。可惜,我们这一个个的都是笨嘴拙舌的大老粗。幸亏有那丫头在,不然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惠兰也忍不住叹道:“我还真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和气的小闺女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老马摇摇头,又对他媳妇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秀秀可不止这么点本事。她那小脑子转得也不知怎么那么快,想事情比咱们这些大人还周全呢。这不是,她说要感谢周围的游客帮忙,顺水推舟又说只要“买炒面就送小酱菜”。   你不是也看见了么,到了最后,咱们家这炒面都卖光了。那些客人还是不肯走,非要吃孟兄弟做的饭。咱们还把剩下的几个鸡蛋给炒了,白送给他们吃了。   别人家摊子在庙会最后一天生意总是最清冷,咱们家可倒好,这最后一天生意反而更红火了。要我说,五哥呀,你早几天就该让秀秀过去帮忙,她帮咱们再想几个办法,指不定咱们能多赚多少钱呢?”   容五爷听老马两口子一唱一和的夸秀秀,心里也与有荣焉,脸上也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只是一听老马说,应该早让秀秀去帮他去做买卖,却连忙摆手说道:   “这可不行,我们家丫头还小呢,明年就让她去读书了。我跟五奶奶早就商量好了,我们闺女那么聪明,将来怎么也让她先念个大学。到时候要是能考硕士考博士,我们也照样供她上学。反正家里也不缺她这一份钱,我身体这么好起码还能再跑上十年。”   五奶奶也随着他说道:“我当初就没念过书,就跟文盲一样。后来还是五爷教我识得几个字。我们秀秀可不能跟我一样,这都新社会了,女孩子还是做个有学问的人好。”   惠兰也跟着说:“可不是么,孩子念书将来才能有大前途。老马他没见过世面,五爷五奶奶你们可别听他胡说。”   老马一见所有人都说他的不是,连忙笑道:“得得得,我说错话了,大侄女将来要是要考学的人。”   说完他还摸出苏秀秀前几天给的那张生意兴隆的符,笑着说道:“这玩意我可得小心翼翼地好好收起来了,也好沾沾大侄女的福气。”   他这么一打岔,屋里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屋外,苏秀秀本来要端着豆酱、芥末墩、松肉、糯米藕,准备进屋里给他们先当个下酒菜呢。一听容五爷这话,她的脚不由自主就停了下来。   说起来实在可笑,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到了大伯家,大伯母为了几块钱书本费,愣是没让她念完初中。还说她耳朵有残疾,将来念书也没用,不如帮家里多赚几个钱。   她现在到了十五六,都在外面干了好几年活了,虽然不甘心,书本早就扔在一边了。可偏偏容家这老两口还觉得她聪明,就该去念书,有个好前途。不该为了做买卖这类杂事耽误了学业。   明明她已经不再藏着掖着,也努力表现出能干精明的那一面了,五爷五奶奶却从没打算让她也去做买卖,而是望女成龙,希望她将来念硕士呢。   一开始的时候,苏秀秀还想着五爷五奶奶收养她,不过是为了将来有个依靠,刚好她也依赖五奶奶。   这也都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这些日子,苏秀秀总想着,她要想办法做个好买卖,好赚钱养活容家二老,也好让容五爷不再累。   却没想到,老两口也是一心为她打算,并不想让她早早出去赚钱。   上辈子,苏秀秀被血缘束缚,心生怨念,后来又变得铁石心肠,对所有人都难以信任。   到了现在,苏秀秀才明白过来,有些人就算有血缘关系,也还是见不得你好,动不动就能毁你一生。这是孽缘,远离他们才是。   而有些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能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事事为你考量,一心只为你能好。   这自然是善缘,需得一生珍惜,小心维护才是。   想到这里,苏秀秀推门进去,屋里的长辈们正在说说笑笑。老马牛皮吹得正起劲,一见苏秀秀端菜进来了,连忙迎上来说道:   “哎呦,闺女,你今天就是咱们的大功臣,端菜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你叫叔一声,叔就过去帮你拿了。”   这人就是个大混混,说这话十分滑稽,还有点人来疯。   容五爷怕苏秀秀会不习惯,就开口骂道:“老马,您别跟我闺女瞎说八道,还不赶紧把菜端过来。”   老马顿时也反应过来了,他和苏秀秀好像还没那么熟,开这个玩笑好像也不太合适。于是摸摸鼻子就要端托盘。   苏秀秀却并不觉得尴尬,冲着五爷咧嘴一乐,就把盘子放在老马手里,也同他开玩笑道:“那成吧,马叔,盘子就交给您了,您今天就负责传菜吧!”   老马一听,顿时就觉得这丫头识相,也笑道:“嘿,这丫头,还真不会客气。”   虽然抱怨着,他还是把菜在桌上摆好,又说了一句:   “得,我老马今天就给你们当一回店小二。”   今天以前,老马总觉得苏秀秀这小姑娘实在有些奇怪。偶尔被她看上一眼,他心里也总是毛毛的。   可经过下午半天一起做买卖,又见苏秀秀也跟他开玩笑,还给他个台阶下。一时间,老马反倒对这孩子亲近起来。   这时,惠兰也拉着苏秀秀说道:“秀秀呀,你快给婶子说说,你这胆子怎么就那么大,还敢跟小流氓呛上。还要去派出所报案,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苏秀秀一看长辈们都看了过来,等着听她说答案呢。于是小脸一红,闷声说了一句。“不就该这样么,有了困难到派出所找民警叔叔帮忙呗。再说,以前我也遇见过,早就习惯了。”   听了这话,老马惠兰孟洪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惠兰甚至拍着她儿子说道:“小马驹,你姐姐这话你可记住了。以后上学路上,发生什么事,遇见坏人,你也去找民警叔叔帮忙。”   “唉,我听姐姐的。”小马驹脆生生地应道。   他们都觉得这是个笑话,可知道苏秀秀身世的容五爷和五奶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们老两口眼神相对,都忍不住感到心酸,只愿这孩子以后少遇见这些糟心的事,也就不用找民警叔叔去帮忙了。   苏秀秀随口又跟老马一家说笑了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整张小脸神采飞扬,实在讨人喜欢。   容五爷却突然想起,苏秀秀刚来他们家时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小脸总是紧绷着,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那双眼睛宛如点墨,看久了还能透着一丝寒气。   也就是五奶奶跟她说话的时候,苏秀秀才会变得迷迷糊糊的,就像是迷了路的小动物。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五奶奶这样的人,就连跟五奶奶说话时,她都小心翼翼地放低了语气。   她刚来家里那半个月,从不主动跟容五爷说话,就算问她,她也答得极其精简。   那时候,容五爷就觉得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讨喜。   可到了现在,再看着这小丫头眯眼笑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跟跟家里的亲朋好友们说笑打成一片。而且,不单单只是在做戏,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跟这些人亲近。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不管秀秀之前怎么样,遇见了什么事,既然当了他们的闺女。他不图将来她能做多大买卖,帮家里挣来多少钱。只愿她能笑口常开,无忧无虑,幸福一生才好。千万别像他和五奶奶这样多灾多难的。   反正有他在旁边看着,总要小心护着闺女才行,哪里又舍得她跟着去做买卖?   *   又聊了两句,苏秀秀就起身回厨房里干活去了。   等到菜都做好了,众人围坐在一处,大块儿朵颐一番。   亲友们说说笑笑,互相碰杯敬酒,连日来的辛苦到这一刻总算得到了补偿。   容五爷笑着夹了一个大个头的四喜丸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了五奶奶,另一半给了苏秀秀。   五奶奶又从碗里又夹了四分之一丸子给了他,嘴里还说着:“你倒是也赶紧吃点菜呀,别光顾着喝酒了。”   容五爷乐呵呵地也就给吃了。正好他吃的时候,苏秀秀也吃得正香,爷俩一边吃,一边看着彼此,相视一笑,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惠兰还忍不住说笑道:“快看,五爷和秀秀吃东西的样子也很像。”   很快一桌子又笑了起来。   另一边,寇婉茹刚刚在厨房里,没少跟苏秀秀聊天。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又更亲近了。这时候,她自然也帮着苏秀秀夹菜。礼尚往来的,苏秀秀也夹了些菜给她。   就这样一顿饭吃到了两小时,才结束。老马两口子带着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回家了。   孟家两口气忙了一天也累了,也就早早回房里休息了。   那一天,容家众人睡了格外的早,苏秀秀收拾完了,喂了小狗,回到房间里还开始给孟庭松写信。   虽然,也未必能经常接到孟庭松的回信。   可苏秀秀却像写日记一样,总是把生活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和她的各种感受和想法都写信给孟庭松。   孟庭松也会回信来安慰她,鼓励她。同时还会说一些他在生活中的事情。   这种不像情书的情书,反倒增进了两人之间的相互了解,也让他们的心靠得更近了些。   这一晚,苏秀秀又在信上写道:   “今天下午,我大着胆子用轮椅推着五奶奶,带上小马驹去逛庙会了。也有幸当了一回咱们家炒面摊的小伙计,还尝到了孟叔亲手做得面茶和炒面。   红案大厨师果真很了不起,哪怕是一道最简单的炒面也能做得无比美味。难怪那些游客们排大长队也要来买。   到了四点四十的时候,所有炒面都卖完了。孟叔又用仅剩下的几个鸡蛋做了蛋饼,免费送给那些不肯走的游客吃。后来,还有位客人问五爷,明年庙会还来不来?   五爷说会来,两人也做了明年庙会再见的约定。   我就忍不住想,孟叔这样的好手艺,如果平常日子里也能开店做买卖,一定会生意很好的。   如果我想跟孟叔合作的话,孟大哥你觉得合适么?   这几天我有了很多新想法。原本,我是想找时间跟五爷好好说说这些事情的。可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却不小心听见五爷跟叔叔们说,明年要让我去读书,不要我跟着他做买卖,免得浪费时光。   我十二岁的时候,曾因为想去学校读书,委屈地偷偷躲在被窝里流眼泪。可那时候,大伯母还是不顾我的意愿,打发我去小作坊里干活了。   这些年,我早就已经熄了堂堂正正回学校念书的念头,没想到五爷和五奶奶却不嫌弃我年纪大了还耗费了好几年,也不嫌弃我有残疾,仍是希望我能去学校里好好念书,希望我将来能上大学,甚至是念到硕士博士。他们对我抱有很大期待,我心里非常感动,可同时却又有些迷茫。   自打进京城以后,我本来满怀信心,准备做买卖赚大钱好好生活。我甚至想过再有两三年,等我发展下来,就不要五爷这么辛苦了。   现在,我却又有了回去念书的念头。五爷五奶奶都觉得我聪明,都觉得我将来肯定有出息。我也想好好读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   只是对于做买卖这事,我也不想放下来,还是想赚钱。   我现在整个人都有些乱了,孟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秀秀写完这封信,轻轻地抚摸着信纸,又细细地读了一遍。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写出这样的小女孩心事来。   上辈子,她好像从没有过这样的苦恼和困惑。她的青春期没有来得及进入,就被硬生生地斩断了,她也被迫学着当一个大人。   自从重生回15岁以后,她没有按照上辈子那样顺从,而是开始反抗不公平的对待,也顺利地离开了苏广茂家。   然后,她的青春好像也随之重启了一般。她又开始重新成长,感受着生活带来的各种滋味。   苏秀秀小心翼翼地把信放进信封里,贴好了邮票摆放在桌上,准备等到明天有空再投进邮筒里。   然后,她就裹在温暖的棉被里,缓缓睡去。   果然上辈子的失眠症,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   隔天早晨孟洪明经过一夜的调整休息,又变得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他也知道苏秀秀喜欢吃他做的饭,干脆就决定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做上一大桌子好菜招待容家人。   倒是容五爷神情有些恹恹的,也没说什么。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桌的时候,大家又像孟家两口第一天过来的时候,那样围坐在一起。   寇婉茹也是练武出身,虽然也忙了整整八天,可她脸却并不显疲惫,反而一看见苏秀秀就笑眯眯的。   整张饭桌上,唯独容五爷的脸色有些发沉,他强打起精神,招呼孟洪明两口子。   五奶奶知道他大早晨就开始咳嗽,翻出一些应急的药吃下去,这会儿却并不见效果。   她实在不免有些担心这老头子是累坏了。五爷却弯起嘴角冲她笑笑。   五奶奶忍不住垂下了头。苏秀秀也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等到容五爷又拿出一瓶珍藏好久,要跟孟洪明分享的时候,五奶奶终于忍不住拉下他的手,说道:“你平时总劝老马少些喝酒,省得伤肝。昨天,你们兄弟都已经喝得尽兴了。今天还是算了吧,咱们两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品尝洪明做的佳肴不是很好么?”   孟洪明借口道:“是呀,哥,嫂子说得是,今天咱们兄弟就不喝酒了,只吃菜聊天吧。”   五爷也顺势答应了,又把酒瓶子收了起来。说是等孟家两口子离开时,再让孟洪明拿回家去喝。   孟洪明一看容五爷气色实在不太好,眼皮也总是耷拉着,就一脸担心地问:   “哥,你怎么跟没睡醒似的?是不是病了?”   容五爷随口说道:“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觉,也搭上这几天实在有点累。到了今天也没什么精神。等到下午我眯瞪一觉,明天起床也就好了。”   他说话时声音有点沙哑,说完又忍不住轻轻咳嗽两声。   孟洪明只得又劝他。“实在不舒服,就别忍着,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容五爷却笑道:“我平时身体好着呢,也就有点感冒,并没什么大事。”   他平时倔惯了,凡事都是他自己说了算,别人很难违背他的意思。   众人只得继续吃饭,却因为容五爷状态不好,一桌子人也提不起品尝美味的兴致来。   饭桌上反倒显得有些沉闷。   等吃完饭,苏秀秀连忙在厨房里煮了一碗姜糖水,端过来给容五爷喝。   容五爷一边喝着姜糖水,一边说道:“看咱们这小丫头急的,没什么大事,保不准我下午睡醒一觉就好了。”   苏秀秀却仍是站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容五爷眼睑下面的青影。   她虽然也知道一些药方,可发烧感冒这些病症还是吃些成药见效快。   现在这大过年的,药店都关门了,初八这天未必能营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容五爷去趟医院,找医生给看看,顺便开点药。   就算医院也调休,那也有急诊室大夫坐诊。   想到这里,苏秀秀也顾不得厨房还有碗筷等着她收拾呢,就开口对容五爷说道:   “您穿好衣服,我去外面叫辆车来,咱们现在马上去医院,拿点药回来吃吧?不然,现在虽然看着不怎么严重,等到晚上您再起烧来,可就不好办了。”   容五爷却拒绝了。“哪里就像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喝完这碗姜汤躺在被窝里睡一觉发发汗也就好了。”   可苏秀秀又劝他道:“您身体好能硬扛着,可这感冒都是传染的。万一您传给了五奶奶,她身子弱,可经不住这样折腾。”   她一句话硬生生地戳在容五爷软肋上,他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五奶奶也在一旁劝道:“就是呀,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上午的时候,你就已经有点发烧了。”   “那你呢,一个人在家呆着怎么行?不如秀秀你留下来,我自己去医院看看。”容五爷下意识地说道。   苏秀秀就笑着说:“您这还真是病糊涂了,刚才孟叔和孟婶还说呢,今天他们就不走了。等会他们可以先陪着五奶奶,咱爷俩打车去医院,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那好吧。”容五爷这个倔脾气的老头,总算答应了。   苏秀秀又说:“那我先去找辆车来。”   说完,她也不等容五爷回话,就急忙往外跑。   五奶奶忍不住喊了一声。“秀秀。”   “啊?”苏秀秀这才转身看向他们。   五奶奶抿了一下嘴唇说道:“你穿好了大衣,帽子手套围巾也都带好了再出门,别跟这老头子学,一逞能没带帽子就病了。”   “嗯。”苏秀秀一边应着,一边仍是加快脚步,往自己屋里走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她换好了蓝色的羽绒服,戴着围巾帽子,急匆匆地冲出了家门。   五爷正好从窗户看去,忍不住叹道:“这孩子,还真没见过她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   五奶奶忍不住骂道:“还不是你这老头子不知道爱护自己,看你把孩子给急的。”   容五爷被他老婆骂得,却没了出声。   *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秀秀就又回来了,她进屋一看,寇姨和孟叔都已经过来了。   孟洪明一看她,就开口说道:“要不,我跟你们爷俩一起去医院吧?”   苏秀秀还没开口,容五爷却说:“不用了,也没多大点事,这丫头竟瞎着急了。”   他嘴里虽然带着几分埋怨,可是屋里其他人却看得出来,他心情其实很好。   容五爷这时早就穿戴齐整了,五奶奶又用围巾,把他围得严严实实地,就让他就跟苏秀秀出去了。   到了门口一看,果然有一辆出租车。爷俩很快上了车,直接奔附近的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苏秀秀一打听,还真有正常门诊。于是,她很快就把所有手续都办妥了。   容五爷这人精明了一辈子,一向都是他照顾别人,帮别人处理好所有事情。   这还是第一次,他来了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只要在一旁坐着休息,女儿就帮他把所有事都办好了。   然后,那丫头又扶着他站起来,还想搀着他往前走,却被容五爷拒绝了。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在前面带路。   容五爷只觉得他家这小姑娘,明明个子那么小,比他还矮了三十公分,身材也像小树苗一样瘦削,根本就还没长开呢。   可她那小小的脊背却挺得直直的,看上去是那么可靠。   就好像,就算那天他倒下去,她也会咬紧牙关,撑住他们家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容五爷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他的鼻子也酸涩得厉害。   一路跟在苏秀秀的身后,容五爷抬眼一看,前面有个耳鼻喉科室的牌子,里面的灯是灭着的,并没有开诊。   容五爷突然想起有人说过,好像有一种助听器,带上之后,就能帮助改善和提高听力。   他暗自思量着,过些日子,等这耳鼻喉科也开始门诊了。他还是找机会带着闺女过来看看吧。   他们也配上一只助听器。到时候,也省得秀秀只能侧着身子,靠右耳朵听别人说话了。   容五爷正想着,他们已经到了内科诊室门口。   这才刚过了春节长假,来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诊室前面的长椅上,一个人候诊的都没有。   苏秀秀就上前敲了敲诊室的门,只听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他们爷俩这才推门走进去。   里面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大夫,穿着一身白大褂。她听说容五爷的情况后,就帮他试了温度,又用压舌板检查了他的嗓子。   最后大夫诊断道,“只是低烧,嗓子有些发炎,并不太严重。我给你开些药,回家按时吃,过两天就好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就笑着对苏秀秀说:“丫头,你看我说没事吧,你竟瞎着急了,还非要打车带我来看病。”   苏秀秀只得抿嘴笑笑,她以前也不知道自己竟是这样一个小题大做的人。   大夫听着他们对话,就笑着说:“你闺女这也是关心你,再说她做得也没错呀。前几天,我们这还送来一个病人呢,以为发烧感冒是小毛病,儿女忙着过春节,也都没管那老太太。这倒好,送到这来都转成肺炎了。要我说,有这么一个细心体贴的好闺女倒是您的福气了。您可别怪她了。”   容五爷只得笑道:“这些我自然知道,也没怪她,只是开玩笑。”   等到大夫写好药单,容五爷特意跟她道了谢。爷俩才推门离开诊室。   等到苏秀秀交了钱,又到药房拿了药,他们这才离开了医院。   走到大门口,容五爷就问苏秀秀:“咱们还打车回去?”   苏秀秀就说:“打车吧,着了风别再严重了。”   容五爷看着她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骂道:“好么,我每月给你那点钱,你都攒下来打车用了吧?昨天,带着五奶奶去庙会你就打车,今天你又打车带我来医院。合着你这丫头是一点不心疼钱。”却总心疼他们老两口。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也愣住了。   到了后世,她出门必定有专车接送;现在家里没了车,为了出行方便,自然要打车了。   只是她倒忘了,在这八零年代,的哥是最受欢迎的职业,因为挣得多。对于大众来说,出门打的也是一件奢侈事。   容五爷看着小闺女一脸傻乎乎,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就又说道:“咱们爷俩还是走着回去吧。医生也说了不是大病,说不定出一身汗,我还好了呢。”   “这要是着了风变得更严重呢?”苏秀秀小声问。   “捂得这么严实,怎么可能着风呢?”容五爷说着,就忍不住拍了拍苏秀秀的小脑袋,把她那顶带着毛球的毛线帽子都给拍歪了。   也不管她的抗议,容五爷就迈着大步就往前走。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在后面跟着他,嘴里还说着:“您倒是等等我呀,我腿很短,走得没您那么快。”   容五爷却坏心眼地说:“依我看,你也该好好练练了。不然,以后很难长高了。”   虽然他嘴里这样说着,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苏秀秀却忍不住抱怨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不带您这样的,怎么总是拿我身高说事。”   容五爷却说:“你这小坏丫头,还不是冷不丁就给我一刀。刚刚我本来不想来医院,可是你说的怕我传染给五奶奶。结果到医院了又怎么样,人家医生还不是说,我根本就没什么事么?”   苏秀秀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开口问道:“您这是要跟我找后帐么?简直太过分了。”   容五爷却板着脸看着她,摆明就是说,我就找后帐,你能怎么的?   苏秀秀两颊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冷不丁说了一句。“那我也只能回家跟五奶奶告状了。”   “噗……”容五爷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笑喷出来。他又笑骂道:“这是什么孩子呀?简直就是个小无赖。”   苏秀秀干脆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就像是在说,还不是跟您学的?   容五爷被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爷俩逗着贫,一路说说笑笑往家走。   回到家之后,一听说容五爷一点事也没有,众人也都放了心。   一听容五爷编排苏秀秀那些话,特别是到打车那事,孟家两口子听了也都笑得不成。心里却觉得这闺女还真是好,为了容家老两口,花多少钱都舍得。   反倒是苏秀秀被他们取笑的,小脸通红了,忍不住往五奶奶身后躲去。   最后还是五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护着她闺女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可别说我闺女不是了。都是我让她打车出去的,管它贵不贵呢,反正下次有事咱还打车。”   五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摸了摸苏秀秀的头发。   众人见她开口说话了,这才作罢。容五爷和孟洪明很快聊起了别的话题。   只是寇婉茹又忍不住往她们母女那边看去,心里仍是不免有些唏嘘。   ——多好的小姑娘呀,这要是能当他们老孟家的儿媳妇那该有多好?   这些日子,越是跟苏秀秀相处,寇婉茹就越是喜欢她。真恨不得把秀秀也带回家里去。   只可惜,这小姑娘人品性情样样都好,既聪明又能干,孝顺父母,对亲戚也热情。将来人家还要念大学,读研究生什么的。   这样看来,苏秀秀离她家儿子好像越来越遥远了。   只是,她实在舍不得,就想让苏秀秀当她儿媳妇怎么办?   幸亏苏秀秀年纪还小,五奶奶又舍不得她早出门。   倒不如回家后,先写信给儿子,劝小松以后多给秀秀写信,常联系她,以后放假也多来容家看看她。   既然自身条件不足,唯有靠日久生情来补救吧?   虽然算计小姑娘有些不厚道,可当妈得怎么也得为儿子的终身大事考虑是吧? 第30章   虽然闹了一出正月初八打车上医院看病的事,可实际上容五爷那都是小毛病,并没什么大碍。   孟洪明又抽空做出了不少菜,给苏秀秀小心保存起来,他们都能吃到正月十五。   隔天孟家老两口就告别了容家,容五爷又给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回去。   因为容五爷病了,也不便出门,苏秀秀就又推着自行车托着东西,一路把孟家二老送到公共汽车站。   路上,寇婉茹笑个不停,又跟她男人说起了刚来的那天,在路上巧遇苏秀秀的事。   她还忍不住说呢。“你瞧瞧,来的时候,小闺女带我去容家;现在又是小闺女来送我,我倒真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苏秀秀也很含蓄地笑笑,却也没说什么。她早已不再急于讨好“公婆”了,可公公婆婆似乎都很喜欢她。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总要讲究一个缘分的。   到了车站,苏秀秀送他们上了车,寇婉茹的性格实在有些像孟庭松,她也站在窗边,冲着苏秀秀招手。   一时间,苏秀秀仿佛又看见了孟庭松,她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冲着他们一个劲地甜笑。   就这样寇婉茹和孟洪明就记住了容家小闺女,冲着他们笑得元气满满,一脸灿烂的样子。   车子很快开走了,寇婉茹忍不住对她男人说:“这小闺女可真好呀。”   孟洪明点头道:“有了她在容家,咱们也能放心多了。好像自从她来了以后,容家都是好事,等明年五奶奶也能下地走路了。”   寇婉茹又笑道:“可不是么,秀秀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而且她能干着呢,还知道打车送五爷去医院看病呢。”   “嗯。”   就这样短暂的相聚之后,亲友们又各自分开了。每一家都有着不同的活法。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容家总算关起门来自己过年了。   因为容五爷正病着,家里的女人们总是不忘提醒他吃药,多休息。   在外奔波劳碌了一整年的容五爷,到了这时候,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的病慢慢也就好了起来,只是整个人却仍是有些无精打采的。   偶尔吃饭时,五奶奶给他夹一个菜,他也是强打不起精神来吃下去。至于照顾五奶奶这活,他也暂时交给苏秀秀了。   苏秀秀就忍不住问:“五爷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又病了吧?”可惜,她从面相上是没看出来。   五奶奶就笑着说:“你别管他,这老头是累了一年了,完全放松下来,就开始梦游似的,睁着眼睛养身养性了。放心吧,每年正月里他都是这副懒散的样子,过了正月他就好了。”   慢慢地苏秀秀也就习惯了。   等到正月十五的时候,店铺也就纷纷开业了,工人也开始上班了,商贩也都出来了。   容五爷却仍是那副老样子,他穿着一件老旧的大棉袄,两手揣在袖子里,坐在炕上看着五奶奶和苏秀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打个哈气,过一会儿又倒头睡了。   五奶奶就带着苏绣绣继续干自己的活,却把电视弄得很小声。   苏秀秀甚至猜测,五爷这种状态搞不好会持续到4月份。   其实想想也是,春节期间赚了不少钱,就算休息两个月倒也无妨。   没想到正月十六的下午,老马就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家里来。一见他进屋,苏秀秀又去烧水沏茶给他喝。   也就是在这时候,老马突然对容五爷说:“五哥,您让我打听那事,可算有消息了。”   “是么,你细细说给我听。”容五爷眼皮一睁,一下就来精神了。   老马又看了一眼五奶奶,才开口说道:“原来,秀秀跟您还真是正经的亲戚关系。”   “什么亲戚关系?”五奶奶颤声问道。除了把她卖掉的表舅,她对小时候的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有个年轻男人,偶尔会悄悄来他们家里看看,送上些吃的或者用的。   可他却从来不称呼她母亲,只是偶尔冲着她和气地笑笑。   老马又说道:“这事说起来还挺复杂的,我就长话短说吧,秀秀的爷爷应该是您的亲舅舅。   说来也巧了,我手底下那小子的祖父正好是苏家庄的族老。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头脑却很清醒得很。当年那些事他都知道。对于苏秀秀的事,老爷子更是一清二楚。   五奶奶,当年您母亲也是命苦的,早年守寡,独自过活。后来,遇见您父亲,两情相悦,就想再嫁。   只可惜,那年月并不像现在这样开通。何况她比您父亲大了将近十岁。   不管是先头的婆家,还是后来的婆家两边都不同意这门婚事。就连娘家有些人也嫌弃她丢人现眼。可您母亲坚持再嫁,最后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两人在苏家庄呆不下去,干脆就离了家乡,去了别的地方过。   秀秀的爷爷到底心疼姐姐,也曾经暗中照应你们一家。后来,您家出事的时候,秀秀的爷爷正好带着他老婆去南方寻医治病。   等到他再回到老家来,已经晚了。您已经被那不正经的表舅给带走了,后来还被卖了。   秀秀的爷爷找了您很多年一直没找到。他到死都没把这事放下来。   那位太爷知道您和秀秀这事之后,直说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说不定还是苏秀秀的爷爷暗中保佑可怜的孙女呢。   也合该你们娘俩遇到一起了。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们更亲近的血缘关系了。   那位苏太爷还说,如果您家收养秀秀的手续,需要他帮忙的话,尽管去找他就是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一时间悲喜交加,眼泪也流了下来。原来她这样的人也曾经被血亲惦记过,寻找过。   “原来,秀秀是我亲舅舅的孩子,竟然跟我还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五奶奶哭着说道。   老马又说:“可不是么,秀秀就是您舅舅那一支仅剩下的唯一骨血了。您舅舅当初为了照顾小儿子,又续娶了一位妻子。没想到那是个狠心后妈,对秀秀的父亲也不好,也从没善待过秀秀。所以,那位太爷才更觉得这是注定的缘分。”   刚好这时,苏秀秀正提着暖壶,掀帘子走进来,一听见马叔这话顿时也愣住了。   她放下暖壶,上前几步就问马叔:“您说什么,我和五奶奶当真是亲戚?”   老马忙不迭点头说道:“可不是么,按辈分说,五奶奶应该是你姑妈才对。不过等入了户,你还是叫妈吧。”   听了这话,五奶奶就伸手让苏秀秀到她身边来。   苏秀秀连忙走过去,五奶奶一把搂着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原来还真是我的孩子,难怪咱们娘俩一见面就投缘呢。”   苏秀秀眼圈一红,也反搂着她说道:“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见您样的这一门好亲。”   容五爷看着她们娘俩抹眼泪,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原来这苏秀秀还真是上天赐给他们老两口的孩子。   看来这世上万事万物还真存在着因果。像他们老两口子这样,折腾了大半辈子,总算也有血脉相连的后代了。   容五爷也没心思继续再休息下去了,就拉着老马留下来吃晚饭谈事情。   坐在饭桌上,老马也没跟他客气,开口就说:“五爷,我给您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你也不赶紧把家里藏的好酒拿出来招待我?”   容五爷就笑道:“得了吧,还好酒呢。我要真拿出来,说不定反倒害了你了。我可跟你说好了,以后我家的好东西你们一家子随便吃,不过好酒就算了,咱们饭桌上以后就不喝酒了。等到开春我去帮你找些好茶来,才是正经事。”   老马皱着眉说道:“不带你这样的,没了酒吃饭都不香,这不是诚心折腾我么?”   容五爷却笑道,“怎么就折腾你了。我也不瞒你了,初八那天我病了一场,也不是什么大病,却把这娘俩吓得够呛。闺女一着急就出去叫了一辆出租车,带我去医院看病了。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往后怎么说,我也得好好注意修身养性了。我还想陪这娘俩多活几年呢。我真要是一病倒了,这娘俩可怎么办呀?”   老马听了这话,也是感同身受。想想他家里也是娇妻幼子,就他这么一个顶梁柱。真要是倒了,他们家里又能靠谁去?他儿子小马驹起码再过八年十年,才能长大成人呢。   想到这里,老马也由衷地叹了口气说道:“成吧,五哥,咱们以后饭桌上就不喝酒了。”   容五爷又说道:“不止如此,等过了正月里,咱们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吧。”   老马只得应道:“好嘞,我跟您检查去一下。”   虽然这事五爷已经提过了好几次了,这还是老马第一次如此上心。   容五爷又问他:“这几天,你怎么样呀?”   老马一脸得意,抻出一根手指说道:“这不是春运么,又小赚了一笔。”   容五爷皱着眉头叹道:“唉,等出了正月,咱们两个再想想吧,你也别总跟那帮年轻小伙子东奔西跑的。多熬人呀。”   老马点头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把事情慢慢推给大庄了。只是将来的生计,我总要好好想想的。”   容五爷却说:“这事你放心,我指定能给你找个合适的事情做。”   与此同时,苏秀秀刚好把最后两盘菜端了进来,刚好听到了老马这么一句话。   瞬间,她脑子里就出现了好几个可以帮老马赚钱的念头。   老马一抬眼就看见苏秀秀了,他实在欣赏这丫头有勇有谋,就笑呵呵地开口问她。   “秀秀呀,你给叔出个主意,如果以后叔不倒腾票了。干个什么活计才好?最后是不用长久离开家的事。我还想看着小马驹长大呢。”   他也就是随口说出来,跟苏秀秀开个玩笑。   可苏秀秀却张口就来。“如果您家里有地方的话,倒不如找间空房子冲着外面开开门,弄间小杂货铺出来。到时候,街坊邻居也方便,你也能赚生活费。至于货源,五爷定能帮您想办法。”   听她说完,老马不禁吓了一跳。   他也知道苏秀秀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可却从没想过她的脑子居然这样快?这可不止帮他想了个最适合他的生计,而且就连怎么开店,卖给谁,怎么进货都帮他想好了。   一时间,反倒是老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另一边,容五爷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捂着脸闷笑起来。   苏秀秀都被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五奶奶干脆就拉她上炕来,让她先坐下来吃饭。   她还说:“快别理这老头发疯,都忙了半天了,秀秀你也赶紧吃饭吧!”   自从知道苏秀秀真是她亲舅舅的孩子之后,五奶奶也就更没了顾忌,对苏秀秀倒越发像亲母女一般了。   苏秀秀点点头,也捧起了饭碗。   这时容五爷笑够了,又看向苏秀秀问道:“那倘若你马叔手下那帮小子,都说不想倒腾票了,都说要跟你马叔一起干,你说你马叔怎么安置他们才好?”   苏秀秀吞下口中的食物,眼皮都没抬,就开口说道:“可以拉板车呀,反正他们都把这城里给摸透了,人们常爱去的地方,他们也都知道。到时候,分派好了,每个人跑不同的线路,大家一起赚钱就是了呗。”   其实,也可以开货运公司。只是这个想法现在说出来,实在太早了。所以,苏秀秀就没说。   老马本来已经开始喝茶压惊了,一听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他忍不住想,这可都是大活人,也都长了脑子。可为什么苏秀秀说的这些,他却从来没想过呢?甚至连一点念头都没有。就在老马忍不住叹息的时候,就见容五爷点头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这倒也还可行。”   老马抹了一把脸,顿时脑袋都大了。   好家伙,合着容家这父女俩居然还想到一块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呀?正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一时间,老马忍无可忍,终于还是对容五爷说道:“五哥,要我说秀秀这么聪明,真要放她在学校里死读书,岂不是把她耽误了?五哥,我倒想跟你商量点事,你要同意的话,我倒真想让秀秀入伙我的杂货铺。”   老马也是混迹在街头几十年的老油条,大道理他虽然也说不清楚,可找个脑子好用的军师帮忙才能成大事,这个理他却明白。   容五爷听了他这话,顿时脸色一沉,嘴里说道:“不行,不读书到底眼界有限,到头来,反而耽误了她这份聪明。倒不如让她踏实下心来学几年。三月底我给她找的补习班就开课了。她底子也薄,需要多用心思在书本上才是。   你要真想好了,打算按照我闺女说的,开一家杂货铺。我平日里也会帮衬你的。你也无需太担心。”   老马也知道容五爷肯定会帮他,可他还有自己那一大摊子买卖,也得东奔西跑的。他又上了年纪了,初八还病了一场,他是真不愿意给五爷添麻烦。   倒不如苏秀秀闲下来的时候,去他那边帮他看看。老马想了想,又开口说道:“五哥,你再想想,孩子死读书脑子都读傻了。我是想着,平时也不用秀秀干什么,只要她没事的时候去我那边溜达一圈,给我画个符,出出主意就完了。我也不让大侄女给我白干,我那杂货铺开起来给她两成的股子。到时候,赔了算我的,赚了我每年给她两成分红。”   他这么一说,容五爷到有些犹豫了,倒不是为了那两成的分红,而是他也怕闺女死读书。而且都是兄弟,真要老马杂货铺两成分红,好像也不太合适。   容五爷想着想着,就抬眼向他闺女看去,苏秀秀刚好冲着他眯眼一笑,就像那精神抖擞的小狐狸似的。果然,她又开口说道:   “倘若不影响功课,去马叔那边看看,倒也不碍什么事。只是两成股子实在太多,我年轻受不起这个,倒不如马叔您每年过春节给我包个红包就完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三人都不免有些吃惊。   容家老两口早知道苏秀秀不看重钱财,而且这丫头好像是穷惯了,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东西,倒是对他们老两口很上心,出门就敢花钱给他们打车。   可这杂货铺要做好了,一年下来两成分红也不是个小数目。苏秀秀竟随口就说不要了。   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话说他们家这小狐狸再聪明也没用呀。手太松,一看就不会过日子,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对别人掏心掏肺的。   这样下去将来指不定多吃亏呢,看来以后还得教她人情往来才是。不然以后,可都不敢放她出去了。   容五爷这边是打定主意要教苏秀秀了。   另一边,老马也是实在人,不肯轻易占他们便宜,一口咬定不能亏待了大侄女,非要给两成股子。   苏秀秀那边也倔强,就说:“既然您跟我家老爷子是兄弟,我又喊您一声叔叔,就不能赚您这血汗钱。”   最后,老马气得脸都红了,就说:“合着我老马就能占你们家便宜是吧?你把我老马当什么人了。”   一看两人都这么实诚,都快吵起来了。容五爷也没办法,只得说道:“不然这样吧,老马你拿一成股给我姑娘当零花,你这买卖先让她试试,她要做不好,我再想办法帮你摆平。”   说完,又对苏秀秀说道:“你马叔给你零花钱,你就收着,跟他叫什么劲呀!”   苏秀秀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   可另一边的老马却不干。他还忍不住念叨着。“这一成也太少了吧,要不一成半?”   容五爷就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再啰嗦,我就烦了,不让我闺女去了。”   老马最后只得作罢。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他们反倒把帮老马开杂货铺这事说定了。   *   等老马走了之后,容五爷干脆就把苏秀秀叫到房里,对她说道:“你这孩子成天闷不做声的,有什么想法你到跟我先说说呀。别一张嘴就吓我们一跳。”   苏秀秀咬了咬嘴唇,干脆就对容五爷说:“其实,我想咱们家跟孟叔他们一起合作卖糖葫芦挺好的。发展起来,也可以让马叔一起加入。”   “什么玩意?你想做糖葫芦的买卖?这四九城几乎人人都爱吃糖葫芦,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摆摊卖。你也想在街上也摆个摊子么?还拉上你孟叔和马叔?”   去年,容五爷单单倒腾几套房子就赚了不少钱,这卖糖葫芦挺多也就赚他一个零头。   何况孟洪明看着笑眯眯地挺平易近人,平时他也就在乡下呆着,给村里人张罗个八大碗。   可实际上,那是他不愿意出来,真要想请他出山,就得给他相应的钱?摆摊卖糖葫芦供得起一个红案大厨师么?   只是,容五爷并不想打击闺女,所以他虽然不看好,却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苏秀秀却看出他脸色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不是像庙会那样摆摊卖糖葫芦,而是咱们自己把咱们的糖葫芦做成个招牌,到时候,让人一想到糖葫芦,嘴里一酸,就想到咱们容家的招牌。”   容五爷这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眯着眼说道:“你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我得跟你说,老北京人一提起好吃的糖葫芦,一个是东安市场,一个是北京琉璃厂的信远斋。这是做山里红的。还有一家摆摊子的最有名的是九龙斋,在大栅栏那边,他们家的山药糖葫芦最好吃。   不是还有一句歇后语么,‘九龙斋的糖葫芦——别装山药了’。这都多少年了,老北京人都知道那边糖葫芦好吃。你想让人家忘了那三家,想起咱们老容家这个糖葫芦招牌,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苏秀秀却闷声说道:“他们走高端老字号品牌,做得也不大。咱们可以办糖葫芦加工厂,然后走批发零售路线。想办法让街边卖糖葫芦的那些小贩都来咱们家进货。到时候,北京城只要街上卖的糖葫芦,就是咱们家的牌子。可不是一吃糖葫芦就想起咱们来了么?”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是一惊,他忍不住抬眼看了看苏秀秀那张稚嫩的小脸,又忍不住闷笑起来。   五奶奶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就搂着苏秀秀骂道:“这老头又笑什么呢?”   好不容易,容五爷笑够了,才忍不住开口说道:“这丫头这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呀?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开糖葫芦加工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想当批发零售糖葫芦呢。”   苏秀秀却问:“不可行么?”   容五爷摇头道:“倒也不是不可行,成吧,以后你课余空闲的时候,也跟着我出去吧。我教教你,到底该怎么做买卖。”   “那糖葫芦咱们家不能做么?”苏秀秀又忍不住问。   “等你学得差不多了,我点头同意了,你再自己去找你孟叔和马叔说吧。”容五爷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容家本来就是商户出身,买卖也做得比较大,也算是个大户。   容五爷自小耳闻目染的,读书没读出来,却学到了不少做买卖的本事。所以,即便是糟糕的时候,他也能靠着借来的小本钱做点小买卖,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壮大,养家糊口,积攒家资。   只可惜,收养了许建章那么个不长心的玩意,容五爷心灰意冷之下,就断了养孩子的念头。本以为自己后继无人,这身本事恐怕只能带进棺材里了。   谁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到了老了老了,他们老两口子又得了跟五奶奶血脉相连的的小闺女。   这小闺女不止性情像他,也跟他一样有个做生意的好头脑。而且,还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事都敢想敢干。   既然如此,他合该用心教导她,好好培养她成才才是。   他空有一身本事,奈何年岁大了,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现在,刚好又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他倒要看看他容五的闺女将来能走到何种地步?   单单只是买个糖葫芦,恐怕还满足不了小丫头的胃口吧?   想到这里,容五爷心情大好,就冲着苏秀秀笑了笑。   苏秀秀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总觉得五爷是要算计她了。偏偏她警惕地看过去,容五爷却先一步移开了眼,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在这一瞬间,爷俩又无声地过了一招。   苏秀秀心中有了小烦恼,不管怎么说她又有家了,奈何养父是个狡猾的老狐狸。她虽然会相面,却摸不透养父到底在算计什么?   容五爷却在心中暗自得意,他们老两口总算有闺女了,这闺女还是个警惕心强的小狐狸。可以想见,未来他们家的日子会变得很有趣。   *   说来也怪,转过天来容五爷就变得精神抖擞的,那套旧棉袄肥棉裤也都脱了,又换上了外出的行头。   一大早,五奶奶就忍不住问他。“你往年怎么都得休息一个多月,这才正月十六,你这是要干嘛去呀?”   容五爷就回身对她说道:“我是打算去办秀秀的正式收养手续,总得她正式入了咱们家户籍才好。而且,我要去找些东西,拿回来给秀秀玩。”   五奶奶听了这话,才点头道:“这倒是要紧事,越快办下来才好。”   容五爷又道:“嗯,春节前我已经问过了,我这就带着资料过去再问问。不行的话,估计还得去趟苏家庄。”   五奶奶叹气道:“那可得抓紧了。”   容五爷又嘱咐了她两句,转身离开了屋子,过来找苏秀秀,问她有没有带着户口本。   苏广茂当初并不是真心想收养苏秀秀,自然没打算给她迁户口。所以,苏秀秀自己单立一户,户口本也是她自己拿着。   容五爷找她要,苏秀秀自然是翻出来,交到他手里。   容五爷一看,苏秀秀这么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孤零零地占了个户主页,顿时觉得有些心酸。   不过以后就好了,事情如果办的顺利,很快苏秀秀就可以和他们老两口迁到一户上了。   苏秀秀想了想,又把她当初离开时开得身份证明介绍信,统统都给了容五爷。   就这样,容五爷带着这些东西,一大早就出门了。   苏秀秀收拾好了,就来到主屋里坐在桌前念书,五奶奶也继续做她的活计。   娘俩各自干着自己事,也不互相打扰。倒也跟之前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只是五奶奶到底有些心急,也不知道五爷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容五爷才提着一个布袋子回到家。   正赶上要吃饭,也顾不得其他了,五爷收拾了一番,也跟五奶奶娘俩坐在一起先吃饭。   等到吃完饭,也收拾利落了。   容五爷这才把苏秀秀叫到他面前。又从布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算盘,随口问道。“这玩意你会用么?”   苏秀秀点头道:“小学时候学了一些,倒还记得一些口诀。”   容五爷却摇头道:“这哪儿够用呀。以后你还得把珠算学起来才是,用熟了以后做事才方便。”   苏秀秀皱眉问道:“我学这个干嘛?”不是还有计算器么?   容五爷却一脸严肃地说:“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学会了才知道它的妙处。这个算盘就给你以后用吧。”   他说完就把算盘递到了苏秀秀的手里。   苏秀秀接过来一看,这算盘似乎年代有些久远,谈不上有多新,框上还有着雕花铜锁扣,此外每颗算盘珠都是乌黑油亮的,充满质感。   苏秀秀拿近了一闻,竟然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香气。这竟然是个沉香木做的算盘?   这么多珠子。放在后世,肯定价值连城。   苏秀秀实在没办法淡定了,连忙就把这算盘还给容五爷,嘴里还说道:“这木头这么香,一看就是古董,我可不能拿着这个。”   容五爷却并没接算盘,只是笑道。“这还是我小时候,我爷爷随手拿给我来玩的。说来好笑,我家出事时,那些人把家里的好东西都翻走了。却没人认得这玩意也是个宝贝,就给我留下来了。我却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点见识,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也算是这沉香木的算盘跟你有缘分。我既然给了你,你就拿着好好用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咱们家唯一的念想,你以后用的时候小心爱惜着点也就是了。”   好东西她拿得多了,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传家宝随手就给了她。苏秀秀心里既感动,又多了几分无措。   “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来。”   容五爷却说:“你是我家孩子,马上就要入户籍了,不给你给谁呀?”   最后,苏秀秀只得硬着头皮收了下来。   想到以后要拿着这么个贵重的古董练习珠算,苏秀秀就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珠算学起来。不然都对不起这个算盘。   容五爷却又问:“口诀你还记得么?不如我抽空给你写一个。”   “那就暂时不用了吧,我先练着。”苏秀秀说道。   容五爷点了点头,又从口袋里翻出了一盒子象棋来。   苏秀秀盯着那盒子,顿时又是一阵紧张,心说这该不会又是什么古董吧?   容五爷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就说道:“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这就是我上午去商店买的普通象棋。看你被吓得,小脸都白了,小丫头到底还是见识浅了些。你也不想想,咱们家哪有那么多古董宝贝呀?也就这么个算盘还算是个好东西。”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秀秀垂下头,顿时就有些尴尬。   这时,容五爷又问道:“这象棋你会下么?”   苏秀秀摇头道:“这我倒没学过。”   容五爷却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会。不会也不要紧,以后我慢慢教你就是了。学了下棋能陶冶情操,修身养性。你好好学,以后咱们爷俩没事就下一盘。”   苏秀秀只得又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只觉得容五爷实在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手续快要正式下来了,才想着给她送礼物?   之前,他还经常催她看书准备考试呢。   就在苏秀秀忍不住多想的时候,容五爷却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以念书为主。我打听过了好像九十月份就有成人高考。你也尽量考个好点的大学吧。之前,过春节时,我可没少跟你孟叔和马叔吹牛。你这要是考不上,咱们一家可就在亲戚面前丢人现眼了。”   苏秀秀顿时更觉心塞,她沉着脸说道:“您放心吧,我肯定能考上。”   “能考上就好,光嘴上说不行,你得好好念书。”他又忍不住唠叨几句。   “……”   *   就这样,接连好几天,容五爷都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还硬拉着苏秀秀学了下象棋的基本规则。   苏秀秀就是一个刚接触象棋的菜鸟,弄明白车马炮就不错了,就算她想得再怎么周全也没用,仍是输得很惨。   容五爷看着残局,挑眉对她说道:“看来光是头脑聪明,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顶用吧?闺女呀,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苏秀秀脸都红了,赌气对容五爷说:“那您等我先学几天,到时候再跟您一较高下。”   听她这么说,容五爷反倒笑了起来。“成呀,等你学好了,咱们爷俩再好好下一盘。”   苏秀秀当场就捧着棋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走后,五奶奶就忍不住骂道:“你这老头到底怎么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还跟秀秀相处得很好么?怎么这两天,你又开始招秀秀了?瞧瞧你把小丫头气的,至于么,不就是一盘棋么?”   容五爷只得耐下心思。对她解释道:“还真不是一盘象棋的事。以后我们爷俩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管了。我呀,都这么大岁数了,好不容易有个闺女,自然要慢慢教她了。”   五奶奶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又开口问道:“你打算教她些什么呀?”   容五爷开口说道。“打算盘呀,下象棋呀,看古董呀,为人处事呀,修身养性呀,做买卖呀。反正只要我容五会的,我闺女又肯学,我就统统都教给她。”   五奶奶又忍不住说道:“之前在咱们身边养着那两个,你可不耐烦了,从没想过要教他们。”   容五爷就骂道:“那两个畜生又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咱们家小闺女相提并论?他们天生愚钝,是非不分,又不长良心,我哪儿有那闲心教他们?”   五奶奶只得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提他们就是。你想教闺女就教吧,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千万别说那些没边没际的话,也别骂秀秀。那孩子自尊心强。”   容五爷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我也知道,可秀秀太年轻,也太孩子气。偏偏她头脑又聪明,也太过锋芒毕露。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这样要是放她到了外面,她准会吃大亏的。倒不如我先想想办法挫挫她的锐气,煞煞她的性子。再说了,秀秀那么一个明白孩子,自然知道我这当爹的一心为她考量。她不会跟我计较这些呢。”   五奶奶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那你也得把握好尺度。你们爷俩性子一样一样的,肚子里又都是弯弯绕绕的,可别真闹急了才好。”   “放心吧,不会的。”容五爷说。   与此同时,走到门外正准备掀帘子进去拿算盘的苏秀秀,一时间又把手放下了。 第31章   苏秀秀听到屋内五爷的话,心中感动的同时却又有些无语。   谁说她不会计较的?她是真的打算跟容五爷好好较个真来着。正磨刀霍霍地,打算好好学习象棋,到时也杀的容五爷片甲不留呢。   苏秀秀干脆也不去拿算盘了,反而是转身往屋里走去。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跟父亲相处居然这样有趣,还要斗智斗勇的。不过,她却还是决定遵从本心。   容五爷既然打算好好教她,那她只得拿出几分真本事来,让他老人家也好好看看了。   苏秀秀没几天的功夫,就把下象棋的各种规矩都记熟了。又抽空跟容五爷下了几盘棋,小试身手。她也开始尝试着挖坑布局了。   可容五爷到底也是久经商场,人生历练丰富的老狐狸,苏秀秀的很多招数,他总能轻易看穿,破解的同时,还会不动声色地给苏秀秀挖坑不陷阱。   结果可想而知,苏秀秀往往躲开一个,还有第二个等着她,最后仍是在输棋。   可她心底那不服输的劲头却被激发起来,总想跟容五爷叫板。   偏偏,她越是这样,容五爷就越是喜欢她。   一开始,五奶奶看着这爷俩在棋盘上厮杀得那么起劲,还担心影响了他们爷俩之间的感情。   他们的性子又实在很像,都是那种表面上不动声色,风轻云淡,内心里却波涛暗涌,指不定多大火气呢。   五奶奶也曾想过,好好劝劝他们别这么下棋了。   可容五爷却摆了摆手说道,“这点小事还真不用你来劝。我小时候,最喜欢找我爷爷下象棋了。我爷爷从来不肯让我,反而把我气得半死。   那时候,家里的孩子也多,孙子也不少。可我爷爷最喜欢却还是不服输我。我们爷俩性子也最像。在棋盘上,真感情自然也就相处出来了。”   听了这话,五奶奶虽然仍是有些担心,还是暗耐下了性子。只是,她对苏秀秀更加温柔怜惜了。   然后她就发现,果然如同五爷所说。虽然他们爷俩在棋盘上较劲,恨不得争个你死我活。可抛开棋盘不说,两人相处却反倒越发融洽起来。   苏秀秀也不再隐瞒什么了,索性就以真性情跟老两口相处。   五爷也开始对她实话实说,虽然有些欺负她年少的嫌疑。可往往在话语间,总是带着他几十年历练摸索出来的道理。   有时候,电视里播放一条新闻,五爷都会问问苏秀秀有什么想法?   苏秀秀索性就结合未来经验,把自己的看法都跟他都说了。五爷也会把自己的想法和推断告诉她。偏偏,容五爷在经济方面的判断非常准。   苏秀秀听了,总会觉得很震惊。容五爷这人的眼界似乎并不受时代所局限。   他的某些推断甚至能超出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   想到这里,苏秀秀都不禁心生叹服。   不得不说容五爷出生的时代实在不太好,倘若他早出生几十年,正逢乱世,他必是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成为一代枭雄。   倘若他再年轻几十年,正好能赶上国内经济的崛起,必然也是一代富豪巨贾。   只可惜他生逢巨富之家,早年叛逆,波折不断,此生为情所困。所以,才甘于陪着五奶奶过这样简单平凡的小日子。   苏秀秀看着这样的五爷,突然多了一种龙游浅水的挫败感。可再看看旁边的五奶奶,却又觉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这些日子,五爷似乎一直在点拨她,好像要给她心里埋下了一粒粒种子。他期盼着未来的什么时候,这些种子能破土而出。到时或许能实现,他年轻时未曾实现的理想和抱负。   这就是父一代子一代的传承。上辈子,苏秀秀从来没机会体验这种感情。这辈子猛然接触到这些,她在惊叹的同时,却又暗自感动不已。   对于未来,她的看法也在不断改变。她不打算拘束自己,反而想放开枷锁,看看那些种子发芽时,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   通常看见五爷和秀秀聊天时,五奶奶总会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五爷又带着秀秀开始下棋了。   偏偏这盘棋却不见厮杀,五爷听了苏秀秀的话,却会开怀大笑。“你呀你呀,也太能想了吧。像你说的那样真的可能么?”   苏秀秀却跟小神棍似的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您就等着看呗,到时候再看我说得准不准?”   “三十年后,我都八九十岁了,我可活不了那么久。”五爷又笑道。   苏秀秀却瞪大眼睛,凝视着他说道:“那可不一定,我瞧您和五奶奶这面相,都能长命百岁。活得越久,福气就越大。”   五爷就笑骂道:“又来了,这孩子又开始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你前些日子可把你马叔给吓得可不轻。长命百岁,那我们老两口子还不都成老妖怪了。”   虽然他嘴里这么埋怨着,可是他的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显然他对苏秀秀这个女儿真是满意得不得了。   前面大半辈子,他们老两口子实在太过辛苦。有了苏秀秀这个闺女之后,日子却过得再舒心不过了。   倘若真能长命百岁,也算是一大幸事。   *   后来,容五爷还带着苏秀秀回了一趟苏家庄,办理了收养的相关手续。   苏秀秀早就知道,苏广茂的事情早已在那里传得人尽皆知。她并不想引起乡亲们的注意。   因此特意换上了容五爷给她买的新运动服,带了帽子和口罩遮挡住了自己的脸。反倒像个城里的时髦姑娘似的。   容五爷见她遮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也能猜到几分她的心思,倒也没说什么。   到了那边,五爷配合着苏秀秀,并没有做出什么招人眼的事。而是直接按照地址,去了苏太爷的家里。   苏太爷也算是苏秀秀的老相识了。当日里,正是这位老爷子揭穿了苏玉兰不是苏秀秀亲奶奶的事实,又逼着她把妆奁还给了苏秀秀。   这也都赶巧了,苏太爷的孙子过春节时,跑回家来问他五奶奶和苏秀秀的关系。   五奶奶的名字,她母亲父亲的名字,知道的那些事情也都对得上。一听说,他们家里要收养苏秀秀,苏太爷自然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告诉给他们了。五奶奶按照血缘关系,算是苏秀秀的旁系姑妈。   这次回来,苏秀秀一见到这位老人就心存感激。   老爷子似乎等了他们很久,一见苏秀秀,就上前来连连说道:   “好好好,你这丫头虽然之前受了不少委屈,又被人错待了。如今也算好人有好报,终于找到属于你的真正家人了。我老头但愿你这小姑娘今后顺顺利利,一切安好。”   苏秀秀瞪大了双眼看着苏太爷,只觉得短短几个月,他的面相似乎变了许多。   原本上辈子,苏太爷会在1986年春夏交替之际过世。   可是此时一看,这老爷子却红光满面,不见半点死气。倒像是做了大功德,延长了寿命。   苏秀秀连忙也开口道:“太爷,这两次多亏肯帮了我,不然我也不能顺利认亲。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只能祝您长命百岁。”   苏太爷连忙摆手说道:“我这已经到七十多了,可不敢想那么许多。”   说罢,他又叫家里人叫来了队长,又把苏秀秀和五奶奶的事情都跟队长说了。   那队长一听,发生在苏秀秀身上的事情,简直就跟电影里的故事一般,顿时就觉得无比震惊。   “这都失散了几十年,苏秀秀跑去城里当小保姆,居然还遇见她失散的姑妈?两人又投了缘分,姑父打算收养她当闺女,找到家乡一问,这才知道了她们的亲缘关系。这样居然也能认成亲?”   说完这话,队长反倒觉得心里发毛。这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着似的。   他越想越玄乎,心说该不会是苏秀秀死去的父母,在暗中庇护着她吧?   他又想起前些年,他一直睁一眼闭一眼,没去管苏广茂家里的事,自然也就亏待了苏秀秀。   此时,再看事情这般巧合,他也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他生怕苏秀秀的父母对他心生怨念。所以,很痛快地就帮苏秀秀和容五爷办了所有手续。甚至还特意陪着他们去了趟乡里,又找熟人帮忙办妥了其他手续。   就这样,一天之内,所有手续都顺利办好了。乡里的人也知道苏广茂家里那些事,纷纷说道:“苏秀秀这小姑娘,大难之后,也算有了后福了。”   等那爷俩离开后,苏秀秀被姑妈姑父收养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不久以后,有人奉命跨越海峡,来到苏家庄打听苏秀秀的事。   虽然没拿到苏秀秀的具体家庭地址,却听说了她进城里当小保姆,居然遇见了亲姑妈的事。特别是姑妈还和她投了缘分,把她收养了。   坐在轮椅上,两鬓斑白的中年人得到消息,不禁泪如雨下。   “我那外甥女总算没流落街头,我到底不算那么罪无可恕。只可恨苏广茂这一家竟然敢如此作践她。苏秋萍那个蠢丫头,也是个黑白不分的势利眼。她既然奔着权利而来,我倒要亲眼看看她在章家处处逢缘,最后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他儿子却忍不住问道:“那咱们现在不接表妹回来么?您不是一直很记挂姑母么?”   中年男人却眯着眼说道:“章家现在一潭浑水,接她回来掉进烂泥潭里,反倒害了她。她现在被亲戚收养,过得好才是正事。倒是苏广茂那一家,千万别让他们提早出来。他们做得那些事,一辈子都还不起。”   男人说到最后,整张脸都因为气愤,变得扭曲起来。   他儿子却说:“您放心吧,那边我自然会安排。只是,苏秋萍现在似乎对念书并不感兴趣,她反而更想进娱乐圈发展。”   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她既然想当明星,就让她去。我倒想看看娱乐圈那么乱,她会混成什么样子。”   就这样,上辈子有这位舅舅在旁边庇护着,苏秋萍也算一路顺风顺水,最后甚至还能嫁入豪门。   这辈子,这位舅舅恨他们一家人入骨,干脆放手不再管她。   苏秋萍自然也没机会,再去国外镀金念书,练出一口流利的外语来。   她这还没做好准备,就贸然进入娱乐圈,今后的际遇就不得而知了。   *   另一边,当天下午五点钟的时候,容五爷和苏秀秀就急匆匆赶回家了。   原本惠兰已经过来照顾五奶奶一天了,老姐俩也没少聊天话家常。见他们爷俩回来了,惠兰干脆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去。   容五爷想留她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惠兰却笑道:“五爷,老马那人您还不知道么。我不在家,他肯定又买些肘子卤肉回来,给小马驹夹大饼吃。还不如我回家去,再给他们爷俩做饭呢。”   她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留她了。容五爷又拿了一些东西给她带回去。苏秀秀也客客气气地把她送到门外。   惠兰却笑眯眯地说:“这丫头,跟婶子还客气什么。咱们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以后你家里再有事,叫我就是了。反正小马驹白天上学,我在家也没什么事,还不如过来陪五奶奶聊天解闷呢。”   惠兰也听老马说了,秀秀给他们出主意杂货铺,老马又邀请了秀秀入股的事。她心里自然很感激秀秀帮他们家谋划,也愿意跟她亲近。   秀秀听了她的话,也很痛快地说道:“成,那婶子以后我再去看您。”   惠兰连忙说道:“好,那你也赶紧回去吧,这都累了一天了。”   两人告别后,苏秀秀才回到家里。   爷俩都在外面累了一天,也亏得惠兰已经帮他们做好了饭菜。   一家三口坐在炕上,放了方桌,就趁热吃了。   五奶奶心疼闺女,也怕她累着,就动手给她夹了不少菜。   苏秀秀经过这一次故地重游,见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心中自然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心绪。   她想起了童年的往事,也想起了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只觉得记忆中悲伤痛苦的事居多,幸福喜悦的事太少。   上辈子,她的童年很短,几乎来不及细品,就匆匆结束了。   这辈子,她自以为已经长大了,可五爷和五奶奶却还把她当作孩子教养照顾。这段时间,在容家让苏秀秀觉得幸福的事,居然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一时间,苏秀秀的情绪就如同喷涌而出的泉水,想收都收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您了,妈妈。”   五奶奶听苏秀秀喊她妈,激动得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扔出去。   虽说他们早就是一家三口了,也都默认了这层关系,可苏秀秀始终都“五爷”“五奶奶”的叫他们。他们也能体谅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改称呼也觉得别扭;也不愿意强迫她,一家人也就这样称呼着相处着。   却没想到,今天这孩子突然就改了口。五奶奶一时悲喜交加,眼圈都红了,又连忙应道:“唉,闺女,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夹。”   容五爷听她们母女都改了称呼,一时间倒也楞住了。他忍不住抬眼往苏秀秀这边瞄,没想到苏秀秀也夹了一筷子菜,直接放进了他的碗里,然后抖着嘴唇叫道:“爸,您也多吃点。”   容五爷虽然是个性格强硬的大男人,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一贯说一不二,又有主见。可是,听到苏秀秀喊他“爸”之后,他却还不如五奶奶,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当真就把筷子给掉了。   苏秀秀怕他麻烦,连忙替他捡起来,擦干净又递给他。   五爷这才颤音说道:“唉,闺女,谢谢你了。”   明显就慢了好几拍,还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   五奶奶本来也很激动,一看她老头子慌了手脚,反而忍不住就笑道:“行了,不就闺女叫喊你一声么。你至于么,以后闺女经常喊你,你还不落下毛病来。”   容五爷这时也绷不住了,红着脸说道:“我刚才就是不小心掉了筷子,可不是因为咱闺女喊了我。”   说完,他也夹了一柱子菜给苏秀秀,说道:“闺女,赶紧吃,别听你妈说那些有的没的。”   苏秀秀强忍着笑意说道:“我知道了,爸。”   第一次喊了爸妈之后,好像就连她身体里的枷锁也被打开了。   苏秀秀再想喊他们,也就毫不费力了,甚至越喊越觉得亲切。   另一边,五爷和五奶奶也是越听越开心,心里也越来越甜。   从今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   再次收到孟庭松来信的时候,苏秀秀这边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她已经自然而然成了容家的孩子,也改了称呼。   孟庭松的信里却还在鼓励苏秀秀,把心事都跟容五爷好好谈谈。至于苏秀秀想找孟叔合作做买卖的想法,孟庭松也很支持。   同时,他恭喜苏秀秀又有了新的家庭。   事实上,孟庭松的信回的这么晚,也是有缘由的。   原来过完春节,孟庭松也同时收到了他母亲的来信。   在信中,他母亲把春节里发生的事情都跟孟庭松说了。   寇婉茹简直把苏秀秀夸成了一朵花,说这小姑娘又聪明又体贴,心眼好还孝顺。关键时刻,她也拿得住,又有主见,甚至比他们这些大人还有办法呢。   孟庭松看见母亲那么喜欢苏秀秀,自然也感到很高兴。   可是,到了后面,这封信却明显变了调。   寇婉茹先是说,因为孟庭松要转士官了,村里有许多姑娘都对他有意。也有一些老人来家里找孟洪明攀关系,想要给两家的孩子定下亲事。   好在孟洪明都给推托了,只说这事全凭孟庭松自己做主。   而且,那些姑娘寇婉茹一个也没看上,不是性格太泼辣,就是个性懒散,又不就是见了面都不会打招呼。   她在给儿子的信里就直白地写道:“那些姑娘真真是十个八个加起来也比不上秀秀一个。我就想着与其让你跟那些姑娘处对象,倒不如再等几年,看看秀秀长大了,会不会看中你。唉,倘若你能把秀秀娶回咱们家,一定是咱们老孟家祖宗庇佑。”   后面,寇婉茹又嘱咐儿子,没事时多给苏秀秀写信,多跟人家小姑娘联络感情,谈谈人生,聊聊理想什么的,特别是要展示出他男子汉那一面来。   “不管怎么说,你至少知根知底,人品靠得住。在容家时,我也曾试探过五爷的态度,五爷对你还算满意。将来要是秀秀肯喜欢你,五爷五奶奶肯定没什么意见。你也要好好表现才是。”   母亲写得这么明显,孟庭松差点把这封信团吧团吧,吞进肚子里。   哪有这样的,这不是摆明了要他勾搭苏秀秀么?   苏秀秀才多大呀,根本就是小孩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年龄。   孟庭松实在无法想象,母亲怎么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   一想到他和苏秀秀被家长强拉硬凑,配成一对,孟庭松羞耻得两只耳朵都开始发烧,同时,他心里也有些不知所措。到底,他也没谈过恋爱,甚至没喜欢过别的姑娘。   就这样,过了很久孟庭松都没给苏秀秀回信。不然就真应了母亲的话,好像他在写信勾引苏秀秀似的。   可惜,在他闹别扭的时候,偏偏苏秀秀那边却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小姑娘还在定期给他写信,每封信都写得很认真,字也很漂亮。她恨不得把日常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写下来,向孟庭松报告。就好像孟庭松是长辈,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孟庭松羞耻的同时,又觉得不回信,似乎反倒坐实了他居心不良似的。何况也挺对不起苏秀秀的,说到底小姑娘是无辜的。   他这才又开始给苏秀秀回信。   只是,那一封回信就像是一个按钮,轻轻按下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下一封来信里,苏秀秀还有其他困惑,孟廷送也不好意思不给她回。   于是,他回信的速度又恢复到了之前那样。   每隔几天,苏秀秀都能接到孟庭松的信,孟庭松自然总是能收到苏秀秀的信。   就这样,一来一往的,从不间断,反倒如寇婉茹所期待的那般发展了。   偶尔,孟庭松也会觉得很困惑,可一细想他并没有主动勾搭人家小姑娘,又觉得安心理得。   只是,偶尔听到战友们提起卫生院的小护士长得好看,孟庭松却忍不住会想,也没那么好看吧,起码没有苏秀秀生得好。   他哪里又知道,不管他怎样克制,或者自以为是地认定他和秀秀根本就不可能。   可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有了那种意识。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   到了三月底的时候,容五爷特意邀请了孟洪明两口子过来,又叫了老马一家,一起到医院去做检查。   说来到也巧了,孟洪明两口子都喜欢练武强身,身体状态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各项检查反映出来的结果,也都远超正常人水准。   容五爷常年在外跑,平时为了五奶奶,也十分注意保养,身体也算比较健康。   就连五奶奶被苏秀秀调理之后,现在也慢慢能下地走路了。   检查之后,就发现她身体也算不错。医生还说呢,像五奶奶恢复这么好的,都算是极少数了。   五奶奶就笑咪咪地说:“这都多亏了我闺女了,她天天坚持给我做推拿呢。”   医生这时才想起苏秀秀来了,就皱着眉说道:“她平时在家是不是挑食呀?还是你们这些当父母的,没好好给她饭吃呀?虽然没什么大事,可她这身高和体重都低于同年龄段的孩子。再不好好补养,身高将来也就定在这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被气死,却还是忍不住替爸妈辩解道。   “被爸妈收养后,家里好吃的都先紧着我吃。这几个月我长了得有三四厘米呢,体重也增加了不少。我这已经很努力长高了,只是之前的生活条件实在不太好。”   医生这才知道,她是误会容家老两口了。这才一脸尴尬地说道:“原来是之前营养没跟上呀,那以后多补补,小姑娘也会好起来的。”   苏秀秀马上就想推着五奶奶的轮椅走人。可是五奶奶却制止了她,又拉着医生问道:“我们都没什么见识。大夫,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给我闺女吃些什么好呢?她的确是太单薄了些,我看着都忍不住担心。”   医生也没想到,虽说是领养的孩子,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这样好。   她感动的同时,也对五奶奶说道:“还是给孩子喝牛奶吧,多喝点牛奶,能补钙,也有利于孩子的生长发育。还有平时多吃点鱼,也对孩子大有好处。”   五奶奶又连忙跟医生道了谢,他们这才离开了诊室。   不管怎么说,容家三口身体也算健康,到了老马家这边可就倒霉了。   几人聚在一起,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惠兰就哭着说道:“老马这老东西平时自己肚子疼也不跟我们说。人家医生说了,我才知道原来他胆里都结石了。   这要是不好好治,也可能导致胆囊癌。可老马倒好,现在还推三推四,不肯直接住进医院里,好好接受治疗。   还说什么有许多的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呢。处理个屁,人家没了你,也照样活得好好的。可我们娘俩要是没了你,你让我们可怎么活呀?”   说到这里,惠兰又忍不住大哭起来。   老马只得搂住他媳妇安慰道:“惠兰,你也别哭呀,人家医生不是也说了么?只有很小的几率才得胆囊癌。我也不是不治疗,只是总得回家拿了东西,才住院治疗吧。”   容五爷听了这番话,忍不住看了苏秀秀一眼。他闺女倒好,也不躲闪,毫不心虚地看了过来。一时间,容五爷反倒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   当初还是秀秀提醒他,带老马来医院做检查的,没想到这还真是一查一个准,老马这身体还真有毛病了。   俗语说肝胆相照,这肝和胆是挨着的。老马虽然没查出肝有毛病,可是这胆却出了问题。   苏秀秀这小神棍也不知道是医术了得,真给她看出来了,还是纯属瞎蒙的,反正又给她说中了。   不过,既然是自己闺女,有点稀奇古怪的本领,倒也不算什么事。他小时候也经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容五爷也没时间再去想秀秀是怎么看出来的,很快就开口对老马说道:   “既然是已经确诊了,你就干脆留下来住院吧。这样吧,你住院治疗期间,先让小马驹来我们家住下。有我家丫头看着,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   惠兰,这些日子,你就多往医院跑几趟。当然,我也会过来。医疗费如果不够的话,只管开口跟我拿。”   容五爷三两句话,就把两家人所有事都给安排妥当了。听得惠兰连连点头。   可老马却开口道:“五哥,我也知道您为我好。可我手头还有一摊子事要处理呢。”   容五爷听了这话,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他厉声喝道:“什么事比你命还重要?你那都结石了,还想怎么着呀?你要实在不放心,我通知大庄来医院看你。其他的事情,你倒不如借此机会彻底放下吧。以后多修身养性,戒了酒,带着惠兰和小马驹好好过日子。”   “这……”老马仍是有些犹豫。这时,惠兰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老马被她哭得实在没办法,只得搂住他老婆,说道:“得,我住院就是。一切听从五哥安排,总可以了吧。惠兰,你就别再哭了。”   就这样,他们当天就给老马办了住院手续。医生立刻就安排他做进一步检查。   惠兰是真着急,双眼都哭肿了,可是这种时候,她反倒优柔寡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好在容五爷办事稳妥,又有苏秀秀鞍前马后地帮着跑。所有事宜,容家爷俩就帮着办妥当了,连住院押金也是容家先给交上的。   惠兰自然是对容五爷父女感激不尽。   再说了,如果不是五爷非要拉着老马来医院做检查,说不定他就算疼死了,也不会跟别人说。   果然,家里出了事,只有老容家值得他们依靠的。至于,老马身边的那些小子一个都靠不住,反而成了拖累。   当天晚上,苏秀秀果然就把小马驹带回了家。   容五爷又去通知了大庄,老马生病的事。   顺便还帮着苏秀秀把牛奶都订好了,一天让牛奶厂往家里送四瓶牛奶。   *   另一边,大庄听说马爷病了,顿时也觉得很紧张。   他虽然一直想上位当老大,可是却对马爷尊重有加,并不想看见他出什么事。   于是,转过天来,大庄就带着亲信,提着礼物到医院里来看望老马。   老马这么一病,看见老婆和儿子哭得那么惨,又看见容五爷和孟洪明两个兄弟没少替他费心操持,往日里那些争名逐利的心思,也就彻底散了。   他看见大庄来了,就开口说道:“大庄,我这身子是真不行了,要在肚子上动刀子。就算做了手术,将来也得小心修养。老了老了,人也不行了。我思来想去,不能再继续硬撑下去了。   大庄呀,以后那帮小子可就都交给你了。你千万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走上歪路。”   大庄一看,老马脸上难看,一身病态,四肢无力。   一时间,他也动了几分情分,连忙说道:“马爷,您永远都是我们的长辈,我们这帮小子可不能离了您。不如您先歇歇,好好修养,等您的病好了,再回来就是了。”   老马却摆摆手说道:“医生说,我这病弄不好就是胆囊癌。我就算想管你们,也有心无力了。大庄,你也不用推辞,就接下来吧。除了你以外,旁人我也不放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庄也没办法,只得勉强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又拍着马爷的手,恳切地安慰了他一番。   老马也点了点头,叫他们以后都好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大庄留下了几百块钱,就带着亲信离开了病房。   就在他们走出医院那一刻,大庄突然意识到,属于他的时代好像终于来了。   从今以后,他头顶上再也没有那个古板又守着旧时道义的老头子发号施令了。   这其实也算是件好事。   如果马爷不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病,选择彻底放手,把位子让出来。那么野心勃勃又年轻力壮的大庄,肯定会跟马爷的矛盾越来越大。   这新老交替,一场恶战注定再所难免。   到时候,两边真要闹起来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老马和和气气地让了位,他们至少不用撕破最后一层脸皮。   想到这里,大庄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带着亲信往家走。   从今以后,手底下那帮小子只要听他的话就好了。   一时间,大庄不禁有些热血沸腾,他恨不得马上就带着人做一票大买卖。   *   另一边容五爷思来想去,转过天来,就把孟家两口子打发回家去了。   孟洪明和寇婉茹本想留下来帮忙。   可容五爷却说:“你们的地怎么也得有人照料吧,正赶上春耕播种时节,那可耽误不得。再说了,老马这边有我照应着就足够了。有什么事,秀秀还能帮着我呢。你们两口子就算留下来,也是白白耽误时间,倒不如早些回去做好你们那摊子事。   倘若老马这边真要再出什么事,我再另行通知你们就是了。”   孟洪明和寇婉茹也觉得容五爷说得有道理。他们家里不止是地,还有牲口等着他们回去照顾呢。   于是,孟家两口子就先一步回家去了。   那容五爷也没忘了给他们带东西,大包小包装了不少,让他们带回家去吃。   孟洪明和寇婉茹想推都推不掉。   当天,还是苏秀秀推着自行车,驮着东西把他们送到车站。   再次经过短暂的相处,双方的关系仍是很亲近。苏秀秀仍是很喜欢寇姨,也喜欢听孟叔说厨师的那些故事。   可这才一个月没见面,寇婉茹却发现苏秀秀似乎又变大了一点,五官也又长开了一些。她那张小脸圆润了不少,皮肤粉粉嫩嫩的,气色也变好了许多。   特别是苏秀秀自打改口管五爷五奶奶叫爸妈以后,她眉眼间的凌厉少了几分,反而增添了几分喜气。这就使得她那张小脸显得甜甜的,更加可人了。   可以想见,这孩子长大后,肯定很漂亮。估计都不输电影里那些明星。   寇婉茹又想到了她家蠢儿子孟庭松,也不知道小松到底给秀秀写信了没有?   这事可耽误不得,这小松本来就不在身边,很难给人家小姑娘留下什么印象。倘若再不努力写情书,将来恐怕更没机会了。想到这里,寇婉茹心里又多了几分失落。跟苏秀秀告别的时候,她脸上也多了几分伤感。   “秀秀,姨真想把你带回家。”寇婉茹拉着苏秀秀的手,悲悲戚戚地说道。   另一边,她男人却不解风情地说:“好了,车都来了,你就别闹秀秀了。”   “……”寇婉茹都快被这块儿木头气死了。   没办法,还是只得跟他一起上车。那她也站在车窗前,不断地跟秀秀招手。   苏秀秀站在台子上,也冲着她招手。   一时间,小姑娘笑容竟比三月里的桃花还漂亮。   寇婉茹思来想去,还是得给儿子写信,问问他上封信到底收到了没有?怎么能不给老娘回信呢?   不知道她这心急火燎的等着呢么? 第32章   隔天早晨,苏秀秀看着桌上的牛奶瓶子,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快了吧。那医生不过随口一说,喝牛奶对长个子有好处,您怎么还就真开始订牛奶了?”   容五爷随口说道:“能不快么?人家大夫不是说么,你再不好好补补,个子也就长这么高了。还不到一米六呢,面相再好也是白搭。到了外面,人家该笑话你个子矬了。”   苏秀秀顿时就觉得很受伤,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万一喝了牛奶也没长高呢?这不是白白浪费钱么?”   容五爷却很不以为然。“这你就不用管了,喝了牛奶总归对身体没坏处。从今天开始,你早晚各喝一瓶牛奶,五奶奶喝一个,小马驹也喝一个。总之先补起来再说。   对了,咱们家以后每周最少吃两次鱼。这些事不要怕麻烦,也别怕花钱,该补的咱们还就得补上。”   苏秀秀还以为昨天的时候,容五爷根本就没注意听那医生说的话呢。当时他可没吭声,没想到他原来却是把那些都牢牢记在心上了。   不止如此,容五爷这么多事,却还是一回家就开始订牛奶了。   牛奶有她的,有五奶奶的,也有小马驹的,所有人都照顾到了,却独独没有他自己的。   苏秀秀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她又开口说道:“既然喝牛奶有好处,我每天喝一瓶也足够了,您也喝一瓶吧。不然的话,我也不喝了,给妈妈和小马驹喝吧。”   自打来到容家,苏秀秀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她很难得才说出这样任性的话来。容五爷听了,却感动不已。   他心话说这闺女还真没白疼她。还知道心疼他这老爹呢。   只是容五爷到底是一家之主,他只得闷声说道:“人家医生可说了,我这老头子身体可棒了。不像你们娘俩那样,我喝牛奶也没什么大用处。不如你喝了吧。”   苏秀秀却固执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示弱。她用行动表示,如果容五爷不肯喝牛奶的话,她也不会喝的。   没办法,容五爷只得闷哼一声,又说道:“那就咱们家里人每天每人喝一瓶牛奶总可以了吧?”   苏秀秀这才心情愉快地拿起了牛奶瓶子,打开盖子,仰头喝了起来。   其实,在她年少时的记忆里,牛奶是非要美味而又昂贵的食物。   她小时候,母亲偶尔会从邻村养牛人那里买些牛奶回来,用小奶锅熬了给她喝。   苏秀秀那时候嘴馋得厉害,总是喜欢偷偷多加些白糖在里面。   母亲发现了就会说她。“小心你那一嘴牙,说话都漏风了,还偷拿糖吃呢。”   苏秀秀就会调皮地龇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冲着母亲傻笑。母亲就不会跟她生气了。   母亲去世后,她过得无比艰难。牛奶就成了记忆中很难得的美味。   等到她成年后,有钱了,苏秀秀几乎每天都要喝上两瓶,从新西兰进口的牛奶。只是童年时那种期盼,求而不得的感觉却没了。   再新鲜的牛奶也变得没了滋味。她喝牛奶也不过是为了短暂的回味。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尝到这瓶八十年代,普普通通的白瓷瓶订制牛奶之后,苏秀秀却忍不住睁大了双眼。这牛奶似乎就是她一直找寻的,记忆中的那种美味。   喝了它,虽然也没有什么味道,可她的心里却会变得甜滋滋的。   容五爷在一旁,见苏秀秀小心翼翼地喝着牛奶,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就好像吃着什么珍馐美味似的。   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家小闺女居然这样喜欢牛奶。怪不得非得要分给他一瓶呢。   想到这里,容五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他干脆拿起牛奶瓶,打开盖子,也跟苏秀秀一起喝了起来。   坐在床上的五奶奶,抬眼看着他们,只觉得他们喝牛奶的表情都一样。   刚刚这爷俩都快要吵起来了,她还以为两人都不会退让呢。没想到,现在他们也能一起喝牛奶了。一时间,五奶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容五爷又拿了一瓶牛奶,打开瓶盖递给他老婆说道:“你也一起喝了吧,我尝了这牛奶味道真不错。以后,咱们家里每人都喝一瓶牛奶。”   “唉。”五奶奶随口应道,也接过牛奶瓶子,跟着他们爷俩一起喝起来。   苏秀秀看着容五爷五奶奶,反而觉得这瓶牛奶好像变得更美味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小马驹回到容家,苏秀秀自然把小心收好的牛奶递给他喝。   只可惜那孩子并没有接下来,反倒是皱着眉头说道:“我不能喝这个呀,我每次一喝牛奶就拉肚子。”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又把牛奶瓶子收回来。   容五爷笑着说道:“得了,既然小马驹不能喝,这瓶就留着你晚上喝吧。”   苏秀秀只得点头应了。   原来在他们看来美好而又单纯的事物,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受用的。   *   之后的日子里,容五爷一直为了老马的事情奔波,惠兰也按照医生的要求,细细地照顾着老马。   特别是做手术当天,惠兰干脆也就没回家去住,而是在医院里凑合一夜。   老马看着她老婆短短几天之内就变得如此憔悴,心疼的同时却也暗下决心,以后不再做让他们娘俩担惊受怕的事了。   好在,老马的手术一切顺利。只是手术后两周,老马只能吃一些米汤、藕粉、豆浆、软面片、莲子红枣粥等,利于人体消化吸收的流质食物。   惠兰也慢慢放下心来。容五爷也特意通知了孟洪明,让他不用再过来了。就忙着春耕的事吧,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老马。   不管怎么说,老马一切安好。   如果非要再提起来的话,老马其实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以前他想不开放不下的事,如今算是彻底脱离开来了。   有一次,苏秀秀炖了汤送到医院里,老马就趁这机会跟苏秀秀说了几句。   “丫头呀,其实我之前找人过去看过了。我家西边那间房子刚好可以冲着街上开个门,等我出院就找师傅过来改造。到时候咱们的杂货铺就可以开起来了。”   苏秀秀点头道:“那行,等您方便了,我再去您家看看。”   此时,她再一细看,老马虽然大病未愈,显得很憔悴。可实际上,他面相已经改变了。   老马两条眉毛靠得比较近,印堂偏窄,说明婚缘必迟。   原本第一次见面时,苏秀秀就发现他的山根青暗,满脸都是不祥之气。现在看来,那青气已经褪去了。   苏秀秀就忍不住问了老马一句。“马叔,您今年是四十九岁,还是五十四岁?”   老马抬眼一看,只觉得那种让他汗毛倒立的感觉又来了。   苏秀秀瞪着眼看人的样子,两只眼睛清凌凌的,还带着一丝寒气,那眼神就像刀子,好像把他整个人都看穿了似的。   老马被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只得老实地回道:“我今年五十四了,比五哥小了四岁。”   苏秀秀这才点了点头,他这面相逢四逢九的年份必然多灾多难。可是眼下马叔逢四的灾难却已经被化解过去了。   苏秀秀又开口道:“马叔,您先好好休息休息,咱们合作开杂货铺那事并不急于一时。等你养好了身体,还有后福等着您呢。”   一见这丫头缓和下来,老马这才长叹一口气。他心话说,这丫头怎么又神神叨叨的,她的眼神实在有些吓人。   偏偏,他也知道苏秀秀对他没有坏心,对他们一家都很好。   没办法,老马只得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得了,丫头,我现在不服别人就单单只佩服你一个。以后你怎么说,马叔就怎么做了。”   苏秀秀笑眯眯地说道:“那您可得好好养着家里那条狗。”   老马只得又点头道:“好运跟我可亲了,这你就放心吧。”   苏秀秀也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继续说话。   老马的面相,逢四逢九的年龄就会出事,指不定什么时候,那狗就能替他挡了灾祸呢。   这时,刚好容五爷也走进来,对苏秀秀说道:“你快来,我跟人家医生都说好了。人家等着给你做检查呢。”   老马忍不住问了一句。“五哥,这丫头怎么了,病了么?”   容五爷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她左边耳朵不太好么,我听说有那种助听器,带上了说不定就听见了。所以,就来找医生问过一回。人家医生就说让我带她去检查。   原本上次就想带她去,又赶上你这档子事,我一着急就给忘了。这不是你也好了,我干脆又过去找那位医生问了问。刚好人家有时间,我这就把丫头带过去。”   老马连忙说道:“这可是正经的大好事,你们可别跟我聊了,赶紧去吧,别让人家大夫等急了。”   容五爷这才带着苏秀秀到了耳鼻喉科科室,一路上,苏秀秀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上辈子,她小时候是没有钱,也没有人愿意帮她买助听器。   等她自己发达了,成了玄学大师,倒是有钱买了。可她总觉得带上助听器,有损她大师的威信。   于是,只得一直忍耐着,也习惯用右耳朵听别人说话。   因为长期使用右耳朵,后来她右边耳朵听力也折损得厉害。她也总是习惯右耳朝前,连带着坐姿也不正常,侧肩就成了习惯。这对她的脊椎造成了不少的影响。   这辈子,养父看出她靠右耳听力,并不太方便。   他不但不嫌弃她的残疾,反而体贴地带她来配助听器。这东西可不便宜,可养父却舍得给她花这份钱。   进了诊室内,医生经过一番检查,发现苏秀秀左边耳朵并不是一点听力都没有。配单侧助听器倒也还算合适。   等到苏秀秀拿到助听器,小心翼翼地戴上一试,助听器就像是扩音小喇叭似的。   她的两只耳朵还真是都能听见声音了。   这种感觉分外奇妙,小姑娘开心得不成。一连几天,她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她的坐姿也变得端正起来,不用微微侧着肩,右耳靠向前了。   同样的,苏秀秀也十分喜欢这助听器,总是小心翼翼地使用着,生怕突然掉出耳朵来,或者不小心摔坏了。   有时候,她觉得用不着,也会取下来,放进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   五奶奶看她这样子仔细,就忍不住劝她道:“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该用你就用你的,坏了的话,咱们再买更好的就是了。”   苏秀秀却说:“不用买了,有这个就足够了。”   上辈子,她拥有的好东西太多,说是随手丢弃也不为过。这辈子,她却想好好珍惜这个小小的助听器。   五奶奶叹道:“既然配回来,你就随便用么,没事就收起来,反倒浪费了。”   最后,苏秀秀还是点头同意了五奶奶的说法。   *   三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苏秀秀去成考补习班报道。到了四月份第一个周末,补习班正式开始上课。   说来好笑,苏秀秀上辈子只上了一年初中,时隔三四十年,她的英语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学习的方法,她倒是还记得一些。   容五爷拿来的教材比较全,还有对应的英语磁带,是著名英籍华人彭文兰女士朗读的。正好家里有台收录机,容五爷就找出来,给苏秀秀学英语用。   开始的时候,苏秀秀照着磁带学习单词和句子发音。这样倒也强行记下了许多单词和句子。   后来,春节那几天,苏秀秀又跟小马驹一起学习了音标。有些小马驹也拿不准的,就回到学校里找老师请教,返校回来后,又特意过来教给了苏秀秀。   就这样,苏秀秀就把那些音标都学会了,就算不认识的单词,也大概知道怎么发音了。   再加上,苏秀秀的记忆力非常好。在去补习班正式上课之前,苏秀秀已经能用很标准的磁带伦敦腔发音,进行一些英语对话。   至于其他教材,她也都抽空翻看过了。   上辈子,苏秀秀学得杂科比较多,记忆力又好,文科类都是她的长项,这辈子她学起来也不太费劲。理科方面,她也尝试着做了一些基础题,记下了一些题型。   成人高考和普通高考到底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所以,苏秀秀并不担心她考不上。   只不过,八零年代高考还没有扩大招生。   人们的求学之路更加艰难,成人高考属于国家承认学历,也因此受到认可到了广泛的认可。   苏秀秀报的补习班,周日全天都要上课,这样家里就没有人陪五奶奶了。   再加上她要学习,又要帮着老马开杂货铺,平时也比较忙。   容五爷心疼闺女,就像再找个阿姨来家里干活。   苏秀秀反倒觉得,平时做个饭,干点家务,她倒是完全能应付下来。就是每周日她要去上课,不放心五奶奶一人在家。倒是想请个阿姨临时过来帮忙照看一下。   可五奶奶却说,她的腿越来越好了,现在基本拄着拐杖都能下床走路了。   周日的时候,自己弄点吃的就完了,根本就不用特意请人来看着她。   既然母亲不愿意,苏秀秀就决定中午放学的时候,骑车赶回家做顿饭,陪着母亲吃了饭,下午再去学校继续上课。   可容五爷和五奶奶都觉得孩子这样太辛苦了。后来容五爷就想着,倒不如以后他周末就空出来休息,顺便还能陪陪五奶奶。   苏秀秀倒是觉得父亲应该多休息,只是又怕耽误了他的正事。到底他是要做买卖的。   有时候,那些人只有周末休息,才方便出来谈。所以,也不是很方便。   就这样,磨合了小半个月,容五爷又找了一个人品可靠的小时工。   每周来家里两次,也就是过来帮着做个饭,收拾一下家务什么的。这样就算容五爷周日赶不回来,小时工也就能照顾五奶奶了。   苏秀秀一看那位上了年纪的保姆,就觉得她面相虽苦,却是个老实本分人。也就逐渐放下心来,中午也可以留在学校里复习功课了。   此外,苏秀秀也是正式开学后才发现的,同一个班级的同学,年龄段相差还是比较大的。   有那三四十岁跑来进修,准备提升学历获得职业晋升的中年人;也有不到二十岁,高考失利,转而投向成人高考的高中毕业生。   对于前者来说,工作和生活分散了他们太多的精力。只是,他们也更加清楚学历对于他们有多么重要。所以,这些人都格外珍惜这次补习的机会。   虽然他们大多基础都比较差,学习起来却异常认真刻苦。   对于后者来说,可能是太过年轻的缘故。他们刚刚离开校园,刚刚开始步入社会,免不了还有些年少轻狂。   就算经历了失败的高考,可他们却并没有能够找到正确地人生方向。   这些人经常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平日里,总喜欢聊一些港台歌曲,迪斯科,霹雳舞等时髦话题。上课时,经常起哄发笑。   似乎经过一年高三,他们都彻底放松下来。在学习上,也真谈不上有多认真。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自己的学识,可以轻易应付成人高考。最不吝还能考个大专呢。   补习班里并没有固定划分座位。只是大多人都是年龄相当,志趣相投的人会坐在一起,上课放学,聊天,讨论功课,也好有个相互照应。   可苏秀秀这个班里年龄最小的学生,却是个异类。她并没有跟那些年轻同学混在一起。反倒是坐在了那些大龄同学中间,和他们一起刻苦学习。   反正谈起八十年代的时髦话题,苏秀秀也是两眼一抹黑。她也没兴趣上前跟那帮毛躁的小年轻套交情找话题。所以,坐在一帮老大哥老大姐身边倒也还算合适。   那些大龄同学,基础相对比较差,有时候想努力学习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从第一天下课后,坐在旁边的彭姐敲了敲苏秀秀的胳膊,跟她借了课堂笔记。   苏秀秀也不遮遮掩掩的,反倒是大大方方地借给她看。中午放学的时候,甚至还把笔记留下来给她用,自己倒回家给母亲做饭去了。   到了下午,苏秀秀急急忙忙地赶到教室,彭姐已经帮她占好了座位。而且,那些老大哥老大姐们都在抄苏秀秀那一版的笔记。   苏秀秀也没当一回事,反而又把其他科目的笔记也拿出来给他们看。   众人就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好心眼的,不但不会看不起他们,反而愿意帮着他们一起进步。再加上,她的性子也不像别的年轻的孩子那么闹腾。   慢慢地,他们反倒跟苏秀秀打成一片了。   这些人都恨不得把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只是他们再怎么抄苏秀秀的笔记,都会小心保管,并且在下午放学时,必定会把笔记还给她。绝不会耽误苏秀秀的学习。   苏秀秀就觉得,跟他们打交道也很愉快。   后来,她也被大家拉着一起讨论功课。   苏秀秀对文科很拿手,大多数问题,她都能帮这些同学解决。   至于理科方面,她基础弱,也是一知半解的。还好不管什么试卷,选择题都占一部分分数。   摸底考试的时候,苏秀秀靠着玄学大师的敏锐直觉,勉强也能混个及格。   可那她也不会正确解法。所以,大家只能凑在一起慢慢讨论了。   倒是,有些年轻男生看着他们讨论得很起劲,说得还都是错误的答案;也曾想过来跟他们一起讨论,教给他们个正确答案。   只是迫于同龄小伙伴们的压力,到底没敢加入进来。   不过,那些老大哥老大姐们也不在意这些。   到了下课后,他们就一起请教老师。苏秀秀也就跟着一起听了。   说到底苏秀秀实在太年轻了,甚至跟有的大龄同学家里的孩子差不多大小。   偏偏她性子又好,说话也和气。   慢慢地,这些大龄同学也就把苏秀秀当子侄辈看待了。   有些人家里有了什么新鲜的吃食,也会特意带一些给苏秀秀尝尝。偶尔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拉着苏秀秀一起说两句笑话。   一帮大龄同学围着这样一个年轻稚气的小姑娘,大家一起学习一起上课。反倒成了补习班里的一景。   那些年轻同学看到,苏秀秀如此自然地跟那帮大叔阿姨混在一起,也都觉得很神奇。   班里有个身材高挑,长相漂亮的女生名叫赵美丽。这人面相最大特点就是生了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嘴巴有些大,嘴唇偏薄。   苏秀秀第一次见她,就断定这人一生贪花恋柳,情债无数,又是个得理不饶人,好说别人是非之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靠近她。   赵美丽今年19岁,是个地道的大城市姑娘。她喜欢追逐时髦,热爱港台音乐,喜欢邓丽君,甚至还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   这样一位出众的姑娘,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补习班开始上课以后,她身边很快就聚集了好几个年轻女生。大家都觉得赵美丽有气质,也有见识,都以她马首是瞻。也喜欢捧着她说话。   赵美丽虽然见苏秀秀的脸生得好看,心里也有些不对付。   可说到底,开学以后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   赵美丽站在小姑娘们中间鹤立鸡群,说着各种时髦新鲜的话题;苏秀秀呆在大妈大叔中间,跟他们一起埋头苦学,瘦小的身影几乎被周围的身影挡住了。   开学头一个月,两人也算相安无事。   可慢慢地,赵美丽对苏秀秀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   原本赵美丽一直梦想着南下广州,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只可惜,她家里那些老古板家长并不支持她。   赵美丽高考以二三百分的差距落榜后,父母就知道她正经高考是没戏了,就算复读也考不上大学。干脆就给她找了这样一个成考补习班。就是为了让她考一所全日制的学校,念上四年书,取得本科学历,然后再按部就班的找份工作。   赵美丽根本就没有学习的心思,来之前她也对补习班充满了怨念。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见了他们高中里最有才华的男生——许峰。   许峰高中时代就在报上发表过短诗和豆腐块散文,算是他们那所学校里当之无愧的才子。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成考补习班才是。   可赵美丽却打听到,许峰高考前发烧39度,强撑着爬到考场,勉强答完考卷却仍是吃了大亏,最终还是与他心怡的名校失之交臂。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许峰好像也不想再参加高考了。于是,也来到了成考补习班。   有了他的存在,赵美丽才心甘情愿地按时来补习了。   高中的时候功课太紧张,她不敢跟许峰表白。现在课程这么松,她想着怎么也能跟许峰发展出一段美好的爱情来。   只可惜许峰是个爱看书的,平日里沉默寡言。跟活泼爱玩的赵美丽总有些相处不来。   赵美丽越是想要靠近他,许峰就却是千方百计地拒绝她。   屡次碰壁之后,赵美丽对这份单恋充满了挫败感。   偏偏偶然一次,苏秀秀和那帮阿姨叔叔们又凑在一起讨论功课,什么搞笑的办法都有,反正都不是正确解题思路。   苏秀秀很干脆地承认:“这选择题我就是蒙对的。”   那一伙人笑得不行,都快把房顶给掀起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许峰主动走到苏秀秀身边,拿起试题看了看,就开口道。   “这道题我刚好会做,帮你们给解出来吧。”   大家自然十分愿意。许峰干脆就坐在旁边桌子上,把解题步骤和公式都写在纸上。   苏秀秀看了半天,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很快,她就把这个答案传了出去。   旁边的彭姐看不明白,苏秀秀还凑过去,帮她掰开揉碎了说。   许峰也没走,就那样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苏秀秀,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看到此情此景,赵美丽认定许峰是喜欢上苏秀秀了。   一时间,气得她五内俱焚,怒火中烧,直接就把苏秀秀当成敌人看待了。   偏偏自从有了那次讲题经历之后,许峰就经常帮助那些大龄同学。反而开始与那些人亲近起来。   他越是这样,赵美丽就越是看苏秀秀不顺眼。她心里觉得,徐峰肯定是为了追苏秀秀才这么做的。   赵美丽这样的姑娘,自以为长得漂亮,又时髦。性格也活泼开朗,应该是人群的焦点才对。   可偏偏苏秀秀相貌不比她差,平时穿着打扮,也都是时髦的新衣服。   最关键的是,她还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而总是跟那些阿姨大叔混在一起。也因此打出了爱学习的好名声来。   赵美丽越发看她不顺眼,就觉得苏秀秀居心不良。她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出风头,引起班里男同学们的注意。   班里的年轻女孩自然都愿意跟赵美丽坐在一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一凑在一起,就开始说苏秀秀的坏话来。   赵美丽气得狠了,就当着女孩们的面骂道:“苏秀秀根本就是个矫揉造作的骗子,看她表面上老实,实际上没少勾搭许峰。可恨许峰还真被她勾走了。简直气死我了!”   骂着骂着,赵美丽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没办法,那些姑娘只得哄着她说话。   “苏秀秀也不看看她那又矮又矬的长相,也配喜欢许峰?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很快有人附和道:“要我说,还是美丽这样的好,身材也好,又会打扮,许峰难道瞎了不成,会喜欢苏秀秀。”   “要我说,苏秀秀自称是十六了,可是依我看她也就刚十三十四。你们没见到她平时只会死记硬背么,连初中的基础数学题都不会解。这也就难怪她只能跟大妈大叔们一起混了。他们根本就都是笨蛋吧。”   “是呀,搞不好许峰只是可怜他们同情他们。美丽,你千万不要多想。打起精神来,让许峰看看谁更好才是。”   那些女孩一个劲地安慰,赵美丽这才稍微缓和下来。她也并不希望就此放弃这段美好的恋情,于是,就更加殷勤地讨好许峰。   偏偏许峰对她一点都不上心,反而却一脸严肃地说道:   “在大学毕业之前,我并不想谈恋爱。每周就这么一天时间能过来学习。赵美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尽量不要过来打扰我。”   他的拒绝太过决绝。赵美丽又羞又气,脸都红了。   可她却不能对许峰说什么,只得又在背地里说了苏秀秀不少坏话。   那帮姑娘自然都站在她这一边,也都义愤填膺地说道:“许峰真够不识抬举的。”   同时也有人开始骂苏秀秀是个小狐狸精。   人家其他同学每周过来,就是为了抓紧时间学习。   可她们几个倒好,没事人似的凑在一起,就光顾着说三到四的。甚至有人明目张胆地说了一些苏秀秀的坏话。   偏偏苏秀秀就像没听见似的,仍是不为她们所动。   反倒是她周围那些大龄同学就不愿意了。一旦她们说话声音大点,或者说得话过分了。   马上就有人恶狠狠地瞪她们。甚至,有一位身体强壮大叔气得脸都红了,看上去就像是要上前打她们一顿似的。   特别是苏秀秀身边的彭姐,还特意把她们臭骂一顿。一点面子都没给留。   后来,赵美丽她们也不敢说得太过分了,也就敢悄悄窃窃私语一番。   可慢慢地赵美丽还是发现,许峰嘴里说着大学毕业前不会谈恋爱,却总是用那种温柔的眼神,偷偷地凝视着苏秀秀。   这难道不就是喜欢上苏秀秀了么?   苏秀秀那边倒好,就像没有察觉似的,仍是一心扑在学习上。   赵美丽被气得够呛,暗骂许峰不识好歹,苏秀秀能装的同时。又打算暗中找苏秀秀谈话,表明她对许峰的爱慕之心,让苏秀秀识相的话,就离许峰远点。   只可惜,这苏秀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在走廊里叫她名字,她居然装听不见。抬头挺胸地就直接走进教室里。   这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赵美丽又被气得半死,可苏秀秀身边总是跟着大叔阿姨,特别是彭姐就跟一只恶狗似的,在苏秀秀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   她们一时间也对苏秀秀没办法。 第33章   放学之后,赵美丽又忍不住在朋友们面前,大骂苏秀秀。   这时,一个圆脸的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对了,美丽,我似乎看见过,苏秀秀好像一直带着耳机呢。她好像一直在听歌吧?”   她旁边的短发姑娘,也说道:“对了,我好像之前也看见过。苏秀秀就连上课的时候,都一直戴着耳机呢。”   赵美丽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骂道。“什么?苏秀秀这个臭丫头,原来她平时用功学习都是假装出来的。上课居然还敢偷听音乐,这简直太不像话了。”   一时间,其他几个姑娘也都跟着忿忿不平。   大家都觉得,这是苏秀秀为了引起许峰的注意,使出的手段。   有人捧着赵美丽,有人暗骂苏秀秀,还有人挑拨赵美丽,想办法当着众人的面戳穿苏秀秀。   赵美丽此时早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也觉得不能再让苏秀秀张狂下去了。于是,又跟几个小伙伴商量了对策。   大家就想着,无论如何总得拿出证据才好。   她们下课的时候,也曾经故意从苏秀秀身边经过。   只可惜苏秀秀留着长发,一直遮掩着耳朵。   赵美丽注意了好几次,也没看清苏秀秀到底带没带耳塞?   她就更觉得苏秀秀心里有鬼。赵美丽再想往前凑,彭姐就会面色不善地瞪着她。   没办法,赵美丽只得暂时放下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赵美丽也没找到苏秀秀的把柄。反倒是那帮大龄同学,都觉得她们对苏秀秀不怀好意,反倒自动自发地把苏秀秀保护起来。   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赵美丽特意早早就来学到学校里,想趁着那些人没来,搜集一些苏秀秀做坏事的证据。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她一进教室,就看见苏秀秀已经趴在课桌上,开始做数学题了。   另外,许峰也来了,他倒不像是在学习的。而是静静地坐在苏秀秀的斜后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也不知在干什么?   只是,许峰的视线总是飘向苏秀秀那边,这又引起了赵美丽心中挤压了许久的嫉妒。   就算她也来早了,就算她特意在许峰侧后方坐了下来,可许峰却不愿意回过头看她一眼。仍是固执地用那样缠绵又温柔的眼神,偷偷地看着苏秀秀。   赵美丽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她想上前跟苏秀秀大吵一架,把话说清楚。只可惜,这时那个身宽体胖,满脸横肉的粗俗女人彭姐也提早来了。   彭姐一进教室,就大步走到苏秀秀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她那肥硕的身体刚好挡住了许峰的视线。   许峰脸色微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暗暗合上了笔记本。赵美丽的脸色更难看了。   彭姐却没有察觉他们的情绪。反而翻出本子,开始主动找苏秀秀讨论上次的功课。   苏秀秀也不嫌麻烦,把她不懂不会的,都小声地教她了。   彭姐连忙笑道:“秀秀,要我说你讲得其实比老师讲得还清楚呢。将来你打算做什么,当老师么?”   苏秀秀淡淡地说道:“具体的我也没想过,大概就考个会计之类的专业吧?”   彭姐又连忙点头道:“会计也挺好的,你这么文静倒也挺适合这样的专业。”   苏秀秀却叹道:“可我数学不太好,还是再看看吧。”   彭姐却说:“你这么用功肯定没问题的。”   苏秀秀却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反倒是许峰听了她们的对话,嘴角带上了一抹微笑。   赵美丽却觉得苏秀秀就是故意装淑女,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她简直都快气炸了,却也不敢轻易上前捣乱。   因为彭姐就是个粗鲁的泼妇,上次就已经因为苏秀秀的事,把赵美丽她们几个骂得狗血碰头。   有了那么一次,赵美丽投鼠忌器,也就不敢招惹她了。   *   最后,一直忍到上午大课间休息,许峰离开座位,出去买早饭吃。   赵美丽才趁此机会,偷偷翻了许峰的桌子,拿到了他早上用得那个牛皮纸笔记本。   许峰的同桌虽然颇有微词,也觉得赵美丽做得这事不太对。   可在赵美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那个戴眼镜的瘦弱男生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赵美丽拿着那个笔记本,回到自己的位子,翻开一看,前面是许峰记下的课堂笔记,还有他写得苦闷小诗,就没有别的了。   赵美丽一着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才看见了本子上的少女素描画像。   许峰不愧是他们全校知名的文艺青年,他不止会写诗,美术功底也相当的好。   虽然,那只是一张最简单不过的素描,周围寥寥几笔,就使得整幅画显得朦胧又飘逸。   至于画中的少女,孩子气十足,却又充满了灵性。特别是她有一双温柔的,明亮的,幼鹿一般的大眼睛。此时,正迷茫地看着前方,好像迷失了方向。   这少女还梳着两条麻花辫子,穿着碎花的衣服,可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不是苏秀秀还能是谁?   看着这副少女肖像,赵美丽再次怒火中烧,一时间她满腔妒意再也无法克制下去。   她拿起许峰的笔记本,怒气冲冲地向着苏秀秀走了过去。   那几个以她为首的女孩子一看,赵美丽是要撕破脸找苏秀秀算账了,她们也很义气地向这边包围了过来。   赵美丽二话不说,就抓住了苏秀秀后面的书包,甩在旁边的课桌上。并且还把许峰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在了苏秀秀的课桌上。   苏秀秀被她吓了一跳,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她,似乎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火?   偏偏她越是这样故作无辜,赵美丽心中就越是生气。   她不管不顾地就冲着苏秀秀吼道:“好你个苏秀秀,你还装什么装?看上去就跟你多爱学习似的,其实还不是借着上这个破补习班的机会,勾引班里的男同学。表面上装老实似,还不是一只小狐狸精。”   苏秀秀一早就看出赵美丽对许峰有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时也就猜到这事是因许峰而起。   只是他们两之间的事,又与她何干?   青春期里,女孩对异性心生爱慕,积极追逐,甚至是使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这都是挺好的事。   只是倘若这段感情,若是牵连到其他人,甚至还恶意损害别人名声,这可就触及道德底线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抬起头,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向赵美丽,就准备要她好看。   偏偏这时坐在旁边位子上的彭姐,一看赵美丽这么侮辱苏秀秀,也生气了。   她站起身来,上前就推了赵美丽一把,破口骂道,“赵美丽,你抽哪门子风啊?什么叫破补习班呀,你看不上这补习班,你别来上课呀?我还告诉你,这里是我们学习的地方,你要乱发大小姐脾气,滚回你家里发去。我们可不给你这脸。   这可倒好,自己不学习还有理了,也不想让别人好好学习。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似的,两只骚狐狸眼只会盯着男人转,下贱不下贱呀,呸!”   彭姐是个胖子,看上去得有三十岁,可实际上她今年刚二十五岁,从业将近十年,也是个大龄单身女。   彭姐本身无父母照应,也没有兄弟姐妹,只有在厂办当领导的表舅可怜她,在工厂食堂里给她找了个工作。倒是也饿不着,反而吃得肥肥壮壮的。   平日里,彭姐总是跟一帮糙老爷们儿混在一起,什么力气活也都得咬着牙干了。   周围的同事也都不把她当女人。什么难听的话,也都不背着她说。慢慢地,彭姐也就变得蛮横无理起来。到后来,同一食堂工作的男人们也都怕了她。   所以说,她骂起人来可比赵美丽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难听多了。   这一次,也是表舅提醒她,又开了推荐信,彭姐才鼓足勇气来这个补习班上课的。   她隐约也知道,如果想以后日子过得好,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可她小学毕业,初中只念了两年,考大学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幸好,到了补习班之后,她遇见了苏秀秀这个半大不小的小丫头。   彭姐平时写字慢,记不完笔记;没关系,苏秀秀愿意把笔记借给她。   彭姐有不会的题,苏秀秀只要会,就愿意帮她讲。至于理科方面,苏秀秀也跟她一样不会。两人再想办法找别人问。   原本彭姐一直很自卑,差点就放弃了。   可是,遇见了苏秀秀这样一个温柔体贴,不会看不起别人出身的小姑娘。在她的帮助下,彭姐反而坚持了下来。苏秀秀让她背单词,彭姐也咬着牙每天背二十个。   正因为如此,彭姐比任何人都关心苏秀秀,自然不许任何人说她半句坏话。   赵美丽敢骂苏秀秀狐狸精,彭姐能绕得过她才算怪。   赵美丽一听彭姐骂得这么难听,脸都气红了。   偏偏她要是敢继续骂下去,彭姐这个粗人一定会用更难听的话反骂回来。赵美丽虽然也可以不顾一切地撒泼耍赖,可那些手段在彭姐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赵美丽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说道。   “姓彭的,我本来就没撒谎,我这也有证据。你们还是别傻呵呵的,被苏秀秀这个小狐狸精骗了,被她卖了帮她数钱不说,反倒沾沾自喜。实在太可笑了。   你们好以为苏秀秀是什么好东西,可实际上那都是装的。平时,我叫她她都不理,在走廊上遇见同学,也假装看不见。这样一个两面派,你们就捧她臭脚吧。恶心不死你们。”   彭姐听了这话,又破口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苏秀秀可不像你们这样假清高,狗眼看人低。你说的屁话老娘半句都不信。我还告诉你,赶紧滚远点儿,别以为,咱们苏秀秀好欺负。”   这时,其他的大龄同学看着她们这边吵起来,也不动神色地围了上来,护在苏秀秀的旁边。   特别还有那些三四十岁的老爷们,面色不善地瞪眼看着赵美丽。大有一种如果赵美丽敢再欺负苏秀秀,那就别怪他们动手的意思。   赵美丽一看,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干脆就拿起许峰的牛皮笔记本说道。   “我有证据,本来苏秀秀就勾引了许峰。许峰都在本上画了她画像呢,这就是证据。你们眼睛瞎了吧,居然把这种货色当成一个好人。”   不想,旁边那位大叔一把抢过笔记本。看到最后一页的画像他顿时就怒了,破口大骂道:   “许峰那混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人家小姑娘没招他,也没惹他,不过是给他点好脸色看,他凭什么画人家的画像啊?问人家愿意不愿意了么?不行,等会儿我得好好问问许峰。他必须给咱们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这事没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大叔气得咬牙切齿,就好像随时都要找许峰算账。   偏偏他这么一说,旁边那些大叔阿姨也都被煽动起来了,各个都义愤填膺地说,必须得找许峰算账,为苏秀秀讨回公道。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赵美丽整个人都呆住了。   难道他们不该反感苏秀秀,然后大彻大悟,离开苏秀秀的身边,不再插手这事了么?   怎么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些人非但不认为苏秀秀有错,反而觉得许峰干了十恶不赦的事,还要一起帮苏秀秀讨回公道呢?   这时,又听彭姐骂道。“赵美丽,你是不是缺心眼,也不想想苏秀秀才多大岁数?这丫头一天到晚不仅要顾着学习,还要顾着家里,刚开学那会中午还要回家给她妈做饭。她哪来的闲心谈恋爱?你自己骨头里犯贱非要倒追男人,就当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浪催的呢?”   赵美丽被骂的怒火中烧,却也不敢还口,生怕彭姐再骂出更难听的话来。   只是她又见不得苏秀秀那样得意。于是又骂道:“她顾着学习?那她上课还带着耳机听音乐呢。装什么好学生呀?你们都被她骗了。”   那帮大龄学生却齐声说道:“你胡说什么呀?”   彭姐又骂道:“没证据就敢瞎说,看老娘不撕烂你小贱人的臭嘴。”   赵美丽只得嚷嚷道:“好,你们要证据,我就翻出证据给你们看!”   说完,她就从旁边的桌上拿过苏秀秀的书包来,也不经当事人的允许就把书包打开了。   一时间,那些大龄同学都生气了。彭姐更是气得想要上前抽死她。   这时,赵美丽却躲到其他女孩身后,洋洋得意地说道:“我这就翻出证据,当场扒了苏秀秀的狐狸皮。倒要让你们看看,她算是什么好孩子?其实,还不是跟我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这人特别会装蒜罢了。”   一边说着,赵美丽就把手放进了苏秀秀书包里,试图从里面搜出收录机,磁带什么的。   苏秀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寒光。   这时,许峰却推开人群,气呼呼的走过来,一把从赵美丽手里抢走了苏秀秀的书包。又对她吼道:   “赵美丽,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可以随便翻同学的东西?你这是偷你知道么,我们可以送你去派出所的!”   赵美丽一看见许峰回来了,整个人都有点发蒙了。她又连忙解释道:“许峰,我,我还不是为了找到证据。我跟你说,苏秀秀她上课真的带着耳塞,听流行歌曲来着。她根本就不爱学习,都是装出来的。”   许峰忍无可忍,又破口骂道,“赵美丽你脑子有毛病吧?苏秀秀根本不是在听音乐,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耳塞,而是……”   说到这里,许峰突然顿住了,他又忍不住抬眼看向苏秀秀,见她似乎真的不在意,才沉声说道:“那是助听器,苏秀秀左耳有残疾,带上助听器,才能听清老师讲课。”   赵美丽听了这话,反而傻眼了。“助听器?这么说苏秀秀是个聋子?”   当着人面这么说人家是个聋子,这也太糟蹋人了。   彭姐心里气得,上前就要打赵美丽,却被苏秀秀抓住了手。   彭姐忍不住看向苏秀秀,两只眼睛都红了。她心说这丫头受了多少委屈呀?   彭姐也是偶然间才知道,苏秀秀是最近被姑妈姑父收养,才有了念书的机会。她本以为自己就已经够命苦了,没想到苏秀秀比她还要惨得多。   今天这事,她要不替苏秀秀讨回公道,她就不叫彭春花。   彭姐想着,就要甩开苏秀秀的手,可偏偏苏秀秀却冲着她摇头,然后无声地说道:“我自己来。”   彭姐这才冷静下来。   这时,就听许峰说道:“你无缘无故就搜人家书包,如果苏秀秀的助听器摔坏了,你负责陪她么?一个助听器可是很贵的。”   赵美丽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说道:“骗人的吧,怎么可能是助听器?这也是苏秀秀掩人耳目的手段吧?”   苏秀秀放开彭姐的手,冷冷地看了赵美丽一眼,干脆当着所有人面,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取出助听器带在了左耳上面。   这才淡淡地开口道:“这是助听器,没有连接线,也听不了什么流行歌曲。真可惜,你们叫我,或者在我左边跟我打招呼,我不是不想理你们,而是真的没听见。如果我没戴助听器的话,请不要对着我左边耳朵讲话。   都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可我爸却非要给我配助听器。我平时实在舍不得带,总是小心地收起来。现在看来,这倒是我不对了。以后,我一定听我妈的话,把助听器好好带出来,免得再造成什么误会。”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就算被骂成这样,误解成这样,苏秀秀也没有太多气愤,或者抱怨哭诉什么。   她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赵美丽,赵美丽却垂着头,像个斗败的公鸡似的,再也不敢抬头看她。   反倒是那些跟赵美丽站在一边,总想找苏秀秀麻烦的女孩们,这时也忍不住愧疚起来。   圆脸的姑娘很快就忍不住说道:“苏秀秀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   紧接着,短发的姑娘也开口道:“是呀,苏秀秀今天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们没搞清楚状况就胡说八道。”   剩下的那个瘦高挑的姑娘也跟苏秀秀道了歉。只有赵美丽还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只是垂着头站着。   苏秀秀也没理会她,只是对那些姑娘说道:“不用道歉了,大家散散吧,别等呆会老师进来,又耽误了学习。”   听了这话,周围的同学渐渐散了,只剩下苏秀秀许峰和赵美丽。   苏秀秀上前就把赵美丽弄到地上的东西,都给捡了起来。   许峰也想帮忙,却被苏秀秀制止了。“不用了,你也回座位上去吧。”   苏秀秀身上带着一种疏离,许峰看了桌上的牛皮笔记本,就猜出她可能误会了。于是,又连忙解释道:   “苏秀秀,你放心,我对你并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只是……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   去年高考之前,我偶然间得知我原本还有一个妹妹,却因为她先天听力障碍,我父母上班照顾不过来,就把她送到乡下亲戚家里寄养了。   我妹妹今年刚好也是16岁,可乡下的亲戚却来信说,已经开始帮她找对象了。对方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人,而是一个28岁患有小儿麻痹的男人。   我妹妹怎么能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我实在气不过,就偷拿了家里的钱,跑去乡下看她。我想拉着她跟我回家去,可是妹妹却拒绝了我。她说那个家早就不要她了。她就算跟着我回来,也是没用的。”   说到这里,许峰停顿了一下,他又抬头看向苏秀秀,嘴角多了一抹说不出的苦涩。   “我被所有同学老师称为才子,去年本来要考重点大学文学专业的,可跟我血脉相连的亲生妹妹却只勉强读完小学,就不再读书了。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这不是很不公平么。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其实什么都不是,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养家。说不定就是因为我的存在,才使得妹妹变得不幸福的。   我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然后大病一场,高考失常,最终没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却反而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也该正视我的未来到底要走怎样的一条路了?   我不想再依靠父母,平日里找了一些送报纸送牛奶的活,还在街上摆了地摊,周末才来这里学习。我反而觉得自己变得充实了许多。   来到学校之后,我很快就发现你戴着助听器呢。我突然觉得很亲切,每次看着你我就会想起我妹妹。   只是,你俩可真不一样,我妹妹已经彻底放弃了,她看不见未来的希望,选择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永远地留在村子里。而你好像总是对生活充满希望。与人为善,也会帮助别人,鼓励别人。”   说到这里,许峰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因为妹妹的悲惨生活,失望过,也痛苦过。他感到愧疚,却又对现实无能为力。所以,他才从天之骄子的宝座上迅速坠落。   这就是他青春期最大的伤痛和坎坷。   父母也曾想尽办法开导他,却没有任何用处。许峰或许只能用这种方式对命运做出小小的反抗。   另一边的苏秀秀听了他这番话,只觉得许峰的妹妹和曾经的自己实在有些相像。   上辈子,哪怕大伯一家对她再怎么不好,至少也有个容身之所。那时的苏秀秀胆小得不敢迈出那一步。害怕出去之后,面对会是更加残酷的未来。   直到被逼入绝境,再也无法躲避下去,她才彻底逃离了那里。也因此有了虽然坎坷不断,却也波澜壮阔的人生。   苏秀秀看着许峰,轻声说道:“把你妹妹送到乡下寄养,是你父母所做的决定。那时候,你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她的不幸其实与你无关,你不用抱有这么大的负罪感。这样,反而两人都不能好好生活了。”   许峰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有我,我妹妹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被抛弃的牺牲品。说不定她会像你一样,生长在健康的家庭中,拥有美好的生活。”   苏秀秀看着他,想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淡淡地笑道。   “幸福是要靠自己努力争取的,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关键还是看自己做出什么样的抉择。你也说你妹妹现在只是定下亲事,正式结婚也得再等到两年吧?   倒不如你经常写信给她,安慰她,鼓励她,让她知道还有人关心着她。说不定她会改变想法呢。   要是连你都用这种消极的态度生活,又怎么能跟你妹妹带来希望呢?倒不如你先振作起来,将来再想办法帮助你妹妹才是。”   许峰只觉得苏秀秀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连连点头。   他觉得也是时候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和妹妹的未来了。与其再继续这样子怨天忧人,自怨自哀,倒不如努力活出个样子来。   想通了这一点,他不免对苏秀秀心生感激。   *   另一边,赵美丽听了许峰的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原来许峰真的不是喜欢苏秀秀,而是把苏秀秀当成妹妹看了。而她居然跑过来,指着他妹妹又骂又闹的,许峰又会怎么看她?一定是讨厌死她了吧?   到了现在,她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了。赵美丽突然觉得心里一片冰冷。她越想这些事,就越是觉得恶心。   枉她一向自以为高人一等。这些日子,居然为了一个有残疾的女孩子百般嫉妒千般苦恼,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又做出这么多羞耻的事情来,弄得所有补习班里的同学都讨厌她。   这难道就是她想要的么?   赵美丽实在觉得无地自容,在老师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拿起书包就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老师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对着讲台下面的同学说道:   “这位同学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大礼拜日的肯来我们补习班听课的,自然都是为了上大学而努力的。像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可见对考大学这件事不太重视。”   那些曾经围在赵美丽身边的女同学,此时更加觉得愧疚难当。闹出这么多事,她们早已后悔当初捧着赵美丽了。一时间,竟没有人帮赵美丽解释。老师倒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那些大龄同学,已经开始提问了。课前还有一点时间,老师自然更愿意帮助认真学习的学生。   这次彭姐却没有像平常那样急着往讲台前面凑,而是语重心长地对苏秀秀说:“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你就叫我。我倒要看看这班里谁还敢欺负你。”   苏秀秀看着她,脸上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好。”她随口说道。   彭姐又压低声音说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就该往死了骂她们,弄得她们彻底没脸一次,看以后谁还敢再说你坏话,欺负你。”   苏秀秀却压低声音说道:“我还真不怕她们欺负,有的是办法对付她们。”   彭姐怀疑地看了她两眼,这才一甩手说道:“反正以后我多看着你就是了。我从小到大,还真没吃过亏呢。”   经过这一事,彭姐已经悄悄把苏秀秀当妹子看了。她既心疼苏秀秀的经历,却也钦佩她对生活的态度,以及为人处世的气度。   其实不止是彭姐,虽然大家都知道苏秀秀左耳残疾,反而却更加尊重她了。   *   虽然学校里发生了那多事,可是苏秀秀的日子仍是照常过。   除了周末上一天补习班,平日里,她仍是在家陪着五奶奶。有空的时候,跟容五爷下盘象棋,讨论一下新闻时事。   老马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杂货铺已经开始改造了。苏秀秀也去看了一回。   此外,家里除了多了临时工许阿姨,倒也没有其他变化。   苏秀秀也曾在私底下问过五奶奶,许阿姨到底怎么样?   五奶奶跟她还算投缘,一谈起老许就忍不住摇头叹气。“老许倒是个老实本分人,只可惜她命不太好。前些年,改革开放,她男人也偷着摸着做了些小买卖,倒也赚了不少的钱。只可惜有了钱,人的心就变了。后来那男人就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说要生个儿子,就跟老许离了婚。   老许现在一个人要带着两个女儿,还要供她们上学吃饭。所以,才进城当了临时保姆。她也不止管咱们一家,还有其他好几家,上午下午都分开着,老许几乎天天都要干活呢。”   苏秀秀听了不免也有些唏嘘。“许阿姨还是应该找她前夫要些抚养费才是。”   五奶奶就摇头道:“他们都是乡下人,哪里有这些见识?可不是她男人怎么说,老许就怎么办么。只是苦了她们母女三人。”   说起老许,母女俩凑在一起又忍不住讨论了,古往今来的那些有名的负心汉。得出结论就是女人这一辈子实在不容易。不小心看错了人,是要苦一辈子的。   苏秀秀就叹道:“靠男人还真不如一切靠自己呢!”   五奶奶点头道:“所以,你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有了学历,将来再找个好工作,就不用靠男人了。就算要结婚,将来你腰杆也硬。”   苏秀秀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刚好这时,容五爷也到家了。他一进门就觉得闺女和老婆之间的气氛格外沉重,而且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时间,容五爷也摸不着头脑,想问问闺女,苏秀秀却一转身去厨房做饭了;想问问老婆,五奶奶摆脸色懒得跟他说话。   容五爷莫名其妙地受了气,到了晚上临睡前,才从五奶奶嘴里得知了事情真相。气得他腾的一下子坐起来了。   “合着你们娘俩从老许嫁错男人,聊到负心汉,这也就罢了。怎么还迁怒到我身上了?我这辈子可没对你负过心。”   一时间,五奶奶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劝他道:“哪里迁怒你了,我和秀秀只觉得女人实在不易。你不是女人自然体会不到我们娘俩的心情。”   容五爷却不满地说道:“男人赚钱养家,动不动还要收到老婆的白眼,难道我们就容易了?”   五奶奶拗不过他,只得又说了不少好话哄这老头子。   过了好一会儿,容五爷才回转过来,两人就此收拾睡了。 第34章   下一个周末,苏秀秀仍是照常在补习班上课。   坐在她旁边的大龄同学,也仍是非常刻苦,恨不得把老师教的知识都塞进脑子里。   这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只是之前那些喜欢往赵美丽身边凑的小姑娘,经过上周那事之后,都变得安静下来。她们也不再聚集在一起,大声聊着时尚话题。上课时,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哄堂大笑了。   那些男生在许峰的带领下,也开始自动自发地帮助那些大龄同学讲题了。   就这样,补习班的学习氛围反倒变得浓厚了些。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苏秀秀才发现赵美丽并没有来上学。   有些人长得漂亮,家境不错,生活中也是一帆风顺。这样的人往往心高气傲,总以为好的东西就应该归他们所有。   赵美丽也是这样,她觉得许峰就应该跟她谈恋爱,根本就容不得别人拒绝,这才闹出了这么多是非来。   现在倒好恋爱失败不说,又当着所有同学们的面丢了人,赵美丽自然就不敢来学校了。   在一起吃午饭时,彭姐就忍不住叹道:“要我说,这赵美丽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这都是被她爸妈惯出来的毛病。所以,她才这么能折腾。大家都准备成考呢,她非要谈恋爱,人家男孩不喜欢她,她就弄出这么多是非来。现在倒好,居然不来上学了。他爸妈给她交学费,算是白糟蹋了。”   旁边身材瘦削的年轻女人刘青也说:“就是呀,大家都忙着学习,谁有心管她这些事呀。赵美丽也真是的。   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薛姨却说:“说不定她父母好好说说她,赵美丽就能想开了呢?没准下礼拜她就又来上学了。”   苏秀秀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垂着眼睛说道:“但愿如此吧。”   反正她看赵美丽,所有气运都聚集在了桃花上面,其他方面都难以长久。只是这些话,她是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的。   事实也果然如苏秀秀猜想的那样,从那以后,赵美丽再也没来过学校。   后来,倒是那帮年轻姑娘偶然间说起过了赵美丽的事。   赵美丽本来就不想念大学,出了那事以后,她觉得丢人现眼,就干脆放弃成考了。   她父母知道这事以后,被气得半死,又把赵美丽大骂一顿。   赵美丽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一赌气就想干脆离家出走,去广州闯荡。   于是,她连夜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奔向火车站。   只可惜,所有的火车发车都是定点的。赵美丽非但没等到那辆南下的火车,却等来了她的父亲。父女二人又爆发了激烈争吵。最后,赵美丽被她父亲强行带回家。   她父母也怕这丫头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把她关在家里了。   赵美丽试图逃跑,可惜她家在六楼,要跳下来直接就摔死了。把床单撕成小条,都送不到地面。   赵美丽又是个怕死的,不敢做这些冒险事。所以,就闹出了强行绝食,她母亲刚好就是个医生,直接放话“饿着呗,饿晕了,我带你去打葡萄糖。”   反正,那一家子乱七八糟的,闹得挺热闹。   后来赵美丽气疯了,吞了一大堆家里的药片,他爸妈又急忙把她送进了医院。   *   由于那些姑娘根本就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几乎班里的同学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中午吃饭时,大家凑在一起,又忍不住谈起这事。   彭姐就皱着眉头说道:“将来,我要是养个孩子,她要是像赵美丽这样,我能把她活活打死。哪有这么胡闹的?一点人事都不懂,这还说要去广州闯荡呢?这连基本生存能力都没有,到了广州,她靠什么养活自己?”   薛姨也忍不住叹道:“唉,回家后,我还是好好教育教育我儿子吧。最近那小东西好像也挺任性的。上次去商场非吵着要玩具,不给他买,他就站在那里嚎,反倒要挟起我们这些当家长的来了。最后他爸爸实在没忍住,给他买了。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以后还得好好收拾她。不然,小时候要是不好好管教,长大了反倒成了父母的罪孽了。”   其他人听了,心中也多了不少感慨。   苏秀秀也就跟着她们随便听听。   她接触得最多的孩子就是小马驹,还是马叔老来子,马叔都四十多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宠爱都给他。   惠兰也爱儿子,却总是跟小马驹说,爸爸挣钱不容易。她本来就心疼老马成天起五更,熬半夜的,受得罪比常人多。她这份心疼和关爱,潜移默化地就传达到了小马驹身上。   小马驹虽然性子活泼又淘气,在家的时候也很能闹腾。   可这孩子却很能体谅父母。他很小就知道,我爸爸赚得每一分钱都不容易。为了工作,甚至大半夜就要去排队。   所以,他从来不乱花钱,也不开口要什么玩具。   倒是容五爷喜欢这孩子。做买卖的时候,遇见适合的吃的玩的用的,都会给小马驹带上一份了。因此,小马驹倒也不缺什么。   年初的时候,老马在庙会上卖风车,小马驹看着那风车两眼发直。可他却知道,这是爸爸要拿去卖的,家里要这风车赚钱的。所以,即便他再怎么喜欢风车,也没开口跟爸爸讨要过。   老马也疼孩子,最后特意留了两个最大的风车,给了小马驹一个,给了苏秀秀一个。   那天下午,小马驹走到哪里,都拿着那个风车,也痛痛快快地疯跑了一下午。就真跟刚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   那时候,苏秀秀说写百福可以给爸妈带来福气,小马驹就真的写了百福。   老马做手术,小马驹也紧张也害怕,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住到了容家。   他好像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给爸爸妈妈添乱。后来,又求了苏秀秀给他弄了张大红纸,每天晚上回家都写福字,又给他爸爸写了百福。   直到老马出院后,特意把小马驹写给他的百福,贴在墙上任人观看。   所以,苏秀秀就觉得这教孩子,还真不是打骂出来,管教出来的。关键还是得靠言传身教,家里的氛围也得好。这样养出的孩子,才会特别好。   等到放学回家之后,苏秀秀又迫不及待地将最近发生的事和她关于教小孩的想法都写信跟孟庭松说了。   虽然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却仍是跟保持着频繁的通信。   她总会在信里,告诉孟大哥许多生活中的琐事。包括五爷给她买的助听器,带上助听器,她左耳也能听见声音了;也包括她在补习班遇见的一些人一些事。   彭姐虽然看着很粗鲁,说话也是直来直往的,有时候甚至会带出一两句粗口。可她却是个难得的直爽人。   苏秀秀原本只觉得,这种人不会在别人背后捅刀子,所以才愿意跟她相处。   可慢慢地,她却越来越觉得彭姐是个很难得朋友。   她总是用真心对待苏秀秀,同时也把苏秀秀当妹妹看。班里发生什么事,她也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苏秀秀。   慢慢地苏秀秀也被她感动了。所以,她曾经在信里写道:   “面对彭姐的时候,我总会有些心虚。彭姐小时候也过得很辛苦,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她15岁就去工厂食堂上班了。然后,在日复一日地琐碎生活中,她学会了用这种粗鲁的方式保护自己。   虽然从外面看,彭姐像个刺猬,浑身都竖着尖锐的刺。可实际上,她仍是保有着几分真诚几分热情。她仍是愿意自发内心地对别人好。不像我这样,总要不断地尝试,才敢对别人迈出第一步。   不知为什么,我身边总是有太多这样的人。妈妈算一个,彭姐也算一个,我似乎也被她们影响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想要做个真诚而又坦率的人。”   孟庭松很快就给苏秀秀回了信,鼓励她勇敢地迈出那一步,跟彭姐她们做朋友。   其实,孟庭松早就发现,自从到了容家,苏秀秀就在不断地变化着。这似乎也是一种成长。   原本苏秀秀十分谨慎,不愿意相信别人,也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   开始的时候,收到容五爷的礼物,苏秀秀会感到不安;慢慢地,她却是发自内心地接受容家老两口对她的好,同时也开始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或许,连秀秀自己都没发现,她在信中提到容五爷和五奶奶的内容越来越多,而且还带着一种依恋的感情。   后来,苏秀秀顺理成章地被容家老两口收养。虽然是容五爷主动来信跟孟庭松说得。   可在孟庭松看来,这一切似乎是水到渠成。   短短几个月,秀秀慢慢地改变了,就连她笔下的文字也在不断地改变。   到了现在,苏秀秀给孟庭松写的每一封信,几乎都是愉快而又活泼的文字。   她细细地记录了生活中所发生的愉快的事情,以及遇见的各种各样有趣的人。   孟庭松能够读到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情绪。   随着时间的流逝,秀秀寄来的信越来越多,孟庭松也越来越期待她寄来的信。   到了后来,孟庭松就养成一个习惯,每次收到秀秀的来信,他并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在上衣口袋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沉下心来,安安静静读着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幻想着在发生这些事的时候,秀秀又是怎么样的表情。   有时候,读着愉快的文字,他甚至会发自内心地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看秀秀的来信,已经成了孟庭松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乐趣。   与此同时,战友们也都知道了孟庭松有个互相通信的笔友。   他们也发现孟庭松每次收到来信,总会变得神神秘秘的,不是跑去无人的操场,就是走到静静的小河边,一个人独处时才会看信。   也有战友偶然经过时,看见孟庭松一边看信一边傻笑。   大家也忍不住开始对写信的人和信的内容感到好奇。   有人甚至推测,“孟庭松看得其实是情书吧?”   这个想法一说出来,马上就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后来就变成了孟庭松那样生猛的兵,他的对象又是什么样的人?   大家默默地期盼着,孟庭松能透露出一点消息来。   只可惜等了又等,等到的结果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孟庭松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说:“什么情书对象的,你们不要胡说八道。给我写信的是我的干妹妹。她被我父亲的朋友收养了,人不生地不熟的,身边也没别的亲人,才总是给我写信,顺便汇报她在新生活中遇到的事情。”   战友们当着孟庭松的面,只能点头应道。“噢,原来是干妹妹呀?看来我们弄错了。”   可在私底下,却没少嘀咕这事。   有人大着胆子猜测:“什么干妹妹,该不会就是情妹妹吧?又没有血缘关系,收养她的也只是父亲的朋友。两家关系本来就好,将来两人处对象也是双方父母都希望看到的事情吧?”   有人就附和道:“可不是么,两人通信这么勤,怎么也得有点意思。”   也有人说:“孟庭松脸皮那么薄,就算是在处对象,没出结果之前,他大概也不敢承认吧?”   他们私底下没少八卦,却不敢当着孟庭松的面提起,生怕他恼了,会借着训练的机会,又把他们教训一顿。   只是,他们不免有些好奇,孟庭松那位干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长得好看吗?性子是不是很温柔啊?   她一定很喜欢孟庭松吧?不然怎么会写这么多信给他?   如果那姑娘愿意继续写信,说不定过几年,他们俩还真能成就一番姻缘。   特别是年轻的战士,对这些婚姻生活还是充满向往的。   原本大家也就敢在孟庭松背后悄悄猜测。   直到后来,苏秀秀给孟庭松寄信的时候,还顺手捎过来一件手工制作的短袖衬衫。   那件衬衫很快就引起了战友们的无限遐想。   有人见孟庭松挺高兴,就当着面开玩笑道:“这件衬衫可太好了,肯定是手工制作的。你看看这布料,这剪裁,这款式简直比买的衣服还好呢。现在会裁缝的姑娘可越来越少了。庭松可要把握住机会。”   孟庭松虽然心里还带着些许的得意,只是那人又拿苏秀秀开他的玩笑话,还说得这样暧昧,刚好就戳在了他的肺管子上。   一时间,一向开朗大气,能开得起玩笑的孟庭松,突然就发了很大的脾气。   “你们快别瞎说了,秀秀今年刚16岁,还是小孩子呢?什么谈对象不谈对象的。我可警告你们,以后都不许拿我干妹开玩笑。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偏偏他又羞又臊的,耳朵都红了。于是,那些战友都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里,反而哄堂大笑起来。   有的战友忍不住对他说,“在我们老家,十六七岁的姑娘,已经开始找对象了。前几年,18岁的姑娘就能结婚。这几年改了,必须得等到二十岁才能领结婚证。可是在我们老家那儿,都是差不多摆个酒,就算结婚了。到岁数,再去领结婚证。   要我说,庭松,那姑娘要是好的话,你还是好好想清楚吧。你不是说那姑娘还在考成考么?人家又会做衣服,又会做饭,人也勤快,又知道上进。现在这样的姑娘可难找了。最主要的是,她一直给你写信,还给你做衣服。你可千万别犹豫不决,再凉了人家姑娘的心。   到时候,你要后悔了,再想找这么好的,可就难了。”   旁边的人也纷纷劝他。做事不要这样婆妈,要像出任务一样果断。   孟庭松听了这些话,臊得都不行了。   虽然,他气得大骂这些人一顿,又说:“我把秀秀当亲妹妹看。你们这些人不要胡说八道,乱点鸳鸯。”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了。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脸就是烧得厉害,一整个下午都没能缓过来。   后来,那些战友在他背后又说了些什么,孟庭松却无力再管了。   他只觉得一个老爷们,什么时间段就该干什么事,像现在当兵的时候就好好当兵,想那么多其他的干嘛?   等再过几年,时机成熟了,再谈对象也不迟。   只是莫名其妙的,他一想起谈对象,就想到了秀秀长大后的样子,一时间脸又开始发热了。   急的孟庭松连忙摇头,试图把这个想法从脑子甩出去。   这其实都怪那帮人,随随便便就在他面前胡说八道,弄得他也跟着了魔似的。   后来,在格斗训练的时候,孟庆松到底是把这些人都狠狠教训了一顿。   看到他们一个个倒地求饶,他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一些。   只是那他在心里也觉得有些别扭。说到底他和秀秀现在只是兄妹关系。   可偏偏旁边的人都认定,他将来会跟秀秀走到一起。   不止这些战友,就连母亲也又来信催他,多给秀秀写信。   母亲又把苏秀秀从头到脚好一顿夸,说的天上有地下没的。而且,又再次强烈地表明,他们老两口都想要苏秀秀当儿媳妇。   还让孟庭松自己好好争取一下,最好先下手为强,趁着近水楼台,把月亮摘下来。   虽然,孟庭松跟苏秀秀书信往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可是这些人总是这样说,却也让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特别是母亲又来信说,秀秀上补习班之后,班里肯定有不少青年才俊。怎么说大家也要一周见一次面,到时候,要是有毛头小子不怀好意,千方百计地追求秀秀。   秀秀该不会被别人追走吧?   孟庭松看了这封信,眉头就皱起来了。   虽然他也安慰自己,秀秀那样懂事的孩子,不可能这么早就谈恋爱。   可孟庭松还是很快就给秀秀写了一封信,用一种很婉转的语气提醒她,她年龄还小,最好还是一切以学业为重。周末上完课,最好早些回家,不要在路上多做停留。   信的最后,他还问了苏秀秀,她在补习班相处的比较好的同学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苏秀秀拿到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她一时就觉得,该不会是松哥嫉妒了吧?写这样一封信,就是为了看看她周围有没有别的男孩子?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不太可能。   据苏秀秀前后两辈子的了解,孟庭松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钢铁直男,俗称糙汉子,纯爷们。实际上,这种人恋爱情商极低,不然在上辈子,孟庭松也不可能一直打光棍。   到了现在,孟庭松的信上仍是满篇的妹子怎么样,哥怎么样。就差直接明说了,秀秀,我一直把你当亲妹,这辈子我都给你当哥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随手把信纸扔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半响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叹了一口气,拿出信纸来,拍在桌面上。   好在她并不是那么耿直的姑娘,有的是心眼和手段,可以继续撩钢铁直男孟庭松。   苏秀秀提起笔,一气呵成,给孟庭松写了回信。   第二天,就把信投进了绿色邮箱里。   孟庭松拿到回信一看,开始的时候,他还挺放心的。   苏秀秀说,她周围坐的都是大龄同学,彭姐,刘青,薛姨,还有一些虽然已经年过三十,却依然刻苦努力的大哥大叔们。还说她也要像这些大龄同学学习,将来争取跟大家一起考上大学。   后面又写着,她经常跟这些同学一起讨论功课。大家基础不好,很多理科题都不会做。只能凑在一起想办法。   孟庭松已经打算好了,回信时告诉苏秀秀,有什么不会的难题也可以写信来告诉他。他高中时候理科最好了。   只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写信,苏秀秀就在后面又写道,好在班里那些正式上过高中的男生都很热心。他们经常帮着大伙讲题,特别是许峰同学讲得特别好。让人一听就能明白。   孟庭松一看,忍不住有些怀疑,这许峰又是谁呀?还特别热心地给苏秀秀讲题,该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   一时间,孟庭松又有些心浮气躁。   他提笔就想写回信好好问问苏秀秀,这个许峰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给她一个人单独讲题,还是给一帮同学讲题?   可是,看着信纸上潦草的字迹,他又觉得自己简直疯魔了一般。   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秀秀不是已经写了么,是许峰同学给大伙讲题。   孟庭松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只觉得他受周围影响实在太深了,这才会想偏了。   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孟庭松把那封写得乱七八糟的信,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里。这才倒在床铺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铺的床板。   谈对象什么的,到底还早吧?不管是他也好,秀秀也好,都还年轻得很。倒不如端正态度,好好当完兵再说。   *   等到苏秀秀收到孟庭松的回信,也气得差点仰倒。   这倒好,坑也挖了,陷阱也布置好了,偏偏她绞尽脑汁布好的局,孟庭松居然就给她看这个?   “秀秀,那你好好学习。学习的过程中,也不要忘了休息。”   苏秀秀气得把那封信给团成了废纸团。   想她怎么说也算是个聪明人,在容五爷那个老狐狸面前,都未必会吃什么亏。   偏偏,遇见孟庭松这种脑袋一根弦,从来都不带多想,也看不出别人暗示的家伙。苏秀秀好像也就只能生闷气了。   谁让她喜欢他呢?先爱的先输!   苏秀秀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情绪缓和得差不多了。这才坐起身来,捡回了那个废纸团,又在桌子上把它展开弄平,这才收进抽屉里,跟孟庭松往日寄来信件放在一起。   她又拿出信纸,托着下巴,用钢笔在纸上轻点。   既然孟庭松不肯轻易上钩,那就别怪她心狠。   *   从那天起,孟庭松收到苏秀秀的来信,虽然还都挺愉快的,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每封信里都提到几句许峰的话题。   ——许峰说,一看见苏秀秀就想起他妹妹。   这话怎么看怎么别扭,孟庭松忍不住向最能作怪的战友讨教。“一个男的如果对一个女孩说,‘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妹妹。’这到底算什么呢?”   那位自称入伍前也曾风流过,现在虽改过自新,却还有一个漂亮妹子忠心耿耿等他回去的战友,一脸严肃地说:   “那自然就是想跟她谈对象呗?这种情话水平实在太低。也就是那种单纯的傻姑娘才会上当,觉得这个男人很亲切。”   孟庭松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   秀秀可不就是单纯的傻姑娘么?她可不是就觉得许峰是个亲切的人么?   她……该不会上了许峰的当吧?   一时间,孟庭松心急火燎的,他终于忍不住给苏秀秀写了一封信寄了出去。   他甚至还特意给容五爷拍了电报,告诉他要注意苏秀秀,别让她早恋。   *   转个天来,吃完饭时,容五爷就把电报条子递到了苏秀秀面前。   “你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小松怎么就说你在谈对象了?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难道说你真的在补习班看上哪个傻小子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惊得把饭碗都放在桌上了。她心爱的孩子难道真的看上哪个愣小子了?   五奶奶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会事呀,秀秀,我可没见你没事出去溜达呀?”   苏秀秀连忙对五奶奶解释道:“根本就是没有的事,我就是写信的时候,随便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松哥竟然当真了。”   说完,她就把那张电报条子揣进了口袋里。   五奶奶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过了一会儿,她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处对象的事,你可千万别着急,总要过几年再说,到时候,有的是好男人等你挑呢。现在你身边那些都是一些装傻充愣的傻小子。”   好么,在母亲口中,孟庭松也是个装傻充愣的傻小子。   苏秀秀差点笑出来,却又强忍着点头道:“您放心,我知道这事还早着呢。我现在就以学习为先,先考上大学再考虑其他。”   说完,又给五奶奶夹了菜,五奶奶这才端起饭碗继续吃饭。   苏秀秀也捧起了饭碗。   容五爷侧眼一看,只觉得自家闺女就跟偷到小鸡的小狐狸似的。   虽然她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是她的嘴角却不住地往上弯,两眼还微微眯起,就像两个小月牙,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得意自在。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就明白了,看来孟庭松又被他家闺女给算计了。   容五爷虽然早知道苏秀秀对孟庭松有意,可他从没想过,他们家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谈起恋爱来,居然也是这样刀风剑雨,各种手段齐出。   容五爷甚至一点都不怀疑。照这样继续下去,孟庭松这样直率却不够精明的孩子,实在难逃他闺女的手心了。   不过,谁家孩子谁心疼,容五爷现在就是苏秀秀的傻爸爸。自然就觉得只要闺女高兴就好。像孟庭松那样一个粗糙的爷们,吃点亏,受点气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容五爷垂下眼睛,又默默地给苏秀秀夹了一块儿鸡肉。   苏秀秀看着容五爷,也知道他什么都猜到了,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倒有点纵容她。   一时间,苏秀秀也露出了一抹可爱又得意的微笑。   容五爷却低声提醒道:“小心,可别玩过火了。”   苏秀秀点头道:“我有分寸的。”   五奶奶看看她家老头子,又看向她家闺女,顿时就觉得很迷茫,也不知道这爷俩打什么机锋呢。她又随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那爷俩却异口同声地说道:“一个小把戏而已,没什么大事。”   五奶奶点头道:“没闹出大事来就好。”   *   吃完饭后,苏秀秀收拾好厨房,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那张纸条展开来看。   纸条上只有几个大字:“注意秀秀,别让她早恋。”   苏秀秀看着这张纸条,心里越发忍不住得意起来。   她心话说:“你不是钢铁直男么,我一手软,一手硬地继续撩下去,看你还怎么耿直的下去。”   想到这里,苏秀秀又把纸小心翼翼地收到抽屉里,却并没有直接给孟庭松写信。   过几天,她又收到孟庭松的来信,果然通篇都是要她好好学习,还说什么有的人未必像他们外表看上去那么好。还让她注意多提防,千万别轻易信任别人。   读完这封信,苏秀秀有点哭笑不得。松哥就差直接点出让她提防许峰了。这也算自打脸了吧?   上次松哥可还劝导她,要真诚待人,多交朋友呢。   苏秀秀不急不忙地写了回信,甚至还拖了两天才寄出去。   另一边,孟庭松等的心急火燎,好不容易接到了苏秀秀的来信。   那封信里,苏秀秀很严肃地告诉孟庭松,她现在不会考虑谈恋爱的事。由于基础太差,拼命补习功课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想其他事情。   看到这里,孟庭松稍微放下心来。   可是,苏秀秀接下来却写道:“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上大学做准备。等进入大学,我再大几岁,遇见合适的人,再以结婚为前提,谈一场正经八百的恋爱。”   孟庭松的心随着这些文字,忽上忽下的,最后竟出了一身冷汗来。   偏偏一不小心,又从信封里掉出一张照片来。   孟庭松捡起照片一看,里面正好是苏秀秀十六岁应该有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喝两瓶牛奶的缘故,这才半年多没有见面,苏秀秀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止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脸上肉也多了。   果然就如当初他预想的那样,长大后的苏秀秀也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特别是她冲着镜头,笑颜嫣然,艳若桃李。   一时间,孟庭松只觉得他的心一直在怦怦乱跳。   真的只把苏秀秀当妹妹看么?   或许,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心意早就变了质。 第35章   苏秀秀和孟庭松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络。苏秀秀在信中虽然会提及许峰,甚至是说上一些含混不清,甚至有点引人误会的话。   可实际上,她跟许峰私底下并没有太多交流。   只是许峰自从上次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把她妹妹的事情说开了,又被苏秀秀劝解以后。整个人就变了许多,他不再沉浸于悲伤愧疚之中,反而变得积极开朗了不少。   现在,他也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目标,打算先考上一所大学再说。   除此之外,补习班里的其他同学倒是也都挺好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课程进了一半,班里的学习气氛也越来越浓厚。   只可惜赵美丽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里。   说到底大家也不过是萍水相逢,周末的几面缘分,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情谊。   慢慢地,大家也就很少提起她了。   *   这一年的夏天,老马的身体渐渐得到恢复。   虽然由于戒酒和饮食上的改变,他的啤酒肚没了,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大庄还特意提着两瓶好酒,到家里望看老马,甚至还客客气气地想请老马回去继续主事。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马爷就算以后动弹不得,也应该回去给我们这帮小子们坐镇,帮着大家伙拿个注意才好。”大庄笑眯眯地说道,他的笑只是浮于表面,并没有到达眼底。   不得不说的是,此时大庄身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前他在老马面前还算乖顺,一直俯首帖耳的,做个称职的副手。   可时隔数月不见,大庄却一身西装革履,脚踩蹭亮的皮鞋,骄傲又不可一世。   他甚至还弄了个许文强的发型,也不知道往脑袋上弄了多少头油。   就连抽烟的姿势,也都是在模仿许文强,用右边嘴叼着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只可惜这人长相实在没有周润发帅,脸又胖,反倒显得有些滑稽。   老马这时也看出大庄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这小子似乎是浮起来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帮派老大看了。也不想想,他也就是个黄牛党。   老马这时不免有些担心他带的那帮小子,跟着大庄会吃亏。   只是他身体虚弱无力,家中还有娇妻幼子等着他照顾。   老马自然是做不出当初那些热血上头的事来。   所以,他并没有直接跟大庄撕破脸,或是指出他现在状态不对,而是客气地说道:   “我这胆子都被切掉了,大半个身子也都在棺材里躺了一回。这老了老了,又没了胆子,以后也经不起什么大风浪了。你就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这糟老头只想在家里开个小杂货铺,然后,安心养老就是了。我还想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长大成人呢。”   老马说这话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沧桑,倒也是发自肺腑。   大庄本来就是有意试探老马。此时一见老马不止面相老了,也没有再跟他争的心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他也就借坡下驴,客气地说道:“既然马爷不愿意回去,以后我会多让兄弟们多照顾您生意的。”   老马却摆手说道:“千万别,那帮小子起早贪黑地赚几个钱也不容易,别再让他们为我这个老不死费心破费了。”   大庄笑笑,便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就带着心腹起身告辞了。   老马身体不好,并没有送他出门。   等到离开老马家,那个矮胖子心腹就忍不住问他:“庄哥,难道咱们就这么放过马爷么?他可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大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口骂道:“你这蠢货懂什么,马爷到底比咱们多混几十年。他为人最是侠义。平时,咱们那些小子谁家有个事,他都上赶着帮人家。这也就不说了。   单单是满京城跑买卖的那位容五爷,跟马爷就是过命的交情。那可是很难对付的老狐狸,咱们要是动了马爷,他就先不干了。   那人见多识广,又认识官面上的人,各方面也都吃得开。他要想下黑手往死里治咱们,咱们这些人还有活路么?   再说了,马爷可还有个干儿子呢。那小子进去都快10年了,马爷一直照顾他老母亲和小儿子。明年那小子就放出来。要是马爷出了事,那小子肯定会活砍了咱们,那可是敢玩命地主儿。咱们还是躲着点的好。”   那矮胖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想不到马爷背后还有这么多的势力。”   大庄却骂骂咧咧地说:“可不是么,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马爷那人水深着呢,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又不先惹我,就这么算了吧!以后咱们兄弟多捧着他点才是。”   矮胖子连忙又怕马屁,说了大庄不少好话。“还是庄哥英明,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那是你眼光短浅呗!”大庄被他拍得浑身舒爽,这才得意洋洋地回去了。   *   大庄走后,留在家里的老马却有些心神不宁。   他算是看出来了,大庄这人华而不实,眼皮子又浅,心术也不正,根本就不是个靠谱的当家人。   只可怜他收的那些小子们,跟了大庄以后,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一时间,老马心中无比自责,只恨当初自己眼瞎,看错了人。又没早些培养个更可靠的副手。   就这样,老马气得手术伤口都疼了,连中午饭都没心情吃了。   惠兰十分担心他,劝了半天,老马却仍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赌气盖上大棉被,躺在床上睡大觉。   也算赶巧了,今天许姨来家里干活,容家父女俩吃了饭,顺道就来马家,找他谈些正事。   容五爷是为了他帮老马进货的事;苏秀秀是为了过来看看,杂货铺装修进展得怎么样了?   有人敲门,惠兰开门一看是他们,顿时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她连忙对这父女二人说道:“五爷,秀秀,你们快去劝劝我家老马吧。那老东西又想不开,在闹脾气呢。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却连中午饭都没吃。”   一行人进屋之后,容五爷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兰这才说道:“还不是大庄又过来了,那小子也变得很奇怪。愣是弄了个《上海滩》许文强的装扮,发型都一样,还穿着西服和皮鞋,实在让人看着别扭。老马跟他在屋里说了几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那小子给气着了。这还赌气不肯吃饭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上海滩》里周润发颜值巅峰期的长相;再想想大庄那张胖饼脸,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好吧,在八零年代,随着《上海滩》的热播。在各行各业的青年心中,许文强就是当之无愧的偶像。   就连大庄这个倒票的黄牛小伙,也要在做派上模仿他。这倒也不算太奇怪。只是实在有些辣眼。   好在,容五爷并没有像他闺女想得那么多,反而是对惠兰说道:   “行吧,你先把饭摆上,我叫老马出来,再陪他吃点,顺便劝劝他。”   惠兰自然是心生感激,连忙就下去热饭了。   她走后,容五爷直接推门进了里间屋叫老马。   老马向来对容五爷尊重有加,一见他来了,也不好再躲在屋里,生闷气了。   他只得收拾好了,连忙迎出来,陪容五爷秀秀一起吃饭。   老马自从手术后就把酒给借了个彻底,吃饭也以清淡为主。他索性就指着大庄刚才送来的好酒,对五爷说道:“五哥,等会你把这酒提走吧。自己喝也好,送人也罢。反正别留在我家里摆着了。”   容五爷随口就答应了下来。这些日子,他倒是给老马弄来了不少好茶。   惠兰干脆就沏了一壶,端上来让他们以茶代酒,也好说些心里话。   苏秀秀自然在一旁作陪,顺便喝点好茶。   两杯茶下肚,老马这才对五爷说道:   “我实在没想到,大庄那小子居然是那种人。我压在他头上,他倒低眉顺眼的,还算知道分寸。我这一放手,他就张狂得目中无人了,根本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还真把自己当《上海滩》的许文强了。五哥,你说我这是不是有眼无珠呀?那帮当初跟着我,又肯信任我的小子们,反倒被我给害了吧。”   说完这话,老马眼圈一红,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五爷听了这话,拍了拍老马的手臂,这才开口说道:   “老马,你这人呀,最难得可贵的就是你重情义。可你这辈子毁也毁在这上面了。你本来就一直优柔寡断,好不容易因为病彻底退下来了,你就好好过日子吧,干嘛还要往自己身上拦责任呢?   说到底,那帮小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跟着大庄,一看风头不对,自己也应当知道退了。你管得了他们一时,难不成还要管他们一辈子不行?你又不是他们的亲爹,轮得到你管他们么?再说这些年,你又没亏待过谁,何必再这样瞻前顾后的。”   “这……”一时间,老马倒被容五爷给问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叹道:“那些孩子都是我眼前看着长起来的。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跟着大庄,往歪路上走。”   容五爷听了他这话,忍不住直摇头。“看来,你还是没弄明白。”   他也不想再长篇大论地劝说老马,只得对苏秀秀开口道:“闺女呀,给你马叔说说,要是你遇见这种事,又会如何处理?”   苏秀秀刚好在喝茶,来不及细品,索性就直接咽了下去。   她放下茶杯,才淡淡地说道:“事到如今,马叔您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就算再忧心那些孩子的前途,也于事无补。   依我看,大庄那人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这次是您主动退了,大庄才故作大度,保全了您这一家人。倘若这时候您要是真闹起来,跟大庄直接对上,恐怕那人心黑手狠,当真会对您家不利。   倒不如暂时忍耐下来,干脆多花些心思把杂货铺做起来,多多攒下积蓄。   到时候,你带出来的那些孩子倘若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也好有余力去帮着他们。”   苏秀秀没说口的是,马叔这一年正好逢四,正是运气不好的灾祸之年。   相反,大庄这两年却是运气上升期。一时半会,他顺风顺水的,还真闹出不了什么大事端来。   等再过一两年,马叔的运气转好,大庄的运气反而下行。   到时候,两人再交手,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这……”老马听了大侄女的话,还真是处处在理。他也知道不能和大庄闹起来。只是,他又忍不住问。“我这杂货铺当真能赚大钱么?”   苏秀秀却笑道:“这您放心,杂货铺不是还有我一份么。说什么,我也得让它赚钱。再不济,我还能给您写生意兴隆符呢?”   苏秀秀明明说得很认真,偏偏容五爷和老马两位老兄弟,听了她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马又说道:“大侄女,你要写生意兴隆符,我老马自然欢迎。只是,你可别让我家小马驹再写百福了。我做手术那几天,小马驹为了给我写百福,连功课都耽误了。后来,他们老师叫惠兰去学校,我们才知道这事。”   容五爷也笑骂道:“你这孩子以后不许太过胡闹了,多帮你马叔想想办法才是正理。”   苏秀秀撇撇嘴,到底没再反驳他们。   只是,她心话说,我那生意兴隆符可都是抢手货。   上辈子,多少富商重金跪求我来写,还得看大师有没有心情呢。   偏偏,到了这辈子,父亲和叔叔却都以为她是小神棍,多半是在胡闹而已。   好吧,她本来也是个神棍。   *   等杂货铺装修好了,容五爷也帮他们找到了合适的货源,开店的其他手续也办得妥当了。   苏秀秀就按照后世常见的方式,提出了一些开业促销的活动,还写了份简单易懂的计划书。   什么打折、积分、兑换小礼物,老马根本就闻所未闻。   他本来识字不多,看苏秀秀这计划书看得眼花缭乱。整个人都晕乎了,他心话说,一个小杂货铺不至于这样搞吧?   可偏偏容五爷那边,看完苏秀秀写的计划,却忍不住连连点头,他带着一脸满意的微笑,又转头对老马说:   “兄弟,看来我们家闺女可没少帮你动脑筋。我看了这些计划写得着实不错。年轻人就是想法多。有些办法我都想拿过来自己用呢。   依我看,你还是先按照她这计划来吧,说不定倒有些奇效呢。要是你觉得哪里含糊,不能理解,或者应该删减,再跟秀秀商量就是了。说不定她还能再想出更好的办法呢。”   老马自然信得过容五爷他们爷俩,也就接受了苏秀秀的这个计划。   后来,他又跟秀秀详细商量了一番,确定了所有的细节。   就这样,在他们的杂货铺开业前十天,就在大门口悬挂上大红横幅,公布了开业时间,并且宣布开业前半个月,店内的所有产品全部九折销售。   街坊邻居看了横幅和广告宣传画,都觉得老马家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开个小杂货铺么?至于搞成这样么?   再说,店内所有产品都卖九折,这不是亏大发了么?   大家在私底下没少议论,老马就是个冤大头。   也有人说,“老马敢卖,咱们就敢买,倒要看他这杂货铺什么时候关门大吉?”   还有人说,“老马到底只是个老混混,也没什么文化,眼界也未免太低了些。他这辈子只懂得江湖义气,哪里会做买卖呀?”   “可不是么,把带小混混那套兄弟义气,拿到杂货铺里来,老马肯定会赔的当裤子。”   老马听了这些话,也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等到苏秀秀再来,老马就忍不住问道。   “大侄女,咱们这小铺子要是赔了可怎么办?我当裤子倒是不要紧,只怕连累了你跟着叔叔白受累了。”   苏秀秀却摆手说道:“马叔,你这还真是当局者迷。你听那些街坊邻居瞎说个什么劲。他们越是这么说,对咱们越有好处。说的人越多,咱们开业后就越是能赚钱。”   老马又问:“秀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秀秀笑道:“您想呀,我爸给你找来的货都是低价进来的。有三折的,有五折的,也有七折的。咱们都按照七折进货算,打九折卖出去。除去人工成本,咱们也还能赚不少钱呢。反正这货卖的越多,咱们就越赚钱。这叫薄利多销。”   这时,小马驹也在一旁插嘴道:“爸爸,爸爸,按照七折进货,九折卖出去,每样东西能赚两折呢。”   苏秀秀听了他这话,忍不住走到小马驹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这小家伙越来越聪明了。不过,这事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这可是咱们的商业机密。”   小马驹立马点头道:“我知道,姐姐,你放心,我谁也不告诉。不然,咱们家就赚不着钱了。我爸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攒钱帮他治病呢。”   苏秀秀只觉得这孩子实在贴心懂事又可爱,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站在一旁的老马,听这两人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么,每样东西最少也能赚两成呢,怪不得秀秀说,薄利多销,卖的越多越赚钱。   一时间,他既感动儿子聪明懂事,也觉得苏秀秀这大侄女实在很可靠。她老早就想好了,也布下局了,他还瞎紧张个什么劲?   倒不如以后都听秀秀安排就完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于是,在正式开业的前两天,老马反倒变得冷静下来。他跟老婆忙着盘点货物,又把苏秀秀说的那些小细节,统统都梳理了一遍。   事实果然也像苏秀秀说的那样,街坊们的流言蜚语,反倒帮着老马家杂货铺打了很好的广告。   等到杂货铺正式开业当天,很多人都贪小便宜,特意赶过来,买到九折的商品。   一时间,老马家的小杂货铺倒是挤了不少人。   老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客人光顾,顿时就有点傻眼。   只是又想到苏秀秀那套薄利多销的说词,他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还好苏秀秀过来帮忙了,也帮着应付了客人抢货的突发情况。   老马曾经带着的小子苏志平也跑来帮忙了。   苏志平这人就是当初帮着打听消息的苏太爷的孙子,也是苏秀秀的同乡。   他年轻时因为打伤了人,在牢里蹲了两年。出来后,在家乡遭人指指点点。   小伙子一赌气,就跑到城里来谋出路。刚来时也没少吃苦头,老马一看这孩子年纪轻轻也不容易,就干脆带着他一起干了。   苏志平感激老马当初的知遇之恩,这几年一直兢兢业业地跟着老马。   当初,他知道老马住院做手术,就没少往医院跑。后来,老马出院,他也过去帮忙接送。   这人一向沉默寡言,性子也有点狠戾,又真有案底在身。   大庄也拿他没办法,好在苏志平倒也不拉帮结队,也不打架闹事,只是爱过来帮衬马爷一把。   大庄到底还没站稳脚跟,也就干脆放任苏志平暂时不管了。   *   苏志平长得又黑又瘦,还有一身腱子肉,看上去横眉立目就挺吓人。   他这一来帮忙,店内秩序自然就好了许多,打架闹事也就没有了。   第一天,总算有惊无险。   等到关门后,老马两口子一算这一天赚的钱,都不免有些吃惊。   这可比老马昼伏夜出倒腾票子,赚的钱要多得多。   夫妻俩商量之后,都觉得他们俩脑子是跟不上了。就下定决心,以后凡事都听苏秀秀的安排。   之前,苏秀秀也曾说过,前期开业打折,只能是这几天的事。   以后,他们势必要把价格涨回来。   到时候,肯定有一批客人见无利可图,就会放弃他们的杂货铺。为了巩固留住这批客人,还需要别的手段。   一方面,他们的服务要跟得上,对客人说话要客气,礼貌,和气,体贴。   这方面老马就差了许多,只能坐在柜台上,等着收钱。   还好有他媳妇在,惠兰是个带点小精明的女人,说话平时就总是笑脸迎人。原本跟街坊邻居处得关系就不错。这一开杂货铺,她更是如鱼得水。   不然,单单是老马自己开杂货铺子,估计效果还不会这么好。   没办法,老马在这条街上,早已凶名在外。   另一方面,为了应对提高价钱之后,客人流失的问题。苏秀秀又提出了一个简单又便于操作的办法。   在打折期间最后三天,老马就开始给顾客发了那种打印的小卡片。   每人只要一次性花够六毛钱,就会盖上一个小图章。图章印满一整页9个,就可以兑换相应的小礼品。   一开始看到计划书的时候,老马只觉得白送东西,实在太亏本了。   可后来,按照秀秀说得办,的确赚了大钱。老马也就对她心服口服了,再说送的东西只是一些小玩意,并不值几个钱。所以,他们还是按照计划把这个小卡片使用上了。   而且,按照苏秀秀说的,兑换的东西也并不重样。   小孩子可以换铅笔、橡皮、本子;大人们可以换手纸、火柴、肥皂等其他生活用品。   就这样,在打折促销的时候,老马又给顾客发了小卡片,告诉他们怎么用。   人们都或多或少,带着点占小便宜的心理,何况老马家杂货铺卖东西又实在不贵。还可以白白兑换礼物,买谁家的不是买,干嘛不来老马家?   于是,在恢复正常价位以后,大家仍是愿意来老马家,花够六毛钱,盖一个图章。   再后来,真的有人领到礼物了。其他人也就更愿意相信老马杂货铺了。有的人家宁愿绕道,也要来老马家买东西凑图章。   *   这时候,在大多数人看来,老马就是个冤大头。   搞出这花招手段,不过是自己亏本赚吆喝罢了,完全就是瞎折腾。   他们哪里又知道,这些花招手段,使得客流量不断上涨。   容五爷帮着他们找的进货渠道成本本来就低。老马就算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也能赚不少钱。   这样积攒下来,到了月底一清算。老马又被收入吓了一大跳。   这些钱,他从前想都不敢想。   捧着这些钱,他才明白过来容五爷为什么当初要说,秀秀的计划书很好。   还好当初他有远见,想到拉苏秀秀入伙。   老马为人大气,又讲义气。赚钱之后,除去成本。转过天来,他抽空就把那一成分红,给苏秀秀送到家里去了。   苏秀秀本来还说做生意,有赔有赚,还是到年底再分红才好。   可老马却笑着说,“有大侄女你帮我出谋划策,恐怕这生意要赔本也很难。这钱你还是先收好吧。你要是不肯收,马叔心里该过不去了。”   没办法,老马好说歹说,苏秀秀最后还是把那钱收下了。   当天晚上,苏秀秀就把钱上交给容五爷,容五爷却不肯收。   “这是靠你自己赚到的钱。你自己拿着花就完了,何必上交到家里?”   苏秀秀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我这吃穿都不愁,也没什么地方要花钱。倒不如,爸您帮我把钱攒起来,看见古董文玩,或者其他什么能增值的东西,帮我买下来收着就是。等我有用的时候,再兑换出钱来就完了。”   容五爷一听苏秀秀这话,只觉得他闺女到底是既有见识又有胆识,跟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都不一样。   不过,她既然想买古董和其他东西保值,他帮着她一把就是了。   容五爷这才接过钱来收好,自此老马每次给苏秀秀分红,她就上交给容五爷,几乎从不过问,容五爷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后来,他弄来了一套黄花梨的家具,说是帮苏秀秀买来的,要放在她屋里,还嘱咐她小心收藏。   结果苏秀秀二话不说,就把那套黄花梨家具桌子椅子都搬到他们正房,说是给他和五奶奶用了。   容五爷抽着嘴角说道:“好木材越来越少,这套东西肯定能升值。”   苏秀秀却一脸无所谓地说:“我知道呀,可在它增值卖出去之前,难不成还要把它供起来?倒不如给您和我妈先用着就完了。不然,放在家里,也是白白占了地方。”   容五爷听了这话,不禁心头一软。想想也是,将来家里的东西都是秀秀的,用她一套黄花梨倒也不为过。   只是,这丫头实在有点大手大脚,也没什么价值观。以后,还需得好好教她怎么过日子才是。不然,到时候嫁过去,给老孟家败家就不好了。   此外,容五爷一看苏秀秀第一次小试身手,谋划买卖就如此顺利。不尽也动了心思,想拉着苏秀秀来掺合他的那一摊子买卖。   只可惜,苏秀秀现在的主业还是学习,到了10月份还要参加成考,考大学呢。   容五爷只得暂时按捺下心思来,只等过了今年十月再说。   可就算这样,平时在家,他们爷儿俩也聊起了容五爷做的买卖。   至于,五爷当年回城是怎么发的家呢?   说起来其实挺好笑的,当初容五爷回到城里一看,家徒四壁,五奶奶又病在床上。   除了孟洪明偷偷塞给他的一笔钱,以及老马经常让人给家里送粮食,还真是一无所有。   好点的,能搬走的家具,早就被那两个小畜生给拿走了。   五爷那时候也愁,他是一家之主,再怎么着也得养家糊口,不能让五奶奶跟着他一起受罪吧。   后来,容五爷一狠心,就在菜市场上卖起了生猪肉。   当初在乡下,孟洪明护着他,让五爷过去帮忙养猪。虽然脏了点,也算是肥差了。   容五爷在乡下的时候,干了好几年,对杀猪切肉倒也熟练得很。   他又拉得下面子,又会做买卖,很快就攒下了第一桶金。   五奶奶那时候却很心疼他,一直说容五爷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做这样的活。   可容五爷却笑着说:“咱们老两口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倒不如,彻底放下从前的臭架子,好好奔生活才是。”   后来,容五爷又倒腾过手表,也倒腾过龙鱼。   倒不是苏秀秀想得那样,从南方运来一批电子表,到北方再卖出去。   而是,有人结婚想送对象一块好表。   那时候买表又需要用票。有人就专门做这个。   容五爷就想方设法,倒腾了一批上海牌手表,低买高卖赚了不少钱。   后来,他又接触到一些特殊渠道,进来的瑞士梅花表,一块儿就能卖五六百块钱。   他还曾经收了一块有收藏价值的金表,最后找了个土大款卖出去了。   就这样容五爷倒是赚了不少钱。   *   至于龙鱼,是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从印尼、马来西亚进入国内的。   龙鱼也被叫作风水鱼,养龙鱼也不叫养,而是叫作请。   一般请红龙是为了事业有成,官运亨通;请金龙是为了招财挡煞;黑龙是催财;银龙是招财进宝,逢凶化吉。   不同的人,不同的生肖,养不同的龙鱼;甚至连鱼缸的摆放位置都有各种学问。   容五爷年轻时也是个养鱼逗鸟的行家,前几年,干脆也趁势也倒腾起龙鱼来,也算发了一笔大财。还因此结下了不少的人脉。   容五爷说起关于养龙鱼的故事就多了。还带着些许的玄幻色彩。   苏秀秀听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问容五爷,“家里怎么没养。”   容五爷却笑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只信我自己,不信这些。”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乐了。果然很有容五爷的风格。   *   苏秀秀听了容五爷的这些经历,觉得颇为神奇。   原来,80年代也有这样做买卖的人?   容五爷说,他做买卖主要还是人情往来上面的事。认识的人多了,路自然也就宽了。   关键还是眼光准,出手狠,心要稳,有了这三点什么买卖都不用发愁。   他还说,等苏秀秀考完试,倒要带她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新的商机?   苏秀秀听了这些话,心生向往。   上辈子,她并没有选择的机会,可这辈子,她却像容五爷这样生活。 第36章   原本苏秀秀只想考个普通大学,对考什么专业并没有什么太多强求。   可自从听容五爷说了他的生意经以后,苏秀秀就想着倒不如学点经济相关的专业。   到时候,也多了解点理论相关的知识。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需要努力的。不然报再大的希望,到时候考不上就可笑了。   苏秀秀也因此变得更加刻苦了。她仍是每周末去上补习班,听一天课,到晚上再回家来。   走了个赵美丽,课程已经过半,班里的同学越发刻苦,只恨不得把课堂上的一分钟当两分钟用。   到了7月上旬,正赶上高考结束。   苏秀秀的同学还特意找来了高考试卷。   苏秀秀也看了看试题,只觉得实在差得太远,如果参加正式高考,她基本就无缘大学了。好在这是成考,考题要简单许多。   说来也巧了,那天放学的时候,苏秀秀仍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回家。   可在路上,苏秀秀突然就发现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上辈子,她曾遇见过绑架之类的事儿。所以,对这事还比较敏感。   苏秀秀倒也没声张,仍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那人也一直契而不舍地跟着她。   苏秀秀微眯着眼睛,干脆就往派出所那边去了。她倒要看看,跟着她的是什么货色,到了派出所这人还闹得起来闹不起来。   苏秀秀又想得比较多,就以为容家之前收养的女儿赵建红,听说了她被容家收养的事,就跑来找她麻烦了。   从父母的那些话里,苏秀秀认定赵建红就是个嘴甜心苦的狠角色。正想找机会好好收拾她一下呢。   只可惜路过街口的时候,苏秀秀侧脸回头一看,却发现她实在想太多了,跟踪她的是个半大的男孩子。   偏偏,那男孩长得倒也白白净净,穿着一身运动服。远远看去,并不像猥琐的歹人,反倒像是个纯良的学生。   苏秀秀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带着那孩子直接去派出所。而是拐了个弯儿,又往家走去。   等进到大碗胡同里,那孩子也就不再继续追了。   苏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她实在做不出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是一棒子这种鲁莽事。   就想着找个时间,再一探究竟。   苏秀秀也就没把这事告诉别人,不然只要稍稍跟容五爷或者马叔透露上两句,那个半大的男孩估计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   也搭上这时候,正赶上容家的小时工老许那边又出了点儿事。   原本,老许的前夫不是找了一个年轻小寡妇,就把老许连带两个女儿都赶出了家门。离婚证领了,那老头却狠心地没付抚养费。   老许这才进城当了保姆小时工。   当初那老头嫌弃老许年老色衰,已经不新鲜了;可那小寡妇实际上还嫌弃这老头是个老不休,又脏又臭的,还不中用呢。   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开始的时候还好,小寡妇拿甜言蜜语哄着老头。   老头也是个蠢的,居然把家里的钱都交给小寡妇管了。   结果不到半年,小寡妇卷走家里所有的钱,跟野男人私奔去了。   那老头找不见人,一时人财两空;这才想起老实巴交的前妻老许,就想再找回老许继续跟他过日子。   老许当初吃了那么大的亏,早就看清了这老头的为人,又怎么能答应他?   因为这事儿,老头隔三差五就跑去闹,老许接连丢了好几份工。   她大女儿也是个不懂体贴人情的,因为怕父母离婚影响她将来的婚事,也劝老许跟着老头回去过日子就完了。   她还口口声声地说:“妈,他再怎么不好终究也是我和二妞的爸爸,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以后他再也不敢了。”   就好像她多有情有义似的,可实际上,半点也没为老许考虑过。   老许被大闺女彻底寒了心,仍是死活不肯答应回去。   这次来容家干活的时候,老许跟五奶奶聊天儿,一开始还勉强能硬撑着,可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伤心处了。   老许忍不住一下子就哭出声来。   “五奶奶,您说我千辛万苦养大的闺女,为了她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可那死丫头不但不为我着想,反倒跟她爸串通一气。故意把我干活的地方都跟那老不要脸的说了。   那老不要脸的就挨家挨户去闹腾,我那些活都丢了。只剩下您家,还是我忘了跟我大闺女说的。   他们就是想往死里逼我,非要逼我回乡下去。五奶奶,您说我那大闺女怎么就那个德行呢,也不想想当初那老头是怎么对待我们娘俩的。凭什么发财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踢开。落魄没钱了,就想把我捡过去,陪他受罪?”   老许越说越伤心,眼泪也越流越多。她的遭遇刚好也勾起了五奶奶早年那些不好的回忆。   五奶奶就连忙安慰她。“老许,这孩子也是讲究缘分的,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了。倒是,以后你打算怎么过日子呀?”   老许又哭着说道,“当初我孤身一人,带着大女儿来到城里,再苦再难的日子也坚持下来了。现在好不容易在外面找到了立足的工作,实在不想再回去跟他过日子了。   我原想着就算他不顾忌我们之前的夫妻情分,也应该考虑一下女儿们的学费和生活费呀。可那老头倒好,就跟疯了一样。自打那小寡妇跟人跑了,他就是死都要拖我垫背。”   老许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正好又无处倾诉,一时间,她就忍不住在五奶奶面前都噼里啪啦地全都抖落出来。   五奶奶这人最是心软,见不得老许这么艰难。   于是,就决定跟五爷和闺女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他们家能不能请老许过来当保姆。   等到苏秀秀上完课回到家;容五爷也回来了,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   五奶奶就把老许家这些事都跟他们说了。   容五爷倒是不在乎老许是当小时工,还是留在他们家当保姆,反正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正好那老许也是老实巴交的本分人,又合了五奶奶的心意,请她长期来家里倒是也可以。   苏秀秀一想,等成考完了,她也想跟着父亲东奔西走的,出去跑跑买卖。   到时候,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实在有些不合适。   不如请许姨过来,陪着她作个伴。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件事不能由母亲随便来跟许姨说,苏秀秀打算单独再跟许姨再谈谈,顺便摸摸底子。   刚好容五爷也有这想法,他本来是准备自己跟老许谈谈,以后在容家的规矩呢。   一看闺女要插手这些事,也就放心答应了下来。   秀秀虽然看着年纪小,办事却十分周全,看人的眼光也准。由她来处理老许这件事肯定会妥妥当当的。到时候,老许和五奶奶也会满意。   *   转过天来,老许应五奶奶的邀请,又特意来了容家一趟,却是苏秀秀这个小闺女负责接待的她。   苏秀秀特意把许姨让进了她的屋里里坐坐,又特意给她倒上了一杯茶。   老许早就觉得苏秀秀比她大闺女还小了两岁,只是同样是年轻姑娘,两人的气度举止却截然不同。   苏秀秀长相随了五奶奶,漂亮又和气,不带半点张扬;她的行为举止却跟容五爷相似,说话办事大气沉稳,却又有礼有度。   老许家的大闺女却刚好随了那忘恩负义的老头子,小鼻子小眼,就像没长开一般。她心也小,就只能装下她自己一个人,万事只为自己考虑,连亲妈都不顾了。   想到这里,老许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都是当人家闺女的,怎么人和人就这么不一样呢?   谈话时,老许又发现容家这小闺女,虽然待她客气又礼貌,面上始终带着笑。   可她那双眼睛却着实有些吓人,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递过来,就好像能把她整个人都看穿了似的。   一时间,老许心生紧张,就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苏秀秀问一句,她答一句,不问她的,她也不说。半句谎话都没有。   本来,老许已经算是被逼入绝境了。   今天早晨,他们以为她所有工作都被搅黄了。大闺女居然厚颜无耻地收拾起行李,跟她父亲一起回老家去了。   他们就是想用亲情威胁老许,殊不知这样一来却反而激起了老许骨子里的那股子韧劲。   她不但不想回去,就连对大女儿也又淡了几分。   刚好这时,苏秀秀微垂着眼睛,又问道,“那许姨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呢?是继续留在京城,还是顺了女儿的心思,回老家去凑合过日子?”   老许红着眼睛说道:“再三有条出路,我也不想回村里去了。我大女儿今年已经十八了,自己什么事也都明白事儿了。她为人精明,以后也不需要我帮她操持了。   倒是我小女儿今天才13岁,放在我弟弟家寄养。我想挣些钱供她继续念书,多念书才能当个明白人。我看那个老头已经疯了,就跟野狗似的,他这当爹的反正是靠不住了。”   苏秀秀点头道。“那好,您以后就来我们家干活吧。只是有一条,我必须提前跟您说清楚了。您在我家干活这事,千万不能泄露给您家里人,或者那些同村的亲朋好友知道。   我母亲虽然刚刚能下地走路,却经不起别人来闹腾。要是因为您泄露信息,那老头又跑到我家来闹,到时候我们也只得狠下心,请您回去了。”   苏秀秀语气虽然客气,却把正反两面话都给说清楚了。   老许听了,连忙说道:“这事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这一点请你放心。你们家肯在这种时候收留我,已经是我的大恩人了。我又怎么会恩将仇报,让其他人来祸害五奶奶。”   就这样两人算是谈妥了,工资也说好了,容五爷之前定下的。   他可不敢让苏秀秀给老许开公司。这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手松。   *   两人谈完,老许这才进了主屋,又对五奶奶千恩万谢。   五奶奶见她闺女又回房间读去书了,连忙拍了拍老许的手,小声说道:“秀秀,没为难你吧?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过分的话?”   “那倒没有。”老许说着就连忙错开了眼,显然就是故作掩饰。苏秀秀厉害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五奶奶只得又小声解释道:“我呀,去年时还瘫在床上呢。有一回,我之前那个养子来家里闹,那畜生还要动手打我。当时把秀秀急坏了,她那么一个小个子,拿着个大棒子就过来打他,然后愣是把那畜生引到街面上去了。   她要是跟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那孩子和她爸一样,一涉及到我的事就容易想太多,生怕我会受了委屈似的。”   老许微微抿了抿嘴,连忙说道:“五奶奶您放心,我一点不介意,反而有些喜欢她。我还巴不得有个秀秀这么好的闺女呢,只可惜没这缘分。”   五奶奶又连忙安慰她,以后日子就好了,踏踏实实在容家住下来,别想其他了。   因为有了工作和稳定收入,老许倒没那么沮丧了。   两人聊来聊去,老许反而觉得未来有指望了。   就这样,苏秀秀搬进了西边那间稍微大点的房子,还是个里外屋。又把东边这单间的房子收拾出来,留给了许姨住。   隔天,老许就带着很少的行李搬了过来。容家上下对她也是一团和气。   老许心生感激,就更想着好好干活,回报这一家子好心人了。   之后的日子里,买菜做饭,洗洗涮涮,打扫卫生,这类的话老许都抢着干。   苏秀秀倒是也曾想帮忙,老许却说:“你不是快考试了么,这点活放下我来就行了,你去读书吧。”   就这样,苏秀秀索性关起房门,踏踏实实读书了。   除了吃饭,去看五奶奶,陪她喝茶,聊上几句。苏秀秀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学习。   *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那个经常往大碗胡同里乱窜,准备跟苏秀秀来个“偶遇”的半大男孩了。   原本,那男孩还设计了不少的“偶遇”方案。   他早上来大碗胡同这边跑步;中午闲来无事,顺道就过来转转;到了晚上,又骑车从大碗胡同里经过,像是刚刚放学回家的样子。   只可惜这些小伎俩,一放到苏秀秀身上,就全都失败了。   苏秀秀居然接连六天都没有出过家门。   到现在,男孩连她家住在哪个门都没摸清楚。   他倒是也想找人打听一下苏秀秀的信息呢,只可惜大碗胡同里边儿的人都很奇怪。   本来聊天还说得好好的,可无论男女老少一听他问起苏秀秀,立马就会变脸。那些人拿异样的眼神警惕地盯着他看。   就好像他根本不是正经的好学生,而是个流氓小混混要对苏秀秀下手似的。   还有那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忍不住破口骂道:“你安什么心呀?老容家的小闺女刚多大?人家老老实实地可不搞对象。你要玩去找愿意跟你玩的小姑娘去。”   男孩吓得,只得掉头跑走。   他本来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帅哥,还算比较受女生们的欢迎。   偏偏到了苏秀秀这边,连认识一下,说几句话都做不到。   最后实在没办法,男孩只能在礼拜日起了个大早。特意赶到苏秀秀的上学路上等着。   然后,终于偶遇成功了。   男孩打起精神,走到苏秀秀左边,精气十足地打了个招呼。   “嗨,苏秀秀同学,咱们能认识一下吗?”   只可惜这句话都没说完,苏秀秀骑着自行车,“嗖”地一下从他身边就过去了。   根本就看都没看他一眼,更别提为他停下自行车了。   也活该他倒霉,苏秀秀又没带助听器。   一时间,这位英俊男孩,他那张友善的笑脸一下就垮掉了。   路上有人还看见了,忍不住一阵狂笑。男孩受到的伤害加倍暴增。   难不成学校里喜欢他的那些姑娘们都是装的?实际上,他是个不招人待见的家伙?   男孩受了不少的打击,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楼上的那个房间又在疯狂砸东西,他实在受不了只得捂住耳朵。   就这样,他又再次下定决心,决不能轻易放弃。   一看时钟,刚好又到了苏秀秀他们补习班放学的时间了。   于是,男孩换好衣服,又风风火火地骑着车冲出去。   这次,他决定去学校门口光明正大的堵人。   不管怎么说,俩人先得认识才行吧。   *   这一次也算赶巧了,苏秀秀倒是没骑车。而是推着车跟彭姐一道走出来的,俩人在路上还继续讨论着学习上的问题。   看着满脸横肉的彭姐,男孩子堵人的勇气一时就消失殆尽了。   他又不甘心放弃,只得推着车跟在她们身后。   苏秀秀倒没什么反应,彭姐反而不愿意了。她原本就粗鲁霸气,向来是不会吃亏的。   于是,走到拐弯处,彭姐找了个机会,一下就把那男孩硬生生抓过来了。嘴里还不客气地骂道,   “你这个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跟踪良家妇女是吧?信不信老娘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如果不是看这小男孩眉清目秀的,长得乖巧老实,彭姐上去就直接抽打他了。   可就算这样,男孩还真被张牙舞爪的彭姐吓了一大跳。他颤巍巍地说道:“大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苏秀秀说做朋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她说。”   彭姐听了这话,心里就更不高兴了。“合着你不是要跟踪我的,而是要跟踪秀秀?这我更要打你了。我妹妹是你能跟踪的么?毛还没长齐,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告诉你,你还早了十年呢,学什么大人搞对象?”   小男孩连忙又解释道,“大姐,不是这样。我没有怀,就想跟苏秀秀认识一下。”   彭姐气得够呛,她这样一个从不肯轻易认输的女子,却连男人甚至男孩都没有追求过她。这帮男人眼睛都不好使吧?   就在她满脸通红,撸袖子准备教训这个半大的男孩时。苏秀秀突然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算啦,彭姐,他既然有话要跟我说,我也就跟他说几句话吧。”   彭姐把秀秀当成亲妹看,平时也十分信服她,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随即就放开了抓在男孩脖领上的手。   苏秀秀走到了男孩的面前,抬眼打量他的面相,只见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实在好生熟悉。一看见这张脸,她几乎什么都明白了,也就没有跟这人说话的想法了。   另一边,那男孩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彭姐实在太可怕,幸亏苏秀秀救了他。   只是,他高兴的太早了,很快就听苏秀秀说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只是跟踪别人总归是不对,不管你处于何种目的,往大了说也是犯法。你以后不要再来跟着我了。”   那一瞬间,男孩只觉得苏秀秀的一点表情也没有,眼神也是冷冰冰的,透着一股寒意,实在有些可怕。   他懵了,一时间也就忘了解释。等到反应过来再一看,苏秀秀已经和彭姐一起离开了。   结果,他居然又浪费了一次机会。   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知道苏秀秀说得对,胡乱跟着别人是他不对。可是想到家里的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无论如何都要和苏秀秀谈谈才行。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就算咬着牙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   于是,下一个周末,苏秀秀又看见了那男孩的身影。   上课时,他坐在后排旁听;吃饭时,他离苏秀秀她们不远处的桌子上。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苏秀秀,并不上前打扰。   下午课间,彭姐忍不住劝苏秀秀,“看来那个小男孩对你还挺用心。他长得倒也不赖,要不你去跟他谈谈,就算现在不能处对象,当个朋友也是好的。”   这本来也是句玩笑话,加上那男孩用的都是倒追女孩的方法,彭姐才会忍不住多想。   可苏秀秀却只是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我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了,我这辈子就想跟他一起过,不可能再看上别人。再说了,那小男孩对我并无男女情谊,反倒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如果他真有事要求你,那你打算怎么办?”彭姐又问。   “等放学再看看吧,这件事还是别再拖下去为好。”苏秀秀淡淡地说道。   到了放学的时候,苏秀秀果然走到了男孩的面前,一脸平静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赵美丽那件事与我无关,你好像找错人了。”   年轻男孩赵英俊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他连忙说道。“苏秀秀,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赵美丽的弟弟赵英俊。”   苏秀秀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姐弟俩长得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   两人都是眼带桃花,只不过赵英俊这双眼睛还算清明,并不像赵美丽那样轻浮。   在此之前,赵英俊从来没听别人这么说过。一时间,就觉得格外新奇。   他又忍不住叹道:“苏秀秀,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们姐弟俩长得相像的人。我和我姐打小性子就南辕北辙。   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加上她小时候生得就很好看。可以算是人见人爱也不为过,父母就比较宠她。就连我姐自己也觉得她就应该是个人人喜欢的小公主。   而我长得像我爸,小时候并没有我姐那么出众,大概算是公主旁边的侍从吧。从小我就事事都得让着她。   我姐去年高考没考上大学。今年轮到我高考,我爸怕我分心,就让我住在学校里住宿,也方便复习。平时就不太回家。   只是没想到,我离家几个月,他们也一直瞒着我。等我考完试,才知道我姐居然闹出这么大事儿来,居然还自杀过几次。”   苏秀秀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并没有阻止。   赵英俊一脸苦笑地说道:“昨天的时候,我姐又在家里闹起来了,非要离开京城,独自去广州闯荡,还说要当酒吧驻唱歌手,再找机会去香港。   我妈被她气得够呛,让她少作白日梦,不如踏实下心来,参加成考考个大学。到了大学里,随便她折腾。可我姐根本就听不进去,还大声哭闹。   我父亲也气得浑身发抖,就威胁我姐再不收敛,就直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狂躁症。我实在不忍心我姐被送进那种地方,就想请你去见见我姐,顺便劝劝她。”   苏秀秀淡淡地说道:“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以你姐姐的性子,就算见到我,估计只会更加生气,更狂躁。我们两个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赵英俊又说道:“那倒不至于,我姐其实挺后悔的,她那时候真不知道你的情况。”   苏秀秀却摆手说道:“不管她怎么看我,我也不会去见她。”   赵英俊只得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姐这事,应该如何处理才好呢?”   苏秀秀眯着眼睛,随口说道。“你父母总关着你姐也不是个事儿。如果有条件的话,倒不如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再找一间房子。让她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也体会一下生活的辛苦。连去广州的火车票自己都挣不来,凭什么又说去广州?连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攒不下来,凭什么说去实现自己当歌手的梦想?”   赵美丽一身毛病,纯粹就是家里条件太好,被娇惯出来的。   “这……”听了她的话,赵英俊倒也觉得有几分理,只是他姐姐真的还能板过来么?   苏秀秀见事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便转身离开了。   反正她也算不计前嫌,攒了一份福缘。   只是赵美丽到底怎么样,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她走后,赵英俊仍是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的双眼也有些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想办法找苏秀秀聊聊,让她去家里劝劝姐姐。甚至还想过,实在不行就使用美男计。反正按照年龄,他比苏秀秀还大两岁呢,两人相处起来倒也合适。   可到了现在,赵英俊才发现,他的想法有多幼稚,面对苏秀秀他总是如此无力。   别说什么美男计了,对方根本就是反过来把他当小屁孩看待吧?   反而是人家姑娘心眼儿好,不但不跟他计较,倒给他出了个主意。   一时间,赵英俊突然觉得,他好像也跟姐姐一样,干了一件很招人不待见的事儿。   其实细想想,他也不够成熟吧?   反倒是苏秀秀,那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子,却行事得体,待人宽厚,考虑事情也更加全面。   想到这里,赵英俊就更加汗颜了。   *   只是不管怎么说,赵英俊回家之后还是跟父母先详谈了一番。父母现在被赵美丽弄得也没办法。就不如先按照儿子说的办法来。   另一边,赵美丽也已经快被父母关傻了。突然听说了这个离开家的办法,自然也就点头答应了。   等赵美丽到了外面,第一次独自生活。   周围的人开始把她当大人对待,自然也就没人再迁就她的公主脾气,或者容忍她的错误。   一时间,赵美丽吃了不少苦头,却因为唱歌的梦想,默默地忍耐了下来。   就这样,离开象牙塔的赵美丽,短时间内反倒变得成熟了许多。   他们父母也安心了不少。   赵英俊一看,家里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终于也放下了心。   不得不说,这一切都是苏秀秀的功劳。   赵英俊对苏秀秀心怀感激的同时,却又有些愧疚。   他就想找个机会再跟苏秀秀见上一面,向她正式道歉道谢。不论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他自己之前鲁莽的行为。   只可惜,苏秀秀马上就要参加成人高考了。   平日里躲在家里读书,周末才去补习班。完全是一心扑在功课上,根本就没时间应付其他事。   赵英俊也知道,不便在这种时候打扰她。就想等苏秀秀考完试,再去请她吃饭,两人再详谈。   只可惜成考在十月份,八月底的时候赵英俊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录取他的并不是北京的院校,而是一所天津的高校。   不得不说,当初赵美丽那些事,到底还是影响了他。   幸运的是,天津离北京也不算远,他并不需要等上一整年,甚至到了元旦时就可以再回来。   离开前,赵英俊到底忍不住给苏秀秀写了一封信。   先是对苏秀秀表示感谢,又向她道歉,并且详细地说了姐姐的现状。   最后才说,等到苏秀秀考完试,他又放假了,一定会再回北京,请苏秀秀吃饭,顺便当面对她表示感谢。   信的最下面,还留了他所在学校的地址。赵英俊很希望苏秀秀能给他写信,两人能够做笔友。   *   可惜,等到苏秀秀收到这封信,淡淡的看了一眼发信人,就觉得老大的没趣。   孟庭松的来信又晚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吃完饭,有时间了,苏秀秀才把那封信草草看了一遍,就放在一边了。   苏秀秀并没有给赵英俊回信的打算,也不想成为他在远方的笔友。更加不想跟这个年轻的男孩子产生友情或者其他关联。   难得的一次重生机会,她有幸得到了关爱她的亲人,值得她珍惜的爱人,以及可以真诚相待的朋友。   单单是要珍惜这些人都来不及,她又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放在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毛头小子身上?   与其给他写信,还不如多想想,以后怎么继续撩孟庭松呢。   上次孟庭松写信过来,苏秀秀看得出来,他的态度已经好像有点转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放了那张照片的缘故。   说起那张照片,看似普通只是证件照,可那却是苏秀秀跟摄影师傅商量了好半天,才找出来的最好看的一面来。   爸妈看了,也都说非常好看,苏秀秀这才随手把照片放在信封里。   后来,再回信的时候,苏秀秀也曾暗示过,她也想孟庭松了。   只是不知道孟庭松这次会不会也寄一张照片给她?   想到这里,苏秀秀还忍不住小小激动了一下。但愿明天就来信吧。 第37章   十月里,苏秀秀迎来了她的成考。   临考前那一个月,五奶奶尤为紧张,她也不懂别的,就特意嘱咐老许,多帮着孩子做些好吃的。   当考生这么一补,苏秀秀照镜子一看,就觉得自己的脸好像圆了一些,面相变得富态多了;个子似乎也高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她觉得自己好像得超过一米六零了。   苏秀秀决定等考完试,就拉着尺子好好量一量。   容五爷那边倒是好像不紧张,可考试前一天,他却拍着苏秀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闺女,你得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考不中,咱们再学一年就是。你千万别有压力,我过春节的时候,也就随便跟你孟叔马叔吹个牛,你也别放在心上。”   苏秀秀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合着爸妈都在紧张她这考试的事。   没办法,她只得随口安慰。“没关系,我也不紧张,昨天抽空写了金榜题名符。而且,还特意看过了,这个月我运气正佳,肯定能一次通过考上大学。”   五奶奶想了想,又忍不住说道:“不是说不让带字条进考场么?你带个符进去,可以么?老师不会误会吧?”   容五爷也一脸无奈地说道。“这孩子,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玩这个。看来真是一点都不紧张,那我也放心多了。”   苏秀秀顿时觉得很无语。好么,到了现在,爸妈还把她这个当成特殊爱好呢。实际上,并不怎么信她这一套。   反正,就算她亲口承认自己是玄学大师,爸妈也是不会相信的。想到这里,苏秀秀就觉得格外酸爽。   *   就这样,到了考试当天,容五爷亲自送苏秀秀去了考场。   这是成考,并不是高考,那些同学都没有这样行事的。   反倒是苏秀秀成了考场外比较特殊的人。   容五爷又帮她拿了水,又叮嘱她,不要紧张,尽量答题就完了。   苏秀秀点头答应了。容五爷这才转身离开。   刚好,彭姐远远一看,就过来跟苏秀秀打招呼,顺便问道:“那是谁呀,还特意送你来考试?”   容五爷本来已经走远了,就听见她闺女很欢快地说:“那是我爸,今天一定要送我来。”   彭姐忍不住说道:“你爸对你可真好。”   “可不是么,不止我爸,我妈也对我可好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   容五爷心里不禁有些发软,顿时就觉得小闺女还真是可爱。居然还会炫耀爸妈呢。   *   虽然,容五爷到底还是没让她带金榜题名符去考场,可是有了爸爸妈妈的祝福,苏秀秀仍是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考完试后,同学们跟她对答案,也都对上了。   彭姐有些紧张兮兮的,拉着苏秀秀就说,“我有好几个题没对上,这下可糟了。这次来参加成考,也是我舅舅走了关系,才在厂里给我报的名。要是考不上,我舅舅都得跟着我丢人。”   苏秀秀看了她面相,天庭和颧骨都跟肤色相同,且有光泽,正是做事顺风顺水,官禄进益的时候。就开口对彭姐说道:   “我倒觉得,你一定能考上。这几个月,你不断努力,每天都坚持学习,甚至还熬夜。付出的努力总是有回报的。就算你基础当初有些差,现在也都补回来了。肯定没问题的。”   彭姐抬眼一看,只觉得苏秀秀那双眼睛温柔大气又从容,就像一片平静的大海。使得她深陷其中,由不得不信苏秀秀的话。   “我真的能考上大专么?秀秀,我初中只念了两年,不是我不想念,而是我爸妈都去世了。我舅舅倒是想供我继续念书,可我舅妈却是不愿意。   我为了赌一口气,也不愿意我舅舅受气,就干脆不念了。我舅舅一直记着我想念书这事,这次为了帮我抢这个名额,老脸都搭上了。”   苏秀秀又安抚她,说道:“彭姐,其实我初中也只念了一年,我妈就去世了。我跟着大伯家一起住,大伯母尖酸刻薄,非说我是个残疾人,念书也没用,就打发我去制衣作坊干活了。我那时候才十三岁。我挣的钱都给了大伯母,还不给我饱饭吃。营养跟不上,个子也小,之前我说我十五六岁,根本就没人信。”   彭姐早就知道苏秀秀也跟她一样苦,却没想到她比她还要艰难得多。一时间,就忍不住握住了苏秀秀的手。   “妹妹,你也不容易。”说这话时,彭姐的眼圈都红了。   可苏秀秀却说:“彭姐,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背运的时候,已经过来了。现在,我有了疼爱我的父母,关心我的亲友,我觉得这样顺风顺水的,我们肯定都能考上大学。”   彭姐连忙说道:“你说得对,我再也不说这样丧气的话了。”   苏秀秀点了点头,冲她笑了。彭姐也忍不住放下心来。   “那如果我考上了大专,就请你吃顿好的。”彭姐又说。   “好,那我可等着你请客了。”苏秀秀笑眯眯地说道。   *   不管怎么说,成考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接下来就等考试成绩了。   至于考上大学了,再去念书,就等转过年来开春以后了。   苏秀秀很快就收拾起考生的心情,除了每天仍是坚持背一些外语单词,就开始着手做别的事情了。   她先是去马叔的杂货铺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苏秀秀在那里呆了大半天,只觉得客流量虽然稳定,却比开始的时候差多了。   于是,建议马叔在元旦的时候,再来一波促销活动,买够多少钱的东西就送鸡蛋。   这也是后世促销常用的手段之一,反正家庭妇女,老头老太太们都很吃这一套。   老马一直按照苏秀秀的办法来,从未吃过亏,自然是直接应了下来。   他倒是还有一件别的事,要和苏秀秀商量。   原来,苏志平那小伙子这些日子一直过来帮忙。   有什么力气活,需要搬货运货什么的,他就帮着老马干了,都不让老马自己上手。   非说老马也是动过刀子的人了,肚子上留了口子,还是少费力气为好。   老马虽然嘴里骂他多管闲事,实际上却被感动得够呛。   他只觉得,当初自己还真没白对那群小子好,这不是还有一个真心待他的么。   他要给苏志平钱,那小子却死活不肯要。只说最近一直在赚钱,不愁吃喝。   可马叔还是挺了解,这小子的性子的。就算苏志平从来没有提起过大庄那边的事。   马叔不用想,就知道大庄那小子喜欢被别人捧着。苏志平又不是个能说会道的,根本就不可能受到大庄的重视。不坑他都算好的,苏志平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好过。   马叔又想着,反正他们家杂货铺的生意还算不错。而且有苏秀秀一直帮衬着,出主意,肯定会越来越好。这样的话,不如他也带着苏志平一起干。   苏秀秀对杂货铺增加人手这事,倒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马叔在管理,怎么加人都随他。   只不过,她垂下头想了想,突然又问马叔。“既然生意这么好,您有没有开分店的想法?”   马叔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种小杂货铺还开什么分店呀?又不是鼎鼎有名的京城老字号。”   可苏秀秀却一脸严肃地说,“小杂货铺怎么不能开分店了?不管是商场还是市场,都有个下班的点儿,一般到6点以后,他们就不开业了。像咱们这种开在胡同里,居民区旁边的小店,却一直开到晚上九十点钟。   这时候,附近的居民要想买些日常用品,也不用等到白天了,直接到咱们店里就行。甚至咱们稍微比大商场买的贵些,他们也都愿意来。   所以说,不只是您家这条胡同,基本上每个居民区,每条胡同里都应该有一家这样的杂货铺。咱们也不跟大商场之类的做比较。就是抓住这样一个时间段,提供便利方便的服务。以后,等做大了,完全可以把营业时间再往后移。做到晚上12点,甚至是一天24小时都营业。当然现在家家户户都睡得早,倒也不用这样,我就是跟您说说我的一些想法。”   马叔听了她这番言论,顿时惊得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瞪圆了眼睛看着苏秀秀。   “丫头,你没跟你叔开玩笑?每条胡同都开一家杂货铺,老北京多少条胡同,咱们得再开多少家?丫头,你这也太敢想了吧?”   苏秀秀却笑道。“我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自然不可能每条胡同都开,每一个热闹的地方开一家杂货铺倒是还可以的。这还是当初您说不放心你的那些孩子们,生怕他们跟着大庄走歪道,我才慢慢想起来的。   将来如果他们都来投奔您的话,您这一家杂货铺就算再赚钱,也管不过来他们。还不如干脆就带着他们一起来开杂货铺呢。您要是能把他们都管好的话,咱们这杂货铺肯定能做成京城第一连锁杂货铺,甚至能开到外地去,开遍全国。”   苏秀秀其实也是想起了,后世的24小时便利店。   30年后,便利店基本已经开到了京城六环。   几乎每个居民区附近都有,都是24小时营业。   哪怕是凌晨三四点钟饿醒了,再穿好衣服出去找吃的,也可以在便利店买到热乎乎的关东煮,加热汉堡包,紫菜泡饭和各种小点心。味道未必有多好吃,却绝对方便快捷。   苏秀秀就想着,既然老马想帮着他那些孩子们,倒不弄个连锁杂货铺呢。   反正这还是八十年代,一切刚刚开始。只要他们的便利店,能够坚持下去,然后不断地发展。   三十年后,老马杂货铺肯定也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品牌。只不过,杂货铺要想成功做成连锁,在各个方面,肯定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想到这里,苏秀秀非但不觉得恐慌,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这时,老马却忍不住说道:“带着他们开杂货铺,这我哪里能办得到?就算我赚了一大笔钱顶多开几家,却照顾不了那么多的孩子。再说了,这进货也是个大难题。五哥看在老兄弟的面子上,纯属白给我帮忙,帮我找到了这么多货源。可让他再帮那些孩子跑也不合适吧?”   苏秀秀就笑眯眯地说道。“我就是随便跟您提一两句,让您心里先有个底儿。虽然今年咱们只能开一家杂货铺;到了明年,咱们就开第二家第三家。后年,就试着开第四家,第五家,第六家。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儿了,咱们总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总能想出好办法来,您现在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老马心里却暗想:“小丫头一下子跟我倒出这么大的底子出来。我又怎么可能没有压力?按照她的想法,以后我老马得开多少家杂货铺啊?我就是一个半文盲,我媳妇也精明不到哪儿去。再说开铺子,就需要一个地方,到时候这些钱和房子又往哪儿去找啊?”   就算苏秀秀再三劝解,可这些事情却仍是像一座大山压在老马心头,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老马就忍不住把苏秀秀说的事,都跟他媳妇说了。同时,又忍不住问她,以后咱们到底该怎么办?   惠兰还是很了解苏秀秀的为人的。她也知道那丫头是一心为他们谋算。并不是为了私利,纯属帮忙。   越是相处下来,惠兰就越是发现,苏秀秀大概是年纪小,没有真正操持家务的缘故。在家里,五爷和五奶奶也要惯着她,每月都给零用钱。   那小丫头就真没有什么金钱观念。平日里,她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也没什么可买的,顶多也就去书店买几本书看看学学。   可秀秀却真不把他们家当外人,给他们家小马驹买东西,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老马生病之后,小马驹在容家住了一段时间。   再回家之后,惠兰就发现他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拿。   就很生气地问她儿子,“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能从大爷家拿这么多东西呢?平时我们白教你了吧。”   小马就连忙解释:“不是大爷给的,是姐姐用零用钱给我买的。不算从大爷家拿东西。姐姐说我这么乖,就应该有奖励。”   惠兰打开那些包一看,有吃的,有玩的,有用的,有学习相关的,样样都是好东西。   她冷不丁就吓了一跳。“这些都是你姐给你买的?不是大爷给你买的?”   小马驹连忙又说:“都是姐姐带我上商场买的。我没主动要。可是,姐姐很奇怪,我想要什么她都知道,也不用我说,她就都给买了。姐姐还想给我拿小火车来的,只可惜她的零用钱也不够了。”   惠兰听了这话,鼻子差点气歪了。“合着你这小东西把你姐的零用钱都花完了是吧?”   小马驹立马又说:“姐姐说,反正平时她也用不着。我这么乖,这么听话,就奖励我帮她一起花了。”   惠兰听了这话,气得狠狠地打了小马驹的屁股。   她心里想,这是两个什么孩子呀?一个是不懂事,一个是手太松。秀秀也是,真太不把他们家当外人。   后来,她就一直管着小马驹儿,可不许他再跟她姐姐逛商场了。姐姐再想买东西,也要拦着点。   小马驹也老老实实答应了。以后劝姐姐省钱。   可没办法,苏秀秀是真喜欢他家小马驹。后来,她跟老马合作,每次到他家来都会给小马驹买东西。   以前容五爷就对小马驹疼得不行。现在,苏秀秀也是这个样子。   惠兰感动的同时,却也拿这父女俩没办法。慢慢地,也就真把他们当亲人看待了。   当初老马分红给苏秀秀的时候,惠兰还有些担心。   后来,又听说秀秀主动把钱上交给容五爷了,她才稍微安心些。   没想到,容五爷帮秀秀收了一套古董家具,据说是为了增值用的。可秀秀倒好,二话不说,就把全套家具给五爷五奶奶用上了。   到现在,一进容家里屋大门,惠兰总觉得屁股发紧,生怕坐坏了他们的大明朝古董家具。   反正现在,她算是认准了,就不能跟苏秀秀提钱,那丫头是真没金钱观念,随手就能花出去。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辈子,苏秀秀最不缺的就是钱,就算挥金如土,也有的是富商巨贾捧着钱,求到她面前。   *   不管怎么说,老马一提开分店这事儿。   惠兰就忍不住说道:“不管怎么说,老容家一心待咱们,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吃亏。五爷现在帮咱们进货,全是冲着你是他兄弟,所以可没跟你要过中间费。可你要带着那帮小子开杂货铺,可得把中间费一分不少地给了容五爷。五爷还要靠这个养家糊口呢。”   老马连忙说道,“这事我自然是知道。可我发愁的是,如果真像秀秀说的那样,这个买卖越做越大。就凭咱们这两块料还真管不了。   我老马顶多也就只能管管那帮小子,顺便听秀秀的指示行事。至于媳妇你,也就能帮着买东西。至于大局呀,眼光呀,各种方面咱们都差得远了,根本就不可能撑得起那么大的局面来。   秀秀现在是年轻,也小也不懂事,也不太在乎这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成全她爸和我的兄弟情分,才肯这样帮助咱们出谋划策的。   以她的能力和手腕,将来肯定会再找一摊子事儿来做。到时候,她不折腾个翻天覆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只给她区区百分之十的股份,她又会花多少心思在咱们这边?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惠兰不假思索地接口道:“是啊,这事咱们一家还真吃不下。老马,依我看,咱们钱也不够,想发展这事儿也不容易,倒不如直接拉来容五爷跟咱们合作。   咱们家也别拿大头了。你之前不是给了秀秀一成股吗,还剩下九成,你再拿出多一半儿给容五爷。咱们自己留个三四成也就行了。反正买卖一旦做大了,就算三成,咱们家几辈子也花不完了。   到时老容家赚大头,他们父女俩自然会一直管这件事儿。也不怕秀秀贪新鲜,会放手了。她要闹个天翻地覆,还不如就闹这连锁杂货铺呢。”   老马却犹豫着开口道:“这能行吗?五爷和秀秀可从来不赚咱们便宜。上次我一开口就给秀秀两成红利,她都不想要,说要给咱们白帮忙呢。”   惠兰听到这里,不禁叹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可就是手松。”   老马又说:“另外,五爷自己的买卖做得那么大,你知道他卖出去一条龙鱼赚多少么?他可未必看得上,咱们这小杂货铺。”   惠兰就说:“你把秀秀的大计划也都跟五爷说清楚。再跟他说,咱们家实在吃不下。求他帮忙拉扯咱们一把,不就完啦。五爷对你有情有义,自然不会拒绝。”   老马也觉得,他媳妇说这话有理。两人商量好了,已经大半夜了,只得又睡了个囫囵觉,也就大天亮了。   转过天来,老马就把容五爷请到家里来吃午饭。   惠兰也拿出生平最大的本事,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老马这才把苏秀秀那番话,原原本本告诉给容五爷。   容五爷听了他闺女的大计划之后,不禁也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丫头还想开杂货铺分店,办连锁呢,这可是真敢想啊。而且,也没提前知会他一声,估计是之前忙考试忙得头昏脑胀,还给自己画金榜题名符呢,也就忘了跟他说了。   结果,昨天过来,一看见老马,由着性子,也就随口就说了。   这丫头到底差着几分火候,看看她把老马给吓得,一晚上没睡吧,都有黑眼圈了。   容五爷打算回家好好教教他闺女,以后可不许这么吓人了。就算想办连锁,也得等开两三家分店再跟老马说呀。   老马见他脸色沉了下来,还以为他不高兴了,又连忙解释道:“五哥我觉得大侄女儿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家这杂货铺还是大有可为的。”   容五爷也点头说道,“是很好啊。按她说的,就抓晚上那个时间点儿,肯定不愁有买卖。你放下心来,跟着她做就是了。真要出了什么事,我帮你垫底。”   老马一脸严肃地说:“这买卖虽然好。可我却怕砸在我手里。五哥,我老马这也不瞒你了。我就是个粗人,也没有多少算计。我是真怕这饼太大,我自己吞不下去。”   容五爷点头道:“你放心,我肯定让那丫头帮你到底。”   老马连忙又说:“不,我哥,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容五爷沉吟片刻,才开口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老马这才眼巴巴地看向容五爷。“五哥,这些年,我老马还真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么一次,我求您入了我这股吧。”   容五爷也是聪明人,刚刚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真听老马亲口说出来,他才忍不住长叹一声。   “那依你的意思,想让我具体怎么做呢?”   老马就把他和惠兰商量的那些事儿,也都跟容五爷说清楚了。   容五爷想了想说道。“以后,你们没钱开分店,我投些钱倒是没问题。只是,你要给我六成,还给我闺女一成,那你岂不就只剩下三成了?说到底杂货铺这摊子事主要还是你来管,那些小子也都听你的话。我家实在不能拿你这么多。”   老马却连忙说道,“不少不少,三成也能赚不少钱呢。单单这一家杂货铺三成就已经很多了。到时候分店一旦开起来,指不定能赚多少呢。”   容五爷却不同意,两兄弟又互相退让了一番。最后,老马在一旁千求万求的,容五爷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入股他占五成,老马占四成,苏秀秀占一成。   双方又约定,过些日子再签协议。   因为这事,他跟老马聊了一下午,光茶水就喝了好几暖壶。等到晚上回到家里,老许已经把晚饭摆好了。   苏秀秀正坐在五奶奶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有趣的话题。五奶奶也笑得不成了。   五奶奶指着苏秀秀说道。“你这丫头又淘气,我要真烫了卷花头,岂不成了老妖怪了?”   苏秀秀却连忙说道,怎么就成了老妖怪了?我妈明明长得年轻又漂亮。不管是什么发型都会很好看的。烫了头肯定特别洋气。”   五奶奶就笑骂道,“你又拍我马屁。我真要依了你的意思,去烫个卷花头。你爸回来又该骂了。老了,老了,还学年轻人作怪。”   这时,容五爷刚好走进屋来。一看他老婆笑眯眯的,别提多开心了。   小闺女儿跟他老婆倒是真像,也是笑眯眯的,小圆脸一团和气。刚刚五奶奶一时兴起,就给秀秀梳了两个包包头。   此时的苏秀秀身上还穿着五奶奶亲手做的传统中式衣服,再加上这个古典发型。   看上去,倒真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豆蔻少女。偏偏,她还没长开,倒是显得有些稚气可爱。   这就是他们家闺女,长得是真好,平时乖巧懂事又听话。可她的小脑袋里,怎么就藏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呢。   这次老马是真被她吓着了。   这时容五爷忍不住说道。“你们娘俩怎么打扮,弄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我都不管。不过,今天我可得好好说说秀秀了。这丫头简直有点太不像话了。”   五奶奶一心护着小闺女,自然不许他乱说,连忙说的。“我闺女又怎么啦?这不是老老实实的么,你这老头就要说她。”   容五爷收拾了一下,也坐到饭桌上来。这才开口说道:“你还说她老实呢,你可不知道,你闺女昨天又给老马出了个主意。老马被吓坏了,一晚上没睡好觉。这不是上午就找到我,非要又拉我过去吃饭。”   五奶奶一脸疑惑地说:“老马拉你过去干嘛?难不成我闺女给他出了个坏主意,他要拆伙不成?拆伙才好了,还省的我闺女受累了呢。咱们家也不缺他给的这几个钱。”   容五爷却笑道:“闺女赚了钱,给你买这黄花梨,你不是也用着也挺高兴么?现在怎么又生出这么多抱怨来。”   屋里只有自家人,五奶奶索性就不顾形象地冷哼一声。“反正谁说我闺女不好都不行。”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笑道:“那你放心,老马现在对你闺女可是信服得很。他找我也不是为了拆伙。而是你闺女的目标实在太宏大,老马被吓坏了,觉得他自己根本就吃不下,这才找上的我。”   五奶奶又说,“这吃不下就别吃呗,又关我闺女什么事儿?”   容五爷又被他老婆这蛮不讲理的话给气乐了。“得,五奶奶,您就宠着您闺女吧。您闺女千好万好,一点错都没有。就算出了问题,也有我这当爹的给她收拾小尾巴。”   五奶奶这才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马叫你去是个什么意思?”   容五爷这才正色说道:“老马是求到我面前来了。他非要跟我合作,还非得让我占大头。说什么开连锁杂货铺,他钱不够,进货也忙不过来。人也不够精明,还得我来给他们坐镇才行。他千求万求的,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只得答应下来。结果,老马非要给我五成的股份。”   五奶奶一听这数字,也不免吃了一惊。“你五成,我闺女一成,老马家不就只剩下四成了?他的杂货铺,他还占小头,把钱都给咱们家,这合适么?”   容五爷却拍手说道:“现在只有一家,的确好像咱们占大便宜了。可你知道你闺女给他出了什么注意么?开分店,半连锁,要把老马杂货铺开遍北京城所有胡同。”   五奶奶听了这话,忍不住直咂舌。“那得多少家呀?”   容五爷却又说道:“虽说这事我应下了。到时候,要钱我给出,可这杂货铺我可不管。   到时候,要开分店,还是要连锁全由你闺女全权负责了。我就干等着分股了。要找我帮着进货,倒也可以,只是她还得自己学起来。我总不能一直管。”   说完,容五爷一脸严肃地看向苏秀秀。   苏秀秀之前一直垂着小脑袋在旁边听着,装了半天文静。此时,见容五爷瞪她,才硬着头皮说道。   “杂货铺这事我尽量做好,绝不会让您和马叔吃亏的。”   这时,五奶奶也知道了,她家老头子又要培养闺女了,也就没再开口说什么。   容五爷却开口说道。“小丫头可别说大话。真按照你说的那样,开成连锁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还有,昨天你做事就不太稳妥,怎么能直接跟老马说呢?   老马这才是第一次做生意,他又能有多大的见识和胆识,也就是他肯信任咱们家。换作别人,估计早被你这死丫头吓跑了,要不也把你当成骗子看了。   所以,你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下细节。”   苏秀秀连忙说道:“昨天那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妥。我本应该先跟您商量才是,可是马叔突然说起苏志平的事,我也就随口说了。   好在,还有您在一旁盯着我。我以后犯了错,你都给我抓出来,我再不断改进,何愁这连锁杂货铺做不出来呢?”   容五爷一听,就知道闺女又在给他戴高帽子了,可偏偏他心里就是受用得很,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   于是,他又换了语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这也考完试了。等过两天,还是跟我出去走走看看吧。赚钱到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你需要学的地方多了去了。”   苏秀秀连忙答应下来。她很兴奋地问:“爸,咱们要去看龙鱼么?”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笑骂道:“这小丫头子,原来还惦记着我的鱼呢。罢了,带你去看看,倒也无妨。” 第38章   不管怎么说,容五爷还是带着苏秀秀去看了龙鱼。   只是,容五爷养龙鱼的地方,跟苏秀秀想象中的小型水族馆不太一样。   爷俩一大早出发,坐公共汽车两站地,就来到一处普通的居民楼区里的半地下室。   苏秀秀跟着容五爷身后,也没敲门。   容五爷直接拿了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了屋里以后,苏秀秀才发现这地方并不小,得有一百多平,分成三室一厅。虽说半地下,但是由于通风良好,并不觉得阴冷。   一听见门这边有动静,从里屋出来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老头。   他一见容五爷,先是咧嘴一笑。“五爷,您来啦。”   又看见五爷身后还跟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闺女,又连忙说道。   “怎么着,五爷,今天终于把您家小姐带过来了?您之前不是还说,小姐要考大学吗?我还以为得等到来年七月份呢。”   容五爷也笑道。“你说的那是高考,在七月份,我闺女考成考,前几天刚考完。”   老头这才笑道:“原来是这样呀,我家孩子不考这些,我也搞不清楚。”   容五爷这时才回头对苏秀秀说:“秀秀你还不过来叫人,这是你冯叔。”   苏秀秀抬头微微看了一眼。只见这位冯叔,比父亲大上三四岁的样子。也是个半生颠沛流离,受苦的面相。这也是个勤劳本分的人,晚年接连有贵人相助,倒也算安乐幸福。   很快,苏秀秀收回自己的视线,上前乖巧地叫了一声。“冯叔,您好,我是秀秀。”   冯叔连忙摆手说道:“不值当,让您家千金这么喊我。我老冯就是个养鱼的,可不敢当。”   容五爷一摆手却笑道。“这早就到了新时代了,你那套老黄历早就没用了。老冯,咱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也是兄弟,那些旧时规矩咱不提也罢。”   老冯却连忙又说道:“这怎么能行,旧时我给帮您养鱼,现在我还帮您养鱼。你又在我家落魄时帮了我们一把。我老冯永远记得您这份恩情。”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老冯这人呆性又死板,说了好几次他都不带听的。   逢年过节请他做客吃饭,老冯也绝技不敢带着家小去。   每次都是容五爷送东西到他家,他才肯收下来。   这一次,容五爷也懒得再跟他多说什么了。   反正,以后秀秀经常来,她来的次数多了,自然有办法应付老冯的呆性。   容五爷对他闺女人际交往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放心的。   不管是邻居也好,亲朋好友也罢,认识的人就没有一个说秀秀不好的。   *   又聊了两句,五爷就让苏秀秀自己先看看。他要跟老冯再聊一些买卖上的事。   正好客厅里摆着一个大鱼缸,是特殊定制的,长约一米五,宽约八十厘米,高约一米二。   苏秀秀上前一细看,不禁吓了一跳。   这真是在养红龙鱼吗?还是说这缸里养的是别的品种的鱼,她搞错了?   原来,这只玻璃鱼缸是个裸缸,缸里并没有砂石和没有水草,可里面居然养着四条红色龙鱼,好像都是辣椒红龙鱼。鳃盖和鳞框都是鲜红色,鱼鳍也是纯正的红色。   每条龙鱼都色泽鲜红,鳞片富有光泽,它们自由自在的在缸里游弋,显得安然自得。一摇头一摆尾,都尽显出一种霸气。   这些龙鱼按理说生性凶猛,据苏秀秀了解地一些关于龙鱼的常识。如果同一缸里养两条龙鱼,那条大的肯定把那条小的欺负得很惨,咬伤、掉鱼鳞片都是轻的。   偏偏,这个鱼缸里也是有大有小,四条龙鱼虽然偶尔也会碰碰撞撞,却仍能和谐相处,并没有出现大鱼欺负小鱼的情况。   一时间,苏秀秀反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刚好这时,容五爷跟老冯谈完话,就过来看他闺女。   秀秀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它们这么大的个头,看着又这么凶,都不打架么?”   容五爷便笑道。“都是兄弟,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早就习惯了,打什么架呀?”   苏秀秀心中更是怀疑,“兄弟,您这儿难道还能自己繁殖龙鱼吗?”   容五爷摇头道:“那倒还不行,红龙鱼产自印尼,一般得五年,才进入繁殖期。国内受水质和气候限制,并不能繁殖龙鱼。我倒是会买一些小鱼回来养,养大了再卖出去。不过,这几条鱼倒有一些特殊来历。”   “什么来历?”苏秀秀又忍不住问。   容五爷说到这时,还带着几分得意。   “其实,也算是赶巧了。那时候,我买了一条品相不错的红龙鱼,原本想着养几天,就把它倒腾出去。可到家之后,我们就发现那条红龙鱼也不吃东西。   当时可急坏了,这样一来,这鱼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老冯养鱼经验丰富,他一看这鱼应该是雄鱼。又看它嘴里鼓鼓的,于是就有些怀疑。我们接连等了好几天,这鱼仍是不吃东西,却不像有事的。   我实在等不下去,老冯根据经验判断,应该也差不多了。就轻轻地把鱼嘴给掰开了,往下倾斜,没想到从雄鱼嘴里吐出许多稚鱼苗来。   老冯就跟我开玩笑,说我算走了大运了,买条小红龙鱼,还送了一堆小鱼来。”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不就赶上好事了么。   容五爷又继续说道:“那堆小鱼总要想办法养起来。我和老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尝试着养殖龙鱼苗的。老冯家里祖上就是在王府里替王爷养鱼的。他家里祖辈都干这个,对养鱼很有经验。我年轻时也喜欢养鱼养鸟,所以跟老冯也是好朋友。   我俩干脆拿那些稚鱼苗尝试了一下,就算养死了,也不算亏。   可却没想到,我们还摸索着,还真把这些鱼养活了。   之前,我纯属是倒腾大鱼,转一次手赚个中间费。老冯就只要保证在我们手里这段时间,龙鱼还算健康就行。   自从红龙鱼稚鱼苗养活之后,我又想办法弄了其它的鱼苗,有银龙的,也有金龙。反正养大了,品相出来了,倒也不愁买卖。也因此赚了不少钱,我和老冯就继续做了。   至于这四条红龙已经三年了,状态不错,就想等机会再卖出去。不卖也就那么回事,老冯还是挺喜欢的。”   苏秀秀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不止卖龙鱼,还养龙鱼。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做买卖的。   正说着,容五爷又带着他闺女往里间屋走去。   推门进去一看,苏秀秀又吓了一跳。   里边靠墙摆着一排一排的鱼缸,每个玻璃鱼缸上里面都插着一个温度计,鱼缸还带着空气泵。至于屋顶,是一排白灯。   这屋里总体而言也算空气流通,却有些避光。   容五爷小声跟苏秀秀解释。“这龙鱼也很怕受到惊吓。”   苏秀秀忍不住上前一看,最前面的鱼缸里养的都是稚鱼。那些银白色小鱼十到十五厘米左右长。   几十条稚鱼养在同一个大鱼缸里。这些鱼不显霸气,倒也还算可爱。   容五爷又小声跟她解释,“这些不是稚鱼,稚鱼刚从雄鱼嘴里吐出来,肚子下面都带着卵包。”   苏秀秀指着另外一个玻璃缸,小声问道:“这些都是银龙鱼么?”她怎么记着,到了三十年后,银龙鱼最不值钱了,完全比不上红龙鱼和金龙鱼。   容五爷摇头道:“并不是,这些是金龙鱼,龙鱼小时候是看不出颜色的。只能靠鳃分辨颜色。”   苏秀秀近看了一眼,觉得格外神奇。   这时,刚好有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胖男孩,正在端着一盆红色鱼虫走了进来,挨个王鱼缸里投放鱼食。   这些鱼虫都是洗干净的,男孩喂鱼的时候,还顺便搅动了一下水。   这样那些小鱼就以为鱼虫都是活的,变得异常凶猛霸气,有的鱼甚至好像能窜出水面来。好在浴缸上面有盖子。   男孩一见容五爷来了,忍不住冲着他笑,也不出声。   他的笑容干净又单纯。容五爷也很自然地对他露出了笑脸。   两人也没多作交流,男孩就转过身继续干活了。   苏秀秀怕耽误他干活,就拉着容五爷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时,荣五爷才跟她解释。“这龙鱼每天只能照八小时的亮光,不然照时间长了,眼睛就瞎了,也就不好看了。”   苏秀秀这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地方养龙鱼?   容五爷又说:“龙鱼需要保持在28度的水温,低了就需要调节。另外水的质量,往里边儿压多少气,这都要靠养鱼人的经验。也就是老冯家几辈子都干这活儿的,才能伺候这些矜贵的龙鱼,普通人根本就养不好。也有人为了龙鱼远走广州,结果带的鱼在运输过程中就死了。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赔得倾家荡产。”   这时,老冯也从另一间房子走了出来,笑道。“这养龙鱼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本事。其实都是当初容五爷跟我一起摸索出来的。当初,我们为了那些稚鱼,可在这里呆了好几个月。也是费劲心思,才能把那些小鱼苗喂养活的。现在就算,我老冯不在,五爷也能照顾这些鱼。”   容五爷也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我的长项还是在做买卖上面,这养鱼还是多亏了你。没有你老冯,我这龙鱼的买卖,可做不起来。”   老冯却说:“当初要不是您找上我,我现在还帮公社养鱼呢。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钱,我家俩孩子连条鱼都吃不上。”   容五爷连忙摆手道:“那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咱们现在的日子不也都好过了吗?”   这时,那个胖胖的男孩子喂完了鱼,也走了出来。   他一看见容五爷就笑得更灿烂了,嘴里还喊道。   “五叔,你来啦。”   容五爷也笑眯眯地看着他,顺便把带来的袋子递给了他,嘴里还说着。“有酱牛肉,今天中午加个菜吧。”   大国不客气地接过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这时候,老冯却忍不住说道。“五爷,你又破费了,这又何必呢,竟惯着他了。”   容五年却说。“大国还是个孩子呢,又听话又老实。老冯,你也别对他太严了。也让他该吃吃,该玩玩。别总关着他才好。”   老冯想到长不大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嘴里说道:“大国他到底跟别的孩子都不一样。”   这时,苏秀秀倒也看出来了,这个大国的确有些异于常人,虽然看上去已经有十七八岁了,身体健康,力气也大。可实际上,他的思维意识却停留在七八岁,仍然如孩童般天真可爱。   大国也并不是不懂事不听话,只是智商有限。用别人的话来说,这就是个傻孩子。   今天一看见五爷把他闺女带来了,老冯的一颗心都悬起来了。他担心容家的小姐会看不上他儿子大国,会不会嫌弃他们。   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他们一家人还住在乡下的时候,别人就看不上他家两儿子。   两小子一出门,就被别的孩子欺负。   大国总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背着他弟弟回家。老冯就管着他们,不让两孩子常出门了。   后来,容五爷拉他来养龙鱼赚钱。老冯在乡下也没什么留恋,干脆就带着全家一起都过来了。容五爷在楼上帮他们买了套房子,又帮他孩子找了学校。   容五爷说,不管怎么说,孩子也得读书。就这样,容五爷拖了老师帮忙,让大国也勉强读到小学毕业。也算让孩子学会了认字和基础算数。   容五爷有空又教两孩子学习书法。他说大国并不是笨,只是太单纯了。没事练点书法,也算修身养性。   这些事,老冯一直感激在心。   大国毕业后,就十五了,干脆就留在这里,也帮着容五爷养鱼了。   只是,老冯却没想到,大国虽然是个傻孩子,对这些龙鱼倒是真心喜欢。   那些鱼也怪了,特别喜欢亲近大国。   平时,如果鱼生病了,或者有什么其他不好,大国总有些特别的感应。   说起来,大儿子在养龙鱼方面,反倒比他这个当爹的更强些。   再加上,容五爷对他们一向不薄,又疼他的两个儿子。   老冯就打算让他两儿子这辈子也跟容五爷混了。   之前,容五爷也在他面前,提起很多次苏秀秀这个闺女。   老冯自然也明白,将来容五爷的家业肯定都给他家闺女继承。   只是见了面,一见那小闺女长得那样好,又洋气又漂亮。老冯就有些担心她不喜欢自己家的傻儿子。   万一将来苏秀秀想把两个儿子都打发走,这可怎么办?   他这两儿子又跟别人不一样。离开了容家,根本就连个工作都找不着。   所以,老冯一直提心吊胆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是他自己想多了。   苏秀秀完全不嫌弃大国傻,还凑上前主动跟他聊天说话呢。   一开始倒是大国有些紧张,不过在苏秀秀的温柔注视下,他也慢慢放松下来。   虽然,聊的都是关于养鱼的一些事。大国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外人很难理解大国有的话,是什么意思。偏偏苏秀秀也跟容五爷一样,不但能听懂大国的话,还能跟他交流。   两人很自然地聊到一块儿去了。聊着聊着,大国很兴奋地说。   “走,我带你看鱼。”   “我吓到它们怎么办?”苏秀秀用最简单的话对他说。   “不怕,有我呢!”大国拍着胸脯说道。   苏秀秀就笑眯眯地跟着大国又进了那个房间。   老冯见此情景,心里不免有些震惊。容家的小闺女似乎也太温柔了些。   这时,容五爷却走到他身边笑道:“你放心,我容五的闺女自然跟那些眼皮子浅的人不一样,她绝对不会看不起大国。不管怎么说,大国也继承了你的一身本领,将来这孩子错不了。”   他这也是变向给了大国一个保障。   老冯一见五爷猜透了他的心思,顿时老脸一红,满心愧疚地说道。   “五爷,是我老冯想多了。只是我实在没想到,您家闺女居然这样好,长得好看不说,心眼也好。跟我们乡下那些孩子完全不一样。”   容五爷却又说道:“你若是心中还有不自在,待会儿我帮你问问就是了。”   老冯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五爷养出来的闺女肯定错不了。”   另一边,苏秀秀跟着大国身边看龙鱼,顿时就觉得无比神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国心思单纯如孩童的缘故,他好像真能跟那些鱼交流。   特别是比较大的龙鱼,在水中游动,昂首挺胸,霸气非常。   大国拿小鱼喂它们,龙鱼猛地一回身,居然跳出水面直接把小鱼叼走,却绝不会伤到大国的手指头。   大国为了它小鱼小虾,又对着浴缸跟龙鱼说几句话,那龙鱼也仿佛会回应他似的。   苏秀秀心中大为疑惑,也不知是这些龙鱼当真有了灵性;还是大国这个心灵纯净的孩子在养鱼方面,得到了上天恩赐的才能。   苏秀秀也知道自己并非纯良之辈,上辈子也是个铁石心肠。   虽然,这辈子在五爷五奶奶身边,受到了父母的疼爱,心性也改变了许多。可她却仍是注定天真单纯不起来。   偏偏她这样的人,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对那些可爱的孩子,或是心灵纯净的人温柔以待。   五奶奶是一个,小马驹是一个,到了现在孩子似的大国也算是一个。   原来,不知不觉中,苏秀秀好像也学会了温柔的能力。也因为这种能力,那些人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比如眼前这个正在跟龙鱼说话的大国,虽然智商不高,却能轻易分辨出别人的善恶。   苏秀秀对他好,并不嫌弃他,大国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所以,他才愿意尝试着跟苏秀秀聊天,说出心里话。甚至,在她面前展现出自己特有的才能。   果然,在他再一次投饵料的时候,那条红色龙鱼在水中划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然后凶猛地把饵料吞进肚里。   站在一旁的苏秀秀,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这龙鱼可太美了。”   大国就笑眯眯地说道:“每一条都很美,以后我再让它们表演给你看。”   苏秀秀也笑着说:“好。”   两人喂完鱼,就一起离开了这个充满灵性的房间。   这时,容五爷也正和老冯,坐在客厅里等着她,一见闺女出来了,就开口问道。“秀秀,你觉得大国这孩子怎么样?”   苏秀秀想都没想,就开口说道。“大国养的龙鱼实在棒极了。在养鱼方面他是个难得太饿天才。不止如此,我看他也是个天生有福的面相。你以后多多倚重他,对他好些,大国一定会给您带来财运的。”   原来这大国不止是胖,他五官面相都是圆乎乎的。   他的额头高而平满,这种人脚踏实地,做事稳扎稳打,不会投机取巧。   他鼻头大而有肉,代表福气和聚财,常得贵人相助。   他的耳朵大且耳垂特别厚,属于传统有福的面相。他们往往不用奔波操劳,亲威朋友都会给他带来财运。   此外,他嘴唇也厚,下巴也圆。   苏秀秀还真没见过几个这么有福气的面相,所以才忍不住对容五爷说了这番话。   旁边的老冯看着苏秀秀一脸严肃地样子,差点直接喷出来。   别人都嫌弃他家大国愚钝蠢笨,一无是处。   偏偏到了容五爷家小闺女嘴里,他儿子就是千好万好,还成了有福之人,让五爷以后多多倚重他?这也太怪了吧?   可听了这番话,老冯放心的同时,却忍不住心生感激。看来以后儿子就跟着容家混,是没问题了。   另一边,容五爷听了他闺女的话,也差点喷出来。   容五爷隐隐记得当初她闺女撺掇老马抱狗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跟今天她说大国的话好像差不多。   更过分的是,秀秀跟老马不止说了一次。   后来,老马在春节里赚了钱,做手术也成功了。   他们一家人就跟被洗脑了一样,觉得是那条小狗带来了好运。平日里,就恨不得把那只土狗串子供起来。   昨天,容五爷去老马家还看见了,那只狗胖得跟个球一样,简直有点惨不忍睹。   偏偏老马还跟他说。“五哥,我家‘好运’最近瘦了不少,最近都不爱吃东西了,我还是干脆找个兽医来,给它看看吧?”   容五爷差点把茶水给喷了,就那肥头大耳的,不像是狗反倒像猪的家伙,能有什么病?   也就老马眼瘸,非说他家狗瘦了。   老马简直是自打脸,估计他早就忘了,当初他可是很嫌弃这条小土狗来着。   电光火石之间,容五爷也就想明白了,他闺女这么夸大国,莫非是想让大国给他当吉祥物么?好吃好喝好招待么?   越想越觉得这事古怪,容五爷喝了一杯茶,勉强压了压惊。   他一侧头就看见老冯那张感激涕零的脸,反正容五爷是绝对不会告诉他,我闺女这小神棍,把你儿子跟老马家那只胖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了。   看她那小脸绷得,估计以后是要对大国下“黑手”了。   可这大国已经胖乎乎了,也不能再往胖了养了。不然,可就真成大胖子了。   容五爷决定回家后,不论如何也要跟闺女好好聊聊,不管怎么说,少给大国买吃的。   为了给老冯打个预防针,容五爷又开口问苏秀秀。“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善待大国呢?”   “给他多涨些工资吧!”苏秀秀理所当然的说道。   老冯听了这话,连忙摆手说道,“小姐,您误会了。五爷对我们一家可不薄。给大国开的工钱也不少。”   苏秀秀却一脸疑惑的说。“可大国刚刚说,想去买点水草,放在鱼缸里都没钱。”   老冯脸红脖子粗地说道。“这孩子怎么还把这事跟你说了?我不是不让他买那些,而是这龙鱼跟别的鱼不一样,它们特别矜贵。   每天我们都得确定水的好坏,差一点都不行。而且,还要把鱼粪都清理出来。如果放上水草贝壳,一旦处理不好,水坏了,龙鱼也活不成。   至于钱的事,五爷真的没亏待大国。不过,他的工资都让他妈给收着呢。他小孩家家的,拿钱干嘛?”   苏秀秀却不赞同,“总要给他些闲钱在身上,出去买些零嘴小吃什么的也好呀。大国算数还挺好的,不会弄丢钱的。”   冯叔这才突然意识到,钱这事倒好像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之前,在乡下家里没钱,一分钱都得省下来,自然不可能给孩子们身上带零花钱,或者给他们买零食。了不得就是他们妈妈在家给烙张糖饼,兄弟俩一人一半分着吃,就喜滋滋的。   到了城里,跟容五爷养鱼。容五爷对他家两孩子都很好。他又一贯喜欢宠孩子,也不管这两个是不是小傻子。吃的穿的用的,看见什么合适的,就都给孩子们买来了。他们两口子怎么劝也不听,后来也就由着他了。   到现在,他家小二骑着的二零大童自行车去上学,就是容五爷帮他弄到的。   孩子们特别喜欢容五爷,也特别喜欢他带来的那些东西。   可老冯两口子却早就过习惯苦日子了,家里的两孩子都有点问题。   别说给钱了,平时都不愿意放俩孩子出去。   本来,他们打算让老二念完小学也不念了。可容五爷却说,老二比大国聪明,应该让他去念初中才是。   老二学校的事,也是五爷去找的,他还拜托了班主任老师多照顾二国。   老二的确比较稳定,每次考试每门都是将将及格。   老冯这才觉得对得起容五爷的那份心了。   那他也从没想过给过老二身上带钱。至于老大,就更不可能给他身上带钱了。   直到苏秀秀这么一提,老冯才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太亏待两个儿子了。打算以后还是给他们点零钱花。   老冯正想着,容五爷却忍不住笑骂道:   “你把小马驹都给带坏了,老马他们两口子见着我可没少说你这毛病。可不许你再把大国二国也给带坏了。不然,我这老脸可真没地方放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不禁有些脸红。   好吧,在这个时代,唯一无法适应的就是她作为玄学大师金钱观。   老冯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疑惑。   容五爷只得又跟他解释。“你别听这丫头的,她手松得很。不花是不花,就是花钱花不到点子上。这还想着教别人花钱呢。”   一开始,老冯还不明白容五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苏秀秀来的次数多了,他这才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苏秀秀也跟五爷一样,很喜欢给他们家孩子带东西。   小到糖果,大到书本画册,笔墨纸砚。   只要是苏秀秀觉得合适大国用得着,都会买过来给他。   老冯心里还觉得奇怪呐,明明是大国年龄比秀秀大些,可秀秀却总把大国当成孩子看待。   也搭上那姑娘的性格实在太温柔了些。大国也喜欢听她的话。老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来,二国放假,也过来帮忙,就跟苏秀秀见了一面。   二国和大国还有点不一样。   那孩子其实不傻,只是长得比其他孩子慢,也不好看。因为身材瘦小,他还被村里人推进过粪坑里。   后来,还是大国也跳进粪坑里,把他救了上来。又背着二国一起回家去。   自此,二国就变得更不爱说话了。他总喜欢瞪着眼睛看人,直看得别人心里发毛,移开眼睛。   这样一来,村里人就更爱说,二国也跟大国一样,是个小傻子。   可实际上,二国不但不傻,而且还记仇。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曾经把二国推进过粪坑里的胖孩子,后来他自己也不小心掉到粪坑里了。   他又不像二国,还有大国救他。   那孩子在粪坑里折腾了很久,差点被淹死,最后才被路过的大人给救上来。   老冯怀疑这事跟二国有关,却到底也没问什么。   他老婆也说,一定是老冯自己想多了。   后来到了城里,容五爷从不把他们兄弟俩当异类看。   慢慢地,二国也跟五爷就亲近起来。他有什么事,不喜欢跟爸妈说,到喜欢跟容五爷说。   容五爷收养苏秀秀的时候,二国还曾念叨来着,要是这个孩子也像前两个那样怎么办?   所以,老冯还真怕二国那臭小子,倔性又犯了。别再想办法折腾苏秀秀。   那可是挺好的一个小姑娘,万一弄得人家尴尬了,多不好呀。   事实证明,老冯又想多了。   二国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苏秀秀格外亲近。   平时,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一点儿也不见生分。   苏秀秀看见二国时,也总是笑眯眯的。   三个孩子看起来相处得挺不错。老冯也就放心下来。   他哪里知道,当苏秀秀看见这个跟妈姓的陶二国时,整个人都变得有点不好了。   没办法,她认识这个陶二国。   除了还是个豆丁以外,陶二国跟他三十年后的长相其实相差并不算大。仍是一眉高一眉低,一眼大一眼小,一只单眼皮一只双眼皮;天圆地方的有神之人。   说白了,虽然这人长得丑,却也是难得的有福之相。   *   陶二国这货,算起来也是苏大师上辈子的客户之一。   三十年后,他是小巨人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当之无愧的巨富。   原本以陶二国那些手段,苏大师并不愿意见他。   可陶二国这人多阴险奸诈呀,变着方地就是想见苏大师。两人也在暗中较了好几次劲,各有输赢。   苏大师一看,这人性子实在难搞,于是只得跟陶二国见了一面。   开始聊的还行,陶二国频频点头,面带信服。   后来,苏大师忍不住问了一句。“陶先生,你这辈子到底亏了谁,让你始终放不下。”   陶二国拍桌子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他不高兴地说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跟你这神棍瞎闹个什么劲。”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秀秀当时心里也暗骂他。既然不信,你还找我干嘛?   可实际上,他们两人却都知道,苏秀秀是猜中了。 第39章   此时的陶二国,并不是30年后,自称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小巨人,也不是国内知名公司的老总。他只不过是个年仅十四岁的青葱少年,有些忌世愤俗,身上还带着一种世人皆醉他独醒的劲儿。   平日里,陶二国总喜欢躲在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人事物。   他把自己那份所有的聪明隐藏在愚笨的面孔之下,反倒有些装疯卖傻的嫌疑。   据苏秀秀所知,陶二国其实是个高智商学霸,90年代的时候曾远赴美国留学;回国后,又将自己的所有学识都转化成了财富。   可现在十四岁的陶二国却连中学考试都只能勉强及格,就没有一门功课超过65分。   这大概就是属于天才特有的脑回路,反正苏秀秀是无法理解。   *   陶二国第一次见到苏秀秀,其实也算是个巧合。   容五爷知道他闺女的毛笔字写得好,就随口嘱咐过秀秀,让她有空的时候,也带着大国练练字,不求字练得多好,起码磨磨大国的性子,顺便让他多记几个字,多学些简单易懂的道理。   苏秀秀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她觉得大国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并不需要修身养性。   苏秀秀写字还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拿出笔墨纸砚也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写字,多数的时候,她更喜欢画符。   所以,在大国认真练习毛笔字的时候,苏秀秀自然也拿出红纸,写了一道护身符,递给了大国。   大国一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苏秀秀很严肃地说。“护身符,你好好把这符带在身上,对你有好处。”   大国那么单纯的孩子,因为信任苏秀秀,自然而然也就相信了她这套说词。把那符小心翼翼放在口袋里,这才又开口问道,“这符有什么用处?”   苏秀秀随口解释道:“用处可多了,简单说就是希望你变得更好,然后给你带来好运吧。”   大国想了想,又含含糊糊地问。“那你有能治好病的符吗?”   苏秀秀点头道,“倒是也有,叫作康复符。”   大国兴奋地拍了拍手,连忙对苏秀秀说。“秀秀你能写个符给小金龙吗?”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当场喷出来。   这辈子,父母亲友都不信她那套本领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有了大国这么个信徒,这孩子倒是相信她,可是却让她给龙鱼写康复符。   一时间,苏秀秀心情格外酸爽,还有些哭笑不得。   可偏偏大国却仍是一脸天真地看着苏秀秀,还带着些许的渴求。   这就是一个拥有着赤子之心的孩子,他又很认真地跟苏秀秀解释道:   “本来小金龙已经被送走了。伯伯说有个老奶奶病了,让小金龙去陪她,说不定奶奶就好了。可现在奶奶又住院了,小金龙也病了,又被我们接回来了,它都趴在缸底了,游不动了。爸爸说我不能亲自照顾小金龙,他来照顾,给小金龙放了药,每天都盯着。我却还要照顾其他的龙鱼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就明白过来了。冯叔是怕小金龙死了,他儿子也跟着伤心。所以才不让大国看着那条龙鱼的。   可现在,大国却求到她面前来了。   这事要搁在别人身上,苏秀秀早就甩脸子不干了。这简直就是在藐视她玄学大师的威严。   可偏偏大国眼巴巴的看着她,满脸都是担心和紧张。   苏秀秀一时心中不忍,也就答应下来了。很快就得到了大国的一阵欢呼。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硬着头皮给那条金龙鱼写了康复符。   为了让大国安心,她又拿红纸剪了鲤鱼跳龙门的窗花给他。   二国来的时候,刚好就看见秀秀正陪着大国,把那张身体康复符挂在鱼缸上。不止如此,秀秀还把鱼跃龙门的窗花,也贴在了玻璃上。   二国当时就忍不住想,难不成伯伯家收养的姑娘也是个欠智商缺智慧的?不然,怎么跟他家大哥玩得这么起劲?   二国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偷偷地观察了好一会儿。就发现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苏秀秀对大国极好,她会很温柔地跟大国解释,就跟哄小孩似的,完全不会不耐烦。   两人似乎真成了朋友。   一时间,二国就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正常人”,愿意对一个“小傻子”好。   于是,在见面之前,二国对苏秀秀产生的怀疑和不满,瞬间也就消散了。   后来,还是大国先一步发现了二国,就主动和弟弟招手。   “弟弟,你快来看,有了这个符,小金龙的病一定会好的。”说完,他就笑了起来。   苏秀秀一见有人来了,顿时觉得很羞耻,就好像她这个神棍,在花言巧语地哄骗人家小孩似的。   另一边,二国见那个小姑娘脸都红了,顿时就觉得她更有意思了,倒也没有那么防备她了。   偏偏苏秀秀尴尬过后,再抬头一看大国弟弟的长相,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心话说,遇见谁不好,怎么偏偏就遇见他了?   这人在三十年后,可是出了名的黑心奸商,商圈里的人都管他叫“笑面虎”。   坐在饭桌上,跟人谈笑风生的同时,随随便便一开口就是要咬人的。   好在,苏秀秀早已把脸面上的功夫给练出来了;陶二国也还不是后世那个心黑手狠的“笑面虎老总”,因此也没看出苏秀秀的异样。   陶二国只是单纯的以为,小姑娘脸皮薄,又做了这种幼稚的事,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他哪里知道,苏秀秀这是闲来无事,逗小孩儿玩儿呢。   事实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陶二国都把苏秀秀当成心底善良的小傻妞,他对苏秀秀也算比较放心,并没有任何恶意。   而苏秀秀很快就习惯了,对二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谁能想到,上辈子站在对立面儿的两人,这辈子居然阴错阳差地成了青梅竹马呢。再加上大国,他们既是好朋友,还是兄妹三人组。   即便苏秀秀并不愿意,可陶二国还是顺手把她也划进了需要他照顾保护的小圈子里。对此,苏秀秀觉得颇为无奈。   可陶二国这人正处于青春期,后世还有个词叫中二期。   加上他本来智商就高,就好像整个地球都快容不下他了。   每次陶二国坐在小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苏秀秀跟大国喂龙鱼的时候,他脸上就会出现一种很奇妙的表情。   就好像他看见两个特别天真可爱的傻小孩,和和气气地玩在一处。而这两个孩子就是他要保护的人。   苏秀秀每次看见陶二国的眼神,就想一拳捶在他的左脸上把他打醒。   只可惜中二病无药可医,跟他解释,陶二国也听不进去。   偶尔苏秀秀被气得不行,陶二国仍是一脸纵容地看着她。   苏秀秀被这个人弄得没辙,最后只得放任他去胡乱开脑洞了。   *   至于那条小金龙,谁也没想到在秀秀给它挂了康复符之后,它居然奇迹般的挺了过来。而且,开始好转了。   一开始老冯只当这是孩子们之间的玩笑,并不怎么相信那符,倒觉得苏秀秀剪纸的手段挺好的。容五爷就笑称,她闺女这是得了五奶奶的真传。   老冯之前并没有真的给龙鱼治过这种大病,龙鱼到了这份上,基本上也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所以,他对救治小金龙也没有多大把握。只能按照以往的经验加以判断,又按照鱼的体长计算投药量。   就这样,那金龙鱼情况十分凶险,完全游不动,就只能匍匐在水底,只靠两腹鳍支撑。仿佛下一刻,它就有可能翻膛。   老冯担心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容五爷也是呆到晚上10点钟才回家去。   没办法,一家子都是女人,他不回去也不放心。所以,这鱼只能交给老冯一个人看守了。   这条金龙鱼当初其实是跟一条银龙鱼,一起搭配着卖出去的。   买家是个归国华侨,当时是以美金结算,是个难得的天价。   容五爷也曾跟老冯说起过,买家是个大孝子。   他母亲在国外查出癌症,命不久矣,唯一的心愿就是死在故土上。   那孝子这才带着老母,亲远渡重洋回到京城,又买了套四合院给母亲居住。   那院子还是容五爷帮忙买的,容五爷是旧时大户出身,对房子也有研究,连买房带装修,他也算结结实实赚了一大笔。   装修好之后,那老太太第一眼看见这两进的院子,就觉得合了自己的心意,口口声声说:“错不了,这宅子真跟我小时候住的差不多。”   后来,她索性就搬进来,直接住了下来。容五爷又帮着他们找了合适可靠的保姆,这次也没要他们的中间费。   那位孝子十分感激容五爷的帮忙,就把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跟容五爷说了,容五爷还真有点同情他们。   这时,孝子又问容五爷,能不能帮忙买到风水鱼,最好能帮母亲挡煞的。   容五爷手里刚好有这对金龙银龙,其实早就在市面上放出来了。   只是鱼虽好,却卖得太贵,大家都不肯轻易入手。倒是有一位港台富商盯上了这两条鱼,只是价钱一时谈不拢。   那港商就是个奸诈小人,他就觉得国内这么个大趋势,什么价钱都应该压得死低。   偏偏,容五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养龙鱼也有几年了,还曾经南下过广州,也打听过龙鱼在香港那边是按照美金结算的,听说还有个拍卖会。   他现在这些幼鱼,也是那时候买的。后来,有了联系人,也就不用经常过去了。   后来,这批幼鱼直接用飞机运回来。养了两年,才肯出手。   容五爷心中只恨自己去不成那边的龙鱼拍卖会,在价格方面,却一点都不肯松口。   那港商自视高人一等,一直磨磨唧唧,反复跟容五爷谈。   今天同意了,明天又反口,还能找出各种奇葩理由。   过背金龙鱼到脊背一共六排鳞片,这也无可厚非。那人居然有脸说鱼鳞片不好看,颜色杂。   容五爷直接怼回去,“我这鱼是从印尼华侨手里进的货,血统绝对纯正,还有证书呢。不像有些鱼都是杂交的。你要喜欢就痛快点拿走,不喜欢也别胡说八道。我看这生意咱们也别谈了。”   容五爷当场拍桌子走人,他实在很反感港商这些自作聪明的做生意手段,就问那孝子要不要这一对龙鱼。   孝子一看,金龙银龙居然养在同一缸里,外表霸气稳重,品相尚佳,难得的是两条鱼相处得十分和睦。   并且这两尾鱼都是属金,能挡灾消煞;银龙主挡灾,金龙主招财,给他母亲养再合适不过了。   容五爷看他也见多识广,是个识货的,就让孝子自己开个价,合适就卖给他了,也当是为了孝子的母亲祈福了,同时也为自己出口恶气。   孝子本来也是巨富,不在乎这些小钱,直接就开了个天价,几乎是容五爷之前要价的三倍。   容五爷这人,并不是说为了做生意赚钱就不管其他了。所以就把心里价位以及港商乱砍价那事都跟孝子说了,并且也说了这鱼就按照他当初开的价格走。   那孝子也觉得容五爷很有意思,就说:“没见过您这样的实诚人,这样吧,龙鱼按照我开的价格走,就当是为了我母亲祈福了。”   最后,这桩买卖一定下来,贪心港商悔恨不已。容五爷卖龙鱼,也算一战成名。   那孝子买了龙鱼,就送给了母亲。可他工作繁忙,并不能留下来陪母亲待太久。   过一段时间,也就飞回美国去了。   容五爷觉得这也是难得的缘分,就经常去看望那老太太。   说来也怪,自从养了两条龙鱼,老太太的病情日益好转,人也精神了不少。平日里,基本上与常人无异。   只是,她时常一动不动地站在缸边,看着两条龙鱼在水里自由游弋,心情也很变得很好,也就忘了自己命不久矣了。   就这样一晃就是两年多,早就超过了医生当初说的死亡期限。   老太太也曾去医院急救过几次,却始终都能平安回来。   她总是说,“我那鱼呢,我还要看我的鱼呢!”   直到前几天,老太太发现自己这条金龙鱼不好了。她心里觉得这鱼肯定是为了她挡煞了。自然是心疼得不行,一着急,病又发作了,而且情况凶险异常。   保姆又给容五爷打电话。容五爷在医院帮忙照看着,直到孝子赶过来。   他很感激容五爷这两年对母亲的照顾,也做好了心里准备,要给老太太办丧事了。   只是这条金龙鱼也跟老太太一样,状态越来越差。   孝子知道母亲爱这鱼,就让容五爷把鱼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治好。   *   所以,老冯这才竭尽全力。只是他熬了半宿,实在疲惫,坐在椅子上合眼睡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睁眼,金龙鱼竟然好转了。   大国自然是很开心。就跟老冯念叨,是秀秀的符救了小金龙。   一来二去的,再加上那鱼的确一天比一天好,老冯也开始对那张符半信半疑。   巧事也都赶到一起了。   孝子又找到容五爷说,他母亲居然抢救回来了,只是状态不太好。他过来问问,金龙鱼治得怎么样了?   容五爷自然也跟他说了,已经救回来了,只是还得调养几日。   为此还特意去了趟医院,看望了老太太,还把金龙鱼的相片拿给她看了。   老太太一眼就认出自己的鱼了,高兴得都哭了,直说:“好在我的鱼没有死。”   接下来,那老太太不断好转,征求医院同意之后,老太太就回家了。   同一天,容五爷带着人先一步把金龙鱼也给送回来了。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鱼,心情无比激动。一看见鱼缸上面的康复符,也忍不住笑了。   容五爷只得不好意思地说:“是我女儿挂上去的,小孩家就信这些,居然还给鱼挂康复符了。”   老太太却对容五爷说。“我这鱼也跟我的孩子是一样的。我还得谢谢您家闺女呢,亏她有心了,不然我和我的鱼恐怕都活不成了。”   容五爷只觉得老太太说话太怪了,却也不便多问什么,又说笑了两句,他就回去了。   老太太又在家修整了几天,总是半睡半醒,孝子也知道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突然有一天,老太太精神大好,又坐在缸前看鱼,指着孝子对那两条龙鱼说:   “这两年你们不知道护了我多少回,今后也不用再为我费心了。倒是我儿子也托付你们照顾了。”   孝子听了母亲这话,只觉得很别扭,上前问,母亲却又说不清楚。只得连忙又伺候他母亲吃饭。   可这时,他母亲却抓住他的手,说道:“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我这两条鱼,不然我死不瞑目。”   孝子自然是答应了,他觉得母亲状态实在很奇怪,又特意让医生来家里检查。   只是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依他们看这老太太的身体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她多活一天都算是赚着了。   孝子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尽量陪伴着母亲。   隔天早晨,孝子醒来一看,他母亲已经在睡梦中离世了,说起来母亲虽是癌症缠身,却死得并不痛苦。   孝子一时间也信了这两条龙鱼。同时,他也感激容五爷这两年一直帮他照顾母亲,所以也邀请了容五爷来参加丧礼。   容五爷自然是带着闺女一起来了。   苏秀秀上辈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安安静静地跟在容五爷身边,举止端庄大方,看上去也是很优雅的。   她还特意看了一下那位孝子的面相,只觉得这人近两年还真需要龙鱼帮他挡灾。   再一想,这人对她父亲总归也算不错,苏秀秀就找了个机会提醒他。   “左先生,这龙鱼还得好好养着才是。”   大孝子左先生一见这小姑娘绷着脸,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话,又想起她给鱼缸上挂了护身符,就觉得她是个真正爱鱼之人。于是,很难得地笑道:   “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它们。”   苏秀秀又随口跟他说了几句,鱼缸摆位,室内装饰。   左先生听后十分震惊,苏秀秀说的这些话,竟与他前些日子特意找的风水大师说得差不多。   左先生难免有些疑惑,这时,苏秀秀却已经大大方方地走了,又回到容五爷身边呆着去了。她笑眯眯的样子,跟刚刚大有不同。   偶尔还会对她父亲撒娇,看上去十分可爱。   左先生看着那一大一小两父女,只觉得他们虽然是普通买卖人,也的确追逐名利,却难得为人实在,心存善念,愿意不计代价的帮助别人。可实际上,这两父女二人却也深不可测。   倘若不是容五爷想尽办法,救活了那条金龙鱼。   恐怕当日里,他母亲在医院就已经不行了,又怎么可能再回到家里,待上数日,才安然离世。   不管怎么说,左先生都很感激容家父女,就打算在离开前帮容五爷一把。   很快,容五爷救活了那条金龙鱼的事,就在圈里传开了,他也变得更加有名。   有些侨商外商,甚至专门喜欢找他买龙鱼。   一时间,容五爷那几条定价很高的辣椒红龙鱼,也都翻倍卖出去了。   此外,银龙鱼也卖了不少条,那些客人大多是为了挡灾和招财,选择银龙鱼倒也不错。   *   苏秀秀闲聊时,就问容五爷:“银龙鱼是不是应该比别的龙鱼卖的便宜呀?”   容五爷就说:“你怎么会这么想?银龙鱼跟红龙鱼金龙鱼也差不太多,就算便宜也有限。品相好的银龙鱼,甚至比金龙鱼红龙鱼卖得还好些。”   苏秀秀却又问:“那为什么咱们家养的银龙鱼,比别的龙鱼都要多呢?”   容五爷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银龙鱼比较好养活吧?它比金龙鱼,红龙鱼更能适应咱们这边的水质和条件。”   苏秀秀垂下眼睛,貌似无意地说道:“既然适应得这么好,有没有可能,将来银龙鱼在咱们这边也能繁殖小鱼呢?”   “这……”容五爷听了他闺女这个大胆的想法,吃惊的同时,不禁也有些哭笑不得。   “繁殖龙鱼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龙鱼五年才到成熟期,雌雄两条鱼要看对眼也并非易事,很多龙鱼一辈子都未必能配对成功。而且,它们一旦看对眼就是一生一世,龙鱼是绝对不允许第三者插足的。   再加上许多其他元素,所以在印尼和马来西亚,龙鱼都濒临灭绝了。”   苏秀秀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过了一会儿,又随口说道:“爸,银龙鱼适应得那么好,也比较容易养活,倘若它们真能在国内繁殖,以后价格肯定会降下来吧?现在龙鱼之所以卖的这么贵,不就是因为金龙鱼只有印尼能繁殖,红龙鱼只有马来西亚能繁殖么。它们都是坐着飞机大船过来的,成本自然也就贵了许多。国内能繁殖的话,价格就不一样了。”   容五爷听她这话,也算有道理,就点头道:“这倒是也说的过去,只是你这丫头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起这个来了?”   苏秀秀就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家买卖做得太好了,不免想得有些多了。”   实际上,苏秀秀却没办法直接告诉容五爷。   在三十年后,就因为银龙鱼在国内也能繁殖,价钱跌得连金龙鱼、红龙鱼的一个零头都不够了。   三十年后,一条银龙鱼只卖一百多块钱,好的才买上千。顶级红龙鱼却能卖出500多万。   所以,他们家在银龙鱼在国内没被繁殖出来之前,自然可以继续做银龙鱼的买卖。一旦银龙鱼被繁殖出来,就要迅速收手。   苏秀秀这才想着,变着方给父亲打下预防针。   不管怎么说,苏秀秀这番话还是对容五爷造成了不少影响。他倒不是就此不养银龙鱼了,只是在私底下也跟老冯聊起了银龙鱼繁殖这事。   老冯想了想,也对容五爷说:“五爷,我倒觉得秀秀说得有道理,银龙鱼的确比别的鱼好养。不然,咱们也试试,倘若真能繁殖出来,第一笔钱绝对是咱们来赚!”   说到养鱼,老冯顿时变得雄心勃勃。他自认为他们父子二人就是国内顶尖的养龙鱼好手。既然要繁殖,不如他们来做。   容五爷听了顿时也决定支持他们。   “……”倒是苏秀秀听说,冯叔要搞银龙鱼繁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跟当初她想的,可不一样。   *   另一边,就在老冯和五爷讨论繁殖银龙鱼这事的时候,大国却在求苏秀秀给其他的龙鱼也写平安符。   有了第一次给鱼写符的经验,苏秀秀已经没有什么任何心里负担了。直接提笔就真的写了平安符,挂在养龙鱼的房间里。同时,还剪了鲤鱼跳龙门的窗花。   容五爷宠他闺女,自然也知道闺女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神神叨叨的小毛病,也并没说什么,就由着两个孩子玩去了。   老冯因为救活金龙鱼,和繁殖银龙鱼这两件事,对苏秀秀信服得很,自然也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还主动帮着两孩子贴窗花呢。   本来有了大家长的支持,这事也就过去了。   偏偏陶二国那小子坐在角落里,一脸了然地看着苏秀秀,脸上就差拿笔写出来了。   “还不承认你也是个小傻丫头?这不是跟我哥一起又玩得很开心么?”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露骨,苏秀秀气得不行,一垂眼睛就径直走到陶二国面前,不满地说道:“冯叔都没说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愿意让我们给龙鱼挂平安符你倒是说出来呀?”   说完,也不等二国还口,苏秀秀拿起东西,就气呼呼地冲出去了。显然这小姑娘是气坏了,甚至都忘了等容五爷一起回家了。   陶二国也是找死,见苏秀秀走了,他还说了一句。“自己还不承认,切,幼稚鬼。”   容五爷老冯眼见着两孩子吵了一架,都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苏秀秀脾气很好,什么时候见她发这么发脾气过?   这时大国却突然走过去,开口道:“弟弟,你不要总是欺负秀秀,不然,她以后都不来看我们了。”   二国却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会,她那人心大,睡一觉就把这事忘了。下次肯定还会给你带礼物的。”   这时,老冯听不下去了,冲着二国就吼道:“好呀,老二,你果然欺负秀秀了是不是?我在家怎么跟你说的呀?没事不许招惹秀秀,也不许算计她。”   二国就解释:“没有,是她自己想得太多,我可什么都没做。不知道她怎么跟只猫似的,动不动就乱发脾气。”   老冯听了这话,反倒更生气了,也不听他的解释。直接拉着二国到另一间屋里,关门就是一顿狠批。   “秀秀多好的孩子呀,你没事欺负她干嘛呀?”   容五爷听着屋里中气十足的吼声,微微咧了咧嘴,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不知道,二国到底做了什么招人怨的事,才使得他家小狐狸这么算计他?   所以说,谁家孩子谁了解,老冯知道他小儿子外表呆傻,其实内里藏奸,是个坏小子,对付别人的手段也损了去了。比如那个差点淹死在粪坑里的小胖子。   容五爷却也知道,他家闺女是个外表乖巧和气,心里却极有盘算的小狐狸。   估计二国那臭小子,就算被他老爹狠狠修理一顿,还没想明白是秀秀算计了他呢。   想到这里,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心里想着,两个心眼多的孩子凑在一起,算计来算计去的,这也挺有意思的。   再看坐在另一边,一脸迷茫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大国。容五爷忍不住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又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笑道:“大国大国,还是你好,你乖你听话,伯伯最喜欢你了。”   大国却突然说道:“那可不行,伯伯,秀秀说她最喜欢你和她妈妈了。你也应该最喜欢秀秀才对,还是不要最喜欢我了。我也最喜欢爸爸妈妈和二国。”   容五爷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又连忙点头道:“这话倒也没错,我也最喜欢我家小狐狸了。”   后面几个字他说得含糊不清,大国又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容五爷看着他那双单纯的眼睛,笑着说道:“小狐狸就是我家秀秀,不过这事是咱们爷俩的秘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包括二国。来,跟伯伯拉钩!”   大国迷迷瞪瞪地伸出手指,真跟伯伯拉了勾。   他一向嘴严,再加上老冯特意训练过他保守秘密。   所以,陶二国只能很遗憾地,错过了第一次发现真相的机会了。   *   苏秀秀不止跟老马合作开杂货铺,成考之后更是经常跟着容五爷去看龙鱼。   总得来说,苏秀秀比当考生时,还要更加忙碌,更加辛苦。   五奶奶一见女儿跟丈夫一起早出晚归的,也心疼孩子,只得嘱咐老许多给秀秀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   同时,她也不忘劝秀秀,“该玩玩,该休息休息,别总是跟你爸一起养鱼。”   苏秀秀却笑着说:“可我也很喜欢龙鱼呀。”   五奶奶也说不过她们爷俩,最后只得放任她去了。   结果,苏秀秀最近照镜子,就发现自己越来越富态了。   她甚至多了一些惶恐。生怕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也会变成一个小胖子。   可不管怎么说,苏秀秀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超过1米6了,胸部似乎也发育了不少。   这时候,商场前面有那种能测量身高和体重的机器,测一次五分钱。   苏秀秀找机会去了一趟。   她量身高的时候,容五爷一脸紧张。等到那人看了机械表,对他们父女二人说道,“身高161.5厘米,体重41.5公斤。”   容五爷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忍不住小声念叨着,“超过1米6就都不算矬了。”   偏偏,那个负责量身高的人是个没眼色的,他很耿直地接了一句。   “您闺女这鞋底儿厚了点儿,怎么也得减去1.5厘米吧。能不能到1米6,还真是不好说。要是不到,您可别怪我这机器不准。”   容五爷听了这话,气得差点跟他骂起来。   最后还是苏秀秀,把她父亲给拉开了。 第40章 相互守候   容五爷就算被苏秀秀拉开了,心里仍是不痛快。他嘴里还念叨着:“这是什么人呀,会不会做买卖?”   苏秀秀就劝他:“您跟他一般见识干嘛,我就是长高了,我自己都有感觉。”   容五爷就挑眉问:“什么感觉?”   苏秀秀只得告诉他:“每天晚上睡觉,我的骨头都会疼,我从书上看过,这就是长高了。”   容五爷顿时觉得有些紧张,就又埋怨她:“你这孩子可真是,骨头疼怎么也不跟我和你妈说?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万一又有什么毛病呢?就算没有别的毛病,咱也让医生想办法开点药吧。总不能一直疼着吧?”   苏秀秀说不过他,爷俩也就没去商场买东西,直接就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里,大夫给秀秀做了检查,就对容五爷说道。   “您家孩子并没什么事,顶多就是发育得稍微晚些,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至于长个子骨头疼这事,我只能给她开点钙片吃。”   容五爷挑眉问道。“那她这瘦得跟豆芽菜似的,有没有办法治治?”   医生听了这话就笑道。“小姑娘虽然体重偏轻,却也还算正常范围之内。您回家后多给她吃点有营养的食物,体重自然会有所改善。”   医生一见容五爷还是不放心,体贴他那番苦心,就说了一些真正长不高的症状。有些孩子得了侏儒症,那才需要尽早接受治疗呢,像苏秀秀这样的,根本就不用治。   容五爷听了医生的话,两相一对比,就觉得他家闺女也还算正常。   他倒是放心了不少。可苏秀秀听了医生的话,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陶二国那人虽然自称是小巨人,可实际上,上辈子他们见面时,却基本处于同一高度。   要知道,苏秀秀上辈子身高定格在一米五八。那时候,她为了让自己显得高点,特意穿了一双五厘米的内增高鞋。   陶二国虽然看上去比她略微高了一些。   可苏秀秀却注意到,陶二国那双内增高鞋可比她的鞋高多了。   当时她还琢磨呢,陶二国对外号称身高一米七,可实际上,也未必有她高吧?   这辈子,苏秀秀有幸提前遇见十四岁的陶二国。   陶二国虽然处于中二期,自我感觉良好,可他明显比苏秀秀矮多了,这时候可没有内增高鞋,陶二国好像连一米五都不到吧。论起来,那才是真的很矬。   所以,一听医生说起关于侏儒症的话题,苏秀秀就忍不住想,陶二国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吧?   偏偏那人一天到晚装傻充愣,受到时代限制,周围的人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苏秀秀却知道,三十年后,有个足坛巨星就是提早治病,打了生长素,才能长到一米六九的。   苏秀秀虽然讨厌陶二国的中二性格,可这事到底关系到他的未来。   三十年后,陶二国虽然用他的智慧换来财富,变成了人生赢家。可他自负的同时却也自卑,虽然不择手段取得了成功,却也有着无法化解开的遗憾。   他到底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身高,他曾经跟不少名模闹出过绯闻,却始终没有结过婚。   苏秀秀想到未来那些事,心情就变得更加沉重了。   离开医院后,容五爷也发现他闺女突然就不说话了,于是就问她:“秀秀,你这是怎么了?医生不是说没什么事么,以后多吃点好吃的就行。”   苏秀秀这才对父亲说道:“爸,您说二国那样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呀?就像刚才医生说的那样。”   苏秀秀并没直接说出侏儒症这个词来。   容五爷却摇头道。“应该不至于吧,冯家的孩子跟旁人都不太一样。老冯也曾经跟我说过,二国是从小就比别人长得慢。他三岁的时候像两岁的,五岁的时候像三岁的;到了现在上了初中,却像是个小学生。倒也没有什么大毛病,估计等到二十三岁,那小子还能窜一窜呢。”   苏秀秀却摇头道:“您总说我长得矮,二国比我小两岁,却比我矮了半个头呢。就算长得慢也没这么慢的。刚才医生不是也说了,真有那样的毛病,还是应该尽早治的好。我倒觉得不如带着二国去大医院里好好检查检查。没病也不吃亏,要是真有病就治,还能早点让二国长高呢。”   容五爷也觉得闺女这话有理,就点头答应了。   “成,等明儿个,我跟你冯叔再好好说说。不行的话,我抽空带二国去医院查查吧。其实,之前我也跟他提过这事。我不是给你订牛奶了么,老冯也给二国订了牛奶,早晚各喝一瓶。你喝牛奶是挺管用,比先头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可二国喝了牛奶,也没什么大用。”   苏秀秀顿时觉得很无语,原来父亲早就把她跟二国划分在一块了。好么,两个小矬子。   等到爷俩回到家里,容五爷就跟五奶奶说。   “看来年初那医生倒是说对了,咱家小丫头这牛奶真没白喝。好不容易,长高到一米六了,以后咱们家还要多喝牛奶才是。”   五奶奶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又摸着苏秀秀的小脑袋说道。”能长高就挺好的,身体养好了,以后不容易有毛病。”   苏秀秀心里也挺高兴的,就跟着母亲一起笑了起来。   至于陶二国那事,容五爷到底是跟老冯说了。   一开始,老冯觉得二国那小子肯定没什么大事,也用不着去医院检查。   在容五爷的再三劝导之下,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准备让容五爷带着二国去大医院看看。容家小闺女医生可给开钙片了,怎么着也得给二国开点钙片吃吧。   倒是二国听说苏秀秀在看了医生之后,身高从一米五长到一米六了,就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看了她好几回。   二国心里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他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小爷们,去医院里好好治治,怎么着身高也得超过苏秀秀吧?   所以,他也挺乐意跟着容五爷去看病的。   苏秀秀可不管陶二国是怎么想的,反正她已经帮了这未来的小巨人很大的忙了。但愿,将来他真能长到一米七吧,别在垫十多厘米的增高鞋垫了,那滋味可不好受。   *   自从找机会挑明了二国身高的事,苏秀秀也就没再管了。   事实上,孟庭松之前来信,就说这个月他要休探亲假了。   苏秀秀一想到,就快见到孟庭松了,满脸都是喜气,拦都拦不住。   五奶奶虽然觉得闺女这样有点不够稳重,却到底没说她什么。   事实上,自从上次苏秀秀暗示想要孟庭松照片之后。隔了半个月之久,苏秀秀气的都想打人了,才终于等到了孟庭松的来信。   她连忙打开信封,把里边的东西都到出来。可都信封都空了,也发现照片。   苏秀秀顿时又是一肚子火气,她又忍不住想收拾孟庭松了。   苏秀秀耷拉着脸,打开那一沓子信纸,想看他到底有什么解释?   却没想到,信纸里竟夹着一张孟庭松的铅笔素描画像。   那张铅笔素描,画工实在了得,笔力也足够。把孟庭松画的几乎跟真人一模一样,就连孟庭松骨子里那股英武和精气神儿都给画出来了。   苏秀秀单单只看这副画像,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自然也顾不得继续赌气了。   这画的确比照片有诚意多了,怎么也得画上好几天呢,怪不得孟庭松的信来晚了。   孟庭松在信里也解释了,没找到拍照的地,他就求一位多才多艺的战友帮着画了像。   苏秀秀实在喜欢这张素描,就求容五爷找人去帮着做了画框。   就因为这事,她对孟庭松的心思也就藏不住了。   五奶奶怎么说也是过来人。   之前,她是当局者迷,太关心苏秀秀了,也就没往这方面想。可现在苏秀秀已经长开了,不再是一团孩子气,反倒像个含苞待放的少女了。   再加上,苏秀秀不想在父母面前掩饰情绪。五奶奶自然也就看出来了。   她倒没当着闺女的面说教,指责秀秀不应该过早地动感情。直到晚上睡觉前,她才忍不住跟容五爷念道。   “什么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都是戏文里哄骗小姑娘的词。没想到咱们家秀秀也是这样。   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下,被孟庭松救了一次。偏生孟庭松长得又好。不然,秀秀怎会生出这么许多心思来?   她那么小,又懂什么情情爱爱的?恐怕连喜欢和感激都分不清吧?”   一开始,容五爷只是听着他老婆发牢骚。   可是五奶奶实在太气闷了,甚至一口咬定是孟庭松在信里勾搭秀秀了,她闺女一定是太过单纯,才被骗的。说得孟庭松倒像是勾搭小闺女的坏小子似的。   容五爷实在听不下去了。明明就是他们家小狐狸下狠手,撩拨了孟庭松那个傻小子。可她老婆却偏偏认定秀秀天真单纯,是被欺骗的那个。   他也不好跟老婆解释太多,只得转移话题说道。   “当初惠兰和老马那事,你可说他们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还劝老马大个十几岁也不算什么事儿。可这一回,到了咱们家闺女身上,你怎么就这么多怨气呢?小松只比秀秀大了四岁,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呢,只是他常年习武,长得比较壮实。这些年咱们看着他长大,那小子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么?”   五奶奶却不满地说道。“惠兰跟老马谈恋爱时,已经二十六七了,之前也跟别人接触过,她自然知道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一起过日子。   我闺女今年才十六岁,之前她就没遇见过什么好人,孤立无援,连亲戚都待她不好。这又怎么能跟惠兰那种情况相提并论呢?”   容五爷只得继续劝她。“其实,他们现在这情况也算是好事。不管怎么说,小松不是还在当兵吗?他还得在部队待好几年呢。俩孩子就算处对象也是远程的。顶多写写信,闹不出什么事儿来?再说了,咱们当父母的也在旁边看着呢。   等将来小松退伍的时候,咱们秀秀也差不多大学毕业了。20岁左右,差不多也能谈婚事了。这不是正符合你当初的想法吗?到时候,再让两孩子谈个一年半载,也就能结婚了。”   “这……”照五爷这么说,还真不算什么坏事了。只是五奶奶心里仍是不愿意。   容五爷见他老婆已经开始动摇了,就又拍着她的手说道。“俗话说,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说白了,咱们家孩子那么聪明,心里主意大着呢。她到哪儿都吃不了什么亏。她喜欢小松这事已经很久了。两孩子本来就离得远,一年也才能见一回面。咱们当爸妈的,就别再给孩子添堵了。   你要实在不放心,不如在平日里好好教教你闺女怎么保护自己,让她也好有个意识。我看胡同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闺女,动不动就坐上男孩的自行车,被人拍了去当婆子,疯疯癫癫地跟着一大帮男孩乱跑,去溜冰,玩闹,吃老莫,我还挺看不上眼的。   疯疯癫癫的,也没个家教。好在咱们秀秀从不出去瞎混,顶多就是跟我去跑跑买卖,跟那个小彭一起出去玩,要不就是去找大国看鱼,或者去老马哪儿。这不是挺好的么,咱们家闺女多省心。”   “我闺女本来就好,也知道分寸。可是她跟小松的这事,我还是觉得别扭。”五奶奶还想反驳,却被容五爷打断了。   “我一直记着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你垂着个小脑袋,跟在那人身后,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样子。   我也记着,当初我把你带回小院子时的样子,记得咱们那时候一起过日子的样子。   年轻时,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到了咱们都老了,你还陪在我身边,我却发现那些回忆,可真是有趣儿。   我就想,现在咱们家闺女也跟咱们那时候一样。她老老实实地,也未必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就是很单纯地喜欢着小松,想要跟他在一起。为了这份喜欢,她可能吃不下睡不着,百爪挠心,想尽办法,只是为了让对方能明白她这份心意,也希望对方能回应她这份喜欢。这怎么能算是错的呢?   我倒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等他们也老了,咱们闺女也会有一份可以去回忆的青春记忆。到时候,小松要是能站在她身边,那不就更好了么。”   五奶奶听了这话,半天没再言语,她的眼圈有些发红。   显然她也有段很好的回忆,在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有个吊儿郎当的帅气小爷们救了她。然后,她就跟着那个爷们过了一辈子。   过了好一会儿,五奶奶终于松了口。   “倘若我闺女不吃亏,那这事以后我也不管了。只不过,秀秀今年才十六岁,怎么也得拖到二十岁,法定年龄再谈婚论嫁。那丫头小时候没少受罪,身子也弱,将来未必好生养。倒不如咱们两个老家伙,再把她多留几年,帮她调理好身子才是。”   容五爷点头道。“这是自然。有我这个当爹的看着,自然不会让他们干出于理不合之事。不然,我这个当爹的就先找孟家算账了。”   五奶奶这才放下心来。   自那以后,五奶奶就不再说孟庭松坏话了。只是偶尔跟闺女聊天的时候,会带出一些自己年轻时的遗憾,以及她遇见的那些苦命的女人。   五奶奶有时候就忍不住感叹,女人想要爱男人,先要学会爱自己才好。一定要多多疼爱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学会保护自己。   千万别像戏文里演得那样,喜欢上一个男人,就奋不顾身,连礼法和父母都不要了,恨不得马上就跟那个男人山盟海誓,永远在一起。倘若那男人临时变了卦,这女人可不就一无所有了。   偏偏她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秀秀也总是在一旁感叹。“说到底,女人还是要抓紧自己的事业。不管何种情况,都要自己能赚钱才是。”   到了晚上,容五爷回家一看,他老婆和他闺女两人都是一脸恹恹的,老婆又不爱理他了,闺女也跟他说话也无精打采的。   他就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在私底下问老许:“她们母女俩又怎么了?”   老许见苏秀秀这会不会往厨房来,这才悄悄告诉他。“电视里播放《一江春水向东流》了,素芬跳河自尽了。五奶奶看得眼圈都红了,又想起了她年轻时认识的苦命女子。秀秀怕她难过,就陪着五奶奶一起骂了张忠良这个挨千刀的负心汉。”   说到这里,老许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然后,她们好像还说天下男人多薄幸什么的。”   容五爷听到这里,抬眼看了老许一眼,老许顿时一脸心虚。   好么,不用问他也知道了,老许肯定也跟那娘俩一起骂过,她那个被小寡妇骗光家财的前夫了。   只是,容五爷实在想不明白,五奶奶要借机教育闺女就教育闺女呗。凭什么每次教育完闺女,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就好像他也是那负心汉似的。   容五爷心里不服,又忍不住在睡觉前跟五奶奶掰扯起来。   没办法,五奶奶只得又放下面子,哄这坏脾气的老头子一回。   又过了一会儿,见五爷还在生闷气,五奶奶只得说道:“你也不想想,我为了好好教育闺女,能不投入感情么?这一投入进去,就容易入戏太深,一时间也就拔不出来了。我这都跟五爷您道歉了,您还想怎么样?”   容五爷不满地说:“怎么着,五奶奶您带着您闺女欺负人,还有理了吧?”   看着容五爷那一脸哀怨的表情,五奶奶忍不住笑了起来。没办法,少不得又哄了她老头一回。   老两口结结实实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收拾东西,睡下了。   临睡前,五奶奶还跟五爷念叨呢。“我觉得咱们家闺女也是个明白人,将来应该不会吃大亏才是。她还说要跟你学做买卖,将来要赚大钱,发大财,成为女首富什么的呢。”   容五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道:“那感情好,我这一身本事,正愁没人继承呢。闺女这也算是继承了我的心愿了。”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么一闹,老两口心里都挺高兴的。   *   另一边,孟庭松终于回北京了。   因为一直保持着通信联系,秀秀就想去火车站接他,所以问了具体时间。   可孟庭松却说:“那些太麻烦了,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容易出事。你就不要来接我了。熟门熟路的,到时候,我就自己去容家了。”   所以,也就没告诉她具体时间。   不管怎么说,苏秀秀还是在许姨的帮助下,提前把主屋旁边的小屋也给收拾出来了。   这间房小马驹曾经住过,虽然房间不大,却也还算严实。   苏秀秀本想把自己那个西屋套间,腾出来给孟庭松先住着,自己在小屋凑合两天。   可一看母亲的脸色实在难看,苏秀秀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本来也是,母亲虽然没管她和孟庭松恋爱的事,却也见不得她为了孟庭松委屈自己。她们娘俩上次还说,女孩应该更爱自己,更疼自己呢。   就这样,孟庭松回来的当天,秀秀哪里也没去,什么事儿都没干,就在家里干巴巴地等着。   她实在有些心烦气躁的,完全平静不下来。只盼着松哥赶紧回来。   五奶奶自然是看出她的心思了。于是,时不时就让秀秀出去转一圈,溜达溜达。   苏秀秀自然巴不得这样呢。一上午的功夫,就不知道往外跑出了好几次,每次都走到公共汽车站。   等下一辆车进站了,看到下车人中间没有孟庭松,苏秀秀才垂着头再走回家去。   到了上午10点半,苏秀秀借着买菜的机会,干脆就骑着自行车,沿着那条马路多跑出了几站地。   她推着自行车,傻乎乎地站在站台边上呆了许久。   刚好,这时一辆车又进站了,苏秀秀也知道孟庭松肯定不会在这里下来,却仍是垂着头,站在原地不肯走。   过了一会儿,人群后面走下来一个人,他身材高大挺拔,单手提着个大包袱,径直走到苏秀秀的面前,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苏秀秀这才忍不住抬起头一看,一时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竟然真的是孟庭松?   孟庭松只是站在那里,任由这姑娘傻乎乎地看着他。   这一刻阳光正好,他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心就变得柔软又平静。   本来他这样粗糙的人,总是无法分清到底什么是爱情?   偏偏这一刻,突如其来的,他好像就懂了,也开窍了。   爱情就是他坐了一夜的火车,来到她身边;而这姑娘为了接他,偷偷多走了好几里路。   他们就那样看着彼此,仿佛一眼万年。   *   等到苏秀秀终于清醒过来,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就下车了,还有好几站地呢?”   孟庭松却笑着说:“你都跑到这儿来接我了,我要不下车,你指不定会等多久了。这小丫头,都跟你说不用接了,大冷天的,怎么还往外跑呢?”   说完,他又伸出大手,摸了摸苏秀秀的毛线帽子。   他们虽然已经有一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是保持通讯联络的缘故,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反正,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久违的疏离感。反倒一如之前那般亲近。   苏秀秀看着二十岁的小鲜肉孟庭松,一时间脸红心跳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驳道。“我可不是出来接你的,我是过来买菜的,顺便在这等一下。”   孟庭松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股发自胸腔的爽朗声音,刺得苏秀秀耳朵有些发痒。她又忍不住抬起头,望着他。   直到孟庭松问道:“你的菜呢?怎么车筐还是空的?”   秀秀连忙说道:“正要去买呢。遇见松哥实在太好了,干脆多买点好菜回家,我做饭给你吃吧?许阿姨来到家里以后,就不愿意让我下厨了。我也很久没有做饭了。”   孟庭松却说:“那就一起去吧,还是我做菜给你吃吧。你不是很喜欢我做的菜么。”   苏秀秀脸上一红,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去拿孟庭松手里的包,想把它放在后车座上。   孟庭松却连忙制止了她。“太沉了,你可拿不动,还是我来放吧。”   说罢,他就把包放在了苏秀秀的后车座上。   苏秀秀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那个包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一时间,孟庭松又想起母亲在信中写到的,她第一次跟秀秀见面时,秀秀就想帮她把油炒面送回家去。本来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没想到最后却一同走进了容家大门。   想到这些,他心里不禁有些发软。   说到底,秀秀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虽然曾经受过伤害和错待,却仍是愿意对别人付出善意。   很快,苏秀秀微微垂着头,推着自行车往前走。   孟挺松缓缓的跟在她的身旁。两人静静的,都没有说什么话。   孟庭松偷眼看去,只觉得苏秀秀实在长大了不少。   不仅个子像抽柳条似的,长高了许多,身体也变得结实了不少。   特别是她那张脸,渐渐从瘦瓜子变成鸭蛋圆。而且,皮肤娇嫩,气色极好,又充满了精气神。   居然比几个月前寄的那张照片上,还要娇艳美丽了。   这姑娘似乎正在跟他梦中的妻子形象不断贴合。   一时间,孟庭松的脸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烧,他的脚步也有些乱起来了。   孟庭松又想起,之前他拜托战友帮自己画素描画像的事。   那帮战友闲得没事,都拿这事打趣他。   说是画好了像,肯定是要给他家小媳妇儿寄过去的。   有人还问,小媳妇又给你寄衣服了没有?   那时候,孟庭松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嘴上还在反驳。   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已经默认了。再次见面,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只是现在的秀秀还是稍微小了些,十八岁都不到呢。   不过,他可以继续等着,等到这小姑娘慢慢长大。   倘若那时候,她若还是对他有好感的话。那么,他希望退伍后,可以和秀秀结婚。   然后,他们两个也能像爸爸妈妈,大爷大妈那样,互相扶持,共度今生。   想到这里,孟庭松的步伐再次变得平稳起来。   他昂首挺胸地向前走着,似乎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   苏秀秀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一年再次相见,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就是逛菜市场。   而且,跟一年前还是同一家,她也仍是推着自行车默默地跟在松哥的身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用管了。   因为松哥总能在所有的食材中,轻而易举地挑到最新鲜最好的食材。   如果觉得价钱高了,他也会和和气气地跟摊主砍价。偏偏他说起话来斯文有礼,长相也好,那摊主自然也愿意给他便宜些。   恍惚间,苏秀秀似乎又再次看见了寇姨逛菜市场的样子。不得不说,松哥讲价钱的时候,简直都跟寇姨一模一样。   苏秀秀实在忍不住叹息,真不愧是母子俩,不止长得像,有些生活习惯都是一样。砍价都不会招人讨厌。   也亏得松哥这次没穿军大衣,而是换了便服,倒也方便行事。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买了许多食材。   一开始是放在苏秀秀的车筐里,后来是挂在车把上。   再后来买了肉,孟庭松干脆就自己提在手里,生怕挂车把上,再不小心弄脏了秀秀的衣服。   很快,就买的差不多了,两人又向市场外面走去。   *   这时候,牛嫂刚好也来买菜,一眼就看见苏秀秀了。她们两人关系一向都还不错。   牛嫂就笑眯眯地问道:“秀秀,这个眉清目秀的帅小伙是谁呀?你家亲戚么?”   苏秀秀回头望了孟庭松一眼,到底没好意思自作主张说这是我的对象。最后,只得笑着说道:“这是孟叔和寇姨的儿子,我松哥。”   她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缠绵于唇齿之间,不自觉地有些发软。   听得孟庭松心里甜滋滋的,有点希望她能这样喊他一辈子。   另一边,听苏秀秀一提,牛嫂这才想起孟家那两口子也都是爽快人。他们家和容家向来交好,儿子特意过来看望容五爷倒也无可厚非。   一时间,牛嫂也没来得及多想,又跟秀秀聊了两句,就去买菜了。   只是走着走着,牛嫂忍不住回头一看,虽然苏秀秀和孟庭松离得并不是很近。   可是牛嫂却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有点甜甜蜜蜜的劲头,倒像是小别胜新婚的小两口。   莫非,这容家是打算和孟家结亲么?   这可是个大消息。牛嫂决定回家后,找个机会跟她嫂子说说,让她别再继续打苏秀秀的主意了。   再说了,她那刚满十八岁的胖侄子,长得就像一头大熊,跟瘦瘦小小的苏秀秀站在一起也不相配呀。   偏偏她嫂子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非要把苏秀秀定为理想儿媳妇的人选。   其实,这也是件没办法的事。苏秀秀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又成了容家的闺女,有了容五爷当靠山。   难得的是这姑娘心眼好,孝敬父母,为人友善,还是个热心肠。   还参加了成考,将来是要上大学的。   大碗胡同里,很多有儿子的人家,都觉得苏秀秀是个很好的儿媳妇人选。或多或少,都存了点心思,希望秀秀嫁到他们家。   不过看今天这情景,那些人的期待都要落空了。   谁又能想到,胡同里的棒小伙子那么多,苏秀秀却挑了个乡下的帅小伙子。   不过说起来,这两人站在一起,倒也是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第41章   苏秀秀出去买了一趟菜,就把孟庭松给带回家了。   老许像往常那样,迎出来,准备帮苏秀秀拿东西。   这一看见孟庭松,只觉得这小伙子长得实在是很帅,而且又有气质。   苏秀秀这才帮着两边做了介绍,孟庭松也跟许姨打了个招呼。   苏秀秀在信里说过许姨家里的事,孟庭松倒也不觉得生疏。   刚好这时,容五爷也推门走了进来。   他一看见孟庭松,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孟庭松也往外迎了过来,爷俩格外亲近,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聊着这一年发生的事。   很快,容家小院里就充满了爽朗的笑声。   五奶奶这时也亲自迎到了房门口。只是她再一看孟庭松,感觉就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经过容五爷的不断开解,她也知道孟庭松大概就是他们家未来的女婿了。   虽然也知道孟庭松是个挺不错的孩子,将来肯定不会亏待秀秀。   可五奶奶到底还是有些介怀。这么好的小闺女儿,好不容易到了她家,喊她一声妈。   他们老两口子疼她爱她都顾不过来,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把她嫁出去?   想到这里,五奶奶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孟庭松过来跟她打招呼,五奶奶也是一脸恹恹的。   只是,她到底顾着丈夫和女儿的颜面,并没说什么让人难堪的话。   非要说起来,她对孟庭松的态度其实也算还不错。只是以往那种对子侄辈的喜爱之情,却淡了许多。   孟庭松到底是心宽的汉子,居然没有看出什么来五奶奶的异样。   站在一旁的苏秀秀对这人的性子已经彻底无语了。   也亏得他心大,岳母摆明了为难女婿,他愣是没察觉出来。   还能在她母亲面前,继续自在说笑呢。   苏秀秀这种容易想太多的人,也挺佩服这种人的。   几人又聊了几句,五奶奶也挺郁闷的。   孟庭松却拒绝了苏秀秀的帮忙,表示要独自做饭给大家吃。   这时,五奶奶的心情才稍微变好点。将来,女儿嫁给孟庭松,起码不用被拴在厨房里,一天到晚给男人孩子做饭,这也算是件好事。   另一边老许本来不同意,在孟庭松的劝说下,她还是答应把厨房让给他使了。   屋里只剩下容家三口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容五爷给闺女递了一个眼神,苏秀秀自然就明白了。忙站起身说道:“松哥远来是客,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去厨房帮忙打个下手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五奶奶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容五爷一见他老婆不高兴,连忙劝说道:“俩人一起做饭才有意思吧。再说了,小松怎么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秀秀这么做倒也合乎情理。不然该显得咱们家没规矩,主大欺客了。”   五奶奶半响没有言语,她只是沉着脸继续看着电视里的节目。   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得坐在一旁陪着她看。   其实,他老婆稍微有点爱使小性子,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谁让她这么喜欢秀秀呢?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眼珠子似的喜欢着这闺女。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宝贝,嫁到别人家去,再为了别人辛苦操持。   不过话又说回来,五奶奶能像今天这样顾全大局,没对孟庭松掉脸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容五爷想着,不然等晚上,他再劝劝他老婆。让她尽量想开些,别总把未来女婿当成敌人看。   他正想着,五奶奶却突然不看电视了,而是下了床,穿上了外套就往外面走。   容五爷连忙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呀?”   五奶奶淡淡地说道:“你别管我,我心口闷,出去溜达一圈。”   容五爷不放心她老婆,跟在她身后。老两口一前一后就来到了厨房大门口。   一开始,他们也没想听墙角儿。   可惜五奶奶脚步不知不觉就站定下来,离厨房也不算近,两人仍是站在院子里。   只是一侧耳朵,就能听见厨房里的声音。   刚好这时,那对青年男女正一边做菜,一边儿聊天儿呢。   孟庭松就笑着说:“家里这两只狗还挺有意思的,怎么取了那么个名子?”   苏秀秀一边削土豆皮,一边点头道:“就是图个吉利,这狗其实也跟我们养的龙鱼一样。养得久了,自然也就有了灵性了,关键时候能给主人挡灾难呢。”   苏秀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挺严肃。   孟庭松笑道,“看来你是想给大爷和大妈,招福添寿。”   苏秀秀随口说道,“我自然希望是希望爸和妈都长命百岁了。”   孟庭松又接口道。“看来,将来就算你嫁人了,也不打算离开父母了?”   他本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苏秀秀却一脸认真地说道。“自然不会离开了。大不了将来买一所大房子,带上我爸妈,再把公婆也接来。大家凑在一起住,也不寂寞,还能有个照应呢?”   刚说完这话,苏秀秀就想起,去年过春节孟叔和寇姨来家里住的情景。   两家人相处得很融洽,一点也不生分,反而亲近得很。她和孟庭松如果结婚了,婚后生活大概也是这样子吧?   一时间,苏秀秀垂下了头,她的小脸也是红扑扑的。   孟庭松受到苏秀秀影响,自然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再一看秀秀那么害羞,小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一时间,也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这对青年男女谈话时总是别有深意。双方却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就捅开那层窗户纸。于是,你一来我以往的,说着一些看似普通无聊,实则关系到他们未来的话题。   苏秀秀想着,这辈子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孟庭松亲口对她告白求婚。   而孟庭松那边觉得,苏秀秀还太小,怎么也得再过一两年再说。而且,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出来了,如果现在他就拐走秀秀的话,五奶奶一定会跟他闹翻的。   所以,两人谁也没有主动表明心计,只是这样带着几分暧昧,故作无事的聊着闲话。   另一边,在窗外听他们墙角的五奶奶,因为她闺女的那番话,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从古至今,除了招婿以外,姑娘嫁人就是了嫁到别人家去。   五奶奶那么喜欢秀秀,要自然是舍不得她离开那么远。可她却从未想到,原来从一开始,秀秀就打算带着他们老两口子一起嫁过去。婚后还是跟他们一起生活。   她甚至从未想过离开他们身边!!!   一时间,五奶奶感动的同时,她心里那个一直化不开的结却反而松开了。   如果,将来他们老两口子仍是跟女儿女婿住在一起,自然也就不怕自家闺女再吃亏受委屈了。   而且刚刚苏秀秀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孟庭松也没反对。可见他心里也是认同这点想法的。   所以,五奶奶对女婿的不满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容五爷一看,也亏得女儿一心为他们老两口着想,他老婆总算是想开了。就想着赶紧拉五奶奶先离开这里。   不然,这事儿要是被孩子们发现,可怪丢人的。   五奶奶也没反对,就任由老伴牵着她离开了。只是刚走两步,她就听见自己闺女,软乎乎地问道。   “松哥,你看我这个土豆削的还可以吗?这个发青的地方是不是挖掉比较好呀?我在电视里看过,土豆处理不好会中毒的。”   五奶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他是知道的女儿的厨艺一向很好。干活也利落,也知道怎么炒菜。   什么时候听见过,她用这么可爱的语气向别人求助?   果然,很快孟庭松就走了过去,蹲下来拿起秀秀削的土豆,看了看,才随口说道。   “你这土豆处理得挺好的。一般情况下,只要土豆不长芽吃着就没问题。”   苏秀秀显然心里挺高兴的,又软软地说道:“那我可就继续削胡萝卜了。”   孟庭松点头道,“好,你继续削吧。”   单单只是听着声音,五奶奶就能想到,屋里那姑娘,肯定可爱透了。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她闺女肯定是故意的,在孟庭松面前装可爱。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原来秀秀也会使出这样的,不伤大雅的小手段来?只是为了把自己最可爱的那一面,展现在心上人的面前。   这就是恋爱,也是她老头子曾经说过的,那些值得回忆的美好记忆。   想到这里,五奶奶再也没有什么不满,或者不开心的了。   她只是希望,孟庭松这个小伙子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地照顾他们的宝贝女儿。别再让那孩子受到一点伤害。因为那孩子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把自己最可爱,也是最软弱的这一面,暴露在他们面前的。   很快五奶奶抬起了头,看向她身边的男人。刚好这时,五爷也冲她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就这样纠结了将近半年的事情,到了这一刻,两口子终于达到了共识。   不管怎们说,女儿未来的幸福就靠他们当父母的来守候了。   *   很快饭做好了,端上了饭桌。   时隔一年之久,这些人再次围坐在一桌吃饭。可这一次座位安排却变了。   五奶奶不再把秀秀留在自己身边,而是让她到对面去,跟孟庭松坐在同一排。至于她自己反倒跟容五爷两人坐在主位上。   这样一坐,这对青年男女很快就明白了长辈们的意思。   五爷和五奶奶这是允许他们开始正式交往了。一时间,孟庭松激动得脸都红了。   可他也知道,这种交往并不是同意正式处对象的意思。只是在父母的观察和监督下,慢慢地往那个方向走,仅此而已。   他旁边的苏秀秀脸虽然也有些发热,却仍是很淡定地站起身,帮着母亲布菜。   五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说道:“难得聚在一起,你也多吃点才是,别总想着照顾我。”   苏秀秀这才坐回到原位上,捧起了饭碗。孟庭松很自然地开始帮苏秀秀夹菜。   虽然他们已经一年没有见面,可他却仍是记得苏秀秀的口味。夹的菜也都是她爱吃的。她只要埋头吃饭就好,都不用自己动手夹菜了。   容五爷看着这对少年男女,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一年前,他们两个第一次走进家里时的样子。   那时候,孟庭松也是小心翼翼地护着秀秀,总是不由自主地帮着秀秀干活。只是,那时候孟庭松那傻小子,脑子还没开窍,总是说他把秀秀当成亲妹妹看。   这才短短一年时间,似乎一切都变了样,一切都如同他当初预想的那般模样。只是他却没想到,他们老两口还白捡了个温柔体贴的小闺女。   小闺女儿不仅要继承他的事业。还真像她当初说的那样,准备供养他们二老到终老呢?   想到这里,容五爷忍不住沉声笑了起来。他又拿起自己准备好的好酒对五奶奶说道,“今天也是个好日子,不如咱们老两口也喝一点吧?也让小松陪着咱们喝点?”   五奶奶看了一眼孟庭松,也点头说道:“好啊,秀秀还小给她弄点饮料吧!”   苏秀秀听了这话,连忙起身走到柜子前面,翻出了四个小巧的陶瓷酒盅出来。   这时,孟庭松也接过容五爷手中的酒瓶,配合着秀秀给其中三杯倒上了酒,最后一杯倒上了饮料。   倒好了酒,两人才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只听,容五爷又开口说道:“难得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不如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杯吧。”   说完便举杯跟五奶奶的酒杯相碰,两人又碰了孟庭松和苏秀秀的酒杯。   虽然他并未明说,这已经暗示他们接受孟庭松做容家女婿了。   孟庭松自然也明白容五爷的意思,连忙站起来。又帮着容五爷和五奶奶倒酒,也帮苏秀秀倒了饮料。   等到酒倒好了,四人才开始继续吃饭。   孟庭松心里清楚的很,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虽然容家老两口已经认可了他。   可如果他稍不留意,犯点什么错误,或者对秀秀做出不合礼仪的事儿。五奶奶和五爷说不定就又把他淘汰了。   所以说他的女婿地位十分的不稳固,可即便是这样,孟庭松却仍然觉得这是件好事。   至少在未来的几年里,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努力。对秀秀好,再证明给五爷和五奶奶看。他们总有一天会愿意把秀秀交给他的。   很快,又继续开始吃饭。   容五爷很喜欢孟庭松的手艺,自然很快就跟他又聊在一处。   爷俩在一起,有不少共同话题。   孟庭松找了个机会又问,“大爷,听说秀秀也跟您一起去养龙鱼了。”   五爷听了这话,马上一脸自豪地说道。“这可不是我吹牛,我家这小丫头在养龙鱼方面真是没的说。这才几天功夫,她就已经学会照顾龙鱼了,处理鱼粪也不嫌脏,喂鱼也做得像模像样。我看她自己养龙鱼都不成问题呢。最主要的是她脑子活,又善于观察,银龙那事我都没想到,她先想到了。”   五奶奶见他又开始夸闺女了,特别是在亲朋面前,他一夸起来就有点没完没了。于是,就忍不住推了容五爷一把。   容五爷笑着看他老婆一眼,又说道:“我夸夸我闺女怎么了,她本来就做得很好。”   这时,苏秀秀连忙说道,“我就只知道简单的皮毛,具体操作可就不行,我体力有限,真没办法想大国和冯叔那么照顾鱼。”   五爷却笑道。“你那点简单的小皮毛,却帮我赚了一大笔钱呢,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说着容五爷就不顾劝阻,又忍不住把孝子和老太太养金龙鱼那事儿,也跟孟庭松都说了。   一开始,秀秀还有些担心,生怕松哥会觉得她心眼儿多,人不够单纯。一直以来,都是在他面前装可爱。   可她却没想到,在孟庭松听来,这事却又是另一般模样了。   孟庭松觉得,秀秀居然肯对一个傻孩子那么温柔,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特别是听到苏秀秀跟着大国,给龙鱼挂护身符,又觉得这俩孩子实在很可爱。   一时间,他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反倒弄得苏秀秀有些莫名其妙。   后来,容五爷又来了个突然转折。画了符之后,龙鱼居然真的好了,老太太也好了。   特别是容五爷本来口才就好,他说起故事来,生动又有趣。   不单单只是孟庭松,就连奶奶听了,也都笑的不行了。   五奶奶就忍不住说道,“看来我闺女还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容五爷也点头道,“可不是吗,咱家闺女就是这么有福气。我全是托了她的福,后来才做了那么大的买卖。”   就连孟庭松也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秀秀的小脑袋。他显然一点儿都不反对秀秀跟着五爷去做买卖。反而觉得小姑娘还挺棒的。   就像她在信里写得那样,她先好好跟父亲学做买卖。等到将来有一天,她一定会跟孟叔合做糖葫芦的买卖。   不知不觉地,孟庭松突然多了一份自豪感。他倒觉得能够体会,容五爷想夸她闺女的心情了。没办法,秀秀实在太好了。   苏秀秀的脸又红了,她虽然知道松哥器量大,却没想过松哥居然真的肯支持她的事业。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些甜甜的。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大家有说有笑的,饭桌上也是一派温馨。   只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隔天早晨孟庭松就要回老家去看望父母了。   苏秀秀心里其实有点舍不得,却也说不出什么任性的话。只是心情仍是有些低落。   容五爷还是像去年那样,让孟庭松带了不少礼物回家去。   这一年来,容家和孟家来往还是很频繁的。   之前,苏秀秀备战成考的时候,寇婉茹就过来看望了苏秀秀好几次,也带了不少的农副特产。   夏天的时候,寇婉茹甚至带了几个大西瓜过来,可把苏秀秀和五奶奶心疼坏了。   五奶奶就埋怨寇婉茹,“这么大老远的,又得倒好几辆车,你带了这么多大西瓜,一路上得遭多少罪呀。”   可寇婉茹却说:“这不是我们队上今年种出来的改良瓜种么,吃起来可甜了,跟普通西瓜都不一样。我就想着,给你们娘俩带过来尝尝。再说了,我不是力气大么,拿着这几个西瓜还真不算个事。”   五奶奶见她这么爽快,这么耿直,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觉得她一路上太过辛苦,难免又让许姨做了一顿好吃的,招待了寇婉茹。   当天晚上,寇婉茹是跟苏秀秀一起睡的,娘俩又聊了一些贴心的话。   寇婉茹觉得苏秀秀心里肯定有自家蠢儿子,自然是很开心。   转过天,她就起身告辞了,非说洪明一人在家,她有些不放心。   寇婉茹走后,容家人很珍惜地把孟家送来的大西瓜都给吃了,一点儿都没浪费,瓜皮还特意炒菜就饭吃了。   寇婉茹用自己特有的热情,不断地拉近了她和容家母女的感情。   到了现在,五奶奶能这么轻易松口孟庭松和苏秀秀的事儿,多半也是看在寇婉茹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寇婉茹很疼苏秀秀,也是个好婆婆,将来肯定不会亏待秀秀的。五奶奶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了心里那道坎呢?   凭什么他们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爱的宝贝女儿,要送到婆家去吃苦受罪的,找不自在呀?   所以说,孟庭松其实也是托了他母亲的福。   *   隔天早上,苏秀秀仍是推着自行车,一路把孟庭松送到公共汽车站。   一路上,苏秀秀都没怎么说话。   反倒是孟庭松告诉她,“明天就会回来了。”   苏秀秀这才闷声说道。“千万别,你都一年不着家了,回去后怎么也得好好陪陪孟叔和寇姨。也别想那么多,过几天你回来了,咱们再出去逛逛玩玩。”   “好。”孟庭松嘴里应着,心里既觉得秀秀很懂事,又觉得到底是亏待了她。   两人关系刚刚进了一步,可他陪着她的时间却少得可怜。   后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孟庭松上了公共汽车,习惯性地站在了窗口。   这才看见苏秀秀站在站台上,笑眯眯地挥舞着手臂,元气十足地跟他告别。   这一刻,孟庭松感觉到的并不是离别的悲伤。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他觉得这小姑娘实在可爱透了。   只可惜车子很快就发动了,孟庭松也没时间继续跟秀秀再说些什么了,只得也用力挥着手臂,跟她告别。   俩人就这样越离越远。孟庭松突然有种冲动,想跳下车子,带着苏秀秀一起走。   可惜,也就只是想想罢了。到了最后,仍是他独自一人回老家去了。   *   送走了孟庭松,苏秀秀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   五奶奶透过窗子一看,闺女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没精打采的。   于是,就忍不住招呼她过来,又开口说道。“秀秀,你忘了咱们看电视剧时说的话了?”   “什么?”苏秀秀抬起头,看向母亲。   五奶奶这才开口说道:“不论什么时候,女人都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对待自己。看你这么无精打采的,可真是别扭。”   苏秀秀这时心里实在很难受。于是,就撒娇似的扑到了五奶奶的怀里,嘴里还软软地喊着妈妈。   五奶奶只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说道:“好啦,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梳妆台前面来,妈帮你梳个头。不管怎么样,我闺女这么好看,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像样呢。”   苏秀秀拗不过她,只得点头答应了。她又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五奶奶的梳妆台前面。   很快,五奶奶也拿着木梳子和红头绳走了过来。她轻轻地把苏秀秀的大辫子散开,然后又用梳子轻轻地梳着女儿的头发。   苏秀秀只觉得头皮实在是很舒服,就好像浑身的血脉都被慢慢地打开了一样。   五奶奶也不着急,就慢慢地帮着苏秀秀一点一点的梳着头发。   这一刻,苏秀秀突然就明白了,她是被母亲宠爱着的。   她自然也是值得别人喜爱的,这辈子她也是个很好的人。实在没必要为了恋人的一时离开,就弄得自己也患得患失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打起精神来,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   等到五奶奶帮闺女梳完了改良版的双环髻,苏秀秀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又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她忍不住叨念道:“镜子里的我可真好看。”   五奶奶也笑道:“这丫头总算打起精神来了。你可不是很好看么,干嘛还垂头丧气的?”   苏秀秀又忍不住抱着五奶奶的手臂,撒娇似的贴了过来。   五奶奶这才拍了拍她的手,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前两天,我翻出一套衣服来正好适合你穿,我拿来给你试试吧。”   说完,她又转身去衣柜找,果然拿出了一件改良版唐装小棉袄出来。   这种衣服其实很常见,只不过倘若裁缝手艺不到家的话,衣服做出来就很难看了。   更直白一点说,这种棉袄很容易成为结婚时的大红喜服,或者广大农村老太太最爱的那种碎花棉袄。   好在五奶奶拿得这件衣服不太一样,它是浅蓝色的上面带着古典花纹,领口袖口衣襟上还滚着一圈白毛,颜色漂亮,款式好看又不显老气。   五奶奶笑着说道:“这还是前几年你爸给我买的衣服,他这人向来不会挑东西,也不想想我这都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能穿这种粉嫩的衣服。于是就一直放在箱子里没穿过。好在你今年个头也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不少,应该也能穿得下了。前两天我突然想起它来了,就干脆翻出来给你。”   苏秀秀连忙推道:“这么漂亮的衣服,您还是留着自己穿吧。依我看,我爸挑的很合适。”   五奶奶笑骂道:“你又贫嘴,赶紧过来试试看。”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接过了那件衣服,又把身上的毛衣给脱了,五奶奶帮着闺女整理好衣服,又打开了大衣柜的门。   苏秀秀这才走到那扇全身镜前一看,她身上那股子温婉又古典的韵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时间,苏秀秀自己都看呆了。上辈子,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年轻美丽过。   五奶奶也笑着走过来,说道:“果然,我闺女就是适合这种衣服,真跟那种传统娃娃似的。”   苏秀秀连忙又说:“不然,我还是先脱下来吧。等到过春节的时候,再穿上它多好呀。”   五奶奶却笑着说,“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等晚上我再跟你爸说说,让他再给你找几套合身的衣服来。我闺女这么好看,自然要穿漂亮的衣服。至于这件旧衣服,你就先穿着吧,反正放着也糟蹋了。”   苏秀秀穿着这么漂亮的唐装,又打扮的这么好看,一下子精神头就恢复了。   很快,她就把早上那些伤心的情绪忘在脑后了。   等到中午,容五爷回家一看,也被他家小闺女这身打扮吓了一跳。   他就忍不住问五奶奶,“你们娘俩这是在闹什么呢?小松刚走,你就把闺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给谁看呀?”   五奶奶不满地说。“打扮得漂亮为什么非得给别人看?我们自己穿着高兴难道不行么?”   “行,当然行。”五爷连忙接口道。   五奶奶这才笑道:“这不是秀秀长高了吗,我才想起我有这么一件衣服,不适合我这个年龄,就拿给闺女穿了。现在你也知道闺女适合穿这样的衣服,以后多买几件这种款式的衣服给她穿吧。要颜色粉嫩的,千万别跟我的衣服弄混了。”   容五爷也笑道,“我哪有那么糊涂呀?不过,说起来这样穿还真是好看。依我说,你们母女俩应该多穿同款衣服才是。”   五奶奶笑骂道:“我都多大岁数了,闺女才多大岁数?肯定不能穿同颜色的衣服,不然该被别人笑话是老妖怪了。”   容五爷只得又说:“不同颜色总可以了吧?”   五奶奶却说:“款式也得注意,闺女的衣服带着白毛显得活泼可爱,我却只能要深色的。”   容五爷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这些他都记下了。   这时,苏秀秀才红着脸说道:“哪能一直这么穿呀?穿出去多奇怪呀。”   现在可不像三十年后,那么流行古装文化。虽然也有蝙蝠衫,喇叭裤之类的时髦衣服,可她要是穿着这一套唐装出去,指不定多招人眼呢。这跟她低调的性格完全不相符。   可容五爷却说,“怎么就不能穿了?我再去给你们娘俩找几件合身的衣服来。我闺女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像话嘛。”   五奶奶也点头说道:“就算你不好意思穿出去,咱们在家穿穿总可以吧?”   这么一打岔,苏秀秀总算是点头答应了。   一家人又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吃了午饭。这时候,苏秀秀的心情已经完全改变了。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晚上8点钟的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他家的大门。   容五爷起身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却把孟庭松迎了进来。五奶奶和苏秀秀一时间都看呆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母女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孟挺松一脸无奈地说:“我妈非要让我当天就返回来,还不让我再回去了。”   孟庭松回家之后,把他跟秀秀的事一说,明明还没怎么着呢,寇婉茹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不得了。连饭都没让他吃,就打发孟庭松回来了。   一时间,容五爷和五奶奶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寇婉茹那么喜欢苏秀秀,肯定巴不得儿子多点时间来陪秀秀呢。   苏秀秀却有些无奈。早知如此,她该陪松哥先去乡下住几天才是,何必这样赶呢?   另一边儿,孟庭松看着苏秀秀这身打扮,一时也惊呆了…… 第42章   孟庭松被苏秀秀的打扮给震住了,一时间竟像个傻小子似的,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苏秀秀。   苏秀秀被他这么一看,小脸也涨得通红。   最后,还是容五爷随口问道:“你父母怎么样了?”   这才分散了孟庭松的注意力。他也借机收回了视线,故作镇定地继续跟容五爷聊天。   五奶奶忍不住抿着嘴唇,心想这个毛脚女婿到底是年轻。他这反应也挺有趣。   五奶奶一时意动,接连几天都帮着她闺女梳头打扮。   小闺女每天都漂漂亮亮的,跟个古典娃娃似的,出来进去的。   孟庭松怕自己失态,总也不敢正眼往秀秀那边。偶尔却又忍不住偷偷看过去。   苏秀秀之前只见过孟庭松开朗直爽的那一面,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青涩会害羞的一面。接连抓到了几次孟庭松的视线之后,她反倒有点哭笑不得。   一时,起了玩闹之心,也就稍微调戏他一下。没想到高壮的松哥真的会面红耳赤的。   这样一来,双方你来我往的,倒也充满了小情趣。   可五奶奶看久了他们之间的互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跟容五爷念叨。   “我怎么觉得咱们家闺女和小松好像反过来了。怎么是咱们家小丫头一直在欺负小松呢?小松反倒成了害羞逃跑的那一个?”   容五爷就拍着他老婆的手说道:“咱们俩老家伙还是别管他们年轻人怎么相处了,只要他们不过分就完了。就算秀秀有时候比较强势,小松愿意捧着她就完了。你放心,咱们闺女聪明着呢,她懂得捏拿分寸。   再说了,他们年轻人跟咱们那时候可不一样了。现在不是都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嘛。我看将来如果秀秀当家,小松好像也没什么意见吧?”   五奶奶听了他这话,顿时被吓了一跳。“什么?你这老头居然还想让秀秀当家?那老孟家能同意吗?”   容五爷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我闺女本来就聪明。将来难道要像普通人家的媳妇那样,只是在家做饭带孩子,那才是委屈了她呢。”   五奶奶却说:“可你说的这些也太过分了。好像小松一个老爷们就要看家带孩子似的。”   容五爷却忍不住笑道。“你都在想些什么呀?秀秀不是都说了,将来咱们和孟家那两口子住在一起。四个老头老太太还不能帮他们带孩子么?这样一来,不论是秀秀,还是小松,自然都可以放开手脚出去做事了。”   容五爷的这番话,实在超出了五奶奶的想象。可偏偏她却觉得五爷这番话很有道理。   倘若将来他们这些老人帮着带孩子。女儿可以放开手脚,做出一番事业来。那该有多好呀?   想到这里,在家呆了一辈子的五奶奶,突然觉得她又有盼头了。   她这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说不定将来有一天她闺女却能做到。她又何必强求女儿跟她一样,做个贤妻良母呢?   之后的日子里,五奶奶再也没管过苏秀秀和孟庭松怎么相处。两人虽然闹来闹去的挺热闹,却真的像五爷说的那样,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俩人经常一起在厨房里做饭,一起去遛狗,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去商场购物。   平日里,也不一定非要说出什么有新意的话题,秀秀脸上的笑意这几天就没停止过。似乎只要在孟庭松身边,她就会觉得很幸福。   另一边,孟庭松总是忍不住看着秀秀的笑脸发呆。他也是花了很大心力,才能不出丑的。那姑娘却是个淘气的,总是上前逗他,以看他手足无措为乐。   偏偏,她笑起来眼睛里就像藏了小星星,笑脸也红扑扑的,别提多可爱了。他又怎么会生她的气?只要站在她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孟庭松只觉得这段休假的日子里,平静幸福,却又总是有些小惊喜。他只希望退伍之后的日子也能这样过。   只可惜假期实在太短。孟庭松想起了母亲的话,在征得了五爷五奶奶的同意之后,带着秀秀出去玩了一趟。   这在孟庭松看来,才是第一次约会,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得带着姑娘去吃饭。   还是他把秀秀带到京城时,去的那家国营饭店,点的也当日里的硬菜。   苏秀秀本来还想说,白花这钱干嘛?倒不如在家咱们自己做呢。   可坐到桌前,看着似曾相识的菜式,那种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也想起,他们刚到京城时的情景。那时候,松哥一口咬定,要给她当哥呢。   一时间,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有意义了。   秀秀忍不住问:“你还记得这呀?”   孟庭松笑道:“可不是么,那时候,你瘦得实在不像样,我又怕你认生,只得一个劲给你夹菜。这才短短一年,她就完全变了个模样。从小学生变成中学毕业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道:“大概是喝牛奶喝的吧,能长高我也很高兴呀。”   孟庭松又说:“除了牛奶,也得多吃点肉。来,哥,帮你夹。”   说完,他又很快把苏秀秀的小饭碗里堆成了小山。   苏秀秀都笑了不成了。第一次正式约会,这人还是劝她吃饭呀。   一顿饭吃下来,倒也还算融洽。   苏秀秀觉得很开心,索性就不管孟庭松还有什么安排,都听他的就是了。   两人吃完饭,孟庭松这才开口道:“我妈说动物园挺有意思的,不然咱们俩也去看看小动物?”   “好呀。”苏秀秀笑眯眯地跟在他们身后。   两人要搭车去动物园,刚好经过了一条小巷子。   苏秀秀看着道路两旁的小商贩,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我就是在这儿买的布料,然后给你做得衣裳。”   孟庭松随口说道:“难得你有心给我做衣服,只是以后还是别太劳累了才是。你不是还要帮着马叔开杂货铺,还要跟着大爷一起养鱼么”   苏秀秀笑着说,“我知道,总不会累着自己的。”   孟庭松又忍不住问,“正好走到这里,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吧?”   苏秀秀连忙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还是先去动物园吧?”   这时,刚好看见街边有卖糖葫芦的摊子。苏秀秀想起她以前写信跟孟庭松说过,想跟孟叔一起做买卖的事儿。到了现在却还没能成,就忍不住有些脸红。   孟庭松却以为她想吃糖葫芦了。于是,连忙走过去买了一支,又递到了秀秀的手里。   苏秀秀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冰糖葫芦实在很好吃,外皮甜脆,里面的果肉酸酸的,很爽口,实在是种难得的美味。   苏秀秀吃了一颗山楂,就把糖葫芦递到孟庭松手里,随口说道:“很好吃,你也尝尝。”   孟庭松也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咬了一个吃了,嘴里还说着:“真酸呀。”   苏秀秀却有点脸红,心想心宽倒是也有好处。起码,当街秀恩爱,那人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时,马路对面的一个摊主却骂了起来。   “你这小孩干嘛呢?你的自行车把我的货给碰掉地上了?”   那小孩却藏头缩尾的,推着自行车就想走。   摊主也生气了,几步走过去,拉住他的车把不放。嘴里又骂道:“至少你应该道歉吧?”   这时,他一细看那小孩的长相,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嘴里又骂道:“这是什么缺德长相?当父母的上辈子得造了多大孽,才能生出这样难看的孩子来?”   那小孩听了这话,也气得浑身发抖,他强压着火气说道:“放开我的车把,你那双袜子根本就不是我碰的,刚才我离你那摊位还有半米距离呢。”   那摊主此时就是故意欺负他年幼,也不管他这套说辞,又开口说道:“离我半米?你有什么证据?旁人看见了么?好你个说谎话的臭孩子,我可不管,今天你非陪我这双袜子不可。”   这时,苏秀秀再也看不下去了,迈步过了马路,开口说道:“大叔,我在对面可全看见了。这小孩的车把根本就没碰着您的摊子,怎么就把您的东西碰掉了?您这双袜子根本就是上一个买东西的人挑来挑去,没放好。你这么讹诈小孩不合适吧?”   那中年摊主一看,来了一个半大的姑娘帮着这丑小孩说话,一时间也有点傻眼。   这时,周围做买卖的也忍不住劝他道:“卖袜子的,你跟一个小孩来什么劲呀?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做买卖呢?”   “可不是么,你的袜子掉了就掉了,捡起来就完了。”   看得出来,周围那些商贩早就看不上他的做派了。只是这人心胸狭窄,众人怕被报复,平时也懒得招惹他。   苏秀秀一细看,这卖袜子的人生得鼻梁尖细,鼻孔又小。这样的人眼光短浅,气量窄,格局也小。只图眼前私利,又贪心,实在难成大事。   今天这事也是,他见只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半大的姑娘跟他掰扯。一时贼心又起,嘴里骂道:“这小姑娘站得那么远,哪里看得清楚我这边的情况?你们也不看看这孩子的长相,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刚才他离我摊子那么近,说不定就是为了偷我的袜子呢。”   苏秀秀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沉下来了。她反驳道:“可没有您这么说话的,他这长相怎么了?眼睛虽小却有神,鼻子清晰光亮,额头光亮饱满,这明明就是三亮亮财运,金面金文。他这长相一生财运亨通。”   她这一开口,那尖鼻子的小贩顿时有些傻眼,什么三亮亮财运,他可不懂。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怎么神神叨叨的。   就连那被诬陷的小孩,此时也忍不住捂了捂脸。   得,苏秀秀这小神棍毛病又犯了。她没事给龙鱼画个平安符也就完了,跟一个卖袜子的小贩较什么劲呀?   难道她以为他会凭白被欺负不成?这么急急忙忙地就跑过来帮他?   陶二国心中却忍不住冷笑,他早就学会如何应付别人的冷言冷语,恶语相向了。别说一个贪心恶毒小商贩,就算十个八个,陶二国也有的是办法整的他们哭爹喊娘。   再说了,如果不是不小心看见苏秀秀这傻丫头,跟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走在一起,很明显就是在早恋。陶二国生怕苏秀秀被坏男人欺骗,这才偷偷地跟了过来。   偏偏那男人眼神锐利,警觉得很,一路上已经瞪了他好几回了。   陶二国如果不是为了躲他,又怎么会惹到这个卖袜子的贪心小商贩?   这可倒好,苏秀秀这傻妞连自己早恋的事都没处理好,居然还跑过来帮他打抱不平了。   一时间,二国心中又闷又气又无奈,只得暗自盘算着怎么收拾这小贩。   他阴着脸,垂着头,自然也没看见,那小贩虽然想反驳苏秀秀,却被她的眼神震慑住了。   小贩只觉得这姑娘邪气得很,轻飘飘地一个眼神递过来,他后脖梗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可尖鼻子小贩到底是在这条街上,摆摊做买卖为生的。如果他连一个小姑娘都应付不了。别人指不定将来怎么欺负他呢。   小贩想到这里,心一横,又骂道:“我可不管这小鬼是个什么财神下凡,我还就认准他偷我东西了。我现在就要搜他的包,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他说完就伸手想抓陶二国的脖领子,不止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孟庭松,一抬手就把他的手拍开了。   “这位大哥,没你这么办事的吧?这不是欺负小孩么?”孟庭松并没有生气,语气仍是很平和。只是他一身正气,又自带着一种威慑奸险小人的气场。   那小贩只觉得他的手疼得厉害,就像骨折了一般。   这时,他也就明白过来了,这是碰到硬茬子了。自然也不敢再口出狂言地欺负人了。只得一脸谄媚地说道:“这位先生说得不错。其实,我刚才只是跟这两小孩开玩笑呢。你们走就是了。”说完就放开了小孩的车把。   旁边摆摊的人一见这货怂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少嘲笑他。   这小贩也是一肚子火气,只是孟庭松在旁边盯着他,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长相难看的小孩,推着儿童自行车先走了。   那个半大的姑娘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孟庭松又警告似的,看了这小贩一眼,才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   不得不说,今天这事给少年陶二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他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这是个不争的事实。可苏秀秀倒好,不止说他大哥是有福之人,也说他是个财运亨通之人。   这到底是她随口胡说的,还是她当真这么认为?   明明自己又不怎么厉害,她为什么要冲过来帮他?   难道就没想过,她自己会不会也跟着遭殃?   这一刻,他终于相信了,这种傻姑娘的确会拿着一根大棒子,冲出去救五奶奶。 第43章   原本陶二国觉得自己头脑好,也就足够了。   只可惜他头脑再好,遇见刚刚那种奸商混蛋,也免不得遭到一番羞辱和折磨。可是,像孟庭松这样的就不一定了。   这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就是个直来直往的肌肉男。   可他上去一招就把那小贩制服了。怎么也比二国这种善于智斗的人看上去帅气多了。   陶二国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倘若将来医生也能想办法让他变得高壮些。他也要去学打拳。   到时候,他不只是脑子聪明,身手也好。他还怕得了谁呀?   二国越想这事儿,越觉得靠谱。就忍不住回头往后看去,却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苏秀秀那死丫头居然正和孟庭松并排走在一处。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两人相视一笑,怎么看都很是暧昧。   一时间,二国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大痛快,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苏秀秀这傻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居然敢当着他面儿玩早恋?难道不怕他打小报告么?   不是说她还要考大学么?这样下去恐怕连学业都会被荒废掉,说不定她小小年纪,还要提早做妈了。   以前他们一家人住在乡下,村里人都把陶二国当成小傻子。偏偏,他跟他哥还不一样,一直闷声不说话。   所以,很多人在他面前就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陶二国就听了不少花边新闻,例如村里那个长得特别水灵的小姑娘,十六七岁就跟村长的儿子搞上了。据说,肚子还搞大了,后来村长特意带着去打了胎。   陶二国虽然对男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可他却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小姑娘如果不自重,肯定要吃亏的。   苏秀秀既然也算他们自家人,他自然不能看着这死丫头吃亏。   不管怎么说,也得替伯伯好好管管苏秀秀才行。   二国想到这里,转过身,沉着脸对秀秀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苏秀秀看了他一眼,随口说道,“什么话,直接说就完了呗,都不是外人。”   二国却挑眉说道。“是咱们家里养鱼的机密,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说出来?”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向前几步,跟二国并排走在一处。   孟庭松却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心志坚定,性格爽朗,自然不可能跟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较真儿。   只可惜,他们刚刚还说要一起去动物园玩,恐怕今天是不能成行了。   孟庭松心里稍微有些遗憾。他觉得秀秀还挺喜欢小动物的,对家里的两条狗照顾得挺好的。   另一边,苏秀秀正等着二国说话呢,可惜那臭小子也不知道闹什么呢,并没说什么话,只是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一时间,苏秀秀也觉得很奇怪。陶二国这个中二病到底想干嘛?   那她也不愿意为了给二国面子,就浪费难得的约会时间,如果他再不说话,秀秀就打算继续跟松哥一起压马路了。   只是没想到陶二国这人倒也乖觉,每次秀秀一放慢脚步。二国定然会说出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或者提一个问题,拖住她的脚步。   苏秀秀自然也发现了,这货就是故意冷淡松哥。   秀秀也有点生气,想跟他抗议,却也不好直接说什么。   三人只得不咸不淡的往家走。   难得的一次约会,就被这破小孩给耽误了。苏秀秀气得够呛。如果不是松哥就在身边,秀秀要顾及自己温柔贤淑的形象,早就拉下脸当街跟陶二国开撕了。   偏偏陶二国这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自知之明。他倒是看出秀秀的包子脸都鼓起来了,却仍是死活不肯松口。偏偏就是要做这对小情侣之间的电灯泡。就算被怨恨他也无所谓。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了大碗胡同,一见孟庭松仍是在后面跟着他们。二国就忍不住问道。“他家也住在大碗儿胡同么?”   苏秀秀这才没有好气的说道。“松哥就是我们家的客人,这几天暂住在我家。”   二国就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松哥你先回家去吧。我跟秀秀还有别的话要谈谈。”   孟庭松又忍不住看了陶二国一眼。这孩子身高还不足一米五。他这个比他高半截的成年汉子,跟他一个小孩他较个什么劲呀?   于是,松哥就问秀秀。“这是亲戚家的孩子吗?你信里写过的二国还是小马驹呀?”   秀秀开口道。“是陶二国。”   孟庭松这才点头道。“行,那你们先聊吧,我先回家去了。等会儿我下厨做两个好菜,你带着二国一起回来吃吧。”   他虽然不打算跟小孩较劲,可是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亲密劲,也算是还给二国一个软钉子。   他不止长得像母亲,性子也像自己母亲。虽然看上去很直爽痛快,可实际上心里并不是没有什么成算。   苏秀秀听了他这番亲近话,自然是很高兴。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水汪汪的,满脸都是崇拜。   陶二国顿时就觉得不好了。原来苏秀秀不止笨,还是个吃货。难道她就是这么被那个男人拐走的?   看来,如果男人会烧一桌好菜的话,也是勾搭小姑娘的手段。   陶二国越想越生气,当场就打断了那对小情侣缠绵在一起的视线。又对苏秀秀说。“好啦,咱们边走边聊吧。我是真的有很多话要跟你谈。”   说完还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孟庭松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陶二国就算说话再怎么沉稳成熟。只要一看他这身高这长相。孟庭松还是很难对他产生防备。再说了这小孩儿那双眼清亮得很,并无邪气。   他对秀秀也是家人之间的关心,不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所以,孟庭松转身就走了。只剩下苏秀秀和陶二国两人面对面,相视无语。   过了一会儿,苏秀秀才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帮忙打下手呢。松哥原来是客,总不能让他自己忙着,给我们一家子做饭吧。”   陶二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咱们去附近的小公园待会儿吧,那边没人,倒也方便说话。”   这孩子实在太倔强,又正处于自我感觉良好的中二期。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跟他去了。   俩人一前一后到了小公园,苏秀秀看了看四周果然没人,这才沉下脸说道。   “好了,这边没什么人,你总可以放心说话了吧?”   说完,她又眯起眼睛,偷偷地打量了陶二国一番。   陶二国却没心情管苏秀秀到底在盘算什么,只是沉着脸开口道。   “伯伯知道你早恋的事儿吗?孟庭松借着看望伯伯的名义,住到你家来,又借机勾搭你。这就叫监守自盗。可见这人是个人品很差。”   苏秀秀听不得别人诬蔑孟庭松,一时间脸色就变了。   偏偏,二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苏秀秀瞒着家里早恋,这是心虚了。   于是,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   “你才多大,今年不过十六七岁,谈什么恋爱啊,你自己本来就还是个小孩子呢。孟庭松这小子借着亲戚关系住到你家里,他稍微对你好点,你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可等你上了大学,遇见了好男人多了去了。到时候你再挑花眼,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秀秀听了这话,当场就想骂得他再也无脸见人。她又忍不住看了看二国那双清澈的双眼,这才随口解释道。   “我就喜欢松哥,这辈子不会喜欢上别人。等我到20岁就跟松哥去领结婚证。到时候我正好大学毕业,也好跟他一起组建家庭。”   二国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了,又忍不住对秀秀说道。“你这都是什么狗屁想法?一定是那个男人一直骗你说,他会跟你结婚吧?你这死丫头可别真犯傻。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要带你走,你难道就放弃一切,跟他去私奔么?到时候,你的名声全完了,反而带累了伯伯和伯母。那老两口这辈子可不容易,他们把你当亲生的,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你千万别让他们失望。”   苏秀秀心话说:就算真跟松哥远走高飞,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只是,当时少不得带上爸爸妈妈。她又怎么可能为了松哥,弃父母与不顾呢。   她也懒得跟陶二国较真儿,又开口说道。“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将来肯定要跟松哥结婚的。只是现在松哥还在当兵。我们平日里难得相见。不会做什么让家里蒙羞的事。”   陶二国一听孟庭松是当兵的,两人平日里不太常见面,心里顿时也放心了大半。   可他仍是嘴硬地说道:“你别以为当兵的就一定是什么好人。以前我在乡下的时候,村长也托人把他儿子送去当兵了。那小子就是二溜子小流氓,一天到晚招猫递狗,调戏小姑娘。村长也是没办法,怕他闯大祸,才把他送去当兵。只希望部队里,能把他儿子教育好。”   二国说的这人,就是搞大人家小姑娘肚子,又逃跑的那一个。   当初村长赔了不少钱,女孩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十里八乡都没人去女孩家里提亲。   二国只希望那个混蛋二流子在部队里多受些折磨,为自己当初做得那些缺德事赎罪。   苏秀秀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人简直就是倒打一耙,一打打一片,于是又开口说道。   “松哥是好是坏,我心里自然明白,这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我不会做出什么让家里蒙羞的事。”   陶二国一看死丫头居然这么说话,更是生气了。   “你别把好心人当成驴肝肺。你小姑娘家家的,哪里知道那些男人的龌龊心思。尤其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都跟发了情的狗一样,见到漂亮姑娘就想贴过去,哪里管得了什么其他?”   他这话实在太粗俗,苏秀秀气得脸都红了。   “陶二国,你说话太混蛋,我懒得继续跟你掰扯。好了,你今天也别去我家吃饭了。早点回家去吧。路上小心点,别再让人碰了瓷儿,也省的冯叔和婶子替你担心了。”   二国听了这话,又羞又气。于是又骂道:“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还不是因为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这丫头将来受了骗,受了什么委屈,还不是我这个兄弟得想办法帮你撑腰,帮你摆平?苏秀秀,你别以为我多爱管你呢,我是看在我伯伯的面上。伯伯,伯母待你如珠似宝,你这傻丫头别把自己当杂草贱卖出去。”   苏秀秀听着这话,似乎也生气了,她又趁机看了二国的脸,这才赌气似的开口说道:“谁要当你家人,我容家的事自有我容家人自己做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么?”   二国气得眼睛都红了,又开口道:“这事原本也不当说,我今天干脆说给你听听,让你这死丫头也明白明白。”   说完,陶二国又狠狠地瞪了苏秀秀一眼。   “当初伯伯把我们一家接到城里来,对我们一家实在太好,比我们在乡下的那些亲戚可好多了。   我爸是个老实本分人,他觉得伯伯对我们一家子的大恩无以为报。又见伯伯经常因为之前收养的那两个畜生苦恼。   于是,就跟我妈商量,家里有两个儿子,不如分个儿子,送给伯伯养。将来也好给伯伯养老送终,替他们老两口办身后事。   我妈就说,不如把我大哥送过去,那孩子比较大,也省心。   可我爸不同意,他说我大哥傻,抗不起大事来,光愚孝不管用。   他觉得我虽然长得慢,却是个有心眼有手段的。就想把我送给伯伯养。   他还跟我妈说,将来如果我敢对伯伯伯母有半点不恭敬,他就带着我大哥打断我的狗腿。反正我大哥有一把子力气。要收拾我也容易。”   说到这里,陶二国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伯伯对我们好,可我真不能同意这事。我家里大哥永远像个小孩子,复杂的事他根本就弄不明白,我妈眼睛瞎了,我爸年纪也慢慢大了。如果就连我都跟着伯伯走了,将来我们这一家子又能怎么办?   我就暗自对自己发誓,以后伯伯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伯伯伯母我陶二国将来管定了。只是万不能给他们做儿子。我本想找伯伯私底下商量这事,然后再认伯伯做个干爹。没想到我爸那人是个直肠子,他嘴快,转过天就把这事跟伯伯说说。”   陶二国当时急忙赶过去,想阻止这事,没想到到了门口,却听见容五爷说道:   “老冯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二国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也把大国二国也当成我亲儿子看。只是,我不能抢了你家的顶梁柱。做这事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只要将来二国长大了,有出息了,能照顾照顾我们老两口也就完了。真不用把孩子送到我家里养。”   说到动情之处,二国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哽咽地说道:   “苏秀秀,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就算你被坏男人骗了搞大了肚子,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因为你是容家的孩子?我伯伯伯母这辈子都不容易,谁敢给那二老添堵,我陶二国定要搅个天翻地翻,闹他个鸡犬不宁。” 第44章   陶二国终于跟苏秀秀交了底,一时间他的情绪还有些激动。直到他不小心迎上了苏秀秀的那眼睛,这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   苏秀秀刚刚明明就被他逼急了,都快上前打他了。可是,此时她那双眼睛未免也太过冷静了,甚至可以说是冷冰冰的,就像是他们养的龙鱼,又像是那种草堆里爬的蛇。   一时间,二国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这苏秀秀好像也是个小妖怪。   二国一细想,这才发现今天的苏秀秀跟以往好像不太一样。   平日里,苏秀秀最是孝顺不过了,又怎么可能做出违背五爷五奶奶心意的事呢?倘若容五爷不允许的话,苏秀秀肯定不会跟那个孟庭松一起出门吧?   陶二国越想越多,一时间他后背都被汗打湿了。   果然,就听见苏秀秀不紧不慢地说道:“爸爸妈妈自然早就知道我和松哥的事了。”   原来,苏秀秀上辈子曾给知名企业家小巨人陶二国先生看过相,知道他年轻时做过亏心事。   这辈子,他们虽然早早就相识了,两家的关系又是如此亲近。可苏秀秀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这陶二国到底亏欠了谁?   苏秀秀只是神棍相面师,只能推测个大概。可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她却没办法看出来。   只是单凭直觉,她隐约觉得这事或许跟她父亲有关。   所以,这些日子她才一直在提防陶二国。   苏秀秀这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自然也没办法轻信别人。   就连容五爷和五奶奶,当初她都试了又试,她和容五爷也是互相试探了好几次。这才交了底,才结下了这段父女缘分。何况陶二国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人,说白了他们都是心黑手狠之徒。   苏秀秀自然也没少猜测,这人会不会是狼崽子?为了钱就对她父亲下黑手?   只是这些事到底都还没发生,苏秀秀也不能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怀疑,就提前对陶二国出手。   后来,陶二国把苏秀秀当成好心眼的傻妞看待,苏秀秀也乐得敷衍他,在他面前装傻。陶二国也一直都没发现,苏秀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天也算赶巧了,陶二国既然自己送上门了,又她拉到了没人的场所。   苏秀秀自然要借机试探陶二国的深浅,看看他对容家对容五爷到底有没有坏心?   这才有了之前的那场赌气般的争吵。   苏秀秀不过是做了一场戏,一边跟陶二国吵架,一边推波助澜地试探他罢了。   陶二国到底还年轻,果然中计,又说出了那一段过往来。   苏秀秀这才放下心来,原来陶二国心中有愧,是因为当初他不肯给容五爷当儿子,容五爷为了他们家着想,并没有要他。   所以,他才对容家这么关心,所以他才对苏秀秀格外关怀。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触。像他们这样心黑手狠的人,其实也会有想要真心相待真心守护的人。   既然陶二国不是敌人而是家人,那苏秀秀也就没必要继续敷衍他隐瞒他,倒不如也对他交个底。   陶二国此时正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着苏秀秀,他的脑子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然后就听苏秀秀开口说道:   “真遗憾,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单纯又傻气的女孩子。”   “啊?”陶二国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就好像眼前这姑娘要蜕去人皮,变成妖怪一般。   苏秀秀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到了十三岁那年,我妈也去世了。我只得跟着大伯一家过活。伯母说我是个聋子,没必要念书,就让我退学了。我中学只念了一年,就在一个裁缝作坊里打工。我赚的钱全给了大伯母,她仍是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看,还不给我饱饭吃。那时候,我也都不知道什么叫怨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等我长大了,自己找份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直到去年十一月份,我大伯母把我卖给人贩子了。”   “什么,他们怎么敢?”陶二国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眉毛都倒立起来了。   平日里,苏秀秀总是笑得那么和气,似乎一点怨气都没有,对待大国那样的孩子她也是即耐心又温柔。   二国实在无法想象,她竟然有着这样一段悲惨的过往。   苏秀秀垂下眼睛,继续说道:“我在人贩子手里呆了足足半个月,被打了个半死,还被灌了药。他们说,我大伯母就没要多少钱,只是为了把我赶出那个家。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不打算做个温柔善良的傻妞了。后来是松哥带着一帮战友救了我们,他让我觉得很温暖。说了你可能也没办法理解。是我先喜欢上松哥的。   去年一整年,我一直给他写信,想尽办法让他也喜欢上我。我从来没想过要给别的姑娘机会,今生今世,我就是想要独占那个人。”   二国底气不足地说道:“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倘若要是有比孟庭松还好的男人呢?”   这时他似乎有点明白了,秀秀那种快要淹死,抱住一根木头获得救赎的感觉。孟庭松就是苏秀秀的浮木。   苏秀秀沉声说道:“再好的男人我也不要。这辈子,我就想跟松哥在一起!”   二国叹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死心眼。”   苏秀秀却眯着眼睛说:“如果不是遇见松哥,我一定会是个很糟糕的人。被他救下之后,我就亲手把我大伯和大伯母送进了监狱,还败坏了我奶奶的名声,让她在我们老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老妖婆。”   陶二国冷哼了一声说道:“本来就该这样,他们既然都不顾你的死活。你又何必再给他们留情面,让他们好好活着?”   苏秀秀点点头,又继续说道:“本来我想着跟松哥分开的话,就进城里做些小买卖糊口为生。没想到他却把我带到了容家。   五奶奶对我可真好,我妈死了以后就没人这样照顾过我。我在容家呆的时间越长,就越是想要依恋他们老两口。   后来,许建章过去闹事,他还想动手打五奶奶。我心底那股子凶性怎么也压不住了。就像你说那样,我就想搅他个天翻地翻,闹他个鸡犬不宁!”   二国忍不住叹道:“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二国突然有种遇见同类的感觉,他心里并不觉得反感,反而倒是多了几分喜悦。   至少从今以后,他也没必要在苏秀秀面前遮掩什么了。有些事情他甚至可以跟苏秀秀说说,听听她的意见。   苏秀秀并没否认,反而继续道:“没错,说起来我们倒是同路人,所以,你以后别再把我当蠢孩子看待了。其实在我看来,你才是个蠢孩子呢。真要论起来,我想的事情也未必比你少。至于五爷、五奶奶、大国他们都是我觉得应该好好珍惜的人。所以,我才对大国很有耐心,如果换成是你的话,我恐怕连句废话都懒得跟你说。”   二国听了这话,忍不住咂舌道:“你这样未免也太分人了吧?我比我哥还小了好几岁,怎么也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对我合适么?”   苏秀秀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要做冯家顶梁柱的人,不然,我也多费些心思好好培养培养你?我刚才说的是真话,你属于三亮亮财运,金面金文的面相,这辈子财运都会很好。只要稍加注意,将来必能成大事。”   二国连忙说道:“打住,您赶紧打住。不用了,您千万别培养我,好好培养您自己就完了。话说回来,五爷和五奶奶知道你有这么吓人的一面么?”这苏秀秀果然就是个披着友善人皮的小妖怪。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苏秀秀居然点头道:“父亲很了解我,母亲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们却接受了,还愿意让我做容家的孩子。”   陶二国也叹道:“这倒像是伯伯的做法,他喜欢心眼多的孩子。伯母那边也是真性情,你总归也是容家的孩子,以后好好过就完了。对了,孟庭松那边呢,他知道你有这样一副面孔么?”   苏秀秀这才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松哥,他并不知道。”   “啊,那你不憋屈呀?谈恋爱还这么遮遮掩掩的。”陶二国忍不住问。   两人交心以后,陶二国觉得这样的秀秀反倒更有意思。   说话也痛快很多,相处下来也自在多了。   说到底,之前那个满脸笑容的傻姑娘到底是虚的。   苏秀秀却垂下头说道:“也不是像你说得那样,你可能不太明白。之前在我大伯家经历的那些,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变冷,我把很多柔软的东西都给丢掉了。到了容家之后,我不知不觉地又把那些柔软的东西一点一点捡回来。我也想做个好闺女,难道不可以么?”   陶二国连忙说道:“可以的,怎么不可以了。只不过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做一个好人。”   所以,他并不理解苏秀秀的做法,反而觉得她那样子会很累。   苏秀秀却说:“就算是妖怪,想要进入到人类的城池,总要先退去那层毛皮,遮掩住耳朵和尾巴,变成别人能够接受的样子。现在的你看上去好像特立独行,你觉得把你周围的人玩弄于五指之间。可实际上,他们何尝不是在孤立你呢?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吧?”   这些都是苏秀秀上辈子几十年的感悟,她不过是借机点二国一下罢了。   “这……”陶二国有些接不下去了。   苏秀秀却轻笑道:“你还差得远呢,有的要修炼呢,小妖怪。”   说着,她就上前拍了拍二国的肩膀。   二国抬头看向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苏秀秀,到底没有躲开,只是他的身子略有些僵硬。   “好了,咱们回家去吧,松哥做饭可好吃了。可不许你再冲着他龇牙咧嘴了,不然我就把你的牙齿都给敲掉。”苏秀秀一边说着,一边向公园门口走去。   陶二国推着自行车很快跟了过来,他嘴里还忍不住说道:“你这么凶,松哥知道了不太好吧?”   苏秀秀冷不丁看了他一眼,眼露凶光。“除非你说。”   陶二国只觉得后背一凉,忍不住又说道:“你这人不仅是神棍,还有骗婚的嫌疑。”   苏秀秀却说:“胡说,我只是希望我自己变得更好些,这难道也有错?我就是喜欢松哥,将来我们结婚了,我就是他最好的老婆;再生个孩子,我就是最好的妈妈。这有什么不对呀?”   说完苏秀秀又狠狠地瞪了陶二国一眼,没办法二国只得虚弱地说:“没错,你都是对的,总可以了吧?”   “哼,那你要好好支持我,当好我的后援才是。”   “知道了,谁能想到你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你又好到哪里去?”   “……”   两个小妖怪在交了底之后,说起话就自然也没那么多禁忌了,相处下来倒也亲近了不少。   就这样,他们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公园,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反方向的大树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很快,他也向公园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原来,孟庭松回到家里一看菜不够了,就打算去菜市场买菜。   没想到菜市场与小公园离得很近。   孟庭松一时兴起,就想过来看看,如果两人聊完了,说不定他还能带着秀秀一起买菜呢。   只是没想到,他过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吵起来了。   孟庭松刚想上前劝架,事情就来了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两孩子不但不吵了,反而开始扒皮了。   一时间,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也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   *   孟庭松当兵出身,有心避开,自然就没撞见那两个半大的小孩子。   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孟庭松想起苏秀秀的那番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告诉她,他只会喜欢单纯善良的姑娘的?   孟庭松细想想,苏秀秀最吸引他的其实是她的那份勇敢坚强,从容冷静,关键时刻却能独当一面的气魄。   他永远都忘不了,苏秀秀在火车站冲出人群,用力地拉住他的手臂,跟他求救时的样子。   当时,如果不是苏秀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足够勇敢冷静。不止是她,就连跟她在一起的几个女人,也都会被人贩子卖掉。   他也忘不了苏秀秀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当着全庄人拆穿苏广茂,把那一家人逼入绝境。   今天也是,苏秀秀一见陶二国出事了,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保护他。   她虽然瘦,可脊背永远都是挺直的,好像面对任何人任何事情她都可以从容镇定。   到了现在,孟庭松才发现他已经那么在乎那个小姑娘了。   不止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绝不是因为她所谓的温柔善良。   他总是忍不住心疼她,想要站在她的背后,伸出手臂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仅此而已。   再说了,那个傻姑娘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够温柔善良呢?   她从第一次见到五奶奶时,就总是忍不住心软,后来又日复一日帮着五奶奶做推拿。短短一年时间,五奶奶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这难道不叫温柔善良么?   她看见他母亲背着大麻袋进城探亲,那时候她们甚至不认识,苏秀秀却会主动停下自行车,帮忙陌生的阿姨送东西。这难道不是温柔善良么?   她看见孩子气的大国,不但不会心生嫌弃,骂他是个傻子,反而会对他温柔以待,甚至帮着他给龙鱼挂护身符。这难道不叫温柔善良么?   这样的姑娘怎么就不够善良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把大伯大伯母送进监狱?   如果心怀善意的好人得不到怜爱,做了恶事之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徒留下一个心善的美名又有何用?   这些事,孟庭松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来都不曾说过。他并觉得苏秀秀做错过什么。   一想起刚刚那个傻姑娘大声对陶二国宣布,这辈子就是要给他当老婆,就是要跟他共度余生,将来还要当他孩子的妈。   孟庭松的脸就又开始发热,他心底突然升起了一抹情潮,很快又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在他的体内奔流。   一时间,他这样一个硬汉,也忍不住有些慌乱无措。   孟庭松知道,此生他也想跟秀秀一起走过,当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父亲。   等到有一天,她老了,走不动道了,他愿意背着她继续前行,直到此生终了。   或许他没有那么聪明,也没有他们那些人那么能谋算。   可他却可以在关键时刻,伸起自己强壮有力的手臂,帮着她挡住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意的拳头,再狠狠地打飞出去。   这一刻,孟庭松打心眼里感激父母,给了他强健的体魄,又教他自幼习武。 第45章   苏秀秀带着陶二国回到家里,才知道孟庭松出去买菜了。   那菜市场离刚才他们说话的小公园很近。虽然苏秀秀一直在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松哥只是去买菜,应该不会顺路去小公园才是。   她心里就像是藏了一只兔子,七上八下乱蹦跶。   在屋里,又陪着母亲和二国聊了几句天,苏秀秀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说道:   “妈,我还是出去迎迎松哥吧,万一他买的菜多,我也好帮他运回来。”   五奶奶只当孟庭松要走了,秀秀舍不得他,于是就点头说道:“那行,你去找小松吧。”   苏秀秀这才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她面上虽然不显,却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五奶奶看了她一眼,又忍不住说道:“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的,心里长草了似的?”   陶二国跟苏秀秀就是同一种人,都是那种容易想多的,自然也就猜到了苏秀秀的心思。于是,连忙替她遮掩道:   “可能是秀秀也有想吃的菜吧?不是说松哥明天就走了。今天肯定要做给她尝尝看。不然下次指不定得等多久,松哥才能再来呢。”   他这也是一语双关,提醒五奶奶孟庭松就快离开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看了陶二国两眼,然后笑骂道:“这小东西子猴精猴精的,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二国眯着眼笑道:“也就您这一家三口都觉得我是个好的。伯伯肯教我学东西,说我将来准保能成才,到时候我就是老冯家的顶梁柱。您也经常夸我聪明又懂事。秀秀那个小神棍今天还为了我,在大街上跟一个无赖商贩吵架呢。   那商贩非说我贼眉鼠眼的,是个祸胎孽根,一定偷了他的袜子。秀秀却说,我三亮亮财运,金面金文,一生财运亨通,看不上他的破袜子。您说这事怪不怪?”   五奶奶听了这话,不免心头一动,又问陶二国。“那你信谁的话?”   二国笑着说道:“我自然是信秀秀的话,她虽然神叨,却也是为我着想。不管我财运好不好,将来总是要顶门立户的。不管我家也好容家也好,秀秀就是我姐姐,以后她有什么事,我自然会帮她的。”   五奶奶听了这话又是感动又是暖心。她连忙又说道:“你和秀秀都是好孩子,也都过得不容易。”   二国却沉声说道:“是她不容易,我吃的那点小苦头,比起她来还真不算什么。”   “秀秀跟你说了?”五奶奶问。   二国点了点头。   五奶奶叹道:“那孩子从前可太不容易了,好在现在到了我们家了。大家就都好了。”   五奶奶一说苏秀秀来,表情都变得更加柔和了。她眼睛甚至还有些湿润。   能被这样一位长辈温柔慈爱地注视着,就连陶二国这样的孩子都觉得温暖。更何况是像苏秀秀那样曾经惨遭亲人亏待伤害的孩子。   在来到容家之前,秀秀一无所有,孑然一身,她唯一想抓住的大概就是孟庭松那块儿浮木。   来到容家以后,五爷五奶奶待她如亲人,后来更是干脆收养她做了女儿。   这般情谊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暖热了。   这也难怪苏秀秀愿意收起自己的尖牙利爪,想在容家做个好孩子了。   这一刻,二国突然就有些明白苏秀秀说得那些关于妖怪的话了。   在此之前,陶二国就是一个叛逆的小妖怪。   他其实很反感好人,他觉得人都是利己的,好人也就分为两种,一种是伪善,为了遵守道德,也为了自己安心而做好人;另一种是图个好名声,为了赢得旁人的好感。   这两者陶二国都很不屑,他总觉得只要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不怕别人凭白无故对自己抱有恶意了。这么说来,又何必勉强自己做个好人?   可苏秀秀却告诉他,小妖怪进城以后,总要把自己的耳朵尾巴藏好。不然别人就会把你当成异类,排斥你,冷待你,甚至欺负你。   在回来路上,二国又问道:“就算被当成异己,被众人排斥欺负又怎么样?小爷怕他们才怪,大不了就闹得他们鸡犬不宁。我不舒服,别人也别想痛快。”   苏秀秀却白了他一眼,随口骂道:“你是不是傻?有那闲工夫跟他们这么闹腾,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好好赚点钱,或者做点其他事情呢。你就算要跟人斗志,也别跟那些小孩玩呀,那多没意思。”   当时,二国被堵得没话说,这时再细想想,却觉得苏秀秀说的话,好像真挺有道理。   他跟一帮小孩子,跟一个卖袜子的小商贩折腾个什么劲?倒不如找点更有意思的事情做呢。   不得不说,跟苏秀秀互相交了老底之后,他们都舒服了许多。   特别是秀秀一不小心,就帮二国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子。   就这样,二国继续笑眯眯地陪着五奶奶聊天,要是二国的邻居或者同学看见他也有这样能说会道一面,肯定会吓一跳。   *   另一边,苏秀秀推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往菜市场赶。   到了市场门口,刚好看见孟庭松提着大包小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见苏秀秀,他就咧嘴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时刚好下午两点,正是响午阳光最好的时候,苏秀秀一下子就被他那副亮晶晶的大白牙晃晕了。   此时的孟庭松正值青春年华,又生的浓眉大眼,五官十分出彩。不止如此他身材也好,四肢修长有力,带着一种很阳光的气质。这样的男人实在太帅了。   一时间,苏秀秀脸颊有些发热,有点不敢抬眼看他,更加不敢去确定他是不是去了那个公园?   孟庭松一看这小姑娘害羞又心虚的样子,顿时就有点明白了。   倘若她要是希望在他面前继续温柔善良的话,其实他也无所谓,就继续陪着她走下去就是了。   孟庭松小时候,母亲总是得意洋洋地说:“你爸在跟我结婚前,一直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哈哈,结婚后他才发现真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就被我套牢了。”   可父亲却曾在私底下告诉过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妈跟寻常女子不一样。你姥姥家有那磨米磨面的石碾子,村里两三个小伙子都抬不起来,你妈一人一伸手就给搬动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实在很带劲,我就喜欢她这样的。不然那些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我可不敢拉她的手。”   那时候,孟庭松就问:“那您怎么不告诉我妈。”   孟洪明却说:“就让你妈得意去呗。你妈喜欢扮演贤妻良母,我就陪着她演戏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俩总要过一辈子的。”   到了现在,孟庭松也终于明白当年父亲的心情了。   于是,他决口不提刚刚在公园的事,走上前问道:“秀秀,你是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苏秀秀一遍说着,一边帮孟庭松把那些菜都挂在车把上。   两人这才往家里走去,孟庭松怕她担心,又故作无事地说道:“其实我并不在意。”   “什么?”苏秀秀提心吊胆地问。   孟庭松说:“我不在意二国弟弟给咱们捣乱,破坏咱们的约会。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没能带你去动物园看小动物。你那么喜欢招福添寿,我想你肯定挺喜欢小动物的。”   苏秀秀连忙接话道:“那等你下次回来,你再带我去动物园好么?”   孟庭松点头说道:“好呀,我回去跟战友们打听打听,北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都带你去玩个遍。”   苏秀秀忍不住笑道。“好,那到时候,你先带我去爬香山吧?去潭柘寺祈福?”   孟庭松毫不犹豫地说:“好呀。”   苏秀秀又说:“咱们还要去北海划船,我听彭姐说鸭子船可有意思了。”   孟庭松点头道:“那一定得去。”   苏秀秀又说:“如果你能十月份回来,我们就去天安门看花吧?”   孟庭松又点头道:“也好,不管你想去哪里,我总会陪你逛个遍的。”   苏秀秀听了这话,激动得脸都红了。看来松哥果然是个正直善良的人,肯定没去隔壁公园遛弯,也没听见她和二国说话。   这样一来,秀秀也就放心了。   这时,刚好路边有摆摊做买卖的,孟庭松一眼看过去,居然还有卖手绢的。   于是,他就让苏秀秀等一下,他走过去买了一条手绢,然后递给了苏秀秀。   他这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姑娘送礼物,只得笨嘴拙舌地说道:   “这个手绢挺素净,配你在家穿的衣服,颜色还挺合适的,你就拿着吧。”   说完,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先忍不住脸红起来。   苏秀秀心话说,你都害羞成这样,还让我怎么不好意思呀?   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来,简单地道了谢,就把那条手绢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口袋里。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说道:“我会小心使用的。”   孟庭松却摆手说道:“你不用小心,随便用就是了,以后我会给你买更多的手绢。”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买的。”   苏秀秀也红着脸说道:“好。”   孟庭松到底还是没能说表白的话语,可他却留下了另一个承诺。   或许再过两年,苏秀秀再长大些,他就能轻而易举把那些话说出口了。   也或许这辈子,他只能做行动上的巨人,语言上的矮子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阳光正好,他们两个并排走在马路上。苏秀秀觉得即便不能去动物园,就这样在路上逛逛其实也不错。   *   那天晚上,孟庭松特意烧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众人。   陶二国终于对孟庭松放下了敌意,还拿着饮料杯找孟庭松碰杯来着。   孟庭松虽然高兴这小子到底不是情敌,却也被二国的眼神膈应了一下。   没办法,陶二国看着他,就好像看着被小狐狸抓在手里的大肥兔子似的。   苏秀秀顿时就觉得陶二国这个猪队友实在太明显了,气得在饭桌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陶二国疼得直嘬牙,五奶奶一脸担心地问:“二国,你这是怎么了?”   二国不敢说苏秀秀踩他,只得遮掩道,“我吃肉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苏秀秀就在一旁说道:“话太多,就容易误伤。”   一时间,陶二国敢怒不敢言,心想这苏秀秀当真是个黑心的。没办法,他只得认下了。   在那之后,也就没敢再跟孟庭松再说什么。   倒是苏秀秀吃着孟庭松夹的菜,一脸春风得意。时不时,还不忘看陶二国一眼。   这叫挑衅,放在三十年后,也叫虐狗。可惜,陶二国并不知道自己是单身狗,他只是觉得苏秀秀这人龇牙咧嘴的时候,也挺不招人待见的。   怎么办,他以后倒是挺想跟苏秀秀掰掰手腕的。不是说,欺负那些人没什么意思么,倒不如他们俩个小妖怪,闲来过上几招看看。   不过,二国也就只敢偷偷想想而已,想到苏秀秀那个坏心眼的,一生气就在他爸爸面前打小报告。   每次都好像她被欺负了似的,老冯看不过去,就会把他叫到小黑屋收拾一通。二国到现在,才明白是苏秀秀害他。   不得不说,苏秀秀这死丫头实在太阴险了。   就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她把耳朵和尾巴都藏得好好,熟知各种人际交往的法则,轻而易举就赢得别人的好感,使得别人都成了她的帮手救兵。   二国突然觉得这其实也是挺好的办法,以后他就算做不到苏秀秀这份上,也不能让自己再继续吃亏下去了。   陶二国正琢磨着,就见孟庭松又帮着苏秀秀夹了一筷子菜。   那种小心翼翼,想要保护呵护那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孟庭松也是打心里喜欢着苏秀秀。   可二国却仍是忍不住有些怀疑。下午的时候,孟庭松真的没去公园么?   二国隐约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似乎听见身后有些响动。   他的听力一向比常人要好些,所以很肯定他并没有听错。   当时他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有人离开了吧?   只是这事他并不打算说出来。 第46章   到了第二天,孟庭松还是离开了。   苏秀秀再一次推着自行车,把他一路送到了公共汽车站。   两人的缘分就算很久,似乎也会一直停留在从车站到容家的这段小路上。秀秀推着自行车去车站接孟庭松,再把他送走。   如此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   在即将分别的时刻,苏秀秀心里觉得格外寂寞。只是她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半分的不舍。   孟庭松也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在心爱的姑娘的身边。   他们一句交谈也没有。大概是相聚的短短几日里,已经把要说的话全部都说完了。   一路走到车站,孟庭松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一时间他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没有个头绪,并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后只得低下头,把苏秀秀的围巾帮她重新围好,然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像对待新兵小战士那样。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开嘴说:“你以后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平时多注意身体,也别太劳累了。”   “嗯,我知道。”苏秀秀看向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世间最清澈的小河水。   孟庭松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偏偏天公不作美,那辆公共汽车居然进站了。没办法,他只得告别了心爱的姑娘,提着行李包,上了车。   苏秀秀这姑娘很温柔的给他送行,脸上还带着温柔得让人心疼的微笑。   从始至终,她都没说过一句任性的话,也不再撒娇地调戏他,以看他脸红为乐。   可是孟廷松却觉得格外心酸。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干嘛不抱抱她,握握她的手。难道只是战友般的握手,拥抱也是不合礼仪的么?   直到上车以后,孟庭松三步两步走到车窗前面,看向站台。   那个小小的姑娘立马变得活跃了起来,她不断地冲着他挥手,甚至蹦起来起来,然后大声地喊着,“松哥,我会给你写信的。我每周都会给你写信,把家里的事情都会告诉你的。这样下次见面时,你就全都知道了,就像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孟庭松也忍不住了,连忙冲着下面喊道,“我也会给你回信的。一定不会让你再等那么久了。等我回去之后,也要学习画素描画。到时候,我把自己画下来,给你寄过来。”   “好!”秀秀站在下面大声吼着。   只可惜,车子很快就发动了,它缓缓地想向前驶去。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就在孟庭松再怎么伸长脖子也要看不见苏秀秀的那一瞬间。   他隐约地看到,那姑娘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狼狈地擦着眼中的泪。   孟庭松突然觉得很难过。   年少时,他意气风发,总想着轻裘快马,离开家乡,去闯荡世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恋爱时,他又想把最好的东西送到心爱的姑娘面前。只可惜两地相思,却不能相守。   他会为心爱的小姑娘的落泪,感到心酸。   其实,她用不着那么温柔体贴,也可以不用故作坚强,完全可以冲着他哭,冲着他吼:“我其实很舍不得你。”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给她一个拥抱的。   这一刻,20岁的孟庭松,突然学会了珍惜。   他知道在离开的日子里,要好好的保护自己,绝不能像从前那样冲动妄为。   如果他受伤了,心爱的姑娘肯定会为他流很多眼泪。   今时不同于往日,孟庭松不再走没心没肺,反而是充满了牵挂。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人生旅程却仍然还要继续。   *   那一天,苏秀秀完全不像从前的她,看着那辆远去的公共汽车,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后实在没办法,不想回家哭给父母看。   只得又到了那个白天没什么人去的小公园,坐在公共躺椅上哭了个痛快。   苏秀秀本来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只是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得到恋人的回应。明明他们相处得这样好,却还是要分开。   一时间,她就是会觉得很难过。甚至有一种无力感,觉得重生了也是白搭,还是只能这样等下去。   直到痛哭一场,情绪得到了缓解,她才慢慢平静了下来。又擦干了眼泪,这才推着车往家走去。   *   苏秀秀到家的时候,容五爷已经出门去做买卖了。   五奶奶早就知道,闺女心里肯定特别不好受。一边坐在炕上干活,一边分心张望着窗外。一看,那孩子果然蔫头耷拉脑的,没什么精神。   五奶奶连忙下了炕,在柜子里一阵翻找,又拿出了毛衣针和她去年给五爷织毛衣剩下的藏蓝色毛线团。   果然,苏秀秀先回屋收拾了一番,洗了把脸,这才过来看五奶奶。   可就算她再怎么掩饰,她那双红肿的双眼却是遮不住的。   五奶奶心疼地看了闺女一眼,倒也没直接劝她。而是把毛衣针和毛线团递过去,对她说道。   “你去年跟我学织围巾,学了半截儿就去温习功课了。后来,还是我帮你把围巾织完了。今年你也不用复习功课了,虽然偶尔出去办事儿,可这编织的活计还是捡起来的好。这对于每个女人都很重要。   你也可以给你心里想着的人织条围巾,然后寄过去。到时候,他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五奶奶实在太温柔了,完全都不会骂她,你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争气,居然还为一个男人掉眼泪;却会想方设法抚慰她那颗受伤的心。   一时间,苏秀秀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嗯。”她随口应着,接过五奶奶手里的毛衣针和毛线团。   然后,也随着五奶奶一起坐回到炕上,开始编织。   五奶奶仍是轻声慢语地教苏秀秀怎么起头,怎么上线。   秀秀早就把去年学的给忘了,再加上她手指头也不是很灵活。一开始,她织的很慢,甚至还经常跳线,自戳手指。   可慢慢地,她真的静下心来,动作也开始快了。   苏秀秀把所有的情绪,好的怀的,悲伤的,思念的,快乐的,甜蜜的,都沉浸在编织里。也就忘了离别的伤感了。   就像五奶奶说的那样,她真的打算把这条记载着思念的围巾,织出来,然后再寄给松哥。   因为有了这条围巾分散注意力,苏秀秀好像并不太难过。很顺利地就渡过了离开松哥的不舍时光。   再加上,她还有一摊子活需要去做,也就更没时间悲伤了。   白天的时候,如果杂货铺有事情。秀秀肯定得往马叔家里跑。正赶上元旦,又免不了做起“买杂货送鸡蛋”的促销活动。   元旦当天,苏秀秀又特意到杂货铺里帮忙,也跟着他们一起,站了一整天。   不管什么时候,老头老太太家庭妇女们都很喜欢这种能占便宜的促销活动。   由于十二月初的时候,苏秀秀就提前写了大字报,贴在杂货铺的外面。不管是新老顾客,还是路过的行人,都看了整整一个月。   苏秀秀本来还想印一些卡片,拿去远处发放,引来客源。   后来想想他们开分店的计划,只得暂时作罢,总不能一口气就吃下一个胖子。何况单独一家老店,未必容得下那么多的顾客。   不管怎么说,宣传的效果还是出来了,到了元旦当天,杂货铺的买卖格外火爆。   很多客人似乎都攒了不少的货物,直到这一天才过来买。   一时间,小小的杂货铺挤满了人,苏秀秀,老马两口子帮忙算钱,拿货。   苏志平站在一旁,负责在小纸条上写上购物所花钱数。   另外还有三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过来帮忙,一人负责维持秩序,一人负责发鸡蛋,一人负责接待客人。   这样一来,总算还能张罗得过来。   顾客大多买完东西,直接就要兑换鸡蛋,哪怕只有三两个鸡蛋他们也觉得赚到了。   *   苏秀秀趁着工作的间歇,还要分神注意另外三人的工作情况,顺便看了看他们的面相。   小唐是个爱笑的人,他长得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嘴角天生向上弯起。这样一来,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即使他不笑,却也显得很热情。   这种面相的人大多聪明,能干,不会和人计较,属于值得信赖的人。   另一个胖子姓康,别人都叫他二胖。这人脑子特别好,却在说话方面有些跟不上。好在老马让他负责换鸡蛋,他算得仔细,一个鸡蛋都不带错的。   这人嘴唇厚,虽然不善于言辞,却也重情重义。   还有一个姓郭,这人虽然没有别的优点胜在老实,听话,让他干嘛就干嘛。   只是他口角向上,人很天真,又喜欢帮助别人,没什么心机。只是必须提防他有的时候容易被别人利用。   苏秀秀一看这三人,面相倒都不是什么奸猾之徒,也就放心了一大半。   *   这事其实也算赶巧了。以苏志平那样的性格,大庄到底还是容不下他。   再加上老马之前也跟苏志平说了,打算再开第二家杂货铺分店。   苏志平思量了两天,还是决定不回老家,跟着老马一起干杂货铺了。   他这么一来,另外那三个曾经受过老马恩惠的,在大庄手底下混得却不怎么痛快的小伙子,小唐,二胖,大锅,也纷纷找到了老马。这才有了他们三个一起过来帮忙。   老马现在只开这一家杂货铺,肯定用不了这些人。   好在苏志平已经在这边干了一段时间,倒也任劳任怨,搞清了进货卖货的一些事宜,他也懂得收敛脾气,跟周围住的居民打交道了。   就这样,在元旦之后,老马就开始跟容五爷和秀秀商量着开第二家杂货铺分店的事。   几人凑在一起谈论过后,就准备等开春三四月份,就开第二家分店。   容五爷很快就找了一间合适的铺面,比老马这个铺子要大些,也是临街的。   那铺面距离老马家有五六站地远,用苏秀秀的话说,这个距离刚刚好。既不影响老店的生意,又方便进行同步管理。   到时候,新开的店自然可以跟着老店一起做促销活动。两边连起来打广告,肯定能引来不少的顾客。   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这四个跟着老马一起干的小伙子,能不能对顾客好好说话,笑脸迎人。   只是之前跟着老马干的人,大多都有点案底儿,也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甚至有人是进过监狱,服刑之后被放出来的。   好在苏志平,小唐,二胖,大锅这几人没有特别暴躁的,或者性格差劲的。   他们每个人都不太完美,苏秀秀倒觉得几人凑在一起还是可行的。   小唐性格开朗,可以在店里负责接待客人,做推销。二胖头脑清楚,可以负责算账。苏志平是个明白人,性格沉稳可靠,对店里的所有事情都能上手,他可以独当一面当分店店长。   至于大锅,他可以先留在老马总店里帮忙。   等到苏秀秀把分店的人员配置拿出来一说,老马大为震惊。   “人员这就分配好了?而且安排得很挺合理。秀秀,你才在我这呆了没两天,就把那几个小子的性格都给摸清楚了。”   苏秀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老马却忍不住跟容五爷夸赞道:“秀秀还真是心细,看人也准。”   容五爷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很满意。一时间,他难免脸上露出少许的得意之色。   就这样,大家把人员安排也给定下了。   因为之前也没有做分店的念头,一切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苏秀秀又说,老店和分店应该统一装修,统一挂一个招牌,最好连店里的货架布置顺序都要一样。   起初,老马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秀秀不免又跟他们说了一下品牌连锁的概念。   最后大家就定下了,以后所有的杂货铺,都叫老马杂货铺。装修也是统一风格,牌子统一成绿颜色。在老马杂货铺的小面还有一排小字“社区居民好帮手。”   这样一来,苏秀秀也没少跟着老马出去跑。一时间,她也见到了装修的师傅,做招牌的木匠,也去了工商所办理相关手续,诸如此类。   苏秀秀把这些事情统统都经历了一遍,也算一份难得的体验。   到一月底的时候,第二家杂货铺也装修好了。手续也办得差不多好了。只等着过完春节,放放气,再选个良辰吉日,就正式开业了。   那几个小子也受到了老马的严格培训,争取让他们一放出去,第二家杂货铺也能成功。   苏志平因为要当店长,所以格外尽心,这对于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马爷不计前嫌,这么费心培养他。五爷和苏秀秀那对父女也没嫌弃他有案底。   倘若,第二家杂货铺成功了,那么他的人生将会从此改变。   以后再也不是什么混子了,也能有份光明正大的工作了。而且,马爷给的工资比以前只多不少。只要这家店能做好了,将来他也能有股份分红。   想到这些,苏志平压着牙一直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只是为了自己在面对顾客时,能够尽量和气些,千万别把客人吓跑。   不止是他,另外三人也背了许多招待客人的说辞。   苏秀秀很有先见之明,从第一家杂货铺开业时,就让老马写日记,把所有的突发事件都记在本子上,也可以写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感悟。   这次又根据老马的日记,整理成一本小册子,印出来发给那四个小伙子一起学习危机应急处理。   这些都只是老马的经验之谈,等到正式开业之后,他们肯定还会遇见更大的挑战。只是有了这个小本子上的经验,他们至少不会慌乱无措,或者忙中出错。   老马家这边一个个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也就在这种时候,老冯家那边却又出事儿了。 第47章   跟老冯商量好之后,容五爷就带着二国去医院看病。   老冯和老陶这两口子,原本也没太当回事。   他们都觉得孩子个头比同龄孩子小,长得也慢,算不了什么大事。苏秀秀刚去容家的时候也是又瘦又小的,现在不也长高了么?   老冯就想着,大不了也跟苏秀秀那样,开些钙片回家来吃。   可他们哪里想得到,二国到了医院之后,就跟苏秀秀完全不一样了。   光是检查就费劲得多,上午查完下午还要继续查,根本没时间回家去吃饭。   爷俩只得在医院附近买了点吃的,将就了一下。   做完检查,医生又单独对容五爷说,二国真的患有侏儒症。   暂时还不知道是寄生虫引起的,还是其他缘故。所以,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医生也跟容五爷解释了病的成因。早在五十年代,国内专家就研究过寄生虫对侏儒症的影响,七十年代,又有人进行了进一步研究。   特别是二国家里还是养鱼的,所以,医生就怀疑二国这毛病跟寄生虫有关系。   除此之外,医生又给容五爷推荐了一个比较权威的专家。   容五爷带着二国回家后,跟老冯一说,他们老两口子也傻眼了。   特别是二国妈老陶,本来她眼睛就不好,一听说小儿子得了这个毛病,当场就哭了出来。   “我们家这两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呀?难道说这真是报应?那也应该报应到我这老不死的头上来,怎么能这么折腾我儿子呢?”   老冯只得连忙安抚她道:“你急什么,别胡说八道的。没听五爷说了还要进一步检查么?咱们得了这病,好好治疗就完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容五爷也开口说道:“老陶,这事你放心,我把二国当自己的孩子看,这事我定然会管到底。”   老冯却连忙说道:“这……倒是不用了,到时候,家里该拿钱拿钱,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咱们配合医生就是了。再说了,这几年跟着您干,我也挣下不少身家,家里给二国出治病的钱还是有的。”   容五爷也没再说什么,接下来就准备让老冯跟他一起带着二国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他们去检查的时候,龙鱼这边也怕有什么突发事情,大国应付不了。   容五爷干脆就把苏秀秀叫来这边盯着。苏秀秀还提议把陶婶也接下来,一起照顾着。   老冯看着他们一大两小,一个瞎婆子,一个傻孩子,一个柔柔弱弱的半大丫头,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就对容五爷说道:   “五爷,留他们三个在家,恐怕不太合适,倒不如还是我留下来吧?”   容五爷却说:“老冯,你放心,我家这丫头别看她年纪小,心里还算有成算,你就放心吧。再说了你不是也心急火燎地,想看看二国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么?”   老冯又说道:“那不如您留下,我带着二国去看病。我老冯虽然认字不多,二国这小子却是个精明能干的。挂号什么的,他自己也就办了。上次他和大国还带着老陶去医院看了眼病呢。”   容五爷叹了口气,又说道:“老冯,你就别磨蹭了。我家丫头留在这里没事的。她有主意着呢,什么事都解决得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给孩子看病要紧。”   老冯仍是觉得不放心,到底他们这屋子里的龙鱼实在太值钱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可耽误不起。   容五爷看不过他这么磨蹭,直接把他硬拉出去了。打发他赶紧上楼看看,还有没有要拿的东西了。   看着离开的长辈们,二国忍不住又回头看向了苏秀秀。   苏秀秀拿起了一小袋子吃的喝的,塞到了二国手里。   “不知道检查的时候要不要空腹,就没让你吃饭。到了医院问问医生可以吃再吃,检查完了,你再吃点喝点也成。放心吧,没什么大事,你这毛病是能治好的。等治好了以后,你肯定长得比我还高呢。”苏秀秀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可陶二国本来年龄就不大,他再怎么聪明圆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侏儒症吓了一跳。   这些天,他反复想着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四,会不会这辈子也就这么高了?到了外面,别人都会叫他小矬子。他就像个真正的怪物一样。   他们家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父亲老了,母亲眼瞎,大哥永远都是个大孩子。这个家里也就他稍微好些,可他还是个侏儒。   二国生怕父母担心,没敢在他们面前露出过半点负面情绪。在家里甚至绝口不提他有病这个话题。   直到今天,苏秀秀细心地给他准备了食物,又温声安慰他,给他打气。   二国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孩,才忍不住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苏秀秀看了看这个财运加身的小妖怪,就跟尾巴断了似的。   没办法,也不管这货是不是未来的奸商笑面虎了,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你可别哭。不然的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事连我爸妈都不知道。”   “什么秘密?”二国见她一脸神秘,也顾不得继续难过了。   苏秀秀附在他身边,低声说道:“我家世代流传下来一个本领,我祖母还留了个妆奁盒子。其实,我们家里会看相。”   二国听了长相,差点喷出来,刚想吼苏秀秀。“你个小神棍,我都这么倒霉了,变成侏儒了。你难道不能给我正经点么?”   只是,他一抬头看向苏秀秀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沉似海,一时间,所有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回到肚子里去了。   苏秀秀又正色说道:“我看你面相,将来身高能就算到不了一米七,也能到一米六九。你就放心地去治病吧,别再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了!”   说完,又把一个符强行塞在了二国的口袋里。   那一刻,陶二国都傻掉了,完全动弹不得。他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直到他父亲在外面喊了一声。“二国,你还在干嘛呢?我都拿好东西了,你也赶紧出来吧!”   二国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才算恢复了过来。   “你在搞什么鬼?”他忍不住指着苏秀秀。   苏秀秀却轻笑着说道:“你爸叫你了,还不赶紧出去。”   他只来得及又说了一句。“那家里和我大哥我妈,还有鱼可就拜托你了。”   到了这时,二国只觉得苏秀秀这小妖怪虽然狡猾却很靠谱。   苏秀秀笑眯眯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再说话。   二国这才飞快地跑了去,手里还提着苏秀秀为他准备的食物。   跑到外面,一看见父亲和容五爷,他这才冷静下来。可奇怪的是,他却不像之前那么担心了。就好像他真的相信,他自己起码能长到一米五似的。   不得不说,苏秀秀这丫头实在太奇怪了。   莫非她还真有什么非常之法?二国不由之主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只觉得那个符有些发热。也不知是他的手指头在发热,还是这个符真有什么奇怪的作用?   二国越来越觉得他就跟那条金龙鱼差不多,同样也中到了苏秀秀的咒。   想到这里,二国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心话说,都怪苏秀秀这小妖怪,把他也弄得神神叨叨的。   可正因为她这么一折腾,二国到底还是安心下来了。   三人绕到街上,坐车直奔医院而去。   留下来的苏秀秀,一开始就跟大国和老陶说好了,一切听她的安排。   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她一示意,大国和老陶就都不要出声。   大国虽然孩子气,却很听秀秀的话。特别是他喜欢苏秀秀,自然愿意配合她。   老陶虽然觉得苏秀秀有点小题大做,拿着鸡毛当令箭。可她到底行动不便,自然就听了苏秀秀的安排了。   老陶眼神不好,可她听力却比寻常人好太多了。   留在下面半地下室,本来也闲来无事,她又不能养鱼,干脆就坐在客厅里织毛衣,顺便听着楼道里的动静。她其实是想着,二国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她也好第一个迎出去。问问他们孩子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苏秀秀则是在里屋,帮着大国干活,时不时还出来看看陶婶。   老陶眼睛看不见,干脆就让秀秀把灯关了。   一上午,也就这么过去,到了中午,苏秀秀又帮着陶婶和大国弄了饭。   老陶因为二国这事,有些心浮气躁的。可她却不得不说,苏秀秀这姑娘实在体贴。   不只是对大国,就连她也被照顾得很好。   本来二国有病,跟人家小姑娘也没什么关系。人家还这么愿意帮忙,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老陶之前是心偏了,脑子坏了,才觉得是苏秀秀抢了二国的前程。   那些日子,老陶一直对苏秀秀看不顺眼,心里对她也有些怨怼。   可惜,她们本来见面的机会就少,每次苏秀秀都对她这个长辈都是毕恭毕敬的。老陶也只能稍微沉下脸,表示不满。   为此,她老头老冯在私底下没少骂她。   “容五爷对咱们家那么好,他当初不收养二国,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偏偏你这瞎眼婆子,居然还动了歪心思,想贪人家家产。你也不怕老天降下一道雷来,劈死你个忘恩负义的!”   她却反驳道:“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也是为了容家着想。秀秀到底是个丫头,自古以来哪有女孩继承家业的?”   老冯就骂她:“那秀秀也姓容,他们姓容的有谁来继承家产,管咱们姓冯的什么事?你就别妄想着占人家便宜,白拿人家的家产了?”   老陶却说:“这都是人的本性,有机会得到更多的钱,谁还不愿意呀?也就是你这傻老头子,死心眼,打算给容家打一辈子下手。大头他赚,辛苦你来。”   老冯气得当场就给他媳妇两个大嘴巴,又破口骂道:   “你怎么不想想咱们家之前过得什么苦日子?   帮你们村里养鱼,他们给咱们一条鱼没有?非说咱们都是外乡人,算不得他们本地人。还不是因为你娘家怂被欺负么?那时候,你的亲戚怎么不帮着说几句公道话呢?咱们家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你的表哥表嫂给你一把米了?   现在咱们家有钱了,那两臭不要脸的老不死又跑到你面前搬弄是非。我还跟你说,再敢说三道四,惹事生非,你就给我滚回娘家去。我可伺候不了你这个忘恩不义的蠢婆娘。”   老陶被骂得哭了起来。“他们到底是我亲戚。”   老冯却骂道:“呸,他们来咱们家一趟,抽屉里少了30块钱,要不是二国精明,指不定拿走什么呢?这算哪门子亲戚?没有容五爷咱们就能住到城里来了?你这老瞎子就能每天吃上肉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再贪心下去,就请等着有报应吧!”   当初老陶被吓住了,她也怕老冯不管她,也就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到底还有些不服不忿,觉得自己没错。   这倒好还没过两月,她的小儿子就得了侏儒症了。还说是他们养鱼的,吃了鱼容易生寄生虫。   老陶因为这事没少哭,她在夜里睡不着觉,就拉着老冯的衣服说:“这都是老天给我的报应吧。是因为我太贪心么?”   可老冯却没再搭理她。   到了现在,老陶觉得都是自己害了儿子,愧疚和后悔已经快把她逼疯了。自然也没心思去理苏秀秀了。   吃完饭,苏秀秀和大国又去照顾龙鱼,甚至还一起玩了一会儿魔方。   老陶看了苏秀秀一眼,到底没说什么。继续一个人留在客厅里,织毛衣打发时间,顺便听着外面的动静。   到了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老陶突然就听见楼道里有动静。   他们虽然也压低了声音,可老陶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有个尖嗓子的青年粗鲁地说道:“不是说,养鱼的那家子就住在这边么?有个傻老头特别擅长养鱼,那个瞎眼老太太是个傻子,别人哄她两句话她就信了。他们还有一个大傻子,一个小矬子两儿子。米老板可是说了,把他们一家子连锅端了,那鱼全都给带走。” 第48章   老陶听着楼道里的声音,整个人都傻掉了。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呢?这些可都是她跟表哥表嫂说过的。   再次跟乡下亲戚联络上之后,表哥表嫂一进城,见村里的破落户老冯家,现在日子居然过得这么好,住在敞亮的楼房里,好饭好菜的吃着。   就起了攀附之心,说了不少讨好老陶的话。老陶自然也答应帮着他们问问,表哥的儿子能不能过来跟着老冯一起帮容五爷养鱼。   结果这事根本就没传到容五爷耳朵里去,老冯自己就不同意。反而把老陶骂了一顿。老陶也只得回绝了表哥表嫂。   那两人生出了歹念,就挑拨老陶,说是如果老冯不跟容五爷干,凭着这身养龙鱼的本事,定能赚到更多钱。   当时,老陶正因为容五爷突然收养了苏秀秀,就好像到他们嘴边上的肥肉,拐了个弯又送到别人嘴里去了。她也因此心生不满,就对表哥表嫂透露了不少养龙鱼的内情。后来,也曾挑唆过老冯放弃容五爷,转投米老板。   老冯也因此动手打了她,还再乱说话,就要跟她离婚。老陶这才歇了这份心思。   只是她又哪里想得到,她是不闹了,别人却不肯轻易放过她。   她表哥表嫂转头就把他们一家出卖个底掉,这简直就一点活路都不给她留。   容五爷是什么人,对他们家早已仁至义尽,好得不能再好了。   二国生这侏儒症,容五爷忙前忙后的带着孩子去看病。   这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止老冯会跟她离婚,就连二国恐怕将来也都不会再认她这个妈了。   想到这里,老陶才开始后悔。   这时,又听见楼道里的人问道:“他们一家子住在几楼来着?鱼又养在几楼?”   另一人说,“她家住在三楼,鱼好像养在下面,难道是二楼不成?不管了,咱们先去301抓了老冯家那个瞎眼的蠢婆娘,那婆娘是个碎嘴子,又是个二傻子。问她什么,她就都说了。”   那人也说:“你说得对,那两个乡下人都说,他们一家人好对付得很,咱们先去301吧。”   老陶听着那帮人骂她,又听他们提起表哥表嫂,一时间心如刀绞。   等到那些人一上楼,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低声叫道:“秀秀,秀秀,你快出来。”   她一边喊一边摸索着,向养鱼的房间走来。   苏秀秀听见外面有动静,带着大国就出来了,开口问道:“陶婶,到底怎么了?”   老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抓住了苏秀秀的手说道:“有人要来抢咱们的龙鱼了,他们现在上三层去我们家抓人了。马上就会下来一层一层地找咱们这里,这可怎么办呀?”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安抚陶婶了。连忙拉了大国往门口走去。   本来容五爷当初已经布置好了,这外面带着大铁门,里门又布置了防盗。刚刚他们走了,苏秀秀就直接把门锁好了,为了以防万一,她又让大国跟她一起,把一个大柜子堵在大门口了。   这才走过来,询问陶婶:“他们说的话,您都听清楚了?”   陶婶早就哭得不行了,又怎么敢隐瞒她,连忙又说道:“这事都怪我混蛋,都是我贪心闹的,如果不是我听了表哥表嫂的挑唆,也不会跟他们说那么多事,更加不会泄漏养龙鱼的事。倘若今天这些鱼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怎么对得起容五爷?我死了都赔不起呀。”   苏秀秀连忙拍了拍陶婶的手,又说道:“您先别哭,咱们总得想办法解决才是。您先把话跟我说清楚。”   她的声音实在太过冷静,一时间陶婶也清醒了过来。她连忙又问道:“咱们还能想办法解决么?他们有五个大小伙子呢。”   苏秀秀说:“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您确定那些都是米老板找来的人么?”   老陶这才点头道:“就是米老板让他们抢龙鱼的。我听力比常人好,刚才听得一清二楚。而且,我表哥表嫂当初也提起过米老板。”   苏秀秀又拍了怕她的手说道:“那行,您先到里屋躲起来,倘若有人拍门也别出声,假装这里没人在。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这能行么?”老陶又问。   苏秀秀也不管她怎么想了,连忙就把能关的灯都给关上了。   她本来也不喜欢姓陶的这老太太,这人眼皮子太浅又贪心。之前,她也没少给苏秀秀下不来台。   苏秀秀只是看在冯叔大国二国的份上,她才不跟她计较的。   处理好这些之后,苏秀秀很快拉来大国简单地说道:“有坏人来抢咱们鱼了。”   大国一脸紧张地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苏秀秀就说:“等会我顺着之前你说的那扇小窗户,去找民警叔叔过来保护咱们。你负责留下来关好窗户,顺便陪着你妈。只是你记得,外面再怎么拍门你都别开,就像咱们之前玩的捉迷藏一样。”   大国都快急哭了,又说道:“不然还是我出去抓民警叔叔来帮忙吧?我力气大,能保护自己。”   苏秀秀却说。“不行,你太胖了,钻不出去,倒不如我出去。不过等会你得帮我扶梯子,能做到么?”   大国非常害怕,可是秀秀用那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大国也可以保护她似的。   于是,大国鼓足勇气点头道:“我能做到。”   “好,咱们走吧。”说完,她就拿起东西,带着大国向另一边走去。   一时间,老陶都听傻了,她从来没想过,原来苏秀秀老早就准备好后手了。   这时,老陶也顾不得其他,只得摸索着跟着那两人,来到了最边上的小房间,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小房间刚好有扇小窗户,正对着楼体的另一边。   大国很快把梯子拿了过来,苏秀秀爬上去,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幸运的是楼后面,并没有人盯着。   这时,老陶也告诉她。“他们都在楼梯口守着呢。”   苏秀秀这才小心地打开窗子,扒开花盆,爬了出去。   幸好她很瘦,动作还算灵活,几下子就出去了。又看着大国爬上梯子,把窗户关好了,她也把花盆放回原处。   苏秀秀这才带上了运动帽子,背着包,就跟普通高中生似的,往小区门口走去。   一路上,她也看见了两个行为古怪的陌生人,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还真不像是普通的路人。   苏秀秀不动声色地往前走,那些人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就没有上前拦着她。打量了几眼,就任由她离开了。   就这样,苏秀秀很顺利地找到了派出所,去那边报了案,她还随口提到了容五爷的一位老顾客。   民警一听有一帮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抢劫,而且涉案金额巨大。一时间,所长非常重视,就召集了所有民警,向着老冯家这边赶来。   路上,警员还临时布置了抓捕方案。   因为刚才苏秀秀走了一圈,看得也差不多,所以,那两帮忙放哨的,没来得及回去报信就都被抓了。   楼上的还有五个,总共有七个人,全部落网,无一在逃。后来,还抓到了一个负责运走龙鱼的货车司机。   民警怕这边再出什么事,特意安排人在这边巡逻。甚至还组织保安,进行了人员排查。   就这样在很短时间内,苏秀秀就化解了一场危机。   刚好这时容五爷老冯带着二国也看病回来了,一看苏秀秀正被民警问话呢,容五爷一下就急了。   他也管不了其他,连忙跑过来,客客气气地对民警说道:“我是她爸爸,我就想问问我闺女到底做了什么了?她在家可是再老实不过的一个孩子。”   民警看了他一眼,差点笑出来,连忙又解释道:“老先生,您放心,你闺女没犯错。她刚才爬窗户出来,到咱们派出所报案了。这不是么,咱们刚才抓了几个打算抢鱼的贼。”   容五爷刚刚有点放心下来,一听说苏秀秀帮忙抓了抢鱼贼,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只是他也不好当着民警的面问这些,只得等他们走了,这才拉了苏秀秀回去说话。   进屋的时候,也费了好大的劲,倒是拿钥匙把门打开了,门口堵着个柜子,根本推不动里面的门。   大国又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又绕到楼后面,走到窗前敲了敲窗户,大国这才爬上梯子把窗户打开,跟苏秀秀说话。“你怎么回来了?”   苏秀秀笑着说:“好了没事了,民警叔叔把坏人抓走了,爸爸也回来了,你去推开柜子帮他们把门打开吧。”   大国这才关好了窗子,飞快地跑出去开门。苏秀秀又放好了花盆,走了回去。   所有的人总算聚在一起,唯独老陶躲在房间里,死活不敢出去。苏秀秀又让大国进去陪她。   容五爷这才连忙拉着苏秀秀近前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闹得这样热闹。”   这时老冯和二国也跟着凑了过来,苏秀秀连忙说道:“冯叔,你们还是先上楼上看看去吧。那些贼先去的您家,我这才有功夫,爬出去到派出所报的案。好在一个贼都没跑,民警也把他们从您家拿的东西都搜出来了。”   老冯听了这话,回家一看,家锁果然被敲坏了,家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特别是关于养鱼的那些书籍和笔记也被抢走了,还有家里的存折也没能幸免。   老冯气得浑身发抖,面白如纸。二国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上前安抚道:“爸,您可千万别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民警来得还算及时,并没有造成什么大损失。”   老冯却忍不住老泪纵横,嘴里说道:“你说我这到底是什么命呀?怎么就娶了你妈那个败家婆娘,又傻又怂缺心眼也就算了,她还贪心,又是个瞎子,谁好谁坏都分不出来,还想图人家容家的财产。这可倒好,依我说以后咱们家这日子也别过了。我要跟这婆娘离婚,管她以后是死是活。”   二国也觉得他母亲抠门、短视、贪婪,眼皮浅又容易被旁人挑拨。可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他们的妈,二国实在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只是可怜父亲这大半辈子活得的确憋屈。   二国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父亲才好,只得说道:“还好秀秀精明,咱们养的龙鱼一条没少。”   老冯却哭道:“可咱们心里欠下的债永远都还不清了。以后我还怎么跟着五爷继续做事?就算他不跟咱们计较,可我这张老脸燥得慌。今天五爷还跟医生说呢,要给你用最好方法治病,什么药好用什么,所有费用他来出。你说你妈怎么就这么缺德呢?她那舌头长,怎么也不拿剪子剪了?居然连你看病这事都往外说,不然别人能抓着空子么?”   过了好一会儿,二国才垂着眼睛说道:“正因为咱们欠下的债多,你才应该继续好好跟着伯伯干。除了您和大国,伯伯再也找不到合适养龙鱼的人了。您要是怕我妈再泄露消息,干脆找间房子把她安排过去住吧。大不了咱们也像容家那样,找个合适的保姆负责照顾她。我们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去看看她。只是我妈那样子,你就留条路,让她凑合活着吧。”   说完这话,陶二国眼底一片冰冷。这一刻,他突然有点明白苏秀秀当初到底有多绝望了?被亲近的人在要害狠狠地捅了一刀。   好在他母亲只是人蠢,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他们。可苏秀秀那边呢,她大伯大伯母是铁了心,把她给卖了。怪不得苏秀秀变成现在这样了。   想到这些,二国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也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有时候,愚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老冯想了半天,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又拉着二国悔恨交加地说道:“二国,你哥也就算了,估计他这辈子也讨不到合适的媳妇了。只是将来你讨媳妇,两只眼睛千万放亮着点,别挑那些好看的。长得好看真没用,人糊涂,拎不清,自私缺心眼,就是个搅家精。这样的媳妇将来是要毁你一辈子的。”   二国连连点头道:“爸,您放心,我知道的,娶妻当娶贤。”   老冯这才放开了他,又强忍着走到卫生间洗脸,收拾,顺便也要整理一下情绪。   等会他还要再去找容五爷好好说说呢。   而陶二国呢正两眼发直地盯着一面墙壁看,他看得越久,眼神就越发狠戾。   这就叫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得了侏儒症这事还没个结果。偏偏家里又弄出这些是非来?   他本来一心想报答伯伯对他们一家人的恩情,也想着要真心善待容家的每一个人。   只是想报恩怎么就那么难?   命运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直在他背后狠狠地拉着他,让他们越欠容家越多。   偏偏容家人却仍是愿意善待他们,帮助他们。就连苏秀秀那种小妖怪也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能好。   想到这里,二国摸着口袋里的平安符,只觉得心口一片冰冷。 第49章   冯叔和陶二国离开后,苏秀秀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都和容五爷说了。   容五爷听到米老板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变,却没有打断苏秀秀,让她继续说下去。   苏秀秀又跟他说了,平时她在跟大国一起聊天的时候。   大国就说边上房间,有扇小窗能通向后面,猫能爬出去。   当时他们还过去看过,没想到这次刚好用上了。   容五爷听她讲述整个过程,忍不住叹道。“还是你反应够快,稍微晚一步,他们砸开大门,就算民警再赶过来也来不及了。咱们这龙鱼不死,也可能受到惊吓。”   苏秀秀却说:“还好陶婶及时发现,又跟我说,我才能有应对的办法。”说完,她又往里屋看了一眼。   容五爷看了他闺女一眼,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闺女是怕他会因此对冯家心生不满。可老冯家除了这个头脑不清楚的老陶,其他都是值得他们信赖的人。   一时间,容五爷笑着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脑袋,又冲着她咧了咧嘴。让闺女放心,他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一码归一码。   苏秀秀也眯着眼,冲着他咧嘴笑笑。   容家父女跟把事情说清楚,二国和他爸爸也下来了。   老冯虽然刚刚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一见到容五爷仍是觉得无地自容。   他上前就拉住容五爷的手说道:“五爷,这事算是我们家的不是,都怪我家那蠢得没边的婆娘太贪心,跟她表哥表嫂说了咱们养龙鱼的事,才招惹出这些事端来。”   五爷却摇头道。“也不能光怪老陶,米老板本来就跟我有旧怨,他就是故意想对我下手。”   老冯却说:“本来就是那婆娘惹来的,她表哥表嫂给她两句好话,她就找不着北了。不然那些人哪里知道咱们就在这个居民区养龙鱼呀。五爷,您还是别帮她说话了。”   容五爷拍了拍老冯的手,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民警来得及时,咱们这儿也没什么损失,倒是你们家遭了殃。老冯,依我看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老冯一看,容五爷不但不怪他,反而还过来安慰他,一时间心潮澎湃,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哭着说道:“五爷,本来我老冯家里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娘们,我也没脸再过来见您了。可二国劝我,既然知道对不起您,更该尽心尽力帮你养龙鱼才是。   五爷,您今天给我一句话,您让我走,我老冯立马带着一家老小滚蛋。你要让我留下来,以后我和大国的命就是您的,您让我们干什么干什么。”   容五爷连忙扶住老冯安慰道:“老冯,看你说的,这事可真没到那份上,千万别提什么走不走的,以后我这些鱼还得仰仗你呢。”   老冯哽咽着说道:“五爷,既然您这么给我老冯脸,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给您干。您放心,我回头就把我家那娘们处理好了,再也不会让她给您添麻烦了。”   容五爷劝他道:“这事儿你也别太怪老陶,刚刚秀秀还跟我说呢,老陶在关键时刻提醒她,不然这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她这也算将功赎罪了。”   老冯却一个劲的摇头,又说道。“五爷您是不知道,老陶就是个混账娘们儿,她人糊涂,好赖不分,香臭不懂。我之前都不知道劝了她多少回了,我说跟乡下那帮亲戚断了吧!我们吃苦受罪的时候,那帮人也没说伸手帮我们一把。现在一看我们日子好了,一个个的就跟苍蝇似的贴过来。这帮人能有个什么好?可老陶非要同他们来往,就好像他们才是她的靠山一样。我跟二国刚才已经商量好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处理了,不能再留这个祸患了!”   容五爷又劝他。“老冯,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怎么说老陶也陪了你大半辈子了,还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你们都这么过来了,你可千万别做的那么绝。”   老冯却激动地说。“你也不看看老陶这祸害陪着我,这大半辈子我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我也就是年轻时眼瞎,昏了头才看上了她这个光长脸,不长脑子的玩意?   当初结婚,他们家矫情开出的条件,就是我必须入赘到她家。我那时候疯了心,不管不顾地过去了。可到了他们那边,他们村的人根本就不把我当人看。   我两个儿子也跟着遭了罪。大国二国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他们老陶家造的孽,都报应在两个孩子身上了。   这都多少年了,我没少劝老陶,那婆娘肯听我一回么?她再三肯听我一句,断了跟她表哥表嫂的来往,会引来今天的贼吗?”   老冯心里怨恨了十多年,平时他对老婆也算呵护照顾。直到今天,他满肚子的委屈和怒火再也忍不住,就如山洪暴发一般,几乎烧尽了这十多年来的夫妻情分。   容五爷只能在一旁劝他,“老冯,你冷静点儿。事情还不到那份儿上呢。再说老陶这次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会改的。”   老冯却不听他的劝,反而狠狠地说道。“那婆娘根本就不懂得改,她心里只容得下她自己,根本就容不下别人,也不懂得什么叫礼义廉耻。我这辈子就毁在她手里了,这还不算完,她还想毁了我的两个儿子。这我能干么?就连二国出去治病这事儿,也是她前两天跟她表哥表嫂说了。她是不是就想让我们二国这病一辈子都治不好?她还是不是人呀,居然在这种时候,出来害人!”   说到这里,老冯又激动得再次落下泪来。   苏秀秀赶紧拿毛巾递给容五爷,五爷又亲自帮老冯擦眼泪。   二国冷着脸站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倒像是傻了一般。   这时,只听里屋“嘭”的一声。大国惊慌失措的哭喊道。“妈,你这是怎么了?别撞墙呀。”   众人也顾不得继续安慰老冯了,连忙向屋里走去。   进屋一看,只见大国正用双臂死死地抱住老陶的腰,不让她再做傻事。   可老陶的脑袋,仍是撞得都青了。   容五爷连忙说道:“老陶,你这是干什么呀?”   老陶一听众人都进来了,就哭道。“五爷,我做错了。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个蠢货,我畜生都不如,人面兽心。可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干了,我会跟老家那些亲戚断掉。老冯,你要是一定要跟我离婚,今天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老冯这时也跟着走了进来,他一听见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冲着老陶狠狠地打了两个嘴巴。同时拉开了大国,又骂道:   “你这个混蛋婆娘,你要死怎么不早点死?你拖累我一辈子也就算了,还想拖累孩子不行。你要死就赶紧死,犯不着闹出这些恶心人的事来。”   容五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拦住老冯。“不管怎么样,老冯你别打你老婆呀。”   苏秀秀也连忙上前劝道。“是呀,冯叔,不管怎么说,今天陶婶也算将功补过了。你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老冯却狠狠地说道。“他那算什么将功补过?还不是让你冒着危险,从后窗户爬出去,找来的救兵。   如果今天不是你在这的话,他一个瞎子和一个傻孩子。那些人就把所有东西都祸害了。这一屋子的鱼,把我们一家子都卖了也配不起。就因为这丧良心的婆娘,她到底想把所有人害到什么地步才甘心呀?”   老陶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又一头向墙上撞去。她嘴里还喊着,“我该死,我把命陪你总可以了吧?”   还好二国手疾眼快,替他妈挡了一下。偏偏他个子又小,被他妈这么撞了一下,也伤得不轻。   老冯忍不住又骂道。“你赚你命长,就玩命撞,把你儿子也给撞死就得了。”   “老冯,你就少说几句吧!”容五爷忍不住吼道。   老陶听了这话顿时傻了,一时间她摸着自己的小儿子,又嚎啕大哭起来。   五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冲着老冯和老陶大喊一声。“够了,谁也别说话了?听我说!”   众人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容五爷这才开口说道。“今天这事儿都听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指手画脚的。”   说完他又看了老冯一眼,老冯这次没敢吱声。   容五爷这才说道。“老冯,以后你回家,也别再说关于龙鱼的事,所有的资料也放在龙鱼这边,别再往家拿了。以后老陶什么也不知道,这不就完了?”   老冯连忙点头应下了。   容五爷又对老陶说。“民警肯定会把这事一查到底,米老板那边就算没落网,我也会下手处理了他。只不过,老陶你表哥表嫂恐怕逃不过这一关了。”   老陶连忙点头道。“他们那都是罪有应得。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五爷,我以后肯定远着他们。”   老冯听了这话,不禁冷哼了一声。他又骂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容五爷又警告似的喊了他一声,“老冯!”   老冯这才低下头,不再开口说话。   容五爷又开口说道:“总归这件事也是我处理的不好。咱们养鱼的地方也不算太合适,正好我祖宅那院子也还回来了。过些日子,我找人收拾好了,咱把龙鱼搬到那边去养吧?   至于安全问题,到时候我也会处理。你们一家的住处,我也会安排,总之你们就不用再操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老冯也不好再反驳什么。这事儿只能暂时这样定下了。   老陶一看容五爷不让老冯跟她离婚,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他们又照顾了一下龙鱼,龙鱼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容五爷也就带着秀秀回家去了。   他们走后,老陶又不顾颜面的跪下,苦苦哀求老冯,并赌咒发誓说,以后家里的事儿都听老冯的,她也要跟所有亲戚都彻底断掉。   可老冯已经心灰意冷,甩开老陶的手,就转身出去了。   只有陶二国留下来,对母亲说。“今天这事,的确是您做的太过分了。怨不得我爸生气。”   老陶又哭着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打算。原本容家的财产都应该是你的才对。结果突然冒出来一个苏秀秀。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国听了这话,浑身一颤,气得两眉倒立。摊上这么一个贪婪又糊涂的母亲,大概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考验。   二国也不打算继续惯着他妈了,总要让她看明白人情世故才行,不然以后指不定还要发生多少次这种事呢。到时候,不仅坏了冯家容家两家关系,他们一家连哭都没地哭去。   很短时间内,二国就把事情想了个通透,他这才咬着唇对母亲说。   “我姓陶,不姓容。容五爷虽然对我们好,那只他好心,对我父亲有情分,并不是他的义务。五爷不止对我好,也对小马驹儿好,对孟庭松他也当亲儿子看。   何况老孟家对他有救命之恩。老马家暗中照看五奶奶很多年。我爸是在五爷好转之后,才过来帮他养鱼的。说白了五爷是老板,我爸是他雇用过来干活的人。   五爷欠咱们家什么,凭什么把万贯家财留给我?”   老陶听了这话,顿时没了言语。   二国又说道:“您去看看老孟家老马家,他们都把五爷当亲人看。他们都看好苏秀秀的人品。乐得容家收养了合心意,有缘分的好女儿,都把这事当成大喜事看。   苏秀秀也的确跟五奶奶是血脉相连的亲戚,说白了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您又算老几?我们老冯家又算得了什么?在容五爷心中排得上号吗?谁给您的胆子,去贪人家的财产?又对秀秀使脸色?也就是容五爷不知道这件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秀秀万一是个心胸狭窄的。通过今天这件事,就能把您往死了整治。”   老陶顿时有些后怕。   二国看着她的脸色,继续说道:“可秀秀没那么干,反而帮着容五爷把你给保下来了。都到这份儿上,您要是再想不明白,那可就是忘恩负义,丧了良心了。倘若您再生事端,到时候别说我爸,就连我和大国都未必认你了。   您是我妈,血缘上咱们断不了,可我们能找您找个养老院,把您送进去,节假日时再去看看您就完了。您不是爱折腾么,就去那里折腾吧!”   老陶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阵的发凉,她没想到就连他儿子居然也对她如此心狠。   可见,这事的确是她做错了。一时间,老陶眼泪就流下来了。   二国也没劝她,只是在一旁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老陶才连忙对二国保证。“我改,我以后都改,再也不贪别人的钱了。我以后什么事儿都听你和你爸的。二国,儿子,你千万别不管我!”   二国却淡淡地说道。“这话可是您说得,您可记住了。别乡下穷亲戚过来捧您两句,您就找不着北了。以后多想想咱们一家在乡下时,没饭吃的光景。就能懂得感恩了。”   老陶又连连点头。“我以后再也不见那些乡下亲戚了。二国,你就去帮我跟你爸好好说说吧。”   二国却说。“您这两天什么都别干,也什么都别说,就安安静静的呆着吧。等过两天,我爸消气儿了,再看看吧。”   老陶只得答应了。 第50章   在回家的路上,苏秀秀见没什么人,才轻声问道。   “爸,那个米老板到底跟您是什么关系?”   容五爷没想到他闺女居然看出来了。原本他并不想让闺女掺和到生意场上这些不好的事上来。   只是又一想,他闺女现在也已经开始做买卖了。   将来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遇见,还不如提早给她打个预防针呢。   于是,容五爷就把他和米老板之前的那些事,挑挑练练跟苏秀秀说了一些。   米老板可以算是比容五爷做龙鱼买卖还早的那批人。   容五爷最开始的时候,也曾跟米老板那边进过货,也被他坑过。   米老板那时候只想着投机倒把,贩卖龙鱼赚一笔就走人。他可不管那些龙鱼的好坏死活,只要别砸在他手里就行了。   当然,他也不敢卖给那些高官富贾,顶多就是卖给容五爷这样的中间商,或者一些零散的小买家。   有的人是打心里喜欢龙鱼,狠下心来,攒了一两年工资找米老板买了条龙鱼。   看着喜欢的不行,可龙鱼到了手里,养不了多长时间就死了。   这些大多都是普通人,也没什么势力。有些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把好好的龙鱼给养死了。也有些人察觉到米老板这边有问题,却也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米老板有个靠山,他为人又蛮横不讲理。   那时候,容五爷也只是买了龙鱼,就找下家。   可他的做法却和米老板完全不同,他是找来了老冯这个世代养鱼的养鱼好手,都是把龙鱼养到最好状态才卖出去。   这样一来二去的,在圈子里容五爷慢慢就小有名声了。   那些中间商,散户买鱼人都说容五爷做生意厚道,人也靠谱。买龙鱼都找容五爷买,鱼好不说,他还告诉你该怎么养龙鱼。   容家的龙鱼生意越来越好,这样势必影响到另一家。   米老板这人又心胸狭窄,只想着一下子买卖,赚取暴利。他觉得容家的龙鱼买卖妨碍他赚钱了,并不想让他们继续做大,就设计陷害了容五爷一回。   这才有了红龙鱼那档子事,三年前,有人给容五爷看了一条品相特别好的红龙鱼。   五爷当初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隐隐觉得这卖家有鬼。   试探了几次,没想到卖家先自乱阵脚。不用容五爷多说,他自己就先压了价。   最后,容五爷还是把那条红龙鱼给买回了家。   却不成想,到家之后,这条品相好的红龙鱼就不肯吃东西。   容五爷急得心急火燎,满嘴起泡,他这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好在老冯养鱼经验丰富,看出这是条雄鱼,又大胆推测他嘴里可能在孵化小鱼呢。   容五爷也听了老冯的建议,没急着给鱼换水用药。   就这样,那条品相很好的红龙鱼,最后非但没被他们养死,反而吐出许多稚鱼来。   五爷也算因祸得福,自那以后,就开始养起了幼鱼和稚鱼苗。又多了一个赚钱的途径。   后来,容五爷赌气把那条品相好的红龙鱼,卖出了一个特别好的价钱。圈子里的人都感叹,容五爷真是会做大买卖的人。   容五爷却笑着说:“说起这鱼的来历,我也算捡了大便宜了。”   旁人就问:“什么大便宜?莫非这鱼当初您买的时候便宜了?”   容五爷又说:“可不是么,何止买的便宜,它还买大送小呢。当初把这鱼买回家,它不肯吃东西,我可急坏了。等了好几天,实在急的不行,把鱼嘴掰开一看,吐出许多稚鱼来。”   这事后来在养鱼的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别人都说容五爷做生意厚道,也算好人有好报。买一条大鱼送了十多条小鱼来,这简直是赚大发了。   米老板听了这事,气得当场口吐鲜血。   这人本来气量就小,他设下圈套,自以为容五爷会被坑得很惨,可能自此以后都会一蹶不振,不占这龙鱼的买卖。   哪里想到这条在他看来必死的鱼,竟然还是一条宝贝鱼?他可以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而帮着容五爷打出了个好名声来。   米老板因为吐血这事,不得不住院接受治疗。   出院后,他直接就把帮他养鱼的师傅给开除了。凭什么容五爷那边就能发现嘴里有小鱼,他这边的人就以为鱼快死了?   之后,米老板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觉得容五爷占了他的大便宜,干脆就跟容五爷对上了。   偏偏容五爷是个做买卖的好手,每每都能化险为夷,生意也越做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好。   后来五爷索性也不在京城直接跟人拿货了,而是亲自去了一趟广州,找到了印尼和马来西亚的华人谈好了进货。   容五爷的龙鱼买卖做得风生水起。   米老板却因为目光短浅,贪婪坑人钱,吃了不少的亏。   偏偏越是这样,他做起买卖来越是无所顾忌。   后来,有一次米老板把半死不活的龙鱼急着脱手卖出去,也没费心思甄别顾客的身份。   那位老人刚把龙鱼带回家,没几天就死在自己手里了。老人又伤心又心疼,气得住院了。   偏偏,这次的顾客可跟以往那些忍气吞声的普通人都不一样。他也是有背景的,可不管米老板有什么靠山。直接就带着人过去,把米老板打了个半死不说,还砸了他的铺子。   因为这事,米老板受了不小的打击,后来他不得不远上广州,买了一批龙鱼运回来,准备借此赚一笔大钱,好东山再起。   可他大概是坏事做得太多了,遭了报应。   也或许是因为他开除了帮他照顾龙鱼的老师傅,找来的新手不太管用。   反正在运输过程中出了事故,还没到京城,这批龙鱼全都翻了肚子了。   米老板也因为这事,把家底都赔光了,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容五爷后来就没再听说过关于米老板的事了。这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容五爷的手下败将。   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在暗中算计他,找了老陶的亲戚套消息,居然还聚集了一帮小混混,想抢他家的龙鱼。   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不过这次也多亏了苏秀秀胆识过人,虽然年轻,却行事稳妥,又有几分处理危机的急智。   倘若不是她反应迅速,应对得当,恐怕米老板这次还真能如愿了。就算容五爷再把龙鱼找回来,恐怕也会有折损。特别是米老板还是那种会祸害龙鱼的。   想到这里,五爷心里多了几分庆幸。还好当初把他闺女带过去了,不然就算老冯亲自留下来,受伤也是难免的,还未必能保得住那些龙鱼。   本来在生意场上,容五爷早已见惯了尔虞我诈。   这些年来,做买卖的人老实本分的越来越少;阴险狡诈之徒反倒越来越多。   像他们这样的买卖人,唯有保持本心,正正当当的做买卖,小心应对突如其来的危机,这才是正理。   容五爷之所以跟闺女说这些事,只是希望她能记住这些经验。   苏秀秀听了父亲的话,连连点头,她心里却不免有些唏嘘。   她又问道。“那米老板犯了这么大的事,这次也该被抓起来才是。”   五爷却叹道:“但愿如此吧。那米老板背后还有个靠山呢,估计也不好对付。为今之计,我先想办法把鱼保护起来才是。不过,估计一时半会,米老板应该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秀秀微微垂下了眼皮,半响没有再说话。   上辈子,她靠着相面的本事,结交了不少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平日里,她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为人低调,几乎从不轻易出现在人前。所以才没被别人抓住过什么把柄。   自然也就有人愿意给她几分薄面,捧着她,信奉她。   苏秀秀那时上位,靠的都是一些非常之法,一般都是别人求到她面前来。   像容五爷这样的,靠着自己努力一点一点把买卖做起来,能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可以想见是多么的艰难。   苏秀秀本来今生不想再当神棍了。只是遇见今天这事,她却不免又有些动摇。   倘若将来靠着自己看相的本事,再跟龙鱼的买卖结合在一起。三分真三分假,全靠忽悠,不造孽,多积福。也不知是否可行?   这时,容五爷看着自家小闺女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还以为孩子被这些事给吓住了。就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   “嗬,这小丫头子,天塌下来有你爹顶着,你愁个什么劲呀?你以为只有米老板有靠山,你爹我难道就没有人脉吗?再怎么说,我也已经在北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虽说现在比不得解放前家大业大,可是我那些老路子可没彻底断了。米老板那点小伎俩,我还不放在眼里呢。   闺女,你也别担心,过不了多久,我就把那老东西收拾了。敢动我容五的东西,我就敢把爪子给他剁下来!”   容五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阴狠。   偏偏秀秀见他这副模样,不但不反感,反到松了口气。   容五爷也一直在观察着苏秀秀这孩子,见她并不是那种胆小,怯懦之人,反倒足够果断。   他越看着小闺女越是合心意,又对苏秀秀说:   “对了,今天这事儿你回到家里千万别跟你妈说。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别让她跟着咱们担惊受怕的了。”   苏秀秀点头道:“好,这事我不跟我妈说。”   容五爷又说道:“等会儿,我先去找你马叔聊聊。你自己先回家去吧。你妈要是问起来,就说二国那边也没个结果呢,医生让再等着。我又得了好茶,顺便就给老马送去了。估计晚上也就在他那吃饭了。”   苏秀秀又点了点头,表示都知道了。她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那陶婶您打算怎么处理?说白了,她那人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祸害。这次如果她还不吸取教训,再有这么一次,咱们龙鱼的买卖可就全完了。咱们留着她倒也不是不可以,总要小心提防才是。最好想个完全能遏制她的办法才行。”   苏秀秀没说的话是,这次就该一棒子狠狠地打下去,把她那点贪心和小家子气,完全打散了才是。   只是当着大国二国的面,她实在不想对陶婶下狠手。   容五爷看出她的意思来了,连忙说道。“这事你千万别插手,我自有分寸。老陶这样的人自然还是要放在眼皮底下,找人看着才行。   你放心,老冯那人重情义,他信我,而且也不糊涂;二国那孩子精明知轻重。出了这些事,咱们不怪他们,那父子俩自然也会料理了老陶。”   说到这里,容五爷又忍不住教他闺女。   “再怎么说老陶也是大国二国的妈,咱们都是亲友,自然不好赶尽杀绝。只是原谅她一次算是情分,总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做第二次害咱们的事了。”   说完,五爷眼底也是一片冷冰冰的肃杀之气。   他这人虽重情义,可也分人。能得他真心相待的,自然都是他的亲朋好友;那些狼心狗肺,控制不住贪欲的,他又何必管他们死活?   出了这事之后,五爷表面上劝和不劝分。实际上,他已经开始暗中防范老陶了。   容五爷并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之辈,自然也想好了对付老陶的办法。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跟闺女细说。   这时刚好走到岔路口,父女俩人又聊了两句就各自分开了。   容五爷还不忘嘱咐他闺女,路上小心些。见苏秀秀答应了,这才转头奔着老马家去了。   苏秀秀则是骑上自行车,就往回家里走去。   回家后,她果然按照父亲交代的话,跟母亲说了。   五奶奶也心疼二国小小年纪就得了这病,难免就跟闺女唠叨了两句。   “挺好的孩子,怎么就得了这个病了?唉,怪可怜的。我今天早上还跟你爸说呢,咱们家要能帮他们就帮他们一把,怎么着先想办法把孩子的病治好了再说。要赚钱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秀秀抬眼看着母亲温柔贤淑的脸,心里却想着这都是给人当妈的,怎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她母亲打心底盼着二国能好,尽己所能地帮着二国。   可二国的母亲老陶倒好,看不惯她这个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野孩子,鸠占鹊巢,被容家收养。居然起了那种恶毒的心思。   好在她遇见的是五爷和五奶奶,倘若要是遇见二国妈那样的人,就算被收养了,估计也免不了一番腥风血雨。用二国自己的话说,她定是要搅得他们鸡犬不宁的。   想到这里,苏秀秀越发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家人了。   她忍不住靠过去,抱住了五奶奶的手臂。   五奶奶虽然吓了一跳,却还是下意识地丢开了手里的东西,把闺女搂在怀里。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苏秀秀喃喃地说道:“就是忍不住想跟您撒娇。”   五奶奶笑道:“行,那你就可劲地撒娇吧。反正,妈总在这儿等着你呢。你什么时候想靠过来都行。”   说完,五奶奶就开始整理苏秀秀的头发。   苏秀秀下午爬后窗户逃出来的,难免蹭了点蜘蛛网、灰尘、花草叶子之类的。   五奶奶一看这些,就猜到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可孩子不想说,她也就不问了。只是细细地帮着苏秀秀把头发里的灰尘、蛛网、草根给挑了出来。   甚至还拿出了一把小梳子,又对秀秀说道:“你别动呀,妈帮你梳头。”   “嗯。”苏秀秀应道。   梳着梳着两人的姿势也就变了,苏秀秀不知不觉脱了鞋,也上了床,枕在了五奶奶的腿上。   五奶奶不止帮她弄干净了头发,还给她编了一个侧着的发髻。   苏秀秀又说道:“您帮我梳头的时候,头皮都很舒服,你的手指头很温暖,从来不会弄疼了我。”   五奶奶就说,“你要喜欢,妈以后经常帮你梳头就是了。”   “嗯。”苏秀秀一边应着,一边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今天跑来跑去的,又喂鱼又抓贼的,她是真的累坏了。再加上,在五奶奶身边觉得很安心。苏秀秀就忍不住睡着了。   她这一睡,就到五点多了。正好老许进来问五奶奶晚上吃什么饭。   一进屋里,就看见那么个小小的姑娘蜷缩着一小团,枕着五奶奶的腿睡得正香,她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老许这才放低声音问:“晚饭就按照中午说的来做吧?不然我再晚点做?”   五奶奶点点头。“五爷今天不回来吃了,你看着来吧?”   说完,她又继续编织着手上那件浅粉色的小毛衣。   老许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苏秀秀,这才开口问:“秀秀她睡多久了?”   五奶奶又低声说道:“还不到一个小时。”   老许不免有些担心。   “您那腿都麻了吧?不然还是把秀秀先喊起来吧?”她又小声问。   五奶奶却说:“碍不着什么事,孩子困就让她睡吧。”   老许这才先出去干活了。   推门离开房间时,她不免心里有些羡慕。   同样是人家闺女,容家这小闺女就这么可爱,娘俩的关系就这么亲近。可她家养的闺女,却是个只为自己着想的自私鬼。   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闺女和闺女还不一样呢。   那一天,苏秀秀算是睡了足了,晚饭都没吃。   容五爷回来一看,她们娘俩实在亲近,都打算收拾东西去隔壁睡了。苏秀秀这才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就着饼干,喝了牛奶,这才草草洗漱,回房睡了。   容五爷还忍不住说了一句。“嘿,这闺女都睡蒙了吧?”   五奶奶只是笑笑,并没说话。   五奶奶腿都麻了,最后还是五爷帮她按摩,又打水让她洗漱。都收拾好了这才睡下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父女俩都非常忙碌。   因为温度的缘故,冬天里气温低,运送龙鱼非常费劲。   容五爷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等到开春再换地方。   在此之前,为了提防米老板,容五爷特意安排了人,在老冯家那一小区,同栋单元楼住了下来。都是上下楼,也好有个帮衬。   其中,有一个人是孟庭松的战友姓路,人品和性格都很可靠,身手也好。是刚退伍没多久的,本来准备回老家种地的。   可苏秀秀在给孟庭松写信时,就提到有人抢龙鱼这件事儿了。   孟庭松收到信之后,就特意拍了电报,又跟五爷打了电话,把所有情况说清楚之后,就把小路介绍给了容五爷。   容五爷见到人之后,也觉得这个小路不论是身手还是人品都很不错。就准备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能不用回家种地,跟着五爷赚钱也多,小路自然也很乐意。   *   另一边容五爷早就找人重新装修祖宅了。   那本来就是红墙绿瓦的深宅大院。总共有三进的跨院儿,四世同堂住起来都没问题。   这房子原本也没那么容易还回来。容五爷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心血,通过不少人脉才把它要回来的。   本来容五爷也没打算那么快住进去。现在出了抢鱼这事儿,不得不加快进程把房子弄起来了。   除此之外,二国的病也得继续治下去。   这样一来就比较忙了。苏秀秀只得继续跟着五爷一起跑。帮忙打个下手什么的,另外老马杂货铺那边,有什么事儿,也要跟秀秀商量。就这样苏秀秀分身乏术,每天都很忙。   那条藏蓝色围巾,仍然没织完。   苏秀秀只能忙里偷闲继续织一下,出门的时候不能带着这些东西。回到老家里,她却总是手里提着一个小筐子,里面放着围巾,毛衣针和毛线团。   吃饭时候织,跟五奶奶聊天时候也织。   有时候,到了晚上,五奶奶也会劝她,“仔细你的眼睛。”   苏秀秀就会停下来,放松一下眼睛。   她又笑着对五奶奶说。“说来也奇怪,我是爱上织围巾了。一拿起这毛衣针和线,我这一天的疲累好像都消失了似的。”   五奶奶也笑道。“你这孩子哪有那么急的?大不了,织慢点,明年在当面给他就完了。”   可秀秀却想尽快织完,在春节前,让松哥能带上这条围巾。   好在她现在手熟练了,速度也快了不少,围巾也织的差不多了。   苏秀秀只是希望这条围巾能再长一些。到时候,松哥带着它也可以在脖子上围好几圈,然后把脸包住。这样才暖和呢。   家里家外的,又赶上年底了。日子虽然忙碌,却也还是一天一天的过。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五爷悄悄对跟他闺女说,“米老板,落网了。”   秀秀听了这事儿,不禁也吃了一惊。   只是,她却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五爷自然也没打算跟她说那些细节。只是为了让闺女安心罢了。   只是秀秀却知道,这事上面五爷一定出了不少力。   不管怎么说,抢鱼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   容五爷仍然会带着二国去看病。   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二国这病跟寄生虫倒没什么关系。二国属于垂体性侏儒症,青春期以前腺脑垂体功能减退,生长激素分泌不足,阻碍身体生长发育。   要治疗这个病有两个方法。一个是中医疗法,在中医里,这种病名又叫“虚劳”,“重子痨”。   中医认为这病的发生与脾肾亏损,气血不足,水湿内聚,阴阳俱虚有关。就从这些方面进行调理治疗。   此外,医生还说在国外有另一种治疗方法,就是定期注射生长素。在1986年时,美国研究出一种新型合成的生长激素,据说对这种病很有用。国内暂时没有。   老冯也没有闲心听医生说这新药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他们家既没那么多闲钱,也没什么海外关系,能把二国送去美国治病。   倒不如好好看中医,多开几副中药,二国这病说不定就能治好了呢。   很快老冯就带着二国,去看老中医了。   冯家父子对这事抱着很大的信心。   苏秀秀却知道,中医疗法未必对所有人都能有效,一时间不免有些担心。她在私底下,也跟五爷念叨过几次,二国要是治不好可怎么办?   容五爷心细,他也觉得二国这病没有那么容易治好。所以,后来又特意去找了之前那位大夫,打听了生长激素这个事儿。   这才知道,在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从五十年代开始尝试从死人脑袋里提取生长激素,用于治疗侏儒症。   只是这办法不太稳妥,容易得一种大脑方面的病。不过,在1986年的时候,美国又合成一种新的人工生长激素,   据说安全无害,又对侏儒症很有效。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直咂舌,他没想到外国人居然还敢打死人的主意?   不过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二国这病不能单纯地只靠中药治疗。   医生也说了,二国脑子里分泌那种激素少。既然少,就应该想办法补充才是。   而且,中医疗法未必对所有人来都能有用。   患有侏儒症的孩子,在十二岁以前治疗,治愈的希望会比较大。   可二国现在都十四岁了,以后他越大治愈的希望就越来越小。   容五爷是打心里喜欢二国,这孩子虽然性子怪,鬼心眼儿多,可他有良心,讲情义,人品并没有太大问题。   倘若中医那边治不好,二国这孩子一辈子都长不高,只有一米四五那样,永远像个小孩子。   容五爷实在于心不忍。就又想办法联系上了远在美国的那位孝子左先生,向他打听了生长激素和侏儒症的事。   左先生母亲在京城养病期间,没少受到容五爷的照顾。要不是容五爷帮忙,他母亲也活不了两年之久。   再加上,当初苏秀秀跟他说的那几句话,也都对上了。   左先生就认为,苏秀秀虽然年纪小,却也是个奇人。   他心里觉得容家父女值得继续交往,所以就答应了容五爷,要帮他找资料。   当然,这事容五爷暂时还瞒着其他人,万一二国喝中药能管用,长了大个,这事他就永远都不会提起了。   *   另一边,这些人每天匆匆忙忙,又心急火燎地带着二国去治病。   可却这些事却都瞒着老陶。也不是不跟她说实话,而是老冯已经很久没理老陶了。   老陶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整天低声下气的,也不敢再痴心妄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了。   她现在只希望帮儿子治好病,然后继续跟老冯好好过日子。   不然再折腾下去,老冯一生气真的要跟她离婚了,把她送回到乡下去。   那些亲戚虽然嘴上说得好听,真到了那种时候,也未必真会管她这个瞎老婆子。   而且,自从米老板让人来抢鱼,被民警找了之后,老陶表哥表嫂也被牵连进去了,据说会被判刑。   那些乡下亲戚又跑来跟老陶求情。   “本来就是自家养的鱼,说什么偷不偷的?你表哥表嫂也是一时糊涂,才帮了米老板的小忙。老陶你就高抬贵手,把你表哥表嫂放出来吧。他们以后不敢了。   再说了他们老两口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何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大牢里吃苦受罪呢?”   老陶想起那些歹徒说过的话,不止抢鱼,还想把他们一家人绑走。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亲戚以后别想再把她当二傻子糊弄了。   老陶一口就拒绝了这些人。   那些亲戚见老陶不肯管,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一时间,老陶众叛亲离,这才知道谁是真正为她着想的人。于是,也对这些乡下穷亲戚彻底寒了心。   她又喊又叫,叫来了人,把这些亲戚都给赶出去。还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你们再敢上我家来,我就报警抓你们,说你们跟那俩个贼也是同党,你们也算计容五爷的龙鱼来着。”   亲戚们一看老陶疯疯癫癫的,也被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老冯冷眼看着他们,一语不发。   二国那矬小子站在一旁,阴森森地说道,“正好你们每次来我家,我家都会丢钱。我看这事也一并交给民警帮着处理才是。”   那些人一听这话,连忙求饶,只求他们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亲戚情分。   二国却冷漠地说道:“我们一家子都是大傻子,任由你们耍弄着玩罢了,跟你们哪有半分情分?赶紧滚蛋,以后不许再来我家。再不快滚,就再也别想回去了。直接去监狱陪你们亲戚吧!”   那些人一听这话,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屋里的老陶听着二儿子帮她出头,没少掉眼泪。   只是二国却到底没有进屋看她。   老陶哭着说:“我这都干了什么混蛋事呀?简直就是猪油蒙心了。”   *   当天晚上,老冯很晚才回来,他一言不发,躺在床的另一边。   他们两口子早年也曾百般恩爱,此时却形同陌路。   老陶原本一直在后悔,一直在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摸着黑对老冯说。“老冯,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咱们家什么事都听你的!老冯,我再也不胡思乱想了,也不敢妄想容五爷家的财产了。我以后也会对秀秀好的。咱们继续好好过日子行吗?”   老冯却还是没有理她,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仍是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睡觉。   老陶实在受不了,又痛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老冯拿起枕巾甩在她脸上。   老陶这才知道,老冯就算还不能原谅她。只要她本本分分地好好过日子,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冯暂时不会跟她离婚。   就像容五爷说的那样,少年夫妻老来伴。她的后半辈子,只想老老实实地跟老冯做伴。   这时,老冯却冷不丁说了一句。   “二国现在喝中药治疗呢,医生说他年纪大了些,也不知道这病能不能有个起色?   你要再三有点良心,心疼你儿子,以后做事的时候就多想想,别再继续造孽了,也为你儿子多积点德。你要再糊涂下去,到时候,这些都报应在两儿子身上了。二国他才一米四,要是长不高,他以后怎么活?”   说完老冯也哭了起来,此时的老陶更是后悔得痛哭失声。   “我再也不敢贪心犯浑了。只要二国能好,我以后吃斋念佛。”   老冯默默躺在一旁。   他现在只想好好帮着容五爷养鱼,另一方面也希望儿子能好起来。除此之外,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冯才冷冷地说道:“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送走!”   老陶又哭着说,“不会有下次了。”   老冯却没吭声。可见他有多坚决。 第51章 又一年   不管怎么说,自从米老板指使的那帮家伙被抓了以后,老冯这边也算稳稳下来了。再也没有别人过来捣乱。   只除了二国受了不少的罪,每天老冯都要不厌其烦的帮儿子熬中药。他们房间里都充满了中药味。   其实,最难受的还是二国,二国打小也没生过什么病,更别提喝中药了。   现在却要把中药当水喝,二国有时候喝得都想吐。   只是不喝又不行,这可是给他治病的。   在家的时候,二国心里难受也不能说出来。   他母亲老陶在发生那么多事之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话也少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喜欢跟人聊天了。   她甚至还说要信佛吃素,帮小儿子积德。   至于二国的父亲老冯,每天照顾龙鱼已经很累了,还要天天给他熬药,帮他准备一日三餐,还要注意营养。同时,也要照顾孩子气的大国。这样一来,父亲实在很累。二国也就不想再给父亲找麻烦了。   所以大多数时候,药再苦他也会直接往肚子里吞。   倒是苏秀秀细心又体贴,她知道二国喝中药不好受。就从老马家杂货铺拿来了不少话梅,陈皮,杏干之类的小零嘴儿给二国送过来了。   二国一开始还顾及自己男子汉的形象,就说他才不吃这些小姑娘吃的零嘴儿呢。   可苏秀秀却直接把那口袋零食都丢在二国怀里,嘴里淡淡地说道,“吃中药太苦了,含一两个甜甜嘴儿,又没人说你不够爷们儿。”   这话一下就戳在二国心坎里去了。二国原本想着就算他的病治不好了,永远都只有这么高。可他心里却仍是个巨人。再怎么样,也要做个堂堂正正的小爷们儿。   自可惜自从上次在小公园里,苏秀秀在他面前摘下温柔善良的面具之后,说话办事儿都随意了许多。   甚至,动不动就戳二国两句。偏偏苏秀秀说的那些歪理二国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二国每次被苏秀秀弄得没办法,就想起那句惟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在没查出他有这病之前,二国只觉得跟苏秀秀这小妖怪相处还真累。   查出这病之后,秀秀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反而开始用这种类似跟他吵嘴似的方式一直在安慰他。   二国觉得苏秀秀并没有同情他,一直在维护他的尊严,哪怕他即将变成小矮子了。   除此之外,苏秀秀总是能发现二国的不安和不方便之处。总是默默地帮助他,关心他。   就算他母亲做出了那么多对不起容家的事,可容五爷和秀秀对他们家的关心却从未改变过。这让二国感到很温暖。   不得不说,在和苏秀秀的吵闹嬉笑中,二国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秀秀动不动就说,二国财运加身,将来注定会成为一个富豪。开玩笑时,偶然间也曾说过,二国将来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二国后来也就觉得,自己这病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事儿。就算自己长不高,将来也可以踩着高个子走上去,不是么?   到了后来,二国虽然想歪了,又变得有些偏激。可他的心态反倒挺好的。   平日里,该吃药吃药该去看病就去看病。甚至还养出了吃小零嘴的小习惯。   老冯看见小儿子这么想得开,压力也变得小了不少。至于儿子的病能不能治好,一切就看上天注定吧!   每隔半个月左右,二国就得去看一次老中医,到时候还要号脉,再根据脉象调整药方。   有时候,是老冯陪着儿子去看病;有时候是容五爷陪着侄子去看病;还有什么时候,大人们都很忙,家里那些龙鱼,需要特别小心照顾的时候,老冯也走不开,容五爷也有别的事情。   苏秀秀干脆就陪着二国去看病了。   自从上,次闹出偷鱼那事儿之后,老冯就特别信服苏秀秀。他甚至觉得要论随机应变,处理事情的能力,他都不如苏秀秀精明。   所以,苏秀秀要陪二国去看病,老冯自然也能放得下心来。   就这样,秀秀陪着二国坐着公共汽车,穿过大半个北京城去看病。   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倒也还算自在。   二国从小就要照顾大国,还要帮着父亲照顾母亲。他从未把自己当成真正的小孩子看待。   偏偏到了苏秀秀这边儿,他倒成了被照顾被迁就的那个。   二国慢慢地就觉得,其实有个苏秀秀这样的姐姐,似乎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虽然苏秀秀这人神神叨叨,是个小神棍,还非说她会看相。二国虽然不信鬼神,可既然苏秀秀一直说将来他能发财,他能成功。二国也想做个成功的人了。   虽然喝了半个月的药,可二国的病暂时还是那样子,短时间内,医生也说不出是好是坏,只能持续喝中药。   *   很快,一月份就要过去了,1987年的春节即将到来。   苏秀秀织的围巾,紧赶慢赶总算完成了。   藏蓝色的围巾又长又暖和,苏秀秀打包之后,在一月下旬寄了出去。   她只希望这条围巾能尽快送到松哥的手里,也算是一件春节礼物。   与此同时,孟庭松也给苏秀秀寄来了一封信,信里不止写了他的生活,还夹了一张他自己画的素描自画像。   孟庭松这样的人,除了小学中学上过美术课,并没学过太多美术基础,完全可以算是从头学起。   他也很虚心地向战友请教怎么画素描画。为此还被战友们给嘲笑了。   大家都说,孟庭松肯定是为了给小媳妇寄信,才想学画画的。   没想到这次孟庭松虽然脸红,却没有反驳。   一时间,那帮战友们不禁大吃一惊。   有人就凑过去问道:“怎么着松哥,你也就休假回了家一趟,该不会你们家里就把你和小媳妇的婚事给订下了吧?”   孟庭松一听这话,脸就更红了。他虽然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可别胡乱说话。”   偏偏他越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反驳,那些人就越觉得他心中有鬼。   反正不管怎么样,战友们是认定每周都给孟庭松写信的那个姑娘,就是孟庭松的小媳妇。孟庭松百口莫辩,最后索性也就不跟他们掰扯了。   事实上,他听别人起哄说秀秀是他的小媳妇,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位多才多艺的战友也很乐意教孟庭松画素描。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孟庭松虽然自称没学过素描基础,可他的手很准,力道也足,眼力也好,画出的东西与实物十分相象。   那位会画画的战友,拿起孟庭松画的素描画,细细一端详,不禁啧啧称奇。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好的画功。该不会你就是那种天生会画画的人才吧?”   孟庭松连忙拍着他的手说道:“什么呀,我是学过食雕,把豆腐雕出型来,那才算是基本功。我打小就会用萝卜刻小动物了。这都是我爸教我的。”   听了这话,战友们不禁吓了一跳。   “越说越奇怪了,你爸哪里像厨子了?又会武,又会雕刻的,你们家人也太厉害了吧?”   孟庭松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真正顶级大厨,才不是他们想象中在厨房里颠个锅炒个菜,就完了呢。   像他父亲除了做菜以外,也会写书法,还喜欢吹横笛。   他父亲虽然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像个莽汉,可实际上,他做起菜来却十分细腻。做出的菜品也很考究。   又有人就提醒孟庭松。“既然你会雕刻,为什么不雕个东西给你家小媳妇寄回去呢?”   孟庭松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练习素描。   苏秀秀是把那份情谊和思念编织在围巾里寄给孟庭松。   孟庭松则是把临别时那份恋恋不舍,画在了素描里,寄给苏秀秀。   苏秀秀拿到那张素描画一看,上面是个五官十分像孟庭松的战士,挺胸抬头,迈着正步向前走。   一时间,她看着这画,就仿佛真的看见了松哥一般。   虽然这幅画没有之前那张素描画得好,可苏秀秀却更喜欢这张画。因为这里面,有松哥想让她看到的生活。   拿到画之后,苏秀秀一连高兴了好几天。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最好的春节礼物了。   *   随着月末的到来,马家也好,容家也好,冯家也好,孟家也好,都开始为春节做准备了。   冯家这边自然还是要给儿子治病,也要继续养龙鱼。   去年过春节的时候,老陶跟老冯大吵一架。最后还是大国和二国两个儿子,陪着她风风光光地回了趟老家。把所有亲戚都走了一遍,也花了不少的钱。那些亲戚来回访,不过是提上两斤土鸡蛋。   最后放在家里,也吃不完,都长毛了,也就扔了。   今年,老陶看穿了亲戚们的嘴脸,自然也不敢提回家过年的事了。再加上,她也担心二国的病,也没什么心思过年。   最后,还是老冯父子三人准备了年夜饭。   另一边,一年到头,容家和孟家又要为春节庙会做准备了。   今年,因为老马家有了杂货铺,还准备过完春节就开分店。一时间,老马还有一堆子事儿要忙。他准备在正月十五之前,把新铺子给整理好了。   所以,老马就提前就跟容五爷打了招呼,今年就不准备在去庙会上摆摊了。   不过如果五爷那边要是需要人手帮忙。老马就打算让惠兰带着小马驹在家,顺便整理铺子,他自己过来帮忙就是了。   只是分钱的时候,就别算他那份了。   老马这么豪爽,又仗义。   容五爷自然是拒绝了他的一番好意。就让老马回去继续准备开分店的事了。   去年,容五爷一定要拉老马,只是希望他从那个圈子慢慢退下来。   既然今年老马有了正事做,不再去倒腾票子了,容五爷也就不再替他多操心了。可春节庙会的买卖,还是要继续做下去。   一月初的时候,容五爷一早就申请好了一个位置比较合适的大摊位。只等着老孟家两口子过来,再准备一些传统吃食,就打算趁着春节七天假期,再赚上一大笔。   容五爷虽然不靠这笔钱过活,却打心底愿意跟老孟这个老兄弟合伙做买卖。这也不光只是买卖,倒像是找了个机会,两家人就一起过春节了。   特别是今年还有了孟庭松和苏秀秀两人的事,孟洪明和寇婉茹早就跟容五爷打了招呼,说是今年要多来住几天。   容五爷自然是求之不得。   另一边,因为老许跟家里闹翻了,怕被前夫和大女儿找着,再过来容家捣乱。所以,春节期间老许也不准备回家了。   她倒是提前去自己兄弟家,看了看小女儿,又留下了一笔丰厚的生活费。   老许的弟弟一向跟他感情不错,就跟老许说了。   “那老头带着大丫头来过我家,可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儿。他们把我家搜个遍,没找到你也就回家去了。大丫头还发了很大的脾气,说你这个当妈的连她这个闺女都不要了,以后也别想再回家了。   后来,我又问他们带不带二丫走,他们说先放我这儿了。”   老许听了弟弟这番话,又生了一肚子气。   她心想大闺女简直跟那老不死就是一个德性,她既然不想认她这个当妈的,那正好她也不认那个白眼狼大闺女就完了。   万幸的是她的小闺女既懂事又听话。   老许来之前,拜托苏秀秀,帮着买了些合适小女孩用的东西。   苏秀秀正好在跟老马做杂货铺买卖,也接触了这些货物,就挑好的拿了一些给老许,还按照批发算的价钱。   老许的小闺女一看这些礼物就喜欢的不行。   老许又告诫她:“以后别人要问,你就说这些都是你舅舅给买的,知道么?”   小闺女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受到了舅舅的影响。这姑娘虽然年纪小,却明辨是非,知道父亲对母亲做了特别差劲儿的事。   她牢牢地记着,当初是爸爸把她们给赶出来了。所以,现在妈妈也不能回去了。   这次见面,小女儿体贴地拉着老许的手说。   “妈,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等我毕业了,我赚钱养活你。你别跟我爸回去受委屈了。”   老许听了这话,哭得泪流满面。她心里想着,好赖这个小闺女没白养,不然这辈子她还有什么呀?   可她到底也不方便,在兄弟家里久留。   当天,老许就回到容家,继续努力工作赚钱去了。   苏秀秀可是提前跟她打好招呼了。说是春节这几天要给她双倍工资,还要给她发奖金。   老许也知道苏秀秀这个姑娘各个方面哪都好,可就是手松,存不住钱。   老许这人厚道,为了这事还特意找容五爷说了。   她不要红包和奖金什么的。容家在她有难的时候,肯收留她,平时给的工资也不少。何况她春节本来就没地方可去。就算不给她工资,她都愿意留下来。   容五爷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道:“既然秀秀都跟你说了,这钱必须得给。再说了,我觉得秀秀说的这个每年发奖金的福利挺好的。我还准备给我手下那些人发奖金送福利呢。老许,你也别客气了,该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听了这话,老许心里暖洋洋的,自然干劲也就足了。   就这样,春节的时候有老许在家里陪着五奶奶。何况五奶奶也能自己下地行走了。   所以,苏秀秀就想今年跟着容五爷一起去庙会做买卖。她也想从头到尾,体验一下在庙会摆摊做买卖到底怎么样?   只可惜容五爷一口就回绝了她,让苏秀秀在家好好过年就行了。如果觉得闷得慌,可以去找大国养龙鱼,也可以去老马杂货铺转一圈。就是不许这丫头跟着他们一起去庙会。   苏秀秀在父母面前,一直就是个乖孩子。被父亲拒绝以后,她什么话也没说,却像个泄了气的小皮球一样。   容五爷看她这样,也有点心软。可他愣是咬牙就是没答应。   原来,容五爷是觉得他们家小闺女身体实在太瘦弱了些。   这几个月里,因为喝了牛奶,补充了足够的营养,秀秀虽然个头蹿高了不少,体型却仍然跟豆芽菜似的。   他们这些身强体壮的人在庙会里做买卖,一站就是一整天,北方的冬天又冷,白天里零下十几度。   就算他们的摊位搭了帐篷,外面有一层防水布挡着,可是小风从正面一吹,仍是吹个透心凉。   老马家的惠兰,去年跟着他们一起做买卖,回家后就感冒了。养了半个多月才见好。容五爷也小病了一场。   他又怎么敢让闺女跟着他们一起去受这份子罪?   就秀秀这小骨头架子,连着吹上七天,别落下什么病根。   可是,苏秀秀对庙会摆摊做买卖这事儿实在是很感兴趣。   五奶奶见不得她闺女心里不痛快。就又过去跟容五爷商量。   “不然,你就让秀秀跟着吧!你让她去上半天,我给她穿得暖暖乎乎的,找出条兔皮裤子给她穿,再找个马甲护心,再拿个暖炉。到时候,既能挡风也能保暖。你就让孩子跟你去试试吧。   难得她这么高兴,前几天还一直说要跟她爹一起做买卖呢,说是要上阵父子兵!结果你这一棒子给打回来了,闺女心里能痛快么?”   容五爷也没办法,老婆都来劝他了,也只能应下来了。   那也只能让苏秀秀过去帮半天的忙,干一天最好休一天,一旦感冒了,马上停止。反正大过年的,不能让她冻着累着。   苏秀秀这才又打起精神来,继续为年三十的庙会积攒体力。   因为老许做饭手艺还不错,今年的年夜饭也不用容五爷帮忙了。   苏秀秀帮忙打个下手,老许提前就把年夜饭都给准备好了。   五奶奶倒也帮了不少忙。只是家里人都不愿意让她累着。五奶奶暂时也没办法展示她年轻时的厨艺了。倒是口传心授,教了苏秀秀一些做饭的小绝招。   就这样,年前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苏秀秀也把自己的套房腾了出来,收拾好了,留给孟叔和寇姨住。   她自己搬到容五爷和五奶奶隔壁的小房间里住。又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干净,收拾得利落了,趁着太阳大的时候,把被褥也都晒好了。   容五爷看着她这么忙和,到了晚上就忍不住跟五奶奶感叹道:   “等明年搬回祖宅里就好了,到时候房子多了,住都住不过来,咱们闺女也就不用像这样搬来搬去了。”   五奶奶却说:“这是腾出房间来给她婆家住,孩子这是心甘情愿的。她是懂事,知道孝道。   将来秀秀要嫁人了,还要带着咱们老两口子一起过。到时候两家人住在一起,鼻子眉毛的总会发生点小矛盾小纠纷。她总得学着把婆婆也当妈看待,一碗水端平了,她的家庭才能和睦。”   容五爷听他老婆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就忍不住闷笑起来。   五奶奶推了他一把,随口问道:“你这老头到底在笑什么呢?”   容五爷这才开口说道:“之前,你还死活不想把你闺女交给别人,还想让你闺女到了惠兰那年纪再出嫁。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开始盘算起她结婚后的日子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又推了容五爷一把,生气地说道。   “就这么一个闺女,就是我的掌心宝小棉袄,可不是什么事都要帮她想到了么。再说孩子还小,不是得一点一点教她么?”   容五爷只得点头道:“五奶奶,您说得对,慢慢教您闺女去吧。”   老两口又说了几句玩笑话,五奶奶心情也好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准备睡了。   临睡前五奶奶还喃喃自语道:“但愿,我闺女来年也一切顺利。”   容五爷就说:“放心,你闺女这辈子运气好着呢。就算她运气不好,我这个当爹的也要帮她把气运抢过来。”   五奶奶骂道:“你这老头,又开始说疯话了。”   容五爷只是笑笑,却没再说话。   *   到了腊月二十七,孟洪明和寇婉茹果然提着大包小包进城来了。   只是今年又跟去年不一样了。寇婉茹和孟洪明除了带来了两大包油炒面儿了,又带了不少的礼物。   原来,年前孟庭松休假回家的时候,被村里的姑娘们围追堵截。还有很不少叔叔伯伯上赶着找他聊天叙旧。   自从被苏秀秀整治之后,孟庭松对这事就敏感多了。   因为怕他爹一激动,一糊涂,随口就帮他应下一门亲事。   所以,到了家就把他和苏秀秀的事,包括容五爷和五奶奶都认同他们的事,跟父母说清楚了。   他和秀秀已然心意相通,准备处对象了,不过还要再等上两年。   由于苏秀秀年纪还小,孟庭松也还要在部队待几年,两边暂时不能公开定亲。   可即便是这样,他和苏秀秀的关系,也算又进了一步。   寇婉茹本来就一心喜欢苏秀秀,想让她来当孟家的儿媳妇。   听了孟庭松的话,她心里自然是很激动。   当天就把一年没见面的蠢儿子赶出家门,让他回到城里,多陪秀秀呆几天。   这次来也如是,寇婉茹也不管两孩子是不是正式处对象,反正在她心里,秀秀就是他们老孟家的儿媳妇了。   之前,寇婉茹也不敢做的那么明显。这次一来可不一样了,她大着胆子拼命地对苏秀秀好,自然也拿出家底来,给秀秀准备了一些礼物。   双方一见面,寇婉茹立马把秀秀拉到自己身边来。   随口说了最近家里的境况之后,寇婉茹就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套在苏秀秀的手上了。   苏秀秀一看那镯子,顿时就有点傻眼。   寇姨居然给了她一个錾金手镯,上面带着龙纹,龙嘴上还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正合了二龙戏珠的寓意。   这个镯子不仅做工精致,龙纹也十分逼真,整个镯子看起来美轮美奂。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凡物,倒像是皇宫里才用得起的首饰。   关键是这样一个镯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价格不菲。说它是传家之宝,也不为过。   她和孟庭松可还没正式定亲,就连处对象也并没说得那么清楚。   这样的东西,苏秀秀实在不能收下,就想褪下来还给寇姨。   可寇姨对她也是一片真心,直接拒绝又恐伤了她的面子。   苏秀秀思来想去,才开口说道:“寇姨,这东西实在太贵重,我太年轻带它还不合适。倒不如您暂时先帮我收着,等过几年我长大了,您再拿给我,我定然不会推辞。”   她这也算变相,给了寇姨一个承诺。   这么一说,既没有直接驳了未来婆婆的面子,又算是合情合理。   可寇婉茹却说:“既然是送出去的礼,我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这不是寒碜我么?莫非,秀秀你是不喜欢这镯子?”   她是铁了心,无论如何都想让秀秀把这镯子收下来。   “这……”苏秀秀一时间,反倒犹豫了起来。   这时,坐在一旁的五奶奶却开口对闺女说道。   “既然是你寇姨给你的礼物,你就收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别别扭扭的。”   五奶奶也算给了寇婉茹一句承诺。   苏秀秀这才听了母亲的话,把镯子收了起来。可那她也觉得这个礼物实在太重了。   可五奶奶却始终都一脸淡定的坐在一旁,她始终都没有看这个金镯子第二眼。   苏秀秀突然发现,她母亲虽然秉性温柔又和气,可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为人处世方面,她始终波澜不惊,游刃有余。   一时间,苏秀秀忍不住心生感叹。   倘若不是她上辈子接触的好东西比较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镯子,恐怕也要失态了。   不管怎么说,寇婉茹一见她们娘俩收下了镯子,也暗自松了口气。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希望可以牢牢套住秀秀这个可心的好儿媳妇。至于礼仪方面,她却也没想太多。   接下来,两家人也算亲亲切切,和和睦睦。   吃饭时,孟洪明倒是忍不住打量了苏秀秀好几次,又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容五爷。   容五爷在饭桌上,只跟他喝酒,并没有说什么。   饭后,两人找到机会单独聊天,孟洪明才开口说道:“五哥,我家那小子到底有些配不上您家这闺女。秀秀那孩子,我很是喜欢,也或多或少了解她的为人,当真是样样都好。   倘若再等几年,您往高了嫁她,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您千万别因为我家那口子的胡闹,就轻易同意了这门婚事。秀秀配我家小松,嫁得低了。”   容五爷却摆手说道:“我还真不是因为给你面子,才点头答应了这事。而是因为这两孩子本来就互生情意。   老弟我也不瞒你了,我家秀秀是真喜欢你家小松。要不是因为她那份喜欢,我老婆到现在还不愿意呢。她的意思怎么也得再留秀秀几年,再找婆家。   要我说,两孩子的事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也别插手,就任由他们自由发展就是了。倘若将来两孩子能走到一起,这是再好不过了。   倘若他们要是有缘无分,却也不影响咱们兄弟俩的情谊。你看行么?”   孟洪明觉得容五爷这也是给了他好大的面子,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   当天晚上,容五爷和五奶奶又谈起了这事。孟洪明这话,五奶奶听着心里倒是挺舒服的。   可是寇婉茹做的事,却有些不妥当。   就连容五爷也说。“婉茹这人,还是太急躁了些。就算要送那镯子也得先等两年吧?”   五奶奶也说。“可不是么?不过既然定下了,咱们也看好小松。将来两个孩子总要走到一起才好。我也要给婉茹这个当婆婆的留几分颜面。这还没怎么着呢,总不能让咱闺女给她难堪吧?”   容五爷听了,又说道。“婉茹这人虽然有几分小心机,人倒是不坏,她也是真心喜欢咱们家秀秀,才这般鲁莽行事的。五奶奶,您也就多包涵她一下,别想那么多了。这事儿干脆就由我来处理吧。”   五奶奶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婉茹给秀秀的礼物,一出手就是从清宫出来的錾金二龙戏珠的镯子,当见面礼。”   五爷却说道。“这有什么,她送了个金子,等回头我找个玉给小松还回去就是了。也不说是什么信物,只当送给两家孩子的礼物。这样大面上也算过得去了。”   五奶奶点头道:“那只得如此了。”   两人商量好之后,才收拾收拾睡了。   与此同时,隔壁间的小房子里,苏秀秀想了想,就把那个金镯子放在祖母的妆奁里了。   这也算是她这辈子的第一件首饰,还是婆婆给的。想起来还挺有意义的。   *   到了第二天,苏秀秀就跟着父亲,孟叔,寇姨开始着手做一些零活了。   由于去年他们的摊位买卖实在太好,可以想见今年他们也差不了哪去。只是他们这边仍是人手有限,顶多加了个苏秀秀。还不能整天干活。   容五爷和孟洪明一商量,这次还是做炒面和面茶。还继续打孟氏宫廷炒面那个牌子。   说不定,一年一年做下去,以后他们的宫廷炒面还能做成了庙会里的“老字号”呢。   既然已经决定了,苏秀秀又买回来大红纸,特意写了孟氏宫廷炒面的宣传报。   这次容五爷干脆又进了更多的货。   倘若货多得卖不完,刚好老马家杂货铺分店开业时也用得上。   很多事情,他们都要提前做好了细致的准备工作。   苏秀秀也算亲身经历了庙会开始之前的忙碌。 第52章   接下来的几天,寇婉茹除了对秀秀和五奶奶过于热情以外,倒也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五奶奶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过火,可到底是多年的老姐妹,她对寇婉茹还算了解。她也知道寇婉茹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太喜欢她们家小闺女了才这样的,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苏秀秀本来就是很有城府的人,她很快也就习惯了寇姨的热情。   看寇婉茹那架势,如果孟庭松在的话,都恨不得马上就把苏秀秀娶回家。   孟洪明在私底下没少劝他媳妇,这是在容家,做事多少也该收敛些才是,别跟在村子里那么随便撒野。   只可惜,寇婉茹根本就不肯听她男人的劝,反而开口说道:   “这儿女的事,还得我们当妈的出手帮忙。当初如果不是我经常给小松写信,劝他跟秀秀保持联络。咱们家哪能有这么好的儿媳妇?”   孟洪明硬着头皮说道:“明明是小松先救了秀秀,秀秀才看上小松的人品。所以说,做人还是应该本分又有担当。不然再耍多少小花招,人家也未必理你。更别提想过五爷和五奶奶那关了。”   寇婉茹却并不这么看。她又说道:“我还不信了,我拼命对他们好,就算是冷石头也给它捂热了。还怕将来秀秀和小松的事有什么变故?”   孟洪明一脸无奈地说:“两孩子的事,你这个当妈的干嘛非要插一脚?就让两孩子自己去发展就完了呗?”   寇婉茹却耷拉着眼皮,一脸哀怨地说道:“你儿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他跟你一样,就是个榆木脑袋。别的小伙子追着漂亮小姑娘满村跑的时候,你在教你儿子打拳、练刀工、火工。   别的小伙子现在生的娃娃都能满村跑了,你儿子还在军营里,面对一帮糙汉子老爷们呢。   他能知道怎么谈恋爱?怎么讨秀秀喜欢么?还不是得我这当妈的得帮他多谋划谋划?”   孟洪明被他媳妇堵得半响无语,他不得不承认他家蠢儿子在这方面好像是不怎么开窍?这其实也怨不得他妈跟着瞎操心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拿寇婉茹的顽固没辙。   只有苏秀秀猜到寇姨可能是更年期了,容易心烦意燥,想太多。   这年月也没有什么静心口服液,苏秀秀就用枸杞菊花之类的花草药,泡了药茶给寇姨喝,帮她静心去火。   除此之外,苏秀秀一有空就跟寇姨聊天,陪她说点家常话,解解闷什么的。   苏秀秀不光会安抚别人,她说出来的话,寇婉茹怎么听怎么觉得顺心。   这样一来,寇婉茹心里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情绪放松也缓和下来了。说话做事也就不再那么急切了。   家里的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孟洪明这时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苏秀秀看起来文静柔弱,实际上却是个很有谋算的。   居然能把寇婉茹这个看起来很唬人的婆婆,也弄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等秀秀嫁过来,他们家里肯定很和睦。   *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儿,庙会又要开始了。   五奶奶早就准备了好几件保暖的衣服,拿给苏秀秀穿。   到了那天早上,苏秀秀全副武装,穿的跟个棉球似的,就跟容五爷一行人一起出发了。   由于去年的时候,他们的宫廷炒面就打出名声来了。孟洪明这位红案大厨师,去年春节年间也算是火了一把。   有些去年吃过炒面的游客一直忘不了孟家炒面的味道,就这样等了一整年。今年再来庙会,一看见熟悉的红纸大字报,立马就围了上来。   特别是苏秀秀前几天,偶然间跟孟叔聊天,就说起了松哥在容家下厨做饭的事。   秀秀一脸怀念地说:“松哥切菜的时候,姿势特别好看,就像杂耍一样。”   孟洪明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看了苏秀秀一眼。依照他们老孟家的规矩,下厨房可是有不许外人看的。   小松既然肯做饭给秀秀看,就说明他是认定这个媳妇了。   对此,孟洪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跟苏秀秀聊天说话。   既然秀秀喜欢看别人切菜,孟洪明干脆就当场也给她展示了,红案大师傅的正宗刀工。   苏秀秀一看他切菜,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明明他和孟庭松俩父俩长得并不相像,可此时的孟叔和三十年后的孟庭松,从拿刀的气势到切菜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苏秀秀不得不惊叹于这种血脉之间的传承。   这才是真正的红案大师,出刀果断,速度飞快,一时间只见刀光飞闪,那些菜就变成了同样大小粗细的菜丝,规规矩矩的飞进了盘中备用。   这只是最普通的切菜,却比外面的杂耍更有看头。   秀秀看完之后,心中不免一动,就悄悄问孟叔能不能在庙会上表演切菜?   刀工并不涉及厨房里的秘密,孟洪明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倒是容五爷听了苏秀秀提起这事,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又忍不住笑道。   “你这孩子净想些什么呀?这不是跟你孟叔添麻烦吗?”   苏秀秀只得小声应道。“在庙会上表演一小会儿,每天来一小段,也让大家看看孟叔的刀工不是很好么?”   后来,孟洪明也说没问题。容五爷才勉强同意下来。   就这样孟洪明上来就展示了自己的刀工。也有一大帮新来的游客,忍不住停下来观看孟洪明的刀工手艺展示。   单单只是切个菜,可孟洪明却能切得神乎其神,不管肉丝,还是菜丝大小一样,分毫不差。   这简直比那些杂耍还有意思。   一时间,现场气氛就炒热了。很多人一见这是真正的红案大师傅,也就留下来,排队等着吃炒面了。人一多,就更是吸引了别人的驻足。   虽然是大年三十儿,很多人还没正式放假,游客也比正月初一少些。可他们的宫廷炒面摊却仍是来了个开门红。   孟洪明只切了15分钟的菜,意思意思切一些,并不是把这一天所有需要的食材都给切出来。那些容五爷早就准备好了。   可就这样,还是给游客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观众看得出神,还有人拍手叫好。   这么一来,当天买卖太火爆,孟家夫妇,容五爷和秀秀四人忙得不可开交。   寇婉茹和容五爷不自觉地想要照顾孩子,总想让秀秀多休息一下。   可苏秀秀却提出大家倒班休息,还把从家带过来的一暖壶姜糖水拿出来了。休息的时候,每人可以喝两口,暖暖身子,赶赶寒气。   苏秀秀也觉得孟叔一个人,在灶台前要站将近八小时,并且一直颠锅,实在太过辛苦了。饭店里的大师傅都没有这样的,顶多指挥其他厨师做饭。   所以,前两天,苏秀秀就抓紧时间,跟着孟叔学了点儿炒面的手艺。   到了今天,这小丫头居然还想要替孟洪明的班。换他也去休息一下。哪怕是喝口姜糖水,休息一下也行。   寇婉茹一见这姑娘这么体贴,连孟洪明那边都想到了,她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她连忙招呼苏秀秀过来说道:   “你这丫头,可拿不动你孟叔那口大锅,那是他专用的。不如你先过来这边,替我收钱递面。”   苏秀秀自然是走过去,接手了寇姨的工作。   等干了一段落,她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见,寇姨正端着一个杯子给孟叔喝水呢。   这样一来倒也不耽误孟叔手里的活。他也能稍微缓和一下,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苏秀秀看着这两口子之间的互动,一时间突然就忍不住心生向往。   也不知道将来她和松哥是不是也能像这样相濡以沫,互相扶持?   但愿也可以吧,这辈子他们的人生还长着呢。   到了中午的时候,容五爷就准备打算打发他闺女回家吃饭休息去了。   寇婉茹也正心疼苏秀秀,怕这孩子太累了,也准备让她先回去。   苏秀秀虽然也点头答应了,却提出先替换着让容五爷,寇婉茹和孟洪明先吃饭,休息一下。她再回家去。   这孩子既固执,也有自己的主意,容五爷也拿这孩子没办法。只得勉强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容五爷先在里边休息了一下,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炒面,又喝了一碗面茶当午饭。   他本来想赶紧吃完饭,然后接着替别人干活的。   可秀秀却在一旁看着,还不忘提醒他,“您平时最重养生了,总要慢慢吃才好,吃得太快反而伤了胃。”   还不忘劝他多喝些姜糖水,暖暖身子,赶赶寒气才好。   容五爷心里感叹,这闺女对他实在体贴又照顾,也就随了她的意。   就这样休息了15分钟,顺便上了一下厕所,才回来替班。   他休息完了,就轮到寇婉茹了。她也同样吃饭休息了15分钟,调整了一下。   等到她一回来,苏秀秀准备换孟叔也休息的时候,寇婉茹却笑道,“这活还是我来吧,秀秀,你来替我的班吧。”   苏秀秀只得同意了。   寇婉茹虽然也会做一些家常菜,可她做饭的手艺绝对没有孟洪明那样好。在家里的时候,厨房里的活大多都是孟洪明来。   孟洪明厨师世家出身,在厨房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坚持。   只是这次他居然同意让他老婆接班干活了。一时间,苏秀秀和容五爷都不免有些好奇。   这时,就见寇婉茹居然也能颠起那口大锅来,她炒面竟也做得像模像样,什么时候该放什么食材,要等到什么火候才继续下一步,都把控得很好。   再加上,今年孟洪明早就做好准备了。他把所有材料都碾碎了,放进不同的瓶子里。   寇婉茹甚至不用抬头看,就知道什么时候该加什么佐料,就连加的分量也捏拿的十分精准。   苏秀秀看到这里,就忍不住问道:“寇姨,您什么时候跟孟叔学的炒面呀。”   寇婉茹就笑道。“这不是都一年了么,自打去年过完春节,我就想着跟你孟叔拜师学艺。别的菜都做不好也就算了,至少炒面炒饭这类简单的,算是练出来了。我这也是大师水平呢。”   寇婉茹说完,就一脸得意地看着苏秀秀。她做这些也不过是心疼自己男人,想让他在做生意的时候,也能稍稍休息一下。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寇姨看似直爽又热情,有时做事很毛躁。   可实际上她也很细心,也知道怎么心疼人,也有这样善解人意的那一面。   苏秀秀越是了解,越觉得这样的婆婆其实也很不错。   等他们三人都轮流休息了一下,容五爷才给她闺女沏了一碗面茶。眼看着她喝完了面茶,这才打发她赶紧回家休息去了。   苏秀秀本来还想再帮着干一会儿活。   容五爷却说道。“这可是咱们之前说好的规矩,这第一天你就不守规矩的话,明天我可就不让你跟来了。”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老老实实地回家去了。   到家之后,五奶奶和老许正等着呢,家里的热饭热菜也都是现成的。   一见闺女回来了,五奶奶先是倒了一杯热茶看着她喝下去。又投了热毛巾给她擦脸,洗手。   苏秀秀用温热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脸颊,慢慢地就连她的心也跟着变得很柔软。   这种不管她去了哪里,都有人在家里惦记着她的感觉,实在很特别。   其实苏秀秀也知道,母亲很疼她。本来不想让她在大冷天,出去瞎跑。只是看她实在想去,母亲才会替她跟父亲说情的。现在既然开始做了,母亲又在背后一直支持她。   有了这种开明的母亲,苏秀秀觉得很幸福。   等到洗完了,五奶奶和老许已经在炕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大年三十中午这顿,菜品也非常丰富。   还都是苏秀秀喜欢的菜。五奶奶也坐在一旁,陪着她闺女吃饭。   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帮着闺女夹菜,随口还问问秀秀,“你上午累不累,有没有冻着呀?白天里零下十几度,你可怎么受得了。”   苏秀秀连忙安抚道,“既没有冻着,也没冷着。抽空我爸就叫我去里面休息,还给我冲面茶喝,我其实也没干多少活,面茶倒是没少吃。今年如果咱们家没赚钱,肯定是被我吃亏本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孩子也真是,脸都被风吹伤了,还跟我说玩笑话呢。”   苏秀秀笑得既温柔又可爱,就跟小绵羊似的撒娇说道:“我明天多抹点凡士林就好了。”   五奶奶就忍不住叹道:“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我闺女怎么偏偏就是要自讨苦吃呢?”   苏秀秀又笑道:“您闺女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呗!”   五奶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偏偏她还一个劲地开玩笑。五奶奶后来也笑得不行了。   直到吃了这顿午饭,苏秀秀整个人才活过来了。   五奶奶又问道:“那明天你还跟着去吗?不如先休息一天,好好缓缓?”   苏秀秀马上抱着五奶奶的手臂说道。“明天我还是中午11点,吃了饭再过去吧。这样等到下午差不多关园子的时候再回来。这样也能帮我爸他们多干点活。替换他们也去休息休息。”   五奶奶忍不住戳了戳小闺女的脑门儿,又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也太可人疼了。你其实是担心你爸又跟去年似的,再病一场吧?”   这一次,苏秀秀却没有开口,只是靠在五奶奶的肩膀上。   五奶奶也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闺女那头柔顺的头发。   苏秀秀是真的累了,五奶奶干脆铺开被子,让她就在这屋躺着休息了。   苏秀秀临睡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明年或者后年,总要想个办法才是,也不拘是糖葫芦加工厂还是什么,总要再做一个买卖才是。到时候我爸和孟叔他们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五奶奶这才知道,五爷的心事原来他们家小闺女都明白。这还一直念念不忘,在帮着想办法呢。   她闺女其实也是担心,他们这些人一年比一年老了,能安稳些还是安稳些为好。也省的大过年的这样辛苦。   苏秀秀睡了一小觉就缓过来了。下午他又帮着五奶奶和老许包了饺子。   就这样到了晚上,容五爷和孟家两口子一进家门,就有了丰盛的晚餐可以享用。   当天晚上,众人一边看着春节晚会,又吃了一顿饺子。这才总算有点年味了。不过想到口袋里赚的钱,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   到了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苏秀秀果然是中午11点钟才去庙会上帮忙的。   她在那边就替换着,至少可以让长辈们轮换着休息一下。喝点热姜糖水,吃点面茶和炒面,在背风的地方稍微歇一会儿。这样一来也就没有那么熬了。   长辈们喝着热乎乎的姜糖水,心里也会变得很温暖。   长辈们看着苏秀秀这个半大的小姑娘,站在摊位前面,热络地跟客人打招呼,说着新年喜庆的话。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满意。   只觉得这姑娘实在太好了。   一时间,寇婉茹也觉得,他们家能有这么个儿媳妇,怎么心疼她都不够。   别说祖传传下来的金镯子了,就算是别的宝贝,她也愿意拿出来,捧到这小姑娘的面前。只为了讨她喜欢。   别人过年都是窝在家里,享受一年到头难得的休闲时光。他们几个人却格外忙碌。   为了安抚他们的辛劳,五奶奶和老许几乎是变着方的准备好吃的。   大年初一的晚上,寇婉茹捧着饺子碗笑道:“准备这么多吃的,等过年回家一称,我们估计又得胖上好几斤。”   五奶奶却说:“这么辛苦,本就该多吃点才是。真能胖些倒是还好,我闺女一直不长肉,我们老两口子可没少为她操心。”   说完,又给苏秀秀夹了一块排骨,寇婉茹也给她夹了一根鸡腿。   寇婉茹也说道:“那还真是要好好补补。”   “……”苏秀秀摸着自己的肉呼呼的圆脸,真没觉得她有多瘦,再这样下去,她该变成球了吧。 第53章   接连几天, 苏秀秀都是提早在家里吃好饭,到了中午11点,再到庙会去帮忙,一直忙到下午, 再跟着五爷他们一起回家。   几乎每天早上,孟洪明都会表演刀工切菜, 总是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大批的游客注意。   所以,他们这边的炒面和面茶一直都卖的很好。   甚至, 有些顾客是去年吃过宫廷炒面,今年特意找过来的。   这样一来, 今年的生意比去年还要好。   容五爷虽然多进了一批货, 可是到了大年初六的那一天,食材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面茶早就卖完了,炒面的食材顶多还能再卖一个上午。   容五爷就跟孟洪明商量,他们是再去老马杂货铺那边调些货过来, 继续再买一整天。还是干完初七上午就收摊,等明年继续做这买卖。   孟洪明想了想,他觉得这都辛苦好几天了,钱也赚得差不多。倒不如再干一上午,下午收摊休息就完了。   再说了,去年苏秀秀的那个安排,孟庭松倒是觉得挺好的。   五奶奶跟他们还不太一样, 就算她现在能下地走路了, 可五奶奶却仍是不怎么出门。苏秀秀也还是要定时给她做推拿治疗。   五奶奶一年到头, 顶多在家里走动。让容五爷带着她也去逛逛庙会,好好玩一玩,倒也是件很不错的事。   两人商定之后,就把这事跟其他人都说了。   苏秀秀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五奶奶听了这话,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也挺想再跟五爷去庙会玩一玩,再套个圈什么的,给闺女套个娃娃做新年礼物。   去年那瓷娃娃一家人,秀秀喜欢的不得了,干脆就摆在桌上了。五奶奶看着也挺高兴的。   只是他们一老头一老太太单独去,却不合适。五奶奶今年也要带着闺女一起去玩。   可苏秀秀并不想跟给爸妈当电灯泡,就想推脱。   寇婉茹看出这小姑娘的心思,就搂着苏秀秀的肩膀小道。“不如,明天咱们娘俩一起逛庙会去。寇姨陪着你玩,咱娘俩也可以商量着,在那园子里买些什么东西。”   苏秀秀却说,“那怎么行啊,你也应该跟陪着孟叔一块儿去逛逛玩玩才好。我都这么大了,也用不着别人陪,到时候自己走就好。”   她这么一说,寇婉茹脸都红了。   她又故作镇定地拍着苏秀秀的肩膀说道。   “这孩子,我在乡下跟你孟叔到处去玩。我们几乎每礼拜都去赶集,哪里用得着去逛庙会呀,我还是乐意跟小姑娘一起去玩!”   苏秀秀却说,“这庙会跟赶集可不一样,去年您和孟叔就没去,今年还是一起去吧。”   就这样商量来商量去,大家就决定明天上午他们摆摊儿卖炒面。下午大家一起去玩。   苏秀秀暂时就不跟着去帮忙了。她准备提前去跟牛哥打个招呼,明天中午,再托牛哥把五奶奶,秀秀,再加上老许一起送到庙会去。   到时候,他们再汇合,然后一起去庙会里走走转转玩玩。   老许也没想到,拿了那么多工资奖金,这逛庙会出去玩,居然还有她的份儿?   一时间,她心里还挺感动的,也打算在庙会上,给她小女儿再买点小礼物。   *   为了早点儿把炒面卖完,苏秀秀干脆又写了大字海报。   “最后200碗宫廷炒面,错过了就要等明年春节了!”   容五爷看到这广告语,忍不住笑了,嘴里还说道:“怨不得你马叔夸你呢,这丫头还真是随便想想,就有一个赚钱的点子。”   苏秀秀笑咪咪地问。“这个办法难道不好吗?”   容五爷只得说道:“好,我闺女想的办法就没有不好的。只怕贴上这个,我们的炒面不到11点就能卖完了。到时候,我们还要干等着你们。”   苏秀秀却说,“刚好我也打算不到11点,就带我妈她们先过去呢。”   容五爷思来想去,200碗炒面还想还是不够卖。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特意跑到老马家杂货铺,又带了一批食材过去。   *   虽然到了最后一天,游客也比较少,可苏秀秀准备的大字海报一贴出来。   本来他家炒面就好吃,游客们一看,再不吃就要等一整年了。   这对于吃货来说,简直不能忍了。于是,游客们又自动自发地排起了大长队。   很多人都决定无论如何,今年也要再吃一碗炒面。   就这样,几乎从开门起,面摊的生意就非常火爆。   好在他们这边准备了备用锅具,寇婉茹干脆也拿起另一套锅具,跟她男人一起做炒面。   这样一来,炒面的速度就快了一倍。   之前寇婉茹替孟洪明干活,炒面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看见的人也不多。   现在倒好,她完全就是大张旗鼓地跟她男人一起做炒面。   排队的众人一时间就觉得很新奇,很多人都觉得像寇婉茹这样瘦小的妇人,肯定颠不起那么大的锅子。   谁成想寇婉茹力气大,掂起大锅来,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她连动作都跟孟洪明一模一样,炒出的面的味道也跟孟洪明没什么两样。   一时间,游客们不免觉得很好奇。   容五爷就笑道。”这是我兄弟和我弟妹,我兄弟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平时他就指点我弟妹一下厨艺。我弟妹自然能做出一样好的炒面来。“有的游客就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岂不是夫妻炒面?”   容五爷却没再说什么。   他心话说,夫妻炒面这事,他家闺女也早就想到了。还想拿这事儿打广告来着。   不过,那时生意就已经很好了,人手又少,容五爷怕忙不过来,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没想到,这都最后一天了,夫妻炒面还是用上了。   就这样孟家两口子负责炒面,容五爷负责卖面收钱。   那速度自然也就快多了,五爷一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   到了上午11点的时候,昨天剩下的那些材料早就做成炒面卖出去了。就连今天早上五爷特意准备的那些食材,都已经用上了。   就算不加肉,只做鸡蛋炒面,游客们也很捧场。卖出去的面早就远远超过200碗了。   苏秀秀推着五奶奶赶到这边的时候,面摊前还是排了老长的队伍。   苏秀秀一见容五爷买炒面分身乏术,干脆就把母亲暂时托付给老许,她也过去帮忙了。   她先是把那只剩200碗的广告海报撕了下来。现在可没有200碗了。   很快,他们又开始办限购,做其他的收尾工作。   最后又卖出去50多碗,就真的一点材料都没有了。   因为苏秀秀提早说好了碗数,也疏散了人群。   虽然有些人仍是恋恋不舍的看着这个摊位,却到底也没有什么怨言。   倒是有一位身形偏胖的游客,捧着一份炒面上前来,笑眯眯地对容五爷说道。“您还记得我吗?”   容五爷看了他一眼,笑道。“您是去年那位没吃到面,吃了炒鸡蛋,又跟我约定今年再来的那位顾客吧?”   那胖子连忙点头道:“可不是么,就是我,还好今天我来得早,不然今年我又吃不到这宫廷炒面了。”   容五爷挑眉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戳穿了这个胖子。   “可我怎么记着,大年三十您好像就来过了吧。”   而且还不止一次,每次都打包好几盒。   那胖子顿时就有点儿心虚,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笑道:“您这记性可真够好的,在旁边卖面茶,居然还记得我的长相呢。”   容五爷只是笑,也不说话。   那胖子又忍不住问。“那明年你们还来吗?其实,孟师傅这么好的手艺,干嘛不开店呀?他要是在京城里开一家饭店,指不定生意有多火呢?我们也不用再等一年了。说实话,我还真想吃孟师傅做得别的菜了。”   说完,胖子还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秀秀一时间就忍不住也动了个念头。   这时,她才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这人也就二十多岁,虽然长得胖,谈不上多好看,却生得天庭饱满,鼻直口方,嘴大唇丰,眼大明亮。   谁能想到这穿着朴素的胖子,竟然还是个天生贵人相,说白了他家里必定有权有势。   一时间,苏秀秀就想给父亲使个眼色,提醒他一下。   可是又一想,这本来就是一份难得的机缘。   倘若她要是横插一手,出现什么变故,反倒不美,倒不如静观其变。   *   容五爷虽然不会看相,却懂得怎么跟人打交道,他忍不住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也是吃上面的行家,不然也不会每天都往我们这摊上跑一次。”   胖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哈哈一笑。   “不是我吹牛,就我这舌头恐怕在这京城也是独一份。一开始,我看你们报上写着宫廷炒面,还觉得你们这个摊子滑头,就是找个噱头,引人注意。   直到吃了孟师傅做得炒鸡蛋,我才知道红纸上写得恐怕都是真的。就孟师傅这身本事,给慈禧太后做饭恐怕也使得。他这身本事十几二十年都未必能学出来。”   孟洪明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抬头看向胖子。那胖子刚好也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孟洪明却没说话,反倒是垂下了头。胖子脸上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这场面上应付人的事,还得容五爷来圆场。   他一听这胖子的话音,就觉得这人出身不一般。于是,又笑了几声。   “那您还真没猜错,我兄弟五岁就开始学厨,到了二十多岁才正式出师。”   那胖子却说:“既然这样,更加不该荒废了这身本事才对。如果孟师傅想进国营饭店,我倒是有些门路。”   说完,胖子又给容五爷留了电话,说是想好了来找他就是。   容五爷也客客气气地接过来,只说回去之后,他们再考虑考虑。   胖子这才吃完了炒面,连一丁点都没剩下,才把餐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这才转身走了。   *   等他离开后,寇婉茹才忍不住问道:“这胖子到底是干嘛的?还说什么国营饭店,就好像他打个招呼,洪明就真能进国营饭店似的。”   容五爷看了寇婉茹一眼,随口说道:“婉茹,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人既然说得出口,就应当有几分底气才是。”   说完他又看向苏秀秀,开口问道:“闺女,依你看呢?这人到底怎么样?”   苏秀秀抬头看了父亲一眼,斟酌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只看到这人的手长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他吃东西时看似平常,却很有规矩。”   听了她这话,容五爷赞赏地点头说道。“这人很有教养,出身应该算是不错。”   苏秀秀吞了吞口水,差点就把他是天生贵人这话说出来,还好忍了下来。   这时,孟洪明也忍不住开口说道:“要照他那么说,他那舌头应该比五哥你的舌头还厉害些。那可能就算是帝王舌了。五哥你那舌头,怎么养出来的你知道,这人……”   容五爷出身大富之家,从小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都尝遍,自然养出来的舌头就异于常人。   因为这条舌头,容五爷早年没少受罪。   可刚才那胖子才二十多岁,却能养出那样的一条舌头,可想而知,他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第54章   一时间,几人都在暗自猜测那胖子的底细。   这时,容五爷却开口说说:“不管他是什么出身,这总是个机会。倒是洪明你自己总要有个章程,你想去国营饭店干么?”   孟洪明却苦笑道:“五哥,我不是不想去,是去不了。不管是国营饭店,还是私人饭店我都去不了。这么多年下来,做普通菜式我也就尽量忍耐了。可倘若要大菜,做真正的孟家菜,我们家那些厨房里的老规矩都还在。那可不是领导能接受的。   五哥,你不是也知道么,当初我爹是怎么负气离开北京城的?现在早就不是属于我们的时代了。像我们孟家那样的老手艺,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孟洪明两眼直愣愣地望向远方,他那张黝黑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茫然。   苏秀秀还是第一次看见孟叔出现这样脆弱的表情,一时间,她又想起了三十年后的孟庭松。   想想也是,说好听的他们是几代单传的红案大师,还坚守着属于自己的最后尊严。说难听点,他们做得菜,和整个时代的大众审美并不相符。   在提倡艰苦朴素的年月里,孟家人做得却是那些精益求精,追求华美和味觉极致的菜式,的确是受人唾弃的。   人们光吃白面馒头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很多地方的人都无法温饱。   谁还愿意吃这些顶尖厨师,耗费无数心血做出的一盘菜。   只是,苏秀秀实在看不得孟叔这样失落,于是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   “适应不了国营饭店,咱们就不适应。没办法去给私人的饭店工作,那咱们就不去别人家的饭店了。   孟叔,您要愿意的话,我想跟您合作开个小饭馆。到时候,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每天就做几桌席面。客人想要吃,都要提前过来预定桌位。”   孟洪明听了秀秀这孩子的话,一时间心里只想笑,他又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是如此的鲜活,她脸上表情严肃,眸子里还有一抹跳跃着的火焰。   她是真的想跟他一起开饭店,并不是开玩笑。   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孟洪明突然想到了年轻时的容五哥。   那时候,容五哥身上也有一种这样的劲头。就好像不论什么时候,站在哪里,他(她)都会无所畏惧,无法无天。   只要认准目标,他(她)就敢往前冲,往前闯。   青春年轻时,他只能远远地站在旁边看着,也羡慕着容五哥的勇气和无拘无束。   步入中年后,他还是会因为容五哥家小闺女的一番话语,感到怦然心动,甚至也想要勇敢一次,迈出那一步去闯一闯。   只可惜,不知不觉他的人生早已蹉跎了大半,他好像注定要老死于田间了。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是他儿子,或许将来小松能把孟家的厨艺发扬光大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孟洪明叹了口气说道:“秀秀,你不会懂的,你想跟孟叔一起合开饭店,会赔死的。就拿大葱来说,我们做的菜只能用最里面的葱心,外面剥出来的皮就都没用了。   别人管这叫浪费,可这就是我们家传承了几代人的厨艺。”   苏秀秀却说道:“那又怎么样?咱们开店食材怎么用全由您一个人说了算。   像刚才那个胖子,他为了吃您的炒面,可以连着八天来庙会排队。像这样的人肯定还有的是,您做的菜不用面向大众和普通老板姓。   咱们可以面向一些顶尖的食客老饕,就做最华美最好吃的菜。就叫私房菜,除了咱们家,别人谁都做不了。”   听了这话,孟洪明不免有些心动。   “这真的可以么?”他忍不住问,脸上仍是茫然。   苏秀秀却笑着说:“不来试试,您怎么知道行不行?”   孟洪明又问:“可是,那些顶级食客老饕,咱们去哪里找呀?”   苏秀秀却一把抱住了容五爷的手臂,对孟洪明说道:“您把我爸给忘了,他可是做大买卖的。到时候帮着咱们宣传一下,自然会有客人愿意来。只要咱们的菜好吃,那些有钱人自然愿意排队预约来吃就咱们的私房菜。”   不说四合院什么的,买的起龙鱼的人绝对吃得起孟叔做的一桌菜。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小姑娘充满了希望的眼睛,孟洪明几乎都要点头答应了下来。可想到开店需要的钱,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他仍是说道:“我还是要再考虑一下。”   苏秀秀却说,“那我可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其实,我特别想开一家小饭馆,就连装修布置都想到了。   到时候,咱们还打宫廷菜的招牌,把那间小馆子布置得古香古色,窗子门都要传统雕花,房顶上要挂着宫灯。   只有几个雅间,每天只做几桌席面,菜式各不相同。今天吃什么菜,都由大师傅决定,客人不许挑,赶上什么就吃什么。”   苏秀秀几句话,就在孟洪明面前勾勒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小饭馆。这几乎就是他梦想中的模样。   一时间,孟洪明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拉起他老婆赶紧走开了。   否则的话,他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答应和秀秀一起开饭馆。   他们走后,容五爷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孩子真够可以的,又拿你爹当挡箭牌。”   苏秀秀就像道歉认错似的,把头顶在容五爷的手臂上,撒娇似的说道:“挡一下又怎么样?谁让我还太年轻了,我说出话来,孟叔肯定觉得不靠谱。我费尽口舌说这么多话,还不如您一句顶用呢。您刚才怎么不帮我说句好话?”   容五爷就忍不住捏了捏小闺女的厚脸皮,又笑道:“得了,你可别谦虚了,你孟叔不是已经动心了么?”   苏秀秀又连忙说道:“这不是还差一把火么?爸,您晚上再跟孟叔说说这事吧?没准到时候,孟叔就同意了。”   这时,容五爷又忍不住问道:“闺女,你是当真要跟你孟叔合伙开宫廷私房菜馆么?”   苏秀秀这才绷着脸点头道。“您也知道,去年的时候,我就想过跟孟叔合作开糖葫芦加工厂。只不过,那时候您觉得不够妥帖。我现在也想明白了,孟叔那个级别的红案大师,的确不应该去做糖葫芦。   我又想着有一个平台,让孟叔把一身的本领都发挥出来就好了。不然实在太可惜了。孟叔他就需要一个伯乐,不然千里马就要骈死于槽枥之间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垂下了头。   孟洪明是他的老兄弟,当初他落难时,是孟洪明想办法把他保了下来。他也没受什么伤,也没遭什么罪,在乡下呆了几年,就完好无损地回城去了。   回城发迹后,容五爷也曾想过拉这老兄弟一把,也曾提过请他来京城开饭店的事。   只可惜孟洪明虽然心灰意冷,骨子里那份红案大师傅的骄傲却还在,并不肯轻易给容五爷添麻烦。   就这样,到了1985年的时候,春节庙会重启。容五爷才拉着孟洪明,做这只有短短七天的买卖。他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找罪受,而是盼着孟洪明能看看外面的变化,然后改变心意。   没想到一晃三年了,他这边没有契机。他闺女反倒先一步把这事说了出来。而且,她想得还这般周到,不只是洪明,就连容五爷也觉得应该一试。   何况这孩子即勇敢又对生活充满了热情,这实在很能打动人。   倘若可以的话,容五爷倒是也愿意全力支持他们的私房菜馆。   只是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还是要借机敲打他闺女一下。   “你孟叔这匹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的确可惜。只不过,我倒想问问,你要跟你孟叔一起合开私房菜馆,那钱呀,开饭馆的地方哪里去找呀?   根据你的想法,装修得古香古色,总要有古董字画吧?这些又是一大笔钱呢?你马叔给你的分红可未必够买这些的,就算把那套黄花梨卖出去也不够呀。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听了这话,苏秀秀越发心虚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股市耐有恁么。”   “什么?我听不清。”容五爷说完,用手夸张的托起了耳朵。   苏秀秀垂头丧气地说道:“不是还有您么?”   容五爷却说:“那你是打算拉我也入股么?还是想跟我借钱呀?倘若借钱的话,我每月可得收你利钱。”   苏秀秀听了这话,满脸都是震惊,就差张嘴说出来了。“爸,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可这还不算完呢,容五爷又不急不缓地说道:“就算入股的话,我也得好好考虑,你这私房菜能不能赚钱?我是买卖人,注定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乐意做。   你孟叔可说了,他要用最好的食材,孟家菜精益求精,半点也凑合不得。当初你孟爷爷就是因为不肯凑合才离开的京城。   所以说,光是食材就是一大笔开销,倘若你要是卖不出去,会亏死的。你可别说让我帮你拉人来,我拉来的客人算情分,到底不是本分。这是你的买卖,你总得想办法拿出具体章程来再说。   当初,你跟你马叔合作开杂货铺,就要靠我帮忙摆平;现在,你跟你孟叔开私房菜,难道还要靠我来帮忙?你别以为我是你爹,就该帮你到底。以后你的买卖越来越大,你总要自己尝试着来。光有想法,没有办法把想法付诸于行动,这是白日做梦!”   苏秀秀听了这话,低头耷拉脑的,可见是受到了打击。   坐在轮椅上的五奶奶,看不得她闺女这么委屈,下了轮椅就走过来说道。   “你这老头子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还有我这当妈的呢。闺女,你别怕,钱不够妈给你出钱帮你入股;没有地方开餐馆,妈名下正好有处宅子还算合适。这事咱们干脆就不找这老头子了,咱们娘俩合作吧?”   容五爷听了他老婆这话,一时间都被气乐了。他满脸无奈地说道:   “五奶奶呀,你就继续宠着惯着孩子吧。我难得教育你闺女一次,你就又跑来拆我的台。继续这样下去,这丫头还怎么得了?”   五奶奶却一把搂住了秀秀说道:“我闺女已经够好了,用不着你这么教育。你也不想想,她刚十六岁,别人家的孩子谁十六岁能这么棒。”   五奶奶还挺骄傲。   容五爷却笑道:“合着五奶奶您是忘了,您闺女手松,不会花钱这事了。她真要跟我借了款,以后每次花钱时总得想想每月欠我多少利息。我这明明说得好好的,偏偏五奶奶您一来,全都给搅黄了。”   听了这话,苏秀秀顿时就觉得尴尬又心虚。   说起来,父亲这么敲打她,还真是很有理。   她浑身上下基本上都是漏洞。   虽然借着未来的经验,有些超出常人的想法,可如果让她真正来做买卖,却未必可行。   如果没有容五爷这个父亲在旁边帮忙,就连老马家杂货铺的连锁都未必搞得起来。   所以说,她不该脑袋一热,就冲动行事,反倒是要多学些本事傍身。   另一边,五奶奶也觉得有点心虚,可她却仍是搂住闺女说道。“我也是一时急了,你要教育闺女以后不是还有的是机会么?这大过年的何必让她不痛快?”   容五爷却摆手说道:“正是大过年的,才应该尽早定下来。要我说不如就这么定下吧。你投资给你闺女开私房菜馆,再拉寇婉茹来做股东,你们三个当老板,到时候让洪明给你们打工,他定是愿意的。”   “这,可行么?”五奶奶又问。   容五爷笑道:“怎么不可行?出了什么事都让你闺女亲自解决。我是不会插手的。”   “……”秀秀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容五爷。   容五爷却不再理她,收好灶具送到了公园管理处,找熟人帮忙先收着。   他们一家人也开始在园子里逛庙会。   苏秀秀一来是不想打扰父母,当电灯泡;二来她的确也是心中有事。所以,就落后了五爷五奶奶几步远,跟老许并排走在一处。   五奶奶坐在轮椅上,时不时就要回头看她闺女。   一看苏秀秀一脸迷茫,五奶奶就忍不住推了容五爷的手臂一下。她想站起来,走过去安抚闺女,容五爷却拉了她一把,不让她下轮椅。   五奶奶还想说什么,容五爷却沉声说道:“你总要让她自己冷静冷静才是。”   五奶奶这才不动弹了,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岔路口。   容五爷停了下来,招呼老许和苏秀秀过来,随口问道:   “这园子大得很,我和五奶奶要往东边走,你们呢?”   苏秀秀连忙说道:“我往西边走。”   老许在这方面还算细心,也想给五爷五奶奶留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连忙说道:“那我跟着秀秀往西边走,五爷五奶奶放心,我会好好看着秀秀的。”   容五爷这才点头笑道:“那行,咱们就分开走吧。” 第55章   分开之后,五爷推着五奶奶一路往东走。   过了一会儿,五奶奶再回头张望,已经不见了她闺女的身影。   她这才忍不住埋怨道:“哪有你这么当爹的,还真让你闺女自己走了?这人多眼杂的,她一个小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容五爷却说道:“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再说了老许不是跟着她么?你闺女也该好好静下心来想想了。   做人不可能一直那么顺当,老话说吃亏是福。趁着她还年轻,让她吃几次亏,以后长大了,她就有福气了。   我小时候祖父就没少摔打我,到了现在,咱们家认识的那些老人,除了走了的,留下来的谁能像咱们家过得这么顺当安稳呀?不是死了的,就是疯了的,还有好多隐姓埋名,从此一蹶不振的。   咱们闺女将来能变成什么样子,那是她的个人缘法,指不定哪一天咱们当爸妈的两脚一蹬,什么事都管不了。   倒不如趁着我还能干的时候,逼她多学会些真本事,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她也好懂得自救。   咱们疼得了她一时,管不了她一世,我这当爹的,就希望将来,咱们这闺女一直都顺顺当当的。没有我看着,她也能顺利都过难关。而不是受到打击,就自暴自弃。”   五奶奶听了这番话,良久没有言语。她这才明白了五爷的一片苦心。   其实想想也是,每个家里都有严父和慈母,一个教她如何生活,另一个宠爱着她长大。这样孩子以后才能成才。   不管怎么说,这次是她做事急躁了,以后她一定耐着性子,等五爷教育完闺女,再去安抚她。   老两口说开了之后,也就把这事暂时放在一边了。   容五爷又推着五奶奶来到了一个玩套圈的小摊子上,又买了20个圈子,准备大显身手。   五奶奶坐在轮椅上看着他,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不料容五爷是看出来了,又赌气说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我到底也是练过的。”   五奶奶一听这话,实在忍不住就笑道:“就您那每天把垃圾扔在垃圾篓里,十次有七次不中,也算练过了?”   年轻的摊主听了五奶奶的话,左腮帮直抽抽。   他也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没办法这对老头老太太可太逗了。   另一边的容五爷也觉得不高兴了,又开口说道:“你别管我怎么练的,反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套着不就完了。”   五奶奶没办法,只得说道:“那你帮咱们闺女套个毛绒熊吧。小女孩好像都喜欢那玩意,咱们都没给闺女买过呢。”   摊主听了这话,就更想笑了。   毛绒熊放在后面一排,脑袋比圈还大呢,上面还罩着塑料口袋。   一般人就算用圈子砸上去,也还是会被弹开,根本就套不中。   就这两个熊,在庙会已经摆了整整七天,就没被套走。   那老太太居然想让这老先生给她套这个,这不是难为人么?   倒不如套前面的铁皮青蛙,中间的瓷娃娃呢。   可容五爷就是个不爱服输的人,既然他老婆让他套毛绒熊娃娃,他就直接奔着那熊娃娃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这老头的圈子基本上都碰到熊脑袋,没办法圈子又轻,距离又远。   可老头不服气,撸起袖子,继续套熊,一连三十个圈子都扔完,只有一个误砸中了一只陶瓷兔爷。   那熊娃娃根本就没影呢。   摊主一想,这老头较什么劲呀?买圈的钱都够买一个熊娃娃了。可他就是不死心,还想继续套呢。   不过遇见这种游客倒是也好,让他在最后一天也赚一笔钱。   摊主就问:“老爷子,您还玩么?”   容五爷沉着脸说道:“自然要玩,你再给我拿10个圈来。”   这时五奶奶却站起来说道:“还是拿五个圈吧。”   摊主又笑道:“怎么着,老太太,您也想来玩?这五个圈哪里够呀?”   五奶奶却笑道:“我说够就够了,小伙子你赶紧把圈给我吧!”   摊主只得拿了五个圈,给了这老太太,只见她稳稳地走到了线前面,那双腿倒不像是有问题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爷子一直推着她。   五奶奶站好以后,就开始套圈。   第一个圈随手扔出去,一下子就套子另一个兔爷身上了,正好跟刚才那陶瓷兔爷凑成了一对。   摊主还安慰自己,套着一个不算什么,就继续看着。   五奶奶看似很随意,第二个圈又脱手而出,却没想到那圈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就向着那熊飞过去了。   别人不是力气大,就是力气小,再加上距离远,反正套不中。   可五奶奶的这圈却稳稳地套中了熊的一只耳朵上,又弹起了两下,愣是没掉下去。   一时间,摊主也傻了眼,他脱口说道:“老太太,您年轻时练金钱镖吧?”   八零年代的这时候,正好流行听评书,摊主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评书里的世外女侠来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笑得不行了,就对那年轻的摊主说道:   “我可没学过那玩意,我就是眼睛准,手也稳。”   容五爷也说道:“好不容易套中那只熊了,你还不赶紧给我们拿过来。”   摊主很年轻,嘴上虽然有些油滑,骨子里却带着几分北方人特有的豪爽。   他倒也没想太多,反正都最后一天了,钱也赚够本了。就算两熊都送出去也没啥,他还能提早收摊子回家了呢。   所以,这摊主很痛快地就把毛绒熊递过来了,还给容五爷送了个袋子。然后,就等着老太太继续套圈。   可五奶奶却把熊和兔爷都接了过来,把剩下的圈子递给了容五爷,自己又坐回到了轮椅上去。   摊主连忙说道:“老太太您继续玩吧,大过年的,您再套只熊回去也配成双吧。”   五奶奶却笑着说:“用不着,把这个给我闺女就好了。何必再占你便宜呢?小伙子你还是继续做买卖吧。”   年轻的摊主忍不住叹了一声。“嗯。”   他却也没再说什么,不管怎么说,他这边也是遇见心善的人了。   这时,容五爷却沉着脸说道:“不是还有我么,看我三个圈套中你那熊。”   摊主听了这话,差点笑死。“大爷您别开玩笑了,我们这套圈也是技术活。”   容五爷也不理他,绷着脸,气场十足地扔出去三个圈,然后……一个没中。   他一时赌气,有心再买十个,五奶奶却招呼他。   “好了,难得出来一趟,别光顾着套圈呀,咱们去别的地方玩玩吧。你要想玩这个,再练一年,明年再来大展身手吧。”   容五爷也没办法,只得推着五奶奶离开了。   他们走后,年轻的摊主忍无可忍,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笑了半天。   对着纸篓扔垃圾练套圈,这再练个三年五载也套不中呀?   这对老头老太太可太有意思了。   老头严肃不拘言笑,性子却有趣得很;老太太慈眉善目的,人却很厚道。   这老两口一提起他们的闺女,满脸上都是笑意,可见这也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   容五爷和五奶奶玩得倒是挺尽兴,另一边苏秀秀却陷入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苏秀秀仗着自己预知三十年,又会看相,就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的人都不一样。   虽然不曾表现出来,可她就是觉得自己比别人都精明,甚至高人一等。   可是细想起来,她年龄摆在这里,又少了三十年的沉淀。   很多事情如果不是父亲一旁照顾,她真的未必能这么顺利。   想到这里,苏秀秀觉得以后还是收敛一些为好。   苏秀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一边跟着老许挑礼物。   两人本来关系就不错,年岁也相当。   别人冷不丁看过去,还以为她们是一对来逛庙会的母女呢。只是那个女儿到底有些安静。   苏秀秀刚好也穿着五奶奶特意给她准备的衣服。整个人都好像裹在棉花团里一般,又带了五奶奶特意给织的温暖牌大围巾,别人还真看不出来她的长相来。   也就在这时候,苏秀秀偶然间抬眼一看,只见人群里出现了一张难以忘怀的脸。   那时候,苏秀秀刚重生回来,又被灌了药,头脑昏昏沉沉的,一路上时醒时不醒的。   偶然间醒来,她就看见了那样一张脸,跟姓马的女人呆在一起聊天。   那是个看上去很和气的中年女子,她生的天庭饱,满山根却低,下巴长得方正,却长着一颗大黑痣。   这种人看似宽厚善良,实则心黑手狠,为了私利可以不顾一切。   当时苏秀秀正是满心怨气的时候,就死死地记住了这人长相,特别是那颗大黑痣。   她自然也急得,当初姓马的女人贩子,好像叫她潘姐。   人贩子和人贩子之间虽然有往来,但她们做得却不一样。   姓马的女人是拐卖妇女,姓潘的大黑痣更缺德,她仗着自己长相和气,专门从没有经验的母亲那里拐走人家的小孩子。   有时候,在车站见独自一人出行的母亲,怀里抱着个孩子,还要提着行李。她就假借上前帮把手,那位母亲还以为她是个好心大姐。   可一转眼的功夫,孩子就丢了。   更可恨的是,姓潘的大黑痣还有帮手。   两人假借是某个带孩子的女人的丈夫和婆婆,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离婚闹剧。   非说那个年轻女人要带着她孙子回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硬是把人家孩子给抢走了。   那位年轻母亲哭得伤心欲绝,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却反过来指责她的不是。   *   当初姓马的人贩子落了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没抓这个这姓潘的大黑痣。   苏秀秀想起自己被拐卖的遭遇,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定下心思,眯着眼假装陪着许姨继续挑挑练练,看那些新鲜的小玩意。   实际上,却暗中观察着大黑痣那边的动静。她推测大黑痣是仗着庙会最后一天,管理比较松散,打算继续犯案。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一个年轻男人抱了个孩子,过来跟大黑痣汇合。   年轻男人的面相也不好,满脸横肉,眼露凶光,一看这人就跟大黑痣是蛇鼠一窝。一个比一个歹毒。   苏秀秀再一看,他们怀中抱着的小孩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实际上一动不动,周围这么噪杂,他却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这明显就是被灌了药。   苏秀秀也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大黑痣趁着人多,在这里拐孩子呢。   她本来就恨透了人贩子,特别是这个大黑痣所作所为更加可恨。   只可惜苏秀秀身小力亏,又不能轻举妄动,不然指不定大黑痣身边有几个帮手呢。   一个不小心,不仅奈何不了人贩子,反而连她都要倒霉了。   这时,许姨刚好卖完了东西,苏秀秀拉着她往外走去,直到走到人少的地方。   苏秀秀才小声说道:“许姨,我刚看见人贩子拐小孩了。”   许姨也是个正直宽厚的人,顿时她就压低声音问。   “那咱们该怎么办?不如分头找人去,或者把事情闹开,让周围的人帮着咱们把人贩子抓起来。”   苏秀秀却说:“不妥,倒不如您到公园管理处找保安,我先在这边盯着。等那边分出人手,您再带着他们来这边找我。”   许姨顿时就不干了。“这怎么行呀?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盯着他们?别再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怎么对得起五爷和五奶奶呀。”   苏秀秀连忙拉她一把,轻声说道:“我眼神好,不靠近他们,就远远地盯着。肯定能保护自己。您赶紧去找人,对了别忘了让保安赶紧报警。光他们这些人,恐怕有点费劲。我猜这是专门拐孩子的团伙。”   许姨一听更是心惊胆战的。   可是看着苏秀秀那双沉稳冷静的双眼,她还是被说服了。   这时苏秀秀又说道:“您也别急,就跟出来玩一样,千万别做出什么引人瞩目的事来。”   许姨只得点头答应了。   两人分开时,许姨还随口说了一句。“那我先去厕所,你在这边等着我,随便玩玩也行,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恩。”苏秀秀也应了。   等她走后,苏秀秀看似无聊地看着各个摊位上的商品,或者是看着瓷娃娃,跟套圈商贩聊天。   最后又找了个适合的位置,买了几支飞镖,小试身手。结果一个气球都没扎中,反倒激起她的火气来了。   可实际上,苏秀秀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大黑痣潘姐,和那个满脸横肉的年轻人。   说来也巧了,那些人贩子好像商量好了,就约在这里集合。   那孩子一直在睡,倒也万无一失。潘姐是老手了,始终一脸镇定,倒像是抱着孩子出来玩的家长。   她带着的那个年轻人到底是差点些火候,一直站立不安地看着两侧的人群。生怕突然跑来什么人抓他们似的。   他偶尔也往苏秀秀这边看过几次,却见那棉球似的姑娘玩得正欢,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这边。   满脸横肉的年轻人也就没多想什么。 第56章   这辈子,苏秀秀不想当神棍,只想跟那个男人白首偕老~  上辈子,苏秀秀被救之后,也是被孟庭松一路护送回家。   到家后,大伯便不顾脸面,苦苦哀求她,放过她大伯母一把。奶奶也在一旁劝她,再给大伯母一个机会。   那时的苏秀秀年纪又小,也没经历过什么事。而且,她还对血脉相连的亲人有所依恋。耳根子一软,就信了他们的话。   后来,她就真对办案民警说,不是大伯母卖的她。而是,她自己被那姓马的女人给拐走的。   大伯母总算逃过一场牢狱之灾。一家人嘴上千恩万谢,说了许多好听的好话。后来,对苏秀秀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苏秀秀就是个傻孩子,别人对她有几分好脸,她就整天乐颠颠的。   孟庭松虽然觉得这事做得不妥,见她那么高兴,也不好再劝什么。   他本来就时间有限。最后,只得留下了一个地址,让苏秀秀有事就去他家里找人帮忙,就起身离开了。   孟庭松走后,大伯母还是一直悬着心,生怕苏秀秀反悔,又去举报她。自然待她殷勤了不少。   苏秀秀也回到裁缝作坊里,继续打工赚钱。   一家人慢慢恢复了平静,日子过得不咸不淡。   一晃眼,又过了一年多,大伯母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气闷。以说亲为名,又把苏秀秀出卖了一次。   好在,那时的苏秀秀也多留了个心眼。   跟旁人一打听,才知道大伯母口中,家境富裕,腿上略有点小残疾的青年后生。实际上,是个五六十岁的瘸腿糟老头。   那老头是个做小买卖的,算是胆子大,先富裕起来的那一批人。   他年轻时,因为投机倒把坐过大牢。出狱后,也是屡教不改。   直到改革开放,他抓住机会,这几年又赚了不少钱。   而且,他曾经娶过两个老婆,只是都被他给打跑了。那老头偶然见了苏秀秀一面,就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俊俏,又老实听话。于是,就打起了歪主意。   苏秀秀的大伯母本来就容不下她。只是她投鼠忌器,被苏秀秀拿住了把柄,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托人找上门来一说,这婆娘心里自然是十二分的乐意。既能光明正大的把苏秀秀打发出去,又能赚上一大笔聘礼钱,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一拍即合,定下计策。找了个年轻的帅小伙,陪着苏秀秀演了一场相亲的大戏。   等入了洞房,苏秀秀就算发现也晚了,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   可恨的是,大伯和奶奶也都知道这事。却始终默不作声,反而配合着大伯母行事。   苏秀秀这才对这一家人彻底寒了心。   只是,她面上并没显出来,一边虚应着大伯母,让她继续跟老头谈婚事,顺便狠狠地敲一笔彩礼。   另一边,却在私底下,收拾好行囊。找了个机会,拿了家里一大笔钱,就偷跑了出去。   *   离开村子后,苏秀秀初入社会,什么苦都吃过。后来,因缘巧合,她遇见了师傅瞎婆婆。   那时,苏秀秀也不过十七岁。没念过多少书,也没有糊口的本事,右耳又有残疾。她思来想去,一狠心,就跟着师傅做了神棍,专门扮那清心寡欲的道童。   师傅倒也有几分真本领,带着苏秀秀,慢慢也就混出头来了。   只是,苏秀秀没入行之前,师傅就跟她说过,做他们这个行当损的是阴德,恐怕将来难以善终。   师傅本身也是天生盲眼,幼年父母双亡,青年丈夫早逝,中年孩儿惨死。后来,就连她自己也身体不好,多病多灾,早早就去了。   苏秀秀早年的身世也跟师傅差不了多少。跟了师傅之后,她也就彻底断了成家的念头。一门心思,当起了神棍。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着各种规矩信条,想方设法给自己积攒善缘,从不敢轻易造孽。   后来,苏秀秀成了玄学大师,认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却并也没对大伯一家下狠手报复。顶多也就是用了点小手段,把那一家子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至于孟庭松,苏秀秀一直记着他的恩情。   几十年后,她再见到孟庭松时,孟庭松却已经落难了,腿也瘸了,又没有稳定的生计。   苏秀秀为了报恩,顺手就帮了他一把。利用自己人脉,把孟庭松捧成了京城名厨。还上了电视节目。   后来,慢慢相处下来,她和孟庭松性情相投,颇有默契,就结成了知己好友。经常聚在一起吃饭聊天。   苏秀秀也算是报了孟庭松的大恩。可她却始终没能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所以,一直心中有怨,积愤难消。   现在,又重新回到了十五岁,再次经历了被拐卖,被殴打,被灌药。又想起大伯那一家人对她的所作所为。   苏秀秀不禁五内俱焚,怒火中烧。   这辈子,她可还没当神棍呢,也不打算再走那条老路了。自然也不用万般顾忌。   就算还要为自己积善积福,不能主动对大伯一家下狠手。可大伯母既然卖了她,那就是违反了法律。活该她被抓起来,关几年大牢。   这一次,就算大伯再怎么哀求她,奶奶再怎么说好听的话,苏秀秀也不会去做那伪证了。   她就是要瞪大双眼,好好看着,她的大伯母落得应有的下场。   *   因为情绪波动得太大,苏秀秀从睡梦中惊醒。她柳眉倒立,杏眼圆瞪,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此时,火车正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轮子和铁轨不断相碰,仍是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孟庭松见她醒了,连忙问道:“秀秀,你又做噩梦了吧?别怕别怕,已经没什么事了。那些人早就被抓起来了,再也害不到你了。”   孟庭松本来是个糙汉子,说话办事都爽利得很。偏偏每次一面对苏秀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总是忍不住心生怜惜。   不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力道。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倒像是哄孩子似的。   眼前这个年轻了30岁的孟庭松,浑身上下充满了蓬勃朝气。既让苏秀秀感到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气息。分明还是那个值得她信赖依靠的孟大哥。   只是再一细看他的整张脸,苏秀秀不禁心中一惊。她已经记不清了,孟大哥年轻时的面相竟是这般好么?   只见孟庭松天庭饱满,眉毛浓厚,眉尾上扬,十足的男子气概。   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眼神坚毅。这种眼形的人倒像是受了上天庇护,凡事都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他的鼻子高且挺,人中形美且清晰,下巴也方正。这样的人往往顶天立地,重视亲人,爱护朋友。   整张脸看下来,完全是大吉大利的富贵之相。理应夫荣子孝,福寿绵长才是。   可上辈子,她在三十年后再遇见孟庭松,还特意看过他的面相。   那时的孟庭松已是印堂有玄色,山根有横纹。一脸的颓败之相。   而且,孟庭松也打了一辈子光棍,根本就没结婚,更别提子孙后代了。   她当时也是感念他早年的救命之恩,才出手帮他缓解灾祸,又助他渡过难关。   苏秀秀实在想不明白,人的面相怎会改变得如此彻底?   是上辈子有人夺了他的气运?还是她重生回来,不小心影响到了别人?   一时间,苏秀秀只觉得玄而又玄,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敢再看他的脸。   孟庭松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就以为这丫头又做了噩梦,还在后怕。于是,又细细地安慰她一番。   过了好一会儿,苏秀秀才渐渐回过神来。   听着孟大哥的关怀话语,想起即将面对的那一家人,苏秀秀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你这也睡得够久了,也该饿了吧?不如先吃点东西,喝点水。等会你要困了,再继续睡就是了。”孟庭松说着就拿出馒头和茶鸡蛋,递到了苏秀秀面前。   苏秀秀并没有接过来,只是微垂着眼睛,闷声说道:   “孟大哥,那人贩子曾对我说,我大伯母甚至都没提钱,只要她把我卖得远远的。她就是想让我永远都回不去家。   你说,这人的心怎么能狠到这种地步?他们难道不是我的亲人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留条活路?”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在颤抖,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孟庭松只得劝她。“这……那些人也算不得你的亲人。真正的亲人定然会好好善待你。”   苏秀秀轻哼了一声,又开口道:“孟大哥,你说,我大伯母这么做,算是犯法的吧?”   “没错,她这就是犯了拐卖妇女儿童罪。人贩子那边都交代了,你大伯母自然也难逃法网。”孟庭松铿锵有力地说道。   苏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这么说,我大伯母她活该被抓进大牢里,接受改造。孟大哥,我这么说也没错吧?”   “这是自然,违法者都要坐牢的。”孟庭松又点头道。   苏秀秀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那孟大哥,你陪我回家拿东西吧。那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等大伯母被抓起来,我大伯和奶奶肯定更容不下我。到时候,指不定要逼我干出什么事来呢。   我本来不想再回去了,可母亲还有一些遗物放在那里。我总要拿回来,带在身边才是。   至于大伯那门亲,他们既然要卖我,以后,我也不再认他们了。我想着天大地大,总归会有我苏秀秀一个容身之处吧。”   苏秀秀不止脸嫩,声音也是细声细语的。只是她的思路却很清晰,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想得也多,也周到,比起普通这个年龄的孩子要成熟不少。   在孟庭松看来,这也是被现实给逼出来的。 第57章   这时,中年男人已经被孟洪明制服了,他老婆也疼得晕了过去。至于满面横肉的青年就没再醒来过。   这些人境况实在有些惨。   那位潘姐又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非说是孟洪明、寇婉茹、苏秀秀他们三人抢了孩子,还行凶打人。   然而,保安队长却不为所动,他一脸深沉地看了潘姐两眼。又回头向老许问道:“就是他们么?”   老许点头道:“就是他们,他们都是人贩子。”   说完,她就连忙跑到苏秀秀面前问道:“秀秀,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不是说好了等我去叫人么?”   与此同时,保安队长也对手下的六个保安说道:“还不把他们先给抓起来。等警察同志来了再说。”   潘姐却忍不住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他们说我们是人贩子难道我们就是人贩子?有证据么?我还说他们诬告我们呢?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又没有王法了?我还要去告你们公园呢。哼,警察来了倒好,我看看他们到底抓的是谁?咱们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她就恶狠狠地甩开了保安的手。   她这么理直气壮,还敢去告公园,还想等警察来处理。   一时间,围观的游客们就忍不住有些怀疑。   倘若这次真要是抓错了,冤枉好人可怎么是好?   那位保安队长也被潘姐弄糊涂了,他看了看苏秀秀他们,又看了看这位长相敦厚老实的潘姐,这也不像是个拐孩子的坏蛋。   苏秀秀原本正在安抚着许姨,听了潘姐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冷冷地看向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贩子,又开口说道:“怎么没有证据?我能站在这里就是活证据。   1985年11月5日,我被一个姓马的女人贩子伙同他人从老家拐走。他们说带我去广州,给我介绍一份工作,可是半路上却撕破了脸皮,要把我卖到山沟里去。   那时候,潘姐你也曾经跟姓马的女人碰过面。你们都以为我是个聋子,还在我面前说了你们是怎么拐人家孩子的。   你们那时候都以为,我这辈子就被关在山沟里了。可谁能想到,到了火车站,我被好心的解放军叔叔救了下来。   刚才,我一眼就看见你下巴上的大黑痣了,再说了你抱着的孩子难道不是被灌了药么?你说要等警察来,正好咱们一起等着。我这事有案底,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你这个人贩子这次还怎么跑?”   潘姐听了这话,再一看那小姑娘冷冰冰的眼神,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原来,这死丫头是来报仇的,怪不得死盯着他们不放呢。   当初马姐落网,被判了重刑,这事潘姐可是知道的。   为此,她不得不东躲西藏的,没敢再回老家去。   时隔一年之久,她都以为风声过去了,再次带着人出来做“买卖”,却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个小煞星。   潘姐一时无话可说。   保安们一听苏秀秀也曾经是受害者,自然是信了她的话,很快就把场面给控制住了。   这时候,有位年轻的母亲哭哭啼啼地从远处跑来。   “孩子,我的孩子让人抱走了。”   现在孩子妈找过来了,潘姐再也无法抵赖。   周围的游客连忙给那位母亲让出一条路来。   那女人跑到近前,苏秀秀把怀里抱的孩子给她看看。   那位母亲又哭喊道:“没错,这就是我家的宝宝。我刚才把他放在婴儿车里推着,没想到一转身他就没了。我找了大半个园子,都快急疯了。后来听说你们在这边抓了人贩子,才跑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苏秀秀一细看她的面相,自然也就信了她的说辞,干脆就把孩子交给了她。   那位母亲小心地接过孩子,仔细一看,孩子完好无损,此时正睁着眼睛看着她笑呢。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抱着孩子就往地上一跪,拉着苏秀秀的裤子哭道:   “妹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了,我叫王小月,是1978年从农村考上的大学,我和我丈夫也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我们结婚五年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生了这个儿子。全家人都喜欢得不行,我跟我婆婆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倘若今天我要是把孩子丢了,我也没脸在那个家里继续呆下去了。我婆婆一定会逼我丈夫一定跟我离婚的。她本来就看不上我这个乡下出身的媳妇。”   周围的游客一听这话,不免有些唏嘘。这些人贩子实在该死,他们随随便便抱走人家的孩子,却毁了孩子父母的生活。   苏秀秀哪能受得起她这么大礼?于是,连忙把她拉了起来,又开口劝道:   “大姐,您千万别这样,不值当的。以后您看好孩子就行了。”   抱着另一个孩子的寇婉茹,连忙也凑过来劝道:“是呀,妹子,孩子现在也找回来了,你千万别哭呀。”   说着,她单手一用力就把王小月给“硬”扶起来了。   可王小月抱着孩子,还是一个劲地跟他们道谢。   这时,一个英俊斯文的男人也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喊:“小月,孩子找到了么?”   王小月哭着说道:“志国,咱们家的孩子找到了。”   志国跑到近前,抱住了老婆和孩子,又轻声安慰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他们一家人聚在一处,也算是阖家团圆的结局。   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替他们一家感到高兴。   有多少个家庭,孩子一丢,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好在这次他们遇见了苏秀秀他们这几个身手不错的好心人,这才避免了一场人伦悲剧。   志国安抚了他老婆,连忙又跟孟洪明和寇婉茹苏秀秀他们道谢。   他一看见孟洪明,就忍不住叹道:“原来是您呀,孟师傅。上午我们还买了您的炒面呢,没想到下午您又救了我的孩子。你不光厨艺好,人品也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孟洪明连忙说道:“您客气了,这都是我们的本分。”   虽然他嘴上不揽功,可志国仍是千恩万谢。   就这样孩子虽然找到了父母,潘姐几人也罪证确凿,可保安这时也不能轻易让王小月他们两口子离开。还得等公安局的人来了再说。   王小月只得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继续照顾孩子,好在孩子还不懂事,也没收到什么惊吓。   这时,苏秀秀才有心思过来看看,寇姨怀里抱的另一个被拐来的孩子。就是最开始时,满脸横肉的青年拐子,交到潘姐手里的那个孩子。   可苏秀秀早就猜到孩子被灌了药,自然是醒不过来。   只是,当她看见那孩子的小脸儿时,仍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孩子竟也是个七灾八难的面相,秀秀甚至看出他就是个夭折的短命相,根本就活不到成年。   再一看,那小孩的脸色通红,恐怕是发烧了。只是他被灌了药,又不哭又不闹的,一时间也察觉不出来。   苏秀秀看着这孩子,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他们虽然是神棍,偶尔能够看破生死,可却不能破坏轮回。   民间有句俗语,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上辈子,苏秀秀一直遵守着这个规矩,生怕惹出祸事报应在自己身上。   所以,每次遇见这类生死攸关的事儿,她都千方百计的躲避开。倘若避不开,她也绝对不掺入在其中,绝对不改变必死之人的命格。   可是眼前这孩子,却是她刚刚才千方百计救下来的。   难道现在她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么?苏秀秀几乎已经能看见了,这孩子因为被灌了太多药,这期间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生病发了烧,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就算不死也会变成一个傻子。   苏秀秀难过的同时,却又多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凄凉。   她站在一边,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那孩子,嘴唇无可抑制地抖动着。   孟洪明还以为,这小姑娘受到了刺激,又想起了她被拐卖时的那些事,所以才会这样。   想到这里,孟洪明不禁心生感叹。常人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秀秀这小姑娘倒好,明明她也受到过同样的伤害,她也怕得厉害,却还敢千万百计地想办法救别人。   刚刚他老婆跟中年拐子打起来,苏秀秀明知自己不行,却还能保持冷静,想方设法帮着他老婆助阵。   再三胆子小一点的孩子,恐怕早就吓跑了吧?   虽然两家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可孟洪明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肯定苏秀秀。他甚至第一信服这个不大点的小丫头。   想到这里,孟洪明忍不住上前拍了拍秀秀的肩膀,温声安慰她。   “好了,没事了,这不是人贩子被抓了么?”   苏秀秀却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   她就像是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   一时间,孟洪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   刚好这时,园子里抓到人贩子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容五爷和五奶奶也没太往心里去。   人贩子拐的是小孩子,又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他们也没急着赶过来看热闹,仍是继续玩他们的。   可是越听那消息越不对劲,那些人口中帮着抓人贩子的好人,越听越像他们家闺女和孟家那两口子。   特别是那个长得跟黑铁塔似的壮汉,还会功夫,这不就是孟洪明么?   那个棉花球似的小姑娘,嘴还特别厉害,把人贩子说得一愣一愣的。这不就是他们家闺女么?   容五爷和五奶奶这才急忙往这边赶来。   一路上,五奶奶听得流言越多,越是生气。   她闺女这不是犯傻么?就她那小身板也敢跟人贩子打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误伤了?   五奶奶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情继续坐轮椅了,干脆就下地走过来了。   容五爷推着轮椅跟在她身后,还不断地劝她。   “你慢点走,小心摔着了。人贩子早就抓住了,你闺女也没事了。你还急个什么劲?”   五奶奶根本就不理他,仍是快步往这边走。   好不容易赶到了现场,她也顾不得其他,推开人群就走过去,来到苏秀秀面前,就忍不住骂道:   “你这死丫头,看见人贩子,你是跑去报警啊?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往前冲什么啊?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啊?不要命是不?”   一边儿骂着,五奶奶却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苏秀秀只是拼命地帮她擦眼泪,一边小声地解释道:“妈,我没受伤,寇姨一直护着我呢。我就负责帮着吵架,根本就没敢近前。妈,您放心,我知道保护自己。”   五奶奶一把把苏秀秀搂在怀里,又哽咽道,“你知道什么呀?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你还让我活不让我活了。你这臭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呀?是不是非得我这个当妈的寸步不离地看着你呀。”   苏秀秀只得继续安慰她,同时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五奶奶,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一时间,周围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也没说什么。   五爷把轮椅放在一旁,又找保安和孟洪明打听了具体情况。   听完之后,他倒觉得他闺女一开始还算冷静,也知道让老许去报警。   后来也是寇婉茹仗着自己一身功夫,做事冲动了。秀秀也是担心寇婉茹的安全,才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的。   不过说起来,秀秀这孩子本来就重情义。以她的性子根本就做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寇婉茹吃了亏,她自己却躲在一边儿当缩头乌龟。   容五爷家里之前养的两个孩子,不是孬种,就是畜生。   关键时刻最先背叛他们两口子,举报他手里有黄金,背后捅他们老两口两刀,为自己换了身份,谋了利益。   容五爷恨透了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倒是很喜欢苏秀秀这种外表冷淡,不轻易相信别人;心中有城府,可大面上却明白事理,对自家人也有情有义。关键时刻,甚至愿意舍身保护家人的孩子。   所以,他跟老婆的看法也不一样,他不觉得闺女的做法,有什么好骂的。   就算秀秀有什么冲动的地方,以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   把情况都弄清楚之后,容五爷也走过去,搂着老婆,轻轻地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慰着。   就这样,一家三口总算平平安安地凑在一起了。   只是容五爷心里却思量着,闺女的身子骨到底还是太差了些。等这事了解之后,他倒要跟孟洪明,寇婉茹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找个师傅教导苏秀秀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   倒不指望秀秀以后能像寇婉茹一样,一身怪力,能打到几个光头壮汉。   只求下次再遇见这种事儿,秀秀能有点儿防身的本事,能够保护自己。   另一边儿,苏秀秀紧紧的搂着五奶奶,又看向容五爷。   她只觉得母亲的怀抱很温暖,父亲眼神很温柔。这些都是她上辈子后30年,从未经历过的。   上辈子,苏秀秀一直低调,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坚守着师傅告诉她的那些规矩。   她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平安到老。   可实际上,她连让自己痛快点儿的事儿都不敢干。   明知道大伯他们一家害惨了她,她却不敢狠狠地惩罚他们,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看着堂姐顶替她去了香港,当了明星,又嫁入豪门。   她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把堂姐打回原形。   可却还是选择了冷眼旁观。看起来像个世外高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   可实际上,还不是自己受罪?   有钱有什么用?有势力又有什么用?活得长久有什么用?   她的生活了无生趣,被怨气折麽得失眠,最后连饭都吃不下去。倒真把七情六欲给断得差不多了。   可她心底的委屈和憋屈,却始终没办法化解。   难得能够重生回16岁,她既然不顾一切的反抗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现在又有了家庭,有了父母,有了爱人,有了兄弟和朋友。   为什么她还要继续这样憋屈下去,紧守着那些神棍的守则过日子?   这辈子,她都不当神棍了,难道还不能遵从本心,恣意洒脱地过完这一生么?   做自己想做的事,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   那明明就是个三四岁大的小孩子,什么事都不懂,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她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死去?   她明明可以横插一手,尝试着改变他的命运,为什么不竭尽全力的努力试一回?   佛不是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做了又能怎么样?   这时,派出所的人已经赶来了。只是大过节的,只来了三个人。   他们正在逮捕人贩子,还有人过来进行问话。   这时,苏秀秀用力地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妈,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五奶奶虽然刚才骂得凶,可是一看她闺女那双如同困兽般的眼睛,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行,你去做吧,只是别忘了小心些。”   “恩。”   苏秀秀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到寇姨身边,对那位想抱走孩子的女刑警说道:   “大姐,我知道这个孩子被灌了药,恐怕还不是一天了。我刚才看他好像还发烧了。这样下去,孩子就危险了。不如咱们现在马上送她去附近的医院,找医生帮忙诊治一下。”   跟着来办案的女刑警听了这话,顿时就是一惊。   她是刚刚毕业,分过来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突发情况。就忍不住看向旁边那位上了年纪的警察。   秀秀连忙又对那位老警察说道。   “大叔,我家就住在大碗胡同36号。我爸我妈我叔我婶都在这儿呢,刚才是我们抓的人贩子。大叔,我没有恶意。   只是这小孩病重,实在耽误不得,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可就晚了。能不能让我和我爸,先把孩子送到医院去看病。救孩子要紧,你们也可以找个人跟着我们去,我们就去附近的医院。”   说完,苏秀秀又回过头看向容五爷,容五爷却冲着她点了点头。   一时间,苏秀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那位上了年纪的老刑警,上前一看,可不是这孩子烧得脸都红了。他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行,你们先带着孩子去看病吧。”   他又对那位年轻的女刑警说道。“小张,你也跟着他们去一块去,救孩子要紧。”   小张这才答应了下来,抱着孩子就准备跟他们一块儿先走。   这时,容五爷早已把五奶奶托付给了寇婉茹。   寇婉茹连忙说道:“成,五哥你放心,咱们一定照顾好秀秀妈的。”   这时,人群里又有位出租车司机说道。   “别耽误了,你们跟我走吧,我有车。不管怎么说,咱们先把孩子送到医院去才行。”   众人纷纷说,他也是好样的,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也忍不住冲他笑了起来。 第58章   就这样女刑警小张抱着孩子,和容五爷苏秀秀,很快出了园子,上了好心出租司机的车。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附近的医院,小张身上并没带多少钱。容五爷也没犹豫,直接交钱付了医药费。   医院里的值班大夫,一看这孩子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了,连忙把他送进了急救室。   容五爷其实并不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实际上,几十年的生活,早已把他磨成了一副冷硬心肠。   倘若今天只有他自己遇见这种事儿,他可能会去举报人贩子,前提是不影响到自己的安危。最好是不让别人知道,他也参入在其中。   就算看出这孩子有危险,他顶多也只是提醒一下刑警带着孩子去医院。至于他们到底救能不能及时救下孩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并不在他的关心之内了。   可是,因为苏秀秀既然已经开口了,容五爷自然而然地就把话接了过来。并且义无反顾地陪着闺女,一直把小孩送到医院。甚至连医药费也都给他交了。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对别人孩子的同情之心,只是他想守护着女儿心底的这点美好的小善良。   他就觉得他家小闺娘现在这样还挺可爱的。   更何况他也看出来了,秀秀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也曾经被拐卖过的缘故?   苏秀秀对那个抢救室里的孩子实在有些太过在意了。   没办法,容五爷这个当爹的只能默默地守护在闺女的身边,陪着她等着急诊室的结果。不然的话,他早就回家去了。这大过年的,谁愿意在医院呆着。   至于那位姓张的女刑警,到底是年轻,就跟心里长了稻草似的,出来进去的,也没个消停。后来,还又出去打了个电话。   容五爷有点烦她,却也没说话。就容家父女二人一直坐在急诊室外面等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五爷就见苏秀秀的脸色始终惨白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甚至连她的嘴唇也直哆嗦。她却两眼发直地看着急诊室大门。   急诊室门口走廊虽然冷,却不至于冻成这样。   容五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先脱下自己的大衣,给闺女披上暖和一下。   可苏秀秀虽然紧张,却也怕她父亲冻着,再说父亲年纪也不小了。一见他动作,秀秀就连忙说道,“爸,我不冷。”   容五爷也没办法,又忍不住对秀秀说。“既然,咱们已经把孩子送到了医院,住院费也齐了,你也累坏了,不如咱们先回家去吧?你妈他们肯定已经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等着咱们了。”   说着他就抓起闺女的两只小手,试图帮她搓热。   可苏秀秀的手却冷得可怜,就好像他们养了一年多,才把小闺女养的胖了点,有肉了。可到了这个阴冷的急诊室里,那些肉和鲜活的生气似乎一下子就在闺女身上消失了。   苏秀秀还是刚来他们家时,那个可怜的瘦巴巴的小女孩。   那时候,她明明十五岁了,看上去却像是十二三的。孩子的眼神里一片冷漠,对谁都不信任,也不愿意跟别人说话。   一时间,容五爷突然觉得很心疼,他拉着苏秀秀的手就想赶紧离开这里。本来,他们做到这份上已经够了,何必这样煎熬着自己。   “走了,闺女,爸带你回家了。别管这事了。”容五爷说道。   可苏秀秀却抬起那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他,哀求道:“爸,我想等着看看那孩子。”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费尽了全身的力量。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对父亲的信赖。   事已至此,容五爷也知道还是留下来的好。如果不让他闺女等到今天的结果,恐怕会变成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的坎。   容五爷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去值班室要一杯热水。   值班室的医生也知道,他们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一个孩子,又自己花钱送孩子到了医院,也很佩服他们一家。一听那小姑娘不太好,赶紧拿了干净的备用搪瓷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好心的大夫甚至还特意过来看了看苏秀秀,一看这小姑娘的脸色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生了一场大病呢。后来,一问才知道,小姑娘是因为担心。   这位好心的大夫又给苏秀秀开了一片安定,又对容五爷说:“实在不行,您还是带孩子先回家去吧。”   容五爷无奈地说:“她不走,偏要等那孩子出来。生怕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医生也有些无奈,只得说道:“那实在不行,你再来叫我吧。”   容五爷只得点头答应了,又递了热水给苏秀秀喝,还给她吃了一片安定。   苏秀秀吃完药,就小心地捧着杯子。容五爷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大围巾摘了下来,给闺女披在肩膀上。   他们父女俩的围巾都是出自五奶奶手的温暖牌大围巾。只有颜色和大小不一样,都是最好的毛线织成的,就连花纹和领子上的小花都差不多。   苏秀秀本来就裹得跟个球似的,再披上容五爷这条大围巾,就跟盖了个斗篷似的。她心里倒也觉得温暖了些,也更有力量了。   容五爷又坐在闺女的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闺女。   可就算这样,苏秀秀还是觉得很温暖。   又过了一会儿,苏秀秀忍不住抖着嘴唇问道。   “爸爸,要是来不及抢救的话,可怎么办?要是那孩子出了意外,可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万一跟我似的,发一场烧耳朵就再也听不见了。这又怎么办?爸,我真的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此时,刚好走到急诊室门口的军官陆红兵,听见里面年轻姑娘的这番问话。   他的脚就像是黏在了地上一般,无论如何就是无法迈出那一步去。   一向冷静果然的陆红兵,此时竟不敢推门进去。他也不敢面对里面的孩子和好心救了孩子的那对父女。   他既怕急诊室里边的是他的孩子,可孩子却正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又怕急诊室里的那个不是他的孩子,而他的孩子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想到这里,这个一向坚韧勇敢的男人却忍不住心如刀绞。他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三天以前,因为是不是转业回京城的事儿。   陆红兵跟妻子大吵了一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当天晚上,愤怒的妻子不顾一切,抱着三岁大的儿子,就冲出了家门儿。不顾陆红兵的劝阻,就准备回娘家。还扬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离婚。   陆红兵当时气得厉害,一时也就忘了妻子的司机回家过年了。   他妻子也是高傲的人,并没有服软,而是继续徒步往娘家走。   在路上,却发生了意外,有个男人冲出来,抢走了他们的孩子。   陆红兵是将门之后,他妻子也是天之骄女。   他们自小就认识,也算青梅竹马。长大后互相吸引,他们的感情如同天雷地火一般。   两家人家世相当,自然也乐于他们在一起。   可相恋容易相守难,结婚后,面对长期的两地分居生活,妻子既不愿意跟着他去军队受苦,也不愿留在京城独守空房。反而多次要求他转业回来。   慢慢的,两人开始有了心结。   一时的激情热恋,终究抵不过两人性格上的差异。   陆红兵有理想,想在军队作出一番事业。妻子却只想要一个能够宠爱她,陪伴她的丈夫。   结婚几年来,他们都很累,甚至精疲力竭。又因为丢孩子的事,两人这几天近乎绝望。   两家人各自动用了所有关系,寻找着孩子。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找到孩子的希望也是渺茫。夫妻俩到了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转圜的余地。曾经相爱的两人已经说好了,初八就去离婚。   可初七的下午,陆红兵却收到消息,有一家人在庙会上抓到了一帮人贩子。   后来一听刑警小张描述的孩子的样貌体征,跟他们的孩子几乎完全重合上了。   陆红兵这才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可他此刻却没有勇气走进急诊室。   这时候,却听女孩的父亲温声安慰道。   “秀秀,你放心,咱们已经尽最大努力,救那孩子了。手术室里的那个大夫,肯定也会尽最大努力救下他才是。   唉,我还以为我闺女多勇敢呢,还敢盯梢人贩子,还敢冲上去。到头来,没想到你还是个小怂包。人家都是事情发生之前,吓得不敢动。你可倒好,事后才开始后怕。”   苏秀秀听了父亲的话,也忍不住咧嘴笑了笑。“我妈刚才还骂我来着,您平时最爱骂我了,今天怎么没骂呀?”   容五爷无奈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医生也说了让你赶紧回家休息,你这小倔丫头肯听你爸的话么?”   苏秀秀却摇了摇头。“我要等那孩子出来。”   容五爷只得说道:“好,那爸陪你等着。只是,你也别想那么多。不管怎么说,咱们尽量救那孩子。再需要什么治疗,咱们交钱就是。你孟叔寇姨今天赚的钱,还在我这儿放着呢。咱们先替他们花了再说。放心吧,咱们绝对不把这孩子留在医院里,不管他。”   苏秀秀听了这话又哽咽道。“当初我也是遇见了您和我妈,还有松哥,我才能好起来的。不然我只不定又变成什么样呢。爸,我真不希望这孩子有事。他也遇见你和我妈,还有我孟叔寇姨了,但愿他也能好起来。”   “你放心,算命的曾经给我算过命,说我早年坎坷,晚年福分就来了。那孩子既然遇见了我这有福之人,肯定出不了什么事。”   苏秀秀又小声说:“我妈福气也大,寇姨福气也大,孟叔差了点。我给你们都看过面相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都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呢?这闺女真是个小神棍。”   女孩在她父亲的安慰下,总算打起精神来。   陆红兵站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话感动的同时,却还是有些担心。   他不想进去,就向外面走去,这时刚好小张又回来了,她一看见陆红兵的穿着打扮,就吓了一跳。   小张连忙上前问道:您就是我们所长说的那位首长吧?   小张也是刚毕业的年轻姑娘,他还从没见过这样英俊又有气势的男人。一时间,就算只是站在男人的面前,她也忍不住脸红心跳的。   陆红兵这时却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连忙问道。“里面那两父女就是救孩子的人吧?”   小张倒也没想揽功劳,连忙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陆红兵。   陆红兵听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倒是多亏了那个小姑娘和他们一家子了。”   小张又点头道。“我们问清楚了。她叔叔是在庙会上卖炒面的厨师,她父亲是摊主。他们已经做了七天的买卖,今天初七,他们上午卖完了就收了摊,下午就在园子里游玩。这小姑娘也是之前,被人贩子拐过,这才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贩子潘姐的。她猜到潘姐拐了孩子,不放心就在那边盯着,又让家里的阿姨去找了保安。”   陆红兵沉默了半响,这才忍不住感叹道。“那小姑娘也不容易,一般人也做不到这份儿。幸好她叔叔婶婶都会一些拳脚功夫,不然今天这事指不定怎么样呢。”   小张又补充道。“后来也是这小姑娘及时发现孩子出了问题。又主动跟我们提出要带孩子来医院看病的。她父亲也跟着来了。刚刚医生也说了,再迟一步就晚了。”   陆红兵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就没再言语。   这时小张又忍不住问他。“领导那咱们现在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陆红兵这才点头说道。“进去吧。”   人家小姑娘都那么勇敢,他这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不进急诊室吧?   说完,他就先一步走进了急诊室,小张这才紧跟在他的身后。   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她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男人实在太英俊了。   不同于电视里那些油头粉面的白面小生,这个男人身上带着一种从容冷静,骨子里就带着一种英气。   只可惜,两人身份的差距太大,那个男人又一心想着自己的孩子,又没有闲暇心思关注她。小张只得勉强收敛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好好工作。   两人走进去之后,陆红兵一眼就看见一个年约五十岁,精明事故的男人,在安慰他家小闺女呢,时不时就拍拍女儿的胳膊,跟她说几句话。他甚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孩子肯定没事。   而那个小姑娘脸色惨白惨白的,状况似乎并不太好。   陆红兵实在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救了他的孩子。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想立马安排那小姑娘先去看看医生。   陆红兵从来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性格。   只是倘若那小姑娘要是为了救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说不过去了。 第59章   在医院这种阴气重的地方,苏秀秀坐在横椅上只觉得浑身发冷。除了父亲的手指让她感觉到些许温暖,其他一切都是冰冷的。   与此同时,苏秀秀的头脑里不由自主地重复着自己的两世记忆。所有记忆偏偏又融合在一起。   一时,苏秀秀觉得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睁眼醒来,再次回到那个装修得古香古色,却空荡荡的京郊别墅里。   一时,她又被父亲的手拍醒,回到了这个医院的走廊里。   说来也怪,苏秀秀明明右耳残疾,听力基本上没有。她也刚好没带助听器。   可偏偏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苏秀秀的右耳却奇迹般的恢复了听力。   她总能听到一些“嘁嘁嗦嗦”稀奇古怪的杂音,甚至还能听到有人穿过走廊,鞋底碰到地面留下的脚步声。   一时间,苏秀秀后脖梗的汗毛都倒立起来了,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上辈子,师傅曾说过鬼神之事,也有人天生阴阳眼,或者能通灵。   可说到底苏秀秀只是个神棍,靠着在相面术上略微有些灵性,不过混口饱饭吃罢了。   对于通灵之类的高深本领,师傅大概是会一些,可苏秀秀却想都不敢想。   可偏偏这辈子,她在做了违背规矩的事之后,却隐隐接触到了这边的边界。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紧张无措,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只知道走不了了,无法离开这里。   她只能下意识地靠在父亲身边,寻求庇护。   她有力气的时候,就跟父亲东拉西扯地说着话;没力气的时候,就静静地坐着,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她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跟那孩子牵扯到一起了。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苏秀秀吓得浑身发抖。   这时,却听刑警小张说道。“孩子的父亲找来了。”   “您好,我叫陆红兵。”那人开口说道,苏秀秀却看不清他的脸,自然也没办法看他的相。   容五爷一看那个军官的穿着,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连忙起身说道。   “找来了就好,先等孩子出来再说吧。”   苏秀秀失去了父亲的温暖,一时间只觉得更冷,右耳朵听见的杂音更多了。根本就无心听他们说话。   此时,她脊背上已经被汗湿了。   那军官一看她实在不对劲,连忙就走到苏秀秀面前,问道:“这孩子怎么了?赶紧也带她去看看吧?”   容五爷也就得不对劲,连忙想把秀秀扶起来。   可是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苏秀秀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影子,正从急诊室走出来。   她下意识地低吼了一声。“回去,好好活着!”   这一声几乎用了她全部的气力,很快她就发现那抹影子消失了。   紧接着苏秀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她只听见容五爷心急火燎地吼着:“闺女,秀秀,你这是怎么了?”   小张也连忙喊了一声。“苏秀秀怎么晕过去了?”   陆红兵想上前抱起苏秀秀,送她去找医生,可容五爷却不让,他死死地护着她闺女的身边。   没办法,陆红兵只得帮着容五爷把苏秀秀背在他的肩膀上,然后一起冲着值班室跑去。   一阵慌乱之后,随着离急诊室越来越远,秀秀只觉得被一股暖意紧紧地包围着,身体也开始回暖。   慢慢地,她终于进入了黒甜的梦乡里。   *   值班室的医生刚刚就去看过苏秀秀,此时一看小姑娘昏倒了,连忙赶过来帮忙,把她带到里面诊室的床上躺了下来。   她又细细地检查一下,这小姑娘的身体挺健康的,并没有太大问题。   于是,又连忙安抚容五爷说道:“您这孩子没什么大碍,估计就是又惊又吓,急出来的毛病。”   容五爷只得说道:“大夫,当初我这孩子也被拐过,当时人贩子给她灌了不少药。救回她之后,几天都醒不过来。这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呀?这都一年多了,这孩子只要累着了,或者白天里受到惊吓,晚上就无精打采地累得不行。”   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问题,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两年的话,药效早就过了。可能还是心里原因吧?要不先让这孩子在我这休息一下,咱们再观察观察。总之也别让她在那边等着了。不然,这孩子也该病倒了。好好一个姑娘,她招谁惹谁了?”   小张在一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心酸,嘴里骂道:“都是那群人贩子害的。”   双方又说了几句,陆红兵和小张就去急诊室门口等着。   容五爷则是留下来,照顾苏秀秀。   他闺女都倒了,他自然也没心思关心那边别人家孩子的死活了。   大夫又去值班室找了个被子,给苏秀秀先盖上了。她实在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   *   与此同时,又有一位年轻的士兵跑了进急诊室里,冲着陆红兵说道。   “人贩子那边交代了,时间和地点都对上了,这孩子应该就是睿睿。”   陆红兵听了这话,先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越发感激容家父女。只是看着急诊室大门,他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又随口吩咐道:“小李,你去值班室那边照顾下容家父女。”   那年轻的战士小李问道:“容家父女?是救了睿睿的人么?他们又怎么了?”   小张连忙接口说道:“苏秀秀,刚才紧张得晕倒了,不然还是我过去看看吧,也方便些。”   “什么,救了人那姑娘自己还吓晕了?这是什么胆子呀?”小李忍不住嘟囔道。   陆红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小李这才闭上了嘴巴。   很快,陆红兵就坐回了横椅上,他的坐姿很端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急诊室的大门。他一心只盼着自己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   *   等到苏秀秀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她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双人病床里。   容五爷正坐在病床边上,小心地看着她。   一见闺女醒了,容五爷连忙起身,就想去叫大夫来。   这时,旁边那年轻的小战士却说道:“老爷子,我去叫人就好,您在这边继续看着您闺女吧?”   “那也好,谢谢你了,小李。”容五爷说道。   小李又说了一句。“您这是哪的话,都是应该的。”说完他就走了。   这时,苏秀秀也慢慢清醒过来,她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一身轻松,并没有什么问题?   右耳朵依然听不见任何声音。   容五爷这时又坐过来,对苏秀秀说道:“你可算是醒了,一睡就是三小时,差点把我急死。你这丫头难受怎么不跟我说呀。”   苏秀秀下意识地问道:“这事没跟我妈说吧?可千万别让她着急。”   容五爷一听闺女一睁眼就记挂着她妈,不禁又好气又感动。   他一边倒热水给她喝,一边不客气地说道:“好在你醒了,再不醒过来,不想告诉你妈也不可能了。刚才,你孟叔还过来看你呢?我先打发他回去了。你呀,下次还是得仔细些。”   苏秀秀坐起来,叹道:“爸,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好像就是累的。”   容五爷却冷哼一声。“什么累的呀,人家医生可说你是吓着了。根本就不是身体上的毛病。”   苏秀秀一时间也没了言语,她总不能把那些事都跟父亲说。只得端起那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容五爷又说道:“这喝水你急什么劲呀?不够爸再给你倒就是了。”   苏秀秀也不说话,就像是渴坏了似的。喝完又把杯子递给了容五爷。   趁着五爷回身倒水的功夫,她又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明明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她也有那份记忆,可却像是在梦里发生的,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   她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的黑影到底是她眼花了,还是真的存在过。那时候,她只是想让他回去。   这时容五爷也倒好水,转身递给苏秀秀。   苏秀秀捧着杯子,又开口问道:“爸,那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他们那边应该已经完了吧?”   容五爷说道:“你放心,孩子救过来了。医生说还好咱们送过来的及时,不然那孩子真就危险了。”   苏秀秀这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只觉身上更加轻松了,并没有什么负面影响。   这时,医生也赶过来了,又为秀秀详详细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安慰她说道:“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过去那些事,你也别总想着才好。有什么事情,也不要憋在心里,总要跟你家里人说说。”   苏秀秀点头答应了下来,又冲着那位中年女大夫笑了。   一时间,那位大夫和小李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是很好看。特别是她一笑起来,两眼就像弯弯的月牙似的,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舒朗平和之气。   小李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这姑娘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说她胆子小,却敢跟人贩子斗法。说她胆子大,等着睿睿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她却紧张得昏过去了。   可不管这姑娘胆子是小还是大,他们都要感谢她救了睿睿。   这时,苏秀秀就说:“那就谢谢您了,大夫。那我们就先回家去了。大过年的,我妈还等着我和我爸回家吃饭了。我这出院还要办什么手续么?”   小李连忙上前说道:“不用了,我早都办好了。你们要回家,我开车送你们去。”   苏秀秀就说:“你也是孩子的家人吧。我们这就不用你送了,你也赶紧回家看孩子吧!我家离这边也不远,我和我爸走着就回去了。”   小李一听这话,就觉得这小姑娘明白事理,不贪功。   他嘴上却说道:“你怎么这么客气呀?再怎么说,你也救了我们睿睿。现在你这身体正虚着,哪里走得了路呀?怎么说,我也得把你们爷俩送回家去。不然我回去该挨领导骂了。”   这人也是个倔脾气,苏秀秀也说不过他,想想自己的确有些腿软。最后,只得坐着他的车回去了。   他的车还不是出租车,而是一个真正的私家车。   苏秀秀也看出小李只是司机了,只是一时间,她也没心思多想。就这样靠在容五爷身边坐着,很快就回家去了。   到了大碗胡同里,小李本来还想送他们进去,可是孟洪明两口子听见车声就迎出来了。   容五爷又跟小李道了谢,这才带着他闺女进院子了。   *   回家之后,容五爷也没对五奶奶说,苏秀秀晕了。   只是对众人解释了一下,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个三岁大的男孩叫小睿睿,他是被那个满面横肉的青年拐子胡二明硬抢来的。   胡二明也是第一次拐孩子。他刚才牢里放出来没两月,在家里受了嫂子的气,干脆也就不打算走正道了。   正好又遇见了人贩子潘姐,胡二明也不是什么好人,见拐卖孩子也是个挣钱的买卖,于是就打算入伙当人贩子。   可潘姐这两年正是小心谨慎的时候,就跟胡二明这小子要投名状。让他在初七之前,拐一个男孩过来,就让他入伙。   两人就约在庙会里见面。   胡二明一狠心,就在前天夜晚,找了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下了手。只是,他之前并没有带孩子的经验。   小睿睿受了惊吓,一直哭着要妈妈。   胡二明怕被人发现,只得不断地给孩子灌药,让他睡觉。   同时,他又疏于照顾,连饭也没给孩子吃,就想着直接把孩子扔给潘姐,完成任务再说。   所以他也就没发现小睿睿发烧了。就这样已经快过了40个小时了。   如果不是苏秀秀及时发现孩子情况不对,又劝派出所的人赶紧把孩子送到医院。   小睿睿可就危险了。不止有可能会变成傻子,就连小命都可能保不住了。   所以,救回孩子之后,孩子的父亲陆红兵对他们父女格外感激。   又让小李把苏秀秀安排进了双人病房休息,又找来了专家给她做了检查。   可实际上,苏秀秀并没什么大碍。   专家也说,孩子可能是太紧张了,连带着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当然后面这些事,容五爷并没当着五奶奶的面说。   五奶奶也不知道闺女晕倒这事,苏秀秀也总算逃过一劫。   *   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五奶奶又不断地给苏秀秀夹菜。   她嘴里还埋怨着:“你就是太单薄了,看着就不让人放心。”   因为寇婉茹也在场,她到底没好意思说,秀秀就不该傻乎乎地冲上去。天塌下来,还有那些高壮的老爷们顶着呢,这么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往前冲个什么劲?   苏秀秀刚好消耗的比较大,一时间胃口大口,也不挑食。母亲给她夹的菜,她都吃了。   五奶奶就跟天底下的妈都一样,一见孩子吃东西香,就觉得很开心。一时间,也顾不上埋怨了。   她又忍不住对苏秀秀说道。“这孩子,你倒是吃慢点,有的是好吃的都给你留着呢。”   容五爷坐在旁边,一边跟孟洪明喝酒,一边看着这母女咧嘴笑。   他心说,五奶奶还真是,到底让不让你闺女吃呀? 第60章   容家人孟家人再加上老许,一桌子人坐在一起吃饭。   孟洪明一边跟容五爷喝酒,一边随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看见苏秀秀在吃饭。   那还真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因为在母亲身边,显得格外的自在。就连性子也变得活泼了许多。   虽然她也保持着餐桌礼仪,可那张小嘴就停下来过。   倒是也不挑食,把她母亲夹给她的菜统统都吃了下去。单单是看着她吃,旁人也能跟着胃口大开。   孟洪明看着苏秀秀的眼神,越发柔和。他突然觉得能有个这样的儿媳妇,还真是很不错的事。   在庙会上,苏秀秀曾提起过,想跟他一起合开私房菜馆。   原本孟洪明还有些犹豫,毕竟他父亲在京城里跌了一大跤,他也在这上面吃过大苦头。   他们一家甚至远离京城,找了个乡下地方住了下来。   在孟洪明的心里,既想把祖上传承的老手艺继续传承下去。又觉得那些追求极致的美食已经不再符合时代的潮流。   所以这些年,孟洪明始终留在村子里,没办法走出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失去了那种勇往直前的拼劲和进取心。   可今天白天,在庙会上苏秀秀敢对抗人贩子,救下孩子这事儿,却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敢面对自己过去的阴影。他这样一个身怀武功,身强体壮的男人,却一直在逃避着过去。这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再加上,下午去医院一看,苏秀秀都晕倒了。对孟洪明的触动也就更大了。   一时间,孟洪明只觉得,他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都不如,实在有些耻辱。所以,也暗下决心,要接受苏秀秀的提议,跟她一起合开私房菜馆。   只是,苏秀秀白天里刚刚晕倒过,他也不便马上就跟他们说这事儿,只能等以后再慢慢商议。   当天晚上,众人吃了饭,五奶奶又拿了那只毛绒熊送给了她闺女。   苏秀秀抱起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又有春节礼物了?”苏秀秀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熊脑袋。   一时间,寇婉茹和五奶奶都笑得不行了。   五奶奶还说:“看来还挺喜欢这熊的,好了,那你就拿去玩呗。”   苏秀秀又忍不住问:“我爸套的还是您套的?”   五奶奶挑眉问:“你说呢?”   苏秀秀就抱着熊,靠在五奶奶的身上。“肯定是您套的,我爸想把垃圾扔进垃圾篮子里都不准。”   听了这话,整个屋里的人都笑开了。   容五爷也是一脸尴尬,又笑骂道:“这丫头,还编排起你爸的不是来了?”   众人又说笑了一回,这才各自回房里休息了。   *   等到洗漱完毕,孟洪明就打算先跟他老婆商量一下,他打算离开村子,到京城来跟秀秀一起开私房菜馆。可却没想到,寇婉茹听了这事,一脸兴奋地说道。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正好也不用我再劝你了。   你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你去医院的时候,苏姐也跟我说起这事儿了。她那意思是也不用你们这些大男人出钱了,就我们这些女人家,出钱出力开了这私房菜馆,再请你坐镇,当个掌厨大师傅。   苏姐那边正好有一处空置的宅子,是以前五爷替她置办的,位置不错,又是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重新装修一下,正好拿来开私房菜馆用。   苏姐那意思让咱们家象征着拿一些钱入股,主要是拉你这个红案厨师入股。剩下的钱苏姐来想办法,到时候再拉上秀秀给咱们出谋划策的,这家私房菜馆一定可以开起来。”   孟洪明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吃惊。又听他老婆继续说道。   “苏姐还说,咱们两家也别争了,到时候各占五成。在家里爱怎么分就怎么分,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到时候还可以再商量。”   听到这里,孟洪明却连忙摇头道。   “这就有些不合适了。是你们三个女人开铺子,我就是来帮忙干活的厨子,怎么能白占着股份呢?就算说咱们家也出钱,还是不合理呀?   到底要出多少钱也没说清楚,咱们家的家底我也清楚,就算把给小松攒下的结婚钱都算上了。加上这几年在庙会赚的钱。咱们也占不到五成。”   寇婉茹又想了想,觉得孟洪明说得也有道理。   “你不说,我还真没细想过。这样一算下来,咱们好像是太占容家的便宜了。”   孟洪明又点头道:“这些年,五哥一直带着咱们赚钱,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咱们家。在私房菜馆这方面,咱们可不能再多占了。”   寇婉茹这时也想明白过来了,她连忙点头道:“那不然我有空再跟苏姐说说,要不咱们家占两成就完了,让苏姐和秀秀占八成。”   孟洪明只得说道。“估计他们也不会同意,你们再慢慢商议就是了。”   寇婉茹也叹道:“只能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打心里替她男人感到高兴。   孟洪明那么好的厨艺,如果继续留在乡下,顶多做个红白喜事,实在是太浪费了。   她也希望看见他能重新拿起祖传的菜刀,堂堂正正地走到灶台前面。   两口子商量好了,就倒头睡下了。   寇婉茹也准备,等到第二天再找个时间,好好和容家母女详谈这件事儿。   *   另一边苏秀秀这一夜睡得倒也算安稳,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又细细检查一番,身体并没有出什么状况,反倒精气神十足。   苏秀秀揉着太阳穴,想到昨天发生的那些事,仍是觉得不太真实。   可是对于这种事,她到底是没什么经验。唯有再找到师傅,才能问出个一二来。   自打重生后,苏秀秀并不是不想跟师傅重聚。   只是像师傅那种世外高人,都讲究个缘分,她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并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想找她都找不到。   苏秀秀也只能等到明年下半年,才能回到当初那个地方,再尝试着去找师傅。   *   就这样苏秀秀起床,又跟长辈们一起吃了早饭。   众人也都是刚睡醒,也都是迷迷糊糊的。这时就听见有人敲他们家门。院子里的狗也止不住地狂吠了起来。   苏秀秀最年轻,自然是起身去外面开门了。   只是她打开门一看,没想到外面站着一位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   “你是苏秀秀么?”邮递员问。   “是呀。”苏秀秀点头道。她心中有些疑惑,平日里有信直接就投在邮筒里了。   “这里有你的录取通知书,恭喜你考上大学。”邮递员说着,就递给苏秀秀一个红信封。   居然真的是录取通知书?一时间,苏秀秀又惊又喜。   她是在去年十月份参加的成考,这一转眼也好四个月了。   春节前,五奶奶天天发愁,录取通知书怎么还不来。她是生怕闺女的考试出了什么意外。   倒是苏秀秀比较冷静。她知道自己这一届,正好赶上全国成人高校改革,实行统一考试大纲、统一考试命题、统一考试时间的“三统一”。   5月份有一次考试,10月份还有一次考试。   在1986年以前,成考都是各自为战,学校招生也比较混乱。   可到了1986年,国家才第一次像高考一样,也把成考给正式统一起来。   所以,这一年一切都在摸索,今年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得也比较晚。   之前,苏秀秀也跟他们老师打听过,一般要到三月份,学校才会正式开始上课。   再加上,1987年的春节比较早,一月份底就开始了。   苏秀秀也就经常劝五奶奶不用太过担心,实在不行的话,等过了春节,她再去报考的学校咨询一下,说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容五爷当时也在一旁劝道:“没关系,今年考不上,明年咱们再学一年就是。咱们家闺女这才多大?我上次去他们学校的时候,看见有些考生都三四十岁了,还在考呢。”   “……”苏秀秀顿时觉得很无语,她也没想到父亲到了现在还想这个呢。   不管怎么说,对于考大学这事,苏秀秀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可五奶奶却还是希望,她闺女就考中,以后都顺顺利利的才好。所以一直都很担心。   直到春节里,又忙着庙会的事,又有了抓人贩子救孩子的事,大家才把这事暂时放在一边了。   哪里想得到,大年初八这天的早上,录取通知书就送上门了。   这年月跟后世还不一样,全国恢复高考还不到10年,高考招生已经不要大龄考生了。   成考就成了当代人提高学历的重要手段。   而且,成考考上大学,毕业后也有教育部发放的正经学位证书。很多企业和用人单位也都承认这个学历。   特别是有些企业也鼓励推荐职工去成考进修。   光一个省报考成考的考生就高达几十万人,这样还能被录取,也算是挺不错了。   苏秀秀连忙又跟邮递员道了谢。   这时,五奶奶也通过窗子看见了一身绿的邮递员了,连忙也从屋里走出来。容五爷跟在她的身后。还不忘跟她说:“你倒是慢点呀,有什么可急的,仔细再摔到了。”   五奶奶却没有听他的话,三步两步走到大门口,激动地从苏秀秀手里拿过录取通知书,一时间也忘了打开,只是回头冲着五爷喊道,“老头子,咱们家闺女考上大学了!”   这时,容五爷也走过来,扶着老婆的手臂,一脸欣慰地看着苏秀秀。“唉,这丫头一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很快,孟洪明两口子和许姨也迎了出来,又连忙跟苏秀秀和五爷五奶奶道喜。   “恭喜你呀,老姐姐,秀秀总归是考上了,往后就是大学生了。”寇婉茹一脸笑意地说道。   她也忍不住与有荣焉,她家儿媳妇以后就是大学生了。   老许也忍不住叹道:“秀秀这一年可真不容易,这回终于算是有所回报了。”   孟洪明心里也十分高兴,当场就表示:“今天我亲自下厨,怎么着也得做一顿正式的宴席,咱们一起好好帮着秀秀庆祝一回。”   容五爷点头道:“那你可得把真本事,好好露上一手,让你侄女也见识见识什么叫好菜。”   孟洪明点头道:“五哥你放心,等着瞧好吧。对了,秀秀考的是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秀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录取通知书。   她果然被第一志愿——京城的财金学院,管理学专业给录取了。   孟洪明听了这个专业,就忍不住笑道:“五哥,看来秀秀是打算继承你的衣钵。”   容五爷一脸骄傲地说道:“那可不是,我闺女自然以后要跟着我干大事的。不仅如此,她将来还要青出于蓝呢。话说回来,我可没帮她选专业,这是她自己选的。”   众人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笑作一团。同时又把苏秀秀又狠狠地夸了一通。   不管怎么说,孟家两口子都还算开明,他们并不会因为儿媳妇高学历,将来要做自己的事业,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不是一直在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么?   更何况,寇婉茹自己也有颗江湖侠女之心。只可惜时代不同了,他们家里早就没落了。平日里,家中有地有田有牲畜,村里也是一些磕磕绊绊的小事,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行侠仗义的地方。   寇婉茹虽然日子过得很幸福,可心底却有些遗憾。   直到昨天,跟秀秀一起救了两个小孩子之后,寇婉茹也算是满足了积压已久的心愿。   又因为共患难的缘故,寇婉茹就觉得儿媳妇虽然年少,却也有颗侠义之心,两人在某方面也算合了脾气。   所以,不管秀秀将来做什么,寇婉茹都想支持她,给她当后盾。   将来要是有了孙子,她帮着带就完了。   就这样,孟容两家虽然没有明说,大家长们却形成了共同的默契。   老人们以后都会全力支持孩子们的事业。 第61章   正好赶上大年初八,按照规定,人们已经开始上班了。   等到众人簇拥着苏秀秀进了屋,孟洪明收拾了一下,就起身去菜市场,选购合心意的食材了。   他准备拿出点真本事来,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一来算是给苏秀秀贺喜,恭喜她考上大学;二来是大过年的也让亲友们好好吃上一顿。他们怎么说也辛苦了八天了。   只可惜,到了市场一看,他真正想要的食材都没有。   孟洪明干脆就在菜市场转了一大圈,也只能买到一些常见的食材。冬天里,蔬菜都比较少。   没办法,最后孟洪明只得暂时先将就着买一些。   他看见猪脚还算新鲜,就买了一些;又买了猪牛羊肉,还要了骨头;还买了一些鲫鱼,一些菜,以及一个大小适中的南瓜。   最后离开时,又看见菜市场的门口还有人卖活鸭子。   孟洪明想了想,还是买了两只。   就这样他把这些都绑在苏秀秀的自行车上了,这才推着车往家走。   没想到走着走着,抬眼一看,他媳妇寇婉茹居然也过来接他了。   孟洪明就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跟秀秀和嫂子她们聊得正起劲么?怎么突然就过来找我了?”   寇婉茹埋怨道:“你还说呢,我一转头的功夫,就不见你的人影了。问了容五哥才知道,你到这边买菜了。你出门怎么也不招呼我一声?怎么说,我也能帮你拿东西不是?我不是力气大么?”   孟洪明听了这话,只得说道。“好了,食材也买好了,咱们也该回去才是。”   说着,他就推着车继续走,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   这是春节长假后的第一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就算偶尔见到三两个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会停下来,看看周围的风景。   每个人都很忙碌,他们吃最简单的饭菜就满足了,只要味道不难吃,他们就会很满意。   可是,这跟他的厨师之道却完全不一样。   他跟这些快速行走的人,也不太一样。   孟洪明看着旁边的寇婉茹,心里觉得大概也就这个笨女人,会一直陪伴着他了。其实这已经足够了。   虽然,昨天他跟寇婉茹商量得挺好,也决定跟苏秀秀五奶奶合作开私房菜馆。   可实际上,孟洪明却还是有些信心不足。   特别是刚刚看了市场里的那些食材,他心头又是一冷。   他要做真正的孟家菜,不说珍贵稀有的食材,最基本的山珍和海味却必须要有。   现在可好,单单是做一道佛跳墙,他都未必能凑足材料,又怎么做私房菜馆?   想到这里,孟洪明犹豫了,甚至想要退缩。   倒不光是因为他自己家,容家母女又出钱又出房子,助他完成心愿。他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她们母女赔了本吧?   走着走着,孟洪明突然问道:“婉茹,那事,你还没来得及跟嫂子说起吧?”   寇婉茹也知道他说的是私家菜馆的事,于是摇头道:“还没来得及说呢,刚才我光顾着高兴了。反正咱们还要再住几天,倒不如等再过两天,咱们再说吧?苏姐那边倒是好说话,咱们总归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美意才好。”   听了这话,孟洪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辜负么?现在不辜负,将来若是辜负了,又害他们赔钱可怎么好?”   寇婉茹皱着眉头看向孟洪明,随口问道:“洪明,你这又是怎么了?”   孟洪明却忍不住问道:“婉茹,你还记得你家那镖局子么?”   寇婉茹点头道:“有一点印象了,说是镖局子,我家那大门都烂了,镖局的牌子风吹日晒的,连字迹都看不清楚字了。后来,我爸我妈就卖了那套宅子,回我姥姥家种田去了。”   那时候,寇婉茹才几岁大,她就只记得自己曾经住过那样一个大院子,后来她长大了,却连那个院子到底在哪儿都弄不清楚了。   孟洪明两眼深沉地看着她,又问道:“那你觉得可惜么?离开那个家以后,你也想起过吧?”   寇婉茹又想了想,咧嘴笑道:“也没有多想,在那宅子住的时候,总是吃不饱饭。可能是我没经历过吧,又是个女孩子,我爸不可能让我去走镖。所以,我还真没什么可遗憾的。”   半响,孟洪明才叹道:“你倒是洒脱,可我始终都放不下,我心里一直想做孟家菜。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我爸带着我到处做菜,我们去的都是深宅大院。由于手上的功夫好,不管我们走到哪里,管家也好,其他管事人也好,都会尊称我爸一声,‘孟师傅’。主家也会多给钱。可是,后来,我们家做的菜就没人吃了!”   说到这里,孟洪明下意识地垂下眼睛,却仍是掩饰不住眼底的失落和无奈。   寇婉茹却说:“怎么没人吃了?秀秀不是也说了,咱们面对顶级食客和老饕,到时候肯定有人来吃。你忘了那个要给你介绍工作的小胖子了?”   “可是,倘若就连合适的食材,我都找不到呢?”孟洪明又问道。   寇婉茹又说:“那就想办法找相近的最好的食材,替代着做菜呗?洪明哥,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了。我就觉得你实在有些死心眼。   老虎身上的东西咱们找不着,可以用羊呀,牛呀,猪呀,身上的东西代替啊?只要肯想办法,总能把那些味道和菜品保留下来。给后面那些子子孙孙也尝尝。   像你这样再继续留在乡下,我倒是也愿意陪你终老。可是等到我们这辈子过完的时候,你肯定会后悔的!”   寇婉茹说完,就握住了她男人的手,孟洪明也忍不住侧头看向她。   寇婉茹一脸坚定地说:“反正这私房菜馆我是开定了。洪明哥,你要是不来,我就想办法再找其他的厨师来。真当我们没了鸡蛋就做不了槽子糕了?”   孟洪明听了这话,硬生生被气乐了。他瞥了寇婉茹一眼,开口说道:“你这女人可真是,哪有像你这么说话的,你男人是鸡蛋么?”   一时间,寇婉茹只得笑笑,“我这不是口误么?你又何必那么较真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会来我们的私房菜馆干活吧?难得苏姐想做个买卖,她这大半辈子基本上都没迈出过容家大门。   如果不是因为秀秀,这回她也不会开这个口。如果我们再推了这事,我总觉得苏姐一定会很失望的。”   孟洪明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头道:“行,这件事我应下来了。”   寇婉茹这才笑道:“你既然应下来了,可不要后悔。”   孟洪明说,“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   两人说定了,这才往老容家走去。   寇婉茹笑着,快步走在前面,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孟洪明推着车跟在她身后,他虽然眉头微蹙,心里却又觉得无比轻松。   就像他媳妇说的那样,从今以后,他也该要尝试着改变了。   不要再继续纠结那些拿不到的食材了,倒不如把手头的食材,尽量变成他记忆中的美味。   这还是第一次,孟洪明也打算改良自己那些老手艺了。   他要尽量让自己的菜适应这个时代,同时也要想办法把那些祖宗留下来的精髓,保留下来。   回到家里以后,孟洪明干脆把所有人都打发走,自己一个人留在厨房里。   没办法,众人只得等着他做菜。   孟洪明要拿出真本事做菜,其实是很耗费时间的。   真要做起来,他光是吊上一锅汤都要花费两天时间。那鸭子他买来是想做清炖肥鸭子。   把鸭子处理好之后,要放在瓦罐里密封,再放在铁锅里密封隔水加热,文火煨上三天时间,出来的鸭子入口即化。可这就赶不上今天吃了,孟洪明只得改变方法缩短时间。   至于那些猪脚,他是打算做烧猪脚皮,要把猪脚处理干净,也是比较麻烦的活。   就这样,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没做完饭。   孟洪明生怕他们再饿着,提前做了一碟子豌豆黄给他们先垫垫肚子。   苏秀秀一看这道豌豆黄,黄澄澄的,就忍不住心生喜欢。孟庭松都没给她做过这种点心。   反正都是一家人,她也没必要客气,抓起一小块儿就吃了起来。   孟叔做的豌豆黄,果然跟别人做的不太一样。入口即化,口感细腻,甜淡得宜,还带着一股香味。   一块儿下肚,苏秀秀正吃得上瘾,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苏秀秀刚准备下手拿第二块儿,只得暂时作罢。她起身对众人说道:“得,我先去开门吧,看看到底是谁来咱们家了。”   老许笑着说道:“不然,还是我去吧,秀秀你接着吃吧。”   苏秀秀却说:“不用了,许姨,那两狗听我的话。再说了,您也尝尝孟叔做的点心吧,实在太好吃了。”   说完,她就接过五奶奶递过来的围巾帽子,穿戴好了,就出去开门了。   打开院门一看,门外站着的却是那个贵人相的胖子,苏秀秀微微一愣,脱口说道:“我们家今天可不卖炒面了,你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那胖子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姑娘,我今天可不是跟你们买炒面来的。我有事要找你父亲谈。”   “什么事呀?”苏秀秀又问道。   她一开口,那胖子的鼻孔微微颤动了一下。他闻到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还带着一股食物的香气,这味道实在有些诱人。   胖子忍不住窃喜,该不会正赶上孟师傅亲自下厨了吧?   他就说这事得他过来办,用不着别人。这不是就赶上大好事了么?   想到这里,胖子很干脆地说道:“站在门口说多不方便呀,咱们还是进屋里说去吧。”   苏秀秀也来不及阻止,那胖子已经推门进了院子。   只是他却没想到,容家在树下搭了个狗窝,两条土狗一见生人进来,立马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就要咬他。可把那胖子吓了一跳。   好在苏秀秀及时喊了狗的名字。“招福,添寿!”   说来也怪,她这么一喊,两条狗却安静下来,不再咬人了。   那胖子也虚惊一场,他白着脸说道:“你家这两条狗可够厉害的,怎么养的呀?”   苏秀秀眯着眼说道:“对它们好点就是了。再说了,谁叫你不经别人允许就进人家院子的?咬了你也是白咬!”   “得,我知错了,我跟您赔不是行吧?妹妹,咱们现在能进屋说话了吧?”胖子又问。   “嗯。”苏秀秀点了点头,先一步带着那胖子进屋去了。这回,狗没有再叫过。   *   到了屋里,容五爷一看见这胖子,也吓了一跳。   “这……你买炒面都买到我家来了?”   胖子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道:“您和您闺女见到我,第一句话都是一样。我叫赵承泽,可不是过来买炒面的。我是受人之托,特意过来跟您道谢,外加还钱来的。”   话虽说得挺诚恳,可胖子的眼神却始终停留在桌子上的那盘豌豆黄上,一秒也不曾错开过。   容五爷自然也看出来了,就笑道:“不管怎么说,远来是客,你既然到了我家,就先来尝尝果子,喝点茶水吧。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再说。”   刚好这时老许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胖子也没客气,坐下来拿起一块儿豌豆黄,就问道:“这是孟师傅亲手做的吧?”   容五爷点头说道:“你也算有口福,今天我兄弟亲自下厨,给我们丫头做饭呢。”   胖子吃下一块儿豌豆黄,心情就更好了,又开口问道:   “这是有什么大喜事么?”   容五爷一脸得意地说道:“我闺女考上大学了,今天早上拿到的录取通知书。”   胖子眯着眼想了想,又说道:“喔,那可恭喜您了。正好我这也带了礼物呢。只不过这点心倒是在孟师傅面前班门弄斧了。没想到孟师傅不止会红案功夫,这白案功夫也不弱。”   容五爷接过礼物,笑着说道:“他们家自成一派。倒是你这礼物又是怎么回事?这也不认识,我可不能收你东西。”   胖子又咬了一口豌豆黄,这时他才心满意足地说道:“不是我,是我们亲戚家。   昨天,您姑娘和孟师傅他们不是抓了一批人贩子,又救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么?   那是我远房表姐家的孩子。这事本来就是我表姐的错,她也没敢跟家里说。我们自然也没收到风声。   直到昨天抓住人贩子,把事闹开了,我才听说了原来是你们救了我外甥小睿睿。   我就想着这都赶巧了,咱们多熟呀,都一年的交情了,这事还得我来办。所以,我就跟表姐表姐夫揽了这事。来您家上门道谢了!   人都是您家救的,昨天我外甥的医药费,可不再能让您家出。这不是我这就过来还钱了么?除此之外,我们家里也备了这份薄礼感谢您。”   说完,他也把钱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了。   容五爷想起那军官的身份,也就差不多猜到了这胖子的身份。   他也是个场面上的人,也知道该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于是就说道:“这可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事,还特意来家里看望。”   胖子也没客气,又抓起一块豌豆黄,继续说道:“应该的,这都是应该的。幸亏你们救了小睿睿,不然我表姐那个家都要散了。   我表姐本来想亲自过来谢您,可是一来她也正伤着;二来小睿睿虽然救过来了,却留在医院里观察。我表姐放心不下孩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医院里盯着呢。”   容五爷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那些人贩子可够造孽的。”   胖子眯着眼叹道:“可不是么,他们都没个好。”   说着,他已经好几块豌豆黄下肚了,而且很明显正事办完了,他也不打算立马走人。反倒是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准备继续等着蹭饭吃。   为此,他又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跟容五爷聊天。   一时间,苏秀秀看着这吃货,已经彻底无语了。   不是说来向她道谢么?   这胖子可倒好,一句客套话都没说,还抢她点心吃。   而且,从始至终,这人眼睛就没离开过豌豆黄。   苏秀秀不服气地拿起了一块儿,那胖子居然还敢瞪她。   这是不想让她吃么?这可是她家里的豌豆黄,这死胖子不要太过分了!   苏秀秀阴沉地想着。   很快,她就抓了一块儿豌豆黄给母亲吃;这还不算完,她又给父亲,寇姨,许姨,每人都分了一块儿。   不止如此,她还开口道:“爸,您也多吃点,为了等孟叔这顿饭,咱们可都饿了半天了。别等了半天,呆会儿再不够吃的。”   胖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心话说,这个不大点的小姑娘真够有意思的。   来之前,赵承泽还以为这姑娘不是个胆大心细有谋算的;就是个鲁莽冲动的性子。   普通人的话,哪里就敢跟踪人贩子团伙,最后还跟人贩子杠上了,煽动周围的人一起对付人贩子呢?   此时一看,小姑娘那双灵动的眼睛,却觉得她耿直可爱。   赵承泽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小姑娘实在有趣。 第62章   虽说苏秀秀尖牙利嘴地讽刺了他。可赵承泽反倒觉得苏秀秀挺可爱的。   像是故意杠上了似的,他又很快就抢了几块点心,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就听容五爷对秀秀说道。“这傻孩子,远来是客。人家愿意吃点心,你就多让他吃点。”   这话前半句倒像是为赵承泽说话,只可惜话锋一转,容五爷又接着说道:   “他现在饱了大半,等会儿你孟叔的主菜上来了,还怕不够吃么。”   胖子赵承泽听了这话,差点被嘴里的豌豆黄呛到。   苏秀秀却点头说道:“还是父亲说得周到,是我想得不周。”   赵承泽听了这话,呛得更厉害了。   他心话儿说,容家这两父女还真是够奇怪的。别人都是上赶着讨好他,这父女俩倒好,一唱一合地逗他玩。   偏偏他们父女俩很多事的想法都一样。说起话来,做起事来却又无比默契。   赵承泽虽然也知道苏秀秀不是容家亲生的,而是收养的孩子。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相隔十分相像。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看上去虽然有点儿为难他,其实只是开玩笑罢了。   这时,胖子也发现了,容家父女果然跟以往那些上赶着讨好他们的人不太一样。   这样的人有着自己的傲气和自尊,虽然出身平凡,却也有着一身本领。   他们靠自己的本领改变命运。同时也骄傲得绝不会弯下腰,向别人献媚,或者试图攀附别人。   倘若有心跟这样的人交往,必须懂得分寸,也懂得迁就他们。   一时间,年轻的胖子赵承泽反倒心中有愧。刚刚倒是他失礼了,之前他的想法也失礼了。   他连忙说道:“妹妹,这豌豆黄你想吃就吃,放心吧,我不抢你的。”   苏秀秀冷哼一声,又当着他面拿起一块儿豌豆黄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偏偏孟洪明做的点心实在美味。   她吃在嘴里,自然就被美味吸引,哪有心思再继续应付这胖子呀?   赵承泽一见她这样,倒也放心了些,有冲着容五爷笑道:“五爷,今天我不请自来,还要蹭饭吃。是我这小子失礼了。”   容五爷接话道:“哪里,既然赶上了,也是缘分,你就安心留下来吃饭吧。”   “嗯。”赵承泽又道了谢。   这时屋里的气氛又变得好些。   赵承泽自以为聪明,看穿了容家父女。   可他哪里又知道,苏秀秀上辈子接触到的他们这类人多了去了。自然也能猜到这胖子的想法。   这类人倒也没多大毛病,就是有点被害妄想症。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所以,从一开始秀秀就没打算对这小胖子客气。   她该吃吃,怎么高兴怎么来,甚至挑衅一下那小胖子。   小胖子反而更愿意相信他们。   苏秀秀在心里琢磨着应付小胖子的方法,却没说出来,也没给什么暗示。   可她却没想到,父亲却悄悄配合了她。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这样一来,饭桌上的气氛也就变了。   就这样,大家也没刻意地去理睬赵承泽这个胖子。   容五爷负责招待他,却在礼数上半点不差,倒也没亏待赵承泽。   另一边,女人们凑在一起,也竟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题。   苏秀秀顺便一带,寇婉茹就说起,她们村里的那些事儿。   说起她家的房子,她家里养的羊,她家里的种的地,去年夏天种下的西瓜。   这些话题刚好是秀秀和五奶奶都喜欢听的。   寇婉茹又忍不住说道。“只可惜秀秀去年要考试,没去成。不然的话,还真该邀请你们一家,到我们那边去小住一段时日才好。”   五奶奶点头道:“以后总有机会的,你说得我都想跟你回乡下了。”   苏秀秀也是一脸向往,“我倒挺想看看那头通灵性的小毛驴的。”   寇婉茹却说。“唉,恐怕没那么容易了。等到3月份,秀秀就又要上学了。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事儿要做,还要跟着五哥养鱼呢,以后肯定更没空去了。”   因为私房菜馆儿那事儿还没谈好,寇婉茹自然也不方便在这不认识的胖子面前说起。   所以她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养鱼的事,也并没透露养什么鱼。   在这方面,她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的。也就在自家人面前,她会比较简单。   另一边,那赵承泽听到了养鱼,一时间倒也想起容五爷的买卖了。   他却故作不知,又笑着问道。“五爷,您那养的都是些什么鱼呀?”   容五爷看了赵承泽两眼,早把他想法看穿了,特别是去年,自从闺女给龙鱼画符之后,他也算声名鹊起。他才不相信这胖子一点都不知道呢。   可容五爷脸上却没露出什么痕迹,又随口说道。   “就养了几条龙鱼,倒腾点儿小买卖,养家糊口罢了。刚好,我闺女对龙鱼也感兴趣,我就带着她也过去看看玩玩罢了。小孩子还是要多读书。”   胖子赵承泽一拍手又笑道。“这也算赶巧了,刚好我有个远亲也想养条龙鱼呢。倒不如,您帮他选两条合适的。”   容五爷笑道:“这倒是没问题,只是龙鱼有灵性,养鱼也要看个缘法。总要你亲戚自己来挑他喜欢的才好。”   胖子点头道。“那等到时候,我让他来找您吧。”   容五爷点头道,“那也行,你们什么时候想要鱼,过来找我就是了。”   两人就这样说定了。   容五爷又陪着这胖子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些养龙鱼的话题。   苏秀秀,五奶奶和寇婉茹,三个女人坐在一旁聊着家长里短。互相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反正这胖子绝口不提告辞离开的事。继续不断地找话题,就是为了留下来亲口品尝孟师傅做的菜。   容五爷到底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颜面,所以两人才能继续说下去。   慢慢地,胖子就发现,容五爷也是个会聊天的。跟他聊天,就让人觉得特轻松。   容五爷不仅幽默风趣,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也会开个玩笑,却绝对不会触及别人的底线。总是给人留着几分薄面,却也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这也算是个难得的妙人了。   赵承泽下意识又想看看苏秀秀,是不是也跟她父亲一样。   只可惜因为豌豆黄儿那事儿,小姑娘是铁了心,真不想搭理他了。   想到这里,赵承泽又不免觉得这姑娘实在挺有意思的。   他这样的人就算长了胖了些,却也生的不难看。   平日里,有很多大姑娘小姑娘都喜欢围在他们身边团团转。   他那些朋友也喜欢带着漂亮姑娘,去跳舞,参加聚会沙龙。   可赵承泽的心思却从来没用在这上面过,他只喜欢吃,京城里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他就奔什么地方去。   至于漂亮姑娘,他看见过的倒是不少,记得住的却没几个。漂亮姑娘在他心里,还比不上这盘豌豆黄呢。   这一二年来,家里一直在着急他的终身大事。   来之前母亲会提醒他,也是因为听说容家的姑娘长得出奇漂亮。让他道谢就道谢,千万别招惹人家姑娘。   见面之后,胖子本来也没太在意苏秀秀的长相。   可是面对面这么坐着,慢慢地他就发现容家这姑娘的确生得好看,比他发小带着的姑娘漂亮不说。   这姑娘还特别灵动,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小月牙,绷着脸的时候,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像一潭湖水。她的性格也有趣,而且跟他一样喜欢吃东西。   要是别的姑娘,赵承泽或许还能上赶着跟她聊聊。   只是当一个女孩不轻浮,也不上赶着讨好他的时候,他顶多也就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看这姑娘,并不会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   *   这时,孟洪明做的菜也差不多了,也不用别人帮忙,他亲自把菜都端上来了。   第一次掀帘子进屋时,一看见这胖子,孟洪明也忍不住一惊。他随口问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胖子赵承泽笑眯眯的说道。“孟师傅,我也是特意过来道谢的,感谢你们出手相助,救了我家的小外甥。也没想到这么巧,您居然亲自下厨了,我也就厚着脸皮留下来,等着品尝你那做的菜了。   “哦。”孟洪明点头,表示明白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端上来的第一道菜,就是用鲫鱼做成的闷酥鱼,这鱼收拾好后,焖煮了三小时,这才上桌。   尽管那胖子眼巴巴地看着,孟洪明还是把这道菜放在五奶奶和寇婉茹中间了。   这道菜口感和味道,比较适合女人家。他媳妇就最喜欢吃这道菜了。   紧接着第二道菜,就是用五花肉做成的万字扣肉,搭成宝塔型,摆盘十分精致。   胖子看着这道菜,满脸震惊。   可孟洪明却直接把盘子摆到了苏秀秀的面前。这菜也有节节高升的意思。   孟洪明特意做来给苏秀秀的,他希望借着这道菜的寓意,祝福秀秀以后学有所成,一帆风顺。   容五爷看了这道菜,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紧接着还有抓炒里脊,烧猪脚皮,黄焖羊肉,清蒸狮子头等等。   最后又上了一个精雕细琢的南瓜盅。   胖子看着一桌菜,不尽目瞪口呆。   原来庙会摊子的广告,并不是吹牛的。   这位来自乡下的孟师傅,他是真的会做御膳!   胖子看着这一盘盘精雕细琢出来的菜品,只觉得阵阵香味扑鼻。一时间,他心中无比喜悦。   不管今日他为何事而来,都算是赚到了!   这些菜品放在玛瑙盆里,玉碗里倒也相称得很。   只可惜容家的餐具有限,只有普通的白瓷碗盘,倒有些亏待这些菜品了。   一时间,胖子觉得可惜。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孟师傅,您这身手艺在庙会上炒面,还真是糟蹋了。”   孟宏明却摇摇头说道。“在哪里做饭都是一样的。”   他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胖子却又忍不住问道:“您真的不考虑我说的那件事了?我的承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效。您只要愿意,我随时帮您安排。况且从八四年开始,一直有全国烹饪大赛。依您这样的水平,应该参加比赛才是。您要是愿意,我想办法找人帮您推荐。”   孟洪明却摇头道:“我家的菜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做。”   胖子又想了想,才开口道:“难怪,也该如此。孟师傅,您家这是几代传承了?”   孟洪明想了想又对他说:“到我这边,是第六代了。”   胖子一听这话,就更能理解他了。   作为厨师,每家都有不同的规矩。   特别是孟家这样,祖辈上在宫里御膳房呆过。尔虞我诈见得多了,说不定还遭过陷害,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守住这些吃饭的看家本事。   像孟家这样几代传承的,可见有一些真东西,是不能外传,只能传给自家子孙。   他只是觉得很可惜。不过这次能吃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下次,他还有没有机会了。 第63章 吃饭   菜都摆好了,很快就倒好了酒和饮料。   胖子刚要下筷子,就见容五爷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今天是我闺女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好日子,亏得洪明愿意一展身手,让咱们孩子也见识见识。不如咱们先一起干了这杯酒。一是庆祝我闺女考上大学 ,二是感谢洪明给咱们做了这顿饭。”   孟洪明听了这话,连忙说道:“五哥,都是一家人,您何必说这些呢。秀秀考上大学了,我也跟着高兴,怎么也得想办法给孩子做顿好吃的。”   这时,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拿起酒杯。   赵承泽本来就是蹭饭的,也不好破坏气氛,就随着众人站了起来,碰杯,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喝完酒,众人再次落座,寇婉茹才笑道:“依我说,咱们家秀秀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   五奶奶连忙说道。“婉茹,你可别太捧她了。再捧下去,这孩子就更找不着北了。平时看着她倒是稳重又懂事。   一到关键时刻,她胆子也大了,性格也鲁莽了,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事都敢往前凑。我这当妈的,真不图她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她这辈子顺顺当当也就完了。”   苏秀秀又连忙跟母亲道歉。“妈,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改的,不再让你担心了。”   五奶奶却冷哼一声。“就你这么个性子,能改得了才算怪。”   苏秀秀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只得红着脸诺诺地说道。“这大好的日子,咱们先吃孟叔做的菜吧!”   说完,她又殷勤地给她母亲夹菜。   五奶奶嘴上说得厉害,实际上还是心疼她闺女。在别人面前总要给孩子留几分面子。何况这还是在未来公公婆婆面前。   于是,她不仅吃了秀秀夹的菜,又给苏秀秀夹了不少的菜。这件事也算顺过去了。   总算是开始品尝美味佳肴了,苏秀秀喜欢孟叔做的这些菜,她手里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劝五奶奶。   “妈,孟叔做得这鱼真的好酥呀,到嘴里就像是化了似的,您也多吃些。”   五奶奶就笑道:“这孩子你喜欢就多吃点,别管我了。”   容五爷一边跟孟洪明喝酒,一边看着五奶奶苏秀秀她们母女两,时不时就动手帮她们夹够不着的菜。   从始至终,他脸上的笑容挡都挡不住,眼神更是无比柔和。一点都不像刚才应付赵承泽的那个老狐狸。   吃着吃着,胖子突然忍不住停下了筷子,抬眼看向这一桌人。   桌上的每一张脸孔都是鲜活的,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嬉笑怒骂都是无比自然。   他们显然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也不会规定只能用公筷夹菜。   反而是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说话,彼此分享着这份极致的美味菜肴。   孟师傅做的菜固然很令人惊艳,能给味蕾带来无与伦比的享受。   可是,看着这一桌子人这样亲亲密密地吃饭,何尝不也是一种享受呢?   一时间,胖子赵承泽忍不住心有所感,他从没参加过这样的家宴,自然也不知道吃饭竟然也可以这样有趣的。   容五爷也是大家出身,多少也就猜到了这胖子的心思。   他又是一家之主,也不能冷落了这位“娇”客,只得拿起一支没用过的白瓷勺,盛了一勺烧猪脚皮送到胖子的碗里,随口劝道:   “吃呀,你不是最喜欢我兄弟的菜么?这都赶上了,你怎么不吃了?怎么着炒面你那么捧场,吃到大菜你倒不好意思了?”   胖子心里微微颤了一下,连忙吃了容五爷帮他盛的菜,才开口说道:   “怎么可能呢?我不是被震撼住了么?我赵承泽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却还真没吃过这么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我这不是看呆了么?”   容五爷笑道:“既然喜欢你可要多吃点,不然都被我闺女吃了。”   苏秀秀听见她爸提到了她,自然是抬头一看,正好迎上了赵承泽有些深沉的视线。   刚好这时,她正吃得两腮帮子鼓鼓的,还不断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一时间,赵承泽就觉得这小姑娘,不止漂亮,而且可爱至及。   古代文人都讲究红袖添香,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看着一个可爱的姑娘吃饭,也是可以让人胃口大开的。   赵承泽也没闲心继续想别的事了,他也开始伸筷子向那些美味的菜肴进攻。   偏偏苏秀秀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生怕他像吃豌豆黄似的,抢菜吃。她也紧跟着胖子,急忙下筷子,不仅给她自己夹菜,还不忘给她母亲布菜。   很快,五奶奶的饭碗里都成小山了。   赵承泽一看她这样,反倒忍不住闷笑了起来。   苏秀秀倒也没理她,一边夹菜一边又劝道:“孟叔做的菜就是好吃,下次再吃指不定什么时候了。妈,您也多吃点。”   五奶奶见她又淘气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这孩子你可别撑着了,吃完饭还得给你找胃药吃。”   孟婉茹听到这话,随口说道:“这有什么可抢的。秀秀,以后你想吃什么,让你孟叔专门给你做就是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顾不得继续夹菜了,她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问道:“寇姨,你的意思是孟叔答应咱们那事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看向孟洪明确认。   孟洪明在她的注视下,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就发现,那小姑娘眼睛都亮了。   与此同时,寇婉茹也笑道:“他自然是答应了,不过具体的事情,咱们娘三吃完饭再详谈吧。”   “好。”苏秀秀一脸笑意地应道。   *   这时,胖子也忍不住问容五爷。“他们这意思是,孟师傅要出山了么?”   容五爷就笑道:“这可得看我闺女愿意不愿意跟你说了。这事是她起的头,我不插手的。”   胖子又忍不住看过去,苏秀秀却冷哼了一声,根本不看他。   胖子只得又跟她赔不是:“得,秀秀姑娘,都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计较了。”   苏秀秀也有心通过这人扩大客户来源,见胖子还算诚恳,就勉强对他说道:   “我妈要和寇姨合作,开私房菜馆了。”   胖子自然也知道,寇婉茹是孟洪明的老婆,两个女人开私房菜馆,自然是孟洪明这个红案大师傅帮她们坐镇。   一想起,以后就有地方可以吃孟师傅的菜了,胖子就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道:“这可是件难得的大好事,我可得好好恭喜你们。对了,你们打算开在哪儿开私房菜馆呢?是在京城里吧?”   苏秀秀点头道:“是在京城里,具体地方还没商量好呢。”   胖子又说:“那成,等商量好了,可得跟我说一声。我可喜欢孟师父做的菜了,到时候我一定带着人过去捧场。”   原本孟洪明心中还有些不确定,被这胖子这么一闹,倒也多了几分信心。   像这种嘴馋的,不差钱的,肯定愿意吃他做的菜吧?   这样一想,孟洪明总算是多了几分信心。   *   到了下午,胖子蹭了一顿饭,又完成了表姐交代的任务,同时也算了解了容家的为人,也就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了。   他走后,寇婉茹、五奶奶、苏秀秀三人凑在一起,谈私家菜馆这事。   五奶奶一听寇婉茹说,他们家只想占两成股份,顿时就不干了。   “大家都把身家拿出来了,不管赚钱也好,赔本也罢,总要大家来共同承担才是。以你这个说法,就好像是风险咱们一起承担,等赚钱时,却成了我这边拿大头。这实在有些不像样了。”   寇婉茹却说:“我好不容易才说通洪明的,他说我们家拿出那点钱不算什么,姐姐你这边不仅拿大头,搭上个房子,还要跟我们一起冒风险,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不这样算股份,洪明也不愿意干了。”   五奶奶心里一想,她闺女那么喜欢孟庭松,将来总要嫁到孟家去的。两家总归要变一家,她也不好太争竞这些小事。   她思量了一番,突然想起老马拉秀秀入股杂货铺的事了,于是又开口说道:“那咱们不如这样吧,不止咱们俩算股份,也让秀秀正式入股,我年纪最大,我占四成,你和秀秀各占三成。到时候,让秀秀帮咱们出谋划策,菜馆里有什么事也让她帮忙解决。婉茹,你看这样如何?”   寇婉茹听了这话,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   秀秀身上有三成股份,到时候她一嫁到孟家,自然也就把股份给带过来了。他们孟家反倒变成了私家菜馆的大股东了。   寇婉茹觉得这样还有些不妥。可五奶奶这也是变着方,给她闺女添嫁妆呢。就是为了让她闺女在婆家更有分量。   寇婉茹这个当婆婆也不好拒绝她。   寇婉茹又说道:“那不如我占两成,剩下八成给你们娘俩分。”   可五奶奶和苏秀秀都不同意。   双方僵持了半天,最后还是这样定下了。   寇婉茹又叹气道:“等我回去,洪明哥肯定又要批评我了。”   五奶奶却拍手说道:“这本来就是咱们这些女人家做的买卖,又跟他那位大师傅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实在不同意,你叫他来找我分辨个清楚。我可是大股东。”   没办法,寇婉茹只得答应了。   等她离开主屋之后,又过了一会儿,苏秀秀才忍不住小声问五奶奶。   “妈,我拿那些股份,也不合适吧?”   五奶奶却示意闺女坐到自己身边来。   苏秀秀老老实实爬到炕上,挨着五奶奶坐了下来。   五奶奶拍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以后这个私房菜馆你多花点心思。你既然能帮你马叔把杂货铺做起来,自然也有办法把咱们这个私房菜馆开好了。”   苏秀秀连忙点头道:“妈,您放心,这个私房菜馆我指定做好了,定不会让您和寇姨赔钱的。”   五奶奶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谁说这些了,你不是想将来带着我跟你爸一起出门子么?只要这私房菜馆做好了,你孟叔寇姨自然也就留在京城里了。”   苏秀秀听了母亲的想法,不禁有些心惊。   五奶奶继续说道:“原本,我想把我那套院子拿出来开私房菜馆的,反正离着祖宅也不算远。到时候,大家也可以一起住在祖宅里。   可昨天晚上,你爸却对我说,他去年年底,就把祖宅隔壁的宅子也给买下来了。凭白放着也是放着,正好给你孟叔开私房菜馆用。到时候,院墙上开一道门就完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自然也就明白了父母的心意。   她颤声问道:“这……您和我爸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本想着靠自己赚钱,将来买个大宅子呢。”   说完这话,她那双眼睛就像湿润的黑珍珠一样。   五奶奶却说:“我可是你妈,你有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么?”   说到这里,五奶奶却看了闺女一眼。“就你手里这么松散,还想攒钱给我们买大宅子?我们得什么时候才能住进去呀?”   一时间,苏秀秀羞得两颊发红,她只得垂着头闷声说道:“我以后肯定会赚大钱的。”   “哎呦,看看我这闺女呦。”五奶奶笑着捏了捏闺女的小腮帮子。   这一过年天天吃好的,苏秀秀又长了些肉,这姑娘跟别人还不一样,她只要一胖就胖脸。所以,捏起来手感格外的好,五奶奶都舍不得放手呢。   她又开口说道:“妈倒是也不图你挣钱给我买房。这些咱们家都有了。我呀,就等着你以后赚钱,再给我买黄花梨了。   说起来也怪了,我刚嫁给你爸的时候,吃的用的也都是最好的。可就你给我这套黄花梨,我用的最舒服了。”   五奶奶说道这里,满脸都是喜气。   当初老马给秀秀的第一笔分红,秀秀转手就交给五爷了。五爷后来买了这套黄花梨,本来是为了收藏。   可秀秀直接就把家具,送到他们屋里来,给他们用了。这虽然不是最好的,却是孩子的一份心意。五奶奶也是格外珍惜,她只觉得这套家具比什么都好。   苏秀秀红着眼睛说道:“等将来我赚钱,再给您和我爸买更好的。”   五奶奶听了这话,高兴得不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好,妈这可等着以后享我闺女的福了。”   苏秀秀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母女俩又聚在一处,说了不少体己话。   *   另一边,孟洪明听了他媳妇的话,也有些震惊。   “嫂子说,要给秀秀三成?”   寇婉茹点头道,“嫂子说,我们的私房菜以后要靠秀秀帮着出谋划策呢,给她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觉得这大概是嫂子给秀秀添的嫁妆。你可千万别再反对了,不然苏姐该不高兴了。”   孟洪明垂着眼睛叹道:“既然这样,我干脆就搏上一搏,把这买卖做起来才行,总不能让秀秀把嫁妆给赔了。”   寇婉茹点头道:“理当如此,咱们两口子好好干就是了。”   就这样,开私房菜馆的事也定了下来。   容五爷有心要培养自家闺女,就说把私房菜馆的所有手续都交给秀秀来办理。   苏秀秀点头答应了下来,孟洪明两口子也没什么意见。   大家商量好了之后,孟家两口子就回家去了。   他们打算先处理好家里的牲畜和田地,等到下个月再过来,帮着容五爷他们搬家。   苏秀秀又悄悄跟孟叔商量,那些牲口最好是托人先照看着,田地最好也暂时租出去。   等他们的私房菜馆做起来,如果他们需要一些新奇的食材,倒不如自己种。   孟洪明觉得苏秀秀说的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   像往年一样,接下来的日子里,容五爷是不出门的。   到三月份之前,他都要在家里好好休息。   容五爷又换上了那身旧棉袄,肥棉裤,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几乎除了吃饭,他都恨不得窝在被窝里睡大觉。   就连龙鱼他都没去看过,反正交给老冯那一家子,他也放心得很。   可苏秀秀却变得异常忙碌,除了要去工商局,办理开私房菜的合同,老马家的杂货铺第二家分店也要开业了。   人员管理店铺装修都是老马再管,容五爷负责帮着进货,苏秀秀这边主要负责出谋划策。   老马这几个月,按照苏秀秀整理的小册子,早就把那几个小子给培训好了。   苏秀秀也过去看过了,苏志平虽然还是个面瘫,可他应付起客人来,却已经很老练了。店里出什么事,他都能解决得了。   苏秀秀觉得,苏志平已经完全能胜任店长这个职务了。   爱笑的小唐已经把商品都熟悉了,现在他接待客人,向客人推销,都做得得心应手。   另一个店员二胖,也在苏秀秀的建议下,报了个会计补习班。   等明年三月份,估计能考个会计证下来。   苏秀秀也问过老马了,二胖算是老马的远房亲戚,他得管老马叫一声“伯伯”。   二胖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他父亲早已另组家庭,二胖是奶奶抚养长大的,前两年他奶奶也过世了。   老马见不得这小子在街上惹是生非,就把他找来一起倒腾票子了。   当初老马住院时,二胖这小子私底下把自己攒的所有钱都取了出来,交给老马,让他看病用。后来,又被惠兰还回去了。   大庄接手了老马的生意之后,二胖干脆就退出来了。   他到处打零工,赚了钱,也没忘了去看看老马。   不管怎么说,二胖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苏秀秀就准备,等以后分店开多了,让二胖当他们的会计。   二胖也知道,伯伯他们准备培养他。所以干起活来,格外尽心尽力。   只剩下姓郭的,绰号“大锅”,也被叫作“铁锅”的小伙子。   他还留在总店里,负责帮忙打下手。   老马也提前跟他说了,再开第三家分店,也把他分出去干活。   所以,大锅也没闹什么情绪。   除此以外,店面也已经装修好了,货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其他方面也都没问题。   他们就准备在正月十五正式开业了。   横幅和广告已经打出来了,还要和总店一起办,猜灯谜的活动。   光是那些灯谜,就不太好弄。   也就一礼拜的功夫,苏秀秀只得跟着他们一起忙活。   她的毛笔字写得漂亮,人也细心,干脆就亲自去写灯谜了。   除此之外,别的事情她也要想到了顾到了。   生怕开店当天,再出现什么纰漏。   *   另一边,五奶奶见她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怕孩子累坏了,不免就有些唠叨。   容五爷却说:“趁着年轻,多做点事才好呢。年轻人是累不坏的。这些事情,到以后,就都是她的本钱。”   五奶奶说不过他,只得想办法做点好吃的,帮着闺女好好补补。 第64章   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开业当日,苏秀秀也没有闲暇功夫休息。   当天一大早,她就跑到新开业的杂货铺里坐镇。   因为横幅和广告早就打出去了,老马家杂货铺在附近也算小有名声。   居民们一听说,在这边也要开一家同样的杂货铺分店。再加上开业商品一律九折,和猜灯谜换礼物的活动。很多人都盼了很久。   大早晨,刚开业,就有许多客人蜂拥而至。   大多数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或者一些顾家女人,他们大包小包地买生活用品,还猜灯谜换礼物。   很快,店里的气氛就炒起来了。   店里的小伙子们已经经过了几个月的培训,倒也能应付得来。   很快,那些简单的灯谜就被猜出来了,很多客人们不仅买了合适的生活用品,还带着小礼物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却又还有更多的客人,听到消息正在往这边赶来。   *   就这么忙了一上午,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店里的人稍微少了些。   苏绣绣就悄悄跟苏志平商量。   “志平哥,要不咱们先倒班去吃饭吧?不然中午休息的时候,来的客人可能会更多,就更忙不过来了。不吃饭饿着没力气,下午还怎么干活呀?”   苏志平很早就认识苏秀秀,他们也算是老乡同族兄妹。他只是觉得苏秀秀身世可怜,并没想过太多其他。   直到去年过春节回家,苏志平满耳朵灌的都是苏秀秀的事。   大家都在说,苏秀秀是怎么想办法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她又是怎么把苏广茂绕进去,逼他承认罪名的。又是怎么跟她后奶奶对峙,最后又激得太爷说出真相的。   在老家,苏秀秀这小姑娘早已经就被传的神乎其神。   然而,苏志平却还知道,到了京城后,这小姑娘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她是怎么获得容五爷的亲睐,被容家收养的;又是怎么跟马爷合作,开杂货铺赚钱的。   明明苏秀秀的命比任何人都要惨,偏偏她却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从凄惨的人生中走出来了。比任何人都过得精彩。   越是了解苏秀秀这个同族小妹,苏志平也就越发佩服她。   也正是因为有了苏秀秀这样的人,才激起了苏志平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头。   一个十五岁的小妹都能靠自己的双手,来改变命运。   他这个身高一米八的老爷们,却逃避了好几年。   真要论起来,他不就是坐过几年大牢么?回家后,不就是听了几句别人的风言风语么?   真要比起来,他的处境可比苏秀秀强太多了。   苏秀秀能自己走出来,苏志平突然也不想认命了。   不就是开个小杂货铺么,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做好做大。然后再通过这家杂货铺,让自己的人生走向正轨。   正是因为这样,苏志平才特别重视苏秀秀的意见。   听了苏秀秀的话,他就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先找个人去买好了饭菜,然后咱们再倒班吃饭休息。今天先这样,明天我再看着安排。你看行么?”   苏秀秀点头道:“这样挺好的。”   说完,苏志平刚想叫二胖去外面的小饭馆买饭。   就见一个老爷子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太太进来了。   苏秀秀一看这两人,也顾不得别的事情了。连忙迎上去说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按照往年,容五爷要在家里休息个够本,起码要过完正月才出门呢。   这才正月十五,他居然就把大棉裤大棉袄给脱了,收拾得利利落落,出门来了。   容五爷听了闺女的话,随口说道:“可不是我要来看你,是你妈不放心,怕你饿着累着,非要过来给你送饭过来。我就说哪里用得着呀,你能自己找饭吃。   可你妈就是不肯听。这不是么,跟老许折腾了一上午,蒸了一大锅包子,先给你们拿来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眼圈发红,她从母亲手里接过那一大袋子包子,对苏志平说:“志平哥,咱们不用去买饭了,我爸妈送来了。”   苏志平也暗自好奇,心说容家这老两口,对苏秀秀可真够好的。就跟亲生父母没差了。   苏志平曾听过容五爷的各种传说,却没怎么正面打过交道。以前苏志平是个消沉,不爱理人的性子,遇见人能躲就躲了。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当了店长,自然要跟人打招呼。   于是,他上前来客客气气地说道:“五爷,您来了。”   容五爷点头道:“嗯,小苏呀,你们这边看起来还真不错。”   苏志平又说道:“您夸奖了,这些包子也谢谢您了,我们的午饭都解决了。”说完,他随手接过包子。   容五爷又说道:“别客气,我们老两口也就随便过来看看,这就要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本来苏秀秀还想带着母亲在店里转转,挑挑东西。   可五奶奶却说道:“家里需要什么,你们早就买回去了。我也没什么可要的。你就忙着吧,我也跟你爸回家去了。”   老两口就是过来看看闺女,并不想妨碍她的工作。   说完,容五爷就推着五奶奶出去了。   苏秀秀看着自己父母的背影,心想他们走这么远的路,还要打车过来。   平时,他们总说她手松,攒不下钱来。可实际上,只要是她的事情,他们老两口何尝不是手更松,花钱更厉害呢?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有些激动,她红着眼睛对苏志平说道,“志平哥,我先出去一趟行么?”   苏志平连忙说道:“行呀,那有什么不行呀?你赶紧去送送吧,反正现在客人少,也不用急着回来。”   苏秀秀听了这话,又跟二胖打了招呼,让他先给记账,就拿了一包人工制作的元宵出来了。   到了外面,果然看见容五爷推着五奶奶,走到大马路上,正准备打车呢。   苏秀秀连忙跑过去,把元宵递给了五奶奶。   五奶奶看见她,却忍不住骂道:“你这死丫头,出门也不知道穿上外套,这正月里可还没过呢,仔细你冻着了。”   此时,苏秀秀穿了一身杂货铺的统一制服。实际上,就是深蓝色的运动服,里面也穿着毛衣呢。   她连忙说道:“我不冷。”   五奶奶却说:“你年轻时候不注意,等到老了就晚了。”   说着,她就把自己的大围巾摘下来,给苏秀秀围在脖子上了。   这围巾也跟容五爷和苏秀秀的围巾都是同款,又宽又长,还暖和。   苏秀秀倒也没拒绝,披着围巾跟大披风似的。   她转过身,面向大马路,看见出租车就蹦蹦跳跳的用力招手。   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姑娘,这样帮着打车,也算是马路上的一景。   很快就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   五奶奶也下了轮椅,苏秀秀帮着她把轮椅收好,又放在出租车上。   这时,五奶奶却打开车窗,说道:“下班后,你尽量早点回家,要是太晚了,就让苏志平送你。不然,让你爸来接你,你自己可别走夜路。”   苏秀秀就笑道:“知道了,不用我爸来接我,实在不行,就让志平哥送我,您放心吧。”   娘俩又说了两句,五奶奶就让她赶紧回去了。   苏秀秀回去后,就没把那条围巾摘下来,围在脖子上打了个结,看上去倒也挺利落。   她始终都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围巾的温暖也一直都笼罩着她。苏秀秀突然觉得很幸福。   很快,大家就倒班吃了五奶奶做得大包子。   五奶奶送来的包子很多,都够他们下午的伙食了。   再加上包子的味道也好,馅料也足,比外面买的可好吃多了。   一共两种馅料,一种牛肉胡萝卜,一种猪肉大葱,都很舍得放肉。   店里的小伙子们都很喜欢吃。   容家老两口早就知道他们的底细。说白了他们这些也就是社会底层的小混混,平常正经人家看见他们都躲着。   容家这老两口子不仅不嫌弃,同意让自己家闺女跟他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工作。还送这么好吃的大包子给他们。   一时间,店里的几个小伙子就觉得心头一软。   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是美味的包子,也是他们走正道的新开始。   *   因为两家店一起做活动,老店那边也忙,人也多。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老马才有空过来看看。   一看新店里一切都好,老马也就放心了。   临走时,他还不忘嘱咐苏志平,晚上早点让苏秀秀回家。这边离她家里也远,小姑娘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太安全。   于是,到了四五点钟,天还没亮,苏志平就让苏秀秀先回去了。   苏秀秀本来还想多呆一段时间,可苏志平却说:   “我们三人忙得过来,再说了以后这就是我们三人的店,你只能偶尔过来支援我们一下,其他的事到底还得我们三个齐心协力的做。我们早点适应,反倒更好些。”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所以,她干脆就提前离开了。   *   等到了家里,五爷五奶奶也都吓了一跳。   五奶奶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五爷却撩开门帘子,冲着老许喊道:“秀秀回来了,老许,准备煮元宵吧。”   厨房里的老许,马上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好嘞,饭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炒一下就行”   屋里的苏秀秀忍不住笑道:“我在那里本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志平哥说让我回来,我也就回来了。”   五奶奶连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水,又说道:“回来才好呢,正月十五,咱们一家人正好一起吃元宵。”   苏秀秀笑道:“好。”   就这样他们一家人到底在一起过了个元宵节,苏秀秀看着他爸爸的大棉袄,大肥棉裤笑得不行。   她嘴上还问道:“您又换回这身打扮了?”   容五爷皱眉说道:“我这身打扮怎么了,暖和,舒服,这小丫头,你看不顺眼呀?”   苏秀秀连忙说道:“那倒没有,我就觉得您特别可爱。”   这放在三十年后,就叫自带宅男属性。出门时衣衫笔挺,打扮时髦,就是个商务精英;回到家里换上大肥棉袄就是宅男。   这样想来,她家老爹还是也挺萌的。   容五爷也不知道,他闺女在傻笑个什么劲。可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只得说道:“好了,吃元宵吧,仔细噎着你。”   苏秀秀这才强忍住笑。只是她心里却觉得老爹性格也很萌。   到了晚上,苏秀秀又连忙拿出孟庭松寄来的信。   信还是过春节之前寄来的,不过放假过节,耽误了一礼拜,现在才收到。   孟庭松说那条围巾很温暖,他很喜欢,会小心使用的。   他还说了他们在连队里过年,大家一起包饺子的事。   通过这些细碎又生动的描述,苏秀秀几乎能看见几十个大小伙子一起包饺子的盛况。一时间,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庭松在信里还提到,一月份有个战友,回老家结婚了。   他们两口子也是通了好几年的信,今年才彻底定下来的。   战友休完婚假再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看上去精神焕发,满脸都是喜气。   他随身带着一大袋子喜糖,见人就发。   孟庭松也拿到了一块。开始还想留着,后来一看实在留不住,要化了,才吃了那糖。   孟庭松只觉得满嘴甜的发腻,他心里想着大概结婚就是这样吧?   他悄悄地把那张大红色的带着喜字的糖纸留了下来,连带着信一起寄给了苏秀秀。   苏秀秀看着那张糖纸,实在太喜庆了,她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的。   也不知道松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这离结婚可还有好几年呢。   那天晚上,苏秀秀被撩得想入非非,她强忍着没有给孟庭松写信。   大半夜的时候,她睡不着觉,打开手电筒照着孟庭松寄给她的素描看了又看。   她只觉得松哥的素描画越来越进步了,单单只是看着他的侧影,她就能想到他那英俊的长相。   那一夜,苏秀秀把画像放在枕头旁边,沉沉地睡去。   在睡梦中,她跟松哥结婚了。   婚礼上的松哥,既不像现在这般青涩稚嫩,也不像三十年后那样满脸沧桑。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材挺拔好看。   而她穿着九零年代初期的老式婚纱,小鸟依人地搂着松哥的手臂,两人笑得像傻子一样,四周还来了很多陌生人,一个劲地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   最奇怪的是,小睿睿的父亲陆红兵好像也来了。还有那个胖子,坐在角落里,一直低着头。   苏秀秀只是略微侧头看了一眼,也就继续跟着松哥往前走了。那些人到底不需要她太过关心。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秀秀想起这个梦,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陆红兵跟他们家还能有什么交集?那胖子不是已经替他们道过谢了么?   苏秀秀实在想不明白,也觉得这个梦实在太过清晰了。以至于苏秀秀又想到了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些事。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   吃完早饭后,她跟父母又聊了几句,就准备回房去了。   五奶奶也嘱咐她,“都累了好几天了,这两天还是好好休息休息。”   苏秀秀回到房里,关了门,终于忍不住把奶奶的妆奁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了最后一层,拿出那本《文氏家书》,她小心翼翼地仔细翻看。   可翻到家书的最后,只有相面术,并没有记载其他。   倒是苏秀秀翻看前面,发现文家先祖有提起过,文家子孙受上天庇佑,传到某一代会有些特别的人,带着一些不寻常的本领。   苏秀秀原本以为,这不同寻常的本领指的就是相面术。   现在想来,或许并不是这样。   像她一觉醒来,就重新回到了八零年代,不得不说这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奇迹。   上辈子,苏秀秀长年累月的失眠,所以她并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这辈子,她几乎倒在床上就能睡个安稳觉。   苏秀秀就发现,她偶尔就会做梦,那些梦也十分清晰,倒像是预示了将来某一时刻的事情。   再加上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十分疲累,倒像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把这些归拢在一起,苏秀秀就觉得她在这方面,似乎有一些不寻常的能力。   只可惜她只是个神棍,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   不过家书上也写了,只要不作恶,应该也没问题吧?   苏秀秀花了一上午时间,又反复看了这本家书,直到老许喊她吃午饭。   苏秀秀才把妆奁盒子收回原处。   坐到饭桌上,容五爷就忍不住说道:“该不会是写了一上午的信吧?积攒了七天没有写信,一下就都给补上了。”   苏秀秀垂着眼睛说道:“怎么可能,我还没写回信呢。上午的时候,我在看我奶奶留下来的家书呢。”   对于这事,她并不想刻意隐瞒。   只是她连自己都弄不清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讲。   按理说,那天在医院里,她的状态那么奇怪。父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该猜到一些才是。   可偏偏父亲却什么也没说,反倒是一直在照顾她。后来,事情过去了,他也什么都没问,倒像是把那事忘了。   所以,这次苏秀秀才试探着说了家书的事。   容五爷貌似无意地接口道:“喔,是你过世的奶奶留下的?”   去年的时候,容五爷带着苏秀秀回老家办理收养手续,一路上倒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   自然也包括她奶奶留下来的妆奁盒子。   苏秀秀点头说道:“当初我跟大伯他们一家闹翻后,苏太爷逼着他们交出我亲奶奶留下来的妆奁盒子,里面倒是有些小巧的玩意。等吃完饭,我拿过来让您和我妈看看。”   那东西大概就是苏秀秀最后的依仗了,他们这样性格的人总会给自己留下个保障。   容五爷却没想到,秀秀居然要拿来给他们两口子看。这么想来,这丫头是已经完全信任他们了。   不等他开口,五奶奶先一步说道:“不用了,你自己小心收着,也算是个念想。”   苏秀秀这才点了点头。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老许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爸,妈有件事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们,只是您和我爸一直都不相信。”   容五爷不由得也想起了,在医院的时候,他闺女面无血色的样子。后来,她大喊一声,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就晕了过去。   这件事几乎要被容五爷刻意遗忘了,却没想到秀秀居然又旧事重提了。   看着秀秀紧绷着小脸的样子,容五爷只得说道:   “行,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只是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和你妈的孩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苏秀秀听了这话,心里由衷感动,她也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打算把事情跟父母好好说说。   想到这里,苏秀秀开口说道:“我的亲奶奶姓文,她身子骨一直不好。当年,我爷爷也是为了带她看病,才离开了京城,到南方求医,可后来我奶奶就没能回来。   她留下的妆奁里有一本文氏家书,里面写着凡文家子孙后代,受到上天庇佑,每隔几代就有一些不同寻常之人,会有一些不常见的本领。后面,还记载着文家的《相面术》。我就学了一些。”   五爷五奶奶听了这话,都惊呆了。   过了一会儿,五爷才对五奶奶叹道:“这么说起来,你闺女还就是个小神棍,这毛病看来以后也改不了。”   五奶奶气呼呼地说道:“神棍又怎么了?难道就不是你闺女了?”   五爷服软道:“怎么不是我闺女,她就算后背上长出翅膀来飞上天,也还是我闺女。除了偶尔神神叨叨说些怪话,给狗子取个稀奇古怪的名字,给龙鱼画护身符,我闺女也没别的毛病了。”   五奶奶狠狠地拧了五爷,又说道:“你闺女给你画的护身符,你嘴上嫌弃,还不是一直收得好好的。现在还拿这些出来说事?”   苏秀秀看着老两口拌嘴,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父母还是不怎么相信。当然,他们是相信她的话,只是并不把这些太当一回事。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就算她能飞上天,也还是他的闺女。管她会不会相面术,是不是真神棍呢?   一时间,苏秀秀突然觉得无比温暖,无比安心。   她索性一歪就靠在五奶奶的身上了,五奶奶自然而然地搂了她一把。   容五爷就埋怨道:“你就惯着她吧,将来惯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就好了。”   五奶奶就说:“我闺女自有分寸,你还不是一回家就换上土花棉袄肥棉裤么?”   “……”容五爷被怼回去,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秀秀却忍不住闷笑起来。   从今以后,她心里的秘密就不用再刻意隐瞒着了。   *   吃完饭,苏秀秀又去了老马家杂货铺。   先去新店看了看,志平哥文中沉稳,把控全局。店里一切都挺好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又扭头去了老马家。   老马家也受元宵节影响,到了今天生意还挺好的。   老马一见苏秀秀过来,两人又谈了一些杂货铺未来发展的事。   老马说,“你爸在新家已经申请安装了电话,你说咱们杂货铺是不是该安一个电话了?这样联系起来也方便吧?”   苏秀秀点头道:“电话自然要安,等买卖好了,每家分店最好都安一个。”   这年月,个人也能报装电话,可一个电话要五千块钱。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可秀秀却说每家店都安装电话?   老马想想钱数,就忍不住咂舌。   苏秀秀连忙解释道:“这事倒是不急,咱们总要慢慢来。”   她却知道,再过几年电话的价格就会慢慢降下来。   到时候,电话也会进入千家万户。   老马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些。   谈完了正事,苏秀秀就回家去了。   *   当天晚上,苏秀秀又把那小首饰盒拿过来给父母看。   五奶奶打开盒子,拿出那些小巧精致的黄金南瓜、小金鱼,以及金瓜子,看了看,又收好了递给苏秀秀,并且告诉她。   “这些东西都是你奶奶留下来的,也是你将来的嫁妆。你可一定要好好收收起来,千万别再拿出来了,也别想着换钱花。”   苏秀秀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玩意,在旧时候,特别是大家族还算是比较常见的。   顶多也就是少爷小姐拿来把玩的,或者打赏送人的。   容五爷小时候手里也有不少这样的玩意,所以他也并不觉得新奇。只是笑着对五奶奶说道:“怨不得这丫头手松呢,原来她也是个小财主呀。”   被他这么一说,苏秀秀那张脸马上就红了。   五奶奶一听他笑话闺女,马上就不干了,又开始给闺女打抱不平。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   当天晚上,回房后,苏秀秀的心情始终没法平静。   她收拾好了妆奁匣子,又给孟庭松写了一封信。   首先是跟他汇报了,她和母亲,寇姨一起合开私房菜的事情。   这事其实她在上封信里也曾提起过。   只是那封信松哥大概还没有收到。   这一周,苏秀秀一直忙着杂货铺的事,也就没继续写下去。直到这时候,她才有功夫继续写。   “工商那边叫我先等着,我在申请营业执照。这些事情并不用太担心,当初马叔办杂货铺,我也跟着去看了,也算轻车熟路。   唯一郁闷的是,工作人员似乎一直在怀疑我的年龄。我觉得他们是想让我十八岁再过去。   我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拉我妈一起去了。   我爸是不会管的,他说这是我们的买卖,他绝不插手!”   苏秀秀想了想,又继续写下去。   “明天杂货铺那边就没没有别的事情了,我就打算跑私房菜馆的事了。我爸说,不仅是办手续,就连菜馆的装修也都归我负责定下来。到时候,他顶多帮我介绍装修的师傅,而且,还是装修我们家宅子的那位。其他事情,他要我自己去跟师傅谈。   可我连宅子都没看见过,心里也没有个章程。   不管怎么说,明天我打算先过去,好好看看铺面。   到时候,再先画个草图出来,给我妈看看。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妈却知道一些。这些也不用我爸帮忙了。   这个月,我真的好忙,到处跑来跑去的。   每天却要看见我爸慵懒地躺在家里休息,我也觉得有些羡慕。   可我爸却说,我这么年轻应该加倍努力才是。这样想来倒是也对。   松哥,我现在就觉得好象是在我们的将来努力呢。一想起这些,我心里就觉得特别痛快。   松哥,我又想你了,这刚到年初。   唉,这样继续忙下去,我也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松哥,祝你一切安好!”   第二天,苏秀秀就打算把这封信寄了出去。   她顺便又跟容五爷拿了私房菜馆的钥匙,打算往他们祖宅那边去看看。   容五爷继续在家里懒着,也没有亲自带她过去看房子的意思。只是告诉了苏秀秀门牌号,又交给了她一串钥匙。让她自己骑行车过去看看,中午之前还要回家来吃午饭。 第65章   苏秀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点头就答应了。   她收拾好了,背上书包,骑着自行车就出发了。   倒是五奶奶看着闺女出了院子,又忍不住跟容五爷唠叨,“你干嘛不带着闺女一起去。非要让她自己去呀?”   容五爷却笑道:“这光天化日的,她又再找不到家门口,可就闹笑话了。这又不是旧时候了,大姑娘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还要坐着马车轿子,还要有人在旁边跟着。”   听了这话,五奶奶半响没言语,后来才说道:“你也不怕你闺女性子跑野了?”   容五爷却笑道:“还真不怕她野,等过两年,她再大一两岁,我还想带着她去广州那边看看呢。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养孩子也是,娇生惯养倒不如让她开阔眼界,多几分见识。   到时候,咱们一家一块去,就当去那边旅游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动。   反正,她闺女将来指定跟她不一样。   那孩子注定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   她年轻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却在她闺女身上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现实。   五奶奶只是看着也是满心欢喜。   说来也巧了,苏秀秀骑车到成府胡同的时候,就听见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苏秀秀。”那声音还响亮。   苏秀秀刚好带着助听器呢,听那声音也熟悉,她就连忙下车回头一看,彭姐正好从另一条胡同里走出来。   彭姐一看她停车了,快走两步赶了上来,豪爽地问道:   “秀秀,咱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这些日子,你又忙什么呢?还跟你爸那边养鱼呢?”   苏秀秀就说:“前两天,我叔叔的杂货铺开张,我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他那边忙呢。不然我就约你出来玩了。”   彭姐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道:“你还真行,我看你就没闲下来的时候。对了,你考上了吧?是本科么?”   苏秀秀点头道:“我考上第一志愿财金学院了,彭姐你呢?”   彭姐笑道:“我也考上财金学院了,不过是专科,我已经很满足了。等到三月份,我就要停薪留职去念书了。到时候,咱们姐俩还能继续当校友呢。”   苏秀秀又笑道:“那可实在太好了,我正发愁到了新学校,没有认识的人呢。”   彭姐就说:“对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去年经常辅导我功课,又让我背单词,我底子那么差,还真未必能考上呢?你今天有空没有?我请你吃个饭吧?”   苏秀秀一脸歉意地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我爸还嘱咐我回家吃饭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彭姐也是一人住,过年的时候也没个伴,肯定她也会觉得很寂寞。   于是,苏秀秀又开口道:“不如这样吧,彭姐,等会我办完事,你跟我回家吃饭怎么样?许姨的手艺可好了,你正好也可以跟我去认认门。”   彭姐犹豫了一下,本来是想要拒绝的,最后却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又问:“秀秀,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苏秀秀就把地址跟她说了。   彭姐笑道:“这地方我知道呀,我带你过去吧。”   苏秀秀笑着说:“那可太好了。”   彭姐就带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这边就是成府胡同,据说,以前有个王爷府。后来王爷落魄了,这名字却留了下来。   据说在过去,整条胡同里住的都是富商名流之类的。这条胡同的房子也算不错了。对了,秀秀,你来这边要干嘛呀?”   苏秀秀也没想隐瞒她,她是真想跟彭姐做朋友,自然要真心相待。   “我是来看看我家的房子,去年的时候,把房子还给我爸了,房子现在装修的差不多了,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家也要搬过来了。”   彭姐就是心很大的人,她也没想别的,只是觉得秀秀要是搬过来,就离她家更近了。顿时就忍不住开心起来。   “那可好了,以后咱们上学,也能一块儿走了。”   苏秀秀看着彭姐那张真诚的脸,也忍不住笑道:“可不是么,以后咱们就是隔着胡同的邻居了。”   等走到那扇红漆大门前面,苏秀秀只觉得她家这房子实在威风得很,特别符合她的审美。   上辈子,她要不是为了低调,大隐于市,也会买个这样的四合院来住。   苏秀秀停下自行车,在门口转了很久,然后又推起骑自行车,向着旁边的院子走去。   彭姐都傻眼了,又开口问道:“你不进你家,去旁边的宅子干嘛?你该不会说,那也是你家的院子吧?”   这时,彭姐才忍不住咂舌,她也不知道苏秀秀家里的情况到底有多好,才能有两栋大房子。   苏秀秀却摇头道:“这不是我家的宅子,我有个叔叔是厨师,以后要在这院子里,开家饭馆。我爸让我来这院子看看,到时候怎么装修。”   彭姐这才叹道:“你们家里人可真行,你爸是养观赏鱼的,你有个叔叔是开小卖铺的,另外一个叔叔还要在这胡同里开家小饭馆。”   苏秀秀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得很无语。   好吧,彭姐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只是她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呢。   这时又听彭姐说道:“倒不是我要唠叨你,这成府胡同虽然有名,却也还是在胡同里呀,人家开饭馆总要在街上,人来人往的,买卖才能好吧?”   苏秀秀只得继续跟她解释道:   “我叔做得菜比较特别,不用招待那么多客人,每天就做几桌席面,等客人自己上门来。所以,不用开在大街上,反倒是胡同里比较好。”   一边说着,苏秀秀一边带着彭姐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也是个两进的院子,只可惜年久失修,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就连影壁也变成了烂墙。   花草也因为无人打理,不是干死了,就是杂草丛生。   好不容易,进了里面的院子,却也被过度使用了。   以前这里大概是集体宿舍吧,到底不是自己的家,那些职工也并没有珍惜它的义务。   除了不毁房子,院子里却是一片狼藉,胡乱摆放着各种旧家具器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大概是走得比较急促,也或者那些人就是故意扔下的。   反正什么破烂都有,甚至还有破鞋子烂袜子呢。 第66章   彭姐一看院子里面,也是一脸震惊。   要在这儿开饭馆儿,好像还真差点儿意思。   苏秀秀随口说道,“只要好好装修整理,还是可以的。”   彭姐又忍不住问。“这要怎么装修啊?连个大厅都没有。要拉个顶棚么?”   苏秀秀却笑着说。“不需要大厅,到时候这边儿是做私家菜的,把包间装修好了,每天也就做上几桌席面。等着客人自己上门来。”   彭姐听了这话,倒也觉得十分新鲜。因为她也是在食堂里干活儿的,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就随口问道。那到时候,得请那种特别有水平的大师傅吧?”   苏秀秀笑着说。“我叔叔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干这活再合适不过了。”   彭姐又笑道。“这我倒是知道,你还别说,我们那厨房里,也有一位这样的师傅。他好像就是祖传的厨艺。   他只比我大三岁,可是我们所有人,包括上年纪的师傅都得听他的话。听说,他好像就是七八岁就开始学厨了。他现在刀工很好,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切一大锅的蔬菜。他切的菜每根大小薄厚都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许师傅却很少切菜了。他负责管理大家。每次只有厂里有领导来的时候,他才正式下厨呢。”   彭姐一说起许师傅,满脸都是崇拜。   苏秀秀听着,也觉得这位年轻的许师傅年轻有为,应该也有几分真本事。   只是她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彭姐的话却突然停住了。   苏秀秀忍不住抬眼看向她,彭姐垂下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小声说道。   “这事儿我也没跟别人说起过,也没人可以说了。秀秀,我把你当妹妹看,你帮我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吧。”   说到这里,彭姐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苦恼。   “好。”苏秀秀说着,就拍了拍彭姐的手。   彭姐这才鼓起勇气说起了,过春节前发生的一件事儿。   成考结束之后,彭姐自然要继续留在原单位工作。   在他们的大食堂里,许师傅也算是厂里出了名的单身汉。   他厨艺也好,人品也好,厂里很多姑娘都心仪他,想跟他处对象。   只可惜许师傅有个老娘,一直病病歪歪的。许师傅又是个大孝子,照顾他老娘都来不及,也就没心思搞对象。   这一拖许师傅也就二十八岁了,直到两月前他老娘过去了。许师傅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厂里工会大姐们就开始想方设法,帮许师傅介绍对象。   在喜欢许师傅的女人里,有一个车间女标兵。   人倒是不错,长得也好看,可就是一个寡妇,身边还带着四个孩子。   许师傅人好,见她家困难,有时候就帮衬他们一二。   日子一久,那小寡妇自己就误会了。总以为她自己长得漂亮,许师傅对她有意。   只是她自己条件这样差,还带着四个孩子嗷嗷待哺;许师傅又带着个病病殃殃的老娘,两家合成一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那寡妇一边拿着好处,一边假意对许师傅好,却也没动过其他歪心思。   直到许师傅的母亲去世后,小寡妇的心思才活络起来。平日里也表现得越发明显了。   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们食堂里也经常聊起这个话题。   有个大姐也问过许师傅,到底对那刘寡妇有没有什么想法?   许师傅一口咬定,“我真没那意思,就是可怜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帮衬就帮衬一把。”   当时也是开玩笑的,有人就提醒许师傅,“你一是好心,可别帮衬出大事来!”   另一人也说:“我看那刘寡妇也是个有心机的,而且还特别会做人,你千万别被她给绕进去。   到时候,你自己不想承认,也得给他们家四个孩子当后爹了!”   许师傅当时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倒不至于吧,我可看不上那刘寡妇。就依哥们这条件,再怎么说,也得找个女大学生当媳妇吧。”   听了这话,那帮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一屋子的人都笑话他,痴心妄想,一个厨子还想娶女大学生呢。   大家说完这笑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直到二十七那天,彭姐家里也没有人,就她自己也不着急过年。   所以,干脆就留下来替一位孩子发烧的大姐加班。   大晚上的,她在整理仓库,没想到许师傅也来仓库找东西。   当时彭姐在里间屋,刚想出去跟许师傅打个招呼。   没想到那小寡妇也摸进来了,而且还关上了大门。   小寡妇上前就逼问许师傅,喜欢不喜欢他?愿不愿意娶她当老婆?   彭姐到底还没经过人事,吓得就没敢出去。   这时,又听许师傅说道。“刘晓红,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秀秀气气的女人,我就是个粗人,跟你实在不合适。”   那寡妇却不依不饶地问。“不想跟我处对象,你干嘛对我那么好,还总是给我们家送吃的?”   许师傅想了想才说道。“那是因为你让我想起我亲妈来了。当初我家也是孤儿寡母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不是被我表叔收养了,给他们家当儿子,我早就饿死了。   孤儿寡母过的什么日子,我知道。能帮你我就帮你一点,可我对你真没那意思!”   寡妇听了这话,自然就不干了,急着白脸地说道:“你肯定对我有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   说完,她上前就去撕烂了许师傅的衣服,眼看着就要与他成就了那档子事儿。   许师傅也急了,一用力就要推开她。两人很快就闹成了一团。   虽然说话不多,彭姐一向都挺尊重许师傅的。自然也见不得他吃这种窝囊亏。   于是,三步两步走出去,大喊一声。   “刘寡妇,你这是干嘛呢?这还有个大活人看着呢。你再想搞对象,也得两情相悦吧?哪有像你这样强买强卖,买大送小的?”   彭姐本来就是个粗鲁人,骂起脏话来不比那些老爷们儿差。她一出来就把刘寡妇羞辱了一顿。   刘寡妇也没想到这么晚,还会蹦出一个大活人来,吓得都呆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柔弱地说。“我跟许师傅是两情相悦的,关你这个丑八怪什么事?”   彭姐难听的话听得多了去了,根本就不会把刘寡妇的话放在心上,马上就回骂道。   “刘寡妇,你当我瞎呀?没听见,你们俩儿在干嘛?两情相悦,你上前撕许师傅的衣服?要是性别对调一下,你这就是强奸。信不信我抓你去派出所,问问民警同志,像你这样骚扰男人,要判几年刑?”   刘寡妇听了这话,脸上燥得慌。她一看彭小茹是准备把事情闹开。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掉头就跑。   许师傅看了彭小茹一眼,脸都红了,也没好意思说话。   这时,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居然还把仓库大门就给锁上了。也可能是那寡妇,之前跟谁打过招呼了。   彭姐喊了半天,也没人过来开门。她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撬不开那扇大门。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只能跟许师傅在仓库过了一夜。   好在仓库里,还有盖东西用的被子褥子。倒也冻不着。   那一晚上,彭小茹怕许师傅想不开,不好意思。根本就没敢近前去跟他说话,自己收拾好了就合眼睡了。   许师傅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半天,一大老爷们被小寡妇偷袭后,也没好意思说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开门。彭姐就冲出去了。   她出门之后,就把开门的那人给硬拉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许师傅才走出去。   本以为这事儿都没人发现。   可也不知道怎么的,没两天的功夫这事儿就被人传开了。   大家非得说许师傅跟彭小茹有不正常男女关系。   彭姐气坏了,就要冲出去要跟那帮人分辨个是非清白。她还决定把那小寡妇的事儿也给咬出来。   反正她不好过,别人也都别想好过。   却没想到,许师傅走出来,按着彭小茹肩膀,就对大家说。   “我跟小彭处对象呢,我这两天就准备去她舅舅家提亲了。”   彭姐听了这话,当场脸就红了。   围观的那些女人们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厂里最棒的单身汉,眼睛瞎了还是怎么的,居然会喜欢上一个粗鲁的,像爷们的女人?   过春节前,这事儿闹得满厂都是疯言疯语。   彭小茹也觉得,她跟许师傅实在不合适。   她就准备好好把这事儿,跟许师傅说清楚了。   反正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清清白白的,他根本就不用娶她的。   偏偏刘寡妇听说这事之后,气得半死。不管不顾地跑来堵彭小茹。这回她可占理了,冲着彭小茹就是一阵乱骂。   “我说你怎么多管闲事儿呢?合着是你自己也惦记着人家许宏伟呢。   我还告诉你彭小茹,你想也别想,就算你名声坏了,也别想赖在许宏伟身上。   你平时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长什么德行样?想吃天鹅肉,也得看你自己配不配呀?”   彭姐就是个炮竹脾气,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这些年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呀?   被刘寡妇这么一激,她马上还口骂回去。   “许宏伟自己说喜欢我的,他就是要跟我结婚,关你刘寡妇什么事儿啊?   一个小寡妇死不要脸,人家可怜你,好心给你点吃喝。你可倒好还非要倒贴人家汉子,想嫁人想疯了吧?   再说了,你才癞蛤蟆呢,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条件。我彭小茹再怎么不济,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倒好一个寡妇,带着你家那些孩子,是准备吃人家许师傅了吧?让人家白给你养孩子,你什么呢?要不要脸了?   我还警告你刘寡妇,以后给我离许宏伟远点。不然我看你一次就抽你一次。我倒要让大伙看看,你有多德性。”   刘寡妇到底不是彭小茹的对手,被骂得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她就没见过这么混账的女人,简直比那些男人还不要脸呢。   最后,刘寡妇负气跑出去,想找人过来评理。   没想到,推门一看,许师傅就站在大门外,听着呢。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许师傅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对刘寡妇说。   “没错,我就喜欢彭小茹,我想跟她结婚。要不是你帮我这么大忙,我俩还真未必能走到一起呢。”   刘寡妇听了这话,气得半死,扭头哭着就跑出去了。   只剩下许师傅和彭小茹面面相视。   最后,彭小茹只得干巴巴地说道:“许师傅,我不是那意思。我,我只是气不过。我对你绝对没有痴心妄想。”   然后,许师傅就又抽风了,垂着头对彭小茹说道。“可我就是刚才那意思,彭小茹我想娶你当老婆,你考虑一下吧!”   当时,彭小茹羞得满脸绯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十五岁进食堂帮忙,混到现在这份上,除了不长胡子,真跟个爷们差不多了。   可许师傅却是厂里所有姑娘喜欢的对象,要是配她的话,实在太委屈了。   只是这些话都没来得及说,很快就有人叫许师傅过去了。   彭姐一脸踌躇地看着苏秀,很苦恼地问道。   “妹子,我也知道,像我这样完全没女人味儿的女人。大概这辈子都没有男人会喜欢了。之前,我甚至想过,不然这辈子就我自己过就完了。   我这也都二十五岁了,都成老姑娘了。哪里敢要我们厂里最受欢迎的单身汉?   就跟刘寡妇说的那样,我是捡到大便宜了。可这便宜到了我手里,我怎么也不能安心。”   苏秀秀也没想到,这才一个月没见,彭姐这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精彩的事儿。都快赶上连续剧了。   只是也不知道彭姐到底算是女主角,还是恶毒女配角?   反正她是不小心误打误撞,捡到了金龟婿。   偏偏彭姐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她又是一个人,家里也没有长辈,给她出个主意。   这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大好的姻缘就这样飞掉了。   苏秀秀定睛一看,彭姐面带桃花,整张脸都显得娇俏了许多。   她就想着,这事儿少不得她得帮彭姐说合一下。   虽然年纪对不上,也就只能勉强将就了。   苏秀秀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彭姐,你怎么就觉得没有男人会喜欢你呢?凭心而论,你长得也不难看,性格也直爽大方。从来都不跟别人玩儿心眼儿。   姐,你知道的吧。我被收养之前,遇到了很多糟糕的事。我今天也不瞒你了。我会对别人总是带着三分小心。也就是因为你这样的性格,我才愿意跟你当朋友的。   彭姐,你是除了我家人以外,我的第一个朋友。我觉得你是值得我珍惜的人。”   彭姐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感动。她连忙说道。“秀秀,我也拿你当亲妹妹看呢。”   苏秀秀点点头,又继续说道。   “连我都愿意对你真心相待,你怎么知道,许师傅不是看穿了表象,看中了你的内在呢。”   彭姐脸都红了,垂下头又继续对苏秀秀说道。   “其实大年三十儿晚上,许师傅还真去我舅舅家上门提亲了。我表弟把我喊过去。   我舅舅就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这事?我实在不好说。   我舅妈就说,不然俩人先处着,看看合适不合适再说?性格合适了,再谈结婚的事也不迟。   所以,过春节的时候,我和许师傅一起逛了庙会。   转过天来,许师傅又做了一坛子菜,送给我吃。   他说是那菜叫'佛跳墙',也叫‘福寿全’。他说我吃了那坛子里的菜,明年一定会走大运的。我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那里面的材料。可那菜实在太好吃了。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所以,到了最后连点汤都没剩下。”   说到这里,彭姐的眼睛都红了。   她虽然对这份感情充满了不确定。可她却是个很敏感的人,她知道什么人是真心待她好。自然也不会轻易辜负那份好意。   而另一边的苏秀秀听到“佛跳墙”这个名字,眼皮跳了好几下。彭姐不知道什么叫佛跳墙,她却知道。   用绍兴酒坛装鸡、鸭、羊肉、猪肚、鸽蛋及海产品等10多种原辅料,煨制而成,最开始取名“福寿全”。就是借了吉祥如意、福寿双全之意。   那里面还要放入鲍鱼、海参之类还产品,以及各种山珍。京城又不是海边,这些食材极为难得。更别提那么一道菜,制作起来十分复杂,要花费十多个小时。   那位许师傅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彭姐,又怎么会花这么大的心思,做这道菜送给她吃呢?   苏秀秀也没说话,就听彭姐继续说道。   “虽然有点儿别扭,可我却觉得许师傅并不嫌弃我。要是这样的话,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想嫁给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摊子‘福寿全’的缘故,大年初八那天,我就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然后一切都变样了。以前那些不喜欢我的人,都会上前说两句,哎哟,小彭啊,你算是有出息了,以后可就是大学生了。   我当然没把这些人的话放在心上。可我就奇怪了,许师傅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   他当初不是也说,要找个大学生吗?我现在考上大专,也算是大学生了吧?   他怎么就对我不冷不热的,也不再跟我说话了呢?   我就想着,他大概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吧?就想将就着找个人一起过日子。现在我还要再念两年书,凭什么让人家白等我呢?   可要是让我放弃念书,我又舍不得。我彭小茹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了。这读大专的机会,也是我一个词一个词背下来的,一道题一道题地做出来的。   去年整整一年,我每天都熬夜看书。有时候,大晚上的我都能被吓醒,生怕不起来学习,就没机会了。我这么辛苦才考上,实在不想放弃上学的机会。”   苏秀秀听了这话,就觉得这当中一定有误会。她又开口问道。“那你跟许师傅聊过这件事没有。”   彭姐摇摇头。“他现在都躲着我,不跟我说话了。我干嘛还上赶着捧着他呀?我又不是刘寡妇那样的女人,没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苏秀秀叹了口气,干脆也不在这院子里继续呆着了,拉起彭姐的手,就往外走去。反正院子,她也已经看了个大概,回家可以画个草图了。   彭姐忍不住问。“秀秀,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苏秀秀说道。“彭姐,其实我一直想说来着,你这发型不太适合你的脸型,你本来也不胖,梳着这种发型,就显得胖了。咱们先去理发馆整理一下吧。然后再去挑几件合适的衣服。”   彭姐一听苏秀秀的话,心中一动,却很快垂下眼睛来。   “你是想教我怎么变得有女人味么?”   苏秀秀点头道:“这么说倒是也没错,你喜欢怎么穿着打扮都没问题。只是,最好还是让自己变得有精神点。”   彭姐却含含糊糊地说。“还是别乱花钱了吧?以后我去上大学,厂里是不发工资的。咱们这个成人大专又没有国家的补助。我总要攒点儿钱,为了以后打算吧。”   苏秀秀却说。“那也不要紧,我这几天也算打工呢。我家亲戚多,又开杂货铺,又卖观赏鱼的,等开学了,我也介绍你过去打工。到时候也不耽误上课,周末咱们俩一起找活干,再把学费生活费挣回来就完了。   对了,要不这么着吧,今天的花销我先垫上,算是你借我的。等你打工赚了钱,再把这些钱还我就是。”   彭姐说不过苏秀秀,只能跟着她走了。   两人先去了理发店,彭姐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胖。   她每天都干体力活,消耗很大,也胖不到哪儿去。   只是她天生身材高挑又丰满,说白了就是胸大臀丰加细腰长腿。   这样的身材穿衣服要是能搭配好了,肯定能吸引一大片男人的注意,是个女人都会嫉妒她。   可偏偏彭姐每天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上下基本一边粗,就跟水桶一般,裤子也肥肥大大。   从背后看去,这就是个健壮的汉子。   再加上她脸盘大,又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把头发梳在后面,弄得干净又利落,连根头发丝都不会散落下来。   这样,她那圆脸盘子就完全暴露出来了。特别是这人性子直接,又爱着急,总喜欢皱着眉头跟别人叫板。   这就给人一种她满脸横肉的感觉。   所以,苏秀秀就跟剪头的师傅说好了,先把她那大辫子给剪了,换成利落的短发。既要头发帘,也要鬓角。   一开始苏秀秀说的,师傅还不太明白。没办法,她只能拿出纸笔,把那发型简单地画出来。   最后商量了一番,师傅同意了。   剪之前,彭姐还真舍不得她这一头又黑又长的大辫子。可苏秀秀这么好心地教她打扮,彭姐也不好意思拒绝。最后,只得忍痛放弃长发了。   剪头的时候,彭姐直闭眼。   等到剪完了,她再睁眼一看,就发现奇怪了,她那张饼脸愣是小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彭姐傻乎乎地问道。   苏秀秀就忍不住笑道:“长发并不等于漂亮,留头发也不等于有女人味。发型得配合着脸型来,才好看呢。换成这个发型,你的脸不就显得瘦了么?”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呀?”彭姐一脸兴奋地看着苏秀秀。   这回也不用苏秀秀劝了,她自己就交了剪头钱。   接着,苏秀秀又带着彭姐去了趟商场。   这年头,商场也特别有意思。居然还找了服装模特在台上展示衣服。   那些模特走路的姿势并不像现代这样标准又模式化,反倒是既夸张又好笑。   有人甚至一手插腰一手伸起,作燕飞状;也有人舒展得像一棵树;还有当着众人的面,转圈转身的。   苏秀秀看着八零年代的服装表演,觉得格外有趣。又借此机会,给彭姐挑了几件很适合她身材的衣服。   彭姐一开始还嫌贵,非要上市场去买,苏秀秀却让她穿上试试再说。   商场里的售货员,倒也还算客气。特别是一看苏秀秀那身上穿的,可都是好衣服。她们自然也不想得罪潜在客户。   苏秀秀接连拿了好几件衣服,让彭姐换上看看。   彭姐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可是换了两三套之后,她也就渐渐放开了。   特别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新衣服。她竟也产生了一种自己其实很漂亮的错觉。   再加上换好了之后,旁边的售货员也一直夸她身材好。   这种夸奖让彭姐有些受宠若惊。她还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呢。这种感觉格外奇妙,彭姐就觉得好像她也是个漂亮女人似的。   一时间,彭姐变得晕乎乎的。   最后,苏秀秀给她挑了两套中等价位,却很适合彭姐身材的衣服。   彭姐主动要自己交钱,可她带的钱却不够。   苏秀秀干脆就帮她添上了。   买完衣服之后,苏秀秀就让彭姐换上再走。彭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   她换衣服的时候,苏秀秀又跟售货员打听化妆品的事。   刚好就听说商场里,提供免费为客人化妆的服务。像她们这样购物的顾客,都可以让商场的化妆师,免费化妆。   苏秀秀干脆就拉着换好了衣服的彭姐,去免费化妆了。   彭姐从没遇见过这种好事,一开始还不肯去。   “这商场哪有让客人白占便宜的?肯定有问题吧?秀秀,咱们还是别去了。”   苏秀秀却笑着说:“这可不是白占便宜,咱们也是买了他们的衣服,才能免费化妆的。我问了,这事不用花咱们的钱,在那坐会儿,就有化妆师帮你画。”   彭姐又再次被劝服了。   她紧张地坐在梳妆台前面的椅子上,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擦了粉,又画了她的眉毛,眼睛;还在她嘴上涂上了口红。   彭姐其实很紧张,她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些普通女人都会用的东西。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接触这些,紧张的同时,她心里又充满了好奇。   很快妆就化完了,彭姐都不认识镜子中的那个美女。有点像林青霞,或者其他的电影明星。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这样漂亮。   最后,还是苏秀秀拉着呆呆的彭姐,一路往家里走。   路上,彭姐只觉得自己好像就要飞起来似的。   她反复问:“秀秀,我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了?”   苏秀秀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你本来就很漂亮,只是以前你不懂得如何打扮罢了。以后多学点就是了,别总说自己像个男人。”   因为到家时已经很晚,容家老两口都等急了。   一见苏秀秀回来,容五爷走到院子里,就想说她几句。你连自己家大门都找不着了?   可是,他一看见秀秀身后,还跟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彭小茹,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容五爷也是认了半天,才想起这是被秀秀叫作彭姐的那个丫头。   一看她那身打扮,容五爷心话说,他闺女这又是在做什么妖呢?   跟在他身后的五奶奶却开口说道:“秀秀,这是怎么了?这姑娘就是你在补习班的好朋友吧?是姓彭对吧,这姑娘可真漂亮。”   五奶奶发自内心的夸赞道,她之前可没见过彭姐。   彭姐听到这些话,脸又红了起来。她呐呐地说道:“不漂亮,都是秀秀帮我打扮的。”   容五爷忍不住看了他闺女一眼,心说这小狐狸又在盘算什么呢?   不过此时已经12点半了,大家也早就饿了。五爷又连忙让老许搬进摆上饭菜。   进屋以后,彭小茹就发现五奶奶很和气,待人也温柔。   彭小茹本来性格就直爽,很快就跟五奶奶搭上了话。五奶奶居然还有鸭蛋粉呢,还说以后有机会,要教彭小茹怎么用。   两人聊得倒是投机,另一边五爷忍不住问他闺女,“不是要画装修草图么?你这又要折腾什么呀?”   苏秀秀小声说:“我要当红娘!”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说道。“这丫头,你怎么总是喜欢做这些偏门呀?”   苏秀秀一脸严肃地说:“我不要钱呀!”   听了这话,容五爷绷不住,差点笑出来。好在老许端菜上桌了。   吃饭的时候,彭姐担心破坏了口红,吃起东西来束手束脚的。   整个人也显得挺别扭。   可容家人却没有嘲笑她的意思,反而照顾她吃饭速度慢,大家也慢慢地吃。   后来,他们都吃完饭了。还会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彭姐。并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好不容易吃完饭,彭姐忍不住照着镜子一看。到底没破坏她的妆。她的脸看上去还是那么漂亮。   一时间,彭姐心里越发迷惑起来。   难道真的如苏秀秀所说,她也是个漂亮姑娘吗?只是之前都不会打扮?   这时,就听苏秀秀对她父母说道。“我下午还要跟彭姐出去呢。”   五奶奶就说:“你去就去,晚上可要早点回来。别让我们担心。”   苏秀秀又说:“晚上,我会准时回来吃饭的。”   彭姐忍不住回头问道。“我们还要出去干嘛?头发也剪了,衣服也买好了,妆也画了,不就够了么?”   秀秀已经证明了,她这样的女人也可以这么漂亮,这么有女人味了。   这要是被刘寡妇她们看见了,一定会吓到的。想到这里,彭姐心里就忍不住暗爽。   苏秀秀却说:“咱们得去找许师傅呀?总不能让他继续躲下去吧?咱们要挺直脊背,走到他面前,理直气壮地去问问他。到底是想娶你,还是不娶你?   他真要是不想娶的话,那也不要紧。反正你现在这样,要学历有学历,有美貌有美貌,有的是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求娶呢。”   彭姐听了这话,顿时脸就红透了。   “不用这样吧?咱们就偷偷漂亮着,不行么?干嘛非要去找他?” 彭姐小声问道。   苏秀秀理直气壮地说:“那他凭什么说想娶你,就去你舅舅家提亲。现在不想娶了,干脆就不理人了。也不知道给你个交代。这样的男人不就是当代负心汉么?”   彭姐红着脸说道:“许师傅不是那样的人。”   “那咱们就去问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好吧。” 第67章   不管怎么说,彭姐还是跟着苏秀秀,一起去找许师傅了。   到了许师傅家大门口,彭姐却忍不住退缩了。   她拉住苏秀秀的手说道:“秀秀,我们俩真没到那份儿上,就是一起出去了一趟。然后,他送了我坛子菜,我给吃了。除此之外,我两就没什么交集了。再说我下个月就去上学了,也不怕厂子里的疯言疯语了。   许师傅那样好的人,也可以不用因为担心我的名声,就娶我当老婆了。他真不是负心汉。当初他也是为了维护我,这么说的。”   苏秀秀看她这样犹豫不决,被弄得也没别的办法了。最后只得冲着那院子,大喊了一声。   “许宏伟许师傅在不在家啊?”   彭姐没想到她会叫人出来,下意识就想要逃跑。   苏秀秀费了好大力气,才硬生生拉住了她。   苏秀秀又劝她:“这都到了这一步了,头发也理了,衣服也换了,妆也化了。你要再退缩,可就太孬了。我认识的彭姐也不是这样扭捏的人。就算要死,咱们也得死个明白是不?”   彭姐听她这样说,只得僵硬着这身子站在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院子里面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谁呀?我在家呢,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彭姐吓得脸都白了,一动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苏秀秀只得又说道。“许师傅,您先开门,咱们再说话吧!”   只听院子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门就被打开了。   苏秀秀抬眼一看,这位许师傅生了一双粒睛眼。就是眼瞳中有着很多栗粒状的斑点。这样眼相的人,从小六亲难靠,缺乏自信,遇事难决,做事很难顺心如意,多有困难。   正所谓一生运蹇,所幸他个性不恶。也不至于有多大的凶险。   再一细看,这人下巴饱满,这种面相比较平易近人,异性缘较好。虽然有很多异性欣赏追求他,但这类人通常只钟情于一人。   苏秀秀一看这面相,这位许师傅虽然比较艰难,却没什么大毛病。她也就没后悔,带着彭姐来这一回了。   这时,许宏伟一看见门外的彭小茹,居然打扮成这样了,不禁也吓了一跳。连忙就拉着彭小茹进了院子,他嘴里还说道,“小彭,你这是去干嘛了?怎么还换装了呢。”   彭小茹也没想到,他一见面就上前拉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师傅干脆就把她往院子里拉。   虽然彭姐头脑晕乎乎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可她到底还记得苏秀秀这个妹妹呢。   于是,又推推许师傅的手说道。   “我朋友还在这儿呢。”   许师傅这才注意到苏秀秀这个单薄柔弱的小闺女。   要论起来,苏秀秀才是长得好看的那一个,平时别人初次见面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她的长相。   可这位许师傅倒好,不仅刚才没注意到她。   现在是注意到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两眼,又打了个招呼。   “哦,你朋友陪你来的呀?那这么着吧,一块儿进来吧?”他嘴上虽然还算客气,心思却还在彭小茹身上,连苏秀秀的名字都忘了问了。   好吧,天生丽质的苏秀秀,这一次也变成顺带的客人了。人家许师傅还真没把她当一回事。   苏秀秀倒也不介意他这种态度。反而更加觉得这次是她赌对了。   这位许师傅是真心喜欢彭姐的。   不过以许师傅这面相,这次如果他们不来,这事十有八九也就黄了。   几人进屋以后,许师傅帮着她们两个倒了茶。他坐在一旁看着彭小茹,却也没说话。彭小茹也晕乎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秀秀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自然不愿意给他们当电灯泡。就站起身来对他们二人说道。   “刚好我们家也要装修院子呢,我看这的小院子装修得不错,就想出去转悠转悠。许师傅,没没什么不方便吧?”   许师傅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苏秀秀是给他和小彭创造机会。心里暗自感叹,苏秀秀这个小妹子实在太会来事了。   于是,他连忙点头道:“你随便看吧,我家这是老宅子,当初也是找能工巧匠给造的。你要是觉得弄得好,到时候,我把海大爷介绍给你。海大爷也是家传的手艺,祖祖辈辈都是靠造房子吃饭,还懂得看风水呢。造出的房子,住着养人。”   苏秀秀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着,倘若要是找个会看风水的师傅帮忙,他们家龙鱼的买卖,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只可惜苏秀秀上辈子专精看面,并没学风水,只是略懂一些粗浅的。   这可倒好,困了有人送枕头。   这许师傅居然认识会看风水的老师傅。倘若他要是把那位海大爷介绍给她,那可实在太好了。   只可惜,许师傅的心思并不在这事上,他很快就转头对彭小茹说。   “小彭,我厨房里还坐着锅呢,要不咱们俩去厨房聊聊,你也顺带帮我打个下手吧?”   “唉。”彭姐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两人很快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客厅。   彭姐始终低着头,又有点不知所措。只是,她的耳根子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   苏秀秀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来,就算再怎么直爽洒脱,像汉子的姑娘,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会变回扭扭捏捏的小姑娘。   不过,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梯子都给送到脚下了,许师傅要是再不有所表示的话,也太不够爷们儿了。   那样的话,这事要是还不成,也怨不得别人了。   苏秀秀坐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就走到院子里,细细地观看这小院子。   这一看,就觉得许师傅果然没有吹牛。   院子虽然不算大,却也风雅别致得很,还带着点儿古香古色的韵味。   而且在风水方面也是特别设计过的。   这宅子实在是好,很养人,不然以许师傅那面相,可能还会更倒霉的。   话说回来,到时候,她可以把他们的私房菜馆,也弄成这种样子。   也不用非得修得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所谓私房菜,干脆就装修得像晚清民国时期的私宅一样,其实就可以了。只要有这种古香古色的韵味在,又让客人觉得身临其境,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就更想见见那位海大爷了。   因为院子比较小,也不是那么隔音。   苏秀秀又离厨房比较近,这时,就隐隐听见彭姐说了一句。   “许师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你们甚至都把我当男人看。你放心吧,那件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咱们就这么算了吧。”   彭小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实在无法平静下来,以至于她的眼圈都红了。   为了让自己彻底放弃,她一狠心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男人都喜欢温柔似水的女人,喜欢那些有女人味的。许师傅你值得更好的姑娘。也不是我多管闲事,可我实在觉得刘寡妇好像不太适合你。下次她再找你麻烦,你推到我身上就是了。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收拾她。”   苏秀秀在院子里听了彭姐这番话,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彭姐怎么也不想想,她现在是什么打扮?哪里还像男人呀?明明就是个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姑娘。   果然,彭姐还没说完,就被许师傅硬生生地给打断了。   他气呼呼地说道:“女人光漂亮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候根本就靠不住。彭小茹,谁跟你说我喜欢柔弱的女人的?那种女人遇见事情,只会哭哭啼啼,只想着依靠男人过活。男人死后,她连自己都喂不饱,更别提照顾孩子了。”   说到这里,许师傅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怨气。他想起彭小茹那时候也在仓库里,索性就干脆把自己的私事说出来了。   “我亲妈当初就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爸去世后,她一天到晚只知道哭。还要我这个几岁的孩子,想办法找饭给她吃。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一个新男人,她就不打算要我了。还好那时候,表叔把我带回来了。不然,我还得流落街头。   我被表叔带走之后,我妈很快就改嫁了。听说后来,她又生了两个孩子,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只是我这样的一个儿子,却被她彻底遗忘了。”   彭小茹也没想到许师傅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许宏伟却继续说道:“到了新家之后,我妈(表婶)就不一样了,她未必那么好看,可她却很能干。后来,我爸(表叔)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也过世了。是我现在的妈妈,努力维持住了我们这个家。她没有嫁人,一个人把我拉扯长大。   她还一手把我培养出来,我现在这一身的厨艺都是我妈亲手教出来的。她们祖上在成王府里当过厨娘。”   说到这里,许宏伟又看了彭小茹一眼。   “反正,打我明白事时起,我就想着将来找媳妇。不能找那些长得漂亮的,要找那些性格坚强的姑娘。彭小茹,你十五岁就开始自己过活了。这些年,你一直过得很好。你就是那样的姑娘。   我妈病着的时候,本来我也没心思想那些事,只想着伺候我妈让她多活几年。   直到我妈去世前,叫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个好媳妇。千万别自己一个人过了。   当时,我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你来了。   彭小茹,咱们俩也认识好几年了。你什么样我了解。你干活任劳任怨,从来不埋怨,平时虽然不打扮,却很爱干净。你虽然性子急,嘴上也不太好。可那还不是因为你打小没了爸妈,无依无靠么。你再不好好保护自己,别人不就都欺负你么?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再三有点办法。一个大姑娘家,谁愿意跟大男人去吵架?”   彭小茹听了他这番话,眼圈儿都红了。她嘴里还忍不住叨念着。   “我说怎么每次我吵架,你都帮我说话呢?我那时候还觉得,新来的大师傅实在太善解人意了。”   许宏伟连忙说道:“你可别哭呀,你一哭我腿都软了。我怕你哭。”   彭小茹点头道:“好,我不哭了。”   许宏伟这才叹了口气,又鼓起勇气说道。   “本来那天,看你好心眼儿帮着刘姐加班。我才故意也留下来加班的。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过去跟你说,彭小茹,要不然咱们俩处处对象吧?合适的话,咱们俩就结婚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咱们俩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了。到时候,咱们的日子肯定比别人过得都好。   我都想好了,刚要进去叫你,没想到那刘寡妇也不知道怎么就摸进来了。   我被她弄得没辙,那女人死不要脸,我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真打她。   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小彭你靠得住,几句话就把她给骂走了。   你不知道,看见你这么维护我,我心里可高兴了。   我本来想过去跟你说来的。可是,也不知道谁把门给锁了,你也急了,又喊又叫又砸门的。那门还怎么都打不开,我又怕你把我当坏人,就没敢动弹。   还想到,您倒是心大,知道出不去,就想办法收拾个地方躺下睡了?也不张罗理理我,还离我离得八丈远。我看你睡了,哪还好意思跟你说呀?”   想到那天的事,许宏伟就有些哭笑不得,他心想彭小茹这性子实在太可爱了。   *   听到这个真相,彭小茹顿时觉得很无语。   原来从那么早以前,许师傅就开始打她的注意了么?   这么说来,一直以来许师傅中意的人都是她喽?不是刘寡妇,也不是马小红,以及厂子里其他那些喜欢他的女人们?   想到这里,彭小茹的心里突然变得甜滋滋的。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   “那怎么一过完春节,你就不搭理我了?明明春节时,咱们还见面来着。   你要真想跟我处对象,干嘛不跟我说清楚了?我还以为你是为了保护我的名誉,不得不跟我处对象呢?”   说到这里,彭小茹又有些委屈。   许宏伟却红着脸说道。“我怎么没说清楚啊?我不是当着厂子里所有人的面,说咱们俩在处对象么?后来又当着刘寡妇的面儿说,我就喜欢你彭小茹,我真心想要娶的人就是你!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么?”   彭小茹红着脸说:“我以为你那是为了打发刘寡妇呢,让她彻底死了心呢。反正也没有男人会喜欢我,给你当一下挡箭牌也无所谓呀。”   许宏伟一脸无奈说道。“那我不是还上门去跟你舅舅提亲了。倒是你没给我个交代,好像不太愿意跟我处对象似的。”   彭小茹又红着脸说道:“你在厂里那么受欢迎,恨不得所有姑娘都想嫁给你。我是厂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女人。我跟你处对象,别人笑话你怎么办?不是给你拖后腿么?”   许宏伟也有点急了。“怎么就拖后腿了,咱们俩谈恋爱管别人什么事呀?又没干坏事,又没犯法。   再说了要不是真心想跟你处对象,我傻呀,把我花了几年工夫好不容易攒下的食材,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做成了一坛子佛跳墙。   一点都没留下,全都拿过去给你吃了。我也就尝了尝味道。你吃的时候,不觉得特别好吃呀?你捞出鲍鱼的时候,就没感觉到我对你的心意?”   彭小茹的脸更红了,她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许师傅,半响才闷声说道:“我都不认识鲍鱼。可我就是觉得那坛子菜特别好吃。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到了最后,我连坛子都涮了一遍开水,就馒头吃了。”   许宏伟知道她这么珍惜他给的东西,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说道:“那你吃了我的菜,也不给我个准话。   初八那天,我本来打算约你看电影的,电影票都托人买好了。我只是没想到,你突然就居然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了。   我心里就想着,你以后就要去上大学了,就是大学生了。到时候,你眼界就宽了,见到的青年才俊也多了。我怎么知道,你彭小茹还看得上,看不上我这个粗人啊。   你要是本来就不喜欢我,我还继续上赶着往前凑,那我许宏伟成什么人了?”   彭小茹听了这话,激动得两颊绯红。“许师傅,那时候,我真不知道你送我一坛子菜,那里面还有鲍鱼,就是跟我表白的意思。   反正,我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许师傅,这段时间你不理我,我心里一直特别难过。我也知道我条件不太好,可我真想跟你处对象,以后再跟你结婚,然后咱们一起好好的过一辈子。”   许师傅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彭小茹的手说道。   “彭小茹,你怎么不好了?你性格坚强又独立,为人勤奋,干活利落,从不偷懒。   我说过厨房里要干净,那些师傅总是有点不太在意。只有你总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工作服也洗得一尘不染。这些年,你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落在过食物上。你跟那些人都不一样。   再说了,你15岁的时候,就可以独自生活,养活自己了。我想着将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的。”   许宏伟是真心喜欢着彭小茹这姑娘。真要说起来,他恐怕已经喜欢这姑娘很久了。   只是他本来就性格就内敛,而且早年被母亲抛弃,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以至于他在感情上有点自卑。再加上,养母常年卧病在床,需要人照顾。   所以,这些年,他从没把这段感情说出来。   甚至最早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彭小茹的这份在意就是喜欢。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感情却一直在慢慢地发酵着,一点一点地酝酿着。就像锅子里那些珍贵的食材,需要很长时间的文火慢炖,才能变成能上桌子的美味。   彭小茹听了这番表白,忍不住两眼泪汪汪的。   她连忙也拉着许宏伟的手说道。   “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也无所谓了。这世上,有你一个人在意我就足够了。”   许宏伟听了这话,忍不住叹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呀。小茹,有些事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那些人不是不喜欢你,是不敢喜欢。你还记得去年在咱们食堂里干过的小马吗?”   彭小茹点头道,“记的呀,后来调到二厂去那个小马?”   许宏伟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小马当时其实特别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来着。本来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可你听了之后就特别生气,把小马狠狠的骂了一顿。从那以后,别人也不敢再打你的主意了。”   这事他之所以能记这么久,实在是因为知道小马喜欢彭小茹的时候,许宏伟心里堵得厉害。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也喜欢彭小茹。   彭小茹听完这话,差点喷出来。   “小马那样嬉皮笑脸的跟我说话,是喜欢我,想跟我谈对象?他不是在嘲笑我长得胖吗?”   许宏伟顿时觉得很无语。也亏得这姑娘这么迟钝,脑子一直没开窍,不然他还真未必有机会了。   许宏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家彭小茹。其实,食堂里那帮小年青,经常在私底下聊天时,谈到彭小茹。   他们都说彭小茹身材特别好,人又勤快。她嘴上虽然凶巴巴,可实际上心肠很好。   特别是大家一起干活,冬天衣服厚,什么都看不出来。到了夏天,稍微换上薄点的衣服,所有人的身材基本都能一览无余。   食堂里的小伙子们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彭小茹的身段特别好看。还有人说,将来彭小茹肯定能生好几个。   大家也没什么恶意,彭小茹那人自强自尊自爱,别人也打心里敬重她,不可能说出什么太难听的话。不然,早就被其它的小伙子围殴了。   曾经有个小年轻开玩笑似的说,彭小茹是他们的食堂之花。   结果彭小茹听了这话,还以为他们开玩笑,说反话侮辱她呢。   当时这姑娘气得不行,把那小伙子追着跑出去老远,还要拿大棍子打人家。   这事几乎都成了食堂里,私底下的笑话了。   大家都知道,彭小茹同志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刁蛮了些。   食堂里那些爷们都说降不住她。后来也就更没人再敢打她主意了。   其实大家也挺无奈的,彭小茹长得也不难看,身材又那么好。她怎么偏偏就是个老爷们的性格呢?骂起人来,比老爷们还凶呢。   也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去年春节前,许宏伟说要娶彭小茹之后,同事们暗地里都说他捡了个大便宜。   今天再一看彭小茹这么打扮,许宏伟的心里更是怦怦乱跳得厉害。这姑娘不打扮还好,这一打扮起来,也太招人了。   许宏伟想到这里,又叹道。“也别管谁喜欢你了,我刚才就想问了,今天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呀?怎么弄成这样了?”   彭小茹这才想起自己这身打扮,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才开口说道。   “秀秀就跟我亲妹妹一样,她听说我心里不痛快,就带着我去剪了头发,又买了新衣服。   刚好那商场里有化妆师,帮着客人免费化妆。秀秀还拉我去化了个妆。   怎么样,许师傅,我现在这样挺好看的吧?”   许师傅略带醋意地说。“漂亮是漂亮,可你弄得这么漂亮,出去得多招人呀?”   彭小茹顿时觉得很无语,她居然也成了那种很招人的姑娘了么?   还是说许师傅审美异于常人,就觉得她这样高头大马,身体结实的姑娘,长得漂亮?   “那依你的意思呢?”彭小茹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宏伟不客气地说。“你化妆也不是不行,以后在家化妆给我看;或者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想怎么化妆就怎么化。在外面,可千万别这么打扮了。   万一有那社会小青年儿对你不怀好意,再把你给堵了可怎么办?你也就是看着横了点儿,实际上,打起架来,你可该吃亏了。有我在的话,至少还能看着你。”   许师傅是打算以后都要保护她了???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觉得她是需要呵护,需要照顾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会这么想。   一时间,彭小茹的心怦怦乱跳。   不过,话说回来,遥想几个月前,她误以为有人在跟踪她。结果抓到人,才发现是她自作多情了一场,那个赵英俊其实是在跟踪苏秀秀。   这才过了多久,没想到她也成了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女人。   这一切,都要感谢苏秀秀,要不是秀秀带她去打扮,教她怎么有女人味。又把她带到许师傅的面前来。   说不定,她真的要错过这份缘分了。   细想想,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惨,这不是考上大学了;有了关心她,愿意帮着她谋划的好朋友;还有了喜欢她,想要照顾她保护她的男朋友。   这其实已经足够了。她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的多。   想到这里,彭小茹笑得傻乎乎的。她忍不住紧紧地握住了许师傅的手。   一时间,许宏伟的脸也红了。他沉声问道,“小茹,那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谈对象了?以后你上了大学,周围都是优秀的青年。我们还能合适么?”   不仅是彭小茹,许宏伟也会自卑。   彭小茹却说:“怎么可能呀?跟我一起上补习班的人,除了秀秀以外,年纪都比我还大很多呢。有好多同学都是三四十岁了,孩子都很大了。我们这是成考,又不是高考。再说了,你放心吧,一般念书好的男人,我嫌弃他们身材单薄,四肢无力。比起那些白面书生,我更喜欢你这样身材健壮,孔武有力,颠锅耍勺的爷们。”   听了这话,许宏伟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说实话,就他们家彭小茹这性子。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估计就算有男人喜欢她,都能被她误解成开玩笑。这姑娘这么迟钝,能看上别人才算怪呢?   想到这里,许宏伟转头就去打水了。   彭小茹问:“许师傅,你这是要干嘛?”   许宏伟说:“我打盆水,给你洗了脸。等会弄点好菜给你吃呀?你化成这样,吃饭很麻烦吧?”   “……”看来许师傅还是不喜欢她化妆呀?彭小茹再次忍不住怀疑,许宏伟什么都好,就是审美观好像异于常人。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对,本来化了妆,吃饭就不方便。   许宏伟打水回来,又拿了块新毛巾给彭小茹用。   彭小茹只得开始洗脸,这时就听许师傅又喊她。   “小茹。”   “什么事,许师傅?”彭小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以后在家里,别喊我许师傅,叫我宏伟。”   “啊?唉,好的,许师傅。”彭小茹呆呆地应道。   “……”   *   另一边儿,苏秀秀一听这两人有戏,也就没继续再听墙角了。   她回到屋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着手画装修草图。   这事也耽误不得,她得尽快把图先给画出来了。最好,到时候真能和那位海大爷聊聊。   不然,等到孟叔蔻姨他们都收拾好了,把家里的地也租出去,牲畜也给送去寄养了。   过来这边一看,她还没怎么弄呢,就实在有些不像话了。   只是画着画着,苏秀秀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飞到厨房那边去了。   苏秀秀实在觉得彭姐和许师傅这一对,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许师傅也是个心思重的人。说白了,他为人老练又世故,也知道怎么跟别人打交道,怎么获得别人的好感。   他这样的人,会喜欢像彭姐这样单纯直爽的女人,倒也不奇怪。   两人性格也算互补。既然他能做出那么复杂的佛跳墙给彭姐吃,可见也是真心喜欢彭姐的。   只是两人又有点好笑,明明互生好感,互相喜欢着,却因为没有说清楚,反而生出了这么多的矛盾来。   苏秀秀突然觉得,好像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那么多缘分从身边经过,一不小心好像就要溜走了似的。   她突然又想起松哥来了。   苏秀秀也是那种心思重,防心也很重的人,说她内心阴暗也不为过。得罪她的人通常会被她记很久。   她做起事来,向来都下得去狠手,而且从不后悔。   松哥就不一样了,他是那种开朗大气的人,几乎从来不做违背原则的事。   上辈子,松哥就让秀秀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所以,她才会一直喜欢他。直到这辈子,这份喜欢也还在。   说起来,他们俩人好像也是互补型的。   苏秀秀打算等回家之后,一定要再给松哥写封信。   把彭姐和许师傅这件事告诉他,顺便告诉松哥,她其实很喜欢他。   不再做过多的试探,也不再绞尽脑汁的挖坑,诱哄那个人往自己这边走。   而是简单直白地告诉他,自己那份喜欢他的心情。   这或许就足够了。   *   等到彭姐和许师傅再出来的时候,苏秀秀就发现彭姐脸上的妆卸掉了。   脂粉未施的彭姐,反倒显得有些娇嫩。   只是她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好像也有点肿。   苏秀秀很坏心地猜测着,这对刚刚确定了关系的恋人,到底做了什么大胆的事。   她忍不住偷偷地冲着彭姐眨了眨眼,彭姐果然如同做了坏事一般,匆匆低下头,脸也变得更红了。   许宏伟看不惯苏秀秀这小丫头,乘机欺负他家小茹,于是就引开话题说道:   “小苏呀,今天晚上我打算做顿好的,不如你也留在我家吃饭吧?等吃完饭,我和小茹再送你回家去。”   苏秀秀婉言拒绝了。“虽然我也很想尝尝许哥你的手艺,可我已经跟我爸妈说好了,晚上要回家陪他们吃饭。不如这样吧,下次有机会,我再和彭姐过来品尝您的手艺。今天还是先回去了。”   许宏伟暗叹,小苏真是个识相的好姑娘,知道不给他们这对当电灯泡。   他心里暗自高兴的同时,也马上点头道。   “好呀,等下次我准备好食材,再让小茹请你过来吃饭。”   说起来苏秀秀还真是个精明剔透的小姑娘。   小茹之前就曾经提起过苏秀秀。   许宏伟也知道这小丫头心肠好,不会看不起别人,而且一直帮着小茹补课来着。再加上,今天这事,也是苏秀秀一直帮着小茹谋划。   不然,他们俩未必能解开心结。   这么说来,苏秀秀还算是他和小茹的大媒人呢。怎么着,也要好好感谢这小丫头一番。   再说了,有苏秀秀以后在小茹身边,为她谋算,他也能放心许多。   苏秀秀点头道:“好,许哥,那我就等着你喊我了。不过有件事我实在想拜托你。”   “什么事你说。”许宏伟说道。   “帮你们家造房子的那位海大爷,请无论如何介绍给我认识。我家那房子也想装修成你们家这样子。”   许宏伟马上应道:“好,那等我联系上海大爷,说起来那也是我家远亲。到时候,我再让小茹去找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做完饭吃吧。”   说完苏秀秀看着彭姐笑了笑,彭姐又是一阵害羞。 第68章   这时,苏秀秀却开口道:“彭姐,有个礼物是我一早准备好的。现在,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用了,不过还是想拿给你。”   彭姐却发自内心地说道:“还是别给了吧。你今天给我带来的东西,比之前十多年别人给我的都多得多。哪能还要你送礼物呀?”   可苏秀秀却叹道:“可我都买好了,是适合彭姐你的颜色。”   说完,她往彭姐手里,塞了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彭姐拿过来一看,居然是一支口红?   霎那间,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坐在化妆台前面,化妆师给她涂口红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也可以那么美丽。   口红,似乎是带着一种魔法,可以让女人变得漂亮自信起来。特别是这支,苏秀秀给的其实不是一支口红,而是鼓励和祝福。   这个礼物,她实在推脱不得。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我妈也有一支口红。我现在年纪还小了点,等我到了二十岁,到时候,彭姐你也陪我去买一支口红吧。我觉得每个女人好像都应该有一支。所以,这个礼物你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好,秀秀,我收下了,今天实在谢谢你了。”彭姐感动的说。   “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苏秀秀很快就推着自行车离开了许家,给许师傅和彭姐留下了单独的相处空间。   许宏伟和彭小茹站在大门口,目送着她离开,一直等到她的自行车消失在巷口。   许宏伟才忍不住说道:“这小丫头还真是有心了,她对你也是真好。”   彭小茹却说:“那可不是么,她是我妹妹,以后就是我亲妹妹了。”   许宏伟马上说:“得嘞,以后,这也是我小姨子了。”   彭小茹听了这话,脸又红了起来。她垂着头,塞着耳边的头发问道:“以后,我想擦口红,宏伟,你让么?”   许宏伟连忙说道:“让呀,怎么不让,以后你擦口红,我下班去接你回家。”   彭小茹脸更红了,又闷声说道:“你这人,还真好意思,不至于像你想的那样。”   许宏伟见四周没人,悄悄地拉着彭小茹的手说道:“谁让我媳妇长得这么好看呢。”   “是你审美观太奇怪了吧。”彭小茹笑骂道。   “……”是你心粗的没发现自己很好看吧,媳妇?!   *   在回家的路上,苏秀秀一看时间还早,正好又顺路,她干脆又去城府胡同一趟,打开了大门,进了那栋房子,把自行车停在门口。   很快,她又把所有的房子都看了一遍,虽然看起来比较旧,里面也堆满了垃圾。   可实际上,这个院子当初修建的时候也是耗费了不少心思的。而且,这也不是两进的院子,而是三进的院子。   只不过在二进和三进之间,又拉了一道铁门,第一次来的时候,被他们当成后门儿了。   苏秀秀又翻出钥匙,打开铁门,进去一看。   虽然草木花草也都没人休整过,可是房子墙壁却不像二进院子里那样,遭人过度使用过。   所以,整体而言还算齐整。   这院子里还有棵大树,树冠已经长成了大伞。   再加上周围青砖碧瓦,精雕细琢的窗子和门,站在房前看去,有种跨越了时光的美感。   苏秀秀又上前扶着经过了数十年风雨雕琢,却仍然工整好看的窗沿,她不但不觉得这些东西老旧,反而能感觉到一股被历史沉淀过的味道。   一时间,苏秀秀似乎又对这房子有了更多的了解。在她心里也慢慢有了私房菜馆该有的模样。这些东西,她是不打算改变了。反而要把前两进的院子也修整出来。   苏秀秀走到墙边儿,又发现那里开了一扇小门儿。   她又想起母亲曾经说过,将来两家人是要住在一处。有了这个小门,自然也就方便多了。   不知不觉中,苏秀秀已经在这院子里呆了很久。   她低头一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赶回家吃晚饭了。   苏秀秀也就放弃打开门,通过廊道,去看看自己家院子的想法了。   她很快离开了那栋老宅院,骑上自行车就往家走去。   路上,她忍不住心潮澎湃。无论是这个宅院,还是未来的私房菜馆,都有着太多的意味。她准备回家后,好好跟父亲商量一下。   只是,没想到推开家门,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陌生的女士自行车。   看来家里是有客人来了,这时许姨正好迎出来接苏秀秀。   苏秀秀又悄悄问她,“谁来了?”   许姨小声说道:“好像是在庙会上,咱们救的那孩子他妈,刚刚提着一大堆东西就来了。说是要好好感谢咱们。”   苏秀秀又看了眼那辆自行车,就觉得应该是王小月。不然如果是小睿睿他们家那边的人,应该不会这么低调。何况他们家已经打发那胖子来过了。应该不会再来了才是。   苏秀秀停好了车,拿着包就往屋里走去。   离挺远,她就听见五奶奶对王小月说。“小王呀,你可千万别这么客气,孩子没丢就好,我们也跟着高兴。”   王小月连忙说道。“苏阿姨,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早就想上门道谢了。   只是初七那天,我听说之前人贩子拐的那孩子被灌了药,也担心我家那孩子也出什么事儿,就和我丈夫急忙也带着孩子去医院做检查了。   到医院之后,医生一检查,就说我家那孩子挺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们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   我和我丈夫又找到派出所去,想找你道谢,顺便要个地址,以后再过来拜访。   可我们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回去了。派出所又要保护你们家的信息,不肯告诉我们你们家住在哪儿?这事,我和我丈夫一直放不下。后悔当初没留下你们的联络方式,一直都没法上门道谢。”   王小月没有说的是,后来他们还看见有个军官去了那个派出所。   他丈夫志国就猜测容家人有些特殊背景,只是这事还不确定罢了。   王小月又继续说道:“事情也赶巧了,我正好在工商局工作,刚好苏秀秀去我们那边办理开私房菜馆的手续。一开始接待她的也不是我。   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想开个餐馆,在那我们那儿,也算是件新鲜事儿。同事都传开了。我一听他们那描述,可不是跟我们家小孩子的救命恩人一样么?再一想孟师傅厨艺那么好,你们打算开餐馆也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我赶紧找同事拿了资料一看,果然就是苏秀秀。   五爷五奶奶,你们可千万别见怪,我记下您家的地址,就过来拜访了。   本来我丈夫也想跟我一起来道谢,可是单位安排他出差去。所以,只得我自己一个人过来了。等他出差回来,我们两口子再来拜访您家。”   五奶奶开口说道。“你们真是太费心了。”   王小月却说。“不是我们费心,是您家秀秀多费心了。如果不是她死盯住那些人贩子,又找人去叫保安,又呼吁周围的人把人贩子堵在呢,还抢先一步把我儿子抱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人贩子一着急,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呢。万一他们伤着我的孩子,我连死的心都有。秀秀和您兄弟那一家人,可都是我家孩子的救命恩人。   我们两口子实在无以为报,也就只能过来看看你们。”   说到这里,王小月一脸的激动。   这时,苏秀秀掀开帘子进去说道。“王姐,你实在太客气了。当初我也是被人救下来,才免于遇难的。我举手之劳,帮别人一把,也是应该。”   王小月一看见她就更高兴了,她又连忙说道。“秀秀,你终于回来啦。我们都找了你好久了。如果不是怕给你添麻烦,我们都想登报道谢了。不管怎么说,我今天都要好好谢谢你。”   说着,王小月就站起身来,上前握住了苏秀秀的手。   苏秀秀只得笑道。“真不值当,你还特意跑一趟,还给我们带了礼物。”   王小月连忙又说。“应当的,应当的。”   然后,她又拉着苏秀秀坐到桌前来,细细告诉她,他们一家三口回家之后的事。   “我和我丈夫本来是商量好了,跟我婆婆隐瞒下孩子丢了这事儿。孩子也找回来了,没必要跟我婆婆面前再去讨骂。   可也算赶巧了,我婆家的邻居正好也在庙会看见我们了。于是,等我们到家的时候,我婆婆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兴师问罪呢。她那口气就恨不得把我当场休回家去,才能善罢甘休。   没办法,我丈夫只能告诉她事情。其实是他推着婴儿车,我去上厕所的时候,孩子才丢的。   我婆婆听了真相之后,又气的把我丈夫骂了一顿。这次倒也没说我什么。只是警告我们两口子,如果再看不好孩子,就把孩子送到婆家那边去。   我和我丈夫自然是不愿意把孩子送到他们那边养。又跟我婆婆争辩一番。反正谁家还不都是一样么?当爸妈总得有一段适应时间呢。   我丈夫态度坚决,我婆婆也没办法,就安排家中的保姆刘阿姨过来给我们帮忙带孩子。每天顺便帮我们两口子做做饭。   这样一来,我也能空出手来,上班去了。我婆婆白天里也能去我家看孩子。反正一下班,我就主动带孩子。这样一来,孩子跟我也亲,我们的日子也能轻松些。”   苏秀秀说道。“那还真恭喜你了,事业生活两如意,和睦婆媳一家亲。”   王小月又笑着说。“这都是拜你所赐,不然我也未必能去上班呢。我这次来一是要感谢你们;二来是为了你开饭馆办手续的事。那件工作我接手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亲自过来就行了。你也不用那么麻烦了。”   苏秀秀这才连忙说道。“那可别介,有什么事儿王姐你叫我过去就行。哪能让你这么麻烦呀。再说了你又得顾着工作,又得顾着孩子,两头都忙和呢。”   两人又客套一番,这才作罢。   王小月开始只是真心感谢苏秀秀救了她儿子。后来,知道了苏秀秀那些经历之后,她才开始对苏秀秀另眼相看。   反正,王小月十几岁的时候,还在乡下种地呢。   苏秀秀却已经从乡下跑到城里来了,一开始只是当小保姆,后来却被容家收养了。她也变成了城里人。   后来,苏秀秀又用了将近九个月的时间,补习功课,参加成考,并且考上了大学。   除此之外,她还跟家里人一起在庙会上摆摊做买卖,跟亲戚合作开了老马家杂货铺;现在又要开私房菜馆儿,所有事情都是这小姑娘一个人在跑。   王小月知道了苏秀秀做的这些事,心里又是震惊又是佩服。   她本来也是个要强的性子,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咬着牙,从农村考到城市里来。   在读大学时,也是一直努力上进,这才草鞋换皮鞋,在这座大城市里扎下根来。   可她那些引以为傲的奋斗史,放到苏秀秀面前,还真不算什么了。   再加上苏秀秀曾经救过她的孩子,王小月对苏秀秀感情越来越深厚。   她也越发想要亲近她,与这个小姑娘继续往来下去,甚至成为朋友。   苏秀秀也是个开朗,又能说会道的人,聊天过程中,她脸上始终都带着微笑。   王小月又觉了,和这姑娘聊天儿特别愉快,两人也算投了脾气。自然对她的好感也越来越多。   两人从在乡下的生活,聊到在城里的生活,越说越尽兴。眼看着就已经亲如姐妹了。   这时容五爷又开口,邀请王小月留在家里吃饭。   王小月这才发现时间已经差不多,连忙起身说道:“这恐怕就不行了,我还要回家看孩子呢。我家那孩子最近特别爱撒娇,到点了,我要是不回家,他就玩命闹腾。保姆根本降不住他。”   “成,那咱们下次再聊吧?”苏秀秀也起身说道。   “好。”王小月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苏秀秀又把她送了出去。   两人还相约,以后等王小月休息的时候,再一起吃饭,喝茶,聊天。   坐在炕上的五奶奶,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家小姑娘这么八面玲珑的一面。   之前,五奶奶以为她闺女性子像她,虽然心思重,性情却内敛,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却没想到,原来她家小闺女性子其实很像容五爷。那孩子也有这样讨人喜欢的一面。只是……   五奶奶忍不住问容五爷。“咱们闺女这样,会不会太勉强自己了?”   容五爷却笑道。“怎么,你闺女在你面前突然小露一手,你这个当妈的,就被吓了一大跳吧?我早说了,她天生就是个做买卖的好材料。”   五奶奶是摇头道。“不管她是什么好材料,也是我闺女儿。我就想着,她以后会不会过得很累啊?其实咱们老两口留下这身家,怎么也够她吃喝花用了。她就算不做生意,以后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吧?何必让她这样辛苦呢?”   容五爷一脸不赞同地说道。“老话说,富不过三代,就是因为有了你这种妇人之仁的想法。你们总担心孩子受苦,担心孩子在外面会受委屈。什么都不敢放开手,让她自己去干,又一直给她钱花。可不管将来咱们给她留下多少钱,钱却是有数的。等哪天钱都花完了,你让孩子干嘛去啊?到那时,她还有谋生的手段么?可不是就从富豪变成乞丐了吗?”   “我……”五奶奶刚想再说两句,却被容五爷打断了。   “咱们家秀秀跟常人家的姑娘都不一样。她不可能甘心这辈子嫁人生子,只做个家庭妇女的。与其过那样的生活,她肯定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忙忙碌碌的,能赚钱又有意思的日子。的确,有时候她会很累很辛苦。   可到那时候,只要她回到家里,咱们准备好了热饭热菜。你这个当妈的,好好招待她。她那一身的疲惫也就都飞走了。   我前几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每次做完一桩买卖,甚至是最早的时候,在菜市场卖完那些猪肉。只要想起你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我就又来精神了。我们这些人总要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   说到这里,容五爷想起过去,也不免有些唏嘘。   五奶奶这时也想明白过来了。“那成,我以后也不说这些丧气的话,我就每天摆好饭,在家等着我闺女和我老头回家吃饭。”   容五爷听了老婆的这番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把两只手交插在袖子里。   此时的容五爷,再加上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乡下老大爷?   这大概才是他最自在最喜欢的样子。就像他说的那样,苏秀秀现在走的路,何尝不是他当初走过的路呢?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还有他在一旁看护着女儿呢。所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刚好这时,苏秀秀也回来了,她今天说了不少话。只觉得喉咙干渴。   于是进屋后,她二话不说,就爬到炕上,坐到了五奶奶身边。   五奶奶很自然地给闺女,倒好了一杯温热的茶。   苏秀秀喝着温度刚刚好,她索性就一杯饮尽。这才开口说道,“今天,我可是说了一大车的话。”   说完,她就忍不住靠在五奶奶身上撒娇。   五奶奶干脆就伸出手,帮她做按摩。   苏秀秀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任由母亲帮她捶着背捏着手。整个人就像猫儿一样舒服。   容五爷瞪眼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说道。   “这眼看着就该吃饭了,你可千万别躺下就睡啊。”   苏秀秀嘟囔道。“我知道了,不睡。”   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可她整个人仍是懒洋洋的。   容五爷心里想着。这些年他可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   他们家闺女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这死丫头也太爱跟她妈撒娇了。   看着五奶奶这样照顾小闺女。容五爷都忍不住有点吃醋了。   他想着,今天晚上睡觉前,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老婆抗议。这也太厚此薄彼了。   *   到了晚上,容五爷把洗脚盆用力的放在地上,嘴里不满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帮你打洗脚水,你怎么从不张罗着给我也按摩按摩呀?”   五奶奶心里想着,这都老夫老妻了,今天这老头也不知道抽哪门子风?   她也没办法,只得好脾气地哄道。“那成吧,我也帮五爷您去打个洗脚水。”   容五爷连忙拉着她说道。“这黑天半夜的,你打什么洗脚水,仔细再摔着了。”   五奶奶拍了拍她老头的手说道。“咱们家那丫头瘦瘦小小的,她都在外面跑了一天了。我这也是心疼她。得了,如果你也觉得哪儿难受,等会我也帮你揉揉吧。”   容五爷这才满意地点头道。“人一上了年纪,毛病就来了。我这脖子和胳膊也都不太舒服。等会儿你也帮我按按吧?”   五奶奶心里暗笑,这老头也真是,还跟闺女吃醋呢。   不过她也没辙,只能哄着他说道。“成,你要愿意以后天天给你按。”   容五爷听了她这话,脸色这才变好了些。   *   另一边,苏秀秀回到房中,想起彭姐和许师傅就因为没有好好表达,差一点就错过了这段缘份。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拿出了一打子信纸,开始给孟庭松写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情书。   只可惜,写完之后,她自己一读,只觉得尴尬又羞耻。下意识地就把那封写好的情书揉成一团,丢进了纸篓里。   扔完之后,她又咬牙切齿地继续写,写完一读,又再次扔掉。   就这样,苏秀秀写过现代散文版的情书,她自己读着就觉得牙疼……   写过追忆过去畅想将来的短篇小说版情书,她觉得写得太煽情,不够郑重……   也写了有节奏有韵律的爱情诗,可她怀疑松哥那样的大男人很可能读不懂内涵,就真以为她在写两棵树……   最后,甚至还抄了古代情诗,估计松哥看完,只会联想到月饼。   纸篓里的废纸团越来越多,苏秀秀始终没办法写出让自己满意的情书。   这可比考试和做功课要难多了。苏秀秀心烦意乱,忍不住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却听见主屋里容五爷吼她。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觉呀?”   苏秀秀这才连忙回了屋里,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干脆就在一张信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么?”   写完,又随手把这张信纸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里。   又收拾了一下,苏秀秀就躺在床上睡了。   一觉到天亮,醒来后,苏秀秀看着那封仓促写下的情书,虽然有些脸红,却也觉得这样的情书挺好的。简单易懂,能让松哥明白她的心思。   苏秀秀干脆就把这封信封好了,又贴上邮票。上午出去买菜的时候,随手就投进了邮箱里。   *   接下来的几天,苏秀秀一边等着松哥的回信,就开始着手画草图。   她又去了那栋老宅子几次,反复地查看房间的结构,以及装修风格。期间,她也碰见过彭姐好几次。   自打跟许师傅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彭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带着一种从内而外的自信美。   再加上,她现在发型也合适,穿衣服也合体,起码比之前年轻了十岁。而且,也不显得胖了。   彭姐很兴奋地告诉苏秀秀。“自从我和宏伟一起上下班之后,我们厂子里的那些同事都傻眼了。再加上,我穿上了你给我挑的衣服,他们都说我变漂亮了。现在的我跟宏伟站在一起很般配。毕竟我也算考上大学了。厂里的很多姑娘还不如我呢。再加上,宏伟在一旁护着我,她们也就没说什么。”   当然也有那些不长眼的人,比如那个刘寡妇就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奈何不了彭小茹,就很卑鄙地在背后散播一些流言蜚语,说彭小茹的坏话。   许宏伟好不容易追上彭小茹,对她好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媳妇吃这种恶亏。   他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直接断了接济给刘寡妇的那些食物。   因为这事,刘寡妇气得半死,却也奈何不了许宏伟。只得私底下骂两句,彭小茹这女人还没进许家大门,就开始管男人了。   彭小茹倒是很淡定,却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骂了回去。“凭什么我们的东西,要白给你呀?凭什么我男人非得帮你养孩子呀?这是哪来的道理?难不成你们家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成?接济你是出于好心,反咬恩人一口就是你的不对了。”   刘寡妇听了这话脸都白了,与此同时,厂里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他们都说,刘寡妇看上去好像多自强自立似的,实际上,她一直在许师傅那边吸血占便宜。   人家许师傅开始只是同情她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刘寡妇却一直在打那种注意,想让人家许师傅照顾她,帮她养孩子。这实在不太像话。   反正,现在,也没人爱搭理刘寡妇了。   彭小茹和许宏伟倒是过得挺自在的。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替彭姐感到高兴。   两人又相约,下次还要一起去逛商场,买衣服。   彭小茹一脸甜蜜地说:“我家宏伟说了,上大学期间让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对自己好点,反正有他呢。”   苏秀秀问:“那要是我找到了活干,彭姐,你还打算跟我一起去么?”   彭小茹连忙点头说道:“自然要跟你去了,我也要多攒点钱,以后也要照顾宏伟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笑得更加灿烂了。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那好,彭姐,等我找好了工作,就叫你。”   “好。”   两人现在的关系,反而比以前更好了些。   *   因为正月里,还没有过去。容五爷仍是每天都懒洋洋的,在家里休息。   他嘴里虽然说过,私房菜馆的事他什么也不会管。一切都看苏秀秀的。   可实际上苏秀秀要是问他一些问题,容五爷也会很有耐心地教给她。   当苏秀秀拿出基本上画好的草图,跟容五爷说她对私房菜馆的种种构想的时候。   容五爷听了她的话,叹道。“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咱们家老宅子也该交给你负责。”   苏秀秀只是笑笑,也没说什么。   容五爷又对苏秀秀想的不周到的地方,说出来给她听。   容五爷从小就住在最好的工匠修建的大宅里。所以,他对这种既古典又有格调,还带着一种家庭温馨的菜馆,有着更多的理解。   苏秀秀听了他的意见,全部记在本子上,准备再将草图再加以修改。   聊着聊着,苏秀秀自然而然就跟父亲提起了,许师傅要帮她介绍海大爷的事。   容五爷听了忍不住沉吟道。“姓海的工匠师傅,还会看风水的,我倒是也认识一个。只是那人跟我的情况差不太多。早就不再帮别人造房子了,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倘若小彭的那个对象要真能帮你找到他,倒也算是件大好事了。”   苏秀秀忍不住又问:“爸,既然您认识那位海大爷,您知道不知道,他是真的会看风水么?”   容五爷突然想到苏秀秀那些稀奇古怪的本事,很快就一脸正色地说道:“倘若是我认识海德惠,他的确会看风水,却只会看阳宅,不看阴宅。   他那边也全靠祖上传下来的口诀和术语,跟房子无关的事情,恐怕他还未必有你知道的多呢。”   苏秀秀又问道:“那室内外的方位格局,家具摆放,这位海大爷都明白吧?”   “这他倒是都知道,那也对你没什么用吧?”容五爷皱眉问。   苏秀秀却说:“爸,我不是为了我自己的事。我是想着如果咱们这边要是找个像样的风水师傅,帮着咱们卖龙鱼的话……”   说到这里,她就顿住了,然后看向容五爷。   容五爷也挺惨,他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了闺女这话,茶水差点从鼻孔喷出来。   他呛了一下,苏秀秀连忙又上前帮他拍背。   容五爷半天才缓过来,对他闺女说道:“有你爸我亲自出马,跟那些买鱼的说,你还嫌不够?还要找真正的风水大师帮咱们卖鱼?你这孩子的心到底有多大呀?怎么就那么敢想呢?”   说完,容五爷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实在觉得闺女有点异想天开了。   真正有本事的玄学大师,怎么都能发迹起来,才不会愿意帮着他们这些商人买龙鱼呢。   倘若是找那种半吊子神棍过来,本来那人也没有多大气量,反而容易被那些有眼力的客人看穿。这样一来,反倒容易破坏他们的声誉。   容五爷又抬眼瞅了瞅苏秀秀,心里暗道,得,这丫头死心眼,这没放弃想找风水师帮他们卖鱼的想法呢。   一时半会,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闺女。   秀秀一来是太年轻,心气也高,正是想闯得时候。   倘若在别事情上,容五爷倒是会压一压她的傲气;可在做买卖想点子这上面,容五爷不但不想压。反而还要绞尽脑汁,变着方的引导她,鼓励她。   过了一会儿,容五爷又开口说道:   “这样吧,到时候你要是见到了老海,能说服他过来帮咱们家卖龙鱼,倒也是件不错的事。   若是老海那边都不行的话,你就暂时放下这个想法吧。那些大师高人,未必能看得上咱们家的龙鱼。”   苏秀秀却笑眯眯地说道:“那如果海大爷要是答应了呢?你到时候也会帮忙么?”   容五爷越看越觉得他家这丫头笑得像头小狐狸,这还想算计他呢?   容五爷也笑道:“行,你先试试,到时候,如果你需要什么,再回来跟我商量就是了。”   两人达成协议,相视一笑,就跟老狐狸冲着小狐狸笑咧嘴乐似的。   刚好这时,五奶奶做手艺活到了一个段落,她抬眼一看,正好把那父女俩的表情看了个正着。   五奶奶忍不住说道:“你们爷俩干嘛呢?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笑成那样子?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容五爷连忙冲着他老婆说道:“笑成什么样了?我这不是跟你闺女打赌呢么。她想找风水师傅帮咱们家卖龙鱼。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能找得着?”   苏秀秀也回头对五奶奶说道:“妈,我前两天遇见彭姐,她还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好像海大爷最近不怎么好,这两年都靠许师傅供养着呢。我这时候找上门去,给海大爷介绍一份合适的工作,对大家都有利,想必海大爷也不会推脱吧?”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骂道:“好丫头,居然还挖了坑,在这等着你爸呢?行,你就去找你海大爷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请他出来。倘若老海能来,以后咱们家负责供养他终老就是了。”   苏秀秀又笑道:“这话可是您说的。不管怎么样,我尽力一试。”   五奶奶又忍不住皱眉说道:“这爷俩还顶上牛对上了是吧?赶紧喝点茶,散散火气吧?”   偏偏那父女俩异口同声地说:“哪有火气呀?我们明明就有在好好说话。”   五奶奶闷笑道:“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就你俩这性子,还闹个什么劲呀?赶紧快消停消停,过一会儿,咱们就要吃饭了。”   两人又同时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这还得看在五奶奶的面子上。   偏偏,连他们的哼声和看人的样子,都一摸一样。五奶奶更是笑得不行了。   父女俩也觉得有些尴尬,苏秀秀只得冲着她爸爸鼓了鼓腮帮子,容五爷也忍不住拍了拍他闺女的小脑袋。   就这样,两人总算是又恢复了平静。只可惜那个赌注却还在继续。   父女俩还在继续较劲呢。   *   只是容五爷却不知道,苏秀秀之所以挖了坑,要跟他打赌,不单单只是为了海大爷。   也是为了上辈子的恩人,亲人,也是她的师傅——瞎婆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只有到了今年九月,苏秀秀才有唯一一次机缘,能再次遇见瞎婆婆。   她们相遇时,也是瞎婆婆运气最差的时候,上辈子苏秀秀身上没钱,又是孤身一人,虽然拼尽全力把瞎婆婆救下来了。可是,瞎婆婆的眼睛却也完全瞎了。   这辈子,一切得以从头开始,苏绣绣倒想看看,这辈子她有钱,有亲人,也有帮手,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能不能救回瞎婆婆的一只眼睛?!! 第69章   孟庭松一下子收到了两封苏秀秀的来信,心里有些吃惊,却又有些高兴。   他先把那封比较厚的信打开了。   第一封来信倒还好,苏秀秀还在写开饭馆儿的事儿。   秀秀现在很习惯把家里发生的那些事,统统都写信告诉他。   所以,孟庭松自然也就在之前的信里,知道了他们过春节的时候,又去庙会里摆摊卖炒面了。   苏秀秀也趁机,邀请他父亲出山,合作开私房菜馆。   一开始他父亲并没有答应下来。   后来因缘巧合,他们抓住了四个人贩子,救了两个小孩子。   他母亲仍是有颗侠女心肠,父亲老当益壮,身手仍是很好,也亏得这样,并没有人受伤。   总之,经过这么一折腾,他父亲似乎也有所触动。最后终于答应了让母亲,跟五奶奶苏秀秀一起私房菜馆。   母亲也曾经给他写过信,信中也提到了,其实父亲就是被秀秀这个小姑娘给打动了。   父亲回家后,跟母亲说,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都敢于面对自己过去的伤疤,还想方设法地跟人贩子周旋,甚至敢冲过去救人。   他一个身高体壮的老爷们儿,实在不应该继续缩在老家逃避下去,任由孟家菜彻底荒废了。   母亲还说,父亲现在很看好秀秀。他觉得只要跟那个小姑娘一起做买卖,说不定他们也能创造奇迹呢。   所以,他们准备把老家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就回到城里去开私房菜馆了。   原本他们两口子是打算把能卖的都卖掉,也好再凑些本钱。可秀秀却说,留下田地和牲口。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也可以在家乡的地里种些稀有食材呢。   所以,父母才决定暂时把地先租出去,牲口也寄养在别人家里了。   孟庭松看了母亲的来信,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虽说,秀秀是他的对象,将来也是要嫁到他们家里的,可这些都不是她这个未来儿媳妇该做的事。   可是,秀秀却默默地都帮他做了。   她帮着他这个身在远方,不能尽孝于床前的儿子照顾父母。还鼓励他的父亲,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把孟家菜发扬光大。   其实,从小到大,孟庭松都知道他父亲抑郁不得志,对孟家菜,他心中始终有些遗憾。   其实不只是父亲,就连孟庭松也对孟家菜的传承感到很疑惑。   原本孟庭松已经下定决心,决定退伍后就开家餐馆,想办法把孟家菜再发扬光大。   没想到,有了秀秀的帮助,现在不用他,父亲也愿意重新振作起来。   想到这里,孟庭松开心的同时,也忍不住多了几分与有荣焉的庆幸。   幸好当初他没傻得那么彻底,非要坚持认秀秀当亲妹子。不然,将来他指不定得有多后悔呢。   再说私家菜馆,不管将来做得成做不成,做好做坏。至少也算给了他父亲一个走出村子的机会。   孟庭松为此还特意写了一封信,鼓励苏秀秀放开手,大干一场。   不要担心什么不必要的事,他愿意给秀秀当最坚实的后盾。   同时,孟庭松也别把自己这几年攒下的积蓄,都给苏秀秀汇了过去。   希望到了有什么突发事件的时候,这些钱也可以帮上点忙。   这些都是孟庭松写给苏秀秀的上封信的内容,只可惜由于路途遥远,到现在秀秀可能也没收到信。   孟庭松叹了口气,继续读这封来信。   在信里苏秀秀写的都是一些很细碎的事情,孟庭松只觉得信中情真意切。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个身在远方的小姑娘,每天都是忙忙碌碌,过着辛苦却也很充实。   他心里有些淡淡的不舍,却又为她感到高兴。只希望那姑娘一切都能顺顺当当的。   在信的末尾,秀秀写着她很想他。   孟庭松突然也觉得他想秀秀了。   心中那股思念,突然变成了翻滚的洪水,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整理好情绪,又拆开了第二封信,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信纸。   他小心地打开信纸一看,里面只写着几个大字。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么?”   孟庭松手指微微一颤,差点把信纸扔掉。   他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胆子这么大,竟会直接跟他告白。   到了现在,他和秀秀的感情也算是互相默契,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秀秀的年龄还小了点,以后她还要上大学。孟庭松虽然确定自己想娶秀秀,却仍是克制着,并没有正式表白。没想到,这事却让秀秀抢先一步做了。   看着占据了整张信纸的这几个大字,笔锋有力又坚定,就好像那份喜欢能够冲出纸外,传达到他这边来似的。   一时间,孟庭松突然自己实在有些不够爷们儿了。还要等着小姑娘来跟他告白。早知如此,上次休假时就该跟她说才是。   孟庭松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出信纸和笔,也写了一封同样风格的情书。   “这辈子我只想跟你过!秀秀,你愿意吗?”   写完之后,孟庭松这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反而满脸通红,臊得不行。   他又连忙把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了信封里,又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然后拍了拍胸口,希望借着这封信,把自己这份心意,也能传达给苏秀秀。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战友喊他,让孟庭松去一趟团部。   孟庭松只得收好了信和其他东西,然后向着团部走去。   一路他就发现,团部似乎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几张没有见过的新面孔,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走到办公室门口之前,孟庭松好像又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   他们团长很不高兴地说道。“孟庭松可是我们这儿的尖子兵,全团比武第一名。陆红兵,你上来就要我们的尖子,这不太合适吧?”   只听另一人淡淡地说道,“他跟我渊源很深,这个兵的资料我看了,更适合我们的部队。张哥,你心里也明白,让我带走孟庭松,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么?”   也容不得他想太多,孟庭松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底气十足的喊了一声,“报告。”   过一会儿,就听团长说道。“进来吧。”   孟庭松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预感,自己的人生轨道好像就要改变了。   他隐隐觉得这事似乎跟家里,或者跟秀秀有点关系。   只是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也说不清楚。   *   另一边,苏秀秀收到松哥的来信,自然是开心得不行。   她细细地读着这封信,然后就看见松哥写着,要把工资汇给她,由她保存,甚至是随便她花???   苏秀秀心里实在太激动,整张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这不就是所谓的老公上交工资,给老婆保管么?   他们这一对可还没结婚呢,松哥就愿意把工资交给她保管,这不就等于,他已经认同她这个老婆了么?   苏秀秀越想越是激动,脑洞也越来越大,拦都拦不住。   她兴奋的同时,又有点儿不知所措。这个钱她到底该不该拿呀?她手里可不差钱。   于是,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把松哥“上交工资”这事儿跟母亲说了。   五奶奶听了闺女的话,也忍不住有些感叹。不管怎么说,他们和孟家这桩亲事已经板上钉钉,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所以,她就很淡定地对苏秀秀说:   “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小松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吧。咱们家里的钱,你爸也都给我拿着。他需要用钱的时候,才跟我要呢。两口子过日子都是这样。以后等你结婚了,也就明白了。现在先慢慢适应吧。”   苏秀秀听了这话,只觉了像母亲这样能管理家中财务大权,实在很不错。她也忍不住有些心生向往。   反倒是容五爷,被老婆揭了老底,脸面上有点过不去。于是,干脆转开话题,冷不丁又戳了她闺女一句。   “小松的钱放在你那里保管,也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你可要好好给他收着才是。千万别一激动,就大手大脚,胡乱给花了。那可就不像样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脸上一红,半响才开口道:“爸,您放心,我虽然有些不在意,可松哥的钱我是不会乱花的。顶多也就是钱生钱,想办法帮他赚更多钱。”   容五爷咧嘴道:“看把你给能的,你也得先有了钱生钱的本事才是。不管怎么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孟庭松在部队的话题,这才开始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   容五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打算怎么钱生钱呀?”   苏秀秀说:“多攒点,我们一起买房子。”   容五爷不满地对五奶奶说:“看看你这闺女,又打算指使他爹了。”   五奶奶在一旁笑道:“你帮她一把,又能怎么样?”   一家人很快笑成了一团,一顿饭吃下来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   因为收到了松哥寄来的工资,苏秀秀一连高兴了好几天。现在只等着松哥看到她的情书,会不会也给她回一封情信了?   除了每天都会积极翻邮箱以外,苏秀秀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倒是彭姐特意来家里告诉苏秀秀,海大爷那边已经松口了,愿意跟苏秀秀见上一面。   他们就约在这个周末,到时候许师傅和彭姐会带苏秀秀去海大爷家。   彭姐那边已经跟苏秀秀打好了招呼,说海大爷的情况不太好。   自打他老婆孩子都去世以后,海大爷就不太好沟通了。别人基本上都跟他说不上话。   只有许宏伟他们一家,因为是远房亲戚,两家一直走得比较近,许宏伟见海大爷落魄,一直在照料他。   自从母亲去世后,许宏伟其实很想把海大爷接回家里照顾。   那老头却一直倔强着,不肯给他们添麻烦。   许宏伟就想借着苏秀秀这档子事,把海大爷给说动了。   苏秀秀却觉得,老人之所以不同意,大概也就因为生计没有个着落。   她这边先请海大爷帮着装修院子,然后再慢慢地跟他谈龙鱼的事,海大爷总会答应下来的。   不过在此之前,眼看着又到了二国去医院看病的日子了。   容五爷仍在休他的年假,天天在家里睡觉,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暂时是没有出门的打算了。   苏秀秀体谅他上了年岁,干脆就让她爹继续好好休息了。她又把带二国去看病这事给揽了下来。   于是,跟爸妈打了个招呼,苏秀秀直接就骑着自行车奔着老冯家去了。   到了那边,苏秀秀先是看看龙鱼,都养得很不错。这才抽空跟冯叔说好了,   “冯叔,明天还是我带着二国,去医院看病吧。”   “这……”老冯很了解苏秀秀的为人,也知道这孩子是个心里有谋算的。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带着二国去看病了,早已算是轻车熟路。   不止如此,要真说起来的话,苏秀秀陪着二国去看医院看病,反倒比老冯这个当爹的陪着去还要更好一些。   苏秀秀问得比较详细,对二国的病情了解得也算比较透彻。   有时候,大夫不想说或者不愿意说的事。苏秀秀也能想方设法问出来。这样一来,她对二国的病情,掌握得就比较好。   所以,老冯虽然有些抹不开,还是点头答应了。   “秀秀,那二国这臭小子,明天可就又麻烦你了。”   “您就放心吧,冯叔。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就别跟我客气了。”苏秀秀笑着说道。   一直以来,老冯其实还挺感激苏秀秀这姑娘的。   她一直都在主动照顾二国,每次来都给二国捎上点东西,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学习的用的。   她甚至还给二国买了一本英语字典,说是让二国好好学英语。   二国脸上不耐烦,嘴上说他不看洋文。可实际上,苏秀秀走后,他真的开始学外语了。   如果不是有秀秀,经常来家里开导二国,跟那孩子谈心,二国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话说回来,二国现在的变化也挺大的。   从前,二国总是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别人就跟看笑话似的。他很少跟别人说话,或者指责别人什么。   顶多也就是别人把他惹急了,二国才会下狠手反击回去。   现在可好,二国整个人就跟小刺猬似的。似乎随时都可以竖起身上的硬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狠狠地扎谁一下呢。   这个春节,冯家过得其实比往年还要好些。   前几年,老陶脑子糊涂,眼瞎心盲,是非不分,把那些穷亲戚也当亲人看。   老冯那时一是顾不过来,二是没心思跟那些人计较,也就忍耐了下来。   那帮人每次来都是吃的喝的用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嘴上说是走亲戚,实际上就是来冯家占便宜的。   那些穷亲戚早就习惯了,今年也如是,他们好像突然就忘了老陶表哥表嫂被抓去坐牢那事了。   一个个的,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又来老冯家走亲戚了。   他们手里提着两斤土鸡蛋,两斤小米,一小袋子花生之类的,就厚着脸皮,又敢来登门了。还想着蹭吃蹭喝,占便宜呢。   只可惜二国现在脾气大,眼里看不得这些自私又贪心的人,一点便宜也不想给他们占。   二国干脆就没让进门,带着大国直接把那些人堵在门外,说是先叙旧,实际上却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些在村里发生的丑事儿。   直说得那些大人面红耳赤,简直没脸见人。   有那粗壮的,又自以为是长辈的汉子,气得就想上前打二国,却被大国一把拦住了。   几年不见,大国虽然还是小孩心性,身形却已经长成大人了,而且他天生力气大,一心只知道保护弟弟,上前就要打那位长辈。   大国可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家亲戚,敢打他弟弟,他就敢还手。   那位长辈被大国推了一把,差点撞在墙上,眼看着大国要打人,那人却也知道他打不过大国。   本想以长辈身份压人,可大国就是个是非不分的傻子。他跟傻子有什么道理可讲?   最后,闹了一肚子气,那人转身就走了。嘴里还说要断了跟冯家的亲,叫他们兄弟俩以后有什么事也别去找他。   二国冷笑着说:“这些年我家有什么事,你也没管过。现在说这些不是自找难堪么?”   就这样,那些稍微有点自尊的人,当场就被大国二国两兄弟气跑了。   还有那些脸皮厚的,仍是不肯走,就想占冯家点便宜。反倒是嬉皮笑脸的,好像并没把二国的话,当成一回事。   二国也不生气,正赶上过年,他就开口跟那些亲戚们讨要些压岁钱,十块不多,二十也不嫌少。   那些亲戚厚颜无耻地说:“我们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哪有压岁钱给你们兄弟?再说你们俩也不小了,也过了要压岁钱的年龄了。”   二国冷笑道:“要是之前也就算了,现在我这身染怪病,家里已经周转不开。你们明明知道这些,说是串门子,却一分压岁钱也不肯拿,还想着来占我家便宜,这算哪门子亲戚呀?还要脸不要脸了?”   那帮亲戚连忙说道:“二国,你这话就不对了。大家血脉相连,有你这么说长辈的么?”   “是呀,刚才你那话说得也太难听,表叔都被你气走了。”   二国又说道:“就算是亲戚关系,你们欠了我家的钱,也得还了吧?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今天我就跟你们好好算算这笔钱。”   “……”那些亲戚一听要钱,简直就像要割他们的肉一样。   偏偏二国还拿出了一个本子,把他们或光明正大借走,或者偷摸拿走的钱都记了下来。还说这钱要是不还,就找民警跟他们要。今天正好拉着他们去派出所。   这样一来,那些厚脸皮的亲戚也受不了。   他们白跑了一趟不说,结果脸都被打肿了,最后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陶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只觉得心寒得厉害。   这就是她那帮蝗虫似的亲戚,只知道刮他们家油水。   她儿子眼看着都病成这样了,那帮人不但没说要帮帮他们,反而还想着来占便宜呢。   一时间,老陶后悔极了,真恨自己脑子糊涂,没有早点断了这些亲戚关系。   所以,她始终坐在客厅里,并没有出去为亲戚们说一句话,也不像往年似的帮着他们打圆场。就任由这帮人被儿子打发走。   老陶现在是铁了心,再也不想跟这些人来往了。   她现在吃斋念佛的,只希望为给二国多积攒些福气,让那孩子能长高点。   老陶现在只觉得老冯那天说的话很有道理。   说不定爱国这病,还真是她这个当妈的造的孽呢,她现在也知道收敛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为二国祈福了。   所以说,这个春节,那些亲戚非但没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赔上了来往的车票钱。   那也是好几块钱呢,在他们看来已经很多了。   所以,有那么前几家过来,碰壁回去之后,在村里一说,也就没人再来冯家了。   冯家人总算是过了个安稳的好年。   过年前容五爷和苏秀秀给他们带来不少的好吃的。二国也带着大国,跟老陶一起包了饺子。   为了照顾老陶吃素,他们还包了白菜木耳馅儿的。一家人也算挺有意思的。   今年也像往年一样,大国和二国收到了容五爷给的大红包。不同的是,老冯也给苏秀秀包了个大红包。   来自长辈的礼物,苏秀秀笑眯眯地收下了。   老陶也知道这事儿,却也没说什么。一对比就知道,苏秀秀可比那些蝗虫亲戚好太多了。   少了那些麻烦的亲戚,陶家这个年跟往年也没什么区别。   除了吃吃喝喝,老冯还是要不间断地照顾那些龙鱼,定时的喂食,换水清理粪便。他根本就闲下来,再加上是真心喜欢,他有空就会去看他的龙鱼。大国跟他一个性子。   倒是大国和二国两兄弟,曾经出去转悠一圈。   原本,苏秀秀是想约他们兄弟俩一起去逛庙会的。   可是考虑到苏秀秀自己还要跟着容五爷一起摆摊做买卖。二国本来也想去帮忙的,考虑到大国是个小孩性子,怕他坚持不住,反倒添了麻烦,只得作罢。   最后他们兄弟也拒绝了苏秀秀的邀请。   春节里,容家要在庙会摆摊,再加上杂货铺要开分店。所以过完春节,他们也没怎么见面。   苏秀秀自然也没时间,总往他们这边跑。   今天,二国一听苏秀秀要带他去看病,就皱着眉说道,“哪里还用得着你带我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也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没坐过公共汽车。”   苏秀秀轻轻瞥了他一眼,嘴里淡淡地说道。“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啊?我哪儿是带着你去看病啊,我是陪着你一起去。生病的人总要有人照应些才好吧。万一医生要你做检查,也要有人帮你拿化验单吧?”   苏秀秀根本就不会在嘴上让着二国,二国把她当姐姐看,在她面前,自然也把一脑袋尖刺给收起来了。   所以,基本上两人说话时,都是苏秀秀占了上风。   这一次也不例外,过了好一会儿,二国才开口说道。   “你不是很忙吗?又要开杂货铺分店,又要开私房菜馆的。前两天,你不是还说,要找海大爷聊私房菜馆装修的事儿吗?有跟我去医院这功夫,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呢。”   苏秀秀却说,“我跟你去医院一趟,就当是出去玩散散心了。你管我这么多干嘛?再说了,我爸也说了,趁年轻就该多跑跑。”   二国冷哼一声,他说不过苏秀秀,只得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两人又定好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苏秀秀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   她走后,老陶也忍不住叹道。   “这闺女还真是挺好的。这么好的心肠,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才编排她的不是。”   只可惜,老冯根本没接她的话,二国也收拾东西回屋去,准备明天去医院的事了。   此时的老陶就发现,自从上次做错事之后,家庭虽然保住了,裂痕却仍是留在那里。   倘若那一天,她心底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再次冒出来。二国和老冯必定不会再饶她了。   老陶也只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想办法重新修复和丈夫和儿子的关系。 第70章   事实上,陶二国因为身患侏儒症,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   在家里,他没办法对父母说出心声,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沉默躲在房间里。老冯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学校里,那些青春期的孩子难免会欺负弱小。   班里个子最矮,长得又丑的陶二国,也就成了他们欺负嘲笑的对象。   从前,陶二国是不在乎这帮小崽子们上蹿下跳,疯言疯语的。他反而能够冷眼旁观,任由他们撒欢折腾,也不能伤着他分毫。   那时候,二国是并不会轻易对这些人出手的。   现在可倒好,这帮人总是随口就管陶二国叫“小矮子”,“小矬子”。   这些绰号就像利剑似的,狠狠地刺在二国的伤口上。二国自然也就无法继续容忍了。   二国本就心机深沉,性格也比较阴险,他脑子也聪明。   此时这帮蠢孩子还不知深浅地继续得罪他,拿他来取笑。二国自然也就毫不留情地还了回去。   一时间,陶二国他们班那帮同学就都惨了。   开始时,那些欺负同学的熊孩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这么倒霉?   有人甚至被老师叫了家长不说,又被家长狠狠地打了一顿。   慢慢的,聪明点的人也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倒霉或多或少都跟陶二国有点关系。只是,他们又抓不着证据,又不敢说陶二国什么。   没办法,现在的陶二国一脸阴气沉沉,眼神也是阴冷阴冷的,就像是一条毒蛇。好像得谁都会恨恨地咬上一口。   后来,那些熊孩子也就不敢再欺负陶二国,或者给他取外号了。   没办法,有些人平时闷不做声,一疯起来就跟疯狗没什么区别。咬了人也不轻易撒嘴,非要在那人腿上狠狠地撕下来一块儿肉,他才会善罢甘休。   班里的同学实在被吓坏了,都离陶二国远远的。也有人说陶二国会一些很邪门的东西。   陶二国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也乐得自己一个人清静。   去年期末的时候,陶二国考了全班第一。愣是没有一个同学敢说他的不是,也没有人怀疑他是作弊抄袭。   因为数学老师破天荒出了两道难题加分题,全年纪只有陶二国一个人做对了。   自那以后,老师们也变得对二国青睐有加。   特别是数学老师他发现陶二国脑子特别聪明,在数学方面很有天分。   所以,过完春节再开学之后,老师就找到陶二国,说是方丁丁同学家里有事,不能参加奥数比赛,想让二国代替他去。   二国只答应,回家再考虑考虑,并没有直接应下老师的这件美差。   他这都变成矬子了,就不想再出风头。被报纸上报道成,身残志坚的好少年了。   *   转过天起来,陶二国起了个大早。   起床后,他走到墙边儿,小心翼翼的用柜子上的直尺,比着自己的头顶,测量着身高。   对比的目标是墙上用红粉笔,画出来的一小条红线。这还是二国让大国帮他画上去的。   二国想用这种方式,来确定自己是不是长高了?他每天都要悄悄测量上一下。   只可惜直尺的另一边,顶到墙上,每次都和那道红线重合在一起。   二国一时间有些心烦气躁,放下直尺,狠狠地用拳头砸了墙壁一下,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他这才多了几分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二国才穿好了衣服,故作无事地走到外间的客厅里。   他爸虽然平时很忙,可自从他得了这毛病。老冯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给儿子热牛奶,摊鸡蛋,有时甚至会准备酱牛肉,骨头汤或鱼汤。   前些年,他们一家住在乡下,日子过得格外艰难。老冯早就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就算后来到了城里,跟着容五爷一起养龙鱼。他们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可老冯仍是节俭的厉害,他自己连个鸡蛋也舍不得吃。   自从二国病了之后,老冯整个人就完全变了,他开始日复一日,想办法改善全家的伙食。   在他的心里,就觉得只要伙食好了,营养跟得上去,二国肯定还能长大个子。   大国也知道弟弟身体不好,从来不跟二国抢饭吃,反而知道把好吃的东西要留给弟弟吃。   面对这样的家人,陶二国觉得心酸委屈的同时,却也会感到格外的温暖。   就算他再怎么发脾气,闹情绪,也还是会把父亲准备的爱心早餐全都吃干净。   老冯看着儿子吃完早饭,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   “昨天,秀秀说几点过来接你来着?我要不要也给她弄一些早饭预备着?”   二国头也不抬地说道:“不用了。秀秀很粘伯母的。每顿饭都必须跟家里吃,她才觉得舒坦呢。   伯伯家知道她今天一早要出门,肯定提前就把早饭准备好了。爸,您就放心吧,过一会儿,秀秀就来了。”   老冯只得点头说道。“秀秀这丫头,一向稳重,她做事我也很放心。”   说完,他又劝了二国两句。“你到了医院,就把你的情况好好跟大夫说说。看看大夫有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也不用太担心,该怎么治疗,咱们都听大夫的。他让怎么吃药,咱们就怎么吃药。你这毛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二国心中无比苦闷,有心想反驳他父亲两句。“我这毛病恐怕再也好不了了。”可他抬眼一看,父亲的两鬓白发,和那张布满辛酸的沧桑老脸,二国突然就噎住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治好他的病,这也成了他老父亲的心愿。二国实在没勇气,彻底打破它。   此时的陶二国就像是被身高束缚着的小兽,就连在家里痛痛快快地嚎叫几声都不行。   父子二人之间突然笼罩在一片尴尬的安静中,大国仍是无所察觉地继续吃着早饭,母亲仍然坐在里屋念着佛。   冯家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很快就听见苏秀秀在门外说道:“冯叔,二国,我过来了。”   老冯连忙起身去开门,陶二国也放下了餐具,拿起了自己的书包,背在身上。   老冯又笑着问苏秀秀。“秀秀,你吃早饭了吗?难为你这么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要不还是在咱们家里吃点儿吧?我今天还特意熬了鱼汤呢,打一碗给你喝吧?”   苏秀秀连忙说道。“冯叔,您就别忙了,我吃了早饭才过来的,是许姨帮我准备的。冯叔,您放心,我这儿也带了些吃的。等到十点多钟,要是肚子饿了,我和二国可以分着吃。”   她说着,就拍了拍身后的书包。那书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   很快,二国也背着包走了过来,对苏秀秀说道。“我准备好了,咱们快走吧!”   老冯又连忙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军用绿水壶,挂在儿子的身上,嘴里还说道。“是银耳甜汤,你们渴了累了的时候,就喝一些吧,也能甜甜嘴。”   陶二国本想说。“爸,您以后就别再打听那些偏方了。我的病指不定怎么样呢?治不好也就治不好了。”   可是,看着老父亲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他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二国垂下头,把水壶带子捋顺了。   这时候,就听苏秀秀问,“去医院要用的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上次做检查的那些东西带了吗?最重要的还是病历本,有医生的记录。”   陶二国有些不耐烦,垂着头说道:“都准备好了,都带了,咱们赶紧走吧!苏秀秀,你别总跟个小老太婆似的,管东管西的,没劲不没劲呀?”   说完,他就推开自家大门,先一步冲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还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屋内,老冯连忙向苏秀秀说道。“二国他这是向我发脾气呢,秀秀,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秀秀不以为意地说。“冯叔,您放心,我不会跟病人计较的。”   说完,她也出了冯家大门,快步跑了出去。   老冯透过窗户,刚好看着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很快追上了前面那个又矮又矬的小男孩。   她上前就不客气地抓住了男孩儿的背包带,嘴里还埋怨道,“死二国,你想累死我呀?明明知道我身体不好,还跑什么跑?”   二国仍是一声不吭,却也放慢了脚步,一路配合着苏秀秀。   没办法,他也知道苏秀秀身体其实弱得很。   这两年,到了容家之后,虽然灌奶灌的,苏秀秀看上去挺高挺壮的。可实际上,这姑娘小时候受了太多的苦,身体底子差,也没什么力气。论口才她厉害着呢,一拼体力她立马就怂。   这大概也是她喜欢孟庭松的理由。   *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车站,二国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他干脆就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低头看着地面。   很快,苏秀秀也背着书包,蹲在了他的身边。她也不说话,只是在旁边默默地陪着他。   可就是这种安静地陪伴,却多少还是安抚了二国身上焦躁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二国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开口问道。   “如果我这病治不好,可怎么办?我喝药也这么长时间了,一天也没断过。可我的身高却一点儿都没长过,还是只有一米四二。”   苏秀秀深深地看了陶二国一眼,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应该不至于长不高,你这才刚治了多久,就这么没有耐心了。   说不定,到了明年,你突然就长高了呢。而且,我觉得你这个病跟心态也有关系。你不要总是想着长高长不高的,尽量多放松一些,平时该干嘛干嘛。说不定药的效果会更好呢。就好像有人总想怀孩子,却一直怀不上。这些其实都是心理原因。”   陶二国觉得苏秀秀说这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他又忍不住问道。“那要是明年的时候,我还长不高可怎么办?那我是不是永远就这么高了?只有一米四二。”   苏秀秀不满地说道。“我给你看过相的,你能长到一米七,最少一米六九,陶二国你忘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陶二国。   此时,他们要乘坐的那辆公共汽车已经拐过弯,向他们这站行驶过来。只是中途还有两个小站,很快就要过来了。   二国抬头仰视着苏秀秀,嘴里却嘟囔着说道。“我还真不知道,看面相还能看出人长多高呢?”   苏秀秀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跟二国说了实话。   她突然问道:“二国,你还记着跟咱们买龙鱼的那位左先生吗?就是后来把小金龙送到咱们那边治病的那位孝子?”   二国点头道::“记得呀,从美国回来的那位左先生,你提他做什么?”   苏秀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本来这事不应该现在就跟你说,可你现在这状态实在不行,眼看着都要自暴自弃了。我就跟你说了吧。我爸过春节之前,其实已经求了左先生,在美国那边帮你打听这个病的消息?万一你的病在国内喝中药治不好,我爸就想把你送到美国去治病。不管你自己觉得怎么样,我爸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陶二国!”   “什么?”二国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这也难怪苏秀秀会送一本英汉词典了。原来他们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二国实在没想到,在他母亲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伯伯的事之后。伯伯却还这么为他打算?   一时间,二国眼圈都红了,他喃喃自语道。“不值当的。我不值当伯伯和你们这么照顾。”   苏秀秀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道:“我就是先在你面前透透风声。让你明白咱们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你也能放松下来,继续接受治疗了吧?至于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讲,包括你爸妈,以免节外生枝!”   二国点了点头。   为了掩饰他那颗无法平静的内心,二国只得转移话题说道。   “我放心什么呀?国外都是从死人脑子里抽取生长素,再打进大活人身体里治病。我可接受不了这种治疗方法。”   苏秀秀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开口说道。“你这都是什么老黄历了?现在人家美国那边可不流行这个治疗办法了。人家自己可以合成生长素。你这么较真儿干嘛?”   说完,她实在忍不住曲起手指,狠狠地弹了二国脑门一下,还发出了挺大的响声。   陶二国气呼呼地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这时候,刚好公共汽车进站了。   二国一下蹿到了苏秀秀前面,很孩子气地冲着她喊道,“你再打我的头,我就告诉伯伯去,其实你最坏了,总是欺负人!”   “嘿,你这臭小子,居然也学会血口喷人了是吧?”苏秀秀站在车下,不满地骂道。   上车后的陶二国却冲着她做起鬼脸儿,又说道。“我还不是跟你学的,苏秀秀你个死丫头!”   苏秀秀一时无语,干脆就冲上了公共汽车。为了报复,她冲过去就把二国的头发弄成了杂乱的鸟窝。   二国倒也没生气,这么一闹,二国的心情反而变好了许多。   两人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坐着车,一起去医院里治病了。   *   不远处,有个胖子看着远去的公共汽车,两眼有些发直。   没办法,刚刚那对少年男女实在太显眼了。   男孩不仅又矮又矬,长得还难看,完全就像发育不良。   女孩却是天生一副好模样,不说话时,五官秀丽,漂亮又大气。说话时,又带着一种浑人天成的曼妙风华。她的漂亮和男孩的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偏那俩人却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起说说笑笑的,相处得格外自在,就真如亲姐弟一般。   偶然间走到这条路上的胖子,再次遇见苏秀秀就忍不住看呆了。   他都不知道,容家这小姑娘居然还有这样活泼开朗的一面。   因为他们曾经调查过容家的资料,所以胖子知道,那个小男孩名叫陶二国,患有侏儒症。他是帮容五爷养龙鱼的老冯的小儿子。   容五爷这对父女说起来,还真是厚道。不只是在做买卖上,对待下边的人也很厚道。   老冯家的儿子病了之后,容家父女俩却忙前跑后地带着陶二国看病。   容五爷甚至还想办法,特意联系了他认识的美籍商人,从他那边打听外国的治疗方法和手段。看样子,他是想不遗余力地把陶二国送到外国去治病。   更有意思的是,苏秀秀这丫头天生没有金钱观念,也不贪财。她并不觉得他爸为外人花钱有什么不对的?反而很支持他爸爸的这个做法。   苏秀秀自己也是,有空的时候,就会带着陶二国去看病。   现在,这两家人处得跟亲人似的,苏秀秀和陶二国也跟亲姐弟似的。   胖子自打初八那天,在容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他回到家里,在看家里那帮人,明明也是血脉相连,却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似乎少了点亲密,多了几分算计;少了点人情味儿,多了几分功利心。   如今再看见苏秀秀,她那么尽心地照顾那个丑陋矮小的陶二国。   胖子心头的失落感,就越发明显起来。   他突然还想跟容家人进一步来往。只可惜苏秀秀那小姑娘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他。   容五爷虽然总是笑眯眯地,对他也算客气,可那却是一个奸猾的老狐狸。他就算一直笑得很开心,也并不是出于真心。   说实在的,胖子心里明白得很,容五爷并真不想攀附他们家的势力,未必看得上他的人品。   说白了,容五爷对他只是客套和敷衍罢了。   想到这里,胖子忍不住有些后悔。当初,他真应该真诚地跟容家人来往才是。   而不是,居高临下地送点礼,走个过场,客套一下就完了。   只是,现在,他连再登门的借口也没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跟那家人接触了?   等等,苏秀秀好像要开私房菜馆了,这也是一个好机会?!   胖子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   胖子不满地回头一看,嘴里骂道。“詹小二,你干嘛啊?烦不烦呀?”   这人是他的发小,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詹小二也是个不爱吃亏的狠角色,只可惜他从小就喜欢跟胖子混在一处。   此时,詹小二坐在车里,不满地说道。   “我还想问你呢,胖子,你到底想干嘛?在大马路上,盯着人家小姑娘一直看,别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吧?”   胖子直接坐上了汽车的副座,又开口骂道。   “我跟你说,詹小二,你千万别打那姑娘的主意。她救了我的外甥了。可以算是我们赵家和陆家的大恩人了。你要是敢套她,看看红兵哥会不会弄死你。”   詹小二听了这话,也不免吃了一惊。“什么,就刚才那个瘦了吧唧的小姑娘,她还能救人呢?话说,她是怎么跟人贩子斗智斗法,救出你外甥的?你快跟我好好说说。”   胖子却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又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又没亲眼看见。”   詹小二不满地说:“得,胖爷心烦,我不惹你总可以了吧?”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先去玩玩吧?对了,我发现了一家新馆子,那里的菜做得着实不错。不然。胖哥儿,你也去尝尝吧?”   胖子却一脸落寞地说,“那有什么好吃的?自从吃了孟师傅亲手做的菜,我对其他大师傅做的菜就失去了兴致。”   詹小二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呀没想到,咱们胖哥还是个痴情之人呢。”   胖子强忍着,没再理他。 第71章   到医院复查之后,二国的病还是老样子。   医生虽然也鼓励他们一番,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他们只得拿了药,又回家去了。   一开始,冯叔那张脸上还充满了期盼,听了他们的描述,却慢慢地变成了失望。苏秀秀也挺能理解二国的心情的。   只是这事儿,别人也劝不了。   说到底陶二国这个儿子,就是老冯家的唯一希望了。然而他却也变成了这样。   回家之后,苏秀秀又把这事儿跟父亲详详细细地都说了。   容五爷也知道冯家对二国的病感到沮丧又难过,小二国身上的压力也非常大。他倒是没怪苏秀秀自作主张,说了他在美国那边找人帮忙的事。再看看,如果说中医疗法实在不管用的话,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安排二国去美国那边看病。   容五爷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倒也不怕花钱。   只是这事儿,他们终究还是得到左先生那边的帮助。在那边传来消息之前,他们这儿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秀秀终于有机会去见了那位海大爷。   去之前,容五爷还特意拿出了一包上好的茶叶,让秀秀给海德惠捎带过去。顺便代替他问个好。他和海德惠也算老相识了。   容五爷虽然口口声声地说,他不会帮着苏秀秀。可实际上,偶尔却会随手推她一把。   比如这次也如是,容五爷和海德惠算是老相识了。以他对海德惠的了解,那老头也是个倔性得很。现在那人刚好生活处于低谷,脾气肯定特别差。   容五爷把礼给备好了,就是希望海德惠记得当初的交情,给他几分薄面,不要太过为难他的小闺女。   苏秀秀多聪明的人,自然也明白父亲的一片心,也没说什么就一口应了下来。   转过天来,苏秀秀就骑着车去成府胡同找彭姐。   自从彭姐和许师傅说开之后,俩人就陷入了热恋之中。   虽然还没有结婚,也不能住在一起,两人却正经百八地谈起了恋爱。许师傅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给心上人吃。   这一大早的,他就给彭姐准备了丰盛的早餐。   到了现在,苏秀秀心里反而有些迷糊。是不是所有厨师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给心上人准备美味佳肴?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松哥上辈子就已经很喜欢上她了。   虽然许宏伟一见苏秀秀来了,也主动邀请她一起吃早饭。   可是,看着桌上摆的四色烧卖,苏秀秀实在没好意思上去吃。   没办法做这款面点,做起来还挺麻烦的。许师傅也算是下足了本钱,不止做得好看。而且,每个烧卖里都有一颗虾仁。单从外观看这烧卖就很漂亮,里面指不定又藏了多少好东西呢?   最后,还是彭姐硬拉着苏秀秀上桌坐了,苏秀秀才拿起了一个烧麦细细地吃了。   不得不说,许师傅果然也是厨艺世家出身。这面点实在做得很棒。   上辈子,苏秀秀也算吃过许多美味面点。可那些美味在许师傅做的点心面前,却失色太多了。   苏秀秀如同自语般地说道:“这烧麦做的也太好吃了。”   许宏伟就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我母亲祖上曾经在成王府当厨娘。当时王府上下都喜欢我们祖上做的白案面点。我们家虽然也做红案大菜,可要是论起来,还是白案厨艺更胜一筹。”   彭小茹把苏秀秀当妹子看。一见她喜欢,就又劝她多吃一些。   苏秀秀看了看,果真又拿起了一只小笼包。这小笼包看上去很小,只有牛眼那么大。单从外皮来说,和普通的包子并没有什么差别。   秀秀秀却注意到,她拿起包子的一时间,彭姐眼神变了一下,虽然充满了善意,却似乎正准备看她笑话呢。   苏秀秀顿时就觉得这小包子内里有什么乾坤?   于是,她只轻轻地咬破了包子皮,顿时就有一股混合着香气的汤汁涌进了嘴里。   苏秀秀瞪圆了眼睛看着小包子,顿时忍不住叹道。“这居然还是汤包?”   她说完这话,彭姐反倒愣住了。“哎呦,妹子,你居然知道汤包?这是你许哥自己想办法做出来的新包子,他把北方小笼包和南方的汤包结合在一起了。要不是他做给我吃,我都不知道汤包到底是什么。”   苏秀秀忍不住笑道。“彭姐,你忘了松哥家里也是当厨师的。去年,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们做过汤包。这烧卖他也做过,只是不像许哥做的这么复杂。”   彭姐这才忍不住叹道。“难怪呢,你对象也是个厨师。不过厨师也好,咱们是有口福了。你许哥做什么菜,都喜欢给我尝尝。”说完她脸又红了。   苏秀秀也没有说话。   反倒是许宏伟忍不住看了苏秀秀几眼,又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要跟公公婆婆一起开私房菜馆?”   苏秀秀点头说道,“是啊。”   同为厨师,许宏伟多少能猜到点孟家处境,又忍不住叹道,“你也是个有心人呀,以后指不定多辛苦呢。”   苏秀秀却笑道。“其实也还好。”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小茹又跟他说苏秀秀的不少事。许宏伟在认同苏秀秀的同时,也觉得这小姑娘还真挺了不得。反正,他是不敢下海开餐馆的,特别是苏秀秀说的那种。   可苏秀秀这不大点的姑娘,却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想到这里,许宏伟就不免有些叹息。不管怎么说,还是想办法请海大爷出面帮忙才是。   很快,吃完了早饭,许宏伟往自行车车筐里放了一个饭盒,车后座绑了一大袋子米。彭小茹车框里也放着不少菜和肉。   都准备好了,三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尽管彭姐在来之前,一再地跟苏秀秀说起过,海大爷的情况并不好。   到了那个京郊小院子门前,苏秀秀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   没办法,大门口就摆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旧东西,甚至有一辆破车上还绑着一些旧报纸之类的东西。也不怕被人偷了,也没往院子里运。   彭小茹也了解苏秀秀的为人,知道她不会看不起穷苦之人,却还是忍不住看了那小姑娘一眼。生怕这姑娘被吓到。   只是她刚想对苏秀秀解释些什么,却没想到那小姑娘已经痛痛快快下了车,把自己的自行车放好了。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要跟他们一起进院里了。她的脸上没有半点嫌弃之色。   彭小茹提起的心也算放下了一半。她上前几步,对苏秀秀解释道。“海大爷也是没办法。他要过日子,总要有个谋生的手段。”   苏秀秀点头道。“放心彭姐,我懂的。如果当初我来京城时,没有我爸妈收留我。我也就随便找个糊口的活就干了,总得先有饭吃才行。”   彭姐见她说的这么明白,终于把心放下了。   许宏伟在一旁听着她们姐妹俩说话,倒也没有言语。   小茹的为人,他是很了解的。第一次带着她过来看海大爷,小茹就一点儿都不嫌弃。当时许宏伟就觉得,他实在没有看错人。还好当时,他果断先下手追到了这个老婆。他心里对彭晓茹也更多了几分喜欢。   现在一看,彭小茹认下的这个妹妹,居然也不嫌弃海大爷是个收破烂儿的。   一时间他的心情就更好了。果然,这姐俩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算苏秀秀是个心眼儿多的女孩,也和他家是小茹一样好的。   许宏伟本想着分几次把东西拿进院子里。彭晓茹心疼他,想帮着他一起搬粮食。   苏秀秀力气小,却也上前帮着拿蔬菜和肉。   许宏伟看着这姐俩,忍不住笑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厨师,这袋子米我还能扛得动。你们也不用帮忙。不如先在这儿看一下东西。等会儿,我搬完米再来拿别的东西。”   彭小茹却说。“我也是个厨师,力气也不小,不如我跟你一起拿东西先进院子。让秀秀在门口看着吧,她没什么力气。”   许宏伟还想再说什么,彭小茹已经先一步把菜和肉提进去了。   许宏伟看着他女朋友,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意。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他们家小茹都是精气神十足,做起事来也是风风火火的。   就这样,苏秀秀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彭姐就出来拿白菜,顺便把她也叫进去了。   苏秀秀走到院子里一看,地上零散地堆着旧报纸,酒瓶子,金属废品。已经按照品种和用途分开放好。   那些东西看似胡乱摆放,实际上却排好了顺序。让人看着只觉得有些奇怪。   许宏伟和彭小茹看不出来院子里有什么异样,苏秀秀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院子里包括这些废品都在找方位,带着点五行八卦的意思。一时间她就认定这位海大爷是真有本事。   偏偏她们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许宏伟在里面大声说道。“再怎么着,你也不能睡的水泥地上啊?大冬天的,你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   彭小茹连忙走进去劝道。“宏伟,有什么话你跟大爷好好说,急什么呀。”   许宏伟却生气的说道。“这哪儿是我跟他急呀?完全就是这老头子太过分了。喝了几两酒,就醉的找不着北了。有床好好的放在那边,他偏偏不躺,非要在地上睡觉。这不是自己找病吗?”   这时那位海大爷似乎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含含糊糊地问:“宏伟,你小子怎么又来了?你不得去医院看你妈吗?你小子可是个难得的大孝子,你妈这辈子也算没白受苦。以后可不许你做亏待你妈的事。”   许宏伟连忙把他扶起来,放在了床上,又才对老头说道。“海大爷,您忘了,我妈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   海大爷的记忆这才慢慢回笼,他晕乎乎地摆摆手说道。“是啊,已经去世好几个月了。人总有那么一死,就没有痛快自在的时候,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许宏伟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开口说道。“大爷,您这是干嘛呀?大早晨的,怎么就喝醉了?”   彭小茹之前跟他来过这边,也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空出手来拿了脸盆和毛巾就出去打水了。   不一会就端着热水,又进屋来,投了一条湿毛巾,递到了许宏伟手里。   许宏伟接过毛巾,给海大爷也擦个脸,让他稍微清醒些。   海大爷这时才说道。“都说了,不用你管我。你怎么又来了?我跟你妈是远亲,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这小子可别把你对你妈的感情,胡乱放在我身上。我又不可怜,我就喜欢现在过的日子,我自在着呢。只除了你总是过来让我心烦!”   老头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许宏伟却充耳不闻。只是专心地帮他擦了脸,又擦了手。   这时,彭小茹又端了一杯热茶,让许宏伟给海大爷喝下去,好解解酒气。   海大爷看了彭小茹一眼,又骂许宏伟道。“好不容易找了这么好一个媳妇。你非得把她带来我这院里干嘛?再三有点儿心眼儿的小媳妇,到了这院子里,见了我这样的老斥力,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谁还愿意搭理你呀?许宏伟你可千万别欺负你这媳妇的厚道,心眼好。也别再说什么要把我接到你家去住了。我真不用了!”   这时,彭小茹再也忍不住了,就开口对海大爷说。“您千万别说这种话,我不嫌弃您,也愿意照顾您。我和宏伟都没什么亲戚了。您就算他最亲的长辈了。将来我们两结了婚,也愿意照顾您。就缺您这么一个长辈到时候给我们做主呢。”   海大爷听了这话,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姑娘啊,我也知道你心好,可你也别什么事儿都听这傻小子的。哪有还没结婚,就往家带个没用的糟老头子的?许宏伟这小子就是吃饱撑的,非要给自己找个没用的爹。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他养母的表兄。”   苏秀秀一听,就知道这海大爷的心结在哪里了。   这时候,她又再不开口说话,这一家人指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本来都是好心,千万别再吵起来才是。   于是,苏秀秀上前两步,开口说道。“想当年在京城里最有名号的工匠,海师傅您又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呢?”   海德惠这才忍不住抬眼,看向他们身后那个单薄的小姑娘。又问许宏伟。   “这又是谁家的孩子呀?她来我这边是要干嘛呀?”   许宏伟连忙说道。“上次我不是跟您说了么,人家是过来找您讨教修房子的事儿的。”   “哦,好像是有这档子事。”海大爷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我早就退休了,吃饭的本事已经荒废了。你也看见了,我改行收破烂了。姑娘啊,你也别再找我了,去找别的能工巧匠吧。”   苏秀秀皱着眉开口说道。“也不是为了修房子的事,是我爸让我过来拜访您的。他还让我给您带来一包茶叶。”   说完,她就把茶叶递了上去。   海德惠虽然宿醉刚醒,接过茶叶细细一闻,顿时双目圆瞪。然后叹道。   “居然是雀舌,是谁这么知道我的秉性喜好?看来这小姑娘,也是来者不善呀。说说吧,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苏秀秀沉声说道。“我父亲姓容,在家行五。”   海大爷瞪大了眼睛,又细细地端详着苏秀秀的面相。然后又喃喃自语道。“原来是容五爷的孩子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还找我干嘛?不对呀,按理说,他也不好了。”   说完,海大爷又忍不住捻了捻手指头说道:   “我最后一次听到容五爷的消息,好像是他到乡下劳动改造去了。不对呀,那两口子可没孩子。容五爷精明一世,愣是收养了两只白眼狼,最后还栽在那两小杂种身上了。”   海大爷说着,又忍不住捂脸大笑起来,可是很快他又哭丧起脸来说道。   “那他也比我好,我比容五眼睛还瞎呢,他养的是白眼狼,我亲手救了个畜生。是我害了我的老婆孩子。”   这时,海大爷突然变得疯疯癫癫的,许师傅连忙想要拉住他,可海大爷却站起来指着苏秀秀问,“你才不是老容家的孩子,容五爷不会再养孩子了!”   苏秀秀却抬起头,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注视着他,她的眼神很平静,还带着一丝寒气。   就这么被她看着,海大爷心头的焦虑就被安抚了下来,一时间,他也不再闹了。   只听苏秀秀说道:“我姓苏,名字叫苏秀秀,是个孤儿。按照血缘关系来说,五奶奶是我爷爷的侄女,应该是我姑妈。两年前,我经人介绍到容家当小保姆,一开始只想要个安身之所。慢慢地,我却跟五奶奶投了缘分,容五爷做主要收养我做女儿。结果回到老家找人一问,原来我跟五奶奶也是血亲。”   海大爷听到这里,喃喃地说道:“这也是难得的缘分,你还真是容家的孩子。”   苏秀秀又说:“我家跟您这可不一样,我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我爸。我爸回城的时候,家徒四壁,我妈瘫痪在床,需要花钱治病。我爸却没有自暴自弃,他为了养家糊口,就在菜市场卖猪肉。我爸说他以前什么都不会做,幸亏学会了杀猪。”   海大爷听了这话,已经呆住了。他连忙问道:“什么?容五爷好歹也是大家出身,竟然会在菜市场卖猪肉?还杀猪?”   苏秀秀点头道:“我最佩服我爸能屈能伸,不向命运低头。就算最惨的时候,他也能一点一点从人生低谷爬出来。今天出门之前,我爸说您是他的好朋友,要我代他跟您问好。可我却没想到,海大爷你怎么就活成这样了呢?”   她这话已经有些重了,要论起来晚辈可不应该这么说长辈。   海大爷也忍不住有些生气,随口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破孩,半点苦头都没吃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有什么权利在我面前这么张狂?”   苏秀秀也不说话,只是上前张开双手给海大爷看。   海大爷一开始赌气不想看,可是苏秀秀却一直张着手等着他看。   没办法他低头一看,瞬间就惊呆了。   苏秀秀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穿得干干净净,完全就是一个被照顾得很好的姑娘。可她这手心里却布满了伤痕,指肚上也有老茧。这些都是陈旧老伤,并不是短时间就能留下来的。   海大爷忍不住问:“容家就让你这么干活呀?他们是收你做女儿,还是把你当丫鬟使呀?”   苏秀秀摇头道:“我自小没爹,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我大伯母不让我上学,就让我去服装作坊打工,我干了好几年,这些也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海大爷,您一定觉得您是世界上最倒霉最不幸的人吧?”   海大爷虽然没出声,可这些年,他心里就是这样认定的。他喜欢喝酒,酒后又大声地咒骂命运的不公,上天对他的刻薄。   苏秀秀那双眼睛也奇怪,倒像是把他看穿了似的。   海大爷忙错开眼睛,随口说道:“你倒是继续说话呀?”   苏秀秀却说:“我本来没把那些当成一回事,你问了,我说给您听倒也无妨。前年的时候,我刚十五岁,我大伯母说是在广州给我找了个工作,让我跟着一个陌生女人走了。半路上,我发现那女人是个人贩子,要把我卖到大山里,给山民当老婆。   那时候,我就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事成!我逃跑了好几次,又被抓回来,挨了几次打不说,还被灌了药。   到了火车站的时候,我突然找到了最后一次机会。我觉得我要是再跑不出去,这辈子就彻底完蛋了。然后,那一次,我拼命地往前跑,看见几个穿着绿军装的士兵,就扑过去,死死地抓着其中一个不放,苦苦哀求。我得救了,才能有了现在的生活。”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有继续问道:   “海大爷,您现在干嘛不跑呢?拼命地往前冲一下,您就跑出来了?您干嘛非要拿院子里那些垃圾,把自己活活地埋起来?这又有什么用?   信错人又怎么了?救了白眼狼,反被咬一口又怎么了?   打起精神来,做好充分的准备,等待时机再向他讨回公道就是了。就这么缩在垃圾堆里,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又有什么用。”   海大爷忍不住吼她。“住口。”   可苏秀秀却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你肯定不够在乎我,不然的话,你本该替我好好活着,享受生活,可你却活成了这副怂样?实在太不像样了!” 第72章   苏秀秀的话如同利箭一般,狠狠地戳进了海大爷心窝子里最脆弱的地方。   海大爷气得两眉倒竖,双目圆瞪,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可不是你爸爸!你跟我说这些废话干嘛?”   苏秀秀却眯着眼,又说道。   “还好你不是,我爸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虽不是我亲生父亲,可对于我来说他就是个英雄。他会让我觉得,就算我在外面到处撒野也无所谓。因为我闯的祸,他会给我兜回来。我惹了麻烦,他帮我解决。我受了委屈,他帮我讨回公道。虽然,平日里他总是指使我干这干那的。那我心里却还是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个爹。   海大爷,您比起我爸实在差得太远了。就好像许哥和彭姐过来求着你去他们家当大爷似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许哥人好,想照顾您,是因为他念旧情;彭姐心善,愿意把你当作家中老人侍奉,是因为她为人厚道。可您倒好,反倒嫌弃他们。可您怎么不想想他们两人有多艰难呢?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倒霉?   彭姐从十五岁开始,就在社会上挣扎着,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许哥年少时也有过痛苦的经历。他长大后常年侍奉母亲,尽孝于病床前。   这样的两个人明明一心为你着想打算,你还这样对待他们,实在有些不够仁义!”   海大爷听了苏秀秀的话,正好又戳在他的肺管子上,他心里顿时又羞又气,最后忍不住破口骂道。   “这是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我家的事轮得着你废话么?是我请你来我家了吗?你厚脸皮登了我的门,还敢在我老头子面前大放厥词,又是什么道理?我的好坏跟你何干?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你也别想让我帮你修房子看风水了。”   苏秀秀干脆一甩手说道。“那可正好了。我看您这状态也没办法帮我什么忙,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只是于心不忍,想说句公道话。   孩子倘若受了委屈,甚至被歹人害了,父亲都不知道想办法帮他(她)讨回公道?终日里,沉醉于酒坛里醉生梦死,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了那间屋子。   海大爷被这死丫头气的,直接就从床上蹦了下来,想追上去骂苏秀秀几句。只可惜他酒喝多了,一时腿软,差点摔着自己,还亏得许宏伟扶了他一把,才能站稳。   话说回来,许宏伟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苏秀秀这小丫头了。   这些年来,海大爷就像烂泥一样,半死不活地活着,也不过剩下一口气。   苏秀秀来了这么一趟,海大爷一下就来精神了。这还想着跟人家小姑娘吵架呢?实在有些好笑,难道人家小姑娘说得不对呀?   苏秀秀分明就是字字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海大爷心虚,才不管不顾地想要反驳人家呢。   许宏伟原本只想给海大爷找点正事干,让他打起精神来。却没想到苏秀秀这样一个弱弱的小姑娘,也是个大杀器。   他只希望海大爷这次能被苏秀秀当头棒喝给敲醒,能够振作起来,重新做人。   这时,彭小茹也顾不得他们这边了,她连忙追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她才对拉着苏秀秀说道。   “秀秀呀,你跟这老头较什么劲呀?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生闷气吧?好了好了,你可别气了。实在觉得不痛快,就骂姐姐两句出出气吧!”   彭小茹这还是第一次听苏秀秀说起从前的那些事。原本她只知道苏秀秀这小妹子也是孤儿出身,过得也不容易,却没想到她之前的日子,过得竟是这样辛苦。又遇到了那些歹毒的亲人。   一时间,彭小茹就忍不住有些心疼她。哪里还顾得上许宏伟和海大爷那边的情绪呀,只想好好安慰苏秀秀一番。   这时,苏秀秀却转过身,对她说道。“姐,我没跟海大爷生气。我就是忍不住激他一激,看看他以后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   我觉得,人呐,总喜欢逃避,大家总会找各种借口和理由,躲起来去疗伤。我今天干脆就把海大爷那些借口和理由都给他捅破了,戳穿了。我倒要看看这老头子还怎么逃避下去?”   彭小茹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圆了。她又忍不住问:“妹子,你真不生气呀?”   苏秀秀咧嘴笑道。“不生气,我还等着以后跟海大爷一起合作呢。”   彭小茹犹豫着说道。“现在那老爷子连家门都不让你进了,你还怎么合作呀?对了,现在什么事都没谈成,你还打算去哪儿呀?”   苏秀秀鼓着腮帮子,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打算回家去,跟我爸撒个娇。他的老朋友把我骂得这么惨。我要去告状!”   彭小茹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心软的同时又觉得这孩子的性格还真可爱。   这还能开玩笑呢,看来,她是真没生海大爷的气。   再想起苏秀秀之前那些遭遇,彭小茹心里又生出了许多的怜爱。她心里只想着,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护苏秀秀这个妹妹。   彭小茹又开口说道。“那你现在就想走了吧?姐姐送送你吧,顺便也帮你指指路。这边你好像不怎么熟吧?”   “好。”苏秀秀点点头。   姐儿俩一前一后,离开了海家的院子。   走到院门外,彭姐突然两眼直视远方,嘴里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喊了苏秀秀的名字。   “秀秀啊。”   “唉?”苏秀秀站在自行车旁边,侧头看向她。   彭姐却一脸认真地说道。“以后不论你遇见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姐姐。我虽然没什么钱,也没有什么大能耐。可是只要你需要,就可以住到我家里,我也可以做饭给你吃。”   彭小茹突然许下了一个看似普通,却又情真意切的承诺。   “恩。”苏秀秀随口应了下来,她眼圈微微泛红,心里也因为彭姐的这两句话,变得无比柔软。   两人看着彼此,站了一会儿。   苏秀秀想了想,突然上前趴在彭姐耳旁说了几句话。   彭姐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又连忙说道:“我帮你这事儿倒是没问题。可万一海大爷当真这么想了,可怎么办呀?到时候,他真去找你爸要求合作。这不是给你们家添麻烦吗?”   苏秀秀却拍着她的手臂,安抚道。“姐,你放心,这事儿既然我说的出来,肯定能办得到。再说了,我家生意是真的需要海大爷这种人才帮忙,他能过来是再好不过了。”   彭姐还有些犹豫。“就你家里小卖部,小饭馆儿,小鱼池什么的,有什么需要海大爷帮忙的?就算要重建,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干的事。秀秀呀,你爸妈现在虽然很疼你,你可别为了帮着海大爷,就胡乱揽事,给家里添不必要的麻烦。”   苏秀秀只得又开口说道。“这你放心,指定不麻烦,我现在一句两句话也跟你解释不清楚。倒不如等我们家搬到成府胡同,你过来看看,也就明白了。”   “这,那好吧,我可按照你说的这个事儿办了。你放心,我会拉上宏伟帮忙。海大爷虽然那样,却也肯听宏伟的话。”彭姐说。   苏秀秀也笑道。“那好,反正,时候到了,你们随便在他面前煽乎几句,海大爷肯定会动心的!”   彭姐虽然一肚子疑惑,却还是忍不住相信苏秀秀。   看着眼前这小姑娘笑得像小狐狸似的,既精明,又狡猾,还带着一脸的小得意。这样的孩子实在是可爱至极。让人忍不住心软的同时,只想着顺了她的意。   彭姐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帮着秀秀把事情办成。她甚至预感到,如果事情办得好了,对他们两家都会很有利。   就这样,姐俩挥手告别,苏秀秀骑着自行车,就回家去了。   这一次,她表面上看来虽然是无功而返,还把海大爷讽刺一通,惹得海大爷大为光火。   可实际上,苏秀秀心里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就好像已经放好了最为坚固的钓鱼竿。只等着那条大鱼挣脱水草,从污泥里窜出来,自己飞起来吞鱼饵上钩了。   苏秀秀到家的时候,家里正在准备午饭。   刚好许姨今天做烙饼摊鸡蛋,还把豆芽菜跟韭菜炒在一起,成了一盘“青蛇白蛇”。这也是吃烙饼时,最美味的配菜之一。   五奶奶难得来了兴致,也到厨房里帮着老许,一起烙饼。   她很擅长烙荷叶饼,烙出那饼干净利落,除了面和底以外,中间还能分出两层来。   苏秀秀特别喜欢把这样一张饼,分成四张再卷菜吃。容家老两口也不会嫌她嘴馋,吃菜总是比饼多。   五奶奶知道闺女喜欢,所以饼也烙得格外尽心。   *   苏秀秀进屋的时候,只剩下容五爷,还穿着他那身已经显得有些厚重的棉袄棉裤,正坐在炕上,就着花生米喝小酒呢,看上去优哉游哉的。   容五爷一见闺女进屋,就随口问道。“今天,去你海大爷家聊得怎么样了?你说服了他没有?”   苏秀秀不慌不忙的放好东西,又在脸盆里洗了洗手,擦了擦脸,这才开口说道。   “喔,我倒是去了海大爷家,也见到人了。”说着她也走到炕边来。   “然后呢?”容五爷又问。   “然后?我就把他骂了一顿!”苏秀秀没事人似的,轻飘飘说出了这句话,就坐在了炕边。   “什么?”容五爷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吃惊。“闺女啊,你今天不是上门去请教人家,怎么布置私房菜馆吗?怎么跟个小土匪似的,冲到人家里骂人去了?”   容五爷嘴里虽然略有责怪之意,手上却拿起了茶壶,给闺女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他心里很了解自家小闺女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也知道他们家这孩子不会鲁莽地胡乱行事。所以,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苏秀秀端起了茶杯,匆匆喝了一大口。这才开口说道:“我在海家说了一上午,口干舌燥的,也没人张罗给我来点水喝,还是我爸知道心疼我。”   容五爷听了这话,不禁好气又好笑。“你上门去骂人了,人家还给你预备着水喝?这孩子想什么好事呢?”   说完,他又给苏秀秀倒了一杯茶。   苏秀秀一连喝了三杯水,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容五爷又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就看不惯就把人家给骂了?”   苏秀秀索性就把在海家看见的情景,发生的事儿,听到的那些话,都一一跟容五爷说了。也包括她说海大爷那些话。只是略减了一些她对容五爷的崇拜之语,其他都没有隐瞒。   容五爷虽然老早就知道,跟他一起遭逢大难那些老熟人,未必能像他这样迅速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从坑底想方设法爬出来。只是他却没想到,海德惠居然沦落到,要靠捡破烂为生,要靠亲戚帮衬才能过得下去。   一代工匠大师沦落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忍不住有些唏嘘。   容五爷想着,倘若五奶奶不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挣扎着也要守在家里,等他回来。他要是没了老婆这个牵挂,或许也会一蹶不振,又或者一黑到底,报复周围的一切。   依容五爷的性子,后者的可能性还比较大些。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看向面前这个软软呼呼的小闺女。   他家这闺女也是遭逢大难,也算是凭着一己之力,逃了出来。   虽然她做事儿的时候有心机,又略带些凶性。可这孩子心肠却不坏,又懂得体谅别人。   就算命运对她不公,她却从不怨天尤人,只会打起精神来,不断地想着破局之法。   真要说想起来,这孩子恐怕比他们这些大人还强些。   容五爷几乎已经猜到了。可能是幼年时过得太惨的缘故,以至于秀秀这孩子就像小野草似的。   风一吹她就长起来了。来了暴风雨,她弯下腰躲过去了。哪怕遇见再大的事儿,风雨过后,她依然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容五爷越想越觉得,自己家这孩子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这时,就听孩子自己说道。“我这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么,海大爷躲在垃圾堆里,每天醉生梦死,二两劣酒就能过一天,这也不是个事儿呀。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讨厌这种自暴自弃的活法。倒不是针对海大爷,只是觉得还没到那份上呢,干嘛不拼一把?活得好好的,却偏要寻死腻活的。   所以我就想着倒不如刺激他一下呢,说不定海大爷一赌气,就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呢。这不就是激将法么?”   容五爷也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又笑道。“这事你倒是也没做错。要是我赶上了,估计也得骂海德惠一顿。”   苏秀秀闷声说道。“这事儿我只有六七分的把握。倘若运气不好,海大爷还是那副样子,估计他也就彻底毁了,大概也就不可能过来跟咱们合作了。”   容五爷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嘴里,嚼了嚼说道。“怎么着,这小丫头子,你是要认输了么?得,今天爸给你破个例。你要是跟我道个歉,求求情。装修那事,爸就给你想办法解决了。也省得你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了。”   苏秀秀也拿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嚼,满口香。她这才抬起头来说道。   “那就不用了,我才不会轻易认输呢,就算跟亲爹打赌也一样,怎么也得等到最后关头定胜负。说不定海大爷不出三天,就来咱们家里找您了。   到时候,他把我骂一顿倒是小事,让他出出气也无所谓。只是他要是找您谈合作的事,那您就把他谈下来吧?以后咱们家卖龙鱼也有个帮手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骂道。“这小死丫头子,合着你还是又把你爸也给算计进去了。得,你愿意扛就继续扛着吧。如果三天内海德惠登门了,你爸豁出老脸不要,帮你把这事谈妥。   可要是他三天内没登门,私房菜馆装修这事也拖不得了。你就直接给你爸道个歉,认个输,爸给你找师傅去。再怎么说,也把私房菜馆先装修起来再说。   不然,等你孟叔寇婶过来一看,大话你早就说下了,拖了这么多天,还没开始干正事呢。到时,丢人现眼的可就是你了!”   苏秀秀耸耸鼻子说道:“不带您这样的,就知道等着看自己闺女闹笑话。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这时,刚好五奶奶端着一盆子烙饼进屋里来。一看他们父女两又在争竞,就对容五爷说道:   “闺女一上午跑得这么累,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你这老头又招她干嘛?”   容五爷摆了摆手说道:“哪是我招她呀?是你闺女在外面胡乱拿我做了挡箭牌。最后,还得让我帮她忙,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五奶奶就笑道:“那你是帮还是不帮呀?”   容五爷说:“等三天再说,如果三天内,人家真的登门了,我就帮你闺女这一回。如果三天过了,人还没来。那你闺女这次就输了。   唉,我这次真没说清楚,下次再跟她打赌,需得有赌注才好。就比如她每个月的零花钱,反正她也不会花,还不如孝敬给我呢。”   苏秀秀刚好在吃东西,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   “好黑心呀,我爸竟然想扣我粮草?!”她瞪圆了眼睛说道。   容五爷也不在意,只是咧嘴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赢我一回,你的粮草可就翻倍了。你的零花钱我和你妈向来都不管你,多一倍钱给你花,还不好?”   苏秀秀一听,好像倒是这么个道理,可她总觉得她爸笑起来,牙齿虽然很白,却带着一抹寒光,怎么看怎么渗人。   可偏偏她现在又骑虎难下,她爸是铁了心要跟她打赌,骗她那点粮草了?!!   这要如何是好? 第73章   自从苏秀秀离开后,也没人再戳他的心窝子了,海大爷倒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沉着脸,坐在破木椅子上,一手撑在桌上,两眼直愣愣的,一会儿看向窗外,一会儿又忍不住看向墙上挂的那个画框。   画框里原本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只是海大爷喝多了的时候,在全家福上面糊了一层纸,遮住了家人的脸。   似乎只要不看见他的妻子和孩子,他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可实际上,每每想起家人,他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他儿子若是还活着,大概比苏秀秀那死丫头大不了几岁,今年顶多也就20岁吧?   倘若他儿子还活着,大概也像苏秀秀那样生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他的眼睛大概也像苏秀秀那样黑如点墨,时不时就闪过一道狡诘的光芒。   他说起话来大概也是有条不紊,口齿灵便。可能也会像苏秀秀那样满不在乎地顶撞他,只为告诉他一些歪道理。   苏秀秀刚刚说什么来着?如果她是他的孩子,是绝对不会原谅他这个当爹的?!!   因为他这个当爹的太怂,没能替老婆孩子讨回个公道!!!   想到这里,海大爷气得浑身发抖,他用力地拍了拍桌子。直到手心都拍红了,他才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时,许宏伟热了饭盒里的包子,端过来给他吃。   每个包子都有羊眼儿大小,整齐地排在盒子里,看上去小巧玲珑,却又白白胖胖的,显得精致又可爱。   若是以往,海大爷直接就把包子就着酒吃下去了。   可是听了苏秀秀那番话,再看这些包子,他突然就发现,这些都是许宏伟费尽心思做给他吃的。   许宏伟这孩子其实并不欠他什么。他之所以对他这糟老头这样好。只是因为他富裕的时候,曾经帮衬过他们孤儿寡母的。   这孩子仁义,记了他十多年的恩情。   海德惠想起他一直在浪费许宏伟的情义。突然发现自己很差劲,就像苏秀秀说得那样,他实在有些不仁义。   海大爷最终只吃了一个包子,就把饭盒又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像一只困兽似的,拖着颤抖的腿。在屋里狠狠的转了两圈。   一切都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心中沮丧,又不舒服。   不大会儿的功夫,彭小茹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他本来想理所应当的冲那孩子喊的。我不用你管,你也不要给我端茶。   可这时耳边又再次响起了苏秀秀的声音,他突然就不想再继续浪费人家孩子的一片心意了。   想到这里,海大爷深深地叹了口气。接过那碗温热的茶水,缓缓地灌进了肚子里。这次他没再对彭晓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彭小茹也是一脸惊奇。   等她回到了厨房里,许宏伟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海大爷有些奇怪?”   彭小茹小声说道。“果然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进去之前看见海大爷满屋子转悠呢,好像在琢磨事情。我给他倒的茶,他也接过去喝了,并没说那些不招人待见的话。”   许宏伟点头说道。“看来老爷子的确有些变化。好像秀秀说的那些话的确是管用了。小茹,你不知道,我妈生前就放不下这老爷子。   她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不忘嘱咐我。让我以后多照顾他。可我也就只能在生活上帮衬他点粮食,其他的话怎么劝他也不肯听。没想到秀秀这次一来,却帮了我的大忙了。倘若海大爷真的有所改变。我真该找个时间,好好谢谢秀秀才是。”   彭小茹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说道。“感谢就免了。只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下了吧?你配合我说话才是,咱们帮秀秀把事情给办好了。说不定海大爷还真能重新振作起来。”   许宏伟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   另一边,许宏伟送过去那些羊眼包子,海大爷怕浪费他的心意,到底是都吃了下去了。   许宏伟去收拾饭盒的时候,试探着说道。“苏秀秀也很喜欢吃我做的这个包子。哎,那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她才刚刚十七岁,到底有些年轻气盛。海大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跟她计较才是。”   海大爷坐在床边,瞥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老容家那个孩子的?”   许宏伟忍不住笑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还是秀秀帮我和小茹牵的红线呢。”   然后,他就把他和彭晓茹的那些事儿。都跟海大爷原原本本地说了。   海大爷听了这些,忍不住骂道。“想不到你小子也这么怂?我还以为你多能呢。”   许宏伟腼腆地笑道。“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喜欢小茹。小茹其实很出色,性子也有些强。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当时就不敢跟她直接说出来。后来说开了,我才知道小茹也喜欢我。我们两都愿意,就开始处对象了。只不过明年小茹要去念书了,我们暂时还不能结婚,得等上两年。”   海大爷皱着眉头听着她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那小茹又是怎么认识那丫头的?”   “喔,上成考补习班的时候,她俩刚好坐在一块听课。小茹的底子差,有不会的题就问秀秀。没想到秀秀也不藏着掖着,全都告诉她了。小姑娘是个热心肠。小茹就发现她们俩脾气很合。后来,就一直在一块。听了几个月的课,两人就成了朋友。”   海大爷点头道。“老容家教出来的闺女果然差不到哪儿去?只是这苏秀秀的脾气也太大了些。”   许宏伟忍不住看了海大爷一眼,只觉得他已经不反感苏秀秀了,而且,他的态度也开始慢慢改变了。   过了一会儿,海大爷又问道。“那丫头是想让我干嘛来着?”   许宏伟就说。“他们家打算开个私房菜馆,把他家祖宅旁边儿的那大宅子也给买了下来了。苏秀秀就想找您帮她看看她自己画的草图。她是想过来请教您,那饭馆到底该装修成什么样子更好些?”   海大爷冷哼一声。“那死丫头要是肯对我客气点,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偏偏死丫头非要跟我叫板,还说那么多难听的话。我肯理她才算怪呢!”   许宏伟点头道。“这事儿的确是秀秀做得过分了。哪有上门跟主人家吵架的道理?只是你也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反正这事过去了也就完了,别再提起就是了。那姑娘大概也不会登您的门了。哎,只可惜我听小茹说过,秀秀本来想给您介绍一份工作来着,现在也没机会了。”   海大爷挑眉说道:“给我介绍工作?我这都这一把年纪了,可干不了工匠的活计了。顶多也就是看着工人们干活。还只能我说他们能干。”   这时,许宏伟又接口道:“好像不是这方面的活,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我没问过。”   海大爷微微抿了抿嘴,到底没继续追问。许宏伟很快离开了那间房子,就去厨房做饭了。   彭小茹帮着洗衣服,打扫卫生,偶尔拿个东西,也会在屋里出来进去的。可她跟苏秀秀关系那么好,显然很在意上午的事,并没有跟海大爷聊天的打算。   海大爷本来想从她那里打听点情况,一时间又抹不开面子。只能每次都眼巴巴地看着彭小茹。彭小茹始终都是一副没有察觉的样子。   海大爷也因此生了不小的闷气。   直到下午的时候,许宏伟早早就做了饭。眼看着两人吃完饭就要回家去了。明天他们还要上班,肯定不能再来他家了。   海德惠思来想去,还是咬着牙问彭小茹。“容家的那个小丫头,到底想给我介绍什么工作?”   彭晓茹抬眼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秀秀呀?她好像说过,容五爷那边很需要您这样的会看风水的人才。秀秀好像说过,她爸爸的买卖做得挺大。如果有个会看风水的老师傅肯过去帮忙,她爸爸的生意也会更顺利。所以,苏秀秀才想找您聊聊。”   “什么?不是苏秀秀,是容五爷要找我做呀?”海大爷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吃惊。   彭小茹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海大爷又忍不住问她。“容五爷的买卖做得很大吗?”   彭小茹开口说道。“好像做得挺大的吧?不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又买下一个四合院。”   海大爷这才低下头,如同喃喃自语般说道。“这也难怪了,老容家的人天生就会做买卖。容五爷性子坚毅,他栽了跟头,还能爬起来,这也难怪。他跟我们都不一样呢!”   彭小茹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一起吃了饭,又收拾好东西。等到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海大爷突然对许宏伟说道。“宏伟,我想去你家里暂住几天行吗?”   许宏伟连忙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家的房子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海大爷,您什么时候想过去都行。”   最好去了也就别回来了。倘若要是真能跟容五爷合作可就太好了。不求赚多少钱,只求海大爷也能有个事干。   俩人说好了,海大爷草草收拾了细软之物,又带了几件旧衣服,就准备跟他们一起出发了。   最后,许宏伟骑着自行车带着彭小茹。海大爷骑着彭小茹的自行车,带着自己行李,就跟他们一起走了。   别看海大爷之前喝得晕晕乎乎的,可实际上他今年刚刚50出头,年轻时又学过家传的功夫,干了也是一些体力活。所以他身体底子还是挺好的。   平日里不喝酒的时候,他还骑着三轮车收废品呢。现在骑着自行车自然是完全没问题。   等他们三人到了许宏伟家安顿下来,许宏伟又把彭小茹送回家里去。   这事咱且不提,只说海大爷拿着彭小茹不小心留下的苏秀秀家的地址,又在许家的院子里,转了好久。   因为被苏秀秀狠狠骂了一顿,海德惠突然就开了窍,人也因此清醒了不少。很多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海德惠也知道,再这么耗费下去也于事无补,还真不如想办法帮老婆孩子讨回公道呢。他也做个不让孩子受委屈的父亲。   说起来,本来就要怪他眼瞎,年轻时又太过痴傻。自以为救过那人性命,那人定会感激。慢慢相处下来,就帮那人当成过命的朋友了。   朋友贵在交心,经常往来于家中,海德惠一不小心就败露了家财。   他哪里想得到那人贪婪如恶狼,仗着成分好,借了亲戚的势陷害他,抢走了他那盒黄金不说,又夺了他们的宅子,把他们一家人打落在尘埃里。   海德惠本来就是个平稳惯了的人,落难之后,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生活。   偏偏破房又逢连夜雨,他儿子又病了,他这个当爹的却连治病的钱都没有。   海德惠到处求人,可是往日里那些朋友不是跟他一样落难,拿不出钱来,就是自顾不暇,避他如蛇蝎。   许宏伟娘俩孤儿寡母的,平日里还要靠他帮衬。最后,他那位远亲竟然连唯一的嫁妆金镯子都卖了,好不容易凑出点钱来给他送到家里去。   可他儿子还是活活疼死了,他老婆救不了他们儿子,在他身子身边守了一天一夜。   儿子总是喊:“妈,我肚子疼!”   她老婆救不了儿子,自己也急疯了。最后,一头吊死在他家房梁上。   海德惠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些年,他是怎么作践自己怎么来。   直到今天,苏秀秀当头棒喝,他才发现自己是真做错了。   家宅金条,他可以不要。反正他的魂早就死了,还要钱又有什么用?   可他老婆和他儿子的命,他怎么能不要?   怎么着,他也得为他儿子和他老婆讨回个公道吧?   海德惠心里越发郁闷,他只想去质问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救了你性命,你却反而害了我一家人!!!   我一家人的性命,难道比不上那一盒子金条么?踩着我们一家人的尸体,过着富裕的生活,你能安心理得么?   想到这里,海德惠的眼睛都红了,他的手也一直在发抖。   今生今世,就算要死,他也要那个畜生来给他陪葬。   他怂了一辈子,躲了几十年,总要为家人讨回公道才是。   *   等到许宏伟送完彭小茹,再赶到家里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许宏伟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坐在水井台子上,一动不动。   他被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那是个什么精怪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根本就是海大爷?!!   海大爷该不会是受了刺激,想不开要投井吧?   许宏伟吓得扔下自行车,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到井边对海大爷说道:   “海大爷,您可千万别想不开,我妈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她说您人好,不应该过成这样。”   海大爷却突然说道:“慌什么?我没想着要跳井。我真要寻死也要吊死在我们家祖宅大门前,何必脏了你家的宅院。宏伟,这些年你一直在照顾我这糟老头子,从来不嫌弃我麻烦。我海德惠又不是那个活畜生,没法报你的恩,怎么也不会让你添堵的。”   许宏伟只觉得海大爷的声音有些阴森森的,他听得头皮发麻。   没办法他连忙拉起海大爷说道:“那您坐在井边干嘛?这天都黑了,咱们还是回屋去吧?”   海大爷任由他扶起来,又开口问道:“我只是在想,我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去求那位老朋友,你说他会不会帮我一把?”   许宏伟连忙说道:“如果是容五爷的话,估计会帮您吧?他们家人都很厚道。”   海大爷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又含含糊糊地说道:“不对,我要他帮我干嘛?应该还有其他办法吧?”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寒冷而又阴沉。   他说的话,也带着莫名的不祥。   许宏伟实在觉得海大爷的状况不太对劲。   苏秀秀当头棒喝,也是为了他好,这海大爷该不会过不去那道坎,变疯魔了吧?   没办法,许宏伟只得说道:“您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咱们还需要做好充分准备,缓缓图之,争取一下打到蛇的三寸才是。”   海大爷这时才眯着眼说道:“宏伟,你说得对,我要缓缓图之,打蛇三寸。反正都荒废了这么多年,再多等几年,小华和他妈应该也不会怪我才是。”   “是呀。”许宏伟一边应着,一边把海大爷放进屋里。   进屋之后,开了灯一看,海大爷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许宏伟怕他冻坏了,连忙倒了一杯热水给他喝,又打了一盆子热水给他洗脸。   过了好一会儿,海大爷才慢慢缓了过来。他又开口说道:“都到了这份上,我还有什么颜面可谈?倒不如放下那点臭架子,去找容五爷。这样一来也安稳些,再缓缓图之,定能一击命中。”   许宏伟也顾不得其他,生怕海大爷真的疯魔了,就连忙接口道:“可不是么,咱们先安稳下来再说,再想其他的事就是了。”   那天晚上,许宏伟实在不放心,就留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海大爷聊着天。   偏偏那老头也就只是强打起精神来,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他,满口都是胡言乱语。偶尔还夹着两句过去的旧事。   有些话许宏伟听明白了,有些话却让许宏伟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许宏伟担心,这老爷子的心结更重的时候,他却倒头躺在床上睡了。   临睡前,海大爷嘴里还叨念着,“还是去见见容五爷。我去问问他养的两个白眼狼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因果报应了?”   许宏伟只得说道:“您去容家看看也好,要是能跟秀秀聊聊,说不定你还能更好些。”   海大爷又接口道:“对呀,是该跟那丫头聊聊,也不知道那个把她卖了的大伯母,现在怎么样了?”   许宏伟一时接不上话,海大爷却很快合上眼睡着了。很快,他呼吸就变得匀称了,还发出了一长一短的呼噜声。   许宏伟连叹了口气,这才走出去,又小心帮他带上房门。   站在院子里,许宏伟忍不住想到。这海大爷怎么旧病未愈,又添了新的病状呢?   只是不管怎么说,海大爷不再酗酒,醉得跟烂泥,也算是个突破吧?   *   另一边,苏秀秀虽然和容五爷打了赌,却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思拿出红纸写平安符呢。   容五爷看着他闺女把符挂在窗框上,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也不再想想办法了?光在家里等着,到时候输了你口别我哭。”   苏秀秀却说:“我才不会为这点小事哭呢。再说了,这也不见得我会输呀?说不定今天,再等会儿,海大爷就敲咱们门了呢?”   话音刚落,果然有人敲了他们家大门,爷俩忍不住往外看去。   老许很快出了厨房,去开大门。门外,果然站的就是穿着一身旧棉袄的海德惠。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伴随着一阵狗叫声,容五爷忍不住抬眼上下打量着苏秀秀,又随口说道:“该不会是你这丫头又在作怪了吧?”说人人就到,这是什么玄学呀?   苏秀秀不满地说道:“爸,您想的也太多了。我就会点看相,其他事情还真做不到。”   “……”他可还记得在医院里发生的事呢。   自从秀秀说了《文氏家书》的事之后,容五爷总是疑心她闺女有点特别的本事。   别的都不说,这丫头直觉就特别准,再加上会看人。这对他们做买卖来说,可太有优势了。   也容不得容五爷多想,苏秀秀很快就迎到院子里,开口说道:“海大爷,您来了?”   这次,她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反而显得谦和有礼。   可海大爷却还记得昨天那事呢,对苏秀秀自然也就没个好脸色。他沉声说道。“我是来找你爸的,可不是来找你的。”   苏秀秀倒也不生气,又开口说道:“那您屋里请,我去给您沏茶端果子去。”   海大爷并不买账,冷哼一声,一掀帘子就进了屋里。   这时,容五爷却笑道:“那就是个不懂事的小毛丫头,总是毛手毛脚的。老海,你的年龄是她三倍大了,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呀?也不怕失了长辈的身份。”   海德惠却说道:“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怎么着,五爷咱们这一见面,就要先给您闺女讨回公道不成?”   “看你这话说的,你真要教她什么,帮她磨磨性子,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容五爷却笑眯眯地说。   三言两句间,两位老朋友就打了一个太极。容五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海德惠听了这话,脸色这才稍微好些。 第74章   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秀秀果然沏了一壶上好的茶,端了上来。   在容五爷的注视下,这小姑娘完全不见昨天的棱角,老老实实地给海大爷端茶认错。   海大爷的脸色也就变得更好些。   虽然小辈无礼在先,有失体统,可真要论起来还是苏秀秀打醒了他。   凭心而论,海德惠不但不该怪苏秀秀,反倒要感谢她才是。   只是他们这些老人都讲究人情面子,就算海德惠再怎么落魄,他辈分也摆在那里,自然不能跟小辈弯腰。   容家父女俩一唱一和,又是倒茶又是认错的,给了他十足的面子,海德惠干脆也就借坡下驴,就此揭过此事了。反而开始跟容五爷叙起旧情来。   苏秀秀本想着不便打扰他们说话,就准备去厨房里帮着母亲做饭。   五奶奶自从元宵节那天一展身手之后,就喜欢上了做包子。隔三差五就跟老许两人在厨房里研究美食。   再加上,将来她是要和寇婉茹他们合开私房菜馆的,五奶奶对做饭的热情也就更高了。   她乐意自己下厨房,却不乐意苏秀秀跟着一起下厨房。   所以每次都说,“厨房里就那么大点的地,我和老许两人也就够了,你(昨天)也忙了一天,又要画图,还有一堆别的事,等着吃现成的就行了。还沾什么手呀?”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家里来了客人,苏秀秀就想躲到厨房里去,也就跟着五奶奶一起包包子。   可没想到,容五爷见她要走,就叫住了她,说道:“你去厨房添什么乱呀?倒不如留下来,听我和你海大爷聊天,也能多长几分见识。”   有了这话,苏秀秀自然也就不敢走了,她也不好往炕桌这边坐下,就靠墙边坐了下来。   海德惠听了容五爷这话,心中也是一惊。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着,五爷,你是打定主意要培养这小闺女了?”   容五爷大大方方地说道:“怎么,不行么?”   海德惠连忙说道:“能,怎么不能?”   容五爷又开口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上天好不容易给我们老两口子送来了一个合心意的小闺女,自然把所有好的就交给她了。”   海德惠摸着手里的杯子,笑道:“看来五爷心还真大,您大概是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了。”   他说这话本来有些挑拨人家父女关系的嫌疑。   可偏偏容五爷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反而笑道:“我年轻时眼睛瞎,这我也承认。可也犯不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早年间的冤孽过去也就过去了,如今我擦亮了眼睛,再养个合心又体贴的小闺女,又有什么不好。做人呀,还是尽量放过自己吧!”   海德惠却冷笑道:“我可没有容五爷您胸怀宽广,很多事我就是想不开,也过不去。上回您闺女去我家,还跟我说呢,她崇拜您这个爹崇拜得厉害,心里把您当英雄看待。她敢在外面那么折腾,也是因为有您给她撑腰。她惹了祸,您给兜着;她受了委屈,有您帮着讨回个公道。听了她的话,我深受感动,也想为我儿子讨回个公道!”   容五爷听了这话,看了苏秀秀一眼。   那孩子平日里竟跟他较劲了。真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样看中他这个父亲。容五爷心里暖呼呼的,孩子聪明就是好,她知道你待她的好。   心里这么想着,可容五爷转头又对海大爷说道:“就是个不大点的小孩子,平时在家可喜欢跟她母亲撒娇胡闹了。老海你跟一个孩子计较那么多干嘛?她说过的话,你听听也就算了,何必较真呢?”   海德惠用力地攥着茶杯子,恨不得把杯子攥碎了一般,他冷笑道:   “您家小姐一言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我谢她都来不及,哪里又会跟她计较什么?五爷,您这话可就严重了。”   容五爷却摇头道:“她小时候没少遭罪,想法做事难免会有些偏激。我也还在慢慢教她呢。”   海德惠听了这话,又是一肚子气。他一拍桌子就骂道:“当日里在京城横着走的容五爷,如今倒也开始修身养性了不成?您是打算念佛修仙,等来世投个好人家了。可我海德惠一个干粗活的糙人,可没您这么好的心胸和气度。我就问您一句话,您之前养的那两只小畜生,现如今又是哪般光景?害了养育十多年的父母之后,他们两个又得了好没有?”   容五爷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垂着眼睛说道:“老大成了惯偷,现如今还在蹲大牢呢。他媳妇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孩子改嫁了。   至于老二嫁给了一个乡下人,因为生不出孩子来,经常被丈夫打骂。先时她还经常进城里,从五奶奶这边搜刮些油水带回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她丈夫打断了一条腿,腿坏了就没好,想出来也出不来了,只能在炕上躺着呢。”   容五爷说这话时,一点表情也没有。   海德惠听了这话,却忍不住捂脸笑了起来。   “好好好,老大陷害您,送您去乡下改造,最后他自己也要蹲大牢,品尝一下众叛亲离的滋味;老二嘴甜心狠,害五奶奶瘫痪了好几年;现在她也在床上躺着,还要遭到丈夫的打骂。   这还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容五爷,您可别修身养性了,我老海可不相信这里没有您的手笔。怎么着,您当时做了让自己痛快的事,轮到我家这事,反而倒来劝我放开手?这又是什么道理?”   海德惠说完这话,满脸都是愤恨和不满。   苏秀秀见不得这老头这么跟她父亲说话,一时生气,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海德惠看了小丫头一眼,又嘲笑道:“您这真是养了个好闺女,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反倒为了您又要跟我急呢。”   苏秀秀一肚子气,却仍是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   “海大爷,您误会了,我是看茶水喝得差不多了,再去烧壶热水过来。”   海德惠却说:“那有什么可着急的?丫头呀,我且问你,把你卖给人贩子的大伯母,她现在又是如何下场?”   苏秀秀忍不住看向容五爷,容五爷冲着她微微点了下头。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拐卖人口是犯法的,她既然犯了罪,理当要去蹲监狱了。这事与我无关。”   海德惠却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合着害了你们的人,都被你们爷俩给收拾了。现在,你们父女俩却一唱一和地来劝我?   可怜我儿子和我老婆,他们犯了什么错?我儿子错在投身在我海家,我老婆是瞎了眼,才跟了我。   我儿子那时候才几岁,他哭着喊疼,喊了一整夜。我到处去借钱,却没人肯帮我一把。我老婆也上吊自杀了。   那个畜生恩将仇报,抢我金条,害我儿性命。此仇不报,我妄为人父人夫!”   容五爷原本并不知道,海德惠竟然这么惨。一时,也有些后悔刚才劝他那些话了。   这时,就听海德惠问苏秀秀。   “丫头,你昨天点醒了我,那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说,我到底该不该替我妻儿讨回公道?”   苏秀秀再也顾不得其他,点头说道:“应该!”   海德惠听了这话,老泪纵横,又开口问她:“那倘若要是你呢,这仇,你打算怎么报?”   一时间,苏秀秀突然又想起了前后两世的冤仇,想起了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怨恨。很快她就痴了,竟然说出了当日里陶二国对她说的那两句话。   “定要搅他个天翻地翻,闹他个鸡犬不宁。”   海德惠上前拍了拍苏秀秀的手,哭着说道:“我就知道,丫头,你能明白我的心事。”   容五爷一看,这两人还连成一气了。   他早就知道,他家闺女什么都好,就是碰到不公之事,难免有些意气用事。   没办法,这事还得由他来扫尾了。不然任由这两人胡闹下去,事情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容五爷想到这里,就对海德惠说道:   “老海,你先坐下来静静心,我倒有事想问你?”   一边说着,他起身下床把海德惠扶回原位。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喝。   海德惠抹去眼泪,喝了茶,他这才稍微平复下来。   容五爷却突然问道:“你家房契还在么?”   海德惠一听这事,眼泪又流下来了。   他开口说道:“房契是我老婆好不容易藏起来的,我说世道变了,要房契又有什么用?她却说这好歹是个证据。后来她和我儿子都去了,我把那房契收起来,多少也当个念想。”   容五爷又挑眉问道:“害你一家的人,现在是不是住在你老家的大宅里了?”   海德惠沉吟片刻,这才说道:“可能会住吧?我祖宗亲自建的宅子,风水极好,也养人。那人知道我家底细,应该会想方设法住进那宅子里才是。五爷,你问这事干嘛?”   容五爷却眯着眼睛,沉声说道:“前几年,国家就有政策了,要把动乱时期胡乱收缴的房子还给个人。咱们不提报仇的事,总要先把自家宅子要回来才是吧?没得别人抢占你家房子的道理。”   他一开口,苏秀秀也就听出来了。她爸这是要帮着海大爷支招报仇呢。   只可惜,海德惠为人左性,又没有这父女俩这般灵巧的心思,他头脑也不怎么开窍。听了容五爷的话,他反而哭丧着脸说道:   “我现在孤家寡人,要那大宅子又有何用?回到宅子里,我反而愧对祖宗。是我信错了,断了我家的根。”   容五爷深深地吸了口气,所以说他不喜欢同这些不开窍的人说太多。明明,刚才这人还问他,两个小畜生这么惨,是不是有他的手笔在?容五爷自然也是拐弯抹角地,帮他们进了点心意了。   这可倒好,他倒是也想帮老海尽点心意,可这老糊涂虫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就觉得挺无趣。   好在苏秀秀这时看不下去了,点了海大爷几句。   “您的宅子给仇人住着合适么?您说没有亲人了,许哥和彭姐还打算接你回家,伺候您养老呢。你就没想着把房子要回来,给他们住一住,也养养他们的气运?”   “这……”一时间,海德惠也觉得苏秀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只可惜,他现在一心想报仇,也没力气运作这事了。   苏秀秀都拿着这老头的迟钝没办法了,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撞在死胡同里,就又说了几句。   “您仇人住在您家祖宅里,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房子住?倘若你讨要住宅这件事办成了,您亲自把他一家老老少少赶出去,岂不痛快?这也算报仇的一种方式吧?”   海德惠听了,却红着眼说道:“这哪里够呀?他欠我海家两条人命,害得我断子绝孙。这事绝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了了?”   容五爷却说:“这事总要徐徐图之。你要放心,我帮你出谋划策,咱们一步一步地来,总能让他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海德惠却苦笑道:“那我倒想问您,把房子要回来,得要多久?”   “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容五爷说。   海德惠却说:“我这些年,早就把身体熬坏了。只怕我也看不见那一天了。到时候,我死了,又如何去见我的妻儿。”   “老海,你这人实在没道理。你前几年醉生梦死的,也没个谋划,现在突然说要报仇,就恨不得立马让那家人都死绝了。这怎么可能?凡事都要慢慢谋划,设下陷阱,再能达到你要的结果。   不然报仇不成,你反倒打草惊蛇,还要惹一身臊。你那死对头又开始防着你,下次你再想出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容五爷只得苦口婆心地继续劝他。   可惜,海德惠却说:“五爷,我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只是到头来,这事就由我自己了结了吧?我今天来也只不过是想会会老友罢了。知道您过得这么好,这么舒心,我心里也跟着自在。”   正说着,五奶奶端着一盘子包子进来了,本想招待海德惠一起留下吃饭。   只可惜,海德惠看见五奶奶能走了,而且走得这样稳,就心中一惊。   再一看老容家,丈夫能干,妻子贤惠,孩子聪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此情此情,想到自己的妻儿,只会让他心生悔恨。海德惠狼狈地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跟容五爷告辞。   容五爷想留他都留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这时,苏秀秀连忙披上外套,背好书包,看了母亲一眼,又把围巾从衣服架子上扯了下来,拿在手里。这才急忙地对容五爷说道:“爸,我看海大爷这是要出事,我实在不放心,先去看看他。”   容五爷叹道:“行,你去可以,却别做什么危险的事。实在不行,你就去叫人。”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和我妈再为我担心了。”苏秀秀说着就往门外跑,去追海大爷了。   五奶奶忍不住说道:“这孩子,倒是拿两个包子再走呀?中午饭都没吃。”   她刚要跟容五爷念叨两句,这老海到底怎么回事呀?搅得咱们家也不得安宁。却见容五爷居然下地穿鞋,把自己的帽子大衣都从衣柜里翻出来了,随手放在了炕上。   五奶奶这才忍不住问道:“怎么着,你也不想吃中午饭了?”   容五爷却说道:“哪能呀,你蒸的包子这么好,我不吃可就亏了。”   说着,他就拿了一大包子咬在嘴里,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你做包子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好了。等明年,都能跟你闺女一起去庙会摆摊卖了。”   五奶奶闷声说道:“谁跟你说这个呀,我是问你打算干嘛去?”   容五爷又拿起了一个包子,这回还就着吃了一牙醋蒜。他嚼了两口才说道:“还不是怕你闺女一着急,又做出什么吓人的事么?我可得跟过去瞧瞧,万一她闯了祸,我还得帮她收拾残局呢。”   五奶奶连忙帮他倒了一杯子茶水,递到他面前,给他喝。   紧接着又拿出容五爷平日里带水用的瓶子,给他灌了满满一瓶。又从柜子里拿出了新鞋子新袜子,也包括帽子围巾手套。   都准备好了,她这才对容五爷说道:“既然是要追我闺女,你怎么也不着急呀?就不怕追不上他们呀?”   容五爷却哼笑一声,“我自然是知道老海要去哪里,直接过去堵人就是,还追他们干嘛?”   五奶奶顿时就觉得,这老头又在跟闺女斗心计了。他明明什么都猜到了,却还要让秀秀跟着海德惠瞎跑,也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呢?   不过,他们老两口子早就说好了,容五爷要教闺女的时候,她是不会胡来的。   五奶奶叹了口气说道:“那行吧,我再给你盛碗粥去。”   容五爷却说:“哪有那么麻烦,我已经吃饱了,马上就走了。”   说罢,他一仰头就喝下了那杯茶。紧接着又换了棉袜子,下地穿鞋,穿外套,带上围巾,帽子,全都弄得整齐了。又拿好了东西,容五爷这就打算出发了。   五奶奶忍不住又往他口袋里塞了两鸡蛋,嘴里说道:“你闺女可还没吃中午饭呢,等会她饿了,你想着给她吃。”   容五爷说道:“得了,五奶奶都吩咐了,我一定办到。”   说完他挥挥手,就出门了。   五奶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直叹气。   她心话说,这爷俩可都是忙人。   等过了正月,容五爷开始出门赚钱,秀秀也要开学上课了。到时候,她恐怕在白天里就见不着这爷俩的人影了。   *   与此同时,苏秀秀果然看见海大爷独自一人走到了一座修建得很气派的老宅院前面。   他藏身在胡同的隐蔽处,看了很久。   后来又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抱着一个小孩子,从出租车上下来。那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显得很气派。海大爷一看见他,就气得浑身发抖,似乎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紧绷起来。   苏秀秀找个机会看过去,只见那人看上去和气,却生的脸宽且颧骨高。   脸宽之人大多慷慨大方,仗义乐于助人;但如果颧骨过高,那就属于面善内恶的长相了。   这种人特别贪恋权势地位,在面对金钱权利的时候,他们随时可能背叛亲人朋友。为了权利,完全可以弃道义于不顾。   这时候,又有个中年女人从红漆大门里走出来,笑眯眯地问:“你这是带你孙子去哪儿玩了。孩子才三岁,你经常带他出去,也不怕他冻着。”   那人却说:“你放心,我仔细着呢,又给孩子添衣服。再说打车去打车回,哪里冻得着他呢?”   两口子一边说话,一边往院子里走去。   他老婆又问:“咱们家寡女也要结婚了,你说是不是把后院给好好修修呀?到时候,姑爷也好住在咱们家里,反正院子够大。”   那姓孙的却说,“不能动,我早跟你说过,这宅子里一草一木都动不得。大师看过风水造出来的宅院,养人的。咱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海大爷听了这话,脸色都变青了。这人实在可恨至极,他当年道貌岸然,说谎话取信于他,却害得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现在可倒好,姓孙的不但生活安逸,出门可以打车,有妻有子,居然连孙子都有了???   可见天道不公,正应了那句老话,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儿女多!   如今海德惠混成这样,也没有什么指望了。若不为妻儿报仇,他这辈子枉为人。   他倒要让这姓孙的知道得罪了风水师的下场。   海德惠不打算搅得他个天翻地翻,闹他个鸡犬不宁了,他要孙有德的子子孙孙,永远在他们海家的老宅受苦。   他要咒孙家世世代代,子孙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要咒他孙家的女儿,未出嫁,先被休,注定过不上好日子。   事到如今,海德惠心意已决。   他握紧拳头,向一个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家走去。   那人欠了他一条命,如今他只要他几件东西来还。这不为过吧?   苏秀秀一看,海大爷的面相已经完全变了。倒像有凶神恶煞附体一般。   苏秀秀顿时就觉得不太妙,海大爷这是真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报仇了。   她还记得父亲曾经对她说过,海大爷只会看阳宅风水,不会看阴宅风水。   如今看来,这位海大爷不仅会看阴宅,还懂得一些其他的风水秘术。   如果他要是真懂得一些风水咒术,这要如何是好? 第75章   苏秀秀虽然在风水学上面,只是略懂些皮毛。可风水学上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说白了,玄学各科都大同小异。正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旁人不懂,还以为他们这些人有多厉害,想克人就克人,轻易就能坏了别人的运道。   可实际上,真的要做了有违天理之事。天道不容,总会报应在施法者身上。   再分脑子还能清醒些的风水师,都不会冒险去做这些损阴德的事情。   只可惜海大爷脑子本就糊涂,一看见仇人有妻有子有孙,住在他家大宅,过得幸福美满的生活,享受着海家祖上的福荫。   他又憋屈,又悔恨,现在恐怕是当真疯癫起来,要不管不顾了。   所以才视规矩如无物,打算铤而走险,做出一些违背天理的行克之事。   可真正的风水师都讲究,宜泄不宜斗。通常风水师们都会选择比较圆通和谐的办法,改变风水的同时提高运道。杜绝使用凶狠的镇物,绝不会伤及邻居或他人的运道。   海大爷前些年痛失妻儿,又为当时的大环境所限制,无法帮着自己家人讨回公道。   孩儿惨死,妻子自绝于他面前。海大爷几乎被自责给逼死,终日沉迷于劣酒之中,偷得一夕安逸,却也慢慢迷失了本心。   前日,苏秀秀一时不忍,出于好心想把他敲醒,让海大爷振作起来,重新生活。   哪里想得到,海大爷虽然酒醒了,脑子却更糊涂了,从一个死胡同,走向另一个死胡同。   他居然打算想要赌上性命,找仇人复仇。   苏秀秀也知道因果报应有多可怕。   既然开始时,她选择插手帮海大爷一把,此时更该竭尽全力阻止他的恶行才是。   她既然能敲醒海大爷一次,自然就能敲醒海大爷第二次。   想到这里,苏秀秀连忙跟在海大爷的身后,也离开了海家大宅。   此时,她似乎能听见那宅子里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那女人还说道:“你孙子伤了你的脑门,你怎么也不去医院看看。”   那男人却说:“抹点药就好,何必那么麻烦呢?”   这些人却全然不知道,运气已经坏了,厄运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   苏秀秀一路紧跟着海大爷,海大爷正在气头上,居然也没发现她。   就这样,苏秀秀跟着海大爷走进了一片儿即将拆掉的老城区,又进了一条崎岖的小胡同里。   虽然此时已经快开春,可苏秀秀还是感觉到一股寒意迎面扑来。   苏秀秀只觉得这地方实在不太好,阴气森森的,倒像是会看阴宅的风水师才会来的地方。   苏秀秀心中诧异,海大爷来这里干嘛?   可她却也不好靠得太近。就那样远远地看着,海大爷古古怪怪地走进了一栋破旧的老宅子。   这时,苏秀秀心中还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期待。   倘若那院子里住的是海大爷的亲朋好友,要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打算,必然会劝阻他胡乱行事。   到时候,海大爷再出来肯定会有所迟疑,心里也会有些松懈。   到时候,她再想办法上前劝上一劝,说不定海大爷也就改变主意了呢?   苏秀秀想得挺美,她继续等着,在小胡同里站得腿都麻了。   好不容易等到海大爷出了那院子,一看他面上,仍是布满了凶煞之气。   好家伙,这是没劝住,还是根本就没劝他呀?   再一看海大爷手里拿的却是真正的符纸和朱砂。苏秀秀心中顿时大感不妙。   海大爷还是打算下手了?!!!   苏秀秀虽然平时也会写些符,可一来,她在这上面并没有多少灵性。二来,苏秀秀也从来不用朱砂笔和真正的符纸。   说白了,她就是个神棍。写的符顶多也就是带点儿心理暗示作用。再加上她这人特别会看脸,又能忽悠。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跟别人聊天时,把对方的心病说开了化解了。再做个样子写个平安符拿给人家。这样一来,反而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效用。别人也都觉得她的符很灵验。可实际上,并不是符灵验了,是她的话和心理暗示起了作用。   海大爷要写这符,跟苏秀秀那套骗人的把式可完全不一样了。   海家世代建造房子,在阳宅风水方面有很深的造诣。自然也就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的秘法。海大爷铁了心要害人,恐怕真的会成功。   想到这里,苏秀秀就更要阻止他了。   *   另一边,海德惠关好了院门,把那些东西揣在自己兜里,两眼发直地看向前方。他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只想着马上回到家里去做准备。七日后,定要让那姓孙的一家,受到报应。   这时,他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海大爷!”   那声音由远及近,清清冷冷,自带着一股凉意,直接穿破了他的耳膜,刺进了他的心里。这就让他清醒了三分。   同时,他血管里流淌着的发狂的血液,也迅速冰封起来。   海德惠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对他也用了法?可他现在却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一脸不耐烦的转过头,看了半天,才看清是容家的那个小姑娘。   一时间,他又忍不住气闷起来,嘴里骂道,“你这小丫头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跟着我来这里干嘛?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然而,他却迎上了一双冷淡却又坚定的双眼。   那双眼睛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时间,海德惠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她给摄住了。与此同时,他脑子更加清醒了几分。   苏秀秀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就真不怕报应在自己身上?”   海德惠心中一惊,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苏秀秀也跟他算是同道之人。这丫头虽然年纪轻,却还真有几分道行。她起码是知道了,他想做的这些事。   可那又怎么样,这丫头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可管不到他的头上来。   海德惠冷笑道。“此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打搅我的正事。不然,可就别怪我老海不念跟你爹的故人情分,对你这小丫头下手。”   他这分明就是很直接的威胁,只可惜苏秀秀那边却半点也没慌乱。   她反而笑道。“我虽不才,可既然敢叫住您,自然就有几分保命的手段。风水师最忌讳同行相斗。依我看您现在的运势,恐怕对付不了我吧?再说了,您对付完了我,哪还有力气去对付您真正想对付的仇人呢?”   这死丫头实在狡猾,专门挑那些要命的话说。   海德惠一时间又急又气,他又连忙问道。“你这丫头,到底想干嘛啊?难道非要来管我家的事不行?”   苏秀秀却摇头道。“我是怕我做错了事,无意中惊醒了您,您再犯下十恶不赦的错。到时候,因果势必牵连在我身上。再说了,您不会不知道您要做的这事,至少有一半会报应在您自己身上。   想害人终究会害自己,这又何必呢?”   海德惠很顽固地说道:“那又如何?我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多留下一口气儿罢了。就算有报应,我落得个惨死的结局,反倒也觉得心里痛快。”   苏秀秀冷笑道,“立时就能死,还算什么报应?怕只怕半死不活着,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挨个十几二十年,不断被病痛所折磨。这才叫真正的报应。”   海德惠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   苏秀秀却又叹道:“到时候,也就可怜了许宏伟这个仁孝厚道的呆子和彭小茹这个实诚又直爽的傻子。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活受罪不说。反而,连累了他们这对还没成家的小夫妻。”   说到这里,她听了一下,又抬头看去,只见海大爷似有所动。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许宏伟是个什么性格,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您跟一滩烂泥似的,他都能不离不弃一直照顾您。到时候,您说倒下就倒下了,一身的病,还不是得他来伺候您?   您说得那么好听,自己不怕报应。可许宏伟这人多冤啊?做人重情义,本分又厚道难道也错了。只因,他年少时受了您的恩情。这已经还了您大半辈子还不算完,您还想怎么样?”   “这?”海德惠听到苏秀秀直接点明了说出来,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嘴上说,孤身一人,了无牵挂,只求报仇。   可偏偏这些年来,许宏伟帮他洗衣做饭,带着他去洗澡,帮他搓背。真要算起来,这已经是把他当亲爹在伺候了。   海德惠又不是真正冷血无情之人,这么多年下来,又怎么可能看不见许宏伟的这份情意呢?又怎么可能不被感动?   事实上,不止许宏伟把他当父亲看,海德惠又何尝不是也把许宏伟,也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呢?   可以说苏秀秀就是在戳他的心窝子,可偏偏他就吃这一套,所以,海德惠才开始迟疑不决了。   这时,他又听苏秀秀继续说道。“再说了,那人碰了三重禁忌,迟早会遭大报应。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去处理了他。只需耐下心来,再等上一二年,定能看出结果。”   “哪三种禁忌?”海大爷惊魂未定地问道。   苏秀秀很淡定地说。“其一,弃发妻于不顾,攀龙附凤,另娶他人。其二,伤了对自己有恩之人,抢了恩人的气运,害得恩人家破人亡。其三,他为了上位,伤害了许多有德之人。   这样的人可不只是有报应这么简单,恐怕还是个现世报。我看他面相,印堂处多有悬针纹,像是最近所伤。面上也已有颓败之色。   就算有您家祖宅的好风水养着,恐怕也镇不住他这运道了。不出两年,他必定会油尽灯枯。   反观海大爷您这面相,倒像是能活过长长久久。您何不耐下心思再等上一等呢?”   苏秀秀虽然年龄小,可她说话非常坚定,骨子里带着几分沉稳,几分从容。似乎只要信了她的话,就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   就连海德惠这样一时迷了心智的人,竟也也不由自主地信了她。   海德惠又开口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会看相?”   苏秀秀点头说道。“这是我家传的本领。”   海德惠又试探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抛妻弃子,傍上高枝儿的?这些难道也是你看出来的不成?”   苏秀秀点头道。“自然是看出来的。他鼻梁明显凸出,鼻头较尖且下垂,这样的鼻相叫作‘鹰钩鼻’。男人生了这样的鼻子,通常都是重心计之人。在他们的心中,利益为上,不会讲求情谊,常常会做出忘恩负义的行为。倘若他们的伴侣不能够为他们带来好处,那么就会遭到抛弃。”   海德惠听了这番话,又更加信服苏秀秀了。他自然是知道,姓孙的还有个前妻呢。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不止如此,我也看出您也属于阴德厚重之人。您年轻时肯定急公好义,做了不少好事。所以,虽然被夺了气运,冥冥中你却也得了很大的庇护。虽然沉迷于酒中,却也没出什么大事。反而是个长命百岁,必有后福的面相。而且,您这子孙可没断了,反倒是又续上了。您注定有子有孙,为您养老送终!”   海大爷听了这话,顿时就急了。   他这一生只有他老婆一个女人,万万做不出再娶之事,哪里来的子孙。只是他刚想破口骂道,你纯属一派胡言。   可抬眼一看,却发现苏秀秀那双眼睛居然变了。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眼花了,还是怎样?   那一瞬间,海德惠只觉得苏秀秀双眼直冒金光。只是金光一闪而逝,苏秀秀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海德惠顿时急的汗流浃背。这时他才想到,他恐怕算是遇见真正有为之人了。   这样的人愿意出手帮他一把,亲口预言了他的下半辈子。   金口说出,他有子有孙,下半辈子有了依靠。那他又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一时间,海德惠终于被说服了。   苏秀秀眼看着,他的面相也慢慢变回去了。这才松了口气。又上前从他手里拿了朱砂笔,和那个小包裹。   直接就放到了那一扇门外边了,又轻轻地敲了几下门。这才带着海大爷转身离开了这个阴森森的老旧胡同。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那扇破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哑着嗓子叹道。   “这老海也算有福之人,竟然有人改了他的命。我倒真想看看那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这时,却听另一边的角落里有人说道,“你还是不要轻易接触那小姑娘为好。”   蓬头垢面的老者被吓了一跳,连忙侧头看过去,原来也是熟人。他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说道。   “怎么是您呀,容五爷,您不是从来不信鬼神吗?怎么有空来看我?不过如今再看,你的财运又旺了许多,子孙也算续上了。晚年遇贵人,必有大福。当年我跟您说的话,也算应上了。”   容五爷听了这人的话,忍不住笑道。   “我虽不信鬼神,如今却信了我闺女。今天,老海过来白白劳烦你一场,你又给我算准了命,我也该多给你一些钱才是。”   说着,荣五爷就拿出了口袋中的钞票,也不数,全数递到了那人的手里。   蓬头垢面的老者却说。“这怎么使得?我又没帮到您什么忙。何况您和老海都对我有恩。”   容五爷又说道。“做各行各业都有不同的规矩,你当年给我算命算准了,我给钱也是应当的。你就收下吧。”   老者这才收了钱,容五爷实在大方,这些钱都够他花一两年了。   他又笑道,“既然赶上了,不如我再给您算上一卦,算是白送的。”   容五爷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些,我命由我不由天。”   两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没办法他们两人观念不同,实在难以继续谈下去。   眼见着容五爷就要走了,可走了两步,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有一事儿,我想问问先生?”   蓬头垢面的老者连忙说道,“什么事,您请说。”   容五爷沉思片刻,才开口问道:“倘若有个小孩眼看着不大好了,有人却召回了他的魂。那个招魂之人,可有什么恶报么?”   老者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可没那么深的道行,也没法招魂。可我们这个行当,终究要讲究因果报应。倘若连上了因果,那人不但没有恶报,反而会福运加身也说不定。不是有句话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了容五爷一眼,才又说道:“不过,倘若您说的是刚才走的那个小姑娘的话。这您倒不用太担心,她虽命苦,却心存善念,积下的福报也多。总会遇见贵人助她。她这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也是个长命的面相。” 第76章   容五爷这辈子都不信鬼神之说,可这些日子里,他却始终没法忘了初八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虽然眼瞧着,他家小丫头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也没出什么事,可他就是没办法安下心来。   直到今天,得到这神棍的一句准话,他才不禁松了口气。   细想想这人说得还真对,他们家小丫头可不是心善有福报么?   如果不是她心善,他也不会一早就收养她做女儿。既然成了她的爹,这不是生怕这孩子又闹事,又眼巴巴地特意跑来看着她么?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又大闹一场。   容五爷想想都有些后怕,这小死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老海那边神经兮兮的,整个人都不正常了,眼看着就要去给仇人下咒了。   容五爷藏身在墙后,看得心惊肉跳。他琢磨着只要海德惠那老家伙敢对他闺女下手,他就冲过去,把老神棍喊出来。   他倒要看看,老神棍到底会帮谁的忙?   却没想到,海德惠这糊涂虫,愣是让秀秀那死丫头几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   容五爷放下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些生气。   他们家那丫头也是,满嘴胡言乱语,背了《文氏家书》上几段儿口诀,就敢这样胡闹?这还真是胆大包天,嫌自己命太长。   这一次是被她应付过去了,下次指不定怎么着呢?   想到这些,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少不得要帮海德惠一把了。也省得他们家死丫头,再想出什么歪招来?   眼看着秀秀他们学校就要开学了,出门办事也不方便。   不然的话,他倒是真想寻个真正的大师,好好教那丫头一段时间,也省得她做事没个尺度。让他这个当爹的也跟着担惊受怕,不得安生。   所以说,慈父难当。闺女儿再懂事再伶俐,当爹的也总有着操不完的心。   容五爷叹着气,一边往胡同口走去,一边琢磨着回家后,怎么跟闺女好好谈谈。   出了胡同,他眼瞅着秀秀跟着海德惠往成府胡同那边去了。   远远看去,海德惠似乎精神了许多,脊背也直了些。那老头刚才闹得那么凶,现在却对他闺女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容五爷感到有些无奈,却也没心思再去追他们了。   得,他就等着闺女劝服海德惠,再上门求他吧。   刚才劝他,那老头榆木脑袋死活不肯听。非要经过这么一番周折,他才回心转意。   容五爷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两个鸡蛋来。互相一撞,抠了皮,送到嘴边,自己就给吃了。   不管怎么说,但愿这回老海他们能客气点儿,给他们家那小死丫头弄点吃的喝的。千万别再让她又白忙一场,腹中又饥又渴,带着一肚子憋屈回去了。   容五爷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   到家后,五奶奶又重新热了包子给他吃,还端上来了一大碗热粥。   容五爷本来中午就随便填了两口,此时肚子还是瘪的。刚好加上这一餐,到了晚上,再喝点儿稀的也就完了。   五奶奶见他吃饭,就忍不住问他。“秀秀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呀?鸡蛋你给她吃了么?”   容五爷拿起包子,眼皮都没抬,嘴里淡淡地说。“你闺女爱多管闲事,这不是跟老海去他亲戚家谈事了吗?”   五奶奶又问。“那她中午饭可怎么办?那丫头不会饿着吧。”   容五爷却说。“这你就放心吧。不是说,老海亲戚是个红案大厨吗?去厨子家里做客,还能饿着你闺女不成?他们划拉划拉,怎么着也能吃一顿好饭菜吧?”   他这话倒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原来,许宏伟放心不下海大爷,原本他是打算请半天假,回家照顾海大爷的。   彭小茹一想,她都快去上大学了,在厂子里待的时间也有限,也不在乎那些奖金绩效什么的。   与其让许宏伟请假,倒不如她请假去照顾海大爷呢。   两人一商量,这么做也的确比较合适。彭小茹干脆就上了半天班,到了中午,她打了饭,带回家去,跟海大爷一起吃。   只可惜,她到了许宏伟家里一看,门倒是关得好好的,可海大爷却不见了踪影?   彭小茹也吓了一跳,又满胡同里找了好几圈,却愣是没找到人。   她又急忙骑车,去了海大爷家里一趟,那边也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就在彭小茹找不着人,急得不行,准备去厂子里把许宏伟叫回来的时候,没想到苏秀秀居然把海大爷给送回来了。   彭小茹连忙走上前一看,就发现海大爷就像脱胎换骨一般,跟昨天她看见时,完全判若两人。   昨天的海大爷,就像是个老疯子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又像一只暴躁的困兽,动不动就想搞破坏;弄得她和许宏伟也都觉得挺没辙的。许宏伟后来又劝他,就是不管用。老爷子一直在钻牛角尖。   这才一晚上没见面,今天再一看,这位海大爷好像终于把头脑和理智给找回来了。   他那双眼睛也变得清明了不少,身上的暴躁情绪也少了一些。   不用问,彭小茹也知道,这肯定都是秀秀的功劳。   她又笑着问道,“你们爷俩是怎么遇见的?”   海德惠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老脸一红,他心中有愧,也不知怎么跟彭小茹解释才好。   最后只得“嗯哼”了一声,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苏秀秀上前帮他解了围,对彭小茹说道:   “海大爷是去找我爸商量事情了。姐,有吃的么?我都快饿死了。”   海大爷抹着额头的冷汗,连忙也说了一句。“是呀,我也饿了。咱们先吃饭,再谈事情吧。”   彭小茹这才说道:“反倒是有,我中午在单位特意打了饭,正好够咱们三个吃的。   海大爷,我实在忍不住要说您两句。您要出去,怎么也不知会宏伟一声就走了。我这也都找了您一中午了,到现在我也还没吃饭呢。”   海大爷听了这话,越发感到愧疚起来。只得喃喃地说道:“我下次提前打招呼就是了。”   彭小茹这才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还真如苏秀秀所说的那样,他一时冲动去咒了那个姓孙的一大家子,他倒是一时痛快了,可如果报应了来了,那得给宏伟和小茹增添多少麻烦呀?   两孩子真心待他,他却把两孩子抛在脑后了,这也实在不应该。   想到这里,他更加感激苏秀秀出面阻止了他。于是又说道:“刚刚是我一时冲动,险些犯下大错。”   苏秀秀却说:“你现在想明白过来就好。”   另一边,彭小茹不仅热了饭菜,又做了一锅汤,还拿出了许宏伟做得卤肉和小菜,就这样拼拼凑凑,也摆了一桌子。   苏秀秀早就被五奶奶惯坏了胃口,根本就挨不住饿。   彭小茹看这小姑娘可怜,就提前给她弄了个馒头夹牛肉,可苏秀秀吃了馒头也跟没吃一样。仍是饿得厉害。   好不容易,等到午饭摆好了,她也没客气,端着碗就吃了起来,吃得仍是很香甜。   海大爷本来对吃,也没那么多想法。一见苏秀秀这小丫头吃饭,他的好胃口也就跟着来了,他也夹了几筷子菜。   彭小茹见苏秀秀吃得那么香甜,在一旁帮着她夹菜。见她喜欢牛肉,就专挑肉夹给她。苏秀秀来者不拒。   海大爷在一旁看着,他心话说,这样的闺女虽好,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养得起的。   幸亏是容五爷家里收养的苏秀秀,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这孩子的口粮都成问题。   话说回来,她长得干瘦干瘦的,吃下肚的饭都长到哪里去了?   苏秀秀可不管他怎么想,足足吃了两碗饭,才放下了筷子。   看着对面海大爷那略显诡异的眼神,她随口解释道:“我这也是饿过头了,按点吃饭的话,不至于吃这么多饭。”   海大爷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说什么。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吃完了饭。   彭小茹就去收拾厨房了。   屋里只剩下海大爷和苏秀秀坐在一起,喝容五爷送的雀舌。   过了好一会儿,海大爷才闷声问道:“丫头,依你说,那姓孙的这两年就要有报应了。那我想去跟他讨回宅子,还来得及么?”   苏秀秀随口说道:“那有什么不行的?本来就是您家的产业,您讨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海大爷又眯着眼睛,说道:“我那意思是说,倘若我要是把他从我家老宅里赶出来,他还会受到报应么?会不会引起什么变数?”   “并不会。只要不违背常理,您想怎么整治他都行。您要做了,说不准还能催动报应提前降下来呢。”苏秀秀面无表情地说道。   海大爷这才松了口气,他又说道:“那就好,我想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我家老宅。到时,就留给宏伟和小茹住。难得宏伟那孩子这些年一直照顾我,我身无长物,只有那张房契了,怎么也要同姓孙的搏上一搏。”   苏秀秀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要海大爷能改变想法,不走极端就行。   这时,海大爷突然开口道:“我今天得罪了容五爷,驳了他的面子,也不知道容五爷会不会跟我计较?”   苏秀秀低声说道:“我爸的事我也说不好,不管怎么样,你们也是老朋友了。不如,你改天再登门去看他。”   “噢。”海大爷一看,苏秀秀在她父亲的事情上,说话格外谨慎,并不会主动给容五爷揽事。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两人就这样坐在一处,闷不做声地继续喝着茶。   过了好一会儿,彭小茹收拾好厨房,才又进屋里来。   苏秀秀看海大爷状态不错,估计他应该也不会突然发疯,又跑出去瞎折腾了。   于是,干脆站起身就准备告辞了。   彭小茹连忙就对海大爷说道:“这里离她家还挺远呢,不如我骑车去送送她。”   海大爷点头说道:“是呀,你去送送秀秀吧。今天,我也劳烦这小闺女多费心了。”   就这样,两人交代清楚了。   彭小茹和苏秀秀就一前一后,离开了许宏伟家。   彭小茹身材高挑,四肢修长有力,骑着车带着苏秀秀倒也合适。   两人共乘一辆车,往容家驶去。   一路上,彭小茹忍不住问她。   “秀秀,海大爷在你们家没闯什么大祸吧?”   不得不说,像彭小茹这样的直肠子的人,有时候第一直觉还挺准的。   只可惜,苏秀秀并没打算把那些事跟她说。   她只是笑道:“他在我家里倒是挺激动的,差点跟我爸吵起来。我也没其他法子,只得跟出来劝劝他。好在海大爷肯听我劝,我见他心情好转,就把他送回来了。”   彭小茹大概也猜到,她不想说下去了,也就没继续问。   两人很快回到了容家,苏秀秀进了家门,五奶奶特意迎出来,又笑着跟彭小茹聊了几句。   五奶奶想让彭小茹进屋喝杯茶,可彭小茹还惦记家里的海大爷,生怕那老头再闹出什么事来。   就连忙推脱着,说是马上就要回去了。   苏秀秀干脆就任由她们在院子里聊天叙旧,她先一步回到屋里,就见容五爷还是那副老样子,正昏昏沉沉地躺在炕上。   苏秀秀看向窗外,五奶奶一时间也没有往这边看。   她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爸,我的眼神可比一般人都好,说来也巧,我回头的时候,看见一个身影可真像您呀。”   容五爷连眼睛都没睁,随口说道:“你看错人了。”   苏秀秀却一脸哀怨地说:“我那时饿得够呛,心话说,要是我爸好心过来给我送两鸡蛋吃,那该有多好呀。可惜,我爸狠心,自己独吞了属于我的鸡蛋。”   容五爷听了这话,差点笑喷了。他也顾不得其他,起身坐起来,又说道:“这小丫头子,胆肥了吧,敢编排你爸?”   说着,他也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五奶奶已经把彭小茹送出门外去了,两人还在聊天呢。   他这才质问道:“我倒要问问你呢,你没跟海德惠面前又胡说八道吧?也没有瞎胡应承他什么事吧?”   苏秀秀皱着眉头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估计海大爷明天还得来找您。这可还没过三天呢,咱们那个赌约您还记着吧?明天,您大概就可以跟海大爷谈条件了。估计到时候,您说什么他都同意。”   容五爷听了这话,再看看那死丫头一脸精灵古怪的样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又忍不住叹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心大,还是其他什么?就你今天做的这些事,要是让你妈知道,她能唠叨你整整三个月。你这可倒好,还有心思跟我打赌呢。”   苏秀秀连忙求饶道:“您不是也说过,咱们爷俩在外面的事,就别让我妈跟着操心了。再说了,我这不也没什么事么?”   容五爷看了她两眼,又问道:“我只问你,你当时有几分把握,能把海德惠拦下来?”   苏秀秀低下头,闷声道:“怎么也得有八九分吧?我一早就看出来了,海大爷并不是对许宏伟的多年照顾无动于衷。我专门冲着他软肋下手,他势必会有所顾忌。这样一来,我再一旁劝说,成功的机会也就比较大了。”   容五爷又问道:“那你说的那些话,是你从《文氏家书》看出来的,还是有什么其他法门?”   苏秀秀想了想,还是抬头看向容五爷,咬着牙说道:“爸,我是真的能看得出来,也能分清好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家书里提到的异于常人的特殊本领。偏偏我怎么说您也不信,总当我是在胡闹。”   容五爷听了这话,深深地叹了口气。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我说过,我本不信鬼神的,可我却信你。只有一点,你就算再有几分古怪的本领,也该怀有敬畏之心才是。以后,若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你就别再做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看向他。   容五爷却狠狠地说道:“医院里那事也如是,把孩子送到医院里,你也算尽了心意。就该转身离开才是。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孩子死活与我们何干?你何必为他冒险?我和你妈只有你一个,容不得你有半点差错。命只有一条,你若出了什么事,叫你妈怎么办?”   苏秀秀听了这话,半响无语。   她原本抱着侥幸心理,希望父亲没有发现那件事。却没想到他发现了,只是没有说。   一直等到今天,她又做了同样的事,父亲才点明了告诉她。   一时间,苏秀秀忍不住开始有些后悔。   她仗着前世的一身本领,有些太过自以为是了?   细想想,这辈子她有了家,有了父母,也有了爱人,以后做事还需得再三思量才是,切不可鲁莽行事。   不然的话,她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旁人顶多会觉得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说不定还会嘲笑两句,拿她打趣。   可她的父母和爱人,却会心疼死的。   俗话说,事不过三,这好像已经是第三次了。想到这里,苏秀秀下意识地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容五爷见她真心悔过,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第77章   那天,容五爷的那番话,苏秀秀反思了许久。   上辈子,她虽然也算有钱有势,可始终都是孤家寡人,做什么事都无所谓,她也愿意冒险。   可今生,她却要为了父母亲人好好珍惜自己才是。   第二天早上,苏秀秀顶着一副熊猫眼,来主屋吃早饭,五奶奶一看她就愣住了。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平常都是雷打不动,一觉睡到天亮。今个这是怎么了?”   苏秀秀看着她母亲,又看了容五爷一眼。   容五爷却连眼皮都没抬,也没拿正眼看她,正吃包子喝小米粥呢。   苏秀秀暗叹了一口气,就对五奶奶说道,“我昨天梦见自己做错事了,被我爸抓着打了一顿。”   五奶奶笑道:“怎么做这种梦呀?你放心,有妈妈在呢?别人谁也别想对你动手。”说着还横了容五爷一眼。   容五爷心想,这小坏丫头,这是变着方告状呢。得嘞,你可等着,看我再抓着你的小狐狸尾巴吧?   苏秀秀听着母亲一心向着她,本来还暗自得意。可冷不丁,又被父亲瞪了一眼,一时间她所有好心情都没有了。   苏秀秀只得收敛了得意,老老实实坐下来吃饭了。   好在容五爷也不是真的跟她计较,见她坐好了,又把荷包蛋往她那边推了推。   苏秀秀这才又高兴起来。   五奶奶眼见着这爷俩一大早上,就波涛暗涌的,你来我往又闹了一回。本来她还有些担心。此时一见爷俩和好了,自然也就放松下来。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苏秀秀又说起了许宏伟做得小包子,只有羊眼那么大。   她说得活灵活现,把那包子说得简直就如同玉食珍宝一般。   刚好五奶奶正是爱弄包子的时候,也听得颇为认真。娘俩聊得正高兴。   容五爷却冷不丁说了一句。“这羊眼包子在过去老早就有了,也不算惊奇。那些老店里喜欢包羊肉大葱馅的。”   又转头对五奶奶说:“你下次也把包子包小些,也就是了。”   这话一说完,他马上就得到了老婆的白眼,闺女看上去也一脸的不满意。   容五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们这又是怎么了?小包子大包子还不是都一样吃,计较那么多干嘛?”   五奶奶闷声说道:“没什么。”她满脸都是老大的无趣。   “……”苏秀秀也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她爸爸。   说实在的,容五爷哪里都好,就是不太明白女人的心思。   从前他买了那么许多礼物给五奶奶,结果买回来,五奶奶也不喜欢,都放在柜子里了。   后来,有了苏秀秀。很多时候,容五爷干脆就带着闺女,去给老婆挑礼物,拿东西。苏秀秀却十分懂得五奶奶的心思,买到的东西,她基本上都能中意。   到了现在也如是,容五爷仍是不明白,女人们对某些东西的执着,对小巧精致的东西就更容易心生喜爱。   不过,容五爷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得罪了老婆。他又想办法说起其他的话题。可惜,五奶奶仍是沉着脸。饭桌上也仍是尴尬。   还是苏秀秀看不下去了,又说了两句话,转到彭姐和许哥的感情上去了。   五奶奶这才提起兴趣来。   容五爷一听,彭小茹和许宏伟之间那事,都快赶上连续剧了。   五奶奶本来就是个电视剧迷,到现在还会追剧集呢,自然也就对这事感兴趣了。   何况苏秀秀口才好,能说会道的。她跟讲故事似的,把那对年轻男女的爱情娓娓道来。   五奶奶不禁听得入迷,顿时也就顾不得生容五爷气了。   母女俩继续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饭桌上的气氛马上又变好了。   容五爷看着身边这对母女,心话说,单论聊天这个技能,他谁都不服气,就服他们家闺女这个小话唠。   不对呀,闺女昨天还跟他说来着,她是真能看出来。   莫非相面这才能,在聊天方面也有加成?还是说,在说话方面,他家闺女也有异于常人的本领?   容五爷胡思乱想着,其实不止苏秀秀,他昨天也没睡好觉。   自从闺女承认之后,他这个从不信鬼神之人,也开始犹豫了。   只不过,容五爷怕自己翻身,会把他老婆吵醒。所以,上床后,他就一直平躺着,没有动过身子。再加上,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懒洋洋的,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不是一身疲惫。   可容五爷自己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懂行的人,好好教教他闺女才行。   容五爷却不知道,在他发呆的时候,五奶奶也忍不住拿眼看他,眼底也是一片疑惑之色。   还是,苏秀秀冷不丁往容五爷手里塞了一个包子,容五爷这才晃过神来。   苏秀秀又咧嘴笑道:“您不吃包子了?一个包子怎么够呀?到不了中午就饿了。”   容五爷看着她那一口小白牙,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瞬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老神棍不是也说了,这丫头福气大着呢,又有贵人相助,不会出什么事的。   就这样,一家人吃完早饭,又收拾了一下。   五奶奶热情饱满地准备研究一下怎么做羊眼包子,苏秀秀摩拳擦掌地准备帮忙。   容五爷又准备跟往常一样,平躺在床上,睡个上午觉。   就在这时候,海德惠果然又再次登门了。   今天的海德惠在穿戴上就跟昨天完全不同了。   昨天他穿得破旧,一身落魄样;今天却从许宏伟那里借来了一件半新的衣裳,头发也特意洗过了,指甲也修剪了。   此时,他身上那股子暴躁和戾气也都已经消散了。他的眼睛也变得清明了许多。   之前,他整个人被一股戾气笼罩着,面相也受到影响。   此时,苏秀秀再一看他的面相,他的鼻翼大,鼻孔微露,嘴角朝上,嘴唇也厚。再加上他耳廓分明,耳垂肥厚且大,俗称两耳垂肩。   这正合了忠厚之人的面相,这种人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愿意帮助人。却没什么心机,很容易被别人利用。   可正应了“傻人有傻福”那句老话。俗语说有舍有得,事实上这种命相的人,虽然也会吃亏,可却得到亲友的帮助,到了最后反而会得到更多才是。   另一边,五奶奶也看了看他,恍惚间只是觉得,多年以前她见过的那位海大爷(老大)又回来了。   这人也算是容五爷的老朋友了,五奶奶干脆又去了厨房,让他们坐下来聊。   海德惠进来之后,就把饭盒放在了容五爷面前,这才开口说道:“五爷,我今天是来跟你道歉的,昨天是我撞客了,犯了糊涂。”   容五爷也笑着说道:“你想通了就好。”   海德惠很客气地说:“这还多亏了你家小姐,对了,我家宏伟那门亲事也多亏了她。不然,以我那外甥那死性子,恐怕连媳妇都讨不到呢。”   这时,苏秀秀开口说道:“海大爷,您太客气了。”   海德惠又说:“这真不是客套,我外甥也这么想的,这不是给宏伟昨天晚上回家后,又蒸了一屉包子。他知道今天早上我要过来,特意让我带来一些,当礼物。他说,你特别喜欢这羊眼包子。如果不是来不及,材料也不齐全,他还要给你做四色烧麦呢。”   苏秀秀一听,忍不住笑道:“许哥实在太客气了,我跟小茹姐那么好,这都是我的本分事。”   容五爷听着这一大一小瞎客套,又忍不住想起昨天他俩还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一时间,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眯着眼睛对闺女说,“早上你不是还跟你妈说起羊眼包子么?还不拿到厨房去,给你妈也尝尝。小许师傅这手艺,恐怕不常见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乐颠颠地拿着饭盒,就奔厨房去了。   海德惠眼看着小姑娘这副活泼可爱的样子,一时间,突然觉得这跟昨天劝他的那位年轻的风水大师,好像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到底,昨天的苏秀秀沉稳又冷静,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似乎就没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事。   可转念又一想,年轻的孩子有一身祖传的本领,可由于年龄的关系,性子里仍是带着几分天真可爱,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等苏秀秀走了以后,海德惠又从怀里,拿出来一张房契,放在容五爷面前。然后,才开口说道:   “昨天是我海德惠不识抬举,容五爷您可否再告诉我一下,该如何把我海家的老宅子给要回来呢?我打算把房子留给我外甥。”   容五爷也没言语,只是低头看看了那张房契,上面连红印都有,的确是老海家的房契。   他却也没像昨天那样痛痛快快,就帮海德惠出谋划策。而是开口说道:“告诉你,自然也可以。只是我倒想问问,我闺女一心想找你合作,不知你的意思又如何呢?”   海德惠垂着头说道:“容五爷,您这可就是寒碜我这老头了。   您家小姐当头棒喝把我喊醒不说;昨天又阻拦着我,让我没造下大孽,犯下大错。不说别的,但就这两点,她就对我有再造之恩。   还说什么合作不合作?以后小姐有事张罗一声,我海德惠必定尽力而为。我今天不只是为了房契这事而来,也是想问问你家新买的那小院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没有?”   容五爷心话说,被那丫头一折腾,这死脑筋的海老头居然还真信服了她。这都不用他来说了,海老头以后自然也会听她的话了。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其实不是我闺女。倘若是我想跟你合作一个买卖,不知老海你愿意不愿意?”   海德惠一听,连忙又说道:“您要赏我一碗饭吃,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除了造房子,看看风水,我也不会其他。”   容五爷干脆就把苏秀秀提的那事,找风水师傅帮忙卖龙鱼的事,又跟他说了。   海德惠顿时就傻了眼。   这些年,他醉生梦死,自然还不知道还有一种像龙的鱼,已经从国外进入了国内,而且还卖得异常火爆,备受有钱有权之人的青睐。   那龙鱼也叫风水鱼,有着招财,纳福各种效果。   就算最差品相的龙鱼,都能卖到一般人半年甚至一年的工资。   海德惠越听越觉得惊奇,他连忙说道:“我只懂风水,可不懂那风水鱼。”   容五爷却笑着说道:“我那有人懂鱼,只等到时候,你跟大买家谈谈风水罢了。”   海德惠忍不住说道:“这样倒是没问题,我可以跟您合作。”   容五爷点头道:“那又是这样的话,只要卖出一条鱼,我给你提半成的利。”   海德惠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   他刚听说那品相好的龙鱼,能卖出个天价,倘若一条鱼能卖一万美金,一成是一千,半成就是五百美金,这都顶许宏伟好几年的工资了。   他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帮您卖鱼,您随便赏我一口饭吃就是了。何必给我这么多钱?我那点本事在您卖鱼的时候,也起不到那么大的用处,到时自当给您尽全力就是了。”   两人坐在一起,又商量了一番,最后容五爷决定平时按月给海德惠开生活费。   普通买家也用不得他沾手,真正有大卖家的时候,才会去请出来帮忙。每条鱼一旦卖出去,再给海德惠提成。   两人商量好这事,容五爷又开口拜托海德惠,平日里看着点苏秀秀,别让那小丫头犯了风水行当的禁忌。   海德惠心里自然愿意帮忙。只是,在他看来苏秀秀这姑娘是千好万好,也是真有几分大本事。   他想不明白,容五爷怎么就不放心那孩子?   海德惠只得干笑道:“五爷,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您家小姐的本事恐怕还在我之上。我看着她就不像样了。再说我俩也不是同一个行当。”   容五爷喝了一碗茶,这才又说道:“她那本事都是天生的,祖宗赏她的。除此以外,她全靠自学。我是怕她胡乱闹下来,再出了什么岔子。所以,才请你这个有经验的人,照看她一二。”   海德惠听了这话,也不免大吃一惊。“自学就到这份上了,当真是很了不起了。”   容五爷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小丫头还有更吓人的时候呢。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托你帮忙了。”   海德惠连忙点头道:“既然这样,我自然要帮您看着小姐的。等不忙的时候,我再找她谈谈就是了。我教不了她什么本事,却可以教她一些禁忌。”   容五爷又跟他道了谢,他这才安下心来。   两人又互相客套一番。   容五爷这才压低声音,细细地告诉海德惠,应该如何讨要房子;如何逼着那姓孙的一家搬走;甚至告诉他可以去上访,为自己一家申冤;也包括如何写密名信,告到姓孙的上方那里。   姓孙的前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住了海家大宅的缘故,竟也一路官运亨通。到了动乱时期结束后,他居然摇身一变,又有了新的仕途。   只是,不管他仕途如何,这人总会有一二个死对头。就冲他做得那些事,一帮人等着拉他下马呢。   只要海德惠想办法起个头,其他事情基本都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了。   海德惠听了容五爷这番话,实在忍不住为他的心思和手段折服。   他连忙站起身,深鞠一躬,向容五爷道谢。   容五爷连忙起身下地,扶起他来说道:“老海,你这又是做什么?”   海德惠连忙又说道:“五爷,我昨天是真糊涂,才没听您的话,还冒犯了您。没想到您是真心为我考量。”   容五爷看了一眼窗外,才眯着眼低声说道:“我闺女才多大,我总不能在她面前,说这些见不得人的隐私。”   海德惠连忙抓着容五爷的手,说道:“我懂,这些事我都懂。五爷您放心,我老海并不傻,您一心待我,助我报仇。只要这事办成了,以后只要是您容五爷有需要我老海的地方,我定然为你鞍前马后。”   两人看着彼此,很快又坐回炕上,详细商量了具体又该如何行事。   这个时代,有些造了大罪的人已经都回来了,甚至回到了原位。有些人虽然去世了,他们的子女却已经长起来了。这些人心里都带着难以释怀的伤痛。   这些人势必会对海家的事情感同身受。   容五爷就觉得海德惠只要找准了人,写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对方,寻求帮助。再跟要房子的事,双管齐下。他就不信,姓孙的那家伙不会受到惩罚?   海德惠也觉得有道理,决定回到家就去做准备。   两人基本定下这事之后,苏秀秀才提着暖壶走进来,又给他们添了水,又端了果子给海大爷吃。   容五爷一看,这小丫头笑眯眯的,嘴角微微上翘。她虽然也是收拾利落,才过来的,也知道把那一嘴油给擦干抹净了。   可是,容五爷鼻子尖,还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肉包子香味。   他忍不住笑骂道:“怎么着,羊眼包子你都吃下肚了,这才有心思过来看看你爹?”   苏秀秀鼓着脸,连忙说道:“我可没全吃了,可还给您留了一半呢。我跟我妈说好了,等到中午热了那包子,给您就着酒吃。”   容五爷这才喝了一声。“算你这丫头有良心,知道有好吃的给你爹留下点,没有独吞。”   苏秀秀笑了笑,也没说话。   海德惠却连忙说道:“闺女要是爱吃的话,再让宏伟给她做就是了。反正也方便,我下次再拿过来些。”   容五爷就说:“那您可太客气了,真不用太惯着她。这丫头也没那么馋。”   海德惠心想着,她那是食量大,吃得多。带这么一饭盒包子来,也算是他们想得不周到了。   他又连忙接口道:“不,不,我外甥也说了,我这事就多亏您家帮忙了,再加上他和小茹的事也劳烦您家费心了。等准备好了食材,他定要做一桌席面,请您一家过去吃饭,也算是他和小茹订婚仪式了。”   容五爷又笑道:“订婚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苏秀秀看着海大爷笑得一脸皱纹,就跟开了花似的。顿时也就明白了,他这次是真的想开了,不会再继续较真下去了。   而且,海大爷似乎也不再故意排斥许宏伟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件天大的好事了。   *   那一天,海大爷留在容家吃饭,还跟着苏秀秀一起详细地讨论了,那宅子应该如何改造?   到底是他最擅长的领域,海德惠轻描淡写地点拨几句,苏秀秀就觉得获益匪浅。   这些日子,苏秀秀并不是只画了一张草图,她是画了许多图。只可惜,她反复修改过,仍然不能把风水和庭院的美观舒适结合在一起。   海大爷一出手可就不一样了,院子不仅能更漂亮,符合苏秀秀心中的期待,也可以招财聚福。   感叹的同时,苏秀秀又忍不住问容五爷,“等将来我们的菜馆开起来,您也送我一条好龙鱼吧?到时候,我们那边儿的买卖做大了,还能间接帮您的龙鱼打广告呢,说不定有很多客人找您买鱼呢?到时候,您可得给我提成吧?”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骂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饭馆还没开起来,你又想着算计你爸的钱了是吧?这小贼丫头子。”   苏秀秀鼓着脸反驳道:“哪有呀?我分明就是想着祝您一臂之力。再说了,您还不是一直算计我粮草么?我再不想办法弄点兼职,到时候哪有钱陪您呀?”   容五爷又骂道:“这还没开始打赌呢,你哪儿就输我钱了?再说了,这次可是你赢了。这小财迷!”   苏秀秀又嘟囔道:“这有一万也有万一呀?像您这么厉害的人,我一个小毛丫头哪能是您的对手呀?”   海德惠实在没想到,这还当着他的面呢。这对父女两就争竞起来。   两人都是有心算的人,也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就这样你一来我一往的,唇枪舌剑,互相挖坑,互相挑毛病,谁也不肯退一步。   旁人听起来,只觉得这父女俩可真是有意思得很。他们很多时候,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脸上的表情也都很相似。   当初苏秀秀也曾说过,她很崇拜容五爷。海德惠只是没想到,她尊敬喜欢这个父亲,竟然到了说话表情都会下意识地模仿容五爷的份上。   一时间,海德惠既是感叹,又觉得心酸,同时也有了新的念头。   既然容五爷和苏秀秀都能做这样一对父女,那他和许宏伟或许也可以吧? 第78章   原来,昨天晚上,许宏伟跟海大爷详谈了一番。   他就发现海大爷头脑清明了不说,也不再自暴自弃了。反而说要想办法,堂堂正正为他们一家讨回公道。   许宏伟心中很感谢苏秀秀,又跟海大爷提出他也要帮忙。顺便也说,他想要完成母亲的遗愿,想接海大爷来一起过日子,将来也好照顾他,帮他养老送终。   海德惠心中虽然感动,却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早就忘了当初的事了,可你们母子俩却一直记在心头。   我儿子出事的时候,最后实在没办法来找你妈。你妈也没钱,可却把她唯一留下来的嫁妆,也想办法给卖了。第二天一早,就给我送钱去了。可终究晚了一步。   我要是早点去找你们想办法,说不定我孩儿还有救了。我一直都记得,在我们海家最危难的时候,你们母子一直在想法设法地帮着我。后来,我自暴自弃,也跟你们母子无关,可你们却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我。我倒想问问,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值得你们这样对我?”   许宏伟垂着眼睛,说道:“当年,我爸重病,把我们家底子都给掏空了。我妈坚持还要继续治疗下去,,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爸躺在床上等死。   别的亲友都笑话我妈是个死心眼,救也活不了了。不过是白浪费钱罢了。   只有海大爷您这个远亲,一直不断地借我家钱。明知道我们孤儿寡母可能还不上了,你还是愿意借。   我妈当时就说,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您却给我们雪中送炭,后来我爸虽然去了,我们娘俩永远都记着海大爷您的这份恩情。我妈去世前,还说让我把您当亲爹照看着。”   海大爷听了这番话,眼圈通红。他颤声说道:“那时候,我手头富裕,并不拿那几个钱当回事。随便买了一盆炭送给你们家。可你们娘俩倒好,给我那间破院子生了十多年的火,送了十多年的粮食。这又何必呢?”   然而,许宏伟却没有说话,他只是一脸固执地看着海大爷。   他跟在母亲身边长大,得到的传承不止是那一手厉害的厨艺,还有这种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迂腐有些傻的为人态度。   海德惠虽然很感动,却仍是没有点头答应许宏伟。他只说还要再好好想想。   可实际上,他是想着等大宅子要回来,再跟许宏伟一起住。   这些年,他欠许宏伟和他母亲实在太多,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了。   苏秀秀虽然说过,将来他子孙能续上,可他却没有再娶妻生子的念头。就想着把那宅子留给许宏伟就完了。   直到,看见容家父女的相处方式,海德惠才发现是他想多了。   许宏伟从来不图他什么,他又瞎胡较什么劲?   所以,在容家跟苏秀秀说完了草图的事,又答应他们过两天,帮着苏秀秀去找装修师傅谈如何装修院子。他现在住在许家,离成府胡同也近,随时可以过去看看装修进度,指出问题来。   这些事都说好了,海德惠就告别了容家,回到了许家。   这时也才下午三四点钟,许宏伟他们通常要六点才下班呢。   早上的时候,许宏伟知道他去容家,还特意给他留下了一些钱。   海德惠干脆就拿了钱,去买了一打子信纸回家。然后,就开始写信。   容五爷刚好知道,他们一个老朋友的孩子,经过了一番波折,那孩子也算争气,在78年的时候考上了大学。   这几年,那孩子刚好成了报社的记者。他一直坚持客观真实的报道,也赢得了为民发声的好名声。   海德惠就决定,先给那个孩子写封信。   他沉下心来,把当年他是怎么救孙有德的,孙有德又是怎么登门来道谢的;又是怎么发现他家有黄金的,后来又是怎么去举报他的。   直写到他一家人被人赶出门,他儿子病逝,妻子自杀,海德惠仍是心如刀绞,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些事情,他永远都无法忘怀,可如今,他要做得却不是沉湎于悲伤之中,而是要为家人讨回公道。   海德惠就这样一边流着泪,一边写着信。   他相信只要写的信多,看信的人也就多。   到时候,那些人知道了他家的这些事,总有人不再冷眼旁观,会帮他讨回公道。   许宏伟回家之后,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一进门就发现海大爷在哭。   他连忙上前问道:“海大爷,您这是怎么了?”   海德惠握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我在写信呢。我要把我们家这些事,写在信里,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就是要扒了姓孙的那张人皮,看看他是什么变的。”   许宏伟听了这话,紧紧地握住了海大爷的手。   他没有钱也没有势力,只是个小小的厨师,帮不了海大爷伸冤做主。只是,他却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也说起这件事。   许宏伟本来也想一起写信的。可海大爷生怕这事有什么闪失,再影响了他的前程,也就没有同意。   许宏伟也没办法,只得帮他装信封,贴邮票。   彭小茹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知道海大爷家发生的悲剧之后,她也过来帮忙。   容五爷又让苏秀秀送来了那些人的地址,许家三人就把地址都填好之后。当天夜里,许宏伟和彭小茹就把这些信给发出去了。   又等了几天,陈记者第一个找到了海大爷。   他们两家本来就是故交。两家人的遭遇也都差不多,只可惜陈家是老人们都不在了,只剩下陈记者一个人。海家是只剩下海大爷一个孤老头子。   陈记者本来就是个正直,想要除暴安良的性子,又跟海大爷感同身受,就开始帮他出谋划策。   刚好,陈记者已经要回了自己家的宅子,就拉着海大爷一起去了房管局。   在这之前,陈记者还找了证明人,证明那房子就是海家大宅。   这时候,上方已经明确下达了文件,动乱时期收缴的房子,必须还给本人家。   何况,房管局局长也提前收到了海大爷的来信。他也觉得海家实在太惨了,某人简直猪狗不如,连救命恩人都要陷害,那可就是人性的问题。   这局长也是一身正气,他亲自接待了海大爷和陈记者。最后,几人商定,这事不能草率行事,需得暂时先压下几天。再给姓孙的迎头痛击。   那天,回去的路上,海大爷突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似乎变轻了一些。   到家后,许宏伟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子好菜,苏秀秀也在,陈记者也来了。几人坐在一起,大快朵颐一番。   陈记者看了看苏秀秀,又看向海大爷问道:“这就是想方设法帮着您重新站起来,又劝下您不要做傻事的那小姑娘?”   海大爷点头道:“当时,她跟了我一路。我本来有心吊死在老宅大门口,没想到却被这姑娘骂回来了。”他也不好说他打算咒人,只得换了种说法。   陈记者点头道:“这么小的年纪,就这样明白事理,还能说服您实在不易。五大爷家的孩子果然很好。”   说着他又对苏秀秀说:“说来咱们也是世家至交,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打电话找我。”   说完,他又给了苏秀秀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苏秀秀随手接了过来,又跟这位陈大哥道了谢。顶多就是多看了他两眼,也没再说什么。   陈记者眯着眼睛说道:“不必客气,大家总归是一样的。按远了算,我还是你远房表哥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不禁有些疑惑。陈记者却又指着海大爷说道:“论辈分,海大爷也是我舅公呢。”   海大爷听了这话,又笑道:“那都是老黄历的事情了,现在都是新时代,就别再提这些了。”   就这样,几个旧时望族后裔竟以这种方式,再次重新聚在一起,又产生了新的缘分。   那天晚上,陈记者情绪非常激动,也就没限制自己的酒量,索性就喝了个尽兴。   等到吃完饭,他醉醺醺地就想往家走。   苏秀秀却冷不丁说了一句。“既然都是老亲,陈哥你在这里住上一晚也算不得什么,反而还能让两家更亲近些。”   陈记者却摆摆手说道:“这人独惯了,呆在这里也会惹人烦。何必再给主人家添麻烦呢?”   这时,许宏伟上来扶他,一边说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帮了海大爷好多的忙,我们感激你都来不及。陈记者,你就留下来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陈记者看着他,眼泪都流下来了。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许师傅,你是个好人,能照顾海大爷那么久。我们家当初怎么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呢?倘若有人帮一把,我爸妈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他实在说不下去了。陈记者实在喝醉了,人也变得激动起来,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许宏伟顿时也僵住了,实在不知如何安慰这个伤心人。   苏秀秀却轻飘飘地说道:“陈哥醉得这么厉害,回家也是要出事的。”   许宏伟只得拖着这个醉鬼往屋里走,可惜,这人一醉了,倔性就上来了。他流着眼泪说道:   “我不留下,我就要回家。”   这时,苏秀秀投了一个湿手巾,糊在他脸上。   陈记者才恢复了些许的理智。他又一脸坚决地说道:“我还是要回去。”   苏秀秀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还是留下来的好,亲朋好友不怕你麻烦!”   一时间,陈记者只觉得心头一振,他实在没办法拒绝她的话。最后,酒劲又上来了,也只得留了下来。   许宏伟也不得不上前来,照顾他。   刚好这时,彭小茹在收拾东西,许宏伟又把陈记者架回屋里。   海大爷忍不住对苏秀秀说道:“你又看出来了吧?”   苏秀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海大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丫头这身本事也实在麻烦,怨不得你爸不放心,让我盯着你呢?可这哪里是我能看得住的?”   苏秀秀却很淡定地说道:“这事无妨,我心里有数。”   海大爷心话说,你个小毛丫头连自己真正的本事都摸不清楚,心里有个屁的数。   只是,他感激苏秀秀曾经救过他,自然也不想在她面前爆粗口。可这事他真不管,又对不起容五爷的一番嘱托。   海德惠思来想去,一咬牙,就对苏秀秀说道:   “我小时候,我爷爷总是跟我说,像我家这样,会点偏门本事的,总要行善积福才是。   慢慢地,我心里就见不得别人受罪了。这毛病改都改不了。我也想着既然能帮的话,何不帮人一把呢?直到我遇见那个姓孙的,才开始后悔。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倘若当初没多事救他,让他死了那有多好?我老婆孩子也不会出事。   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到底为什么做了那错事。直到遇见了陈记者,又看到了那位局长,我才想到,凡事有因就有果。总之,你还是小心因果才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苏秀秀却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倒觉得,您这话有点问题。您行善积福总归是好事。错就错在看错了人,再就是您不够小心,外露了家财。说到底那姓孙的本性恶劣,才是因。”   苏秀秀要帮别人总会先看那人的相,倘若那人本性有问题,她肯定会冷眼,看着那人去死。   海大爷顿时又觉得,秀秀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一时间他反倒糊涂起来。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有违容五爷所托。   海德惠思来想去,决定有空再去那条旧胡同里,找那人聊聊才是。   另一边,苏秀秀只觉得她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每每总是面对着不同的选择。   只不过,从这一次开始,她心有牵挂,反复思量之后,才稍微暗示了一下,也并没有直接插手。   就算有因果一说,应该不是她的?   很快,彭小茹就跑出来对苏秀秀说道:“我跟宏伟说了,等会我们先送你回去。”   苏秀秀忍不住问道:“那陈记者呢?”   彭小茹就说:“他已经睡死了,何况海大爷也在家呢,多少也能照应着点,我们快去快回。”   苏秀秀这才点了点头,这时许宏伟也出来了。   两人骑着车,先把苏秀秀送回家,然后许宏伟又送彭小茹送回家。   就这样,一切都算顺利。   *   等到第二天,陈记者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中,才发现他们住宅区遭贼了。   有一户人家跟贼起了争执,被一个年轻的蟊贼捅了肚子两刀,送去医院急救了。   关键是那受伤之人,正好是陈记者的邻居,两人平时关系也算不错。   陈记者心中暗想,他昨天没回来,倒也逃过了一劫。再一细想,他又有些后怕。   为了这事,他还特意又去了趟许家,感谢他们留宿他一夜。   许宏伟本来想说,这事也多亏了秀秀劝你,却被海大爷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   他对陈记者说:“你本来也是一个人住,以后有空不如常来我们家里。等我要回了老宅之后,你常来住住就更好了,我们海家大宅是养人的。”   陈记者也知道他们老宅风水好,连忙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家人关系反而更加紧密了。陈记者也不断地给海大爷出主意。   只是,他隐隐觉得,苏秀秀好像也帮过他的大忙。   只可惜,海大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瞒着苏秀秀的事。就算陈记者问了,海大爷也会千方百计地转移开话题。就好像他恨不得把那小闺女给藏起来似的。   陈记者哪里又知道,海大爷还在纠缠在因果之中呢?   苏秀秀总归对他有再造之恩,容五爷又肯帮他,海德惠却不知道该怎么帮着那个异于常人的小姑娘。   就算苏秀秀看起来似乎不错,可海德惠就是没办法放下心来。   于是,他忍不住去拜访了那位住在旧巷子里的老朋友。   那神棍听了海德惠的唠叨,却老神在在地说,“你纠结那因果干嘛?那小姑娘前生福泽深厚,今生父母双全,一生幸福,荫及子孙。她命好得很,凡事遇难呈祥,总有贵人相助。   这不是她帮了你在先,你这老头就自不量力,想帮她挡灾祸么?实际上,哪里来得什么灾祸呀?她种下的善缘,总归会有回报的。”   海大爷都听傻了,却也放下心来。他又问:“你既然知道这些,干嘛不帮那丫头一把,顺便指导她一下?不然,这事我去跟容五爷说。”   那神棍却说道:“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资格当她老师?她那可是两世修来的师徒缘分。倘若我看她命好,打算横插一手,那才会受到报应呢。”   海大爷听这人说话,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他平日里也挺怕神棍这种人的。也没有其他事了,他就连忙起身告辞了。   临走之前,那老神棍又开口说道:“我提前恭喜你了,不但能拿回你家的房子,还有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海大爷忍不住回头问他。   可那神棍却不肯说了,反而拿起海大爷带过去的吃的,咬了两口说道:“你儿子这做饭的手艺简直绝了。你这老头也算好福气了。”   海大爷顿时就急眼了。“都说了,宏伟不是我儿子,老许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我要抢了,那才是丧了良心呢。”   那神棍却说:“不能当亲爹,当干爹总可以吧?反正你们有一世父子缘分。”   海大爷忍不住骂道:“你竟胡说,我也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神棍却说:“还不是因为你不学无术?!你年轻时要是学点相面术,至于这样么?”   两老头到底又吵了一架,海大爷气呼呼地离开了。   那神棍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不是接上了么?”   后面又补了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   不得不说,还真被那神棍说中了。在陈记者的帮衬下,海大爷很顺利地要回了自家老宅子。   与此同时,孙有德做的坏事东窗事发,他也被纪委审查了。   因为这人贪图权利,掠夺他人财产。十多年来,干过的坏事多得数不清。   原本大家畏惧他的手段,也不敢说什么。此时见他一出事,立马墙倒众人推。   很多孙有德违法乱纪的证据,也都被交了上来。   一时间,不止是孙有德,连带他两个儿子也受到了牵连。   孙有德本来反应挺快,只是他再想去花钱找人帮忙,已经没人搭理他了。   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就连救命恩人都敢害,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哪还有人敢帮他呀?   孙有德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就被当场抓了,连带他两个有前途的儿子,也一同进去了。   孙家也很快就败落了。   他大儿媳当初跟孙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说白了两人就是利益婚姻。   此时,一看孙家落难,大儿媳妇当机立断,选择跟丈夫离婚,抱着儿子就回娘家去了。婆婆想孙子,却也拦不住她。   再说,孙有德的女儿,本来已经订下婚事,眼看着就要结婚了。   因为家中遭此劫难,那姑娘也惨遭未婚夫抛弃了。   婆家指名道姓地说,你父亲这样冷酷无情,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我们家可要不起你这样的儿媳妇。不然,什么时候被你害了,我们都不知道。   孙有德的女儿伤心欲绝,回家就喝了农药。又被人救下来,送到医院里。   命虽然是救回来了,可自那以后,那姑娘却呆呆傻傻的。连正经话都不会说了。   再加上,事发以后,总有人在背后指着鼻子骂,他们一家子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就没有一个好人。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孙有德那畜生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一家可倒好,占着人家祖宅十多年,这得多大脸?   不止有骂的,也有人蓄意报复,往他家门口扔脏东西的。   孙有德的妻子实在顶不住压力,就打算跟孙有德离婚。   只是她也是个有心思的女人,这些年也了解孙有德的为人。生怕这事一闹开,孙有德再胡乱咬她,就一直没敢露面。   反倒是,孙有德急切地等着他妻子的到来。   他本来还想跟妻子说,他把一部分家产,藏在了海家大宅的某一处。想让妻子拿了钱,帮女儿治病,顺便再想办法捞他出去。   只可惜,他最终等到的却只是妻子的离婚协议书。   孙有德年轻时抛弃发妻,遗弃幼子。临老临老,他也被现任妻子背叛抛弃。   更可惜的是,他都来不及说一声家产的事,他妻子就已经把宅子腾出来,主动还给海德惠了。   知道这些事之后,孙有德喉头一热,一口心头热血就喷了出来。   所以说,到头来,他终究还是落得一场空,他从哪里抢到的东西,终究还要还给人家去。不管是宅子也好,欠下人家的金子也如是,统统都要加倍奉还。   海德惠搬回祖宅原本很高兴,也用不得别人,就他带着许宏伟、彭小茹一起把宅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   正好归置到他童年时,种下的小树下面。   这几十年的时间,这棵树从小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   海德惠感慨的同时,忍不住在那树下歇歇脚。   偶然一低头,竟发现树洞里有东西闪闪发亮。   他心中略有疑惑,蹲下身想把那东西取出来。又拿铁锹,又找工具,挖了个小坑出来,好不容易把那东西取出来一看,海德惠不禁大吃一惊。   竟然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沉香木小箱子。   他抖着手打开箱子一看,曾经满满一箱金元宝,到了今天居然还在??? 第79章   等到苏秀秀再收到松哥的来信,已经过了半个月之久。   一开始,苏秀秀心里难免会有些不满。   她这边两辈子好不容易写了第一封情书,寄过去,松哥却没能及时给她回应。   后来,又猜测松哥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依他的性子,不可能不理她的。   苏秀秀胡思乱想一番,那封信却始终没有来。   后来,海大爷那边实在凶险,苏秀秀就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他那边,也就把情书这件事儿暂时放在一边儿了。   她甚至也赌气没有给孟庭松写信。   直到半月后,这封厚厚的信寄过来的时候,苏秀秀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信纸上面,跟她那封情书几乎一模一样的情书。   “这辈子我只想跟你一起过!秀秀,你愿意吗?”   坚定有力的字迹,几乎穿透了信纸纸面,把那份强烈的感情传达到她的心里。   看到这样一封情书,苏秀秀的心里狂乱地跳跃着。   这一刻,她突然就一点不怪松哥了。   这还是刚刚改革开放的八零年代,人们普遍保守。注定不会像三十年之后那样,两人一见面有了感觉,就会说“我喜欢你”,“我爱你”。   松哥这样的本分人,能说出想跟她一起过一辈子这样的宣言。那等同于求婚或者给了她一个共度一生的许诺。   所以,苏秀秀非但气不起来了,反而格外的开心。   她也顾不得其他,又拿出笔和信纸来。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   “我愿意!等你!”   还是之前那个风格,既是回答,也是情书。   等把这封情书写好了,放进信封里,苏秀秀才有心思,继续看松哥的来信。   在信中,孟庭松写了信来迟的原因。   原来就在孟庭松收到信的当天,团里来了一位领导,选中了孟庭松,并且直接就把他带走了。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更何况,当时那位领导一直在旁边等着,孟庭松也没有办法写完信再寄出去。   只得揣着给苏秀秀的半封信,带着行李,跟着领导一起离开了团队。   孟庭松这也是得到了一次难得的机会,参加了另一个部队的选拔。   具体什么部队?选拔的内容是什么?   这些松哥在信里统统都没说,只是跟苏秀秀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他被录取了,转到了一个新的部队里,又结识了一帮新的战友。大家相处的很好。   他在这封信的最后一页,留下了地址。让苏秀秀以后往这边寄信。   虽然孟庭松写得轻描淡写,似乎很轻松就考上了。   可苏秀秀却猜到,参加选拔时,松哥肯定无比艰辛?这选拔都是各个连队的尖兵,入选的几率也并不高。   而且,刚进入到那个新的部队,松哥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反而还要接受艰苦的训练。如果在训练中掉了队,也会被送回原来的部队。   松哥几乎每天都很拼命地赶上节奏,训练花费了他全部的经历。他每天都给苏秀秀写信,却没办法寄出来。   可他的字里行间,却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新的期待。   他希望自己可以顺利地留下来。   在信的结尾处,松哥也说了一句,容五爷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还这么年轻,势必要会遇到更多新的机遇、挑战和考验。不管遇到困难,只要迎头面对,不胆怯,不退缩,这样的人生才会变得更加有意思。”   苏秀秀在这封日记似的长信里,读到了一种很豁达,开朗,积极向上的情绪。   就连苏秀秀也受到了鼓励。   她突然就发现,虽然她和松哥两人天各一方。可却都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都为了各自的梦想而努力着。   他们通过书信互相激励着鼓励着,共同进步,同时成长。这样其实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苏秀秀突然觉得,他们的爱情需要长久的等待,忍耐着两地分离的思念。   可这样的感情却也无比坚韧,无比美好。   苏秀秀很快也给松哥写了回信。   在信里,她说了私房菜馆的进度。   还说起了二国的病,实在让人担心。   说起了许宏伟照顾了海大爷十多年的事。   又说起了她和海大爷一见面就吵架的事。以及最后海大爷终于振奋起精神来,下定决心要讨回他们家的祖宅。   苏秀秀信也写得很长,而且写的都是发生在她身边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正是因为这些不断发生的小事,总能给苏秀秀带来各种各样的感动,和新鲜的与众不同的想法。   她把这些也都分享给在远方的松哥。   比如她会希望,年轻的二国能治好奇怪的病。甚至二国将来也不用太高,只要能长高20多厘米就好了。   至少可以比她高一些吧?!!不要还像个小男孩一样。   又比如,海大爷经历了那些事儿之后,他以为他积善缘,攒功德,是做错了。   他救错了人,才会害得他们一家人惨死。   可实际上,正是因为海大爷心地善良,攒下善缘。他早年曾经义无反顾地帮助过许家母子。   许家母子才会在未来的岁月里,义无反顾地袒护他,照顾他十多年。海大爷也才能赢得新的生机。   所以说,心怀善意积善缘并没有错。只是要看清楚那些人罢了。   苏秀秀打算在不会危及自身的情况下,继续做好事。   她把这些想法,统统都写在了信中,也都告诉了松哥。   只是,她却没想到这封信寄出去以后,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在信里,松哥也对她进行了肯定。他说心地善良没有错,做好事是对的。但前提是要保护好她自己。   就这样,两人在信里对一些事情,再次进行了讨论。比如那个孙有德实在很差劲,那样的人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因为回信的速度实在有些快。苏秀秀难免会有些怀疑。松哥到底是转到什么样的部队去了?   不过不管转到哪儿都好,苏秀秀很警觉,并不会过问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她只要还能继续跟松哥通信就好了。   只是,苏秀秀也隐约预感到,这事儿似乎跟自己有点关系。   不管怎么样,松哥现在换了部队。就跟上辈子的生活轨迹,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样一来,松哥的腿大概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了吧?   想到这里,苏秀秀紧张的同时,却又不免有些担心。   她干脆又写了一个护身符,折成了锦鲤的形状,夹在信里面给松哥寄过去了。   孟庭松现在的那些战友,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能人。   那些人很快就发现了,孟庭松有个很可爱的小女朋友。   据说两家人已经正式结下亲。那位小女朋友似乎很依赖孟庭松,总是喜欢给他写信。   偶尔,还会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甚至包括一个红色的小鱼儿护身符。   有位比较有学问的战友,绰号假学究的,就开口说道:   “你们可别小看这小鱼护身符。这也是按照传统的吉祥纹路折出来的。   孟庭松家的小女朋友会做这个,已经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孟庭松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她倒是跟她母亲学过剪窗花。只是她剪的不好,剪的鱼总是胖乎乎的,就变成这样了。”   听了这话,那些战友也笑作一团,都说假学究这次算又炫耀错地方了。   只是,笑过之后,孟庭松的战友们不禁对他那个小女朋友更加好奇了。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个挺可爱的小妹。   孟庭松却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吉祥小鱼的护身符,放进靠近胸口位置的口袋里。   战友们慢慢地就发现,孟庭松虽然身手好,性格开朗,人也很好相处。平时他也喜欢跟战友们说说笑笑。几乎所有人都能跟他合得来。   孟庭松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喜欢偷偷地给他小女朋友写信。他还喜欢攒钱。   他们这还没结婚呢,孟庭松已经老老实实地把他的工资,上交给十几岁的小女朋友了。   班长和战友们知道这事之后,都忍不住直咂舌。也有那些精明的人,不忘提醒孟庭松,虽然已经定下了,到底还没有结婚,最好是给自己留下一些余地。   孟庭松却笑着说道。“对秀秀,我不用给自己留余地。她就主动帮我留了。”   众人有些弄不明白孟庭松的想法,也有人在背后说他天真,说他傻。   可是,没过多久,苏秀秀就开始给孟庭松寄些钱过来。   她在信里说,“松哥,俗话说礼尚往来,你怎么也得给战友们买些礼物什么的。你常年在外,身上不多备些钱的话,总归是有些不太方便。”   战友们这才发现,孟庭松这位小女朋友实在是体贴又善解人意。   偶尔,大家也听孟庭松说起过,那小姑娘在生活中遇见的一些困惑。也都觉得,这还真是个很好的孩子。   她温柔善良,有一颗温暖的心。   后来,大家越来越好奇苏秀秀的长相,有人还试图想翻出孟庭松的未婚妻的照片。   只可惜,那些东西都被孟庭锋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了,再加上他武力强大。   就算是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战友们还是没找到那张传说中的照片。   他们却不知道,此时那张照片儿做了防水处理。正和那条吉祥放在一起。就在孟庭松最靠胸口的位置。   除了和松哥通信联络以外,苏秀秀仍是很忙。   虽然有海大爷在一旁帮忙坐镇。   可苏秀秀还是要反复地跟那些负责装修的师傅确定进度。以便发现装修过程中的一些问题。   她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成府胡同,看看工程进度。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套已经荒芜了的大宅院,正在变成苏秀秀想象中的那般模样。   为此苏秀秀,还偷偷开心了很久。   除此之外,她还在坚持带着二国去看病。病人总是比较情绪化,苏秀秀每次看见陶二国沮丧的时候,就会出言安慰他。   另外,她还要定期到老马杂货铺去看看店里的情况。   他们通过手工记录的方式,把所有的产品数量统计成大表。   这样的话,就可以根据供求关系来调整进货量了,也可以在产品过期之前,再做一波促销。   老马和店里的那帮小子,对苏秀秀的这种管理方法,都感到很惊奇。   苏秀秀让老马在家里,准备了一个大黑板。然后画出一个表格来,随时改变数据,这就使得他们可以更直观的看出来。   就这样,两家杂货铺都进入了正规,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老马他们对此都觉得很满意,不过,苏秀秀却在怀念30年后的电子表格数据库。   想当初,她为了方便记录客人的资料,也悄悄弄了个个人数据库,并不联网,也不会暴露客人信息。   相比那些人的无数种性格,和各种奇葩突发事件。现在这个纯粹的商品表格,实在太容易了。   何况杂货铺现在卖的东西也并不多。所以,大黑板完全可以应付的过来。   就在苏秀秀的忙忙碌碌的时候,容五爷的假期终于要结束了。   眼看着正月里的最后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容五爷恋恋不舍地脱掉了肥棉裤,换下了土花棉袄。又换上了他平时做买卖时,穿得那套行头。   苏秀秀眼见着,她爸爸跟大变活人似的,穿上了呢子大衣,休闲裤子和锃亮的皮鞋。   这种从乡下老大爷一秒变城里时尚精英的即视感,让苏秀秀接连好几天都没法适应。   最后,还是五奶奶告诉她。“你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他出去谈买卖,人家总要盯着他那身行头看。   他穿得好,穿得越贵,别人就觉得他有钱有实力。那买卖也会更容易谈些。你爸说,他这也是一种投资。   在家里他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到了外面,他的穿着却必须足够体面。”   苏秀秀忍不住感叹,她爸爸在做生意方面,实在是比任何人都要通透精明。   不管怎么样,容五爷又开始成天往外跑,继续他的买卖。   他总是很规矩地吃完早饭就离开家门;到了晚饭之前,他必然会回家,跟着五奶奶一起吃饭。   平常生意人总是说要应酬,要聊天,要喝酒吃饭,甚至陪着客人去一些娱乐场所。   这些事在容五爷这边却都没有发生。   苏秀秀因为好奇,倒也问过,“爸,你去歌厅接待过客户么?”   结果容五爷狠狠地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们做的都是两厢情愿的买卖,犯不着讨好谁。你这丫头,以后少跟你妈看点连续剧,不然脑子都看坏了。   唉,我前两天还看见大庄了,他以前跟着老马干的时候,也是挺利落的小子,现在倒好怎么看怎么别扭。   谁家黄牛党,抢个票还在大街上穿着白西装,带着个豆包蝴蝶领结呀?这绝对是脑袋里长东西了。”   听了这话,苏秀秀差点笑死。不得不说,她爸爸有时候实在太幽默了。   不得不说大庄那哥也实在是太执着了些。   这都一年了,他还没从上海滩的老大美梦中清醒过来呢?   也不知道他手下那些小弟,都是怎么看他的?反正据马叔所说,又有小子不想跟大庄瞎混了,想找马叔做点正事。   苏秀秀实在很怀疑,那些人其实是怕跟着大庄在大街上丢人现眼。   *   不管怎么说,容五爷又进入了那种工作状态。也不止卖龙鱼买卖,他偶尔还捣腾一些别的赚钱的买卖。   反正,龙鱼照样卖,房子有合适的,他也会帮着别人牵线搭桥,赚一笔中间费。   容五爷可比苏秀秀忙多了。   苏秀秀想到今后三十年的房价演变,不免心中一动。   这时候,京城里位置最好的房子,才卖一千七八一平。   倘若这时候入手,将来必定会有很大的收益。   只可惜,容五爷本身就是个地主,加上祖传的,也加上这些年他自己购置的房子。所以说,他根本就不缺房。   他也看不上普通的居民楼,他现在专门冲着四合院下手,赚取中介费。   苏秀秀好不容易跟他提起,想拿马叔给的红,买房子。却差点儿被容五爷用白眼儿给翻死。   “咱们家那么多套房子和铺面还不够你一个人造的?你要开什么铺子都是跟我说呀?居然还想买别的房子?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再说了,老马分给你的那些钱有够干什么的?贵的地方,你想都别想;便宜的地方又离家太远。你要它干嘛?”   苏秀秀又不能跟他爸爸说,往北走,北四环像x运村那种地方。以后都会房价都会涨到爆。   没办法,她只能把买住宅房这个念头,暂时压下来。   直到看见杂货铺的买卖越做越好,马叔真又拉来了几个小伙子,在两家店里培训;也算为第三家分店做准备。   苏秀秀这才又跟容五爷,重新提起了买房子的事。而这一次,她已经不说买房了,而是买铺子。   “我们这也不是胡乱买房子,而是在一些我们觉得有潜力的居民社区周围买铺面房。   也不用多大面积,只要够开杂货的铺就行。”   容五爷听了她这话,倒觉得有些意思。   苏秀秀又再接再厉,继续说道:“爸,等以后咱们的杂货铺恐怕会越拍越多,管又管不过来,到时候,咱们可以把铺子交给别人打理。咱们再反过来跟他们收房子租金。”   容五爷听了苏秀秀这番话,又忍不住心头一震。他心话说,这丫头总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也不是说不对,只是从没别人这么想过,这么干过。   不得不说,苏秀秀的这个想法最后还是打动了容五爷。   容五爷也同意投资买铺面和房子了。   只不过位置他俩却要继续商量。   容五爷就想着,想要买房子,不管怎么说,先紧着二环里买铺面房子。想开杂货铺,在二环里开一圈,客源都不成问题。   不得不说,这已经已经很有经济头脑了。   可苏秀秀却总想往北四环那边买。她动不动就提那块地。   容五爷却想着,那一代还是一片荒芜呢,只有几个自然村落和种地的农民,去那里开杂货铺没必要吧?   可苏秀秀却觉得,他们趁着便宜可以买一块大点的地方。先预备这也成。   到时候,可以开一个大型点儿的综合杂货铺。她口中的大杂货铺,实际上也就是超市。   不好直接跟容五爷说,未来那边都是各种居民区和高档社区。   苏秀秀只得说让十里八乡的村民,到时候都来他们这大杂货铺买东西。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们真能提前弄到一块地,在x运村中心位置开个大中型超市,只要服务质量足够,将来的收益一定会没得说。 第80章   容五爷听了苏秀秀的话,虽然心中略有所动。也知道这事大有可为。   只是他却觉得他们家小丫头实在有点操之过急了,这还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小丫头就敢一口咬定x运村那块地能起来。这未免太大胆了,也太冒风险了。   容五爷做买卖就算要冒风险,也得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因此也就没直接答应苏秀秀。   可苏秀秀心里却有些着急,不得不继续想办法找理由说服他。她甚至找来了旧报纸给容五爷看。   从去年开始,为了筹办第十一届x运会以及配套设施,已经占用了大屯乡耕地3900多亩,撤销慧忠寺、鱼池村、药王庙、娘娘坟、干杨树、华严厂、真武庙、苇子坑、双旗杆、小营10个自然村。   到了今年,这些变化虽然不明显,可是以后x运村那一代,就不再是东郊村落了。   容五爷表面上还是不同意,似乎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任由苏秀秀再去找各种理由,他却总有理由反驳回去。   可另一方面,他却已经开始着手打听离那边近的地方,有没有合适开大杂货铺的地方。   父女俩在不经意间,又斗了一场。在苏秀秀没注意的时候,她其实已经赢了。   只可惜,这次她忘了跟容五爷打赌了。自然也就没机会把零花钱翻倍了。当然,等苏秀秀知道他们家在x运村那边真的可以开大杂货铺,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另一边,到了3月份,天气慢慢变暖了。   容五爷也做好了全部准备,他们家很快就要搬到成府胡同去住了。当然,还包括老冯一家和他养的那些龙鱼。   一时间,容家人开始忙着打包行李。   孟洪明两口子也提前赶过来帮忙了。   许宏伟和彭小茹他们小两口子,也趁着休息日过来帮了一把。   当然,这事也少不了马叔,他带着那帮小伙子来帮忙,还找了一辆货车来。   于是,借着搬家的机会,亲友们再次聚在一处,热闹闹的。   老马和孟洪明在前年庙会也算投了缘分,再次见面两位老兄弟也打了个招呼。   老马一脸真诚地说:“洪明,听说你们终于要开饭馆了,恭喜你了。你那身好本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孟洪明也笑着说道:“我还要恭喜你呢,马哥,你现在怎么也是个老板了。”   老马就笑道:“我还不是托了秀秀那丫头的福气,要不是有她帮忙的话,我这个大老粗又能懂得什么呀?”   两个老兄弟聚在一起说笑一番,又帮着容家人,把东西都搬运过去了。   *   苏秀秀到了新家之后,就发现这里,比他们之前住的小院子大太多。   新家也是三进的院子,别说他们一家三口加许姨了。就算将来五代同堂,甚至都能住得下。   好在也不是他们一家搬过来住,他们住在三进的院子靠西边,那也是容五爷旧时的故居。   孟叔和寇姨也搬进来,住在三进的院子靠东边。东边直接可以通过角门去隔壁的私房菜馆。   刚好此时私房菜馆还在抓紧时间整修。   孟洪明看了之后也十分满意。搬家过来之后,他们就可以随时从角门过去,看菜馆的装修进度了。   在王小月的帮助下,该办的手续一个都没少。   等到装修好了之后,再空上一段时间,他们的私房菜馆就可以开业了。以后,孟叔和寇姨每天过去,倒也十分方便。   因为刚开始营业,也摸不清楚行情。   孟洪明跟苏秀秀商量,是不是开业后,每天就只做一桌席面。等到他们的私房菜有了名气之后,有客人提前预定,他们再慢慢增加席面。   这个想法跟苏秀秀也算不谋而合,她甚至就想着,前期可以免费请客人过来尝菜。   这事,其实只要跟容五爷开口,很快就能拉来不少有钱的客人。   到了八零年代末,随着改革开放,一部分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   那些人富裕起来之后,就开始为所欲为,极尽挥霍之所能。这一时期,那些人也斗得厉害,似乎不花钱就显示不出他们的身份来。   有些人甚至可以一掷万金,只为让一位酒吧女歌手登台献唱。   苏秀秀思来想去,开业之初还是暂时不要招那些人过来。不然,他们私房菜的档次就拉低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联络那个胖子。赵承泽本来就喜欢孟叔做的菜,他们家又欠了他们的人情。   等私房菜开业的时候,正式下帖子请赵承泽来捧场,他自然会带来一批顶级食客和老饕。   孟叔只要拿出看家本事来。   苏秀秀几乎可以预料的到,一但开席,孟叔的好手艺马上就会大放异彩。这样一来,他们的私房菜自然也能在客人心中占下一席之地。   苏秀秀把这事跟容五爷一说,容五爷倒也没什么意见。   他只是忍不住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不打算用我帮忙了?我还想着开什么条件好呢。比如扣你几个月零花钱什么的。”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有些心塞。她爸爸随时都想算计她的粮草,这可如何是好?   容五爷却又继续说道:“只有一事我倒要问你,那帖子到底是以你的名字下,还是以你孟叔的名义下?”   苏秀秀鼓着脸说道:“自然是以我孟叔的名义下了。我孟叔将来就是名满京城的大厨师,我这个小丫头又算什么呀?”   容五爷看了她两眼,见他闺女并没有因为救了人家孩子,就打算自抬身份,也就放心多了。   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   可另一边儿,龙鱼的事就比较麻烦了。   容五爷是打算让冯家人把所有龙鱼,都搬进二进的小跨院里来。   房子也都为了龙鱼特意改建过的,地方也算僻静,屋内隔音也好,房子也敞亮。又放了足够的架子。本来也算是很好的养殖场所。   大部分龙鱼也都顺利搬过去了,并也受收到太多影响。   只是有两缸龙鱼,一对红龙鱼和三条刚刚长大的金龙鱼,在那间地下室里已经长了三年。似乎已经算是比较有灵性了。   它们脾气也大。搬家的时候,也不知是受到了惊吓,还是怎么着,三条金龙鱼差点跃出水面掉在地上摔死,那对红龙鱼撞了鱼缸,连鳞片都伤到了。   老冯看见了,差点心疼死,这可都是品相最好的鱼。他也拿这些不想搬家的龙鱼没办法。   最后,还是大国暂时留下来,又陪那五条龙鱼呆了好几天。   他干脆吃住都在那里,不断地跟那些龙鱼聊天说话,用这种办法安抚了龙鱼的情绪。   几天之后,大国亲自搬鱼缸,分两次把那五条龙鱼送到了容家大院。   那些龙鱼在他的安抚下,一路上倒也没再闹出什么事来。   到了新地方,那些鱼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就这样,虽然费了一些钱,又多费了一些力气。可那些鱼到底没出什么意外。   容五爷反而觉得那几条不肯离开的鱼,特别有灵性。他打算把这几条鱼好好留下来。   至于,大国在养鱼方面的特殊本领,也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显露出来。   容五爷也正式跟老冯详谈了一番,打算将来就让大国接他的班。   大国那么个性子,永远都长不大。容五爷这个承诺,基本上就等于答应一辈子都照顾他。   老冯又想起老陶做过的那些错事,对容五爷感激不已。老陶这时候也彻底反省了。   没办法,她不反省也不行。搬到容家大院之后,也算彻底跟那些亲戚断了。   老陶双目失明,自然也没机会走出院子,更别提再惹是生非了。   说到底,容五爷肯对老冯、大国、二国好,是因为他们父子三人为人本分,有情义,也有良心。   至于老陶这种头脑糊涂,占便宜还卖乖,贪得无厌的人,容五爷从来就没打算原谅她。   只是看在冯家父子的面上,他们也不方便直接对她下手。索性就用这种手段,让老陶永远都没办法再背叛他们。   这事,老陶和老冯一直被蒙在鼓里,根本就不明白容五爷的深意。   二国倒是一清二楚,可他却觉得容五爷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不管怎么说,既照顾了父亲的颜面,也算给母亲留了一条活路。所以,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苏秀秀还怕二国有什么想法,就过来想找二国好好谈谈心。   可二国捧着一大碗中药,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里面的苦汤汁。   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又劝了他一回。   不得不说,这么治病可太遭罪了。   *   另外,当初孟庭松介绍来的战友小路,还有一个战友叫小王,两人整理好之后,也搬到了容家老宅里。   他们就住在一进的院子里,主要就是防范再有米老板那种人,意图不轨,再来祸害龙鱼。   容五爷觉得,应该有人帮着他们看家护院。以后等私房菜开起来,也好有个照应。   搬到新家之后,家里也就有了电话了。   苏秀秀很快就把电话号码,连带着新地址写在信里,寄给了孟庭松。   虽然她在心中写的是,如果可能的话。让松哥有空的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也可以跟孟叔寇姨报个平安。   结果那个周末,苏秀秀算好了日子,孟庭松应该能接到电话了。就特意在家呆了一天。   到了下午的时候,她果真接到了孟庭松的电话。   当时,苏秀秀激动得什么也顾不得了。   还是五奶奶,让老许帮着去叫了寇婉茹两口子。   苏秀秀颤声问道:“松哥,这几个月你到底怎么样啊?参加考试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呀?”   电话那边,很快也很快传来了孟庭松的声音。“没受伤,我挺好的。你们也挺好的吧?搬了家,大家住着一起,还适应吗?”   苏秀秀连忙说道:“挺适应的,我和孟叔这两天正在讨论私房菜馆的事儿呢。我们商量着家具的风格,以及第一桌席面上的事。反正,家里一切都挺好的。松哥,你就放心吧。”   电话那边,很快又传来孟庭松低沉的笑声。“有你在,我自然很放心了。”   苏秀秀听得耳朵直发痒,她倒是还想说点什么甜言蜜语,撩孟庭松几句呢。只可惜眼见着寇姨和孟叔都来了。   苏秀秀只得让出电话,让他们跟儿子说几句。   本来寇婉茹还特意拉着孟洪明走得慢些。就是为了给这对儿小情侣,留下更多说话的时间。只可惜,他们住在一个院里。   到了这边之后,寇婉茹眼看着苏秀一脸的喜气,小脸都红了。   她本想说,让秀秀继续打电话吧,替他们问个好就得了。   可五奶奶却先一步带着秀秀出去了,把整个客厅都让给他们打电话用。   于是,孟洪明拿过电话,草草对孟庭松说道。“听说你又进了一步,也挺好的。既然你选择了当兵,就好好干吧。”   因为得到了苏秀秀的鼓励,他们的私房菜馆就快开业了。   孟洪明从前的心结也化开了,他也不再强求孟庭松非得回来继承家业,开餐馆,把孟家菜发扬光大了。   孟洪明现在只想着,靠自己的努力,奋力一搏,尝试着把孟家菜传承下去。   时隔三年之久,这一刻,父子俩之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嗯。”孟庭松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电话两头就都没了动静,父子两谁也没有再说话,却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寇婉茹见他们都不说话,干脆就接过了电话。开始嘱咐孟庭松一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另一边儿,苏秀秀因为听到了松哥的声音,仍是很兴奋。   五奶奶抬眼看了看她闺女,又看了看闺女手里的包子,忍不住直叹气。   没办法,她家小闺女居然能把包子包成糖三角的形状来。说白了,她是想包个桃心出来吧?这也算是个奇葩包子了。   一时间,五奶奶又忍不住想打发她赶紧离开厨房了。不然的话,这桃心包子给谁吃?总不能给孟庭松寄过去吧? 第81章   就因为那包子的形状,苏秀秀最后还是被母亲赶出了厨房。   一时间她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   人家许师傅创意改良出来的羊眼包子,就很受欢迎。   她一不小心也完成了一次包子的改良和创意,却被母亲嫌弃得不行。   没办法,苏秀秀也不能在这事儿上较真儿了。   她又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去找彭姐玩了。   *   因为马上就要开学了,彭小茹已经开始停薪留职,也不用再去厂子里上班儿了。   最近这段时间里,她不是在收拾东西,就是去许宏伟家里帮忙照顾海大爷。   苏秀秀家搬到城府胡同之后,两人的住处就离得更近了。   苏秀秀偶尔出门转一圈,就可以顺道去看看彭姐,还有海大爷他们。   彭小茹也礼尚往来,经常去容家找苏秀秀。   她自然也看见了容五爷养的龙鱼,看见这些鱼庞大的体型,霸气的游姿,美丽的鳞片,龙一样的形态。彭小茹也觉得这些鱼很神奇。   又看了五奶奶和寇婉茹合开的私房菜馆,彭小茹只觉得跟过去的成王府都差不多了。   这些都跟彭小茹先头想得不一样,只是这人心大,也不会多想什么。   自然也就继续跟苏秀秀往来。   在容家大宅里,五奶奶懂得多,性格也温柔,总是热心招待彭小茹;寇婉茹生性热情,能说会道,而且同是厨师的妻子,她跟彭小茹总有说不完的话。   几个女人虽然年纪不一样,性格各有不同,可是相处得却十分融洽。   另一边,海大爷已经接受了容五爷提供的工作。虽然还没有正式帮着卖鱼。   他感激苏秀秀的帮助,又喜欢那孩子的为人,自然也把小姑娘当自家人看待。   苏秀秀去找彭小茹,他们相处的也挺愉快。海大爷偶尔就会指点一下苏秀秀一下,怎么看风水,怎么改变风水。   苏秀秀本来就对这些有所研究,跟海大爷一聊,又学到了更多的东西。两人也聊别的,慢慢反倒成了忘年交了。   *   到了许家,见到彭姐之后,苏秀秀不客气地吃了两块许宏伟准备的传统点心。   不得不说,许师傅做得传统点心,实在太美味了。苏秀秀吃完,又回味了半天。   自从上次苏秀秀饿坏了,当着海大爷的面儿吃了一个馒头夹肉,又吃了两碗米饭。海大爷就认定这丫头是个十足的吃货。只是光吃又不怎么长肉。   从那以后,他总是怕苏秀秀会饿着。   这次一看,苏秀秀只吃了两块点心,顿时就觉得她肯定是不好意思吃。许宏伟做得点心,实在太精致了些。   海大爷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那盘点心,往苏秀秀那边推了过去,又示意她放心大胆地吃,家里还有呢。不够的话,还可以让许宏伟做。   苏秀秀顿时脸就红了,她只得又解释道。“我今天中午吃得挺饱的,现在还不饿呢。”   海大爷一脸善意地点了点头,却是完全不信她的话,他又说道:   “那现在都四点了,又过了好几个小时了,你也该补充个茶点了。”   “……”苏秀秀顿时觉得很无语。   她真不是个吃货,那天消耗太大,她才需要补充能量的。   不过这个误会,估计在海大爷面前是解不开了。   彭小茹听着两人聊天,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却也不肯帮着苏秀秀解释。   没办法,最后苏秀秀又吃了两块儿点心,大家又聊了几句家常。   苏秀秀也跟彭小茹约好了,明天上午再一起去逛逛商场。顺便买一些上学时需要用的东西,本子呀,笔呀之类的。   特别是,彭小茹去年去补习班的时候,都是很随便地拿个布兜子就装书本用了。   这一次,彭小茹考上了大专,就准备买个正正经经的书包。到底还要念两年书,以后背着书包上下学也方便。   由于成府胡同这边儿离学校也不算远,苏秀秀这有一大家子,还要照顾杂货铺以及私房菜馆,自然就选择走读了。   彭小茹这边也还有许宏伟,还要帮忙海大爷呢,也就选择走读了。   两人都决定不住校,坐车去也方便。   苏秀秀之前也咨询过了,本来就是成考学院。报名的人数也多,招生的人也多。学校里宿舍也比较紧。他们选择走读,也算是帮着学校节约资源了。学校里自然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彭小茹一提到去买书包的事情,两颊兴奋地有些发红。   她断了的学业,终于又续上了。就好像因为父母意外早逝,被强行中断的人生,也即将被延续似的。   所以,一想到上学,她就尤为激动。苏秀秀虽然没有她这么多感叹,却也很高兴可以继续念书。   两人也算感同身受,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   彭小茹就说,“对了,前两天,我见到许峰了,他也考上了民大。”   “那不是很好么。”苏秀秀点头道。   彭小茹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好奇呢,他居然没报考美院?”   苏秀秀却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况许峰多才多艺。”   彭小茹又说道:“许峰知道我还跟你好,特意跟我说了,他又跑去乡下看了他妹妹几次,也说了助听器的事情。   只可惜他妹妹还是没能鼓起勇气,从那个家里走出来。   在乡下,本来就可以先结婚办了喜事,再去领证。许峰的妹妹在他的鼓励下,坚持要等到18岁才结婚,也就是今年年底了。现在许峰把他打工挣的钱,大部分都寄给了他妹妹。”   苏秀秀感叹道:“他这人倒是不错,只可惜心思太过敏感,很容易把自己困死。”   彭小茹也跟着叹道:“可不是么。”   就这样,俩人又聊了聊之前的同学都考上了什么学校,彭姐又感叹,他们那个补习班成材率还挺高的。   苏秀秀又说笑了一回,就回家去了。   到家了时候,正好赶上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自然还是五奶奶擅长的大馅儿包子。   容五爷和五奶奶吃得都很开心,五爷还一个劲夸五奶奶手艺又进步了。   唯独苏秀秀看着她面前的盘子里,摆着两个三角包子,两眼有些发直。   包的时候,她虽然觉得挺浪漫。可是,此时一要吃它了,苏秀秀却又觉得这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完全就是搞笑来的。   苏秀秀也不说话,就拿眼睛偷偷地看着五奶奶。   五奶奶也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都是你创意出来的包子,还有两个呢。实属难得,给谁吃都不合适,我一想应当由你亲自享用才是。明天早上还有两个呢。”   “……”苏秀秀顿时觉得很无语。母亲是警告她往后不许玩弄食物么?   容五爷难得看见五奶奶坑苏秀秀,顿时憋了一肚子笑意。   哪里又想到,苏秀秀低着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糖三角”才说道。“皮儿和馅儿都是一样的,心形代表着一片赤诚之心。我这个包子要是拿出去卖,肯定比妈你做的那些包子卖得好些。”   容五爷想,他闺女怎么变傻了?居然跟五奶奶叫板,这不是找事么?   再侧头一看,果然五奶奶刚拿起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馅包子,本想给苏秀秀送过去,把“三角包”换回来。一听这话,手一抖又把包子换放回盘子里。   她眼皮都没抬,嘴里又说道:“既然是你一片赤诚之心,那就别浪费了,还是吃了吧。”   苏秀秀的小脸顿时就鼓成包子了,偏偏她又无话可说,最后只得拿起心形包子给吃了。   只可惜五奶奶包的包子皮薄馅大,苏秀秀这两颗“心”包成三角形,里面的馅料实在少得可怜。她吃起来也没滋没味的,就跟大馒头也差不多。苏秀秀委屈巴巴地吃了不少小菜。   容五爷看着这闺女忍无可忍,最后还是笑出声来。   没办法,就这么个机灵的丫头,也是个能言善辩的。可在五奶奶的面前,却也耿直得可爱,老实巴交的,也没有个还手之力。   五奶奶见他家老头笑了,也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容五爷这才收敛了过来。   一家人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吃晚饭。   五奶奶终究没忍心,让苏秀秀只吃“糖三角”,到底把第二个大包子给换过来了。   她咬着苏秀秀的“心意”,又开口说道:“以后可不许胡闹了。”   “嗯。”苏秀秀只得应下了。   容五爷只觉得他老婆闺女都挺可爱的。   *   转过天来,苏秀秀和彭小茹就一起去商场购物。   彭晓茹也算有心了,不只是给她自己买书包和学习上的东西。又特意给海大爷,买了两件替换的新衣服。   她随口说道:“海大爷总是穿宏伟的旧衣服,实在不太合适。倒不如给他添两件呢。他们两人也方便些。”   苏秀秀看着她低头挑衣服,也并不是特别贵的衣服,料子却很舒服。颜色也很朴实。这的确就是彭小茹会选的东西。她自己的衣服也选这种。   苏秀秀忍不住想,其实许宏伟的眼光实在很好。除去性格有点蛮以外。彭姐可以说是样样都好,她很珍惜家庭,实在是个贤妻良母的人选。而且她心胸开阔,心眼儿也好。   如果是那种会斤斤计较的女人,俩人刚刚处对象,许宏伟就死气白赖地上赶着,非要带着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头子一起过日子。   那姑娘分分钟就能把许宏伟给蹬了,自己小家的日子还没什么着落。就想着先给外人身上花钱了,这哪行啊   偏偏,彭小茹却不那么看。许宏伟要照顾海大爷。她就把海大爷当公公看。甚至比许宏伟还体贴呢。平日里,基本上吃穿住行都照顾到了。   也正是因为彭晓茹这种热情,这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也深深的打动了许宏伟。许宏伟很爱她,总是不断地做好吃的给彭小茹吃。   俩人已经决定选个良辰吉日先订婚,等彭小茹念完大专,再风风光光地办一下两人的婚事。   等彭小茹给海大爷买了衣服,两人这才去逛学习用品区。   苏秀秀特意帮着彭小茹挑了一个容量很大,背着要舒服,还防水的书包。   彭小茹一开始觉得颜色太鲜亮了,苏秀秀却摇头说道:“这颜色才吉利呢。”   最后彭小茹背上试试,也的确挺好看的。就决定买下了。   俩人又挑了别的东西,等到要交钱的时候,正好跟赵美丽碰在一起了。   念补习班的时候,赵美丽一直暗恋着许峰。这倒也没什么,许峰本来就是个才子,长得也好。姑娘暗恋他也属应当。   可赵美丽却单方面视苏秀秀为情敌,当时也惹出了不少的麻烦。   后来,赵美丽自己作死,又被苏秀秀和班里的同学打了脸。   赵美丽自己不好意思,就再也没去过补习班。   倒是她弟弟赵英俊在高考结束之后,特意堵了苏秀秀几次。   最后,苏秀秀给出了个主意,建议赵英俊他们让赵美丽出去单过,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赵家也的确那么做了。   时隔数月之久,再见到赵美丽,她仍然是个桃花眼,只是她眼底却少了几分轻浮之气。   赵美丽本来觉得很心虚,冷不丁一看见她们俩,转头就想跑。   可是她接连走了好几步,转念一想,也该有个了结才是,何况她正好想跟苏秀秀聊聊。   所以,又转身看向她们,略带尴尬地说道。“咱们都是老同学了,既然见了面,不如一起聊聊吧?”   彭小茹冷眼看着她,想起她曾经做得那些事,显然不怎么想给她留面子。   倒是苏秀秀开口说道。“那就一起聊聊吧。”   彭小茹见秀秀想去,自然也同意了。   三人来到商场的五层休闲区,赵美丽买了北冰洋汽水,端过来请苏秀秀和彭姐喝。   彭姐并没动汽水瓶子,只是看了两眼。   赵美丽却开口说道。“这都是我自己上班挣钱买的,我现在不拿我父母一分钱,全靠自己。”   这在苏秀秀和彭姐看来,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在赵美丽看来,却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彭姐看着赵美丽那一脸骄傲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候,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赵美丽了。   坐在对面的赵美丽,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秀秀。   她本来对自己的美貌很自负。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几个月没见,苏秀秀似乎又养胖了一些,不,应该说是长大了不少。她的五官也长开了。   这样的苏秀秀,漂亮水嫩得让人移不开眼。   怪不得赵英俊对这小姑娘朝思暮想的。放假时,还忍不住她家住的大碗胡同跑了好几趟。只可惜,两人到底差了点缘分,并没有见面。   想到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帮着他,劝解她的弟弟,赵美丽忍不住问道。   “苏秀秀,你干嘛不给我弟赵英俊回信呀?”   苏秀秀稍微愣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给他回信?”   赵美丽挑眉说道。“只是写个信,当个笔友而已,一来一往不就认识了吗?”   苏秀秀却正色说道。“我已经有对象了,为什么还要跟你弟当笔友?”   赵美丽顿时心中一惊,她下意识的问道。“是许峰吗?你跟许峰好上了?”   苏秀秀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我不喜欢许峰那个类型的,再说我老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赵美丽却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彭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嘴说道。“人家苏秀秀喜欢充满阳刚之气的纯爷们儿。赵美丽你也真是,别以为你喜欢的人就是个宝,别人还非得跟你同一个喜好,也会抢着喜欢那个人。   人家苏秀秀跟她男朋友两家都定下来了。只等秀秀毕业,她男朋友退伍,马上就结婚了。”   赵美丽顿时觉得很无语,到了现在,她又闹了个笑话。想到这些,她的脸也窘得发红。   现在再想想去年的她,实在幼稚又可笑。   想到这些,赵美丽终于很诚恳地跟苏秀秀道了歉。   苏秀秀自然也没跟她计较什么。到底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人。   赵美丽又说了,她这几个月的工作生涯。   她在工作时遇见了不少困扰,也觉得自己的学历实在有所欠缺。   赵美丽再三犹豫,还是决定继续升学。她又报了同一家成考补习班。准备考一个音乐相关的学校,也好学学唱歌之类的。   三人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赵美丽很震惊彭小茹和苏秀秀都已经考上大学,也有对象了。   反倒是她这个当初最时尚的女孩,荒废了一年的时间,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到这些,赵美丽就忍不住有些唏嘘。   几人又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第82章   回家的路上,彭小茹忍不住对苏秀秀说道。   “这赵美丽身上的变化也够大了,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苏秀秀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的路,嘴里淡淡地说道。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其实也不单单是赵美丽,就连她们也在不断地成长。   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选择走不同的路,看见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和事,都会得到成长。   苏秀秀的今生和上辈子也已经截然不同了。   等到了大学,他们一定会遇到不同的境遇,也会更加精彩的一面。   想到这些,苏秀秀不禁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另一边儿,彭小茹本来是打算在开学之前,跟许宏伟订婚的。   许宏伟也攒下了不少食材,准备做一桌宴席,招待相近的亲友。在正式公布两人订婚的事。   只是,海大爷要房子那事儿已经有点眉目了。   他一听说两孩子要订婚,暂时又不结婚。就建议他们等到要回老宅里,到那里再办订婚酒席。   因为他家老宅的风水比较好,也比较养人。   说来也巧,海家祖上也嫌少有纳妾的,多是一夫一妻,白头到老。海大爷就觉得,反正将来彭小茹和许宏伟也要在那栋老宅里过一辈子呢,也该有个圆满的开始才好。   许宏伟和彭小茹听了海大爷的话。回头一商量,就准备等到海大爷要回房子,再把两件喜事儿合并在一起办。   他们倒不是贪图海大爷的老宅子,只是希望他们的婚事更加吉利。再加上,两人上面都没有什么主事的长辈,倒不如全听海大爷的安排。   海大爷也说,到时候,他去找人给他们算个良辰吉日。   因此他们订婚的事,也就往后推了。   不过,容家这边搬家,暖房温居,再加上要为私房菜做准备,孟洪明干脆就露了一手,做了两桌子席面,又叫来亲友,准备大家好好庆祝一下。   容五爷那边也就叫了老马一家;然后也就把海大爷,许宏伟和彭小茹叫来了。就这样一大帮聚在一起,享受了孟洪明亲手制作的美味佳肴。   人家孟师傅到底是一身真本事,许宏伟看着那些菜的摆盘当场就愣了一下。   没办法,这时代追求朴素大方,简洁美;已经很少有这种美轮美奂的菜式了。   而这一桌上,或切片薄如蝉翼,或精雕细琢,几乎每盘菜都装点得像工艺品一般。   许宏伟忍不住夹了面前的溜鸡脯,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他也很擅长做这道菜,甚至也能仿着这口味,再来一道溜鸡脯。   只是,孟师傅不论是刀工,火候,调味,似乎都经过了几十年的时间沉淀。让人吃在嘴里,回味无穷,倒像是在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   许宏伟从没想到,当厨师居然也能做这样的菜。   或许,孟师傅烹调的本就不是菜。他其实是在烹调自己的人生,也说不定。   许宏伟突然想起,母亲去世前,曾说他做的菜虽好,可到底差了几分火候。   他一向自傲,一直不明白母亲说的火候,到底是指什么?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地尝试烹制各种美味佳肴,想要寻求突破。   直到今天吃了孟师傅的菜,许宏伟才明白他少的是经历,少的是时间的锤炼,以及那种特有的情怀。   这火候可不是一时半会,他能做到的。   许宏伟感慨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感激苏秀秀。   倘若不是这姑娘说服了孟师傅出山,来京城开私房菜馆。这么好的手艺,可真就糟蹋在乡间了。   许宏伟心里想着,倘若再有差不多的人家,找他上门做席面。他找到机会,定要帮着孟师傅推荐一下。   不然这私房菜馆若是打不出名声来,还真是可惜了。   一老一少两个厨师四目相对,忍不住相视一笑,顿时也就明白了这是同行。   又经过自报家门,这才发现两家本来就是旧友。   几代之前就曾往来过,两人顿时更加惺惺相惜。   孟洪明就笑着说道,“我小的时候,我爸还带着我登门拜访过你外公呢。你们家那手厨艺,实在没得说。”   许宏伟也笑道。“您对我来说,就是从小听到大的,传说级别的大师。我妈从前就说过,要论起做宫廷菜,谁家也抵不过您家的手艺好。”   两人索性干了一杯,聊得越发痛快了。   其实,他们经历相同,也有相同的困惑。   可是许宏伟年轻,脑子灵活,也敢闯。他老早就想着把传统菜进行改革和创新。这一点在某些方面,也跟孟洪明最近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于是,两人谈得越发尽兴了,又相约改天再过来拜会,互相切磋厨艺。   就这样一次温居,一桌子好菜倒也牵出了这段忘年交情。   彭小茹看着许宏伟难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冲着苏秀秀一笑。   苏秀秀也笑着望向她。眼神交汇之间,缘分也在不断延续。   与此同时,桌上的其他人也在推杯换盏,聊的十分自在。   美食美酒,还有浓浓的人情味夹杂在其间。这也算一顿难得的家宴。   *   吃完一顿丰盛的饭,转过头天来,苏秀秀就和彭姐一起去学校报道了。   虽然上成考补习班的时候,年纪大的和年轻的各占生源的一半。年纪大的同学比年轻的同学还要更加努力。   可实际上,年纪大还来参加成考的考生,一般都有了一定的事业基础,也有了家庭,甚至还有了子女。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都是为了获得学历,从而得到职位上的晋升。   所以大多数大龄成考考生,都会选择非全日制的学校。他们宁愿再辛苦些,晚上和周末进行学习。几年后完成学业,获得相应□□。   也因此,苏秀秀到班里一看,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   大多数同学都在20岁左右,班里最大的老大哥也才25岁。像苏秀秀就是这样的,也就算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了。   因为,同学们都比较年轻,整个班级就显得朝气蓬勃的。   说来也巧,就在苏秀秀暗自观察同学的时候,有个姑娘一见到苏秀秀,就主动坐到她身边的位子上来。   苏秀秀微微一愣,抬眼看过去,她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印象。   直到那姑娘笑眯眯地提起:“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上个月,我还在百货商场当临时工呢,你刚好带着你的朋友,过来买衣服。愣是在我们面前,玩儿了一把大变活人,把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姑娘,打扮成时髦女郎。后来你还带她去化了个妆,那姑娘一出来,就变得更漂亮了。”   “喔,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是见过了。”苏秀秀点头道。   那姑娘又笑道:“这事后来在我们商场里就传开了。我同事都说,那个姑娘遇见你这样的朋友,算是走大运了。   还说,你是因为那姑娘失恋了,才带着她去换装打扮转变心情的。   我对你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只是也没想到,居然在大学里能跟你当同学了。就想着跟你认识一下,我叫王香香。也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家里就住在锣鼓巷那边。”   “我叫苏秀秀,很高兴认识你。”苏秀秀又解释道。“不过我得跟你说一下,我那朋友并没有失恋,已经跟她男朋友说清楚了,两人现在谈得挺好的,就快订婚了。对了,她也考上这所学校了,你要是想见她,呆会我带着你去。”   “是吗?那倒是件挺好事。等会咱们开完班会,我跟你去认识一下。”王香香也笑着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倒也挺投缘分的。   就这样苏秀秀认识了班里的第一个朋友。   很快,主任就来了,新生见面会也就开始了。同学们都做了自我介绍。   那位二十五岁的大哥因为比较可靠,最后当选了班长。   除此之外,大家也积极发言,展示自己的才能。最后,所有的班干部都是同学投票选出来的。   通常文艺委员应该是个女生来当,他们班里却有些奇怪。   一个穿着时髦,戴着墨镜,长相斯文英俊,浑身上下还带着一种明星范的男生,主动站起来唱了一首歌。请大家选他当文艺委员。   这人的确唱得挺不错,带着点儿港台歌星的味道。这要是再过几年,他绝对能参加模仿秀之类的节目。   班里的同学听了他的歌,都纷纷给她鼓起了掌。   后来,这位叫罗纹的同学,理所当然也就如愿当了文艺委员。   这人唱歌的时候也不老实,借着机会,那两只眼睛把班里所有的女生都看了一遍。   看到苏秀秀的时候,那两贼眼还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苏秀秀看了两眼他那面相,左右脸不对称,一双看似真诚实则滥情的桃花眼,再加上两颊无肉,扁薄的嘴唇。   苏秀秀不禁心中冷笑,这不就是个惯会招蜂引蝶的,喜欢说好话勾搭小姑娘,却见一个爱一个的负心汉么?   这人不招惹她还则罢了,倘若要是把歪主意打在她头上,那就只能重新教他做人了。   苏秀秀微微抬眼看着他,眼底一片清冷。可偏偏罗纹却误会了。还以为苏秀秀这个小姑娘也被他的气度吸引住了,又故作耍帅地撩了撩头发。   这人不只是唱歌模仿明星,就连动作也在模仿。   苏秀秀突然就想起了马叔曾经的帮手大庄。   那货看《上海滩》迷得不行,中了许文强的毒,穿着打扮都模仿许文强。   明明就是一个倒票的黄牛头目,非得弄得自己跟帮派老大一样。   大庄自以为很帅,实际上,看见他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尴尬。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到底不是所有人,都能衬得起老上海的旧派西装。   说起来,这罗纹和大庄也没什么两样吧?只不过大庄模仿许文强一个人,罗纹却在模仿所有明星,做出帅气的动作。   就连唱歌,恐怕也是他吸引别人注意的手段吧?这人是真的喜欢唱歌么?   反正,这也是成年人了,要怎么样生活都是他的选择,与别人无关。   苏秀秀也没这人身上,太过留意。   很快,班会就结束了。苏秀秀自然就带着王香香去找彭姐了。离开教室前,她刚好看见两个女生拦着罗纹说话,罗纹靠着墙站着,撩了两下头发。   在苏秀秀看来,罗纹这姿势做作又浮夸。可偏偏却真就有女生愿意吃他这一套。   苏秀秀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教室。   也算巧了,她们刚走出来,正好彭姐也拉了一位女同学走了过来。   她一见苏秀秀就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我同学董云慧,我俩就是班里最大的两个。正好也坐在一起了,又是同一年生的,月份都一样。我觉得挺有缘分,就带着她来给你认识一下。以后你要有什么急事找我,我又不在班里,你也可以找她给我带个话。”   彭小茹这意思就是,反正同在一个学校,有她在一旁看着,绝对不会让苏秀秀吃亏的。   苏秀秀看了一眼,这董云慧,微微抿了一下唇。 第83章   凡是认识彭小茹的人,都知道这是个直爽的姑娘。   她向来没有太多的心机,外表看着很厉害。可实际上,她却是个热心肠,很喜欢帮助弱小。特别是那些跟她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彭小茹很愿意照顾对方,就像当初的苏秀秀。   所以说,遇见别有用心的人,倘若双方是正面对抗,彭小茹并不会怕她什么;论起骂人的功底,任何人到了她面前,都讨不着什么便宜。   可若是有人心怀鬼胎,带着一副友善的面具,故意接近彭小茹,打着交朋友的名义,跟她玩儿心眼儿,打着歪主意,再使用一些花言巧语哄骗她。那彭小茹可就得认栽了。她不仅会载,而且还会输得很彻底。   苏秀秀抿着嘴,看着眼前这个董云慧。   从外表看上去,这虽然也是个老实巴交的姑娘,穿着很普通,还梳着两条麻花辫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完全就是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可面相却骗不了人,董云慧并不像她外表装扮得那么老实。   苏秀秀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人两眼如豆,又是个尖下巴,这样的人很有心机,手段比较狠辣。   她也见不得别人好,心里也没有什么道德规范,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都会不择手段地掠夺。   除此以外,董云慧的鼻子有凹陷,这预示女人婚姻不顺,还有可能有多次婚姻。   说白了,这样的人并不会真心和别人做朋友,反倒是喜欢利用别人,她若觉得别人的东西比较好,也会没有任何负担地抢过来。   苏秀秀忍不住暗叹,刚开学就一下遇见了两个奇怪的人,未来的日子指不定怎么样呢?   董云慧大概也是觉得彭姐头脑简单,人也比较直爽粗鲁,还是比较好对付的。她又想着,未来两年,总得和班里同学相处。   到时候,有的是地方需要彭姐这样的人帮忙遮掩,所以,这才直接坐到彭姐旁边的位子上去的。   偏偏彭姐并不知道,董云慧在所有女同学当中,特意选择了她。为的只是把她当挡箭牌。   彭姐还以为她们俩是真有缘分。还她想跟董云慧交朋友呢!   想到这些,苏秀秀心中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这人打的一副好算盘,想拿彭姐当枪使。那就得看看彭姐的家人能不能干了?   苏秀秀微微咧着嘴,心里思量着怎么劝彭姐才好。她脸上却不动声色。又随口帮着彭姐和王香香两人做了介绍。   彭姐一听,王香香刚好在化妆那天见过她。顿时也觉得这是一种缘分。   王香香是见证了一场“大变活人”,她也觉得彭姐是个妙人。   两人聊起来,都觉得挺投缘挺开心的。   苏秀秀站在一旁,笑眯眯地偶尔插一两句话。就使得她们说起来没完没了的。自然也就疏忽了旁边的董云慧。   在梳妆打扮上,董云慧的确是个弱项,她想插都插不上嘴。   而且,董云慧一看见王香香和苏秀秀穿着打扮,这么时髦。也不禁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彭小茹这么粗俗又没脑子的女人,居然会和这种精致的女人来往?   那苏秀秀一看家境就很好,长得也漂亮,总体来说条件不错。   王香香家境未必好,可她会化妆打扮,这就使得她整体形象提升了许多。   这样看来,董云慧能够通过彭小茹,结识她们两个,也算意外之喜。   苏秀秀年龄这么小,董云慧有的是机会在她身上多占些便宜。   至于那个王香香,董云慧也可以跟她学习化妆打扮的技巧,这样对她的将来也是大有好处的。   就这样,董云慧在她们说话的间隙,也客客气气地跟苏秀秀聊两句。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头,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声音也小,话说一半吞一半,看上去胆小又懦弱。没有半点危险性。   苏秀秀心中却跟明镜似的,她嘴角微微上扬。看上去虽然也在听董云慧说话,也会“嗯”“哼”应上几声。   看似有礼貌,实际上董云慧想打听的事情,苏秀秀却一个字也没说。   一时间,董云慧就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苏秀秀这小姑娘实在不够聪明,似乎根本就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苏秀秀很自然地拉着彭姐的手臂说道。   “姐,你还有别的事么?没事的话,咱们先回去吧。我可是快要饿死了。”   彭小茹把她当亲妹妹看,知道这丫头身体不好,也饿不得。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油纸包的点心递给她。她还不忘说道:   “你先吃点吧,这是宏伟今天早上特意给我带的。反正,我也不怎么饿。”   苏秀秀随手就接下来,一看是白糖蒸糕,还做成了梅花形,顿时就来了胃口。   她几口就吃完了一个,看着另一个,到底没有吃。   苏秀秀又放软了声音说道:“这哪里够吃呀,再说了,我要是都吃了,不给你留,许哥也该不高兴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回家去吧?你要跟王香香聊,路上有的是时间。”   王香香也适时接口道。“是呀,正好我也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呢。咱们一起去坐车吧。”   彭姐也点头道:“那好吧!”   另一边,董云慧还想拉着她们一到逛逛校园,顺便去食堂打个饭呢。   她原本可是算计好了,让彭小茹请她吃午饭。   只可惜这话一说出来,其余三人都没什么兴趣。而且她们家里都有人等着。   没办法只有董云慧一个人在学校里住。   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几人就分开了。   另外三人出了校门,就往公共汽车站走去。   路上,王香香看了看彭姐,又看了看苏秀秀,这才忍不住说道。   “刚才那位女同学怎么有点怪怪的?说话总是含含糊糊的,让人觉得好没意思呀。”   彭姐连忙接口道。“董云慧她命苦,生在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里。高中毕业后,她原本是已经考上大学了。可家里却不愿意出钱继续供她念书。   董云慧也是没办法,出来打了几年工,去年参加成考,这才考上了咱们这所学校的。”   王香香听了这话,心中更觉怪异。她又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对呀,生在农村的话,家里要是真穷,就不会让她念高中了。既然念了高中,考上大学就应该去上才是。国家优待大学生,每月都定时发放补助,学费也收得不多。哪还用家里担心学费呀?   再说了,她那时候要真能考上大学,说明她底子非常牢固。这次怎么不考大学,反而考了大专呢?这实在有些说不通了。”   彭小茹一听她这话,再一细想起来,董云慧跟她说的那些话,不止吞吞吐吐,反而还有点前后矛盾。   一时间,彭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她的心情却明显受到了影响。   她一心待别人好,想跟那人做朋友。到头来,却不知道那人对她是何种居心?   王香香也觉得她有些失言了,这些话她本不该说才是。   好在她家比较近,比她们提早下车,也算是避开了尴尬。   她走后,车上只剩下苏秀秀和彭姐两人并排坐着。   这时,苏秀秀也开始跟彭姐聊天,很随意地就把话题引到了董云慧会身上。   彭姐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把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跟苏秀秀说了。   苏秀秀再三言两语一带,彭小茹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上午的时候,她和董云慧聊天儿时,把自己家所有的事情都跟董云慧说了。甚至包括她的家庭住址。   董云慧看起来也挺热情,也把所有事情也都跟她讲了。   可实际上,却只是讲了一个关于她童年有多惨,命有多苦的苦情故事。   彭小茹当时听了很同情她,可实际上彭小茹却不知道,董云慧嘴里的村子到底在哪里?   也不知道董云慧那位重男轻女的父亲,愚昧的母亲,占了家中房子,还不让她回去的坏弟弟,是不是真的存在?   很多真实信息,她都不知道,彭小茹却还热情地邀请董云慧有空来家里做客???   想到这些,彭小茹心里更加迷惑起来。   这时,就听苏秀秀说道,“虽然进了大学校门,是件很难得的事儿。我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考上大学就是社会精英。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仅能证明我们的同学有文化,也能证明大家都有不错的人品?可实际上,有文化的人不一定就是心底善良的人。”   这时,彭姐才忍不住问道。“秀秀你是不是也觉得董云慧有什么问题?”   苏秀秀摇头说道。“只是觉得那人看似老实怯懦,实则待人却不太真诚。”   彭姐半响没再言语,却也信了苏秀秀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忍不住小声说道。   “秀秀,除了你,我也没跟别人做过朋友。本想着上了大学,就能结交新朋友。却没想到有些人看似老实善良,也未必真老实真善良。表面上待我客气,却也未必是真心。”   苏秀秀却挑眉说道。“真正愿意睁开眼睛看着你的人,自然会了解你的为人,愿意发自内心地跟你做朋友。那些浮于表面,不肯用心待你的人,彭姐,你也不用太在意他们的想法。反正才刚见一面,也算不得真朋友。”   彭姐听了这番话,又觉得苏秀秀说得有理,也就把这事儿暗自记在心中。   下车之后,她们一起往成府胡同走。   这时,彭姐又忍不住问。“那我以后该怎么跟她相处呢?难不成吵一架,彻底断了?”   苏秀秀却对她说道。“也不用这样决绝,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她平时说话你就听着,也别忘心里去。她跟你抱怨,或者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别上赶着轻易答应她。   就算那人暗示想让你请客吃饭,你也千万别接那话。真正的同学之间的交往,还是把钱分清楚点好。你们之间还没到那种可以通财的地步。”   她这话就该教孩子似的,说得清清楚楚。   彭小茹也知道苏秀秀是为了她着想,就把她的话牢记在心里了。   她原本还抱着几分侥幸,说不定就是苏秀秀和王香香想太多了。   可是,同一班上课,董云慧说的话,总是吞吞吐吐只说一半,也经不住详细推敲。   一来二去的,这么相处下来,彭姐也就明白了,苏秀秀她们恐怕是猜对了。   这董云慧果然有问题!   慢慢地,她对董云慧的心思也就淡了。反而跟班里的一个二十岁的胖姑娘性情还算相投。   而且,果然不出苏秀秀所料,才刚过半个月,董云慧就开始跟彭小茹抱怨,宿舍的条件实在太差了。装修得粗糙不说,床板硬得她翻身都难受。   班里那些同学也没什么素质,大晚上的还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她想学习都会受到打搅。董云慧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了。   董云慧费了这么多力气,讨好彭小茹,和她建立友谊,就是为今天的事打底子。   她原想着依照彭小茹这性子,肯定会痛痛快快地邀请她一同回家去住。   到时候,她不止住宿,就连伙食都一起帮她解决了。   反正彭小茹有个当厨师的男朋友,那职业油水也多,也不差她这么一个。   不止如此,董云慧还挺想认识,彭小茹那位在大食堂当主管的男朋友的。   倘若许师傅条件真的不错,人又够好的话。董云慧还挺想同那位许师傅进一步交往的。   毕竟到了现在,她条件也谈不上有多好。   开学前,董云慧回老家的时候,她妈还唠叨了一大通,说是村里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女孩,早就嫁人,当孩子妈了。   倘若不是董云慧念高中的时候,不知自重,瞎折腾,跟野小子跑了。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那边十里八乡的好小伙子,根本就没人敢娶她。   来她家提亲的,不是老光棍,死了老婆的,就是身患残疾的,还有那种傻子。   董云慧恨命运对她不公平。当初她也想跟男朋友幸福地过完一生。   可那男人却不知羞耻,背着她又找了别人。   董云慧一气之下,就跑到了那狐狸精的单位取闹,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受千夫所指,甚至还离婚。   后来,她又想办法惩治了那个男人。可是,爱情到底是回不来了。   而且,从那以后,董云慧整个人就变了许多。不止是能算计,报复心也很重。   现在的董云慧,就觉得村里人都都看不起她,也包括不肯让她进家门的亲弟弟。   她也因此心生怨恨,并下定决心,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无论如何,她将来也要嫁个城里男人。   到时候,衣锦还乡,也好在老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所以说,周围符合条件的人,基本都在她观察的范围内,她可不管对方有没有相处的对象或者女朋友。   只可惜董云慧心里想得挺美,事情却并没能如她所愿。   任由她怎么诉苦,说自己多可怜多困难,可是性格耿直的彭小茹在这方面却突然就变聪明了,就是不肯接她的话。   一时间,董云慧只得按耐住心思,继续装可怜卖惨。   彭小茹就跟听故事似的,听到令人气愤的时候,也会气呼呼说两句公道话。   可除此之外,却也仍是没有下文。   董云慧又觉得,最近彭小茹似乎是在慢慢疏远她。   不过,这可能是她的错觉吧?   由于两人并不住在一起,她们只能在课堂上见面。上课时,座位都是在一起的。   可是,上课的时候,彭小茹绝对不会分心,字迹虽然像猪猪爬,笔记却抄得详详细细,一点也没落下。   下课后,彭小茹也会积极找别人讨论功课。   董云慧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来念书也就是为了拿个学历,自然也跟彭小茹说不到一起去。   到了中午的时候,彭小茹不是跑去找苏秀秀吃饭,就是急忙往家里赶,去帮许宏伟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做饭。   大课间的时候,彭小茹就算不去找苏秀秀,也会跟别的班里的其他女生聚在一起,讨论功课。   这一点,让董云慧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选中了彭小茹,一心只和她作朋友。一直以来,她对彭小茹也算忠心耿耿,也没去找别人。   可彭小茹这死不要脸的,却像个交际花一样,似乎正在跟班里的所有同学慢慢打成一片。   这样一来,她董云慧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她也没少造谣,说别人坏话。彭小茹表面看是信了,实际上,却完全没当一回事。 第84章   这辈子,苏秀秀不想当神棍,只想跟那个男人白首偕老~   “多好的孩子呀,房子和她赚的工资到底都没要,就便宜这黑心肝的老妖婆了。”   有人接口道:“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家家呢,心善又心软。反正苏广茂那两口子都被抓进去了,这也算罪有应得。”   “那两口子卖的是大活人,指不定得坐几年大牢呢。这苏老太太的亲孙女又去了香港了,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等将来老太太去了,连给替她烧纸送终的人都没有。”   人们议论着各自散去了,独留下苏老太太一个人站在院门外面,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   房子是保住了,可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   上辈子,苏秀秀仓皇逃跑,却落得个“家贼”“白眼狼”之类的恶名;这辈子,她却在众人的见证下,光明正大的离开,还留下了一个好名声。   苏秀秀跟在孟庭松身后,只觉得身上的大包袱就这样被丢开了。重活一世,她总归是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至于苏秋萍那事,一时半会是联络不上那边了。也只能再等待时机再行事了。这辈子,但凡是属于她的东西,总归要讨回来的。   苏秀秀突然又想到,这一世,她才刚满十五岁,实在是年轻得很。而且,她又带着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走到那里都不用愁。   等进城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定要过得比任何人都自在。   至此,苏秀秀上辈子心中的旧怨,总算完全化解开来。   就连走路的时候,她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走着走着,她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时候母亲唱给她听得童谣。   孟庭松听着她哼歌,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在一起相处了这几天,苏秀秀一直绷着小脸,就跟苦大仇深的小老头似的。   到了现在,她那张白生生的小脸舒展开来,嘴角也微微向上弯起,她哼歌的时候甚至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俏皮。   孟庭松喜欢她这副活泼可爱的样子。说到底,苏秀秀还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呢。   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却配合着小姑娘的脚步,两人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起往丁向荣家里走去。   *   另一边,原本丁向荣是想过来帮忙的。可到了苏家庄之后,他却发现孟庭松和苏秀秀两人,一个虽然年纪小,却能说会道的,嘴上并不吃亏;另一个,虽然年轻气盛,却有一身功夫傍身,武力威吓足以。   这两人一文一武,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根本就不用别人出面帮忙。所以,丁向荣也就站在人群里没动。   等到孟庭松带着苏秀秀离开了,丁向荣也没急着跟过来。而是找上了一位苏家庄的朋友,又打听了其他的事情,顺便帮着他们扫了扫尾。   所以,孟庭松带着苏秀秀先一步到了丁家。过了好一会儿,丁向荣才回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丁向荣也把打听的事都跟孟庭松说了。   眼看着都响午,几人凑在一起,草草吃了午饭。   苏秀秀身体本来就亏损得厉害,上午又耗费了太多心神。吃饭的时候,她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孟庭松见她困得厉害,就打发她回屋去休息。说是天晚了,明天一大早,他们再进城里去。   苏秀秀也没说什么,回到房里就放心睡下了。   孟庭松又跟战友继续聊天。   丁向荣原本是侦察兵出身,因伤复员回来后,就当起了农民。   虽然也能温饱,日子过得也十分清闲,却时常怀念军营里的日子,也很思念那些老战友。   所以,这次孟庭松过来看他,丁向荣自然就觉得很开心。   孟庭松听着丁向荣絮絮叨叨地说着回乡之后的事情,心里总觉得十分惋惜。   他这战友能力很强,本该有更好的前程,却在田间消磨了锐气。   孟庭松并不是没有脸色的人,这种话自然不能说出来。只是他心里却忍不住想,等将来他退伍返乡,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大概就是接过祖上传下来的那把菜刀,然后,按照老爹的心愿,当一个掌勺的厨师吧?   孟庭松倒也没那么排斥继承家业。只是,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更想跑出来见见世面,顺便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不过,现在也到了时候,该回家去了,跟父亲好好谈谈,起码让老人家把心放进肚子里。   将来,他总会把老孟家的厨艺发扬光大的。   另一方面,他也得好好说服父亲,收养了苏秀秀,照顾她几年,直到她长大成人为止。   孟庭松这边是盘算好了。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苏秀秀才醒过来。她只觉得精神气爽,心情舒爽。   孟庭松见她起床,就过来找她谈今后的安排。   他之前本就跟苏秀秀说过,要认她作妹子。苏秀秀当时说要好好想想,孟庭松就以为她准会同意。   于是,张口就对苏秀秀说:“等到了咱们家,我先想办法帮你找所学校。再怎么说也该把中学先念完吧?不过你这也不算晚,我们当初上中学的时候,还有十六七岁的同学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她其实也暗示过好几次了,她要进城去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   这可倒好,孟庭松还想着把她带回家,认她当妹妹,供她念书呢。   一时间,苏秀秀有些哭笑不得,她果断摇头道:   “孟大哥,你先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思来想去的,还是不打算回学校念书了,就想先找个工作,等安稳下来再说。   我以前也曾听别人提起过,现在有那个夜大什么的学校,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那种。   我想着,等我工作稳定下来,就考夜大。到时候,就能把我浪费的这两年时间也给补回来了。   孟大哥,我很感谢你处处为我打算,可我既然离开了苏家庄,就没打算靠别人。我倒要活出个人样来,给我那好大伯好奶奶他们瞧瞧。孟大哥,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看着小丫头那双执着的双眼,孟庭松忍不住心头发软。   他本以为,苏秀秀只是在苏广茂面前逞强,却没想到她是真的已经盘算好了。   可那也不行呀,苏秀秀还是太小了,说她十二三,别人都能信。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出去挣钱,又能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别再被人蒙了骗了拐了吧。   在孟庭松心里,早已把苏秀秀当成自家妹妹看待了,自然不忍心看她受苦。于是又劝她。   “你这想法虽好,可你这情况,一般老板根本就不愿意雇你。不如这样吧,你先再念两年书,到时候,考夜大也多些把握。”   苏秀秀却绷着小脸说道:“孟大哥,我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可我有手有脚的,都已经挣了三年钱了。我到城里先去看看,实在找不到工作,我还能摆摊做小买卖呢。总归饿不着。”   这可是改革开放的八零年代,凡是壮起胆子,敢做小买卖的,可都发财了。   她到时也去街上摆个小摊子,卖点手套、袜子、针线、纽扣之类的小零碎,绝对不愁吃喝,说不定没两年就能发起来了。   孟庭松看着她小小的个子,瘦瘦的臂膀,还有那张一团稚气的小脸,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就算要摆摊做小买卖,也有那争地盘抢生意的人。等我回到部队了,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遇见麻烦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欺负了,都没人帮你讨回公道。”   苏秀秀被他说得,脸都红起来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太年轻了也是个麻烦事。只是,她仍是固执地说:“我总要试试才好。”   孟庭松这时也明白过来了,有了在苏广茂家吃苦受气的那算经历,苏秀秀是不可能去别人家去了。   想到这里,孟庭松干脆就把一肚子的劝解又吞进了肚子里。   最后,他看着苏秀秀叹道:“好吧,就依了你,让你去工作。只是有一点,到了城里,你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我想办法帮你找个合适的工作,刚好我也有亲戚住在京城,到时候也能照应一下你。”   “这……”苏秀秀本来都盘算好了。   可孟庭松这么关心她,自然不可能放任她独自一人去京城闯荡。   苏秀秀对别人都是铁石心肠,却唯独面对孟庭松,她实在不忍让他失望。   一来二去的,这么一犹豫,苏秀秀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就让孟庭松先帮她找份工作了。   大不了工作之余,她再另想其他办法。   下了火车之后,不管孟庭松怎么劝说,苏秀秀就是不肯去医院检查。只说她没事,身体很好。   孟庭松拗不过她,只觉得这小丫头外表虽然柔弱。实际上,性子却倔强得很。   没办法,他又上下打量一下,见苏秀秀并不像之前那样无精打采的。也就不再勉强她了。   就这样,两人倒了几趟公共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苏秀秀的家乡。   刚好孟庭松在附近有个熟人。就先带着苏秀秀,去了战友丁向荣的家。   老友重聚,两人都分外高兴。丁向荣就提出让孟庭松在自己家里留宿。两人也好喝喝酒,叙叙旧。   苏秀秀本想着,让孟庭松先留在这里。她回家拿了东西,再来跟他会和。   可惜,孟庭松却不放心,死拦着不让她一个人走。还说等他打听打听消息,明天再陪她回去。   苏秀秀抬眼一看,孟庭松满脸都是关心,完全是为她着想。不由得心头一软,嘴里也就没再言语。就跟着他在丁家呆了下来。   其实细想起来,上辈子,苏秀秀命不好,一生起起落落,波折不断。也是因为少年落难时,遇见了孟庭松,受到过他的关怀和帮助。这才并没有对所有的人彻底失去信心。后来,她虽然成名,却并没有走上敛财的邪路。   可惜,同大伯这一家的亲缘恩怨,总归还是她亲手解开为好。苏秀秀并不打算让孟庭松参合进来。   *   当天晚上,孟庭松和丁向荣坐在炕桌上,边喝酒边叙旧。聊着聊着,就把苏家的事都给打听出来了。   原来,两天前,派出所的人就把苏秀秀的大伯母马大脚给带走了,并且直接就拘留了。   那恶婆娘卖侄女的事,也在十里八乡都传开了。人人都在骂马大脚真不是个东西。   丁向荣一提起这人,也忍不住直摇头。   “那婆娘本来就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妇,一向蛮横不讲理。他男人又是个老实巴交的,拿不起来的性子,就任由她家里家外的,瞎胡闹腾。   这不是前几个月才听说么,马大脚攀上了一门一表八千里的远亲,把她亲闺女苏秋萍愣是给送到香港去了。   为这事,她可没少得意。直说她闺女是有大造化的,将来肯定比全乡所有的姑娘都强。这才过两月,她又把养在她家的侄女卖给人贩子了。”   聊着聊着,两人又干了一杯酒,吃了两口腌菜。孟庭松也跟他说起了苏秀秀的事。   丁向荣这才连忙拍着腿说道:“难怪我看你带来的小丫头有几分眼熟呢。你却偏说那是你妹子。合着她就是老苏家的那个命苦的小闺女。唉,还好是被你们救下了。不然,她这辈子可就毁了。”   丁向荣不禁有些唏嘘。很快,他又提醒道:   “依我看,你们最好先不要回苏家去。那马大脚进去之后,苏老大急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到处托关系求人,想把他婆娘弄出来。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那小丫头要是现在回去,指不定苏老大又对她打什么歪主意呢。回家拿东西这事,倒不如先沉沉再说。”   孟庭松听了战友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 第85章   突然听到外班女生的这番指责,在场的同学都傻眼了。   他们也没想到,董云慧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居然是还有这种见不得人的历史?   一时间,女生再看向董云慧,脸上就充满了鄙视和不屑;男生们看着董云慧的眼神也都变了,就好像她突然变成了一个妖怪似的。   董云慧这时也顾不得其他,连忙骂道,“你到底是谁呀?我都不认识你,你根本就是造谣污蔑陷害我!”   那女生却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兜兜转转一一大圈,我们居然在一个学校上学,这也是天注定的事。董云慧,这才几年,你就忘了我是谁了?我还带着一帮人去堵过你呢?”   董云慧根本就没想起来,就又说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你也别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   那个年轻的女孩却满脸鄙夷地看着她,说道。“我是陆海洋的女儿陆娇娇。   你被初恋男友抛弃后,一时想不开想跳河,被一个年龄比你大一倍的中年男人陆海洋所救。   一开始,你假装受到了感情伤害,总是想不开。陆海洋一时好心,就鼓励你,安慰你,还给你钱。一来二去,你们俩就发生了不伦关系。你不甘心当见不得光的情人,就逼着陆海洋离婚。   我爸妈一开始感情也挺好的,却硬生生地被你拆散了。后来,你又撺掇我爸做走私货买卖,我爸被抓进去了。   你却悄悄带着我爸的钱走了。   董云慧,你再分有点良心,哪怕是再多等我爸两月,他也能放出来。我什么也不会说。   可你口口声声是为了爱情,实际上只是为了坑我爸的钱。还害的他蹲了两年监狱!”   当初,她们见面时陆娇娇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墩,此时她完全瘦了下来,变成了健美女郎,董云慧的确认不出来。   董云慧也没想到,她会遇见陆海洋的女儿。一时间她全乱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娇娇却继续说道:“你把我的家都搅散了,我爸也因为你进了监狱。我初中本来是个尖子生。到了高中,学业完全被耽误了。   那时候,我也无心学习,最后也没考上大学。我妈想不开,得了忧郁症。   我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慢慢振作起来,我爸又开始做买卖了。只是没想到这世界实在太小了。我们在这里又相见了。   董云慧不管你记不记得了我,可我却永远忘不了你。   你以为到了一个没人认识你的新地方,你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不知羞耻,给父母丢人现眼?这些年你做的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事儿还少吗?”   这时,董云慧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她咬着嘴唇说道。“你,陆娇娇,你可真会胡说八道,我没做过那种事情。”   陆娇娇看她,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不带证据,平白说你这些坏话吗?真可惜,自从发现咱俩是校友之后,我可一直都随身带着证据呢。”   说完,她跨步走进教室,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打子照片,用力地散了出去。   有些同学忍不住捡起一张照片,定睛一看,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虽说发型不一样,照片里的人年轻了几岁,也没戴眼镜。   可是众人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董云慧和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的亲密合照。   在这年代,搂腰站着,甚至贴着脸,简直比结婚照还要亲密了。   看了这样的照片,众人也就明白了。陆娇娇恐怕说的都是事实,董云慧真的勾引过她的父亲,当过第三者。   董云慧一看那些照片,魂都吓出来了。   这些照片分明是当初她想办法拍出来,威胁陆海洋前妻离婚用的。哪里想到,现在竟成了揭发她秘密的证据。   有了这些照片,她根本就有口难辩,推脱不得。   董云慧沉着脸说道。“陆娇娇,你实在欺人太甚了。就算我跟你父亲谈过恋爱,那又怎么样?我们是自由恋爱,他也并不爱你的母亲。他们只是那个特殊年代,经人介绍才结婚的,根本就没有感情基础。我们在那个时间相遇,然后相爱了,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你不能因为这事,就这么污蔑我。我只是没办法再继续等他,并没拿他的钱。这难道也是错?”   众人都没想到,董云慧这人居然还真承认了。   可恨她当了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居然还敢理直气壮地说,他们只是真心相爱的?   稍微有点廉耻心的人,都已经受不了董云慧的婚姻观了。这不就是打着真爱的幌子,破坏人家家庭么?   彭小茹心里也“咯噔”一下子,看来又被苏秀秀猜中了。   像董云慧这种女人,根本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货,她根本就不觉得破坏了别人家庭有什么不对的。就连挖墙脚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   好在彭小茹当初死活没有答应,让董云慧去她家里住,也没有让她接触过许宏伟。   不然,以许宏伟那么好的条件,董云慧指不定做出什么下贱的事呢?   彭小茹越想越觉得后怕,她又忍不住看向苏秀秀。然后,就发现苏秀秀嘴唇微微向上弯起,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就像计谋得逞的小狐狸似的。   到了现在,她也不得不承认苏秀秀看人神准,而且把董云慧想法和行为也猜了个十成十。   平日里,彭小茹总是看见苏秀秀和海大爷一起聊风水。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小姑娘怎么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到现在,她才明白苏秀秀虽然年轻却是真有本事。也难怪海大爷一直对她另眼相看呢。   彭小茹感叹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感动。   这些日子,苏秀秀真是掰开揉碎了跟她说,就怕她吃了董云慧的大亏。如果不是真心待她,苏秀秀又何必这样麻烦?   彭小茹一直把苏秀秀当妹妹看,总是想要保护她。可实际上,却要苏秀秀反过来保护她,帮助她,这也未免太过不像样了。   一时间,彭小茹就决定以后为人处世,与人交往还是要更小心些。   苏秀秀曾经对她说过,真诚还是用在真诚的朋友身上为好。倘若用自己的好心,换来别人的驴肝肺,就没有必要了。   *   就在彭小茹发呆的时候,就听陆娇娇冷笑道。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呢?你毁了我整个青春,毁了我的家庭,毁了我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我只是把真相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而已。到底谁好谁坏,谁心思歹毒,谁人品下贱,谁不知廉耻,大家自有分辨。   或许,你已经忘记了你对我们一家做过的那些事,我却永远都忘不了。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看见你,必定会把你的故事说出来,替你好好扬扬名。”   董云慧听了这番话,已经完全被吓坏了。她破口骂道:“陆娇娇,你是不是疯了,难道非要逼得我上吊死了,你才会甘心么?”   陆娇娇冷冷地看着她,又开口道:“那你倒是上吊给我看看呀,我绝对会在你的尸体面前拍手跳脚。   可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又怎么舍得自己去死。会那么做的人,是我母亲,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已经不再这个世上了。董云慧,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会替我母亲一直看着你!你要是能过得幸福了,我们一家子又算什么呢?”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这间教室。   班里那些同学听了她这番话忍不住有些唏嘘。此时,已经没人在怀疑陆娇娇说的事实了。   这董云慧真的把陆娇娇的母亲害死了,虽然她不是直接凶手,可却对陆娇娇母亲的死亡,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这也难怪陆娇娇要跟她闹个不死不休了。   法律和道德不能惩戒董云慧这样的人,难道死者的家属不能够过来算账么?   一时间,女同学纷纷对董云慧露出了更加嫌弃的表情。   男生们也一脸无语的看着董云慧。原以为这是个温柔善良,老实巴交的姑娘。谁又能想到这人披了一张温柔贤惠的外皮,心思却是那样的肮脏龌龊呢。   到了现在,不管董云慧再怎么想办法,也已经于事无补。   班里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过去,自然也羞于与她为伍,不愿意再同她在一起。   就连彭小茹这样不拘小节的姑娘,看着她都忍不住直皱眉。   后来,彭小茹也不想再去看她那张受了委屈似的脸了。她又看向苏秀秀。   苏秀秀却仍是一脸平静,她刚好抬头说道:“姐,我们回去吧?下午你也没课了吧?”   彭小茹点头道:“嗯,没课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也没理会别人,就那样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室。   路上,彭姐又忍不住问苏秀秀。“像董云慧这种人难道都不会受到惩罚么?”   苏秀秀却淡淡地说道:“怎么不会?顶多也就是时候未到罢了。现在这不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么。”   *   不管怎么样,董云慧和陆娇娇这事算是彻底传开了。   不得不说董云慧的心理素质实在太好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她,指责她,她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   只是之前,她时常造谣班里的女同学都排挤她,为难她;现在就真的变成了,所有女同学都对她视而不见。   大家真的开始“排挤”起她来。董云慧心里也觉得十分难受。   以前还有那些同班的单纯善良的男同学,愿意帮助她,怜悯她,安慰她,同她聊天讲话。   现在,所有的男生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就好像董云慧是病菌瘟疫似的,一沾上她就会被传染。   除此以外,就连之前对她很好,和她保持暧昧关系的外班同学,甚至是助教,此时也离她八丈远。看来,这些人都不可能成为她的结婚对象了。   董云慧心里气得半死,面上却一点都不显。   只是她总要有个出气的地方,于是董云慧就时常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开门出去,端盆打水,晃动桌子,制造各种噪音。   她睡不着觉的时候,也不想让宿舍里那些得意洋洋的女人好好睡觉。   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有效果的,慢慢地宿舍里的女生们对她又气又怕,也不敢把她得罪狠了。   董云慧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宿管却过来通知她换到另一间宿舍去。   董云慧这才知道,228寝室的其他舍友,联名写信,要求给她换宿舍。   这时,董云慧再想抗议也完了,宿舍管理员坚持她非换不可。   等到了五层那间宿舍,董云慧一看只有三人舍友,有一半的床位都是空着,她顿时又得意起来,心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那些人告状告得好。   可她又哪里想得到,这三个舍友看似正常。只是普通的学生。   可实际上,住在大门口的个王某一年都不带洗一次澡的。她说信仰自由,所以,她信xx教。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动不动就想拉别人入教。   王某对床的舍友孟某换有梦游症,半夜拉开帘子,站在董云慧的床边盯着她,差点把董云慧吓死。   后来,董云慧也顾不得她腰不好了,也搬到上铺去睡了。还特意加了围栏,这才安心些。   还有董云慧对床的舍友杨某,个性很开放,她很喜欢交往外国男朋友,一心想着出国。   还曾经想把男朋友带进宿舍里住,却每次都被宿管阿姨抓个正着。   别看董云慧这样,却也反感杨某这种崇洋媚外的做派。   董云慧私底下会跟梦游症患者孟某说过,姓杨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当鸡的么?还是不要钱那种。   没想到孟某看似老实,可她不仅是梦游症患者,也是个碎嘴子。   一转头就把这事跟个性开放洒脱的杨某说了。   杨某很生气,当着董云慧冷笑道:“再怎么说,我也不当小三,不会下三滥地破坏别人的家庭。至于我要什么样的生活,也跟别人无关。”   董云慧也被激怒了,两人干脆打了一架。   从那之后,这个宿舍就进入了战争期。   四个有个性的舍友关起门来,互相指责谩骂,闹了个天翻地覆。   只可惜,董云慧申请换回原来的宿舍,还写了保证书。   可宿管阿姨却说,“你那床位有人住了。你继续等着吧,有空位就给你换。”   可宿舍一直紧张,有个床位就算不错了,很多同学还在等着空床呢。   董云慧自然也就没能换出去。   之前,她那么折腾别人,现在改成别人折腾她了。   董云慧气愤的同时,却也无可奈何。就算想搬出去,想要租个房子也不太可能。   就像彭小茹说的那样,80块钱都算便宜了,再便宜就没地方可租了。   董云慧这人受过好几次男人的伤害,根本就没有安全感。就算她手里有几个钱,也都要存下来养老用。根本不可能花在租房子上面。   后来,董云慧还想找彭小茹道歉,请她租一间房子给她。   结果,她都没靠近,就被那些女生瞪了回来,现在彭小茹跟她们在一起了。   一大帮人整天说说笑笑的,似乎也抱成一团了,其他人自然不愿意让董云慧再祸害彭小茹了。   彭小茹自己也不想理她,所以,董云慧最后一个念头也就落空了。 第86章   学校里,除了董云慧折腾出这么一场大戏来,也没别的事了。   苏秀秀每天按时上学,按点放学回家,并不多在学校里多作停留。   她和王香香都是走读生,两人也算性情相投,相处下来也算比较融洽。   王香香就发现,苏秀秀这小姑娘学习特别刻苦。   除了课本的东西,她还经常去图书馆借一些书,拿回家里再看。过不了两天,挺厚的一本书就看完了。这学习能力实在让人吃惊。   再说,彭小茹虽然上的是大专,可她却同样刻苦。完全就是把这两年的学习时间,当成四年来念。   王香香一看这两人,忍不住直咂舌。   她本来也挺珍惜这四年的大学时光的,也想着好好学习来着。但是,真没到苏秀秀和彭小茹这种地步。   她感叹的同时,也受到了那两人的影响,也就跟着她们一起努力学习了。   其实,苏秀秀倒也不是随便借一堆书,回家看看又换回去,纯粹是唬人玩。   只是她记性好,特别是文字性的东西。但凡她看过的,就能记个大概,印象还挺深。   下次再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苏秀秀就知道在哪本书上能找到了。还能说出一些简单介绍出来。   再加上,她现在已经算是开始跟着父亲一起做买卖了,自然对经济管理方面的事儿,特别感兴趣。   其实,她也不只是自己看看就完了。   回家之后,她还会把从书里看到的东西,单独拿出来跟她爸爸进行一番讨论。   容五爷那完全就是野路子的买卖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在做买卖方面,全凭眼光和经验。   苏秀秀却总尝试着把他那些经验,找到相关的理论基础。   父女两一来一往的,讨论这些事情,也算是比较有意思。   不只是苏秀秀在学习,在这个过程中,容五爷也能学些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再加上,苏秀秀经常找到一些时事报道和经济报道,统统都拿来跟容五爷说。也包括国家的经济政策。   容五爷也乐意教他闺女,基本上秀秀说什么,他都愿意听,也愿意跟她说。   如果两人谈不出什么结果,那苏秀秀肯定会找老师去问问,甚至再找一些书继续看。   这样一来,学校里那些老师就都知道了,苏秀秀同学不止学习刻苦,关心民生大事。而且她还非常有眼光,将来说不定就是最有出息的学生了。   那些老师自然就特别喜欢她。   有时候,本校有什么讲座,或者有什么经济学家过去上公开课。   那些老师也会想办法通知苏秀秀过去听,或者干脆带着她一起去听。   苏秀秀对于这些自然是非常喜欢的,听完有些讲座,她自己也是受益匪浅。   她过去听一次两次,别人顶多对她有点印象。可她经常去蹭听讲座,还是成教院的,慢慢地别人也就记住她了。   再加上,这几个月,杂货铺那边儿也没什么事。   那些小子都很信任马叔,也服管,马叔管理起他们来,一点也不费事。   可他坚持一定得把小子们培训好了,才能继续开店。在这方面,他一点也不肯放松。这样一来,第三家分店可能要等到六七月份才开了。地方容五爷已经帮着找好了。   倒是五一的时候,还要办一次促销活动。   另一边儿,由于私房菜馆是大修,很多地方都要改,按照风水说,院子里还要砌个鱼池。   所以装修起来,也比较麻烦。   孟叔和海大爷盯着装修进度,苏秀秀只是偶尔看看,也不需要太麻烦。   另一边,孟叔也经常找许宏伟切磋,也改良了一些菜式。   那边,倒也不需要苏秀秀帮忙干什么。   到了现在,她很习惯每天晚上,临睡前写点东西给松哥。写的长的话,第二天就直接寄出去。   短的话,就把两三天写的东西合在一起,再寄给松哥。   松哥也经常写信。   除此之外,松哥很可能在周日下午,打电话过来。   苏秀秀总是把那个时间特意留出来,通常是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书,一边等电话。   两人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到了点一接起电话,两人就会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谈话的时间通常不会很长,也会叫寇姨和孟叔过来听。   可苏秀秀却很享受,每周日的五分钟通话时间。   就好像电话线,可以把他们连在一起似的。   哪怕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好么?”“我在这边挺好的!”   苏秀秀也会发自内心地开心起来。   *   就这样,苏秀秀有了更多时间,放在念书学习上。   正因为这样,苏秀秀就给别人造成了一种错觉。   好像她就是个小书呆子,一天到晚,只会死读书,性格也一点儿都不活泼。   罗纹这人自以为是个情圣。刚入学那会儿,见苏秀秀长得好看,他也曾经动过歪脑筋,想要追求她。   可是,坐在一起上了一个月课,他愣是没能找到机会,跟苏秀秀单独说上话。   无论他如何耍帅,或者故作潇洒,一到了苏秀秀那边,马上就如同泥牛入海,并不会激起任何波浪。   罗纹甚至怀疑,苏秀秀那姑娘就是个木头脑袋。性子也十分无趣。   到了最后,反倒是罗纹受不了,也就渐渐放弃了勾引苏秀秀的念头。   反正,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有的是姑娘喜欢他。   罗纹计划在五一劳动节文艺汇演的时候,登台自弹自唱一首粤语歌曲。   到时候,他肯定能吸引更多漂亮女生的注目,也就彻底放起了苏秀秀这棵没品位,不开窍的小松树。   就这样,两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到了五一的时候,罗纹的献唱,果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有人说他长得特别像某位港台歌手。罗纹一时间风光无两。   只可惜,最后一个上台压轴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他叫路明。   单论长相的话,路明并没有罗纹那样帅气时髦。   可路明却很有才华。他不模仿别人,也不唱别人的歌曲。反而是自弹自唱了一首他自己创作的校园民谣《我的1987》。   这歌一唱完,马上就把罗纹的模仿秀甩出了几条街。   这个年代的姑娘都更加单纯,大家不会一心只想着嫁给高富帅,也不会追求帅气的外表。   她们反而更喜欢那种才华横溢的男生。   所以,整个八零年代九零年代,很流行校园民谣。   那时候,校园才子也多。为了引起姑娘们的注目,很多男生一进校门就会学习弹吉他,尝试着创作歌曲。   文艺汇演之后,路明在学校里一下就火了起来,抢先罗纹一步,成了校园偶像。   虽然也有不少女生喜欢罗纹,可到底差了点意思。   路明创作的歌曲,不仅能当歌曲唱出来,这也能当成现代诗,发表成文章。这种才华,罗纹显然并不具备。   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却也拿路明没办法。   好在有一些姑娘在罗纹的花言巧语下,仍是愿意跟他往来。   只是罗纹心态不好,总觉得喜欢路明的姑娘,比喜欢他的姑娘更多更漂亮。   罗纹心里不服气,也想找个更漂亮更优秀的女孩当女朋友。   也不知怎么的,他又再次把主意打到了苏秀秀身上。   罗纹原想着,苏秀秀那个小书呆,按理说应该很容易上手才对。   之前,也是因为苏秀秀没机会跟他聊天,才不喜欢他的。   倘若他要是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苏秀秀应该很容易就被他拿下才是。   只可惜,苏秀秀上学放学总有人陪着,不是彭姐,就是王香香。又不就是跟一大帮姑娘混在一起。   再加上,彭姐和王香香都有点护着苏秀秀。罗纹凑上去,也会被那俩人瞪走了。一时间,罗纹就有点郁闷了。   偶然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   王香香家里有事,提早走了。彭小茹下午没课,中午就回家去了。   罗纹思来想去,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他干脆就在楼梯间叫住了苏秀秀。还随便找了个借口。   “苏秀秀同学,能借我看看你的经济学笔记么?”   本来楼道里就黑,头顶上的灯也是半明半昧,昏昏沉沉的。   苏秀秀侧过身,看向他,眼神里明明没带任何情绪,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就像是草丛里躲着的蛇,或者其他冷血动物。   在那一瞬间,罗纹觉得他所有的龌龊想法,都被这小姑娘看穿了。而且,她绝对不像她外表那样单纯无害。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反倒是罗纹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气势上被苏秀秀彻底压制住了。   罗纹也不敢再开口胡说八道了。   他就是知道苏秀秀已经被惹火了。下一刻,她可能就会变成怪兽,不择手段地攻击他似的。   一时间,罗纹紧张极了,甚至想叫救命。   好在,苏秀秀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那一瞬间,罗纹看着苏秀秀的背影,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勇气,直接喊苏秀秀的名字了。谁知道那个女孩会不会突然变成野兽?   罗纹安慰自己,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找不了苏秀秀,还有其他姑娘在等着他呢。   就这样,罗纹并没有跟着苏秀秀身后继续下楼,反而是折回到教室里,坐在窗边发呆。   他的脚不由自主地抖了很久,他的脊背也被冷汗打湿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同寝室那个爱学习的胖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准备回宿舍去了。   罗纹这才忍不住跟了上去。   *   另一边,苏秀秀可不管罗纹是不是被她吓到了,她心中忍不住暗骂道。就是因为有像罗纹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有些人才会学咒术吧?   一直走到校门外面,苏秀秀心中的火气才算降下来。   与此同时,陶二国正推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等着呢。他一看见苏秀秀,就埋怨道:   “不是说4:05下课吗?你怎么4:25才出来?我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你到底叫我来,干嘛?”   苏秀秀只得沉声说道。“本来,4:10就能出来了,可是有个不长眼的家伙,非要拦着我。”   陶二国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找你麻烦?走,咱们进去,你给我指指看到底是谁?”   陶二国把苏秀秀当姐姐看待。虽然两人也吵,也会闹点矛盾,可他却见不得外人欺负苏秀秀。   苏秀秀见他急眼了,只得说道。“也没什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我什么时候有心情,就把他给收拾了。”   听了这话,陶二国才稍微放下心来,他又开口说道。   “你可别逞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儿,直接跟我说。就算孟庭松不在,也有人帮你出头。千万别憋在心里!”   苏秀秀他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成,我知道了,有你帮我呢?”   陶二国又嘟囔道:“可没跟你开玩笑。”   苏秀秀点头道:“我说我知道。对了,咱们还是先说点正事吧”   “什么正事儿?”陶二国开口问。   苏秀秀这才说道。“左先生来信了,说你这病在美国,可以接受新疗法治疗。半个月后,左先生刚好要到京城来谈生意。   到时候咱们同意的话,他会想办法把你带过去治病。只是这病不是一时半会的事,需要长期注射。你去了那边,暂时就回不来了。”   二国听了这话,顿时心中一惊。“这…这么快就来了?”   苏秀秀却忍不住说道。“我们还嫌慢了,你这病拖不得。   今天下午,我爸已经去跟冯叔谈这事了。我就叫你过来,也是为了跟你说这事。   明天正好休息日,我陪你去医院,问问大夫,你这病的具体情况。如果那医生,对你这病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建议你去美国治疗的话,你就去吧。”   二国却下意识地问。“我走了,我家里人可怎么办?”   苏秀秀却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有我爸么?现在咱们就住一个院子里,就跟一家人没什么区别。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国听了这话,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把那话咽回了肚子里。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往家里走去。   走着走着,二国突然对苏秀秀说。“上车,我带着你回家去!”   苏秀秀看了看他那辆二零小自行车,再看看自己这双略显修长的腿。   她沉吟道:“我最近可又长胖了不少。咱们两人坐上去,该把你这车压散架了吧?”   二国却撇撇嘴说道。“就你这样的,肉都长在脸上了,又能有多重?我还曾经骑着我这宝马良驹,带过我哥呢。”   大国身高一米八,身材像熊,他缩在这车后座上得成什么样呀?苏秀秀想到那般情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第87章   就在苏秀秀还有些迟疑的时候,二国已经跨坐在车座上,一脚蹬地,侧过身子,看向苏秀秀。   在他的注视下,苏秀秀只得硬着头皮,侧坐在车后座上。   她身高明明只有一米六,算不上有多高,可是对于二国这辆“良驹”来说,她的腿实在是太长了。   没办法,只得缩着脚坐好。   这时,二国又开口说道:“抓紧了,要出发了。”   “嗯。”苏秀秀应道。   话音刚落,二国就蹬起了自行车,如同飞一般冲了出去。苏秀秀只得紧紧地抓住后车座。   陶二国虽然个子小小的,一肚子心眼和鬼主意,看上去就是个中二期的怪小孩。   可实际上,他却很能干,也懂得照顾别人。他对家里人其实很好,也很温柔。   这样的一个男孩子,实在不应该被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   到了现在,陶二国已经喝了将近半年的中药,中药很苦,喝多了会让人觉得恶心,产生一种心里排斥。二国一直坚持着,身高却并没有增加一厘米。   如果这是普通的男孩,恐怕早就跟父母大吵大闹了。二国却在一直忍耐着,尽量不让父母担心。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苏秀秀不希望他因为其他理由而放弃。   就这样一直骑到容家大院,二国才停下车,气喘嘘嘘地问苏秀秀。   “如果是你的话,你选择会出国吗?”他并没有回头。   苏秀秀沉声道,“自然是要去的。如果能让我自己变得更好,将来也可以更好的照顾家人,我愿意暂时离开家,忍耐上几年再回来!”   “哦。”二国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秀秀下了车,两人才一前一后回家去了。   *   另一边,容五爷已经跟老冯说过了,老冯虽然感激容五爷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可他却没法下定最后的决心。   他也知道容五爷完全是为了他们家二国着想;也知道陶二国只有出国去,这病还有得治。   可老冯却还是舍不得,二国毕竟才只有十四五岁。   让他这么个半大的孩子,远渡重洋,独自一人到外国去。那边也没一个亲戚朋友照顾他,也没有熟人,那种生活老冯几乎无法想象。   所以,老冯没办法一下子就答应容五爷,他狠不下心。在看见二国回来后,他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刚好二国也没打算跟父亲说什么。   两人仍是如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吃晚饭的时候,老冯总是忍不住给二国夹菜。   老陶隐约发现了什么,可家里的气氛实在紧张,她最终什么也没问。   *   到了第二天,苏秀秀一大早就来找陶二国了。   她仍是背着那个大书包,书包里仍是装着一些吃的,老冯又做了两壶汤水,给他们他们带着。   很快,他们就离开了容家大院,到了公共汽车站,乘坐了一辆车,几站后下车,才又坐上了他们经常乘坐的那辆公共汽车。   一路无话,两人很快就到了那家医院。挂号之后,很快就进了诊室。   那医生早就跟二国很熟了,又按照惯例先帮二国号了脉,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   直到苏秀秀拿出资料给他看,又问他,“大夫,您能不能帮着看看。像二国这种情况,是不是去国外接受治疗,更有把握些?”   医生一看那些资料,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也说了自己的看法,他觉得陶二国这个年龄,这种身体状况,接受中医治疗,短期内效果不会太明显。   换句话来说,二国现在接受中医治疗,基本上等于没什么用。   不过,倘若要是二国去国外接受生长素治疗,倒是有可能在两三年之内见到成效。   听了医生的话,苏秀秀和陶二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   这所医院是解放前就修建出来的,就像个堡垒。   一层在半地下的位置,上面还有三层。设计地比较复杂,就像个小迷宫一样。   很多人第一次来这家医院都会迷路。   就在他们通过那条漫长,阴冷而又潮湿的廊道的时候,苏秀秀突然伸手拉住了二国的手,就像牵着小朋友似的,牵着他一路向门口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陶二国脸上充满了茫然。   他甚至觉得,医生说的这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他罢了。还有些甩锅的嫌疑。   就算他到了国外,花很多钱去打了生长素。说不定,效果也和现在差不多。   陶二国突然忍不住想,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何必要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大力气出国呢?反正他也不一定能好。   可他掌心的温暖,却一直提醒着他。哪怕只要稍微有一丁点机会,他也不应该放弃自己。   因为关心着他,爱着他的人,还在替他努力着。他又有什么理由提前放弃呢?   想到这里,二国深吸一口气,他心里突然又升起了新的勇气。   陶二国决定,出国去,不论如何,都要治好这个病。   很快,也不用苏秀秀就拉着他走了,二国反手拉着苏秀秀,向着洒满阳光的地方走去。   *   那一天回家后,二国就把医生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告诉给老冯了。   老冯这才知道,中药疗法对他儿子基本没用。   老冯心中悲愤交加,一时怨上天不公,一时却又替儿子委屈,最后忍不住哭得老泪纵横。   二国只能在旁边安慰他道,“我这病会好起来的。爸,我决定去国外接受治疗吧?咱们家就让伯伯帮我安排吧。那些费用,我会记在心里,将来一定会还给伯伯的。这您不用担心。”   “可,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们怎么可能放得下心?”老冯流着眼泪说。   二国却说。“有些天才大学生,也是十五六岁就出国念书了。他们能照顾自己,让自己过得好,我自然也能做到。   何况,伯伯想尽办法帮我铺路,我一定能混出个样子再回来。绝对不会浪费他的那番苦心。”   老冯听了这话,更加激动起来。他心里为儿子感到自豪的同时,却又多了几分苦涩和无奈。   最终,老冯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们把这个事儿也跟容五爷说好了。   容五爷又想办法联络到了左先生。   左先生那边没什么问题,也答应到了那边,帮着二国安排学校,绝不耽误他的学习。   然脏,就开始着手办手续了。   *   另一边儿,春节过后,陶二国思来想去,还是答应老师参加了市里边的奥数选拔比赛。   经过短时间的突袭,他在几百人中间脱颖而出。   由于陶二国在数学上面的出色表现,引起了一位数学教授的注意。   许教授很看重陶二国的天赋,本来打算好好培养他,到了今年十月份,再送他去参加国际奥数比赛的。   这段时间,许教授一直带着陶二国学习。   陶二国虽然沉默害羞,又不爱说话。在数学上却有着惊人的天赋。而且,他非常尊重这位年轻的教授。   许教授很喜欢陶二国,本来有心培养他做自己的弟子。   两人相处了两个多月,感情也算不错。   现在,许教授一听说,陶二国竟然生了这种怪病,并且一直备受折磨。   现在国内已经没法治疗,亲人想尽办法想送他出国治疗。   许教授感到惋惜的同时,也同情二国的处境。   就写了一封信,把陶二国介绍给他在美·国的学长。希望学长能给陶二国提供一些帮助,别荒废了他在数学上面的天赋。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二国又想办法在自己身上多增添了一层保护。   他只把这事儿告诉了苏秀秀。   苏秀秀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她十分怀疑二国就是提前打算好的,才这么用功学习数学的。   面对一个几乎把他看穿的人,二国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真的很喜欢数学。”   苏秀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开口说道。   “当然,你要是学好数学其实还挺不错的。”   “……”陶二国没有再言语。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苏秀秀真够讨厌的,说话的语气怎么跟调戏小姑娘的小流氓似的。   *   与此同时,在二国准备出国的日子里,私房菜馆也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   他们打算挑个良辰吉日,就正式开业了。   孟叔特意给那胖子赵承泽下了正式请帖。请他在开业的时候,务必赏脸过来吃饭。   胖子也算是个有心人,事实上,他等这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收到帖子之后,都没有直接回帖,而是亲自来了容家大院一趟,找孟叔和容五爷详谈了一番。   胖子对孟叔的手艺有种狂热的喜好,他主动提出开业当天,会带一些朋友过来吃饭。   胖子这种举动也正合了他们的意。孟叔自然是格外感激他,就同他聊起了席面和菜品。   倒是容五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半响也没有说话。   胖子在他的注视下,只得挺直了腰板,作出一副纯粹为了吃,并无外心的样子。   胖子突然过来,苏秀秀虽然不能旁听,却也放心不下。干脆就站在院子里等着消息。   等到胖子聊到一半,要去洗手,走出来一看,刚好就发现苏秀秀那个小姑娘坐在树下读书。   一想到,在公共汽车站,这姑娘很温柔地照顾那个长得很丑的小男孩。   胖子就忍不住有些心软。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几步走过去,对苏秀秀说道。   “我听说,容五爷要把陶二国送到外国去治病了?   到了美国,是要花美金的。陶二国这病至少要花费好几年时间。他的生活费,治病费用,一年加起来可不少呢。”   容五爷虽然有钱,可这样拖上几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可他还是决定把陶二国送到外国去治疗。可见这人有多重情义。   也就因为这事儿,胖子反而更加钦佩容家人了。   只可惜,容五爷就是个老狐狸。虽然面上带笑,对他好像很热情。可实际上,却夹杂着几分小心,并不十分相信他。   胖子也不敢多跟他说什么。 第88章   容五爷就跟老狐狸似的,始终不留任何痕迹,也让别人摸不透。   苏秀秀在这方面可就可爱多了。   胖子觉得这小姑娘是个挺单纯的孩子。   大概是年轻的缘故,她的喜怒哀乐并不会太过遮掩,经常会直接显露在脸上。   所以,胖子还挺喜欢跟这个小姑娘聊天儿的。   他哪里又知道,苏秀秀上辈子长期跟他们这种人打交道。早就把这胖子的心思给摸透了。因而故意装成小辣椒的性格,只是为了让他放心些罢了。   苏秀秀听了他的话,皱眉想了想,又不高兴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二国要出国的事的?我爸跟你说的?”   胖子却笑道,“那倒没有,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能知道。”   苏秀秀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胖子又笑嘻嘻地说道。“我在美·国那边也有熟人,刚好在大使馆工作。要不我帮你们提前打个招呼,让他们那边的人也照顾下陶二国这个可怜的小孩?说到底,他才14岁就独自出国治病,实在太不容易了。”   他摆明了,就是在等这小姑娘说几句好听的话求求他。也没什么恶意。   只可惜,苏秀秀挑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会多管闲事,好心地帮别人的帮。   胖子只觉得这姑娘杏眼圆瞪的样子,像极了竖起毛的幼猫。她的毛都炸起来了,还以为自己是老虎呢,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小团子。   他越是看着这样的苏秀秀,越是忍不住心生喜欢。就在他还想继续逗猫儿的时候,苏秀秀却开口说道。   “这事儿,你想帮忙还是跟我爸去谈吧,我都不管的。”   说完,她转身就拿着书离开了。   这样一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那胖子倒也不生气,只觉得这小姑娘反应与众不同,反而更觉得她很有趣。   有时候,他似乎可以轻易看出苏秀秀的好恶。可是有时候,却又猜不出小姑娘下一步的举动。在他想进一步了解她的时候,那姑娘却已经像只小鹿一样,一溜烟就跑得老远了。   胖子暗自叹了口气,很快就去洗手,又折回去跟容五爷和孟师傅继续聊天。   可他在容五爷面前,却也提他有认识的人在国外的事。   由于跟孟师傅聊得很尽兴,胖子也知道中午孟师傅不会做饭,也就没留在容家大宅吃饭。而是,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另一边,苏秀秀刚回到屋子里,五奶奶就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闺女一番,又忍不住问道。   “刚才,在院子里,那胖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苏秀秀老实地说道。“他说他有个朋友在大使馆工作,到时候可以帮二国打个招呼,让他们照顾一下二国。”   五奶奶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有点心急,同时她也越发觉得,那胖子对她闺女不怀好意。   这也难怪了,近几个月来,苏秀秀又长胖了点,五官也越发长开了。就这样,不大点的小孩子,也慢慢地长成挺漂亮的大姑娘了。   特别是她又会打扮,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柔和气质,这样的姑娘不管走到哪儿里,都会比较引人注目吧?   先前他们还把秀秀一直当小孩儿看待。就连她会喜欢孟庭松,也纯属意外。   可是现在按这情况看来,五奶奶这个当妈的以后可得多加注意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得好好教她闺女呢。反正,千万不能让孩子在外面吃亏上当。   五奶奶又忍不住问道,“那你又是怎么跟他说的?你求他帮忙了?”   苏秀秀垂着眼摇头道。“没有,我让他跟我爸说去,我不管这事儿。”   “……”五奶奶听了这话,顿时又有些放心了。   就冲她闺女这么沉稳的反应,应该也不至于被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收买。   *   到了晚上,五奶奶还是忍不住跟容五爷说起了这个事儿。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闺女长大了,变了太漂亮,实在让人忍不住担心。   容五爷安抚她道:“放心,你闺女这方面挺小心的,她知道该怎么自己保护自己。”   五奶奶却说。“她现在上大学了,一天到晚在外边呆着。难保有那些花狸狐哨的男孩子,故意到她面前献殷勤,为了讨好她,专门说一些花言巧语。秀秀要是稍不留心,信了那起子人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起电视里那些为了自由恋爱,未婚先孕的女孩看多了吧?”   五奶奶推了他一把,才开口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又提连续剧干吗?”   其实,容五爷还真猜对了。   五奶奶平时都在家呆着,也不怎么出门。一方面她通过电视剧了解外面的世界。一方面又通过听老许和寇婉如的八卦,知道一些市井奇闻异事。   话说回来,这年头还真有私奔的,也有那些女孩子,高中都没毕业就大肚子的。   所以,五奶奶才觉得不放心。没办法,在她眼里,苏秀秀样样都好,性格也温顺善良。就跟小绵羊似的。   容五爷只得继续安抚她。“放心吧,咱们家闺女在外面精明着,肯定不会上那些坏男人的当。”   “保不住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呢?”五奶奶仍是不放心。   容五爷只得叹道。“你闺女在你面前是什么都好,跟小羊羔似的,什么事儿都愿意跟你说,找你商量,还动不动就喜欢撒娇。你觉得她花钱大手大脚,很多事情都有点大大咧咧,不太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说白了,她也就在家里,在咱们面前这副模样。她也是因为很信任你,才找你撒娇胡闹的。   到了外面,她可精明了,而且她很难相信别人。这都两年多了,她还不是只有小彭这个好朋友么?这还是因为小彭的性子。”   五奶奶想起苏秀秀那些受罪的经历,突然也觉得她老头子说的挺有道理。   她又喃喃地说道:“难道说,我这次又白操心了?”   “那倒没有,你闺女还喜欢你这么重视她呢。你有什么想教她的就教她吧。”容五爷又说。   “……”到头来,五奶奶还是会忘记,闺女虽然长得像她,可实际上,她的性子却像他们家老头子。   老头子是个老狐狸,闺女是个小狐狸。这爷俩估计到哪儿都不会吃亏吧?   五奶奶又忍不住问道:“那胖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太注意咱们家丫头了?”   容五爷眯着眼睛说道:“难得遇见秀秀这样的,他只是觉得比较新鲜。你放心,他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   再说了那样的人家,可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家这边是不合适的。他也不敢来招惹秀秀的。更何况秀秀也知道掌握分寸。”   五奶奶叹了口气,也没再说话。说到底,闺女太好了,也是件愁人的事。说不准将来还真会变成一家女百家求呢。   不过,秀秀早早就把她自己定出去了。只希望将来这事,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老两口又聊了两句,倒头就睡下了。   *   转过天来,胖子到底还是找熟人打了个招呼。   容家这么有情有义,他也不想让陶二国那孩子到了国外,再吃什么大亏。   由于胖子的暗中运作,左先生就发现他手头的很多事,突然方便了很多。特别是跟陶二国有关的。   一时间,他又忍不住怀疑容五爷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秘密背景?   左先生本来也是抱着感恩和结交的心态,帮容五爷一把。   现在,他在知道容五爷隐藏的人脉之后,就越发对陶二国的事上心了。   一接触下来,左先生又觉得陶二国这孩子还是挺好的。   就这样,到了五月底,就算家里人万般不舍,还是到了二国要挥别亲人,跟着和气又可靠的左先生,一起去美·国的时候了。   *   在二国离开之前,苏秀秀突然又想起她上辈子,她曾给陶二国看过面相。   陶二国心中始终有个无法解开的结,他为此感到很愧疚。甚至到了三十年后,他还没办法放下这件事。   苏秀秀觉得这可能就是二国出国之前的事。   她思来想去,特意把二国叫到附近的小公园,坐在横椅上问道。   “二国,在走之前,你还有没有放不下的人?如果有的话,你最好去见见她。”   苏秀秀本来没有别的意思,可二国却误会了,当场就炸毛了,他不满地说道:   “苏秀秀,你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我今年刚十五岁,身高一米四多,看病都来不及,根本就没有时间早恋好么?”   苏秀秀被骂得很心塞,她心话说,我可都是为了你这臭小子好。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她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感到很遗憾的事儿,或者非常牵挂的事?你要实在想不开,不敢说出来,到时候写信过去,也是可以的。”   听了这话,二国更生气了。“都说有了没早恋,自然也没有暗恋过谁,更加没必要写情书了!!!   苏秀秀你到底怎么回事?又犯病了吧?我回头就跟伯伯告状去,你这么年轻就这么迷信,是不行的!!!”   苏秀秀都要被这个傻小子给气死了,都有点不想理他了。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心软道:   “我什么时候说你早恋了?让你写情书了?是你自己非得硬往那方向想。   我就是想说,你这一出国,得走好几年呢。如果你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一定要在出国之前办好了。不然的话,几年后你再回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数呢!!”   苏秀秀说完,也懒得再理陶二国,起身准备回家去了。   倒是陶二国听了她这番话,反而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的。   苏秀秀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二国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他脸上没带桃花,苏秀秀都会怀疑二国这臭小子,根本就是早恋了,刚才之所以那么激动地反驳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陪着五奶奶看连续剧看太多的缘故。苏秀秀现在光凭脑补,就能想像出一个年轻有为矮富丑青年,中学时代暗恋同桌的她,却不好意思开口表白,只因他身染怪病。   十年后,矮富丑青年治好了病,成了大富豪,衣锦还乡,却发现心上人早已变成了孩子她妈。矮富丑这辈子都在耿耿于怀,始终都没能放下心结。   想到这个悲伤的故事,苏秀秀都快忍不住笑喷了。只可惜这么好的故事,却不能跟母亲分享了,不然母亲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不过,说到底那只是陶二国自己的事,苏秀秀提醒他一下也就完了,并没有打算再说什么别的。   倒是陶二国一连两天都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秀秀,苏秀秀心话说,让你骂我,自己烦恼去吧。   就这样一直拖到了二国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众人聚在一起,特意做了一桌好菜,帮二国送行。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这时二国突然站起身来,对容五爷说道。   “伯伯,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太仓促了。可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我要是今天不说,指不定要等几年了。可这件事始终都放在我心里。我之前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告诉您。但是今天,我不想继续拖下去了。”   容五爷连忙说道,“你这孩子想说就说吧?我多早晚不上你说话来着?”   说完,容五爷就想拉着二国坐到身边来,可二国死活不肯坐下。容五爷也没办法,只得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二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伯伯,在我心里,您跟我爸的位置是一样的。   这辈子,我虽然很遗憾不能给当您的儿子了。可我想认您当个干爹。”   容五爷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原来,那一年,老冯跟他说的事儿,二国其实早就知道了。   一时间,他也忍不住叹道。“二国,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至于,认不认这个干亲,其实也都无所谓。”   二国却又说道。“伯伯,我就要走了,不知道要去几年。这一次,您就成全了我吧?!以后,您就是我干爹,婶婶就是我干妈,秀秀就是我的姐姐。   倘若将来,我陶二国真能一飞冲天,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们。”   容五爷听了这话也非常感动,这时老冯也在一旁说道。   “是呀,五爷,二国这话说得对,理应让他认您当干爹。这小子将来又是敢对您这一家丧了良心,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此时,老冯已经有些喝多了,满脸都是醉意,可他头脑却异常清醒。想到过往这些年那些事,容五爷带他们一家不薄,他们家却亏欠容五爷太多。恐怕今生都报答不起。   倘若二国将来长高了,有出息了,可不是先得好好报答容五爷一家么?   就这样,经过众人一番劝说,容五爷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们干脆就借着这桌席面,当着众人的面,二国你正式下跪,认了那容五爷当干爹。   而坐在旁边,围观了认亲过程的苏秀秀,已经完全傻眼了。   她实在没想到二国的遗憾和愧疚,竟然就是没能认她爸爸当干爹???   现实跟苏秀秀想的实在相差太远。   又因为这事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秀秀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她本来就心思重,想得也多。   结合着前世今生的记忆,苏秀秀就觉得三十年后的陶二国始终放不的遗憾,如果真的就是她爸爸的话。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在陶二国出国的这段时间,她爸爸很可能会发生了什么意外呢?   想到这里,苏秀秀也顾不得其他了。她抬起头细细一看容五爷的面相,红光满面的,还有贵人扶持,明明就是福寿连绵,子孙连绵不绝的面相呀。   按理说这种面相,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事。   可这事儿,又实在跟三十年之后,合不上了。   苏秀秀到底道行有限,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她就决定不管怎么说,以后每年还是定期带着容五爷和五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   另外平日里也要多行善积德,最好是顺便拉着容五爷一起做。   这样一来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吧?   只是苏秀秀又越发想念她的师傅瞎婆婆了。   她总觉得自己的这些烦恼,到时候,师傅肯定能给出一个答案。   当天晚上,苏秀秀也没心思吃饭了,为了不影响众人的情绪,她一直眯着眼笑。   好不容易,众人吃完饭散去,苏秀秀回到自己屋里,仍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的。甚至翻出文氏家书又详细看了一变。   苏秀秀仍是抓不出任何答案。只得洗漱睡下了。   说来也巧了,她的头一沾枕头,眼皮一沉,就沉沉睡去了。   她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孟庭松带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去检查身体。   那时候,苏秀秀好像已经四五十岁了,旁边的孟庭松腿没有瘸。   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看上去都挺好的,一路上,大家都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只可惜,苏秀秀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   走着走着,苏秀秀实在忍不住回过头看去,有容五爷,五奶奶,寇姨,孟叔,还有瞎婆婆。   他们都老了,头发也白了,满脸都是皱纹,身体却挺棒的。   一时间,苏秀秀心中悲喜交加,这一世,她只愿自己的家人一切安好!!!   第二天早上,苏秀秀起来一看,她的枕巾都湿了。   没办法,她只得收拾好了东西,把枕巾投了两把,晒在院子里。   苏秀秀站在树下,感受着新鲜清爽的空气,回想昨天的梦境。   苏秀秀终于安下心来。   但愿她的梦境能够成真,这一世,所有家人都能好好的。 第89章   原本容五爷是想让老冯亲自送儿子去机场。   可老冯却担心,他控制不好情绪,临场掉链子,又反悔把孩子给带回来。   所以,他就不打算去机场送行了。而是决定就把孩子送到大门外就完了。他到底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离开。   至于大国,那就更不能去了。   大国根本还是个孩子。他万一舍不得兄弟离开,很可能会在机场吵闹,那可就不好了。   至于老陶,她倒是想去送儿子呢,可老冯却不同意她去。生怕她到时候再闹出什么事非来。   本来,刚一知道二国要去国外治病,老陶就哭闹了一场,还闹了一天绝食。   她不肯吃饭,只说儿子如果走了,她倒不如死了算了。   她其实就是不放心,不想让年少的二国一个人去国外,她害怕儿子到时候会被欺负,会受什么委屈。   老冯本来心里就难过,她这么不知死活一闹,老冯也急了眼,直接吼了她一通。   “你儿子什么毛病,你还不知道?他要是不去国外治病,中医疗法对他根本没有用,二国永远都这么高了。现在二国只有一米四,就算到了三十岁,你儿子仍然一米四,仍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你让他将来怎么办?耽误了你儿子治病,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老陶被骂得涕泪横流,可却没再说不让二国出国那种话。   他们一家子都舍不得二国,却也都不能去送他。   最后,还是容五爷带着苏秀秀去机场送二国的。   在机场,容五爷低声嘱咐着二国,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二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下来。   同时,他也握着左先生的手,拜托他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二国。   左先生连忙说道,“这事儿您放心。当初我母亲在京城,一直承蒙您照顾,她才能安享最后的晚年。   到了国外,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二国,帮他做出最好的安排。我那边已经帮他找好了学校,不会让他的学业断掉,您就放心。”   容五爷感激地握住了左先生的手。两人双手相握,也算是朋友了。   左先生深深地看了容五爷一眼,既是钦佩他的为人,也感叹于他背后的人脉背景。   他以后难免会回到京城做买卖,自然愿意多拿出几分诚意,同容五爷交往。   至于,照顾陶二国当然也不在话下。   何况所有费用都是容五爷来承担的。他只不过是帮个忙,搭个人情而已。   两人又说笑了一番,又约好了,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做个大买卖。   他们在一边说话,二国也趁机拉住苏秀秀说道。   “我家里就拜托你,你帮我多照看着些。唉,你一向对大国很用心,对我父亲也尊重有加。   干爹虽然也已经对我母亲做了最好的安排。可我母亲到底是个糊涂人,倘若哪一天她又不死心,再搞出什么是非来。到时,我爸肯定会给她做出其他安排。你们不要阻拦就是了,也不用给我留什么面子。”   二国说完这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翻母亲能清醒点,只希望她别再惹事才好。   倘若她还不知收敛,那他这当儿子的,也管不了她那么许多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二国两眼。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决断。想必这些话他在走之前,已经跟冯叔说过了。   所以,苏秀秀最后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不管怎么说,我会帮着陶婶做出最好的安排,绝对不会让她受罪的。”   二国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他又深深地看了苏秀秀一眼,就转过身,向着左先生走去。   左先生就是个精明的商人,也不知是为了让容五爷父女放宽了心,还是出于对二国的喜爱。   他们走的时候,左先生看似随手地拉住了二国的手臂,颇有一些呵护照顾之意。   不管怎么说,容五爷和秀秀看到他这么做。倒也能稍微放心些。   就这样,苏秀秀和容五爷站在机场外面,眼睁睁的看着飞机,带着二国飞走了。   容五爷忍不住感叹道。“但愿那小子一切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才好。”   苏秀秀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爸,您就放心吧,二国那面相很好,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有了机会,他就能一飞冲天。”   容五爷听了这话,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他虽然知道闺女的老毛病,却还是手痒痒,忍不住摸了摸苏秀秀的头发。   秀秀苦着脸说道。“爸,以后我可就是大学生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到了年底就十八了。您在家里跟拍小狗似的拍我的头也就算了。到了外边,千万别动不动就拍我,弄得我跟小狗似的,那多丢人呀?”   容五爷却说道。“你爸拍你头怎么了?别说十八,就算到了八十,你爸想拍拍你的脑袋,也是应当的。”   五爷说完这话,又拍了她一下,拍完就先一步走了。   苏秀秀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又对他说道。   “这可是未来知名女企业家的头,说不定还是国内女首富的头呢,您这么拍合适吗?”   容五爷回头看着她,龇着牙说道。“好家伙,这还没到晚上呢,你就开始做这种白日梦了?”   苏秀秀却很爽朗地说道,“那怎么了?做人就得有梦想,你要是不信,咱们爷俩不如打一个赌?”   “赌什么?”容五爷转过身,看向她。   苏秀秀一脸严肃地说道。“倘若将来我身家超过了一亿。您可要把我每月的零花钱我翻倍。”   容五爷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身家都超过一亿了,居然还想着跟他要零花钱呢。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忍不住说道,“莫非你都身价一亿了,还想着让你爸帮你管钱呢。”   苏秀秀一脸坦然地说道,“可不还得您帮着管钱吗?不然,我大手大脚地把家产都败光了,那要怎么办?”   容五爷被她逗得都不行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成,既然你说了,那咱们就赌了。”   爷俩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往外走。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回家去了。   *   另一边儿,陶二国跟着左先生,到了异国他乡。   看着周围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听着陌生的语言,二国面无表情地跟在左先生身后,走在人群里。   直到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人群里冲出来,跑到左先生身边用中文大声说道:   “爹地,您可算回来了。”她是左先生的女儿左娜娜。   紧接着,左娜娜又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左先生身后的男孩子,只觉得他长得又瘦又小,还很难看,根本就不像是15岁的样子,甚至还比她矮了一头呢。   于是,左娜娜又换成英文对左先生说道:“这就是您带回来治病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左先生也用英文对她说道,“对,就是他。娜娜,他就住在家里,半年后,也会跟你一起上学。你不要欺负这孩子,他就是你弟弟了。”   左娜娜笑道:“爹地,你放心,我才不会呢!”   二国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托苏秀秀的福,他还真能听得懂他们父女在说什么。   只是,倘若这些人希望他听不懂,那他就听不懂吧。二国用力地攥着自己的书包。   就这样,左先生带着他一起回到家里,他对二国还算客气,左娜娜也显得很热情。   只是那位左夫人,皱着眉看了二国很久,脸上看不出喜怒。   二国表面上还略有些拘谨,却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礼貌。说话做事还算得体。   等到吃饭时,左先生让佣人把二国面前的刀叉换成了筷子。然后,又抬头警告似的看了左夫人一眼。   左夫人仍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垂着眼睛继续吃饭。   于是,二国也就知道了,左夫人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说到底,陶二国也不过十四岁,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他心里隐隐想着,这人生地不熟的美国。倘若在左先生家里呆不下去,他又该如何是好?   反正,他是不会主动讨好左夫人的,还应该另想其他办法才好。   这才来美国第一天,二国就感到了来自周围的压力。   以后倘若再遇到什么事情,他恐怕连一点仰仗都没有。   美·国这边没有会默默守护他的爸爸;真心疼爱着他的干爹;傻气却总是护着他的大哥;动不动就跟他拌嘴,实际上却对他很温柔的苏秀秀了。   想到这里,二国心里越发沉重起来。   好不容回房休息,二国打开行李,就发现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绒布袋子。   他打开一看,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首饰盒子。这玩意一看就是年代久远,而且上面的纹路和符号都很吉祥,似乎跟某个家族有关系。   二国隐隐觉得,这肯定跟干爹和秀秀有关。这玩意多半是苏秀秀放进来的东西。   他又小心翼翼打开首饰盒一看,里面是一些小巧的金南瓜,小金鱼,金瓜子,小如意,全是纯金打造的小玩意儿。   看起来十分可爱,可这些东西不管到了哪儿,都能换成钱。   二国握着这个小巧的首饰盒,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没想到干爹他不仅给他掏了生活费,医药费,就连最后的仰仗,也都细心地帮他准备好了。   说来也巧,二国见那小南瓜十分可爱,拿起来一看,南瓜下面是刻着字的,是个“文字”。   二国顿时又想起来,苏秀秀曾经说过,她亲姥姥好像就姓文,他们家都会相面。   二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道,“苏秀秀,那死丫头手松。钱也就算了,这是什么都敢往外拿呀?”   二国怀疑,这些小玩意恐怕是秀秀姥姥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可她却给他带来了?   一时间,二国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感动。   不管怎么说,这盒子里的东西,他绝对不能动。   这肯定就是苏秀秀的嫁妆了。他又怎么能拿去换钱用呢?   而且,等那傻丫头和孟庭松结婚的时候,他不仅要把这些金南瓜,小金鱼,金瓜子原封不动地还给她,还要给她置办上几大车嫁妆。   女孩有了嫁妆,有了靠山,也就有底气了。将来,孟庭松也就不敢欺负她了。   二国看着小南瓜,突然就不再担心了。   不管他的未来会怎么样,到底要面对什么人,或者遇见什么困难?他一定会让自己活得更好。   总有一天,他会治好病,长得高高的,再风风光光地回家去。   *   好在转过天来,左先生大概是和左夫人谈过了。   左夫人虽然还是不喜欢二国,在她丈夫面前,却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只是不搭理陶二国,也不跟她说话。   二国并不在意这种冷暴力,他在左家住着也不算太难受,起码有吃有喝的。   只是,左先生忙于工作,左夫人却迟迟没有帮他安排去医院治病。   他这病本来就拖不得,不然也不会来美·国了。一连等了半个圆,左夫人似乎仍是不太上心。二国也没办法直接把这事跟左先生说。   不然,以后他更没办法在左家呆下去了。   说来也巧,许教授的师兄刚好也在同一个城市。   二国在去上语言班的路上,干脆改了道,带着他和许教授的照片和几道他不懂的数学题,去那所知名大学里,找了那位吴教授。   吴教授也是个数学狂人,收到师弟的来信,就对陶二国这位学生比较上心。   等到陶二国一来,吴教授亲自出来接人。   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下午,吴教授也跟许教授一样欣赏二国的数学天赋。   二国不经意间,被吴教授套了话,随口说了他的病情,以及在左先生家的困扰。   吴教授颇为不忿,当天晚上,他就亲自拜访了左先生家。   左先生虽然买卖做得不错,也算是比较成功的商人。可实际上,他在美国的地位并不怎么高,完全比不上吴教授这种顶尖学者,受人尊重。   吴教授来美国时间久了,也习惯了国外的交流方式。他开门见山,直接就提出,想让左先生把监护权转给他,他想当陶二国的监护人。他想好好培养陶二国。   本来,左先生要是放手了,倒也没什么。他们家里人也会更加高兴些。   可左先生却仍是记得容五爷的嘱托,硬是没有答应下来。   只说,他们家会好好照顾二国的。   吴教授话里话外说着,这都到美国半个月,还没正式去治疗,恐怕对二国的病情不利。他还暗示陶二国将来有可能成为数学家,希望左先生不要耽误了这孩子的前途。   而且,他倒是可以马上安排孩子进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左先生听了这话,脸都气红了,狠狠地瞪了左夫人一眼。又跟吴教授保证,他会亲自做出最好的安排。   那吴教授也没放弃,又跟左先生说好了,陶二国的学业还是让他来安排吧。   不然这个数学天才,恐怕就被糟蹋了。   左先生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脸上却很不自在。   与此同时,左夫人也出了一身冷汗。   她本来就反感丈夫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带回家。   如果不是丈夫拿出陶二国的全家福给她看,她甚至怀疑二国是她老公在华国的私生子。   可就算后来,知道二国不是私生子,左夫人也仍是反感二国这个家庭入侵者。   而且,就算她讨厌陶二国又能怎么样?这孩子在美国这边无亲无故,也没人会管他。她想怎么对待他都可以。   直到吴教授亲自赶来,左夫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是不能再亏待这个孩子了,不然吴教授就会把他带走了。到时候,她丈夫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从那以后,陶二国就跟着吴教授学习了,他现在算是学徒。吴教授恨不得长期让他住在家里,好好培养。   这时,左夫人就算想弥补她和二国之间的关系,也来不及了。   二国呆在家里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也不太说话。   为了这事,左先生对左夫人也冷淡了不少,觉得这女人不仅矫情,不识大体,也自私得让人心寒。就连一个可怜的孩子,她都不愿意帮助他。 第90章   地球另一边儿,住在成府胡同容家大宅里的三口人并不知道陶二国去了美·国以后,还有更多考验在等着他。   大家虽然也很担心二国在国外的境况,却也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态,希望他一切都好!!!   原本送走二国之后,苏秀秀只是玩笑似的随口提起,以后还得让容五爷帮她管钱。   一开始,容五爷并没太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丫头还是太小,有些黏父母,又有些爱撒娇。   直到当天晚上,临睡前,容五爷才想起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突然又想到,他们家小丫头一向喜欢把自己当大姐看,总喜欢给周围的孩子们带东西,小马驹,大国,二国,都是一样的。什么吃的玩儿的用的,学习相关的都会买给他们。   在这方面,苏秀秀从来不手软,也舍得花钱。   自从二国得了这病以后,苏秀秀几乎习惯了给二国带吃的。   然而,这次二国出国,苏秀秀却什么都没给带,一点表示也没有。这未免也有点太奇怪了?   容五爷一细想,恐怕不是没给带,是带了一样大的,没当着人面拿出来吧?   这丫头想来细心,总是能注意到别人没留意的一些细节。而且,她总会下意识地留下后路。   想到后路,容五爷“腾”地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他拍着大腿说道。   “恐怕那小死丫头手里的小金鱼儿和金瓜子儿都给弄没了!”   五奶奶本来都快睡了,一见他这边有情况,连忙坐起来,开口问道。   “怎么了?什么小金鱼儿,小瓜子的?”   容五爷用力地蹭了两把自己的脸,这才叹了口气,又骂道。   “还不是你闺女,死丫头什么都没跟我说。恐怕是偷着把她那盒子里的嫁妆,给二国带过去了。”   五奶奶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什么,五爷,你说的是她姥姥留下来的那盒子里的小南瓜,小金鱼儿和小瓜子儿之类的?”   容五爷咬牙切齿的说道。“恐怕就是了,那丫头可能觉得那些东西换钱容易吧?她想着给二国多一重保障,却没跟我说。不然的话,我也就帮着给二国带了。至于动她那点子东西么?”   五奶奶连忙劝道。“恐怕是她也是才想起来,又赶上二国要走了,她才临时想到那些的吧?您也别怪她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替她收起那妆奁才对。”   容五爷又气呼呼地说道。“你闺女憋着要当亿万富翁,华国女首富呢,那点金子她恐怕就没放在眼里过。”   “……”五奶奶也挺无奈的。   老两口子又值得互相安慰一番。他们又是生气,又是心酸,同时还忍不住有点心疼他们家那小傻丫头。   第二天,五奶奶还是旁敲侧击地问了那妆奁的事。   苏秀秀在母亲面前,干脆也不遮掩了,也就点头承认了。   她倒也没全都把黄金给二国拿去,只送了一小半。而且,也没用她姥姥留下来的妆奁盒子,而是拿了上次容五爷寻到的一个差不多大小的首饰盒子。装了点黄金,偷偷放在二国行李箱里了。   五奶奶又忍不住埋怨她一通。“你想送东西,倒是跟我说呀?我那还有几个大金戒指呢,平时我也不带,给二国带去岂不是更方便么?”   苏秀秀却摇头道。“您那些首饰都是我爸特意找专人,给您做出来的。他送您的每件首饰都有不同的意义。还不如我这些南瓜金鱼呢,根本就是拿来当钱花的,做得好看点,却没有任何意义。”   五奶奶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苏秀秀那妆奁盒子要过来帮她收着了。省的这丫头一冲动,又随便花用。   苏秀秀二话不说,就把东西上交了,连带着寇婉茹送她的金手镯,也交给五奶奶保存了。   她那里只留了文氏家书。   五奶奶心疼她,也就没怎么骂她。可惜,容五爷气性大。接连几天,都在气苏秀秀瞒着他。也不跟苏秀秀说话,一看见她,立马就耷拉下脸来。   苏秀秀也知道这事是她不对。只是耍赖道歉都不管用了。   没办法,她只得加倍小心奉承着,也说了不少让老爷子高兴的话。又有五奶奶在一旁帮衬着。效果却都不算大,容五爷摆明了就是生气了。   直到苏秀秀保证,以后再有这种事,绝对先跟容五爷商量,五爷的脸色这才慢慢好起来。   *   二国离开后,紧接着私房菜就要开业了。   苏秀秀倒是也想帮忙来着。   只是开业之初,店里还没什么名声,也没什么那么多活需要帮忙的。   基本上孟叔做菜,寇姨帮着端菜,顺便招呼客人也就足够了。   为此,寇婉茹跟着孟洪明,学了不少餐桌礼仪和吃饭的规矩。   她是打算以后亲自上阵,负责接待客人了。所以,每天都在家里练习端菜和招待客人。   容五爷看着说着俏皮话,帮着上菜的寇婉茹,忍不住叹了口气。   偏偏,他老婆基本上就没出去过,也不知道真正有底蕴的饭店,并不会这么招待客人。   秀秀虽然也提醒过寇婉茹有点夸张了,还是收敛些比较好。可她年虽小,也没见识过旧时客栈饭馆儿。   这娘俩倒好,居然还支持鼓励寇婉茹当招待呢?   这实在错得太离谱了。容五爷有点不忍直视。   虽然,他嘴里说着不会管私房菜馆的事,就让她们娘三来经营管理。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继续坐视不理了。   于是,当天晚上,容五爷就找孟洪明聊天说明了情况。孟洪明自然愿意听他的安排。   回房后,孟洪明就把这事跟寇婉茹说了。寇婉茹虽然觉得有点可惜,却也觉得容五爷说得很有道理。就高高兴兴的继续当老板娘了。   另一边,容五爷自然也不会瞒着五奶奶。   于是,他们就都知道容五爷要找人过来帮忙了,这其实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只可惜,苏秀秀并不知道这事。大家一忙,就忘了跟她说了。   两天后,容五爷就带着牛家三口来到了容家大院。   牛家的日子原本过得挺好的,没想到天降大难。   年初的时候,老牛的老伴突然在医院检查出心脏病来。   老牛和儿子一商量,就决定把家里的房子卖了钱,给老伴做心脏搭桥手术。   因为是老相识,老牛信得过容五爷的为人,就把房子交给容五爷来卖。   容五爷也知道他们家不容易,生怕他们会吃亏,愣是压着没让提前卖。反而是借了牛家父子一笔钱,先应急用了。   就这样拖了三个月,容五爷帮着他们把房子卖了个好价钱。不仅还了欠容五爷的钱,他们还能有一大笔钱,可以继续好好生活。   那爷俩一看,剩下的钱换个小房子还有富余,就又托容五爷帮忙寻房子。   这样一来一往,牛家三口很感谢,容五爷在患难时,向他们伸出援手。而不是像其他房屋经济,二道贩子那样趁火打劫。   所以,这才容五爷过去他们家一问,老牛想都不想,就答应过来给容家的私房菜馆帮忙。也没问多少工资,什么待遇。他相信容五爷不会亏待他们的。   刚好那天,苏秀秀课程比较多,中午就在学校吃饭了。自然也就没赶上接待牛家三口。   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事。   等到苏秀秀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牛家三口已经搬进一进的院子里住了。   苏秀秀进门的时候,看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妈,差点以为走错门了。   还是那大妈笑眯眯地说道:“你就是容家的小姐吧?容五爷叫我家老头和小子,过来帮忙的。我们一家三口都姓牛。”   “喔,牛大妈您好。”苏秀秀连忙下了车,又帮这位一脸病容的大妈拿下了手里的重物。   “您还有什么想拿的东西,我帮您拿吧?”苏秀秀又说道。   牛大妈还以为容五爷跟苏秀秀说了她的病情呢。她只觉得容家这小姑娘心眼好,人也和气,就跟容五爷一样会照顾人。   她连忙说道:“不用,不用,全院子住的人都帮着我们搬家,已经全弄完了。我也就是随手拿一下,也并不觉得吃力。”   苏秀秀又笑道:“那我也帮您放过去吧。”   牛大妈也笑道:“好。”   屋里,牛家父子看着苏秀秀帮着他们家老太太干活,也觉得容家这小姐,就跟容五爷一样好。   *   当天晚上,众人在一起吃饭。众人打了招呼,苏秀秀这才仔细看了看。   牛大爷跟容五爷岁数差不多,只不过容五爷总是一脸严肃,牛大爷却一脸和气。他说起话来既敞亮又痛快。   至于牛哥,他那长相虽说不是特别好看,却让人觉得很随和。这人似乎天生一副好脾气,说什么他都不生气似的。   牛大妈身材微胖,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她虽然大病初愈,可却看得出来,家里人把她照顾得很好。   苏秀秀也看出来了,牛大妈这是刚过了一劫,后面还有大福气呢。   这一家子,从面相上看,也都是重情义的人。苏秀秀不得不钦佩容五爷看人的本事。   容五爷虽然不会看相,却总是能找到合适的人才。   一时间,苏秀秀也猜不出牛家爷俩,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又细看了一番,只觉得这爷俩都是精明人。不止能说会道,而且还善于倾听。   这父子俩似乎一见到苏秀秀,就看出来了,她在这个家里倍受宠爱,不止容家老两口,其他的长辈也喜欢她。   所以,牛大爷不经意间,就会跟容五爷夸苏秀秀两句,却都是点到为止。   偏偏容五爷五奶奶,再加上孟洪明寇婉茹,老冯他们听了那话,都很高兴。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可实在太会来事了。   用三十年后的话来说,这爷俩恐怕都是社交达人。让他们去做推销,搞业务,肯定会比别人都成功。   可容五爷却偏偏把他们弄到私房菜馆来了。   就在苏秀秀胡思乱想的时候,寇婉茹却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秀秀,老牛和小牛都是你爸找来给你孟叔帮忙的。怎么样,这两位师傅挺不错吧?”   她纯粹就是误导苏秀秀,牛家父子都是厨师。   可苏秀秀却没上当,反而摇头道。   “牛大爷和牛哥,恐怕都不是厨房里的大师傅。他们身上可没有那么重的烟火气。牛哥的手跟孟叔也不一样,不像是灶上的师傅。”   寇婉茹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得,咱们秀秀还真是好眼力,又给她猜出来了。”   一时间,牛家父子也忍不住看了苏秀秀几眼,心道,容五爷这闺女不止人好,也很聪明。   这时,容五爷也来了兴致,又笑着问苏秀秀。   “怎么着,秀秀,那你倒是看看,你牛大爷和牛哥是干嘛的?”   苏秀秀想了想又说道。“恐怕是过来当掌柜的吧?”   她刚一说完这话,众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容五爷却摇头笑道。“不对,可不是掌柜,他们做得事情比掌柜更加复杂得多,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苏秀秀都愣了,又问道:“难道牛大爷也要负责接待客人,端菜上桌?”   牛大爷看上去可都五十多岁了,让他做招待这活,得多累呀?   而且,招待这种职业,还是年轻貌美的姑娘来做比较好吧?   再说了,那牛哥又不是小鲜肉,长相实在普通得很。这样的人要怎么负责接待呀?   容五爷却笑道。“看把你能的,这回想不明白了吧。”   五奶奶推了他手臂一下,催道:“别卖官司了,赶紧给你闺女说说吧!”   容五爷这才说道:“说到底,你年龄还小呢,不知道也是应该的。你牛大爷和牛哥,干得就是勤行,也叫跑堂。能干勤行的,学问大着呢。旧时候,一个勤行,得跟着师傅学上三年呢。除此之外,得熬多少年,才能成为独挡一面呢。你牛大爷就是我们那时候最有名的大跑堂。” 第91章   所谓勤行,不仅要“眼勤、嘴勤、腿勤”,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什么人说什话,把客人哄得服服帖帖。   好的勤行说的话,既含蓄又有礼貌,轻松且幽默。该驳人的地方照驳不误,可是却不恼人。   他们那套外交辞令,比起资深的外交官来,也未遑多让。   在容五爷那时候,馆子又想经营得好,就要抓好了三种人,既“堂柜灶”。   大跑堂要排在最前面。不止发工资,老板还给股份,大跑堂给7%,掌柜给5%,掌灶给4%。   所以,在容五爷看来,他们这私房菜馆到底能不能做得起来,一方面是要看孟洪明的手艺,这当然没什么大问题。   另外一方面,就得看牛家父子的真本事了。   如果让寇婉茹当跑堂,说不定这买卖可就真砸了。   容五爷虽然有心要培养他闺女,可却不想看着他们的买卖,因为这些细节失败。   所以,他还是豁出老脸去,把牛家父子给请过来了。   苏秀秀也没想到“勤行”,居然这么了不得,不禁也吓了一跳。   她心话说,这牛大爷和牛哥原来也是难得的人才。只是不知道是她爸从哪里挖过来的?   牛家人一看,这个姑娘一开始也挺和善。听完容五爷的话,立马就对他们更加恭敬了。   这样一来,牛家人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在旧时,好的大跑堂虽然很风光,甚至有很多王孙贵族都愿意给他们捧场。老板也比较看重他们。   可是到了新时代,很多旧规矩都变了,很多就职业也没有了。再也没有饭店酒楼老板特意去找好的跑堂了。他们只会找服务员。   平常人也不会再高看他们这个职业,反而会觉得勤行,也就是服务员。   他们这些人除了贫,会拍马屁,也没什么其他本事了。再说了,跟人聊天谁还不会呀?端盘子谁还不行呀?任何人都可以当服务员,甚至都不用学。   这勤行慢慢也就没人干了。   本来牛家父子已经落魄了,小牛正准备蹬板车呢。   容五爷突然找上门来,要他们干老本行,还是按照旧时的规矩给他们爷俩开工钱,而且还给了干股。还答应帮着他们照顾牛母。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倒好,一下子又被容家父女捧得这么高。   他们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应有的尊重。一时间,牛家父子心里也就更舒坦了。   父子俩看着彼此,心里却想着,不论如何,也要帮着容家把私房菜馆的买卖做起来。   只要菜馆真正做起来,他们爷俩才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不再是无依的浮萍了。   就这样,这顿饭吃得格外热闹,每个人心里都很痛快。   孟洪明还特意对老牛说:“牛哥,以后咱们的店可就靠您费心了。”   老牛立马说道:“孟师傅,看您说的,以后咱们好好干就是了。”   两人都是爽快人,还特意干了几杯酒,喝了个尽兴。   *   等到好不容易吃完饭,苏秀秀又忍不住过去找容五爷说了会儿话。   “我还以为,您会找几个漂亮小姑娘来呢,没想到您却找了牛大爷。”苏秀秀感叹道。   容五爷却嗤笑了一声,又说道:“那些年轻姑娘顶多就是漂亮点,像个花瓶。没经过什么大阵仗,哪能镇得不住场面?到时候,私房菜馆不止招牌立不起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   容五爷可知道,有些场所就是专门靠美色做买卖,那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那种买卖实在丢人,容五爷是不屑去做的。   苏秀秀听了这话,半响没有言语。   不过,这回还是她爸爸高瞻远瞩,想得深远。倘若不是他找来牛家父子,以后也挺麻烦的。   就这样因为有了好帮手,私房菜馆那边也就顺利开业了。   开业当天,胖子本以为会再见到苏秀秀,那个不大点的小姑娘。   只可惜,他进了院子四处看,也没见到那姑娘的身影。   倒是那个把他们迎进来的年轻招待,虽然长得貌不惊人,却很会聊天。   胖子带来的基本上,都是懂得吃,也愿意在吃上面花钱的吃货。   这些人大体跟胖子也算是性情相投。只是他们又因为胖子背后所代表的地位和权势,待他又多了几分尊重。   所以,这些人在胖子面前也还算收敛。   可实际上,什么性子的都有,不仅是对食物,对人和事也是极为挑剔的。   偏偏容家找来的年轻招待,却能应付这些性格迥异的客人,而且还把他们都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胖子暗中感叹,容五爷还真是找了一个难得的人才过来。   只可惜,他到底没见到那个猫儿似的小姑娘,心里未免又多了几分无趣。   胖子自然不可能砸了容家的场,只是他的脸色到底有些不好看。   他的朋友詹二少却是看出来了,他忍不住推了推胖子的手说道。   “怎么着,你想见那姑娘了是不是?让他们叫出来跟你说说话,不就完了。”   胖子听了这话就来气,瞪了詹小二一眼,随口骂道:“你少来这事,容家这边跟你去的那些店可不一样。”   詹二少见他生气,连忙说道:“是,是,是,我错了行了吧?只是胖爷您到底想怎么样呀?喜欢人家小姑娘你就追呗,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胖子又更生气了,破口骂道:“谁喜欢他们家小姑娘了?那丫头才十六七,还是个小孩子呢。我跟你说,詹小二,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詹二少听了这话,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忍不住拿两眼看着那胖子。   那胖子却难得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   詹二少心说,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胖子一翘腚,他就知道他想干嘛?现在居然还在他面前遮掩上了,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之前,詹二少也知道胖子,对容家小姑娘挺在意,也没太当一回事。现在看来,这胖子未免有些太在意了吧?   詹二少心里忍不住有些震惊。   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和什么人谈恋爱都无所谓,说白了也就不过只是玩玩,并不会动几分真心。   也有那些势力眼的姑娘,自投罗网,想着嫁给他们,提高社会地位。   只可惜那些脑子没毛病的人,是不会轻易上套的。   他们通常会等到了年纪,玩够了,就会按照家里的要求,找个相同层次的姑娘结婚。   不过,胖子也算是个例外,他从没跟哪个姑娘玩过,他对那些事不感兴趣,一心扑在吃上面。   胖子今年也二十多了,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居然还是暗恋?   詹二少忍不住又劝了他两句,喜欢就去追呗,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结果,胖子又发了好大的脾气,让詹二少不许在容家胡来。   一时间,詹二少就觉得更无语了。   这还没怎么着呢,胖子就这么护着容家了?   好在他们很快就上桌了,看着一道道华美的菜品,所有人都把烦恼放在一旁了。   今天,胖子找来的可都是顶尖吃货老饕。   不管他们身在何种地位,从事何种工作,任由他们性格再高傲,再挑剔,再古怪,坐在这样一桌子菜面前,看着善心悦目的菜品,他们的脾气不由自主地也就收敛起来了。   有人忍不住说道:“胖爷,您从哪里认识的大师傅呀?这可是正宗的宫廷菜。”   也有人接话道:“这清炖肥鸭子和这樱桃肉可都是慈禧老佛爷爱吃的菜。”   还有人一口咬定:“那位灶上的大师傅,肯定会做满汉全席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咱们见识见识?”   这时,牛哥又跟他们介绍了孟师傅的来历。   就连这么一道清炖肥鸭子,也要提前三天就预备好,用小火闷着。   而且,他们大师傅在厨房实在讲究,接受不了寻常学徒。厨房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忙和,他们这菜馆每天也做不了几桌席面。以后客人再想来,就只能预定了。   众人听了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这家私房菜馆很难得。   等他们再一品尝孟师傅做的菜,一桌子吃货无不感到佩服。   一时间,众人也顾不得其他,放开腮帮子大块朵颐。   第一桌席面的试吃,进行的无比顺利。   客人们走之前,纷纷又订了席面,表示还要带着其他人过来吃。   就这样,苏秀秀总算放下心了。   他们家这私房菜馆也算顺利开张了,以后客人会越来越多的。   *   有了牛大爷和牛哥,菜馆也不用苏秀秀太操心了,她干脆就继续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苏秀秀读了大量的书籍,不断地扩宽着自己的知识。   到了后来,她甚至想看一些外国的原文书。   然后就发现她看不太明白,很多词还要一点一点查字典。   原本,经过成考之后,苏秀秀就没把英语放下,每天都要背下二三十个单词,日常对话也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当她想看一些专业资料的时候,就发现词汇量还是太少了。   于是,苏秀秀又下定心思,打算好好学外语。   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在跟孟庭松打电话聊天的时候,苏秀秀说起学英语的事,还是挺苦恼的。   孟庭松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   挂了电话,他也想办法找了英语书和英语词典进行学习。   在一起的那些战友们,都觉得松哥又疯了,别人是平常训练都能累得半死,就算体力再好,也不该在训练之余,再干这些费脑子的事了。   可松哥倒好,都开始随身带着英语书了。   虽说,有通知下来,部队里要组织成考,可这也是年底的事,松哥未免太积极了吧?   就在战友们也感到很好奇的时候,又发现孟庭松一边翻看英语词典,一边给他家小媳妇写信呢???   所有人都觉得很震惊,这谈恋爱还有这么谈的?还得学外语,写英文情书,这会不会太高端了点?   难怪他们一个个的,到现在,还都是单身呢?   *   虽说是苏秀秀先说她要学英语的。可是突然收到松哥写来的英文信,苏秀秀还是挺开心的。   一开始只是一些简单的对话,甚至可能还有一些语法错误。可是这样的信,反而成了俩人进一步沟通的桥梁。   至少秀秀知道,松哥愿意一直陪着她。不管她有什么想法,他都会默默支持她。   后来,苏秀秀实在忍不住,又写了一封英文情书给孟庭松。   还是上次那样,拿出一张信纸,单独写出,“I love you!”几个大字母。   只不过,英文字母实在太单薄了,完全就是骨架。   苏秀秀看着有些不舒服,干脆就给那些字母手动描出高光,画出阴影。   这样一来,反倒成了胖乎乎的卡通立体字了。看上去倒是十分可爱。   孟庭松收到这封情书之后,看着这份胖胖的可爱的告白,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很久。   就连高强度训练之后,他也没觉得身上有多疲惫了,反而亢奋得很。   就在战友们累得不行的时候,孟庭松却拿出信纸和钢笔,又给苏秀秀写了一封信。   也是同样的一种风格,他本来就会画画,自然也给字母添高光画阴影,很快就弄成了卡通立体字。   “I love you too!”   不止如此,孟庭松想到他的小姑娘那副软乎乎的样子,心里也变得格外柔软。   他干脆又动笔,在信纸的角落里,画了个她可能会喜欢的,圆脸的卡通士兵,士兵端着枪,正在站岗。   虽然,孟庭松画的士兵略显严肃,可是却跟这些字一样,都是圆滚滚的立体风格。   苏秀秀接到这封情书之后,顿时就觉得她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她从没想过,松哥居然这么可爱,还会玩这种小浪漫?   不过,如果将来有一天,松哥画了卡通小人来求婚,秀秀一定会忍不住答应的。 第92章   可惜,苏秀秀不太会画画,也不擅长画卡通卖萌。   她干脆就写了自己擅长的平安符,折成锦鲤或者其他吉祥物的形状,再随着信给孟庭松寄过去。   俩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继续通信,写着只有对方能看得懂的情书。   虽然可能这样做略有些稚气,可说到底这就是这对异地恋小情侣,在八零年代末的浪漫情怀。   他们都在倾尽热情,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即便孟庭松每星期日,都会打个电话过来。可苏秀秀还是期待着,他寄来的各种信和各种画。   同样的,孟庭松在训练或者执行任务回来后,也会期待着远方的那个软乎乎的小姑娘,给他寄来那种长达好几页,记载着她生活中点点滴滴,如同日记一般的长信。   慢慢的,战友们几乎都知道了,孟庭松有这样一个挺可爱的小媳妇,会总给他写信,或者寄来一些小鱼,蝙蝠之类的很有意思的护身符。   有时候,也会寄来剪纸贴花之类的小玩意。   那些没有对象的战士们,也不免多了一些期待。   等将来他们的缘分到了,是不是也不会遇见这样可爱的爱情,可爱的对象。   他们将来娶的媳妇,会不会也像松哥那小媳妇儿一样,只要画个卡通小人儿哄哄她,她就特别高兴了,对相隔两地,也一句怨言都没有了。   陆红兵自然也知道了孟庭松和苏秀秀通信这事。   时隔半年之久,他仍是能记起那个救了他儿子的小姑娘。   只是陆红兵却没有想到,那个不大点儿姑娘居然是孟庭松的未婚妻。   偏偏,这两个年轻的孩子都特别可爱。   即便是见不着面,他们也会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地靠近着彼此的心。   因为喜欢,所以着迷,才会这样地忍耐和等待。   两个人平平淡淡的,靠着书信和电话线连接着的小爱情,也会让陆红兵想起他和妻子的青春岁月。   那时候,他们好像只要凑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开心。   那时候,他妻子的脾气也很大,偶尔也会无理取闹。可他却打心里觉得那姑娘真可爱。   那时候,他爱着她,所以愿意包容她。   十七岁的陆红兵甚至愿意干等一整个下午,只是为了跟那姑娘见上一面,或者单单只是说上一句话。   只要她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微微一笑,他心里就会觉得很满足。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变了味。   不间断地争吵,互不相让的性格,把他们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满目苍夷。   就好像他们是天生的冤家对头,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爱过吗?真的爱过吗?为什么爱过之后,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青春回忆了?   除此之外,他们的生活里简直糟糕透了。   春节时,小睿睿被人贩子拐走,后来又送到医院急救,那孩子才慢慢好转。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孩子就可能变成傻子了。   那段时间里,陆红兵的妻子一心扑在孩子身上,他们总算暂时休战了,陆红兵也曾温柔地安慰她。   可是,等到儿子好转以后,妻子却又像补偿似的,干脆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而陆红兵却又不得不再次奔赴部队。开始两地分居的生活。   在这段时间里,苏秀秀很可能每天都在给孟庭松写信。可陆红兵的妻子却没有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似乎他们短暂的和谐相处,只是一场梦罢了。   开始的时候,陆红兵曾经期盼过妻子能够理解他,能够慢慢改变对他的态度。   慢慢地,好几个月过去了,陆红兵也就渐渐死心了。可能他这人就不适合走入婚姻罢?   只不过,他们两人谁也没再提过离婚的事情,却像冷战似的,就这样相隔两地,不再见面。   想到这些,陆红兵就觉得很糟心。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主动提出离婚,放妻子自由?   还是继续逃避下去,漠视这段儿让人无可奈何的婚姻。   看着窗外,又跑去寄信的孟庭松,陆红兵突然变得一片茫然。   他也希望可以有个温柔的妻子,即使不见面,也能稍微体谅他一些。别总说什么,你在部队干没有前途。还不如早点调回来呢!   *   另一边儿,私房菜馆有了牛大爷和牛哥两个跑堂坐镇,经营得出奇顺利。   凡是来到私房菜馆的客人,都觉得在这里呆着特别舒坦。   再加上孟师傅的手艺是真好,做得那些菜都是难得的珍馐美味。   所以,不止是胖子隔三差五,就带着客人来吃饭。他带来的那些客人,也会电话再预订席面。   就这样,从一开始的一桌席面,很快变成一天三桌席面都被订满了。再后来又变成,中午晚上各三桌席面。可预定的人实在太多,已经排到了一周以后。   容五爷又帮着找来了一位阿姨,负责帮忙洗碗,做一些杂活。总共就六桌席面,她一个人负责收拾也够了。   因为,灶上只有孟洪明一个人,他又是个追求精益求精的性子,几乎每个菜端出来,都是一盘子艺术品。不止好看,也会给舌头带来那种极致的美味。这就需要厨师更加费心思。   孟洪明一看客人越来越多,再继续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就找到苏秀秀和容五爷商量,是不是再争取多加上两桌席面?   苏秀秀那边,却一直想着饥饿营销,把他们这个孟氏私房菜这个招牌彻底打响了。   自然就不太赞同孟叔这个说法。   她耐下心思,又跟孟叔解释道。“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咱们每天六桌,其实已经足够了。真正想吃的客人,自然会提早订下。”   孟叔又忍不住问。“可如果这样拖下去,那些急着订席面的客人,都要跑去别家饭馆吃饭了。他们不来咱们这儿了,那可怎么办?”   苏秀秀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要换地就换吧?反正总有其他的客人愿意顶上来。再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家这一天就三个包间儿,中午下午共六个席面。就这样,孟叔您都要一天到晚的忙活,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再多的话,你得多累呀?”   孟洪明一听,苏秀秀这也是心疼他,心中就微微一动。他刚想开口说道,我身体好着呢,再开两桌也没问题。   可却被容五爷给打断了。   容五爷听了他闺女的话,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一时间,就忍不住笑道。   “秀秀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是物以稀为贵。再说了,洪明你的手艺这么好,真正会吃的客人,总会想方设法再过来吃你做的菜的。”   孟洪明又忍不住问道。“可是,五哥,按照常理,咱们不是应该多请几个小工来帮忙,再慢慢多加几桌席面赚更多的钱么?”   容五爷还没开口,苏秀秀却笑着说道。“小工还是先算了吧。寇姨帮您切菜,您都不愿意。小工们切的菜,恐怕也不能符合您的要求。到时候,再把您急着气着,反倒不美了。   再说了,咱们当初宣传的时候,也说了整桌席面都是您一人的心血,咱们追求的就是这种极致的美食。所以,咱们一桌席面的价格也比外面高出几倍。   说白了,咱们现在不需要太快扩大买卖,只要稳稳当当地,把牌子打出去打响了。你的手艺这么好,牛大爷和牛哥招呼的也周到。那些客人肯定会来咱们店里继续吃饭的。   到时候,人越来越多,六个席面不够用,那自然是手快有手慢无,他们都提前预定,谁抢着是谁的。”   苏秀秀这么一解释,孟洪明倒也明白多了。   这时,容五爷又忍不住笑道。“我看这丫头说得很有道理。不然咱们就按照她说的这个,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吧。说不定,还有什么奇效呢?”   三人又详细商量了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秀秀是觉得孟叔最好能多改变席面的菜品。   现在客人少,还没打开局面,也不用分得太详细。   等到他们真正在京城打出名气来,最好一周七天菜式都能有一些变化。   到时候,客人想吃什么都可以定那天席面了。   孟洪明干脆就把苏秀秀的话都记下来。原本他觉得容五爷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容五爷不止胆子大,想法也跟平常人都不太一样。   没想到,到了苏秀秀这边,更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   一时间,孟洪明又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他们家这儿媳妇,还这么小,就这么厉害。   等到将来,她长大了,还真是不得了。   他们三人暂时商定下来。后来,苏秀秀又叫了老牛父子过来商量,问他们有没有其他想法?   老牛想了想,又说:“订席面的都是富贵人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有的客人来的多,有的客人来的少。就三两个人坐一大桌子上吃饭,想聊天都不方便。依我看,倒不如改成小桌为好。到时候,我们爷俩多跑几趟就完了。”   老牛说这话也很有道理。苏秀秀和孟洪明也觉得应该这么来。   紧接着,他们又问了五奶奶和寇婉茹的意见,她们倒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寇婉茹正在加紧练习刀工呢。   她现在虽然在厨房里,也能负责帮着孟洪明干一些杂活,有时候还负责端菜。   只是,她的刀工孟洪明一直没能看上眼。寇婉茹又是个倔强的性子,正在加紧练习。她不止要当孟洪明的老婆,也要当他的左右手。   就这样,店里的规矩算是正式定下了。   就连孟洪明却没想到,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那种门庭冷落,客人都跑去别人家吃饭的情况。   反倒是如同苏秀秀所说,还真是物以稀为贵。   牛家父子一跟客人解释,孟师傅要求太高,不愿意招小工,在厨房里帮忙。所以,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这样一来,一天只能做六桌席面,不能再多了。   那些顾客不但不生气,反而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拼命想办法,来他们的私房菜馆里订席面。   很快就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   想到这些,孟洪明不禁挺佩服苏秀秀的。   *   家里所有买卖都挺顺利,苏秀秀在学校里也算安稳。   在五一文艺汇演上,因为自弹自唱表演了原创歌曲的路明,在学校里一下就火了起来。很多姑娘都喜欢他,愿意围着他转。   可路明本质上却是个文艺少年,他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写诗作曲上面。基本上,不太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为人也算低调。   相反,苏秀秀班里的那位罗纹同学,还巴不得自己也火了,所有姑娘都围着他转呢。   只可惜罗纹命不好,总是被路明强压一头,就连别的学校也邀请路明去表演。却没有人请这位擅长模仿港台歌手的罗纹。   后来,有同学就说,路明好像在外面组乐队了,而且已经开始在演出了。   罗纹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嫉妒红了,却又无可奈何。他倒是不顾一切地跑去酒吧面试过,可老板根本就看不上他。   不管他们怎么样,苏秀秀家里那么忙,又要专心念书,也就没怎么关注校园里的两大偶像。   倒是王香香随口提了几句,苏秀秀才勉强记住了路明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苏秀秀在等彭姐放学的时候,路明刚好背着一把吉他,从她身边经过。   走出了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她。   苏秀秀一开始也没注意这个略显清俊的男生。   可路明却突然折回来,走到苏秀秀面前说道:“你是苏秀秀同学吧?”   苏秀秀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开口说道:“是呀,我是苏秀秀,请问你是哪位呀?”   路明随即笑着说道:“喔,我是路明,我跟许峰算是知己好友。我在他家里看过你的画像。刚好咱们又是同一个学校,我们就曾经聊起过你。许峰说,你是他的同学,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曾经帮过他很大的忙。”   苏秀秀听他提到许峰,也忍不住客气地笑道:“许峰,他还挺好的吧?成考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路明点头道:“他挺好的,现在也在写歌唱歌呢,他想往专业方面发展,已经有公司想帮他出专辑了。话说回来,有机会的话,你真应该去看看他的现场表演,实在棒极了。”   说到现在的许峰,路明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喜爱。   苏秀秀这才知道许峰原来也成了歌手了。虽然当初就知道他多才多艺,没想到不止会画画,不止能写写诗,许峰居然还会唱歌。   不过,八零年代末九零年代,正好是校园民谣最火的时候。如果许峰真能在这个时代走出去,说不定几十年后,大家仍是会听他的歌呢。   苏秀秀想想这些,就觉得十分有趣。   上辈子,也有演员歌手大腕想来找苏大师看相,那时候,苏大师还未必愿意接待他们呢。   没想到,这辈子,她曾经的同学也要当歌星了。这种感觉格外奇妙。   所以,苏秀秀又跟路明聊了几句。   聊着聊着,苏秀秀又看了看路明的面相。   这人秉性纯良,只可惜他鼻梁高起,有孤峰,起伏不平,四岳低陷。   这种面相的人多个性孤傲,自认为满腹才华,无与伦比,对周围人或事不太理睬。也因此容易犯小人,事业上也难有气色。   特别路明的印堂发黑,恐怕他近日就要倒霉。   苏秀秀干脆就借着聊天的功夫,点了他几句。   苏秀秀又问道:“听说你很喜欢写诗?”   路明就说:“我可比不上许峰,他的诗写得才好。我不过是为了写歌词,学了一些韵脚上面的东西。”   苏秀秀却又说道:“既然写了,你干嘛不像许峰那样,投稿发表出去试试?万一发表了,也是意外之喜。”   路明垂着头,犹豫着说道:“这……我恐怕不行吧?”   苏秀秀却说:“没关系呀,试试又没亏吃。” 第93章   这时,刚好彭姐下课了,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苏秀秀也就跟路明打了个招呼,就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   彭姐一看秀秀在等她,连忙上前说道:“这顶着个大太阳的,你怎么不在图书馆等我,我下课再过去找你就是了。”   苏秀秀就笑道:“我也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特意过来等你的。也没等多一会儿。”   彭姐又说:“那成,咱们回去吧。对了,今天去我们那边吃饭吧?宏伟自从上次跟孟叔聊天以后,就好像开窍了。前两天,又弄到了不少好食材,耗费两天功夫,做了好几个大菜呢。再说,海大爷昨天还念叨呢,说你好几天没去了。也不知道上次教你那些东西,你有没有好好记下来。”   苏秀秀连忙点头道:“好啊,那我可算有口福了,等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今天可就去你们家吃饭了。顺便跟海大爷好好聊聊。”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向校门走去。   经过路明身边的时候,苏秀秀忍不住微微一笑。路明也忍不住看着她笑了。   一时间,苏秀秀只觉得这是个内心纯净的男孩子。   既然他们遇见了,能够一起交谈几句,这就是一种缘分。   有些事情,她既然无法漠视他的发生,倒不如开口提点上一两句。   倘若对方明白了,因此避过一劫,那也是挺好的缘分。倘若对方执迷不悟,没能避过厄运,她也已经尽了心意了。   另一边,背着吉他的路明站在岔路口,直到苏秀秀路过也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看着苏秀秀离去的瘦小背景,听着两人之间的笑语趣谈,他久久都没有离去。   路明也觉得,今天能够跟苏秀秀聊天是件挺让人愉快的事。   苏秀秀是个挺温柔的小姑娘,身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和包容,这就让这小姑娘变得与众不同,甚至有些闪闪发亮。   虽然在许峰家里打闹玩笑之后,许峰曾一脸认真地说起过,他只是把苏秀秀当妹妹看,可路明却觉得许峰好像挺在意这姑娘的。   那首《漂亮姑娘》写得实在太好,路明觉得就是许峰为了苏秀秀写的吧。歌词字里行间带着的感情,让路明感到羡慕,却也迷惘。   所以,路明才忍不住认识一下苏秀秀。   只是见面之后,路明的心反倒变得更加迷茫了。感觉就像是他不小心走到了布满浓雾的巷子里。雾太大,巷子又太曲折,到处都是转角,稍有不慎,他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时,突然心底有个声音小声说道:“不如听苏秀秀的话吧?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同呢?”   *   与此同时,在回家路上,苏秀秀就把路明告诉她那些事儿,都跟彭姐说了。   听说许峰就要当签约唱片公司了,彭姐忍不住有些兴奋。   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个朋友能出唱片,实在是件了不得的事。   到底他们也是曾经一起上过课的同学,彭姐拉住苏秀秀的手说道。   “没想到,许峰居然还留着那副素描画呢。不过说起来,咱们那补习班里的人才还挺多。赵美丽不是也很喜欢唱歌么?没想到这许峰更牛了,这都要出唱片了。”   自打开学后,彭姐又遇见了赵美丽一次,赵美丽现在也挺好的。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虽然也挺刻苦,可她却也变得很上进了。就是对许峰还有点不死心。   苏秀秀淡淡地说:“年轻时,坚持一段美好的恋爱,其实也挺好的。”   彭姐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还有路明呢,路明唱歌也挺好听的,说不定他将来也是个明星。   秀秀,你说咱们身边这些人,会不会接连出现好几个大明星啊?   说不定,很多年以后,我还能指着电视里面的人,对我的孩子们说,妈妈曾经跟他们一起上过课呢?到时候,孩子们肯定都傻眼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她又随口说道。   “不止是许峰和赵美丽吧?说不定到时候许哥已经成了国内知名厨师,到时候,参加电视台烹饪节目之类的,受到观众的喜爱,也成了别人心目中的大明星了。   说不定,到时候,彭姐你因为工作很出色,变成了商场女强人,也会接受电视采访吧?”   彭姐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照你这么说,咱们还都是明星了。对了,到时候,秀秀你是什么明星呀?”   苏秀秀眯着眼睛说道:“京城x城区女首富吧?”   听了这话,彭姐忍不住笑喷了。“你怎么不说,你是城府胡同女首富呀?”   苏秀秀却鼓着脸说道:“因为我不知道,到时候是不是能比我妈还有钱呀?我爸很不好对付的,他的钱又全归我妈管!”   说完,苏秀秀还忍不住叹了口气。   彭姐更是笑得不成了。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路明这事也就放在一边了。   后来在学校里,路明又碰见苏秀秀好几次,却总是会微笑着打招呼,或者走过去跟苏秀秀聊几句。   路明就发现,好像每次跟苏秀秀聊天儿的时候,他的心情总会变得格外的好。他也因此更愿意把一些事情跟苏秀秀说了。   路明告诉苏秀秀,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写的现代诗寄到报社里去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发表?   寄出去之后,他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还带着些许的兴奋。   只是路明却憧憬着,就算将来成不了歌手,倘若能当一个业余诗人,好像也很不错。   苏秀秀看了一眼他的面相,忍不住笑道,“再等等看吧,说不定再过几天,还有意外惊喜呢。”   “嗯。”路明受到了她的鼓励,心里也就更高兴了。   因为路明性格有些孤傲,之前喜欢他的姑娘虽然有不少,也有姑娘大胆地追求他。可路明却从未回应过,也没有跟别的姑娘聊过天。   即便他只是跟苏秀秀保持距离,说过几次话,可学校里还是悄悄地流传起了传言,说是路明好像在追经管系的大一新生苏秀秀。   本来大家都已经是大学生,都很向往自由恋爱。   路明和苏秀秀又是男未婚女未嫁,就算在一起了,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些喜欢路明的姑娘们,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大体还是抱着一种祝福的心态。   可有些人听说这事之后,鼻子差点气歪了。   事实上,自从罗纹上次在楼道里叫住苏秀秀,又被苏秀秀吓过以后。他就觉得这小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却有些神神叨叨的,实在有些吓人。   这段时间里,罗纹也就没敢再去打苏秀秀的主意。反正在别的姑娘身边,混得如鱼得水。   直到他突然听说,路明好像也在追苏秀秀???   后来,罗纹亲眼看见苏秀秀真的跟路明一起走在校园里,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罗纹一下子就受不了。   本来苏秀秀就是他的同班同学,也是他最开始的追求目标。可苏秀秀对他很冷漠,甚至连句话都不愿意对他说。   路明又是个什么货色,还没有他长得帅呢,也没有他时髦。凭什么跟他抢人啊?   罗纹心里实在有些不服气。   而且,亲眼看见苏秀秀对路明笑得一脸爽朗,罗纹也就越发觉得不爽。他甚至觉得之前在楼道里那档子事儿,可能是他一时看错了。   再加上,罗纹偶然间又听说苏秀秀右耳有残疾,就觉得她是个残疾人,比普通小姑娘还不如呢,顶多也就是长得比较好看罢了。哪里就会那么许多装神弄鬼的本领呢?   罗纹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越想越是气闷。   他就决定不管怎么说,先从路明那里抢过苏秀秀,然后再甩掉,也算为自己出口恶气了。   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也打算开始追求苏秀秀了。   可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大概是上次在楼道里,吓出心理阴影了。   现在的罗纹一看见苏秀秀,就会想起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就感觉像是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盯上了似的。   而且,苏秀秀似乎总是轻易就察觉他的想法。   每次罗纹想靠近她,苏秀秀只要冷不丁抬眼一看,罗纹就打从心里发寒,甚至小腿肚都在打颤。   他就是不敢靠近那姑娘,总觉得一旦靠近了,他好像就会被吞下去似的。   罗纹以往那些花言巧语和追小姑娘的伎俩,到了苏秀秀这边,完全不值得一提。   不管他再如何想靠近苏秀秀,安慰自己苏秀秀的眼神不过是一种错觉。他却始终都没办法摆脱,那种被食物链上层冷血动物盯住的感觉。   罗纹不肯死心,就打算送苏秀秀一些小礼物讨好一下他。   可苏秀秀根本就不占这点小便宜。   就算看见课桌里摆着的精心包裹的小礼物,那姑娘也不会动心,就像没看见一样。   下课后,人走了,那件礼物却原封不动的放在位子里。罗纹忍不住叹了口气,却见别的姑娘走过去,想要拿起那个礼物。   一时间,罗纹就急了,这东西可是很贵的。 第94章   罗纹只得匆匆上前,先一步夺回那件昂贵的礼物。又对那位女同学说道: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的东西!”   一时间,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那个长着小雀斑的姑娘,脸都涨红了,可罗纹显然没什么耐心关心她这边,还在继续检查礼物包装呢?直到看见东西完好无损,他才放下心来。   没办法,姑娘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没想拿回去自己用,只是想送到失物招领处去。不然,被打扫的阿姨当垃圾给扔了,多不好呀。”   她原本也曾偷偷喜欢英俊潇洒的罗纹,却因为这事觉得很失望。罗纹说到底只是看似潇洒,实际上,这人好像挺没劲的。   罗纹却没发觉她的变化,其实就算发现了,他也不在乎面前这个丑姑娘的想法。   他又装腔作势地说道:“现在还给我就行了,我谢谢你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也就草草分开了。   *   罗纹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他却没想到,那位长着小雀斑的姑娘,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当天晚上,她就绘声绘色地把这件事在宿舍里说了。特别是罗纹抢礼物时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   几个姑娘凑在一起,这么一聊。   有人就说:“罗纹吧,虽然会唱歌,可他脑子似乎不大好使。平时也不怎么来上课,如果不是期中考试时,旁边的姑娘给他看了试卷,罗纹恐怕及不了格。”   “你还说呢,我听我男朋友说了,罗纹抢了二年级师兄的女朋友。   师兄找罗纹单挑,可实际上,罗纹到了那边,马上就怂了。听说是跪地认错了,师兄才没打他。这事在男生宿舍里都已经传开了。”   又有一个姑娘问道:“那他现在是在追苏秀秀么?可是刘彤彤怎么办?彤彤不是罗纹的女朋友么?”   几个姑娘以为刘彤彤跟罗纹约会去了,根本不可能听见他们的话,也就大着胆子聊开了。   她们哪里又想到,因为罗纹心里不痛快,提早就跟刘彤彤分开了。刘彤彤走到门口,刚好听见了舍友们谈到罗纹那些不堪的事。也包括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听着听着,刘彤彤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时,那些姑娘才发现她回来了。   大家虽然觉得很尴尬,却还是忍不住围过来,安慰刘彤彤。   她们宿舍是挨着水房的,这一层所有姑娘都要来水房。   一看见这宿舍的姑娘们这么闹腾,也就留心听了两耳朵。   很快,罗纹这些事就在女生宿舍里传开了。   姑娘们都知道了,罗纹在追求苏秀秀,还买了礼物,可人家苏秀秀却没有搭理他。   听说这事之后,跟罗纹往来比较密切的姑娘,自然心里都不太好受。   大家原本还有点竞争心理,一直王不见王,谁也不理谁。   一听见刘彤彤也被甩了,哭得眼睛都肿了。   罗纹的前前任女朋友,也坐不住了,又过去安慰刘彤彤。   刘彤彤本来还觉得,是苏秀秀勾搭了罗纹,想脚踩两条船。   偏偏,前女友过来一聊,很多事情和误会就说开了。   聊来聊去,她们就突然发现,罗纹对她们都用了同样的手段。   一直跟他们玩暧昧,时常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可实际上,罗纹对她们说的甜言蜜语,爱情誓言都差不多。   一时间,刘彤彤和前女友越想越生气,合着罗纹就是在耍着她们玩?他到底把女生都当成什么了?   很快,两人又找了其他总是围着罗纹打转的姑娘们。   这一问,就更不得了了。   大家就发现,罗纹对她们每个人都是同一套。   看似很亲切,看似对感情很真诚,总是让姑娘们觉得,罗纹打算跟她们认真谈恋爱。别的姑娘都是不自重,上赶着追罗纹的。   可实际上,罗纹本来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他作风有问题。   基本上就是追到手,就会换下一个,根本就没对那些姑娘认真过。   更可气的是,有个姑娘把罗纹当成了未来的丈夫,还跟罗纹发生了亲密关系。   只是这事,也没法当着别人面说出来,可她心里却已经后悔死了。   虽说改革开放了,提倡自由恋爱了,可说到底这时候大多数人的观念还相对保守。   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事,她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不会再有哪个好男孩会认真跟她处对象了。   可恨这罗纹,原来从一开始就在耍着她玩。完全就是欺骗她的感情。   这姑娘性格也比较偏激。短时间内,她有苦说不出来,对罗纹无可奈何。可实际上,她却又起了其他心思。   她想让罗纹得到报应。   *   另一边,罗纹可不知道女生宿舍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他始终没办法迈过心里那道坎,追求苏秀秀,更是有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反倒是经常能看见苏秀秀和路明站在一起聊天。   路明还送了苏秀秀一本杂志,苏秀秀居然还收下了。这是什么破礼物?!   罗纹心里又妒又恨,加上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路明也被一家娱乐公司看上了,有人要给他录专辑。整张专辑都是路明自己写的歌自己创作,所以进程比较慢。   这事还是路明的好哥们许峰牵线搭桥,介绍他过去的。   一时间,罗纹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忍不住也去娱乐公司,毛遂自荐。   罗纹虽然长相好,他唱功在学校里算好的,可比起那些专业歌手却差得远了。而且,就算是模仿港台明星,罗纹也还是不行,他只会一点花架子,并没学到任何内涵。   那些娱乐公司根本就不想要他。   有人婉拒了,说话还算客气,只是让他回家先等着;有人却直接了当地说,他们想签一些更有灵魂的歌手,不要千篇一律的模仿。   罗纹受了不小打击,他思来想去,要想成为歌手,还是得靠自己创作。   哪怕能有一首金曲出来,他这辈子恐怕就不愁吃喝了。   只可惜,他只是个绣花枕头,从小到大,在读书上面根本就不行,更别提写诗歌作词作曲了。   就算为了卖弄,他曾经特意学过吉他和五线谱,可那他也不会谱曲呀?   一时间,罗纹怒火中烧,心急火燎的,也就没留意到他身边的女孩慢慢变少了。   那些前女友们也对他变得冷淡了。   罗纹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人,一心想着等他成名之后,什么金钱美女没有呀?   不过前提是,能弄到一首金曲。   也合该罗纹走运,偶然间,他认识了跟路明同一寝室的舍友赵念。   赵念也是个喜欢追求时髦,爱出风头的小伙子。目前,正在追求一位大三的漂亮学姐。   罗纹随手帮着赵念的忙,赵念很顺利地赢得了学姐的芳心。   他自然对罗纹感激不尽,很快他们也就成了好朋友。   罗纹就借此机会,经常去宿舍找赵念玩。   *   另一边,路明虽然经常不在学校里,可他偶尔也会回宿舍里小住。所以,有很多东西都放在床铺的柜子里。   趁着没人的功夫,罗纹在路明的笔记本里翻出了一首新歌。   他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地就把那张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那间宿舍。   回去一看,路明写了一首很棒的校园民谣。   这首歌唱起来朗朗上口,歌词也很清新,却又带着几分难言的爱情。   罗纹一下子就被这首歌给迷住了。   他想着这首歌路明还没唱过,自然也没有人知道这首歌是路明写的。   罗纹一狠心,就决定把这首歌修改一下,当成他自己的歌,抢先一步发表出来。   他的金曲这不就有了么?   罗纹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回家后,花了不少的心思把这首歌改好了,练熟了。   很快,就录了一张简陋的磁带,寄到娱乐公司去了。   然后,他又抢先一步为自己造声势,说这首歌是他潜心创作半年,写出来的。   他身边剩下的那些姑娘,自然是信了他的话。   有人听了这首歌,甚至说罗纹是不逊于路明的音乐才子。   而这时候,路明还在忙于创作,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学校去了。   倒是苏秀秀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罗纹弹吉他,听着熟悉的歌词,她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这时,罗纹也注意到了人群外面的苏秀秀,他心中暗自得意,还以为这小姑娘终于被他的才华打动了。   只是,罗纹刚想过去跟苏秀秀搭话,那姑娘却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罗纹身边还有一些姑娘。至于那些已经清醒过来的女生们,自然不会再被罗纹的才华所迷惑。   她们也忍不住暗自气闷。   倘若罗纹这混蛋,如果将来当了明星,指不定再骗多少小姑娘呢。   只可惜,这种恶心吧啦的家伙,怎么就没得到报应呢?   *   与此同时,苏秀秀拉着彭姐一起去了趟男生宿舍找路明。   可同寝室的舍友却说,路明已经好几天没在学校住了。   苏秀秀又问路明家的地址,室友们只说,路明平时不回家,跟一起玩音乐的人,租了个地方练歌。   至于那地方在哪里,路明也没跟别人说过。估计他家里人也不知道。   没办法,离开了男生宿舍,苏秀秀只得问彭姐:“姐,你知道许峰家在哪么?”   彭姐一头雾水,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我跟他又没什么联络。”   苏秀秀想了想,又问道:“姐,那你知道赵美丽住在哪么?”   彭姐又说道。“这……我倒是知道她的厂子在哪儿?现在正好是她上班的时间。”   “成,那你先把地址告诉我吧,我有急事,得先去找赵美丽一趟。”一边说着,苏秀秀一边拉着彭姐往学校外面走去。   彭姐连忙又问。“你找赵美丽干嘛呀?”   苏秀秀这才告诉彭姐。“路明写的歌被罗纹给抄袭了,我想让赵美丽去跟许峰说一声。许峰肯定知道路明在哪儿?”   彭姐听了这话,顿时就傻眼了。“什么呀,罗纹想成名想疯了吧?他怎么敢拿人家的歌说成他自己的?”   苏秀秀却垂下眼皮说道:“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他根本就在音乐上没有任何才华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彭姐也不能让苏秀秀自己去了。   干脆就带着苏秀秀去找了赵美丽,赵美丽也没想到这两人会突然过来找她,也被吓了一跳。   等到苏秀秀说明情况以后,赵美丽也觉得很气愤。   她也是个有音乐梦想的人,她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考成考音乐学院。   也因为这样,她更见不得有这么坏的人,居然抄袭别人的作品。   赵美丽干脆就请了假,特意去找许峰。   本来苏秀秀还想说,我们去找许峰也行。可是,看着赵美丽这么积极,她也就知道了,这人还是喜欢许峰。   她是巴不得有机会去看看许峰呢。   所以,苏秀秀什么也没说,把情况说清楚,就跟彭姐一起回家了。   *   许峰知道这事,自然就赶紧跟路明说了。   路明这才知道罗纹干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好在他身边还有情投意合的音乐伙伴。   许峰还算冷静,就建议路明把这件事反应到公司里。   路明自然也是同意了。   *   这时候,其实并不太讲究什么版权。   罗纹把磁带寄到娱乐公司以后。与上次的冷漠拒绝不同,这次他很快就得到了娱乐公司的认可。很快,就有人通知罗纹过来签约。   双方都达成了协议,甚至经理觉得罗纹外表不错,可以包装一下,成为偶像歌手。   一时间,罗纹终于达成心愿,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向往。   等这些都准备好了,罗纹所在的娱乐公司,却突然接到了其他音乐公司的电话。   那边点出罗纹的作品《有故事的人》,抄袭了他们公司签约歌手路明的原创作品《有风吹过》。   这时候,罗纹已经开始录歌了。他们公司自然不承认,不仅如此还耍赖,指出他们没有证据证明罗纹是抄袭的。显然,他们公司将先一步录制单曲。   他们甚至反过来说,路明是抄袭的呢。   结果很快那家公司就收到了一本杂志《青春文学》的6月刊,里面内封就是这首歌的歌词,虽然有些细微的改变,可一眼就看出这是同一首诗。   旁边署名却是路明。   一时间,经理看着这本杂志,鼻子都气歪了。   合着人家路明都发布杂志两月了,罗纹这个瞎了狗眼的混蛋,却抄袭了人家的歌?   他们两家公司本来实力相当,又都打算扶持新人,捧个歌手出来。   要论长相,自然是罗纹更胜一筹,可金曲既然是人家的,那就没办法了。   陆明的公司甚至特意打了电话过来申明,如果他们还是一意孤行,要抢先发布罗纹的新曲。那两家公司就得对簿公堂。   罗纹的经理又急又气,就让他们把罗纹叫过来,臭骂一顿。   “你根本就是个无耻的小偷,抄袭了别人的歌,当做自己的!”   开始罗纹还极力辩解,他问:“对方有证据,谁证明这是路明的歌了?他们根本就是诬蔑我!”   经理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青年文学》扔在了罗纹脸上了。   “你个傻玩意儿,抄人家的歌都不知道先摸清楚人家的底细再抄。两月前,人家就把歌词发表了。”   罗纹颤抖着手,打开青春文学一看。果然看见了几乎一样的《有风吹过》,署名是路明。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楞住了。   就连被唱片公司扫地出门,都傻呆呆的。   那位经理还在他背后狂骂,“像你这种无耻的贼,以后永远都别想在音乐圈里混下去。你害我们公司丢这么大的人,我倒想看看,以后还有哪家公司敢签你?”   罗纹的音乐梦就这样结束。   他虽然有点伤心难过,可又多了几分庆幸。   说到底,这事儿其实对他没有多大的影响。   他的主业还是学习,在学校里继续念书,他还可以继续唱歌给同学听。   等大学毕业,出来再找个好工作。到时候,闲来无事,他还可以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唱歌。   所以说,就算在专业音乐圈里名声都臭了,罗纹也无所谓。   只可惜,他还是错估了路明。   *   另一边儿,路明暗自庆幸。幸亏当初,他鬼使神差地跟苏秀秀打了个招呼。   后来又听了苏秀秀的劝,把迄今为止他写的最好的一首歌词,投给了《青春文学》。   不然的话,他有嘴都说不清了,对方公司还有可能不认账。   他一旦被认定为抄袭,音乐前途尽毁。以后就再也不会有公司给他录歌出专辑了。   因为这件事,路明也成长了不少。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在前行的路上,不只有互相扶持的知己伙伴;也有卑鄙无耻,手段下作的小人。他们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捅他一刀。   路明没打算让这件事就这么沉寂下去。   他回到学校,就直接申请了退宿。   室友们一头雾水,纷纷上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路明并不隐瞒,干脆就把罗纹抄袭他作品这事儿,当着众人的面说了。   一时间,舍友们纷纷责骂赵念,当初就是他把罗纹带到他们宿舍的。   赵念也愧疚难当。   再说罗纹后来唱的那首歌,大家也都听过,却没想到是路明写的。   路明又趁机提起了《青年文学》的事,以及两家公司差点打官司的事。   宿友们义愤填膺,纷纷责骂罗纹实在太缺德了。   很快,这件事闹得全校皆知。   再加上,那家唱片公司也给罗纹的学校打了电话。   系主任觉得罗纹是品质有问题,恬不知耻的抄袭别人的作品想据为己有,虽然最后没能成功。可是,这事却严重影响了他们学校的形象和声誉。   很快,校领导们就开始讨论,要严肃处理罗纹。只是到底让他退学,还是给他记大过,并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罗纹知道这些事之后,完全傻眼了。   可惜破房又逢连夜雨,又有女同学爆出,罗纹作风混乱,恶意玩弄女同学。   他高中时,就曾勾搭女同学,导致人家怀孕,想带着姑娘去堕胎。这才被学校退学的。   一时间,罗纹就成了阴沟里的阴沟里的老鼠,到处有人唾骂他,几乎所有的人都讨厌着他。   之前,喜欢他的姑娘们,也躲他远远的。   就好像罗纹是个病菌,看他一眼,都会得病似的。   罗纹原本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他跟董云慧的情况还不一样。他这完全就是从人生巅峰跌入谷底深渊。   再加上,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还不一样,他们整人的手段也层出不穷。   最后,罗纹实在受不了,学校还没下定论,他就先一步退了学。   *   办好手续之后,罗纹背着他的吉他,提着行李包,抄小路离开学校。   可惜,路过林荫小道时,他刚好又遇见了苏秀秀。   苏秀秀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本人也显得很平静。   可罗纹却像见了罗刹恶鬼似的,提着行李,慌不择路地乱跑。   彭姐一头雾水地问苏秀秀。“你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苏秀秀撇撇嘴说道。“我什么都没干,也没跟他说过话。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就是随便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儿?一看见我,就害怕成这样了!”   彭姐忍不住捧起苏秀秀的脸看了看,嘴里还喃喃地说道。“明明就还是软乎乎的,跟以前一样可爱呀?”   苏秀秀无奈地说道:“你是在说我胖了么,彭姐?”说完就鼓起腮帮子,不满地看着她。   彭姐只得哄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两人闹了一会儿,彭姐才又说道:“罗纹大概是心虚吧。”   苏秀秀点头道,“可能吧!”   她又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远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罗纹看见的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第95章   罗纹的事解决完了之后,路明才知道是苏秀秀想办法通知的他。   不止是这件事,而且当初也多亏了苏秀秀劝他,路明才鼓起勇气把自己写的歌词,寄到杂志社去。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路明打心里感谢苏秀秀的帮助,所以他在百忙之余,特意回了学校一趟。想请苏秀秀一起吃个饭,顺便向她道谢。   苏秀秀却礼貌地拒绝了。她说大家都是同学,这些都是举手之劳。凡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她家里还有别的事,这顿饭就算了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路明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很擅长跟别人交谈的人,几句话就被苏秀秀轻易给打发了。   可是路明又觉得他心里实在过不去,不管苏秀秀是不是有意为之,人家怎么说都帮着他守护了他的音乐梦想。   路明思来想去,就去找许峰想办法。许峰觉得这事也应该好好谢谢苏秀秀。   只可惜,他却知道那姑娘家教很严。根本就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一个男孩子单独出来吃饭。   许峰突然又想到了赵美丽。   因为这件事儿,他觉得赵美丽变化挺大的,人也成熟了不少。而且,赵美丽似乎跟苏秀秀那边还有联络。   许峰想了想,就对路明说道。“也别提什么报答不报答了,单独出来吃饭是不可能,倒不如我来想办法,多找几个人,都是年轻人,大家一起去来聚一聚,聊聊天儿什么的,你看如何?”   路明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许峰就把这事儿又跟赵美丽说了。   在吃喝玩这方面,不管怎么说,赵美丽都是个能手。   赵美丽因为许峰单独联络她,心里暗自兴奋了很久。   同时,她也觉得路明这件事儿,多亏了苏秀秀反应快,人品也好。不然,路明辛辛苦苦地写的歌,就变成了罗纹的作品了。   她自然也就答应帮着路明想办法,干脆就组织了一场聚会。   这时,赵美丽早已跟之前不一样了,她的想法也变成熟了很多。自然也敢面对自己过去的尴尬事了。   赵美丽就给去年补习班里的几个好朋友打了电话。   这样一来二去,大家商量着,就决定办一场同学会。   到时候再多带一个路明,让路明有机会多跟苏秀秀聊聊,表示感谢。   为此,赵美丽还找到了一家在京城里,还算比较有名的餐馆。   *   等到苏秀秀接到同学会通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想到,这辈子,她还能有机会参加同学聚会?   只不过,苏秀秀对同学聚会并不是很感兴趣,一时间也没打算去。   倒是彭姐挺想过去看看老同学的。彭姐就求苏秀秀跟她一起去,苏秀秀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刚好,同学会举办的地点也算比较有名餐馆,苏秀秀也想趁此机会过去参观一下。   到了那边儿一看,一层还算比较普通,外面大厅稀稀散散地摆着不少餐桌,里面有几个包间。这跟三十年后,还是有很大区别。   三十年后,这里一层海鲜自助餐厅,人均消费299元,各种海鲜随便吃。上面就是高级会馆,这里请了京城最好的厨师,提供最美味的饭菜。   可在八十年代,这里好像也跟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   苏秀秀看了看,往来的客人也都是普通人,大家带着偶尔吃顿大餐的心态,过来吃一顿饭,价钱也并不贵。   至于服务员和其他事情,也还比不上他们家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参观的。   进了包间,许多同学过来打招呼,大家相视一笑。   那些年纪大已经有了家庭的大龄同学基本上都没有去。反而是比较年轻的,通过成考考上全日制大学的同学来了几个,也不算太多。   那也是家境都比较好的。这次同学会费用自理。   其实,不管什么时候,同学会本质上其实都一样,就是老同学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同时,让别人知道,自己最近过得挺好,这也就足够了。   那着周围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听着大家互相讲着考了什么学校,什么样的专业,他们对未来又带着何种憧憬。   一时间,苏秀秀静静地听着,心里却觉得有些无趣。同时,也多了一种同学会不过如此的感觉,并没觉了有什么可兴奋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把年轻人可能会经历的事情,也经历了一遍。   倒是路明终于找机会跟苏秀秀道了谢。   苏秀秀笑眯眯的说,“你实在太客气了,之前在学校里已经道过谢了,就没必要一直记在心上了。”   路明看着苏秀秀也笑了。他又说,“因为这事,我才学会要把自己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的,以后是不敢随便乱放了。” 第96章   苏秀秀再看路明的面相已经变了。   满脸的郁气已经不见了,除此之外,路明的印堂也颇为饱满。可以想见,他未来几年的发展应该还算不错。   刚好,苏秀秀跟路明被安排坐在一处,她左边的彭姐正跟另一位女同学聊得起劲,路明也忍不住跟苏秀秀多聊了几句他专辑的事。   苏秀秀自然是随口应了两句。   这样一来,就显得两人关系比较亲近了。   这时,就有个鲁莽的男同学突然开口问道。   “苏秀秀,这帅哥是你男朋友么?今天你还特意把他带过来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也都愣住了。难不成苏秀秀真的有男朋友了?   赵美丽的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虽说她也是知道苏秀秀有个当兵的男朋友,两人属于异地恋。可许峰却未必知道这件事。   当初,他们特意把苏秀秀和路明安排在一起坐,是为了让路明可以有机会跟苏秀秀道谢。   等到大家入座后,许峰一直在关注他们那边的情况。   赵美丽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嫉妒。   明明去年的时候许峰解释过,可到了现在,赵美丽还是忍不住担心,许峰会突然喜欢上苏秀秀。   刚好这时有同学一起哄,赵美丽也想借机试探一下。   一是看苏秀秀那边能不能松口,倘若她能跟路明凑成一对,也算是件好事?也能让许峰彻底断了念头。   二来,如果苏秀秀开口承认自己有了男朋友了。以许峰的人品,也就不会再对苏秀秀有别的想法了。   赵美丽都想好了,不管怎么样都对她有好处。   可她却没想得到,彭姐虽然外表变得好看了,心里却是一样的,仍是一如既往地护着苏秀秀。   那男生刚一说完话,彭姐立马就骂了回去。“关你什么事儿啊?你起哪门子哄啊?老老实实的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这帮人可都见识过彭姐骂人的功力。她一开口,那男生立马就哑巴了。   路明虽然欣赏苏秀秀,也感激她。可这姑娘性子一直四平八稳的,而且从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很明确,客气有余,热情不足。   路明又不是罗纹那种见到美女就想追的人,何况他一心放在事业上。   所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路明的想法也很明确。   他只想跟苏秀秀做朋友。苏秀秀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倘若将来他的事业真的能做起来。苏秀秀要是遇见什么事,他必定竭尽全力帮忙就是。   本来这次路明就是为了道谢而来,并不想影响苏秀秀的名誉。   于是,他又连忙说道:“我跟苏秀秀是大学同学。刚好之前,苏秀秀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很感谢她,就随便聊了几句。大家别误会了!”   路明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彭姐也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看着,别人也就没再问什么,把这事给顺过去了。   苏秀秀根本就不用自己开口,也没必要说她有男朋友的事。   事情跟她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一时间,赵美丽就有些气闷。   她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急躁。   赵美丽高中就喜欢许峰,加上成考补习班那一年。然后,现在许峰去念大学一年级,她还在继续念补习班。   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可赵美丽心里的那份喜欢仍是不曾变过,几乎就变成了她的执念。   明明她和许峰都热爱音乐,这也属于兴趣相投。他们又认识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很有缘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峰就是没有喜欢过她?   许峰看向苏秀秀时,眼神总是很温和。   每次苏秀秀开口说话时,许峰总会放下其他事情,细细倾听。如果说,这都不算喜欢,那么什么才是喜欢呢?   一时间,赵美丽心里越发嫉妒起来。   可赵美丽现在已经长大了,成熟了,懂得克制了。   她也知道苏秀秀是个很好的姑娘。不止曾经帮助过她,也帮助过许峰,帮助过路明。   这样一个好姑娘,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并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而且,苏秀秀早就说过她有对象了。就算许峰喜欢也是一厢情愿。   可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赵美丽忍不住开始喝酒,一杯又一杯。   周围的人都在说说笑笑,也没有人注意到赵美丽的异样。   可偏偏那些酒到了她的肚子里,就会变成心酸的眼泪,越喝赵美丽越是难受。   她知道这次同学会以后,她和许峰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再相见。   下一次见面,许峰可能成了大歌星。而她仍是那个扶不起来的丑小鸭,仍然一名不文。   如果这次不能说出心里话,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美丽最后实在忍不住,借着酒劲儿摇摇晃晃地起来,拉着许峰的领子,硬是把他扯的站起来,脸对脸,大声说道:   “我很喜欢你,这种心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你的心情改了么?还像当初那样不喜欢我么?”   一时间,周围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这一瞬间,许峰头脑中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妹妹,如果他妹妹这辈子不能获得幸福,那么许峰这辈子也都不会幸福。   今年年底,他妹妹就要跟那个患有小儿麻痹的老男人结婚了。   他妹妹现在还不到18岁。许峰总是写信寄钱给她,希望妹妹可以鼓起勇气,脱离那种生活。   所以,其实他的很多歌都是写给妹妹的,包括那首《漂亮姑娘》,只可惜他唱的歌,他妹妹可能这辈子都听不见。   许峰其实跟路明不一样,路明是真的热爱音乐,喜欢创作。   许峰会走上音乐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名利为了赚钱。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他就是要成名,当歌星,然后赚很多的钱。   这样,等到妹妹什么时候想从那村子里走出来,他就可以去接她。   到时候,妹妹想去哪里,他就可以带着她去。   这就是许峰现在的想法,说白了,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妹妹。他的世界里根本就容不下爱情。   可是,这事要如何跟赵美丽说,他心里又不确定。   许峰下意识地向着苏秀秀那边看过去。   此时,那姑娘正好也在看着他。   她的眼神平静却也温暖,似乎在说,把你的真正想法告诉她吧。只是别让她在众人面前受到太大的伤害!   许峰这才轻轻地拍着赵美丽的肩膀说道。   “赵美丽,再次见面我发现你好像变了很多,就像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从一个喜欢哭闹的小女孩,长成了漂亮理智的大姑娘。   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也会变得越来越勇敢,越来越坚强。将来总有一天,你会遇见真正属于你的白马王子,只是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其实,并不是你哪里不好,只是我实在配不上你。我这样的人注定没办法敞开心扉去谈恋爱。你与其把心思用在我身上,还不如让继续你自己变得越来越好。”   这番话一说完,顿时就化解了赵美丽的尴尬。   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知道许峰有个残疾的妹妹,他无法放下那个妹妹。   许峰并不只是不喜欢赵美丽,而是没心思去恋爱。   再想起去年的时候,赵美丽曾因为喜欢许峰,在补习班上大闹了一场。   到现在,过了一年,这件事终于等来了它的结局。   这时,彭姐想起苏秀秀在她失恋后,曾经带着她去剪头发,买衣服,化妆。   虽然后来她和许宏伟和好了,可是那种心情把自己打扮得飘飘亮亮的心情,她永远都忘不了。   彭姐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赵美丽,你是个好姑娘,加油!”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彭姐喊道:“是呀,赵美丽,再次见面之后,你变得好极了。”   曾经跟赵美丽友好相处的朋友也大声说道:“算了,美丽,以后咱们找个比许峰更好更帅的男朋友。”   还有个男生鼓起勇气说:“赵美丽,其实,在补习班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你。你以后要是需要别人帮忙,我随叫随到。”   听了这话,旁边的那些男生不能忍了。有人推着他的头骂道:“这小子,居然趁火打劫,敢跟班花告白?”   其他男生也连忙说:“不止这小子,我们也都随叫随到。”   他们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善意的鼓励着赵美丽。   预料中冷冰冰的拒绝,和周围的嘲笑与不屑,并没有出现。   整个包间里的人,都在善意地安慰她。   这时,赵美丽又忍不住向着苏秀秀看去,苏秀秀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却很温柔,也带着些许的鼓励。   这一刻,赵美丽突然就放下了。赵美丽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拿么糟。   下一刻,赵美丽忍不住又哭了出来。她又问许峰。“你真的没办法喜欢我吗?”   许峰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我就喜欢你勇敢的样子。那时候,你就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我羡慕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这不是爱情!我愿意当你的朋友。”   赵美丽流着眼泪,又说道。“那么从今天起,我也要尝试不再喜欢你了!我从这段暗恋里毕业了。“   许峰笑着说道。“好,我祝毕业以后,越来越好。”   听了这话,赵美丽抹去了眼泪,又对许峰说道:“我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一说完,就被之前的朋友围了起来,这时大家也算放开了,干脆就闹了起来。   有人就忍不住说了一句。“到头来,咱们班两个漂亮姑娘,赵美丽和苏秀秀还是单身吧?”   这时苏秀秀却站起来说道:“赵美丽是单身,我不是,我已经有了感情很好的男朋友。目前已经算是订婚了。”   她突然扔下了一个地雷,把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苏秀秀也趁此机会拿着小包去洗手间了。   走到外面,她还能听见很多同学都在讨论她,有人感叹道:“苏秀秀好像还不到18岁吧?这就订婚了,会不会太早了?”   也有人怀疑:“该不会是包办婚姻吧?”   赵美丽却突然说道:“你们乱说什么,人家苏秀秀现在挺好的,过得挺幸福的。”   有个姑娘很快接口道:“不管怎么说,过得幸福就好了,我们以后也要幸福呀!”   一时间,屋子里乱糟糟的。这时,彭姐也跟着苏秀秀出来了。   两人走到楼梯口,彭姐忍不住说道。“这帮人实在太能折腾了,真够吵的。”   苏秀秀站在一边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的,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吧?”   彭姐也点点头,笑道,“的确算是圆满的结局,赵美丽终于从初恋中走出来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这么折腾了。”   苏秀秀却眯着眼睛说道。“不知道,感情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赵美丽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虽然没有变化,可是她的嘴角却开始下垂了。偏偏许峰的嘴角也是自然下垂的。   这种面相的人,无论男女都注定今生有份情债要还。只是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   不管怎么说,希望他们两人以后一切安好。   苏秀秀叹了口气,往前走去,刚好旁边的墙壁上,有一条光亮的镜面,苏秀秀轻轻瞟了一眼,突然就发现她的耳朵到脸颊泛红。   明明刚才她也没喝酒,伸手一摸,脸上也不热。   所以说,这不就是“桃花散两颊”的面相么。   想想也是,苏秀秀恰逢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皮相也好,自然难免会遭遇几朵烂桃花。   只是,苏秀秀一早就亲手摘下了最心爱的那朵桃花,就会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呵护。   至于那些烂桃花,随手打发了也就算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微微眯下了双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彭姐见她脸色不好,就以为她累了,就忍不住说道。   “反正聚会咱们也已经来过了,家里还有别的事情。不如,咱们等会跟他们说一声,就回去吧?”   苏秀秀点头说道:“好呀。”   彭姐又说:“都怪我硬拉着你过来,本来你想要休息的。”   苏秀秀又说:“没什么,出来玩也算休息了。”   “唉,那等我先上趟洗手间,再去跟他们告别吧。”彭姐又说。   苏秀秀忍不住笑道。“正好,我也想去洗手间呢,咱们一起去吧?”   彭姐连忙点头。“嗯,一起去!”   两人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说来也巧,她们刚一走,才从旁边的楼梯口下来一个胖子。   其实,有件事苏秀秀并没有记错,这家饭店一层虽然略显平庸,可是楼上二层,三层却仍是贵宾包房。   只不过招待的人比较特别罢了。   胖子看着苏秀秀的身影,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苏秀秀平时要上课,根本不会出现在孟氏私房菜馆里。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可是胖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这姑娘了。   突然就有种淡淡地想念涌上心头,胖子想要上前去跟小姑娘打个招呼,说几句话也好。   只是,刚要迈出那一步,却又停了下来,他的皮靴死死地黏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块儿木头。   这时,詹二少也追了过来,他也站在胖子身边旁,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   “这个不是老容家那小姑娘么?你们还真是有缘分,随随便便出来吃饭都能遇见。倒不如,我去叫她到楼上,来尝尝这里大师傅烧的菜比他们家做的菜又如何?”   说完,詹二少作势想追过去,却被胖子一把拦了下来。   “楼上乌烟瘴气的,你又招惹她干嘛。她可跟把着你那些女人不一样。”说完,胖子就警告似的看了詹二少一眼。   平日里,在容家这胖子又怂又是随和,还是个挺容易说话的吃货。特别是在苏秀秀面前,他也是格外纵容。   可是,此时他两眼一瞪,马上气势就起来了。   詹小二也知道他的脾气,只得讪讪地说道:“成,我不打扰那小姑娘总可以了吧?也保证别人不会打扰她。只是,既然来了,你至少也给我点面子吧?到底不是所有厨师都能做宫廷菜的。这么多人在这陪着呢,你就将就着吃一点儿。我过两天再定位子,请你去吃孟家私房菜吃就是了。”   胖子却冷哼了一声。“和楼上那些人,哪里需要讲什么面子?我跟你这些朋友可玩不到一起去,你还是自己先回去吧?”   詹二少被他弄得实在无语,又想起苏秀秀那小姑娘,就急中生智地开口说道。   “你没兴致,不如我去找刚刚那小姑娘陪你吃,你就有兴致了。”   听了这话,胖子刚刚下去的火气又起来了。“你少在她身上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我早说了,她是我外甥的救命恩人。就算我家不说什么,陆红兵也不会放过你!”   詹二少心里老大的没意思,最后只得讪讪地说道。   “既然是救命恩人,你这胖子干脆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以身相许了呗。反正你自己……”   在胖子的瞪视下,他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那些话都给吞回去了。   没办法,詹二少只得厚着脸皮,又说了几句软话。   “得嘞,胖爷,您说什么是什么,再说了那可是胖爷护着的人,我哪里又敢得罪她?”   胖子听了这话,顿时就有些心烦意乱。他嘴里骂道:“詹小二,你可越来越贫了,都被那帮人给带坏了。”   “那你还不看着点我,等呆会我醉了,你还得把我带回去呢,胖爷。”说着詹二少又厚着脸皮,抓住了胖子的胳膊,往楼上拉。   这次胖子倒是没有甩开他。   等到了楼上的贵宾包间。打开门,再看见里面一片喧嚣,满屋子红男绿女,时而划拳喝酒,时而纵声谈笑。还有那些漂亮的女人,不管不顾地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搂着男人的脖子,笑得放荡且得意。   胖子突然就忍不住怀念起,成府胡同那栋古香古色的大宅子。   每一次只要他走进去,老牛父子就会热情地迎上来,一路把他带进包间里,然后在一旁候着,端茶倒水,递毛巾,嘘寒问暖的,一样不差。   听着他们说话,就会让人打心底觉得舒坦,就好像回到家里似的。   再加上,一桌子美味佳肴,每道菜都能给口腔、舌尖、胃里,带来极致的享受。   那里才是人该待的地方吧?   这里这些人这些乱七八糟的菜,又有什么好吃的?   胖子正在发呆,别人自然不敢靠近他,倒是詹小二给他递了一杯酒。   胖子品着酒,越发觉得无趣得很。   慢慢地,他好像也醉了,看着整间屋子就像是妖怪的盘丝洞。   这时,他耳边却清清楚楚地响起了,詹小二刚才说的那句话。   “既然是救命之恩,你倒是以身相许啊?”   一时间,胖子是真醉了,只觉得耳朵发烧,心也砰砰乱跳。   这是他第一次隐隐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喜欢上,容家那个精心照顾的,猫一般的少女了。   只可惜两人不论是外形,还是家世,或是性格,好像都不太合适。   就算他单方面喜欢,又能怎样?   他又不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小子。   想到这些,胖子干脆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   这时,就听见詹小二咋咋呼呼地说:“怎么回事?胖子你怎么才一杯就倒了?唉,真够麻烦的!到底是谁送谁呀?”   这人实在太吵,胖子却知道原来他并没有醉。   *   那天,苏秀秀和彭姐跟同学打了招呼就打算回去了。   同学们还想挽留,苏秀秀只得笑眯眯地说,她要回去等男朋友的电话。   被糊了一脸的狗粮,那些同学也不好再拦她了。   就这样苏秀秀很快就回到了家。果然又接到了孟庭松的电话。   孟庭松说他那边挺好的,苏秀秀也说了她去同学会的事情。   她又忍不住感叹,“没想到,我以后也是有老同学的人了。”   孟庭松就说:“等你大学毕业,老同学就更多了。你可要好好跟他们相处。除了王香香,也尝试着再结交一些新朋友吧?”   “嗯,知道了。”苏秀秀软软地说道。然后又问道:“松哥,你跟那些战友们都相处得很好么?”   孟庭松道:“那是自然,我们都是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兄弟。”   苏秀秀听了这话,又感叹道:“那还真好,你有那么多好朋友呢。不过,松哥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把我的护身符放在身上。”   孟庭松应道:“好。”   因为孟庭松总是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容孟两家的大人就默认了,这是他们的固定沟通时间,所以寇姨和孟叔除非有事,也不会过来抢电话。   五奶奶和许姨她们也会把客厅特意让出来。   就这样苏秀秀能够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跟孟庭松分享生活中一些有意思的事。   孟庭松一般只是听着她说,偶尔会回应两句。   他们的聊天时间一般少了就是10分钟,多了也不超过半小时。   这就是苏秀秀每周末最期盼的时间。   开始的时候,苏秀秀还想着给孟庭松多寄过去一些电话费。   可孟庭松却说不用,已经够用了。苏秀秀还是默默地多寄了一些钱给他。   之后的时间里,苏秀秀又跟孟庭松说了,私房菜馆的事。   菜馆的生意越来越顺利了。很多人都喜欢孟叔的手艺。   孟庭松就笑着说:“那还真好,我爸的心愿也算完成了。前些年,他其实一直不太好。”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补充一句。“秀秀,家里多亏你照顾了。”   苏秀秀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她又连忙说道:“我其实也没帮什么忙。”   电话那边却又传来了孟庭松的笑声,一时间,苏秀秀听着那爽朗的声音,耳朵都要烧起来了。   直到他们挂了电话,苏秀秀的心跳还是久久没有平复。   她好像越来越想见到松哥了。可惜,还要等上至少三个月才能再见面。   松哥每年只有一次探亲假期。   为了排解这种思念,秀秀只得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面。   就像她在电话里说的,私房菜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苏秀秀思来想去,也到了要继续添加人手的时候了。   正好这些日子,孟洪明跟许宏伟不断交流。他也算想明白了,再继续这样父一辈子一辈地传下去。   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孟家的菜就会消失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想办法传承下去。   所以,孟洪明倒也想开了,愿意收异姓徒弟了。   只可惜,孟家菜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面也很杂,并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想当初,孟洪明一个人在庙会上端着大铁锅,连着炒八天面,就跟没事人一样。这也是因为他从小练功。   现在的人,已经不讲究从小带儿徒了。   很多人都是十几岁考个厨师学校,学两年出来后,就开始工作了。   这样的厨师就算想要拜到孟洪明门下,他也教不出来。   所以,这事孟洪明也挺苦恼的。   容五爷人脉再广,也不能直接抓来别人家的孩子,给他当徒弟。   这事只能暂时放下来。   不止灶上缺人,另一边,苏秀秀更担心牛家。慢慢地,牛大爷年岁越来越大。   虽然他可以继续在后面坐镇,可前面只剩下牛哥一人,肯定忙不过来。 第97章   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把二进的院子装修好了。   虽说现在,只有正房的三间包间用上了,每天就只开三个席面。   可是将来做大以后,正房耳房,加上东西厢房,甚至可以弄出十多个包间来。   当然,到那时,肯定也不单单只有孟叔一位大师傅了。   事实上,如果有机会的话,苏秀秀想找更多红白两案的大师傅过来。   他们的私房菜也不单单只是一家的菜馆,而是可以变成大师傅们切磋交流的地方。   到那时候,如果十个包间真开起来的话,最好是每个包间儿都能有个合适的跑堂。   不要求一定要像牛大爷和牛哥那样的八面玲珑的大跑堂。   可至少要训练出几分像来,到时也能接待客人,让客人觉得舒服。   这事苏秀秀自然也就忍不住跟容五爷说了。   她想着就算一时间找不到,也可以一边找,一边慢慢培训,不断地增加跑堂的人手。   容五爷一听他闺女这话,忍不住都给气乐了,他笑骂道。   “这小丫头子,你当你牛大爷和牛哥是天上掉下来的呀?你想要跑堂拿个盆一接就能接下来三五个来?   你也不想想,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你爸去哪儿给你找这种专业跑堂呀?就算这时候还有大跑堂,也都是跟我这么大岁数的,跑都跑不动了。   这种好事,你爸我遇见一次都不容易,也算是极好的缘分了。可你倒好,一开口就想跟我要十个跑堂?还不如你孟叔那样,让我想办法去给他找小学徒呢?”   说到这里,容五爷忍不住叹了口气。“闺女,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脸也红了,她又连忙解释道。   “我那意思也不是非要牛哥这样的大跑堂。比牛哥差点的,咱们也能接受。   我就是想,咱们先招来一些差不多的,慢慢训练着,难道也不行么?”   容五爷看了她两眼,又冷笑道。“一个跑堂需要跟着师傅学上三年。大跑堂得一点儿一点儿的带着。过去的规矩是想干勤行要给师傅磕头,正式拜师的。你也不想想,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愿意正式跪地拜师,学习怎么当饭店招待?”   “这……”听了父亲的话,苏秀秀顿时就被难住了。国营饭店里那些招待也不用这么麻烦。   照他父亲这个说法,到了现在,勤行基本上都已经绝了。以现代人的想法,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学这个。   苏秀秀想起马叔的对店员们进行的那些前期培训,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咱们能不能像马叔的杂货铺一样,也把勤行的规矩都写出来,印成小册子。   到时候,集中用三个月时间,给店员们进行统一培训。然后,再上岗实习,让牛大爷当主管,带着他们。等到差不多了,再正式上岗。”   容五爷听了这话,眯起眼睛说道。“你牛大爷该你的欠你的,就把糊口的本事教给你?还印成小册子,任由别人看,亏你说得出来。”   一时间,苏秀秀也没了言语。因为她父亲说的没错,人家安身立命的本领。   不是正式磕头拜师,凭什么拿出来,交给你来做培训。   没办法,这事只能先放下了。   苏秀秀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没事的时候,她又开始往杂货铺那边跑。   然后,她就发现杂货铺的店员,按照他们当初定下的那个方法。先是学习小册子,又在老店和分店里培训好几个月。   这样培训出来的店员,大多数都能独当一面,应付杂货铺的客人。   而且,他们都是根据性格和特长分组的。等开了新的分店,再一批一批安排继续到新店工作。   此时,老马杂货铺的第三家分店已经开业。   容五爷已经把第四家杂货铺的店面给定下了,正在着手进行装修。   只等两个月以后,再挑个好日子,就可以正式开第四家分店了。   老马见苏秀秀刚好过来店里,又忍不住,找她商量下半年开分店的事?   他们现在定下的目标是,到10月份,再开四家分店。年底如果顺利,还可以再开第五家分店。这样两年就有了五家杂货铺,到了明年还可以继续扩张。   至于铺面问题,基本上也不用担心。   自从苏秀秀和容五爷商量购买店铺的事情之后,容五爷就放在心上。   他投资了一笔钱,分批购进了不少这样的小铺面房,面积不大,只有三十平到八十平之间,位置也都挑的是大型居民区附近。   这样一来,铺面价格也比较低。再统一装修成老马杂货铺的风格,就可以用了。   再加上,经过一年多的磨合,进货渠道也都没问题。   由于老马杂货铺这边,买卖越做越大,前景也好,又赶上国有厂的改革。   很多供货商,生产厂都愿意送货上门,而且还给老马家杂货铺越来越多的优惠。   这事一直是惠兰再联络,她又比较细心,也会跟人打交道,做得也算不错。   而且,老马杂货铺几家店离得也近,都在二环里,安排好人选直接蹬三轮车,就可以把货拉过去。   所以说,只要人员培训好了,他们就可以继续增开新店面。   老马之所以找苏秀秀谈,实在因为他有了新的困扰。   这一二年,自从大庄接手了老马那摊子倒票的买卖,就以黄牛党许文强自居,一直在不断作死。   大庄总想着学着《上海滩》里的许文强那副做派,总想给小弟们当老大。可他却没学到半点精髓。   这人心胸狭窄,性格也激进,他得势以后,就越发张狂了。   跟老马那时候为人处世,可完全不一样。老马当初是把他手下那帮小子都当亲儿子看,看不得大家吃亏,而且为人非常公正。   大庄上位之后,嘴上说什么大家好兄弟讲义气,所有小弟都是他的亲兄弟。   可实际上,每次都是他吃大头,他亲近的兄弟跟着他吃粥,剩下的那些干活的人连口汤有时候都喝不上。   大庄自己过得很放纵,吃好的用好的,花钱没有什么节制。特别是在追求他的“冯程程”的时候,尤其大手大脚。   这样一来,他拿得就更多了。   那些小子们当着他的面不好说什么,背地里却没少骂娘。   大家时常说起,大庄又为了他的新姘头买了什么昂贵的衣服,又没了什么金首饰?   可他们这些人拼命干活,到头来,吃饭都成问题。   大家就觉得大庄这傻逼实在太过分了。根本没把他们当人看,一点都没为他们打算过。   两相宜一对比,他们越发想念起马爷来。   恰好这时,马爷这边做杂货铺做得风生水起,已经开了三家分店。   有些实在忍不下去的小子就干脆离开大庄,投奔马爷。   马爷也会看着过去情面,把他们留下来。   不过,这些人都要进行严格的培训。这也比跟着大庄饿肚子,强上太多了。   而且,这些倒票的小子一般都是一些社会边缘人,当初也是实在没办法,找不到工作,才跟了老马做了倒票的黄牛。   现在去了老马杂货铺,还能干些正当的活,可比当黄牛强太多了。马爷又不看他们的案底。   所以,越来越多的小子,想要离开大庄投奔老马。有些人本来也没立马就打定主意。还在坚持着。   可大庄最近又在瞎折腾,他居然想买新房,跟他的“冯程程”结婚了。   那房钱从哪儿出?不用问了,继续在他们身上吸血呗。   这事以后,很多小子都跟大庄说,不打算继续干黄牛了。   大庄是大哥做派,讲究兄弟义气,那些不熟悉的人走了,他也很潇洒的不作强留。   这样一来,老马这边已经有20多个人了,这些人还想继续介绍朋友,熟人过来。现在却只有三个分店,实在安排不开。   所以,他才跟苏秀秀商量,能不能尽快再多开几家分店。   苏秀秀听了老马这个说法,自然也就同意了,他们抓紧时间的话,10月趁着国庆节可以同时开两家店。等到元旦再开两家店。   这样到年底总共就开了七家店。老马这边的人也能派出去了。   只是分店一多,管起来了也就更麻烦了。   苏秀秀倒是还有个其他办法。只是自从上次之后,她就决定凡事都不再瞒着容五爷,于是就约了马叔,明天来家里一边吃饭,一边再详谈。   马叔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苏秀秀回到家之后,等晚上吃晚饭时,就特意找容五爷商量了一下这事。   如果他们提供铺面,让愿意单干的人,把杂货铺承包下来。   到时候,他们可以提供老马家杂货铺招牌,帮助他们店铺装修,进行员工培训,再加上提供商品供货。   只需收取一笔合理的加盟费和店铺租金等,然后赚取送货的差价。   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可行?   说来说去,这就是30年后的加盟连锁方式,30年后这种方式广泛地用在各行各业。   随便打开网页,上面都有这种加盟连锁的招商。可惜现在还是八零年代,还没有人在做这个。   因此,苏秀秀也不知道,这种加盟招商是否受到时代的限制,或者存在什么弊端?所以,她才想让容五爷帮忙拿个主意。   容五爷思来想去,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只是每年的房租该收多少?加盟费又该怎么收?   他们要是提供统一送货,送货人员也不能向现在这样了。说起来,这些都得重新建立起一个以管理为主的新体系。   操作起来比较麻烦,因此容五爷也没办法直接下定论,他就对苏秀秀说。   “咱们可以尝试一下,我腾出一间铺面房,找个合适的人,让他尝试着加盟倒也无妨。几个月后,基本上就能看出成果来。咱们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相应的调整和改变就是了。”   父女俩又详细地谈论好了一些细节。   转过天来,老马来家里吃饭,他们就把这事儿跟老马说了。   这几年来,苏秀秀不断地给老马提出各种各样的创意。   到现在,老马基本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苏秀秀脑子跟普通人不一样,总有新的办法。可是,听说加盟店这个事儿之后,老马仍是被吓了一跳。   “照你的意思,咱们以后就不管那店了?让他们自己经营,赚的多算是他们的,那咱们又赚什么钱呀?这样做起来会不会很麻烦呢?”   苏秀秀就笑着说道:“咱们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也没说死。只不过,以后咱们的分店越来越多,真要统一管理,还未必管得过来。   何况咱们现在只做二环里,将来做到五环外,甚至京城外,这就更不容易管了。现在是店长有提成,可提成必定有限,倒不如把经营权彻底放开,让他们自己当老板。   马叔,咱们不如先开一家加盟店,先试试看。如果成功了,再继续尝试着做这个;不成功的话,咱们再改进就是了。”   老马觉得苏秀秀说的倒也有理,何况他已经习惯听苏秀秀的安排了。   于是,老马还是答应下来。   只是,第一个加盟他们店铺的人选,却不太容易找。   老马把他手底下那些小子拿出来挨个数。   苏志平倒是具有加盟的实力。   只是这人性子安稳,并没有那种野心。他现在干得好好的,并不想动地方。   而且,苏秀秀也觉得志平哥,以后当总店长或者进行管理都挺合适的。   另外几人也有各种各样,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说到底,现在大家伙跟着老马一起赚钱,可以养家糊口就已经很满意了。并没人想要出钱,自己当老板。   这事儿商量了好几天,到底也没能定下来。   没办法他们只能继续先按部就班地开分店。   只是分店越来越多,苏秀秀曾经试想过,容五爷正式提出的体系,必须建立起来。   比如进货渠道,送货部门,总会计,总管理,这些必须有专人管起来。   进货渠道那边有惠兰,现在也是她在联系。总会计可以让康二胖来做,他的会计证已经考下来了。总管理苏志平可以尝试,就是送货这边基本上没有合适人选。暂时用三轮车倒是可以。可他们总要培养自己的司机,到时候也要买货车,以便不时之需。   关于司机人选,老马心中却有数了,他说这事交给他来办。   谈完了这事,容五爷干脆就跟老马喝点酒,聊了聊天。   容五爷就说他那滩买卖做得挺顺利的,龙鱼买卖是有缘分就卖,没缘分就等着。   上个月,海德惠私事都处理好了,就正式过来帮忙了。   由于他精通风水,跟人说起来也比较让人信服。   很快就正式开张了,卖了两条比较好的龙鱼给大客户。   那两个客户,又说要介绍朋友过来。海德惠干得还挺顺利的。   老马就说,不如以后开杂货铺新店,也让海德惠帮着看看风水。   两人正了得高兴,苏秀秀却接到了惠兰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家去。   原来,大庄面色不善地到老马家里去了。 第98章   大庄也是偶然听见的,他手底下那帮小子凑在一起抱怨。   老大越来越苛刻,根本就不顾他们的死活。   那些人自然也不想继续跟着大庄混了,正商量着不如一起去投奔马爷。   大庄越听这话越是生气,干脆闯进去,把那些小子痛骂了一顿,自然也不许他们再走了。   可惜,平时那些小弟服个软,说几句好话,这事儿也就顺过去了。   可偏偏这一天,那些小弟们却都没有吭声。   这是铁了心,不想跟他干了。   大庄气的够呛,连骂了几声。“好好好,你们反了天了。我现在就去找老马说道说道,我倒是看看,以后他敢要你们中间的谁?”   大庄实在气不过,单枪匹马地就跑到老马家来了。   他心里暗骂,老马实在不是东西。   既然当初把生意交给他来做,就该彻底放手才是。哪有表面上交给他,实际上却暗中挖他墙角的道理?   只可惜,大庄来的这个时间不凑巧。马爷刚好不在家。   那几个在杂货铺干活的小子,一脸防备地看着大庄。   大庄却冷吭一声,也就过去了。   到是那帮小子,生怕给马爷惹到什么麻烦。一时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让人赶紧去给苏志平苏哥送信儿。   另一边,老马在容家也接到了电话。   容五爷知道后,也觉得大庄来者不善,就想跟过来帮忙。   老马却说,“我家那边有的是人,大庄那小子不敢轻举妄动。我还能打发他,五哥你们不用太担心!”   苏秀秀抬眼一看,马叔过了去年大劫以后,现在正是气运上升期,注定有贵人相助。   她也就猜到了,这次马叔回去,就算真对上大庄,也是有惊无险。   自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老马很快告别容家父女,急忙向家里赶去。   与此同时,苏世平虽然也接到了信儿,可他正在第三家分店里教新人呢。一听马爷家要出事,也顾不得别的,把这边交给了三店店长。借了辆自行车,就直接往老马家来了。可那也晚了。   也就在这帮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踩着一双老布鞋,手里提着两条活鱼,慢条斯理地走进了马家的小院子。   他虽然看上去很轻松,可惜那张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的脚步也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   马家的那条土狗被当成吉祥物的好运,此时已经胖得像头猪一样。就连老马家杂货铺的商标,都是以好运为原型画的。   原本这狗也算顶用,见到生人就龇起牙,狂叫不止。   可偏偏这狗一看见这人,不但没有叫,反而一个劲地摇着尾巴。   “你们这帮人在院子里干嘛呢?杂货店的买卖都不管了?”提着鱼的男人冷不丁说了一句话,把那帮小子吓了一跳。   他们回头一看,竟然是他来了。   一时间众人不禁转惊为喜,连忙说道,“权哥,您今天怎么来了?马爷不是说,您要在菜市场做买卖么。”   赵权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怎么着,我还不能来了?你们这帮小子别竟看着我干爹疼你们,就上蹿下跳的,总有人收拾得了你们。”   说着,他很随意地看了一眼,那帮小子只觉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瞬间就精神起来了。   赵权这才稍微满意些,他又随口问道:“干爹呢?在屋里呢?”   小子们这才七嘴八舌地说道。   “马爷不在家,去容五爷家里吃饭去了。权哥,你快进去看看吧?大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过来了,兰姨正应付他呢。”   “是呀,权哥,大庄好像是来找马爷麻烦的。咱们这可怎么办?”   “马爷可是说了,不许咱们打架闹事,以后咱们都是正经人了。”   赵权听了他们的话,皱着眉想了想,才说道:“大庄,是不是最早跟着我干爹一起倒票的那胖子?我想起来了,不是说他后来接了干爹的班儿吧?对了,你们都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干了,又跑来这边跟我干爹一起干杂货铺了。”   说完,赵权又看了他们一眼,弄得这帮小子够觉得有些心虚。   没办法,赵劝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这些人顶多是有贼心没贼胆儿的主,干不了什么大坏事。   赵权可不是,此人心黑手狠,报复心很重,十几岁就闹出过人命。   也没办法,其中有个小子说道。“权哥,你看这事到底怎么办呀?我们兄弟也不想给马爷添麻烦。实在不行,我们也不在杂货铺干了,总可以吧。”   赵权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又说道。“大庄算个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跟我干爹龇牙?”   说完,赵权几步走到客厅大门口,随后喊了一声。   “干妈,我今天弄两条鱼带过来了。等回晚上,您做了给小马驹子做了,尝尝鲜吧。”   惠兰本来正心烦着。   她对面坐着的大庄穿着打扮得十分滑稽,却一直摆着个老大架子。惠兰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玩意。   此时,一听赵权来了,惠兰顿时也就放下心来,她连忙接口道。   “权儿,你来啦,赶紧进屋来喝点茶,歇歇脚,你干爹一会儿就到家了。”   赵权随口应着,一撩门帘儿就进去了。他嘴里还不忘说道。   “干妈,您可别让干爹再给我们家送东西了。我这儿现在也回来了,也能倒腾些钱出来了。家里不愁吃喝。干爹上次去送东西,又在菜里放了500块钱。这钱我可不能要,给您带回来啦。”   惠兰连忙说道。“你这孩子,老马给你的钱,你就收下吧。不是说要在菜市场摆摊卖菜吗?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再说咱们家现在也富裕了。你非要把钱给送过来,老马回来又该不高兴了。”   赵权却说。“我不在这些年,干爹帮我照顾我妈我弟,平日里也没少为他们花钱。你们吃什么也没少了他们的。过春节时,还得置办一堆东西。我们家亏欠干爹实在太多了。我这儿都出了,现在没什么能力报答,哪还能继续让干爹花钱呀?”   惠兰连忙说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句话,你跟我说这个,反倒弄得生分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谁也没理坐在沙发上的大庄。   大庄原本还摆着老大的臭架子,一看这皮肤黝黑,剃了个板寸头的赵权,不禁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虽然赵权看上去,身材还没有大庄高壮,可是他浑身都是肌肉。   由于是夏天,穿得比较少,很容易就能看见赵权胸膛手臂上的肌肉。   不止如此,赵权脸上还带着一条伤疤,那条疤正好穿过了他的右眼,好在没伤到眼珠,倒也不影响他的视力,只是平白又给赵权增添了几分煞气。   此时的赵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身上却带着一种骇人的气场。   大庄一直跟着老马混,自然早就知道赵权。   赵权从小就不学好,动不动就打架闹事。十几岁就聚众打架,甚至杀了人,关到现在才放出来。   大庄虽然一直以老大自居,可他打小就怕赵权这种活煞星。他没想到赵权居然已经放出来了。   一时间,大庄也不想再跟马爷掰扯什么了,只想赶紧离开马家。   只是可惜,赵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不动就瞟他一眼,似乎不怎么想让他走。   赵权进监狱之前,就是穷凶极恶之人。   此时,在监狱呆了几年,他不但没有学会收敛,而气势更盛了。   大庄正犹豫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告辞离开,却没想到老马一掀帘子就进来了。   他一看见赵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说道。“权儿,你来的倒是赶巧了。我正好有好事跟你说呢。你先坐那边等我一下。”   赵权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跟干爹说呢。”   说完,他几步走到了大庄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大庄吓得心怦怦乱跳,他只想赶紧离开。   可老马却没发现他的紧张,仍是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庄,你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大庄在赵权的注视下,冷汗都下来了,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马爷您。”   老马看了他两眼,又问道:“是不是为了那帮小子的事儿?”   大庄连忙说道。“他们愿意跟着您,就跟着您干。我什么时候说个不字?”   老马忍不住摇摇头,叹道。   “大庄,你也该好好想想才是,是不是你做事情的方式,出了有问题?你不给小子们多发点钱,饭都吃不饱,谁还愿意跟着你继续干呀?”   他这完全就是出于好意。老马也是看着从前的情谊,才忍不住劝大庄几句。   只可惜,大庄早就不是从前的大庄了,他听到这番话不但不感激,反倒在心里暗骂道,老马这倚老卖老的老东西,不过是狐假虎威,借了赵权的势罢了。总有一天,别说老马了,连赵权他也要一起干掉。   此时的大庄,是真的忘了他自己是谁了。或许,他是真把自己当许文强看了。   大庄又说了两句,就起身告辞,低着头离开了老马家。   很长一段时间,他可能也不会再来看老马了。   老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轻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赵权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大庄的背影。   *   因为赵权来了,老马虽然在容家吃过饭了,却还是打发惠兰,做些饭菜给赵权吃。也没问赵权吃了没有。   老马虽然不能喝酒,却拿了一瓶好酒递给赵权喝。还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刚才从容五哥家里顺来的茅台,正想给你送过去,你自己反倒过来了。”   赵权这人虽然外表很凶,可实际上,他打小就命不好,基本就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老马本身也是从小苦过来的,又是看着赵权长大的。他只觉得两人同命相连,就一直照顾赵权。   老马跟惠兰谈对象的时候,惠兰就知道老马有这么个干儿子。她知道老马就是这么个人,自然也就接受了赵权。对赵权也是照顾有加。   等赵权从监狱里出来,邻居们都怕他,背地里骂他杀人犯。   不是离他八丈远,对他冷眼相待;就是背地里说他晦气,恨不得他早死。   唯独老马家这边,还是一如既往把他当儿子照顾。老马和惠兰也都十分疼爱他。   不管什么时候,赵权来这边儿,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小马驹还是个孩子,对赵权虽然没什么印象。可却在父母的影响下,也十分亲近赵权。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着。   赵权还有个兄弟叫郭磊,比赵权小了十多岁,今年刚满十五。   这些年,全靠着老马照顾着,郭磊才能安心念书。   赵权本以为弟弟会恨他,或者看不起他。也想好了干脆离开家乡,去浪迹天涯算了。   却没想到,他被放出来那天,老马特意牵着郭磊,去把他接回到家里。   到家之后,郭磊帮他打水洗脸,老马一大家子准备了一桌子好饭好菜,为他接风。   郭磊虽然也有点小脾气,却对赵权非常尊重。   这也都是老马打小教出来的,他跟郭磊说,“你哥的命实在太苦,要是连你都不知道心疼他,那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心疼他啊。”   郭磊就因为听了这话,特别心疼他哥哥。   就因为这事儿,郭磊和赵权兄弟俩感情非常深。两人也都把老马当亲爹看。   这次赵权来还钱,老马自然不肯要。   他说,“你不是打算在菜市场卖菜吗?总得多点本钱才好。”   赵权垂着眼睛说道:“上次我妈病了,您给钱,我就拿着了。可我的事却不能再用您的钱了。”   老马听到这话,心里有点不痛快。“你跟我说什么你呀我的?合着,你小子是不打算喊我一声干爹了吧?”   赵权连忙说道:“不,没这么回事,只是我有办法赚钱,也没做违法的事。那就放心了吧。”   老马一摆手,又说道:“算了,咱们先别说这个了。我还有别的事跟你说呢,你那个摊位恐怕还没定下吧?不然这样,你还是跟我干吧?”   赵权却说道。“我可干不了你杂货铺里的活,就冲我这张脸也不行呀。我往那里面一站,估计都把人给吓跑了。”   老马连忙说道。“不让你站在杂货铺里,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容五哥家里有一个小闺女,特别会做买卖,人也特别厚道。今天我去他们家,秀秀特意提了一下。咱们的杂货铺做大了之后,需要个可靠的人来负责运送货物。就是辛苦了些,恐怕先得去学个驾驶执照。   那活儿不需要经常跟人打交道,我就想到你了。前两天,你不是还帮着我拿板车把货运送到分店里吗?以后你干脆接着干这个活儿,就完了呗。也不用去菜市场了。”   赵权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您这买卖是容家占大头吧。他们知道我的底细么?能接受我这样的人吗?” 第99章   老马听了赵权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你放心,容五哥不是那样浅薄之人。当初我落魄之时,还多亏了他救我一命。我们是过命的兄弟。这些年,他一直照顾我帮衬着我。没有容五哥,也没有我老马的今天。他既然不嫌弃我,也必定不会嫌弃你。”   赵权也知道,这些年容五爷把他干爹当亲兄弟看。容五爷的确是个重情义之人。   只是越是这样,赵权越是不想害他们。   他又垂眼说道,“还是算了吧,不是说杂货铺很多事情都由苏秀秀管么?那小姑娘恐怕接受不了我的背景,何必再给他们家赠添烦恼呢?干爹,这事儿,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刚好这时,苏志平骑车也赶到马爷家里来了。他实在是着急,生怕马爷出了什么事,气喘吁吁走到门口,就听见赵权在担心苏秀秀会看不上他。   知道赵权在这,苏志平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   其实,说来也挺巧的,苏志平在监狱里的时候,就跟赵权就相识。   两人也算命运相近,却又完全不同。   苏志平是少时使人重伤致残,赵权那是群殴伤人致死。   苏志平那顶多算是小孩打架,急了误伤。赵权那是发了疯似的,单枪匹马一人挑了一帮人。   那帮人都围殴赵权,他还是下狠手,把为首的那个嚣张的小混混头子给弄死了。   在监狱里的时候,赵传权也是凶名在外,没人敢惹。只是他曾经顺手帮过苏志平一把,两人勉强也算是朋友。   苏志平早几年出来后,因缘巧合跟着马爷一起干了。也算赶巧了,马爷又是赵权的干爹。等到赵权放出来的时候,俩人这才再次相见。   所以,他们不单单只是老相识,也算是有点惺惺相惜的朋友。   提早放出来的苏志平自然也能明白,赵权所面临的困境,以及他现在种种想法和困惑。   苏志平到现在,已经算是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他自然不忍心看着赵权自己还蹲在坑里爬不出来。   于是,他掀门帘儿走进屋里,就直接对赵权说道。   “秀秀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不然,当初她也不会用我了。店里的其他小伙子,过去做了什么,是否有案底,她从来没有过问过。只要好好干活,老实本分,她都不会说什么,也不会看不起人。”   赵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嘴里淡淡地说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手上有人命,而且至今都不后悔。”   苏志平忍不住又说道。“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不是所有人出了事儿,都是只能靠正道方法来解决。秀秀那个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她会理解的。”   这时,老马也在一旁忍不住劝道。   “权儿,不然咱们今天就去试试看,你跟着干爹去容家。咱爷儿俩也打个赌,如果苏秀秀肯请你干那个送货的活儿,从今以后就跟着干爹一起干吧!   倘若,苏秀秀说不用你。那以后干爹再也不提这档子事儿了。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你不想让干爹插手,干爹就绝对不再说个不字。你看这样行吗?”   老马敢打赌,完全是出于他对苏秀秀的了解。那个姑娘心明眼亮,最是体贴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弃赵权于不顾。   赵权抬头看向干爹,又看了看苏志平,两人都盼着他能答应下来。   这世上,真正肯关心他的人,也就剩下这么几个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不想让他们感到失望。   于是,在老马的期盼中,赵权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来了。   老马干脆就拉起赵权说道。“得,咱们也别再耽误功夫了,现在就先去容家吧。”   说完,老马拉着她跟儿子兴冲冲地就想走。   惠兰在厨房里看见了,赶忙就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我这饭都快好了,鱼都收拾出来了。”   老马回头说道。“先得去容家一趟,你做的饭,等回来再吃饭吧!”   惠兰忍不住埋怨道。“你自己吃饱了也就算了,权儿还没吃过饭吧?”   赵权也连忙说道。“干妈,磊子给我带了几个饼子,我吃了一上午,现在不怎么饿,回来再吃也是一样的。”   惠兰也没办法,只得任由他们爷俩去了。   到了院子外面,苏志平这才忍不住说道。“马爷,我正带着人在三店实习呢。接到电话就急忙赶过来。现在你这儿也没别的事,我还是再去看看那帮小子吧?”   老马忍不住叹道。“这帮小子实在太不稳妥了,还特意把你叫过来了。看你这一身汗,又白跑一趟。”   苏志平却说,“不白跑,我总要过来看看才能安心。”   老马顿时有些感动,连忙又说。“行,那你先回去吧。一路上,小心点,过两天等权儿的工作定下来,我再叫你过来吃饭。”   “好嘞。”   就这样他们才各自分开了,苏志平蹬上自行车就走了,老马带着他的干儿子赵权又来到了容家。   此时,容五爷心里正担心老马呢。他生怕大庄的小子,不知轻重,再继续胡闹下去。   苏秀秀正跟他小声叨念着。“马叔运气正在上升期,福神护体,贵人相助,不会出什么岔子。”   容五爷这才安心些,爷俩有一句没一句吐槽大庄的打扮,和他做得那些事。得出的结论就是,这小子竟作死了。   他们正聊着,饭菜都还没撤下去。老马就又回来了。   几人相见之后,老马给双方做了正式介绍。   容五爷也曾听说过赵权的事。   知道他年纪虽然轻,凶性颇重,可却是个难得的重情重义之人。   就像是老马说的那样,这孩子真是被苦水里泡大的。   他自幼就没了爹,母亲死活要带着他,带了好几年。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第一次改嫁,又所遇非人,那个混蛋继父二两酒下肚,就会把赵权妈打一顿。   赵权妈性子太柔,不敢反抗。赵权小小年纪,就开始护着他妈。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赵权捅了他继父一刀。   有老马在一旁想办法帮衬着,赵权妈总算顺利离婚。   后来,赵权又有了第二任继父老郭,那是个老实本分的男人。   老郭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一直暗恋赵权妈,自然就把赵权当自己亲生儿子看待。   虽然后来,他们两口子又生了老二郭磊,老郭还是对赵权疼爱有加。   可赵权经历第一个混蛋继父之后,性格就变得很叛逆,脾气也不怎么好。   可就算这样,那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也一直真心待他。   后来,又出了一系列的倒霉事儿,老郭的腿坏了。自己弄了个修自行车的摊位,靠着微薄的收益,养活一家子人。   赵权他母亲也在外面挣钱,赵权本想着初中毕业也就不念了。到时候,找个活干,也让继父能轻松点。   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可偏偏破屋又逢连夜雨,什么破事都赶到一块儿去了。一帮小混混吃饱撑的,瞎折腾,玩闹取笑之余,不小心就把赵权的继父老郭给弄死了。   那些人都不到法定年龄,就算被抓也判不了死刑。   赵权也还未成年,他性子本来就有些偏激。何况这些年,老郭对他这么好。   赵权嘴里不说,却早把老郭当亲爹看。   在长辈们都还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赵权直接就把为首那小混混给弄死了。   这事说起来,也不完全是赵权的错。   可世人只知赵权穷凶极恶的那一面,却不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五爷并不是那样的糊涂人,他对赵权也没什么偏见,干脆拉着他们爷儿俩一起吃饭。   倒是苏秀秀看着赵权的脸,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当然,她面上并没有显示出来。   只是,她认识眼前这个赵权。名字对上了,样貌也差不多。这个赵权就是上辈子苏秀秀看过的十大通缉犯。   那时,苏秀秀看着赵权的面相还想呢,这人跟别的凶徒不太一样,命运实在太过坎坷。他一步错步步错,不知不觉已经万劫不复。   后来,苏秀秀又陆陆续续地听到了一些赵权的新闻。   她知道赵权毁就毁在为父亲报仇上面了。   赵权十几岁的时候,为父报仇打死了一个小混混;快到三十岁,好不容易放出来,又赶上有人害死了他干爹。   赵权出来第三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那个败类也给弄死了。   自此,他也踏上了逃亡的不归路。   等赵权被抓住,判死刑的时候,他兄弟还在想尽办法帮他上诉。   苏秀秀想着上辈子那些关于赵权的新闻,突然就听见赵权喊了一声。“干爹。”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好家伙,这人正好是马叔的干儿子???   一时间,苏秀秀心中一紧,很快又想起,去年的时候她给马叔看相,料定马叔会有大灾祸。就想办法让父亲带着马叔去看病,马叔得了胆结石,这才躲过了逢四的灾祸年。   当时情况实在紧张,不然马叔要是不退那一步,真跟大庄对上了,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这么一推算,赵权第二次为父报仇,很可能就是为了马叔报仇吧?而那个被他残忍杀死的人,恐怕就是大庄吧?   这样前后一串联,也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这辈子,她插了一手,马叔的灾祸早就被化解过去了。赵权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杀大庄了。   这么说起来,不止是马叔,就连赵权的命运也被间接改变了?   想到这些,苏秀秀只觉得命运实在奇妙。一时间,她又忍不住定睛朝着赵权看过去。   只见赵权的印堂开阔饱满,这样的人其实很懂得体谅他人。   只是赵权跟旁人不同,他印堂有纹路,代表着一生坎坷。而且还是两条,这就更加证明,他重情义,有担当,朋友亲人有难,他定会鼎力相助。这也难怪,他刚出狱直接就对大庄下了狠手。   此时,这人的眼神很清明,并不像上辈子她所见的那般凶狠,宛如困兽。   说到底,这人也不算十恶不赦之人,既然他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了。那么,倒不如再给他留一线生机。   苏秀秀心思细腻,又了解老马的为人,此时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自然也就猜到了他带着赵权过来的目的。   *   与此同时,老马也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让容家父女让赵权接手运货的活。   他正着急,却发现苏秀秀这小姑娘老毛病又犯了。居然又开始用那种让人脊背发凉的眼神,盯着赵权一个劲地看。   老马顿时又惊又怕。心话说,秀秀这小丫头怎么得谁看谁呀?她居然不怕赵权那一脸凶相?   同时,他也担心等会秀秀这小神棍说出什么浑话,再伤了赵权的心。也怕赵权受不了秀秀的眼神,会转身离开。   这样一来,别说工作的事了,两边恐怕会先闹起来。   不得不说,这却是老马想多了。   赵权早就习惯别人异样的眼神了,并不十分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且,苏秀秀的眼神虽然清凌凌地,却没有带半点嫌弃之意,反倒像是把他看穿似的。   赵权虽然略有防备,却并不讨厌她这么看他。   这时,容五爷刚好也打了个圆场,他轻轻地推了闺女的肩膀一下。   “你权哥答应了么,你就随便给人家看相?你再继续这么闹腾,我以后可不许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也不让老海再教你了。”   容五爷看上去只是在教训他闺女,其实也是跟赵权解释了一下。   说完,他又笑着对老马和赵权说道:“我家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神神叨叨的。你们别跟她计较就是。”   赵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姑娘是在给他看相呀?只是她看得这么认真,又能看出什么来?   老马却笑眯眯地接口道:“不止是看相,秀秀还给我写了符呢。五哥,你还别说,她那写的那生意兴隆符还挺灵的。”   容五爷连忙摆手说道:“你可千万别太当真了,她不止给你写,还给我那边的龙鱼写康复符呢,都是小孩家的玩笑罢了。你可别再捧着她,不然这小丫头更找不着北了。”   这时,苏秀秀却突然开口道:“倘若,我今天要是看准了,爸,你又怎么说?咱们打赌不打?”   一时间,赵权就更觉得新鲜了,他还没见过这样的父女呢,两人动不动就打赌,偏偏感情却是极好的。   容五爷瞥了秀秀一眼,又点头道:“行呀,你要赢了,这月零花钱我给你翻倍;倘若你要是输了,我就让你妈把你零花钱都给我,断了你的粮草!”   苏秀秀鼓着脸说道:“我可未必会输,您可太看不起我了。”   容五爷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两人说定之后,苏秀秀果然又向老马说道:   “马叔,我刚才看了权哥的面相,此人性格沉稳,又有耐性,将来定能成大事。再说了权哥身强体壮,对路面也熟悉。倒不如,就让权哥来接手送货的工作。” 第100章   容五爷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早就猜到他闺女会这么说了。   至于老马和赵权这对父子,却完全惊呆了。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送货这事而来,老马嘴笨,绞尽脑汁,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想苏秀秀不仅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己还主动提起来了,要让赵权来负责送货。   老马之前早就知道,秀秀这小姑娘心思细腻,为人厚道,心肠极好,也会体贴人。   却没想到,这姑娘居然这么痛快。   倘若这事儿真能成的话,无异于给了赵权重塑了一条生路出来。   一时间,老马心里感慨万千,眼圈都红了。他又连忙掩饰着问道。   “秀秀,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当真要把送货这活,交给你权哥来做?”   苏秀秀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很坦然地说道。   “马叔,咱们上午不就说好了,这活很重要,得找信得过的自己人来做。权哥是您干儿子,您大小看着他长大,还有谁比他更值得咱们信赖?不过,这活一开始可能辛苦点,暂时只得劳烦权哥一个人先干着,还要尽快学驾驶考执照。   再过个一年半载,咱们的杂货铺越来越多,到时候安排好了,干脆就单弄出一个货运部门来。到时候,权哥来当主管,带着别人来做,也就不用他出去跑了。”   老马连忙说道:“你权哥现在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好在年轻力壮,也不怕辛苦,干这活指定没问题。”   苏秀秀又笑道。“我也这么想。这还真是困了枕头就送上门来了。上午咱们刚说完货运这事,你就找到合适人选了。这样一来,咱们再开分店,也能放心许多。至少不用担心,没货可卖了。”   容五爷自然要给她闺女撑场子。于是,又笑道。“好嘛,这还没怎么地呢,这小丫头就给说中了。得,这事既然定下了。这月的零花钱我跟你翻倍就是。”   老马心里正高兴,自然也接口说道。“马叔也压你爸这一头,再给你翻一倍零花钱。”   苏秀秀把老马也当亲友看,平日里她花钱也没那么讲究,自然也就笑眯眯地答应了。   几人也算达成了共识,都打算把这事交给赵权干了,只是忘了问赵权愿意不愿意了。   赵权看着容家父女和他干爹说说笑笑,就这么轻易决定了他的工作。顿时心里就有些烦躁。   他突然忍不住站起来,眯着眼,问苏秀秀。   “你可知道,我的过去么?就这么随便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来干?”   一时间,老马的心又忍不住提起来了。他心话说,赵权这孩子还真够死心眼的,非要刨根问底干嘛?   好在苏秀秀也比较善于应付这种突然情况,她直接就迎上赵权的眼神,毫不畏惧地说道。   “我自然是知道了,你上个月出来之前,马叔几乎每个月都要过去看你。我还见过郭磊呢,他长得可真好,又高又壮的。每次一见到他,我爸回家第一件事,就要给我加餐呢。权哥,你是马叔的干儿子,刚才也喊了我爸一声,大爷。   既然大家都是亲友,把这个活交给你干,我们自然是更放心些。”   赵权心想,这苏秀秀还真跟苏志平说得那样,是个心地纯良,温柔又宽厚的孩子。更难得的是,她不会对别人抱有任何偏见,也愿意给别人重新开始的机会。   只是容家父女越是这样厚道,他就越是不想拖累这一家人。于是摇摇头,又开口说道。   “那你可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进监狱的?”再怎么说,他手上已经沾染了人命,又怎么可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苏秀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我知道,你是为父报仇。”   苏秀秀也没提人命那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顺过去了。   可赵权却非要提起,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苏秀秀问道。   “既然知道我曾经杀过人,那你还要雇我干活?”   苏秀秀却说。“当时具体什么状况我不知道,也没办法说出个是非曲直。只是,你既然服过刑了,又被放出来了,就说明你已经为自己那时候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到了现在,你也是自由之身,跟别人并没什么两样。我为什么就不能雇你干活?”   在小姑娘率直的注视下,反倒是赵权先一步别开了眼。   他又淡淡地说道:“你雇了我,会倒霉的,到时候别人也会你们店铺指指点点的,说这家店里雇了个杀人犯。”   苏秀秀却忍不住哼笑了一声。“买东西就买东西,谁还管我们这边的送货师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又不是什么露脸的活。权哥,你实在是想太多了。”   “可是,那影响也不好。”赵权仍是顽固地说道。越是待他好的人,他却越是会替人家考虑。   苏秀秀看着赵权一脸颓废,实在忍无可忍,就开口说道:   “权哥,这些话本不应该我来说。可是,我实在不喜欢你副自认为低人一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说两句。   有些事既然过去了,那就让他过去吧。这些年,马叔对你从来没变过,除了做手术休养那段时间,他每月都去看你。你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马叔就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可以让自己过得好点。   你家里的人也如是,郭磊一直在等着你这个哥哥回家。我们聊天的时候,他也经常提起你。他说很想你,只要你回来,你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   再说了,你看我上蹿下跳的,好像是我在管理杂货铺。可实际上,却是我爸拿大主意。他看人很准,做事也很稳。刚刚我说要雇你,我爸要是不同意,当场就说了。可他没说,就证明他也认可了你这个人,想给你这份工作。   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没问题,可以胜任这份工作,为什么你还要拒绝呢?   明明你现在已经被放出来了,你干嘛还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你难道不能理直气壮地在阳光灿烂的大马路上走上一圈么?   还有人在前面拦着你不成?恐怕会拦着你的,只有你自己吧?”   听了苏秀秀这番肺腑之言,赵权忍不住心头一震,他抬起眼皮看向苏秀秀,只觉得这半大的小姑娘有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她的眸子里好像有一小团火焰。那团火焰虽然有些霸道,却会让人打心底觉得温暖。   一时间,赵权并没有开口说话。   苏秀秀又说道。“倘若是我的话,定要好好抓住每一个机会,先把事业好好做起来。让爱着我的亲人们为我感到骄傲!”说完,她就忍不住看向容五爷。   刚好这时,容五爷也在看着她。   容五爷老了,眼角爬满了皱纹。他的眼睛睿智而又锐利。可此时他的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爱这个小女儿,也以她为傲。   苏秀秀在父亲地温柔的注视下,也忍不住笑了。她笑的时候两眼弯弯的,就像两个小月牙。再加上脸还有点圆,看上去稚气又可爱。   赵权看着这父女俩之间的互动,只觉得这小姑娘这是很不错。他又忍不住看向老马,此时老马眼神里也带着说不出的激动。   老马一心希望,赵权能够抛开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到底这孩子的命实在太苦了。他只是希望他以后的路,可以顺遂着点。   在这之前,赵权心里充满了矛盾。他虽然说着不用亲人们帮忙。   可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他该何去何从?   其实,这些年并不是别人给他打下了杀人犯的烙印,而是他在决定为继父报仇的那一刻起,自己就给自己打下了烙印。   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件事儿。   只是这些年,他一直无法从那种绝望又痛苦的心情里挣脱出来。   事情发生之前,马叔已经托容五爷,给他找了个正经的活干。   赵权买了两瓶酒,打算回到家里,就跟郭叔说这事,也让郭叔以后别再那么辛苦了。   哪想到,他刚一进家门就听见母亲在哭,他从没见母亲那么伤心绝望过。   母亲说:“权儿,怎么办?你郭叔他死了,他那么好一个人,到底招谁惹谁了?他们怎么就下了那种狠手?”   后来,赵权就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头脑里变成了一片空白。他甚至都没办法去见郭叔最后一面。   他曾经跟他约定过,今生要做个好人。可惜,他这辈子却注定做不到了。   后来,他母亲一直在后悔,说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天早上,就把他拦下来了,明明他已经开始学好了。他们就该等着民警来处理那帮小子才是。   可赵权心里却明白,真要报了警,那小子未成年,先送少管所,关上十几二十年就放出来了。这还可能算是误伤。   他不愿意让郭叔这命变得这么不值钱,大不了赔上他的一条命,他也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最后,他虽然算是如愿以偿了。可他早就画地为牢,把自己关起来了。   就如苏秀秀所说,是他自己不想走出来。他背上了人命债。   直到今天,被苏秀秀一语言中,赵权才突然想明白了。   过去也就过去了,不管那些人恨他也好,诅咒他也罢。他们想要他还那条命也无所谓。   只要他还活着,从今天开始,为了关心他的人,他也不能继续沉沦下去了,总该活出个人样儿来才好。   想到这里,赵权点头道。“行,这送货的活,我接下来了。以后就跟着你干了,苏秀秀。”   说完他就深深地看了苏秀秀一眼,就好像要把自己下半生托给这人一样。   苏秀秀连忙点头说道:“权哥,以后咱们合作,一起赚大钱。”   赵权点头说道:“好。”   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他重新捡来的命,暂时就放在这小姑娘手上了。   老马听了这话,差点没哭出来。他用力地拍着赵权的肩膀,说道:“好好好,你小子的下半辈子,总算有着落了。”   苏秀秀也放下心来,看着她爸爸,龇牙一笑。   容五爷也觉得他们家小闺女特别可爱,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苏秀秀却马上跳开了,鼓着脸说道:“您又忘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以后不许随便拍未来x城区女首富的脑袋。你都不尊重我!”   老马本来还在伤感,一听苏秀秀这话,差点笑喷出来。   容五爷却冷哼一声,又说道:“就算你将来是女首富,还不是你爸我得给你按月发零花钱,你又得意个什么劲呀?着急了,我可不管你管钱了。你这个笨丫头等着被人坑死吧。”   被他这么一说,苏秀秀哼哼了两声,到底没敢再反抗。   老马实在忍不住了,笑着问道:“怎么就x城区女首富了,男首富是谁,是你爸么?”   苏秀秀却说。“未必吧,我将来肯定比我爸还有钱。我跟您合作开了杂货铺,跟孟叔合作开了私房菜馆,以后还兼职帮我爸卖龙鱼。等将来松哥退伍了,我们结了婚,两口子再做个别的买卖。这么算起来,我才是什么赚钱最多的吧?”   她还没说的是,等将来他们这买卖越做越大,送货运输这块儿肯定也要抓起来。   到时候,势必会分出来单独成立一个公司,也就是30年后的快递物流公司。   在十几年以后,互联网的兴起,网店成了一种必然。到时候,各行各业都需要物流运输公司。这也是一笔天大的买卖。   交给别人来做的话,她也未必能放心。倒不如交给赵权这种重情重义的哥哥来做呢。   容五爷听到这里,忍无可忍,又找了个机会伸手在苏秀秀的脑袋上,强撸了两把。这才又骂道:“看把你能的,x城区都快容不下你了是吧?”   这次苏秀秀倒是没躲,只是咧嘴笑笑。又忍不住贫了两句,容五爷和老马都笑得不成了。赵权在一旁看着,虽然没说话,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不少。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也变好了。   这时,老马拍了拍容五爷的手说道。“我儿子还没吃中午饭呢,我是不能喝酒了,五哥,倒不如让权儿陪你喝两杯呀?还不快把你藏的那瓶茅台拿出来?”   容五爷笑骂道,“总共就两瓶茅台,还是洪明特意给我送过来的。这可倒好,第一瓶你上午拿回去了。只剩一瓶,还要让我拿出来招呼你儿子?老马,你可真够能可以的,专门算计老兄弟。可着一个人撸羊毛是吧?”   话虽然这么说,容五爷还是一转身,就把那瓶茅台拿出来了。   秀秀连忙帮着拿出杯子,又给俩人倒上了酒。   这时,老许又端了两盘热菜过来。   赵权一看,这两盘菜跟桌上摆着的那些菜,完全都不一样。   单单是盘子就很漂亮,更别说里面的肉了,摆在盘里就跟画似的。   他连菜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赵权心里想着,这种好菜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吃的。   这些东西,就算拿到过去给皇上来吃,也不过如此吧?   容家怎么还有这种菜呀? 第101章   这时,老许说道,“这是孟师傅特意让老牛送过来的。他听说马爷带着干儿子上门了,灶上又离不开人,孟师傅干脆就弄了两个菜,给你们下酒吃。   孟师傅还说,下次让马爷您早点把人带他过来。到时候,大家也可以坐在一起吃个早饭,也好认认人,大家聊一聊。”   容五爷听了这话,就笑道。“洪明倒是有心了。”   老马也连忙说道。“今天倒是我考虑得不周了。九点以后,洪明也就抽不开身了。说起来,我们老兄弟也很久没一起好好聚聚了。我忙洪明也忙。赶明儿个,我挑个早点的时间把郭磊那小子也带过来,让大家见见面。别走在大街上,还不认识呢。”   容五爷点头道。“这样也好。”   老许说完话,就又出去了。   这时,老马夹了那些好菜放进了赵权碗里,嘴里还说着。“你多吃一些,这是你孟叔特意给你做的,也算是帮你接风了。”   赵权完全愣住了,这么好的菜,皇帝也吃得,却是为他而做?   容五爷也特意把菜端到赵权面前,随口说道:“是啊,赶紧吃,不然你这妹妹该下筷子了。你可不知道,她第一次吃这道万字扣肉的时候,还跟人抢来着,愣是不想让人家吃。”   苏秀秀听了这话,顿时脸就红了。她连忙又说道:“那胖子是打着报恩借口,来咱们家蹭菜吃的,还抢得那么凶,一点礼貌都没有。我心里不痛快,才跟他抢的。   权哥是咱们自家人,又是孟叔特意给他做的,我哪儿能还跟他抢?”   说着,她也连忙起身给赵权夹菜。赵权也给苏秀秀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他嘴里还说道:“爱吃你就多吃点,我不重口腹之欲。”   夹完菜,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鲁莽了,这才第一次见面,他哪有给人家小姑娘夹菜的?   赵权正胡思乱想着,苏秀秀那边已经端起碗,细细地吃了起来,吃完还笑眯眯地对容五爷说。   “这可是权哥主动给我吃的,您可别说我了。”   容五爷都拿这丫头的厚脸皮没辙了,也夹了菜放进她碗里,嘴里还说道:“合着你又忘了减肥那档子事了吧?你刚才还说脸都圆了,要减肥呢?”   苏秀秀却理直气壮地说:“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呀?”   老马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权看着他们,也跟着放松下来。   他终于吃了这万字扣肉,顿时就觉得这菜还真是从没吃过的美味。   容五爷和老马见他喜欢,就又给他夹菜,苏秀秀也给他弄了一碗热米饭。   一时间,看着这些人都为了他忙和,赵权反倒有些于心不忍。   好在几人见他开始吃饭,也没在特别照顾他,又开始说起话来。   苏秀秀本来上午就还没说完,干脆又继续跟马叔聊杂货铺的事,一点也不背着赵权。把她那些计划都说了出来。   赵权见此情景,心里也十分痛快。不管怎么说,容家父女是真没把他当外人看。   只可惜,赵权在监狱里呆得时间长了,学到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秀秀说的有些话,他倒也能听明白。可是有些话,赵权却听的一头雾水。   通常这种时候,苏秀秀总是能一眼就看出来,也会简单明了地跟他解释一下。   不仅如此,她总是能巧妙地把赵权也拉到了他们的话题里。并不会冷落他,让他置身事外。   赵权这才发现,原来开家杂货铺也有这些弯弯绕绕,他越听就越觉得心惊。   一时间,他只觉得苏秀秀这小丫头实在太聪明了。虽然表面上,杂货铺都是干爹来管。可实际上,杂货铺里里外外,方方面面,却是苏秀秀说的算。   订货发货要怎么办?店里的人员该如何安排?   下一家店面儿,到底安排在哪里更合适?下次分店店长主要考察哪几个人?   再加上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打折促销活动?甚至于下次促销的广告语,都是苏秀秀说给干爹听。   干爹听不明白的,苏秀秀还反复跟他说。   所以说,苏秀秀才是幕后老板吧?怪不得干爹今天一定要带他过来。   赵权暗自感叹,容家的小丫头实在是样样都好,人也精明通透。只可惜,大概是被容五爷惯坏了,对旁人竟然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而且她心肠未免太软了些。   这要是遇见知恩图报的人倒是还好,定会记她这份情谊。可倘若要是遇见那些狼心狗肺的混蛋。那这丫头的一腔热血,恐怕就都白白浪费了。   到时候,小丫头指不定多伤心呢?   既然容五爷愿意把他当子侄看,苏秀秀也愿意叫他一声哥。那么,以后这容家自然也是他的亲友。赵权自然不可能让这个跟磊子差不多大的妹妹伤心。   反正他这人心狠手辣,又有自己那一套手段。   以后,少不得多帮着苏秀秀考量一些。总不能让他妹子吃亏。   赵权垂着头,脸色变来变去。   老马还以为他被苏秀秀给说晕了,就连忙对赵权解释道。   “秀秀正在大学里念书呢,读的就是管理专业。她平日里也总看这方面的书,找着机会就要跟咱们谈一谈。总想着把她在书里学的东西,跟咱们店里实际的东西结合起来。倘若你有什么糊涂的地方也不必太在意。秀秀说的这些,如果可行的话,以后有什么安排,她自然会提前跟咱们说的。”   赵权点点头,也没言语。   苏秀秀却开口说道。“倘若权哥想继续念书,也方便得很。可以跟我一样参加成考。到时候,也可以考大学,学点感兴趣的东西。”   赵权听了,不禁有些发懵。“就我这样的人,还能考大学呢?”   这不是开玩笑么?   苏秀秀却又说道。“这自然是可以的,成考就是面对成年人的高考。去年的时候,我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我爸给我报了成考补习班。进去一看,我们班里有很多同学都三四十岁了。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大家也都考上了满意的大学。   只不过他们都是周末和晚上,利用课余时间上课,并不耽误平时的工作。只是辛苦了点,不过也蛮好的。”   这时,老马在一旁忍不住笑道。“秀秀这孩子,自从她考上大学之后,总想鼓励别人也跟她一起考大学去。这不是,就连苏志平那小子,也被她给煽动起来了。今年,志平,小唐和二胖也报了个成考补习班,他们都对秀秀信服得很。店里其他那些小子也在看着呢。   这次如果志平他们考上了,估计等到明年,咱们那里还会有更多人,准备参加成考呢。”   赵权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傻眼。他实在是有些糊涂了,就他们杂货铺里那帮社会底层的小青年,居然也开始重新学习了,还想要考大学呢。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可转念一想,赵权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这样一来,他们这么一帮人,也可以梦想着上大学了。   这时老马又说道。“将来你也可以上补习班,试着考个大学。苏秀秀不是也说了,咱们可以上业余大学,也不耽误正经工作。”   赵权却摇头说道。“我还是先争取考上驾驶执照再说吧。听说那东西也难考得很。”   老马笑着说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以后什么时候想学习了,咱们再考成考去吧。”   赵权点点头,也没再说说什么。   只是成考这事,到底在他心里留下了个印象。   *   接下来,秀秀的话题也告了一段落,也不再聊关于杂货铺的话题了,赵权跟容五爷喝酒吃菜,容五爷随口说起一些其他的事情。赵权听着倒是也挺长见识的。   容五爷就说,“你有空经常来家里坐坐吧,我有的是故事,你愿意听,我就给你说说。”   他这么一说,就是有心指点赵权了。赵权也是聪明人,自然是心怀感激,一口应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三四点钟了。苏秀秀又打了个招呼,就兴冲冲地离开了饭厅。   老马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她要去等电话了吧?”   容五爷点头道。“这都成了她的习惯了,这不是在处对象么?”   老马笑道,“通过打电话处对象,这方法还挺新潮的。等到秀秀放了暑假,不如让她过去探探亲?”   容五爷却摇头道。“小松他们部队跟别的地还不太一样,经常到处去执行任务。就算秀秀去看望他,也未必能见到人,打扰到他总归不太好。”   老马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还真是不容易。小松那边还得再待几年吧。”   容五爷却说。“虽然俩孩子有些辛苦,却也挺好的。不然,秀秀还要念四年大学,你可不知道她一天到晚的,恨不得钻进书里学习,像是把她前些年落下的都给补回来。要是小松在这边,两人成天腻在一块,再耽误了学业反而不美。不管怎么说,孩子们还是趁着年轻时,多干点事儿了比较好。不是有句话么,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   老马听了这话,又笑道。“您这真是把秀秀当儿子养了?”   容五爷得意地说道。“有这么一个闺女,顶上好几个儿子了。又贴心,又会顾家,聪明孝顺,会做买卖,也够仁义。反正,我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   老马却说道。“五哥,你可别老一辈子一辈子的。刚才不说了,秀秀将来还得让您给她管钱呢。咱们这一辈子还早着呢。”   两个老兄弟东拉西扯地聊着。   十年前,他们都还落魄着。赵权那时候刚进去了,容五爷刚回来没多久,两人情况都不太好,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老马曾问过。“容五爷,你说这老天是不是不公平啊?赵权,多仁义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这样了?他这辈子全毁了,就为了那么一个人渣垃圾。”   容五爷那时候就劝他。“这话不能这么说。赵权不是还活着吗?人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以后常去看看赵权,常劝着那孩子点儿,好好鼓励他。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想啊,当初我都落到那种地步,这还不是熬过来了。现在日子好过了,至少不会挨饿受冻的,不再被人喊打喊骂的。反正,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过的。”   现在想想,容五爷当初劝他的那些话,还都给说中了。   可不是大家的日子都好了吗?赵权也放出来了,也有了正经的工作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想到这些,老马抢了容五爷的酒杯,仰头喝下了一杯酒。   五爷连忙就制止他。“你忘了,你那胆可不行,人家医生不让你喝酒。”   老马却拉着他的手说道。“就今天喝点酒,我上次去检查,医生说已经没事了。我平时不会喝酒的,规矩得很,我还得好好活着呢。可今天不一样,五哥你别拦我,让我喝吧,我心里痛快。”   没办法,容五爷只得给他倒酒,还劝他多吃点菜。   可老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应了那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   几杯酒下肚,老马就喝多了。   站起来的时候,身子直打晃。赵权这时也吃完饭了,干脆上前一弯腰,就把老马背了起来了。   还不忘跟容五爷打了个招呼,“大爷,那我先把干爹带回去了。”   刚好这时苏秀秀也打完电话,又回来了,一看见赵权背着马叔不禁吓了一跳。   没办法,马叔也是高高大大的,身子骨结实得很,算是一个状态很好的中年人。   可是,被长手长脚的赵权这么一背,马叔的身形似乎小了一圈。   苏秀秀抬眼看去,甚至能看见马叔头上的斑斑白发。   这时,容五爷才说道。“我还是去胡同口,给你们爷俩找辆板车吧。你这么背着老马回去多累呀?”   赵权却摇头道。“不用了,大爷。小时候干爹也这么背着我,现在换我背他正合适。何况也没那么重,我背得动。”   说完,赵权背着老马,就离开了容家。   苏秀秀站在门外,看着他们的背影,两眼忍不住有些发直。   容五爷走到她身边问道。“闺女,你看什么呢?”   苏秀秀这才说道。“我在想,我可没权哥这么大力气,可能背不动您和我妈。不过,我会提前准备好轮椅推车的。不然的话,也可以让松哥来帮忙背着。”   容五爷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我和你妈现在身子骨结实得很,还能活个几十年,哪个用你背呀?”   苏秀秀却说:“我总归得做好准备。现在开始锻炼的话,也不知道我的力气还能不能增加?我的力气连彭姐都比不上呢。好像光长个子,不长力气。”   容五爷却说道:“小小一个丫头,别总是胡思乱想的,你一个动脑子的人,跟他们比什么力气呀?把身体锻炼的好些,别生病,让我和你妈为你担心就完了。”   “说的也是,可我还是很羡慕权哥,他真的好厉害呀。”苏秀秀感叹道。   容五爷拍了拍她的头,爷俩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进屋去了。 第102章   由于赵权本来就是凶名在外,本身也是煞气十足。   那些跟着马爷一起混的小子们,一早就十分惧怕他。   再加上,赵权本来就是马爷的干儿子。他现在跟马爷一起干杂货铺的买卖,自然也无可厚非。那帮小子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原本苏志平是跟着老马做杂货铺最早的那一批人,这人什么都能干,人也细心,还经常帮着老马给店员做培训。他在众人心里也是比较有威望的。   之前,大家就觉得,苏志平苏哥也算是马爷的副手了。   现在,赵权赵老大过来之后,这也算是两虎相遇。   有些人就觉得这两人肯定要一争高下,抢夺副手的位置。说不定到时候,还要站队,还会引起内部群殴。   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纠结,他们到底是该跟着沉稳的苏哥,还是该跟着凶残的赵老大?甚至还有人在私底下开盘,下赌注。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苏志平不但没跟赵权闹起来。两人的关系甚至可以算是友好。   苏世平忙里抽闲,带着赵权到每个店去打招呼,带着赵权去驾校报名。   除此以外,两人虽然都是性子冷淡的人。可休息的时候,却会凑在一起撸个串,喝点小酒。   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反倒是更加自在了。   日子一久,众人就发现他们根本不会争副手的位置。也有人说,这两人其实也是把兄弟。苏志平就是马爷的第二个干儿子。   这是这些传言并没有被证实过,也没人敢跟他们去求证。   这就使得一直在等着看他们鹬蚌相争的大庄,感到非常失望。   大庄虽然敢在马爷面前叫嚣,扮演许文强。可一到了赵权面前,赵权拿两眼睛一瞪他,大庄两条腿立马就软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庄总觉得赵权拿起一把小刀就能捅死他。还不是一刀两刀,赵权眉毛都不皱一下,就能捅他个几十刀,直到他肠穿肚烂。   大庄那么害怕赵权,就想等着他们闹内讧,再找机会乘机瓦解马爷这边的势力。   哪里想到,赵权和苏志平不止没闹,反而倒是拧成了一股绳儿。现在杂货铺有他们两看着,就更不好对付了。   眼看着杂货铺的生意越来越好。大庄这边又有一帮人,跑去找马爷那边了。   可大庄自然不敢再送上门,找赵权的晦气。   没办法,他只能强忍着。他这边人越来越少,赚的钱也就越来越少。根本就不够大庄的女人胡乱挥霍的。   大庄不得已之下,只能再接一些其他的买卖。也就慢慢走上了来钱快,不费力气的歪道儿。   就像当初苏秀秀预测的那样,前两年大庄运气极好,所以在跟马爷的较量中,他占尽上风。   可到了今年,大庄晦气当头,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运气这么差,还敢做坏事,指不定怎么样呢?   *   赵权正式上岗之后,杂货铺那边也算顺利了许多。虽然还是没找到适合的加盟人选。可也不算什么大碍。   相比于这边,私房菜馆那边实在太缺人手了。   现在是孟叔想要徒弟和帮手,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只有寇姨帮他打下手。   至于跑堂那边,暂时倒是刚刚好。   牛大爷年岁大了点,腿脚慢了些,一般都在客人那边照顾着。   牛哥腿快,总是跑来跑去,端菜倒水的。幸亏现在只有三个包房,这要是再多两个,估计就照顾不过来了。   而且,牛哥和牛大爷也没个休息时间。   苏秀秀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觉得怎么也得先找个替班的来。在征得容五爷的同意之后,她就去找牛大爷商量了一下人手的事。   就算没有正经跑堂的,他们能不能先找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忙上菜,递个东西,跑跑腿儿什么的?这样一来,牛哥也能轻松点。   牛大爷听了苏秀秀的话,微微一愣,就连忙问道。“秀秀,你是真想好了,要继续找跑堂么?这事你爸同意么?”   苏秀秀点头说道。“我爸也同意了,咱们这私房菜馆以后肯定不止这3个包间,二进的院子里,那些包间都会开起来的。到时候您和牛哥肯定顾不过来,势必得再找几个人过来帮忙的。而且,到时候再找人也晚了。倒不如现在,提前就把人找过来试试。不管怎么说,牛大爷您就是咱们这边的大堂经理,具体什么章程,还得听您的安排。那个人用还是不用,也是您来拍板!”   牛大爷一听这话,心中微微一动。他又抬头问苏秀秀。“那要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行吗?长相虽然不怎么光鲜,可人利落,干着跑堂的活没问题。”   苏秀秀听了这话,微微弯起了嘴角。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牛大爷又抢先一步说。“秀秀,你放心,他知道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肯定不会要求股份的。工资也不会要太多,有个活给他干,能混口饭吃就行了。”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您找来的人肯定没问题呀。咱这儿就不怕年纪大,又不靠长相吃饭。牛大爷,您尽管带过来就是了!”   老牛听了这话,心里非常激动。就对苏秀秀开口说道。“其实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师兄弟,大家同吃一碗饭,难免会有个摩擦。年轻时候,大家性子都冲,互相也不对付,当时还闹得也挺僵。之后这几十年,也没联络过。   前几天,我偶然间在大街上遇见他了,他混得实在不像样。他那儿媳妇也是个混蛋,在大街上都敢指着鼻子骂他,在家混吃混喝的老不死。   我当时听了这话,心里就很不好受。回来的时候,本来想跟容五爷说道说道,能不能再多雇佣一个他。可又不太好意思开这口。按照过去的规矩,一家馆子只能有一个大跑堂。我带着我儿子来这,拿两份钱已经算够特殊了。再往这招人就浪费东家的钱了,实在不合规矩。   不过,今天有了你这话,我也就放下心了。那我明天就去把我兄弟给带过来。”   苏秀秀一听,这简直就像天上掉了一张大饼,糊在她脸上似的。   这些日子,她在愁什么呢?这倒好,牛大爷居然又给她招来个大跑堂?   这一切还真是得来的全不费工夫?   她连忙笑道。“牛大爷,你放心带来,咱们这儿管吃管住,包养老。关于工资的事,还得再让我爸跟那位大爷详谈。总之,咱们这买卖绝对不会亏待咱们自己人的!”   老牛这些日子,也了解苏秀秀了,他知道这丫头手松,家里也敢让她管钱的事,不然还真乱套了。不过,苏秀秀在私房菜馆里就算是经理了。三个大股东,就她说话能顶用。   于是,他也很痛快地说道:“得嘞,有你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心给你寻人去了。”   苏秀秀笑着说:“那我等着您!”   苏秀秀转头就把牛大爷答应帮着找大跑堂的事,跟容五爷说了。   “……”容五爷看着他闺女那张喜气洋洋的脸。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前些日子,他刚说完,跑堂的又不是大白菜,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绝了。   这可倒好,一转头,老牛就给变出一个大跑堂来。   容五爷就想,他们家这小丫头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呀?居然还一说一个准?   想了半天,容五爷也没想明白,只得又对秀秀说道:   “那行吧,到时候,老牛带人过来,我帮你招呼着。”   苏秀秀得了这么个准话,本来就打算回去看书了。   偏偏走到门口,她又转过头来对容五爷说道:   “爸,牛大爷说了,那位大爷家里不太好,媳妇不孝顺。到时候人到了,咱们给开好点的条件呗?”   容五爷深深地看了他闺女一眼,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苏秀秀刚要推门,却又再次转过头来,说道:“我可跟牛大爷说了,咱们这包吃包住包养老!”   听了这话,容五爷刚喝了茶,差点把喷出来,好不容易吞下去。他才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不然,到时候,我让你牛大爷他们先等着,等你放了学,再跟你谈工资的事?”   苏秀秀连忙说道,“我哪儿会谈这个呀?还是爸你来做主吧?”   容五爷这才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念书,你爸什么还不知道呀?还用你这毛丫头说?”   苏秀秀听了这话,急着忙着就跑出去了。   她走后,容五爷拿着茶杯,喃喃自语道,“果然还是心太软呀,对赵权也是,对这些老头也是,不过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吧?”   只是,一室安静,自然也没有人回答他。   *   转过天来,老牛趁着下午没什么客人,就独自去找他的师弟老钱头去了。   也算是赶巧了,老牛到了老钱头家里时,他家那个泼妇儿媳妇又在打闹呢。   老钱头也算命苦,他儿子小时候老实巴交很听话,可长大之后就是个耙耳朵,怕老婆的孬种。   他老婆扯着嗓子,在院子里骂他爹。那小钱却坐在屋里装聋作哑。他什么事都听他老婆的,半点男人的尊严都没有,又哪敢帮他亲爹出头呀。   那刁钻媳妇儿实在太猖狂,不止把人骂了一通,还不由分说把老钱的铺盖一裹,往院子里一扔。就让他滚出家门去!   老钱刚好有个关系很好的师弟孙元宝听到动静就赶了过来,正指着老钱的儿媳妇和屋里的儿子破口大骂呢。   “老钱辛辛苦苦养大你这畜生又有什么用?眼睁睁地看着你媳妇把你亲爹往死里逼。你丫的在屋里听着,连个屁都不敢放。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你这小畜生,直接扔马桶里淹死了算了。”   这孙元宝嘴皮子很溜,老钱儿媳妇也骂不过他,只得说道:“孙老头你少在这里瞎蹦跶,这是我家的自己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真看着不顺眼,赶紧把这糟老头带走。”   老钱此时老泪纵横,他哭骂道。“我这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呀?养了这么一个祸根孽种;又娶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媳妇。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劲呀?”   孙元宝实在太生气,就忍不住说道:“老钱,你还是跟我走吧。到我家里住去,以后咱们两个老的互相扶持着,做个伴。我孙元宝有一口饭吃,绝对不会给你喝汤。”   老钱的儿媳妇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指着孙元宝骂道。“你也是个老不死,靠着街道给你的老绝户补助,外加平时倒腾点蔬菜过活。又怎么养这个糟老头子?你们两个都是老不死,只会给我们这些年轻的添负担。”   老钱听了这话,心里更是伤心欲绝。他想着自己这一辈子,还真不如早点去陪他老伴的好,省得再继续遭罪了。   孙元宝却还口道:“你亲爹妈你也骂他们老不死?也要把他们赶出去?曲桂花,你也别这么猖狂,你做的这些缺德事,老天可长眼了,都看着呢,你小心现世报应!!”   两人正说着,这现实报应还真就来了。   老牛实在听不下去了,推开堵着钱家大门口的那些人,走了院里,开口就对老钱头和孙元宝说道。   “干脆就跟这个窝囊儿子和这泼妇断绝了关系吧?也别图他们给你养老了。也别费这口舌了,反正畜生听不懂人话。走吧,去我那儿,有人给你们养老送终!”   两老头正晦气着呢,回身一看,老牛怎么来的?   而且他不只人来了,还穿着上好的料子做得衣裳,浑身上下干净又利索,整个人也容光焕发。倒像是回到了三十多年以前,他们最风光的时候。   孙元宝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着,老牛,你这是发达了?”   老牛点头说道。“是啊,我发达了。现在准备带着你们老哥俩,也跟我一块儿去享福去呢。”   老孙又说,“你可别说这种话,你不是也有一个儿子吗?在这边儿,亲生儿子都不想给养老,跟着你去了那边,岂不是给你儿子添负担?”   老牛却说。“不是负担,我给你们找了个能养老的工作。每月工资比那小畜生的两倍工资还高,咱们也别再受这黑心泼妇的气了。以后,自己挣钱自己花也就完了。”   老钱头显然有点不信。“这,我哪能赚那么多钱呀?”   老牛随口说道:“就干你老本行,你怎么就赚不了那么多钱了?老板可是说了,以后生意好了,涨工资不说,还能给你股份呢,就跟过去一个样。”   孙元宝也惊呆了。“真有这种事,你是只要老钱,还是我也能跟着去呀?”   老牛自然接口道:“都能去,走吧,赶紧跟我走,留在这受什么闲气呀。咱们一边走,再细说。”   到如今,老钱和老孙早已被逼入了绝境,也没其他办法。干脆就跟着老牛一起走了。   老钱本来还想拿自己的行李,其实也就是一床破烂的被褥。   老牛却把那东西一扔,随口说道:“你还拿它干嘛?这种破烂玩意儿,咱们不要也罢。等到了那边,我给你买一床新棉花做的大棉被,盖着暖和睡觉也香。” 第103章   看着老牛的穿着打扮,再看他豪爽的气度。这时,老钱的儿媳妇曲桂花似乎也明白过来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老牛恐怕不是过来瞎编骗人的。他是真打算给老钱找个能赚钱的工作。而且,说不定那收入真能比她男人两月工资还高。   曲桂花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她这时也顾不得自己的颜面了,连忙上前拦住了老钱,嘴里还说道:   “爸,我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么,向来都是有口无心的,刚才只是跟您开了个玩笑罢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再怎么着您也留在家里住吧?等咱们买套新衣服,都收拾好了,您再风风光光上班去。”   只要老钱留在家里,到时候,他挣的钱还不是得给他们这一家子花。   这曲桂花就是蛀虫,也是个吸血鬼。她当初结婚就要了钱家不少的彩礼钱。   嫁过来以后,初时对老钱还算尊重。后来把老钱的家底都给榨干了,这才变了一副嘴脸,非要逼着老钱想办法出去赚钱。   老钱只学了一身跑堂的本领,可那一套到了现在,也没什么用武之地。   他本来在家里养着二十只鸭子。又酿一些酒,卖给那些老伙计,大家都困难,他也不愿意多要钱。   本来靠卖鸭蛋,倒也能换来几个钱。   可那钱曲桂花却嫌少,成天对老钱指桑骂槐,最近更是想逼着他离开这个家。   老钱喝了一肚子苦水,对儿子也是失望至极。   如果今天不是老牛来了,他是动了寻死的心思。   此时再看儿媳妇那张讨好的脸,一向逆来顺受的老钱顿时被恶心得够呛。   旁边的孙元宝生怕老钱心软,再改变主意,上前就把这曲桂花推了个大跟头。他嘴里还恶狠狠地骂道:“你早干嘛来了,都拉出来的屎,你丫还带往回里坐的?告诉你,现在爷爷有好地去了,不稀罕你这贼婆娘的懒猪窝。   你就跟那良心被狗吃了的孬种,继续在这破院里瞎胡过吧。将来倒要看看,你生的那俩小贼崽子,怎么给你们这俩丧了良心的狗东西养老送终!爷爷等着你老的那一天呢,曲桂花!”   曲桂花屁股被摔成了两半,险些疼得哭出来。   她哭丧着脸向老钱求饶道歉。“爸,我知道我错了,可我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您都不念着,也得想想咱们大宝小宝也正上学呢,也得吃饭穿衣呀?爸,您就算不体谅我,也得心疼心疼您那两孙子呀?”   孙元宝又骂道:“你身强体壮,有手有脚,懒得跟猪一样,也不知道找个活干,却一直逼着老人给你卖命赚钱?到了这时候,你还敢说这种话?亏心不夸心呀?老钱,你可别听她这些话?”   他正说着,老钱冷不丁一口唾沫啐在了曲桂花的脸上。   “我没你这种狼心狗肺的狗儿媳妇,也不要那个不懂孝道的孬种儿子,也不要你们生的那两小杂种。以后,我老钱自己赚钱养活我自己。到时候,存钱让小牛帮我买块地,等死了埋在里面也就算完了。”   这时,他儿子小钱也忍不住从屋里跑了出来,像个二傻子似的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爸。”   老钱突然想起他是怎么含辛茹苦地把这儿子养大,又是怎么帮他娶上了媳妇,这儿子又怎么装聋作哑,跟他媳妇联合在一起,算计了他的棺材本?   他越想越恨,最后实在忍不住,回过头冲着小钱脸上,也狠狠地啐了一口涂抹。   然后,一脸决然地说道:“你不是我儿子,你是狗杂种!如果不是我这两老兄弟来,你今天就要活活把我给逼死了。钱有才,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儿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向着门外走去。   孙元宝也向着小钱啐了口唾沫,然后连忙就去追老钱了。   倒是老牛冷冷地看向他们两口子,冷笑道:“过几天,我找人来办断绝父子关系的手续,到时候,再把老钱户口迁出去。你们这两个又敢再耍花招,别怪我找人去小钱的单位闹腾。   我倒要看看,有哪个单位会要这种不忠不孝的坏胎孽种?你们居然敢把老钱往死里逼,就别怪我也不让你们活舒坦了?!”   老牛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他的眼神实在太冷,小钱两口子也被吓得不清。   门外的老钱听着老牛这样替他出头,一时间百感交集,老泪众横。   年轻的时候,他们俩条件都差不多,都拜了同一个师傅当学徒。学的都是同样的跑堂。   后来,又是同一时间出师。又各自找了两个条件差不多的馆子当跑堂。   那时候,他们都心高气傲,总想论出个一二来,斗得格外厉害。   谁成想,几十年没见,到了老了老了,连儿子都懒得理会他,他都快活不下去了。最后却是死对头师兄,过来帮他一把?   老钱想着,既然儿子靠不住,倒不如跟师兄走吧?不是说可以跑堂么?   老钱这时才明白过来,情义其实无关血缘,是骨子里的一种精气神。   可惜,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备。他又想那么多干嘛?   *   于是,三个年过五十的半大老头,在众多邻居的围观中,默默地走出了这条巷子。   只留下一群看热闹的邻居,以及那扇半开半掩着的大门。   透过门缝,他们能看见那个愚蠢又歹毒的媳妇,以及那个不懂孝道,眼睁睁看着媳妇欺负老爹的混蛋儿子。   曲桂花见他们都走远了,才抹去脸上的涂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这老不死的,走了就再也别回来了。好像我们在求他一样?”   小钱突然发了疯似的,跑上前,狠狠地打了曲桂花一嘴巴,把曲桂花的脸都打歪了。   “都怪你这蠢婆娘,把我爸逼走了,你就舒坦了是吧?他平时能吃多少粮食呀?他养的鸭子还能卖鸭蛋呢?偏偏,你这狠心娘们就是不知足。”   曲桂花也不乐意了。“这些年,你也没管过呀,现在跟我闹个什么劲?钱有才你注定是个没有良心的孬种,现在想洗干净自己,告诉你不可能。”   两人说完,就扭打成一团,还用各种难听下流的词辱骂着对方。一时间,他们倒是变成了一对猪狗夫妻。   邻居们在外面看着听着,却没有一个人想上前拦一拦的。   在他们看来,这对无情无义的夫妻,真打死一个才好呢。   后来,钱家的大门口,也不知被谁扔了不少垃圾。   曲桂花出来又骂了一通大街,却也不了了之了。   可从那以后,她家隔三差五就被人扔垃圾,丢大粪的。   曲桂花骂了好几次,始终找不到嫌疑人。   自打老钱离开之后,下了一场雨,曲桂花这些年也没学着照看鸭子。那群鸭子一下子死了一大半。后来放出去,又不小心都跑没了。   少了鸭蛋那份收入不说,连鸭蛋都吃不上了。   孩子们再怎么吵闹着,要吃蛋饼,曲桂花也不舍得花钱买了。   她大儿子被她养得很自私,不给蛋饼吃,就冲着曲桂花喊骂道:“你不给我吃蛋饼,等将来你老了,我也把你这老不死赶出去,就像你赶我爷爷一样!”   小钱听了这话,用力地把碗摔在桌上。   曲桂花整个人呆若木鸡!   这个家就像碎掉了一般。   他们家的日子,在赶走了老钱之后,显然并没有如曲桂花想象中那般宽裕,反而越发捉肩见肘了。   后来,小钱不孝顺的名声到底还是在厂里传开了。   他经常被厂里的取笑没骨气的男人,背地里,也总有人骂他不孝子,良心喂了狗吃了。就连去食堂打饭,大师傅也故意给他盛菜汤。   单位里再评先进,发奖金,肯定没有他。   小钱受了不少打击,后来养成了喝酒的习惯。他一喝酒,就跟曲桂花打架。   曲桂花经常鼻青脸肿地出门,却没人肯同情她。   大家都在背地里说,这婆娘就活该受这份罪!她自己作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也与老牛以及容家无关了。   *   另一边,等到老牛把他这两个师兄弟带回去,容五爷一看见是这两位,还真是吓了一跳。   得,说是白捡了一个大跑堂,结果却一下来两了个。要不怎么说他闺女运气好呢。这还带买一送一的?   现在家里有了四个大跑堂坐镇,估计秀秀那丫头短时间内,也不会嫌人数不够了。   容五爷一边想着,一边起身迎到门口说道。   “老牛,原来你知道这两位在哪儿呀,也不提前跟我说通通气。早知是他们,我真该亲自去接才是。”   孙元宝连忙说道,“容五爷,您实在不用跟我们客气。这年头,您肯赏我们一口饭吃,都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说完,他又看了老钱一眼。   不夸张地说,可不就是容五爷和老牛救了这老兄弟一条命么?   容五爷忙又拉起孙元宝的胳膊说道:“老孙,你这可就客气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相识,你们也是曾经名震一时的人物,愿意来我家干活,是我家的荣幸。”   这时,老钱也开口说道,“现如今比不得过去了,我们都是老废物了,也就五爷您还能记起我们来。”   几人客气了半天,容五爷又让老许沏了好茶,拿了果子来招待他们。   大家凑在一起,谈论了往昔,说了这些年彼此的境遇,最后容五爷才说到了私房菜馆的事。   “我闺女特意交代我,让我给你们老两位按照好的待遇来,她也强调了,咱们这给您两位包吃包住包养老。另外工资按照老牛的走,如果您二位要股份,咱们也可以再商量。”容五爷开口说道。   老钱和孙元宝听了这话,顿时也就放下心来了,看来他们的未来是真有着落了。   孙元宝连忙又说道:“咱们也不要股份,都是孤老头子要股份也没用。”   老钱也说道:“钱都别给了,管吃住就行了。”不是说还带包养老呢?这实在太合老钱心意了。   容五爷又笑道:“这可不行,我闺女要知道了,该跟我急了。她最见不得老实人被欺负了。”   一时间,孙元宝和老钱忍不住有些好奇,容五爷这闺女到底是什么人呀?居然肯给这么好的条件? 第104章   苏秀秀放学回到家,看见钱大爷和孙大爷也吓了一跳。   倒不是因为一下子来了两个大跑堂,而是钱大爷这面相实在凶险。   苏秀秀看相,往往先看印堂,通过气色来判断这人的状态。   倘若印堂部位黑灰暗淡,就说明这人运气不好,恐怕会有什么劫难。   这钱大爷就是印堂晦暗,眼看着都不好了。可他面部却呈现红润之色。这就说明他可能转危为安了。   而且,钱大爷印堂处有条竖着的悬针破印。这种面相的人,一生中总会经历一次大劫,这劫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可钱大爷印堂宽窄适中,不凹陷,无疤痕恶痣。这就代表着,钱大爷素日做事有原则,人缘好。   在生死关头能大难不死,必定是有吉星庇护或有贵人助其脱离险境,霉运散走,这也是好运的开端。   苏秀秀不禁暗叹,好在牛大爷去的及时。这要是晚上一步,恐怕他也带不回这位钱大爷了。   苏秀秀觉得庆幸的同时,也怕钱大爷继续沉迷于过往的伤心事中。就忍不住又劝解他一番,让他以后放心在这边住着。   老钱和孙元宝只觉得这姑娘性子是真好,温柔又善解人意不说,说话办事也知道体谅别人。   有这样一位小东家,对他们这些跑堂来说,也算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老钱和孙元宝也都放下心来,留在容家大院了。   等到晚上,孟洪明那边收了工,也来跟他们相见。   几人年纪相当,经历也差不多,聚在一起,相谈甚欢。就相约往后一起好好干,把私房菜馆给做好了。   苏秀秀生怕钱大爷被他那恶毒儿媳妇亏待得太厉害。   干脆就趁此机会,就把家里的老人们都带去医院去做了体检。提前也跟老钱和孙元宝打过招呼了。   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有病治病,休养调理一段时间就是了,容们这边也包医疗费。至于正式上班,也并不急于一时。   孙元宝和老钱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感动。   等到检查结果一出来,老钱和老孙身体都好得很,什么毛病都没有。   老钱今年52岁,孙元宝才49岁,他们都比老牛还年轻,腿脚也利落。在私房菜馆再干上十年基本上不成问题。   苏秀秀这才安下心来,跑堂这边总算是差不多了。   这些大爷都是打小就跟师傅学习勤行,都经过严格训练。他们招待客人经验很丰富。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三位大爷就正式上岗了。   经常来私房菜馆吃饭的那批熟客,就发现不只是牛大爷一个老头了,店里又多来了两个挺和气的老头。   别的饭馆酒楼,总是喜欢找那些漂亮的姑娘当招待。可偏偏孟氏私房菜这边儿,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这边根本就没什么姑娘,不是忠厚老实的青年人,就是很和气的大爷。   这些大爷都是慈眉善目的,而且还特别会和人聊天儿。   他们一开口说话,就让人听着觉得很舒坦。而且客人需要什么,都不用开口说,人家大爷直接就帮你拿过来了。这简直就是五星级服务?!!   不止如此,还能吃上一顿美味佳肴,这这感觉就别提都舒爽了。   到了后来,回头客越来越多,私房菜馆这些大爷反而倒成了一种特色。   在京城顶级老饕的圈子里,那些人还给孟氏私房菜馆取了个有趣的绰号,叫“三老头”,或者“三个大爷”。   打招呼的时候,有人随口一问,“你这些日子又去哪里吃饭了。”   对方就说:“嗨,我去三老头那边吃饭去了。孟师傅那手艺简直百吃不腻,对了他换新菜了,不知道你去吃了没有?”   问话的人连忙说道:“没呢,不过我订的是后天,到时候可要好好尝尝。”   就这样三老头算是火了,倒是也有饭馆儿了想要模仿私房菜馆这边,也请了老人家来当服务员。   结果可想而知,马上就悲剧了。   没有受过勤行训练,招待经验不足,就算再能说会道的老人家,也没办法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   就算他们想跟顾客聊天儿,顾客们也觉得有些无趣儿。   后来,那些餐馆也不敢再招老头了。只剩下孟氏私房菜馆这边,把这个特色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牛、钱、孙三个大爷,在颠簸了大半辈子之后,到老了老了,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   孙元宝到了容家以后,在这边过得十分舒心,容五爷给的工资也不少。   再加上,他也知道苏秀秀的心思,也怕将来他们干不动了,这边没个延续。   所以,孙元宝就主动找苏秀秀商量,想把他外甥也给找过来了,算作自己的学徒。   老孙的外甥名叫张华,前两年,张华父亲意外去世,他初中毕业就不念书了。   在外边东奔西跑的,挣钱养家糊口。这两年,张华也都是学徒,临时工,没少受委屈,挣的钱却少得可怜。   老孙也没多少钱,这两年却一直想方设法,帮衬他们家。所以,他和外甥的感情很好。   张华一接到舅舅的来信,马上就辞了工,投奔舅舅而来。   苏秀秀一看,这小张也是老实本分人,自然也没二话,就把人给留下来了。   老孙本来说,按照老规矩,头三年不用给小张工资。他想着自己工资高,也不怎么花钱,每月再贴补外甥些钱就完了。   可苏秀秀这边却不同意,她说既然来店里干了活,就算是店里员工,怎么也得给发工资。   现在小张虽然是学徒,活也不少干,就按照传菜员的工资给发了。   这样一来,比他之前的工资就高多了,算是全薪了,小张第一次拿这么多钱,心里十分高兴。   他家里的老娘和两妹妹总算不用再担心了。自此,小张开始努力工作,吃苦受累他都不怕。那些大爷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到了月底的时候,寇婉茹又给他发了奖金。   小张拿着这些钱,都快哭了。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拉着寇婉茹的胳膊,说道:“寇姨,我不值当这么多钱,这钱您还是拿回去吧。”   寇婉茹就说:“这傻孩子,可别哭呀。你干得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了。这就是发给你的奖金,每月谁干的好才有呢。这就是咱们店里的规矩,给你钱你就拿着吧。”   小张这才放心收下了,这边管吃管喝。他干脆就只留了五块钱零花,剩下的钱都拿回去给母亲了。   他大妹妹终于不用辍学去打工了,初中毕业后,她也可以读高中了。   自此之后,小张就更勤快了。   三个老伙计凑在一起,都说,孙元宝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孙元宝却笑道。“我这也是托了容五爷和牛哥的福。不管怎么说,以后也算后继有人了。”   老牛听了他的话,也说道:“我这也是托了容五爷的福。不然,我儿子就去蹬板车了,家里的房子买亏本了不说,我老伴指不定怎么样呢?”   两人又唏嘘了一番过去的那些经历。   只有老钱听着他们说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并不羡慕老牛有儿子,孙元宝有徒弟。   经过他儿媳妇那么一闹,老钱这人越发孤寡了。他也不想收徒弟,也不想要儿子。   像现在这样每天好好干活,赚自己的饭钱,有个心善的东家不会亏待他们。偶尔能跟老伙计聊聊天,喝喝小酒,这种日子老钱心里觉得很踏实。   后来,苏秀秀就发现,三位大爷的到来,不止解决了前台招待的问题,而且还带来了其他的福利。   钱大爷其实是个酿酒好手,他亲手酿的那些酒,就跟他本人一样。经过经过了几十年的风雨雕琢,酿制成了甘醇可口的美酒。这就别说自己喝,拿出去也是难得的佳酿。   老钱一听孟洪明说,这酒可以放在菜馆里卖,很痛快地把自己的酒交到了店里,而且还很痛快地揽下了为店里酿酒的活。   这老钱自酿酒一经推出,马上获得了客人们的钟爱。特别是这酒在别处都喝不到。慢慢也就变成了私房菜的另外一个特色。   有些人甚至是专门为了喝酒而来,却又被那一桌华美的菜所吸引,又跟店里的大爷投了缘分。于是,下一次还想过来。就这样回头客越来越多。   至于孙元宝,他这些年一直在倒腾蔬菜食材。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是早年间学过的为人处世方式,却让他在菜市里很有人缘。   孙元宝也有一大帮老伙计。   很多市面上买不着的菜,孙元宝也能托人给弄过来。而且价钱也合理。   除此之外,他总能买到最新鲜最好的食材。这买菜的活,后来就不用孟洪明亲自去跑了。直接就交给老孙和他外甥去干了。   这样一来,孟洪明也轻松了不少,而他的菜谱又丰盛了很多。   此外,宅子里的花花草草本来已经荒废了,他们搬过来之后,也没请专人打理,整体而言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孙元宝问过容五爷之后,就打算重新种一些观赏性比较强的蔬菜。   这样一来,也就成了他们的私房菜馆的另一个特色。   后来,有客人觉得园子里的小蔬菜特别可爱。   孙元宝就会笑眯眯地说。“要是喜欢您就随便摘两个。等会儿,我拿过去后面交给我们大师傅,求他做个小菜出来,就算是我老孙送您的。”   客人们自然是喜欢得很,就更觉得这私房菜很有趣了。   当然,这些就都是以后的事了。   *   不管怎么说,有了他们这三个大爷,私房菜馆是越来越好了。来订位子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三个大爷可以互相调整着休息,可厨房里只有孟叔一个人在灶上掌勺,根本就没个空闲。   苏秀秀也曾担心,怕他会累坏了。就想着不然的话,他们以后每周规定休息一天,比如星期三不营业,进行调整就完了。   可孟洪明却不干,他跟苏秀秀说。   “我这儿已经等了几十年了,好不容易能随心所欲的做菜。这对于我来说,不只是一种工作,也是我生活的全部乐趣。我这并不觉得累,天天做饭也不会腻。秀秀,你就让我做吧!”   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让他继续干下去。   寇婉茹心疼她男人,切菜的功夫慢慢也练得差不多了。她每天都能在厨房里打个下手。这样一来,孟洪明也能轻松不少。   可在7月份,苏秀秀期末考试的时候,寇婉茹突然接到电话。她老家的堂哥意外去世了。   寇婉茹还忍不住念叨呢,寇德信前年刚刚再婚,娶了隔壁村的王寡妇,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怎么这就去世了?   寇德信也算是寇婉茹在老家,最后一门儿血脉相连的亲戚了。   说起来,因为寇德信娶了王寡妇,王寡妇为人刻薄,对三个孩子也不太好。   寇婉茹还曾经上门闹了几次。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   开春的时候,他们两口子离开老家前,寇婉茹还偷偷给寇德信的大闺女寇小白塞了一些钱,让她以防万一。   现在倒好,寇德信死了,寇婉茹就有些放不下那三个孩子。只是她又怕孟洪明自己忙不过来,再累着了。所以,就想着还是不回去算了。   可孟洪明却说,“他们家那么个情况。你好歹也是孩子们的姑姑,她家大闺女小白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你还是去看看的好,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他们家的孩子。顺便问问,王寡妇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她要再嫁倒是没问题,却不能亏待了孩子。”   寇婉茹一想,侄子侄女实在可怜,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去照顾一下。   刚好这时候,苏秀秀最后一门也考完了,也不用去学校了。   她干脆就说,“我会帮着孟叔打下手的。寇姨,您就放心去吧。”   她做事寇婉茹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转过天来,寇婉茹就收拾了东西,坐着公共汽车,回老家去了。   本来,苏秀秀都和彭姐商量好了,暑假要一起去杂货铺打工。   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苏秀秀暂时是去不了杂货铺了,彭姐自然也就跟过来,到私房菜馆打工了。   这也都是赶巧了,彭姐十五岁就在单位的食堂干活。干了将近十年,或许她炒菜的功夫,根本入不了孟叔的眼。可单就刀工而言,彭小茹却不熟一流厨师。   基本上,孟洪明想要什么样的菜,她都能切得又快又好。   而且,彭小茹也知道大师傅们的规矩,灶上的活,是看家的本事,是不能给外人看的。   于是,她就在隔壁房间,帮忙切菜。苏秀秀那边负责打下手,两边跑。   这样一来,孟洪明反倒轻松了不少。   原本寇婉茹那边说好了,转过天下午就能回家了。   可是,当天下午,她就打来电话,对孟洪明说。   “寇德信家里这边儿可不好了,我到的时候,王寡妇他们家来人了,一直在闹腾几个孩子。既想抢家里的财产,又不想管三个孩子。寇小白那孩子急的,都提着菜刀跑出来了,说要当着她爸的面,砍死了王寡妇,让她下去陪着作伴。可把一屋子人给吓坏了,幸亏我赶到了,才阻止了他们。   这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怎么着也得帮三个孩子做主,我又拉来了族老商量这事。所以,这几天,我是回不去了。”   孟宏明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嘱咐她。“那你可得小心点,你这人容易冲动,千万别轻易就跟人家动了手,再吃了大亏!”   寇婉茹应道。“这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对了,洪明,秀秀帮你打下手怎么样了?你今天没累着了么?”   孟洪明又说:“没累着,小彭刚好也来帮忙了。那孩子是个刀工好手,她切菜好,不仅没累着我,反而轻松了不少。家里的是,你就放心吧!话说回来,这么试了一回,我觉得要是找个刀工好手来帮忙,好像也不错。到时候,咱们就能再开几桌席面了。”   寇婉茹听了这话,忍不住骂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可千万别胡来,再把你自己给累回去?病倒了,你就什么菜都做不了了。”   孟洪明只得说道:“放心,我不累的。准备工作做好了,我花的功夫就好了。有老孙帮着买菜,有老姜帮着洗菜收拾,有小彭帮着切菜,有秀秀帮着拿东西。我现在可比之前轻松多了。”   寇婉茹顿了一下,又对他说道:“不然的话,还是等我回去再说吧,你可千万别自己跟秀秀说。”   “嗯,知道了。”孟洪明随口应道。   “那我先挂电话了,还得去张罗那三个孩子呢。王寡妇这娘们,居然不给饭吃,光顾了吵架分家产了,都没想着给寇德信帮丧事!寇德信怎么娶了这么婆娘。”   孟洪明忙说,“那你赶紧去吧,我也得去厨房继续干活了。”   挂电话之前,寇婉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洪明……“   “唉,你说!”孟洪明说道。   寇婉茹又问:”你说这三孩子要是没人愿意管的话,我想把他们带回去成吧?如果容家那边不方便,咱们就再想办法弄一套房子,或者干脆我就带着孩子在老家过?反正咱们家的大房子也没卖,都是新盖的呢。”   她这话并不是跟孟洪明商量,而是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这样的人注定没办法扔下三个孩子不管。   虽然寇婉茹只是堂姑姑,并不是亲姑姑。寇德信那边没别的亲人了,孩子亲妈那边倒是有亲人,却一直在装死。寇德信死了,他们都没来过这边。   孟洪明十分了解他妻子的为人,虽然寇婉茹偶尔鲁莽冲动,可她骨子里的侠义却永远不会死。这或许就是他喜欢这女人的原因。   很快,孟洪明就开口道。“行,等丧事办好了,你把孩子带过来吧。我会提前跟五哥说的,反正咱们现在也有钱了,养三个孩子还不成问题。你走之前,上大队跟他们说好了,如果小白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就给咱们打个电话。那孩子功课不错,应该能考上大学才对。可别因为疏忽,就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嗯。”寇婉茹在电话那边应了一声,就没再出声。她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感动。   她这样一个人,何德何能能找到孟洪明这个善解人意的丈夫?   不管有什么事,一旦她做了决定,孟洪明总会支持她。   前些年,两口子一直在村里,相依为命,互相作伴。日子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很幸福。   现在,孟洪明的事业起来了,寇婉茹竭尽全力,当他的帮手。她只希望孟庭松能好好的,两人可以相扶到老。 第105章   苏秀秀在厨房里帮忙,倒是也不费劲。她原本就会做厨房里的活,打下手也不成问题。   孟洪明看她干活利落,人也勤快,就更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了。爷俩有空的时候,也会聊聊天。   偶尔,苏秀秀还能听到孟叔说起寇姨亲戚家里那些事儿。   典型的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那爹人糊涂,耳朵根子软也就罢了。这可倒好,现在人又早早去了,留下那三个孩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苏秀秀心里就不免有些唏嘘。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比她命还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到底怎么样,还要看关键时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这辈子,她换了一种选择,也就改变了命运。   只是说来也怪,按照孟叔这个说法,他们家应该是收养了那三个孩子才对?   可上辈子,在苏秀秀跟孟庭松相处得将近一年时间里。可从没听孟庭松说过,他还有弟弟妹妹?   那时候,孟庭松已经落魄了,过得很惨,也不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   他刚50岁就已生出了满头华发。那时候的孟庭松也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儿。   只是到了清明节的时候,他会去给家人上过坟。   苏秀秀发现,上完坟,孟庭松心情格外不好。有人给他打电话,他却不肯接,任由电话铃声响个没完没了。   苏秀秀作为朋友,不免劝慰他一番。却又发现,孟庭松喝了很多酒,只是头脑还保持着三分清醒。   他对苏秀秀说,“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做人不能给自己找借口,把什么事情都往后拖。想说什么,一定要直接说出来,不然会遗憾一辈子的。   而且,做人也不能瞻前顾后,很多事一步错步步错,会害死人的!”   苏秀秀对孟庭松说。“人生总归逃不过命去,你也不要想太过纠结过去。此生种种,上天早已注定。”   孟庭松却苦笑着问她。“那咱们再次见面,难道也是命运的安排?”   苏秀秀点头道。“我当初总归欠你一回,现在还了你刚刚好。等还完了,我才能无牵无挂,干干净净地到另一个世界去。”   孟庭松却突然拉住苏秀秀的手说道。“你欠我什么呀?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现在变成这样子有多后悔。当初我本该想办法救你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分辨出什么善恶好坏?我一早看出来了,苏广茂那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却还是弃你而去。不然的话,你这辈子也不会这么苦了。”   苏秀秀却挣开他的手,淡淡地说道。“都说了,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你也不要太过强求。再说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有钱有势,又受人追捧。我很满意这种生活。 ”   后来,孟庭松到底是醉过去了,苏秀秀也没问到他家里的事。倒是那个不断打来的电话号码,她似曾见过。   再回到现在,她实在想不明白,上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庭松才会那么惨?现如今,苏秀秀却只能继续等下去,然后见超拆招罢了。   总归这辈子,她定是要保孟家人一世安稳的。   后来,苏秀秀又找了个机会,看了一下孟叔面相。   只见他额头饱满明亮,眉毛清晰有光泽,正是好运当头的时候,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再说,彭姐在这边干活,纯属轻车熟路,倒也觉得挺轻松的。   空闲的时候,苏秀秀也跟她凑在一起闲聊。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厨房里的事。   彭姐一说起,厨房里只有孟叔一位大师傅,什么事都要他自己来做,就忍不住直摇头。   “怎么不招个学徒,帮工什么的?”   苏秀秀说:“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么?孟叔又比较挑剔,怕别人做得不行,他宁愿自己来。也就是你这刀工非常好,孟叔才觉得满意。”   彭姐摇头道:“大师傅又是全都这样,早就都累死了。像我们原来那厂子,一个食堂还得有十几个厨师呢。宏伟虽然是大师傅,食堂主管,那也只是盯着大家干活。没有他一个人全包了的理。秀秀,你有功夫还是劝劝孟师傅吧?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活都揽在自己身上。”   苏秀秀点头道:“有空的时候,我再跟孟叔好好聊聊。对了彭姐,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认识像你这种刀工好的师傅么?如果有合适的,能不能给我们这边介绍一下?现在有你在这边帮忙,孟叔也能轻松许多。可咱们到底是暑假打工。如果能再找一个你这样好的刀工师傅,长期在我们这儿干,孟叔就能轻松些了。”   “这……我先回家问问宏伟吧?他比我了解厨师的事。”彭小茹脑海里倒是闪过了一个人,可自从她上学,已经很久不联络了,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好,这事也不用太着急。反正等寇姨回来了,孟叔也能轻松不少。”苏秀秀又说道。   两人很快就聊到了别的话题上面去了,如果不是私房菜临时需要帮手。她们两个早就去杂货铺工作了。   彭小茹倒是对那份工作挺好奇的。她从来没有向别人卖过东西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可苏秀秀却说,杂货铺那边有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能做得很好。所以,彭小茹这个虎背熊腰的姑娘,也挺想去尝试一下的。   苏秀秀就笑着说道:“不然这样吧,如果这个暑假都干不了杂货铺的活,等到开学后,国庆节放假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给杂货铺搞促销吧?”   彭小茹也来兴趣了,又连忙问:“这促销要怎么搞呀?”   苏秀秀看着她笑道:“现在说来,大概就是站在杂货铺的门口,给客人们发放小礼物吧?或者帮着他们兑换鸡蛋之类的东西。   反正开学之后,中秋、十一两个节,肯定要搞活动的,不然到时候咱们一起商量着来。对了,元宵节的时候,我们还办过猜灯谜换礼物的活动呢。那时候,光写毛笔字就累死我了。”   彭小茹听到这些,也觉得十分新鲜,就忍不住心生幻想。   苏秀秀却笑着说:“别急呀,以后有的是机会。”   两人又约好了,再有这种活动,一定要带着彭小茹去。   很快这一天就过去了,寇婉茹自然没有回来。   到了五六点钟的时候,彭小茹的菜已经切好了,就到了下班回家的时候了。   苏秀秀笑眯眯地往外送她,一边走一边问:“明天许哥休息了,你打算去哪儿约会呀?”   彭小茹脸都红了。“我们都处了这么久的对象了,还出去约会个什么劲?在家做顿饭就吃完了。”   苏秀秀却对她说:“这哪行呀?就算老夫老妻,也得有点格外的惊喜吧?明天是个大晴天,你们俩不如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就算海大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真的有必要么?”彭小茹不好意思地看着苏秀秀。   “自然是有必要了,增进感情的。对了,还要好好打扮一番,别忘了擦口红。”   就在苏秀秀跟彭小茹说话的时候,牛哥突然跑过来找她。   “秀秀,你赶紧去那边看看吧?二号房的客人,我们实在应付不了。”   苏秀秀一听这话,也有点发懵,她心话说,还有三位大爷应付不了的客人呢?   一时间,她也顾不得继续调侃彭姐了,连忙跟着牛哥往前面的正院走去。   彭小茹怕出什么事,也跟在他们身后。   路上,苏秀秀就忍不住问牛哥。“到底什么情况?来的人是三头六臂不成?”   牛哥连忙说道:“那倒不是,三头六臂,我爸他们也能应付。可关键是2号房来了一桌外国人,还没带翻译。有个会中文的老外,说的话舌头卷着,含混不清,我们都听不懂。”   “这样呀?”苏秀秀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成吧,先去看看再说,不行的话,让他们打电话把翻译叫过来就是!”   说完,几人快步向着2号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张华在里面,正紧张兮兮地用他会的那几句英语,跟客人交谈。   张华其实中学时学习很好,后来虽然没能上高中,可他却借了高中课本,经常自学。所以,还是有一定的英语基础的。   再加上,2号房的孙大爷是他舅舅,舅舅好不容易把他介绍过来工作,有了稳定的收益不说,不管是东家,还是长辈们待他都很好。   张华无论如何都不想看着,2号包房砸了场子。再说他也能将将听懂那些人再说什么,这才鼓足勇气,尝试着跟那桌外国人沟通。   正好张华磕磕绊绊也会一些基础外语,而对方又会几句中文,虽然没办法把他们私家菜的历史和来源都介绍的很彻底。可他却已经能招呼外国人吃饭了。   牛哥站在外面,就忍不住叹了一声。“张华,这小子还真可以呀。”   苏秀秀站在外面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听见张华的声音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双方沟通得也顺利些。这才走了进去。   那一桌子外国人,一见到苏秀秀都惊呆了。   事实上,自打五奶奶发现苏秀秀穿传统服装比较好看,就让容五爷给她订做了一批仿古的衣服。不只有冬天穿的,夏天穿的也有。   苏秀秀到了外面是不会穿这种唐装的。不然,满大街的人都会看着她。   可是回到家里,却会把这些衣服当成家居服穿。五奶奶也喜欢她这套打扮,母女俩经常穿同款。   此时,苏秀秀身上穿得就是一套新做的碎花蓝底盘扣绸缎仿唐装上衣,下身穿着一天百褶裙,脚下踩着一双老布鞋,为了方便,外面还穿着一条围裙。   再加上高高盘起的头发,就真如同穿越时空,从民国走来的少女一般。   此时,早已改革开放,国人把蝙蝠衫,喇叭裤,蛤蟆镜,那些舶来品当成了时髦,大多数人都更加喜欢比较西化的饰品。   直到这帮外国人来到这条深街小巷里,进了这家古香古色,如同明清旧居般的私房菜馆,见到了这么一位静谧又美好的唐装少女。   这才不得不承认华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东西,只要用在合适的人身上,就是一种永远不会过时的时尚。   很快,苏秀秀就用流利地英文,跟他们打了招呼。   紧跟着又介绍了孟家六代传承的宫廷菜,同时也介绍了桌上那些精美的菜肴的来源和精美之处。   她虽然不会说孙大爷他们那套说词,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客人,却也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他们这些菜的可贵之处。   那些外国人本来就觉得苏秀秀像个传统瓷器娃娃一样,无比惊艳。   再听她那一口熟练的外语,顿时就吓了一跳,又忍不住对她多了几分亲近。   继而再一听,她介绍这一桌子菜的来源,更是傻了眼。   有些人也顾不得吃饭了,连忙拿出照相机,就开始拍这一桌子菜。   还有客人很想拍苏秀秀,却被她礼貌地拒绝了。   苏秀秀身上有种矜持的大家闺秀气质,是个淑女,又不想扬名,自然也容不得别人半点轻忽慢待。那些外国人虽然碰了钉子,倒也能理解。   这时,牛哥又拿来了一些刀叉。   这一桌客人有了趁手的餐具,很快就沉浸在这桌华美的食物带来的喜悦之中,也顾不得其他了,生怕晚一步,这一盘盘的菜就进了别人的肚子。说到底,这毕竟是古代皇帝曾经享用过的美味。   这些外国人就更加觉得神奇。   就这样,苏秀秀见他们也用不着她继续招待了,就转身离开了2号包厢。   到了外面看着紧张的张华,苏秀秀这才笑道:“你刚才说得英语挺好的,继续留在这个包间里招呼客人吧?”   张华却犹豫着说道:“可我这还不是正式跑堂呢!”   苏秀秀却说:“那又怎么了,提前实习一下呗。下次他们再过来,你继续招待就是了。”   “这……我舅,师傅会不会生气呀?”他又紧张地问。   这时,孙元宝刚好走过来,沉声说道:“我不生气。”   说完又上前,拍了拍张华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今天你干得不错,以后继续努力。”   听了这话,张华脸都红了。他又忍不住说道:“我还以为没人会说呢,把砸了场子才去试试的。我的英语可没有秀秀说得好,介绍菜都不会。”   苏秀秀却笑着说道:“那就学呀,去年的时候,我连一个英文都不会,还要像小学生弟弟请教音标呢。这才两年,我已经能看外文书了。人呀,只要肯学就没有做不到的。”   张华看着她的笑脸,握着拳头说道:“好,我会努力的。”   就这样,张华又进了2号包间,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客人再问什么,他也会绞尽脑汁,尽可能热情地跟他们交流。   苏秀秀眼看着这边情况不错,这才转身沿着廊道,向前走去,途经1号包房。   刚好那胖子今天也来了,正在1号包房吃饭,也就听见2号房间这边的动静了。 第106章   胖子刚好走出来,抬眼就看见了苏秀秀,就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开口说道:“行呀,没想到你英语还那么好?”   苏秀秀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淡淡地说:“跟老师学的,没什么大不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很轻易就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线。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她就总是把情绪肆无忌惮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总觉得她有棱有角的性格像极了猫儿。   到了此刻也如是,她仍是明明白白地表示出,她对他的不喜。   可胖子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了,他微垂着眼睛说道:“学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你才学了两年。比那些学了十多年外语的人说得也不赖。”   苏秀秀挑眉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道:“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过得不好,所以才想要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偶尔,我就会产生一种想法,就算拼命,也要守护我的家人。所以,辛苦些也没什么,做不好的,竭尽全力就是了。”   说完,她微微垂下了眼睛。她本来就生的极好,只是她不笑的时候,眼角眉梢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清冷无情。   胖子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自然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在他印象中,这姑娘时而活泼灵动,时而高傲矜持,似乎有着万般面貌。等待着别人去发现。   可实际上,她人却不笨,在某方面甚至可以算作灵敏。   所以,才会在什么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对他说了这番话。就算拒绝了,也跟聊天似的,到底给他留下了几分颜面,并没说让他觉得难堪。这就是她的温柔体贴。   可即便是这样,胖子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甚至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思,却已经被拒绝地很彻底。   没办法,谁让他们差得太远呢。单单是家世,他恐怕就不再她的考虑的范围内了。   而且,这姑娘已经点出来了,她要的就是门当户对,普通平淡的生活。这些正是他给不了的。   一时间,胖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   他本该心酸难过,可心里胀满地更多的却是对这姑娘的心疼。从他看过她所有资料的那一刻起,他好像就再也没办法生她的气了。   胖子从小锦衣玉食,所以永远不会明白,饿肚子的痛苦。可苏秀秀却挨饿了好几年,以至于她来容家之后,仍是营养不良,身高体重远低于同龄人。   胖子身边一直就有人照顾,打小就有专门的老师教他读书学习;所以,他自然也体会不到不能念书的痛苦。可苏秀秀13岁就被强制退学,在服装作坊里做最低等的小学徒工,一干就是两三年。   胖子从小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人,即便亲人有些忽视他,可该给他的却分毫不少。而苏秀秀却被她狠心大伯抢走了被外公接到香港的机会,又被恶毒大伯母卖给了人贩子。   到了现在,胖子都不知道,这小姑娘当时是以何种心情屡次逃跑,屡次被殴打,最后才跑到孟庭松面前求救。   只是他却可以想见,那时候的苏秀秀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难受,所以才会在孟庭松拉住她手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   孟庭松之余苏秀秀,或许就是淹死前拼命抓住的一块儿浮木;也可能是她大难不死之后唯一的信仰和精神寄托。   她那么小的时候,周围的人却对她充满了恶意,孟庭松就是唯一一个帮助她的人。   更何况孟庭松本来就性子温和正直勇敢又有担当,而那正是苏秀秀需要的东西。   胖子突然忍不住问:“孟庭松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苏秀秀如同自语一般说道:“大概就是冬天里的太阳吧?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就要变成坏人了。”   冬天里的太阳?那一定很温暖。   胖子听了这话,想要抿嘴笑一下,可惜却失败了。他少年时得到的好东西太多,可以算是应有尽有。随便什么好东西,都可以毫不吝惜的丢掉。   而苏秀秀年少时,拥有的东西太少,实在少得可怜。所以,只要是她心爱的东西,她都会拼命地握在掌心里,小心呵护着。   这就是两人最大的区别。   就算胖子千好万好,是万千少女心目中的最佳金龟婿;在苏秀秀心里却比不上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兵孟庭松。   不是他不好,而是因为他不是她的太阳,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温暖她。   这一切都是缘分,与身份地位,或者其他一切都没有关系。   所以,胖子完全气不起来,即便是他被眼前这个狠心的丫头勾得牵缠挂肚之后,又被无情地抛弃了。他仍是一点都不会记恨她,甚至还想要继续守护她。   这就是他的初恋,也可能他没有那么喜欢,也或者还没到那种份上吧。   等胖子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秀秀已经走远了。她果然不愿意为他停留。   廊道的尽头只剩下一抹深蓝色的背影,她虽然很瘦,却走得很沉稳,步伐也是不急不躁。   胖子明知道她不会回头,却仍是忍不住一直看着她,哪怕人影已经消失了,他仍是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詹小二从背后,搂住他的肩膀说道:“还看呢,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胖子皱眉说道:“以后你少说这种风凉话,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说着,他就把詹小二推进了包间里,看着他关门之后,詹小二才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怎么着,都失恋了,还这么护着那小姑娘?胖子,你这人可真有意思。像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想方设法抢过来么?”   胖子却骂道:“你丫脑子有毛病吧?漂亮姑娘多得是,胖爷一招手有的是姑娘围过来,还抢什么枪?下次,胖爷遇见更好的人就是了。”   苏秀秀能走到今天这步,实属不易。他心疼她佩服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打其他的主意?更何况从一开始,那姑娘对他谨守着本寸,从来没有勾搭过他。只是他自己忍不住欣赏她喜欢她罢了。   她在发现他的感情之后,又当机立断地拒绝了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样的做法,何错之有?要错也是他的错吧?   詹小二却说:“胖子,你这人就是脾气太好。你看章家小二和沈小四就为了一个女人闹得死去活来。沈小四一气之下,把那个女人抢走了,关在别墅里一个礼拜。那女人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胖子却冷哼了一声。“别拿那种交际花,跟容家小丫头相提并论。”   詹小二愣住了,指着胖子问道:“人家可是名牌大学的学生,比你这个苏秀秀强多了,你管人家叫交际花?这不太合适吧?”   胖子却冷笑道:“本来就有个学导演的男朋友,仗着几分姿色,打着要拍戏的名誉,周旋在你们那个圈子里。引得男人们都为她侧目,这难道不是交际花么?喜欢谁不喜欢谁,她一早说清楚了,至于这样么?   不信你就等着看吧,将来有了更好的人出现,她也会像登了导演前男朋友那样,再登了沈小四?这算哪门子自由恋爱?分明就是自甘下贱罢了!”   詹小二有心反驳家,却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最后干脆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呀?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就不想报复苏秀秀?”   胖子又骂道:“你脑袋长包了吧?她总共跟我见了七次面,说了三次话,还拼命从人贩子手里救了我的小外甥。是我家的救命恩人,我又不是混蛋,哪有恩将仇报的理?对了,你跟那帮小子都打好招呼了么?谁也不许在这里闹腾。”   詹小二这时就更傻眼了。“合着人家拒绝了你,你还要把她供起来是吧?”   胖子眯起凤眼,冷冷地看着他,就好像詹小二少智慧似的。   詹小二却又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呀?该不会继续玩暗恋吧?”   胖子淡淡地说道:“怎么可能?我妈已经打算给我相亲,我回去就跟她讲条件,无论如何我也要娶过合心意的老婆。”   詹小二叹道:“胖子你的恋爱还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胖子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我也会戏里演得那样爱的死去活来,饿瘦三十斤不成?”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胖子已经坐到了桌边,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一边还说着:   “孟师傅的菜,果然深得我心。就算有再多的不愉快,一吃孟师傅的菜,也都能忘在一边了。”   詹小二皱着眉头在一旁看着他,他越发不能理解胖哥了。   不过这样也好,就算失恋了,也可以用美食疗伤。   他们正吃着,老牛又端了一盘菜过来。   胖子一看瓷罐里,闻着那种香味,顿时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化开了。   “这该不会是佛跳墙吧?”他随口问道。   “是呀,这是孟师傅准备了半个月,才做出来的,也就今天能吃得到,您这算是赶上了。”老牛笑呵呵地说道。   很快,胖子满脸都是兴奋,嘴里还念叨着。“这么说来,我运气还真好。”   詹小二看着他这副样子,终于放下心来。也很快凑近来看,闻着坛子里的香味,他也忍不住说:“闻起来也很香,我也来一碗,可不能给你这胖子独吞了。”   胖子哼哼了两声,到底也没拒绝他,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   另一边,彭姐并没有回家去,她正急切地等待着苏秀秀。   一开始,跟到前院听见苏秀秀说英语,跟那些外国人打招呼。彭姐还挺震惊的,心想这妹妹果然非同一般。   彭姐也打定主意,要把英语学好了,指不定将来有什么用处呢。   前院招待的都是有身份的客人,一般人不便久留,见苏秀秀那边也没什么麻烦,彭姐也回到后院来了。   只可惜,走到院门刚好瞧见1号房里面出来个胖子,把苏秀秀拦住了。   一时间彭姐有点心急,可那两人似乎认识,聊天的内容虽然看似平常,可彭姐却觉得那胖子似乎有点别的意思。   等到苏秀秀好不容易出来了,彭姐就忍不住上前,压低声音问道:“1号房那胖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对了,他堵你干嘛?”   苏秀秀只得笑着安抚她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彭姐,你就放心吧。那胖子是个心怀宽广的正派人。他以后是要干大事的,绝对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彭姐听了这话,仍是忍不住有些怀疑,苏秀秀却拉着她一路向隔壁走去。   又送到大门口,苏秀秀这才忍不住又说道:“彭姐,你可别忘了那事。”   “什么事?”彭姐下意识地回头看她。   苏秀秀却突然凑上前趴在她耳边说:“彭姐,你现在这么漂亮,不留下点纪念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和许哥尽可能的去约会吧!”   “这……还得看看宏伟,有什么安排吧?”彭姐说到这里,脸又红了。   苏秀秀却笑道:“只要你说,许哥肯定会同意的,他那么喜欢你。”   彭姐脸更红了,又忍不住拍了苏秀秀两下。   “你这丫头可真够坏的,怎么什么都瞎说呀?你调戏起你姐姐我来了。”   苏秀秀却笑眯眯地说:“这怎么就是调戏了?我说的可都是正事,彭姐,你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可别忘了照相,也拿给我也看看。”   彭姐被她逗得不行了,嘴里直骂道:“这小坏丫头。”   后来,她到底是上车回家了。   苏秀秀又抽空跟孟叔说了,想找刀工师傅过来帮忙的事。没想到,两人一拍即合。   再见识到彭小茹刀工之后,在找帮手这事上,孟叔总算是松了口。   跟孟叔说完之后,苏秀秀又回去把这事跟父亲说了。   容五爷听说了彭小茹刀工好这事,不免心里生疑。   之前,他也曾找过学徒帮工过来帮忙。可孟洪明根本就看不上人家,呆不了半天,就被直接打发走了。   这彭小茹又是个什么来路?刀工居然这么好?   到了现在,他倒是有些期待彭小茹找来的师傅了   *   另一边,寇婉茹暂时还是回不来,她正忙着帮她侄子侄女争财产呢。   而且,寇婉茹每天都会打来电话,跟孟庭松说说老家那边的情况。   原来,寇德信是在县城被车给撞死的,王寡妇私自拿了人家的赔偿金,同意私了。她自然不肯把那笔钱拿出来,分给孩子。不止如此,她还想把寇德信的积蓄都拿走。   可寇婉茹却发现,王寡妇自称是表哥那人,身上也有不小的问题。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还好像有私情。   这要是寇婉茹没有到城里开私房菜馆,经常跟几个女人一起聊家长里短,又跟苏秀秀养成了看新闻的习惯,还是那个闭塞的乡下女人的话,估计就被这些人一起混过去了。   可现在她却很精明地发现了一些真相。这事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107章   孟洪明实在不放心,又安抚他媳妇几句。   “你可千万别太冲动。实在不行,我也回去看看吧?”   寇婉茹却说:“这哪行呀?店里的买卖又不能少了你。你放心,这边我能应付得来。刚好,小松的战友们也一直在帮衬着我呢。其中还有在派出所工作的小贾。我这边也没什么大事,你还是别过来。倒是将来等小松回来的时候,可一定得好好感谢他们。”   孟洪明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放下点心来。只是他总觉得,这事好像不太对劲。   与此同时,苏秀秀在跟松哥通电话的时候,也顺带着跟提起了寇姨回老家奔丧这件事。   孟庭松告诉苏秀秀,他的确有一个表妹两个表弟,只是他们住在隔壁村子,两家走动得也不是很频繁。倒是这些年,母亲一直在帮衬着他们家。   苏秀秀除了再次听了寇小白的名字,就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她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寇小白”这个人。所以,也无从想起什么。   孟庭松知道了母亲去奔丧这件事,又特意打电话向老战友询问情况。   在得知战友们一直在帮着母亲之后,他也就没有那么担心了。   *   寇婉茹那边虽然情况复杂了些,可却也没什么大事。   又过了两天,彭小茹果然拿到了她和许宏伟在公园里拍的照片。   原来她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听了苏秀秀的建议。跟许宏伟去北海划船了。   当天,许宏伟带了不少他亲手做的酱肉和小菜,又熬了一锅很滋补的甜汤,放在水壶里背着。   彭小茹和他一起坐在公园的亭子里,吃着美味的午餐,晒着太阳,吹着小风,那种感觉别提多舒服了。   路过的人看着他们的午餐,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彭小茹这辈子命苦,一向只有她羡慕别人的份,可自从跟许宏伟在一起之后,她也变成值得别人羡慕的人了。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这辈子的幸福就都在许宏伟身上了。   吃完午餐,她又和许宏伟一起划了船,就这样又享受了一个美好的下午。   等到苏秀秀拿到彭姐的照片之后,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感叹。   照里里的彭姐穿着一条合身的红裙子,把身材的优势全部显露出来,又细细地化了妆,显得格外娇俏美丽。   她站在高大帅气的许宏伟身边,两人都笑得傻乎乎的,别提多幸福了。   苏秀秀就忍不住念叨着:“和恋人一起去划船,果然很好吧?”   彭姐就红着脸说:“宏伟说,下次还要去爬山。我俩打算把周围的景区好好玩玩。”   “那也很好呀!”苏秀秀忍不住感叹着,她心里又有些羡慕。   到了晚上,她就忍不住在给孟庭松写的信里提了一句。   “松哥,等你再放假,咱们一定要去动物园玩玩,最好也能去北海划个船。   彭姐说那鸭子船很有意思的,她和许哥一起去了,还拍了照片。   松哥,到时候,我们俩也去蹬蹬鸭子船吧?   对了,咱们也拍些照片吧?不留纪念的话,将来一定会很遗憾的!”   写完信,苏秀秀又把那封信小心地折好,放进信封里,准备等到明天再给寄过去。   可第二天早上,彭小茹一过来,就拍着苏秀秀的手说道:“秀秀,你要的刀工师傅算是找到了。只是她离职前在厂子里出了点事。所以,她现在就怕你因为那事不用她。所以,还在犹豫着呢。”   前几天,苏秀秀已经跟孟叔说好了,所以,找刀工师傅这事,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于是她就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彭姐你详细跟我说说吧?”   彭姐点头道:“我帮你找的那位刀工师傅,其实人品和手艺其实都没得说。当初,我刚去厂里,她看我年纪小,身世可怜,就一点一点把刀工活教给我了。我把她当做师父看待,她却说不能收我为徒。”   原来彭小茹说的那位刀工师傅,名叫池小红。比彭小茹大了五六岁,今年有31岁了。   池小红也是个好心肠,彭小茹十五六岁到大食堂工作。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干,年纪又小,还父母双亡。虽说有个舅舅,在厂里当干部。   可彭小茹在大食堂里,却不太好过,难免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偶尔也会有人说,彭小茹是被扶贫过来的,当她不存在就完了。   彭小茹虽然年龄小,却也心高气傲,偶尔听到这些话,被气了个半死。   那时候,池小红也就刚二十出头,可她刀工很好,大食堂里年长的同事们也都很尊重她。   池小红自己家里也不容易,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带着残疾外公生活。   那时候,池小红也刚结了婚。她的对象名叫马庆,马庆原本成分不好,可是池小红却很爱他。不顾周围反对嫁给马庆为妻。   两人结婚不到一年,正赶上1977年恢复高考。池小红的男人马庆由于文化基础好,就考上大学了。   人人都说池小红命好,嫁了个有出息的男人,可谁又知道两个家庭的重担,一下子就都落在了池小红一个人的肩膀上。   那时候,池小红为了点奖金,每次都拼命干活,评先进。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藏私,抓来彭小茹就教她练刀工。   彭小茹一开始还觉得辛苦,可池小红说,   “你总不能靠你舅舅一辈子吧?倒不如练出一个看家本事来。你把菜切好了,到时候,大食堂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彭小茹就是靠着池姐的鼓励,一点一点学下来的刀工手艺。   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女人总该自己立起来才是。也是有了池姐在一边,彭小茹才慢慢地懂得了生活。   虽然后来,彭小茹是自己长歪了,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个男人。又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吵起架来也不输男人。反正她自己是不会吃亏的。   到了1982年的时候,池姐的男人马庆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开始工作,而是选择念了研究生。   池姐一咬牙,就继续供他了。   到了1985年,马庆好不容易毕业了,留校任教,成了倍受别人尊重的大学老师。   这些年家里里里外外,全靠池姐一个人打理。   她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婆婆和家里,自然也就没有生孩子。婆婆临去世之前,都说池小红是个好儿媳妇。   原本,丈夫的事业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也到了池小红该享福的时候。   可偏偏这时,池小红的丈夫马庆,却找她摊牌要离婚。   原来,这些年马庆其实早已有了个真爱,也是他大学时的同学,同时,也是现在的同事——刘华梅。两人勾搭了许多年,只是那时候没有说罢了。   到了现在,马庆和刘华梅已经工作了,他们才是同一层次的人,有着相同的文化基础,马庆是铁了心,不愿意继续跟池小红过下去了。   池小红受不了这打击,就到她男人的学校里去告状。   只可惜接待他那位张主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了池小红跟马庆不合适。还劝她主动放手,也给自己留些体面。   池小红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她为家里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却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池小红突然对生活感到失望至极,她本来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做不到泼妇骂街的那一套,或者找那个刘华梅去寻死腻活。只是她自己却过不了这道坎。   因为这事儿,池小红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的,上班时精神也不能集中。   后来,她不小心忘了关火,差点儿把整个食堂都给烧了。   因为这事儿,池小红被单位给开除了。   接连被家里和单位扫地出门,池小红整个人万念俱灰。这时候,却有人试图帮助她。   彭小茹在最困难的时候,得到了池姐的关怀帮助,早就把她当成亲姐姐看。   一看她情况不好,实在放不下心来,干脆就搬到池姐家住了下来。   彭小茹的性子本来就混,天不怕地不怕的,像个老爷们一样。   池姐老实不敢闹腾,彭小茹却不能任由她被人欺负。她本来就不怎么要脸皮,就决定势必要替池姐讨回个公道。   彭小茹也是托人打听了,才发现一些内幕。   在抓到把柄之后,她一有时间就去那男人的学校里贴大字报,大闹一场。很快就把马庆和刘华梅以及那位张主任的事闹到人尽皆知。   她甚至跑到学校大门口,指着刘华梅的鼻子尖,大骂她臭不要脸的小破鞋,骚狐狸精,专门勾搭有妇之夫,明明知道人家都结婚了,还跟那男人白白睡了七八年。大学是白念了,道德礼仪廉耻都没学会。一个臭不要脸的女表子,还舔着脸在学校里教学生?   彭小茹说话本来就难听,论骂脏话男人听了都受不了,何况是刘华梅这么一个清高的知识女性。她一下就被骂哭了,可惜,周围的人都看了大字报,竟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在她这一边。   马庆见爱人被骂,本来还想过来解释,却直接被彭小茹啐了一大口唾沫。   “马庆你也是个丧了良心的王八蛋。要离婚,你早干嘛来了?   有文化差异,8年前你考大学的时候,怎么不提离婚的事呀?   让池姐挣钱供你读书,每月给你钱花,帮你伺候你老娘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们之间有文化差异,你俩不合适呀?   当初你成分不好,赚不了几个钱,死不要脸的追池姐,你怎么不想想你俩不般配,有文化差异呀?   1985年,你上研究生的时候,早就跟刘华梅鬼混了好几年,你怎么不为了这个真爱,把话跟池小红说清楚了呀?   现在可倒好,池小红流血流汗,为你家当牛做马,好不容易把你给供出来了,把你们一家子伺候舒坦了,为你老妈养老送终了。   你当了大学教师,你高贵了,扭脸就把人家给甩了?你说得好听,就算离婚也把她当成妹妹照顾,好像多有情有义似的。   可是,这些年她给你交的学费,每月在你身上的花销,每年花在你老娘身上的医药费,伙食费,辛苦钱,这些钱你怎么不说还给她呀?   就没见过你这么臭不要脸的男人,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你连人都不配当,还当什么大学教师?”   马庆听了这话,冷汗都流下来了,只得赶忙解释道:“这笔钱我将来会还的,现在还不了,我以后分批还给池小红,还不行么?”   彭小茹迎面又是一口涂抹。“呸,这些你还得起,可池小红陪着你的十年光阴,你还得起么?   就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的男人,要离婚你早说呀,池姐青春貌美时,至少还能找个品行端正的好人再嫁了。现在她三十多了,为你家奉献了十年。你却忘恩负义,说离就离,还假模假样的说这些好听的花言巧语。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我还跟你说,马庆这事咱没完。你们系里那教务主任不就是骚狐狸精的表叔么?池姐找过来,反而说了一堆难听的话,叫她跟你离婚,把池姐逼得几乎自杀。   你们系里不管这事没关系,总会有人得管。学校不管,我找区教委的人好好问问,还有没有道德公理了?区教委如果不管,我去市里找相关部门上访,去报社寻求帮助。   我还就不信了,全中国这么大地方,治不了你这个下三滥的白眼狼,和那个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们想结婚,想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我告诉你,没门,不可能!”   其实池小红也跟着过来了,一开始她还打算上前阻止彭小茹。   后来听了彭小茹这些话,反倒想明白过来了,她这辈子过得真憋屈,可她凭什么这么憋屈下去?   既然她过得不好,贱男人和狐狸精也别想好过。于是,池小红也哭着走上前来。   “妹子,别人都不管我的时候,只有你还肯帮我,你说得对,反正现在我被他们闹得工作都没了。我就去逐级上访,找报社,怎么也得为我嫁给马庆这十年,讨回个公道来!”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的人甚至还有人为她叫好喝彩的。   就这样,池小红失去了工作,却走上了为自己讨回公道的路上。   在彭小茹的帮助下,她真的给教育局写了信,也打电话去报社找了记者。   与此同时,这事在马庆的学校里也闹翻了天。   最后,那男人迫于无奈,把自己家的房子就赔给了池小红。两人到底还是离了婚。   彭小茹和池小红不去闹了,可这件事仍是没有结束。   接二连三在学校里,引起同学们的大规模讨论。   很多学生都不耻马庆和刘华梅的人品,也有人按照彭小茹的说法,管他们叫渣男和狐狸精。   甚至还有人引用彭小茹当初的话,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应当早些离婚才是,非要拖到人家十多年,让人家为他家当牛做马,奉献了十多年,才说找到真爱,要离婚。   这样的渣男自私自利,一心只想着自己,又与禽兽有什么两样?根本就不具备为人的资格吧?   人生而为人,至少要懂得礼义廉耻。马庆和刘华梅连这些都不懂得,凭什么当他们的老师?   就这样刘华梅的表叔也受到了波及,学校里怀疑他不太适合继续干这个工作,只得安排他提前退休了。   他本来也算比较受人尊重,临老临老人生有了污点。经常有人在他背后骂他,说他为了帮自己侄女抢男人,逼得人家工厂女工差点自杀。   另一边,马庆和刘华梅的教师资格本来已经快下来了。经过这样一闹,又被上面给扣下了。   最后,那俩人在学校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得重新找工作。可那时候,早就过了单位要人的时间。   那位表叔倒是想通过关系,给他们安排工作。   可惜,他以不光彩的理由退下来之后,那些人脉关系基本上就没什么用了。   最后,马庆刘华梅这对狗男女只得想办法去了外地,离开了所有人重新开始,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获得幸福?   *   另一边,池姐离婚后,本来哀莫大于心死。却因为彭小茹始终站在她这边,反而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斗志。   后来,她自然也把彭小茹当妹妹看待,两人也一直来往。   前年的时候,池姐卖了姓马的赔偿给她的房子,又找了个临街的比较好的地方,买了一栋新房子,把她的母亲和外公也接了过来,一家子靠做馒头为生。   虽然赚钱不多,小日子过得倒也安乐。   彭小茹也是反复思量,又问了许宏伟的意见,才过去问池姐,还想不想再回到厨房里工作?   池姐却苦笑着说道。“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哪里还有食堂肯要我?”   彭小茹见她还是喜欢在厨房里干活,做馒头也的确埋没了她的本事。这才跟她说了私房菜馆,要找刀工师傅的事儿。   池姐虽然也想去,只是仍是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说到底她曾经烧过厨房。   再者说,她外公上了年纪,她总得照顾他才好。所以,池姐一时间有些放不下这些。 第108章   彭小茹把池小红的事说完了之后,又对苏秀秀说道:“池姐性子温和,因为出了那么档子事,她有点转不过弯来。所以,暂时还没拿定主意。只是要论刀工的话,她肯定没问题。   我看得出来,池姐他们一家人好像都很喜欢在厨房里的工作。   所以,我就想着,秀秀,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趟池姐家?亲自过去,把事情跟她谈妥了,也能让池姐放下心来这边上班。这样一来,私房菜馆里也能有个合适的刀工师傅了?”   苏秀秀点头道:“这自然没问题,彭姐,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池姐家里合适呀?”   彭姐想了想,又说道。“不如就今天下午吧。咱们干完活,咱们就过去,池姐家里离这边也不算太远,骑车的话40分钟,就能到了。”   “行,那就今天下午吧!”苏秀秀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   *   等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池小红刚把一锅馒头拿到前面的小门脸店里,抬头一看,刚好看见彭小茹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妹妹过来了。   自打离婚之后,池小红就把彭小茹当亲妹子看,一见她过来自然是十分高兴,就主动招呼彭小茹和苏秀秀,让她们俩务必留在家里吃个晚饭。   彭小茹这才介绍替他们做了介绍。   池姐一听苏秀秀这名字,就更开心了。“噢,原来这就是在补习班里,帮你辅导功课,后来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那个妹妹?”   彭小茹也笑道。“就是她,后来我能跟宏伟在一起,也亏得她帮忙拉拢我们。池姐,这个也是我亲妹妹,大家都不是外人,我特意带她过来看看你的,你叫她秀秀就行。”   池姐听了就笑道:“行,都是自家人,以后常来往就是。晚上让姥爷好好露一手,做几个好菜招待你们!”   说吧,她就喊了母亲来帮忙卖馒头。   与此同时,苏秀秀仔细留意了一下,这池姐眉清目秀,人中清晰,鼻直印起,脸颊圆润,说起来这也合了五官丰满的面相。这种面相的人做事稳妥,讲信义。即使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衣食无忧,一世安稳。   只可惜池姐山根处有一条横纹,这就代表着她的婚姻不太顺利,有一次大波折,离婚再嫁也就顺利了。   除此之外,苏秀秀还看了看池姐的手。   如果是经常执刀切菜的厨师,通常左手中指第一关节处,就会有一层厚厚的茧。而经常上灶颠锅的厨师,左手虎口处也会有非常厚的老茧。   而这池姐左手虎口处的茧却非常明显,可以想见她并不只擅长刀工,火工应该也下过大功夫。   这时池姐的母亲池姨也过来了,她跟彭小茹很熟,甚至也把她当闺女看。因为对她和苏秀秀都非常热情,让她们姐三先去屋里说话。她留下卖馒头就行了。   说着,池姨就打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馒头。苏秀秀又注意到池姨的左手虎口处也有老茧。而且,比池姐手上的茧还要明显。她身上分明带着几分烟火气。   怎么看都是厨师,可彭姐却说,他们家一直靠卖馒头为生。   这就让苏秀秀心中生出了许多疑惑。   刚好,苏秀秀买了一些家常的肉和菜,三人进屋之后,干脆就一边收拾着菜,一边坐在一起聊天。   开始的时候,苏秀秀只是埋头干活,听着彭姐和池姐说一些家长里短。   池姐总觉得彭小茹一直住在许宏伟家里不太合适。虽说没有正式睡在一起,可是街坊邻居传出闲话来,总是好说不好听。   池姐也算是过来人,并不希望彭小茹吃亏。偏偏,彭小茹大大咧咧的,也没想到这些事情上去。所以,她也就难免多唠叨几句。   彭小茹思来想去,看了苏秀秀一眼,这才对池姐说了实话。   “其实,我刚搬到许家没多久,就跟宏伟已经领了结婚证。只是我还在念书,这事也不方便往外说。所以,也就没摆酒,但是结婚证是有了。”   苏秀秀继续一脸淡定地摘着菜。倒是池姐吓了一跳。   “什么,你已经结婚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彭小茹就说:“其实也是秀秀提醒我的。再说了,我和宏伟反正都认定了对方,干脆就领了结婚证在一起过呗。也省得我一个人每天清锅冷灶的,日子过得挺没劲。跟宏伟和海大爷一起过,也能有个照应。只是我们是全日制的学校,这事也不好太声张。”   池姐听了这话,略有些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看了苏秀秀一眼。   刚好这时,苏秀秀也正看向她,那双眼睛清凌凌的,一看就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可她眼底却带着几分善意。   一时间,池姐就对这个半大的孩子更有好感了。   这时,彭小茹又说道:“池姐,就是秀秀家的私房菜馆想请刀工师傅。今天我带着她,就是上门来请您的。”   “这,她说话能做准么?别再给她家里添麻烦吧?”池姐有些迟疑地说道。说到底苏秀秀还是太小了些。   彭小茹连忙又说:“能做准,灶上的大师傅就是她叔叔,她叔叔平时脱不开身,就让她亲自过来看看你。”   “那我过去的那些事,他们也都知道么?”池姐又问。   这时,苏秀秀接过话来说道:“知道,谁遇见那种事都会想不开,人难免会有失误的时候,以后多注意就好。彭姐,我这次过来就是特意来请您的。”   “可是,我外公上了年纪了,母亲一个人在家也不好,我还是想留在他们身边照应着点。如果要去你们的私房菜馆上班,早出晚归的,总归不太方便。”池姐皱着眉头说道。   苏秀秀却笑着说:“池姐,这您放心,我家私房菜馆,不止包吃包住,您也可以带着家里人一起过去住。到时候,还能有人帮您一起照看您外公呢。”   “这……”池姐听了这话,实在忍不住有些动心。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又说道:“那不然这样吧,你也别觉得我磨叽,我还是想再过去跟你家里人好好谈谈这事。”   苏秀秀说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明天您九点钟之前到我家去,孟叔还没上灶,我爸也在家呢,到时候可以一边吃早饭一边谈。”   “那好,咱们就先这么说定了。”池姐也答应了。   她们说好了这事之后,就开始聊其他话题。   等到菜都准备好了,苏秀秀本来都打算去厨房帮忙打下手了,却又被彭小茹拉了出来。   彭小茹说道:“这事你别管了,池姐家里晚饭都归池爷爷做。他们家跟别处不一样,三餐分开一人负责一顿饭。”   苏秀秀心说,这还真有意思。只是她也没多往别处想。   等到池爷爷做好了菜一上桌,苏秀秀顿时就傻眼了。   就算她上辈子再怎么不重口食之欲,可该吃的好东西,却一个也没少下。   苏秀秀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桌子正中间摆着的是松鼠鱼,边上那是平桥豆腐,软兜长鱼,此外还有鸡汁干丝,韭菜炒香藕。   这桌上摆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家常菜,而是淮扬菜吧?   不说餐具怎么样,单单是鱼身上的刀花,和干丝的切法,就不是普通厨师所能达到的水准。   偏偏,池爷爷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就听池姐说道:“昨天小彭过来,连晚饭都没留下吃,姥爷觉得特别遗憾。刚好今天又带了个投了他眼缘的小姑娘过来,姥爷心里高兴,就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只是他味觉不好,让你们多见谅?”   彭小茹却笑着说:“我最喜欢池爷爷做得菜了,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池姐就调侃她。“你家宏伟做菜不是也很有一手么?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捧别人做的菜,肯定会生气的。”   彭小茹笑眯眯地说道。“不会呀,能吃到美味的菜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有机会,我还想带宏伟过来尝尝,池爷爷的手艺呢。”   池姐笑着说:“成呀,你下次带他来吧?他们还挺想看看,你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呢?”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彭小茹怕苏秀秀认生,不好意思吃,就又夹了一筷子松鼠鱼放在了苏秀秀的碗里。   苏秀秀把松鼠鱼放进嘴里一尝,只觉得这菜不止外形美观,色泽鲜艳,吃起来鲜嫩酥香,酸甜适口,实属难得的佳品,并不像池姐说得那样简单。   一时间,她就忍不住开口说道:“这菜也太好吃了,一流水准的大师傅做出来的菊花鱼也不过如此吧?”   池爷爷僵了一下,很快就笑着摇摇头。池姐看着那盘子菊花鱼,两眼有些发直。   另一边,池姨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连筷子都掉了。   彭小茹一看他们那么紧张,连忙又帮着打了个圆场,对苏秀秀说道:“好吃你就赶紧多吃一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苏秀秀只得继续埋头吃饭,很快彭小茹和池姐又聊了起来。饭桌上,这才又轻松下来。   只是,苏秀秀吃了这几个菜,样样多好,并没有什么缺憾。   整顿饭吃起来,苏秀秀就觉得池家人透着一股神秘,只是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家人,大概也都是厨师。   回家以后,她把这事就跟父亲和孟叔都说了。   孟叔一听苏秀秀找到那家人姓池,刀工又好,还会做菊花鱼,两眼就有些发愣。   又一听那位池爷爷不能说话,就长叹了一声,没了言语。   苏秀秀只得拉着她爸爸的手臂,问道:“爸,您知道池爷爷家里的事么?说给我听听吧。”   容五爷深深地看了闺女一眼,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   “在我年轻的时候,社会上乱的很,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那时候,也有人艺高人胆大,愿意放下家乡的生计,来京城闯荡。只可惜,京城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规矩。   不是说你有一身本事,就能站住脚的。还需要各种人脉,应酬各种。有的人虽然也有一身本事,却可能因为人不够精明,处事不够老练。不仅没在京城立住脚,反而有可能折在里面,甚至客死异乡。   我就听说过这么一个事,易德楼的厨子为人奸猾,架子也大,亏着一身过硬的厨艺,强压了东家一头,想要拿酒楼里的大头。   东家心里自然不愿意,又特意找了一位南方来的大师傅,同那奸猾的厨师打擂台。双方说好了,输得那厨子立马收拾行李滚蛋。   偏偏那位奸猾的厨子是个地头蛇,他自知技不如人,提前就找了个下三滥,下药把那位南方来的厨子舌头给毒坏了。   打擂台当天,南方来的厨子突然失去味觉,自然不敌那位奸猾厨子。最后只得黯然离场。”   孟洪明这时又补充说道:“行内人都觉得很可惜,那位南方厨师是个淮扬菜高手,也是祖传下来的一身好厨艺。只可惜遇见这种心肠歹毒的厨师,受到了这样的算计,坏了他的一世前程。一个厨师没了味觉,就跟废物没有两样。”   苏秀秀听了这事,就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那个坏厨师受到了报应没有?”   容五爷却冷笑道:“受什么报应呀?东家找来的那个厨师不灵了,自然还得继续仰仗那位奸猾的厨师,给他吃大头,受他辖制罢了。” 第109章   容家这边对池小红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提起那位南方来的厨师的经历,大家不免有些唏嘘。   苏秀秀对这事心生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尽量善待着池姐一家。   第二天,池小红果然如约而来。苏秀秀自然是先领着她一起吃早饭,刚好有孟师傅做得小菜,她也就尝了尝。果然与众不同。池小红心里越发紧张。   饭后,容五爷带着她去书房聊天。池小红又一次确定容家这边是真不在意她以前的过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只是容五爷开出的工资,比以前她在大食堂上班时的两倍工资还要多。还不包括在安排他们一家三口的食宿里面。   池小红从没想过会自己也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一时间,她反倒觉得愧疚起来。连忙说道:   “不然,工资按照我原来那个单位开的工资走就行了?每个月用不着给这么多钱。”   容五爷一看,这池小红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就故作严肃地说道。   “这可不行,我们这边是顶级私房菜馆,一桌菜的价格是别家菜馆的几倍甚至十倍。店里员工的待遇自然也不能低,不然跟我们菜馆反倒不配了。”   池小红听了这话,忍不住直咂舌。   她从没想过周围还有这种菜馆?没办法,最后工资待遇,就这么定下了。   另外,孟师傅也想看看她手里的刀工活,池小红想着入职考试也是应该的。就跟着孟师傅一起去了隔壁私房菜馆的厨房。苏秀秀和彭小茹也跟在后面。   一到厨房这边,池小红就吓了一跳,这边跟厂里的大食堂不一样,厨房都是一小间一小间的,似乎每个厨师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厨房。   这时,池小红一低头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民国旧时服装,肩膀上带着一条毛巾的男人,刚好缓缓走过来。   苏秀秀给他们做了介绍。“这位是牛哥,是负责前面包间的主管。”   又对牛哥说,“这是池姐,以后在咱们后厨负责切菜的师傅。”   这两人年龄其实都差不多,顶多小个一两岁。   第一次见面,池姐就觉得牛哥这人似乎脾气很好,行为举止,让人觉得很痛快。离婚后,她就不太喜欢同男人交往,可对牛哥却讨厌不起来。   牛哥也忍不住看了池小红两眼,他只觉得这女人细皮嫩肉的,人也很斯文,有种贤妻良母般的温婉气质。   之前,容五爷招了很多学徒帮工,都没能过得了孟师傅这一关。   他觉得让眼前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负责刀工,大概也有点玄。   牛哥心里想着,干脆也就没有走。反而是留下来,看看孟师傅要怎么考池小红?   倘若池小红不合格,到时候他这个人事主管,难免要安慰她一番,再把牛小红给打发回去。   只是牛哥却没想到,这池小红一站到灶台前面,也就不是她了。   几乎在拿起菜刀的那一瞬间,池小红整个气场都变了。   一时间,挥舞着菜刀的池姐,可就把苏秀秀和牛哥给镇住了。   倒是彭小茹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暗自感叹道。两年没见池姐切菜,她的刀工又比之前进步了很多。   前两年,池小红离婚时,实际上刚28岁,到了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可能在离婚之后,她对生活有了更多的感悟,又把那些感悟带进了厨房里。就连刀工也得到了锻炼。   此时此刻,起码在切菜时,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输孟叔。   下刀时稳准狠,速度极快,一时间只见刀光,不见手影,那些菜丝有顺序地散开后,又规规距距的落在了案板之上,聚成一堆。   这样的刀功,给孟洪明当助手,自然是没问题。   事实上,孟洪明甚至觉得,只负责切菜,实在太亏待池小红了。   他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池,你难道就没想过上灶台,做一名真正的红案厨师吗?”   池小红听了这话,眼眸中有一丝光火却很快熄灭了,她就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睛,才开口说道。   “切菜这个工作已经很好了。女人的先天条件就比较弱,我并不适合当个厨师!”   孟洪明实在有些惋惜,又忍不住说了一句。“虽说女人在力量和耐力等方面比男人弱些,在专注力和细心方面,却更加有优势。并不是说女人就没办法当厨师。我小时候我父亲曾经走遍大半个中国,一路上我们也曾有见过很好的女厨师,她们在某些方面的才能,比男人还要更强些。   小池,你先放心在这里干,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倘若什么时候,你想当红案厨师了,我也可以教你。”   池小红听了大师傅的话,眼圈都红了。她虽然不知道孟洪明具体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可是刚刚她有幸吃了孟洪明做得小菜。   最简单的小菜都可以做得如此精致华美,味道又如此与众不同。池小红自然也能猜到孟洪明是个什么水准?   彭小茹的男朋友许宏伟,之所以能当大食堂的主管,就是因为他有一手家传的好厨艺。许宏伟做的是官府菜,也是由宫廷菜演变而成。   那时候,池小红只觉得许宏伟很厉害,可却没到她够不着的地步。而这位孟师傅却不一样,倘若一定要形容的话,孟师傅的厨艺就是深不可测。   厨师的传承是有讲究的,有些世家立下的规矩就是只能传给儿子,而且传子不传女。   孟师傅这样的身份,这么看中她,愿意收她这个三十多岁的离异妇女为徒,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幸。   有那么一刻,池小红很想就此答应了下来,可是一想起自己苦命的外公,她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孟师傅,我实在太感谢您了,可我岁数都这么大了,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了。就算跟您学厨艺,恐怕也没有什么大出息。反倒会坏了你的名声。”   彭小茹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气闷。同时,她又忍不住暗骂都怪马庆那个负心汉。就因为他的背叛,使得池姐的心境一直回转不过来,池姐总觉得自己不好,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了。   如果是过去的池姐,肯定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这并不是彭小茹开口说话的场合,她只得暂时先忍耐着,以后再慢慢劝池姐回心转意。   另一边的孟洪明,却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经营私房菜馆,对于传承一事,早就有了不同从前想法。   更何况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小池会做淮扬菜,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小池他们家的厨艺就此荒废掉。所以,才想帮助小池。那位池老爷子味觉不好,他想办法帮忙补足就是。   于是,孟叔又劝她。“我不在乎什么名声,关键是能把祖上留下来的厨艺传承下去。你要是愿意的话,不论什么问题都随时可以问我。咱们俩也可以切磋讨论。不要虚名也行,我愿意指导你。”   池小红听了这话,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有答应下来,只是说:“我还要考虑一下,顺便跟家里商量一下。”   不管怎么说,她也得到了这么一份切菜的工作,以后也能继续在厨房里干活了。这对于池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   而且,还遇见这么好的大师傅,这么好的老板,能给她这么好的待遇。   一时间,池小红就觉得,她的人生似乎终于开始转运了?   苏秀秀连忙上前,又对池姐说。“既然都谈好了,咱们先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就暂时先搬过来住吧?这两天,暂时也不用上班了,池姐你先回家好好收拾收拾。对了,您现在那房子如果想出租出去的话,可以让我爸帮你找人。他在这方面了解的比较多。”   站在一旁的牛哥,盯着池小红看,一时反应不过来,仍是有些发愣。   没办法,迟小红原本性格温润婉约,可一拿起菜刀,立马就气势十足,变得帅气非常。   牛哥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女人呢。就连彭小茹也没池小红这么厉害。所以,牛哥一时也没办法回过神来。   池姐倒也没有注意到牛哥那边的异样,连忙对苏秀秀说道,“行,那我回去先收拾一下,后天早上带着家里人搬过来,中午就可以过来厨房帮忙了。”   苏秀秀说:“不用了,你到了咱们这,先熟悉一下环境,再休整一下,大后天开始工作就可以了。”   牛哥这时也开口说道:“不如后天上午,我骑着板车帮你去拉东西。刚好那天我休息。”   池小红这才再次注意到,这位很和气的未来同事。她本来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偏偏这位小牛同志,实在热情,能说会道的。她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聊着聊着她也就随口答应下来了。就让这位热心肠的小牛同志,帮她去拉行李。   他们聊着聊着,直接就奔着隔壁去了。   苏秀秀这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两人脸上的桃花可都开了。这也算一见钟情吧?   彭姐站在一旁,用胳膊捅了捅苏秀秀,才开口问道。“这牛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心血来潮喝了一碗鸡血,还是要追池姐?”   苏秀秀沉吟着说道。“这,大概是想追吧。”   彭姐又一脸紧张地问道:“那他知道池姐的婚姻状况吧?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彭小茹知道池姐性子偏弱,护着她护得厉害。   苏秀秀又点头道:“牛哥主管人事,昨天我就写了池姐的资料交给他了。里面有写婚姻状况,估计牛哥也看见了。”   彭小茹仍是不放心,又问道:“那牛大爷和牛大妈能同意么?牛哥这可是未婚的小伙子,他工作又好,挣钱也多,应该会想找个更好条件的吧?”   苏秀秀就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总归还要再看看吧?现在急这些又有什么用?”   彭姐又问:“可是,牛哥应该也有三十了吧,怎么会没有对象呢?”   苏秀秀这才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牛哥之前也有个对象,相处了好几年。就是女方父母不同意,要彩礼钱。两人拖了四五年,本来牛哥的彩礼钱也攒到了,可是……”   牛婶又病了,女朋友想结婚,就劝牛哥干脆就不要给牛婶做手术了,也花不起这钱。倒不如看看中医,抓些药慢慢调理着就完了。   她那意思还是劝牛哥赶紧把彩礼钱,送到她娘家来,两人的亲事也就定下了。   牛哥自然不能同意,他母亲这病已经拖不下去了。看中医慢慢调理,就等于让她去等死。   牛哥为了这事跟女朋友吵了一架。女朋友说,他根本不爱她,不想结婚。   牛哥却说:“我宁可一辈子打光棍,也要救我妈!”   女朋友说:“就算你拿了这一千块钱彩礼钱,也不够你妈的手术费!你较什么劲呀?”   牛哥却说:“我们家还有一个宅子呢。把那宅子卖了,应该就差不多够了!”   女朋友又骂道:“你是真不想过了是吧?卖了房子还怎么结婚呀?行,咱们俩还是彻底分手吧!我也没办法嫁给你了。你也别再耽误我了!”   牛哥就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耽误你的青春了。”   牛哥把这事跟牛大爷一商量,牛大爷也想救老伴,两人就把祖宅交给容五爷卖了,又先借了容五爷一大笔钱。   女朋友知道这事,气得不行,一赌气,就嫁给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   牛哥虽然苦闷,却并不后悔。   他知道,不论再来几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救他老娘,放弃结婚。   彭小茹听了这事,忍不住叹道:“平日里,还真看不出来,这牛哥倒是个孝顺的人。这其实还挺难得的,有些立场不坚定的人,估计就选择跟女朋友结婚,不管老娘了。牛哥这样也算有担当吧?”   苏秀秀也说道:“其实,牛哥也挺好的。你别看他能说,会来事,人品却挺有保证的。”   彭小茹也笑道:“不过,我也是才知道的,原来跑堂的人就连谈对象,追女孩都是有优势的。因为那些姑娘,根本就拒绝不了这种体贴吧?”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又对彭姐说。   “这男女之间的缘分,谁又说得准呢?”   彭小茹也说。“不管怎么样,池姐能来这上班,也是一件挺好的事,在这里,她也可以有个新的开始。如果真能在私房菜馆里重新找到幸福,那就更好了。”   两人一边小声聊着,一边儿开始干活。   *   至于池姐一家搬过来后,孟洪明去见了池家老先生,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老先生就是那位被陷害的厨师。   只可惜两人本来就素不相识,池老爷子说话也不方便。   虽然彼此尊重,却暂时还没办法进行切磋交流。   可出人意料的是,另一个人和池老爷子是老相识了。俩人关系还不错。当初老爷子落难的时候,他也曾经帮过忙。   当然,这就是另一份缘分了。 第110章   事情也都赶巧,凑到一块儿去了。   就在池小红一家人搬到容家,安顿好了之后。当天下午,苏秀秀和彭姐正在跟池姐在前院聊天的时候,刚好就看见马叔带着郭磊,来找容五爷。   苏秀秀抬眼看去,只见郭磊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子,两眼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偏偏这孩子仍是一脸倔强,一副不肯服输的样子。   她心话说,郭磊这次大概是闹出什么事了吧?   不过也由不得苏秀秀去询问,马叔直接就带着郭磊进了容五爷的书房了。   老马见了容五爷,开门见山地说,想让郭磊这孩子先在容家住些日子。   容家大院地方大,房子多,郭磊要来借住,倒也十分方便。   容五爷自然也就点头答应了。   这时,老马又故意对容五爷说道,“你就给磊子随便安排个端盘子,刷碗,倒泔水桶之类的活,工资就用来抵他的房租和伙食费吧!   如果私房菜馆那边觉得这小子条件实在太差,不肯用他,那就干脆让他跟着老冯养龙鱼吧,龙鱼实在金贵,养死了把他卖了也未必能赔得起。旁的他还真干不了,倒是清理鱼粪便,倒脏水,负责洗鱼虫子和饵料他应该可以做吧?   反正有什么脏活累活,你就让这小子干吧,有跑腿的活也可以指使他。”   郭磊听了老马这些埋汰人的话,脸色都不带变的,又一脸诚恳地跟容五爷说道,“大爷,你随便给我安排什么活都行,您别看我刚满15岁,可我长得高身体壮,成年人能干的力气活,我也都能干。   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留下来打工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郭磊这小子说这话,倒有几分骨气。   只可惜,容五爷看着这爷俩,嘴角直抽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帮亲友们凡是有了十几岁的孩子要打工的,就总想着往他这边送。   就好像他专门帮着童工找,活干似的?   这老马带来的小郭磊算上一个,当初,孟庭松直接就把15岁的秀秀,送到他们家来当小保姆了。结果保姆干着干着,就成了他闺女了。   想到这些,容五爷就忍不住直叹气。这些小孩家家的,老老实实地好好在学校里念书就完了,出来打工又能挣几个钱呀?   他闺女今年十七岁了,还是在学校里念书呢。他又怎么可能收下郭磊给他干活?   容五爷满肚子都是怨气,抬头一看,老马正给他使眼色呢。容五爷拿起杯子喝了一碗茶,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不管怎么说,老马也是他的老兄弟,容五爷还得配合他。   没办法,容五爷只得又找来小牛,让小牛带着郭磊找个房间,先安排他住下来。   打发郭磊出去之后,容五爷这才质问老马。“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郭磊这小子脑袋好用着呢,是读书的好材料么?”   老马这时也赶紧喝了半杯茶润润喉咙,又抹去一脑门子的汗,这才对容五爷说道。   “我要不赶紧把郭磊拉出来,赵权就要拿皮带往死里抽他了!”   “什么?这哥俩感情好着呢,赵权哪里舍得动手打他弟弟?”容五爷又问道。   “这感情好也不行呀,郭磊这臭小子中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正赶上赵权刚放出来。郭磊就觉得他哥实在太艰难了,他不能再给他哥添负担了,而且眼看着他妈也一天比一天老了。郭磊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一米八的小伙子了,也到了他该为家里出力的时候了。所以,这臭小子根本没填报中考志愿。他以后不打算念书了,铁了心要往家拿钱呢!”老马苦笑着说。   “嗬,还真看不出来,郭磊这小子还有这么大主意?都没找别人商量,就自己决定了?”容五爷也有些吃惊。   老马又说道:“这个小子头脑好,一向争强要进,每次考试成绩都排在班里前三名。大家都觉得,这小子上高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将来肯定是个念大学的好材料。   这小子可倒好,两边瞒着,又跟老师把家里的事都说了。老师也挺同情他的处境的。今天上午,他们老师特意提了东西,去他家里拜访,看看能不能帮郭磊一把,正好就遇见了赵权。”   赵权一听说,郭磊这小崽子,才十五岁就不打算念书了,整个人都气炸了。   他强忍着气,又问老师解释了一下他们家里的情况。求老师帮着想个办法,看能不能再帮郭磊找个学校,哪怕私立高中也行。   那老师也是实在喜欢郭磊,正好他家里也有关系,就答应赵权要帮着郭磊,联系另一所高中。   两人都谈好了,赵权就去找郭磊,郭磊正好在老马杂货铺打工呢。   赵权一见到郭磊,眉毛就气得立起来了,反倒是郭磊大难临头不自知,还嬉皮笑脸地跟他哥打招呼呢。   赵权二话不说,提着臭小子的脖领子,就把他拉走了。   店里那些小子被赵权的脸色吓坏了,觉得要出事,就连忙给老马打了电话。   老马这才放下手里的事,急忙往郭家赶去。   那两兄弟一到家,就闹起来了。郭磊这才知道他们班主任来过了。他也怕他哥生气。   只是这小子却贴了心,要工作,要出去找钱,以后都不念书了。   他还念念有词地说道,“像苏哥那样,不念书,不是也能有出息么?他挣的工资,比咱们胡同里的大学老师可还高呢。我以后跟着干爹一起好好干,将来总会有出路的。何必再继续埋头苦读呢?当个书呆子又有什么用?”   赵权气得怒骂道。“你是不是傻呀?就只看见他们工资高了,却没看见他们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受别人白眼的时候。如果不是秀秀出主意,让干爹开了杂货铺,这些人哪有这么好的工作么?所有的人都削尖脑壳,想要继续念书深造,就连苏秀秀也报成考,特意考了个大学,也天天去念书呢。   你可倒好,有个捷径不走,非得趟荆棘,光着脚走碎玻璃小道。”   郭磊却反驳道:“将来如果我觉得需要读书,我也会考个成考,念个业余的大学,继续深造。只是没必要把时间,都耽误在学习上。”   实际上,郭磊还是想帮家里赚钱。只要他自己能赚钱了,他哥的压力马上就小了很多。再说了,他哥这岁数也该到了找老婆的时候了。   他哥坐过牢,本身条件就不太好,再带着一个半大的,需要供养的小叔子,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婆婆。有哪家姑娘昏了头,愿意嫁给这种男人?   所以说,郭磊咬了咬牙就是不改口,他是铁了心要去工作了。   赵权被他弟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拿起皮带就想打这小子一顿再说。   只可惜,他抬起手来,看着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眶,就是死活打不下去。   要不是他这个当哥的,活得这么窝囊,哪里需要他弟弟这么小,就急着去找工作呀?磊子这还不是为他这个大哥的考量么?   赵权越想越心酸,可是郭磊却铁了心,就是不肯退缩。一时间兄弟俩就僵持住了。   幸好老马及时赶到,一把抢过赵权手里的皮带,又把郭磊推到院子里罚站。   “你不念书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跟干爹提前商量商量。平日里,你总说把我当亲爹看,实际上都是在哄我的?”   郭磊一脸心虚地说道:“我这还不是怕您着急么?干爹这次您可一定要帮我。我哥都气坏了。”   老马又骂道:“我还怎么帮你呀?先进去看看你哥吧?这臭小子平时里老老实实的,不声不响的,谁能想到你居然能闹出这种大事来?”   又骂了几句,老马这才回屋里去看赵权。   “权儿,那傻小子热血冲头,找不到北了,所以才做了错事。咱们慢慢教他才是,你可别真跟他一般见识。”   赵权叹道:“干爹,人家老师都说好了,要帮找学校,磊子却还是不想去念书。可他才多大呀?要是他脑子不好,念不下去书也就算了。可他明明就能考个好大学,还折腾个什么劲呀?”   老马只得又劝赵权:“权儿,你也先别动气,干爹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会让这臭小子明白事理的。”   就这样,老马才把郭磊带到容家来。   容五爷听了老马这番解释,不禁冷笑道:“合着你整治他的办法,就是把他扔给我带是吧?”   老马心虚地说道:“我哪儿舍得整治他呀,倒是五哥您比较能决断。”   容五爷冷冷地看了老马一眼,老马连忙一缩脖子。   “你就直接说我这坏心眼的老头,心黑手狠就得了呗。”   老马又连忙解释道:“还真不是这样的。我这不是想着咱们秀秀一向很有主意么?那杂货铺和私房菜馆两个买卖她都照顾得很好,又有孩子缘分。说不定,秀秀劝劝郭磊,那臭小子就能听了呢?”   容五爷听了这话,态度稍微好了些。又冷冷地看了老马一眼,到底还是把苏秀秀叫过来,让她帮着老马出出主意了。   苏秀秀听说郭磊这事之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又问老马。   “马叔,权哥刚刚是真要动手打郭磊了?”   老马摇头道:“他哪里舍得呀?不过是高高举起皮带,吓唬郭磊罢了。”   苏秀秀眯着眼睛叹道:“他们兄弟俩感情还真是好,也都是为了对方考虑。依我看,郭磊并不是不想念书,只是怕给权哥添负担。倒不如,先让郭磊在我们家先干干见习跑堂,就安排他跟张华住在一起。”   容五爷一听她提张华,就明白了他闺女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张华才是真正的苦出身,想念书都没得念,他每个月都得拿钱回家,不然他两妹妹也得跟着辍学。没办法,张华只得借来高中课本,自学高中知识。   那孩子每天早晨五点起来学习,最近又开始背外语了。   把郭磊那个能念高中,却自己放弃的好学生,跟张华这样没办法念书的孩子放在一起,可以想见郭磊会受到多大的冲击?   这时,又听苏秀秀继续说道。“让郭磊平时也多跟三位大爷们接触接触,多聊聊天,再让大爷们跟他说说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然以郭磊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自己有什么问题。   等到权哥有空了,再让他过来看看郭磊,两兄弟慢慢聊聊。本来兄弟俩感情就好,又都是一心为对方考虑,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硬。   咱们这么慢慢劝着,郭磊一定会慢慢改变态度的。   倘若到了下个月,郭磊还是不想回去读书。到时候,我再去跟他聊聊。其实,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反正,马叔您就让权哥放心把郭磊交给我们吧!”   老马对苏秀秀一向很放心,只是苏秀秀这话实在有些古怪,他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办法?现在能跟我说说么?”   苏秀秀顿了一下,这才对老马说道:“之前,我鼓励苏哥他们去报成考的时候,其实也跟您商量过。将来苏哥他们如果考上了大学,咱们就帮着他们把工作时间调开。这事您还记得吧?”   老马点头道:“自然是记得,你还说过咱们这是在培养人才,绝对不能耽误他们的学习,而且薪水也会照发。学习成绩好的,咱们杂货铺也会发一些奖金是吧?   只不过到了现在,还没有人考上大学,这个事也没开展起来。”   老马虽然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可他一来是心疼手下那帮小子,也愿意给他们多提供一些读书的机会。二来,他认定秀秀的提议,就算短期内没有什么好处。以后,肯定也会对他们大有益处。   苏秀秀这才又说道。“我现在就想通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看看郭磊是不是可造的人才。倘若他各个方面都合适的话,以后我们私家菜馆可以给他提供奖学金和生活费,供他继续念书。不过这些都是有偿的,需要郭磊签订协议。   等将来他毕业后,要为我们私房菜馆工作八年,作为我们培养他的报偿。当然工资照常给。如果八年后,郭磊想单干,我们也不会阻止他离开。如果他想继续留下来,我们也欢迎。这是私房菜馆的人才投资。”   老马听了这话,顿时就惊呆了。   他都没想到苏秀秀居然还要投资人才?原来人也是可以投资的?   “那咱们杂货铺里,需要这么投资人才么?”老马颤声问道。   苏秀秀却笑道:“咱们杂货铺不是已经开始投资人才了么?咱们店里的那几个支持大家学习的福利,以及读书的奖金也是一种人才投资。   店员们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文化知识,慢慢就得到了提高。将来他们不止工作经验丰富,又有相当的文化知识,就都是咱们的店长,或者区域经理候选人。当然,这些人还需要马叔您来把握一个度,说到底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衡量标准!” 第111章   本来牛哥一开始是打算单独给郭磊安排一个房间的。   后来容五爷又把他叫过去说了一回。   再回来时,牛哥就把郭磊跟张华安排住在一同一房间里了。   张华就是个老实孩子,跟别人住同屋倒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正和舅舅学当跑堂呢,脾气好得很,还主动帮着郭磊拼了一张木床出来。   郭磊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知道挣钱不易,对于吃住并没有什么怨言。   就这样两个年轻的男孩成了室友,一个天资聪明,正跃跃欲试,打算走上人生的新舞台;另一个老实本分,受生活所迫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找到容身之所,所以格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两个男孩倒也性情相投,相处得不错。   容五爷又把三位大爷叫到书房里详谈,也说明了郭磊就是过来受改造的。让大爷们平日里多教他一些。   在大爷们眼里,郭磊不过就是个杞人忧天的小孩,他对兄长的关心,对家庭的热爱,虽然真诚,却未免有些孩子气。   大爷们也决定以后有空的时候,就跟这个孩子多聊聊。   另一边,老马回去以后,也把这事告诉赵权了。   赵权本来就把容家人当亲友看待,容家父女俩对他有知遇之恩。现在,他们又帮着照顾郭磊,赵权也更是心生感激。   当天晚上,赵权就去了一趟容家,看见郭磊在前院里,赵权冷着脸也没说话,就去二进院子,容五爷的书房,找他喝酒聊天去了。   僵着身子站在一旁的郭磊,一见他哥不搭理他,心里难过又失落。   张华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郭磊连忙摇摇头,又对张华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比较兴奋,明天就可以开始挣钱了。”   等到明天开始他赚了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华看着他,摇摇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五点之后,张华就做好准备,到私房菜干活去了。   他现在主要任务是跟着其他传菜员一起传菜,有机会的时候,舅舅才会教他跑堂。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怎么从别人的穿着行为,甚至是步伐上,看出那人的身份地位,甚至今天的心情如何?   这些都是张华现在所要学的东西。张华虽然辛苦,却格外认真。   到了晚上九点,张华才下班回来,洗漱了之后,又坐在床上,拿出了高中课本,埋头看了起来。   郭磊看着张华忙着看英语,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都忙一天了,你不累呀?”郭磊问道。   张华抬起头来定睛看着他,淡淡地说:“累呀,我都不想动弹了。”   “那你还学习?”郭磊又问。   张华眯着眼说道:“累也得学呀,秀秀跟我说,可以报成考考大学呢。我舍不得花钱报补习班,就干脆自学了,好在秀秀把她上补习班的复习资料都给我了。我打算十月份就参加考试,如果不行的话,明年再考一次,我也想上大学。”   郭磊忍不住说道:“你不是将来也要当大跑堂么?上大学还有什么用?”   张华却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说道:“现在跟过去可不一样了,我舅舅说,大跑堂也得有文化。上次来了一桌外国人,我舅舅不会外语就应付不了。所以,我打算考英语专业,到时候争取多学两门外语。将来就算有外国客人过来,我也照样能招待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张华两眼发亮,可以想见他是真的打算当一个新时代的跑堂。   郭磊顿时觉得很无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那你当初怎么不念高中了?”   这一刻,他甚至猜测张华的理由跟他是一样的。初中毕业,就不顾一切地想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   张华却垂着头说道:“我中考前三个月,我爸在外面打工,意外去世了。   我妈一个人在家种田,供不起我们兄妹三人读书。如果我想继续念书的话,我二妹就要辍学了。那时她才12岁,小学都没毕业。她一小丫头就算辍学,也挣不了多少钱。倒不如我这个中学的哥哥,出去还能挣多些钱。那时候,我舅舅也想方设法帮着我们,我这才能坚持到中学毕业。”   听了张华的话,郭磊心里格外酸涩。   在张华身上,现实太过沉重了,周围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退学。   他并非自愿,却又无可奈何,再分能有个机会,张华也会继续念书的。   相比于张华,郭磊退学的理由未免就有些可笑了。且不说他哥已经找到了杂货铺送货的工作,他母亲也在工厂里上班,为他出高中学费也不成问题。   看着如饥似渴,认真学习的张华,郭磊第一次觉得有些提不起气来。   他再也不想对张华说起,自己那些对于将来的了不起的设想了。那会使得他像个小傻瓜一样。   到了第二天,张华大早晨六点起床,为了不打扰郭磊,他不得不去外面,坐在树下的木椅子上小声读外语。   郭磊起来后,看着窗外反复念着外语的男孩子,更加有些不知所措。   反而,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也没有郭磊想得那么美好。他因为没有按照大师傅的要求端菜,被骂了几句,这个一米八的壮小伙子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张华看了他几眼,最后只得安慰道:“孟师傅已经算是脾气不错了,咱们打工就得按照师傅的要求来。你自作主张哪行呀?我第一次去工厂打工,犯了点错,主管抬手就打了我,我的脸肿了三天都没下去。”   郭磊听了这话,一时间就不敢委屈了。只得继续尽心尽力地工作。   到了晚上9点钟,郭磊累得腰酸背痛的,好不容易下了班,却连个安慰他的人都没有。   这时的郭磊忍不住开始想念母亲的唠叨和安慰的话语。   他哥哥虽然沉默寡言,却总是能注意到他的情况。倘若是在家的话,哥哥可能都开始帮他按摩脊背了。想到这些郭磊心里更加酸涩。   只是对于同屋的张华来说,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在学习上,哪有时间理会他。   郭磊也不好意思吵到张华,只能默默忍耐着突如其来的辛苦。   就这样郭磊睡觉的时候,张华还在学习;郭磊醒来后张华又在学习。   在私房菜呆了几天,郭磊发现就连三十多岁的牛哥,居然也在学习外语?他也想参加今年的成考?   另外,郭磊又发现三个大爷凑在一起,居然也在学习用简单的外语对话。他们连英文字母都未必记得下来,却靠死记硬背记下了一些日常对话。   原来,自打上次私房菜馆接待了一批外国客人以后,那些外国人吃了孟师傅的菜,都觉得十分新奇。   特别是他们有幸尝到了孟师傅的佛跳墙,那种传奇似的美味实在让人留恋难忘。   外国人都说这皇帝才能吃的菜。所以,回去后,也算间接帮着私房菜馆打了个广告。   很快,他们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菜馆,就在外国人的圈子里火起来了。   他们接连接到了好几个外国人的订位子的电话。   大爷们也都觉得,以后外国客人少不了,如果不会外语,就没办法跟客人交流,这是跑堂的失职。   原本坚持学习无用的郭磊,冷不丁被扔进了这种环境里,顿时就有些傻眼。   他虽然也算是个好学生,成绩在全班也能排前三名。可郭磊却觉得自己的口语,绝对比不上张华。   张华说,“再分有些办法,我也想念完高中。当初没能上,好在现在也有了机会。”   牛哥说,“秀秀跟我说,那些40岁的老大哥老大姐都去参加成考。人家工作学习两不误。虽说我也当了主管,可我总觉得不学习不进步,就要被时代淘汰了。我不想让跑堂这个职业消失掉!”   大爷们说:“也不知道五十岁的人学外语怎么了?如果有机会,我们也想上大学呢。”   这些人的话就像拳头一样,一拳一拳捶在了郭磊的心窝里,使得他不断地动摇。   苏秀秀说:“我以前中断过学业,我在作坊里干了将近三年,本以为今生都没机会了,好在遇见了现在的爸妈,重新又给了我上学的机会。   我这才能把中断的学业重新续上。我现在念全日制大学,除了课本上的知识,还能借阅各种书籍。那些知识在实际生活中也都能很用。我现在就想着上完大学,争取考个研究生呢!”   要知道,苏秀秀一直备受干爹推崇,她在两年前就跟干爹一起开杂货店里了。在某方面而言,苏秀秀也算是郭磊曾经的偶像了。   可现在苏秀秀的话就像一记重拳,打得郭磊头昏脑胀。   郭磊到底还是犹豫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就这样中断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学习机会真的值得么?   只是作为一个男子汉,既然跟哥哥说了要工作,那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了。   赵权因为郭磊的关系,隔三差五就到容家来,他通常都是直接去找容五爷喝酒聊天的,并不跟郭磊说话。   每次郭磊都站在院子里,欲言又止地看着哥哥,脸上还会带着些许的委屈。   可赵权顶多看他两眼,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张华看着郭磊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忍不住跟他说,“不然,你主动跟你哥道个歉吧?你现在不是已经后悔了么?”   郭磊见张华一下就点破了他的心事,顿时就红了脸。最后,他只得垂着头,呐呐地说道:“总要向我哥证明我不是孬种吧?起码干满一个月,才能跟我哥开口!   你不知道,我哥脾气可硬气了。我跟他顶牛,他未必真生我的气,可我要是敢孬种,想当逃兵的话,他一定会气的拿皮带抽死我的!”   张华就给他打气道。“你一定可以的!争取先做个合格的见习跑堂!”   郭磊忍不住嚎道:“可是我的手好疼呀,手指头都烫肿了。”   张华却皱眉说道:“你不会用手巾垫在底下托着盘子呀?这都是最基本的活,看来你还是缺练!”   “……”郭磊顿时有些无语。他的跑堂之路,还是很遥远。   *   郭磊这边算是暂时安顿下来了,可苏秀秀却忍不住有些担心寇姨那边儿。   这都一个多星期了,寇婉茹还是没能回来。虽然每天她都会打来电话报平安,同时也不断把老家那边的消息传回来。   可孟洪明越听越觉得那边情况实在复杂,再想到寇婉茹那么个性子,他实在是不免有些担心。   只可惜私房菜这边,一时半会儿又离不开人。   工作的时候,孟红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灶台上,可是下了班,他却忍不住有些晃神。   孟叔的心思,苏秀秀自然是看出来了。于是,她主动接了一次寇婉茹的电话。   在寇婉如的心里,苏秀秀就是他家的儿媳妇,亲戚之间的事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苏秀秀头脑聪明也能帮着她出个主意。所以,寇婉茹就把那边的情况,都跟苏秀秀就说了。   其实,寇德信家里早已闹得一团糟。   寇婉茹虽然找来了村长族老助阵想帮着三个孩子讨回公道。   后来,又牵扯到寇德信的赔偿金,以及王寡妇跟她表兄牵扯不清的问题。   寇婉茹也有孟庭松的战友帮忙,这边本来已经稳占上风。   可王寡妇的那位表兄,也是个做买卖的倒爷。他也不知怎么搭上了一个似乎在县城里很有势力的人。   寇德信赔偿金的事儿,当然也是他出的面找的对方。所以,才能一下子谈下那么多钱。那笔钱自然也不能落到三个孩子的口袋里。   表兄自然要想办法帮着王寡妇。他这么前后一撺掇,撞死寇德信那家人也被搅和进来。那家本来在县城也有一定的势力,就想着帮着王寡妇对付这三个孩子。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可那边的形势却一直在改变。   寇婉茹也觉得对于这些事,没什么办法。   苏秀秀就劝她先别着急,定下心来,再想办法弄清楚状况。   刚好苏秀秀正在放假,就想着她也去乡下,走走看看。   寇婉茹听了这话,顿时就惊呆了,连忙说道,“这边情况虽然复杂,我们却也未必吃亏,秀秀你就不用来了吧?”   苏秀秀却说,“都是咱们自家的事儿,我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吧?何况厨房里有彭姐和池姐在帮忙,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我也没什么可干的。倒不如借次机会出去玩一圈呢!”   “这……”寇婉茹说不过她,只得让她问问容五爷的意思。   苏秀秀自然把这事儿也跟父亲和孟叔都说了。   容五爷也觉得,她就一个小丫头,搅和进那摊子事儿里,好像不太合适。   何况这也没到必须叫人过去帮忙的地步呢。真到了那种地步,容五爷自然也会出手了。   孟洪明也不同意。虽然他也觉得苏秀秀性子沉稳,做事情也有分寸,可老家那边的形势实在太乱。他生怕苏秀秀去了乡下,会出什么事? 第112章   苏秀秀也理解家中长辈的关心,只得又说道:“不如让王哥陪我走一趟吧?”   她口中的王哥,是在米老板抢龙鱼那事之后,孟庭松特意介绍过来的战友。   此外还有一个小路,两人平日里负责看家护院。私房菜馆那边如果有人闹事,也是他们两个来处理。有时候,他们也会跟着容五爷出去办些事。   这两人身手都很不错,相比于小路的活泼跳脱,王哥的性格比较沉稳,处事不惊,容家上下都十分信赖他。   容五爷一想,小王这人倒也稳妥靠谱,也就不再那么反对苏秀秀去那边了。   只是他还要另做其他安排,就让苏秀秀等到明天下午再去。   苏秀秀本来还想说,明天早上坐车去也方便,可是看着她父亲的脸色,到底没有说。   孟洪明犹豫着看着苏秀秀,最后又嘱咐道。   “秀秀,这次你往那边跑一趟,全当作是去玩旅游了,也别太放在心上。他们要做什么,你也别插手。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全靠他们大人就是了。只是偶尔你寇姨头脑发热,鲁莽冲动时,你拦她一拦,也就是了。”   苏秀秀也点头答应了。   他们这边正商量着,刚好赵权又来找容五爷喝酒聊天了。   最近,赵权为了郭磊那臭小子,经常来容家作客,说是来看容五爷,实际上就是来打听郭磊的消息的。   还真别说,郭磊那蠢孩子,在家时候怎么说他都倔强着,都不肯听话,兄弟俩顶牛,都快掀房顶了。   郭磊还死活不愿意去上学,非要工作挣钱。   到了容家之后,郭磊就跟小绵羊进了狼窝似的。   周围的人从灶上到前台,年轻的年老的,都在学习,都在上进。   最近,郭磊似乎也想明白了许多,没再说什么豪言壮语,闹着赚钱养家了。   赵权把这事跟郭磊的班主任也都说了。   那老师是真不错,学校都已经帮着郭磊联系好了。由于郭磊功课好,分数高,那边已经答应录取他了。   现在就只等一两个月,把郭磊这臭小子整治过来以后,就送他继续去上学了。   赵权这次来也算赶巧了,容家人也十分信赖他。当着赵权的面,就说了寇婉茹那边的事。   赵权常来这边,跟着孟叔也都熟了,这也都算是亲友。更何况,他还把苏秀秀也当妹妹看。   再加上,杂货铺那边刚开了一家新店,平日里也没什么活。驾校在下个月才开始正式上课。   于是,赵权就开口说道:“大爷,孟叔,最近我正好闲下来,倒不如我陪我妹妹走上这一趟!”   “你不是得给杂货店送货么?”容五爷问道,他心里其实觉得以赵权的胆识和那种决断,若能跟着秀秀走上这一遭,倒也真是件好事。   赵权却说:“新店已经开起来了,也比较稳定。再补货让苏志平注意一下就是了,那帮小子不敢在我那边闹事的!”   赵权在那帮小子眼里,就跟大魔王差不多,别说敢多拿他的货了。就算赵权把仓库大门开着,那帮小子也未必敢进去。   容五爷得了这个准话,就点头道:“那行,少不得劳烦你陪你妹妹跑一趟了。等一会儿,我再打电话跟老马说一声。”   赵权说:“大爷,您这就客气了,都是自家人,谈不上劳烦。”   几人又详细地谈了那边的情况,不过很快就到孟叔上灶的时间了。他又连忙往私房菜馆的厨房里去了。   容五爷干脆就打电话,叫老马也过来一起吃晚饭。   就这样老马很快也就过来了,一听说赵权要陪苏秀秀去趟昌平,自然也就答应了。   他听了寇家那事,只觉得王寡妇的表兄大概也是个地头蛇,又怕他们人少吃亏,就想不然再带几个小子一起过去。   容五爷听了老马这话,嘴角直抽抽。“你就是个开杂货铺的小老板,那些都是你的员工,你可别小子小子的叫着。本来大家都是清清白白地正经人,到了你嘴里就成了社会团体了。”   老马一时间被堵得无语,又解释道:“我这不是也怕孩子过去吃亏么?”   赵权却接口道:“干爹,这事您放心。在那边,我正好也认识个不错的兄弟。倘若有什么事,我指定能找到人帮忙。”   赵权说得不错的兄弟,无非就是他之前的狱友。他这话一说出来,老马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倒是苏秀秀看着他们严肃又紧张地讨论着,如何以暴制暴,强龙打算压倒地头蛇的爸爸叔叔和哥哥们,顿时觉得很无语。   她是真的打算光明正大地解决问题,以正当手段帮寇家的三个孤儿讨要回父亲的赔偿金。只是现在说这话,还有用么?   她爸她叔她哥可都是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秀秀忍了半天,不得不又说了一句。“到了那边,权哥,你可得听我安排,咱们可不是去打群架的!”   赵权微微点头,随口说道:“这你放心,只要那个什么王寡妇的姘头不找你麻烦,我这边也没什么事,就当去昌平见老朋友了。”   “……”苏秀秀更加无语。   又过了一会儿,孟叔又打发张华和郭磊端了几盘菜过来了。当是给他们提前送行了。   几天下来,郭磊干起活来也算有模有样了,他跟在张华身后也是规规矩矩的,半点都不带错的。   赵权坐在桌边,根本就没看他弟弟一眼,只是帮容五爷倒酒。   郭磊愁眉苦脸的看着他哥,眼看着张华都走出去了,他也该跟着出去了才是。可郭磊实在忍不住,还是停住脚步,回过头说道:“哥,听说你明天要去昌平了?”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郭磊以为他哥不打算理会他的时候,赵权却哼了一声。   郭磊这才连忙说道:“那你路上可要小心点。听说得坐好几个小时的车呢。对了,秀秀也要小心些。她身体不好,你多照顾她些。”   赵权语气淡淡地说道:“行,我知道了。你非得闹着要工作,这好不容易给你安排了工作,你也该尽心尽力地好好干才是。”   郭磊连忙点头应道。“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不给你和干爹丢脸。”   赵权又哼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张华都已经走了,你还不赶紧下去干活?”   郭磊这才急忙着跑出去。   赵权透过窗子,看着弟弟那高高壮壮,却略显跳脱的身影,又对容五爷说道:“大爷,您平日里多指使指使那小子吧,这蠢孩子,竟异想天开了,还想着养活我呢!”   说完,他就仰起头喝了那杯酒,借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容五爷却叹道:“倒是个好孩子,你放心,磊子将来指定有出息。”   赵权却说:“只要他以后能好好的,别再瞎折腾,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兄弟俩相差十多岁,感情又好。赵权这还真是长兄为父,替这个弟弟操碎了心。好在他兄弟虽然都很固执,本性却都不坏,也是一心为了家里人着想。   旁人一劝和,倒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   容五爷就笑道:“孩子么,都是这样莽莽撞撞的。也不光你家磊子,就拿你这妹子来说,平时看着她好着呢,沉稳又冷静,又有主意。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她那胆子是真大,什么事她都敢做。有几次也把你大妈气得都不成了,回来就骂她。”   赵权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抬头看了苏秀秀几眼,只觉得这妹子老老实实的,又乖巧,不像是那种能惹事的。   苏秀秀也正不好意思呢,就装出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容五爷说得那人根本就不是她。   只可惜苏秀秀做的那些事,老马也都知道,当场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五爷无奈地说道:“你别看她又瘦又小的,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跟踪人贩子,从人贩子手里抢孩子呢?”   “噗……”赵权听了这话,差点把酒喷出来,好在强行忍住了。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文文静静的小妹,也能干出这么虎的事来。   这时,容五爷又嘱咐他道:“到了昌平,你还是多看着你妹妹一些,别让她胡来。”   赵权连忙点头道:“这您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她的。”   “……”苏秀秀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败坏她的形象。可再一看马叔那边,居然还跟着一起点头呢。   好么,原来在这些长辈眼中,她也是郭磊那样的熊孩子?!!   *   吃完了晚饭之后,苏秀秀回到房里,又找出了张记者的联系方式。   当初帮海大爷讨要家宅的时候,苏秀秀也算是认识张记者了。当时,她还帮着张记者化解了一个劫难。   只不过海大爷出于好意,并不想让苏秀秀和张记者结下因果。   可实际上,张记者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是苏秀秀救了他一命,这事他也偷偷向许宏伟确认过。所以两人虽然没再见面,张记者一直觉得他欠了苏秀秀的人情。   所以,苏秀秀一打电话过去,张记者刚好就接了。知道苏秀秀有事找他,他也是格外的热情。   苏秀秀又跟张记者说了些事情,张记者刚好也觉得很有意思,就答应帮着她去查一查。   就这样,苏秀秀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明天出发了。   她心里其实还挺想看看王寡妇那位表哥到底是什么人物?又能有多大的能量,企图只手遮天?   她更加想弄清楚,寇小白到底是谁?上辈子是否曾相识?   *   当天晚上,苏秀秀又给松哥写了信,告诉松哥,她要去昌平找寇姨。   而且,这次王哥和权哥陪她一起去。所以,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不管怎么说,她也要把这件事解决好了,顺便把寇姨再带回来才是。也省得再让家里人担心了。   只可惜,这周末她可能就没办法接松哥的电话了。   苏秀秀在信里,一边遗憾着,一边又写下了对松哥的思念之情。   由于常年写情书,苏秀秀甜言蜜语的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从前不好意思说的话,现在却可以肆无忌惮地写出来。   写完之后,又把信纸小心地折好,装进信封里,贴好了邮票。   苏秀秀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睡了。她向来睡眠不错,基本上倒头就着,一觉到天亮。   可这个晚上,苏秀秀却睡得格外憋屈。   在梦中,她隐隐约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由于经常跟寇姨聊天缘故,苏秀秀就觉得可能是到了松哥的家乡。   她隐隐约约能看到整齐的村落,村边的小河,以及背后的那座大山。   苏秀秀突然想起,上辈子的时候,由于她被大伯和奶奶的花言巧语所蒙蔽,选择了原谅大伯母。   孟庭松不放心,一直陪着她,直到休假结束,他才不得不回到了部队。   也因此,他也就没来得及回家探亲,父子俩之间的矛盾也并没有得到缓和。   很快,苏秀秀就来到了一座宽敞的大瓦房里,她甚至看见了孟叔养的那头小毛驴。   那驴无精打采的,似乎忘了给它喂草料。   紧接着,苏秀秀就看见孟庭松披麻戴孝地走进院子里。   苏秀秀试图回过头,可却没看清楚到底是谁的葬礼?   她只能看见孟庭松满脸都是悔恨的泪。   孟洪明一看见儿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甩手打了他一个嘴巴子,打得孟庭松倒退好几步,一嘴的血。   紧接着,孟洪明不依不饶地把孟庭松推出大门,又当着他的面,把家门紧紧地关上。   孟庭松失魂落魄地看着那扇大门,竟一下子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的头也慢慢地耷拉下去。   平日里,孟庭松骨子里带着的乐观善良,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寒彻刺骨的自责和后悔。   偏偏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雨一直下,越来越大,孟庭松仍是固执地跪着,那扇门却再也没有打开过。   苏秀秀试图上前安慰松哥,或者帮他打开那扇门。   可惜她只是一抹单薄的影子,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   第二天,凌晨四点,苏秀秀醒来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她一点都不怀疑,在她梦中就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原来,松哥上辈子那么不幸福,也跟她有关系。可上辈子,松哥却从来没有怨恨过她。   此时,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在,今生她并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松哥也跟孟叔和解了。   现在他们父子俩的感情很好,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只是,现在刚好是七月,正值夏天;松哥回来奔丧的时间大概是八月份。   想到这里,苏秀秀不禁浑身发冷,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该不会是寇姨要出什么事吧?   苏秀秀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她恨不得马上奔到昌平松哥的老家去。拉过寇姨细细地看看她的面相,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只可惜,大家昨天都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去。   苏秀秀如果自作主张提前去了,反倒会给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好的事端来。   没办法,她只得沉下心来,继续等着。 第113章   好不容易等到孟叔起床了,苏秀秀特意跑去看了看孟叔的面相。   孟叔双耳肥大厚实,轮廓分明,耳珠大而厚,色红而润,相学上称为佛耳。   有这种耳朵的人,通常敦厚老实。对待朋友讲诚信,乐于帮人。危难之时亦有贵人及朋友相助。人缘佳,幸福一生,六亲和睦,财运及事业运极佳,富贵长寿。   苏秀秀再一看,孟叔印堂饱满,有些发黄,有个贵人星照命。   运气这么好,家里应该也不会有丧事。   苏秀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孟洪明也看了苏秀秀一眼,又问道:“秀秀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孟叔先给你弄点早饭吃吧?”   苏秀秀一时间也糊涂了,就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孟叔给她一屉烧麦,苏秀秀这才拿到饭厅,吃了起来。   过一会儿,容五爷也过来了,拿了一个包子放进嘴里。又喝了一杯豆浆,这才又去厨房拿了几根油条递给了刚过来的小王。   还对小王说道:“今天你要受累了,多吃点才是。”   苏秀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容五爷却多说什么。   等到大家吃完早饭没,容五爷就要带着王哥出门办事。   苏秀秀连忙跟上去,也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去,容五爷却说道。   “你还是留在家里等着吧。顺便再歇歇,不到一个钟头,我们就能回来了。”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留在家里。   过了一会儿,赵权倒也来了,他顺便把郭磊的睡衣和其他常用的东西,装在行李包里,都给送过来了。又嘱咐郭磊在这边好好工作,不许胡闹。等休息的时候,回家看看妈妈,顺便帮家里干点活。   郭磊都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赵权这才跟着他兄弟一起吃了点早饭。   就这么着,   苏秀秀又去收拾好了东西。   倒是五奶奶见闺女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红肿,不免有些担心。   苏秀秀连忙解释道。“妈,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就没有睡着。等待会坐了车,我想办法找个座,睡一觉就好了。你可千万别担心。”   说完,她就拍了拍五奶奶的手。   五奶奶也拿闺女没办法,只得又拿了个饭盒,切了一些水果放进去,让苏秀秀在路上吃。   苏秀秀收下了。   这时,容五爷总算回来了,苏秀秀迎出来一看,王哥居然开来了一辆小轿车。   苏秀秀下意识地问道:“这车是谁家的?”   “咱们家的呗!”容五爷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车就是八零年代最普通的火柴盒小轿车,那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开得起的。   上辈子,苏秀秀的车都是价值七位数的低调而又奢华的豪车。   可那也比不上眼前这个三万块钱的拉达轿车让她兴奋。   苏秀秀连忙又问她爸爸:“您什么时候买的车呀?我怎么都不知道?”   容五爷笑着说道:“你又不开车,平时上学也没机会用,我干嘛告诉你呀?这车是我打算以后带着你妈出去玩用的,这次也就暂时先借给你坐一下。”   五奶奶却在一旁说道:“你逗她干嘛?”她又转头对苏秀秀说。“别听你爸的,这车是上个月你爸刚买回来的,说是有个折扣价,买来就是给咱们家用的。”   母女俩凑在一起,又开始说这个车的颜色,很显然她们都不太欣赏容五爷的品味。   容五爷连忙又说道:“这丫头,不是心急火燎地要去看你寇姨么?还不赶紧把你权哥叫出来,就出发吧?”   苏秀秀这才又回院子里,拿东西去了,顺便把权哥叫了出来。   她这才发现她的心思,父亲其实都知道,也尽量帮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很快,苏秀秀和赵权都上了车,告别了家人,就奔着昌平开去。   苏秀秀靠在背椅上,又打开窗户,只觉得舒服又畅快。很快,她就眯着眼睡了。   那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到处堵车,一路上也算顺畅。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昌平县城。   王哥本来就是昌平人,对这一代也十分熟悉,自然是直接奔着孟庭松的老家就去了。   走着走着,其中就有一段路似乎正在赶集,道路两边都是各种摊位,车子行驶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苏秀秀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就坐在车上往街道两边看去。   就在这时,前面也不知道闹了什么热闹,一大帮人都堵在马路上,车子根本就过不去。   苏秀秀也没办法,干脆就跟王哥打了个招呼,上前去看看情况。   赵权不放心她,自然也跟在她后面下了车。   苏秀秀很快穿过人群,就看见一个穿着中山装,满头白发的老大爷正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已经昏厥了过去。   四周人虽然也想帮忙,却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苏秀秀一看就知道,老大爷这是冠心病发作了。上辈子,来找她相面的一位常客也有这个毛病。   所以,苏秀秀对这个病还是比较了解的。   当下,她也顾不得其他,推开人走过去,就低头翻大爷的口袋,找速效救心丸或者硝酸甘油之类的药物。   周围那些人也不知道她要干嘛,有人就忍不住说了一声。“这小孩你干嘛呢,可别趁火打劫吧。”   这时,苏秀秀才发现这老爷子的速效救心丸,被压在腿下面了。   连忙翻出那个小药盒来,拿了一片药给老头喂下去,又让他躺平了。   这才对周围的人说道:“这老大爷心脏病发作了,你们别围着他,得让他喘过气来才行。”   这时,那帮人才往外扩散了一下。   那位老大爷吃了药之后,过了几分钟以后,就慢慢好转了。   苏秀秀干脆就顺便带着老头去了一趟县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又把他交给医生,这才放心下来。   老头忍不住问苏秀秀:“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在哪里呀?丫头呀,你救了我一命,我怎么也得谢谢你吧?”   苏秀秀却摆摆手说道:“我也就是跟您结了个善缘,道谢就不必了。我还有急事要做呢,就先走了。等会儿医生说您没事了,您再自己回家去吧,反正也没多远。”   老头听了苏秀秀这话,只得让她先走了。   眼看着苏秀秀坐上车走了,老头这才借了医院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逢春呀,我心脏病发作了。不,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不用过来接我。只是刚刚有个小姑娘救了我一命,又把我送医院来了。连名字都不肯留下,你去帮我查查她吧?什么你查不着?不是大海捞针,她坐着车来了,我记着车牌号呢!”   老头又跟那人说了半天,那人这才答应了下来。   *   另一边,苏秀秀却早已坐上了车,继续往孟庭松的老家驶去。   坐在前排的赵权透过后视镜,看着苏秀秀那张软乎乎,略带点孩子气的脸,忍不住暗叹道,怪不得容大爷托他看着点苏秀秀呢。原来这丫头也是个心肠软的,见着别人落难就想帮衬一把。   这事之前他也算有心理准备。可实际上,看见苏秀秀救人,赵权心里却有些发酸。   与此同时,他年少时的一些记忆不断地涌上心头。   赵权的继父也是个心肠软的老好人,那时候,街坊邻居谁家有个什么事,他能帮的也就帮一把了。   只可惜,在他继父落难的时候,却没人肯帮他的忙。   哪怕当初有一个人跳出来,能制止那些小混混,让他们滚远点别折腾残疾人,他继父也不至于惨死街头!   不过若是那时候苏秀秀在场的话,依着这孩子的性子,一定会制止那帮小混蛋吧?   想到这些,赵权忍不住垂下了双眼,用力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继父去世对于赵权来说,就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虽然当初没能救下继父,他却可以从现在开始,看住秀秀,至少别让这傻妹妹再出什么事。   可他却不知道,与此同时,苏秀秀也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发愣呢。   原本她只是随手帮了老大爷一把,喂他吃下速效救心丸。也算为自己积福气了,却哪里想到那老大爷也是个贵人面相呀?   虽然,苏秀秀并不图回报,可救下一个有大机缘的贵人,以后她的运势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经过一路颠簸,总算到了孟庭松的表舅家。   到了那边一敲门,寇婉茹打开门一看,也不禁吓了一跳,她又连忙问道:   “秀秀,你怎么说来就来了?”   苏秀秀又指着身后的说道:“不只是我自己,权哥和王哥也陪着我一起来了。寇姨您这能给安排住处吧?不然在这村里租个房子也行。”   寇婉茹看着那两个大小伙子,自然也知道他们是过来帮忙的。   于是,连忙说道:“赶紧进院里来吧,王寡妇现在住她娘家,根本就不回来,正好家里还有空屋子呢。”   说着,就领他们进了院子里。   苏秀秀又趁机看了一眼,寇姨的气色还算不错的,印堂宽阔明亮,下巴圆润,嘴皮活动有力。   这样的面相的人一般都是好运常在。即使身处低潮期,也能有积极上进的精神,最终也会获得不错的机遇。   特别是在寇婉茹转身的一瞬间,苏秀秀刚好看见她耳后有块儿骨头微微隆起,那是寿骨,代表着长寿。   看见寿骨之后,苏秀秀也就更加安心了。照这么看来,寇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灾难了。   刚好这时,屋里也有人迎了出来,寇姨就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白,你姨夫让人过来看看咱们。你先把东屋收拾收拾,给他们安排住下吧?还有你这个妹妹,今天就让她跟我同一屋先住着吧?!”   “好。”寇小白随口应了一声好。   苏秀秀抬头一看,寇小白这张脸,不禁心中暗惊。   这寇小白她其实是认识的。   只不过三十年后,她可不姓寇,而是姓白,人人都叫她一声白总,或者是白女士。   这人也算个狠角色。   别人在私底下聊起白女士的成功史时,总是忍不住说一句:   “这女人之所以能这么成功,全靠一路睡上来的!” 第114章   苏秀秀之所以记的白总,是因为在上辈子她们勉强也能算是朋友。   那时苏秀秀是大师,自然不肯与别人亲近。倒是,白总千方百计非要见她一面。   苏秀秀也曾听过别人提起白总。   有人说,白总这人性子实在可怕。前一秒还跟你谈笑风声,下一秒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她?白总一转头,随手就毁了你一生的事业和心血。   按照他们那种说法,白总大概就是网络上常说的,天凉王破的商场女暴君。   也有人说,白总就是个妖精,靠着男人上位,成功后就为所欲为。这人贪婪,自私,阴险,恶毒,从不为别人着想,心中一片黑暗,也看不得半点光明。   白总没有亲人,似乎也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活着的意义,无非也就是挥霍享乐,为所欲为罢了。   在她们正式见面之前,苏秀秀被灌了一耳朵关于白总的是是非非,心里也觉得这人必定很难缠。   只是又实在推不得,只得硬着头皮见了白总一面。   *   白总来了之后,并没有让苏秀秀给她相面。反而先上上下下把苏秀秀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想看看苏大师到底何许人物?是不是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是可信之人?   白总在打量苏秀秀的时候,苏秀秀刚好也在不动声色地看她的面相。   这白总嘴角上扬,眼神柔情似水,乍一看天生的笑模样,似乎她的脾气很好。   只是她眉骨高起,代表着一生挫折不断,伤灾亦多。颧骨尖耸而又孤立,这是专权霸道之相;耳朵轮飞廓反,她的性格叛逆,且独断专行。   这样的面相组合起来的女人,擅长借助外力,达成目标,桃花虽多,婚姻却很难获得幸福。   白总财运虽然极佳,可却暗藏怒气,这人几乎大半辈子都在还债。   她能在孤立无援的糟糕处境下,硬杀出一条血路,走到今天这位置。可见其意志坚韧。   苏秀秀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白总,想到自己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反而对白总产生了一种同命相连的微妙感觉。   她并不觉得白总像传说中那般面目可憎。   很快,白总也打量完了苏秀秀。只是看着苏秀秀身上那身暗青色的唐装,以及那头比男人还利落的短发,就忍不住直皱眉。   她甚至开口说道:“你长得又不丑,也没到七老八十的,怎么就把自己捯饬的这样老气难看?”   听了这话,苏秀秀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却也不生气。反而是淡淡地说道:“我是方外之人,何须挂念那些身外之物?”   白总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什么见鬼的方外之人,难道你不是女人么?女人就没有不想男人的。”   她说这话实在俗气至极,甚至有些伤耳朵。   可苏秀秀却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心如止水。   白总有些无趣地看了看她,撇了撇嘴角。很快,她又随口说起了她的日常生活。   比如她开得派对沙龙,她坐游轮出海,她去国外旅游渡假。   白总吃过的山珍海味,佳肴美酒,数不胜数;她穿过的衣服必定是高级定制,无论样式颜色都各有考究。   这完全就是富贵闲人的生活。   以白总的性子,本不该多费这些唇舌,她也不是喜欢炫富之人,可她却偏偏像打了鸡血一样,在苏秀秀面前统统炫耀了一番。   也亏得苏秀秀好耐性,一直坐在对面静静地听着她说话,也没有打断她。   直到白总说完,苏秀秀才妥帖地补充了两句,让白总以后尽量少熬夜。最好去找个老中医好好看看肝,喝些中药调整一下。   白总听了她的话,稍微愣了一下,又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秀秀却很平静地说:“倘若你想要孩子,需要养足肝气,才容易受孕。”   苏秀秀早已料定,白总就是为了孩子的事,才上门来找她的。   可惜白总听了这话,顿时就不高兴地拍着桌子骂道:“我也不年轻了,自己过得也自在,根本就没有想要孩子的念头。你这神棍凭什么这么胡说八道?”   骂到最后,看着苏秀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白总却骂不下去了。   其实苏秀秀说得没错,白总前些日子开始尝试着做试管婴儿,也是为了以后多分些丈夫的家财。   可惜试了两次,已以失败告终。她似乎是个不孕体质。   只是,这明明就是极其隐秘之事,却被苏秀秀一语道破。   白总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苏秀秀的确有几分过人的本事。也就收起了对她的轻忽。   *   自那之后,白总就经常过来找苏秀秀,仍是绝口不提相面之事,倒是每次都东拉西扯,说一些闲话。   偶尔倒是也提起过,她去找老中医看过了。果然跟苏秀秀说得一样,她肝气不足,难以受孕,打算调理几个月,再尝试着要个孩子。   既然苏秀秀知道了这事,白总也就不隐瞒了。她甚至还鼓动苏秀秀,也跟着她去做试管婴儿,至少也能给自己留个后代。   甚至还问苏秀秀身边有没有心怡的男人?   苏秀秀却说:“我这一生造孽太多,即便是有了孩子,也会受我所累,未必能长大成人,反而替我受罪。与其这样,倒不如清静一些的好。”   白总听了这话,神经质地立马翻脸骂道:“你这人好生无趣,明明就是一个神棍,也未必真懂什么大道。何必整天装出这副倒人胃口的禁欲脸。你说你这人烦不烦?”   她骂完就气呼呼地走了,作出一副要跟苏秀秀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偏偏过几日,她气消了,又会没事人似的,过来找苏秀秀聊天。   苏秀秀也知道,白总这人神经质,喜怒无常,却也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没太往心里去。随便白总爱来不来,倘若她来了,就随口跟她聊上几句。   苏秀秀跟别人不同,既不会一脸谄媚地有求于白总,也不会偷偷鄙视她的离经叛道。   而且她们聊天时,苏秀秀永远都是那么波澜不惊,语气永远都是舒缓而又平和。   有时候,苏秀秀劝她什么,白总也会记在心里。事后,必定会得到不少的好处。   这样一来,白总虽然经常生苏秀秀的气,却还是勉强把她当朋友看了。   毕竟她周围都是一些拈酸吃醋的女人和面目可憎的男人,也就苏秀秀对她稍微好些。   而且,苏秀秀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并不会死捏着一件过去的事不放。   这样一来,白总再来找她,倒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说起来,两人实际年龄大概差不多,白总甚至比苏秀秀还大一岁。   可看上去,苏秀秀却比白总还要大几岁。   白总这人特别注重容貌,也不知道有没有微整过,反正羊胎素和玻尿酸肯定是用过的。   她的整张脸白嫩而又细滑,状态保持得极好,说她三十出头,再有人会相信。   苏秀秀就不一样了,她职业就是大师。从年轻时起,苏秀秀就一直往老里打扮自己。   她的扮相越是成熟老成,说出的话就越是容易让别人信服。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这份上,岁月也算是厚待她了。   苏秀秀看起来并不显老,她不用羊胎素玻尿酸,皮肤仍是白嫩细致,眼角眉梢也没有皱纹。她看上去仍然很年轻,却反而多了几分世外之人的从容。   别人自然是猜不出她的年龄,只觉得苏大师懂得养生保养之道。   他们都对苏大师信任有加,言听计从。唯独这白总一到了苏秀秀面前,就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   白总有时候甚至会试探着问苏秀秀。   “你这样装腔作势的唬人,几十年下来,难道就不觉得很烦吗?你就没想过换种活法?”   苏秀秀就听了她的话,愣了一下,只是她的面上并不显。   也正是因为受到白总的影响,苏秀秀才隐隐察觉出,她对孟庭松产生了感情。   那时候,苏秀秀每次见到白总,心中都会有些不安。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   好在她一向比较克制,已经面瘫了。心里想什么,脸上也不会露出来。   苏秀秀总是慢条斯理地说:“命该如此,我这人天生就是要当方外之人。”   白总每次听了她这话,都会不高兴。   “你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给谁看呀?我是不信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女人家不想着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子,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何必这样装神弄鬼的?”   苏秀秀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干脆就不再说话。   那一瞬间,白总知道苏秀秀被她说中了心事。同时她也明白过来,她自以为看穿了苏秀秀,实际上苏秀秀早已看穿了她。   两人都是明白人,只不过苏秀秀从不说透罢了。   *   自那以后,白总越发张狂起来。她总会送苏秀秀一些不合时宜,也用不着的礼物。比如高级化妆品,高档定制服装,以及新潮性感的内衣。   又比如昂贵的珠宝首饰,以及豪车的钥匙。   她似乎是铁了心,想要拉苏秀秀脱离方外,再入凡尘之中。   她偶尔也会邀请苏秀秀去参加她的沙龙聚会。偶尔也会说起一些红男绿女之间的闷骚情事。   只可惜,任由白总怎么努力,苏秀秀仍然心无旁骛,又不为所动。   *   有时候,白总也会特意带着一瓶美酒过来找苏秀秀。   苏秀秀不喝,她就自斟自饮。喝酒醉了,她也会发酒疯,破口骂道。   “什么狗屁大师,你就是个女人,遇见一个老实靠谱,对你好的男人,你就还   了俗,嫁给他,一起过完余生算了。一天到晚,摆个活神仙的架子干嘛?你这样又能挣多少钱呀?我给你就是了。“   苏秀秀只当她是疯话,自然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白总又被她这张禁欲的脸给气着了,也顾不得装醉了。她又大骂了几句,“傻蛋!”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反正,下次她还是会再过来,继续折腾。   似乎不说服苏秀秀还俗,她就誓不罢休。   可惜,两人都是坚韧之人,都不为对方所动。   慢慢地,两人之间反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友谊。   苏秀秀对白总是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没有人能逃出命运的束缚!”   白总就冷笑着说。“这世上本没有神,也没什么公理正义可言。有的无非也就是一些好事之徒,茶余饭后的胡言乱语罢了。倘若真的有神的话,也不至于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犯放火子孙全了!”   苏秀秀就叹道。“那是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有报应!”   白总摇头道。“这话只是傻瓜和怂包的自我安慰罢了。与其等着天道报应,倒不如自己报复仇人,来得痛快些!”   两人之间有过不少争论,反正说都没法说服对方。   后来,白总还问过苏秀秀,“你会不会做法事?我所有的亲人都死得很冤枉,不晓得你能不能超度超度他们。”   苏秀秀就留下了个地址,让白总去找一位当世的得道高僧。   白总却冷笑道。“你到底会不会超度?你不接这活,又是在担心因果么?你可倒好,自己不干还要介绍别的神棍来赚我这笔钱?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苏秀秀只当没听见她那些昏话,又劝她道。“你诚心些,请法师做场法事,总归对你家人只有好处。今生他们受苦受难,来生修个圆满就是了。”   白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等到了清明节那天,孟庭松去扫墓了,回来时生了好一肚子气,后来电话响了很多次,他却没有接。   现在苏秀秀才想起来,孟庭松手机上屏上闪过的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就是白总的私人电话。   只不过那时候,苏秀秀实在没办法把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   加上昨晚的那个预言梦,前世中的林林总总总,到现在终于能缕清楚了。   上辈子,寇婉茹恐怕是为了寇德信这事,出了意外;连带着寇小白的弟弟妹妹可能也出事儿了。   寇婉茹去世后,孟洪明悲痛欲绝,没办法原谅私自离家,几年不归的儿子。直到去世,也没让儿子再踏入家门一步。   寇小白变成白总成功之后,肯定也曾找过孟庭松这个表哥,想要为他做些事情。只是孟庭松始终没办法原谅自己,对寇小白也有着化不开的心结。所以,连她的电话也不想接。   苏秀秀到现在才知道,白总就是孟庭松的表妹寇小白。   她那么固执地劝苏秀秀还俗,嫁人,其实都是为了孟庭松的吧?   她嘴里的好男人,值得苏秀秀托付终身的男人,自然也是孟庭松哦?   苏秀秀突然忍不住想到,上辈子的松哥,该不会一直都暗恋她吧?   然后,白总发现了这事,才来找苏秀秀,想帮着他们撮合这段姻缘。   不然的话,她干嘛那么一劲儿的折腾,千方百计的劝她还俗?   想到这些,苏秀秀忍不住心中暗喜。   她又忍不住向着18岁的寇小白看过去,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三十年后的朋友。   刚好这时,寇小白也回过头来看她。   此时的寇小白还不是30年后,那个天凉王破的神经病商场女暴君。   她只不过是个十分单纯的乡村少女,穿着一套寇婉茹送她的,略显老气的碎花衬衫。   可那件衣服显然并不能掩盖住少女的美丽,此时的寇小白像极了田里的水葱。   寇小白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对劲的。虽然生活中有许多不如意,可此时的她却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希望。   寇小白早就听姑姑提起过苏秀秀的事,她很佩服苏秀秀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勇气。试问她自己如果遇见同样的事情,她未必能做到苏秀秀这一步。   同时,寇小白也知道,苏秀秀是孟庭松的未婚妻,将来他们都是一家人。她也算是苏秀秀的小姑子。 第115章   两人再次相见,苏秀秀特意看了一下小白的面相。   此时的她也没经过微调整,仍是嘴角上扬,眼神柔情似水,看上去她的脾气不错,天生一副笑模样。   她眉骨没有上辈子那么高,颧骨也没有那么孤耸,反而是个容圆脸,眉形弯秀,浓淡适宜,眼神清澈善良,这是一生富足而幸福的面相。   只是耳朵轮飞廓反没有变,她还是个性格叛逆且独断专行的人。   此时的寇小白自然不认识苏秀秀,却仍是对她充满了好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淳朴的微笑。   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姑娘,长着一张美丽俊俏的脸。虽然冲动的时候,寇小白也曾抄起菜刀,作势要与王寡妇同归于尽。   可她到底并不是苏秀秀上辈子认识的白总,也不像白总那样偏执又扭曲,疯癫得可怕。   苏秀秀看着这样得寇小白,仍是如同老友重逢一般。她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微笑。   那一瞬间,两人之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亲近之意。   恍惚间,小白只觉得,她好像早就认识苏秀秀了,两人就该是很好朋友。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说,上辈子注定的缘分。   寇小白很快上前接过了苏秀秀手里的行李袋,又对寇婉茹说道。   “姑姑,既然秀秀跟我年纪差不多,不如我们俩同屋睡吧,也好有个伴。我屋里也是新收拾的,挺干净的。”   寇婉茹点头道:“那好吧,就让小橘继续跟我一起睡吧。那孩子粘我粘的厉害。”   就这样,三人向屋里走去。   等到把行李都放好了,也稍作休息。众人这才聚到客厅里,说起了在这家里发生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寇婉茹对王寡妇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   王寡妇那表哥张有才,本来就是张家抱来的孩子,跟王寡妇也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年轻时候,张有才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也不知道怎么跟王寡妇这个表妹就勾搭在一起了。   两人还曾经想过结婚。可家里丢不起这人,自然是不能同意。   后来,张有才的养父养母气得半死,说他是个畜生混蛋,就硬生生把两人分开了。   王寡妇也被迫嫁给了一个外乡的汉子。可她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意,她丈夫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她和张有才有一腿的。名声也早就坏了,却单单蒙骗了他。   退婚又舍不得,那男人喝了酒之后便经常打骂王寡妇。   王寡妇也曾哭着跑回娘家,可娘家觉得她丢人,不肯让她在家里久留。   王寡妇只得硬生生地受了下来,只是越发没有人性了。   好在那男人也没活多久,早早就去了。王寡妇这才解脱出来。   *   至于寇德信,原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可他擅长养兔子。他养的兔子一窝一窝的,肥肥大大,也好吃。   改革开放以后,寇德信在乡里的支持下,办了一个作坊式的养殖小厂。他养兔子远近皆知。   县城里的餐馆都从他那里买兔子,寇德信也因此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虽然表面上不显,可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他也算个土财主。   也有不少人给寇德信介绍对象,可寇德信一直也没能看上。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被王寡妇给拿住了。   寇婉茹就觉得王寡妇这人有点邪门,风流浪荡,之前也跟别的男人闹出过事。她也曾劝过寇德信,王寡妇不是好人。   可寇德信却得了失心疯,铁了心就是要娶她进门。   王寡妇进门之后,对家里的三个孩子也十分嫌弃,总想着自己生个孩子。   那时候,寇婉茹为了孩子,没少跟她吵架。王寡妇转身就在寇德信面前搬弄是非。   因为这事儿,后来两家的关系也不像原来那么和睦了。   年初的时候,寇婉茹整理好家业,就和她丈夫孟洪明进了城里开私房菜馆去了。   他们家走后,王寡妇的表哥张有才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回来了。   他是提重礼,来寇家看望过他们这门亲戚的。   其实,张有才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蛋二流子,又跟王寡妇闹出那档子事儿来。养父养母都不认他了,双方也都脱离了关系。这又算是哪一门的亲戚?   可现在,十多年不见,那小子穿西装打领带,脚踩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完全就是一副成功人士衣锦还乡的样子。也算在乡亲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后来,十里八乡的人都说,张有才外面跟了个大老板,自己也赚了不少的钱。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造福家乡,开办工厂来的。后来,张有才也真的跑了不少项目,只是没有合适的。   另一边,他对王寡妇虽然以表妹相称,却有点余情未了的意思。似乎这些年一直没忘了他们之间的那份情,隐隐也想着跟王寡妇再续前缘呢。   王寡妇一见,张有才要人才有人才,要钱财有钱财,自然也就后悔了。   早知道张有才能混得这么好,还会再回老家来。   她当初也就不费尽心思,嫁给养兔大王寇德信了。寇德信可比她大了十多岁呢,就是个半大的老头子。她嫁过来,直接就给三个孩子当后妈,根本就没有什么幸福可言。   这可倒好,她这去年前脚刚出嫁;今年张有才后脚就回来了。这算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好在,新社会合法离婚倒也方便了,大家都讲究个自由恋爱。   王寡妇的心眼早就歪掉了,本来她名声就不好,也没觉得离婚三嫁有什么不对?   再加上,张有才在旁边一个劲地奉承她,暗示着他对她的爱意,顺便挑拨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慢慢地,王寡妇离婚的想法越发坚决起来。   在这半年时间里,王寡妇没少跟寇德信闹腾。   可当初寇德信为了娶她,已经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众人都说寇德信是个二傻子。到了现在,结婚都已经一年多了,如果再去离婚,又得让村里人再看一次笑话。寇德信丢不起这人。所以坚决不离婚。   因为这事,两口子经常吵架。   张有才一心想着表妹,自然要帮王寡妇作主。再加上他的行事颇为神秘,似乎也有一定的背景,认识一帮三教九流的人。   前些日子,张有才找人把寇德信打了一顿,以示威胁。   寇德信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王寡妇就经常在外面露宿。说是回娘家了,实际上就是去找张有才了。   寇德信出院回家后,全村都在说王寡妇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寇德信气得差点吐了血。   他想再打王寡妇一顿,可王寡妇却不怕他,反而趁着他年老体衰又有伤,把他推了一跟头,又叫嚣着不管怎么着,也要离婚。   就在两人闹得最激烈的时候,寇德信养的兔厂又出了问题。兔子一直在拉稀,已经死了两只。   寇德信生怕是兔瘟,只得拖着伤腿,骑着摩托车去县城兽医站,找农业技术员来帮忙看兔子。   结果在去县城的路上,他就遇见了刚学会开车的小青年,出了车祸,寇德信当场死亡。   寇小白到底还是个孩子,寇德信也没别的亲人。   那些人直接就找到了寇德信的法定伴侣王寡妇,让她去办理寇德信的身后事。   王寡妇一听寇德信死了,她又重获了自由身,心里自然是很高兴。   从此以后,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跟张有才在一起了。而且,寇德信那老混蛋临死临死,还送她一大笔钱。简直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王寡妇干脆就拉上了她那位有见识的表哥,帮着她去谈寇德信的赔偿问题。   张有才也找到了一位在省城里比较有势力的地头蛇,帮着他谈赔偿问题。   这本来就是人命关天的事,再加上肇事者家里也是做买卖的,在省城也算比较有钱。   他们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然也不可能给他卖辆汽车,随便他去开。   那家人不希望儿子去坐牢,为了私了此事,陪了王寡妇10万块钱。   在80年代,能有个万元户就是件了不得的事。对方却一下赔了10万块钱,王寡妇自然就发达了。   她作为受害人的妻子,当场就签下了协议,答应私了此事。   寇德信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王寡妇又得了个自由之身。她这人贪婪,就想带着寇德信的兔子厂和万贯家财,再改嫁给张有才。   至于那三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崽子,王寡妇是不会养的。随便想个办法打发他们自己单过去。至于钱也是不会给的,留给他们一间房子就不错了。   原本三个孩子都年纪都不大,村里也没有他们的亲戚。自然也没人为他们当家作主,说句公道话。   只可惜寇德信没死两天,寇婉茹就收拾东西,特意过来奔丧了。   虽然,寇婉茹只是在私房菜馆干了半年。可她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寇小白一说,寇婉茹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合情理。   作为姑妈,她自然不可能放着三个孩子不管。寇婉茹就这样留了下来,试图帮这三个孩子讨要回属于他们的财产。   那边的张有才,背后似乎有着一定的势力,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人财两得。既要王寡妇,也要寇德信的钱。所以,就千方百计找了不少人来帮忙。   寇婉茹这边,虽然看似弱势,却因为孟庭松曾经拜托过战友们照顾他家里,所以很多退伍兵都在帮忙。   张有才也曾想过,找人来威胁寇婉茹,让她赶紧滚蛋。   可是,很快寇德信家里就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各个身手都不错。张有才找来的那些混混不止被打了,还被关进了派出所。   张有才心里气闷,却也投鼠忌器,不敢再使什么阴招。   另一边,寇婉茹也找过族老长辈们过来做主。有张有才在背后支招,王寡妇一口咬定,没离婚,她就是寇德信的法定伴侣,是第一继承人。   寇婉茹这边就说,“那你也还是三个孩子的妈,有义务把他们养大。”   王寡妇就冷笑道:“我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这当姑妈的,真能放下心么?”   寇婉茹却说:“你虐待孩子,也是犯法的。”   王寡妇却又冷笑道:“警察还管别人家里的事?”   就这样,两边你一来我一往的,一直在较劲儿,也分不出个上下来。   目前在派出所工作的小贾,正在想方设法地调查张有才的底细。   可张有财那边儿也使了个贱招,挑拨那个肇事者的家属,来对付寇婉茹这边。非说寇婉茹他们贪心,不打算让这件事轻易了结,还想让肇事者去坐牢。   那家人据说在京城里有个当官的亲戚,在县城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们一出手对付寇婉茹,寇婉茹这边就举步维艰,比较艰难。   寇婉茹也曾想过去找那家人谈谈,可那家人却猖狂得很,根本就闭门不见。   寇婉茹只觉得置身于一团乱麻之中,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头绪。   苏秀秀细细地听了这些事,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你们只是听说张有才在外面发了财,结实了有权有势之人,可曾见过他开办工厂,或是在村里租用一块地么?”   她随口问了一个所有人在发财之后,衣锦还乡就会做的事。   寇婉茹却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那倒是没有吧?张有才一直借住在王寡妇的娘家呢。   王寡妇的娘家老妈也是生了一双富贵眼,从前张有才是个混混,没钱没出息,她就说两人名义上是亲戚,不能在一起,又逼着两人分开。   现在张有才发了财回来了,又跟父母断了抚养关系。那老婆子却又把张有才当成上门女婿看了,每天都好吃好喝好伺候。”   说完这话,寇婉茹心里直犯恶心。   苏秀秀却又开口道:“那村里人也并不知道他具体是个什么背景吧?”   “的确也没人知道。”寇婉茹点头道。   “这张有才真要是有钱有势的话,恐怕不至于急着要吞小白家里的钱吧?张着大嘴等着吃人血馒头,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这?”寇婉茹听了苏秀秀这话,顿时就有点儿傻眼。其他人基本也都没往这方向想过。   倒是寇小白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秀秀,又开口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张有才有点装大发了。村里总有人说,张有才多有钱,在京城跟了某位大老板赚了不少。回老家就是为了带着乡亲们一起发家脱贫致富。   可实际上,他回来这大半年,也就吹吹牛逼,跟王寡妇干了那些恶心人的勾当。实际上,她什么正经事儿都没干,吃住也在王寡妇家里。   我倒是听住在县城里的同学曾经说过,这张有才进城之后,也是跟那帮混混在一起喝酒玩乐,并没找过什么正经八百的人一起出来吃饭。”   寇婉茹听了这话,不免有些震惊。她连忙又问道:“小白,这些事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说。”   寇小白说道:“我同学也就随口一说。张有才成天西服革履的,一身气派,又经常在村里给别人递烟。我也就没往他是下三滥的骗子那边想。”   寇婉茹又忍不住看向苏秀秀,“不然,我还是把这些事先跟小贾说说吧?说不定他还能查出些事情呢。”   苏秀秀还没说话呢,赵权却突然开口道。   “他要真是个下三滥,寇姨,倒不如把这事交给我去查查吧?”   寇婉茹之前就认识赵权,也听说过他小时候那些事悲惨的事。   寇婉茹自诩为江湖人,骨子里就有着狭义的血。   她在有些事情上并不太拘泥于小节。   更何况,赵权当初的所作所为,要是放在旧时的江湖中,也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寇婉茹对赵权的态度,也如同对待子侄一般,并不存在什么偏见。   除此之外,孟洪明由于老马的关系,对赵权也算比较不错。赵权第一次登门时,孟洪明就曾经炒了两个大菜,来给他接风。   所以说,这两人也还算比较熟悉,寇婉茹自然也就信得过赵权。   倒是寇小白忍不住往赵权那边看了看。   只见那人脸上有一道贯穿右眼的伤疤,眼神十分凶狠吓人。他偏偏又生得身材魁梧,四肢也粗壮有力。乍一看去,就是穷凶极恶之徒。   比起张有才那个自称有背景的男人,寇小白反倒觉得眼前这位来她家帮忙的权哥反而更加可怕。   一时间,寇小白也没敢在说什么,只是急忙错开了眼,不敢再盯着那人看。   另一边,赵权早就习惯别人对他的态度,也不会跟她计较,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这时,却听见苏秀秀笑道:“权哥,那这事就劳烦你帮忙了。” 第116章   本来赵权就把苏秀秀当妹子,猛一听她这么客气,赵权随口就说了一句。   “劳烦谈不上,本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只是有一点,大爷可把你托付给我了,让我好好看这你。我这一出去,你可别到处乱跑。小王,在家看好了这丫头。别一不小心,她在去街上救个老头回来。”   这话其实就是开玩笑的。   赵权和小王本来年纪也差不多,一个为人正派机敏,另一个凶狠霸道。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几话,可因为都跟着容五爷,也算比较了解对方了。   此时一听赵权开口,小王下意识地应道:“好嘞,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盯着秀秀。”   他们这门一商量,反倒是苏秀秀有些尴尬了,她刚刚还沉着冷静地帮着大家出谋划策,一转身,跟着她来的这两人却都不给她留面子。   这时,寇婉茹又问道:“救老头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离开这几天,秀秀在家又干了什么奇怪的事?”   赵权又开口道:“也不是最近,就是刚刚,我们过来的路上,前面围着一帮人,有个老头昏倒在地上。秀秀上前一看,就说那老头心脏病发作了,找到药给他吃下去,那老头好转过来,我们又顺路送他去了趟医院。”   寇婉茹听了这话,忍不住摸了摸苏秀秀的头发,笑眯眯地说道。   “我第一次遇见秀秀的时候,刚好扛着一大麻袋炒面进城。当时,秀秀看见了,就跳下自行车,非要帮我把炒面送回去。   结果到了家门口一看,才知道我们是一家人。这也都是赶巧了,我却想着这大概就是我们娘两注定的缘分。”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惊奇。   原来她们是这样认识的。谁又能想到,当初随手帮着送了一袋子炒面,现在秀秀却成了寇姨的准儿媳妇呢?这可不就是注定的缘分么?   看着几人说说笑笑,一点都不见外,站在一旁的寇小白忍不住有些羡慕。同时她也对苏秀秀和赵权之间的情谊感到有些好奇。   他们明明不是亲属关系,也并非血脉相连,可在他们之间似乎却有一种兄妹般的情谊,相处起来就像是自家人一样。   而这些,却是寇小白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时间,她对赵权这人就难免会有些好奇。   可惜,赵权却并没有留意到这个站在一旁的大姑娘,聊了几句,交代完事情,他就起身离开了寇家。   寇小白看着赵权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人肩膀很宽,步伐也很沉稳,充满了阳刚之气。跟她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   *   寇小白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在她最需要关爱的年岁里,父亲却把心思放在赚钱上面。   反倒是寇小白作为家中长女,需要担负起照顾弟弟和妹妹的重任。   除了寇婉茹这个姑妈会关心她,照顾她意外,其他人似乎都不记得她也是需要照顾的孩子了。   后来,寇德信贪恋王寡妇的美色,不顾别人的劝阻,非要把王寡妇娶过门儿来。王寡妇又是个嘴甜心苦的恶毒后妈。   短短两年时间,寇小白不得不硬下心肠,跟后妈斗智斗勇,帮着弟弟妹妹争取该有的东西。   王寡妇刚嫁过来的时候,很喜欢在她丈夫面前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寇德信也喜欢吃她这一套。别人都说王寡妇是个狐狸精,他却偏偏觉得王寡妇就是个被别人误解的好女人。   寇小白也没办法,干脆就自学成才,学会在她父亲面前,装可怜扮无辜。而且,她也颇有心计,总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她又很会捧着人说话,当着寇德信的面,王寡妇自然没办法拒绝她那些要求。也不能阳奉阴违。   不然,寇小白这死丫头,冷不丁就会向她爸爸哭诉告状。   寇德信指不定转头就骂她。“再怎么说,小白,天青,小橙也是我的亲骨肉。你这个当妈的,对他们好些。以后咱们老了,还要靠三个孩子照顾呢。”   “……”王寡妇听了这些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心里不知道已经骂了多少次了,寇小白这个小狐狸精,就会说谎话骗人。   可她表面上,却还得笑着承认自己的错误。王寡妇心里是恨死寇小白,这个刁钻恶毒的小死丫头了,却又奈何不了她。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在寇德信面前,装得母慈女孝,演了一手好戏。可寇德信一转身,两人就会冷下面孔,斗得你死我活。   王寡妇习惯吹枕头风,寇小白却老实、乖巧、懂事,又听父亲的话。   寇德信根本不相信,他闺女这么好的孩子,能有什么错?王寡妇就算告状,他也完全不会信。寇小白完全就是他的骄傲。   就这样,王寡妇想尽办法,也没能压下寇小白一头。   她一个不小心,反而却被寇小白算计个正着。   就这样,一直到张有才回老家来。王寡妇才动了跟寇德信离婚的心思。   寇小白也想让她早点走人,两人这才开始达成共识,表面上也相安无事。   只是,经历了两年这样勾心斗角的生活,寇小白表面上虽然没有输,可实际上她也并没有赢。寇小白整个人跟从前都不一样了,她所有的想法都发生了转变。   在寇小白看来,她的父亲寇德信根本就毫无担当,没有半点父亲的责任感。他头脑也不聪明,很容易就会被花言巧语和美色所蒙蔽,根本就是她和王寡妇对抗的棋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寇小白对父亲失去了信任,也对男人失去了信心。   她父亲就是个容易受女人摆布的糊涂蛋,别的男人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无非就是贪花好色,喜欢听甜言蜜语罢了。   这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寇小白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旁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有些人的注视,甚至会让她打心里觉得恶心。   寇小白还没有足够成熟,却隐隐有了一些危险的想法。这些想法,在她父亲意外死后,开始慢慢加深。   如果不是寇婉茹一直陪在她身边,为她考量,保护她,照顾她,仍是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寇小白指不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呢?   直到现在,她又认识了赵权。赵权跟别的男人都不太一样,他长得就很凶,眼睛上还带着一道疤,算不上有多好看。而且,这人看上去就很危险,可他却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又贪又怂,欺软怕硬,只会攀附别人。   赵权也不会用那些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身段,好像寇小白就是一块儿大肥肉似的。   事实上,自打来了寇家之后,赵权甚至没有看过寇小白一眼。   寇小白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她觉得赵权大概就是一个异类。   *   到了下午的时候,寇小白又和苏秀秀一起收拾房间。   年龄相近的两个女孩,凑在一起自然说起了一些学习和生活上的事。   苏秀秀听到寇小白成绩那么好,就忍不住感叹道。“你实在很厉害,这次肯定能考上一流的大学吧?”   寇小白却眯着眼笑道:“我爸之所以还让我念书,一是因为他有钱,不差那点学费;二是因为我学习好,每次考试排在全校第一,正好可以成为他在外面炫耀的谈资。”   苏秀秀顿时就觉得寇小白说这话有点古怪,不过,她上辈子就已经适应了。小白似乎总喜欢在她面前发牢骚。一针见血地说出她的想法。   寇小白又继续说道:“我妹妹小橙跟我就是两种待遇。当初我妈生小橙时,出了点意外。小橙反应总比别的孩子慢半拍。她就算拼命念书,也办法考出好成绩来。在班里总是倒数几名。   去年的时候,王寡妇一嫁过来,就开始挑拨。我爸差点就不让小橙继续把初中念完了。”   寇小白气不过,干脆就跑去跟她爸说,“你让小橙念完初中,才能证明她不是个笨蛋。有了初中毕业证,咱们再慢慢教她,小橙将来肯定还能说一门好亲事。   要是咱们自己家人都觉得小橙是笨蛋,村里的人也都会说小橙是笨蛋,这岂不是丢了咱们寇家的脸?   何况她念书也花不了几个钱。如果退学了,到时候别人一定说,兔子大王寇德信没让他闺女念完初中。到时候,您得多丢人呀?”   她说完这话,王寡妇的脸都绿了。这个女人就没念完初中。可寇德信却被小白说服了。自此之后,再也没说过,不让小橙念书的事。   苏秀秀听了寇小白的话,忍不住垂下眼睛,叹道:“我还真是羡慕小橙,能有一个你这样会护着她的姐姐呢。”   此时的寇小白脸皮有些薄,受不得别人这样夸奖她,两颊就有些发红了,她又忍不住看向苏秀秀。   苏秀秀沉声说道:“当初,我大伯母就不让我念初中了,她说我右耳朵听不见,是个残疾人,读书也没什么用!”   寇小白也听说了苏秀秀那段经历,就忍不住骂道:“这个没良心的恶毒女人,怎么不让自己闺女休学呀?她这种人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苏秀秀眼看着寇小白在她面前,发脾气帮她咒人。突然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很快,她就笑着说道:“有个朋友曾经对我说过,与其等着天道轮回降下报应,不如自己动手报复回来得好。我也忍不住尝试了一次。后来,知道我大伯母被判了刑,坐了大牢,我果然心情很好。”   寇小白挑眉看着她,又问道:“你那朋友一定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才,才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来。可不是得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么?人生还是快意些比较好。强忍着的话,再憋出病来。再说了,把仇人留下来,难道要等着过年么?”   听了她的话,苏秀秀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她只觉得年轻的寇小白少了几分神经质,和无所顾忌的疯狂,反而直爽又可爱。她现在可不会因为天凉了之类的无厘头理由,就让别人破产。   另一边,寇小白也觉得苏秀秀笑起来的时候,实在很可爱。   那双似乎能把人看透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小脸圆乎乎的,脸蛋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两把。   寇小白实在手痒得厉害,干脆就真的上手了。   苏秀秀没想到她会偷袭,一下也惊呆了。   寇小白又借此机会,揉了她的胖脸蛋一把,顿时就觉得手感特别好。她的表哥孟庭松也是好福气,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小媳妇。   苏秀秀这时才拍开寇小白的手,警告道:“你这是什么毛病呀?以后可不许随便你再捏我的脸了。不然我去跟寇姨告状了。”   苏秀秀忍不住又想起,寇小白曾经跟她说的那些撩汉子的情事。   年少的寇小白就像个小妖精,不敢撩男人,对女人却很敢下手。   寇小白却冷哼一声,叫嚣着说道:“你告呀,我怕你告状不成?”   说着就像苏秀秀扑了过来,试图挠她痒痒。   就这样苏秀秀这位内心很严肃的大师,被迫体验了一把同龄女孩的嬉笑打闹。   可恨的是,她力气小,根本就不是寇小白的对手。最后只得含恨屈服于寇小白的魔爪之下。   闹了一场之后,寇小白就更放得开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满着苏秀秀,直接就说了。   苏秀秀这才知道,寇小白虽然成绩不错,也有把握考上大学,可她却并不想继续念书了。   寇小白想要找个工作,靠自己的力量,来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她并不想把自己的家庭重担,全压在姑姑的肩上。   别人待她好,寇小白会把这份情谊铭记于心;可她却也知道别人对她的好,并不是理所应当的。   唯有她自己想办法真正独立起来,这才是长久之计。   苏秀秀就劝她,“其实,你现在也没必要想太多。等把你父亲的赔偿金和存款要回来,你们姐弟三人的生活费,也就有着落了。你也不用急着找工作,还是先好好念完大学才是。   现在私房菜的生意很好,孟叔和寇姨现在很富裕。稍微照顾你们姐弟一些,也并不是什么重担。你要不想欠下他们的恩情,将来毕业后,再报答他们就是了。”   寇小白仍是有些迟疑。“秀秀,你真的觉得我家那钱,还能从王寡妇那边要回来么?”   苏秀秀随口说道:“放心,权哥肯定会有办法的。”   寇小白不免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赵权能不能打听出张有才的背景来?”   苏秀秀又笑道。“权哥做事很稳妥,肯定没问题的,他有自己那一套办法。如果咱们上午分析的没错的话,权哥应该能问出点什么来。”   寇小白又借机问苏秀秀。“你跟赵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似乎很熟的样子。”   说完话,寇小白就垂下了双眼,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只是随口问的。   苏秀秀却抬头看了寇小白一眼。   此时的小白并不是三十年后,那个厚脸皮又神经质的白总。她虽然也尽量掩饰了,眼角眉梢却还是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所以,苏秀秀还是有点看出来了。寇小白似乎对权哥有点儿别的意思?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上辈子,白总在苏秀秀面前,完全就是生冷不忌。   白总经常说男人怎么怎么样?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甚至连她曾经邂逅的浪漫情事,都会拿到苏秀秀面前说。   所以,现在寇小白一开口问赵权的事,苏秀秀就反射性地回想起来了。   白总那人似乎很喜欢身强体壮,浑身充满阳刚气的纯爷们儿。刚好,权哥就符合这一点。   而且,白总并不在乎男人的长相,她喜欢内秀的男人。而且,她看男人的审美观,还有些奇葩。那时候,不管小鲜肉,老腊肉是入不得她的眼。那女人喜欢肌肉。   另一边,寇小白被苏秀秀这样直白地盯着看,不禁头皮有些发麻。   一时间,她想问又有点不敢问了。   最后,还是苏秀秀体谅她,又随口说道。“我跟权哥算是义兄妹吧。他干爹和我爸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我叫他干爹叔叔,他叫我爸爸大爷。所以,我们俩也是兄妹。”   寇小白得了这么个准话,莫名地放心了许多。   但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态,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儿,又连忙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收拾房间去了。   苏秀秀倒也没继续深究这件事,也起身找寇姨了解更多情况去了。   另一边,被她们惦记着的赵权,很顺利地找到了他那位朋友。   郑三是住在县城里的一个大混混,原本他正带着两个小兄弟,在街边小店,喝酒撸串,侃大山呢。   正聊着,郑三侧头一看,赵权来了?!!   他也顾不得其他,拍着桌子就站起身来。也不顾小兄弟诧异的眼光,几步上前,走到赵权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   “成呀,你也出来了!怎么着,该不会是特意过来投奔哥哥我的吧?你来了这边也好,咱们两兄弟正好一起携手打江山!”   赵权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咧嘴笑道:“郑哥,我这次过来却是有求于你,至于打江山那事就算了。我现在跟着我干爹干呢。”   郑三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朗声笑道。“什么事,还说求不求的。你救了我一命,就是我亲兄弟。有什么事用得着你哥哥,你知会一声就也就完了。   对了,你干爹就是每个月都来看你,给你送东西那位吧?”   赵权点点头,说道:“我就那么一个干爹,这辈子倒也值得了。”   郑三说:“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向着桌子走过去。 第117章   老郑家一共兄弟四人。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老郑家的孩子也有好有坏。   其他兄弟倒也没什么可说,唯独老三是个不求上进的混混。   街面的小子都称他作郑三儿,或者三哥。   郑三打小跟着师傅学过摔跤,身边也围着一些师兄弟,可就他功夫练得最好。   打小苦练出来真本事,又因为他爱打架,慢慢也就成了出了名的混混。   郑三少年时,脾气暴躁,不知轻重,打群架时,也出过事。郑三被判了几年刑。   刚进去时,郑三仗着功夫好,一直看赵权这个小子不顺眼。   两人年龄差不多,自然起了一较高下之心。   可赵权小时候也跟着师傅练过拳,这还是干爹特意帮着他求来的机会。老马小时候也命苦,也是孤儿寡母的,小小年纪就在街头上混饭吃。当时可没少受人欺负。   等到了赵权这时候,他干脆就让赵权从小学起,练了些强身健体的拳术。   一龙一虎,实力相当,又恰逢其时,必有一争。   而且,会摔跤的怎么看练拳的都不顺眼。偏偏打起架来,两人又难分高下。   自此他们之间的矛盾纷争就没断过。两小子也对抗了挺长一段时间。   赵权那时候也没什么心气搭理郑三,自然也不会对他下狠手。   倒是郑三上蹿下跳的,非得分出个高下来。   后来,偶然间郑三盲肠炎发作,差点活活疼死。别人都不肯管他。还是赵权看不过眼,把他送去抢救。   从那以后,郑三总说,是赵权救了他的命。两人反而成了兄弟。   郑三儿放出来之后,也没有什么正经行当。就开了一家洗澡堂子,雇人烧水盯着,生意也算不错。   周围的人也都知道郑三哥身手好,是个打架好手,年轻人把他传得神乎其神,都抢着拜他当大哥。有人也上赶着给郑三上贡。   可郑三哥并不想当混混头子,反而更想堂堂正正做人。   又因为郑三哥为人比较公正,那些小子有什么化不开的事,就找郑三哥帮着他们说和。   这样一来二去,郑三虽然是个开小买卖的,在这边却很势力。周围的兄弟也都很信服他。   *   赵权一找过来,把事情跟郑三一说,又提了张有才的名字,以及外表特征。   郑三就笑道。“这事倒也容易,只需多等一段时间。我马上打发人去问。咱们兄弟俩在大街上呆着也没劲,不如去我那边坐坐,倒也自在些。”   赵权自然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郑三又跟那家店里要了二斤猪头肉,一袋子花生米,付了钱,就带着赵权往他开的澡堂子那边去了。   半路上,又在小卖部,买了十瓶啤酒。因为是熟客,人家也没要瓶子押金。   赵权看了看那间灰扑扑的小卖部,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口,阴暗又潮湿,买包烟恨不得都是潮的。一时间,他就想起了他们的老马杂货铺。   当初,还是苏秀秀出的主意,每家老马杂货铺分店,不管面积大小,都统一装修,店面整洁又大方。光亮也好,透过玻璃窗,基本上就能看见店里,整齐的货架。   这小卖铺选的地方也不好,离着居民区挺远的。他们提着啤酒走了很久。这要是上了年纪的人,打这边买了东西,提到家都不方便。   到了现在,赵权似乎总能想起,苏秀秀说得那些话。   其实细想想,那小妹子顶多就是性子软点,同情心强。可单论眼界和魄力,苏秀秀还是可以的。将来他就一门心思跟着她干,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亏。当然,前提是不能让人算计了她。   另一边,郑三现在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刚好他那澡堂子后面几间空房,他就收拾出来,自己住下了。一个大男人也懒得收拾,平时总忘了开窗子换气。   赵权跟着郑三一进到屋里,就觉得有些潮。人住久了,肯定会不舒服。   郑三却笑道:“兄弟,你也别太计较这些了,我实在不爱回那家里。我们老太太倒是想让我回去住呢。可惜没办法,我大哥猪油蒙心,谈了个对象,干脆就入赘到外地去了。现在那个家归我二哥二嫂管,老太太也靠他们养活着。   我二哥又是个软骨头,二嫂又是个矫情的泼妇。我一回家,那女人就开始说些风凉话。我二哥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听他媳妇的。   那些话,我听着倒也无所谓。可我妈受不了,她一听见那些骂我的乌七八糟的话就开始哭。   几个兄弟里,她最心疼的就是我。每次都说,当初要不是几个兄弟吃不饱饭,就不把我送到师傅那里学摔跤了。小时候,我就没少受罪,总是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浑身是伤;长大了,不仅养不活自己,反而把这辈子都给葬送了。我受不了老太太总是这么哭,索性也不爱回去了。   可是后来,我又发现那娘们敢跟我家老太太愣瞪眼。对我说话不好听也就算了,欺负我家老太太我也就不忍了。我干脆就叫了几个小子,把我二嫂那三个弟弟轮流打了一顿。   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从那儿以后,再也没敢对我翘尾巴。反正,她敢对我妈不好,我就找人收拾她兄弟!这样一来,那娘们反而孝顺了许多,也没那么多事了。我也干脆就不登门给他们添堵了。   在这里除了潮点,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弄了这么个买卖,自己赚钱自己花,倒也过得挺自在。”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窗子通风换气,顺便放开桌子,摆好了菜,弄好了啤酒。   赵权跟着他坐到桌边来,这才叹了口气,开口道。“三哥,你过得舒坦就行。”   说完,他喝了一口酒,吃了一颗花生米。   郑三又问:“权儿,你家里怎么样呀?你弟弟还好么?我记得那时候,他每周都给你写信。”   赵权摇头道:“也不好,今年刚15岁,初中毕业就不想念书了,前些日子,非得闹着要去赚钱。我差点打他,被我干爹拦下来了。现在,让他在我们亲戚家的饭馆里打工呢。那傻小子多受点罪,也就老实了。等九月份还是得让他去念书。”   郑三听了赵权的话,又看了看他现在的状况不错,这才忍不住笑道。   “你在里面的时候,始终放不下心事。出来之后,反倒解脱了出来。这样也不错。”   两个老兄弟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着出来之后遇见的高兴的事,也聊着那些伤心的事。   按照苏秀秀的说法,既然他们已经获得自由了,赎罪也就足够了。   可偏偏别人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还是不断地给他们加刑。   就好像只要犯过罪,他们就必须终身监禁一样。永远都没办法洗干净自己的手,重新来过。   正是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经历,反而更加能明白彼此的感受。   赵权比起郑三也算足够幸运了。   他有着从小疼爱他的干爹,理解他的妈妈,总想着保护他的弟弟,愿意接受他的容大爷,孟叔他们,以及愿意给他机会,让他从小开始的小妹。   这些都是郑三所没有的,所以他才躲在这个潮湿的房子里,喝着苦酒。   那一瞬间,赵权突然作了一个决定。   他准备在办完这件事之后,问问秀秀,像郑三这样的,能不能加盟老马家杂货铺?   就这样,两兄弟絮絮叨叨地喝了一下午的酒。   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两个小子过来给郑三哥送信,说是让他们打听的那个张有才,已经有眉目了。   郑三连忙让他说说,张有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就把打听到的事,都一一说了。   原来张有才并不像他自己吹嘘的那样了不得。   他被养父母赶出家门之后,就离开家乡,进京城闯荡。   他并不是跟了一个有能力的买卖人做生意,他自己也连带着做了一些小买卖。   而是跟从前一样,他还是个混混。只不过,他是跟了一个老大瞎胡混。   那老大手底下也有个歌舞厅,张有才就在舞厅看场子。   年初的时候,风声比较紧,老大被抓了,场子也关门了。   张有才级别不够,连心腹小弟都算不上,这倒算是件好事了。他被关了十几天就放出来了。   刚好这些年,张有才也攒了一笔钱。   他每天看着那些有钱人出来进去的,自然也就学会了一些有钱人穿衣说话的方式。他接触的客人,大多数是暴发户。   所以,张有才干脆把自己也假扮成暴发户。   他之所以回老家,一是为了报复当年被赶走的仇,二来也是想看看家乡有没有什么可以搂钱的营生。   等他回到家乡一看,他的初恋情人王寡妇,先一步攀上个土财主,嫁给了寇德信。   寇德信是远近出了名的兔子大王,估计他家里也能有几个钱。   张有才这才起了歪心思。   他对人吹嘘的那些背景势力,全都是骗人的。他说的那些人都是歌舞厅从前的客人。   他虽然可能也跟人家说过话,那不过是正常的接待客人。实际上,那些人又怎么会记得他这个看门的保安的名字?   可张有才这小子很善于说谎骗人,他脑袋又聪明,嘴巴像抹了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又找了他打小就认识的大混混万哥帮忙。   这才把省城的土财主和乡下的亲戚们骗得团团转。   来报信的小子说:“这些都是张有才跟万哥喝酒的时,喝多了,自己吹牛逼说的。他还特别喜欢说,他睡了别人老婆的那些风流韵事。”   别人当时一起哄,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他们那些人,哪个不在心里暗骂,张有才这小子真够孙子的。   听了这些话,赵权眉头就皱起来了。他心话说,合着张有才那个傻玩意,就是个骗子?经过一番包装,愣是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赵权又忍不住问道:“还有别的消息么?张有才回来后,有没有做别的事情?”   那小子看了郑三哥一眼,郑三哥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又开口说道:   “还有些事,但是都做不得真,也没有真凭实据。有人说,张有才那小子买了一袋子巴豆,据说是要害他姘头家的男人。他们都说,这小子是真缺德,睡了人家老婆不说,还要把人家给搅散了。   还有人说,张有才好像动了那倒霉催的摩托车。具体怎么回事,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张有才似乎是对那个倒霉男人下手了。”   赵权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就沉下来了。   这些要都是事实的话。那张有才那小子,可就不单单是王寡妇的姘夫了,他可就是谋财害命了。   赵权凭直觉隐隐觉得,寇德信的死跟张有才脱不开关系。   他沉吟了片刻,又开口问道:“三哥,你跟那万哥关系怎么样?他会不会牵扯到你?”   郑三摇头道:“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呀?那也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到晚,教唆着一帮小子抢中学生的零花钱呢。反正,他是不敢跟我愣瞪眼,我上去一巴掌就把他给抽飞了。”   赵权这才点点头,又对郑三说道:“三哥,那你能不能让这些人,再帮我详细查查,张有才买巴豆的事,以及动了摩托车那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证据来。”   郑三说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接着,他就把来送信的那个小子给打发走了。临走之前,郑三还不忘给那小子塞点钱。让他去外面买饭吃。   赵权也知道这人重情义。两人又喝了几杯酒,赵权又把寇德信是怎么死的?王寡妇又是怎么想独吞寇家财产,却不管那三个孤儿的事,都跟郑三说了。   郑三听完之后,义愤填膺地骂道,“这对臭不要脸的奸夫淫妇,必然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说不定,还真是合伙谋害了亲夫呢。   兄弟,你放心,既然你亲戚赶上了这事。哥哥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必然帮你一查到底。倘若你那边需要帮手,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就是,我再帮你找些人。”   赵权点头道:“三哥,你这边也小心些。张有才那小子为了钱什么不管不顾了。既然能对寇德信下狠手,他现在估计就是条疯狗,得谁都能咬一口。”   郑三说道:“这你放心,别看你三哥现在混成这样。可咱们身上的功夫却一点都没扔下,也算对得起祖师爷了。”   赵权却说道:“三哥,咱们还年轻着呢,以后你也该多多注意身体才是。尽量别在这种房子里住了。以后手头如果不方便,跟我说就是,我现在也有活了。”   郑三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   他心里想着,这才是他过命的兄弟,处处都为了他着想。别人哪里还会管他死活?   郑三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兄弟,自打从那里面出来,有时候我想着,还真不地不出来的好呢!什么都变了,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赵权就劝他。“哥,你放心,以后指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决定,就算不能让郑三加盟杂货铺,至少也要带他去见见秀秀。说不定那妹子有什么想法呢? 第118章   赵权回去之后,自然就把从郑三那里打听到的事儿,跟苏秀秀和寇家人说了。   寇婉茹乍一听他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直以来,张有才给他们造成了那么多麻烦,寇婉茹还真以为他有多大的能量呢?谁承想,这家伙就是个满嘴花言巧语的骗子?   另一边,寇小白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王寡妇那个女人,天生一双势利眼,最是能算计不过了,到头来却为了一个骗子,和她爸爸闹离婚?   寇小白忍不住跑到赵权面前又问道。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么?我们全村上下可都知道,张有才在外十年,赚了不少钱,这才衣锦还乡的。他怎么就成了骗子了?”   赵权看了她一眼,随口解释道。   “秀秀不是也问了么?张有才回来后,没买房子没置地。嘴上说是回来开办厂,也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些项目。可实际上,半年来,他并没花什么大钱。   倒是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这吹牛谁还不会呀?   置办几套像模像样的衣服,从头到脚打扮一番,这又能花几个钱呀?再买两包烟,见到人就发一根,偶尔请客吃饭喝酒。这在你们同村人眼里,就是了不得的大老板了?”   说到这里,赵权脸上带着些许的讥讽。   “我打听到的这些消息,是张有才刚回来那会儿,跟别人吃饭,喝醉了才不小心吐露出来的。他原本就是在歌舞厅,帮人家看大门儿的。干了好几年,也没变成老板的心腹。倒是因为见多了那种场面,学会了模仿有钱人和暴发户的行为举止。这不是又拿这一套,来骗你们来了。”   寇小白听了这话,顿时脸都红了,她又问道。“那些打我爸爸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张有才在县城里认识一个混混头子叫万哥。这几个月,他没少给万哥上供,请他吃饭。”   寇小白越听这话,越是心惊。   “这么说来,张有才一回来,就盯上我们家了?他跟王寡妇那些破事儿,也是为了算计我们家的钱?”   赵权点头道。“反正他自己没什么赚钱的本事,自然起了这些歪心思。”   这时,寇婉茹也问道。“张有才不会真的干了谋财害命的勾当吧?寇德信的死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赵权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这事还说不得准,没有确实证据。他们那倒是有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张有才曾经在县城里买过巴豆;也曾经对你爸的摩托车动过手脚。只是,这些事并没有确凿证据。我又让郑三哥他们继续帮着我查呢。有了新消息,郑三哥会找人告诉我。”   听了他这番话,寇小白脸色惨白,眼神发直,她紧握着拳头说道。   “一定是张有才干的,他先是找人把我爸痛打了一顿。我爸住院的时候,他就勾引王寡妇跟他在一起。   我爸一出院,王寡妇就跟他吵架。后来,我家养兔厂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问题,兔子拉肚子,还死了两只。其实就是张有才偷着往饲料里下了巴豆吧?   我爸一时找不出缘由,急得不行,就骑着摩托去镇上找兽医了。摩托车也被张有才提前动了手脚吧?然后,我爸就出事儿了。至于镇上米家的儿子开车又撞了我爸。这其实就是巧合吧?   当时,王寡妇一心想跟我爸离婚,自然也不会关心我爸的死是不是有蹊跷?米家那边也慌乱得不行,巴不得马上掩盖证据呢。他们也不会仔细检查我爸骑得那辆摩托车。   就这么着,张有才又上蹿下跳的,帮我爸爸要了一大笔赔偿金。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的对付米家,说到底是把这笔赔偿金当成他自己的钱了。   这么一顺下来,所有的事情不就能说通了吗?张有才根本就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   寇小白说的也算有理有据,只可惜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真凭实据。   这时,苏秀秀开口说道。“寇姨,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倒不如让那位在派出所工作的贾哥,一起来商量一下。如果事情真如小白所说,那张有才就属于刑事犯罪了。很可能,就连王寡妇也牵扯进去了。到时候,就不单单是争家产的问题了。”   寇婉茹却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关键还是在米家那边,他们似乎在京城有背景。米家不想让他们儿子留下污点,一直在试图把这件事压下来。他们似乎在县城里也动用了不少人脉。我们这边想查,也不太容易。”   听了这些话,众人都没了言语。米家那边其实也是被张有才给利用了。   事情就这样一环套着一环,所有人都被牵扯在其中了。   而张有才不过就是个骗子,也没什么真本事,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把所有人都给耍了。自然也包括那个自以为所有男人都会对她倾心的王寡妇。   这时,苏秀秀又开口说道。“总之,咱们还是先把这件事告诉贾哥再说。目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郑三哥那边不也正在帮着咱们继续查么?”   寇婉茹也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苏秀秀又提醒她,要小心行事,张有才那边指不定还有什么阴谋手段呢?   寇婉茹干脆就直接找孟庭松的战友,帮着传了个信儿,也不再跑到外面打电话了。   *   当天晚上,贾成敏下班后,果然来到了寇家。   这些日子,贾成敏一直被压着,干什么事儿都不太顺利。想要调查寇德信的案子,以及张有才的背景也并没什么进展。   上面还给他安排了一些其他的繁重工作。现在,贾承敏每天都被一堆琐事纠缠着,忙得不可开交。   他本来也已经气闷得不行,一听寇婉茹他们说了张有才的那些事。这才又多了几分心气。   直到这时,贾成敏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真要按照他们所说,张有才十有八九可能犯了谋杀罪。那就不再是民事纠纷了,此事非同小可。   贾成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早些把这件事跟领导说清楚。然后,再进一步进行调查。   至此所有人都有了新的安排。   *   第二天早上,苏秀秀就去给陈记者打了个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她只是问陈记者,事情怎么样了,可有着落?   陈记者那边只是简单地说,已经有眉目了,过两天打算发。   苏秀秀说知道了,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别人就算听见了,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苏秀秀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五奶奶起了个大早,就守在电话旁边了,接了电话就问苏秀秀:   “你到了那边,到底怎么样呀?路上还好么?按时吃饭了没有?吃的是什么?晚上睡得好么?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你要老实点,凡事多听赵权和小王的话。”   诸如此类的问题有一箩筐,苏秀秀也都温声细语地一一答了。   五奶奶又问了她,“寇家人怎么样?你跟寇小白是不是能合得来么?”   苏秀秀就说,“寇小白人很好,我跟她很投缘。寇家的两个小弟小妹,也十分可爱。”   就这么带带拉拉地说了半天,一句没提讨要财产的事。   苏秀秀倒像是过来玩的。   就这么聊了20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苏秀秀给了电话费,就跟赵权一起离开了。   张有才特意找人,想探听一下这些人的内幕,却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只是听说来的那些人里面,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右眼上有一条疤,看上去邪门得很。别人甚至不敢轻易对上他的眼睛。一旦被他盯上,只觉得后脊梁发冷。   张有才并没见到赵权,只觉得乡下人眼皮子浅,未免有些太夸大了。   这些年,张有才在京城什么大人物都没见过?胆子早就练大了,自然不信还有这么邪门的人呢。   所以,张有才并没太把赵权这些人太当一回事。他正在甜言蜜语地哄骗王寡妇呢。   可惜王寡妇年轻时没少吃苦头,钱到了她手里,就攥得死紧。   任由张有才再怎么哄骗,她也不肯轻易拿出来,只推说等事情了结之后再说。   *   另一边,贾成敏也觉得很奇怪。莫名其妙的,他的障碍就被扫除了。也不用他去主动跟领导汇报了,他就被委派调查寇德信的案子。   贾成敏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隐约觉得这是因为车祸,被一份报纸报道出来了。   一时间,引起了社会上的广泛瞩目,米家那一套人情也都不管用了。   贾成敏也顾不得其他,干脆就把所有心思用在了调查这件案子上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篇报道的缘故,他也没有再受到什么阻碍,很快就找到了那辆报废的摩托车。   果然摩托车的刹车之前被人动了手脚。只是暂时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与张有才有关。   贾成敏却决定顺藤摸瓜,继续查下去。   *   另一边,张有才也看到了报道,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一狠心,就去找万哥,让万哥帮他找几个真正能干事的人过来。   可万哥只是个不成器的混混头子,平日里干的都是偷鸡摸狗,勒索中学生的勾当。他手底下也是一些小流氓小痞子,找几个人欺负寇德信那个老头一顿,倒也无妨。   想要找人去杀人放火,那就不可能了。   他们那帮人就算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儿。所以万哥当场就拒绝了。   张有才一看实在不行,就往桌子上拍了一沓子钱,都是十块的。他说事成之后,这就是万哥的酬劳。   万哥看着那些钱,不禁有些心动,却也怕招惹官司,一咬牙最后还是没答应。   张有才也没办法,又接连拿出了两沓子钱,说了不少好听的话,倘若将来东窗事发,此事也与万哥无关。   万哥也是没出息的人,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人也是真缺德,专门往那些少不更事的愣头小子,和那些坐过牢刚放出来的劳改犯里面找。   找来找去,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一个愣头青,就把人带到了张有才面前。   张有才只想着弄出点大动静来,最好能打草惊蛇,把苏秀秀那帮人给吓走,让寇婉茹真正怕了他也就完了,并不想伤及人命。   当初寇德信的死,其实也算是个意外。   可张有才却因为这个意外尝到了甜头,他凶性也已经起来了。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回,自然也能逃过第二回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时张有才是真疯了。   他甚至想着,大不了拿了钱立马就走人,有了十几万块钱,他到了哪儿不能好好生活呀?   *   就这样,张有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跟那愣头青都说好了,事成之后会再给他一笔钱,让他先去外地亲戚家先避两年风头再说。   那小子自然也答应下来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万哥那边搞出那么大动静来,赵权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郑三的信了。   权哥为人警觉,也并没有跟家里的女人提起这事,只是跟小王说了一二。   也不知道,张有才到底要干什么,两人只得多了几分小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都是轮流守在外面。白天仍是该干嘛干嘛,别人甚至也没有察觉到他们俩的变化。   *   就这样,直到一天晚上,寇小白睡下之后,就听见村里的狗一直在叫唤。   她觉得很闹心,半梦半醒的,十分难受。   这姑娘本来就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心思,再加上知道张有才谋害过她爸之后,就更是加了几分小心。   她生怕张有才那个杀人犯,再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因此就算睡觉,她也多了几分机警。   寇小白被狗叫声吵醒,干脆也就不睡了。她也没惊动苏秀秀,披着外套,就到外面查看。   只是,到了院子里,寇小白就觉得邻居家的狗叫得更疯狂了。   寇小白也觉得不太对劲。她又忍不住在院子里细细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狗还在叫,寇小白也不死心,就准备到院子外面查看查看。   走到大门口时,只见门是虚掩着的,寇小白顿时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侧耳一听,外面似乎有动静,好像有人打起来了。   寇小白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出去查看。打算真要有什么状况,就扯开嗓子喊人过来。   寇小白跑到房子的后面,正好看见赵权一脚踩在一个人的后背上,那人闷哼了一声,就再也没能起来。连忙求饶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赵权却冷笑道:“毛还没长齐呢,也敢学别人放火杀人?这家要真出了什么事,你小子可是要被判死刑的。”   那小子一下子就被赵全给震住了,连忙哀嚎道:   “哥,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今年才16岁,打牌输了一大笔钱,实在还不上。万哥就说,如果我不帮着姓张的干这档子勾当,就要剁了我的手指头还债。我实在很害怕他们,这才过来这边放火的。”   赵权又冷冷问道。“你还有没有同党?”   那小子连忙说道:“没有了,万哥倒是还曾找了一位刚放出来的大哥,可那大哥一听这事就没肯干了。”   赵权冷哼一声。“别人都不干了,你小子还充个什么大头呀?”   那人只得继续求饶,又断断续续地说了他跟张有才见面的事。   寇小白听着他的话,闻着那股刺鼻的汽油味,又看着赵权矫健的身姿,一时间竟如同傻了一般。   她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不是赵权机敏,发现了这个小子,说不定他们一家子,连带姨妈和秀秀都会被烧死了。   寇小白的心里突然就燃起了一股滔天怒气。   张有才这挨千刀的混蛋,竟然想烧死他们所有人,就为了那十万块钱和他们的家产。   寇小白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心也能肮脏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她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赵权却三下两下,就把那小子给绑起来了,又堵住了他的嘴。   他提着那小子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寇小白,就忍不住说道。   “这丫头,傻愣着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去,把寇姨和秀秀先叫起来?”   寇小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又跑回家去。   赵权就一手提着那小子,一手抓着汽油桶,重新回到了寇家。   *   苏秀秀醒来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也愣住了。   这两天,她看寇姨和小白的面相,都是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也就没有往太心里去。哪里又想到张有才居然,还弄了这么一出杀人放火?   倘若上辈子,张有才也做了同样的事情的话,那么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寇姨和寇小白的弟弟妹妹很可能没能逃出去。   寇小白虽然幸免,却没能救出寇姨和她的弟弟妹妹,所以,才变成了那个神经兮兮,性情古怪的白总。   也正因为这事,孟庭松才没办法跟小白见面,也不跟她说话。   想到这些,苏秀秀心中一阵阵地发冷,她脊背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再次庆幸这次带着权哥来了昌平。不仅提前弄清楚了张有才老底,也救了他们一命。不然,他们这些人也未必能逃过这一劫吧?   就在苏秀秀忍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权已经让小王带着这个放火的小子,开着车去找贾成敏报案了。   赵权一回头,刚好看见苏秀秀这毛丫头都被吓傻了,就忍不住走过来,安抚她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不是也没烧起来么?有哥在旁边看着你,你还怕什么呀?”说着又倒了一杯水给她喝。 第119章 下场   苏秀秀接过赵权手里的水,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   “权哥,张有才如果发现咱们抓住了那个来烧房子的愣头青,会不会心生警觉,提前逃跑呀?”   “这……”一时间,赵权也被问住了,他刚刚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又连忙对寇婉茹说道。   “寇姨,您先带着两丫头在家看家吧?顺便多提防着点外面。我去村里转悠转悠,万一张有才那小子敢逃跑,也好抓他个正着。”   寇婉茹点头道:“行,没问题,我身手也还行,就算张有才敢上门来,也未必能是我的对手。”   两人商议好了之后,赵权就起身离开了。   寇小白特意去送他,顺便还要关好大门。   眼见着赵权要离开,寇小白忍不住对他说道:“权哥,你也多加小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喊他,赵权微微愣了一下,很快点头道:   “你放心,没事的。”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寇小白自然也关好了大门,又回屋里来了。   赵权走后,寇婉茹就对苏秀秀和寇小白说道,“你们俩不如也先凑合着再睡一觉。这离天亮还早着呢,我一人看着就可以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寇小白心思重,自然也睡不着,就说要陪着姑姑一起看着家里。   倒是苏秀秀突然被惊吓,又想起了那些前尘往事,看破了上辈子的玄机。此时正有些迷迷瞪瞪的,脸色也不太好。   寇婉茹也不管她怎么说了,又亲自帮她铺好了床,把这丫头送回到床上,让她先睡下了。   苏秀秀眼皮沉得厉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在睡梦中,她再次回到了松哥的老家,又看见了与上次梦中相似的景象,仍是模模糊糊的。   只是,随着苏秀秀的走近,所有影像都改变了。   寇姨没出事,小橙和天青两个孩子也都还在,就凑在寇姨身边。几人聚在一起收拾东西。   寇姨似乎是决定带着他们一起到城里去。小橙天青两个孩子也挺高兴的。不一会儿,小白也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抹笑意。   苏秀秀看着大家都不错,也挺高兴的。   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隔壁的鸡叫了,苏秀秀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半梦半醒之间,又迷迷瞪瞪地看见张有才和王寡妇都被抓了。   这时,刚好又听见院子里有人在说话,苏秀秀不得不努力清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王哥在窗外说道。   “贾成敏连夜就把那个愣头青带到派出所去了,做好笔录,关进来。又带着同事,来抓张有才了。贾成敏说,这次算是有证据了。”   苏秀秀连忙起身,收拾利索之后,走到院子里问道:“王哥,那现在张有才已经被他们抓到了么?”   王哥又说道:“正在抓呢,赵权一直在王寡妇家大门口盯着呢,张有才是跑不了。我担心你们,就先过来给你们报个信。”   众人一听这话,张有才终于要受到惩罚了,这才放下心来。   *   整个抓捕过程中,张有才一直在乱骂,要不就说他是守法公民,没干过违法犯罪的事。   只是任由他谎话说破大天,还是被民警带上了手铐。   贾成敏冷笑道。“马晓伟已经被抓,他也全部交代了。张有才,你还是坦白从宽,到了所里好好交代你的罪行吧?。”   张有才刚刚还以为这事万无一失,根本就没等结果。反而为了有不在场证据,特意跟王寡妇睡在一起了。没想到,马晓伟这个小混蛋拿了他的钱,却没能办成事。还把他也给连累了。   此时,他一听贾成敏这话,连忙大叫冤枉。“同志,我是被马晓伟陷害的,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贾成敏的同事又说道:“倘若真的没你的事,我们自然会放你出来!”   说完就把张有才给拖走了。   与此同时,想帮他作证的王寡妇,整个人都傻了。她很难相信,张有才真的敢让人去寇家放火了。   直到此时,她似乎才看清楚了张有才的为人。   想起这些日子里,她的所作所为,王寡妇不禁有些后怕。可惜为时已晚,寇德信已经死了。她想反悔也来不及了。除此之外,她还帮了张有才的忙,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牵连。   不过,寇德信的死真的与她无关。   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张有才就算百般抵赖,当天还是就被派出所拘留了。   此外,那位万哥也被抓了。   万哥看上去很讲义气,其实也是个怂的。   本来他知道张有才的事情就比较多,为了给自己减轻刑罚,自然就尽可能地揭发了张有才。   很快,张有才动过摩托车和买巴豆的证据,也都找到了。   只是摩托车的钥匙,是王寡妇交给张有才的。   她那时候一心希望张有才帮她做主,找她老公的麻烦。   至于给兔子喂巴豆那事,也是王寡妇自己下的手。   东窗事发之后,张有才一见人证物证俱全,他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也就顾不得他和王寡妇十多年的情份了。   为了减刑,他一狠心就把王寡妇也给咬出来了。王寡妇也算是个帮凶,自然也被抓起来了。   就这样没几天时间,这些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张有才原本想回老家一场,钱还没有得到,却迎来了牢狱之灾。   除此之外,那位无证驾驶汽车,撞死寇德信的米家长子,就算有父母百般袒护,可由于这件事被报纸报道出来了,任由他们有再大能量,仍是受到了应有的刑罚。   至于给寇德信的民事赔偿,以及寇德信的财产,也都交还到了年满十八岁的寇小白手上,由她保存。   这事刚好正中了,当初苏秀秀跟寇小白说的那番话。   寇小白身上有钱了,自然不用去急着退学打工,养活弟弟妹妹了。   她完全可以继续念大学,至于他们三姐弟的学费、生活费,也可以自给自足了。   只是短时间内,寇婉茹还是希望侄子侄女跟他们两口子一起生活,也方便照顾他们。   寇小白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暂时麻烦姑姑姑父了。   将来有机会,她再报答姑姑姑父的恩情,也就是了。说到底,这就是他们一家最后的亲人了。   所以,寇小白也就答应带着弟弟妹妹,跟姑姑一起回京城去。   *   只是还有一件事,却不得不解决。   当初王寡妇贪心,生怕夜长梦多,就背着人想先一步把寇德信的养兔场给卖掉。   王寡妇卖得急,找的人也比较仓促。而且,这两年她光顾着笼络男人了,根本就不知道养兔场的底细。   那买家也够狡猾,趁势压低了兔场的价格。   王寡妇当时也答应了,只是交易进行到一半,王寡妇就被抓起来了。   八十年代也不会签订那么多协议,那家养兔场也不并是王寡妇的。这笔买卖自然也就中断了。   那个买家老宁不得不回过头来,再跟寇小白谈收购养兔场的事。   寇小白就要进城了,也无心照顾养兔场,自然也想卖掉。只是这姑娘到底是个有思量的,对养兔场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苏秀秀也在一旁劝她,老宁给的这个价格实在太低。   倒不如把养兔场暂时盘给别人,等再过几年,寇小白大学毕业。到时候,想经营继续经营,不想经营,卖了就是了。   而且,苏秀秀随口又跟寇小白提了个,开兔肉加工厂的主意。   寇小白早知道苏秀秀特别会做生意,她一听兔肉加工厂,也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只是如果他们真开了兔肉加工厂,似乎也不太好往出运。   苏秀秀说,“这两年不是为了亚运会,修了不少场馆,也开通了不少路么。说不定,过几年就能有一条路直接通往京城里面呢。到时候,开办肉类加工厂倒也挺方便运出去。”   寇小白虽然有些怀疑,可到底是相信了苏秀秀。她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所以,也就直接跟买家老宁说了,不打算卖了。   老宁一听,顿时也慌了。   他之所以要买这家养兔场,完全是为了寇德信养兔大王的招牌。寇德信养的兔子好,在昌平一带,远近皆知。   为了要说服寇小白,老宁又前后三次加价,开的价比给王寡妇的多了三倍。   寇小白一时间也不免有点动心。   可苏秀秀却说:“你一定要卖的话,倒不如只卖一半,按照入股算;或者承包给他。现在你看着他给了你不少钱,可是等过几年,你就会发现卖亏了。”   买家老宁也没想到,寇家大闺女又弄出这么许多是非来。   一家乡镇养兔场,居然还只卖一半?他有心拒绝,倒不如自己再单开一家养兔场算了。   可是,却听说寇小白有个大计划,那姑娘本来就要去念大学了,将来还准备把兔子买到京城,或者北京周边去。   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老宁顿时就觉得寇家大姑娘有眼光,人也聪明,又沉得住气,还是个大学生,将来肯定能干一番大事。   于是,老宁思来想去,因为看好寇小白。老宁最后还是让步,买了一半的养兔场。说好了将来两人一起合作做买卖。   苏秀秀特意看了一眼老宁的长相,倒不像大奸大恶之徒,也就没说什么。   这样一来,养兔场这事要办下来,就得再多呆一段时间。   *   另一边,赵权把郑三哥的事情,也都跟苏秀秀说了。   又问苏秀秀,郑三哥能不能加盟他们的老马杂货铺?   苏秀秀就提出,她要先跟郑三哥见上一面,两人聊聊再说。   因为寇家的事,苏秀秀正好想过来谢谢郑三。所以,来之前又买了礼物。   到了地方,郑三瞟了一眼赵权手里的好烟好酒,就不高兴地说:“兄弟你这么客气干嘛?你能想着来看看哥哥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还提什么东西?跟我还客套什么?”   赵全就说:“是我妹买来的,她还问我你喜欢什么。我说你就抽烟喝酒。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买的。”   苏秀秀也正式跟郑三道了谢。郑三一看这小姑娘还真是好气度。又客气两句,就把他们带进屋里了。   屋里仍然是很潮湿,人在里面呆着有些不舒服。苏秀秀也没露出嫌弃的眼神。   只是很自然地坐在一旁,听着赵权跟郑三东拉西扯地聊着天。   苏秀秀偶尔说两句,或者问郑三两句话。也是很自然的样子,并不对郑三见外。   郑三想着,苏秀秀既然是赵权的妹子,那也大概能算作他的妹子。   而且,这姑娘跟别人完全不一样。她性子温温柔柔的,并不会瞧不起人,或者让别人难堪。她说起话来,也十分周到,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所以,郑三那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一来二去,苏秀秀就发现这位郑三哥也是有情有义之人。而且看他的面相,郑三哥也属于潜龙在渊,最近两年刚好处在人生低谷期。   更何况,他又是赵权的至交好友,这次也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苏秀秀看在权哥的面子上,也愿意帮郑三哥一把,给他个方便。   所以聊着聊着,就变成了苏秀秀跟郑三聊做买卖的那些事。赵权在一旁听着。   郑三还觉得奇怪呢,苏秀秀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弄得,就把他这澡堂里的买卖情况,说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情,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苏秀秀却都说得明明白白。   一时间,郑三也不免高看苏秀秀一眼。   这时,苏秀秀又转移话题,说到县城这边,小卖部实在不太好,也少,东西也不全。就问郑三有没有兴趣,开那种百货杂货铺?   郑三自然说道:“那玩意我哪儿懂呀?我连进货的大门都摸不着。再说了,你别看我现在挣了几个钱。可这澡堂子也是我租的。我手头现钱也不多,还真不够你说的那些。”   苏秀秀就笑着邀请郑三哥,先跟他们一起回京城,呆上一段时间。先了解一下杂货铺的具体运作情况。   等把这些事情都弄清楚了,他们老马家可以帮着郑三哥,在昌平县城开几家老马杂货铺。   因为郑三哥是第一个要加盟的,加盟费之类的都可以以后再谈。   而且,有权哥担保的话,其他费用也可以在杂货铺赚钱之后,再给他们。   郑三听了苏秀秀的话,顿时就有些傻眼了。   自打他被放出来以后,在别人眼里,也就不算是正常人了。   街坊邻居,甚至连他嫂子都拿白眼看郑三。   到处都有人说他的风凉话。他当初也想找个正经的工作,可是没有人肯要他。   也就只剩下那些鸡血冲脑门的小混混们,稀里糊涂地瞎胡崇拜着他,总想认他做个大哥。   这苏秀秀一看就是个正经的老实孩子,脸就显得很嫩,岁数也不大,赵权刚才也说了秀秀就是个大学生。   可她的反应,怎么就跟那些人都不一样呢? 第120章   郑三一细想也是,苏秀秀是赵权亲戚家的孩子,一口一个哥叫着,两人就跟兄妹差不多。她容得下赵权,眼界自然不一般,也不会把他当成异类看。   一时间,郑三心里突然有点羡慕赵权了。赵权的亲友似乎早就接受了他那段经历。不像他这边人嫌狗不待见的,在家里呆着也老大的没意思。   郑三又忍不住问赵权:“你这妹子到底在说什么呢?怎么刚一见面,她就说要送给我几家杂货铺呢?我郑三可不占人家的便宜。”   赵权只得又跟他细细解释一番。   秀秀现在跟他干爹一起合作开杂货铺呢,今年已经开了好几家店了。   他们正想找合适的人选,过去加盟老马杂货铺呢。秀秀看着郑三还行,所以才想请他去加盟杂货铺。   只要郑三肯点头,老马家那边人先找人带着他学习怎么开杂货铺。等时机成熟了,可以在昌平这边帮他开店。   到时候,店面、装修、进货都帮他跑好了。郑三只需要每月付房子租金,货运费用,管理费,其他挣的钱都归郑三。   郑三听了都傻眼了。“怎么好像我被你妹妹的金元宝砸中了似的?”   赵权忍不住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得先想办法让杂货铺赚钱才行。不然这杂货铺就成负担了。所以,秀秀考虑到其他情况,才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京城好好学习一下。三哥,这事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吧?真要愿意干杂货铺,在我们回去之前,给我个准话就行。”   郑三摆手说道:“还考虑么,我自然愿意跟你们走。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有点舍不得我老娘,以后再回来看看她就是了。”   苏秀秀又跟郑三哥确定了一下澡堂的事,郑三原本是想着直接关门就算了。反正以后他可能也不会干了。   可苏秀秀知道他签了三年合同,就让他转租给别人。   这样一来,郑三也需要不少时间,继续留下来打理澡堂的事。   寇小白也需要一段时间,处理兔子场的事。   可寇婉茹已经在老家,呆了快一个月了。   她实在有点担心她丈夫忙不过,或者不注意身体保养,心里就有些想念丈夫。   只是作为姑妈,她也该多支持小白才是。一时间,寇婉茹反倒不好开口了。   苏秀秀看出寇姨的想法了,就主动把打算先回去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一来,苏秀秀也该回去看看买卖了,九月份就到中秋节了,也该做一些活动了。二来,天青和小橙学校的事情,也需要先回去跑一跑。   所以,众人就决定,让寇姨和秀秀先带着两个孩子,坐着小王开的车回去。   赵权则是留下来,帮着郑三哥解决问题。   顺便也照应一下寇小白,帮着她跑一跑。等到两边都把事情弄好了,三人再一起坐车回城里去。   唯一不好之处在于,赵权和小白两人的话就不方便单独住在一处了。   这年头,孤男寡女同居一栋房子里,很容易招惹是非。   特别是在农村,就更加保守了,肯定会传出各种流言蜚语,对寇小白的名声也不好。   所以,寇小白干脆把房子让出来给赵权住。   她搬到母亲的远房姑妈家里暂住。   那位姑姥姥今年六十多岁了,长期一个人寡居在村里,唯一的儿子在城里做事。   寇小白这些年,倒也经常会去看望她,也会送些吃的用的。   两人情分还算不错。所以,姑姥姥也愿意让小白暂住一段时间。   就这样都安排好了,寇婉茹也信得过赵权的人品,就把小白托给他照顾。赵权也一脸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寇婉茹带着几个孩子,先一步回城里去了。   *   一路无话,到家之后,众人一见面,自然是十分欢喜。   五奶奶看着好不容易回来的闺女,实在忍不住有些激动,抱着苏秀秀就问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彭小茹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   苏秀秀当着她们的面,略去一些差点发生危险的事,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   五奶奶这才忍不住叹道:“不管怎么说,坏人也算受到报应了。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另一边,寇婉茹带着天青和小橙,也跟孟洪明一个劲地唠叨。   这两口子虽然也天天通电话,可几十年都没分开这么久过。这久别重逢,就更加思念对方了。   寇婉茹也把他们在老家的事,都跟孟洪明说了。   孟洪明又带着她,去厨房见了刀工师傅池小红和她的母亲。   原来,池小红拿的工资本来就比较高,私房菜馆这边给的其他待遇也很好。   池母思来想去,他们一家子也太占东家便宜了。   就毛遂自荐,想过来厨房帮着干点杂活。   孟洪明早就知道他们也是厨艺世家,属于淮扬菜系,刀工就是一绝。池母肯来帮忙,他自然是很高兴。   于是,就让池母先试试刀工,这一试,池母的刀工活自然也非常厉害。   她本来只是想来帮忙,也没打算要工资。   可孟师傅却觉得池母今年49岁,也不算很老,完全可以继续在厨房里工作。所以,干脆也把她也招过来当刀工师傅了。工资也跟她闺女一样。   池母当场就慌了神,连忙说道:“我真的不能再要工资了。我本来就喜欢厨房工作,你们这边愿意给我一次正式进厨房的机会,我就很高兴了。哪能还要工资呀?”   容五爷却说:“我们这私房菜馆就是这规矩,正好我们还缺人呢,您这边主动来帮忙,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池母性格老实本分,自然说不过容五爷,最后只得同意了。   就这样池母就跟池小红一起在厨房里工作。   寇婉茹以后也要继续回厨房里打下手,见了池家母女,她也格外的热情。   她握着池小红母亲的手说道:“老姐姐,您们娘俩能过来了,可是帮了洪明大忙了。”   池家母女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热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过,大师傅的夫人兼老板娘这么看重她们,她们还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以后,在厨房里继续努力干活就是了。   就这样,众人都见了面。只有郭磊没见他哥跟着大家一起回来。不免有些难过失落。   苏秀秀心细,注意到了,只得又跟郭磊说了郑三哥的事。   郭磊知道他哥留在昌平是为了帮助一位旧友,倒也不再说什么了。   很快,大家就帮着天青和小橙也安顿了下来。   *   苏秀秀回来之后,果然有一堆的事在等着她。   当天需要歇上一歇,转过天来,孟叔来跟苏秀秀谈了池家的事情。   苏秀秀之前也跟他说过,将来这个私房菜馆并不会永远只做孟家菜。一旦有了机会,就把这里变成一个汇集厨师的平台。   各种有真本事的厨师,都可以过来他们这里,做自己想做的菜,开一桌拿手的席面。当然,大师傅们也可以进行切磋交流。   孟洪明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最近他也一直想着关于厨师传承的问题。所以,他自然也是非常支持苏秀秀这个想法的。   在苏秀秀不在这段时间里,孟洪明尝试着让池小红自己上灶做了菜。   池小红实在非常可惜,她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算是大师傅了。   池小红的刀工是打小就练起来的,非常好。她做菜时,火工也掌握的分毫不差,可见私底下花了不少的心血。   池小红做出的成品菜,单从外观上,就非常漂亮。   孟洪明能感觉到她对做菜充满了热情。池小红因为家里的缘故,自然也有着属于她自己的厨师情怀。这就非常难得。   唯一可惜的只有一点,池小红在调味上略有欠缺。   这一点欠缺普通人甚至没办法分辨出来,只有舌头最灵敏的人,才能尝出来池小红的菜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孟洪明是自小跟着他父亲学的手艺,他的舌头也是特意练过的。虽然比不得胖子,比普通人有一拼。   孟洪明又找了舌头很灵敏的容五爷,跟他一起试吃池小红做的菜。   容五爷吃完,也忍不住叹道:“实在太可惜了,只差那么一点。”   想到池小红外祖父那事,两人又有些唏嘘。池小红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是池老爷子想方设法教出来的呢。   孟洪明作为一个厨师,见不得池家就这么没落下去。他也没什么门户之见,就想着哪怕不能收池小红为徒,也要好好带带她,帮着她把味道给调一调。   一旦味道提上来,到时候池小红自己在私房菜馆也就有单开席面的能力了。   而且有了池家母女两人帮忙,孟洪明自己现在也能开六桌席面了。   所以,孟洪明就特意来问问苏秀秀,有什么章程没有?   听了孟叔的话,苏秀秀这才想起,那天她在池家吃饭,池家人也都说老爷子做的菜味道不行。她却没能吃出来。   那时候,苏秀秀就很看好池家人。直到今天孟叔一说,她才知道原来真的差了一点。   苏秀秀眯着眼说道。“不然,孟叔您暂时开四桌席面吧?也别太辛苦了。等将来池姐真的能自己单开席面,再说。”   孟洪明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直接就定下来了。只得苦笑道:“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调味就是各家的秘密,就算我愿意帮着池小红调味道。池家人也未必愿意把他们家厨房里的秘密告诉我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面上顿时就是一惊。   原来这些日子,孟洪明倒是已经能跟池老爷子有过交流了。   没事的时候,他也会去找老爷子下棋喝茶。   池老爷子虽然口不能言,半生不幸,连厨师都当不了了。可他的心态却调整得很不错。   他经常也会下厨房蒸一锅馒头来,帮着大家伙加个餐。   偶尔也会炮制出来一些咸鸭蛋,拿出来分给众人吃。   有时候,他还会帮着许姨做饭。   这老爷子做得馒头都跟一朵花似的,看起来好看,吃起来非常香甜,口感也好。他炮制出来的咸鸭蛋,大家也都非常喜欢。 第121章   池老爷子脾气好,也懂得自得其乐,容家大院里的人基本上都很喜欢他。   这些天,孟洪明跟老爷子相处得也算不错。   两人都是厨师,性格上也算比较投缘。   只是一想到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孟洪明跟池老爷子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小心。其他方面倒是都还好,一说到厨房灶台,他总怕不小心碰触到老爷子心底的伤口。   孟洪明又不是那种嘴甜舌巧,很会聊天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办法跟老爷子说出他想帮池小红调味,帮着那孩子成为真正的厨师。   孟洪明甚至不清楚,老爷子还愿意不愿意,让他的外孙女再走上厨师这条路。   在他看来,当初池小红会拒绝拜他为师,也是对池老爷子那件事有所顾忌。   苏秀秀听明白了孟叔的意思,就点头说道:“孟叔,这事您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孟洪明还是很相信苏秀秀的办事能力的,一听她要接手,自然也就同意了。   *   苏秀秀自己也跟池姐也不算很熟。池姐他们刚搬过来,她就去昌平了。到现在也没能聊过天。   这些日子,彭小茹刚好一直在私房菜馆工作。   所以,苏秀秀干脆就把彭小茹叫过来,先了解了一下情况。   这一问,她才知道原来彭小茹这些日子,也一直在鼓励池姐,劝她抓住机会,拜孟叔为师。   可池姐自从受到婚姻打击之后,对自己就没什么信心了。再加上自幼受到她母亲和外公的影响,池姐也觉得在家做饭是兴趣和乐趣,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可是一旦到了饭馆,成为灶上师傅,做饭给客人吃,就可能产生各种各样她无法应付的事情,甚至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池姐虽然喜欢做饭,却并不想成为主厨。至于给大师傅当助手,只负责切菜,她倒是很喜欢。也不会觉得这工作枯燥乏味。   彭小茹也曾经试图劝池姐,再重新考虑一下。可是池姐对她现在的工作就很满意。一点都不想再进一步。   苏秀秀听了彭姐的话,半响无语。   池姐拜师孟叔这事,倘若是因为家庭原因,或者池爷爷不愿意。他们还能再想办法去劝劝。   可是,池姐自己就是这个想法。这件事也就不太好办了。   苏秀秀又问道:“那牛哥那边怎么样了?他还在追池姐么?”   彭小茹苦笑道:“牛哥倒是契而不舍地还在坚持追。他对池姐也是颇多照顾。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太乐观。   我也问过池姐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池姐却说,她以后就不结婚了。跟了男人在一起,想要好好过日子,可那男人说变脸就变脸,说离婚就离婚。   与其再受这种罪,倒不如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面的好。趁着她还年轻,多攒点钱,到了老了,再找个保姆照顾她就是了!   池姐现在只把牛哥当成同事看待。可怜牛哥一直在照顾她,她也只当作不知道。甚至还曾经开诚布公地跟牛哥说过,她这辈子不算再结婚之类的话。   好在牛哥并没往心里去。现在还愿意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可男女之间这点事,也不是说谁欠谁的。   牛哥现在是还在追她,可池姐那心一直暖不热的话,估计牛哥也就会放下了。说到底牛哥条件也不错,工资高又是主管。真想找对象,放出话去,有的是大妈愿意帮他张罗。”   苏秀秀隐隐觉得,池姐虽然最后也勇敢对抗了马庆和刘华梅那对渣男贱女。   可她却一直没能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   其实想想也是,她和马庆过了10年,为了两人共同的家庭尽心竭力。   马庆却一直有别的女人。受苦的时候拴着她不放,有了好工作马上说离婚就离婚。   就好像她真的一无是处一样。而且,池姐紧接着又失去了工作。   她受到了双重伤害,结果可想而知。   苏秀秀思来想去,又问彭姐:“池姐离婚后,你经常找她聊天么?”   彭小茹点头道:“一开始,我是怕池姐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她那时候直眉愣眼的,我就陪着她说了不少傻话。比如马庆那种缺德人会遭报应。老天不会让他们有孩子。可池姐也不应声。”   后来,彭小茹去学校里面大闹一场,又找马庆和刘华梅吵架。   池小红最后也冲过去,质问了马庆一通。   那天回去的路上,池小红才垂着眼睛对彭小茹说道:“小茹,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走出来了。以后会学着好好爱自己的!”   之后这两年,彭小茹有空就去池家看看,池姐靠着蒸馒头度日,她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人也开朗了许多。她的确是学会了爱自己,可也把自己的感情给封闭起来了。   这事要是发生在三十年后,苏秀秀肯定会安排池姐去做心理疏导。   可这是八十年代,又去哪里找心理医生呀?   也没其他办法,苏秀秀只得让彭姐在休息的时候,带着池姐出去好好玩玩,顺便散散心。   *   除此之外,苏秀秀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孙元宝孙大爷跟池家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这事也都赶巧了,孙元宝当小跑堂的时候,正好在他远房表叔的酒楼里打工。   那家酒楼里有个不像样的厨子,姓赖,虽然也是一身的好厨艺,可为人实在太差劲了。   后来,孙元宝的远房表叔实在受不了这厨子,干脆就请了池老爷子跟那赖厨子斗厨艺。说好了,谁输了就滚蛋。   没想到,那赖厨子心黑手狠,暗中陷害了池老爷子。   后来,孙元宝受了他表叔之托,悄悄地给了池老爷子一大笔钱,又帮着池家人在京城郊区安顿了下来,顺便治疗舌头。   孙元宝也是热心肠,那时,鞍前马后的没少帮池家的忙。   池老爷子也是个厚道的人,也记着小跑堂这份恩情。   再后来,老爷子嗓子彻底坏了,舌头却恢复了一些,也能尝出一点味道来,却不能再当厨师了。   孙元宝也一直在帮着池家,两家人倒像是亲友。   近些年,孙元宝去郊区进菜的时候,经常也会去看望池老爷子。   上个月,孙元宝在私房菜有了正式工作,还曾经提着好酒和点心匣子去过池家。   没想到这个月,他们就成了同事了。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   苏秀秀思来想去,还是得找孙大爷,来谈谈这件事。孙大爷怎么也算是池姐的长辈,作为桥梁帮着他们沟通是再好不过了。   孙大爷来了以后,苏秀秀就把孟叔想收池姐当徒弟,池姐没同意;外加牛哥想追求池姐,池姐也没答应,这两件事都说了。又说了她觉得池姐有些很消极的想法。   可是没想到,孙大爷听了这些话,反倒呆住了。   苏秀秀一开始也没多想,可是冷不丁看了一眼,此时的孙大爷刚好面带桃花,外加他那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苏秀秀心中就有些暗惊。   孙大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孙大爷早年也是结过婚的,只是他老婆已经去世了十多年了。   孙大爷却一直没有再婚,一直是一个人过日子,根本就把他外甥张华当儿子看待。   可现在孙大爷突然面带桃花,就说明好事将近了。   苏秀秀细细一想,就隐隐猜到了一些。   只是她又不能直接问孙大爷,最后只得拐弯抹角地拿池姐这事试探了一下。   “既然离婚了,恢复了单身,那自然就有权利追求幸福的生活。孙大爷您说是不是?”苏秀秀挑眉问道。   一向能言善辩的孙大爷,听了这话,半响没有言语。最后却闷声说道:“那也得考虑一下,街坊四邻,自家亲戚会怎么看吧?再婚这事好说也不好听呀。”   苏秀秀又说:“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管别人什么事呀?有那些好事之人就喜欢在茶余饭后说别人的隐私和是非。都听他们的话,别人还怎么过活呀?   再说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妇女已经站起来了。谁规定了女人必须继续守着一块儿贞节牌坊度过余生?”   “这……”孙元宝顿时就被问住了。   苏秀秀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又引开话题问道:“孙大爷您早就知道牛哥喜欢池姐这事是吧?您大概也试着问过牛大爷和牛大妈的意见了吧?牛大爷和牛大妈说了什么?他们愿意池姐嫁进他们家么?”   孙元宝这才开口说道:“还能说什么?小红本来就是个好姑娘,模样好,做饭好吃,好干净,爱干活,人也利落,还顾家,还孝顺老人。小红嫁到他们牛家,也是他们的福气。老牛和牛嫂能不同意么?”   “……”听了这话,苏秀秀才明白过来。   难怪池姐没给牛哥好脸色,牛哥却一直没放弃呢。原来这都是孙大爷的功劳。   这孙大爷也真够可以的,居然釜底抽薪,直接就帮着池姐把公婆都给搞定了。他对池姐也是真上心。这是真把池姐当亲闺女看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苏秀秀才忍不住说道:“这事光牛哥一人使劲不行呀?池姐现在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她不走出那一步,是没办法获得幸福的。”   孙元宝随口问道:“那可怎么办?”   苏秀秀说道:“所以,我才找您过来商量商量,您也算是池姐的长辈了。先跟池爷爷池姨都好好谈谈,总要想办法化开池姐心结才好。”   孙元宝点头答应了。“行,我先去找他们聊聊。”   两人谈完正事,孙元宝就打算回去了。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不好了,苏秀秀这小丫头走了都有半个月了。怎么一回来反倒看出他的心事了?   容家大院里,好像除了这丫头别人可都没看出来。就连容五爷那么精明的人都没想歪过。   秀秀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实在是个谜。   孙元宝忍不住回头一看,刚好苏秀秀也抬起头来,冲着他抿嘴一笑。   这丫头笑的时候,两只眼睛眯成小月牙,再加上那圆乎乎的脸,又多了几分天真可爱。   她实在很年轻,比小红还小十几岁呢。   可实际上,这丫头做起事情来分毫不错;想事情也格外周到;几乎容家大院所有的人她都照顾到了。   这个孩子说白了就是个小人精!也不知道,人家容五爷是怎么养出这么好的孩子的?   这孩子大概也能帮他出出主意吧?   孙元宝突然忍不住返回来,开口问了一句。“秀秀,我想跟池巧玉同志正式结婚,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苏秀秀一脸严肃地说道。“明天一大早,直接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吧!”   孙元宝听了这话,顿时老脸就臊红了。“这就完了?”   苏秀秀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会提前跟孟叔说,帮着您和池姨准备两桌酒席,再让牛哥重新安排房间。让钱大爷提前准备一些好酒。喜糖我会去找马叔想办法。对了,让我妈再剪了红纸喜字窗花,贴在你们玻璃上。您要休结婚假期也是可以的,不过可能得下个月了。而且不能带亲属了,池姐还得留下来继续帮忙。池爷爷倒是随便带。”   她说得头头是道,还真是样样都帮着孙元宝想到了。   孙元宝皱着眉说道:“我没问你这些。我是说,我和池巧玉都老大不小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再婚的话,这不是闹笑话么?”   苏秀秀却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单身,下半辈子想要共同度过,自然就结婚呗?根本就不需要跟其他人解释什么。倒是这事得好好跟池姐谈谈,她现在整个人都比较消沉,别再因为这事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到时候,再影响你们家庭的团结就不好了。”   孙元宝也觉得有道理。经过苏秀秀这么一劝说,他是真的打算跟池巧玉结婚了。   孙元宝跟池巧玉的缘分,已经几十年了。只不过,这始终都是孙元宝藏在心里的秘密。   简单一句话说,其实就是有缘无分,一直在错过。   他们的相识是因为池老爷子那事。   在给池家帮忙的时候,十几岁的孙元宝悄悄喜欢上了跟他同岁的池家大姑娘。   可池姑娘那时候,已经有了订婚的未婚夫。所以,她跟孙元宝就成了朋友,甚至兄妹。并没有越过那条线去。   没办法,那时候婚约很慎重,也不会讲究什么自由恋爱。   后来,池姑娘结婚了,孙元宝家里也帮着他娶了一房很好的媳妇。   孙元宝心中虽然有个影子,却也是一心跟他媳妇好好过日子。   后来,池小红她爸爸早早去了。   孙元宝就给孩子当了叔叔。   孙元宝为人端正,心地善良,又有责任感。也没有那起子乱搞的想法。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让他老婆帮着照顾池家人,并不跟池巧玉单独相处。   孙元宝娶的老婆也是个善良贤惠的女子,两口子过得挺好,甚至都没有红过脸。   十年前,孙元宝的老婆也死了。两人也没孩子。   那时候,孙元宝三十九岁。   起初,他心中挂念着他老婆,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也就放弃了再娶妻子。   后来在相处过程中,他和池巧玉慢慢重新产生了感情。   只是孙元宝很穷,没自信给池巧玉母女带来更好的生活。   池巧玉也有心病,她闺女刚结婚,她自己如果再嫁了,街坊邻居指不定怎么说闲话呢。   而且,她女婿还考上了大学,那婆婆立马就变得趾高气昂的。好像她女儿配不上女婿了。   池巧玉很担心,万一她走错了这一步,肯定会影响女儿女婿的生活的。   所以,两人表面上仍是维持着朋友关系,实际上,却别有一番情谊。   这么一过又是好几年。   后来,女儿离婚,一直调整不好状态。池巧玉更不敢跟她说再婚这事。他们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直到今天,被苏秀秀点破了,孙元宝才下定决心,去找池巧玉说。   两人一商量,一开始池巧玉也有种种顾忌。   可是,又听说池小红和牛德顺的事,以及池小红那种消沉想法。就担心是她的某些做法,影响到了孩子了。   池巧玉思来想去,就觉得这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也到了该给孙元宝一个说法的时候了。   因此在那天晚上,就主动跟池小红睡在了同一张床上,母女俩也能说一些私密的话题。   池巧玉就把这些年她和孙元宝的事,告诉池小红了。   池小红也没想到,孙叔叔跟母亲居然是这种关系。想到自己的婚事影响到了母亲的再嫁,她又忍不住有些伤感。   “妈,当初都怪我瞎了眼,嫁错了人。反而耽误了您和孙叔叔这么多年。”   池巧玉摇了摇头,又说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小红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如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孙叔叔想要跟我去领结婚证,正式结婚,你会同意么?”   池小红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妈,你跟孙叔叔去结婚吧。大不了被开除了,咱们再搬回去,继续卖馒头。孙叔叔还能帮着咱们一起卖呢。”   池巧玉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连忙就问道:“红呀,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我和你孙叔叔结婚,为什么就要被菜馆开除呢?实话告诉你吧,还是秀秀点透了你孙叔叔。他才觉得不应该继续拖下去了。”   “什么?秀秀也知道这事?”池小红听了这话,也觉得暗自心惊。“她到底怎么说的?”   池巧玉深深地看着她闺女一眼,又开口道:“秀秀说,我和你孙叔叔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单身,自然可以结婚,一起过后半辈子。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讲究贞节牌坊。女人有追求婚姻幸福的权利。”   池小红听了这话,一时间,也忍不住呆住了。   池巧玉又劝她道:“红呀,你离婚那事是因为马庆是个混蛋。他自己犯了错。可这事与你何干?你干嘛为了那么个混蛋,这么折腾自己呢?”   池小红连忙说道:“妈,我没有,现在过得挺好的。”   池巧玉却说:“秀秀说,你为了保护自己,把自己都给关起来了。什么事都不肯进一步。就连孟师傅看重你,想要收你当徒弟,这么好的事,你都拒绝。而且,回家后,也没跟我和你姥爷说。”   “……”池小红顿时没有了言语。   池巧玉知道暂时还不适合说当厨师的事。干脆就垂下眼睛,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了?其实你爸有个毛病,一喝醉酒就动手打我。好在你外公一直帮着我呢。这事外人也不知道。   可我却过得很难受,也曾动过离婚的念头。那时候,我就想着结婚就是受罪。   你爸爸去世后,我觉得反倒是个解脱,也没想过再嫁人。   后来,你孙叔叔一直在我身边,我们在一块儿也有十多年了。   我觉得有个男人发自内心地欣赏我,对我知冷知热,关心又照顾。这样的日子,我过得很舒心。所以,红呀,你千万别因为马庆那个混蛋,就产生那种消极的想法。”   “嗯。妈你放心,我以后会好起来的。”池小红随口应着。   又聊了几句,母女俩也各自睡下了。   *   那一天晚上,池小红无论如何都没法入睡。   她开始下意识地捋顺了从小到大的那些记忆。   她的确是记得父亲平时还好,可他是个意志软弱的人。一不如意,就喝酒,喝醉了就摔东西打人。这就是她们母女俩共同的阴影。   池小红也因为这样的事情,长大后,挑了马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当了丈夫。   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哪里分得清什么爱与不爱?她只是觉得马庆不会伤害她。或者说,那个男人没有能力伤害她。两人真动起手来,池小红还更强些。   可谁成想,到头来她还是弄错了。那些男人在丧良心之后,伤人是不会用拳打脚踢的。他们的语言也会化作刀子,专门说一些无情无义的话语。   池小红又想起,从小到大一直很照顾她的孙叔叔。   就好像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孙叔叔都会出现,然后帮他们的忙。开始的时候,他一直带着婶婶一起来,或者让婶婶自己来。   后来,她父亲去世了。孙叔叔慢慢地代替了父亲的位置。   所以,池小红是同意母亲和孙叔叔再婚的。   只是想起,他们以后要面对的流言蜚语,她却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母亲的再婚之路,真的可以一帆风顺么   他们在容家大院还能有立足之地么? 第122章   池小红显然是想多了,孙元宝和池巧玉要结婚这事,虽然让众人大吃一惊。   可在容家大院里,却并没有人反对他们的婚事。   事实上,三个大爷都是很好的朋友。   老牛和老钱也都不知道孙元宝的情况,都是比较支持元宝再婚的。池巧玉跟孙元宝年龄相当,人品也不错,跟孙元宝也算正合适。   孟洪明和容五爷也不是多事儿的人,也对这桩婚事抱着支持的态度。   另一边,五奶奶、寇婉茹和牛婶也都不是那种保守古板的人。   她们也都各自送上了对池巧玉的祝福。   就这样,孙元宝和池巧玉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去领了结婚证。   果然,也如苏秀秀所说,孟叔亲自下厨,帮他们做了两大桌酒席。   由于下班的时间比较晚,酒席是在十点钟办的,众人也都参加了他们的喜宴。   觥筹交错之间,众人纷纷向孙元宝和池巧玉敬酒,祝福他们今后的日子和和美美,两口子可以白头到老。   池小红眼看着母亲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红润的光彩,周围的人也都在祝福他们这段婚姻。一时间,池小红心里也感慨颇多。   彭小茹也借机劝她。“孙大爷和池姨都能走到一起,池姨也重新获得了幸福。你也应当放开些才是,说不定你也能获得新的幸福呢。”   池小红只得哼了一声,并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牛哥。说来也巧了,他们本来就坐的比较近,牛哥刚好也侧头向她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池小红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   可牛哥并没有退缩,而是帮着池小红夹了一次菜。   正好是池小红喜欢的酸甜口,鱼香肉丝。   这一次,池小红并没有拒绝。   她前夫马庆被她照顾了十年,都分不清楚她喜欢的口味。   而牛哥只跟她认识不到一个月,却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菜。平日里的爱好又是什么?   不上班的时候,池小红其实也很喜欢在厨房里静静地切着菜。日复一日地磨练着自己的刀功技巧。   牛哥有空的时候也经常陪着她,有时候他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切菜,也从来都不打扰她。   池小红也从来没有赶过牛哥离开,俩人经常这样一起相处。   池小红自然也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几丝暧昧。之前她不打算再婚,也并不把这份暧昧当成一回事。   直到今天,她母亲结婚了,池小红才开始忍不住想着,她和牛哥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新的可能?   牛哥不会写诗,也不会作画,没有很高的文化水平。可他天生就是个好脾气,懂得体贴别人,为人处事极有分寸,很难让别人讨厌他。   牛哥会帮她搬家,帮着照顾老人。他会在她口渴的时候,给她递上一杯水。怕她热的时候,他会搬来自己买的电扇给她用。   这样一个男人,很懂得心疼别人。如果能跟他重新开始,她也可以像母亲那样重获幸福吧?   一向排斥婚姻的池小红,突然也忍不住开始幻想着她和牛哥的未来的可能性。她跟牛哥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   另一边儿,几杯酒下肚,老牛也放开了,就拿话挤的孙元宝。   “我说你这老小子,最近怎么总往我们家跑呢?原来你打的是这个小算盘,想把你闺女嫁到我们家里去。怪不得,竟跟我们老两口子说你闺女的好话呢?”   孙元宝却不服气的呛声道,“我闺女本来就好着呢,哪里需要算计你们家呀?那帮毛头小子,将来谁娶到我闺女谁走运。”   两人本来就是多年的好朋友,开起玩笑来,就有些不管不顾。   再加上,本来牛大爷和牛大妈也正为了儿子的婚事心烦呢。   牛德顺之前有一个自认为条件比较好的女朋友。姑娘的娘家为了彩礼这事儿,就没少为难他们家这边儿。   后来,牛大妈生了重病。那女人居然给牛德顺出主意,不让他带牛大妈去接受手术治疗。牛德顺自然没有同意。   跟这种眼高手低的恶媳妇比起来,牛大爷和牛大妈反而更中意,心底善良,稳重踏实的池小红。   而且,牛德顺这都拖到三十好几了。他们也不在乎池小红之前是不是有一段儿婚姻。   只要两孩子能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就完了。   现在再加上,池小红又变成孙元宝的闺女。   他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世交,也都知根知底儿的。   所以,牛大爷和牛大妈就更愿意让池小红嫁过来了。   一时间,牛大妈偷偷地拍了牛大爷的胳膊一下,借机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别再把儿子的婚事给搞砸。   牛大爷也连忙跟孙元宝说道。“好好,算是我们家求你闺女总可以了吧?将来多给送一点聘礼就是了。”   两位老朋友这才又和解了。   孙元宝跟池巧玉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婚礼。   这对新人显然异常高兴。从那以后,孙元宝也就算是池家人了。   后来,他拐弯抹角地一打听,池老爷子现在过得挺幸福的,早就把早年的那段事儿给忘了。   池老爷子并不恨厨师这份工作,虽然苦学多年,却没给他带来多少荣誉,反而害得他这般凄惨。可他仍然喜欢做菜。   而且,真正让池老爷子觉得遗憾的是,家传的手艺似乎到了他这一代,就传不下去了。   早些年,池老爷子为了教会池巧玉和池小红做饭。只得一点儿一点儿把调味料分量,都给抄录下来。   池巧玉和迟小红也都是靠死记硬背,才把他们家里的厨房秘密学会了。   她们娘俩做菜的时候,完全按照老爷子的步骤和分量走。很多时候都能做到分毫不差。   可在味道上,还差了一星半点。   就因为这一星半点,池小红永远都算不上一流厨师。   这些年,池老爷子也因为这件事儿,一直觉得很遗憾。   所以,一听说孟师傅想收池小红做徒弟,哪怕不拜到孟家也成,就想帮池小红指导调味。   孙元宝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孟师傅觉得,祖宗几代人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的厨艺。怎么也不能断在这一代上?想办法好好传承下去才是正事。”   老爷子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差一点哭出来。   他连忙在纸上写道。“没想到孟师傅这样的厨艺大师,居然这般高风亮节,不计较门户之见,居然肯收我们小红做徒弟。”   至于池小红自己还没答应这事儿,却被池老爷子选择性的遗忘了。   他很快又让孙元宝,把孟师傅请过来,一起详谈这件事。   孙元宝自然也就答应了。   绕过了池小红之后,这些长辈们终于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池巧玉代替父亲,感谢孟洪明这么看重她女儿,愿意帮助他们家里传承。   同时,他们也明确表示了,支持池小红正式拜师孟师傅。   孟洪明听了这话,自然也觉得很高兴。   因为知道池老爷子不在乎别人谈厨房里的事情。   孟洪明干脆把这些年他所经历的事情,以及他在思想上的改变,也都跟池老爷子说了。   说到家传手艺的衰败,由于食材问题,他几乎没办法做家传菜。   池老爷子听了也不免有些唏嘘。事实上,不止孟师傅,他们家里也面临着同样的情况。   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   好在他们凑到了一起,也都在调整着,慢慢地尝试着从那个困境中走出来了。   这次谈话之后,长辈们就达成了默契。   刚好池小红经过这些事,她的想法也慢慢开始转变了。再加上外公找她说了说,他对厨师传承的看法。   池小红也愿意拜孟洪明为师,跟着师傅学本事了。   为此他们还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打算师徒俩合作,办一场正式的拜师宴。   *   刚好,在拜师宴前夕,赵权带着寇小白也回来了。   苏秀秀就觉得寇小白有古怪,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手里又多了一笔钱。可也没见她有多高兴。   再看她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显得不太愉快。特别是在看着赵权的时候,小白的眼神里甚至带着几分幽怨。   苏秀秀也暗自感叹道,小白的桃花开了,可权哥的桃花好像还没开。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单恋。   赵权帮着小白把行李放在房里。又跟苏秀秀打了个招呼,转身就去找他兄弟郭磊说话了。   再看赵权,脸上一点心虚都没有。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正直。显然就是完全没有贪图过寇小白这口小嫩草的美色。   寇小白却透过窗子,一直看着权哥的背影。   苏秀秀忍不住问道:“我们走了之后,昌平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没有?”   可偏偏一向在她面前嘴巴不牢,什么都敢往外说的寇小白,这次就变得矜持起来。   她半响没有说话,茶水倒是喝了一杯,似乎很渴的样子。   最后却还是跟秀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权哥帮了我一点小忙。”   苏秀秀看着她的脸色,挑眉问道:“权哥是主动帮你的,还是你硬赖着让他帮的?”   以她对寇小白的了解,十有八九是后者。难不成他们离开这段时间,寇小白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果然,寇小白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问完之后,她又觉得不对劲,故作无事地掩饰道:“当时那种情况,我让权哥帮了忙,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省得夜长梦多,为以后留下什么麻烦。”   苏秀秀挑眉说道:“既然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你心虚个什么劲?不是你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刚好机会又出现在你面前了。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顺势请权哥帮了你的忙?”   “……”寇小白突然就觉得,实在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   苏秀秀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似乎总能猜到那些没人知道的事,就像已经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   寇小白心说,苏秀秀这死丫头,难道真是神棍不成?   再又一想,自打两人相识以后,苏秀秀对她的性子似乎也很了解。她一见到苏秀秀也是心生喜欢。   要知道寇小白可不是善茬,她是跟后妈斗智斗勇都不落下风的姑娘,做事自然也有她那一套章法。   寇小白本来不是那么容易亲近别人的人,可是一到了苏秀秀面前,她却下意识地想要亲近她,信赖她。直到此时,那种想法仍是没有改变。   这时苏秀秀又说道:“可能咱们命中注定是朋友吧?上辈子,差了那么一点缘分,这辈子又再相见,自然就能做朋友和知己了。”   偏偏她说得很认真,那两双眼睛黑黝黝的,带着一种虔诚。   寇小白看了苏秀秀一眼,抽着嘴角说道:“姑妈果然说得没错,你还真是个小神棍?!”   “……”好嘛,这都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就在这时,张华跑过来对苏秀秀说:“秀秀,你赶紧过去看看吧,权哥好像跟郭磊又吵起来了。” 第123章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淀,郭磊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不少,他的眼界已经不一样了,心态也变得平和了很多。至少也不再说学习无用论了。   只可惜,赵权再跟他说起回学校念书的事,郭磊却垂着头说道:   “哥,我也知道我应该继续学习深造,我也没有放弃读书的想法。可我却还是觉得,我可以一边打工,一边参加成考,再通过这种半工半读的方式继续深造。   这样工作和学习两不耽误,顶多就是辛苦点,我能学到很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这些对我的将来很重要。”   赵权听了这话,被这小子郁闷得够呛。   他闷声说道:“成考就连我都能考,那能跟正式高考考上的大学一样么?那都是高考考不上的人才去考的。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郭磊却冷不丁说了一句。“哥,你又不会去参加成考,估计就算考了也考不上呀。”   赵权被这死孩子堵得够呛,又生气地质问道。“倘若我要是参加成考考上大学了,你这臭小子又怎么说?”   “那我以后凡事都听你的安排,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郭磊毫不犹豫地说。   可见,这破孩子就是咬定他考不上。   赵权虽然也生气,可他到底并不糊涂。就又对郭磊说:“成考在十月份,我要考上了,你小子也已经耽误了。不如这样,你先赶紧回去上学才是正理。   总之你哥我一定考上成人夜大给你看,总可以了吧?”   郭磊却还是不同意。“可我就想打工,在这边打工让我知道了很多从前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在这短短一个月,见识就多了许多。我也找到了我的真正理想,我将来就是要当钱大爷,牛大爷,孙大爷,牛哥他们那样的大跑堂。”   赵权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他现在不说去当杂货铺店长了,而是要当大跑堂。   赵全倒是不反对他将来当跑堂,可是这刚十五岁就为了端盘子放弃念书。实在让人忍不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你这呆头愣脑的,不知变通的样子,还当大跑堂呢?你不是也说了,张华还在学外语呢。你现在外语水平都不如他,倒不如先去念三年高中,然后在大学好好深造。等真正学出来,再来当跑堂吧?”   郭磊却想现在就留在大爷们身边,学点为人处世的真本事。   两兄弟都快呛起来了,张华发现不对劲,就赶快跑去通知了苏秀秀。   苏秀秀只得放下寇小白,跑过来帮着他们兄弟俩劝和。   听了郭磊那番大道理,苏秀秀一脸严肃地说道:“尽早地打工,想要接触社会,这些的确对你都有帮助。可你念了高中,也可以周末和节假日,过来我们这边打工呀?顺便还能赚点你的学费和生活钱呢。这样你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两不耽误,权哥肯定也是会同意的。”   说罢,苏秀秀又看向赵权,赵权果然也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郭磊看了看他哥,又看了看苏秀秀,到底心里很是有些犹豫。   “这……真的可以这样么?”   苏秀秀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你现在在我们这也只是临时工,以后你上学了,每周日继续过来干临时工,就完了呗。   到时候,我们会给你按照天数计算工钱。你做得越好,工钱自然也就越高。大爷们要是觉得你这孩子还不错,愿意教你,就指导你一些。   不过,你想拜师这事就比较复杂了。至少得先让大爷们看到你郭磊已经长大了,懂得明辨是非了,人也变得成熟起来了,开始变得有担当了。”   郭磊挠了挠脑袋,又问道。“怎么又能让大爷们看到我长大了,变得有担当了呢?”   “别再继续跟权哥瞎闹腾了,做出真正适合你的选择。你心里不是也想回到学校里继续念书么?高中学费也没有多少钱,你靠假日打工,就完全就能自己负担得起。   等到将来你考上大学了,如果学费不够用的话,你作为我们私房菜馆的资深员工,也可以过来申请我们店里的人才培养计划。   如果你足够优秀,成绩够好的话,我们店里可以出钱培养你,甚至你想出国念书都可以。”   苏秀秀的这番话,把郭磊都吓到了。   他现在高中都不想念了,苏秀秀却说,将来店里可以培养他去出国留学?   一时间,郭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苏秀秀的话很有道理。   按照这个说法,那以后他每周末过来打工,跑堂这份职业,也可以继续做下去。还能赚一笔学费生活费,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在学校里,他也可以更加努力的学习外语,这对于跑堂这份工作也是很有帮助。   郭磊想到这里,点了点头,终于还是答应了。   可答应归答应,他却转过身看向赵权,又问道。“哥,你还会去考成考吗?”   赵权心话说,我都十多年没有念书了,刚从监狱里放出来,还考什么成考?再说了,大学也不是他这种人念的。   只是看着郭磊那双稚嫩却真诚的双眼,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自然是要考夜大的,别到时候,连你哥都上大学了。你这么玩意儿连高中都没能毕业?”   郭磊听了这话,立马就又放下心来。   他了解哥哥的为人,他向来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他会去考成考,那就一定会考上的。   如果哥哥真能考上大学,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   站在一旁的寇小白,听这这两兄弟的对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没想到生冷不忌,野性十足的赵权,竟然这么迁就他兄弟。   一时间,她又觉得权哥虽然外表凶恶,其实骨子里却是个温柔的好人。   看着这个男人,她反倒更加怦然心动了。   只可惜赵权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她。   想到这些天所发生的事儿,顾小白心里又羞又恼。可却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处理完郭磊的事,两兄弟又聊了聊。   赵权也就准备先回家去了。   拖了这么长时间,他也快要去学驾驶了。同时店里的那些货,也该正式接管起来了。所以,赵权还是很忙的,也就不打算留在容家吃饭了。   就这样啊,赵权稍微提醒了苏秀秀一下,郑三哥住在他家里,已经安排他跟苏志平去杂货铺了。苏志平暂时带着他。   苏秀秀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天她就跟马叔联系,商量着加盟连锁店的事。   赵权点点头,就先回去了。   寇小白在一旁凝视着他的背影。只可惜赵权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有跟她告别。倒像把她给忘了。   寇小白心里又生了不小的闷气,只是她咬咬牙,到底也没说什么。   倒是苏秀秀冷不丁看了她两眼,就好像在安慰她似的。   一时间,寇小白的脸色就更红了。   她甚至觉得苏秀秀已经看透她的心思了,又增添了几分羞涩和烦恼。   原本她们正聊到一半,却因为郭磊这事儿被打断了。   后来,苏秀秀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其他事,自然也没有时间继续和寇小白聊天儿了。   这事儿也就拖了下来。   寇小白又见了她的姑妈姑父和弟弟妹妹,大家都很好,就这样一家人总算团聚在一起了。   容家大院住的人比较多,大家相处得也很和睦。   知道寇小白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来向他们道喜。   特别是五奶奶、牛婶、池巧玉、寇婉茹这些女人家凑在一起,把寇小白从头到尾狠狠地夸了一遍又一遍。   说得寇小白就跟乡村好闺女,勤奋上进的励志典范似的。   寇小白红着脸,也不说话。众人就都觉得这实在是个好孩子。   坐在一旁的苏秀秀,看着寇小白却忍不住暗笑,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心思重的小妖精。   来到容家大院里,也正谋算着做出点让人大跌眼球的事呢。将来这些婆婆妈妈肯定会被寇小白吓一跳的。   寇小白正一脸羞涩地装模作样,冷不丁抬眼一看,苏秀秀那死丫头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呢。   寇小白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她当下就打定主意,既然都被苏秀秀看穿了。倒不如好好跟苏秀秀聊聊。说不定,能帮她出出主意呢。   出人意料的是,寇小白也没用费什么心力,也就如愿了。   晚上的时候,苏秀秀担心寇小白到了一个新地方,会睡得不安稳,就提出暂时跟寇小白一起睡。   寇小白虽然被强行按了个胆小鬼的名头,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俩年纪相当,在老家的时候,也都是一起睡的。再加上她们感情很好,家长们也没阻止。   到了当天晚上,两个姑娘洗了澡,躺在床上。   寇小白原本以为苏秀秀还会像白天那样,死扒着不放,继续追问她在老家发生的事情。   可惜,苏秀秀却什么也没问,躺在床上倒头就要睡过去了。   一时间,反倒是寇小白心里有些急了。   她可是知道的,苏秀秀这丫头向来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睡到一半的时候,再叫醒了,苏秀秀也是没精打采的,脸色也难看得厉害,就像得了瞌睡病似的。   也没其他办法了,寇小白只得推了苏秀秀肩膀一把。   苏秀秀闷哼了一声,眯着眼睛不满地说道,“干嘛啊?”   寇小白也不高兴地埋怨她,“你来我这屋,就是为了蒙上被子纯睡觉啊?”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笑喷了。   这话放在后世是会被别人误会的,放在此时的小白嘴里,就格外的喜感。   苏秀秀忍了一会,才睁开睛说道。   “既然你不让我睡觉,那就老实交代吧,你和权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寇小白,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权哥的主意的?”   她的话实在有些太过直白,冷不丁反倒把寇小白吓了一跳。   小白定睛再一细看,那死丫头问完又闭上眼,打了个哈气,似乎她如果不说,她又要睡了。   这倒好,苏秀秀把她整个人都给搅乱了,这死丫头居然还有心情睡觉呢?   小白实在气不过,扑过去就挠秀秀的痒痒肉。   刚好,秀秀也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人。   两个丫头很快就闹起来了,折腾了好一会儿。秀秀最终力气不支,被野丫头寇小白给拿下了。   苏秀秀只得拍着小白的手说道。“好了吧,折腾够了,你就赶紧说正事儿吧。这大晚上的,闹个什么劲儿啊。”   小白被她气恼了,又用手指头拧了苏秀秀那肉呼呼的脸蛋一下。   苏秀秀叫了一声,立马认输。   寇小白这才开始整理思绪,跟她说起了,在老家发生的那些事。   其实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顶多也就算是寇小白的少女心事罢了。   赵权这个人看上去凶巴巴,不爱说话,可是却非常会照顾人。   由于家里也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赵权是大人,也一直把寇小白当成小孩子看待。   所以,小日三餐,寇小白所需要的东西,各类日常用品,赵权都会帮忙提前准备好。   需要出去交涉,赵权也就帮寇小白解决了。   寇小白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她很小的时候,作为家中长姐,就开始照顾弟弟妹妹了。   赵权是唯一一个愿意把她当孩子照顾的人。这对小白来说非常的重要。她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再加上,赵权之前又救过他们所有人。   没有赵权的话,他们说不定早就被张有才的那把火给烧死了。从那个被狗吵醒的晚上,小白就对赵权产生了一种感激和依赖。   她觉得赵权外表冷酷凶残,实际上却是个很好的人。   两人单独相处的过程中,寇小白理所当然地,也就喜欢上了赵权的体贴和细心。   可惜,赵权只把她当成亲戚家的小孩子看。   寇小白本来就是心思重的人,她的想法也是比较多的。从小到大,她都知道想要什么,必须千方百计地去争取。   原本小白就想拿哄他爸的那一套,来哄赵权。她本来觉得是个男人都会吃这一套。   可惜,权哥这人意志坚定,做事情果决。他不只是凶,而且性格强硬。根本就不吃柔情蜜意的那一套。   寇小白很快就发现,赵权不喜欢女人撒娇争宠那类小手段,反而是有些反感。   赵权也讨厌寇小白装模作样的,拐弯抹角地说话,还藏一半说一半,说得半真半假。   他反而有些喜欢,寇小白痛痛快快的小辣椒性格,以及不加掩饰时那有点刻薄的说话方式。   所以,寇小白也开始尝试着,对赵权表达出藏在心里的某些想法。   有时候,小白真像个小姑娘似的撒娇,有点小小的无理取闹,赵权也并不会生她的气。   寇小白说,她母亲早逝,父亲心思并不在他们身上。从来都没送过她一件礼物。她想要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地去讨要。   寇小白在商场里试了一套衣服,看了一个双肩书包,却并没有买。   倒不是为了要省钱,而是她已经长大了。以后上了大学,就不需要这种学生风格的服装和包了。   可这些都是她高中三年最想要,只不过那时候没人给买罢了。   结果那天回到了家里,赵权却把衣服和书包拿给了寇小白。说是让她等开学以后,去新学校再用。   赵权并不懂大学生穿什么样的衣服。   只不过他这种体贴和细心,却让小白觉得很温暖。甚至连她小时候缺欠的那一小部分,都被弥补上了。   越是跟权哥相处,小白越是喜欢他。   似乎只要呆在权哥身边,她曾经渴望而又不可及的东西,就都能够得到。   因为那个男人都会很细心地注意到她缺少什么,并且也会小心地帮她补上。   可还是那句话,赵权一直把寇小白当成小孩子看待。对她只是对亲戚的照顾,并不是男女之情。   寇小白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得找了个机会,试探了一番。   那还是去学校里领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寇小白说她很紧张,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理想的大学,就想让权哥陪着她一起去领录取通知书。   赵权自然也是点头答应了。考大学对所有的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   结果到了学校里,寇小白正好碰见了他们年级成绩最好的那个男生。   两人并不是同班同学,即使认识,也从来都不打招呼。真要说起来,两人是敌人,也是对头。   在过去三年里,那男生一直在跟寇小白抢全校第一的宝座。   两人在大大小小的考试中,一直在暗中较劲。   寇小白之所以要抢第一名,是为了讨父亲的喜欢。说白了,这也是她对付继母的手段之一。   所以,寇小白抢得非常凶残,那男生不知不觉也就成了牺牲品,经常被挤到第二名。就算这次高考,总分也是寇小白比较高。   寇小白本来也不太在意这个戴着厚瓶子底眼镜的男生,却没想到男生不但不嫉恨她,反而很欣赏这个头脑聪明的女生。   趁着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男生想着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就忍不住向寇小白告白了。   “寇小白,我一直很喜欢你,你能当我的女朋友?我考的是燕大,跟你的学校离得很近。就算你暂时不喜欢我,也给我一个机会吧?”   这事儿自然不太可能,可寇小白却动了小心思,顺水推舟地就把这件事利用了起来。她指着不远处的赵权对男生说道:“那是我男朋友。”   那男生显然受了很大的刺激,指着寇小白的鼻子就说,“不可能吧!你疯了吧,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人呢?”   寇小白拍掉他的手,说道。“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那种人?权哥比你这种输不起的,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可强多了!”   她满嘴刻薄话,一点都不留情。   那男生顿时就被激怒了,对寇小白拉拉扯扯的。   就在他想抓寇小白脖子的时候,赵权却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臂。一时间,他的手都要被捏碎了。   “是男人的话,就别对女人动粗?你小子再敢来劲,我就废了你的这对狗爪子。”   赵权气势实在太强,那男生被吓得两股颤颤,差点站不住脚。   他连忙颤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赵权这才一甩手,把这瘦弱的男生给甩一边了。他皱着眉,骂了一句,“滚蛋!”   那男生立马就被吓跑了。   赵权又警告寇小白。“女人本来就受体力限制,最好还是别轻易激怒男人!不然的话,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寇小白却忍不住吼了一声。   “那你以后教我防身术吧?”   赵权回头看向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站在廊道里,两条腿笔直而又修长,肩膀很宽,手掌很大,可那双手却很温柔,一直都在保护她呵护着她。   有一道阳光,顽皮地洒在了他的脸上,使得他左眼上的疤痕越发狰狞。他的脸色也是半明半昧,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那一刻,寇小白却分明感觉到,她很喜欢这个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感到格外开心。   *   等到寇小白拿了录取通知书,跟着赵权身后回家去了。   一路上,赵权什么也没说,小白只知道他一定是听见了自己的表白。可却没有给出回应。   或许那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是回应?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相处起来就有些别扭了。寇小白甚至觉得权哥有点躲着她。   为此,她也增添了许多烦恼。   寇小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找机会表白,逼着权哥正视自己?   还是应该先静下心思,暂时先退一步继续跟权哥做兄妹,然后再找机会让权哥也喜欢上她,这样循序渐进慢慢来? 第124章   苏秀秀听了小白的话,半响无语。   权哥那种人,个性强悍,很有自己的主见。他做事也当机立断,几乎不怎么犹豫。而且意志坚定,鲜少有别人能轻易左右他的想法。   三十年后的白总也是那种很强势的女人,而且任性妄为,心黑手狠,又带着几分放荡不羁。   现在的寇小白多了几分稚气和柔软,骨子里那份狠劲却还在。   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弄个不好就是相爱相杀,谈恋爱都跟打仗似的。说不定还会拼个你死我活。   苏秀秀思来想去,皱着眉头问道。“小白,你知道权哥过去的事儿?”   小白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这话郑三哥也问过我,一开始我只知道权哥权哥十几岁的时候,出过事做过牢。后来问了郑三哥,才知道他犯的是什么事儿。   秀秀,说起来也奇怪,可能你不会相信吧?   我却觉得,如果那事儿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我也会做出跟权哥一样的选择。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你知道么?”   苏秀秀听了她这话,这才想起来,上辈子,白总弄得腥风血雨,搞得别人也鸡犬不宁,最后走到那么一步。恐怕开始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为了报仇罢?   她和权哥分明就是同一类人,也难怪小白会被权哥所吸引了。   很快,苏秀秀拉住小白的手说道。“你也知道权哥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现在他正处在人生低谷。也没什么心思谈恋爱。   倘若你要是马上跟他表白,他不止不会同意,还有可能会离你远远的,再也不靠近你了。你又是那么个能折腾的性子,肯定会不死心,不断地试图靠近他,挑战他的底线。你们之间反而会越闹越僵!   你倒不如听我一句劝,暂时把告白这心思先放一放。先摆正了态度当他妹妹,同时也多关心他。   等过两年,权哥的事业慢慢做起来。你再去表白,反而会更加有机会。   当然,前提是你想长长久久地跟权哥在一起。而不是短时间内,便找个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小白听了这话,忍不住抬手拍了苏秀秀脑门。她又忍不住说道。“我是那种放荡的女人吗?还见一个爱一个?我自然要跟权哥长长久久,这辈子我非他不嫁。”   “……”苏秀秀一时无语,她心里想着,我可是知道白总您上辈子有多么的放荡不羁。   不过说到底,小白还是决定听取苏秀秀的意见,放弃了马上对权哥表白的想法。   两人本来商量好了,就准备睡下了。过了一会儿,苏秀秀已经眯着眼睛快要睡着了。   小白却突然翻身坐了起来,又忍不住捅了苏秀秀一下。   “有一个事儿我还得问问你,以后我上学了,权哥也要上班。我们俩又不在同一个地方,平日里也没机会见面。就算我想慢慢跟他培养感情,都没有机会。万一他上班的时候,再被别的女人勾引了,那可怎么办?难道说,我还得绞尽脑汁,先把那个女人给干掉不行?”   苏秀秀听了这话,差点也从床上坐起来。这寇小白从本质上说,还是三十年后那个白总吧?动不动就天凉了,把某某干掉吧!   她忍不住揉揉自己的脸,又对小白总说道,“你不会找个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小白总又问,“怎么近水楼台呀?”   苏秀秀抽着嘴角说道。“你周末不上课的时候,不会勤工俭学,去老马杂货铺打工么?权哥既然都答应了郭磊要考夜大,你不会主动帮着他补习,报答权哥之前对你的照顾吗?”   小白顿时也觉得这两个办法都不错。她又皱着眉头问道。“那杂货铺也有你的份子吧?你可一定要帮我安排个勤工俭学的好工作。我刚好也要借此机会,好好锻炼一下,将来才能为我弟弟妹妹遮风挡雨!”   说完她又忍不住拉了苏秀秀胳膊一把。   苏秀秀只觉得这死丫头实在太粗鲁了,手劲又大,捏得她的胳膊都疼了。她又忍不住问道。   “前几天,你至少还能装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样子。为什么喜欢上权哥之后,反倒开始往野蛮女友这方向转变了?这样下去,你跟权哥真的能顺利处对象吗?”   寇小白忍不住皱眉道。“你懂什么?权哥根本就不吃女人柔情似水的那一套,反而很反感能算计能作的女人。他就喜欢我这样单纯又不做作的样子。”   苏秀秀抽着嘴角说道。“他把你当妹妹,自然觉得你越单纯越好。你足够单纯,才好听他的话。可等到了他真想娶老婆的时候,自然是越温柔,越漂亮,越贤惠越好。   小白,你可别犯傻,就真的一根筋,直愣愣地出现在权哥面前,说话做事也没个顾忌。这样的话,别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权哥找了个女朋友,还领到你面前,让你叫人家嫂子呢?”   小白听了这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也觉得秀秀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之前,她遇见的那些人,分明也都很吃她原来的那一套。她和王寡妇斗来斗去,也都是软刀子。   这还是寇小白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一心希望跟权哥顺顺利利的。所以,她情绪起伏得也比较厉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现在,有了苏秀秀这个小神棍。不管怎么说,秀秀跟松哥已经谈了好长时间的恋爱,也算经验比较丰富了。   所以,寇小白打定主意,要听秀秀的建议。   以后她还是收敛一些,千万不能在权哥面前继续张狂下去了。   说起来,恋爱这事儿也挺纠结的。   到头来,想找个称心如意的结婚对象,还是得斗智斗勇,经过一番心智上的磨练与考验。   好在寇小白之前,在后妈那边儿也受到了不少的训练。她还是很能忍耐的。   *   等到赵权再见到寇小白的时候,是在孟叔正式收池小红为徒的拜师宴上。   赵权突然发现短短几日不见,小白的变化很大。也不知道这座位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寇小白竟然既没跟她的弟弟妹妹坐在一起,也没跟秀秀坐在一处,反而却阴差阳错坐到了他身边来。   那一天,小白正好穿了一条蓝色的裙子。   几天不见,她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的朴素大方的乡下少女,反倒变得时髦了许多。这姑娘现在既活泼,又多了几分娴静。为人处世也都收敛了许多。   而且,她穿得这裙子是收腰的,穿起来显得这姑娘的身材很好看。   寇小白换了衣服之后,赵全就没办法继续骗自己了。   小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早就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小白的身上有一股很清新的香皂味,一直笼罩在赵权的周围。她还特意夹了一筷子菜,放在赵权的碗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权哥之前在乡下,多亏你一直照顾我。我也无以为报,刚好听说你要参加成考了。倒不如我来帮你补习功课吧?我在学习方面倒是挺拿手的。”   赵权本想要一口回绝的,他今年只是随便试试,等到明年才会正式参加考试。   可是,看着那双温润真诚的眼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他反而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   然后,寇小白笑了,而且笑得无比开心,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   一向铁石心肠的赵权,突然就感觉到他的胸腔里有颗心正在激烈的跳动着。   为了掩盖这种无措的情绪,他只得举起杯子,跟容五爷喝了一杯酒。   反倒是容五爷旁边坐着的老马,已经注意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寇小白。他隐隐觉得这姑娘似乎对他干儿子好像有点儿那么个意思。   老马也是被惠兰一路追求过来的。他自然也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儿,也不光是看外在的条件。有时候,一个眼神对上了,一次随手之劳,就能让一个单纯的姑娘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一个男人。这种感情自然也是无比珍贵。是个男人都应该珍惜姑娘的那份喜欢才是。   在这之前,老马还一直担心赵权的终身大事。在这之后,他却记住了寇小白这个名字。   *   后来,苏秀秀找到老马说起了寇小白要来杂货铺打工的事,老马沉思了片刻,一脸严肃地说道。“秀秀,咱们这杂货铺越来越多,送货也比较麻烦。到时候,赵权那边又要去学习驾驶了,倒不如给他安排一个助手?就让寇小白帮着赵权去统计存货数据吧?”   苏秀秀心想,这简直就是困了有人给送枕头。马叔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来什么了,居然这么帮着小白的忙?   她干脆也顺势一脸严肃的点头道。“马叔,您说的有道理。小白学的就是数学,让她负责店里的数据统计的工作,实在很合适!”   马叔自然也同意了,还说道:“那就趁着小白没开学之前,让赵权带着她在各个店里边儿转悠转悠,先把大概情况都摸清楚了吧?以后等小白开学了,也不用经常来,每星期统计一次就可以了。”   寇小白对于这样一份工作,自然是很满意。   她也不在乎马叔给她开多少工钱,只是一想到可以经常跟赵权见面,又有了去找他的理由。这对于小白来说就足够了。   另一边,等到赵权得到了消息,知道马叔要把寇小白派给他当助手。就突然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就好像他跟寇小白,再也分不开似的?!不过,这大概只是他的错觉吧?   很快,寇小白就穿着那天他在商场里买的那套衣服,背着他顺手买的双肩红书包过找赵权。   她的穿着打扮就像是个女高中生。她眼角眉梢布满了笑意,似乎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赵权却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姑娘脾气一点都不好,就是个朝天椒。   赵权隐隐觉得,似乎从他决定陪着秀秀去昌平的那一刻起,命运好像就已经定下了。 第125章   随着八月进入了尾声,眼看着郭磊也要回学校去上学了。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三位跑堂大爷都比较看重这小子。   虽然郭磊还是稍微有些孩子气,但是性格和人品却都是不错。再加上这小子一心想当跑堂,几位大爷平日里都乐意教教他。   郭磊也是偶然间知道钱大爷家里的那些事儿的。   他是打心里心疼钱大爷。这小子也是个热心肠。平日里,看见钱大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主动上前帮上一把。   两人也算比较投脾气。后来,钱大爷连酿酒都不背着郭磊,带着这小子一起干活了。   老牛和孙元宝两老头也就明白过来了。钱大爷这是动了收郭磊为徒的念头。   牛孙两老哥俩也都算是后继有人了,而且也都有着各自的家庭。唯独老钱命苦,还是只有一个人。那两人自然也不会跟钱大爷,争这个好徒弟。   只是,一个月下来,也不见老钱提起收徒这事。   三个老大爷一起喝茶的时候,偶然提起郭磊的事,钱大爷却笑眯眯地说。   “郭磊是个好小子,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   他现在还小呢,过几年等他念了大学,将来肯定前途无量。也未必非要干跑堂这个行当吧?   现在我提出收他为徒,他也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到了将来,这也就变成了套在他头上的紧箍咒。这说不定就是个负担了。所以,还不如暂时不收他呢。等那小子将来定下心思,真要当跑堂,再收他也来得及。就算不收他为徒,我也愿意好好教他。”   钱大爷这人心思重,想得比较也多,他也真是为了那孩子将来打算。   只是平日里有什么需要改正的,他也就直接都跟郭磊说了。也包括接待客人的一些技巧,怎么为人处世,怎么跟别人聊天。   郭磊这孩子不钻牛角尖的时候,也是最贴心不过的了。   钱大爷对他的好,他心里自然也都知道。   平日里,牛哥会照应牛大爷;张华也会照应他舅舅孙元宝;郭磊也更加尽心的照顾钱大爷。   从小到大,郭磊跟着他哥哥,管老马叫干爹。哥哥进去之后,他也失去了父亲,可干爹无论大事小情一直都在照顾着他,就跟亲爹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在郭磊看来,亲人不一定非得有血缘关系。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成为一家人。   在离开私房菜馆的前夕,郭磊回到家里帮着母亲做了一顿饭。母亲开心地对赵权说:“咱们家磊子是真的长大了。”   郭磊也跟着母亲一起笑,可是,半夜里他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到客厅里,透透气。   赵权本来就警觉,一听见客厅里有动静,他马上就醒了。还以为有毛贼敢到他家里来行窃。正准备好好收拾那贼一通。   没想到,却刚好看见他们家傻小子正坐在客厅里,瞪大眼睛,看着房顶发呆。   赵权忍不住过去问郭磊。   “你是怎么回事儿?在容家大院睡习惯了,回到咱们家里反倒睡不舒服了?”   郭磊连忙对哥哥说道。“不是,哥,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赵权干脆就坐到郭磊旁边,随口问他。   “什么事情,你想不通,不妨跟你哥念叨念叨。”   郭磊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想不明白,钱大爷人那么好,他的儿女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好?一见他上岁数没办法出去赚钱了,就骂他老不中用,老不死的。嫌弃他在家里白吃白住,浪费粮食。甚至把他的铺盖丢出来。   他们这样欺负钱大爷,实在太可恨了。这种儿女也都是狼心狗肺的混蛋。   哥,倘若将来我娶的媳妇,要敢对妈妈不孝顺。我就跟她离婚,让她滚蛋。我宁愿一辈子不娶,守着咱们妈妈一起过日子就完了。”   赵权听了这话,半响没了言语。他突然发现他们兄弟俩虽然相差了十一岁。   虽说郭磊这臭小子一钻起牛角尖,着实很烦人。   可在某些事情上,他们兄弟俩骨子里的一切想法却是完全一样的。   赵权只得劝他道。“这世上之人,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不用管别人的所作所为,管好自己,守住良心就是了。”   郭磊这时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哥,我实在是有点舍不得钱大爷。我突然就不想让他一个人了。牛大爷还有牛哥照顾呢,孙大爷还有张华和池姐呢。只有钱大爷还是一个人。等以后我就要去上学去了,周一到周六都不在私房菜馆那边了。还有人会主动帮着钱大爷拿毛巾,帮他搬酒坛子么?想想这些,我心里就很难过。”   赵权皱着眉头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又不想念书了?”   郭磊挠挠头皮说道。“那倒没有,我答应钱大爷将来要考大学,到时候还要教他外语呢。具体怎么想的,我也说不清楚。可是,哥呀,你说我也去认钱大爷当干爹好不好?我也不是说不要咱们干爹了。可干爹还有你跟小马驹呢。   钱大爷身边就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人了,所以我想再认一个干爹。   那些混蛋儿女不要钱大爷了,我却愿意要他。以后每周日我都会去私房菜馆打工干活,我来照顾钱大爷。将来我也来伺候他终老。哥,你说好不好?”   赵权突然发现,他弟弟真的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他也有了决断和男子汉的担当了。   赵权又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是真打算照顾钱大爷的后半辈子了吗?你长大成人之后,不止要照顾母亲,也要照顾钱大爷?这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以后的几十年。郭磊,你能坚持下去么?这不是养猫养狗,不喜欢可以送人,认了干亲,钱大爷的后半辈子都要交到你的手里了。   而且,以后你还要结婚养家,还要有自己的孩子。一大堆负担压在你的肩膀上,你真的有信心能做到这些吗?”   郭磊用力地点点头。“我现在虽然连见习跑堂都算不上,可是我以后会很努力的工作。争取当一个很棒的大跑堂,到时候挣钱养家应该不成问题。”   赵权听了这话,沉声说道。“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那我去找容大爷谈谈。让他去帮你问问钱大爷的意思。”   “好。”郭磊点头道。   兄弟俩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郭磊才踏实下心来,回房间去睡觉了。   *   等回头容五爷真的把这事跟老钱一说。   老钱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自己折腾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养大的亲生儿子不孝顺不要他。他也已经死了这份心,打算自己一个人终老了。   可他看中的后生小子却要给他当干儿子,想要照顾他终老。   一时间,老钱心中感慨万千,这人与人的关系真是让他糊涂了。   他的人生际遇正合了那句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从来到容家大院以后,他的运气真的转好了。   原本,老钱想着自己一把老骨头了,再过个几年指不定怎么样了呢?到时候他也干不了跑堂了,不如就到一个山沟沟,租个房子养老就完了。他也不好连累郭磊那么个风华正茂那么的小少年了。   只是旁边的老兄弟们都在劝他,这刚刚五十二岁,哪儿就干不了?   再说了私房菜馆的东家也已经说了,将来包养老,也不用麻烦郭磊许多。   俩人既然缘分到了,结下亲缘也是件好事。   老钱一再推脱,反而伤了郭磊的心。   牛大爷和孙大爷这么一劝,老钱也就改变主意了。最后,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在郭磊开学前两天,特意选了个好日子,正式拜了钱大爷当干爹。   他们的母亲赵彩荷以及老马当天也都过来了。   众多亲友聚集一堂,这场认干亲的仪式,也显得格外隆重。   赵权和郭磊的母亲赵彩荷,早年也是个性子弱的女人,曾经依靠男人过活。可她第一任丈夫早逝,第二任丈夫是个混蛋。   后来,赵彩荷也就明白过来了,女人这辈子只能靠自己。   她托亲友帮忙,在大商场里找了份售货员的工作。   第三任丈夫意外去世后,大儿子又进了监狱。这些事并没有把这个坚韧的女人打倒,她反而变得更加勇敢又有担当。   这些年,赵彩荷并没有再婚,反而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赚钱养活郭磊。还不忘时常去看她的大儿子赵权。   到了现在,赵彩荷已经成了单位里的骨干大姐。   平日里,她工作繁忙,跟儿子的沟通就有些欠缺。好在赵权和郭磊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也算是一条心。赵权也会照顾管教郭磊。   认干亲这件事儿,赵彩荷原本并不同意。   她很干脆地郭磊说道,“你这辈子要认干爹只能认老马!认了别人,我这个亲妈根本不会同意!”   郭磊还想犟嘴,跟他妈讲大道理。   赵彩霞拿起根棍子,就要狠狠地打他,一边打一边还骂:“你这小兔崽子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白养狼。这些年,你干爹怎么对你的,你还不知道么?现在,居然还要认别人当干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还是赵权把他母亲拦下来了,又劝了她好几次。郭磊这才逃过一次打。   郭磊暗中庆幸,幸好哥哥靠得住,没把他不想念高中那事跟母亲说,不然他真会被母亲打死的!   后来,就连老马也过来说和。“孩子多认一个干爹多一个人疼他,这有什么不好的?何况老钱那情况也实在太惨了。郭磊想认他当干爹,倒也是件好事。”   就这样,在他们的劝说下,赵彩荷才勉强松了口。   郭磊正式对干爹行礼之后,众人就坐在一处开始吃饭。   赵彩荷心情仍是不好,勉强地跟老钱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了寇小白的身上。   那也是她偶然间撞见的,寇小白去他们家里找赵权,谈杂货铺供货的事。   这小姑娘说话办事洒脱又爽利,对她也十分亲热,一口一个“赵姨”,叫的赵彩荷心都软了。   从那时候起,赵彩荷就对寇小白这姑娘很有好感。   后来,她又听老马说起,赵权在昌平帮过寇小白的忙,寇小白感激又尊敬赵权。   赵彩荷这才动了几分心思,别的那些女人都是势利眼,看不出他们家权儿的好处来。   倘若将来,小白这姑娘真的愿意跟她大儿子在一起,那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所以,赵彩荷对寇小白也格外亲切。   同一桌吃饭,赵彩霞很热情地给寇小白夹菜,寇小白还一脸羞涩地拿起碗去接。   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两人中间还硬生生地隔着一个五大三粗地赵权。于是,赵权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妈还在旁边,一个劲催促他。“权儿,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呀?还不赶紧给小白夹菜?没看见人家小姑娘不方便么?”   “……”你们都夹来夹去这么开心了,还用得着我动手嘛?   *   另外,这次认干亲的宴席实际上是池小红主刀做的,孟洪明在一旁帮她看着。   自从认了孟叔当师傅,池小红的厨艺,倒好似直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厨艺也在突飞猛进,不断进步。不然,这次孟叔也不会让她亲自动手。   就这样,容家大院里热热闹闹地大办了一场认亲宴。   苏秀秀看着一桌子好菜,以及围坐在桌边亲友们,虽然心里也十分高兴,却又忍不住想到了缺席的松哥。   从乡下回来之后,苏秀秀当天就开始给松哥写了信。   几天后的周日,两人又通了电话。   松哥那边只说一切安好,也让秀秀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   秀秀自然也答应了,她满心都觉得很甜蜜。可是,她刚要跟松哥说说在昌平县城那边发生的事。   松哥那边却说,他接到新任务了,得先挂电话了。可能这周都不会给她写信了,估计到了下周日才能再联络。   苏秀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她又不顾坐车的疲累,给松哥写了一信,第二天就寄了出去。   只是说来也怪,从那之后,好像就联系不上松哥了。寄过去的信也没有人回,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也不知道,松哥到底执行的是什么样的任务,危险不危险,反正他就好像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后来,寇小白就来了,她经常闹着跟秀秀一起睡。半夜,还要找秀秀说她跟权哥那些事。   苏秀秀在家里,被迫围观了小白上蹿下跳地勾搭权哥;牛哥深情款款地追求池姐;甚至刚刚领了结婚证的孙大爷和池姨也会忙里偷闲,聚在一起喝杯茶。   他们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干。只是坐在一起,就会有一种特别舒服自在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下,苏秀秀几乎每天都会被强行塞上几大碗狗粮。   她顿时就觉得有些寂寞了,也想要见到松哥了。   细想想,他们已经分开将近一整年了。那个一起去动物园的约定,却始终没能实现。   由于松哥那个任务,苏秀秀一直没接到松哥的来信。本来就不免有些疑惑和不安。   上周好不容易又接到了松哥的电话,他也只是说,自己很好,没出什么事。   说完这句话,立马就挂断了,神神秘秘的,就跟在玩潜伏一样。   电话号码跟往常的也都不一样,倒像是北京的号码。   苏秀秀实在觉得很奇怪,不免有些胡思乱想的。   当天晚上,她陷入沉睡,就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孟庭松倒在血泊里,周围的战友们不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孟庭松却始终没有睁开双眼?!!   苏秀秀在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她突然又想起上辈子松哥的腿,大概也是在这前后一段时间出的问题。   一时间,她就更加紧张了。   苏秀秀急切地等待着松哥的来信,只可惜接连几天,那些信却再也没有寄来过。就在秀秀暗自苦恼的时候,也迎来了开学季。   郭磊去了他们老师帮着找的那所学校,继续念高中去了。寇小白也升上了重点大学,成了大一新生。   苏秀秀和彭姐也要到学校里,继续念大一下半学期了。   慢慢地,家里人和学校里的人就都发现苏秀秀的心情不太好。   寇婉茹也隐约察觉到,秀秀的不好似乎跟孟庭松有关。于是她又给孟庭松写了一封家书。   告诫蠢儿子,两人本来离得就较远,让他多关心秀秀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孟庭松,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想到了住在容家大院里的家人和那个小小的姑娘,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失落和无奈。   孟庭松是在执行任务中为了保护战友受伤的。   说来也很奇怪,他明明感觉到自己被打中了,可那一枪却刚好错开了最要害部位,从旁边穿了过去。   所以,孟庭松并没有生命危险,也就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   他并不是不愿意给苏秀秀打电话和写信,而是医生叫他静养。也没人肯帮他寄信。   他打电话都要偷偷跑出去,一旦被医生和护士发现了,又是一顿狠狠地批评。   此时的孟庭松,其实就在京城里的一家军区医院里。   本来倒也可以让家人来看望他,只是他那伤口实在有点吓人,孟庭松也不愿意让家里人也跟着担心。所以,也就隐瞒了受伤的事。   孟庭松抓起枕头下的锦鲤护身符,忍不住想起亲友们总是说秀秀是个小神棍。   之前,孟庭松是没往心里去的,可这一次他却难免有些怀疑。是这个护身符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不然的话,别人如果同样位置中了枪,说不定早就死了。他却侥幸活了下来。   战友们也都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第126章 说好的一辈子   又是一个周日下午,苏秀秀还是没能接到孟庭松的电话号码,又变得更加不安了。   原本苏秀秀也不想去打扰松哥。只是她的梦境一个接一个,每一个梦境基本上都是松哥受伤了。   近一两年,苏秀秀做的每个梦都是跟自己息息相关,带有一定的预言性质。   这次,苏秀秀几乎可以断定,松哥就是出事儿了。她实在不放心,最后还是拨通了松哥之前经常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   幸运的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苏秀秀很平静地跟对方介绍了自己,顺便询问她的未婚夫孟庭松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如果不是出事儿了的话,松哥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跟她联系。   开始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倒是很快回复了她。只是说着说着,电话那边儿就变成了一阵沉默。   苏秀秀固执地等着那边回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有个略微熟悉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了过来。   “孟庭松在出任务时受伤了,目前已经脱离危险,正在x26医院接受治疗。他本人并不想通知家属这件事。”   由于之前已经知道了,所以苏秀秀反而还能保持着几分理智,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只是很坚定地开口说道。“我要去看他!”   电话线那边很快也答应了。“可以!”   然后,又把具体的病房号床号,都跟苏秀秀说了。   苏秀秀记了下来,又客气两句,就挂了电话。   由于已经到了下午将近六点钟了,眼看着就要吃晚饭了。   她要是现在出去,肯定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既然松哥不想让孟叔和寇姨担心,那么苏秀秀也不想把这件事儿捅出去。   没办法,即便她恨不得连夜去看松哥,却还是只能继续忍耐着。   晚上,容五爷不在家,苏秀秀和五奶奶带着小橙和天青两个孩子一起吃饭。   小橙和天青已经转到这边上学了。天青倒是还好,他就像小白一样头脑聪明,读起书来也不费力气,成绩也很好。   小橙可就苦了,就像个小书呆子似的。随时随刻抱着书,总是把书读很多遍,成绩却不怎么出色。平时在家的时候,小白和苏秀秀都会辅导她的功课。   大概是从小没有母亲的缘故,他们都很听小白的话。   小白又给他们灌输了读书将来才能有出路的想法。所以两个孩子都很爱念书。   吃饭的时候,也是私房菜馆最忙的时候。所以,两个孩子就跟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至于小白,最近正忙着在杂货铺打工呢。   虽然一开始她去的时候,有些动机不纯。可到了现在,小白这份统计工作却做得风生水起。前两天,还给苏秀秀说,她们应该弄台386电脑来用用。   “……”苏秀秀只想要windows或者苹果。   *   在饭桌上,五奶奶自然很照顾两个小孩子。那她也隐约查觉到了故作无事埋头吃饭的苏秀秀有些不太对劲。   到底是她闺女,五奶奶总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孩子的状态。所以,她就觉得秀秀的情绪有些低落,似乎很是提不起劲儿来。   她不好当着寇家两孩子的面儿问什么,只得等到饭后再问。   饭桌上无话,很快大家就吃完了。孩子们都收拾东西,回房间学习去了。   秀秀本来也想回房间去,却被五奶奶喊住了。她只得留了下来。   五奶奶又给她倒了杯茶水,这才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吃饭都魂不守舍的?饭桌上你最喜欢的那两个菜,你可没怎么动。光顾着吃大米饭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整张脸都变得苦巴巴的。这也没办法,母亲实在是太了解她了。   苏秀秀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松哥的事,悄悄对母亲说了。   五奶奶虽然平时不怎么出门,可她这辈子经历的风风雨雨也多了去了,性子最是稳妥了。   在这种时候,她反而显得比较冷静。   五奶奶沉声问道。“小松那边没什么大事儿吧?”   秀秀耷拉着脑袋摇头道。“他们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五奶奶又问。“那你是打算瞒着你孟叔和寇姨了?”   秀秀又说道。“让他们知道,也是跟着白操心。与其这样,还不如继续瞒着的好。妈,您也别把这事儿跟寇姨说。就咱们知道就行了,松哥也已经没事了。”   五奶奶说道,“你放心,你妈不是那种碎嘴子。”   苏秀秀叹了口气,忍不住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五奶奶轻轻地抚摸着她闺女的头发。   苏秀秀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她喃喃自语道:“真的会没事吧?”   五奶奶就说道:“人家不是也说了么,肯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母亲的温暖虽然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可苏秀秀还是很快就坐了起来,很快就要出去。   “你这是要干嘛去呀?”五奶奶忍不住问道。   苏秀秀连忙说道:“我回屋里,写康复符去,明天好拿给松哥。”   好嘛,不止老马跟龙鱼一个待遇,就连孟庭松也是一样的待遇。   五奶奶知道闺女的性子,倒也不再拦着她。   苏秀秀说完就匆匆离开了这间屋子,五奶奶又忍不住叹道:“这孩子可真是。”   *   写符这种事情,也讲究心诚则灵,苏秀秀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做,就在写康复符。   寇小白折腾了一天,很晚才回家。进了家门以后,她就急匆匆地就想去跟苏秀秀商量赵权的事,可却被五奶奶给拦住了。   “那丫头最近心情都不太好,晚饭也没吃好。小白,你还是先别找她了,也让她好好休息调整一下。”   “喔。”小白这才意识到,松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给秀秀写信了。   这种时候,她再跑去跟秀秀说自己恋爱的事,似乎真不太恰当。   小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错误,干脆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就这样,苏秀秀总算清静了一晚上,可以用来画符。   到了第二天,她草草吃了早饭,就背着书包准备走了。   五奶奶追到院子里,叫了她一声。“秀秀。”   苏秀秀转过头来看向母亲,五奶奶拿了一个小饭盒给她,“我让老许给你装的饼,你饿了再吃一些吧。”   “嗯。”苏秀秀接过饭盒来,放进书包里。   五奶奶又拿了一沓子钱给她,小声说道:“你想买些什么就买什么,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再跟妈说。”   “唉。”秀秀眼圈都有点红了,她连忙点点头,也把钱放进了书包里收好了。   五奶奶这才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得了,赶紧去吧。”   苏秀秀这才离开了家,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彭姐正好在等她。   苏秀秀只得草草跟彭姐说了,她要去医院探望一位朋友,暂时先不去学校了。还让彭姐帮她遮掩一下。   彭姐自然是答应帮她保密。两人这才坐上了不同的公共汽车。   *   另一边,孟庭松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圆脸的小护士瞪着眼睛看着他。   “该不会又想着偷跑出去打电话了吧?陈医生说了,让我们好好盯着你。你伤得那么重,别总想着出去溜达。”   孟庭松闷声说道:“我平时也没乱动呀,就想在周末下午打个电话,你们还拦着我。”   圆脸的小护士又说:“你伤得这么重,本来就不该动,你还有理了是吧?”   由于孟庭松长相英俊,性格也好,年纪轻轻就立了功,大家都知道这人前途无量。   护士们都喜欢过来照看他,听说就连她们院里的陈医生,都对孟庭松动了心。   真要跟陈医生比,她们这些护士肯定不是对手。   可是没事的时候,能多和这人聊聊天说说话,也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   圆脸的护士给孟庭松吃了药,又检查了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到了休息室里,就看见有两个护士在聊天,她们都认定陈医生肯定对孟庭松有意思。   其中那个长脸的护士就说,“陈医生虽然长得漂亮,被称为院花,可她今年好像已经26岁了,可比孟庭松还大了三四岁呢。”   另一个尖下巴的护士就说:“你懂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何况陈医生背景深着呢。谁敢跟她抢人呀?”   她们在这里正觉得可惜,透过玻璃窗就见一个长得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年轻姑娘,走到护士台前面,问道:   “请问302房,在哪儿呀?”   圆脸护士马上给她指了路。“转过弯就到了。”   等她走远了,长脸护士才忍不住小声说道:“这是来看孟庭松的?她跟孟庭松又是什么关系呀?”   尖下巴的护士也忍不住说道:“她可比陈医生长得好看多了。”   不管这些护士怎么想,反正孟庭松见到苏秀秀是被吓了一跳。   “秀秀,你怎么过来了?”   苏秀秀连忙凑上前,细细地看了他的面相,好在是转危为安,否极泰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相。   她这才皱着眉头说道:“你都受伤了,上星期,又是怎么给我打的电话?”   孟庭松顿时觉得有些心虚,随口说道:“就在医院里里打的,也挺方便的。”   苏秀秀拿眼睛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孟庭松顿时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只听那姑娘不满地说道:“简直就是胡闹。”   一时间,面对生死都不曾动摇的孟庭松,却因为秀秀的话,多了几分怯懦。   他连声说道:“秀秀,我下次会注意保护自己的。”   苏秀秀冷哼一声,坐在孟庭松的病床前,抓着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说道:“都要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松哥,我倒不是怪你没有给我打电话,只要知道你平安无事就足够了。”   说着,就往他掌心里塞了一个东西,又抓住他的两只手如同许愿一般说道:“松哥,你会没事的,咱们将来还要结婚,还要平平安安,白首偕老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格外认真,就像许下誓言一样,每一句话都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孟庭松看着眼前,这个神棍少女,心里突然升起了无限的怜惜。   他也发自内心地说道:“秀秀,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说好了要陪你一辈子,少一天都不算数。你松哥向来说话算数,绝对不会跟你食言的。” 第127章   苏秀秀干脆就留在医院,陪着孟庭松,哪里也没有去。   两人开始只是坐着,看着彼此。   后来,苏秀秀又忍不住问孟庭松伤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孟庭松笑着说:“已经不疼了,也没什么事了。”   苏秀秀这才松了一口气。孟庭松又问起最近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苏秀秀这才说起在昌平发生的那些事儿,寇小白家里的事,也有说家里新来的三个大爷,池姐他们一家子,赵权郭磊两兄弟。   除去那些危险的事情,秀秀都细细地告诉了松哥。   通过她的描述,在孟庭松面前,勾勒出一副副生动有趣的生活画面。再加上她的声音很好听,温润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就如同夏日里突然吹来了一股凉爽的风,轻轻地抚过孟庭松的耳畔,也让他打心里觉得很舒坦。   孟庭松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正在慢慢长大的姑娘。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让他的心中升起无限的欢喜。他愿意跟这个女孩过一辈子,也不会觉得腻。   他们正聊着,大夫们就过来查房了。   陈医生因为心怡孟庭松,所以首当其冲,走在了第一个,比别的同事都要更加积极些。   只是今日却跟往常不太一样,她满脸堆笑地推门走进病房,就看见孟庭松和一个面生的女孩正在聊天,两人还聊得特别开心。   陈医生心里顿时就生出了几分不悦。看着两人那么亲近,她就忍不住嫉妒。   于是,她飞快地走到苏秀秀的身边,很不客气地说道。   “我们要查房了,这位女同志,请你先出去一下,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陈医生后面还跟着那几位大夫,大家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   一听陈医生说这话,他们顿时就觉得不太对劲。   一般大夫来查房时,并不会把家属赶出去。   病人家属在旁边听着,也好知道病人的身体情况。这样也能让家属放心些。   这位陈医生可倒好,直接就赶人走,也不知道这是谁给她的权利?   可惜,这位陈医生是某部队大院出身,后面又考了军医大学,分到这所医院工作之后,似乎又跟院长有些亲戚关系。   平日里,陈医生就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有些目中无人,也有些瞧不起周围那些男大夫。   之前,她的老师曾经介绍她跟一位30岁的副主任相亲。见面之后,把陈医生气个半死,直说那位内科副主任,刚过30岁已经变成了半个秃子。   大肚子也起来了,人长得又很难看。简直是给他们医院丢人现眼。   因为这事,陈医生把他们医院的所有男医生都嫌弃了一遍。   这是她在值班的时候,打电话,跟她小姨抱怨时说的话。却没想到,被其他值班大夫和护士们听了个正着。   现在全医院都在传陈医生对男同事的那些评价。   医院里本来就是男大夫居多,这些大夫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实际上心里都对陈医生有意见。只是又忌惮于她跟院长的关系。到底还要给她留着三分颜面。   这陈医生可到好,还在自以为她是院花,多受欢迎似的,实际上竟自己瞎折腾了。   拜她喜欢在值班时,打电话跟亲戚聊天所赐。   现在几乎全医院的大夫和护士都知道,陈医生相中了孟庭松这位被送过来急救的年轻军官。   陈医生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骄傲得很。她觉得只有长得帅气,又有前途的孟庭松配得上她。   后来,就想方设法争取到了孟庭松主治医生的位置。   只可惜,上个星期她的媚眼儿算是白抛了。人家孟庭松根本就不为所动。   现在更好了,人家的对象来了,这陈医生如果谨慎些,就应该收敛才是。偏偏她又弄出这种事非来。   这可就有点自不量力了!   那些同事们都在心里埋怨陈医生,却不好当面跟她说什么。   这时,主任正好也带着人往这边赶呢。   病房内,苏秀秀回过头,几乎一眼也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张扬跋扈的女大夫,不过是借着医生的身份,故意赶人罢了。   秀秀也能猜出她的心思。只是为了不耽误松哥做检查,她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先出去呆会儿。   只是,秀秀刚站起身来,拿书包要走,孟庭松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又回头地对陈医生说道。   “这是我家属,是我的未婚妻。她用不着出去吧,刚好趁此机会,也让她了解一下我的病情。”   孟庭松又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陈医生的心思了。   只是他之前已经拒绝好几次了,可这陈医生却借着工作之便,继续缠着他,死活不肯放弃。   如果只是孟庭松自己也就勉强忍了,反正他看不上这种女人。   可他却见不得,秀秀因为他受气。所以,干脆就挑明了秀秀的身份。顺便警告陈医生别太过分。   另一边,那陈医生一听孟庭松有未婚妻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没想到,自己照顾孟庭松这么久,孟庭松不感动也就算了。居然还为了别的女人,当众给她弄了个没脸。   一时间,陈医生心里又恼又怒,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这可是医院里的规矩,她想知道你的病情,等会去办公室找我问就是了。现在你让她留在这里,也是妨碍我们工作。碍手碍脚的,还怎么给你治病呀?”   孟庭松却固执地抓着苏秀秀的手不放,又沉着脸说道。“不能治就别治了,我干脆出院回家去算了。别人家属都可以留下询问医生病人的病情,我的家属却要被赶出去,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时,主任也已经到了门口,他立马就发现这个陈医生不知道闹什么呢?怎么跟病人吵起来了?   再一看,旁边那位领导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主任当机立断地开口道。   “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医院还有这个规定?小陈,工作时可容不得你这么胡闹。哪有赶病人家属的?”   陈医生一听,就连主任都不给她面子,顿时就气得火冒三丈。她刚想顶撞领导,一回头却发现主任旁边,站着一位脸色难看的军官。   偏偏,这个人陈医生还是认识的。一时间,她吓得魂都没了。   其实,以陈医生的身份,也是无缘认识陆红兵的,只是沾了她小姨的光,才得以见过陆红兵一次。   那时,她听说陆红兵正在闹离婚,也曾经打过攀高枝的念头。   可是,小姨说了陆红兵的一些事,陈医生受到了惊吓,这才彻底死了心。   此时,陆红兵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她,陈医生心里又惊又怕,也顾不得跟主任分辨了。   主任又适时说道。“小陈,你先出去,你现在状态不对,赶紧去调整一下。别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了!”   没办法,在医院里一向顺风顺水的陈医生,到了陆红兵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喘。   最后,她只得灰溜溜地,先一步离开了这间病房。   站在病床边上的苏秀秀,看着那位军官的脸,顿时觉得有几分眼熟,却又记不起到底在哪儿见过他了。   只是看此人的面相,天仓开阔,鼻子高挺,五星中官,下巴圆满;眉毛舒展无断无杂无差无稀,嘴大而收,长而翘,津而红。   这也是大富大贵的贵人相。只要渡过明年的一个大劫,此人必定家庭幸福美满,前途不可限量。   说白了,这人也是个大贵人。   苏秀秀心话说,松哥也算有缘,能跟这人相见,还得了他的青眼。   与此同时,孟庭松看见陆红兵,立马就想起身行礼。“大队长。”   陆红兵却两三步上前来,把他拦了下来。“你先好好养伤就是了。”   说完这话,陆红兵又忍不住看向了苏秀秀。   这姑娘比年初的时候又高了一些,脸色也好了不少。看上去很健康,并不像年初时那样弱不禁风。   再一细看她长相,这姑娘柳眉杏眼的,五官生得十分出众,也算是个难得的漂亮姑娘。   可她却不会像别人那样骄纵张扬,反而很随和又沉稳,骨子里还得着一份体贴,一份温柔。   她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会给其他人带来任何的不快。反而成了一道让人心旷神怡的风景。   相比之下,那位陈医生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很快,陆红兵就发现,这小姑娘似乎已经把他给忘了。陆红兵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也有姑娘会记不住他的长相。   不过想想也是,这小姑娘心眼儿好,做的好事儿多了去了。救了他儿子这事儿,恐怕早就被忘在脑后了。   陆红兵倒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主任带着大夫们开始给孟庭松做检查。   秀秀也怕妨碍到他们,主动站在后面。   *   与此同时,被赶出去的陈医生,心里却十分的不痛快。   她之所以看重孟庭松,是因为知道孟庭松的母亲曾经救过某位领导家的孙子。   陈医生也是从小姨那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别人也都不知道这事。   她又一看孟庭松生得一表人才,这次又立了大功,还有着那么一段机缘。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她这才想要嫁给孟庭松。   却哪里想到,孟庭松根本就不给她留面子。而且,今天那位领导的长子居然亲自来了。   事情搞成这样,一时间,陈医生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她坐在办公室里,暗自气恼。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今天下班后,不管怎么说,也要去趟小姨家里,当面找她商量这事情该如何解决?   与此同时,主任已经给孟庭松检查完了。   他还特意跟苏秀秀说了孟庭松的病情。目前,他的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再休养一段时间,孟庭松应该就能出院了。   苏秀秀这才放下心来。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于是一屋子的人很快就发现,这小姑娘刚刚还绷着脸,显得很沉稳。听到孟庭松没事后,却满脸都是喜气。   一时间,众人就觉得,这姑娘实在可爱至极。比起那位势利眼的陈医生可强太多了。   很快,大夫们给孟庭松做完检查,就都出去了。   陆红兵留下来,要对孟庭松说一些事情。   苏秀秀怕他们有机密要谈,干脆就提起暖壶,说要去帮孟庭松打水。   孟庭松又把自己用的白瓷缸子递给了苏秀秀,嘱咐她也喝点水,别再渴着。   苏秀秀笑眯眯地捧着白瓷缸子,提着水壶就出去了。   她花了十多分钟打水,这才回到了松哥的病房里。   刚好这时候,陆红兵已经说完了,就准备起身回去了。   他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苏秀秀,才发现这姑娘还是没能记起他是谁?   一时间,他心里多了几分好笑和无奈,更多的却是感激和敬意。   有些人愿意帮助别人,本就不是贪图别人的报答。她自然不会注意他是谁,长得什么样,又是个什么身份。   离开房间之后,陆红兵站在楼道里,隐隐能听到那苏秀秀那姑娘就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地问孟庭松,伤口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不然,她到外面去买点苹果回来,给他吃?或者买份杂志给他看。也省得他在医院躺着,呆得烦了。   孟庭松连忙劝道,“你可别再乱跑了,真的什么都不用买,我这都是齐全的。护士们也有好好照顾我。秀秀,你呀,就别再瞎操心了。”   那姑娘这才说道:“对呀,医生刚刚也说松哥你很快就能出院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个傻姑娘!”孟庭松无奈地说道,可他这并不是在骂她。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宠溺。   恋爱中的小情侣,一旦见面了,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嬉笑怒骂都带着说不出的甜腻和情谊。   陆红兵也曾经跟一个姑娘这样相处过。   只可惜,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此刻,他虽身处京城之中,却不打算回家去看老婆孩子。   其实,也不是不爱了,只是生活中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陆红兵注定没办法,把全部的精力和热情都放在家庭和爱人身上。   偏偏他的爱人却希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孩子。   想到这些,陆红兵又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才向着医院外面走去。   初秋的清晨,阳光仍然很强烈。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一抹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另一边儿,孟庭松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不对啊,今天可是星期一。秀秀,你不是应该去上课了吗?”   苏秀秀顿时就有些心虚,知道松哥受伤了,她哪还有心思去上课呀?   不过话说回来,上学期,她可一次课都没逃过。   这次就连个招呼都没打,突然就没去上课似乎是有些奇怪。   王香香说不定还会担心她呢,又是晚上去她家里可就不好办了。   孟庭松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知道秀秀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对上学一向都很重视,学习也格外的刻苦。所以,就劝她先去学校上课。等有时间了,再过来看看他就是了。   同时,也嘱咐苏秀秀,暂时不要把他受伤这事,告诉他父母。   苏秀秀也说不过他,只得点点头,依依不舍的准备先回去上课了。   她还不忘嘱咐松哥,要好好休息,等中午放学,她再过来。   “其实也不用了,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多辛苦呀。倒不如下午放学再来。”孟庭松又说。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饭!”苏秀秀软软地说。   孟庭松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催促秀秀赶紧回去上课。   苏秀秀才起身离开了。   *   她走后,那些小护士在闲暇时,又凑在一起交流最新鲜的小道消息。   “你听说没有,刚才陈医生被汪主任赶出病房去了。”   另一个护士就问:“陈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听说她想把人家孟庭松的家属赶出去?结果自己反倒吃了个亏。”   “可不是吗?陈医生平时也太过狂妄了些。这回碰上硬茬子,可不就倒霉了吗?”   她们正凑在一起说得开心,陈医生刚好也赶过来,准备找护士,说说给孟庭松调药的事。   陈医生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就这样放弃孟庭松这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再怎么说,她长得漂亮,又是高学历,还从事着医生这份有前途的职业。怎么着也比孟庭松那个不知所谓的小未婚妻强太多了。   再说了,那两人又没结婚,她怎么着也得争取一下。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结婚自然也要找更优秀的对象。   陈医生有信心,会让孟庭松明白过来,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只是她想得倒挺美,却没想到一来到护士站,就听那帮小护士又在乱嚼她的舌根子。   陈医生一生气,就抓住那几个小护士乱骂了一顿。   “你们是来上班的,还是来乱嚼舌根子的?”   “干不了这活,就滚回家去,别在这耽误病人的时间。”   小护士都被她吓坏了,还有人当场就被骂哭了。   陈医生还觉得不解气。这时,另一位外科大夫却来通知她。   “陈医生,主任叫你过去呢!”   陈医生这才放过那几个小护士,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了。   很快,就有人听见主任办公室里,发出一阵拍桌子的响声。   “你凭什么把我调走?凭什么不让我继续当孟庭松的主治医生了?”   主任却很淡定地说。“医院决定调你去哪个部门,就调你去哪个部门。如果有什么意见,你就直接找院长谈吧!”   陈医被主任批评一顿,心里更生气了。   被他欺负过的那帮小护士,却都觉得挺解气的。   后来,有人说,陈医生好像真的去找过院长了。可惜,院长也没有其他办法。 第128章   当然,陈医生后来到底怎么样,也就跟苏秀秀和孟庭松没什么关系了。   苏秀秀到学校之后,虽然迟到了,却赶上了第二堂课的尾巴。   她悄悄地走进教室里,坐到了王香香的旁边,就打开书开始学习。   大学课程本来就不怎么严格,学习与否全靠自己。   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成人教育院校,老师很少会维持课堂纪律。顶多在点名的时候,哪个学生没有到,会被扣掉一些分数。   好在老师讲的,都是苏秀秀提前预习过的功课,接着听起来倒也不费劲。   好不容易到了下课,她又跟王香香解释了一下,又抓紧时间把欠下的课堂笔记都给补上了。   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又上了三四节课。   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苏秀秀一脸歉意地跟王香香说了一声,不能一起吃中午饭了。就连忙收拾东西,又跑到了公共汽车站。   王香香被苏秀秀弄得都有些愣住了,在食堂遇见彭姐时,就忍不住问她。   “秀秀今天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像个小陀螺一样?”   彭姐叹道:“早上的时候,她就说要去见一个朋友。还不让我跟她家里说,弄得神神秘秘的。”   “喔?也不知道是什么朋友?”王香香眯着眼想了想,却也没再说什么。   *   另一边,苏秀秀趁着等车的时候,又特意买了一袋子苹果,提着水果上了公共汽车,倒了五站地,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苏秀秀心想着,这么坐车也不太方便,还耽误时间。倒不如,从明天开始骑自行车来。这样也就不用等着了,时间上也好安排。   苏秀秀这么一来,倒也不用护士帮着孟庭松打饭了。   由于孟庭松伤到腹部了,就必须格外小心,不然五脏该错位了。   苏秀秀很快帮着孟庭松打了饭,自己也买了饭。然后架好了床桌,两人就一起吃饭。   孟庭松看着面前这个只顾着帮他布菜的秀秀,似乎能看到几十年后,他们变成老头和老太太时,一起吃饭的样子。   孟庭松倒觉得那样的话,也是挺有趣的。他一边想着也给秀秀夹了菜。嘴里还说道。“我哪有那么矜贵,都已经一个月了,其实基本上没事了,只是医生不太放心。”   苏秀秀却说。“你这是肚子破了一个洞,怎么也得修养几个月呢。千万别急着出院,不然再落下什么伤就不好了。”   孟庭松只得点头答应了。   吃完饭后,苏秀秀又拿出一把小刀,帮着松哥削了一个苹果。   由于她小时候在大伯家,受到不少亏待,就算后来到了容家,父母一直在帮她进补,苏秀秀仍是很虚,也不胖。   她的四肢也都没什么力气,干体力活儿也不太行。只是她这手指头上却灵巧得很。   苏秀秀削苹果,也跟别人都不太一样,她削出的果皮很薄,中间却没有断掉,一直能拖到很长。   孟庭松也没有其他事,就坐在一旁看着这姑娘削苹果。   最后,他甚至忍不住屏住呼吸,只盼着这个苹果皮能一路削到底,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让人意外地是,秀秀还真做到了。   很快,她就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了孟庭松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苹果代表着平安好运,吃掉它,松哥以后都会平平安安,运气也会越来越好。”   原来这是秀秀特意削给他的,孟庭松虽然也知道秀秀的老毛病,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她这小神棍的这一面,也挺可爱的。   削完苹果,苏秀秀就拿着饭盒去清洗了。   等到刷干净了,再把饭盒放过来,秀秀又跟松哥说了几句,就要去上学了。   本来中午也就休息一个小时时间,路上就要15分钟。满打满算,两人只有半小时的时间。   虽然能一起吃饭,孟庭松也觉得很开心,可他实在不愿意秀秀这么赶着。还要在路上来回跑。于是就对秀秀说,“晚上,你就不要再来了。”   苏秀秀也没有答应他。只是很快就背起书包,笑眯眯地跟松哥挥手说道。“我可要上学去了。”   孟庭松连忙说道。“路上小心点儿。”   苏秀秀点头说道,“放心吧,没事儿的。”   说完,苏秀秀就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   孟庭松从窗户往外望去。很快就看见那个穿着运动服的姑娘,急匆匆地穿过大门,向医院外面走出去。   远远看去,苏秀秀就像一只小蜗牛,个头瘦瘦小小的,却背着一个很大的壳子。可她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直勇往直前,永远不会退缩,别人想劝都劝不住她。   秀秀就是这样的一个姑娘。   一时间,孟庭松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感觉。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像个累赘,想要早点好起来。   另一方面,有那么一个小姑娘一直呆在他身边,对他不离不弃。   他生病受伤的时候,她会尽其所能地照顾他。这实在让他觉得很幸福。   还好,当初秀秀遇见他,然后喜欢上了他。   在未来的日子里,不论遇到什么,他都愿意尽己所能地守护着她。但愿,今生,他们可以一直这样相依为伴地走下去。   这就是属于孟庭松的愿望。   *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苏秀秀又告别了彭姐,跑来照顾松哥。   两人又在一起吃了晚饭。   除此之外,苏秀秀还特意去找护士,咨询了一下该怎么照顾松哥,平日里都需要注意什么?还询问了松哥在吃东西上面,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护士也都细细地跟她说了,苏秀秀又拿出一个本子都一一记下了。   后来,她在照顾松哥的时候,就特别注意哪些禁忌,一点错都没出过。   那些护士一见苏秀秀年纪虽小,却十分细心。就又忍不住悄悄地告诉其他人。   孟庭松的对象是个性格很好的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特别会照顾人。   大家私底下都说,苏秀秀这么好,孟庭松又不是瞎子,自然不可能会选陈医生。   而她们讨论的对象,那位陈医生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还是被调到别的部去了。   *   傍晚的时候,苏秀秀在回家的路上,还买了一条鲜鱼。   趁着私房菜馆那边忙得不可开交,秀秀悄悄把鱼拿到厨房里,处理好之后,用砂锅炖了鱼汤。   五奶奶也知道孟庭松的事,自然要主动帮着她闺女一把。   趁着没人的时候,五奶奶又悄悄问了苏秀秀。“那边怎么样了?”   苏秀秀就眯着眼睛告诉她母亲。“挺好的,医生说过些日子就能出院了。”   五奶奶这才放下心来,娘俩干脆就一起熬了一锅汤。   留了一部分收起来给孟庭松喝,剩下的大家一起喝了。   由于五奶奶帮着打掩护,倒也没人发现秀秀的异样。   到了第二天,苏秀秀就提着一保温桶鱼汤去看松哥了。   孟庭松也是厨师世家出身,真正好的厨师都必须有一条好舌头。孟庭松虽然平时不太挑剔,他却可以分得出食物的好坏。在吃东西上,他也会有偏好。   凭心而论,秀秀做的鲫鱼汤算不上什么美味佳肴。   可孟庭松喝在嘴里,却觉得这鱼汤实在鲜甜可口,美味异常。   一想到秀秀瞒着他父母,偷偷熬汤的样子。孟庭松喝汤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有些心软。   苏秀秀见他喝完汤,这才收拾东西,骑着车上学了。   由于松哥并不排斥喝汤,苏秀秀几乎每天都会想办法熬上一锅汤。第二天早晨,再给松哥送过来,然后才去上学去。   就这样,虽然那个一起去动物园的约定还是没有能够实现,他们两个却有些进入恋爱状态了。   孟庭松住院期间,苏秀秀几乎把所有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   后来,彭姐和王香香到底还是发现了苏秀秀的这个秘密。   原来是秀秀的男朋友受伤住院了。为了怕父母担心,秀秀却必须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两位朋友一见,苏秀秀每天往返于家里、医院、学校之间,实在太辛苦了些。就不约而同地尽量帮着她。   就拿熬汤来说,苏秀秀费了不少心思,可却不敢向孟叔请教。   彭姐干脆就从许哥那里弄到了不少补汤食谱给她,还教了她不少窍门。   苏秀秀也是尽量照着食谱来,煮的汤多了,也就越来越美味了。   *   与此同时,容家大院里的人还觉得很奇怪呢。   怎么突然间五奶奶和秀秀这对母女就爱上煮汤了。   只是有五奶奶帮着打掩护,苏秀秀也是一脸沉稳,并没有半点马脚。   后来,苏秀秀还特意从松哥那里拿了信,再寄回来给自己。又对寇姨说,松哥是去了别的地方训练了,暂时没办法打电话,就连信都很难寄过来。   寇婉茹这才放下心来,私房菜馆那么忙,她也就没发现什么异样。   容五爷倒是知道了这事,他甚至还去医院里看望了孟庭松一次。   爷俩聊了聊,回来后,他就再没说什么。   有时候,容五爷也会随手帮着女儿打掩护。他又担心秀秀会累坏了,就经常买一些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给她吃。   就这样,一直都没有人怀疑。   *   到了十月一号的时候,老马杂货铺自然要办一个大型促销活动。这个活动是要所有店面都同步进行的。   现在店面一多,要同步活动就十分麻烦。   好在苏秀秀在假期里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又有彭姐,寇小白,王香香三个好友帮忙。苏秀秀倒也省了不少事。   所以,在繁忙之余,她仍是坚持继续照顾松哥。   孟庭松虽然也心疼她,好几次都说不用这样经常来看我。可苏秀秀在这事上却坚决不肯听他的话。   *   后来,寇小白也是偶然发现的,苏秀秀突然就瘦下去,甚至都有些缩腮了。   虽然脸瘦了,使得苏秀秀眉眼更加突出了,整个人都漂亮了不少,又多了些清冷出尘的味道。可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问她也不会说,寇小白干脆找了个机会,偷偷跟着苏秀秀一回。   到了医院的时候,她还想着苏秀秀这死丫头到底是在照顾谁?   没想到进去一看,居然是她表哥孟庭松? 第129章   寇小白一看,孟庭松大概伤得还挺重的,不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卧床休息。   原来这些日子,苏秀秀就一直这么两头跑,既要上学,还要照顾孟庭松,还有家里那么一大摊子事。   难怪这丫头都瘦了这么多呢?   想到这里,寇小白心里又是生气,又有些心疼苏秀秀。   说到底她也是把苏秀秀当朋友看的,可苏秀秀这死丫头倒好,有了事却一直在瞒着她。   想到这里,寇小白也顾不得其他,索性就冲进病房里问道。   “好你个苏秀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看你把自己熬得都成什么鬼样子了?如果不是我跟着你来,你还会继续瞒下去吧?”   苏秀秀回头一看见寇小白都愣住了。   孟庭松也是一惊,看寇小白后面没有别人过来,他这才放下心来。   孟庭松见不得别人说秀秀的不是,就皱着眉头说道:“小白,你也先别顾着生气呢,这事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让秀秀告诉我爸妈的,我也是怕他们担心。”   “那这样继续拖下去也不行啊?俗话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你看看苏秀秀被累的。”小白不满地说道。   苏秀秀想了想,才开口道。“反正再过几天,松哥差不多就要出院了。现在要是就这样贸然告诉孟叔和寇姨,也是让他们白担心一场。一定要说,不如等出院再说呢。”   寇小白想了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苏秀秀又上前推了她两把,劝了她两句。   寇小白的性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苏秀秀软软一劝,她就答应帮着保密了。   只是自那以后,寇小白也就不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赵权身上了。   再怎么说,孟庭松也是她表哥,姑妈又对他们那么照顾。   寇小白总是要过来帮忙照顾孟庭松的。   这样一来,她也算是帮着苏秀秀分担了一些。当然,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之前,因为孟庭松和寇小白不在同一个村子住,他们从小就不怎么亲,年龄又差的比较远,自然也不可能一起玩。   孟庭松十七八岁的时候,寇小白才十二三岁,那时候,孟庭松就去当兵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两人虽说是表兄妹,关系却比较生疏。   现在,因为寇小白经常来医院探望照顾孟庭松,虽然一开始两人还有些尴尬。   好在两人都喜欢苏秀秀,一个是闺中密友,一个是未婚夫。一聊起秀秀的事来来,两人倒多了些话题。   慢慢地,他们俩的关系也算改善了不少。   孟庭松也开始把寇小白当妹妹看待了。而寇小白也因为姑妈的关系,一开始就把孟庭松当哥哥看待了。就这样,两人之间的相处得反倒越发融洽了。   孟庭松又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因为他身体底子好,慢慢也就恢复过来了。   医生也说,孟庭松可以出院,回家敬仰了。   只是这时候,孟庭松暂时也没办法接受训练,也不方便回部队去。   他和秀秀小白一商量,还是回家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孟庭松突然回家,使得寇婉茹和孟洪明都高兴得不行。   孟庭松只跟父母说,他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一些轻伤,养养再回部队去。   孟洪明和寇婉茹见他行动如常,也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只到他们看见秀秀熬汤给孟庭松喝时,这才隐隐猜到了几分真相。   那天晚上,孟洪明特意找容五爷聊天喝茶。   老兄弟之间也没什么隐瞒的,何况孟庭松现在已经好了。   容五爷干脆就把孟庭松之前受伤了,不让往家里说的这事儿,告诉给孟洪明了。   孟洪明忍不住叹道。“这么说起来,这些日子倒是多亏了秀秀照顾小松了。那孩子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居然都要瞒着我们。”   容五爷就说道。“他也是怕你们担心。同时,也怕你旧事重提,让他立马退伍。他现在好不容易到这种地步了,肯定是舍不得。”   孟洪明不满地说道。“那是他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现在已经有了小池这个好徒弟了,谁还稀罕他似的?”   容五爷就笑他。“你说这话谁信呀?说到底,就算你再怎么收徒弟,还不是最想让小松继承你的衣钵?那才是最正统的孟家菜呢。”   孟洪明只得叹道。“五哥,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非要去当兵。留下来跟我一起做饭,难道不好么?”   那天晚上,两个老兄弟喝茶聊天,倒也聊了不少的心事。   有些人家是孩子不懂事,让家长操心;他们的孩子是懂事儿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却也让家长气闷。当父母的竟也没个好了,不管孩子多大,都得为了他们操心。   就这样,孟洪明和寇婉茹也都知道真相了。他们两口子在私底下,也没少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既然孩子们想要隐瞒他们,怕他们担心。现在,既然都没事儿了,他们干脆也就装起糊涂来!   只是私底下,孟洪明寇婉茹两口子又忍不住对秀秀更好些。   不管怎么说,小松遭罪的时候,这姑娘一肩扛下来,不离不弃地照顾着他。   这段时间,秀秀也太不容易了。他们可是知道的,秀秀熬得那汤几乎一天都没断过。原本还以为小姑娘嘴馋了,到头来,却都进了他们儿子的肚子。   想到这些,他们就觉得亏待秀秀了。   很快,秀秀就发现了自打松哥“回来”后,公公婆婆没怎么关心照顾儿子,反而对她就如同春天般的温暖。   孟叔总觉得她瘦得不行,基本上每天都会给她做养生的菜吃。   以前,苏秀秀还曾经羡慕过许哥给彭姐做佛跳墙,现在可好了,孟叔也会特意给她做佛跳墙吃。只有那么一小罐子,还说了是特意给她做的,都不给别人吃。   苏秀秀笑得都不行了。   有美食可以吃,又有美男相伴,一时间,苏秀秀突然就觉得生活无比幸福。   同样的,对于孟庭松来说,这段养病回家度过的假期,也是属于他和秀秀的美好时光。   平日里,秀秀去上学,孟庭松留在家里,有幸看见隔壁那座四合院改成的私房菜馆。虽然位于胡同之中,显得比较僻静。   可是,一到中午下午的饭点,食客们就都纷纷登门了。   就如秀秀在信中所写的那样,来的这些都是顶级老饕。他们穿着打扮都异于常人,有人甚至会带着秘书,带着手下。大门口也经常停着挺气派的汽车。   这些人懂得吃,也懂得欣赏厨师的手艺,他们以吃他父亲做的仿膳孟家菜为荣。   这在从前,孟庭松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可短短两年时间,秀秀却帮助他父亲实现了梦想。   不得不说,这实在很了不起。   *   秀秀每天一下课就会回家来,有时候孟庭松会掐着点去车站接她。两人一路走回家来,竟也是说不出的惬意。   回家后,他们在一起吃饭。晚上的时候,他们偶尔也会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这就是一天当中,他们两人最为自在的休闲时光。他们会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说到私家菜馆的时候,苏秀秀也会在孟庭松面前,绘制出另一副了不得的蓝图。   孟庭松也没想到,一座宅院,一个私房菜馆,竟然也有着这么大的含义。   一时间,看着眼前这个初长成的俊秀少女,孟庭松只觉得惊讶又神奇,同时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心动。   秀秀的将来还真是很了不得。孟庭松突然也决定,不管怎么说,他也要拼命努力,追着秀秀继续前行才是。总不能被她落得太远了,不然他可就追不上了。   到了周末的时候,孟庭松又提出要带着秀秀去动物园玩,或者去北海划船照相留念。   可苏秀秀却觉得,周末公园里人太多,松哥现在的身体情况也不算太好。万一出去了再被人挤着了,反而得不偿失。倒不如继续留在家里,休息调整呢。   于是,外出约会这件事,只得再次作罢。   *   孟庭松一直在家里养伤休息,闲来无事,只能看看书,看看电视。   他倒是有心去厨房里,帮父亲做菜,打个下手什么的。   可父亲却会很嫌弃地把他赶出来。   “你这都受伤了,还来厨房里瞎转悠什么?还不够给我捣乱的呢?”   “……”孟庭松顿时没了言语。   自从他父亲在私房菜馆里当上大师傅之后,越来越有大师傅的气魄了。居然开始嫌弃起他的手艺来了。   其实细想想也是,厨房里有母亲打下手,还有池姨和师姐,的确用不着孟庭松做什么。   再说起他的师姐池小红,也是个了不得的厨师。   孟庭松这一手刀工,也是他父亲从小培养出来的,也算是厨师里的刀工好手。   可是,他的刀工拿到池小红面前,就不太够用了。   孟庭松忍不住想起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的厨师之路还远着呢。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咱们了不得的厨师多了去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骄傲。”   这些年来,孟庭松一心扑在部队训练上,他的厨艺的确疏于练习,也很久没有进步了。想到这些,孟庭松不禁又有些气短。   如今的孟庭松,似乎又到了一个选择的关口。   现在父亲有了可以施展厨艺的舞台,他凭着自己那身扎实的厨艺,名镇京城也是早晚的事。估计过不了几年,他就可以振兴孟家菜了。   那么还需要他干嘛?   而且,父亲此时的眼界和态度都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他还需要他这个继承人么?   孟庭松心里有些疑惑了。   特别是在周日下午,看见小橙和天青在厨房里玩雕刻萝卜的游戏。   那也是他小时候曾经玩过的游戏,都是厨师的基本功。看来父亲已经开始教表弟表妹了。   孟庭松就发现,带在他头上二十多年的紧箍咒,好像突然就消失了。消失得让他有些措不及防。   一时间,他反而变得更加茫然了,不知将来要何去何从?   没办法,为了分分心,孟庭松只得做一些医生允许的康复训练,争取早日恢复起来。   到了11月份,天慢慢转冷,孟庭松眼看着一天一天好起来了。   再过几天,他就要回部队报道去了。   苏秀秀有些心事重重的。上辈子,她遇见师傅的时间眼看着也就快到了。   苏秀秀甚至有种预感,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很可能这辈子就跟师傅无缘见面了。所以,她再怎么想掩饰情绪,仍是带着些许的紧张。   孟庭松还以为,秀秀是舍不得他的离开,所以,又再次邀请秀秀一起去动物园。   苏秀秀一算时间和地点都差不多,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此时,松哥运气正赶上上升期。倘若有他在场,再帮上一把手,说不定会改变上辈子一些事情呢。   当天夜里,苏秀秀又做了关于师傅的梦。   那还是上辈子的事情,刚好就是苏秀秀最落魄的时候。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作,自然是非常努力,可刚干了一个月,就被老板辞退了。   老板嫌她个头小,没有力气,一只耳朵还有残疾。   有时候,老板吩咐苏秀秀做什么事,她都听不清楚。   所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苏秀秀给辞退了。   好在那老板到底还有几分良心,把整个月的工钱都给苏秀秀了。又看她可怜,还多给了十块钱。   不然,苏秀秀肯定还得想办法继续跟他闹腾。   没办法,人穷志短,为了生计,她完全可以不要脸皮。   苏秀秀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把钱收在里面的兜里,低着头匆匆往家里走去。   那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家,只是她临时租住下来的一间十平米的小破平房。   那间房子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一扇破门,门上有个小窗口,好在还算结实。不然,苏秀秀晚上都不得安生了。   由于又被辞退了,苏秀秀连下个月的房租在哪里,都不知道。说不定,等到下个月就会被房东赶出来。   苏秀秀想到这些,就一肚子都是怨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离开大伯家之后,她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可恨大伯母没让她念完初中,她连好点的工作都找不到,体力活又干不了,连挣钱吃饭都成问题。   那时候,苏秀秀才17岁,一个半大的孩子。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个破旧的行囊,一身破衣,一双破烂的鞋子。这让她看见来实在狼狈,甚至有些惨不忍睹。   苏秀秀搓着手,思量着晚上吃一顿饱饭,明天再到处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   只要能找到新的工作,她也就算是有活路了。   苏秀秀走着走着,就见前面围着一大堆人。她还以为有什么便宜可以捡呢。于是就凑上前去,挤进人群,探头一看。   地上正躺着一个比她更惨的人,那人满脸都是血,也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是从身形和发色上看,应该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她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破旧衣服,古古怪怪的,好像是个神婆。   旁边儿的人也正说呢,有人找她算命,她一摸那人的手,她直接就说让那人回去准备后事吧。   那个客人是个壮汉,被气得不成,又是暴脾气,当场就不管不顾地把这个神婆打一顿。   偏偏,这神婆却连躲都不知道躲,倒像是个傻子,只是一再重复,“命该如此,活不久了!”   那壮汉就更不肯轻易收手了,直到打得头破血流,他也怕闹出人命,这才慌忙逃跑。   苏秀秀心话说,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混得更惨呢?   苏秀秀本来有心想走,她都这么惨了,大概也没能力帮助别人了。就想先走了。   没想到,那人也不知怎么搞得,一把就抓住了苏秀秀的脚。   苏秀秀被吓了一跳,差点喊出来。   再一看,那老太太还在躺着呢。   旁边那么多人,有人白白胖胖,衣着整齐,一看就很有钱。却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帮助这个老太太。反而指着她骂道,“这就是个神婆。是个老迷信,有些神神叨叨的。活该她被打!”   苏秀秀听了那些话,就忍不住来气。   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把这老太太给扶起来了,拖着她,就向自己家里走去了。   说来也怪,刚才这老太太还一动不动的躺着,倒像是晕过去了似的。   苏秀秀一拖她,她反倒能自己走了。   苏秀秀心里觉得古怪,只是一想到她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招人惦记的。又觉得这小老太太跟她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样的无依无靠。不免就动了恻隐之心。   最后还是把老太太给拖家去了。   *   到家后,苏秀秀也没办法,她手里也没两个钱,不可能送老太太去医院看病。   刚好,她住的那地方都是穷苦出身的人,干什么的人都有。   苏秀秀干脆就找了那个卖跌打损伤药的老头,拉他过来给老太太看病。   那周老头一见这花里胡哨的老太太,就下了一跳,指着苏秀秀鼻子说道。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呀?这老神棍倒在地上半天了都没人管,你倒好,还把人给捡回家来了?你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有心情做这好事儿呢?”   苏秀秀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只得催促道。“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赶紧给她弄点药吧。不然在我这里死了,就更不好办了。”   那周老头看了苏秀秀一眼,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又给苏秀拿出了几包药,教她怎么给老太太用上。 第130章   苏秀秀想着,怎么也得拿出点钱给周老头,就开始翻内兜。   可那老头却说道。“给什么钱呀?你不是刚丢了工作吗?先想办法吃饱饭再说吧。要钱先欠着,你有钱了再给我就是。”   这周老头虽然嘴巴不好,说话也不算好听,可他对苏秀秀这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却是很照顾的。   苏秀秀自然也记着他这份情谊。   后来,又按照那老头说的方法,打水先给老太太的伤口清洗干净,不留半点泥沙粒子,这才把那些药粉,小心翼翼地给她涂上了。   苏秀秀那时完全是处于一时好心,想救活老太太,也没想那么多。   可救活了之后,那老太太就两眼完全瞎了。   那个造孽的混账,拿着砖头刚好拍在了老太太的眼睛上,伤了她的眼珠。苏秀秀找的老周也没本事治这个。   后来,苏秀秀干脆就把老太太留在她家里,有吃喝也分她一些。   另一边,苏秀秀又继续想方设法找活干,可她条件实在不行,仍是很艰难。   经常是极低的工资被雇佣了,很快就又被开除了。如果工资不给她,苏秀秀也免不得想方设法,再跟那老板闹事。   可日子再怎么艰难,她也没有赶过那个瞎老太太。   苏秀秀也知道一旦赶了她,那小老太太估计就活不成了。她做不出这事来,两个苦命人干脆就结伴一起过日子了。   后来,瞎婆婆伤好了,就说自己是瞎婆婆。还问苏秀秀,要不要跟着她一起当神棍赚钱?   苏秀秀说:“我可不会那些。”   瞎婆婆就说:“不用你会,你就负责扮仙童赚钱就完了。”   “那万一又被打了可怎么办?你看不见,所以不知道,我生得瘦小得很,力气也小,根本就扛不住别人一拳头。”苏秀秀又说。   瞎婆婆侧头两眼直直地“看”向她的身边,阴森森地说道:“你放心,打我那人他活不过这个月。”   苏秀秀又好奇地问道:“真的么?到底怎么回事?”   瞎婆婆却只是说:“以后你跟我学点东西,以后也就知道了。”   苏秀秀那时候眼看就快断粮了,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吧,那我就跟您一起混口饭吃。”   后来,两人一起做了神棍。   苏秀秀给瞎婆婆当了眼睛,那老太太却是个有真本事的。她没办法看相,就给人家摸骨。   她说得那一套,一般都很准。慢慢地,她们的钱越来越多,日子也好过了。苏秀秀自然也不用再挨饿了,个子也长高了不少。   瞎婆婆虽然是个孤寡性子,可是十分疼苏秀秀。相处下来,两人也就成了家人。   苏秀秀干脆就拜了瞎婆婆师傅,学了几分真本事。   等到她们的日子变好了。苏秀秀也曾后悔过,如果当初她能把瞎婆婆,送到大医院去治疗,说不定还能保住她那一只眼睛。   那老太太却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报应,怨不得别人。”   而且,她俩眼全瞎了之后,反而多了看透生死的本事。   后来,瞎婆婆就带着苏秀秀一路行骗,把神棍这个勾当,做得风生水起。   瞎婆婆似乎什么都知道,人也是神神叨叨的,倒是教了苏绣绣不少真本事。   而且,两个苦命人凑在一起之后,命就变得非常好。   所以,三十年后,苏秀秀靠着半蒙半骗,几分看相的本事,也就成了玄学大师。   *   苏秀秀既然有幸重生回来,前世所欠的恩情,今生必然要还。至于她师傅的命,苏秀秀自然也会救。而且,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起来,苏秀秀脸色并不太好,就好像没睡好觉的样子。   孟庭松一看她这样,就不免有些担心,他想着倒不如这次先不去动物园了,让秀秀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可苏秀秀却不同意,仍是坚持一定要今天出门。   孟庭松实在说不过这姑娘,只得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都收拾好了,就出了成府胡同,到了车站。   就在孟庭松想拿水给苏秀秀喝的时候,一辆比较空的公共汽车正好进站了,孟庭松也来不及看车牌子。   苏秀秀三步两步就上去了,孟庭松自然是跟在她的身后。   孟庭松平日里一直在部队呆着,家又住在昌平,对京城的路段并没有那么熟,只是隐约记得他回来时坐的车。   所以,即使是听了站名,他也没发现这辆车有什么问题?   另一边,苏秀秀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孟庭松看过去,能看见苏秀秀眼底的那道青影。知道她昨天晚上没睡好,孟庭松自然也不愿意打扰她。   所以,这辆车开了得有半个小时,一直到了终点站,他们才发现坐错车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俩人自然也不会互相责怪对方。   下车后,孟庭松原本想着再找合适的公共汽车坐回去。实在不行的话,坐同一辆车返回成府胡同那边,再坐车去动物园儿也是可以的。   哪怕直接回家休息,他也没什么意见。   只可惜他想得挺好,一下车却发现苏秀秀脸色苍白得厉害。   孟庭松也顾不得其他,搀扶着苏秀秀就想找个阴凉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两人往前走没多久,就拐进了一个胡同。   那里正在闹事儿,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恶汉,正在殴打一个穿得破破烂烂,花花绿绿的老太太。   苏秀秀平时就是个心善的人。孟庭松一直觉得这姑娘的骨子里就有些嫉恶如仇。   一看那边恶汉欺负老太太,苏秀秀顿时就不能忍了。放开孟庭松的手,大步向着那边就走去。   她又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再动手打人,我就到派出所找警察来!”   原本街上的人都在看热闹,也没人制止,那大汉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正要拿砖头往老太太的脸上拍。   突然跑出来这么一个小姑娘,冲着那边大吼了一声。   那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就跟中了邪似的,手抖了抖,那块砖头怎么也砸不下去了。   这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   下一秒,那恶汉回头一看,竟然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阻止了他。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他很快就扔下那老太太,向着苏秀秀这边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块儿板砖,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道。   “关你这个小毛丫头鸟事?你大爷我想打谁就打谁?不让我打那死老太婆,我今天就好好教你这小死丫头怎么做人?看你还敢不敢去派出所报案了?”   那壮汉一开始只是吓唬苏秀秀,这时候但凡是聪明点的孩子,也该转身逃跑了。   只可惜苏秀秀根本就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她那双眼睛就像寒潭似的深不见底,直看得壮汉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这壮汉也是个混蛋,他也是被老太太戳中了心事,才发了疯似的打她。   反正事已至此,他已经是那种情况了,就算再把人打死,他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壮汉又拿起砖头,向着苏秀秀一比划,却被她身后的孟庭松抓住了手腕子。   孟庭松也算是刚大病初愈,现在恢复的算是不错了。   可是,整个夏天最热最晒的时候,他在医院里躺着养伤,因此他整个人都闷白了许多。   再加上他从小就练武的缘故,他个子虽然也有一米八,可他那身肌肉却并不十分明显。穿上宽大的长袖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肌肉来,就显得这人比较瘦弱。   围观的人也都没把孟庭松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孟庭松伸手一抓,那壮汉“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手腕子就像被捏碎了一样地疼,那块儿刚刚还行凶的板砖瞬间就扔在了地上。   这壮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见孟庭松是个硬茬子,连忙道歉求饶。“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这也是喝多了,脑子犯浑。我就是个混蛋王八蛋,大哥,你饶我这一次吧?”   事情飞转之下,让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这个壮汉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刚才打老太太,欺负小姑娘的时候,他那么凶残,现在到了个年轻小伙子面前,他就怂成这样了。   一时间,众人对他也是有些不耻。   这时,苏秀秀却冷冷地说道。“松哥,这个人把老婆婆打得那么惨,一看就是大奸大恶之徒,就该送他去派出所才是!不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打人,他还以为没有王法了是吧?”   那壮汉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他刚想骂苏秀秀。   孟庭松手上微微一用力,他又惨叫了一声。那些骂人的脏话,自然也都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苏秀秀也顾不得这个恶汉了,她连忙跑过去,检查瞎婆婆的伤势。   刚刚瞎婆婆被这人一甩,依然是摔在了地上,大概是昏过去了,一动不动的。   苏秀秀被吓坏了,心说该不会因为她的缘故,改变了师傅的命运吧?   她连忙上前想扶起瞎婆婆,赶紧送到医院去急救。   因为上辈子在这边住过,苏秀秀自然也知道。这附近有个医院,就在拐角。   她倒是也不嫌脏,只是她刚一抱起瞎婆婆,那瞎婆婆喉咙里“咕隆”了一声,自己就坐起来了。   她眯着眼睛,哑声说道。“没关系,姑娘,我没事,你不用管我了。”   她也知道别人都是嫌弃她的,难得遇见一个小姑娘愿意救她,她自然也不想给人家添堵。   苏秀秀却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云南白药来,倒出了一些,糊在了瞎婆婆的脑门儿上。   “怎么没关系啊?你脑门儿都被他打破了。”   这年月,云南白药也是很珍贵的,一般人有条件的话,都会在家里藏上一小瓶,受伤的时候,就弄一点粉上去。   哪里像这个小姑娘似的,为了给一个叫花子似的人治伤,就拿出云南白药,直接给她糊上一小把。   瞎婆婆只觉得头上一疼,血似乎也止住了。   她心里也正奇怪着呢,刚刚这小姑娘吼那一声,已经带着些许的灵气了。   瞎婆婆原本以为,这姑娘也是跟她一样的人。可显然不是,她涂有几分灵气,却还不会控制。   后来,这姑娘用手一碰她的头,瞎婆婆心里立刻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似乎她们两个命中注定,就该有一段缘分似的。   瞎婆婆这才忍不住睁开双眼,秀秀正好也很关切地迎上去看她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苏秀秀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师傅的右眼果然还是完好无损的,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只是她的左眼就像蒙了一层厚重的雾气,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另一边,瞎婆婆用那只独眼,乍一看这小姑娘的面相,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姑娘大概是几辈子都在行善积德,才有了此生这番光景。   她福泽深厚,幸运亨通,生活富裕,衣食无忧,并且还长寿,将来可以尽享儿女的福气。 第131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伤着额头的缘故,瞎婆婆只觉得自己的相术好像变强了许多。   她本来在相术方面比较弱,可是一看这小姑娘的脸,却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一细看就发现,刚刚她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眼前这小姑娘当真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瞎婆婆半生凄苦,亲缘尽断,哪里还有什么亲友?   可这孩子实在好生面善,长相却同她祖母有五分相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她祖母天生神眼,幼时给人看相,就断得神准。   她家中几代人,也就出了祖母那么一个。   可眼前这个年轻的孩子,却有着这样一双眼睛,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一时间,瞎婆婆倒想问问这孩子是不是姓文?   可一细想,自己已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又何必胡乱攀亲戚,再妨碍了别人。   更何况,这小姑娘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想要救她性命,对她并无半点恶意,也不想利用她做些什么。   正在瞎婆婆胡思乱想着,只听苏秀秀又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去医院里看看吧,您这伤势看着还挺严重的。”   倘若是别人的话,瞎婆婆就算立时死在了马路上,也不愿意受别人恩惠。   欠下别人的恩,说不定将来要用自己这条残命来偿还。   可眼前这小姑娘却不太一样,就是让瞎婆婆忍不住想要信任她,亲近她,同她结下因果。   于是,瞎婆婆并没有拒绝,而是任由苏秀秀把她扶起来。   另一边,已经有好心人把民警叫过来了。   那个恶汉一看见警察来了,当场就想逃跑,却被孟庭松死死地按在原地。他这才老师了下来,孟庭松也就放开了手。   民警过来一问,这个恶汉居然因为老太太的一句话,当街行凶,差点把人打死。   再一看瞎婆婆那一身伤,满脸的血,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凶恶的壮汉不太对劲。   因为前几天,别的区刚好发生了一起深夜抢劫强x未遂,暴力致人死亡的案件。   最近这两天,他们派出所刚好收到了上面的通知。   这位年轻的民警一看,这个壮汉行凶的方式,跟那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于是当场就起了疑心。   年轻的民警也不想打草惊蛇,没提那件案子。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拿出手铐子,想给壮汉先拷上再说。   那壮汉本来已经被孟庭松制服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可一见这个明晃晃的手铐,顿时就受了刺激,又开始发了疯似的挣扎。   他上前用力推开了民警,从裤兜里又掏出一把弹簧刀,伸手就想抓旁边的瘦小女人当作人质。   那女人看着尖刀已经吓傻了,完全就不知道躲开。   民警也是刚刚毕业,分到派出所没多久,他对这种事情,经验明显不足。   一看那人要抓人质,他再想上前阻止,就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孟庭松几步冲上前,一把就推开了壮汉的手,紧接着三下五除二,又卸了壮汉的刀,同时也摘了他的右手。   随着壮汉一声痛呼,孟庭松一脚又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壮汉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在电光火石之间,熊一样的高壮恶汉已然被那个帅气地年轻人掀翻在地。   却没人能看清楚孟庭松的动作,没办法他实在太快了。   一时间,围观的众人都傻了,在旁边扶着瞎婆婆的苏秀秀也已经看傻了。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极了武侠电影里的片段。谁也没想到,它突然就发生在他们的眼前了。   苏秀秀看着松哥龙行虎步,满身的阳刚之气,顿时被晃得头昏脑胀的。   一时间,她满眼都是线条优美的大长腿,以及那坚韧又灵动的腰腹。   没办法,她的未婚夫实在帅呆了,就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一样。   苏秀秀脸热得够呛,她甚至怀疑自己就要流鼻血了。有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想告诉所有人,那是我男人!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下意识地鼓起掌来,以此来对孟庭松表示自己的敬意。   很快,一个接一个,掌声连成了片,其他人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孟庭松实在很像是当代的隐士侠客。   这时,民警也匆忙走过来,对孟庭松说道:“谢谢你了,同志。我怀疑,这人是抢劫杀人的通缉犯。多亏了你帮忙制服了他,不然这人恐怕还会再行凶。”   孟庭松连忙说道:“没什么,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又有一位老民警匆匆赶过来了,年轻刑警很快就把事情跟他说清楚了。   两人本来想请孟庭松到派出所去协助调查,做笔录,没办法孟庭松只得拿出证件给他们看。   最后,孟庭松和苏秀秀两人一起,还是先把瞎婆婆送到医院去了。至于去动物园约会的事,只得暂时作罢。   路上,苏秀秀还怕孟庭松伤口没好利落,刚才又跟那个壮汉动了手。就忍不住问松哥,“你刚刚没事吧?伤口要不要紧?”   孟庭松随口说道,“我的伤口早就好了,而且,我也一直在做复建呢。昨天去医院,医生也说没事了,可以回部队去了,秀秀,你就放心吧。”   苏秀秀这才放下心来。   *   到了医院,两人又帮着瞎婆婆挂号,缴费。   孟庭松知道秀秀手里没多少钱,就抢先一步,把这些事儿都给办了。   等到进了诊室,医生给瞎婆婆细细地检查了一番。   由于苏秀秀救人比较及时,老太太看着满脸是血,实际上,伤得并不怎么严重。   医生帮瞎婆婆消毒,上好了伤药,又在苏秀秀的提醒下,给老太太开了些眼药水和内服的伤药。   然后就对他们说。“可以先把老太太带回去休息了,只是她左脚扭伤了,要多注意休息。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平时可以多喝些骨头汤之类的。”   出了诊室之后,孟庭松去拿药。   苏秀秀陪着瞎婆婆坐在大厅里躺椅上,她原本早就知道瞎婆婆无家可归,正在到处流浪。   可这事却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迂回着开口问道。“您现在可有落脚的地方?我和松哥等下先送您回去?”   瞎婆婆看了苏秀秀一眼,这小丫头满脸都是关心,而且眼底情绪外露,看着她也格外亲近。   而且,跟苏秀秀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后生,刚刚是一路把她背到医院来的。同样也没有嫌弃过她。   这对缘定三生的小情侣,都是厚道心善且有福气之人。倘若跟他们在一起,说不定也不会受她连累吧?   说到底,瞎婆婆还是想问问这个空有灵力,却不会控制的孩子,到底跟文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倘若苏秀秀真是他们文家一脉,作为同族长辈,她就更不该走了,反而应该多多看护照顾这孩子才是。   瞎婆婆沉思半响,才开口对苏秀秀说道,“我身无长物,也没个落脚的地方。”   苏秀秀果然接口道。“我家里还算宽敞,也有空屋。倒不如,您先去随我回家去小住一段时日。”   瞎婆婆自然也点头答应了。   这时,孟庭松也拿完药回来了。三人一起走到了医院外面。   苏秀秀见瞎婆婆脚扭伤了,不方便行走,干脆就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一看见瞎婆婆这身打扮,衣服上还有血迹,就被吓了一跳。差点就不拉他们了,怕出事。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先给了钱,又跟那位师傅解释。   老婆婆凭白无故被一个无赖汉打了,他们看不过眼,带她过来看病的,现在要带她回家去。   司机一听苏秀秀他们也是做了好事,这才答应拉他们回家。   *   一路上,苏秀秀就思量着,可以把瞎婆婆安排在一个清静的角落里,到时候也不会受到什么打扰。她也好方便照顾瞎婆婆养伤。   可到了门口,瞎婆婆一见容家大院总有人出来进去的,旁边儿还是一家古香古色的私房菜馆。她抬眼一看,进那菜馆的非富则贵,都不是一般人,旁边还停着汽车。   瞎婆婆虽然也想知道,苏秀秀到底跟她有没有亲缘关系?却又不想给他们家里添晦气。   到时候,那些客人冷不丁一看见她这副打扮,很可能就不愿意来这私房菜馆吃饭了。这要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这边的买卖就彻底毁了。   所以,车刚找好位置停了下来,瞎婆婆就对苏秀秀说道。   “这里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利于我的修行。倒不如,我自己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你有空来看我就是。”   苏秀秀却知道,瞎婆婆根本就没有亲人了,也没地方可去。她定是怕自己连累了他们。   苏秀秀想了想,又对她说道。“不然这样吧,您稍微等我一下。我家还有一套小房子,倒也算安静,利于您修行,我先进去找我妈拿一下钥匙。”   瞎婆婆看了她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松哥也留在车里陪着她。   那司机想,这小姑娘还真是个大好人,救了这小老太太一回还不算完,还非要给她安排住处。   这种做法虽然有些幼稚又傻气,可也挺让人佩服的。   *   苏秀秀匆匆下了车,进了容家大院,直接就找到了五奶奶。   母女俩见面后,来到里屋。   秀秀就把他们在路上,救了一位老婆婆的事情,直接和五奶奶都说了。   五奶奶一听,那老太太虽然穷困落魄,却因为怕影响他们家生意,就不肯进家门。顿时就觉得这人为人处事还是颇有章法的,应该也是懂礼仪之人。   况且她也了解秀秀的性子,干脆就拿出一套钥匙,递到了秀秀的手里。   “之前,咱们住的那套房子,离这边儿比较远。你到时候想要照顾瞎婆婆也不太容易。到不如这么办吧,当年你爸也给我买了一套小院子,就在彭小茹他们家后边那条耳朵胡同里。   当年我也只住了半个月,后来就跟你爸搬到大碗胡同那边去了。   去年,那房子也还回来了,就放在那边也没人用。之前,我本来还想给你孟叔开饭馆用。结果,你爸又买了隔壁那栋宅子。   我那小院子也一直空着,你先把那位瞎婆婆安排去那边住吧。倒也还算清静,平日里也无人打扰。”   说完,五奶奶就把钥匙给了苏秀秀。   秀秀听了这话,眼圈一红。   上辈子,她跟虾婆婆情同母女,牵连甚多。从贫困无依,到后来名声鹊起,日渐发达富裕。她们师徒二人一直相依为命。   即使苏秀秀只有一碗饭,也会毫不犹豫地分瞎婆婆半碗吃。   可母亲却不知道她们有这样深的关系,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愿意把房子借给一个孤苦无依,忘记天涯的老婆婆居住?   一时间,苏秀秀心中感慨万千。她唇角微微抖动,最后还是对母亲说道。   “妈,那位瞎婆婆不同于常人,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联系颇多。将来说不定还会有更深的联系。”   五奶奶连忙打断她闺女,又说道,“好了,你先把人带过去安顿下来再说吧。咱们俩要聊天,也不急于这一时。别再人家受伤的老婆婆等太久了。”   苏秀秀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五奶奶看着闺女的背影,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平日里就很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也不知道认识这么一个瞎婆婆,到底是好是坏?可别到时候,真的变成小神棍了吧。   可她家老头子,却总想着找个师傅,好好管管秀秀这丫头呢。也不知道这瞎老婆婆到底跟秀秀到底有着怎么样的缘分。   五奶奶坐在屋里这样胡思乱想,她打定主意,等容五爷回来了,要好好跟他说说这事。   实在不行的话,另找地方安置了这瞎婆婆就是了。   *   另一边,苏秀秀出了容家大门,很快就上了出租车。   又让司机师傅,向着彭小茹家住的那条胡同后面的耳朵胡同开去,路上她又对瞎婆婆说。   “刚才。我已经跟我妈拿了钥匙,不如您先在那边小院子住上一段时间。人比较少,倒也还算清静。”   瞎婆婆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地看着车外。从一开始获救,她就并没有对苏秀秀和孟庭松说过“谢”字。他们这些人都讲究因果,她欠下的所有债,总是要还回去的。   车子拐了几道弯,很快就到了一个普通的院落前面。   苏秀秀和孟庭松又把瞎婆婆搀扶下来。   司机也知道,他们都是好心人。   苏秀秀想多给点钱。司机非但没有要,反而又退了五块钱给她,只说是刚刚给的还富裕了。他不要小费的。   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接过那钱,又跟那位司机大叔道了谢。   那位司机大叔也是个痛快的人,又说道,“你们这是做好事救人呢。我哪儿还好意思多收你们钱呀?”   说完,他就把车开走了。   *   苏秀秀从兜里拿出钥匙,开了大门,进去一看,地方不大不小,方方正正的一个院子,倒也显得十分僻静。   由于已经将近一年时间,没人过来住过,院子里只剩下一些树叶子杂草之类的东西。   不过之前到底是好好收拾过了,除了浮面上那些东西,还算比较干净。   苏秀秀忙把瞎婆婆扶进屋里,让她先坐在了凳子上休息。   她想先找个水壶,烧些热水给瞎婆婆喝。   只是这院里是被人腾出来的,只剩下一些老旧没人要的家具。   屋里只有一个破旧的木柜子,几张破椅子,一个破旧的木头桌子,还有一个沉重的雕花木头大床。   柜子里,还剩下两个边上有缺角的瓷碗,至于其他的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秀秀一看,这也太空了,就想出去添置一些东西回来。   那瞎婆婆却拦着她,说道。“我之前栖身在破庙里,桥洞底下,现在能有瓦片能遮住头顶就算可以了。你千万别再为我乱花钱了,不值当的。我老太太也享不起这份福气。”   这时,孟庭松却说。“秀秀,你先陪着瞎婆婆聊着,我先出去弄点儿吃的过来。”   说话时,他又使了个眼色,苏秀秀这才知道,松哥要去给瞎婆婆倒腾东西去了。   她又说道:“那不然松哥,你先回家去看看。”   容家大院住的人多,东西也多,起码锅碗瓢盆,铺盖被褥之类的东西,还是有不少的。   孟庭松点了点头,很快就离开了。   苏秀秀找了个破笤帚以及一块儿抹布,就想先把这屋里收拾一下再说。   可瞎婆婆却说道:“你要干这些事情,倒不如跟我聊天,说说话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连忙走了过去,嘴里说道:“您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瞎婆婆问:“你有灵气多久了?”   苏秀秀整个人都愣了,上辈子瞎婆婆可没跟她提过什么灵气。 第132章   苏秀秀上辈子就知道,师傅似乎有些非常之法,好像还能驱鬼辟邪。   可这些东西,她却从没让苏秀秀沾过。   苏秀秀后来倒也曾经想学这些来着,却被瞎婆婆狠狠骂了一通。   “好好的一个丫头,你的人生还长着呢,老老实实把看相学扎实了,就够你吃饭的了,瞎学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上辈子,师傅就当真没有跟她透露过分毫。直到重生了,师傅这才问了她关于灵气的事。   看着苏秀秀一脸茫然的样子,瞎婆婆才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没入门,完全就是野生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遇见了什么机缘,才能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也罢,她是打定主意帮她一把了。瞎婆婆叹了口气,又问苏秀秀。   “那你平时难道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相处了大半辈子,苏秀秀实在太了解瞎婆婆性子了,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亲近之意。   瞎婆婆摆明就是发现了她有些非常人之处,所以现在想要出手帮她一把。   苏秀秀思来想去,还是不想在师父面前撒谎掩饰了。可重生那事,实在有些吓人,她倒不如换种说法,把这一切都归为预言梦境。这样的话到也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苏秀秀垂下眼睛,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总能梦到一些即将发生的事,就像预言似的,现实生活中总会发生那些事。倘若我根据梦中暗示,做出改变的话,现实也会因此而改变。我也会因此而避免一些事情。”   听了这话,瞎婆婆的眉头微微皱起,她看向苏秀秀的眼神也更加严肃了些。   苏秀秀顿了一下,又开口继续说道。“其实,我昨天梦见您了,原本今天我是打算要跟松哥去动物园的,可我实在不放心,就特意带着松哥过来这边看看。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倒是还好,我们就继续去动物园玩。可这事的确还是发生了。”   瞎婆婆抿了一下嘴唇,又开口问道。“那么,在你梦里,我最后怎么样了?”   苏秀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下头,含混地说道。“瞎了,另一只眼睛也瞎了,被那个壮汉用砖头拍的!”   所以,当时苏秀秀一看见那个恶汉要拍她的脸才急了,她的声音力也带着浑厚的灵气。那人虽然杀气冲天,却还是被震慑住了。   可这姑娘虽然并不会控制自己的灵气,在关键时刻,却可以把自己的力量爆发出来。   这样一来,事情倒也算说得过去。   原本,瞎婆婆还以为苏秀秀只是一时仗义相助,机缘巧合帮她一把。   没想到苏秀秀却是抢先一步,救下了她的一只眼睛。   之前,她还想着这个因果要怎么还。现在看来,是还不了。   这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改了她的命。   这可是难得的好本领,同时也十分凶险,一念之间,就有可能走上邪路。   小姑娘救了她一命,她少不得尽心竭力,看护她这一世了。   而且,瞎婆婆心里怀疑,如果不是她们之间有所关联,这姑娘根本就不会梦见她。   于是,瞎婆婆用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看着苏秀秀,又问道:“你还梦见过别人和其他事情么?”   苏秀秀自然也不瞒她,又开口说道。   “上次是八月中旬,我梦见我松哥受了重伤,他的战友喊了他的名字,他却始终没能睁开眼睛。那时候,松哥很久没跟我联系,我也实在很担心他,就打电话到了他部队那边。果然,有人告诉我,松哥就是受了重伤了,不过现在手术已经成功了。我又连忙去医院看他。   我梦到事情好像都很准,我对这事也算比较警觉了。”   瞎婆婆又问她,“那你还记得不记得,这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苏秀秀沉思了片刻,又开口说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说不准了。不过,第一次做梦好像是在我15岁那年,我大伯母把我卖给人贩子了。   那个女人说要给我介绍工作,带我去广州。可实际上,她就是人贩子,想把我卖到山沟里去。   我当时逃跑过,被他们抓回来,打了一顿,又被灌了很多药。   我一天到晚昏昏沉沉,迷迷噔噔的。那时候,我就想着倘若我要是真的睡着了,这辈子肯定也就完了。也不知道怎么着,半梦半醒的,始终能保持着三分清醒。   那天刚好到了火车站,我趁着那些人贩子一不注意,就跑出去向松哥求救。后来,松哥和他战友就把我们都给救了。   我一连昏睡了好几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我自己不能站起来,不能勇敢地面对那些人,不想办法改变自己的话,我这辈子必将会生无可恋,过得很惨。”   瞎婆婆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有些心惊。   她也没想到这般福泽深厚的小姑娘,曾经有过那么悲惨的经历。   她还以为苏秀秀出生在幸福之家,父母双全,家庭美满呢。   没想到,她是在那种情况下,被人灌了药,为了逃脱,偶然间看破生死。这才因缘巧合改了自己的命。   一时间,她婆婆突然对眼前这个有福气的孩子,产生了几分怜爱之意。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遭遇过那么不幸的事儿,却仍是心地纯良,意志坚定,也仍然愿意助人为善。她积累的福缘实在深厚,甚至把她的过去都给遮住了。   瞎婆婆又问道。“从那以后,你就开始做梦了?做梦的次数很频繁么?是只会做预言梦,还是也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苏秀秀说,“我也不是经常做梦,通常都是沾枕头就睡,一夜无梦睡到天明。偶尔梦见了什么,第二天醒来,也都含混不清,我也说不出来。去年的时候,我的梦还模模糊糊,到了今年才开始发生了变化。”   瞎婆婆皱着眉头问。“既然事情有变,必然会有引起它的契机。你再细想想,可有什么其他的怪事发生?”   苏秀秀刚刚都没瞒她,后来那些事自然也不会瞒着她。   “那还是今年年初过春节的时候,我父亲和孟叔在庙会上摆了个炒面的摊子,生意很火。   大年初七的时候,我们说好了要去逛逛庙会。偶然间,我却发现了一个专门拐小孩的人贩子。   那个带头的女人,我曾经见过她,自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一想起发生在我身上的遭遇,我就恨他们恨得牙根痒痒。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们得逞。我就变着方的,想要救出被他们拐的那两小孩子。   后来,在孟叔和公园保安们的帮助下,成功把两孩子给救出来了。然后我就发现其中有个小孩子被灌了药。而且,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人贩子用的拿种药,我还是很了解的,那时候,我的后遗症特别大。我生怕那小孩子会有什么意外。而且,我看他好像发烧了。我实在不放心,就让我父亲跟我一起先把那孩子送到医院去。   那天,我的状态很不好,总觉得那孩子没准会出意外。   在医院的长椅上等着的时候,我似乎又睡了一觉,反正半梦半醒的,那种感觉我也说不出来。   后来,我就觉得,那个小孩子要被什么人带走了。我心里却觉得可能要出事了。一着急,就不顾一切地大吼了一声,把那个人影惊走了。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等我再醒过来一问,那孩子已经救活了,也没有别的事了。   我也说不清楚,那天我到底看见了什么?第二天,我就忘得差不多了。   可从那以后,我的梦就变得清晰了许多。”   瞎婆婆听了她这段经历,反而更加惊奇。   苏秀秀这孩子居然误打误撞,改了那孩子的命,给了他一线生机。她也因此积下了很大的福缘。   倘若那孩子又是大气运之人,苏秀秀将来肯定也会受到庇佑。   说白了,苏秀秀这是两次触碰到了生死线,难怪她有了这样的本领。   想到这里,瞎婆婆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这也是误打误撞,误入了玄门。我老婆子倒是对这方面有几分机缘,你今天又救了我一次。咱们俩也算有缘分。倘若你要愿意的话,不如拜我为师。我今生必定尽全力护你。”   苏秀秀本来当场就想答应下来。却又想到,今生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已经有了家人。   她的父母一心为她打算,疼她爱她,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她。   倘若拜师这事儿,没跟父母说,她就自己擅自做了决定,未免有些太差劲了。   苏秀秀想了想,还是对瞎婆婆说了实情。   “我也想拜您为师,可这件事,我得先回家问过我爸妈,由他们做主才是。”   瞎婆婆也看出来了,就算从前苏秀秀命苦,过得很坎坷。   可现在,她却有疼爱她的父母,生活也很幸福。孩子想回去问问父母,这事倒也合情合理。   瞎婆婆自然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秀秀是否与文家有关,这事瞎婆婆打算等定下了师徒关系,以后再慢慢问就是了。   两人正聊着,孟庭松已经抱了一大堆东西进了门。   苏秀秀刚好隔着窗户看见,他手里被子褥子,又提着大包小包的,实在有些辛苦。   也顾不得其他了,苏秀秀连忙看了瞎婆婆一眼。   瞎婆婆说道:“行了,你快去帮忙吧?”   苏秀秀这才跑到院里,帮松哥提包拿东西。   瞎婆婆隔着窗子也看见了,那对青年男女相视一笑,满脸都是柔情蜜意。   一时间,她也心中也有所触动。   不管怎么说,当下里,她还是要先收苏秀秀为徒。至少也要先盯着她一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福泽深厚的小姑娘,不小心走上岔路。   孟庭松和苏秀秀抱着东西进屋来之后,瞎婆婆看了看,自然也没有拒绝。   他们俩又一起帮着瞎婆婆,把这屋里好好收拾了一番,又帮她把床铺都给铺好了。   也把那些生活用品,也都放在了柜子上。   孟庭松又拿出了一根拐杖,递给苏秀秀。“这是大妈让我拿来的,说是当初大爷为了她也寻了不少这样的助形工具。她现在也用不着,倒不如拿给婆婆先用着呢。”   苏秀秀连忙接过拐杖,又递到了瞎婆婆的面前。   瞎婆婆看了一眼,倒也是件趁手的工具,她随手接了过来,又对苏秀秀说道:   “回去后,替我谢谢你母亲。”   她这话里透着一股深意,然而苏秀秀却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松哥喊去收拾厨房了。   松哥还带来一小袋子米,刚好放进了那个陶瓷的小米缸里。   两人又把灶台收拾出来,又洗净了碗筷,烧了一壶热水,灌在暖壶里。   苏秀秀特意把热水,放在了桌子。又打了热水,给瞎婆婆洗了手。   孟庭松这时也把热饭热菜摆在桌上。   瞎婆婆看着整洁的屋子,为她而忙碌的这对青年男女,一时间忍不住有些恍惚。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明亮宽敞的房子了。愿意照顾她的人也都不在了。   她本来想着,所有坎坷无非都是命中注定。她独自一人活了下来,无非是要继续受罪还债罢了。   直到今时今日,她的想法却稍微有些改变了。   隔着窗户,看着那对男女又开始在外面,归置院子。   这里似乎越来越像个家了,瞎婆婆突然就预感到,她会在这里住上很久。   这时孟庭松和苏秀秀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这才告别了瞎婆婆,先回容家去了。   *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动物园之行,算是彻底泡汤了。   可由于苏秀秀看见了松哥英武不凡的那一面,两人单独走在一处的时候,她想到松哥那时的英姿,不免心中小鹿乱跳。   一看周围也没别人,就他们两个,苏秀秀脸顿时就变得苹果一样红。   孟庭松本来还没发现,只觉得秀秀突然就变得有些怪怪的。   之前这姑娘在医院里,曾经面无表情地拿着湿毛巾要帮他擦过背。   孟庭松像个傻小子似的,紧张得不行。连忙就拒绝了她,说是自己能像。   苏秀秀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他想太多了。她就能像老夫老妻似的很淡定地照顾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涩别扭。   反倒是孟庭松暗骂自己,实在太不成熟了。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就是过不了那道坎。   可现在他是已经不再胡思乱想了。秀秀却时不时就会偷偷看他一眼,眼睛里还带着毫不遮掩的崇拜。   孟庭松又想起来,他刚才在大街上小露一手,当时周围那些人还给他鼓掌来着。   没想到,这事还能给秀秀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一时间,孟庭松心中小小得意了一把。   被他喜欢的姑娘,偷偷地崇拜着,这种感觉实在是不错。   走着走着,孟庭松又悄悄地拉了那姑娘的手。   她的手乍一看上去手背整洁如玉,十个指甲都圆润的像小贝壳。她修剪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好看。可实际上,她的手掌里藏着不少的老茧。   每次孟庭松摸着她的手掌都会有些心疼,总是想着以后要好好照顾她,怜惜她。   可惜,他们分别两地,很少有能见面的时候。   想到这里,孟庭松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苏秀秀那只小手却忍不住紧紧握住了他的大手。   孟庭松向着她看过去,果然见那姑娘的脸更红了。   一时间,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了,就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   那姑娘却勇敢地抬起头,冲着他眯眼笑了。   她说:“松哥,不管你想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你能好好的就行。我总会在这里等你的。”   孟庭松傻乎乎地点头道。“你放心,秀秀,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一刻,孟庭松心中没有迷茫,也没有阴影。他很确定,等将来他总会回来继承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厨师,到时候,他定会与秀秀朝夕相伴,陪她白首偕老。 第133章   到家之后,正赶上中午吃饭,也顾不得其他了。   苏秀秀、孟庭松带着小橙和天青,就跟容五爷和五奶奶,几人围着一张方桌上吃饭。   至于寇小白,自然是又去杂货铺上班去了。   自从她表哥孟庭松出院回到家里养伤之后,小白就觉得也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了。   她自然又老马杂货铺里,开始她的勤工俭学了,顺便继续围在权哥身边打转。   后来,小白还曾特意跟秀秀说过,有了之前那一次突然间的冷落。   权哥似乎有些开窍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板着脸冷着她。虽然也算不上有多热情,但是现在至少也对她和气许多。   为此,小白觉得特别高兴,似乎又在酝酿着什么计划呢。   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跟秀秀说,只让她先好好陪着松哥。过不了多久,松哥又要回部队去了。小白也觉得秀秀实在不容易。   苏秀秀却忍不住想,小白和权哥这俩人谈对象,怎么就跟打仗似的?还带使用三十六计呢。   看着寇小白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苏秀秀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个周末,小白好像又厚着脸皮去赵权家里蹭饭了?   赵权的母亲跟小白投缘得很,还巴不得让她经常跟赵权一起回去吃饭呢。   倒是郭磊,此时正在隔壁当实习跑堂呢。他跟钱大爷相处很不错。钱大爷觉得郭磊将来也不一定非要当跑堂,却愿意把他那身为人处世的本事都交给他。   不管怎么样,反正容家这边伙食挺好的。   除了许姨精心烹制的丰盛午饭,池爷爷独家秘方腌制的咸鸭蛋也出来了,正好给他们端了一大盘子。   再加上孟叔特意为了苏秀秀补身,又多炒了两盘菜菜,也给他们一起加餐了。   饭桌上,孟庭松仍是主动帮着苏秀秀夹菜,苏秀秀虽然也没跟他客气,脸却忍不住红了起来。   五奶奶就发现,上午的时候,他们虽说没去动物园约会,光顾照顾瞎婆婆了。   可这两人的感情,似乎又升温了不少。   她正想着呢,容五爷也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这都老夫老妻的,又有这么多孩子在身边,五奶奶仍是忍不住两颊一热。   为了掩饰失态,她又连忙招呼两个小孩吃菜。   最后小橙和天青吃是满嘴流油,其他人也吃得很是尽兴。   吃完饭后,孩子们就各自去复习功课了。   这段日子,孟庭松和表弟表妹相处得也算不错。他见小橙读书费劲,自然也跟过去帮她辅导一番。   其实,孟庭松也知道,秀秀有事情想跟五爷和我奶奶商量。这也是为了给他们一家人留出个说话的空间来。   空盘子很快就收拾下去了,五奶奶又特意沏了一壶好茶,给容五爷和秀秀都续上一杯。   这时,老许却来喊五奶奶出去办事。没办法,五奶奶只得先一步离开了。   反正有什么事,五爷晚上也会对她说的。   五奶奶走后,苏秀秀干脆就把上午的事都跟容五爷说了。包括他们是怎么救下的瞎婆婆,然后又把她送去医院治疗,又带着瞎婆婆到了那小院子。也包括她和瞎婆婆之间的谈话,以及瞎婆婆想收她为徒的事情,这些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容五爷了。   由于容五爷早就知道苏秀秀那些特殊情况。所以,她也没瞒着,甚至连昨天晚上梦见瞎婆婆那事,也都跟容五爷说了。   容五爷这才叹道:“难怪你今天早上脸色那么难看呢。”   有些事情,实在非常人所能理解。容五爷虽然知道苏秀秀的一些秘密,却不曾跟五奶奶提起过。其实,也是怕她会跟着担心。   此时,一听苏秀秀说起,她救的那位瞎婆婆也有些异于常人的本领,还想收秀秀为徒。容五爷心中不免有些吃惊。   这几个月来,他其实一直在托人打听大师的消息,就是为了给秀秀找个靠谱点的师傅带她一带。   可他打听到的那些大师,不是帮人家看风水,寻龙点穴找墓地的;就是捉鬼驱邪的,实在太过凶险;还有就是那些名声挺大,实际上奇奇怪怪的,明眼人一看那就是个骗子。   容五爷自己都觉得这些大师不靠谱,自然也就没告诉他闺女。   可却没想到,他这边一个合适的大师都没找到,这缘分居然自己就撞上门来了。   这个瞎婆婆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过来招摇撞骗的?   容五爷沉吟了片刻,就对苏秀秀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先去见见那瞎婆婆,跟她谈谈再说吧。倘若,她真的适合给你当师傅,那房子一直借她住倒也无妨,咱们家这边自然会给束脩,也会好生照顾她。”   事实上,就为了瞎婆婆这事儿,苏秀秀前几个月就开始做铺垫了。   听父亲这么一说,苏秀秀就觉得不妥,又着重提起了那凶汉就是通缉犯的事儿。实际上,瞎婆婆给他算对了。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忍不住抬眼问道。“你这丫头,跟你爹面前拐弯抹角个什么劲。有什么想法你倒是说呀?依你的意思,想要如何对待这位瞎婆婆才好?”   苏秀秀这才说道:“爸,依我看,瞎婆婆应该是个世外高人,那种人有自己的规矩和底气。虽然一时落魄,也不会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的供养。倘若您到了她面前,直接说束脩。说不定,她立马就走人了。倒不如,您也请她来帮着咱们照看一下龙鱼的生意。   平常的话,也用不着瞎婆婆出手。只是有那些难缠的,实在无法解决的人,倒不如请瞎婆婆出手帮咱们应付一下。”   她这意思说白了,也就是遇见那种超级vip客户,销售时由海大爷负责跟人家聊风水布局。一旦中途龙鱼或者主人家出了什么意外,就请瞎婆婆负责售后。靠着那些特殊本事,忽悠客人。   容五爷听了这话,顿时自然也想起了,苏秀秀当初提过想找玄学大师帮着他们卖龙鱼那事。   本来当初找来了海德惠,这件事已经算是了了。没想到,秀秀竟然在这里还等着他呢。   一时间,容五爷就有些哭笑不得,到了到了,看来龙鱼这事还真是得如了他闺女的愿。   他就没想到秀秀这丫头,居然时时刻刻还惦记着呢。   想到这里,容五爷笑骂道:“行,你这丫头随手又给你爹挖了个坑。这其实倒也无妨。这瞎婆婆如果真要有本事,我就去跟她谈谈卖龙鱼的事。如果事成了,这个月给你零花钱翻倍就是。”   苏秀秀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我这也是给你介绍了一个人才,零花钱翻倍也是应该的。我可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爸,您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瞎婆婆聊呢?”   容五爷沉吟道。“你也说了,瞎婆婆受伤了,不如今天下午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等到明天上午,我再去找她聊聊。”   苏秀秀也点头答应了。   父女俩说好了之后,当天下午,苏秀秀还是有些不放心瞎婆婆,就又去那座宅子看她。   她去的时候,瞎婆婆已经吃好了饭,正坐在院子里的破摇椅上休息呢。   她身上还是那一套看不出颜色的旧衣服。看起来,是不想躺在上午刚铺好的那床被子上。   刚好五奶奶中午的时候,又收拾出几件她没怎么穿过的衣服。   苏秀秀顺手就拿了过来,给了瞎婆婆。此外,还有一些香皂、手巾、牙刷、脸盆之类的日常用品。   瞎婆婆自然是不嫌弃五奶奶的旧衣服,随手就接过来,嘴里还说着:“这衣服还好着呢,不会是你非要你妈找出来给我的吧?”   苏秀秀略显尴尬地说:“哪呀?我妈主动帮您找的。”   原来,苏秀秀想在长高了,也强壮了不少。再次看见瞎婆婆,比她还瘦小呢,就想找出去年前年她穿得那些运动服出来,给瞎婆婆拿过来先替换着。   如果买新衣服,瞎婆婆肯定是不会要的。   五奶奶知道这事之后,硬生生地把她闺女给嫌弃了一顿。“你给一个小老太太穿运动服?你这品味快赶上你爸了。得了,你也别翻箱倒柜地乱找了。倒不如我去翻两件旧衣服出来,给了瞎婆婆就算了。”   苏秀秀这才拿来了几身像模像样的衣服来。   五奶奶的衣服都是容五爷特意找裁缝做的,也都是上好料子,虽说都是旧衣服,却也都是很好的。   苏秀秀又随口对瞎婆婆说了,她父亲明天要过来拜访瞎婆婆。瞎婆婆自然是点头应下了。   此时,她已经开始把苏秀秀当徒弟看了,自然是想要正式征得她父亲的同意。又一想自己这种情况,实在狼狈,不太适合见苏秀秀的父亲。   瞎婆婆沉思了片刻,又对苏秀秀说,“我有些想洗澡了。洗干净了,也好换上这些新衣服。”   “可您头上的伤?”苏秀秀却担心地问。   瞎婆婆说:“无妨,我不让它沾水就是了,再说伤得也没那么严重。”   苏秀秀只得答应下来。其实,瞎婆婆想洗澡,倒也不是不可以。   院子当初设计的比较巧妙,去年的时候,容五爷也找人装修过。   旁边刚好有个浴室,屋顶上也弄了个太阳能加热板,里面还有个澡盆。   此时刚好是午后,太阳最好的时候,虽说已经秋天了,白天也有十多度,可那水却是热的。   刚刚上午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在浴室里放过水。   苏秀秀先让瞎婆婆等了一下,她先进了浴室里边试了一下,温度倒是可以洗澡。   苏秀秀又烧了一大壶热水,灌在暖壶里,又放了一大盆热水,紧接着又往盆边上放了一个放凳子。   等都准备好了,这才扶着瞎婆婆进了浴室去。   恍惚间,苏秀秀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时候,瞎婆婆生病了都是她帮忙照顾的,苏秀秀甚至已经习惯帮着瞎婆婆洗澡擦背了。   所以,她们进了浴室,秀秀下意识地想帮瞎婆婆脱个衣服,或者洗个头。   倒是瞎婆婆有些不自在起来,反而对苏秀秀说:“我自己可以洗澡就可以的。”   苏秀秀又说:“那头发呢,不然我先帮您冲水吧?别再弄湿了伤口。”   瞎婆婆却说:“需要你帮忙我再喊你就是了。”   苏秀秀只得先一步离开了。   不一会儿功夫,那套花花绿绿看不出颜色的脏衣服,也被扔了出来。   瞎婆婆还交代道,“把这扔了吧,留下来也是没意思。”   苏秀秀找了个纸箱子,把这套衣服放了进去。她准备等会儿,再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扔。走的时候,再一起扔就是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秀秀就听见浴室里发出了水声,看来瞎婆婆已经开始洗澡了。   苏秀秀干脆就回到屋里,帮着瞎婆婆把碗都给洗了。   洗好后,把碗筷放进柜橱的时候,刚好看见里边有一个小布袋子,显然这就是瞎婆婆的全部家当。   却被她随手放在了这样一个显眼的地方。   苏秀秀并没有动那个布袋子,只是想着等会还是要提醒瞎婆婆一下。以后至少把东西收好。   就这样,苏秀秀到处看了看。房子果然都差不多了,也有了点家的模样。   又过了半小时之久,苏秀秀朝外边一看,瞎婆婆已经洗完澡了。   她披散着满头白发,她没有洗头,只是擦拭过了。她换上了一套棕色唐装,扶着墙,从浴室里走出来。   瞎婆婆其实也没那么大年岁,现在也才四十出头。   只是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凄苦的痕迹。她那两只眼睛一只蒙着厚厚的雾气,另一只却深沉得如同一口老井,眼神清冷刺骨。   她身材本就瘦小,穿着这身中式唐装有些肥肥大大的,倒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来。   一时间,苏秀秀看着这样的师傅,倒有些傻住了。   她没有想不到师傅,竟然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风华。 第134章   洗过之后,瞎婆婆脸上的土早已不见了,仿佛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还多了几分世外之人的气势。   虽然,她额头上还贴着一小块纱布,那纱布一点却没湿,而且,这点伤并不折损她的气度。   不得不说这样的瞎婆婆实在变化很大。   也不顾得其他了,苏秀秀连忙迎上去,上前就想要扶住瞎婆婆。   瞎婆婆却抓苏秀秀的手臂,说道:“说来也怪了,从第一次见面时起,我就觉得咱们俩有着很深的牵绊。后来,就发现你也对我格外亲近。难不成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你竟然这样细心地照顾我?”   这时,苏秀秀才发现她好像做得有些过火了。见到师傅实在太高兴了,竟不知不觉就把上辈子对师傅的亲昵给带出来了。   一时间,苏秀秀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得垂下眼睛,开口说道。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看见您就觉得亲切,像是长辈,也像是亲人,仿佛命中注定咱们会有一世的缘分。”   瞎婆婆看着她,最后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如此吗?那还真是难得。但愿咱们真有一世缘分。”   说完,苏秀秀连忙把瞎婆婆扶进了屋里,又拿出了梳子递给了她,只是并没有主动上前帮忙。   瞎婆婆却很快就把头发通顺了,又对苏秀秀说。“你从靠墙的柜子里,把那个布包拿给我。”   苏秀秀依言拿来了那布包,递了她,嘴里还不忘说道。“重要东西还是放起来比较好。”   瞎婆婆却摇头说道。“本来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说完她又从布袋里拿出一根筷子一样的东西,那筷子通体幽黑,上面还刻着奇怪的纹路。   瞎婆婆手指异常灵活,三两下就把筷子穿在自己的头发中间,卷了几下,便结成了一个利落的发髻。   五奶奶也会梳各种就是发型,每次都把苏秀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颇费一番功夫。   可瞎婆婆三两下就把发型弄出来了,而且还显得很利落。   这些事情,瞎婆婆上辈子从没做过。一时间,苏秀秀看得有些入迷。   瞎婆婆看出来了,就对苏秀秀说道,“你若是喜欢,不如我也给你梳一个发髻?”   瞎婆婆随手又从布袋里翻出了一根筷子来。   苏秀秀定睛一看,果然没错,就是她上辈子吃饭用的筷子。也算是法器,能保平安,驱邪气。   可实际上,这法器除了吃饭,就只拿来梳头用,似乎也没有别的用处。   一时间,秀秀连忙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瞎婆婆挑眉问道,“你怎么看出来这是个好东西?”   苏秀秀借机说道。“我在册子上看过您这筷子上的图案,也曾经照着这个图,画过平安符呢。”   瞎婆婆一听这话,抿着嘴角问道。“什么册子?你这丫头怎么能弄胡乱画符呢?还真是大胆。”   苏秀秀小声说道。“是我奶奶留下来的一本家书。后面还有相面歌呢。我都背下来了,平日里也拿着那那歌词,给别人看看,似乎还是很准的。”   瞎婆婆听了这话,更是心惊,她又忍不住叹道。   “原来你这身本事都是看着小册子自学出来的?可见你还是有天赋的。你已经有了灵气,看得准也是应当的。只是,以后万不可继续胡来,小心先走了岔道。”   苏秀秀听了这话,连忙点点头。   瞎婆婆本想趁此机会继续追问,苏秀秀是否跟文氏一族有关联?   也算赶巧了,孟庭松刚好过来找她,又给瞎婆婆拿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瓜果点心。说是容五爷让给他送来的。   好在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礼物。   可苏秀秀却吓了一跳,还真以为她父亲先一步把束脩给送过来了。还好,并没有什么太出格。   可瞎婆婆却想不管怎么说,苏秀秀的父亲也是个周全的人。   他为人处世有着自己那一套,不管对什么人,都分毫都不带错的。这种人骨子里就带着几分精明世故。   一时间,瞎婆婆就觉得有些难办了。这礼都送了。倘若明日里,他要为难她,不让秀秀拜她为师,她也不好说什么。   瞎婆婆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倒也没说什么。   苏秀秀和孟庭松又帮着她收拾了一下院子。   到了晚上,苏秀秀帮着她煮了一锅稀烂的粥,又拿出小菜放在盘里给她就着吃。   等到都准备好了,她就跟松哥一起回去了。   瞎婆婆独自一人捧着粥,吃了一口,只觉得很合自己吃。   苏秀秀也是个精细人,大概是怕她伤了牙齿。   这粥熬得很软很糯,竟是说不出的美味。   她又细细想着苏秀秀白天里说的话,倒不像是作伪。关键就是苏秀秀那预言梦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古时候就有南柯一梦,黄梁美梦之类的事情,倘若苏秀秀那梦真如同过了几十年似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些,瞎婆婆再次忍不住垂下了眼,无论如何都要收秀秀为徒。   *   另一边,容五爷在当天晚上果然也跟五奶奶也说了瞎婆婆这事。   五奶奶本来也就不想让自己闺女沾染上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怕对孩子不好。所以,心里自然对瞎婆婆有些排斥。   可容五爷却说,“你闺女平时在家里,就喜欢胡乱画符。给老马给龙鱼给小松画的符都是一样的。她背了个《相面歌》,就真敢拿出来给别人看相。还跟老海学了看风水。   与其继续让她自己胡闹下去,倒不如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来指点她,顺便庇护她。   这样一来,咱们也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了。   等明天我去看看那瞎婆婆,倘若她为人正派,又是真懂得那些。只要她愿意帮着咱们看着秀秀,让秀秀拜她为师,倒也不为过。”   五奶奶听了这话,半响无语。她也知道容五爷这话很有道理,让苏秀秀自己胡来,也真不太好,也就点头答应了。   “倘若瞎婆婆真能对咱们丫头有帮助,以后我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容五爷又说道:“你可别做那些多余的事,我听秀秀说,那位瞎婆婆性子也比较怪。等我先去看看她,再说吧。咱们千万别上赶着,那就没意思了。”   五奶奶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两口子商量又一下,就倒头睡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容五爷果然跟着苏秀秀来看瞎婆婆。   爷俩进屋之后,苏秀秀只觉得经过一晚上的调整,瞎婆婆的气色又好了很多。   她虽然头上有伤,却并不显得狼狈。身上穿着旧衣服,却通体气派,在气势上完全不输容五爷。   容五爷看见瞎婆婆也不免有些心惊,只觉得这小老太太实在有些太年轻了,还真是有点意思。   很快,他就把闺女给打发出去了,坐在桌边跟瞎婆婆攀谈起来。   一开始,也只是随便聊天,容五爷也是报着试探的心思,随口说道:“我也听秀秀说起了,瞎婆婆有几分独到的本事,您能不能先帮我看看相?”   瞎婆婆听了这话,就抬起眼看他。   她那双眼睛实在有些吓人,特别是那双能看见东西的眼睛。   原本容五爷也听老马抱怨过,他家小闺女看着人的时候,冷不丁就能把人吓一跳。   可秀秀那双眼睛,比起瞎婆婆却差远了。   瞎婆婆的眼神就跟一把刀子似的,似乎能扒开皮,掀开人的血肉,然后刨根问底。   容五爷也是经久商场的老油条,自然也不可能被她吓着,只是白着脸坐在那里,任由她看。   瞎婆婆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抵触,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又对容五爷说道:“我想看看您的手相。”   容五爷随便伸了一只手过去,瞎婆婆倒也不挑。   盯着他掌心的纹路看了许久,又闭上了双目,开始用手摸他的骨头。   一时间,容五爷只觉得她的手阴冷阴冷的,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手撤回来。   瞎婆婆却已经松了手,眼睛却并没有睁开。   似乎她总能轻易感知到他的心思想法,一时间,容五爷冷汗都下来了。他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   果然,很快就听瞎婆婆叹道:“看来她也改了您的命,不然您的寿数也该尽了。”   容五爷听了,顿时心中大惊,再也维持不住刚刚的那份冷静。“什么?你是说我该死了?”   瞎婆婆继续闭着眼睛说道。“你命中注定本无女子,半生坎坷,晚年虽然生活富裕,却并不美满。却因为您一时恻隐之心,结下了这么一段缘分。秀秀那孩子是累世积攒下来的有福之人。   她到了您家,恐怕不止改变了您的命运,也改变了您那些亲友的命运。”   容五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瞎婆婆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就像直接刺进了他的心里。他背上的冷汗,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听着瞎婆婆的话,过去两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在他的脑海里重放着。   从苏秀秀被孟庭松带到他面前开始,那时候,他的确是有些嫌弃秀秀,那孩子太小也太瘦,实在不适合当保姆,好像也没法照顾五奶奶。 第135章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容五爷的确没看上秀秀。   可却架不住五奶奶跟这丫头投缘分,容五爷当时也的确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就那么阴差阳错的,答应把苏秀秀收留下来,给了她那份工作。   好像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家里也慢慢地有了许多新的变化。   自打苏秀秀来了之后,五奶奶整个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说白了,以前的五奶奶满心苦闷,却无处诉说,反而时常念叨自己残废了,反而拖累了容五爷。   那时候,她只能一天到晚窝在床上,看着电视剧流眼泪。实际上,对生活却没什么盼头。   自从有了苏秀秀来家里做伴之后,五奶奶看着这小姑娘心里就喜欢,苏秀秀做饭给她吃,她一高兴,也能多吃一碗。   慢慢地,五奶奶的心气也就活过来了。   再加上,秀秀说她的腿能治,又开始想方设法帮五奶奶推拿治腿。   五奶奶又看见了新希望。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站起来走路。   那时候,容五爷就很明显地发现家里的气氛,比从前好太多了。   后来,又闹出了许建章来要钱那档子事儿。   如果不是苏秀秀够聪明,胆子也够大,把许建章那个畜生引到了院子外面。又喊来了邻居们帮忙。   很难想象,五奶奶一个人躲在家里,腿又走不了路,会遭遇什么样的事儿?   容五爷和五奶奶少年夫妻,老来相伴。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经过了那么多坎坷,他们仍旧不离不弃。在容五爷心中,五奶奶就成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之所以把买卖做得那么好,无非是为了给他老婆更好的生活。   一旦,五奶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容五爷也没办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了无生趣吧?   想到这些,容五爷就已经信了瞎婆婆的话。恐怕没了秀秀,他真的就是个短命的。   接着,容五爷又想到了老马和大庄。那事现在看来,算是平平稳稳,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波澜,可细想起来确实暗藏凶险。   倘若不是秀秀提醒他,带着老马去检查身体,查出了胆结石,老马必须住院做手术。   老马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易地退下来。这人有情有义,根本就放不下他那帮小子。   以大庄那种养不熟,总想反咬主人一口的白眼狼性子,保不齐老马就被那小子给暗害了。   说到底,老马也因为秀秀改变了命运。这点刚好也应了瞎婆婆的那句话。   再说冯家那事儿,也是充满了玄机和陷阱。一不小心,他就能陷进去。   当初,可是秀秀想办法守住了那一屋子的龙鱼,不然的话,一旦被米老板得手,就算龙鱼被找回来,那些折损也够他受的。一不小心,他的买卖就能被打残了。   还有二国自打得了那种病,那孩子几乎快要崩溃了。也是秀秀一直陪着他看病,一直在安慰他。二国才等到了出国治病的机会。   回忆越多,容五爷也就越觉得震惊。   从前他不曾这样细想过他周围的那些人,所发生的那些事儿。   现在捋下来,一件件一桩桩,可不都因为秀秀发生了改变么?   此时的容五爷已经完全信了瞎婆婆的那番话。的确是秀秀那丫头机缘巧合改了他的命,也改变了周围的人。   不然,他们指不定都怎么样呢?   想明白这些之后,容五爷非但没有觉得庆幸,反而紧张地对瞎婆婆说道。   “那丫头什么也不懂,全靠她祖上留下来的家书,学了半吊子的本事,就开始胡乱行事。瞎婆婆,我想问您一件事,秀秀做的那些事儿,对她可有什么妨碍么?”   瞎婆婆听了容五爷这话,心中略微一动。   这容五爷看来是真把秀秀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   不然的话,要是那些歪了心思的家长,一听说秀秀有那么大的福缘,指不定就盘算着利用那孩子做出什么事来了。可容五爷先想到的,却先是秀秀的安危。   光凭这一点,容五爷就值得瞎婆婆尊重。   另一方面,容五爷又再次提到了家书,就更让瞎婆婆忍不住怀疑了。   她又随口说道。“秀秀心善,而且并没有凭借着那些东西任意妄为,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反而为自己积下了不少的福缘。到目前看来,倒是于她本人无碍。   只是,我看她已经误打误撞入了玄门,又怕她以后胡乱行事,反害了自己。这才想收她为徒。当然也是想要报答她,曾经救了我,也改了我的命。”   此时,容五爷也算见识过了瞎婆婆的几分手段,而且,以他多年来看人的经验,这瞎婆婆并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让秀秀跟着她学本领,也算合适。   于是,容五爷很痛快地点头说道,“那以后我家秀秀就托付给您了。我等会儿就去叫她进来拜您为师。只是不知道您该怎么称呼?”   瞎婆婆正好也有心试探他们,于是就开口说道。“我姓文,你们叫我文婆婆或者瞎婆婆都行。”   听了这话,五爷心里微微一惊,再抬头一看,此时的瞎婆婆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是想在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容五爷也是心思深沉之人,他干脆就如了她的意,又开口说道。   “也是巧了,秀秀祖母好像也姓文。”   瞎婆婆听了这话,果然面色大好。她垂着眼睛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跟那孩子牵连颇深。这么说来,我们很可能就是亲戚呢。只是不知道她是哪支的孩子?”   后面的话,她声音很小,容五爷也没听清楚。   他却笑道:“倘若真是亲戚,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秀秀小时候可没少受罪,到我家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了,看上去也就像是十二三的。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这两年一直在给她进补,却仍是有些瘦弱。   我和我老伴总怕没人疼这孩子。现在好了,往后她当了您的徒弟,全赖您照顾她了。”   瞎婆婆也知道因为受了血脉的影响,他们文家人大多命不太好,一生波折不断,很难善终。有些人心灰意冷,干脆就入了空门。   可听到了苏秀秀的那些经历,瞎婆婆还是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只是又想到那孩子靠着积福的方式,已经转了运气,还影响了其他人,不免又有些开心。   看来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命运也不是不可改变的。   瞎婆婆又开口说道,“您且放心,在我有生之年,定会好好看护她。”   容五爷感激地点了点头。他一看这瞎婆婆的言行举止,果然如同秀秀所说,就是个世外之人,也未必会愿意接受他们家的供养。   于是,就婉转地对瞎婆婆说了,他那养龙鱼的买卖。也说了他想请瞎婆婆帮着他们工作。   瞎婆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养这种叫龙鱼的“风水鱼”,她之前只知道阴阳鱼。   容五爷见她有些糊涂,免不了又跟她解释了龙鱼的来历。   瞎婆婆下意识地说道:“也就是说,龙鱼是七十年代从外国来的鱼吧?有钱人喜欢养它,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挡灾、保平安用的?”   因为没见过,瞎婆婆一时也有些拿不准。说不定有人在鱼缸上画了符呢?也说不定这鱼跟外国玄门有关系呢?   容五爷点头说道:“您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这龙鱼外形像龙,有人养了龙鱼之后,也的确得了不少的好处。大家都相信这龙鱼是有灵性的。我们那边有个孩子,有些特殊本领,就能跟龙鱼交流。”   瞎婆婆这人也算比较耿直,直接就对容五爷说道。“这鱼我连见都没见过,也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对人有利?实在帮不上您什么忙。”   容五爷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瞎婆婆为什么空有一身本事,却混到了这副光景。   这人在某些方面,未免也太实在了些。   容五爷咬了咬牙,干脆就把之前秀秀对他说的那番话,也拿出来跟瞎婆婆说了。   “也用不着您帮着我们卖龙鱼,或者是胡乱说一些龙鱼的好话。就是有些客人过来找麻烦,我们又不方便应付时。您帮着我们跟他聊聊天,谈谈最近的运数之类的?甚至都不用算命,随便劝他几句,想办法把他打付回去就可以了。”   “只是聊天看运气,倒是没什么问题。”瞎婆婆当了这么多年神棍,涉及到专业问题,自然还是有几分把握的。算命的套话她也知道不少呢。   细细一问,瞎婆婆就觉得容五爷给她提供的这份工作,于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一来,她以后就不用为了吃饭,往大街上跑,靠给别人算命赚钱了。同时,也可以避免像昨天那种突如其来的伤害。   二来,容五爷也说了只是应付客人,并不是非要算命。这样一来,她就省不少的事。做好做坏,也不会像昨天那样,突然被牵扯到因果当中。   可瞎婆婆又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是容五爷变向想要供养她?   容五爷也看出她的心思了,就又开口说道:“找玄学大师卖龙鱼,还是秀秀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提出的方案。   我们之前也已经找到了一位风水师傅,负责跟大客户谈风水,说说家中装饰摆位。   刚好现在就缺一位陪客人谈心的玄学大师,这不是正好您来了,我就顺便请您过来帮这个忙么。   用秀秀的话来说,那位风水师傅的工作叫超级客户前台销售服务;您这工作叫超级客户售后服务。   秀秀那孩子现在正在大学里读管理学专业,还经常找一些外文书来看。她想的那些东西,跟普通人想得都不太一样。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就是随着她去折腾了,反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位风水师傅来了之后,我们这边买的龙鱼果然比以前多了。我给那位风水师傅就是按照保底月薪加提成算的,给您也这么来行么?”   听了他的解释,瞎婆婆心里又自在了不少。   她就对容五爷说道:“钱就不必给我了,换成粮食和房租就行。我平时也没有用钱的地方,偶尔需要买些东西,我会跟你们说。”   容五爷点头道:“这您放心,我们到时候自然会帮您算好了的。钱也会给您存好。您需要什么就给您买什么。”   两人谈好之后,就把苏秀秀喊进来,对她说了拜师的事。   瞎婆婆不喜欢别人过来打扰她,所以,拜师宴基本上也就免了。   她那意思就是让秀秀当着她父亲的面,正式拜她为师就完了。   苏秀秀也答应了,规规矩矩地下跪,给瞎婆婆行了拜师礼。   瞎婆婆亲手把她扶起来,递上了师徒见面礼。她又开口说道:“行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以后要听师傅的话,不要再胡乱画护身符了。即使看到了别人面相,也不许说出来。”   苏秀秀自然也都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历经两世,她和瞎婆婆终究还是做了师徒。   苏秀秀虽然极力压制着,心里却仍是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激动。   上辈子,苏秀秀最遗憾的事之一,就是师傅身体不好,她们又颠沛流离了好长时间,也没来得及调理。   等到日子终于好过了,师傅却早早去世了。   这辈子,苏秀秀条件也好了,也有钱了。自然要想方设法地帮着师傅,好好调理身体。   当然,这事就不用当着父亲和师傅的面说了,苏秀秀心里盘算好了,准备等瞎婆婆脚伤好了,再带着她去检查身体。   *   很快容五爷就回去了,苏秀秀下午还有课。在瞎婆婆这里呆到11点钟,又聊了几句,也提前回去了。   等容五爷回家之后,就把这事情跟五奶奶细细说了。   五奶奶听说瞎婆婆连钱都不肯要,就认定了她肯定没安什么坏心。又一听说,秀秀已经当场就拜师了,就觉得这事有些仓促。   当天下午,趁着苏秀秀上学的功夫,五奶奶也亲自来到耳朵胡同的小院子里,见了瞎婆婆一回。   两个女人坐在屋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有一个小时之久,五奶奶就推门出去了,还对瞎婆婆说:“您脚不好,就别来送我了。”   瞎婆婆却还是站起来,看着她走到门外。   走到门口的时候,五奶奶还冲着瞎婆婆招了招手。   回去的时候,五奶奶的眼圈都红了。她只觉得很多自己参悟不了的事,瞎婆婆帮着她一点拨,她却明白了。   自此以后,五奶奶就特意安排人,定时给瞎婆婆送吃食,以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   另一边,苏秀秀也跟孟庭松说了拜师这事。   孟庭松也知道苏秀秀那些比较特别的爱好。他也觉得,有人能管着点秀秀,还挺好的。   因此,在孟庭松没有离开之前,就主动帮着瞎婆婆送饭。   秀秀去上学的时候,也是孟庭松过来帮着照顾瞎婆婆的。   前几天,瞎婆婆的腿脚不方便,孟庭松送来的饭里,几乎顿顿都有骨头汤。   瞎婆婆心说,秀秀对她还真是有心了。医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秀秀就让家里的阿姨,天天变着方给她熬汤喝。   在孟庭松又一次把汤端上桌之后,瞎婆婆就随口说了一句。   “其实不必让阿姨天天给我熬汤喝,我的脚没什么大碍。”   孟庭松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开口说道。   “这不是许姨给您熬的汤,是秀秀每天晚上亲自给您熬的。不止您有,我也每天都喝呢。秀秀说一个人也是补,顺便也帮着我也补补身了。   我这样的身体,哪里还需要补呀?早就养好了。可我又说不过那丫头。   您要不想喝汤,等她来了,亲自跟她说吧。不过这总归是那丫头的一片心意。”   说这话的时候,孟庭松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   因为一直在喝汤,他自然知道秀秀厨艺的变化。不说别的菜,单单是汤,秀秀做得已经很好了。   瞎婆婆听了这话半响无语,她垂着眼睛看着那碗奶白色的汤,没想到秀秀居然对她这么上心。   一时间,瞎婆婆也挺感动的。   *   另一边,这些事都解决之后,苏秀秀就打算先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功课给补上。   因此在学校里,她学得更加刻苦。   上课的时间,就把全部心思用在了听讲上面。下课的时候,也会补习。   由于松哥马上就要回部队了。苏秀秀每天还要尽量在中午,赶回去跟松哥一起吃饭。   孟庭松舍不得她这么辛苦,有时候,也会特意带着饭盒来学校里找她一起吃中午饭。   这样一来,彭姐和王香香也算看见孟庭松真人了。   一时间,她们两个人都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苏秀秀对她男朋友这么上心呢?   这孟庭松还真是个很不错的青年才俊。几乎能把他们学校里所有的男生都给比下去了。   这并不是说他们学校里没有帅哥,而是那些长得帅的男生,都比较轻浮,没有孟庭松来得沉稳可靠;那些沉稳可靠的男生,又没有孟庭松长得帅,有气质。   苏秀秀指着松哥拿来的那个饭桶,就对彭姐和王香香说:   “不然,你们跟我们一起吃饭吧?都是松哥自己做的。”   彭姐和王香香也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他们两个能在一起不容易,过两天孟庭松就要回部队去了。于是,连忙说道:   “不用了,我们去吃食堂就好。倒是人家孟庭松都等你半天了,还不赶紧过去。”   说完,她们就在背后推了苏秀秀一把,苏秀秀站不稳,强跑了两步,就像孟庭松倒去。   孟庭松随手一接,就把苏秀秀圈在怀里了。   “太过分了,不吃就不吃,居然还推我。”苏秀秀一边抱怨着,回头一看,那两个姑娘已经说说笑笑地去食堂了。   她只得回过头看向孟庭松。“她们这是没有口福,走吧,松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秀秀就把松哥带到了教学楼的一间空教室里,趁着没人,把桌子摆好。他们就开始吃饭。   孟庭松给苏秀秀夹了一筷子菜,就忍不住说道:“你最近实在太累了,以后要多注意休息调整。”   苏秀秀摇头说道:“没有呀,我挺好的呢。”   说完,又把那块儿肉放进嘴里,大口嚼起来。没办法,松哥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   孟庭松看着她,觉得这姑娘就是太倔强了些,倔强地让他感到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突然就不想走了。想要留下来陪着这姑娘。   不过很快,他就又冷静下来,倘若当真留下来。   他大概只能当秀秀的司机或者保镖吧?他就永远都追不上秀秀的步伐了。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透了。   说到底,他还是要离开,只有离开了,将来才能给秀秀不一样的生活。 第136章   虽然有着太多的不舍,孟庭松还是要离开的。   随着时间的临近,两人都知道即将分离,却什么都没有说。   那天早上,孟庭松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跟着苏秀秀一起吃了饭。   然后,又骑着自行车,把秀秀送到学校去。   彭姐现在也开始骑自行车上学了,可为了给他们两个留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并没有跟秀秀约定一起上学回家的时间。   一路上,松哥和秀秀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松哥会唠唠叨叨地嘱咐着,秀秀一些在生活中的小细节。   就比如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忙着做事,就忽略了吃饭和休息。   就算再怎么忙,吃饭的时候也要细嚼慢咽。也不要总想着只吃那些自己喜欢的食物,也要适当的吃一些其他的。比如胡萝卜,柿子椒,青笋之类的。   虽然在秀秀的刻意掩饰之下,那些挑食的习惯并不十分明显。   可孟庭松还是发现了,这丫头不喜欢吃胡萝卜、柿子椒和青笋。   她自己是不会夹这几样蔬菜吃的,倘若是别人给她夹到碗里,她也不会拒绝,而是若无其事的,先吃一点,并不会一次性全都吃干净了,而是留下来一点儿一点儿地慢慢吃。   就给别人造成一种错觉,她一直有在吃这种菜,只是碗里还有些,并没吃完,所以也就不用继续给她夹了。   而且,在吃的时候,她面上并不显,脸却像个小苦瓜一样。   孟庭松一直注视着她,自然明白秀秀在生活中的一些小习惯。所以才会在离开之前,随口说出来提醒她一下。   听了松哥这些话,秀秀都忍不住有些好奇。也不知道松哥是怎么发现,她也会挑食的小秘密的。不管怎么说,他是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细细地记在心里了。   想到这里,秀秀心里有些甜甜的。   松哥却继续说道,“你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了。咱们现在还年轻着呢,未来日子还长着呢,总要以身体为重。   只有身体养好了,不爱生病,将来做什么都行。如果现在不好好珍惜,身体坏了的话,将来做什么都别想做了。任由你有再大的想法,也是没有用的。”   苏秀秀听着松哥的这些话语,耳朵有些痒痒的,她偷偷地抱住了松哥的后腰,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这些事情统统都答应了下来。   “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松哥被她的小爪子吓了一跳,脸都涨红了。   他分明就是被这厚脸皮的小丫头,又给调戏了。   可这是在路上,他又骑着自行车,只能故作无事的继续往前走。不然的话,一定会引起周围人的侧目观看。   不过很快,孟庭松就习惯了。   在这辆自行车上,她的手环着他的腰,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不再有任何距离,就连心都是相通着的。   孟庭松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是挺好的。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想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直秀秀走下去。   只可惜这条路实在太短了些,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   两人停好了车,就站在车棚旁边。孟庭松看着面前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就连他的心也慢慢地变得柔软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好了,你进去吧。”   秀秀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样子记在心底。脚下却像失去直觉一样,并没有动。   这时,孟庭松突然发现秀秀的头发已经乱了。就伸手把她头上那缕翘起的头发,轻轻地抚平了下来。   秀秀的脸也红了,她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松哥,祝你一路顺风。”   “嗯。”孟庭松点了点头。   秀秀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上课的铃声响了。   孟庭松才开口说道。“好了,你去上课吧,我要走了!”   嗯。苏秀秀的嘴里应着,脚下却仍是没舍得动地方。   孟庭松一看,这样下去也不行,就对秀秀又说道。“那还是我先走吧。”   说完,他转过身,迈出了那一步,然后就是第二步,他越走越快,而且步伐坚定果决,似乎并没有犹豫。   他也并没有回头,可他却知道那个软乎乎的姑娘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后背,他也知道那小姑娘的眼圈儿肯定又红了。   有一瞬间,他突然很想回头过去,好好安慰她。   可最后却还是咬着牙走远了。   他怕一旦自己回过头,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苏秀秀17岁的爱情就是等待。   孟庭松21岁的爱情却是守候。   他们没办法,常相守却只能长相思。然后通过那一封封的信和那根电话线传达着彼此的心意。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年轻的爱情。   整个上午,秀秀的心情都不太好。   她尽量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可惜今天却失败了。   她总是忍不住想,松哥是不是已经拿着行李去火车站了?   松哥是不是已经登上火车了?   他的部队到底在哪呢?是在他们相遇的那个地方么?   松哥下车时也还在他们初遇的那个火车站么?   上辈子的苏秀秀并不知道爱情是这么缠人的一件事。似乎自从她喜欢上孟庭松开始,就一直被困在无形的绳索中。   因为喜欢着那个男人,所以无力挣开,只能任由他靠近或者离开。自己被留下来牵肠挂肚的,无比思念着。   中午的时候,秀秀甚至没敢回家去。   到了下午上完课,她才带着纠结的心情回到家里。   推开松哥的房门一看,里面果然空荡荡的,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也摆得整整齐齐。松哥还是离开了。   一时间,苏秀秀的心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父母和其他亲朋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可惜效果不太明显。   就连容五爷要带着秀秀去谈龙鱼生意,她也提不起精神来。   那天晚上,她也没做功课,早早就上床睡了。她答应松哥要好好想休息,好好保养身体的。虽说松哥不在,可是秀秀却说到做到。   那一夜,秀秀睡得很香,甚至都没有做梦。   到了第二天,正好是周日。秀秀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又神采奕奕地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五奶奶终归还是心疼她闺女,又忍不住对容五爷说道。   “真不该让孩子过早地定下这门亲事。她像这样得熬几年啊?一时半会儿的,小松也不可能回来。就这么抻着,实在有些没什么意思。”   容五爷却说,“你就放心吧。你闺女就像棵小野草,她会调节自己情绪的。两个孩子虽然不能在一起,却都在为了将来的前程努力呢。咱们当父母的,可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我也就跟你说说,又不会跑到别人面前说。”五奶奶还是觉得很揪心。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让秀秀跟她一起在厨房里忙活。   结果,苏秀秀受情绪影响,又包出了三角形的包子。   五奶奶见闺女心里难受,也不好阻止她。只得任由她随着性子包包子。   结果,秀秀一连包了十几个三角形(心形)。   五奶奶虽然嫌弃,却默默忍了下来。   等到中午的时候,苏秀秀去给瞎婆婆送饭。   瞎婆婆拿起盘子里白胖胖,形状有些古怪的糖三角,咬了一口,里面露出的却是羊肉萝卜馅料。   一时间,她的脸微微抽了一下。   这几年,她到处流浪,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对食物也就没那么挑剔。只是这三角包子实在古怪,她忍不住对秀秀说道:   “你家做的包子,还挺有新意的。”   苏秀秀连忙抬眼问道,“师傅,您喜欢吗?喜欢的话,晚上我再给您带来一些。由于做太多了,其他人又不愿意捧场。我妈就说,要把这些包子冻起来。留下来给我当晚饭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算。”   “喔,原来这是你自己做的包子呀?我对吃东西倒是不挑,可这都是你的心意,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吃吧!”瞎婆婆垂着眼睛说道。   自从借了容五爷的那份工作,她已经开始尝试着跟别人谈心了,就从小徒弟开始。   苏秀秀还真信了她的话,她又抬头问道:“师傅,您怎么看出这是我的心意的?别人都说这是难看的糖三角,可实际上,这明明就都是心。”   瞎婆婆一脸淡定说道:“孟庭松走了,你也不要太过在意。他到底还是会回来的。你们两个这也是修来的缘分,这辈子注定会白首偕老,子孙满堂。你们还年轻,将来还有一辈子时间呢,你又何必太过自寻烦恼?   倒不如把这些时间,用来做你想做的那些事情吧?我听你爸说了,是你想找我们这些人卖龙鱼的?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苏秀秀光顾着听前半句话了,她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说道。   “师傅,你说的这是真的么?您看到我和松哥的缘分了?”   瞎婆婆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又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们这可是三世缘分,这辈子总归该有个结果了。”   听了这话,苏秀秀不禁吓了一跳。她心话说,师傅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再一看,师傅正一脸自然地吃着包子,并没有什么异样。   秀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想起了龙鱼的事,就对瞎婆婆说道:“越是有钱的人,想的越多。在外面尔虞我诈的习惯了,他们对什么都怀疑,也不相信别人。可到底还是需要某些寄托。所以,才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养龙鱼。而且,卖的越贵,他们越喜欢。   那些龙鱼真能招财,辟邪,保平安么?依我看倒是未必。不过,养了龙鱼使得他们得到心里安慰倒是真的。”   瞎婆婆听了小徒弟这番话,忍不住抬眼看向她。只觉得这孩子虽然年轻,却十分豁达通透。她对人情世故也很熟悉。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让海大爷在买鱼之前,跟他们聊聊风水,装饰摆位,就能让他们更加安心。如果养着龙鱼还出了什么事,您去跟他们谈谈心,也不用算命,随随便便跟他们聊聊,给他们一些心里安慰就行。”   瞎婆婆就点头道:“这倒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你们什么时候会带人过来?”   苏秀秀笑着说:“这倒不着急,凡是会来您这边的,都是大客户。他们买一条鱼,都够咱们吃一年了。所以,才需要您陪着聊天安抚他们。至于别人也不用这么麻烦。”   瞎婆婆点点头,又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看看龙鱼,了解一些情况才是。”   苏秀秀点头道:“等您脚伤好了,我带您过去看看。”   两人就把这事定下了。   *   转过天来,容五爷又特意让人给瞎婆婆做了几套上好料子的新衣服,也都是仿古的唐装。款式都是苏秀秀挑的,尺寸也是苏秀秀给的。   瞎婆婆本来还不太想要,可苏秀秀却说:   “这些都是工作服,应付那些有钱有势的客人,穿着考究一些,也是尊重对方的体现。不然别人就觉得咱们这不太正式,您跟他说话,他也未必会信。”   瞎婆婆听了这话,只得把新衣服收了起来。   就这样,苏秀秀在师傅的劝慰下,慢慢地就转变了心情。   她又开始忙忙碌碌的,过得格外充实。   *   每天放学后,苏秀秀总会先去耳朵胡同那边,跟瞎婆婆问好。   一开始,只是随便聊天,苏秀秀也跟瞎婆婆说了她梦境的事。   她几乎每天都睡得很沉,睡着之后,大多一觉到天亮。   倘若中途被叫醒,她就如同生病了一般,脸色苍白,身体也很难受,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   于是,瞎婆婆就给了苏秀秀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让她拿回去,每晚读上一些。   这是些安定心神用的。   除此之外,瞎婆婆也会教她一点东西。并不多,主要是助眠方面的,对于现在的苏秀秀来说,却很实用。   苏秀秀就发现,这辈子她跟着师傅所学的东西,跟上辈子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自从跟瞎婆婆开始学习之后,她睡觉时就不会像是沉入深渊那般不受控制了。而是,慢慢地融入睡梦之中。   苏秀秀就感觉,自己的某方面似乎正在不断地觉醒着。   瞎婆婆每天都问她的情况,还特意用朱砂画了一道符,让苏秀秀放在拜师时给她的见面礼里面。   苏秀秀连忙从脖子上,把那个坠子摘了下来。   这辈子,师傅给的见面礼仍和上辈子是一样的,都是带着奇特花纹的链坠。   上辈子,因为这个坠子,苏秀秀曾经避过了好几次危机。   就算被绑架那次,也得以侥幸逃脱。反而倒把害她之人绳之以法。   当时,苏秀秀还觉得挺奇怪的,后来想想,定是去世的师傅在冥冥之中一直庇佑着她。   不然以苏秀秀这种光靠嘴挑着的,半吊子相面师,其实很难获得那么高的声望。   所以,自从师傅给了她这个见面礼,苏秀秀就带着脖子上,从不离身。   瞎婆婆一看,苏秀秀这么重视她给的师傅,还随身带着,心里自然是很高兴。   她干脆就亲自把符折起来,帮她放在链坠里,又给苏秀秀带好了,嘱咐她道:   “画符不是用来胡闹的,听说你还给鱼画过符?这未免太过胡闹了。以后不要再玩那些了。”   苏秀秀顿时就有些尴尬,她只得对师傅说道。“我不会在做了。”   瞎婆婆又说道:“画祝福的符倒是好些。倘若是画了那些带着诅咒的符,不管灵验与否对画符之人都不太好。万一不小心被别人破解了,那必然也会反弹在画符人的身上。所以,你千万不要拿画符开玩笑。最好也不要轻易去画。”   苏秀秀马上就老老实实地答应了。连声说道:“我以后都不写了,顶多过春节时写个‘福’字。”   瞎婆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倒也不用这样抗拒。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再教你画符的。”   “好。”秀秀点头答应了。 第137章   孟庭松走后,苏秀秀除了跟着瞎婆婆一起学本事以外,生活中也没有什么烦心的事。   杂货铺已经开始逐步进入了正轨。   寇小白一开始只是为了追权哥,才进入杂货铺工作。   到了现在,她的爱情之路仍是磕磕绊绊,进展缓慢。可寇小白对杂货铺的工作却充满了热情和干劲。   有了上次跟着苏秀秀一起做活动,她也开始尝试着把这个工作,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做。   其实按照历史的惯性,就算没有苏秀秀,寇小白也终究会走上那样一条路。她根本就不是甘于平淡生活的女人。   可是由于过早的接触了苏秀秀,苏秀秀又带来了一些30年后的想法。这些想法实在新鲜有趣。以至于小白提前就进入了那种状态。   小白甚至想,这几年在杂货铺先积累着经验,等到她毕业后,再把兔肉加工厂做起来。她也想成为苏秀秀那样经济独立,可以自己做买卖的女人。   所以,她虽说对权哥还是势在必得,偶尔也会使出一些不伤大雅的逗气小手段。可小白的大部分精力,却放在了打工上面。   这样一来,权哥似乎觉得小白变得成熟了,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独立自主的姑娘。   另一边,郑三哥跟着苏志平一起实习,他来到京城以后受到了不少冲击。慢慢地,也越发喜欢杂货铺的工作了。   随着他进一步接触店里的那帮小伙子们,慢慢找到了自信的同时。他也打算好了先在这里踏踏实实好好学学。等以后时机成熟,他也要在昌平开一家老马家杂货铺。到时候,他也可以找一些小伙子们过来工作。   由于郑三哥已经确定了加盟意向,苏秀秀,容五爷以及老马也再三商量了,怎么才能帮助郑三把店做起来?   第一家店面位置是郑三哥自己找到的。容五爷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孟叔他们回老家过年,到时候,他们一家子人也一起去昌平那边转转。   刚好还能带着五奶奶去玩儿一圈呢,也算是不枉费之前寇婉茹的邀请。   反正,孟叔他们都已经辛苦了一整年了,今年他们是不会再去庙会卖宫廷炒面了。   说到孟叔,就不得不提到私房菜馆,由于只能接受预定,那边的生意一直都很红火。一个月内基本上就订不到位子。   自从池家母女负责刀工之后,孟洪明算是完全放开了。   他现在每天做八桌席面,仍是绰绰有余。仍能拿出一部分时间,帮着池姐调味道。   孟叔曾经跟秀秀说过,池小红现在进步很大。按照孟叔的计划,再过半年,他就准备带着池姐再单开一个席面,带着她慢慢来。   这个提议,苏秀秀和容五爷自然是没意见了。他们还乐得孟洪明帮着他们培养新的厨师呢。   这样看起来,由秀秀负责的两个买卖都还算不错。   容五爷那边自然就不用说了,他主要就是倒腾房子,加上卖龙鱼。其他也就是一些辅助的。   容五爷一直觉得那天瞎婆婆其实说得很对。   自从秀秀到了他们家之后,果然就跟福气进了家门似的。   这两年,五奶奶的腿好了不说,容五爷的生意也是顺风顺水的,就算遇见什么灾,也都被化解了。   再加上,老两口子有闺女在身边尽孝,一家人生活幸福美满。   时间久了,容五爷的心境也就慢慢变了。   他在为外面行走的时候,自然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从前,就有人说过,跟容五爷做买卖,心里很踏实。因为这人讲究信义,做买卖以诚为本,绝不会以次充好。   现在,那些人就更觉得容五爷难得了。   一些做买卖的老朋友就说,“你发达的时候,容五爷绝对不会凑过去锦上添花,想着怎么占你便宜。可一旦哪天你要是落魄了,说不定,容五爷却会对你伸手相助呢。”   也有人说:“容五爷这人虽然不好惹,可你要是不去惹他,他自然也绝不会主动踩你。”   就这样,有了更加正面的形象以后,容五爷的买卖自然就越做越大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年,容五爷到底赚了多少钱?苏秀秀却隐隐觉得,她爸爸已经是个大土豪了。   在未来,她成为城区首富的道路上,父亲如同一只巨大的拦路虎,想要超越他,是件万分困难的事。不过苏秀秀现在还年轻,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就在苏秀秀感叹她的首富之路,任重而道远的时候,容五爷在吃晚饭的时候,随口问了她一句:“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做龙鱼买卖么?我打算谈一笔大买卖,不然带你过去看看?”   “大买卖?是有人要来买鱼么?”苏秀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爸爸。   容五爷却说:“那倒不是,是我想找人买鱼。”   “您也要买鱼?”苏秀秀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爸爸。   冯叔那边养的龙鱼,都是从小鱼苗开始养起的。一般要养上三四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变成成鱼,才会开始卖出去。   自从,上次她暗示过银龙鱼可以在国内繁殖那事,冯叔和二国似乎也开始做尝试着做银龙繁殖了。   基本上,这一年来,苏秀秀还真没见过他们家里需要进龙鱼。   容五爷随口解释道:“自打上次米老板坑过我之后,我一赌气就特意南下去了趟广州那边。我也算挺走运的,遇见了好几个从京城过去那边买鱼的人。由于龙鱼运送实在不太容易,大家就搭帮一起照顾龙鱼。   他们就帮着我引荐了一个专门从马来西亚进鱼的贩子。当时,我跟着那几个人一起进了一批小鱼回来了,养的挺好的,也赚了不少钱。由于你妈腿不好,我没再去广州,一直都是老黄帮我进鱼苗的。   可上个月,老黄的腿受了伤,再加上他上了年纪,就跟我说以后没办法继续南下广州了。让我再另找一个帮我进鱼苗的人,我就想起当初跟我们一起进货的老张。   老张那边是两口子也一直在做龙鱼买卖。   这些年,他们那边也不错,他也从咱们这边进过货。所以,我打算去跟老张好好谈谈。谈好了的话,就他帮着咱们把鱼苗带过来。咱们养大了再回卖给他,也给个比较不错的折扣。这样合作,对双方也都有利。”   苏秀秀却忍不住问道:“既然老张那边也卖龙鱼,他们自己也能养鱼苗吧?运龙鱼过来也是件麻烦事,他又为什么让咱们占这便宜呢?”   容五爷就说:“你以为谁都跟你冯叔似的,有那么好的本事呢?老张就算想从鱼苗开始养起,也未必能把小鱼养活呀?”   “原来是这样。那到时候,我就跟着您一起去见见世面吧。只是咱们这养鱼技术要保密,不能让那些人轻易来咱们家吧?”   “那是当然了,你爸又不糊涂。”容五爷笑骂道。   “……”苏秀秀鼓了鼓脸,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他们说好之后,容五爷干脆就把时间定在周末上午了。   因为是要谈买卖,还特意找了一家比较好的国营饭店。   原本定在了十点半过来谈事情,可老张那边也不知道被什么事拖住了,一直到十一点都还没有到。   苏秀秀低着头喝着茶,嘴里虽然没抱怨,可她心里却觉得连守时都做不到,可见那位老张人品也不怎么样。   这时,容五爷却叫来服务员拿来菜单,又对秀秀说道:“算了,别等老张了,就当爸爸带你出来开斋了,你连喜欢的菜点吧?爸爸也是难得带着你出来吃饭。”   苏秀秀点点头,接过菜单说道:“可惜,我妈没跟着咱们一起来。不然,那才开心呢。”   “等会挑你爱吃的,打包给你妈带回去吧。刚好你们娘俩的口味都差不多。”   就这样爷俩很快就点完了菜,金银馒头之类的小吃都端上来了。   苏秀秀捧起碗都开始吃了,老张两口子才漫不经心地姗姗而来。   苏秀秀低头一看手腕上的表,此时已经11点15分了,这两人不守时,过了45分钟才到。   而且,他们到了之后,也并没有道歉,或者解释一下。   那老张看着桌上的菜,故作爽朗地笑道:“怎么着,容五爷您都点好菜了。那感情好,我们两口子也算赶上了。”   老张说着就搂住了他老婆,苏秀秀看了一眼,就错开了眼。这老张已经四五十岁了,他怀里那姑娘却刚刚二十出头。   老张这么明目张胆地当着众人面,占那姑娘的便宜,那姑娘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苏秀秀实在看不下去了。   容五爷看了他一眼,表情也变得很冷。   他请老张是看在当初在广州的情谊,也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可老张这老小子显然并不这么看,他还以为容五爷是在低头哈腰地求他呢。   一时间,容五爷心中也有些不悦。同时他也认定这桩买卖是谈不行了。   只是人是他叫来的,他必须得把这人应付过去。   于是,他招呼老张带着他的小媳妇坐了下来。   老张那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拿着端着,等着容五爷求他。甚至叫来服务员,要点两瓶好酒。又说要跟容五爷来个一醉方休。实际上,他却在打主意想把容五爷灌醉。   容五爷对那服务员说道:“上一瓶酒给他喝,我就算了。家里还有别的事,吃完饭,我们爷俩先回去了。”   他旁边的苏秀秀也适时地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已经吃完了。   到了这时,老张才发现容五爷好像不打算跟他谈买卖了。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就差质问容五爷,叫他过来是不是想耍他了?   可容五爷却又把话圆了回去。“今日,我家里实在有事,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老张,你们慢慢吃,这顿算我请客。以后,有机会咱们在一起出来喝酒吃饭。”   偏偏他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眼见着那对父女都站起来了,老张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拿大了。   他也连忙站起来,对容五爷客客气气地说道:“五爷,今天迟到是我老张的不对。您如果想让我帮您进鱼苗,不如咱们喝点酒,继续谈谈。”   容五爷仍是说道:“今天实在不便,还是改日吧。我先送我闺女回去了。”   说完,不等老张再劝,爷俩就走了。   老张一看,容五爷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顿时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他本来想给容五爷一个下马威,好拿到一个好的折扣。哪里想到反被人家将了一军。   而且,老张和容五爷之间的买卖可不止是进鱼苗这事,鱼苗能值几个钱呀?   关键是容五爷那边有个养鱼好手,他家养的龙鱼一般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这一次,他驳了容五爷的面子,没跟他谈成鱼苗的买卖。   等以后他再想跟容五爷那里进成鱼,容五爷指不定跟他怎么开价呢。   想到这里,老张懊恼又后悔,忍不住狠狠地踢了那个年轻女人一脚。   “都怪你,出来之前瞎捯饬什么,把我这单生意都给搞砸了吧?”   那女人自然是百般不服气。“我打扮还不是为了让你有面子。再说了,刚刚不是你说的么,要给那姓容的老头先来个下马威。只要把他拿住了,以后就能赚大钱了。你自己没能拿住人家,管我什么事呀?”   她说话时,声音有些嗲嗲的,眼神里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老张被她磨得不成了,哪里还顾得上生她的闷气呀。两人干脆就着容五爷点的菜,大吃一顿,心里这才好受些。   *   另一边,苏秀秀和容五爷出了饭店大门,才忍不住说道:“那女人可真年轻,老张不介绍的话,我还真以为是他女儿呢。”   容五爷眯着眼说道:“大概是他发了财之后另找的吧?他媳妇我以前也见过,是个很勤快很能干的女人。几年前,我刚见到他们两口子的时候,老张虽然性子浮夸,人品还算不错。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光景,老张就变成这样了。” 第138章   容五爷第一次带着小闺女过来谈个生意,就闹到这种地步。他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原本容五爷也没想这么早就带秀秀出来。可是,自打那天他跟瞎婆婆聊过之后,又回想起过去两年发生的那些事。   容五爷就觉得他闺女不应该被限制在这些条条框框里。所以,这才下定决心,慢慢地带着秀秀走出来看看。   这一次,他还特意挑了一个比较了解的对象,想带着闺女先试试水,至少让孩子看看他是怎么跟别人谈买卖的?   可他哪里想得到,这才短短两年光景,老张就变成了这幅德性。   穷的时候,老张虽然有些油滑,却也还算本分。他老婆刘桂芳却是个很稳妥的人,而且还很善于谋划。   说白了,容五爷这次其实就是想跟老张的老婆刘桂芳谈这笔买卖。   可刘桂芬却是个顾家的女人,一向以老张为主,凡事都由老张出面,她顶多就在背后出谋划策。   容五爷觉得单独找刘桂芳不合适,这才叫老张带着他老婆来谈买卖。   可谁成想老张这人,靠着龙鱼发财以后,居然把老婆给换了???   那还有什么跟他谈买卖的必要?   老张这人现在从里到外,换了一身皮,俨然已经是个成功商人了。   可实际上,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把重要的东西给丢光了。   没有了刘桂芳,容五爷并不觉得老张的买卖能有什么发展?   而且刚刚一看老张,腿也虚浮了,人也胖起来了。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十岁,一脸的纵欲过度,还得意洋洋地搂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小老婆。   这是什么德性劲都出来了。   要说那个年轻女人愿意跟着老张是图什么?还不是就图他口袋里的几个钱么?   偏偏老张这人已经昏了头,还自己以为美。以后有他哭得时候。   容五爷心中虽然不忿,可又一想,倒不如就借此机会,让他闺女看看生意场上的这些人和事。   改革开放以后,很多粗人靠着胆子大,运气好,一夜暴富,发了大财。   可他们有钱之后胡乱挥霍,出入高档大饭店,甚至是换老婆。仗着有钱,动不动就瞎闹腾,也做出了不少的荒唐丑事来。   这些事情,秀秀这孩子现在可能未必能接受。可她以后做买卖,难免会遇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儿。   五爷觉得倒不如他带领着闺女,先看看这些呢。   只是他却不知道,秀秀曾见过更有钱有势力的人,也见过更加乌七八糟的事。所以,她并没把老张当成一回事。   刚才苏秀秀还顺便看了一下老张的面相,只见他天庭发灰,阴暗不明。   像老张那样的寻常百姓,必定会家业破损,财业亏空,家运萧条破败。   想到这里,苏秀秀随口就问了一句,“您不会还打算跟他做买卖了吧?”   容五爷却笑道。“这种人我是信不过的,再想办法找别人就是了。”   父女俩说完,就缓缓地往家走。   没走多远,秀秀突然指着旁边的一家卤肉店说道。   “爸,那咱们过去买些酱牛肉吧?刚进京城的时候,松哥好像给我买过他家的牛肉。当时,我们夹着大饼吃来着。我只觉得他家的牛肉真好吃,肉烂了,入味了,又很有嚼劲。我一直记得那味道呢。”   容五爷点点头说道。“喔,那倒是家老店,他们家的酱肉的确不错。”   父女俩很快走进了卤肉铺。容五爷早前也很喜欢吃他家的酱肉,只是这些年赚钱了,也比较忙,所以就不怎么过来吃了。   他们爷俩一进这卤肉铺,可比刚才跟老张吃饭可高兴多了。也不单单是酱牛肉,也买了一些猪耳朵,猪蹄之类的,带带拉拉拿了一袋子。结完款,他们就出去了。   一路上,容五爷难免跟他闺女聊一些生意场上的事儿。   赚钱之后,有些人心就开始浮了。总把自己当个人物看待。房子越大越好,东西也越贵越好,老婆越年轻越好。   那些人在外边儿跟人家斗气,随手包个歌舞厅小歌星唱首歌,就花一两万块钱。是平常人家好几年的花销了。偏偏他们却不当一回事。   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从前容五爷是不会跟秀秀说的。可现在他却都一一说了出来。   那些心里浮躁,沉不住气的人,其实也守不住手里的财富,支持不了多久。   有那心怀叵测的人上赶着捧着他们,说不少的好话。等这些“有钱人”被捧得飘飘然的时候,再冲他们下了手。   那些人总会被骗的很惨。前一阵子,还有人冒充外商,说是要开饲料加工厂,结果把一些人骗得很惨。   容五爷一路走着,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荒唐事。   苏秀秀在一边儿听着,也不吱声。   很快,两人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发现有个女人正垂着头站在门外。她犹豫着,并没有主动过去敲门。   直到看见容五爷回来了,那女人才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可是,走了两步,她却又忍不住转身回来,鼓起了勇气,重新看向容五爷说道。   “容五爷,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老张的前妻刘桂芳。几年前,咱们一起南下广州运了一批龙鱼回来。”   容五爷抬眼一看,这可不就是他想找的那个人么。   只是几年不见,刘桂芳看上去沧桑了不少。她才四十出头,可是却已经头发斑白。   虽然她是穿着最后的衣服过来的,可仍是显得有些窘迫。她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好,可眼神却倔强又明亮。   容五爷认出她之后,连忙说道:“是你呀,小刘,有什么事咱们进去聊吧。”   刘桂芳攥着拳头,随口说道:“是这样的容五爷,我听老黄说他脚伤了,不能往南边去了。您想找个帮您带货的人,正好我最近要往南边去,不知道能不能帮您运一回试试?如果我能成功,咱们再谈以后的合作。”   容五爷笑道:“既然有买卖要谈,在门口站着有什么意思。小刘你跟我进家里谈吧。”   刘桂芳却谨慎地说。“可您家里养着龙鱼了,我看见了也不太好。”   容五爷却说:“没关系的,来吧。”   刘桂芳这才谨慎地跟着容五爷进去了。 第139章   容五爷本来就是想找刘桂芳谈买卖,刚刚跟老张那边闹得不太愉快。没想到这刘桂芳居然自己上门来找他了。这也算是赶巧了。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也挺痛快的,就把刘桂芳带回家里去了。   进门的时候,苏秀秀还特意看了一眼刘桂芳的面相。   此人虽然面色土灰,双眼却明亮有神,可见她是意志坚定之人,有着积极的态度,对人生也有着自己的规划。   虽然刘桂芳此时命运不济,陷入人生低谷之中。可将来有机会,她肯定会飞黄腾达。   苏秀秀突然对刘桂芳很感兴趣了。她倒是挺希望她父亲能和这人谈成买卖的。   进屋之后,容五爷也没让苏秀秀离开,就让她留下来一起听他和刘桂芳谈这龙鱼的买卖。   很快,许姨就送上茶来,苏秀秀作为小辈,主动给两人倒了茶。   倒是刘桂芳接过茶之后,连忙道谢。“也太麻烦你了,谢谢了。”   “刘姨,您不用客气了。”苏秀秀冲着她笑了笑,多少算安抚了一下刘桂芳的情绪。   没办法,刘桂芳心里有些不自信。自打进屋之后,她的脸色就有些发白,看上去实在不太好。   其实这也难怪,作为一个女人,刘桂芳这些年一直站在他老公的背后。就算她也是个有谋算的,可别人却未必能认可她。   之前,都是老张出面来谈买卖,刘桂芳顶多就是作陪。两口子私底下一商量,她才会帮着老张拿拿主意。   至于场面上的人际往来,老张这种个性浮夸,爱吹牛的人反而混得如鱼得水。   他们两口子这样一内一外,倒也配合得默契十足。就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把买卖做起来。   只可惜,刘桂芳却没想到,有钱以后,老张这人也就变了,不再向从前那样听她的话。   老张昏了头,被外面的小妖精迷得团团转。回家又嫌弃刘桂芳人老珠黄,也没能给他们张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他甚至还骂过刘桂芳。   “我不会跟你离婚,已经算是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了。你管好家里的那滩事情就完了。别管我在外面场面上那些事情了。”   一开始,刘桂芳也想忍一时之气。却没想到老张甚至还给那女人买房子,要和她同居。   刘桂芳受不了这些,干脆撕了脸皮,跟丈夫闹离婚。   由于她这些年一直直帮着老张谋算,经手的钱也不少。她一开始先是忍气吞声地弄了不少钱。   又找了个机会,偷偷报了警抓老张通奸。   这样一来,事情闹的很大,两口子算是正式撕破了脸。   可老张却怕了刘桂芳的手段,答应分一半家产给她。就这样刘桂芳拿到了一笔不小的财产。可她的人生却也毁了大半。   虽然有了钱,可刘桂芳心里却还是一直不痛快。为了争一口气,她打算从头开始,再做龙鱼的买卖。而且还要比老张做得更好。   可想归想,做起来却实在太难了。   之前,其实刘桂芳也找过一些比较熟悉的老朋友。   可那些人都只认老张,却不认刘桂芳这个女人家。   还有人反过来替老张打抱不平,嫌弃刘桂芳这个女人,手段实在太过狠辣。   “一个女人不知道本分,居然还敢报警抓自己的丈夫?这要是别人的老婆也学了她这手段,那还得了?”   有人甚至还说,“女人就应该好好留在家里顾家,老张在外面找女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又没跟你离婚,已经算是有情有义了。那女人不过是个小玩意罢了,你跟她较着真干嘛?等过一段时间,老张在外面呆烦了,自然会回头。刘桂芳你又何必这样胡搅蛮缠,非得陷老张于不义呢?”   刘桂芳听了这些狗屁混账话,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也跟这些人谈不了买卖了。   这些人根本就看不起她,自然也不愿意帮助她。   可刘桂芳那倔强固执的牛脾气又上来了。那些人越是不看好她,说她不好,刘桂芳就越是要做出点样子来,给他们好好看看。   后来,刘桂芳又去找了老黄。   她和老黄早几年就认识,刘桂芳还喊老黄一声“大哥”。两人关系算是不错。   老黄这人是见过刘桂芳当初是怎么帮着老张操持买卖的,他也知道老张是怎么负心薄情地对刘桂芳的。跟别人不同,老黄站在刘桂芳这边,也十分同情她的处境,就给她支招,让刘桂芳来容五爷这边试试。   说到底,容五爷和别人还不太一样。五奶奶在床上瘫了十多年,容五爷仍是不离不弃。   真要论有钱程度,几十个老张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容五爷的对手。   可容五爷发达之后,可没随随便便在外面找个狐狸精,或者包养个小老婆给他生孩子。就算他们没有孩子,容五爷仍是心心念念守着五奶奶过日子。   对此,老黄还是比较佩服容五爷的。   再加上,容五爷为人处世有他自己那套原则。他做买卖童叟无欺。   虽然这人看上去很叼,是个极不好惹的,可实际上这人却十分念旧情。反而跟着他一起干的,他从来没有亏待过人家。老黄那边也是,帮着容五爷带了几年的鱼苗,也得了不少的好处。   不然,老黄也不会还不到六十岁,就打算退休了。   正赶上,容五爷这边需要找人帮他南下买鱼苗。   刘桂芳又一直帮着老张做龙鱼的生意。她也曾多次陪着老张南下,对于进龙鱼的渠道也都了解,在广州也有熟人。以她养龙鱼的经验,接容五爷这个活绝对没问题。   而且,刘桂芳南下也是势在必得,她要想做买卖,就必须南下找自己中意的龙鱼,运回京城里卖。到时候,顺便帮着容五爷进鱼苗回来就是了。   说白了,刘桂芳就属于中间商,她和容五爷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竞争。   反倒是她接了容五爷的活,办成以后,得到了容五爷的信任。   以后刘桂芳也能从容五爷这边进龙鱼了。   这样一来,她再想单独开个龙鱼买卖,也就如虎添翼了。就算不找别人帮忙,有容五爷扶持她,她也能慢慢把买卖做大。   刘桂芳回家之后,思来想去,倘若她独自一人想把买卖做起来,也就只有跟容五爷合作这么一条路了。   而且,她又听老黄含含糊糊地说,容五爷好像是想找老张做这笔买卖。   一提起老张,刘桂芳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哪怕赚不了什么钱,只要能抢在老张前头,也足够她得意的了。   所以,她这才破釜沉舟,来找容五爷讨这个活干。   来之前,刘桂芳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为了能说服容五爷,她在家里也不知道演练了多少套说辞。   她甚至还想过,干脆就不要容五爷的定金了,等她把鱼苗运回来,容五爷看着可以,再给她钱就是了。   刘桂芳暗下决心中,哪怕这次赔本赚吆喝,她也要搭上容五爷这条线。   可出人意料的是,容五爷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却并没有为难刘桂芳。也没说什么一个女人家不该抛头露面之类的话。而是,直接就把刘桂芳请到家里来说话了。   对于刘桂芳来说,能进到书房里,就算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紧张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抿了一下嘴唇。   与此同时,她心里不断地盘算着,该如何开头,才能把这件事谈下去,让容五爷愿意相信她,跟她合作?   这时,容五爷也喝了一口茶水,漫不经心地放下了茶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一旁的苏秀秀就觉得在放下茶杯的那一刻,她父亲身上的气场就完全转变了。   这种转变并不突然,倘若不细心的话甚至察觉不到。只是下一刻再抬眼一看,容五爷的眼神就变得尖锐犀利起来。就如同一只随时要捕获猎物的鹰。   这时,就听容五爷开门见山地问道。“小刘,你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呀?”   刘桂芳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只得连忙接口道,“我随时都可以出发,这些日子一直在做准备。昨天听老黄说,您这里需要帮忙,就厚着脸皮过来问候您一下。”   容五爷听了这话,掀了掀眼皮,又看了刘桂芳一眼。此刻,他的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   可刘桂芳却感到十分紧张。在气势上,她就完全不是容五爷的对手。   容五爷甚至没有开口,她就主动示弱道。   “虽然我这是第一次单独出去做买卖,可在之前,我已经南下了许多次,对那些供货商也十分熟悉,也有几个不错的好朋友。容五爷,我完全有把握把您要的鱼苗给运回来。”   容五爷仍是没有言语,只是拿起了茶杯,又喝了一口水。   刘桂芳也看不出他的喜怒,心头却仍是忍不住感到很紧张。   她咬了咬牙,又硬着头皮说道:“您看这样行么?我也不要您的定钱。您要什么品种的鱼苗先跟我说,等我先把鱼苗带回来,您看了货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跟我继续合作。”   因为之前也接触过,对于容五爷的人品,刘桂芳还是信得过的。只要她运回来的鱼苗好,容五爷肯定不会让她砸在手里。   苏秀秀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忍不住暗中咂舌。   没办法,她父亲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几乎从一开始就把刘桂芳完全压制住了。   刘桂芳根本就没有反击的余地,只得一步一步退让,不断地降低条件。反倒呈现出一面倒的趋势来。   容五爷那边自然是不战而胜。   苏秀秀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做买卖的?光凭气势就能决定胜负。   同时,她也突然明白了,如果将来她真要做买卖的话,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苏秀秀又看向刘桂芳,心里却想着这位阿姨其实也很不错。   她在四十岁这年,遭到了丈夫的背叛。离了婚不说,她却鼓足勇气,打算重新振作起来,并且自己来做龙鱼的买卖。   之前,苏秀秀就听容五爷说过,龙鱼从南到北是很不好运的。一般只有经常做买卖的,经验丰富的,才不容易失手。   不得不说,刘桂芳也是个有魄力的人。   单单是主动提出不要定钱,这就不是别人不可能同意的。   没有定钱就说明风险她要自己承担,万一路上遇见什么事,因为天气的原因,龙鱼病了死了,那损失也都算她自己来承担。   当然,这也表明了刘桂芳要跟容五爷做买卖的诚意和决心。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拒绝她这个条件才是。   果然,容五爷开口问道,“小刘,你打算多久去广州进一次货?”   刘桂芳连忙又说道,“我身体还不错,多跑跑也没什么,三四个月就可以过去一次,看您这边什么时候需要了。”   容五爷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们这边也要看具体情况,一般半年需要你带一次。至于定金我不会亏你的,咱们还是按照老黄那边的条件走。你多费点心思,路上鱼苗出了什么损失,咱们各自承担一半就是了。只要运到京城来,我也会按照老黄那边的条件给你钱。”   其实,容五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刘桂芳吃这亏。既然要跟她长期合作,损失自然是要双方一起承担的,才合适。   只是刚好遇见刘桂芳这么一个新入行的,容五爷就想谈一次买卖,给他闺女开开眼。   另一边,刘桂芳一听容五爷真的肯把这个买卖交给她来做,而且还要给她定钱,顿时就激动得不行。她忍不住又问道:   “五爷,您真的愿意跟我合作?”   容五爷点头道:“只要你把鱼苗顺顺利利地帮我运回来,到时候我这边的龙鱼,你也可以过来挑,价钱咱们好商量。”   刘桂芳听了这话,立马激动地站起来,握住了容五爷的手。“容五爷,多谢您肯给我这次机会。您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跟着您干,绝对不比老张差。”   容五爷听了这话,微微抽了抽嘴角,又笑道:“就别提老张了,以后你是你他是他。我既然跟你合作,自然也不会再叫他了。再说你为人比较可靠,做这一行也有好几年了,照顾龙鱼也很经验,我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桂芳激动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肯定没问题的,我一定尽心尽力。”   鱼苗这事说定之后,他们又说了一些细节问题。   容五爷又给了刘桂芳定金,两人又草签了一份协议。   等到这些都办好了,刘桂芳就表示就不打扰容五爷了,她要先回去做好准备,改日就南下去广州了。   容五爷为了表示重视,又亲自把刘桂芳送到了门外。   苏秀秀自然也跟着他一起去了。她就想个背景一样站在一边。   这时,刘桂芳又对容五爷说了一堆客气的话。   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容五爷的。   容五爷自然也跟她客气了一番,又说了几句鼓励她的话,刘桂芳这才满脸喜气地离开了。   这还是苏秀秀第一次亲眼目睹父亲做买卖的全过程。   她这才知道,所谓的生意场也并不一定是争锋相对,锱铢必较;也可能是一种愉快的合作。   这时,容五爷眼眯着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苏秀秀,嘴里说道:“怎么着,今天这场好戏你看得还高兴吧?”   苏秀秀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完全是一副乖巧又老实的样子。   容五爷最吃她这一套了,于是又笑道:“得了,咱们先回家再说吧。这戏你可不能白看,咱们爷俩可得好好聊聊。”   说完,他就先一步往家走去,苏秀秀也迈着轻快的步子,紧跟在她父亲的身后。   *   等回到屋里,苏秀秀又把茶都满上,容五爷拿起自己的茶杯,这才叹道。   “刘桂芳算是可惜了,早几年她要是甩开老张单独干,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种窘境。那老张也是个二傻子,这么好的媳妇都不知道珍惜,非得去找那个狐狸精。等那狐狸精吸饱了他的血,再一脚把他踹开,看他到时候去哪儿哭去。”   苏秀秀却冷冷地说道:“到时候,他可能会回过头抱着刘姨的大腿哭吧?就像许姨的前夫那样,使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想方设法逼着许姨跟他回去过日子,再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   许姨如果肯原谅他的浪子回头,别人就说她是个心怀宽广,温柔善良的好女人;许姨不肯将就着跟那个渣男过日子,她就是个斤斤计较,铁石心肠的恶女人。”   说起这事,苏秀秀有一肚子的不满呢。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说来也奇怪,许姨的前夫怎么从来没到咱们家里闹过呢?可能是因为咱们家搬家了,他找不到门吧?”   容五爷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茶。   这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跟闺女说出真相。可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带着她一起做买卖了,容五爷就决定还是告诉苏秀秀了。   “那个无赖倒是想来咱们家闹腾呢,你马叔找了几个小子跟他好好聊了聊。那人就是赖皮,却没什么胆量,他们一吓唬他,他就老老实实地回家去了。   后来自然也就不敢再来咱们家里闹了。”他说这话时轻飘飘地,似乎完全没把那个无赖汉当成一回事。   可当初那个人渣却轻而易举,就把许姨逼入绝境了。所以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就是这么个理。   苏秀秀听了父亲的话,又呐呐地说道:“原来是马叔帮了咱们家的忙呀?”   容五爷点了点头。“老许来了咱们家以后,一直任劳任怨,干活也勤快,她为人也老实本分,跟你母亲又合得来。平时咱们都不在家,就靠老许陪着你母亲作伴了。咱们家自然要护她周全才是。”   “说得也是。”苏秀秀点头道。在某方面来说,她还是很欣赏父亲的手段的。   容五爷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你今天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看完之后,有没有什么观后感?”   苏秀秀点头道。“您谈生意的时候,实在挺吓人的,刘姨在气势上就被您给压住了。一直在退让,一直在服软。只怕您提出更过分的条件,她也会答应吧?”   容五爷却嗤笑一声。“你不要以为刘桂芳这个对手太弱了,就轻视了她。刘桂芳这是第一次正式走到前面来谈买卖。再加上,她刚出来自己单干,本来底牌就不多。又有求于我,再加上经验不足,到了谈判桌上,才会出现这种失误。   真正那些厚脸皮的老鸟过来谈这买卖,他敢把牛皮给你吹破了。等到真正要签协议了,在千方百计地拖着你,再跟你讨价还价。   遇见刘桂芳这种人,倒算是走运了。不然你看老张多能装呀,他一上来就想给我来个下马威。可惜,我不吃他那一套,也不给他那脸。”   “……这么说来,跟刘姨做买卖,也算是件好事吧?起码比她前夫要好。”这刘桂芳也算是小白吧?   容五爷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做买卖也不能老想着赚便宜,俗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这次如果不给刘桂芳定钱,好像就跟咱们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   可刘桂芳现在正处于绝境,她一时服软,却一定会把这事记在心里。倘若将来有人也给她更大便宜赚。她一定会舍了咱们这边,甚至有可能跟别人一块儿,回头来踩我一脚。   这一次看似咱们吃了点小亏,也退了一步,可实际上并没什么损失。给了刘桂芳一个机会,也给她赚钱的机会。她以后自然也会记得咱们这份情谊。   这样一来,你来我往,互相各退一步,这买卖才能做得长久。做买卖实际上也不外乎人情。   现在虽说有些人只顾着一是利益,什么事情都敢干。可实际上,他们一时占了点小便宜,却坏了自己的名声,那未免就得不偿失了。别人吃亏上一次当,下次就不可能跟他再继续做买卖了。”   容五爷借此机会,就跟苏秀秀念了一大段生意经。   苏秀秀听了这番话,一个劲地点头。表示她也很赞同。   容五爷就觉得她这样子还真有趣。一时手痒,忍不住拍了她的小脑门一下。   苏秀秀正回味这段话呢,突然脑门一疼,她连忙捂住头,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她父亲。   容五爷这才沉着脸说道:“你这小东西还差得远着呢,以后别总想着从我这坑零花钱,多学点本事才是真的。不然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能超过你爹我,变成城区首富呀?”   “不带您这么欺负人的。我又没说要当首富,我说的是女首富,不是给你留出位子来嘛?”苏秀秀鼓着腮帮子,不满地说道。   容五爷撇撇嘴,又说道:“看你这点出息。知道自己不行,就加倍努力才是。”   “我有努力呀,只不过您一直被追赶,从未被超越罢了。”   容五爷一听她丫头这满口歪理,就跟绕口令似的。一时间,憋着笑去提桌上子那袋子卤肉,打算去讨好五奶奶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秀秀才反应过来,冲着门外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那袋子肉可都是我用零花钱买的,就算要拿去讨好我妈,也应该是我去吧?”   容五爷站在窗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故意晃了晃那袋子,就往厨房走去。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坑闺女零用钱,还要讨好他老婆。   “……”苏秀秀突然有种感觉,面对这种赖皮的老狐狸父亲,她那条通往首付的道路,好像注定会很崎岖。 第140章   刘桂芳走后不久,苏秀秀果然又接到了松哥打来的电话。   孟庭松自从到了部队以后,一切都挺好的,他的身体也恢复如常了。   目前正在进行调整训练,暂时还不会出任务。   苏秀秀又忍不住嘱咐他,要多注重身体。   孟庭松自然是答应了,又问道:“秀秀,你这几天怎么样呀?”   苏秀秀连忙说道:“我这边挺好的。”   又跟松哥说了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可她说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放软声音。再普通平凡的小事,到了她嘴里也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孟庭松隔着一条电话线,听着她的声音,心里也会变得软绵绵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嘱咐秀秀,要好好照顾自己。   苏秀秀也应了下来。   很快,两人之间就是一阵平静,苏秀秀甚至能听到松哥呼吸的声音。   就在她有些愣神的时候,孟庭松又清了清喉咙,说起了另一件事。   他们救瞎婆婆那天,孟庭松随手就帮着派出所把那个恶汉抓住了。   后来,派出所一调查,那个恶汉果然就是深夜打劫妇女,□□未遂,行凶杀人的罪犯。   目前已经被捕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果然,师傅那天算得挺准的。这种罪行估计是要枪毙的。”   孟庭松也说道:“可不是么,那死刑是跑不了。可恨那人却不知悔改,在光天化日之下,还跟行凶伤人。”   苏秀秀叹道:“还好松哥你抓了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   挂了电话之后,苏秀秀又起了她师傅瞎婆婆。   瞎婆婆自打住进了耳朵胡同里,就一直闭门不出,她也不太喜欢外人过去打扰她。   之前因为瞎婆婆腿脚不好,每到中午五奶奶就让张华去耳朵胡同送饭。晚上,苏秀秀也会带饭过去。苏秀秀也就趁机跟着瞎婆婆学习了。   张华对于这个差事,还挺郁闷的。   他跟着他舅舅孙元宝学习当跑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算开始实习了。   特别是如果有外国客人来私房菜馆吃饭的话,都是张华跟着他舅舅一起负责接待的。他现在的英语是越来越熟练了。   苏秀秀还帮他写了私房菜馆的英文简介,以及一些菜的介绍。张华都背下来了,所以,应付起外国客人也不成问题。   而且,孙元宝跟他说的那些勤行规矩,以及他那些说话技巧,张华也都记在心里,一时不敢忘记。   这样一来,他接待的那些人也都挺喜欢他的。张华作为实习跑堂,也算挺有信心的。   可偏偏他帮着瞎婆婆接连送了几天中午饭,整个人就消沉了不少。   他舅舅孙元宝曾经说过,不管遇见什么样的客人,他们都得想办法招待他,让客人舒心满意。   可瞎婆婆那人,一看就不太舒心。   她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吓人,那双眼睛也跟寻常人都不太一样,一眼蒙着雾,隔着纱,一眼似尖刀,剜心挖骨。   张华被她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四肢发软。   本来他也算能说会道了,可一到了瞎婆婆面前,却一句话客套话都说不出口来,只能像个傻小子似的,戳在那里站着,任由瞎婆婆上下打量。   好在瞎婆婆也不想为难他,就垂下眼睛说道:“就把饭放在桌上,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嘞。”张华忙不迭地把饭放好,又恭恭敬敬地走了出去。整个过程大气都没敢喘。   直到他把院门都关好了,人也走几步远。张华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做的这事,可不是跑堂应该做的。这跟他的职业规划完全就不相符。   张华心里暗恼了许久,咬着牙决定明天过来送饭时,继续再接再厉。   可到了第二天,他再站到瞎婆婆面前,仍是紧张得不行。始终没办法像平时那样,在客人面前应对自如。   瞎婆婆就像张华职业生涯里的第一座大山,张华却绞尽脑汁,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跨过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偏偏每一次迎上瞎婆婆的眼神,他就忍不住退缩。   就这样,接连几次给瞎婆婆送饭,让张华充满了挫败感。   后来,瞎婆婆可能是看出张华的心思了,故意收敛了气息,垂着眼睛没去看张华,又主动跟他聊了几句家里的事情。   张华这人也算比较坦诚,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又什么就都说什么了。   这一次他自己觉得跟瞎婆婆聊得还算愉快。   只可惜他冷不丁抬眼一看,瞎婆婆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顿时张华心里就咯噔一下子,他甚至觉得瞎婆婆就是故意哄他的。实际上,她并不怎么想搭理他。   更让人郁闷地是,这次回去之前,瞎婆婆居然对他说:“明天就不要再来送饭了。我脚已经好了,能自己张罗着饭吃了。”   张华听了这话,心里失落又气闷,却还是客客气气地跟瞎婆婆道了别。   可在回去的路上,他始终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张华实在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招呼瞎婆婆这样的客人?   原本回去之后,张华想跟舅舅好好聊聊这个问题,顺便再让舅舅指导他一下。   可惜,孙元宝今天休息了,池巧玉今天也休息。虽然孙元宝已经快五十岁了,他却仍是赶了个时髦,带着池巧玉去看电影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提前出发了。孙元宝说要带着池巧玉去王府井那边,尝尝外国饭——麦当劳。   别人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忙,牛哥在忙菜馆里的事,还要给新来的传菜员做指导。   钱大爷正忙着教郭磊,郭磊只有周日这一天会来私房菜馆打工,钱大爷巴不得把所有事情都一下子就跟他说清楚呢。张华也是在不好意思打扰。   另一边,牛大爷中午实在很累,正在睡午觉。下午还要干活呢。也不方便去打扰他。   只剩下张华一人心烦得不行,干脆就坐在院子里发呆。   正好这时,苏秀秀打算过去看瞎婆婆,经过院子里的时候,就见张华眉头紧锁,一脸苦闷相。干脆就走近前去问张华:   “你这是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么?”   张华连忙摇了摇头,忍不住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苏秀秀。   秀秀又问道:“那是生活上或者学习上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么?功课要是不懂的话,你随时可以问我。”   苏秀秀实在太过和气了。张华就忍不住把心里那些苦闷的事告诉她了。   苏秀秀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张华是怀疑瞎婆婆不喜欢他。   苏秀秀只得耐下心思跟张华解释道:“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瞎婆婆打小接触的都是些世外之人,她性子比较直接。倘若真的不喜欢你,在你第一天过去送饭的时候,她就直接跟我说了。她这几天一直没说,就说明你干得挺好的。”   张华却一脸委屈地说道。“可今天,我好不容易能跟瞎婆婆聊天了。可刚一聊完,她却说以后都不要我给她送饭了,她要自己做饭吃。”   苏秀秀想了想,又说道。“那也不是对你的招待有什么不满,瞎婆婆只是喜欢清静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你也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已经很出色了。孙大爷不是也说过么,你这么勤奋,都用不了三年就能出师了。”   张华想到舅舅的话,顿时心情又稍微变好了一些,他又叹道。“但愿如此吧。”   苏秀秀又劝了他几句,就出发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她师傅在某些方面实在有些耿直,与人交谈时也太过随性了些。有时候甚至会让别人产生误会。   上辈子,她们娘俩一起当神棍之后,师傅偶尔脱线的时候,苏秀秀也是绞尽脑汁帮她扑火。   苏秀秀那些与人相处的本事,都是这么锻炼出来的。后来,她自然也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这么一细想,苏秀秀又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师傅到底能不能做龙鱼的买卖?到时候,免不了让父亲多盯着点,别再搞砸了就是了。   苏秀秀满怀心事,到了耳朵胡同的小院子里一看。   瞎婆婆伤势刚好些,就已经开始下地走动,自己收拾屋子了。   苏秀秀一看,师傅已经洗好了衣服,正一件一件的晾起来。她就上前一步说道:“您放在那吧,我来洗就成了。”   瞎婆婆瞥了她一眼,随口说道:“我这有手有脚的,又没到七老八十的,干嘛要你伺候着?”   “……”苏秀秀就这么碰了个软钉子,要放在别人身上估计又要多想了。   好在苏秀秀早就了解瞎婆婆的性子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她把包放在外面的摇椅上,就走过去,帮着瞎婆婆先把衣服一件一件地都挂好了。   瞎婆婆倒也没有拒绝她。   很快,衣服就晒好了,瞎婆婆又拿着盆缓缓地往屋里走去。苏秀秀拿了包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里以后,倒好两杯茶,把一杯放在苏秀秀面前,瞎婆婆这才开口问道:   “上午,你跟你父亲去谈买卖,谈得怎么样了?”   苏秀秀就笑道:“到了饭店里,见了那人还挺失望的,也并没有谈成。就当去吃了一顿好饭。不过,等我回到家里,却有客人主动登门了。这次买卖反倒谈成了。那个人我看着还挺靠谱的。以后肯定能对咱们的龙鱼买卖大有助益。”   说着,苏秀秀又从书包里拿了一袋子酱牛肉出来,放在瞎婆婆面前。   “这也是我和我爸在路上买回来的,他们家也是老手艺了,做得卤肉特别好吃。我妈就叫我给您拿来一些。”   瞎婆婆并没拒绝,却也没看那纸包,只是开口说道:“也亏得你母亲还总是想着我,这些日子也多亏她照应了。只是,今天我已经跟那孩子说了,以后就不要单独给我送饭了。我有手有脚的,自己可以做,只要定时弄些粮食过来就可以了。”   她既然主动提到了张华,秀秀也笑道:“你其实不该跟张华说的,那孩子误会您是嫌弃他了,都郁闷了一中午了。刚才来之前,我还劝他来着。”   瞎婆婆有些诧异地说道:“他有什么会那么想呢?他现在每天都那么忙,还要再劳烦他往我这边跑一趟,特意过来给我送饭。他心里不埋怨我这老婆子给他麻烦,我就很感激了,又怎么会嫌弃他?”   秀秀却说:“那您干嘛每天都瞪眼看着他?他都被您看得发毛了。”想想这事,也挺好笑的。   瞎婆婆又说道:“我本来就擅长摸骨,又不能摸他,只得瞪圆了眼睛看看他的面相。他少年时家贫,父亲早逝,母亲弱势,还有两个妹妹需要他这位长兄供养。这些家庭重担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难得他小小年纪,却不肯轻易向命运低头,反而意志坚定,又有耐性。又机缘巧合,遇见贵人,也算是从此改了命,那小伙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瞎婆婆又忍不住看了苏秀秀一眼。“其实,我也是想看看这些人,受你影响有多深。他遇见的贵人,就是你吧?当初是你挑头要开私房菜馆的。”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缩缩脖子,也没敢多言语。   瞎婆婆又继续说道:“自从跟你父亲聊过之后,我就想了很多。你也算是造福别人了,积了这么多福气,应该对你没有什么妨碍。只是你以后,还是要低调行事,万不可太过张扬。”   苏秀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会闷声赚大钱,肯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瞎婆婆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问她。“你这次来,总归不是只为了那小跑堂的事吧?”   苏秀秀这才说道:“我是想跟您说说,我今天遇见那两个人,他们是一对父亲,看面相都不太好。”   接着,她就把老张和刘桂芳之间的事情都跟瞎婆婆说了,包括她给他们相面那事也说了。   最后又补充道:“虽然看出来了,我却并没有对别人讲。”   瞎婆婆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虽然现在总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可实际上,世人对女人的看法仍是有着太多偏见。   刘桂芳也算走运,遇见你父亲这么一个开明的人,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倘若到了别人那里,单单只是因为性别,就可能一口回绝了她。你以后是想跟你父亲做买卖吧?”   “嗯。”苏秀秀应道。   瞎婆婆继续说道:“那么,今日你看见这些事,等了明日说不定你也会遇到。倒不如趁着你父亲有心为你护航,多学学才是。特别是这个刘桂芳,你也多多注意她的为人行事。”   苏秀秀连连点头,又跟瞎婆婆细细说了那两人的面相。瞎婆婆也一一跟她说了一些口诀,竟也都对上了。   这时,瞎婆婆才问道。“听你父亲说,你祖母也姓文?还给你留了一本家书?”   “是呀。”也算赶巧了,苏秀秀为了跟师傅说面相这事,还特意把家书带在身上了。   此时,瞎婆婆一问,她干脆把那本小书从书包里拿出来,递到瞎婆婆面前。   瞎婆婆接过家书,翻开一看,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她甚至没有继续往后翻,就把家书又还给了苏秀秀。然后叹道:“看来咱们还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怨不得我一见到你,就想同你亲近。怨不得你双眼睛生得像我祖母,又小小年纪,就因缘巧合有了灵气。”   “唉?”苏秀秀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瞎婆婆又垂着眼睛说道:“我之前同你父亲也说过,我也姓文,只是不太喜欢报我的姓氏。按照你这本家书里写的,我是文家的‘贤’字辈,跟你祖母是同辈的,也算是远方堂姐妹。你叫我一声奶奶,其实也不为过。”   听了这话,苏秀秀更震惊了。   虽然,她上辈子也知道瞎婆婆姓文,也曾经觉得她上辈子学的相面术,跟家书上的相面歌大同小异。却没想到,她和瞎婆婆之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联系。   瞎婆婆也没管她,又继续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们家的血脉还没断呀?只不过姓氏换了。这倒也是件好事。”   苏秀秀这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您说血脉要断掉?”   瞎婆婆看了她一眼,才正色说道:“因为祖宗做了坏事,直接就报应在文氏一脉的子孙身上了。   我们这一支姓文的,大多都没落得好下场,就算婚嫁出去,我们的家人也得不到善终。我儿子死了,丈夫也死了。我有个姑姑临死前曾经对我说过,除非是死了,文家的人一个都逃不过去。   我那时候还想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逃出去又有什么用?   可后来我家人出了事,我就离开家,四处寻找着破解之法,也曾想着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以后就不必在受罪了。却没想到又遇见了你,你还救了我一命。   我之前就曾经给你看过了,秀秀,你是累世积下的福气,注定美满幸福,将来子孙满堂。到老了必然会得到善终。这跟我们文家人可不太一样。   难道这也是换了姓氏的缘故么?”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因为是同族的孩子,瞎婆婆就更喜欢她,看重她了。于是就嘲笑她:“看你孩子胆子这么小,我不是说了,已经给你看过了,你并没受报应的影响。”   苏秀秀却垂着头说道:“我祖母是为了生我父亲去世的,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老家那个尖酸刻薄,总是骂我的老太太,就是我亲生祖母。   我父亲在我还不懂事时就去世了,我母亲在我十二岁那年也去世了。到了大伯家里,我受了不少的罪。挨过饿,受过冻,还被拐卖过,这些难道就是报应不成?”   “这……”瞎婆婆一时间也顿住了。   苏秀秀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突然站起身,跟瞎婆婆告辞了。   她需要时间把这些事情好好想想,都捋顺了。   瞎婆婆自然没有拦着她,只是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积了那么多福气,总归已经化解了。你也不要太担心。”   苏秀秀却突然抬起头,看向瞎婆婆。“可我却想着帮您也化解了,这要怎么办?为什么祖宗做错了事,需要我们来偿还?一代又一代,到底要偿还多久?还是永远没个尽头?”   瞎婆婆一时无语,只能用那只完好无损的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这时,苏秀秀却又低下头说道:“我要走了。”   瞎婆婆随口应道:“好,你路上小心些。”   她没想到小徒弟想得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帮她帮其他文家人化解这个报应。   只是这根本不可能实现吧?   *   从耳朵胡同出来之后,苏秀秀走到附近的小公园里,来到一个空荡荡的秋千前面,坐了下来。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上辈子过得那么惨,是因为她也有着文氏血脉。   明明她的祖母没有做过坏事,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做坏事,却落得个早死惨死的下场。   瞎婆婆又做了什么坏事?孩子早夭,丈夫早逝,她自己一人漂泊在外。   到现在,苏秀秀才明白过来,瞎婆婆当初会点破壮汉的身份,其实也是破罐子破摔,她本来也不想活了吧?   上辈子,她救了瞎婆婆,瞎婆婆看她一个人那么惨,受不得她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受罪,这才陪伴她十几年。到后来,她已经病得很严重了,却强撑着陪着她。   这辈子,她又救了瞎婆婆,瞎婆婆因为她有了灵气,又是同族,也会继续照顾她,陪伴着她。   可瞎婆婆的报应什么时候才能到头?难道非要等到死了才是终结么?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姓文为什么就要继续遭罪?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她用力地蹬着地面,秋千也飞起老高。到顶点的那一霎那,她仿佛变成了一只鸟,就要飞出天际一般。   只是,很快秋千就回落下来,又跌回到了原点。似乎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苏秀秀又用力地当了几次,因为背后没有人推,她离天空也越来越远。   又过了一会儿,不管她有多么的不甘心,却还是只能贴着地面平行了。   就在苏秀秀气闷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瞎婆婆刚才的话,除非是死,否则无法化解这个结。   事实上,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到底是怎么回到的八零年代?   莫非,她是死而复生?否则,为什么她身上也有文氏血脉,却得意逃过报应?   这些事情无法对别人说起,只能她自己想个明白。   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果她真的逃出了那个结,必定会想方设法助瞎婆婆也逃出来。   没有人注定就跟遭那些罪!   *   就在苏秀秀鼓着脸,坐在秋千上的时候,有个人突然走到了她的背后,开口说道:   “想不到,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荡秋千?”   苏秀秀这才回头看过去,居然是那个胖子。   说起来,他们倒是很久没见面了。自从上次苏秀秀拒绝了胖子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了。   苏秀秀在这胖子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开口反驳道:“喜欢荡秋千不行呀?我愿意。”   胖子笑道:“倒也没有人规定大人不能坐小孩子的秋千。我看你刚才荡了半天都上不去,要不要我推你一把?”   苏秀秀却摇头道:“不用了,我也玩得差不多了,就要回家去了。”   话虽然这样说,她却并没有马上起来。   胖子有点无奈地看着她,这姑娘看起来脾气很好,总是笑眯眯的。可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好惹。就像是被娇养的猫儿,时不时就会伸出小爪子,狠狠地挠人一下。偏偏却让人生不起气来。   胖子已经打定心思,要好好相亲,找结婚对象了。可一看见这小姑娘独自一人坐在这里荡秋千,他仍是不由自主地走过来,想要跟她谈谈。   胖子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烦什么呢?想不开的话,不妨跟我念叨念叨。”   苏秀秀眯着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相信命么?”   胖子点头。“信吧?”   苏秀秀又问道:“那你觉得命运能被改变么?”   “不是有句老话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要自己先努力谋事,才能知道事情到底成不成吧?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如果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做,光在这里哀声叹气的,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深深地打量了这胖子一番。   这人出身好,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可谓一帆风顺。没想到,他除了爱吃以外,时不时还能说出几分大道理来。不管怎么说,苏秀秀也算是被安慰到了。   就像胖子说的,文家这事她插手管定了。她倒要看看所谓的报应,到底能不能有个终结。   胖子见这姑娘一直看着他,就忍不住开玩笑道:“怎么着,突然看出胖哥的优点来了?是不是后悔当初拒绝我了?”   这时苏秀秀却跳下了秋千,走到胖子面前说道:“胖哥,你的确挺好的,可我喜欢肌肉。”   胖子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抱怨道。“嘿,这小坏丫头。”   这时,苏秀秀却绷着小脸,说了一句。“你又不是真的有多喜欢我,倒不如做朋友来得自在呢。我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胖子点头道:“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胖哥勉强认你这个会抢东西吃的朋友了。”   苏秀秀又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你又实在想找对象,就多去相亲吧。”   胖子微微一愣,心话说,苏秀秀怎么知道他去相亲了?   可惜,那丫头却没再说什么,反而转身走掉了。   胖子微微愣了一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又连忙追上了苏秀秀问道。“我刚好去你家吃饭,不如带你一程。”   苏秀秀摇头道:“我就愿意走着,还锻炼身体呢。”   “嘿,你这丫头实在太没劲了。”胖子抱怨道。   “要你管?”苏秀秀斜眼看他。   胖子反而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人心怀宽广,自然不会跟苏秀秀这个小姑娘计较。   苏秀秀又借机,眯眼看了看胖子,果然,他面上桃花要开了,真正的缘分就快来了。   他们之间的桃花债也算过去了,但愿将来真能变成真正的朋友吧?   苏秀秀一边想着,一边往家里走去。   而那胖子果然开着车,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   到家以后,刚好张华并没有开始上班,苏秀秀又特意过去跟他说一声。   “你实在没必要为了送饭那事烦心。之前,我师父一直盯着你看,实际上是在帮你相面。”   “什么?相面?”张华听了这话,有些愣住了。   苏秀秀又开口说道:“她看了,你现在虽然时运不济,家里负担不小。可你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有耐性,肯吃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唉?”张华虽然并不太相信算命这一说。可是,听了秀秀的话,他却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我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是不是说,我将来会很有钱呀?”目前,他还是只能想到钱。   苏秀秀点头道:“不止是有钱,还有房子有车,也会娶个不错的老婆。反正你以后的生活会很圆满的。”   “真的么?”张华越发开心起来。   苏秀秀又说道:“师傅还说了,这几天,你做得很好。等以后,她那边的米粮也拜托你帮着送过去了。我师傅这人性子孤寡,不是合眼缘的人,她是不喜欢见的。”   “喔,好的,秀秀你放心,我会按时间帮瞎婆婆送东西的。”张华一扫之前的颓废之色,笑眯眯地接受了新任务。   “好,那以后师傅就麻烦你照看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华连忙说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   张华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之中,他好像已经跨过职业生涯中的第一座大山了。   这个过程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他刚刚也是白着急了一场。   在他未来的跑堂生涯中,说不定还会遇见很多座大山。不过,他才不会轻易放弃呢。   只要努力坚持下去,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不得不说,苏秀秀的那番话,在不经意间就在这个小少年心中留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或许他现在还很弱小,却会不断地成长下去。终于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大跑堂。   *   几天后,胖子再次坐在了相亲桌上。   他之所以定在这里,是听人家说这家饭店的菜做得还算不错。   出人意料的是,这才来跟他相亲的是一个圆润的小胖妞。   她脸圆圆的,带着点婴儿肥,身材一点都不符合当代人的审美。可偏偏胖子却觉得,这姑娘比以前来相亲的那些排骨精,可让人顺眼多了。   两人二话不说,就点了菜,谁也没客气,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   那小胖妞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身材。   等菜上来以后,胖子只觉得,这胖妞点的菜好像比他点的那些还要好吃。   而且,她也很会吃,虽说嘴巴不大,吃东西的样子也很文雅,可那张小嘴就没停过。   她吃东西的时候,就像一只小仓鼠,两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不断地咀嚼着。   这跟之前那些相亲对象都不一样,她们就算不说什么,却还是会为了完美的身材放弃美食。   可偏偏胖子不喜欢排骨,喜欢肉多而不肥腻的身材。完了他现在好像又受苏秀秀那小丫头的影响了。   再一看,对面那小胖妞还在吃东西,他好像也觉得饿了。   胖子吃着吃着,突然忍不住想到,莫非这就是缘分来了? 第141章   转过天来,刘桂芳又来家里,看了容五爷一次。   两人最后又确定了一下,刘桂芳就准备起身南下了。   离开时,刘桂芳刚好在容家大门口碰见了苏秀秀。   可能是因为跟容五爷谈买卖的那天,苏秀秀也在场的缘故。   刘桂芳对这小姑娘充满了好感,于是就问了一句。   “刚放学回来呀?”   苏秀秀也笑眯眯地说道:“是呀,刘姨,您要回去了?”   “嗯,我下午的火车,就要去广州了,一切都等到了那边再说。”   苏秀秀又说道:“祝您一路顺风!”   “好嘞,借你吉言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刘桂芳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秀秀又借机看了一下刘桂芳的面相,只见她气色好了很多,印堂发亮,看来刘姨很快就要有好运了。   她这次南下之行,虽然会有些许小波折,却仍是会一帆风顺。   *   另一边,刘桂芳的前夫老张却十分心烦。   他本以为容五爷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到最后肯定还会求到他头上来。   于是,就想着先拖上容五爷几天,也就没有主动联系他。   先把对方放在一边晒上两天,这也是老张做生意时常用的手段之一。   这些年,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老张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他觉得谈生意就跟上战场一样,敌进我退,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老张敢这么折腾,一方面是对自己的买卖有把握,他就是最早做龙鱼买卖的那一批人,底气也比较足。另一边面,他也是为了在容五爷身上多拿一些好处。   只可惜,老张这人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   一连过了好几天都没动静,老张不得不主动联系容五爷,他想着说几句软话,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这买卖也就谈成了。   “五爷,怎么着,找着帮您运鱼苗的人了么?我这边最近倒是没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去趟广州。”   可容五爷却说,“喔,这事呀,老张你不提,我倒是给忘了。难得你还想着我呢,可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   早就已经南下去了,这次就不用麻烦老张你了。再说,你现在刚刚结婚,就往外跑,实在不太好。倒不如留在家里好好陪着你那娇妻呢。”   容五爷这话表面上听着也是好意,实际上,却暗含着几分讽刺。   老张气得够呛,却又不敢得罪容五爷,只得客套两句,就挂了电话。   *   老张的龙鱼买卖,已经做得算是挺大的,就不知道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叼他到嘴边的肥肉?   老张在圈子里也有不少的熟人,托人一打听。很快就发现容五爷,这次居然没找圈子里的熟人帮他带货。   这么看起来,必然是找了个新手了?   老张忍不住冷笑,容五爷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不找老手合作,反而要找菜瓜,可见容五爷这次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老张心里不痛快,就找了几个相熟的朋友一起出来喝酒。   几杯酒下肚,他就把容五爷嘲狠狠地笑了一通。   老张一口咬定,容五爷这次的鱼苗肯定会折损在新人的手里。   “这要是耽误了养鱼的时节,到时候,龙鱼出不来。就算容五爷手段再高明,还不得赔本赚吆喝?   那些朋友们也笑嘻嘻地说道,“老张,你放心,到时候这买卖,容五爷稳定还得再回头找你做。”   其他几人也都是以老张为马首是瞻,也纷纷说了不少容五爷终日打燕,却被燕啄瞎眼之类的话,又顺便捧了老张的臭脚。   老张听了他们这些奉承的话,心里就如同喝了蜂蜜水一般,又搂着他那娇媚可人小老婆,一时间好不自在。   他小老婆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跟着那些人一起说老张的好话。偏偏她说话又俏皮有趣,一时间,逗得老张笑得前仰后合。   那女人又趁机,跟老张讨要一些昂贵的礼物。   说来也奇怪,老张跟刘桂芳一起过的时候,刘桂芳长得不好看,也不会来事儿,从来都舍不得花钱。   老张那时候经常笑她小家子气,刘桂芳倒是经常给老张买东西。   娶了这个小老婆之后,这女人总是跟他要钱,讨礼物。她什么时候都是嘴挑着,满嘴都是奉承老张的甜言蜜语,却从来没给老张买过什么东西。   此时老张正在兴头上,喝酒聊天开心,被一大帮人捧着哄着,也懒得去继续想从前那些糟心的事儿。   再加上小老婆在旁边撒娇,老张一时冲动,就豪爽地说:“买买买,你要什么就买什么。”   旁边那些人也齐说:“张哥就是豪气。”   小老婆也笑得无比娇媚。   老张心里就想着,反正容五爷那块儿大肥肉,迟早也是他锅里的。   只要能搭上容五爷,到时候他就可以把买卖做得更大,赚到更多的钱。想买什么买不到啊?   可老张想得倒挺美,事实却未必如他所愿。   一个月以后,有人传来消息,容五爷选择的那个合作对象,早就把鱼苗都帮他带回来了。现在容五爷已经开始养得挺好的了。   老张听了这消息,顿时就不淡定了。一旦容五爷那边定下来了,就再也不会找他这边了。   更要命的是,没过几天,容五爷那边还特意放出话来。   “我那有个朋友手里有一条过背金龙鱼,请各位行家过去帮忙掌掌眼。”   容五爷难得开了这么个口,很快就引起了圈子里的人的注意。   后来又有人说,“其实,就是帮着容五爷运鱼苗那个人。她不仅把鱼苗运回来了。还在广州那边,搭上了印尼那边的龙鱼饲养场。这才想方设法进了一条过背金龙鱼回来。   容五爷也是为了感谢她,支持她,这才主动帮着那个人穿针引线。让她走进养龙鱼的这个圈子里。”   老张听了这件事,气得都快把槽牙给咬碎了。   这要是容五爷选择的合作人选是他的话,指不定他这次南下广州能捞到多大的好处呢。   老张现在只恨那个刚入行的菜鸟,硬生生地抢了他的机会。   老张生了两天闷气。   到了约定时间,他还是去了容五爷订的地点,打算好好看看那条过背金龙鱼了。   到了那边一看,原来是一家新开的店面。里面到处都是水族箱,单论龙鱼只有那么几条,其他杂七杂八的鱼却有不少。   一看这就是新手开的买卖,资金也不够充足。不然的话,绝对不会只展出这么几条鱼。可这家店里的客人却并不少。   不用问,大多数人都是给容五爷几分薄面,才肯到这里来的。   只是一走到最中间那个水族箱面前,这帮人就惊呆了。   品相一般的金龙鱼鳞片爬排,仅能爬到四排半或者第五排,珠鳞也基本不亮。可这条过背金龙鱼,不仅鳞片爬到六排,而且珠鳞零星亮起,背部发亮。有着厚重的金属质感。   这条金龙鱼无疑是一条极品龙鱼。在水族箱里自由游弋,显得霸气十足。   不得不说,容五爷看龙鱼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他也卖出过天价龙鱼。   这次过来看鱼的人,都觉得不虚此行。   就连老张也忍不住挤开人群,到了最里面细细地看观赏着这条金龙鱼。   他越看就越喜欢,恨不得当场出钱把鱼买过来才好。   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也不单只是老张一个,到场的其他人纷纷开出高价,想要买那条金龙鱼。   大家争了半天,这才发现龙鱼的主人没出现过。又连忙让店里的服务员,把店主请出来。   就这样,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之下,容五爷才缓缓走进大厅。   众人往他身后一看,顿时就忍不住有些失望,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呢?   还有人下意识地问道:“这不是店主吧?我要买这条龙鱼,她这个女人家能做主么?”   这时,老张一看来人,两只眼睛都已经瞪圆了。这……容五爷身后站的居然是他的前妻?   刘桂芳怎么也来了?   老张正想着,就听容五爷朗声说道:   “我跟老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刘桂芳,跟我合作的人。众位看中的这条金龙鱼,也是刘桂芳亲自从广州带回来的。   如果有人感兴趣,大可以同她谈价钱?”   在场的人显然有些不信。“什么?居然是这个女人找到的这条极品过背金龙?”   甚至有人怀疑,这个女人跟容五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容五爷一向不爱弄那些花里胡绡的事,这个女人又长得很丑,她还把头发都剪短了,一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带着几分干练。   跟这种爷们气十足的女人在一起,也不可能弄出什么丑闻来。   这时,又听容五爷说道:“这位刘桂芳也做了8年的龙鱼买卖。虽然没出面谈过买卖,可应该有人认识她才对。   她在广州那边的人脉,并不比众位差到哪里去?以后再弄来极品龙鱼,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了一句。“对了,我好像想起来了,这不是老张的前妻么?两个月前,才刚离婚的那个。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也开始做买卖了?”   很快就有人接口道:“人家都把龙鱼运回来了,买卖也做起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大家互相关照就完了呗?”   还有人说:“说起老张来,实在有些可笑。被外面的女人灌了几口迷魂汤就找不着北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找外面的女人。”   这时舆论风向已经完全改变了。   因为这条过背金龙鱼,以及看在容五爷的面子上,这些人已经不再那么轻视刘桂芳了。   至少,刘桂芳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众人也正想买她的鱼呢。   一时间,刘桂芳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而老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提前离开了。   显然,他并不想继续听别人骂他是个昏头转向的傻蛋。再留下来,他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向刘桂芳问了过背金龙鱼的价钱。   刘桂芳看了容五爷一眼,这才开口说道:“这条鱼虽然是我自己运过来的,却也算是我跟容五爷共同所有的。暂时还不方便往出卖。”   容五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吃惊。他连忙说道。   “小刘,这条极品过背金龙鱼可是你好不容易从广州那边运过来的,又与我何干呀?你刚刚这话恐怕不太合适吧?”   刘桂芳却又当着众人面说道。   “我一个女人家,第一次独自出来做买卖,多有不便之处,前两个月,一直处处碰壁。承蒙容五爷您不嫌弃,愿意给我这次合作的机会。我这才下定决心去了广州城。   这次南下广州的时候,一开始一切都还好。可我却没想到路上,突然变了天气。我带着这条金龙鱼进了京城时,又出了点意外。   这条过背金龙鱼本来就是我砸下身家带回来的。我当时很着急,就怕这龙鱼死在我手里。   多亏了容五爷愿意帮我把龙鱼治好了,又调理过来,让他适应了京城这边的环境,才给我送过来。   若不是容五爷愿意对我伸出援手,别说开这家店面了。我很可能被打击得心灰意冷。从此不敢再做龙鱼的买卖了。   所以,我一早就想好了。这条过背金龙鱼不能只算是我的,它属于我跟容五爷共同所有。倘若卖出去,也有容五爷的一半。我刘桂芳今天在这里,就请众位帮我做个见证。”   容五爷听了这话,又忍不住说道:“小刘,你这又何必呢?这条过背金龙鱼没看好,还不是因为你把心思都放在我那小鱼苗上面。我那可一点都没损失。你自己却损失了。我帮你调理这鱼也是应当的。”   刘桂芳却说道:“五爷,不管怎么说,没您帮忙,这条金龙鱼我就砸在手里了。必须有您一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居然还争竞起来。   众人看了忍不住有些吃惊。   大家一早就知道,容五爷身边有个养龙鱼的好手。   这些年,容五爷也是靠着养龙鱼赚钱的。他跟他们这些倒腾龙鱼的人都不太一样。做得是长线买卖。   而且,坊间曾经有个传闻,当初米老板也想透过别人,把那个养龙鱼的高手挖过来,可惜却没能成功。   据说,容五爷跟那个养龙鱼的人是打小的交情。后来他又对那人有恩。所以,那人死心塌地跟着容五爷干。根本就不为外界所动。关键是他养龙鱼的手段是真好。   之前,还曾经把一条翻肚皮的银龙鱼救了回来。以他的手段要治好金龙鱼,似乎也是可以的。   众人皆知容五爷平日里是极不好惹的。真要论起心机和手段来,别人还未必是他的对手。论起人脉来,容五爷也是交友广阔,背景深厚。   这些年,他做生意又以诚为本,赚了不少钱。可最难得的还是,在别人危难之时,他却愿意伸手相助。   一时间,众人对容五爷又多了几分了解,同时也忍不住暗生敬佩。跟容五爷交好,总归不会有亏吃。   再说刘桂芳,她一个女人家有胆识有魄力。居然敢一个人南下做买卖,这已经实属不易。   而且,她眼光好,挑到了难得的好鱼。   再加上,她人品也好,宁愿牺牲自己的鱼,都要照顾好别人托她带的鱼。这足以证明这刘桂芳很靠得住。   更难得的是,这人大气,心怀宽广。容五爷救回了她的鱼,她干脆就分容五爷一半利润。而且,还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在关键时刻很有魄力。   一时间,这两人同样赢得众人的敬佩。   虽然这一次,并没有卖出那条铁背金龙,可却彻底打响了这家店的名声。   经此一事,众人都对刘桂芳赞赏有加,也都愿意跟她谈买卖了。再也没人敢嫌弃她是一个女人。   另一边,站在一旁围观了整件事情的苏秀秀,心里也是感慨良多。 第142章   不管怎么说,刘桂芳新店开业,弄出这么一档子事,也算是做了个挺成功的宣传。她和容五爷也算是双赢。   容五爷的名声越来越好,刘桂芳也获得了尊重。   虽说并没有卖出龙鱼,可是对他们却都很有好处。   等众人离开后,容五爷又带着苏秀秀,跟刘桂芳谈了一回。   他对刘桂芳说:“我实在不能要你这条过背金龙鱼,一半也不行。咱们以后继续合作就是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对我说就是了。”   刘桂芳却很干脆地说道:“容五爷,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如果不是您给之前我机会,后来又愿意无偿帮我一把。我刘桂芳哪能有机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呀?当初,我也不是没求过别人。可这些人谁会把我这个离过婚的女人,当一回事呀?”   之前,刘桂芳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心里的话。即使再难受,也都是她独自一人默默地忍耐下来。   可在这对父女面前,她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时候,我听着他们那些话,可是真不服气。明明就不是我的错,是老张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他没良心,对不起我。我提出离婚,分走一半财产,难道不对么?   这些年,我一直跟着老张东奔西走的,受了多少罪?没有生儿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么?我也曾怀过孩子,却硬生生的流掉了。   那时候,老张心疼我,还曾经说过没了孩子,也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可现在有了钱,他却变了,想要别的女人给他孩子了。   那我刘桂芳又算什么?我这辈子一无是处,没工作,没家庭,没孩子。我受不了自己变成怨妇,然后躲在家里不敢见人。所以,我就跟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走出家门来。   我曾经卖了8年龙鱼,能跟着老张两人一起干,也能我自己单干。”   听了这番话,苏秀秀实在忍不住有些佩服刘姨的勇气。   刘桂芳看着小姑娘,甚至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   “容五爷,我心里就佩服您一点,您对五奶奶始终如一。现在您和五奶奶、秀秀一家三口,不是也过得很好么?可我刘桂芳就没有这份福气。”   容五爷还没说话,苏秀秀抢先一步说道:“刘姨,您以后会好起来的。您的好运气已经来了。”   刘桂芳笑道:“可不是么?这都是您们爷俩给我带来的运气。不然我哪能开店,做买卖呀?”   容五爷连忙摆手说道:“你这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小刘,你本来就很出色。以后取得的成就,未必会比老张差。就算我帮你,你也总会有自己站起来的一天。”   刘桂芳又笑道。“您这就是在捧我了。我自己什么样,自己知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次了。一直没好意思跟您开这口。今天,我就斗胆在你面前说几句。”   容五爷又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就算为难,咱们慢慢商量就好。”   刘桂芳拿起茶杯,灌下了一杯水,润了嗓子,才对容五爷说道:   “其实,不单单只是这条过背金龙鱼,我还想跟您进一步合作。虽然,我资历还是太浅了些,但以后,我会继续尽心竭力的做买卖。”   容五爷点头道:“这我相信。小刘,你想怎么合作呢?”   “这……”说到这里,刘桂芳又看了坐在旁边的苏秀秀一眼,才又开口说道:“我没怎么读过书,前两天偶然跟秀秀聊起,才知道做买卖也是可以入股的。然后,我就想让您入股我这家店,我不要您的钱。   您那边平常接待地都是大客户,也有外国来的客人,您卖的也都是品相尚佳的龙鱼。至于,那些稍微差一点的,你就直接便宜卖给那些散户了,再由散户翻倍卖给别人。   假如咱们能合作的话,您那边继续卖极品龙鱼;至于稍微次一些的,我可以帮您卖,您觉得这样可行么?当然,我也会继续去广州进货,一旦我那边进到品相好的龙鱼,也可以托给您来卖,这可行么?”   刘桂芳也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   容五爷却没开口,反而问苏秀秀。“闺女,你觉得呢?愿意跟你刘姨合作么?”   苏秀秀又想了想,点头说道:“愿意呀?可要是单单这样合作,其实并不用入股,咱们两遍算好了折扣,就可以合作了。”   刘桂芳却红着脸说道:“我虽然照顾了好几年龙鱼,可实际上,并不太会养。平时倒是还好,龙鱼一旦生病,我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到时候,就想送到你们那里去。”   “这也没问题呀?”   “可万一龙鱼出现什么折损,这就不太好说了。”   这时,容五爷又接过话题,跟刘桂芳谈起了具体的合作。   苏秀秀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只觉得刘姨一到父亲面前,就有些弱势。而且,她就摆明了,就是想依靠他们家。   就算这样,容五爷也不打算占她的便宜,而是决定拿出他们家里的龙鱼买卖百分之十的股份,换了刘桂芳店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容五爷愿意跟她合作,本来就让刘桂芳有些受宠若惊。一听容五爷说要给她股份,刘桂芳顿时就慌乱了。   容五爷卖给华侨的龙鱼,可都是用美金结算的。她哪里敢要这么多?   她又连忙说道:“我这里刚开始的小买卖,哪里比得了您那边的大买卖?如果真的这么定,也就太占您这边便宜了。”   于是,双方又谈了半天,最后刘桂芳只要了5%,容五爷这边也降低到了20%的股份。   别人那边都是拼命想占更多的便宜,他们这边却非要给对方提供更好的条件。   一时间,苏秀秀看着这些都有些凌乱了。也不敢插嘴,就多喝了几杯茶水。   最后,两边都商定好了,容五爷就带着苏秀秀回去了。   *   回去的路上,苏秀秀忍不住问道:“咱们家盈利比刘姨那边多太多了,也难怪她会吓一跳,都不肯接受。”   容五爷垂着眼睛,对他闺女说道:“咱们做买卖的,不能只看眼前利益,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   苏秀秀又问。“这么说来,您是看好刘姨的未来了?”   容五爷点头说道:“她现在表现不好,你自然看不出来。可实际上,我跟她一起做过买卖。知道她这人不止稳妥,心思缜密,而且消息灵通,还很擅长跟别人交往。   这次她能拿下这条过背金龙,也不算奇怪。将来指不定拿到什么好买卖呢。所以,跟她换股份,看似是我们亏了,让她占了不少的便宜。可实际上,这人有情有义,将来她总会给咱们还回来的。”   苏秀秀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开口说话。   实际上,她今天再一看刘桂芳的面相,又变了许多。刘桂芳已经完全走出了离婚阴影,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   他们这边一切都谈得很好,刘桂芳不仅顺利开业了,还跟容五爷合作了。   可老张那边的情况却糟糕透了。   老张实在没想到,他的前妻刘桂芳那个弱气的居家女人,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抢了他跟容五爷的合作的机会不说,她还真的一个人南下广州,还弄来了一条那么好的过背金龙鱼。光那条鱼运作好了,就能卖一大笔钱。   老张做了八年龙鱼买卖,也很少见到那么好的鱼。   这要是别人的话,老张也许还会愤怒,生气,嫉妒,说不定还会怀恨在心,使用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去报复对方。   可那人是任劳任怨,跟了他奔波了半辈子的女人。   这些年来,他们两人相濡以沫。刘桂芳对他的好,老张不是不知道,也不是真的没感觉。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看不到刘桂芳的好处了。   反而嫌弃她土气,嫌弃她说话不好听,还嫌弃她不会来事,不会讨好他,不会说甜言蜜语。   他们闹到最后这种地步,其实都要怪他,他背叛了他老婆。   所以,老张在离婚时,才会给刘桂芳一大笔钱。   可他却没想到,刘桂芳居然拿着那些钱,又杀了一个回马枪过来。居然还做起龙鱼买卖来了。   这一刻,老张终于知道了,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前妻刘桂芳了。他可能弄不过她,却又那她无可奈何。   这时,那个娇媚的小老婆突然扭捏着走了进来,撒娇似的说道:“老公,你答应的首饰,还没给人家买呢!”   老张顿时就怒从心中起,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冲着她旁边的位置摔了过去。   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老张破口骂道:“要你有什么用?生意不会谈,龙鱼不会养,只会造钱。要不是那天,你打扮花费那么长时间,老子的大买卖能失败么?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关系我赔了多少?”   暴怒起来的老张十分可怕,就像是咆哮的狮子。   一时间,那位有心机的小老婆也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他们之间幸福美满的假象,突然在一夕之间,就被撕了个稀烂。   说到底,用钱买来的幸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值钱。就算这部家庭剧,演得轰轰烈烈,并且装成真爱的样子。可到头来,却并没有人会去想要好好珍惜它。   之后的日子里,小老婆的零花钱突然就没了,车子也被开走了,那些首饰也被强行拿走了。   老张就是个穷苦出身,他为人十分吝啬,之前只不过是装大方而已。   一旦,这个女人得不到他的怜惜,他自然不愿意继续给她花钱了。   小老婆开始时还各种委屈,后来哭都哭不出来了。   阔太太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好过。没办法,她只得收起那副柔弱,惹人怜爱的表象,露出自己的尖牙和利爪来。   这对半路夫妻,在无法好好相处以后,就彻底闹翻了脸。   小老婆想要离婚,也想分老张一半财产,老张却防她防的厉害。反而一天到晚逼着她生儿子。   最后,甚至闹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   当然,这些破烂事,就跟容家这边无关了。   容五爷多少也听了一些老张的故事,只是这些破烂事他是不会跟秀秀说的。   此时的苏秀秀还在跟瞎婆婆学习。   两人虽然没再提起过,可瞎婆婆却能感觉到,苏秀秀那天的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秀秀是真的想改变她的命运,也改变文家的命运。   瞎婆婆年轻时,其实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惜到头来,却还是失败了。   即便是她走过很多弯路,可瞎婆婆并不想打断她徒弟的想法。她觉得每个孩子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自己的梦想。努力做一些事也是挺好的。   瞎婆婆在看到苏秀秀的天赋本领以后,也感到十分惊奇。   她甚至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这小徒弟也会创造奇迹,也说不定呢。   原本居无定所,选择自我放逐的瞎婆婆,在来到耳朵胡同的这座小院子里,反倒返璞归真,重新找回了内心的宁静。   似乎就连她藏在心底的那份怨恨和不甘,都在与苏秀秀的日常交谈中,慢慢被化解了。   瞎婆婆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她的心却早就衰老了。之前,她甚至看淡了生死,觉得立时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因为有了秀秀这个小徒弟,瞎婆婆却开始希望自己能活得更久些。   她有了更长时间,才能看护好小徒弟,陪伴着她慢慢走下去。   *   苏秀秀偶尔也会帮着瞎婆婆做饭,她有空的时候,就会熬汤给师傅喝。   不得不说,苏秀秀熬的补汤实在棒极了。她做饭的手艺也比瞎婆婆强很多。只是,偶尔就会做糖三角肉包子之类的东西。   苏秀秀笑眯眯地说:“别人都不理解我的艺术,好像只有师傅能懂。”   瞎婆婆咬着包子说道:“我也不懂。只是我这人很能将就,而且不挑食。”   “这么说,简直太过分了。”苏秀秀小声嘟囔着。   “那下次就别拿奇怪的食物给我吃。”   “……” 第143章   其实,苏秀秀还是比较担心,瞎婆婆能否做好龙鱼售后的。   可是,以瞎婆婆的性子,又不可能平白接受他们家的供养。而且,这件事容五爷已经跟瞎婆婆谈好了,就没有作废的道理。   在容五爷看来,瞎婆婆性格虽然耿直,不说谎话。有时候,甚至也会说一些让人扫兴的话。   可实际上,如果瞎婆婆有心的话,其实也很会猜测别人的心思。   所以,容五爷觉得瞎婆婆真想做售后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爷俩在这个问题上面产生了分歧。   容五爷觉得秀秀在知道瞎婆婆是她亲戚之后,对待瞎婆婆的态度,也开始像五奶奶靠拢了。她也会对长辈撒娇,也会踏实下心来,跟长辈学本事。可对那些长辈却有点保护过度。   可实际上,不管是五奶奶,还是瞎婆婆,她们对生活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感悟,也都有着自己的几分手段。说白了她们吃的干饭,比小闺女的盐还多呢。实在不用她这样牵肠挂肚的。   容五爷觉得小闺女在这方面,有些弱点,却并没有直接说。而是提出就跟秀秀打个赌。就赌瞎婆婆的第一单买卖到底行不行?   还是老规矩,堵苏秀秀一个月的零花钱。   苏秀秀向来手松,基本上都是月月花光。五奶奶疼她,怕她没钱,偶尔还会给她塞些钱花。容五爷也不管她的零花钱。   前几次打赌,苏秀秀侥幸都赢了,也算尝到甜头了。   可一旦她输了,下个月肯定会得节衣缩食了。到时候,她吃了亏,自然也就会反思自己的行为了。   所以,容五爷提前就跟五奶奶打好招呼,下个月不许给闺女塞钱。   五奶奶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可到时候,秀秀如果没钱,她肯定还会偷偷塞一点。   虽然爷俩打了赌,可秀秀还是跟容五爷说了。一旦瞎婆婆要工作了,还是请容五爷帮着多注意一下。她实在不希望瞎婆婆吃亏。   容五爷觉得,他们家小闺女实在有些瞻前顾后。   瞎婆婆就是靠给别人算命吃饭。这些年,既然都没饿死,应该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才是。   苏秀秀仍是担心瞎婆婆。可不管她怎么担心,该发生的事情,注定还是会发生。   时间进入到了12月,学校里的课程也已经进入到了尾声。等到一月份学校里就要期末考试了。秀秀为了拿到奖学金,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   也就在这时候,一位自持身份高贵的顾客顾女士,又找到了容五爷这边来。   数月之前,顾女士为了招财、镇宅、避邪,刚从容五爷这边买了一条品相尚佳的银龙鱼。   结果,昨天那条龙鱼突然就死了,保姆战战兢兢跟顾女士说了这事之后,顾女士大怒,把生活中的诸多不快,都归咎在这条银龙鱼的上身。故而特意跑来找容五爷兴师问罪。   按理说,这都过了几个月了,龙鱼在卖出去的时候也是好好的。分明是顾女士对那条龙鱼不太上心,保姆把龙鱼养死了。也没有来找卖家这一说的。   可顾女士大概是生活压力太大,就跑过来跟胡搅蛮缠,在容五爷家那边儿又闹了一通。容五爷顾得帮手,根本就应付不了这位女士。   容五爷亲自出面,劝了顾女士一番,也说是龙鱼之死,是为了他们顾家挡灾了。   可顾女士却仍是不依不饶,她破口骂道,“你们根本就是骗钱的。这龙鱼真要是我家挡了灾,也不会闹得今天这种地步。”   顾女士的身份,容五爷早就摸得一清二楚。或许顾女士以为那还是个秘密,可容五爷却有自己的几分手段,知道她是因为丈夫在外面有人,气不顺,才过来撒泼胡闹的。   按理说,也轮不着瞎婆婆出面陪她聊天儿。容五爷稍微使点手段就能把她打发走了。   可正赶上容五爷跟秀秀打赌,他思来想去,干脆就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瞎婆婆的在这方面的手段。   也好向闺女证明,瞎婆婆没有她想得那么弱。   容五爷先打电话让张华赶先过去通知瞎婆婆,就带着顾女士去见瞎婆婆。   顾女士心中怒火中烧,打算变本加厉地发脾气。一听容五爷说,他们那边请了位大师,不如顾女士过去跟大师聊聊心事,顺便问问银龙鱼的事。   顾女士顿时就觉得很惊讶,这卖龙鱼的,居然还请了大师?她还真没见过这样做买卖的。   不过,抱着挑刺的心态,她还是愿意跟过去瞧瞧的。   如果是真大师,她跟大师聊聊天,说不定也能化解一下心事,这也是挺不错的事。   倘若那是个假大师,过来糊弄人的,那她定要连本带利地羞辱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骗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顾女士跟着容五爷进了那座比较幽静的小院子。   顾女士一见院内装修,古朴,雅致,却又带着点小温馨。也就不过是寻常人家住的院落。   偏偏再往前走,就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正站在正屋前面,似乎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顾女士再一细看,那分明也不是什么老婆婆,她皮肤光滑紧致,眼角却布满了皱纹。略显有些老态。这是化妆弄出来的么?   顾女士本来还想开口说道,你们别想装神弄鬼的糊弄我,你当我没看过《白毛女》呀?   可她迎上那位白发婆婆的眼睛一看,顿时就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人的两只眼睛不太一样,一只眼布满雾气,另一只眼向冷泉,也像冰刀,似乎在一瞬间就把她整个人都给看穿了。   被瞎婆婆这么一看,那些不恭敬的玩笑话,瞬间就吞回了肚里。   这说不出年龄的白发婆婆,仍是用那双半明半寐的眼睛注视着她。   说来也奇怪,与她对视之后,顾女士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反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刚刚在容五爷面前撒泼,使性子,疯了个彻底。可到了白发老婆婆面前,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只听那白发老婆婆开口说道,“客从南方来,不如先进屋说话吧?”   顾女士心中一思量,可不是她家里就在这里的南边么?而且,她本人也出生在南方。   这些事容五爷可不知道,顾女士在京城居住了20多年,户籍改了,口音给改了,一般人也都听不出来。   单单这么一句话,顾女士就对这位白发老婆婆多了几分信服。她觉得这位大师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一时间,反倒是顾女士有些紧张了。   也不用别人催了,她就主动跟上了瞎婆婆的脚步。   容五爷原本还想着说几句,帮着她们先缓和一下气氛,顺便介绍一下瞎婆婆的身份。   没想到,瞎婆婆这么厉害,根本就不用他开口。单凭气势就让这位暴躁的顾女士冷静了下来。   容五爷也跟在顾女士身后,进屋里之后,他只闻到一股熏香味儿。那股香味并不刺鼻,反而沁人心脾,却还有几分安神的功效。   容五爷上次过来,把存折给了瞎婆婆。   瞎婆婆转手就把存折交给秀秀保存,似乎还让秀秀买了一些东西。难道其中就有这熏香?还是说这香是瞎婆婆自己调配的?   容五爷正想着,瞎婆婆已经坐在桌边,倒好了两杯茶。   容五爷看了一眼,那似乎也不是普通的茶,倒像是花草药。   这时,瞎婆婆又看向容五爷说道。   “让我先跟这位女士,单独聊聊吧。”   容五爷点了点头,就先一步离开了。   虽说,秀秀托他照看瞎婆婆。   可看瞎婆婆这架势,她自己就能应付得了顾女士。容五爷继续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反倒耽误两人说话了。倒不如先行离开呢。   他走后,顾女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花草茶,只觉得这水微甜,很好喝。喝了这水,她的心情都变得舒爽了些。   这时,就瞎婆婆说道,“您最近家庭不睦,丈夫有了外心,很苦恼吧?”   如果秀秀也在一旁,听见这话,肯定又免不了为瞎婆婆担心了。这也太耿直了,一上来就说这话,很容易招人怨恨的。   可偏偏,瞎婆婆前面铺垫得很好,她一出场就有大师的风采。刚刚一见面,顾女士就有些相信了瞎婆婆的身份。   再加上屋里的柜子早被容五爷换过了,显得古香古色的,再加上熏香缭绕,和奇特的花草茶。刚刚还蛮横撒泼的顾女士,偏偏就吃了瞎婆婆的这一套。认定她是真大师,并不是作伪的。   而且,她丈夫在外面有人这事,就连亲友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知道了,毫无疑问,这肯定是瞎婆婆算出来的。   一时间,顾女士就更信服瞎婆婆了。她急忙抓住了婆婆的手,开口说道。   “大师,您既然看穿了我的命,不知能不能替我做法,先除了外边那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厚颜无耻地勾引有妇之夫,妨碍别人家庭和睦。这人死不足惜。”   顾女士干脆就把她和丈夫这几十年的感情,以及人到中年,丈夫在外面遇见了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的事都跟面前这白发婆婆说了。   可恨的是,那小贱人天生一对富贵眼,削尖脑袋想要攀高枝,一天到晚围着一个年纪可以当她父亲的老男人身边转。口口声声说她爱上了顾女士的先生。   而那位先生不知不觉中,也着了魔似的,也对小贱人动了心。   说到这里,顾女士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既觉得这事很不光彩很恶心,让她甚至有些难以启齿。又有些气愤难平,她丈夫愿意给那小狐狸精送礼物,讨好她。却不愿意回家,同她和孩子们一起吃顿饭。   到了现在,孩子们长大了,也各自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也不愿意回家吃饭。   他们家里虽然有钱,也算小有地位。可实际上,顾女士一天到晚,也不过是守住一个华丽的空宅子罢了?   瞎婆婆只是一脸平和地听着顾女士说话。   这期间,顾女士眼瞅着,只觉得婆婆的眼中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似乎是为了她感到可惜。   在这种平和淡定,充满了包容的注视下,顾女士把自己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跟这位陌生的婆婆吐露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等到顾女士稍微平静下来。瞎婆婆又把瓷杯轻轻地放到了她的手里。   顾女士点头道了谢,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微微润了润喉咙。   这时,她就觉得心里更舒坦了些。   又听听婆婆说道,“您现在怎么说也是儿女双全,事业有成。又何必为了一段儿勉强来的感情这么委屈自己?”   “我是不会离婚的!”顾女士皱着眉说道。   瞎婆婆又继续说道。“我不是说离婚,我是说您可以转移开注意力。不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您丈夫身上。”   “这……我现在只想弄死那小狐狸精,大师,您帮帮我吧?”顾女士又旧话从提。   瞎婆婆却摇头道:“像我们这些人通常是不会做法害人的,因为不管那术成功与否,终究都会反弹到我们自己身上来。与其这样害人害己,倒不如想其他办法化解此事。   女士,您想害那第三者也是同样的道理。不论是您亲自出手,把那女人教训一顿;还是暗中找人收拾了她。这些事终究还是会被您丈夫知道。   到那时候,您不但不会得到您丈夫的支持。反而还会被他嫌弃唾骂。他会认为您是个心肠歹毒的人。本来他对你还心存几分亏欠,也会因为这事而消失,反而会怨恨您。   其实,这也是把您施加给第三者的压力,全都反弹回来给您了。到时候,您不想离婚,您丈夫也不会愿意继续同您在一起了。日子久了,你们也就变成了貌合神离。”   顾女士听了这话,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又连忙问道,“有这么严重么?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做?有没有什么手段可以挽回我丈夫的心?”   此时的顾女士一肚子的怨气其实已经化解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是非要瞎婆婆给出主意,更多的是需要倾诉一下。   关于丈夫出轨这事,她不能对父母说,也不能对朋友说,更加不能对自己的子女说。   反而,到了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白发大师面前,顾女士反而能够放松下来,敞开心扉。   瞎婆婆看着眼前的顾女士,又想起了苏秀秀之前跟她说的刘桂芳和老张那事。   苏秀秀说到刘桂芳果断跟老张离婚的时候,十分欣赏刘桂芳这种坚决的态度。她还说看刘桂芳的面相一直在变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刘桂芳以后肯定能够飞黄腾达。比老张要好得多。老张这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瞎婆婆也是比较欣赏刘桂芳这份洒脱的。只可惜刘桂芳那种对待婚姻的态度,并不适合眼前这位顾女士。   其实,瞎婆婆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女士并不是一般人,身份和地位注定她不可能轻易和丈夫离婚。   就算她丈夫再怎么喜欢那个外面的女人,也不可能影响到顾女士的地位。   同样的,顾女士也只能在婚姻里继续煎熬着,尽管她可能已经不在乎她丈夫了。   她甚至连刘桂芳那种洒脱都做不到。   瞎婆婆干脆就借机劝顾女士,不要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与其寄希望于丈夫会回头,把未来放在儿女身上,倒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精彩些,更开心些。   顾女士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也从没想过大师居然会这样劝她,一时间就忍不住惊呆了。   瞎婆婆干脆又拿自己的事情劝她。“从前我只是过一天算一天,活得了无生趣。可现在,我又收了个小徒弟,每天都想着要教她一些新东西,反倒变得开心了不少。其实尝试着换一种生活方式,可能就会有更多的新收获了。女士,你也不妨改变一下。” 第144章   因为瞎婆婆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而且又都是站在顾女士的角度考虑问题。   顾女士听了之后,不但不反感,反而心生感激。   就这样,俩人又聊了一些,顾女士又说道:“大师,我会好好考虑您说的话的。”   说完她就起身告辞了,瞎婆婆又亲自把她送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顾女士看见容五爷,又忍不住问了瞎婆婆。   “您说我有必要再买条龙鱼么?招财、镇宅、避邪,帮助我转运。”   瞎婆婆却皱眉说道。“万物皆有灵,凡事心诚则灵。你现在心中有事,心思暂时也不会放在它身上。与其买了龙鱼回家,也只是报个侥幸心理。还不如不养呢。   等将来你的情况好转了,真正想养的时候再养一上一条。到时候,对你俩更有益处。”   顾女士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她更加肯定,这位白发婆婆并不是容五爷找来帮他买龙鱼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有一点怀疑都没有了。大师一心为她打算,为她指点迷津。   虽然她的生活在短时间内,未必能有什么改变,至少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是不对的。她不能继续这样过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向容五爷道了谢,顺便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道了歉。   容五爷早就习惯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了,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很大度地接受了顾女士的歉意。   顾女士来的时候眉头紧皱,性情暴躁,又有些无理取闹。离开的时候,她面带浅笑,似乎心情终于释然了。   不得不说,瞎婆婆做了一次很成功的售后服务。   直到这时,容五爷才发现她闺女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挺不错的。   找来一位风水大师来帮他们做售后,竟也有些出人意料的效果。   *   顾女士离开之后,容五爷又过来问瞎婆婆,“您第一次做龙鱼的售后服务,有没有什么感想?”   瞎婆婆却皱着眉头说道,“根本就不用算命,也不太费精神,只是顺着客人心意,陪她聊天就是了。这活实在挺容易的。你们真的确定让我做这份售后工作么?不用风水大师,其他人也能做吧?”   容五爷连忙说道:“瞎婆婆,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这位顾女士刚才在我店里闹腾,都快把鱼缸砸了。我那些店员根本就劝不住她,还要打电话让我特意赶过去。我应付她十分不耐烦,没想这顾女士在我们面前那么折腾,到了您面前,就到变成顺毛驴了。我这龙鱼买卖,以后还要您帮忙了。”   瞎婆婆见他说得诚心,眼神也不像作伪。于是,就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以后我就继续帮你吧。只是既然这是做龙鱼买卖的,我还是要更了解龙鱼才行。不是说这是风水鱼么?我也来好好研究一下这鱼的风水吧?”   容五爷点头道:“行,没问题呀,您随时可以过去看龙鱼。而且,您既然打算研究龙鱼,我会把之前我找来的那些资料,拿给您看看。这龙鱼在全世界华人圈子里,还是挺受人喜爱的。”   “嗯。”瞎婆婆点头,算是同意了,以后他们就要正式合作了。   容五爷又说:“那这次的提成,我也会打进您的存折里。”   瞎婆婆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事你同秀秀说行了,我不管的。”   容五爷点头答应了,又突然想起了她屋里点的熏香,遂又开口说道。   “屋里那熏香,既然是招待客人用的,不如我们那边出钱帮您报销吧?”他实在对那熏香很感兴趣。   瞎婆婆却摆摆手说道:“不用了,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自己闲来无事调制的。有些安定心神的作用,对人身体也没坏处。只会让人放松下来。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多做点,让秀秀拿回去一些,给你试试。”   “那就多谢您了。”   容五爷心说,秀秀那丫头还怕瞎婆婆不懂人情世故,不会与人相处。   可实际上,很多时候,瞎婆婆猜别人心思都猜得很准。别人轻轻一点,她就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秀秀那孩子看错了。还是瞎婆婆在他面前和在秀秀面前,完全是两种面貌?   以至于,秀秀总是为了瞎婆婆牵肠挂肚的。   容五爷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往回走去。   不管怎么说,这次秀秀算是输了,容五爷打算狠狠地扣下她下个月的零花钱。   *   与此同时,骑着自行车,跟着彭姐说说笑笑,一路往家里走的苏秀秀,还不知道她下个月的粮草已经飞了。   原本到家后,秀秀心情还挺好的。   容五爷笑眯眯地看着她,让闺女到书房跟她谈事情。   苏秀秀顿时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她爸爸今天就跟个老狐狸一样,似乎正在谋划着什么。   果然,到了书房之后,容五爷就说:“瞎婆婆这次的提成,我已经让人汇过去了。”   苏秀秀一下就想明白过来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师傅真的做成了一单售后?该不会是您故意赖我,找了个比较容易的客人跟师傅谈的吧?”   容五爷一脸不悦地说道:“怎么可能?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小张,顾女士去我们那边的时候,都快把店砸了,还把小张骂了一顿。小张根本应付不了她。顾女士摆明就是心情不好,迁怒于咱们店里,故意过去捣乱的。偏偏,她又是个有身份的女人,小张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只能打电话给我。她在我面前也很嚣张,只是没想到,到了瞎婆婆面前,顾女士一下子就被安抚下来了。她跟瞎婆婆聊了有40分钟呢。这提成也是我们应该给的。”   容五爷细细地跟秀秀讲了,在耳朵胡同里发生的那些事。   苏秀秀就更难以置信了。“真没想到,我师父居然这么厉害?”   “可不是么,说到底,瞎婆婆还挺适合在咱们这边做售后的。是你之前想太多了。不管怎么说,按照约定,下个月你的零花钱,我就扣下了。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省钱了。”容五爷一脸严肃地说。   “哪有这样的?真的要扣我钱呀?”想起没有零花钱,下个月要怎么过日子,苏秀秀就觉得很揪心。   容五爷却完全不打算放水。“既然打了赌,自然是必须扣钱的。之前,你不是也从我这里拿了好几次,双倍利用钱么?只是你不懂得居安思危,一分钱都没有存下来。”   “……好在下个月,元旦放假了,我再想办法去马叔那边打工赚些钱来吧?”苏秀秀苦着脸说道。   容五爷却说,“也别那么麻烦了,你也别去老马那边了。还不如帮着我卖龙鱼。你卖出一条,我给你0.1%的提成。”   “这有点太少了吧?”苏秀秀忍不住说道。   容五爷却说:“还少,卖出一条品相好的龙鱼,比你一个月的零花钱还要高了。”   “……”关键是也得等到她能卖出龙鱼去,才有钱拿吧?   苏秀秀虽然懂得一切未来的促销方法,可这些用在龙鱼身上,却完全不合适。   龙鱼就相当于顶级奢侈品,地位摆在那里,根本就用得做促销。那些富豪就把它的价格给炒起来了。   那些真心想要龙鱼的人,都是透过朋友和熟人找上门来买的。   苏秀秀虽然也想做这买卖,可她又能去哪里找那种肯买龙鱼的土豪呀?   *   新年之前,老马杂货铺虽然也得做促销活动。只是这两年来,苏秀秀想得促销活动已经不少了。也不用再想新花样了,只需要做一些小小的改动,就能用上了。   这段时间里,寇小白对杂货铺格外热情,她觉得促销这事,拉上权哥的话,她自己就差不多搞定了。再加上彭姐和王香香,也一直都定期在杂货铺打工。   寇小白就跟秀秀说,她想试试自己的能力。这次她想自己单干了。   苏秀秀自然是同意了,而且还让彭姐和王香香配合她。   就这样,杂货铺那边的新年活动,跟苏秀秀没有多大的关系了。她就算去,也只是到店里看看。   苏秀秀干脆就在周日的时候,跑到容五爷的龙鱼店里来帮忙。   容五爷的这家龙鱼店,跟刘桂芳开得那家店并不是一回事。   这是容五爷几年前在鱼市旁边开的一家小铺子,里面也请了专人照看着。   店里分为里外两间,外面铺面都是各种鱼虫饲料,鱼缸,虹吸管,凡是养龙鱼需要用的东西,这里都有。需要特殊鱼缸,也接受订制。   进到里间屋,却是别有洞天。   通常容五爷会把想要出售的龙鱼,放在这边来。这边的人也会专门饲养一段时间,证明龙鱼没什么问题。等到有客人来看鱼的时候,店员就可以教客人怎么养龙鱼了。   这里的龙鱼原本也有品相好的,也有品相不太好的。   可自从跟刘桂芳合作以后,那些品相差一点的龙鱼,就都被送到刘桂芳那边去了。   这边只剩下品相好的,而且一般只有三四条,而且颜色也不一定。   容五爷从来不做促销活动,他的名字就是一个招牌。   很多做龙鱼买卖的人,基本上都会来这家小铺子里购买养鱼饵料,以及其他的用品。   这边的店员会专门跟他们讲,龙鱼多大时,需要喂养什么样的饲料比较好?加点什么样的辅食,会更加合适。喂养时,需要注意什么?   这些都是无偿的帮助,别人要是知道,大多会选择藏着掖着。   可容五爷这家店里却会主动说出来。也正因为这样,很多做龙鱼买卖的小商贩,都比较信服容五爷。   一般真正想要好龙鱼的行家玩家,就会往这边走。   有喜欢的龙鱼,就直接跟店员谈价钱。   价钱谈好了,店员会告诉容五爷。只有容五爷同意了,才会把龙鱼卖出去。   苏秀秀之所以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下个月的零花钱。而是想试试看,除了那些后世学到的促销手段,她凭着自己的本事,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卖出一条龙鱼?   在容五爷看来,这也是一种学习。他也支持闺女做这件事请。同时,也希望苏秀秀能多长长见识。   当然,容五爷也叮嘱了这边的店员,好好注意秀秀的安全。基本上,每次苏秀秀在这里打工,容五爷下午也会亲自过来。   *   苏秀秀来到这里之后,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在做龙鱼买卖,有人只是因为喜欢龙鱼。   那些真正的爱好者,看见缸里那些品相好的龙鱼,会表示出欣赏之意。   甚至有位大叔买不起龙鱼,却天天跑来看。每次站在鱼缸前面,都会目不转睛盯着龙鱼看,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店里的人也不会赶他走,有时候,大家反而会对养龙鱼的这事进行切磋交流。   爱好者大叔又感到困惑的地方,也会得到帮助。   那人走之后,张哥才对苏秀秀说,“那人是个龙鱼迷,容五爷说他迟早会买的,说不定以后也会进入养龙鱼这个圈子。他对龙鱼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也没什么坏心,他也舍不得伤害龙鱼,咱们干脆就让他随便看了。”   还有些做龙鱼买卖的人,看了他们的龙鱼会面露嫌弃之色。   大概是看苏秀秀太年轻了,那人总想着趁小张不在的时候压低价格。他总是试着骗过苏秀秀。   可惜苏秀秀看上去年纪小,面皮也薄,可实际上,她的性子却十分沉稳,都不用张哥帮忙,苏秀秀一人就挡了那人好几次。   可那人却仍是恬不知耻,总盯着张哥最忙的时候过来,找苏秀秀磨龙鱼的价格。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苏秀秀是容五爷的女儿,也是店里的小老板,就更想在苏秀秀这边打歪主意了。   只可惜,苏秀秀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每次见他过来,也不会不耐烦。只是冷不丁给他两个软钉子,等那个人的脑袋转过弯来,才会闹个没脸。   这次也是,这人又闲来没事,找苏秀秀磨牙。   苏秀秀正准备给他个软钉子,门口却有位女士突然说道:“好家伙,看见没有,这人居然敢给人家打个对折。他以为他是在买什么呢?大白菜么?” 第145章   苏秀秀一时间就愣住了,她也没想到居然有客人,会突然过来,还开口帮她解围。而且,还是她不认识的人。   说来也巧了,张哥刚好出去办事了。店里只剩下苏秀秀一个人,不然那个厚脸皮也不敢跟苏秀秀这么磨。   那位衣着华贵的女士骂了厚脸皮一句,很快就走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同样穿着得体,一看就幸福美满的女士。   苏秀秀一看,打头的那位女士眉毛粗黑,眉间不均匀,有些断断续续。   通常这种眉相的人,大多有很强的个性,在家里大概事事都要管。她为人也比较精明,很善于看透别人的心死。   刚好这时,那位女士向前走了几步,侧头看向了那个厚脸皮,又冷笑了一声,满脸都是轻蔑之色。   苏秀秀刚好就看见,这位女士腮骨有些见方,好似有尖角般的向耳后突出。   这种面相的人,大多生性外向,个性又比较强势。   纵观这位女士的面相,也算是方脸型的女生男相,她在做事业方面肯定很有一套。做事也能让身边所有人佩服。凡事都能独挡一面。并不会十分依赖丈夫,时常让丈夫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她的婚姻自然也很难顺利。   苏秀秀看了这个面相之后,想起前些日子,师傅才说起过这个面相。   瞎婆婆说,这种面相的女人,与其纠缠在家中琐事之中,终日里盯着丈夫,想着怎么打丈夫在外面的女人。倒不如活得洒脱些,也像刘桂芳那样,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来。   当时,苏秀秀觉得师傅这话,实在很有道理。所以,这些日子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   另一边,那个厚脸皮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无赖,被那位女顾客冷嘲热讽了一通,他居然还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又还口道。“我们这正经谈生意,关你们什么事?碍着你们哪根筋了?就算要买鱼,你们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没见我正和小店主正谈得好好的么?”   那位女士却冷笑道:“你就是碍着我了。你这算哪门子谈生意?分明就是欺负人家姑娘年纪小,又没有大人在身边,就想强行压低价,又用花言巧语地哄骗人家?你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在十几岁小姑娘面前这样癞皮赖脸的耍无赖?亏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   龙鱼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你自己还不清楚?更何况容五爷店里的龙鱼每一条都是精品。你自己想低买高卖,赚一笔黑心钱,也得看别人同不同意呀?”   说罢,这位女士就转头对身后的那两位朋友说:“这龙鱼也叫风水鱼,跟别的小宠物都不一样。你们去看看,要是觉得有合眼缘的,不然干脆就买回去养着,对你们也是有大好处的。倘若觉得这几条都不合眼缘,我再找容五爷带你们看别的龙鱼去。只是这龙鱼也讲究个缘法,千万别跟这起子眼皮浅的小人学。随便压人家价钱,也不嫌丢人?”   她身后那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士也开口说道。“我也听说过容五爷,老张他们家里的龙鱼,就是找容五爷请的。我听说容五爷就是做龙鱼的行家,他买的龙鱼通常都是从小鱼苗养大的,每条鱼都会花费四五年的时间,饵料也是最好的,还请专人照看着它们,就连每天照几小时光都是有要求的。如果不是调理到最好状态,容五爷也不会拿出来卖。他那块招牌就是这么立起来的。”   另一个比较富态,带着金项链的女士说道。“说白了,人家养龙鱼,赚得就是辛苦钱。对了,那边那位,你既然请不起这家店里的龙鱼,就别在这里瞎浪费时间了。赶紧给咱们腾腾地方。咱们今天至少要请两条回去,保不准这里的四条都请回去了。”   厚脸皮一听,这几位女士对龙鱼和容五爷这么了解,又不免有些吃惊。再一听她们一口气就要买两条,说不定还要直接买四条极品龙鱼。他顿时也就明白过来了。   这三位女士身份肯定不一般,这可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这人也不再说什么,灰溜溜地就离开了这家小店。粗眉毛的那位女士看着他离开,忍不住冷哼一声。   “就没见过这么臭不要脸的。”   另一位上了年纪那位女士也说道:“这不就是摆明了欺负人家小姑娘么?”   带着金链子的那位女士也骂道:“这是什么德性呀。”   苏秀秀也连忙上前,向几位女士道谢,顺便解释了一下,她不是正式店员,目前正在念大学,只是周日过来这边做短期实习的。   三位女士见她虽然一脸稚嫩,还带着婴儿肥,可气度却十分沉稳。   站在她们面前不卑不亢,甚至带了几分从容。   苏秀秀举止端庄得体,态度却十分真诚。   这三位女士也都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对比着自己家的孩子,又看着苏秀秀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就都忍不住有几分欣赏她。   苏秀秀干脆就把三位女士,请到休息室,拿出好茶,沏了茶水招待这几位。   三位女士倒也不着急看鱼,一边喝茶一边聊着龙鱼的事情。苏秀秀在一旁作陪,倒也应对得意。   那位女士就更喜欢她了。   这时,张哥刚好赶回来了,就带着准备请龙鱼的两位女士,出去看鱼了。   倒是帮着苏秀秀说话的那位粗眉毛的女士却留了下来。苏秀秀也在一旁陪着她。   这时,那位女士却突然开口问道:“你是秀秀吧?”   “哎?”苏秀秀不免有些吃惊,她很确定并没有见过这位女士。   女士却笑着开口道:“我姓顾,那天跟你师傅聊天,听她提到了你的名字,我就记了下来。今日一见,就觉得你们不愧是师徒,长得就十分相像。你说话的语气也跟你师傅很像。所以,我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原来这位顾女士,就是师傅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苏秀秀随口接道:“喔,原来您就是那位顾女士,师傅说她跟您聊天感到很愉快。”   因为瞎婆婆的外表实在太过特别,上辈子又是双目失明,一开始相遇时,苏秀秀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瞎婆婆也是凄惨又狼狈。   所以,苏秀秀从来没有往她们长相那方面想过。   直到这次冷不丁被顾女士提起来,苏秀秀才想到,她祖母和瞎婆婆都属于文氏,是同族姐妹。   瞎婆婆算是她的亲人,两人本来就是血脉同源。   外表稍微有些相似之处,倒也合乎情理。   更何况,上辈子,苏秀秀跟着师傅在一起十多年,师傅一直在悉心教导她。   苏秀秀说话做事,难免会受到瞎婆婆的影响,她们说话相似,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苏秀秀没往这边想过,别人又跟瞎婆婆接触得比较少。   倒是被这位顾女士一语言中了。   *   苏秀秀之前也曾经听父亲说起过,上次顾女士来这家店里,闹得很凶,还要砸鱼缸。张哥都应付不了她,只得叫了父亲过来。却没想到,顾女士居然又来了,而且,还带着朋友来请龙鱼的。   这也算是师傅做售后之后的意外之喜吧?   顾女士看了看苏秀秀,这才继续说道:“是么?大师说跟我聊天很愉快,这倒是我的荣幸。没给大师添麻烦就好。   事实上,自从那天听了大师一席话,这些日子里,我的心里总算想开了。至少不会再把我自己困在那个家里了。最近正打算跟这两个朋友一起合作一个买卖呢。   我也知道大师是世外高人,以后也不会再去打扰大师清静。如果可以的话,劳烦你帮我捎句话吧,就跟大师说,我现在挺好的,感谢她对我的帮助。”   “好的,我一定帮您把话带到了。”苏秀秀自然是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出去了。   此时,顾女士那两位朋友正看龙鱼看得入迷。一边看一边还讨论着,小张就在一旁帮她们做介绍。   其中,那位带着金项链,体型比较富态的夫人说道:“也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条金龙鱼游动,好像就连我的心都能平静下来。我跟这条金龙鱼还是比较有缘分吧?”   另外一位年长的女士却说:“我还是喜欢这条红色的龙鱼,总觉得它游得最自在。”   说完,她又问小张。“你刚刚说,红龙鱼可以挡煞是吧?”   小张马上接口道道。“一般来请红龙鱼的,主要就是为了消灾避祸和事业亨通。红色也是财神的颜色,是正财,而非偏财。求正财的人,也会选择请红龙鱼。”   那位体型富态的女士又问道:“那要是想招财的话,还是请金龙鱼更合适吧?”   “金龙鱼招财最好,可是挡煞方面就不如红龙鱼。”   这时,顾女士刚好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合适的?这小姑娘在里面跟我说了,如果你们挑中了龙鱼,她可以带着咱们一起去见见风水大师,到时候也可以聊聊龙鱼摆放位置。”   那两位女士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顾女士这么说,立马接口道:   “什么他们这里居然还有风水师?”   “既然如此,我就要了这条金龙鱼吧。”   两位女士家境也比较富裕,她们是诚心要请龙鱼回家,自然也没有讨价还价。   刚好这时,容五爷也来店里看他闺女,一看见顾女士就直接过来打了招呼。   顾女士对容五爷虽然还有些愧疚,可一看容五爷就像把之前那事都忘了似的,也没跟她计较。   顾女士也放开了,又跟容五爷介绍了这两位客人。容五爷又跟两位女士谈了龙鱼的事情。   最后,两位女士就买下了龙鱼,容五爷也亲自带着他们去见了海大爷。   *   就这样在一天之内,接连卖出了两条极品龙鱼,光提成就能拿到不少钱。   小张本来想着,这应该算是秀秀一个人的客人。   因为一开始就是秀秀负责接待的,如果不是她前面铺垫的好,后来又在一旁帮忙,未必就能几句话卖出两条龙鱼去。   所以,虽然遗憾,可小张却没有谈这两条龙鱼的提成。   可苏秀秀却说,这应该算是她和张哥两人一起卖出去的。   张哥在一旁帮衬,两人配合得当,才能如此顺利。所以,提成也应该分给张哥一半。   张哥一开始就觉得这小丫头很不错,一看她不贪功劳,就更喜欢她了。最后,他还是被苏秀秀说服了,算是他们两人一起卖的。   苏秀秀很快就拿到了容五爷给她的龙鱼提成。的确不少的钱。   当然这也是托了师傅的福气,苏秀秀拿到提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这笔钱去给师傅买礼物。   容五爷知道这事,也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也是当徒弟的本分。   只是没想到,苏秀秀一到商场就不是她了,给师傅买完,也不能忘了娘,给娘买了礼物,又想到了未来婆婆,不然就厚此薄彼了。   最后,带带拉拉,容家大院里的人都拿到了礼物。   苏秀秀送给容五爷一根钢笔,说是让他别在上衣口袋里,那样子看起来特别帅,特别有气质。   容五爷看着那根钢笔,顿时就觉得这次教育好像又白费了。   秀秀虽然不担心瞎婆婆能否胜任售后工作了。可是她这花钱的态度,实在让人很头疼。   这小丫头的手就像个筛子,根本就拿不住钱。这到月底还有好些天呢,她把提成都花光了,以后要怎么办?   那不成这丫头还以为她能继续卖出龙鱼么?   这眼看着下个月就要过春节了,大家都等着过年了,谁会在这时候买龙鱼呀?   容五爷很坏心眼地决定,这次就是不松手,就是要看着他家小丫头吃瘪。   到时候,手里一分钱也没有,这小丫头愁眉苦脸地过日子吧?   也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然而,容五爷却没想到,隔了一周,又有人特意找到苏秀秀,预定了一条龙鱼。   *   原来是胖子,自打上次他相亲时,遇见跟他性情相投的小胖妞之后,两人又相约出去吃了几次饭。   胖子就觉得,他和小胖妞两人无论是性格,价值观念,还是生活态度都很合拍。就打算跟小胖妞正式定下来了。   这次过春节,胖子就会跟着家人正式登门,见女朋友的祖父和家人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刚好,又听说苏秀秀最近正在卖龙鱼呢。   胖子想着女朋友的祖父已经算是退下来了,平日里养个花儿鸟儿的,倒不如弄一条龙鱼过去。   老爷子肯定会喜欢的。   于是,他就跑来找苏秀秀买龙鱼了。   苏秀秀自然是带他过来看,挑中什么样的龙鱼,就看眼缘了。   那胖子一眼就挑中了一条雪银龙,雪银龙无金属的银色,五行属金,而且是正金。一般人都压不住。   容五爷跟胖子谈了一番,胖子最后还是要买,容五爷就答应了下来。   就因为这事,苏秀秀总算又逃过了一劫,又赚了一大笔提成。   容五爷都不知道,该说他闺女这算是什么运气了?居然又有人给她送钱了。 第146章   好在这次苏秀秀拿了更多的提成之后,并没有继续给胡乱挥霍。   容五爷也算松了口气,偶尔,他也会在睡觉之前,跟五奶奶提起怎么教闺女花钱这个问题。   可五奶奶反而觉得,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我闺女这么好,这么可爱,我就该宠着她。   不然再过几年,秀秀就嫁给孟庭松了。现在不多宠着她些,将来就没机会了。何况,秀秀虽然花钱多,实际上,却也不是很过分。   容五爷看着五奶奶那副有闺女万事足的样子,实在拿她没办法。   在教育闺女理财观念的大路上,五奶奶勉强能不给他拖后腿,已经算是不错了。   容五爷跟他老婆说不通,只能在跟老马和孟洪明聊天的时候,聊聊子女教育这个问题。顺便说了几句,女儿不会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   可孟洪明听了这话,眼睛都红了。他痛心疾首地说道。“五哥,可不是我非要跟你抬杠。我家那臭小子,当初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敢报名参军。之后,他去了部队,接连好几年都不着家。我都恨不得不认他了。相比之下,您家秀秀可强太多了。虽然手松了点,可胜在孩子愿意听话。您给多少她花多少。您不给她也没有怨言,这不是挺好么?”   老马也在一旁说道:“是呀,五哥,您得这么算。秀秀虽然有点大手大脚的,可架不住她自己能赚钱呀?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不是在年底的时候,又帮您卖了三条龙鱼么?您这儿还抱怨上了,若是我的话,孩子愿意花多少,我都愿意给她花。”   容五爷听了他们的话,顿时觉得很无语。   不管是妻子,还是这些老兄弟,居然就没有一个愿意站在他这一边。   看来,大家都不明白,他教育闺女的一番苦心。   容五爷心里气闷得不成。   几天后,他又带着一位客人来找瞎婆婆聊天谈心,瞎婆婆自然也很完美地做好了这次售后工作。   容五爷一时忍不住,也随便跟瞎婆婆聊了聊他那些烦心事。   瞎婆婆一脸正色地给他倒了一杯花草茶,容五爷喝了之后,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就听瞎婆婆说道:“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你不要想那么多。到了时候,秀秀会改变的。”   容五爷闻着熏香,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似乎瞎婆婆说得很有道理。   然后,瞎婆婆叹了口气又说道。“我把存折给了秀秀,就是让那孩子随便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可那丫头倒好,一分钱都没有动过,说是要给我好好存着。   我倒是挺羡慕您的,秀秀至少还愿意想方设法从您抠出更多的零花钱呢,却都不肯花我的钱。”   说到这里,瞎婆婆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似乎秀秀不愿意花她的钱,就是跟她不够亲似的。   “……”容五爷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就不明白了。   他只不过是想要改变女儿这种手松的毛病,这毛病对她以后做买卖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一,秀秀跟别人谈判的时候,突然松口,那可就不是一点钱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人总能把他的话,绕到其他事情上去?   难道说,他就不疼他闺女了?   容五爷跟瞎婆婆谈完之后,不但没能好起来,反而更郁闷了。   好在闺女大概是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了,接连几天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花钱也收敛了许多,就跟小绵羊似的。   容五爷总算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这孩子还是有改变的可能性的?   *   另一边,随着期末考试的到来,秀秀也没办法继续去店里,帮着小张卖龙鱼了。   小张还挺想念秀秀这个可爱的孩子的,找到机会就问容五爷:“五爷,秀秀,什么时候再来咱们店里帮忙呀。那孩子干得真不错,一个月的业绩,顶我好几个月了。说来,也奇怪,我就觉得有秀秀在的时候,运气好像特别好。她这一不过来,咱们生意都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容五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反倒是小张突然觉得很紧张,还以为自己问错话了呢?   就这样,在容五爷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时候,春节也就快到了。   春节前夕,相比于龙鱼那边的生意清冷,私房菜馆的生意却要好很多。   现在,每天的十桌席面,全都订满了,一直持续到大年二十九。   每天的十桌席面里有两桌席面,基本上就是池小红自己做的。都是她祖上传下来的菜谱,以刀工见长,精致华美的淮扬菜系。   而且,由于孟洪明帮忙把关,这些菜的味道也是出奇的美味。   慢慢地,池小红也有了自己的专属食客。有些人预定席面的时候,就会点名说要订池师傅的席面。   对此,池小红反倒有些受宠若惊,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本只是在工厂食堂里,负责切菜的女工,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当上大师傅?   后来,孟师傅说:“你得有心理准备,等到明年你对味道的掌控更加稳定了。到时候,你就得中午下午各开两桌席面了。”   池小红被孟师傅这个决定吓了一跳,同时她也觉得这个决定其实很合理。   私房菜馆里,现在还有很多包房空着呢。她多做一桌菜,就能赚更多钱。   大概是环境变了,她的心境也慢慢改变了。   池小红刚来的时候,对什么都不自信,对牛哥也很冷淡。   现在的她,在师傅的帮助之下,不仅事业有了起色。也重新鼓起勇气,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   随着春节的临近,池小红跟牛哥的第二春也已经到来了。   池小红和牛哥两人年纪都已经不小了,也都是正正经经过日子的那种人。   牛大爷、牛大妈很喜欢池小红;孙元宝、池巧玉、池爷爷也都很中意牛德顺。   在过春节之前,两家人就商量好了,等过完年开春,选个良辰吉日,就准备给两人办婚事了。   张华提议,可以找瞎婆婆去给表姐和牛哥算个好日子。   孙元宝也觉得有理。他原本打算托容五爷帮忙,可张华却跑过来跟舅舅说。“婆婆说,要表姐和牛哥的生辰八字。”   听了这话,孙元宝都震惊了。“嘿,这小子,你什么时候跟大师这么熟了?”   张华却笑眯眯地说道:“我投了大师的缘分,大师其实人很好,就是喜欢清静。”   “……”   后来,选好了日子,池小红就跟牛哥赶在春节前,提前领了结婚证。   只等着以后,正式摆酒席了。   *   说起来也算赶巧了,苏秀秀从王香香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过年前,商场也在做打折活动,她干脆就拉着池姐和彭姐,寇小白一起去商场购物。   池小红到了商场之后,直接就奔着男装羊毛衫专柜去了。   羊羊羊这个牌子,最近几年一直很火。在电视台特意打了广告,所以人们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毛衣就要羊羊羊”这句广告语。   这牌子也实在够硬气,本来就卖得很贵。在这个商场里打折的时候,羊羊羊却不打折,唯一的优惠就是买毛衣,送一双羊毛袜子。   池小红自从当了厨师之后,工资一直在上涨,她手头也算比较宽裕。就想给她男人买一件羊羊羊牌的纯羊毛毛衣。   彭小茹跟着她一起去挑东西,看着羊羊羊牌羊毛衫的价格就忍不住直咂舌。   “这冬天都快过去了,现在买这个已经有点晚了吧?”   可池小红却说:“小牛那人的工作跟别人都不一样。总是在外面跑来跑去的,这人又不怕冷,就穿着一件夹衣,我劝他好几次,他非说嫌弃棉袄太肥大,不够利落。   我也是没办法,就打算给他买件好点的羊绒衫,穿上之后起码能暖和些。就算今年穿不了多久了,明年冬天也能继续穿呢。”   彭小茹听了这话,忍不住叹道:“彭姐,你现在对牛哥可真好。”   池小红听了这话,脸都有点泛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们都领证了,我不心疼他,还能心疼谁呀?”   两人又打趣了一会儿,再回头一看,苏秀秀和寇小白两人正在旁边买毛线呢?   寇小白先是挑毛线的颜色,她拿了草绿色毛线,就回头问苏秀秀:   “这个颜色很合权哥的肤色吧?我打算织件毛衣给他。秀秀你说,权哥会不会被我感动呀?”   自从元旦时,小白拉了权哥一起做了促销活动,寇小白就总觉得权哥好像更喜欢她了。只可惜那人性子闷,也没有个表示。   这些日子,小白却没少在苏秀秀面前臭美,在她的嘴里,早晚她会拿下权哥的。   苏秀秀通常都是支持她的,可这次却说:“权哥会不会被感动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根本就没学过织毛衣,倒不如从织围巾开始呢?不然这些毛线就被你糟蹋了。”   小白听了这话,马上就不高兴了。   “什么呀?我哪有糟蹋毛线?嘿,苏秀秀,你还别不信,我这个春节一定要织一件毛衣,送给权哥当定情物。”   苏秀秀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太相信小白的话。她嘴里也很敷衍地说道:“真想织的话,倒不如等明年冬天再送呢,应该能赶得上吧?”   小白气得牙根直痒痒,都快上前咬苏秀秀了,却见苏秀秀拿起了旁边藏蓝色毛线,准备结账了。   小白拿起绿色的毛线,也连忙跑过去结账了。   “什么呀,这种颜色这么多线团,你还不是也打算亲手给松哥织毛衣?”   苏秀秀也不否认。“没错呀,我的确是给松哥织毛衣。可在这之前,我去年和前年也有织围巾和手套送给松哥。让我妈帮我参谋一下,织件毛衣出来应该没问题。   而且,今天也不用去庙会摆摊了,连着休息这么多天,刚好有空织毛衣呀。不过,小白你可就不一样了,你知道织毛衣不是用两根毛线棒子织出来的么?”   “好你个苏秀秀,你居然看不起我,我一定要织一件毛衣给你看。”小白气呼呼地说道。   两个小姑娘闹了好一会儿,这才交了钱拿了毛线,去找彭姐和池姐汇合了。   只是,说来也巧了,谁不好碰见,池小红却偏偏碰见她前夫了。   池小红当初在工厂里上班,一心支持马庆,供马庆念大学,供他念研究生。   可马庆这个负心汉倒好,好不容易读完研究生,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一回头就跟池小红说,两人已经不合适了。他找到了真爱。   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池小红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又失去了工作,人生处于低谷之中。   那段时间里,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有好几次都觉得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好在那时候,彭小茹一直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守着她,帮她出气,甚至帮她去堵人,找人吵架,池小红这才慢慢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   之后的两年,她一直觉得很自卑,认为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丈夫嫌弃至此。   直到住进了容家大院,遇见了牛哥以及师傅他们。池小红才慢慢明白过来,其实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她当初眼光不好,挑错了男人。   好在就算犯了错误,只要愿意改变,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到了现在,池小红不止有了高薪的工作,也有了相爱的男人。再次遇见马庆,她突然就觉得放开了,也释然了。   其实,细想想她也没有那么爱马庆,马庆也不值得她爱。   反倒是,牛哥值得她珍惜一辈子。   想到这里,池小红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此时,刚好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这还是牛哥特意买来送她的。   稍加打扮之后,三十一岁的池小红,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漂亮许多。   再加上,这半年来,池小红总想着,跟牛哥结婚的话,一定要生个孩子。   所以,她平时也很注意保养和调理。   池小红有了爱情滋润,又经常跟苏秀秀她们凑在一起讨论化妆,打扮,保养。   这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充满了女性魅力。说她只有二十七八岁,别人也会相信。   相反,马庆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当初,事情闹开了以后,马庆和刘华梅就被学校开除了。   他们的名声坏了,在城里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京城,去了外地的某所学院教书。   原本以为,两人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也该过得很幸福才对。   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们一拳又一拳,直到把他们打得面目全非。 第147章   马庆和刘华梅任教的那所学院,位于偏远地区,条件自然没办法跟京城这边比。   他们付出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也就不在乎那些外在条件了。   两人领了结婚证,然后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了新生活。   尽管宿舍简陋,用水困难,俩人还是对新生活充满了憧憬。   开始的时候,自然也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   可是,由于地域差异,学校食堂里的饭菜,马庆和刘华梅两个北方人实在难以下咽。   再加上水土不服,马庆大病一场,上吐下泻。刘华梅心疼他,最后决定自己买菜,回宿舍自己做饭。   马庆出身地主,虽说没赶上享福。可马庆的爸妈一直把他当眼珠子看。   平时根本就不让他沾手家务活。   马庆年少时,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可他后来娶了勤劳能干的池小红。   婚后,池小红把家里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马庆考上大学,他身份和地位都提高了,回到家里就像大爷一样,更加不会帮忙做家事了。   这些年,马庆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子过得倒是十分舒坦。   再婚之后,他自然也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家务都推给了刘华梅来做。   刚结婚那会儿,刘华梅被爱情冲昏头脑,也愿意为马庆牺牲。工作之余,还得操持家务。   经常忙得焦头烂额,偏偏马庆就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却不肯过来帮她。   刘华梅一肚子苦闷,却有苦说不出。马庆那种古板思想非常严重,就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家就该把家里整顿好了。   更可恨的是,马庆对于刘华梅的劳动成果并不满意,总是随口就带出一两句风凉话来。   “为什么你就不能把咱们的房间收拾得干净利落些?”   “咱们家里桌子上,柜子上总有一层尘土,玻璃也并不干净?你倒是抽空擦擦呀?”   “华梅,我的衣服你又忘了洗了,今天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去给学生上课,实在有失体面。”   刘华梅受了一肚子气,却还是什么都不敢说,生怕马庆再拿她跟池小红做比较,会后悔他们之间的感情。   于是,她也就只能继续默默忍耐着。在生活和工作上两头煎熬,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纰漏。   更可恨的是,池小红是个做饭的好手。她做出来的饭菜外型美观精致,吃起来又十分美味可口。   在将近十年的婚姻里,池小红的好手艺早就把马庆给惯坏了。他在吃东西上面尤其的挑剔。   可刘华梅就是个文艺青年,让她品尝美食倒是还可以,让她自己亲自来做饭,那就太难为她了。   刘华梅努力了好几次,才能勉强做出一盘像样点的菜来。   端到马庆面前,马庆只吃了一口,就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忍不住破口骂道:   “这算什么饭?简直就是猪食。刘华梅,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呀?连这些最基本的家务都不会干,还结什么婚,嫁什么人呀?”   刘华梅终于忍无可忍,这些日子受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她大哭着骂道:“马庆,我跟你一样都是大学老师,每天工作就已经很累了。还要花时间伺候你,给你打扫屋子,整理房间,洗衣服,做饭。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这么骂我?马庆,你的良心呢?”   最刚开始的时候,马庆还会跟她道歉,然后哄着她。   两人虽然吵了架,也会和好。   可马庆的甜言蜜语再动听,却改变不了他的生活习惯,他仍是像个大少爷一样,从不动手做家务。   刘华梅也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开始的时候,她还忍着。   可日子一久,就忍不住了。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有时候,马庆在跟刘华梅吵架之后,突然会感到身心疲惫,他甚至忍不住想,当初他怎么就昏了头,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跟刘华梅搅在一起呢?   说起来,刘华梅没有池小红漂亮,没有池小红贤惠。池小红除了学历不高,在生活方面却比刘华梅强太多了。   与此同时,刘华梅心里的怨恨也越来越多。   当初她喜欢马庆的英俊潇洒,斯文干净。可马庆的干净是因为有池小红在背后帮他收拾;马庆的潇洒是因为池小红可以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现在没有了池小红,马庆就变成了一个古板,说大话,又没出息的男人。早就不是当初她爱着的样子了。   只可惜现在米已成炊,他们已经结婚了。倘若离婚的话,就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他们的爱情产生在校园中,甚至冲破了婚姻的枷锁和世俗的眼光。   好不容易在一起之后,却没能经得住考验。现在他们已经不再爱对方了。甚至开始互相怨恨。   激情过后,马庆面对刘华梅时,越发感到不耐烦。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的女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也实在懒得继续哄她,说那些会永远爱着她的鬼话。   到了后来,马庆只觉得生活就像一场噩梦。   可惜为时已晚,婚都离了,池小红早就不在他身边了。   刘华梅这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大小姐,却死死地缠住他,几乎弄得马庆透不过气来。   刘华梅表面上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她却不是池小红那种好说话的傻女人。   刘华梅从一开始就觉得马庆这人不靠谱。既然他能背叛婚姻一次,肯定也能背叛第二次。   刘华梅把将近十年的青春岁月,都耗费在马庆的身上,自然不愿意看到马庆跟别的女人跑了。   所以,只要马庆一跟别的女人说话,或者对别的女人笑一下。刘华梅立马就会变得紧张起来。   她防马庆,就跟防备小偷偷盗一样。   马庆被她弄得神经紧张,苦不堪言。甚至都不能跟女同事正常交往。   可刘华梅越是这样,马庆心中越是不满。   后来,在刘华梅的高压防备之下,马庆还是悄悄地跟自己的学生,发展出一段朦胧的感情。   双方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甚至都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那个女生就是马庆的心理安慰。   可这事还是被刘华梅给发现了。她倒是直接没把事情闹开,只是变着方地整治那个女生。   甚至闹出那个女生的各种绯闻,到后来,女生遭到全校师生唾弃,前途都不要了,也要退学。   马庆这才知道,刘华梅居然是这么阴险狠毒的女人。   只可惜,有些女人粘上很容易,想甩开可就难了。   两年之后,马庆趁着寒假,再次回到京城来,打算探亲访友,顺便背着刘华梅打听出国的事情。   为了体面些,他特意来商场,给自己买了一套打折的新衣服。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碰见前妻池小红。   两年没见面,池小红不仅变漂亮了,而且也变得自信了许多。   她走路时抬头挺胸,跟彭小茹一起大大方方地谈笑。这跟马庆记忆中那个总是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前妻,完全不一样。   马庆想起他和池小红那些年相濡以沫的爱情,再想起现在的他被刘华梅像防贼一样,死死地盯着不放。一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同时,他心里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个念头。   倘若他想办法甩开刘华梅,池小红还会愿意回到他身边吧?到底那些年,池小红一直待他很好,甚至也很崇拜他。   倘若他真诚地向池小红道歉,小红那么温顺的女人,一定会原谅他这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吧?   想到这些,马庆那双眼睛顿时就变得贼亮贼亮的。   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穿得衣服,就故作潇洒地走到池小红的面前,像老朋友一样问道:   “小红,这两年,你还好吧?我,其实很想你!”说完,他就含情脉脉地看着池小红。   彭小茹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护在池小红的前面,破口大骂道:   “马庆,你脑子有毛病吧?都离婚好几年了,居然还敢说这种恶心人的话?你自己搞婚外情,闹着要离婚的时候,你怎么没想想池姐呀?”   马庆实在受不了彭小茹这个泼妇,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这样痛骂。只得一脸哀求地看向池小红。“小红,咱们能单独聊聊么?你就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么?”   这时,苏秀秀和寇小白也赶过来了。苏秀秀连忙护在池姐身边。   寇小白也知道池姐和她前夫那些事。今天一见正主,再一听这个人渣说得这些话,顿时就觉得心里直犯恶心。她眼睛一眯,就打算给彭姐帮把手,好好教这人渣怎么做人。   池小红一见,这几个妹妹紧紧地护在她身边,顿时就觉得有些感动。   只是,她已经跟从前那个池小红了,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现在也到了她面对马庆的时候了。   池小红看了苏秀秀一眼,苏秀秀立马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池小红看着苏秀秀微微一笑,这才上前拍了拍彭小茹,开口说道。   “小茹,这次让我自己来跟他说清楚吧?不然这人总以为我被他抛弃了,像个可怜的弃妇似的,还在等着他回来呢。”   彭小茹愣了一下,又对池姐说道:“姐,你别怕这个人渣,咱们姐妹在身边呢,总归不会让你吃闷亏的。”   池小红又笑了笑。“放心吧,我跟三年前已经不一样了。”   彭小茹这才稍微退后了一步,苏秀秀也拉走了寇小白。   就这样,池小红提着羊羊羊牌子的羊毛衫,缓缓地走到了马庆面前,一脸平静地开口说道:   “马庆,其实,我还挺感谢你跟我离婚的。”   “什么?”马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就愣住了。   池小红又继续说道:“我十八岁就嫁给你,给你们家当牛做马。你妈长期有病,我替你尽孝,帮你照顾她。那十年,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工资,都替你养家了。”   马庆顿时觉得很心虚。连忙说道:“小红,我亏待你实在太多了。是我昏了头,是我对不起你。可现在一切还来得及,你原谅我好么?”   池小红却冷笑道:“哪怕稍微有点良心的男人,就算嘴里不念着我的好,也会顾念这些年我为了那个家付出的心血。可你这人根本就没有心,眼里只装得下你自己。好在你跟我离婚了,我也算是脱离了火坑。”   马庆一脸愧疚地说道:“小红,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么?”   池小红却说:“弥补我?你是已经攒到钱,打算把我那十年的工资还给我么?”   说吧,她就抬眼看了看马庆。   此时的马庆实在有些狼狈,他身上的毛衣还是几年前池小红帮他织的,此时领口已经磨坏了,却没人帮他修补。   他手里那袋子衣服,也是廉价的处理品。   马庆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整个人憔悴又穷气。跟三年前,完全是判若两人。   看起来,他离婚之后,跟他心爱的刘华梅,过得并不算太美好。   马庆却厚着脸皮说道:“不,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多钱。不过,小红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池小红挑眉看着他。“照顾我一辈子?那刘华梅怎么办?你们不是真爱么?你当初可是死乞白赖地求我离婚的。怎么着,我成全你了,你又开始犯贱想回来找我了?”   马庆终于听不下去了,面红耳赤地说道:“小红,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我也理解你。你放心,我会跟刘华梅离婚的,咱们重新来过行么?”   池小红却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总觉得别人锅里的饭就比你碗里的饭香。可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的饭你就不配吃。你和刘华梅犯贱是你们的事,我池小红跟你们不一样。”   说着,她就举起手里的男士羊毛衫给马庆看。   “感谢你的离婚之恩,不然我还找不到现在这么好的老公呢。对了,我现在的工作也很好,日子过得很顺心。明年就打算要孩子了。”   马庆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掉了,他看着池小红,颤声说道:“不可能吧?小红,你是骗我的吧?你怎么可能再婚呢?”   这时,寇小白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对苏秀秀说道。“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吧?池姐这么好的人,追她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不可能再婚了?   难不成前夫自己眼瞎脑残,丢了西瓜去捡芝麻,选择了离婚。就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和他眼光一样差?”   彭小茹就欣赏寇小白这张嘴,损人的时候,实在很厉害。她连忙随着寇小白说道:“可不是么,有的人就是搞不清楚状况,总以为别人会等他一辈子,没了他就没法活。”   马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顿时就觉得很难看。   这时,又听池小红说道:“马庆,我已经结婚了,而且过得很好。以后,除非你做好准备要还我钱,请你不要上前跟我说话。就算见了面,也别跟我打招呼了。说实话,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你的婚外情,实在觉得很恶心。”   “小红……”马庆一脸受伤地看着池小红,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惜,池小红说完,就先一步离开了。显然她并不打算听马庆废话了。   另外三个姑娘自然也紧跟在池姐的身后。   走出几步之后,刚刚那个没开口说话的小姑娘,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马庆。   马庆只觉得她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看得他心头一冷。   那小姑娘看着他的时候,甚至还抿嘴笑了一下。   马庆顿时就觉得,他像是被什么盯住了似的,后脖梗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了。   很快,那小姑娘就转过头去,继续跟同伴们一起说说笑笑,往前走去。   马庆甚至觉得,刚刚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一时间,看着池小红的背影,马庆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其实,有个女孩说对了。他可不是丢了西瓜,捡了个烂芝麻么?   可惜,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没有人会留在原地继续等他。   就在马庆感到无比惆怅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跑到了马庆身后,一边哭着一边用力地拿拳头捶打着他的后背。   “马庆你混蛋,我为了你工作没了,前途毁了,名声也坏了。跟你去了外地,受了那么多的苦。每日里为你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费尽心思地伺候你。可你倒好,居然背着我来见你的前妻。”   马庆实在没办法,只得握住了刘华梅的拳头,低吼道:“这是在商场里,给咱们两留点颜面吧?我只是偶然间遇见池小红的。”   刘华梅却哭道:“马庆,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呀?刚才你难道不是对池小红旧情难忘,想找人家复合么?可惜人家池小红已经结婚了,才不会再回头来爱你。”   别人说这话,马庆还能勉强忍住。可刘华梅一说这话,就仿佛戳在了马庆的肺管子上似的。   他突然用力甩开了刘华梅的手,生气地说道:   “你闹够了没有?过不下去就离婚。”   刘华梅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然后哭道:“好啊,马庆,你居然动手打我?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得了吧?你说要跟我过一辈子,这才刚几年呀?”   很快她就扑了过去,他们这对夫妻在众人面前闹作一团。   周围的人也对他们指指点点,有人骂他们是奸夫淫妇;有人说,他们就活该受到这种报应。   最后,马庆被刘华梅挠的脸都花了,想起未来的生活,他只觉得窒息又绝望。   旁边的刘华梅却仍是在哭,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第148章   回去的路上,池小红好像终于驱散了心里的阴影似的,笑得特别开心。   苏秀秀、寇小白和彭小茹也觉得十分快意。   彭小茹甚至笑道:“没想到池姐脾气那么好的人,也能有这么厉害的一面。”   池小红就在一旁笑道,“我这也算是进步了吧?”   几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不再关注马庆和刘华梅那摊子事了。反而开始讨论起池姐和牛哥结婚办酒的事情来。   婚礼的日子是瞎婆婆帮着算出来的。瞎婆婆还算出池小红和牛哥是天生一对。   听了大师的话,池小红反而更加安心起来了。她现在只希望能够跟牛哥顺利结婚,然后好好过日子。   回去后,池小红把这件羊毛衫送给了牛哥。   牛哥收到媳妇的礼物之后,激动得脸都红了。他认出电视广告里的牌子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就买可惜了。你真该给自己买一件穿才是。”   池小红却说:“有什么可惜的?你能经常拿出来穿穿,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两人凑在一起,小声地说了两句什么,很快池姐的脸也红了。   苏秀秀和寇小白在不远处看着,都不免有些羡慕。   苏秀秀是男朋友不在身边,逢年过节,也就越发思念起松哥来。   寇小白却仍是处于单相思之中,也不知道权哥什么时候才能接受她。   不管怎么说,春节之前,容家大院里到处都显得十分喜庆。   苏秀秀虽然放了寒假,却并没有出去打工。而是窝在家里,跟母亲一起学织毛衣。   加入织毛衣队伍的还有寇小白。   只可惜,就如同苏秀秀预见的那样,寇小白织毛衣的进度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快。   即便是最简单的平针,寇小白也一直在加班加点的干活了。   可惜,还是一不小心就跳针了。然后寇小白轻轻一拉,好不容易织出的一小条毛衣又被拆掉了。   寇小白看着两天的心血就这样白费了,心疼得差点流下眼泪来。   苏秀秀只得在一旁劝她。“倒不如今年先从围巾开始织起,今年围巾,明年手套,后年再织毛衣,正好可以凑成三件套。”   可寇小白却固执地说道:“我才不要围巾呢,只有这件毛衣才能表达我对权哥的诚意和决心。”   苏秀秀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能说出口。就算你勉强织出来,也未必好看。说不定送到权哥那里,他也会放在柜子里,束之高阁。   男女之间的事情,未必是单方面努力就能如愿的。很多时候,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是,看见寇小白很快就恢复了斗志,继续元气满满地织着毛衣。苏秀秀倒是很希望,她真能织出合适权哥穿的毛衣来。   寇小白织毛衣的时候就像打仗一样。相比于她那样热血沸腾的织毛衣法。苏秀秀反而显得淡定了许多。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编织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又有五奶奶在一旁帮她把关,苏秀秀织起毛衣来,倒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苏秀秀却心气高,想要在毛衣上面织出棱形格子的图案出来。这就很难了,五奶奶就算自己编织,也要费不少心思呢。最后,只能把方法细细地教给苏秀秀。至于成不成就两说了。   苏秀秀看似很平静,好像也不是一定要把毛衣送给松哥当礼物。   可实际上,她走到哪儿都会带着毛线篮子,忙里偷闲,总能织上几针。   等到松哥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时候,苏秀秀也是一边织毛衣一边跟他说话。两人温声细语地说着属于彼此的情话,时不时还能发出一阵笑声。可秀秀并没有提前跟松哥说起毛衣的事。   倒是松哥说有小礼物,应该很快就送过来了。   说来也巧了,两天后,苏秀秀收到了松哥的礼物,打开一看居然也是一件毛衣?   从商场买的,尺寸正好合适秀秀穿。   秀秀就换下了当成家居服的唐装,开始穿松哥给的红毛衣。同时她也打定主意,要加快速度把毛衣织完,送给松哥。   容家上上下下都说,苏秀秀看上去很喜庆。   寇小白却嫉妒得够呛,于是酸酸地说道。   “你这的没跟表哥说要给他织毛衣?他还跟你心意相通了是吧?”   苏秀秀眼皮都没抬。“要是提前说了,一点惊喜都没有了。再说了,过春节之前,我大概也织不完了。什么时候织完什么时候送过去,说不定明年才能穿呢。”   “……”这么说,还是心意想通了?   彭姐知道她们俩都在给心上人织毛衣,也忍不住去商场买了毛线回来,打算给她家许宏伟也织一件温暖牌毛衣。   就这样,织毛衣从两个人的单独行动,变成了三人小集体的新年活动。   池小红看着牛哥身上那件羊羊羊牌的羊毛衫,反倒觉得不满意起来。   就凑过去对牛哥说。“不然,我也给你织一件毛衣吧?好像还是手工毛衣比较好?”   牛哥心疼她,就说道:“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一天到晚那么忙,哪有时间织毛衣呀?我有这件羊毛衫就足够了。”   可池小红最后还是悄悄去买了毛线回来,每天忙里偷闲织几针。可她织毛衣的速度却比苏秀秀和寇小白都快。   容五爷看见院子里这些丫头们都在织毛衣,心里却忍不住暗自得意。   这帮丫头现在才开始给心上人织毛衣,五奶奶提前几年就开始帮他织毛衣了。而且,每年都会重新织一件。   这么算起来,他才算是最幸福的人。   *   另一边,因为时间有限,寇小白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痛割爱,决定给权哥织一件毛坎肩。   只是成品出来以后,就显得松垮垮的,看上去实在不太好看。   刚好赵权的母亲,也趁着打折的时候,在商场给两个儿子都买了新毛衣。   比起做工精细的机器织的毛衣,寇小白突然就觉得自己织的这玩意,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话到嘴边,本来想把毛坎肩送出去,最后却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寇小白最后还是把毛坎肩放在背包里,又背回家去了。   苏秀秀看见她垂头丧气的,不免过来安慰寇小白几句。   寇小白却苦巴巴地说道:“果然又给你说中了,这样的毛坎肩,实在让人觉得很尴尬,很难鼓起勇气拿出去送给别人的。”   苏秀秀却说:“这可不像你寇小白的性子。你不是一直很自信么?还对权哥势在必得。倒不如这次也痛快点,就拿这件毛坎肩去试试看。   如果权哥也对你有意思,一定会穿上这件坎肩的。如果他没穿的话……”   苏秀秀还没说完,就被寇小白打断了。“权哥一定会穿的,他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   苏秀秀挑着眼角说道:“既然这么有把握,你倒是送出去呀?”   “这……”   寇小白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尴尬,这毛坎肩也送不出手。可是在苏秀秀的激励下,她还是把这件毛衣包好了以后拿给权哥了。   那天,权哥刚好又在给杂货铺送货,随手就把小白递给的包放在箱子里了。   等到了下个店之后,他才发现那个包落在刚刚那箱子里了。于是,又翻身回去找那个包。   结果到了店门口,就发现几个小子手欠,已经把包给打开了,里面是一件松垮垮的坎肩。   其中一个小子嘴特别欠,挑起毛衣就说道:“这是什么玩意?抹布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毛衣当抹布。”   另一个小子就说,“这哪里是抹布,分明就是织了一半的毛衣。只是不知道两只袖子哪去了?”   还有一个小子,笑嘻嘻地说道:“这是可以用来当脖套吧?”   几个人轮流传递着寇小白织的毛坎肩,玩闹着嘲笑着。   正在里屋统计数字的寇小白,看着自己这件毛坎肩,就被权哥随手丢开了。一时间,脸色都变得刷白刷白的,也不知道她是气得,还是急的。   苏秀秀连忙就安慰她,“小白,没准权哥不知道呢?没准刚才他就是忘了拿了。”   小白却哭丧着脸说:“权哥大概真的不喜欢我,这半年来,一直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就在两人在里屋说话的时候,赵权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那几个小子,在扔那件毛衣似的东西闹着玩呢,赵权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他冲着那几个小子就吼了一声。   “给我。”   那帮小子本来就很怕权哥,也就不敢继续胡闹了,赶紧就把毛坎肩递到了权哥手里。又连忙对他解释道:“权哥,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您的东西。要知道是您的,咱们也不敢打开,拿出来玩。”   权哥冷哼了一声,也没理他们,拿起那件刚刚还被他们嫌弃的毛坎肩,就大步地走出去了。   小白在里屋刚好看见了全过程,她眼泪都没擦干,就又活了过来。她连忙拉着对苏秀秀的手,说道:“权哥,果然不是故意扔我毛衣的吧?我就说,他肯定舍不得这么对待我。”   “嗯,大概吧。”苏秀秀心里却忍不住哀嚎。   寇小白这恋爱谈得就像过山车,实在是惊险又刺激,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不过,苏秀秀早就注意到,权哥脸上的桃花也已经开了。看来他对小白也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不知道,他要跟小白别扭到什么时候了?   就在苏秀秀胡乱猜测的时候,转过天来,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权哥那件羊毛衫外面,又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毛坎肩。   在羊毛衫的衬托下,毛坎肩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寇小白却被感动得不行,她连忙拉着苏秀秀的手,又说道:“看吧,我就说他肯定是喜欢上我了。”   苏秀秀抽着嘴角点头道。“嗯,还真有可能。”穿上这件毛坎肩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又听寇小白继续说道:“只是他实在有点太害羞了,一时间不好意思跟我说罢了。没关系,我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一定会等着权哥准备好了,亲自跟我说的。”   “……” 第149章   1988年的春节,由于忙碌了一整年,赚的钱也不少。容五爷和孟洪明也就没再去庙会上,摆摊卖炒面。   容五爷干脆就带着五奶奶和秀秀一起跟着孟洪明他们,去乡下过年了。   在此之前,五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儿过了,这次也就权当是家庭旅游了。   商量好之后,孟洪明提前一个月,就跟邻居打好了招呼。托他们把老家的房子都提前收拾好了。还准备了一些食材预备着。   回到老家之后,第一天草草吃了晚饭,第二天,孟洪明就做了一只烤全羊,还做了一桌子杀猪菜。   大家吃得十分尽兴,总算找到过年的感觉了。   孟家和寇家其实在村里也没有什么其他亲戚了,倒是还有邻居和朋友需要拜会。   来往的那些人就忍不住问孟洪明。“你们两口子进城之后,是不是发财了?不然怎么一年都没回家了?”   孟洪明向来低调,就对大家说道:“我们两口子就是亲戚帮忙呢,说白了也就是打工的。发财倒是谈不上。只是我在那边当厨子,灶台上根本就离不开人。这不是一年到头,才能有个休息么?”   其他人虽然嘴里说着,实在太辛苦了。可他们还是觉得孟大厨是手艺人,就算帮着别人打工,也能赚不少的钱呢。这可比留在乡下,在地里刨食强多了。   一时间,相亲们就觉得孟家条件好,就又惦记起孟庭松来。   孟庭松应该也有二十三四了,也该张罗婚事了。于是,就有人过来问孟洪明,要不要帮他儿子相媳妇?   旁边的人也劝道,“这结婚对象可得选准了,事关孩子一辈子呢。老家的这些小闺女都是你们两口子眼皮底下长起来的,也算是知根知底,她们人品性格你们也都是了解的。”   甚至就连老村长都拉下老脸凑过来,想帮他小孙女问问。   孟洪明干脆就说,“我们家庭松已经订下婚事了。”   乡亲们一听,就忍不住皱着眉问道:“已经定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庭松不是还在部队里么?”   孟洪明只得跟他们解释道:“是容五爷家的小闺女,两个孩子性情相投,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他们结婚再合适不过了。”   村里人大多还是知道容五爷的,也了解他家里情况。   当初,容五爷落魄的时候,也曾到他们村里改造过。   村里人大多淳朴厚道,也没有什么折腾人的事。再加上有孟洪明在旁边照看着,容五爷也没受什么罪。   后来,容五爷改造完了,回到城里,好像就发财了。   这人也还算念旧情,曾经回村里看望大家,还送了不少东西当作谢礼。   一听孟洪明说,孟庭松定的是容五爷家的闺女。村民们自知家里的女孩子比不上,条件实在比较悬殊,也就不继续争竞了。   真要说起来,孟庭松那小伙子虽然好,却还是高攀了容家呢。   很快,这场风波也就算是过去了。   另一边,他们来的时候,天都黑下来了。   当时,村民们只知道孟洪明带着亲戚来了,却不知道来得是谁?   容五爷一年到头,忙忙碌碌,难得过个春节,自然要留在家里,好好休息。他也没想着主动跟村民打招呼。   孟洪明他们住在前院的老房子,村民们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容家人住在后边给孟庭松盖的新房里,倒也没什么人过来打扰。   只是,这乡下的一切,都让久居在城里的五奶奶感到十分新奇。   头两天,五奶奶一直跟着寇婉茹看他们家养的那些动物。还见了那头孟洪明很疼爱的小毛驴,只可惜现在毛驴已经不小了,叫得时候声音很洪亮。五奶奶还亲自给它喂了草料。   另一边,苏秀秀虽然没来过孟家,可却梦见过这里。   她对整个村子,乡间的小路,以及后面的山都觉得无比熟悉。   容五爷一见老婆闺女都很喜欢这里,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按照往年的习惯,整个正月里,容五爷是不喜欢出门的,就恨不得整天都睡在热腾滕的炕上。   可他足足睡了两天之后,精神就变得好了些。   到了大年初三的那天,容五爷干脆也没换衣服,就穿着那套土花棉袄肥棉裤,带着五奶奶给他织的帽子,像个乡下小老头一样,牵着五奶奶的手,一起出了家门,在村里到处走走看看。   容五爷一边走,一边还说着,他当年在村里发生的那些趣事。   路上,也有人认出容五爷来了。那人笑道:“嗬,没想到您又回来了。”   容五爷也笑道:“我这也是凑个趣,跟洪明一起回家过年来了。”   那人心说,肯定是两家定了亲事,过来看看婆家的房子的。就笑着说道:“回来看看也好。咱们村里现在还挺好的。孟大厨家里光景也不错,小松那孩子就是咱们庄上最有出息的了。”   这村里的人大多都很淳朴,他说了不少好话,就是为了促成孟家和容家的婚事。   容五爷听了他的话,顿时也就猜到他的想法了,又笑道:“我们知道了,您就放心吧。等将来两孩子结婚,肯定回村里摆酒,到时候,您可一定要过来喝喜酒。”   那人朗声笑道:“到时候,我一定会来的。”   就这样,容家老两口出门逛了一圈,享受着群山环绕着的乡间风景的时候,孟庭松未婚妻一家正式登门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苏秀秀跟寇小白在村里转的时候,那些曾经喜欢过孟庭松的姑娘们,自然也就收到了消息。   苏秀秀整个人都有点懵,她打扮得已经尽量低调了,却还是受到了强势围观。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   有的姑娘只是单纯地想看看,孟庭松的未婚妻到底什么样?可无奈的是苏秀秀的确长得很好,虽然年龄小了些,却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那些比较淳朴的姑娘,单是看了苏秀秀的相貌就很服气了。一时间,就连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嫉妒也都没有了。   也有人暗恋了孟庭松很久的姑娘,就算明知自己不如苏秀秀,仍是心有不甘。她们的眼神都带着些许的嫉妒和羡慕。或许也会在心底自我安慰,至少我身段比孟庭松的未婚妻的要好。   也没打算采取什么行动,不然还能怎么样,人家孟庭松已经订婚了。   还有些人就有些拎不清了,一时间被醋意蒙昏了头脑,心里就打起了歪主意。   只可惜那人虽然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却还是被寇小白看穿了。寇小白警告似的瞪了那些人一眼。   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寇小白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寇德信在世时,寇小白跟她继母闹了个天翻地覆,愣是没让她继母占了什么便宜。   寇德信去世之后,寇小白这不是干脆就把继母送进监狱了,还独占了家里的财产。   那些姑娘被寇小白瞪得,脊背发凉,顿时什么歪主意都不敢打了。   她们再怎么也没想到,寇小白居然这么护着孟庭松的未婚妻?   倘若,她们要是对苏秀秀做出什么事,寇小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些人想到寇小白的手段,最后只得放弃了。   *   回到家之后,苏秀秀才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追松哥的姑娘这么多?”   寇小白冷哼了一声,说道:“也就是咱们住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远。要不然那群丫头指不定怎么膈应你呢。现在,苏秀秀,你总算知道了吧,我表哥有多受欢迎?以后要好好珍惜他才是。”   苏秀秀苦着脸说道:“我哪有不珍惜他?我对松哥珍惜的程度,超乎你的想象。”   寇小白抽着脸说道:“你这都是哪儿来的词呀?不过话说再多也没有用,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苏秀秀连忙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表现的。”   寇小白冷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本该出现的打倒情敌,捍卫爱情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那些情敌都被寇小白和她的传说给吓跑了。   苏秀秀干脆就放松下来,跟父母一起享受着难得的乡间假期。   吃着美味,看着冬日里的山间风景,苏秀秀也觉得格外自在。   只可惜,假期实在太短了。   他们一早就跟郑三哥约好了,要谈杂货铺在昌平选址的事。   猫冬的容五爷是不可能出门了。没办法,只能是苏秀秀代劳这件事了。   好在寇小白也没有别的事儿,就主动提出陪苏秀秀一起去。   寇小白初中高中都是在县城里上,她对县城还是比较了解的。   郑三哥之前也在京城打工半年,对杂货铺也算比较了解。他选的几个铺面,就在几所学校附近,同时也紧挨着居民区。   苏秀秀走了一圈之后,就觉得郑三哥选的那些铺面还都挺不错。只是有些地方需要加工处理。   回去之后,秀秀把这事都跟容五爷说了。   容五爷点点头,表示他都知道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除了陪着五奶奶出门散步,容五爷现在完全就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似乎也无心工作。   可苏秀秀却知道,她爸爸心里有杆秤。等过了正月里,肯定会把杂货铺店面这事给定下来。   本来在乡下很平静,也没什么人打扰,容五爷的假期过得挺舒服的。要是按照往年的习惯,他肯定能一直睡到正月结束。   可孩子们要开学,孟洪明也要开店。他们不得不先一步,回到城府胡同的大宅里。   开店之前,店员也都搬回来了。   人多又杂,容五爷实在觉得吵得慌,干脆就带着五奶奶和苏秀秀搬进了耳朵胡同。就在瞎婆婆住的那地方旁边的那个院子里。   苏秀秀这才知道他们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套院子,不禁有些傻眼。   平时里,她还琢磨着邻居家的院子怎么一直空着?原来这也是他们家的。不过说起来,住在这里倒也挺僻静。   容五爷见他闺女一脸疑惑,就开口说道。   “你妈嫁给我的时候,年纪又小,身边也没有家人照顾,可不是得多帮她置办点嫁妆吗?这样过起日子来,她才能有底气。也不只这个院子,还有别的房子和铺面,这两年也都还回来了。”   “……”苏秀秀这才知道,原来她爸妈过去也是小地主?   五奶奶也说道。“去年的时候,咱们说好了要帮着你孟叔开饭馆。其实,那时候,我就想把这两个院子打通了,再修整一下,大小也就足够了。   可你爸却说祖宅隔壁那宅子也是咱们家的了,自然也用不着我这院子了。后来,瞎婆婆住进来的时候,你爸干脆也让人顺便把这个院子给收拾出来了。正好可以留下来,咱们一家三口过来这边小住。   一天到晚都热热闹闹的,偶尔清静清静,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也挺好的。这一年到头,总该让你爸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秀秀自然觉得父母的话很有道理,连忙点点头,又绕着这院子转了一圈。   这房子的位置和大小,都跟大碗胡同那边的房子差不多,装修布置也和那里一模一样。   苏秀秀推开了东屋的门,往里一看,也跟她刚来京城时,住的那房子一模一样。   苏秀秀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这里才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他们只是暂时搬走了。   而现在,他们好像又回家了。   苏秀秀忍不住回头看过去,果然爸爸妈妈也在看她,三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就像父母说得那样,偶然来这里小住,也算是件很不错的事。   *   他们甚至也没让老许过来帮忙,一日三餐都是五奶奶和苏秀秀这对母女张罗的。   做好饭之后,苏秀秀自然也会端一些,送到隔壁去给瞎婆婆吃。   五奶奶偶尔也会去探望瞎婆婆,两人都跟苏秀秀血脉相连,算起来也是亲戚。   在一来一往的相处中,慢慢地也就熟悉起来。两人性子虽然完全不同,相处起来却还算不错。   容五爷一天到晚,仍是倒头就睡。 第150章   很快,寒假结束了,苏秀秀又回到了学校里,开始正常上课。   她已经开始上大二了,课程虽然更多了。可苏秀秀的生活跟大一时也没什么两样,仍然是紧张而又忙碌。   平日里,苏秀秀除了去教室,就是去图书馆借书还书。她借了书也会带回家看。   没课的时候,苏秀秀偶尔会去本校里听专家学者们的讲座,或是去蹭一些她感兴趣的专业课。   很多教授都已经记住了这个小姑娘。   他们或多或少也听到过,关于苏秀秀身世的一些传闻。   苏秀秀年少时被生活所迫,初中都没能念完。   后来能通过自身的努力,考上了成考本科。又靠自学,学会了英语。到现在连原文书都能看。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这么努力上进的孩子,自然也得到了一些教授的青睐。   其中就有位归国回来的女教授,姓胡,胡教授对学生没有偏见。平日里,就很喜欢指导苏秀秀的功课,跟她探讨一些问题。   聊过几次之后,胡教授就发现苏秀秀的底子很深。   可以想见,她在这一年里,花了大量时间去自学和阅读。   胡教授实在很欣赏这个学生。就找到了苏秀秀,鼓励她继续努力学习,将来大学毕业,可以考她的研究生。   听到胡教授的话,苏秀秀都愣住了。   她之前只想着好好念完大学,多学些管理上面的知识。将来有地方应用,也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她会跟松哥结婚,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再把家里那些买卖发扬光大。   可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苏秀秀不免心生动摇。   这些日子,她深深地感觉到学无止境。   倘若真的能考上研究生,跟着胡教授一起学习,肯定对她的未来会有更大的帮助。   只是如果继续读下去,松哥还愿意等她么?   一时间,苏秀秀有些无法抉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松哥提这件事。只得把它暂时埋藏在心底,抓紧在学校里的每一分每一秒,继续努力学习。   这样一来,埋头读书的苏秀秀就跟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成人本科本来就没有那么严格,很多同学经过一年的接触,自然而然就成了情侣,或者其他小团体。   大家平日里总是出双入对,或者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   本来苏秀秀也有王香香这位朋友。   可是新学期开始后,王香香也跟班里的一位男生走到了一起。   那男人住校,总是提早到教室里帮着她们占座。   之前,王香香和苏秀秀总是坐在前排,可是在老师眼皮底下,就不好亲亲密密谈恋爱了。   苏秀秀考虑到恋人之间的关系,只得主动提出跟王香香他们分开坐了。   就这样,王香香和男朋友坐在后排,苏秀秀一人仍是坐在前排。   可就算一个人单独坐着,苏秀秀仍是一心扑在学习上。   有些欣赏她的男生,见她就是一个书呆子,自然也不敢对她表白。   更何况学校里,早就流传着,苏秀秀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传闻。   传闻中,苏秀秀的男朋友是个身材结实,英俊爽朗,一身正气的青年。可有一天,却有一个英俊斯文,略带点小忧郁的外校青年过来找苏秀秀。   苏秀秀看了他一眼,居然收起了书本,跟着那人出去了。   一时间,他们班里就炸了锅。   一个喜欢八卦的短发男就问:“这该不会就是苏秀秀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吧?长得还挺帅的。”   旁边的男生就摇头道:“不是吧?我刚好见过苏秀秀的男朋友,那人身上充满了阳刚之气,一看就是条汉子。跟刚才这个气场完全不一样?”   短发男又问:“那刚刚这个又是谁?跑来倒追苏秀秀的?”   王香香为了不让这些人继续胡说八道,拍着桌子站起来说道:“你们是不是瞎呀?没看出来那是许峰么?   许峰是一位歌手,去年年底的时候还出专辑了,他有首歌叫《大约在梦里》还登过新歌榜呢。   许峰是苏秀秀的老同学,真要是能在一起,他们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   王香香一说,别人这才想起许峰来。   只可惜,许峰的那首《大约在梦里》根本就没进入前十名,自然也就没激起太大的浪花。   普通人也就是随便听听,实际上,那首歌传唱度并不是很高。   说白了,许峰的第一张专辑卖的并不十分理想。   这段时间,他也受到了唱片公司的冷落,经纪人都不想搭理他了。   许峰也没有拿到,他想象中那么多钱。倒是有不少磁带,堆放在他的出租屋里。   这次许峰来找苏秀秀,也是为了寻求帮助而来。   苏秀秀借机看了一眼许峰,见他印堂暗淡,显然最近运气不太好。作为老同学,又比较了解许峰的人品。如果能帮苏秀秀还是想帮他一把的。   于是,她干脆就带着许峰,到了一个比较清净的小花园里。   走到花坛前面,见四周没有行人,苏秀秀这才问道:“怎么了,许峰?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等会我还有一节课呢。”   许峰皱着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对苏秀秀说道:“我之所以签了唱片公司,其实是为了出专辑,成名,然后多赚点钱。我一开始就想赶在我妹妹嫁人之前,赚一大笔钱,好想办法把她带回来。可没想到专辑是发了,结果却并没能如我所愿。   我的专辑卖得不够好,公司亏本了,现在很不待见我。我本来想着只不过是继续回到从前的打工生涯而已,也没什么可怕的。就算他们故意要冷藏我,我也不怕。可我没想到事情都赶巧了,我妹妹那边也出事了。”   许峰的妹妹许愿因为听力障碍,被亲生父母送到了乡下,由亲戚养大。   许愿的养父母按照农村里的规矩,给她定了一个比她大十二岁,还患有小儿麻痹的男人。   许峰听了这事之后,非常愤怒。他曾经试图带着妹妹回到城里,却被许愿拒绝了。许愿明确跟他表示,就是要留在乡下生活。   许峰也没办法,这两年来,他一直在给妹妹写信寄钱。只希望妹妹能够鼓起勇气,走出那座小村庄。   许愿虽然也会给许峰回信,却并没有放弃这段婚姻的打算。   只是,万万没想到,许愿的未婚夫却在他们结婚前出了意外,去世了。   未婚夫的母亲是个尖酸刻薄,刁蛮不讲理的恶婆娘,她气不过儿子的死,就迁怒在许愿身上。就放出留言,说是许愿克死了她儿子。   许愿虽然听不见,也没办法主动为自己辩解。   养父母还正生气呢,又少了一笔聘礼钱。原本他们还打算再把许愿转嫁给隔壁村的老光棍呢。   可那老光棍一听说许愿克人,立马就不同意了。   养父母只关心他们可以用许愿换多少彩礼钱,自然不会替许愿说话。   许愿在村里受尽白眼,最后实在熬不下去了,这才给许峰写了信,问哥哥能不能去接她?她暂时不想在家里呆着。   许峰自然要去把妹妹接回来,可他现在事业陷入低谷,又早就搬出来,不跟父母说话了。   许峰现在身上也没有多少钱。去接妹妹,只怕她养父母会为难他们。   原本赵美丽家里很有钱,她自己也有工作。而且,以赵美丽性子,肯定巴不得借许峰钱呢。   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许峰下意识地不想再跟赵美丽来往了。   这才想到了苏秀秀。   苏秀秀虽然并不像赵美丽那么张扬。可从她的穿着打扮和言行举止来看,她家里应该挺富裕的。   许峰也是纠结了很久,这才硬着头皮跟苏秀秀开了口。   刚好过春节前,苏秀秀刚好卖给胖子一条雪银龙,赚了不少提成。   拿到提成的钱之后,一看容五爷沉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苏秀秀也就没敢大手大脚地出去挥霍。   春节的时候,他们又去了乡下,想挥霍都没地方可以挥霍。   孟叔,马叔他们又给了苏秀秀压岁钱。五奶奶又偷偷塞给秀秀一个大红包。   所以,到了现在苏秀秀手里还有几百块钱的积蓄。   听了许峰这话,苏秀秀二话不说就开口问道:“你打算要借多少钱?”   许峰沉吟片刻,才说道:“五百块钱可以么?养父母把许愿嫁出去,就管那些人要这么多聘礼钱。我觉得他们肯定很愿意为了这五百块钱,放弃我妹妹。”   苏秀秀很痛快地说道:“成,我可以借你钱。不过,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你先等我去上一节课,等我放学了,你跟我回家拿去。怎么样?”   许峰连忙点头说道。“可以,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两人说好之后,苏秀秀又回去上课了。   许峰翻身坐在花坛边上,两眼有些发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许峰心话说,好在苏秀秀愿意帮助他。不然,一时间,他还真找不到可以帮他忙的人。   许峰虽然也有一些玩音乐的伙伴,可大家都混得不太好。   路明的一张专辑写了都快一年时间了,仍是在继续创作。   路明在作品上面,总想着精益求精。可不发专辑就等于没有钱度日。   另外一些伙伴,也都上一顿下一顿的,吃饭都成问题。许峰那里好意思跟他们借钱。   原本,许峰就是他们当中发展得最好的一个。只可惜最后还是未能如他所愿。   偶尔,许峰也会怀疑,他的歌之所以不够火。是不是因为他太功利了?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唱歌,那些作品连他自己都打动不了,又怎么能打动别人。   原本许愿来信之前,许峰也曾想过不如坚持一下,重新开始。   可是收到许愿的来信之后,许峰整个人都变得很茫然。   唱歌梦想根本就没有他妹妹重要。等到把妹妹接回来之后,他就打算还是回去打工吧?不管怎么样,先帮着妹妹把生活稳定下来。   就这样,在苏秀秀上课的时候,许峰一直坐在花坛边上胡思乱想着。   下课后,苏秀秀跟王香香打了个招呼,就过去找许峰了。   王香香也没来得及问,苏秀秀也没来得及说许峰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周围的人又开始胡言乱语,后来有人看见苏秀秀居然跟许峰一起走了,就有人背着王香香说道:“看来苏秀秀是攀上高枝了,抛弃了前男友,跟一个大歌星跑了。”   这话说得极其不负责任,可偏偏却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   *   苏秀秀并不知道学校里所发生的这一切,回家之后,她就主动拿了钱给许峰。   许峰接过钱,再三向苏秀秀道谢,并且跟她保证。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她的。   苏秀秀却说道:“倒也不用那么着急还钱。把你妹妹接过来之后,你们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也不急着用钱,你先照顾好你妹妹吧。”   许峰又感激地看了苏秀秀一眼。   苏秀秀知道许峰的妹妹情况跟她差不多。于是,又忍不住开口嘱咐许峰两句。   “把你妹妹接回来以后,千万别关着她,或者把她供起来。你与其赚钱养着她,把你妹妹关在家里。倒不如给她找份合适的工作,让她知道自己也可以靠自己赚钱。”   许峰听了这话,忍不住愣住了。   他连忙又说道:“可我妹妹跟你情况不一样。她两只耳朵都不行了,几乎听不到声音。这种情况她又能去哪里上班呀?”   苏秀秀上辈子找工作的经验实在太丰富了。自然知道有些工厂为了享受福利,专门会招残疾人。   于是,又对许峰说道:“你可以到一些福利厂去问问,他们还招人不招人。”   “福利厂?”许峰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苏秀秀只得继续对他说道:“国家为了支持残疾人就业,就对愿意招收残疾人的厂子,提供了一些免税之类的福利。所以,那些厂子也叫福利厂。”   “原来是这样呀?看来我妹妹也能找到工作了。”许峰一脸激动地说道。   苏秀秀却又说道:“你挑的时候,可要把眼睛放亮点。有些福利厂就是为了那些优厚待遇去的。他们对待残疾人并不太友好。给开的工资又低,却会狠狠地压榨残疾人。与其去那种地方工作,还不如不去呢。”   “还有这种事?难道就没人出来管管么?”许峰气愤地问道。   苏秀秀却说:“关键是这份工作得来不易,他们自己能忍就忍下了,大多数人也不会去投诉黑心老板。”   许峰听了这些话,心里就难免有些沉闷。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刚好今天容五爷回来得早,就看见他们两人了。   容五爷只觉得那小伙子,实在难看,都缩腮了。而且,他还对他闺女有点太过殷勤了。   于是进了家门,容五爷就问他闺女。“刚才,跟你站在大门口聊天的那个小伙子到底是谁呀?”   苏秀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说道:“是我在成考补习班遇见的同学,叫许峰。他有个妹妹,跟我一样,也是听力残疾。”   然后,她又把许峰妹妹那些事,都跟容五爷说了。   容五爷听了一语不发,倒是旁边的五奶奶听了这些话,眼圈都红了。   “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秀秀,你借你同学这笔钱也算是应该。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   “……”容五爷却想着,好么,那笔钱留过了春节前,逃过了去商场,后来又去了乡下,那地方没地方花钱。这笔钱总算勉强保存下来了。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没了。   一时间,容五爷心里无比惆怅,难道说他闺女注定手松?   他们老两口子活着时候,倒是无所谓。容五爷可以帮着闺女看着钱。   可等到苏秀秀和孟庭松结婚以后,却还得靠孟庭松这个老爷们来当家?   想起苏秀秀哭丧着脸,跟孟庭松讨要零花钱的样子。容五爷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51章   把钱借给许峰之后,家中父母也都支持她帮助同学的这个举动。苏秀秀也就没想那么多。   转过天来,一起上学的路上,秀秀就跟彭姐聊起了许峰和他妹妹这事儿。   彭姐叹道。“也就是你手头宽裕,要是真跟我们借,这还真未必能有这么多钱呢?”   苏秀秀笑道。“我也是一时好运,春节前做了那么一笔龙鱼的买卖,过春节又拿了不少压岁钱。这才有了这么个数。”   彭姐就打趣她道。“也就是你心大,也不知道心疼。这钱都顶人家几个月工资了,要是其他人还真舍不得借。”   苏秀秀却说道。“反正放到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借给许峰,用来干些正事呢。”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就骑着车到了学校里。   走进教室之后,苏秀秀就发现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些,所有的同学都在看她,却也并没注意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只不过,这一次王香香的男朋友程大哲,并没有主动帮苏秀秀占座位。   其实,占不占位子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上课时,教室里前两排基本上没什么其他人会坐。   可之前,程大哲为了讨好王香香,特意装了个样子。   每天都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摆本《故事汇》小杂志,算是帮苏秀秀占位子。   苏秀秀也是看在王香香的面子上,不得不跟程大哲说几句客气的话。   可今天没看见那本《故事汇》的小杂志,苏秀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往心里去。   接下来的一上午,苏秀秀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也就没来得及多想其他。   至于班里同学们那些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都被苏秀秀忽略了。   到了中午,苏秀秀收拾东西,准备找彭姐一起去吃饭。   因为王香香有了男朋友,她们也不好再继续当电灯泡。苏秀秀已经好几天没跟王香香一起吃午饭了。   其实,苏秀秀早就看过了,王香香的男朋友程大哲有点华而不实,又有点爱慕虚荣,喜欢八卦,说别人是非,可他胆子却很小。   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也不敢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来。   这样的男人,苏秀秀是看不上眼的。   可王香香喜欢,而且已经决定跟程大哲谈恋爱了。   作为朋友,苏秀秀也不能说什么。   他们虽然是相师,却不能左右别人的人生。更何况王香香的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顶多是个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苏秀秀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开学以后,又跑去问王香香周末的时候,要不要来杂货铺打工?   王香香自打去年在杂货铺帮忙做了十一的促销活动之后,一直对杂货铺很感兴趣,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王香香的男朋友程大哲一听说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自然也想过去。   只可惜杂货铺里,小伙子的人数已经严重超标了。   老马杂货铺每家店里都有一帮小伙子,各式各样的帅哥都有。也就不招男店员了。   对于这件事,程大哲颇有些微词,私底下还跟王香香抱怨了一通。   王香香却完全不接他那一茬,反问道:“怎么着,依你的意思,苏秀秀给我介绍工作,让我去赚零花钱,反倒是做错了?非得要买一送一,把你这个男朋友也强行塞进去。那样她才算是我的好姐妹?”   程大哲被噎得无话可说,又不可能让王香香放弃这个赚钱的机会。   这样一来,有了学习和工作双重压力,王香香平日里就比较忙,跟程大哲进展缓慢。自然也就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   *   苏秀秀不紧不慢地装好了书包,这时候,就听教室后面好像有动静。   原来是王香香和程大哲闹起来了。   因为程大哲家里比较远,平时自然要住在学校里。昨天晚上,他自然也就听到了不少关于苏秀秀的负面消息。   程大哲这人外表高大英俊,平日里能说会道的,看起来是个很开朗的男生。实际上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也有点小心眼。   之前,因为去杂货铺打工那事,程大哲心中暗恨苏秀秀不给他介绍工作。心里也暗骂,苏秀秀根本就是王香香的假闺蜜。   他听了宿舍里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之后,好算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上午上课的时候,倒是还好。程大哲什么也没敢说。可是,到了中午放学了,程大哲就忍不住了。   他直接就对王香香说,让她以后离苏秀秀远点。免得王香香以后被苏秀秀带坏了。还说苏秀秀人品不行,背叛前男友。   王香香瞪圆了眼睛,看着程大哲。她刚开始接受程大哲追求的时候,看外表觉得这人还算不错。也曾想过跟这人慢慢发展下去。   可这些日子一接触,王香香就发现程大哲这人长得高高大大,思想却十分幼稚。骨子里还带着种大男子主义。   两人这才刚谈对象没多久,程大哲就把王香香当媳妇看了。一天到晚指手画脚的,弄得王香香十分心烦。   王香香原本很还想着,人无完人,不管怎么说,先试试再说吧。说不定以后程大哲还能改变想法呢。   直到她亲耳听到,这个男人像个碎嘴婆婆一样,说着她好朋友的坏话。   王香香突然才发现这个男人实在太没有风度了。跟她心目中的男朋友,理想的丈夫相差太远了。   程大哲一看王香香脸色很难看,就以为她也赞同自己的看法。他心里暗自得意一番,又警告王香香。   “倘若你不和苏秀秀分开,那咱们俩以后也别再继续谈下去了。你跟她在一起,我对你的人品也持保留意见。指不定你什么时候就把我甩了,也去攀高枝了。”   程大哲还在为自己这个威胁沾沾自喜。他本以为自己这个男朋友能左右王香香的看法。却没想到,王香香根本不吃这一套。她拿起书包站起身来,对程大哲说道。   “好吧,咱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觉得咱们俩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不用等什么时候,我今天就打算把你甩了!”   程大哲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傻掉了。连忙又问:   “王香香,你在说什么呢?疯了吧?”   他这么大声一喊,班里所有的人都向着他们两个看过来。   苏秀秀本来背上书包都要走了,一看见是他们两个闹起来了,连忙赶了过来,生怕王香香会吃亏。   王香香看着这位关心她的朋友,顿时心里有些发软,干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前男友程大哲的鼻子骂道。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昨天,我明明当着大家的面解释过了。许峰只是苏秀秀的同学。   苏秀秀和她男朋友,两家是世交,父母已经给定下婚事了。她男朋友是军人。破坏军婚是要犯法的,那造谣诽谤军人的未婚妻,又怎么算?   程大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苏秀秀和许峰在一起了?你看见他们俩有什么亲密举动了吗?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传播流言?”   程大哲被王香香的气场吓到了,连忙说道:“我也是听宿舍里的人说的?我们那整栋楼里的人都在传这事。”   王香香冷笑了一声。“你跟我说谁说的,谁起的头?我倒要去教务处问问,造谣诽谤,毁坏军人家属的名声,到底怎么算?”   程大哲一见她是要玩真的,已经完全吓傻了,嘴里还喃喃地说道:“大家都在说呀。我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   程大哲没有说出名字来,让留在班里的同学终于松了口气。   听到王香香要告到教务处去,这些人都哑口无言。   到底是谁起的头已经被人遗忘了。可昨天把这事传播出去的那些男男女女,却忍不住都低下了头。   其实,他们是因为苏秀秀实在太出色了。而且她本身又比较忙,基本上没有跟同学们好好往来过。   学校里,好多老师都欣赏她。还有人说,苏秀秀受到了本院知名教授的器重。等到毕业后,就会考本院的研究生。   一时间,男生觉得她高不可攀,未免有些不尽人情;女生们心生嫉妒,觉得她为人高傲。   或许,最开始只是某人的一句玩笑话,在同学们之间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儿。   很多同学都开始变本加厉地说着,污蔑苏秀秀的话。   传播这些流言的过程中,这些人心态不一样,却做了同样的事。   说白了,这也就是劣币逐良币。   只是他们却都没想到,只是说点苏秀秀坏话而已。王香香居然要去告到教务处,甚至还要把事情闹大。   一时间,那些说过苏秀秀坏话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心慌。   程大哲也很快就怂了,又连忙跟王香香道歉。   “香香,这事是我胡说,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可别真把这事闹起来,我以后绝对不听宿舍里那些人瞎说八道了成么?咱俩继续好好处朋友吧?”   王香香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我刚刚已经说了,咱们分手了。你说话可以不作数,也可以不负责任。   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说甩了你,绝对不会等到明天。   这次找不到人也就算了,再听到有人胡言乱语,我就告到教务处去。”   说完,她还狠狠地看向了那些同学。   这时,程大哲也恼羞成怒了,嘴里也放狠话说道。   “王香香,离开了我,你可别后悔。我舅舅是国营厂工会主席。你跟我在一起,毕业后起码能去国营厂,先当临时职工,再慢慢转正。”   王香香却冷笑一声。“那程大哲你知道我考上大学之前,在哪儿工作吗?我在新乡百货工作,还是正式职工。又不是只有你家有亲戚?你跟我这狂个什么劲?”   程大哲一听这话,顿时就脸就涨红了。   新乡百货商场,可比普通的国营小厂强太多了。   随着这些年的改革开放,国营厂的效益逐年下降。   而百货商场那边儿,却绝对不会亏本。在那里工作的人,福利一般都非常好。   程大哲也没想到,王香香的背景居然那么强。一时间,他不禁开始后悔。   可王香香也没再看他一眼,拿着书包,拉着苏秀秀就走了。   两人匆匆离开了教室,走到没人的地方,王香香才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怎么就瞎了眼,偏偏看上这么一个傻X青年。”她一时气愤,连脏话都骂出来了。   站在她旁边的苏秀秀,却冷不丁补了一句。   “谁年轻的时候,没爱上过几个傻x?放心吧,下一个会更好。”   “噗……”王香香当场就笑喷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   “难不成秀秀你之前也爱上过傻x?”   苏秀秀却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只爱过松哥,没爱过别人。不过我年少无知时,也相信过傻x亲戚的话。还被他们骗得很惨。”   王香香听了这话,更是笑的不行了。“你总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说法。说出来的话,还竟带着一些歪理。”   苏秀秀不置一词,这些话都是她在三十年后的网络上看见的。可不是现代的人听了之后,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有道理呢。   不管怎么说,能安慰到朋友就好。   王香香被她这么一逗,心情也没有那么失落了。   就像苏秀秀说的那样,说不定她的下一个男朋友会更好呢?   想到这里,王香香笑得越发没心没肺了。   俩人拿了东西,就去找彭姐吃中午饭了。   走着走着,王香香随口解释了一句。   “其实我那时候并不是新乡百货的正式员工,只是临时的。我叔叔让我继续等编制。我却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过来念个大学,好好提高自己呢。   刚才我一生气就吹了个牛。我就是见不得程大哲小人得志。”   苏秀秀却说。“那也没什么呀?离毕业还早着呢。到时候,你要是不想去百货商场干,也不想去别的国企上班。倒不如跟我一起合作呀,咱们姐妹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买卖。”   王香香之前在老马杂货铺,就对于苏秀秀那些想法和赚钱的手段,很是佩服。一听苏秀秀邀请她,连忙点头道。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毕业后,我可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干了。”   苏秀秀也一脸正色的说道。“你愿意跟我合作,我还求之不得呢。”   两人继续说说笑笑,往前走去。   *   她们赶到彭姐班级的时候,彭姐也正站在教室门口,跟女同学吵架呢。   原来,彭姐正好听那帮人说了苏秀秀的坏话。   由于苏秀秀长相好看,学习也好,在私底下被评为管理系之花。学校里,关注她的人还是比较多的。   一时间,管理系之花的感情纠纷,自然也引起了其他系同学们的关注。   一开始,彭姐也不知道她们说的是苏秀秀。一上午,被灌了一耳朵某女抛弃前男友,攀上大明星的狗血故事,都快赶上连续剧了。   等到放学了,她才知道这帮人说的居然是苏秀秀。   彭姐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站到三个女孩面前,就准备开骂。   刚好,早晨的时候,苏秀秀就跟彭姐说了,许峰是来找她借钱的。   彭姐心想,许峰就是过来借个钱,都能被扭曲成苏秀秀的男朋友。还说的好像苏秀秀爱慕虚荣,占了许峰多大便宜似的。她不禁越想就越生气。吵起架来,自然也就不留情面了。   外班的三个女同学就说,“我们说苏秀秀的事,关你什么事呀?”   彭小茹就骂道:“你们这帮嘴贱的人,当着我面骂我妹妹,还说不关我的事?”   那三个女同学顿时语塞,没想到他们这是被正主撞上了。   彭小茹干脆就不留情地骂道。“你们亲眼看见苏秀秀花许峰钱了?还是看见苏秀秀拉着许峰的手,跟他当街亲嘴了?什么都没看见,就敢到处瞎逼逼,也不怕嘴上生疮,舌头上长大疖子?”   一开始,那三个女生还强忍着,可是彭小茹越骂越难听。那三个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始还口。   彭小茹打小跟人吵架,以一敌三,根本就不落下乘。还连带着把许峰跟苏秀秀借钱应急这事说出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管理系之花脚踩两只船,甩掉男朋友攀上大明星这些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   真正大明星会穷得找苏秀秀借钱么?   人家两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苏秀秀心肠好,就借了许峰钱应急去了。   一时间,这三个女生也受到了不少的白眼。   有的男生就忍不住说道:“女人真够可怕的,看见人家优秀,就在私底下说人家的坏话。”   旁边的同学立马接口道:“可不是么,就是见不着别人比她们好。”   “这不是缺德么?没有真凭实据的事,都敢拿出来说。”   “就是这帮人,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名声都给毁了。”   那三个女生听着所有人都在骂她们,顿时就觉得不好了。   *   这时,刚好苏秀秀和王香香也过来了。场面顿时就变得很尴尬。   尤其是那三个女生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她们倒是也想偷偷离开,可是围观的那些人却把门口堵住了,根本就不想让她们走。   王香香在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就冷笑道:“怎么着,造谣诽谤了别人,难道还不知道要给别人道个歉么?合着你们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三个女生低着头,谁也没吱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似乎就算不道歉这事也能顺过去。   可王香香刚才就想杀鸡儆猴了,只不过没找到合适人选。   现在一看有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就拉着彭姐说道:“彭姐,咱们也别跟她们废话了,干脆就拉着她们去教务处问个明白。这些人造谣诽谤同学,破坏同学名声的人该怎么处理?”   彭小茹立马接口道:“还去教务处干嘛?不如干脆就拉着她们直接去派出所吧?”   王香香一听,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个女生本来还想死扛着,不道歉,没想到王香香和彭小茹居然这么凶残。真要把她们送进派出所。   特别是周围那些同学,都在用你们活该的眼神看着她们。   三人终于顶不住压力,哭着向苏秀秀忏悔认错。   苏秀秀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们,也没有故作大度地说什么原谅她们的话。   只是,带着彭姐和王香香先一步离开了。   因为王香香和彭小茹两人,同时把事情闹开了。彭小茹也说出了许峰来找苏秀秀借钱的真相。   最后,反倒是那些造谣,传流言,诽谤苏秀秀的人比较尴尬了。   而且,他们也发现苏秀秀身边两个朋友实在不好惹,也就不敢再胡乱编排苏秀秀了。   不然,王香香真要把事情闹大了,告到教务处,或者告到派出所就不好办了。   就这样,一场流言蜚语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   对于苏秀秀来说,这帮人这么污蔑她,她心里自然也很生气。   只是比起那些毫不相关的人,苏秀秀更加感激两位时时刻刻都愿意站在她身边,维护她的挚友。   上辈子,苏秀秀其实很会揣摩别人的想法,也会看着别人脸色说话行事。   那时候,她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她每走一步都会再三思量。   重生一世,她却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谨小慎微地活下去,自然也没必要顾忌所有人对她的看法。   至少现在,关爱周围那些爱着她的人们;在条件允许之下,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继续积攒福缘。这样应该也就足够了。   至于别人是不是喜欢她,或者想要怎么看待她,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第152章   苏秀秀这边闹得满城风雨,许峰那边倒是一切顺利。   许峰带着全部积蓄和从苏秀秀那边借来的钱,坐着火车,来到了乡下老家。   由于这两年,许峰一直在外面打工,又遭遇了唱片失败,在公司受到冷遇。许峰在人际交往上面,早已不再是所知的鲁莽少年。   他到乡下的时候,正赶上那两口子又在给许愿相亲。   许愿的结婚对象一个比一个更过分,这次居然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光棍。   可是老光棍也迷信,也怕自己被被许愿克死,所以并不想要许愿。   那两个贱人没办法,只得明码开价,200元钱,就能把许愿领走。   老光棍还在犹豫,他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年轻貌美的小媳妇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许峰看着许愿那双麻木的双眼,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上前推开了老头,丢下了200元,就想拉起许愿一起离开。   许愿的养父母一看许愿哥哥来了,顿时又起了贪念。   养父上前拦着,就不让他们走,还逼着许峰再多拿钱。   可许峰却冷笑道,“你不让我带走我妹妹,我现在就去报警。你们两口子刚才的行为,就是在拐卖人口。这是犯法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黑心夫妻,到底要被判几年大刑?”   许愿的养父母一时间就被许峰蒙住了。再也不敢阻拦,答应放许愿离开。   许愿这才赶回房里,拿了自己贴身的东西,就头也不回地跟着哥哥一起走了。   对于未来,许愿心中充满了茫然。   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倘若不离开这里,自己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一路上,许峰用这两年学会的手语跟许愿交流,顺便告诉他妹妹。   “等到了城里,我会想办法帮她找个工作。”   许愿看着陌生,却真心想善待她的哥哥,心里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走对了路。   两兄妹很顺利地来到了京城里,许愿住在许峰租住的房子里。   可许愿进城以后,几乎从来不出门。她就像是小孩子,对于外面的陌生世界,充满了恐惧感。   安顿下来之后,许峰就想着先把三百块钱先还给苏秀秀。   苏秀秀却没有收,只是开口说道。“你妹妹刚到京城来,需要花钱的地方可多了。你先拿着吧,等全都安顿下来,再把钱还我。”   许峰很感激她的雪中送炭,又不求回报地继续帮助他。   他思来想去,就把妹妹现在的情况以及他的担心,都跟苏秀秀说了。又求苏秀秀,有空的时候,能不能过去看看他的妹妹?   苏秀秀想到自己上辈子初来进城时,惶恐不安的样子。就对未曾谋面的许愿动了恻隐之心。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许峰的请求。   许愿状况并不好,似乎受到了很大刺激。   平日里,在家里连窗帘都不敢拉开。   她双耳失聪,因为没人教她,许愿也不会说话。   好在苏秀秀因为自己听力也不好,也曾自学过手语。   许愿的手语还是她小学老师教的,那位老师的母亲就是聋哑人。   他很同情许愿的状况,曾经一度想资助许愿继续上中学,却被许愿的养父母拒绝了。   很快,两个年轻姑娘就通过手语交谈起来。   许愿这才知道,苏秀秀右耳也因为年少时的一场高烧失聪了,苏秀秀也是个乡下的孩子。她父母早逝,也被亲戚收养了。   亲戚家同样对苏秀秀也不好,苏秀秀也没上完中学。   一一对比下来,许愿就发现苏秀秀的情况跟她其实差不多。   她顿时就对苏秀秀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喜爱之情,同时也对苏秀秀充满了信任。   苏秀秀的性子跟许愿却完全不一样。   她性格很温柔,也很爱笑,而且精力充沛,似乎什么都敢做。而且据苏秀秀说,她现在通过成考考上了大学,而且也在周末打工。   苏秀秀叙述的那些经历,实在让许愿充满了好奇。   后来,苏秀秀还出去打了个电话。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年轻男人送了一台旧电视机过来。   在许愿看来,电视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奢侈品。   她慌乱无措地打着手语,表示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可苏秀秀却用手语告诉她:“这台电视机,是我们家之前换下来的。一直放在我屋里摆着,可我事情多也没时间看电视。倒不如拿过来给你解解闷。”   许愿连忙打手势告诉她:“我也没有用,我听不见,看不了电视。”   苏秀秀干脆就帮着她把电视机插好,换了一个频道。   许愿顿时就呆住了,电视里有个女人正在打手语,似乎是在介绍一部电影。   许愿看着女人的手势,两眼发直,她从未想过,居然还有专门给聋哑人收看的节目。   过了好一会儿,许愿才打手势。“电视很贵,我还是不能要。”   苏秀秀却笑着用手语说:“那不如,等你以后赚钱了,慢慢把钱还我。”   许愿又打手势问:“我真能找到工作么?我什么都不会。”   苏秀秀用手语说,“肯定没问题的。你哥哥这些日子,一直帮你找工作呢。”   许愿听了这话,垂下了眼睛,无精打采地打了个手势。“我给我哥添麻烦了,明明他都不欠我什么?我却把他卷入了麻烦里。”   苏秀秀飞快地打手势说道:“你们是兄妹,亲兄妹,血缘的关系想断都断不开。你有了事情不找你哥想办法,又能去找谁呀?”   许愿垂下眼睛,半天没有说话。   过好一会儿,她才打手势道:“如果找不到工作呢?我还是回乡下去比较好吧?”   苏秀秀却用手语说道:“你要相信你哥,他肯定能帮你找到工作。倘若最后实在不行,我就给你找个工作。”   “可我能做什么?”许愿又问。   “洗碗这活你会干吧?我家开饭馆的。”   “会。”许愿这才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就这样通过一上午的交谈,许愿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   可另一边,许峰帮他妹妹找工作的过程,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顺利。   许峰前几天,就托人帮着妹妹打听苏秀秀说得福利厂了。   可福利厂并没有许峰想得那么好,他又担心他妹妹会吃亏会受气。   去看了两三家,不用厂长说什么,许峰自己就不愿意了。   最后,挑来挑去,只剩下一个老头开得小服装厂。   那老头是个退伍老兵,年轻时上过战场,断了一条腿。   刚好他祖传的裁缝功夫,老头退伍后,就回乡又做回了祖业,成了远近闻名的裁缝。   后来改革开放,老头也顺应了国家的号召,开了一家小服装厂。   他自己是残疾人,就专门招收残疾人,这也是想办法给残疾人创造就业的机会。   这家小厂里跟别的厂子都不一样。员工都是残疾人,彼此就像亲人一样。   这天上午,许峰就特意登门拜访了这位老人。请求他给许愿一个工作的机会。同时,也把许愿遭遇的事情都和老头说了。   老头很同情许愿的处境,很快就拍板同意让那孩子过来厂里上班了。   就这样经过了好几天的折腾,许峰终于帮许愿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   许峰回家时,苏秀秀因为下午还要打工,已经提前离开了。   许峰进屋一看,妹妹正盯着一台电视看得入神。许峰被那台电视机吓了一跳。   许峰又对妹妹打手势道:“这是哪来的电视?”   许愿说:“是秀秀送的,她说让我以后赚了钱,再还她。”   许峰的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年头,电视还算奢侈品呢。就算这台电视比较旧,也不是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能买得起的。   可是,看着电视画面底下有一小圈图像,主持人正在打手语。许峰也不得不承认,妹妹的确需要这台电视。   只是,他欠苏秀秀的,好像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这时,又见许愿用手语问道:“哥,我能找到工作么?”   许峰这才露出了笑脸。“能呀,哥今天已经帮你找到工作了。”   “真的么?”许愿激动地用手语问。“是什么样的工作?”   “在服装厂上班。”许峰也用手语说。   “服装厂么?我的第一份工作也跟秀秀一样。”许愿激动地打着手语。   许峰突然发现,短短一个上午的功夫,妹妹似乎很崇拜苏秀秀。   不管怎么说,妹妹变得开朗起来。许峰也觉得很高兴。 第153章   苏秀秀有空的时候,也经常去看看许愿。   许愿的工作还是挺好的,许峰帮她找的那家福利工厂。   从厂长到工人,大家都是残疾人。也没有互相嫌弃这一说,反而像一家人一样友爱互助。   许愿那种年纪小的半大孩子,格外受到厂里那些大叔阿姨哥哥姐姐们的喜爱。   许愿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却肯下苦功夫努力学习。   在老家的时候,许愿受了不少折腾。她就像一件没用的废物似的,一直在那些相亲对象手里被倒卖。   许愿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可她心里却早已明白了。这辈子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在别人的手上。   因此对待这份工作,许愿极为重视。   在厂里的时候,不管有什么活,她都愿意抢着帮忙干。   大家就都觉得这个小丫头特别勤快。   只是她人小力亏,体力活根本就干不动。搬个东西什么的,大家也就不用她插手。生怕再弄伤了她自己。   慢慢地,许愿这些行动就被厂长老姜和他的老婆绣娘看在眼里。   老姜和绣娘都是手艺人家出身,刚好也没有自己的孩子。绣娘打心里喜欢勤快,又不怕吃苦的小姑娘许愿。   在这个改革开放的年代里,很多传统手工艺都被机器生产出来的商品代替了。   人们都追求更快捷,更便宜的服装,款式也越来越西化,时髦。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学他们这些老手艺了。   老姜的这家福利小厂子,里面只有二三十人。其实也是老姜带领着大家苦苦挣扎着,勉强维持着收支罢了。   可绣娘却不愿意让自己家里祖传下来的手艺失传,一直以来,她教女工们刺绣,其实就是想找个合适的徒弟。   只可惜挑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   直到她发现许愿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   而且,这孩子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身上并没有这个年龄该有的浮躁。反而很冷静,做起事情也能沉得下心来。   就这样,绣娘动了收许愿当个徒弟的心思。   这对于许愿来说,也是难得的好机会。   她回家跟哥哥一商量,许峰自然也同意她拜师学手艺。   本来许峰拼命打工,手里总算攒够了五百块钱。,本想着他们兄妹俩的生活也算安稳下来了。许愿自己每个月也能挣工资了。   许峰就打算把这些钱,早点还给苏秀秀。   可一听说许愿要拜师傅这事,许峰只得先把这笔钱留了下来。他又为许愿操持起来。   说到底,这件事关系到妹妹的未来,许峰丝毫不敢马虎。而且,苏秀秀也从来没有催过他们。   许峰本想着姜厂长和他爱人都是按照旧时规矩学起来的手艺人。他们干脆也按照过去的老规矩正式拜入绣娘门下。   为此,许峰还特意去向苏秀秀请教了,关于拜师的种种规矩。   苏秀秀就把她知道的勤行的一些规矩跟许峰说了。   许峰像模像样的买了酒,提着礼物就正式登门了。   绣娘虽然也很高兴自己受到他们兄妹的重视,礼也收了下来,可是许峰给了500块钱,她却一分钱没要。   绣娘告诉许峰。“早就新时代了,那些旧时礼仪能省就省下了吧。”   不管怎么说,许愿算是正式拜师了,后来她干脆就住到了师傅家里去。   许愿虽然在厂里过得如鱼得水,也没忘记苏秀秀这个朋友。   两人为了方便,就相约周末上午出来见面。   苏秀秀也不是一直都做龙鱼的买卖,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可基本上每周日上午,她都会找许愿一起玩。有时候是在许愿家里,有时候是带着许愿出去转转。   许愿第一次跟着苏秀秀逛街时,感到十分紧张,也不敢跟苏秀秀打手语聊天,生怕周围的人发现她身体上的缺陷。   可苏秀秀却理直气壮地带着她走入人群里,挺直着脊背,迈着坚定的步子,很随意地打着手语。   慢慢地,许愿也就适应了。   城里的人似乎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大多数人都会对许愿视而不见,就算偶尔视线交汇,对方也没有任何恶意。   这里并不像他们老家那样,总有人用嫌弃的眼光看着许愿。   因为许愿有着天生的残疾,就把她当成廉价品对待。   苏秀秀又教会了许愿,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如果遇见不会手语的人,可以用小本子写字随时交流。她也教会了许愿,如何坐公共汽车?   她们甚至一起去动物园看了小动物,去了外面的小餐馆一起吃饭。   这一切都是许愿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却都一一实现了。   就这样在京城里,许愿遇见了跟她命运相似的苏秀秀,苏秀秀却把她当朋友,很温柔地把她领到了外面的世界里,带领着她勇敢地走出家门。   在许愿看来,苏秀秀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因此在跟师傅学了刺绣之后,许愿第一次亲手做出来的荷花刺绣的成品手绢,送给了苏秀秀。   苏秀秀接受这份礼物,不禁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许愿跟师傅学的,居然是这种传统绣工。   “这个也太漂亮了吧,是你一针一线秀出来的?”苏秀秀连忙打着手势问道。   许愿点点头,又用手语跟她说:“这是我第一个作品,秀秀,我想把它送给你。”   朋友之间的礼物,苏秀秀自然也就收下来了。   正好他们私房菜馆也是按照古风装修的,可屋内的布置,桌布窗帘虽然已经尽量挑最好的了。可实际上还是有些粗糙,跟他们店里的其他布置虽然也不算太违和,却多少有些不够精致。   自从去年帮着五奶奶做衣服的那位老裁缝去世之后,他儿子并没有接他的班,他的徒弟也早已转行,去服装厂工作了。   去年一年,五奶奶对新找到的裁缝一直不太满意。   苏秀秀也比较喜欢穿前年那些衣服。可惜,她个头长高了不少,有些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直到看见许愿送的手绢,苏秀秀才又来了兴致。   经过两人一番交谈,苏秀秀这才知道许愿的师傅和姜厂长都是做传统服侍的手艺人。特别是她师傅很擅长刺绣。   苏秀秀就很高兴地比划道:“可以带着我去见你的师傅么?我有话想跟她谈谈。”   许愿想了想,用手语说:“我得先问问师傅才行。”   苏秀秀点头,又比划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约定,如果师傅同意的话,许愿就让哥哥去通知苏秀秀,顺便带她去厂里汇合。   许愿回到师傅家里,就把秀秀这事跟师傅说了。   之前,许愿就曾经多次在师傅面前谈过苏秀秀。没办法,这姑娘实在太喜欢秀秀了,而且,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所以,有机会就会说。   绣娘早就知道了不少苏秀秀的事,她也觉得秀秀是个很好的孩子。   苏秀秀对待许愿也很上心,而且不图回报。   所以,许愿一说苏秀秀想过来,绣娘也就答应了下来。   *   另一边,苏秀秀也把许愿送的手绢,拿给了五奶奶看。   五奶奶一听这还是许愿的第一个作品,顿时就比较好奇。   没办法许愿这个手绢秀得实在挺不错的,一点都不像新手。   苏秀秀又问五奶奶。“不然咱们的衣服,也请他们厂子里的师傅做一下怎么样?”   五奶奶点头道:“自然可以试试。反正现在那个裁缝咱们都不太满意。这要是找到更好的裁缝,换一下也无妨。”   苏秀秀点了点头,又跟容五爷说了,如果许愿他们厂子里的师傅,真能做这么好的东西,而且保质保量的话。倒不如先把私房菜里的窗帘、桌布、椅垫,餐巾,甚至店员的工作服都给换了。   容五爷也觉得私房菜那边的布艺有点差劲,就答应让苏秀秀自己去找许愿师傅谈谈看。   转过天来,许峰就跑来接苏秀秀了,还特意把五百块钱还给她。   苏秀秀也知道,他们家里的现在还算不错,也就没再推脱。直接就把五百块钱放在包里,打算如果跟许愿师傅谈好了,拿来当作定金。   许峰就喜欢苏秀秀这种性格,朋友有难时,她会帮忙。可她做事却有分寸。就算她家里有钱,每次带着许愿出门,两人都是一人一半出钱的。   苏秀秀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许愿,愿意跟她交朋友。她做事的时候,对许愿也很尊重。   许峰很感激苏秀秀把妹妹带出了家门,又教她如何生活。   可他却从没对苏秀秀说过感激的话。因为苏秀秀愿意带着许愿去玩,是朋友之间的交往。与许枫这个当哥哥的无关。   可这件事放在赵美丽身上的话,就会变得很别扭。   赵美丽也是个好心的姑娘,她也同情许愿的身世,愿意帮助许愿。   可却总是把这种同情和关怀,挂在嘴边上,摆在眼神里,就好像许愿天生就是低她一等,一直在等着她来可怜似的。   这种关怀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许峰这两年虽然被磨平了许多棱角,可实际上,他骨子里那种清高却还在。他最不希望地就是看见别人同情许愿,可怜许愿,甚至在金钱上无偿捐助他们。   他希望许愿有一天也能像苏秀秀那样,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证明她并不比任何正常人差。   前些日子,苏秀秀就跟许愿说了助听器的事情。甚至说要带着许愿去做检查。   为此许愿干劲十足,打算攒钱为自己买助听器。对此,许峰也表示了支持。同时,他也感谢苏秀秀没有主动帮着许愿卖助听器。而是给了她一个自己努力的机会。   *   可偏偏因为许愿这事,前两天许峰跟赵美丽又吵了一架。   赵美丽气呼呼地说道。“你要用钱,我那里有的是,咱们俩什么关系?你居然跟苏秀秀借钱,却不跟我开这口。”   许峰却像个闷葫芦一样,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赵美丽抱怨了很多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只得生气地摔门而去。   许峰却在她关门的一瞬间有些晃神。他没想跟赵美丽发生这么复杂的关系,只可惜事情没能如他所愿。   想到赵美丽,许峰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苦闷。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赵美丽,只是本能地觉得两人的性格不太合适。   许峰和赵美丽那些事,自然不能拿到别人面前说。   只可惜,就算他不说,苏秀秀也早就看出来了。许峰脸上的桃花开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迹象。   她早就觉得许峰和赵美丽之前牵扯颇多,只是恋爱是两人之间的事,说白了与她无关。她自然也没有胡乱插手的余地。   两人一路上没有太多的言语,很快就坐着公共汽车,来到了许愿的厂子。   说是厂子,实际上就是京郊的一个大杂院,院子外面挂着一个招牌。   说白了,这里比手工作坊也大不了多少。   苏秀秀进去的时候,就看见工人在搬布料。   有个独臂的年轻人,单臂抱着一大捆布往前走。   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缺,可他们却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挣扎着换饭吃。   苏秀秀想起上辈子,她也曾经东奔西跑,为了找工作吃饱饭拼命努力。   一时间,她对这里的人升起了说不出的认同感。   只可惜,作为跟着容五爷混了两年的小油条,苏秀秀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厂子里看起来似乎还不错。可实际上,效益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设备老旧,大多靠人工,做出来的衣服似乎是想把唐装和现在元素结合在一起。可实际上,还没找到突破的方向。这就使得衣服显得古板,款式也有些陈旧。   现代人都愿意买更加时髦的衣服,喇叭裤,蝙蝠衫,谁又会喜欢这些呢?苏秀秀一边感叹着,一边跟着许峰往前走。   这时,许愿似乎看见苏秀秀了,连忙迎接出来。一见面,就用手语跟她打招呼。   “秀秀,你来了。”   苏秀秀立马回了她一个手势,“我来了。”   许愿立又用手语说:“快进来吧,我师父等你很久了。”   说完,就上前拉住了苏秀秀的手,苏秀秀自然也没拒绝她。两人一起往屋里走去。   被妹妹遗忘在脑后的许峰不禁笑了一下,看来他妹妹真的很喜欢苏秀秀。在秀秀面前,这孩子都变得活泼开朗不少。   院子里的工人看苏秀秀的穿着打扮,还在想怎么会有正常孩子,来他们这里呢?   一见苏秀秀用手语跟许愿说话,大家这才明白过来,这孩子也有残缺。   可她却像正常人一样,从容淡定,充满了自信。   等许峰进了屋,大家凑在一起,就问厂长老姜:   “厂长,刚来的那小姑娘是谁呀?也要来咱们这里上班么?”   老姜摇头说道:“那倒不是,那小姑娘是许愿的朋友,右耳朵本来也不行,她家人给她配了助听器。这次来说是要来看看绣娘的。”   另一个上年纪的女人说道:“她也会手语,跟绣娘交流起来倒也不费劲。”   老姜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事实上,怎么把产品销售出去已经够让他心烦了。老姜也没有心思再去想许愿的那位朋友。   *   此时,苏秀秀已经见到了绣娘师傅。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口不能言。好在两人都用手语就能交流。   苏秀秀正好穿了一件之前做得衣服,就委婉地问绣娘。“绣娘师傅,您看看能不能做这样的唐装?”   绣娘那边也知道丈夫发愁厂里工人们吃饭问题,一听苏秀秀是想找她做东西,顿时就有些喜出望外。   当场就拿来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东西,给苏秀秀看。   苏秀秀看了之后,摸着那件旗袍上面秀的花纹,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于是,她又用手语问道:“绣娘师傅,我想问问,厂子里向您这样的手艺人有几位?”   绣娘也用手语回复她,“厂里的女人,我都教了她们一些基础绣工,只是做不了这样精致。”   苏秀秀又用手语问道:“我这里有一个买卖,想跟您详细谈一下。”   “什么买卖?”绣娘连忙打手势问道。   苏秀秀又用手语问道:“我家开了一家仿古风格的私房菜馆,里面的窗帘、桌布也都需要做成精致的仿古风格。   此外还有餐巾,这个尤其重要,如果餐巾做得足够漂亮,顾客又很喜欢的话,可以直接带走,拿去当手绢用。这样的手绢每天需要几十条,我就不知道您这边能不能给我们做出这些东西来。”   绣娘瞪大眼睛,看着苏秀秀的手语,心里越发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们现在做得服装根本就不好卖出去,她丈夫老姜为了厂里的效益,急得头发都白了。   没想到,许愿这个好友苏秀秀的到来,却给他们厂子提供了一项稳定的收益。   于是,绣娘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对许愿打了个手势,让她叫老姜过来。   然后,才又对苏秀秀用手语说道:“我带着厂里的那些女工一起做,亲自检查质量的话,应该能够赶制出来。至于别的事情,需要跟我丈夫谈。我对这些事并不是很清楚。”   由于准备得很充分,苏秀秀跟姜厂长谈自然也是没问题的。   很快,老姜也连忙赶过来了。一听说苏秀秀上门是为了谈生意,老姜也激动得够呛。   苏秀秀又把刚才那些话,跟老姜都说了一遍。   老姜看了他老婆一眼,绣娘冲着他点点头,老姜这才说道:“不知道,你有什么具体要求没有?”   苏秀秀连忙拿来了她之前画好的招财纹路,对老姜他们说道。“我要把这个图案秀在手绢的一个角落里,就像签名一样。其他的可以随意发挥,质量不能差。”   老姜和绣娘也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第154章   苏秀秀很快就跟老姜谈好了店里产品的要求,定金也付下了,协议也签好了。   苏秀秀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她一看见这厂子里的人,就想起上辈子自己那些艰苦岁月。   这厂子里上到厂长,下到员工,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偏偏他们每天都在积极地生活。   苏秀秀突然就不想看见他们破产了。于是,就开口对老姜说道:   “什么买卖都得有自己的特色,才能赚钱。您这个厂子现在已经有属于自己的特色了。只是未免有些急于求成,一上来就改良衣服,成品也不明显。与其这样,倒不如做一些简单,却可以把自己的特色发挥到极致的产品。”   老姜由于刚才跟苏秀秀谈买卖,就发现这姑娘年龄虽小,心思却很细腻,眼界也广,说出的话就让人忍不住信服她。于是就问道:“什么叫把特色发挥到极致的产品?”   苏秀秀就笑道:“就是这手绢呀?也不单单是我们家要用它。   自从改革开放以后,来华国的外国客人越来越多。他们都对中国的古典文化很感兴趣。这种纯手工制作的手绢,如果稍微做工精细一些。将来绝对不愁没人买它。而且,还可以跟一些传统工艺一起搭配着销售。”   老姜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他说这些,不禁也开始思考放弃成衣,做小件的可能性。   苏秀秀见他想得出神,干脆也就没继续打扰老姜,反而是出去跟许愿一起聊天去了。   此时的许愿也相当兴奋,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朋友很厉害,却没想到苏秀秀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这次来拜访师傅,苏秀秀不仅跟他们厂子做买卖,而且还给厂长提供了这么好的意见。   许愿更加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过是送了苏秀秀一块儿手绢,就能引出这些好事来。   一时间,许愿突然就觉得很自豪,她居然有个这样好的朋友。   两个姑娘又聊了几句,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许愿干脆就亲自把秀秀和她哥哥送到车站去了。   许峰大概也知道,他又被妹妹当成背景板了,一时间就觉得有点无奈。只是妹妹看起来那么高兴,许峰心里也感到很开心。自然也不会计较那么许多。   *   之后的日子里,老姜一直在思考着苏秀秀,那天在他们厂里说得那番话。   他总觉得苏秀秀不太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反而像是个很会做买卖的精明人。   后来,老姜还真托人打听到了,原来苏秀秀的父亲也是做买卖的人。苏秀秀也是从小就跟着父亲一起学习经商。   看着打听到的容家父女这两年做的那些买卖。   一时间,老姜也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他也对这家小工厂的未来,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老姜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倘若这家小厂子留在他手里,任由他继续胡乱搞下去,迟早会破产的。   他和绣娘破产了,也就自己忍了。可到时候,那些工友又能去哪里工作呢?   大家都有残疾,本来社会上有些人对他们就不太宽容。   现在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有缘分在这小厂里安下了家。突然就让他们离开,老姜实在做不出这种事来。   之前,他本来就是靠着自己这张老脸,求老战友,拉人情,才能把这个小厂做下去。可他空有志气,管理能力却不怎么样,还不如那个叫苏秀秀的小孩子。   老姜也知道这就是一种天赋,旁人想求都求不来。   老姜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觉,绣娘实在担心,忍不住在临睡之前跟她涨幅聊天。   老姜这才突然开口说道:“我想把这家小厂子卖出去。”   “什么?你睡懵了吧?”绣娘在黑暗中急切地摆着手指,可惜老姜根本就看不清楚。   老姜很冷静地继续对媳妇说道:“我想把咱们工厂卖给许愿的好朋友,那个叫苏秀秀的孩子。   你也知道,那孩子性格很好,为人也很正派。最主要的是她会做买卖。那天,她让我做手绢买卖,跟其他传统手艺一起做。那时候,   我虽然也觉得很不错,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措施。那孩子却不一样。倘若当初我问她,她肯定会把具体操作给我列好框架。”   这时,绣娘早就打开了小台灯,这才打着手势说道:“不卖给他们家不行么?咱们也请苏秀秀来帮忙,给她算工资不行么?”   老姜却苦笑道:“还真不行。苏秀秀家里不止开了私房菜馆,还有其他买卖,他们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大,苏秀秀自己家里的生意都忙不过来,哪里肯帮咱们这边的忙?”   绣娘这才没再继续打手势,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起身来,对着老姜打了个手势说道:“既然你觉得卖了对厂子比较好,那就卖了吧?”   就这样,两口子都商量好了。   转过天,老姜去容家大院送货的时候,苏秀秀刚好去上学了。老姜很遗憾,没见到人。   容五爷干脆亲自出马,一一检查了第一批送过来的布艺东西,果然做得比较好看。   特别是这小手绢也是按照苏秀秀当初的要求来做的,每一条都十分精致。   容五爷对这些东西都十分满意,这时老姜才硬着头皮对容五爷说道。   “我们厂子现在是做传统工艺的,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容五爷,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把我们的小厂子买下来。”   容五爷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却很快就面色如常。他沉声说道:“怎么突然就想把厂子卖给我了?我们可不懂服装厂的那些规矩。”   老姜只得把当初厂里的状况,以及苏秀秀帮他提的那些意见,都跟容五爷详详细细地说了。   容五爷这才明白过来,果然就是他们家小丫头搞得鬼。   好么,去人家厂子谈了一笔生意,人家厂长干脆就带着手下的员工打算来投奔这个丫头了。也不嫌弃她年龄小。   容五爷本来想着,直接就拒绝老姜也就算了。后来,他突然又想到,不管怎么说,这个小工厂也算是给苏秀秀的一个新挑战。   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几十人的民营小厂,做不好就当他给女儿练手了。倘若能帮着这家小厂起死回生,再把买卖做起来,对他闺女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很好的历练。   于是,容五爷又开口说道:“姜厂长,买下您的厂子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我买您一些股份,放在我闺女名下。   到时候,也可以让她帮你们出谋划策,经营这家小厂。只是最近秀秀一直在上学,又在跟我做别的买卖,只能在有空的时候,才能过去,所以这家厂子平时还是您来管。你觉得这样可行么?”   姜厂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因为他厂子小,注册资金也小,还是福利企业。容五爷花了很少的价钱,就买下了这厂子的40%的股份。   等苏秀秀回家后,听说了这件事,整个人都晕了。   “我这边还有杂货铺和私房菜馆一摊子事呢,偶尔还去帮您卖龙鱼。但我主业还是个学生,您这样对待我不觉得很过分么?居然还又给我加码了。”   容五爷却开口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找姜厂长谈买卖的时候,引起了人家的注意?姜厂长那么看好你,都求到我这里来了,难道你还要拒绝不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秀秀也实在无话可说了,只得勉强接受了这家快要办不下去的民营服装厂。   许愿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秀秀偶尔在下午不上课的时候,或者周末的时候,也会来他们厂里干活。   许愿为了能跟苏秀秀一起上班,心中兴奋不已。   可实际上,苏秀秀来到厂子里,也是要干活的,并没有太多时间跟许愿聊天说话。   可许愿一看见秀秀,心里就觉得很高兴。也不在乎苏秀秀在干什么。   苏秀秀就发现,自从上次她说完之后,厂里已经发生了一些小改变。   从前只有十个女人跟绣娘学习了基础刺绣,现在为了生产出满足私房菜馆的东西,同时也是为了做到苏秀秀所说的,把特色发挥到极致。   于是,绣娘又收了一批新的徒弟,到了现在厂里似乎不管男女老少,都已经能拿起针线来。   大家一起加班加点,想方设法也要完成容家私房菜馆的任务。   *   苏秀秀只觉得照这样下去,她的那个想法要实现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秀秀考察了两次之后,就让姜师傅着手准备那些传统元素的刺绣。   她还跟姜师傅谈论了手绢的图案,最后决定先想办法弄出梅兰竹菊四君子的手绢来。如果成功的话,还可以做十二生肖的手绢,甚至连大熊猫金丝猴的手绢也也可以做。   老姜听了这些话就傻眼了,他在之前也没想到,光做手绢就有这么多讲究。   后来,他又听苏秀秀的见意,拖老战友的关系,进了一批好材料用完剩下来的旧布头。   这样一来,手绢的成本就低下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做出来的手绢却是最好的。   苏秀秀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从私房菜馆换了布艺装饰之后,整个房子的感觉就变了,越发显得古香古色,充满了意境。   特别是那些布巾,做得特别讨人喜欢。   跑堂们又跟食客们说,这个布巾是随机送给各位的礼物,也可以回家使用。   这样一来,私房菜馆的客人就更高兴了。   也有外国客人,拿到手绢之后,更是爱不释手。   他们中有些人就问张华,在哪里买到这种手绢   张华也没办法只得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从外面请专人定做的手绢。   外面暂时还没有相同的手绢。将来如果出了新品,张华会打电话告诉他们。   客人最后还是被张华成功地打发走了。   只是张华摸了摸怀里的手绢,感叹道还是老板给力,不止有制作精良的工服,还有这种贴身的小礼物。   反正张华穿上新衣服,在包间里走了几圈,顿时就觉得特别有自信。 第155章   在苏秀秀的策划下,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型服装加工厂,反而变成了一家传统工艺品加工厂。   他们厂里的产品大多是传统手工刺绣,包括手绢,也包括扇面,都是一些古香古色,具有传统特色的东西。   随着福利厂的产品种类越来越多,苏秀秀还在私房菜馆里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展架。   主要是展示这些精巧美观的产品。如果有客人对这些传统手工艺感兴趣,私房菜馆里也可以帮他们联系厂家。   去私房菜馆吃饭的,大多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因为这个小小的展架,还真给福利厂增添了不少的新订单。   姜厂长一看在短时间内,他们的厂子就恢复生机。一时间,他就心里就十分信服苏秀秀。同时也对她充满了信任。   苏秀秀在跟姜厂长聊天时,就发现姜厂长有不少老战友。   后来一细问,还真有在景区当领导的。   于是,苏秀秀就建议姜厂长去找那些老战友谈谈,能不能在景区出售他们这些手工艺品。   姜厂长过去一谈,那边果然答应给他们一个展位。   就这样,慢慢地厂里的效益也上去了。   姜厂长跟苏秀秀一商量,又进一步招人。他们到现在还是按照从前那个标注,主要就是招一些残疾人。   苏秀秀也跟姜厂长明确表示过,他们既然是福利企业,就绝对不能亏待残疾人。争取把这个小厂子做成真正的福利企业,使得厂里所有员工的工资福利都跟正常人一样。   姜厂长听了苏秀秀这番话心潮澎湃。不得不说,苏秀秀跟他的想法和理念都是一样的。   苏秀秀也是右耳有残疾,所以才能这么不计得失地厂里的工人考虑。而不是一味地想赚钱。   不管怎么说,两人一商量,就把厂里的大方向给定下了。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绣娘偶尔会有些犹豫,她也知道苏秀秀完全是为了他们着想。也一直带着他们赚钱。   可她和老姜的祖业就是裁缝,如果只是做刺绣手绢和扇面的话,慢慢地也就偏离了他们的祖业。   虽然绣娘也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老手艺正在不断地消失。可一想到她们的手艺有一天也会消失不见,绣娘还是感到很伤心。   慢慢地,许愿就察觉出师傅的心情了。这些话绣娘没办法跟苏秀秀开口,也不能抱怨什么。   可作为好朋友的许愿却可以跟秀秀谈谈这件事。   许愿思来想去,就在跟苏秀秀一起去公园划船的时候,把这件事跟秀秀说了。   当时,苏秀秀本来正在喝水,看见许愿打得手势,差点被呛到。   许愿也被苏秀秀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就帮着苏秀秀拍打后背,也亏得她们蹬的是鸭子船,不然的话,船桨都能掉在河里了。   苏秀秀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连忙又用手语问许愿。   “这么说,鲁师傅还想做衣服是吧?”   许愿点点头,又用手语说道:“我们是裁缝,现在却只能做手绢,师傅就不太开心。她怕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会消失掉。”   这几乎是所有老手艺人的共同想法,他们都担心有一天手艺会消失掉。   孟叔当初也担心自己的厨艺会失传,勤行的大爷们怕跑堂这个职业消失;绣娘也怕自己所学的传统裁缝手艺会失传。   一时间,苏秀秀心里有些感慨,就用手语对许愿说道:“关于这事,其实我早就有个想法了。等我下次去,再跟绣娘师傅好好谈谈。”   许愿很快就打手势说道:“秀秀,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她脸上得着一种毫不掩饰地信任和崇拜。   苏秀秀只是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干脆就放松心情把鸭子船蹬得飞快。   许愿回去之后,就把这事跟师傅说了。   绣娘一听苏秀秀还有其他计划,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激动。   这些日子,绣娘眼见着苏秀秀的到来,给厂子带来了多少变化。她自然还是很相信苏秀秀的。   只可惜苏秀秀周一课程很多,一直排到晚上,根本就没时间过来。最早也得周二下午才能来了。   没办法,绣娘只得急切地等待着。   她晚上睡觉前,还一个劲地打手势,问老姜。“你说秀秀到底怎么想的呀?会不会真让咱们再做衣服呢?   把手绢换成一件衣服的话,工时就长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赚钱了吧?”   想到这些,绣娘又觉得很揪心,总觉得赚钱和祖业无法兼得。   老姜看他妻子瞎着急,就忍不住劝她道:“你不要这么心急。放心吧,秀秀那边好主意多着呢。她既然揽了这事,就一定能帮着咱们想出办法来。”   绣娘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得关灯睡下了。可那天晚上,她却总是忍不住翻身。老姜也拿她没办法。   在她的期盼之下,苏秀秀果然在周二的中午就赶过来了。   现在厂里人都知道秀秀是他们的自己人,做手绢和工艺品这个主意就是秀秀想出来的。   这几个月,他们能一直涨工资,伙食也越来越好,也多亏了秀秀帮着他们出谋划策。   所以,厂里的工人对苏秀秀就特别热情。一见她过来,就招呼她一起来吃饭。   这一天,刚好做了难得的酸菜鱼,在食堂负责煮饭的哑姨,马上给苏秀秀盛了一碗的鱼肉。可见她有多喜欢苏秀秀。   老姜一开始还忍不住担心,苏秀秀家里是做饭馆买卖的,还是那种特别高档的饭馆。人家自己家里就有顶级大厨,天天吃山珍海味都不为过。   这些工人却非要拉着苏秀秀,吃这些家常人家的小菜,苏秀秀能乐意么?   事实证明,其实是老姜想多了。   苏秀秀用手语跟她盛饭的阿姨道了谢,还说我最喜欢吃酸菜鱼了。然后就接过碗,端过去跟许愿坐在一起吃。   姜厂长也没想到,她家里条件明明那么好,却半点都不嫌弃他们厂里的伙食,还能跟厂里的那些工人打成一片。   怪不得,现在厂里的人都把苏秀秀当成自己人和主心骨呢。   一时间,老姜突然觉得股份好像给少了。照这么看,当初怎么着也该给苏秀秀60%的股份呀。   可容五爷却花钱买了他的40%,还说秀秀平时不可能把心思全放在厂子里,还要忙别的事情。厂子里还得老姜来主事。   老姜现在想起这些还有唏嘘,苏秀秀不经常过来主事,却还是帮着他们赚了大钱呢。这要是常驻在厂子里,他们厂子得变成什么样呀?   在老姜胡思乱想的时候,绣娘也在默默地注视着苏秀秀。   她也知道人家秀秀刚过来,就应该让人家先吃饭,可绣娘就是忍不住着急。她心里不断地猜测着,苏秀秀到底有什么办法?   不管老姜和绣娘怎么想,许愿看见秀秀就觉得很开心。她看出苏秀秀是真喜欢吃鱼,就从碗里又夹出一大块分给她吃。   苏秀秀笑眯眯地,也没跟许愿客气。然后就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她的好胃口。   厂里的工人都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苏秀秀这姑娘个头小小的,看起来也瘦巴巴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吃,还这么会吃。   只见她那张小嘴开开合合的,很快就把大半碗鱼肉都吃下去了   姜厂长和绣娘也看呆了,到现在锅里的菜早就分完了,自然也没鱼了。   苏秀秀也不知道够不够吃?好不容易跟他们一起吃个饭,别把这小姑娘饿着吧?   苏秀秀一看众人都在看她,顿时也有些尴尬了,连忙跟厂里的人解释了一下。   “我上午离开家的时候,出来的晚了,没吃早饭。肚子里空荡荡的,吃的就快。我平时都吃不了这么多。”   “……”众人心话说,姑娘,你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你的真实饭量,现在还客气个什么劲?大家又不是没看见。   就这样苏秀秀吃饭引起了大家的悄悄围观,就算她后来放慢了速度,厂里的人仍是忍不住担心她吃不饱。   负责做饭哑姨甚至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再给苏秀秀开个小灶。总不能让这姑娘饿着吧。   苏秀秀略微有些尴尬,可她又舍得浪费食物。何况哑姨做这个菜实在太好吃了。最后,这姑娘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把一小盆酸菜鱼都吃了。同时也坐实了众人的猜测。   苏秀秀这姑娘真是好胃口。   姜厂长也有些无奈,原来真的有这种姑娘,她站在什么位置,就会像什么样子。   在容家大院的时候,苏秀秀就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容家小姐,她做事从容淡定,有计谋,懂礼仪。   跟他们厂里的工人吃饭的时候,她就是个小饭桶。同样能跟他们打成一片。   刚刚那一瞬间,老姜都要把秀秀,也当成许愿那样需要他们照顾呵护的小孩子了。还是特别讨人喜欢的那种。   可实际上,这是让他们厂子起死回生的小财神爷。   一时间,姜厂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秀秀现在是他们厂里的孩子了?   就这样,在相处的过程中,姜厂长对苏秀秀的想法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只是有一点从来没有改过,他们厂子果然还得苏秀秀过来指挥着。即便她经常不来也如是。   *   饭后,苏秀秀就觉得自己的胃里暖乎乎的,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的舒服。这顿饭吃得她很饱。   然后,跟着许愿一起去洗碗,然后才跟着绣娘和许愿到屋里谈事情。   进屋后,绣娘泡了一壶好茶,给秀秀倒了一杯。   苏秀秀接过来,喝了一口,这觉得这茶淡淡地却很有味道。   又品了一会茶,她这才跟绣娘谈起了正题。   “鲁师傅,您是祖传的裁缝手艺吧?您都擅长做什么样的衣服?”   绣娘连忙用手语说道:“我们家祖上就是做旗袍的,现在人穿得中山装和唐装我们也都能做。”   苏秀秀又打手势问道。“鲁师傅,您平时带着厂里的工人绣手绢,有几个人手艺比较好,可以给您当帮手?您能带着他们一起做衣服的?”   绣娘想了想,用手语说道:“有那么五六个吧?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苏秀秀这才又打手势说道:“那您单独开一家专门做订制的服装工作室怎么样?”   “什么叫工作室?”绣娘一脸茫然地用手语问。   “就是裁缝铺子,专门一对一量身高,制作手工旗袍和唐装的。”苏秀秀又用手语说。   绣娘眯着眼睛想了想,这才鼓起勇气对苏秀秀用手语说道。   “秀秀,我也不瞒你,我们两口子以前就是开裁缝店的。十几二十年前,还是有人找我们做衣服的。可现在服装加工厂都起来了,用机器做的衣服,本来就卖得很便宜。人们都更愿意买现成的衣服,也就没人愿意买料子找我们做衣服了。”   苏秀秀却摇头,又用手语告诉她。   “事情并不是这样的,不管时代怎么变,也有一些人始终都在追求机器无法制作出来的精致服装。   像我父亲每年仍是会给我和我母亲订制一批衣服。就是上次我托您做得那些。之前,我父亲也找了那么一位老师傅。他手艺实在很好,所以,找他做高档服装的人也很多。可惜他去年过世了。   其实,有很多像我父亲那样的人,他们也不在乎多花多少钱,只要衣服做得好,足够特别,他们就愿意要。”   绣娘又用手语说道:“这我懂,我也有信心做出最好的旗袍来,可关键是我们接触不到那样的客人?”   苏秀秀打手势说道。“如果您真想做这样的买卖,我可以让我父亲帮着您介绍一批客人过来。只是,要做就做最传统,最特别的旗袍。   当然如果定制的人多了,那就必须招收更多的学徒帮手。那您祖上传下来的那些手艺,有一部分也不能藏私了,也得教给别人。”   上辈子,苏秀秀总是听见有人提到日本的匠人精神,其实华国也有,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越来越少罢了。   其实像鲁师傅做的衣服,孟叔做的菜,不也是苦苦地钻研几辈子,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才能传下来的么?   所以,如果有可能把这个手艺保留下来,秀秀愿意尽己所能地帮助鲁师傅。   “……”绣娘看着苏秀秀的手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用手语说道。   “我可以教给别人。可这家裁缝店,我也想跟你合作。”   苏秀秀忍不住笑了,又用手语说道。“这不用跟我合作,我们一开始帮帮着您的工作室做个小宣传就可以。别人知道您的裁缝店,自然会过来找您做衣服。只要您的衣服做得足够好,就会有更多人愿意登门找您。   这买卖本来就是通过口口相承的方式赚钱,也没有我的帮忙也能做得很好。”   可绣娘却摇摇头,又打手势。“我只信你!没有你的帮忙,我做不起来的。”   苏秀秀实在没办法,只得对绣娘打手势。“要不您再好好考虑一下,这事真的用不着我。”   绣娘却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用手语说道:“我知道我的买卖小,太过强求了。”   苏秀秀连忙打断她。“您这买卖一旦做起来,专门给上层人士,社会名流做衣服,这叫高级定制。怎么就是小买卖呢?”   绣娘眼睛亮了一下,又打手势。“这么说,你要入股我的裁缝店么?”   苏秀秀有些尴尬,鲁师傅怎么就这么看重她呢?   最后实在没办法,苏秀秀只得让许愿赶紧把姜叔叫进来,一起商量这事。   没想到老姜一进来,听说绣娘要开裁缝店,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显然就不怎么同意。   后来,又一听苏秀秀说,什么叫作高级定制,老姜眼睛都瞪圆了。   听完整件事,老姜虽然不反对开杂货铺,可他居然跟他妻子的同一个想法,都想无偿让苏秀秀来入股,当个主心骨,也好带着他们赚钱。   苏秀秀听了姜叔的话,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她又对老姜说:“姜叔,我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就分不出身来。”   老姜就说:“也不用你出力,你只要帮着绣娘她们出出主意,参谋参谋就行。不然铺子里,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苏秀秀实在推脱不得,只能苦笑着说:“这事您还是去找我爸说吧?他要是同意,我就接手了。要是不同意,您再另想办法吧。”   老姜点头道:“正好明天我要给私房菜馆送货,我就去拜访容五爷,同他好好谈谈这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苏秀秀只得点头答应下来了。   她也没想到,姜厂长和鲁师傅居然这么信任她。不过如果她真的再接下一个裁缝铺子,就务必要好好谋划,一定要把这个手艺传承下去。   苏秀秀突然发现,她好像需要帮手了。 第156章   等到老姜再次拜访容五爷,说起了自己妻子也想跟苏秀秀合作的事情,容五爷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震惊的。   他想着,他们家这都是什么孩子呀?这财运也太好了吧?人家都上赶着求她合作,要白送她股份。秀秀还很幸运的做成了一次不说,这还要再接再厉?   容五爷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以老姜曾经在部队当过连长的经历,管理能力和人脉应该都有。这可倒好,秀秀只是出几个点子,老姜他们就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大家都还要供着她。这实在有点不像话了。   一开始,容五爷还真不愿意,他说孩子实在太忙了些,再去开裁缝铺子根本就分身乏术。   可老姜把什么好话都说了,他们也心疼孩子,不会让孩子累着的。也就是让孩子帮着谋划一下。   而且,他们那边的人从上到下,身体都有些残缺。对其他人都不怎么信任,让苏秀秀带一带,反倒能好些。   老姜还说孩子不一定经常去,偶尔去看看,帮着指导一下就行了。   容五爷也被弄得没办法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老姜本来想让容家拿大头,裁缝铺子连个影子都没有的事,就让苏秀秀出个人就算完了。   可他的计划还是落空了。   容五爷还是不白要她们的股份,他出了一间豪华地段的迎着街面的铺子,给他们以后办公用。而且,只要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老姜就说,“这哪行呀?您这铺子可比我们杂货铺子要值钱。”   容五爷却说:“裁缝铺子本来就是靠手艺吃饭赚钱,手艺好的大师傅就该拿大头,我闺女去了又不会手艺。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哪能白拿你们那么多?你要同意,就让秀秀干,不同意就另请高明吧。”   没办法,老姜最后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回到家里一说,绣娘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了。她就觉得容家人还真是本分,就是不肯占他们便宜。   除此以外,绣娘早就把苏秀秀当成可以信赖的自己人。她就觉得有苏秀秀带着她们的裁缝铺子肯定能红火起来。自己家的老手艺也断不了了。   可苏秀秀就麻烦了,之前她接手福利厂就忙了好几个月才做起来。   现在,虽说福利厂稳定了,可她又接了一个裁缝铺,实在很辛苦。   苏秀秀就想找个帮手了,最后的人选自然是彭姐。   彭姐上的是两年制大专,这个学年结束后,眼看着就要毕业了。   这一年来,彭小茹没课的时候,经常去老马杂货铺打工,暑假的时候还去过私房菜馆当刀工师傅;还曾经跟着苏秀秀去龙鱼铺子。   反正苏秀秀怎么安排,彭小茹就怎么干。   只不过,见识到龙鱼的华贵,听了那报价之后,彭小茹反正觉得自己卖不出去的。她也不知道有钱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为了一条鱼花这么大的价钱。   然而,彭小茹却见证了苏秀秀怎么卖龙鱼的。倒也不能算卖,应该算是结了一段缘分。   那位客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穿着一身老旧的中山装,带着一个黑墨镜,拄着根拐杖,一看就是个盲人。   他自己说刚因旧伤,退休下来,想来花鸟市场看看,能不能养个合适的小动物。   那些鱼贩子一看这是个老瞎子,就想把快死了的鱼卖给他,坑他钱。   老头也浑然不知。   苏秀秀本来就见不得这种事情。在老头子要拿钱包的时候,她就把人拦了下来。   苏秀秀也是经常来这个花鸟市场转悠的,别人也知道她背景深厚,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而且,苏秀秀做事也不算过分,只说这鱼不适合老爷爷养。也算给那个鱼贩子留了几分颜面。   那鱼贩子虽然没赚钱,可也没有那么忌恨她。何况他也不敢,容五爷背后多大的势力呀?而且,容五爷那个拜把的兄弟马爷,拉了一帮社会青年开杂货铺呢。   他敢嫉恨苏秀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苏秀秀的干哥赵权晚上就敢去敲他家的门。   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他做得不对,鱼贩子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就这样,苏秀秀很顺利地就把老头给领走了。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大爷,我家就在花鸟市场对面开了个铺子,您想买什么样的鱼,跟我说,我帮您挑最好的,价格保准公道。您回家如果觉得不满意,到市场上一打听容家那小闺女,他们就都知道了。”   老头子其实知道这小姑娘是想帮着他,可她一上来就光明正大地自报家门,还是让他忍不住笑了。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脸迷茫地看着他,那神情就更让人觉得可爱了。   老头就说:“那行吧,就拜托给你了。”   “好。”苏秀秀点头,就一路带着老头走,还想办法拉着他避开人群。   老头子大概是刚刚退休的缘故,脾气反复地厉害,一会说要小金鱼,一会儿又说要养乌龟。   苏秀秀也不觉得麻烦,就带着他把花鸟市场转了个大概。   后来,大爷却说,“不然我养只小鹦鹉吧。”   苏秀秀犹豫了一下。“我家一直买鱼,也经营鱼饲料。我对鹦鹉的行情可不太了解。不如这样,咱们先去挑挑,您挑中了,我让我们店里的张哥过来帮您谈价钱,您看怎么样?”   因为有的鹦鹉,已经被炒出了天价。苏秀秀是在觉得这里水可深了。   老大爷听了这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他又对苏秀秀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其实也没想买鹦鹉,不然去你家店里看看鱼吧。”   苏秀秀也明白了,老爷子就是来这边玩的,也不一定要买,她就说:“那行吧,您也走累了吧,到我家店里歇歇脚。我家那鱼您也不一定非要买,去看看也是很好的。”   到了店里,苏秀秀很热情地招待了老大爷。   彭小茹有些疑心,这老瞎子就是过来寻小闺女开心的吧?   就连老瞎子自己都说,他退休之后,就没人理了。老婆子去世的也早。本来想让儿子孙子周末回家陪陪他。可是,儿子去外地工作了,孙子们也都各有各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就来这里打发时间了,也未必一定要买宠物。   可苏秀秀却对他很有耐心,又对老大爷说:   “那您要是在家呆烦了,想要出来玩,就来我们这儿坐坐吧?我家这鱼好着呢,叫作风水鱼,能招财辟邪的。您过来这里,跟它们坐一坐,运气也会好的。”   老头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又说:“这小丫头还信这些迷信?”   苏秀秀却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就是信福缘呀?高人曾经给我看过,像我这样的人福缘深厚,遇难呈祥,出门还遇贵人呢?”   老头听了这话,更是笑得不行了。“那是因为你乐于助人吧?”   苏秀秀说:“这是积善缘,攒福气。”   一老一小坐在一起,聊得格外开心,苏秀秀还拿出了孟叔给她做得点心,给老头吃。   老头一吃不禁吓了一跳。“嗬,您家这点心还真没得说,比那些老字号还好吃呢。”   苏秀秀就特别自豪地说:“可不是比老字号强么?我家这是正宗的宫廷点心。”   老头听了这话,显然不信。“姑娘呀,你该不会是吹牛的吧?”   苏秀秀鼓着腮帮子说道:“怎么就是吹牛了?我叔家是六代单传的厨师,祖上就是给皇宫里做饭的。他特意做给我的点心,当然是宫廷点心了。”   倒也是这么个理,虽然有点牵强,老头又问道:“你叔叔现在在哪工作呀?”   苏秀秀随口说道:“我们家自己开了个小饭馆,生意可火了。”   彭小茹都没想到,这一老一小的,气场完全不搭,却偏偏能聊到一起去。苏秀秀可能是怕这老头寂寞,又说了一大堆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比如,她现在有个很喜欢的好朋友,拜了一位裁缝师傅,学裁缝手艺呢。   苏秀秀原本是想着,带着这位朋友去检查一下耳朵,看看朋友能不能也配个助听器。如果能听见声音的话,她朋友也可以慢慢学着开口说话吧?   可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冒然行动。   她怕这样做会伤到朋友的自尊心,她那个朋友自小就不大好,好不容易才从家里走出来。苏秀秀就希望,那位朋友能够越来越好。   何况,她也不是真的计较那位朋友听不见和说不了话。苏秀秀的手语也是很好的。   瞎老头一听,就觉得苏秀秀不止细心,还体贴。他就开口说道:“朋友之间有通财之谊,可那也是在朋友危难的时候。平时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维护着两者之间的平衡。”   苏秀秀又说:“然后,我就把我配助听器的事跟她说了。我的朋友心气可高了,她决定靠着自己努力工作,然后赚钱再配助听器。”   老头就笑道:“这不是很好么?”   “我也这么觉得。”   就在两人东拉西扯地聊着,苏秀秀说与朋友相处,说上次学校里有人说她坏话,可是她两个好朋友帮她挡了回去。   老头抱怨儿女不孝顺,晚年生活没人陪伴。   苏秀秀自然就开始安慰他,“您的子孙肯定不是不想着您,而是比较忙。很可能一心扑在工作上了。”   老头摇了摇头,然后又拉下脸来说道:“我年轻时候也特别忙,也没有时间陪我的妻儿。我妻子去世的时候,我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那些孩子是不是在记恨我。到了现在,我想弥补,好像也来不及了。”   苏秀秀却说:“那您打电话叫他们周末回家吃饭了么?”   老头垂着脸说:“没有。”   “您不打电话亲自叫,他们就以为您没有那么需要他们了。在这种事情上,为什么要干等着呢?想孙子了,需要别人陪了,就对他们说出来呗?自己硬撑着,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苏秀秀声音软软的,却又充满了力量。   老人听了半响无语。   苏秀秀又笑着说:“我爸妈经常管我叫小厚脸皮,因为我什么都会说出来。吃了亏,或者不想干,就对会直接对我爸说,我爸也会同意的。而且,我很喜欢对我妈撒娇的。从很早以前,尽量不要瞒着我爸妈。一家子人贵在交心。”   老头听了这话,又是一阵闷笑。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急匆匆地跑进了他们店里,气喘吁吁地问道:“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是不是被带进你们店里来了?”   彭姐都被这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倒是张哥有几分眼色,连忙上前对那人说道:“对呀,是有这么一位老先生,正在里面喝茶吃点心呢,您先别着急呢,进来看看就是了。”   年轻人赶紧跟着张哥走进来,推开门一看,就见里面一老一小正在笑呢。   一看那个小姑娘,来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被胖子暗恋,又被甩了,胖子却还要死心塌地帮衬人家买卖的那个苏秀秀么? 第157章   来的人正是胖子的发小詹二少,他认识苏秀秀,可苏秀秀却不认识他。   因为胖子那段暗恋史,詹小二对苏秀秀这姑娘还是很了解的。   这可倒好,这姑娘不仅喜欢从人贩子手里救小孩子,还爱从花鸟市场捡瞎老头子。   可关键是,他爷爷可不瞎,那老头是没事装瞎子,蒙人的。偏偏人家小姑娘信以为真了,还好好用心照顾了这老头。   一时间,詹二少就觉得很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头看见他,自知装不下去了。就站起身来,对詹小二冷哼了一声。   “让你们过来陪我吃饭,你们都有其他事情不乐意来。我出来买个鱼,看个鸟,你们急个什么劲呀?”   苏秀秀这时才发现这位老大爷不太对劲。   詹老爷子虽然还想继续骂孙子,可低头一看这心肠好的小姑娘一脸迷茫,顿时又觉得有些尴尬。   他连忙又对苏秀秀解释道:“秀秀呀,刚才我还真不是故意骗你。我也没说过我是瞎子,我是腿上旧伤复发了,才退下来的。我就追了个时髦,带了个墨镜。没想到,那些人就真把我当成瞎子蒙骗了。   我是想看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计量,也就什么都没说。没想到,你就跑过来帮我解围了。   一路上,你想尽办法给我带路,又不想伤我的自尊心,比我家那些人对我好太多了。我又找不到机会,这才继续装下去了。”   说完,老头就把墨镜摘下来,他那双眼睛就像鹰一样,整个人的气场也完全变了。他身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哪里还是那个又老又穷的瞎子。   詹二少听了老头这话,顿时如同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   他爷爷行伍出身,经历过战场上的生死考验。   平日里一向严厉,做事雷厉风行,恨不得对子女们实行军事化管理。也就是詹小二身子骨弱,从小就经常生病住院,这才能逃脱了爷爷的魔掌。   可现在倒好,这老头带着墨镜装瞎子不说,居然还敢对人家小姑娘说这种话?   詹二少突然就觉得一向高大威武的爷爷,好像有点无耻。   张哥和彭姐也都在猜测,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苏秀秀看了一眼老头的真正长相,也惊呆了。   刚刚老头一直带着墨镜,遮掩着大半张脸,苏秀秀见他身子刚正,走路姿势有点像上辈子的松哥,就把他也当成退伍老兵了。   想起松哥上辈子的经历,她自然就有点同情这个老爷爷。所以,又带着买宠物,又陪着聊心事,也算真情毕露。   可她却没想到,这老爷爷虽然也是退伍老兵,可那身份地位却不一样。他早点命苦,中年波折不断,可他晚年却飞黄腾达,还能荫及子孙。这也是万中无一的贵人相了。   好笑的是,苏秀秀刚才吹牛的时候,还跟老头说呢。她出门遇贵人,怪不得这老头刚才会那样笑呢?   苏秀秀想到这里,半响无语。   反倒是老头刚刚跟苏秀秀学了厚脸皮那一招,干脆现学现用,拉下老脸来跟苏秀秀道歉,生怕这小丫头以后再也不愿意跟他聊天了。   苏秀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您可别跟我道歉了。是我不对,都没问清楚,就把您也当成盲人了。”   “你那也是一时好心,不忍看我受骗。”   就这样,詹老爷子又说了几句软话,一老一小总算和解了,还说好了,以后周末有空的时候,詹老爷子还会来这家店里坐坐。   孙子都来了,老爷子干脆大手一挥,对詹小二说道:“你不是做买卖发大财了么?把店里的龙鱼都买下来,就当向你爷爷尽孝了。”   詹小二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是龙鱼,是容五爷卖的极品龙鱼,又不是金鱼,虽然店里只有四条,那也比花鸟市场里随便一整个鱼摊的所有鱼都贵了。   他爷爷倒好一开口就要他包了所有的鱼。这还真是要让他大出血呀?   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拒绝爷爷的时候,苏秀秀却上前一步说道:   “詹爷爷,我们家的鱼跟别的鱼不一样,这买龙鱼也不能叫买,要叫请龙鱼回家。而且,这些龙鱼霸道得很,不能养到一块去,照顾起来也比较麻烦。请龙鱼也讲究个眼缘,每种颜色的龙鱼都有不同的含义,不能随便胡乱往家里请。   不然养坏了,反倒不美了。依我看,您不如先去看看,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如果没有的话,可以再过一段时间,再来我们店里看看。找到看见合眼缘的,再请回家。”   詹老爷子实在很喜欢苏秀秀这个小姑娘,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同意了。“丫头呀,你先带我过去看看吧?”   苏秀秀带着老爷子,进到外间屋里看龙鱼。   老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龙鱼跟别的鱼还真的不太一样,外形酷似刀斧,在鱼缸里怡然自得,看得人心旷神怡。   特别是那一尾红色的龙鱼,显得极为安然,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这时,老头才开口说道:“我喜欢这条红龙鱼,总觉得跟它有缘分。”   苏秀秀就说:“红龙鱼是消灾避祸,事业亨通的。”   詹老爷子点了点头。“我就请它吧?”   说完,又看了孙子一眼,催促小二赶紧过来付钱。   詹小二连忙走过来,正想跟苏秀秀说,他认识胖子,暗示她给个折扣。   苏秀秀却说:“詹爷爷,我们店里龙鱼不能随便卖。得跟张哥谈,谈好了价格,我们有专人把鱼给您送回家里去。您要是同意,我们也可以请风水师过去看看,帮您设定鱼缸的摆位。”   詹老爷子点头道:“没想到,你们居然有这么多讲究。”   苏秀秀笑道:“对呀,我们家这鱼跟别人的鱼不一样么。而且以后龙鱼要是病了,您也先别急,可以再联系我们这里。这鱼有灵性,能救还是救活了好。”   被苏秀秀这么一说,詹老爷子就更喜欢了,立马就让孙子去办这事。   詹老爷子又跟苏秀秀聊了几句闲话家常。   苏秀秀对老爷子仍是像刚才那样平常心对待,不会因为他突然变得有钱有势了,就讨好他。   反倒是詹老爷子一看她就高兴,就把秀秀当成忘年交,孙女辈看待了。   等到都谈好了,詹二少这才有机会跟苏秀秀介绍,他是胖子的朋友。又介绍自己姓詹,行二,名叫詹卫国。   苏秀秀看了半天,愣是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了。不过还是说道:“那您就算熟客,我等会跟张哥说,给您打个九八折吧。”   虽然只减了2%,那在平常人看来也是不少钱了。   詹二少顿时就觉得苏秀秀这丫头还真是大气。看她通身气度,并不像平常人家的女孩。偏偏刚才,她跟爷爷说得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话,爷爷也很喜欢听。   一时间,詹二少只觉得这姑娘心思玲珑,性格着实讨人喜欢,也难怪胖子曾经暗恋过人家呢。   只可惜这姑娘已经订婚了,不然要是跟她谈对象,长相好,识大体,带出去有面子;带回家,爷爷又喜欢,实在挺完美。   不过胖子都铩羽而归了,詹二少思来想去,自己还是别犯傻了,省得丢人现眼。   果然,上了车之后,詹爷爷也忍不住叹道:“唉,怎么小小年纪就订了婚了,不然的话,介绍给咱们家小五多合适呀?小五就是太刻板了些,被这个小姑娘带带,说不定性子也能活泼点。”   詹二少听了这话,差点喷了。“咱们家小五今年才十六岁,高中不许早恋。”   詹爷爷却说:“不然介绍给三儿也行呀?小四是不行了,刚一上大学就瞎胡闹,一年换了三个女朋友,这不是糟蹋人么?等你二伯从国外回来,我一定让他好好管教小四。”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叹道:“老三再好,人家姑娘也未必看得上,我算看出来了。那丫头看上去很和软,又好说话,也很会照顾别人的想法,可一旦她拿了注意,是不会轻易改的。就是不知道,她有多想不开,才那么早就定下来了?”   这事詹二少因为胖子,倒是知道一些,听他爷爷问起,随口就说了一句。   “她被人贩子拐了,逃跑的时候,被孟庭松给救了。打那之后,她就对孟庭松死心塌地的。”   詹爷爷听了这话,半响没有言语。“苦出身的孩子,能到她现在这样,还真是不容易。”   “可不是么?”   爷俩不免有些唏嘘。   *   另一边,铺子里又卖出去一条极品红龙鱼,秀秀按照老规矩,把提成也分给张哥和彭姐了。   彭姐本来说不要,她一点忙都没跟上。   苏秀秀却说,“你愿意跟我来,就算帮大忙了。”   所以,彭小茹也因此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这两年,彭小茹跟着苏秀秀,打工经验非常丰富,她对秀秀在做买卖方面的本事也十分佩服。   所以,在苏秀秀跑去问了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还回不回原单位的时候,彭小茹想都没想开口就说道:“不回原单位了,我想跟着你一块儿干,你看行不?”   苏秀秀一听,心里十分高兴,就又对彭姐说:“那下半学期你的课程也应该会变少些。姐姐,你不如等你闲下来,就跟我到处跑跑吧,也帮着我打个下手。”   彭姐自然也就答应了。   于是,苏秀秀又带着彭姐去了福利厂,因为苏秀秀是自己人,厂里的人对彭小茹这个正常人亲友并没有另眼看待。   彭小茹这才发现,短短几个月间,苏秀秀居然还弄了一个发展得不错的手工艺品加工厂。   后来,又听说苏秀秀说,还要弄高级服装定制,彭小茹就更傻眼了。   不管怎么说,彭小茹跟在苏秀秀身边呆久了,两人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有时候都不用秀秀开口,彭小茹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且,因为是好朋友,苏秀秀老早也有意培养她。   彭小茹小时候没人教,跟苏秀秀在一起之后,却学了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容五爷和五奶奶知道彭小茹家里的事情,也拿她当晚辈看待,对她也是格外照顾。在婆家,海大爷也很疼彭小茹这个儿媳妇,该教什么就教她了。   所以,除非在吵架的时候,彭小茹还是很凶悍,从来不肯吃亏。   在其他的时候,彭小茹完全能收敛起自己的脾气来。她不仅干事爽快,从不拖泥带水,办事能力也很强。   除此以外,彭小茹虽然到现在只上了两三年学,却深受苏秀秀影响,起码英语口语练得非常熟练了。她还考下了会计证。   自从跟着苏秀秀来到了福利厂,彭小茹又开始学习手语。   很短的时间,她就能跟厂里的聋哑人进行简单交流了。跟着绣娘和许愿也熟悉起来。有时候,苏秀秀自己不过来,让彭姐过来,也能办事。   就这样,有了彭姐这位强力帮手,苏秀秀也就没有那么累了。   因为打算开工作室,苏秀秀就让鲁师傅先筛选了一番,厂里有个腿脚不方便的女人,名叫丽娘,今年才三十岁。   听说1978年的时候,丽娘也曾考上过大学。   只可惜在念大学的时候,她出了意外,伤了腿,这才没拿到大学毕业证。   而且,丽娘还有个孩子。   丽姐是绣娘的表妹,自从她出事之后,绣娘就一直带着丽娘。   丽娘也跟着家里学过手艺,不用别人教,她也能自己做衣服。   说起来,丽娘也算是大师傅。   这次要开裁缝铺,绣娘自然也要带着她走。   可苏秀秀却发现丽娘还有别的优势。   丽娘身上有种波澜不惊的气度,为人处世非常沉稳。而且,也算能说会道。   苏秀秀看她的面相,也是暂时的潜龙在渊,受腿上残疾影响。一旦机会来了,她绝对能一飞冲天。   秀秀思来想去,就跟绣娘商量,将来工作室让丽娘负责接待客人。   丽娘就是她的亲表妹,绣娘自己又不能说话,对这事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丽娘被苏秀秀那些想法吓了一跳,如果,到时候真的要跟社会名流打交道,对于丽娘来说也是一个考验。   不过由于前男友的缘故,丽娘也曾间接挤进那个门缝里。再加上,这将近十年的沉淀,她反而并没有那么紧张了。社会名流也是人,社会名流婆婆,也是势利眼。   就这样,丽娘接受了这份工作。   苏秀秀也说了,等发展起来,他们肯定要去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开铺子的。   至于现在的话,只能先暂时寄居在福利厂里,进行试营业。   不管怎么说,工艺品那边是大头,暂时还不能停。   现在绣娘一直负责教大家刺绣,老姜负责产品质量把关。   在苏秀秀的建议下,她们干脆采取了师傅带徒弟的模式。这样一带一,继续培养新人。 第158章   等到厂子那边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也到了苏秀秀该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苏秀秀还有一些服装定制的推广计划暂时搁置了下来。同时,她也让容五爷帮忙宣传了一下。   容五爷也是心疼他闺女,到底还是答应帮这个忙了。   于是,之前那一批跟容五爷找同一个老裁缝做衣服的客人,都收到了容五爷带的话,京郊有一家祖传了几代的老手艺裁缝店开业了。   那些喜欢找老裁缝剪裁衣服的人,一般都是有家底或是有底蕴的人家,他们不计较制作衣服的加工费,也不计较路程的远近,关键就是那家店做的衣服要足够好。   容五爷认识的那些人里,有一位徐女士,自打老裁缝去世后,她就没做过心怡的衣服,总觉得其他裁缝做得都不够好。   一听容五爷说,京郊那家铺子做得衣服不错,徐女士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特意往京郊跑了一趟。   到了地之后,一打听裁缝铺子倒是没看见,反而找到了一家布艺加工厂。   一看那老旧的小厂房,徐女士心里就凉了一半。   可腿上有残疾的姜厂长,却很热情地接待了她。   徐女士一时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跟着姜厂长往那家小铺子走去。   等姜厂长带到了旁边的农民房,进了屋里,徐女士皱着的眉头才慢慢地松了下来。   这个地房从外面看的确装修得很普通,可是推门一进去,里面却别有洞天。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扇精致的绣屏,花鸟鱼虫绣的栩栩如生,同时也充满了古香古色的旧时气息。   再往里面一走,两旁都摆着一些精致的旧时衣服,放在柜子里,用木架支撑着,就像是工艺品。   那些衣服实在太过精致了,完全没有现代工艺下的简单浮夸,反而把旧时那种内敛的风流发挥到了极致。   可以想见,这些衣服穿在人身上,会有多么美。   徐女士看到这些衣服,才彻底改变了心思,打算在这家不太显眼的小裁缝铺子里,给自己做一套唐装。   很快,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坐着轮椅上,出来迎接她。   徐女士一看见这女人就愣住了,只是那女人却丝毫不怯场,反倒带着些许的从容。   徐女士连忙问道:“这些衣服都是您做的么?”   丽娘开口应道:“是我和表姐带着帮手和学徒赶制出来的。”   徐女士又问道:“看您这手艺,实在不一般。”   丽娘说:“我们祖籍江南,祖辈都靠着裁缝手艺吃饭。可惜,到了我们姐妹这一代,慢慢就没落了。”   她的话里藏着一种手艺人的悲伤,不是手艺不够好,而是再也找不到欣赏她们的知音人。   徐女士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心酸。她就忍不住开口道:“我在您这边订做衣服可以么?”   丽娘自然愿意为这位女士服务了,她又叫了几个姑娘出来。   这些姑娘环肥燕瘦,穿着不一样的旗袍,身上带着各种风情。一时间,看得徐女士眼花缭乱。   徐女士本来想做唐装,看了这些旗袍,却不免有些动心。就又问丽娘,“我这样的身材,穿旗袍合适么?”   或许她可以在沙龙酒会,或者陪她丈夫出席活动的时候穿。   丽娘笑道:“当然可以了,旗袍是最适合女人的衣服,只要做得足够细致,完全能凸显出女性身材上的优势来。”   经过一番商谈,徐女士除了唐装以外,又加订了一件旗袍。   丽娘告诉她。“您这件旗袍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店不会再做一模一样的了。”   徐女士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不知不觉中,她也变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   一周以后,徐女士接到衣服,试穿之后,正好合身。   特别是这件旗袍,更加让她爱不释手。   接触下来,徐女士就发现丽娘那里的裁缝和助手,大多都是残疾人。   这么好的裁缝,那么糟糕的处境,徐女士不禁有些同情丽娘她们,就忍不住跟自己圈子里的朋友宣传了这家店。   其实,也不用她怎么开口推荐,徐女士穿着这身旗袍参加了一次沙龙聚会,她朋友圈里的人便都喜欢上了这套衣服。   于是,在苏秀秀准备参加考试的时候,裁缝铺高级服装定制的买卖,也就慢慢做了起来。   这才刚开始,生意就比绣娘想象中要好很多。   忙碌之余,绣娘和丽娘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绣娘就用手语问丽娘:“你说秀秀干嘛非要咱们说,每件都是独一无二的?做了这件我们以后就不会在同样的了?”   丽娘眯着眼睛说道:“大概是因为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吧?”   绣娘又用手语问:“那秀秀给你的小册子,你看了么?”   丽娘点头又说道:“里面有很多话,我接待客人的时候,刚好用得上。表姐,幸亏咱们找了秀秀,她还真想得挺周到的。”   绣娘也点了点头。“可不是么?她还说等暑假的时候,要搞一次大活动,就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丽娘又说:“秀秀让咱们准备的那几套最有特色的衣服,咱们不是都已经准备好了么?”   绣娘又点了点头。“的确都准备好了,培训也差不多了。现在工艺厂很稳定,估计咱们过不久就可以搬到城里去了。”   就这样,她们一边继续这服装定制的买卖,一边等待着苏秀秀回来。   *   另一边,在学校里,苏秀秀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复习功课当中,准备考出好成绩。她可不知道绣娘她们这么想着她。   事实上,在考试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秀秀恨不得挑灯夜读。   五奶奶心疼闺女,没少给她做好吃的;容五爷知道她要熬夜,脸色就沉下来了。他不高兴地说:“如果以后你兼顾不了学业和买卖,倒不如先放弃买卖算了。等你大学后,再继续做买卖,我也不管你。”   苏秀秀也知道,父亲是怕她把身体熬坏了。只得放弃夜读的计划,还是在十一点准时睡觉了。   容五爷这才不找她麻烦了。   苏秀秀却不知道,老两口在私底下也说过,秀秀是不是太累了?又开杂货铺,又开工艺厂,现在还开裁缝铺,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吧?   容五爷也叹道:“谁能想到这些事都赶到一起了,以后还真不能让她再继续兼顾了。”   就这样,苏秀秀好不容易熬到了期末考试结束。   她之所以想挑灯夜读,倒不是担心考试不及格,而是希望尽量取得最好的成绩。   成绩单就像是汇报单一样,她还想拿着这个,向松哥还有家里那些长辈好好汇报呢。证明她今年的确在好好读书。   就这样,等到苏秀秀拿着接近满分的成绩单给容五爷看的时候,容五爷直撇嘴。   当着闺女的面,他只得说道:“考得这么好,奖励你这个月的零花钱翻倍吧?”   果然,苏秀秀最喜欢听这种话了,马上就是一阵欢呼。   容五爷宠溺地看着闺女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打击她的话。   可转过头来,他却跟五奶奶说:“咱们闺女好像太逞强了。以后她会很累的。”   五奶奶叹道:“你也不看看她这性子到底随了谁?还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容五爷却说:“我再怎么逞强,还有你帮我稳定大后方呢。就不知道这闺女以后怎么办好了?”   五奶奶又问:“不是有小松么?”   容五爷说:“但愿那孩子能早点回来吧?”   容家老两口有着不少的心事。苏秀秀考完试之后,就把所有心事都放在一边了,她先是去看望瞎婆婆。   由于实在太忙了,苏秀秀找瞎婆婆上课的时间少了许多。   瞎婆婆也知道,这小闺女的心思都放在做买卖上面,还打算继承容五爷的衣钵呢。见她状况比较稳定,也没出什么事,也就对她不太强求。   一般都是苏秀秀对什么感兴趣,瞎婆婆就教她什么。苏秀秀忙的时候,瞎婆婆也任由她去。从不强行规定苏秀秀要学什么。   苏秀秀反而很习惯,放学去看望瞎婆婆,有时候也会陪瞎婆婆一起吃饭。   考完试后,苏秀秀干脆亲手帮师傅做了一顿丰盛的饭,然后就跟师傅提起,她要去忙裁缝铺子的事情了。   瞎婆婆也随口问了一句。“已经装修好了么?”   苏秀秀点头道:“已经弄得很利落了,就差搬进去了。还特意找海大爷看了风水呢。”   瞎婆婆却叹道:“你就是学得太多也太杂了,以后还是以相面为主吧?把相面学好了,你以后做买卖才不吃亏呢?”   苏秀秀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转过天来,苏秀秀就带着彭姐,直奔着京郊那个裁缝铺子去了,里面的布置果然跟她设想的都差不多。   苏秀秀进里面一看,丽娘和绣娘正带着姑娘们争分夺秒地做衣服呢。   一见她进来,许愿立马放下手头工作,迎了上来。   苏秀秀笑眯眯地打着手势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了?”   许愿没来得及说,绣娘也走近前来,打着手势告诉苏秀秀。   “咱们的买卖非常好,自从那位徐女士来过之后,我们这里订单就没断过。还有人订传统中式结婚礼服呢。”   苏秀秀点头又用手语说道:“有买卖就好。您看咱们布艺厂那边的培训是不是差不多了?咱们什么时候,搬到城里去吧?”   绣娘她们也一直在等这个消息呢,听苏秀秀一说,就表示越快越好。她们搬到城里,客人登门也就方便了。   就这样,她们又挨个联系了老主顾,告诉她们裁缝铺子要进城了。   老主顾一听,自然也就很高兴了。   转过天来,在姜厂长的帮助下,她们很快就把店铺搬过去了。   裁缝铺的新店地址位于一个商场附近的胡同里,是一个小二楼,在旧时这里是一家茶馆,原本就装修得古香古色的。   自从容五爷知道苏秀秀要做高级裁缝铺,就把这间铺子又装修了一番。   绣娘带着学徒们一进来,就跟走入了明清时代一般。一时间,姑娘们都格外地兴奋。她们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住进这种房子里。   很快,彭小茹带着姑娘们去二楼,分配了宿舍。   苏秀秀就陪着绣娘,推着丽娘,在一楼看店里的装修布置,以及那些服装的摆放。   就这样转了一圈,绣娘才激动地打着手势。“这家店也太好了吧?我们用它,会不会太可惜了?”   苏秀秀就用手语说道:“怎么会可惜呢?这样的店才符合咱们的需要。客人一进门,就觉得物超所值。”   就这样经过一番详谈,绣娘和丽娘也安顿好了,就带着姑娘们继续工作了。   倒是苏秀秀和彭姐也该准备下一步推广了。   两人拿着一套衣服就出门了,彭姐就忍不住问苏秀秀到底想怎么办?   苏秀秀往那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对彭姐说:“姐姐,你看过服装表演吧?”   彭小茹点头道:“这是自然了,模特的身材大多都很好,可是她们的姿势实在太夸张了些。有的模特还要转一个圈,让人看得很想笑。”   苏秀秀就笑着说道:“好像是有点夸张,不过,我也想让商场里的人允许咱们,办一场小型的时装表演。”   苏秀秀记得几十年后,附近这座商场还算是比较有名的。   特别是前面那块空地,也算是个比较知名的文化广场。   节假日的时候,经常办一些小型演唱会,露天文艺汇演,或者是抽奖活动。就是为了给商场和商家做宣传。   苏秀秀就不知道,在八零年代,商场到底会不会答应,让她们进行这次宣传?   苏秀秀已经打定注意了,要找商场负责人好好聊聊。   一旦商场那边同意了,她们马上就联系许峰他们,看看能不能找来一些歌手唱歌。到时候,一定要把这个活动弄得热热闹闹的。   当然她还要给张记者打电话,问问这事能不能报道。   只可惜,苏秀秀想得虽好,实际操作时,却出现了问题。   本来已经预约好了,可是到了商场这边一问,经理临时有急事出门去了。苏秀秀她们想见经理只能等着,或者改天再约了。   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先到下面去等着。她还是想今天就好好谈谈这件事。   遇见这种违约的事情,彭小茹本来还挺生气的。   可苏秀秀却笑着递给她一瓶北冰洋,然后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咱们现在是自己单独出来谈买卖了?不能依靠我爸的人脉,也不能依靠别人,只能依靠咱们自己想办法创造机会。   我爸第一次带我出去谈买卖的时候,我们在饭店里干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人才带着个不三不四的小老婆姗姗来迟。他就想故意压我爸这一头。   那时候,我就想在自己没实力之前,大概只能忍着。等咱们有实力了,别人自然也得忍着咱们。”   苏秀秀正说着,突然觉得膝盖上一软,她低头一看,却是个软乎乎的小孩子,正抱着她的腿死活不肯撒手。 第159章   彭小茹受到了苏秀秀的鼓励,这才多了几分信心。   就在她还想再跟苏秀秀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孩紧紧地抱住了苏秀秀的腿。   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苏秀秀低头一看,这孩子瘦巴巴的,像棵豆芽菜一样。她倒是能看出他长得眉清目秀,可关键是她看不清楚孩子的面相,就像被什么遮住了双眼一样。   苏秀秀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回家之后,向师傅请教一下。   苏秀秀又仔细看了看,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孩子。可却对这孩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时,孩子刚好也抬起头看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布满了信任与依赖。   苏秀秀心头一软,根本就舍不得把这小家伙推开。   那孩子又撒娇似的,开口对苏秀秀说:“抱抱,要抱抱。”   软软的小奶音听得苏秀秀心头一震,更加舍不得委屈了她。   每个孩子都一样,当他们不在哭闹的时候,都是萌萌的小天使。   苏秀秀连忙把手里的东西给了彭姐,把那孩子抱进怀里。   这孩子小脸白白净净,穿着看不出牌子,质地却很好的童装。他身上香喷喷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据苏秀秀目测,他身高大概90cm左右,体重大概20多斤,有些偏瘦。看上去应该有三四岁了,具体也说不清楚。   可苏秀秀唯一的感觉,就是这孩子特别亲她,伏在她怀里老老实实的,那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苏秀秀有些不确定,她的孩子缘好像没有这么好。   这时,旁边的彭小茹也愣住了,开口问道:“秀秀,你也太招小孩喜欢了吧?原来我们厂里大姐家也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根本就不让别人抱。别人一抱他,他就哭,娇气得很。这孩子居然主动让你抱他,该不会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吧?”   苏秀秀苦笑着说道:“我亲友都住在容家大院里,要不就马叔,哪里还有别的亲友呀?”   彭小茹又问:“这孩子这么依赖你,咱们可怎么办呀?”   苏秀秀抱着孩子的时候,也觉得特别安心。甚至有一种把他抱回家养的冲动。可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宝宝。大人丢了孩子会急死的。   苏秀秀干脆就对彭姐说。“咱们先去找商场的服务台吧?看看有没有大喇叭广播,让他们帮着咱们播一下寻人启事吧?如果孩子父母就在商场里,应该就能听见。”   “喔,那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找人问问。”走两步,彭小茹又返回来了,犹豫着打量了苏秀秀一眼。   “这孩子比一袋子米还沉吧?你抱着是不是有些费劲呀?要不把孩子交给我?”   苏秀秀小时候受得罪太多,营养又跟不上,到了现在,表面上不显,可实际上她力气却不大。抱着这么一个十多斤的孩子,估计有点费劲。   彭小茹就不一样了,她打小身强体壮,后来在食堂上班,干得是体力活,营养跟得上。她的力气比一般女子强上很多。   苏秀秀听了彭姐的话,本想把孩子交给她。   可那孩子却不愿意,死死地抱着苏秀秀的脖子,就是不肯撒手。   最后,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先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彭小茹见她一个人也没问题,就跑去找服务台问广播的事情了。   她走后,苏秀秀抱着那孩子坐在一旁。   身边没人的时候,苏秀秀那种感觉却更加强烈。不止是熟悉,苏秀秀甚至觉得这孩子在某方面,跟她是紧密相连着的。   苏秀秀单单只是轻轻地抱着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看着孩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心底就会升起了无限的怜爱。   苏秀秀甚至觉得,就算将来她生个孩子,也不过如此。   那孩子乖巧,不哭也不闹,似乎只要静静地趴在她怀里,他就能很快睡去。   就在苏秀秀看着孩子发呆,孩子已经眯起眼睛的时候,彭小茹已经跑回来了。   “秀秀,我已经找人问过了,三层这边也有服务台,咱们先抱着孩子,过去问问吧?”   “好。”苏秀秀说着,就抱着孩子站起来。   这会儿,她突然觉得怀里这大宝贝,好像也没有那么重了。   两人带着一孩子,很快来到了服务台。   商场工作人员一听说,她们捡到孩子了。顿时也就急了,有位工作人员主张报警。   另一位也是当母亲的工作人员,一看苏秀秀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有心想把孩子接过去,好好检查一下。   可这个行为却遭到了孩子的无情地拒绝。   那孩子紧紧地抱着苏秀秀,一边警惕地看着她,似乎她再伸手过去,孩子一瘪嘴就能哭出来。   那位当母亲的工作人员面上有些无奈,就小声问了一句。“这真不是你们家的孩子?”   她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小孩子防心很重,一般不会对陌生人这么亲近和信赖。   可她眼前这小姑娘,怎么看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的确不像孩子的妈。   彭小茹听了这话,马上就误会了,当场反驳道:“要是我们家的孩子,直接就抱回家去了,还找你们干嘛?”   那位当妈妈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这孩子也未免太亲近这个小姑娘了。”   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连忙打断了她们的争执,又说道:“我看这姑娘大概快抱不动了,不然,你们先抱着孩子去休息区歇一会。我们立马处理这件事。”   彭小茹这才没再跟另外那个工作人员置气,她陪着苏秀秀走到休息区。又开口问道:“秀秀,你也渴了吧?我先去买点东西过来,这孩子不知道给他喝什么好?”   苏秀秀想了想,就对彭姐说:“不然,先帮我买点苹果过来,再要一个勺子。这孩子也不知道丢多久了。咱们还是先喂他点苹果泥吃吧?好像小孩子都喜欢吃那个。”   彭小茹点点头,很快就去买了。   在她买完东西的时候,就听见服务台那边已经开始播报了。   “顾客同志们请注意,顾客同志们请注意,有个身穿黄色外套的小朋友在商场里走失。请听到的家长速来三楼的服务台。”   彭小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把苹果给洗干净了。   苏秀秀此时已经把孩子放在地上了,让他自己站着。孩子两人放在苏秀秀的腿上,似乎说了什么,苏秀秀笑得不成。   见彭姐来了,苏秀秀接过那苹果,就举起来问小孩。“这是什么呀?”   小孩嘟哝着脸看着苹果,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嫌弃。可却因为是苏秀秀问的,他又不好不回答。他刚准备开口要说,苏秀秀却抢先一步说道:“这是果果,苹果果,我喂你吃,好不好?”   “……”彭小茹再次确定,苏秀秀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带娃经验的新手。如果是孩子妈一定会想办法逗孩子说话,跟孩子一起玩的。   这时,那小孩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就对苏秀秀干脆利落地说道:“我要吃苹果。”   像是故意炫耀一般,他吐字非常清晰,说话也连贯。   苏秀秀又故意逗他。“那是切成小片吃,还是用勺子挖着吃?”   小孩也很给面子,又说道:“用勺子挖着吃?”   “挖什么呀?”苏秀秀又逗他。   “挖苹果。”小孩子耐心地说。   “我给你挖了,你还不谢谢我?”苏秀秀笑着说道。   “谢谢秀秀。”   彭姐听了这话都懵了,苏秀秀明明是逗孩子玩的,偏偏这孩子就是会买账。反倒像是他在屈尊降贵,陪苏秀秀玩一样。   而且,最后一句道谢,他说得特别认真,小脸还绷得紧紧的,显得特别有诚意。   彭小茹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这孩子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苏秀秀随口说道:“大概是听你说的吧?这小家伙聪明着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就嘟着嘴对孩子说:“宝宝是个奇怪的小孩。”   那小孩立马瞪圆了眼睛说道:“秀秀是奇怪的秀秀。”   彭小茹看着这一大一小逗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俩还真够默契的。”   彭小茹说着,就帮苏秀秀把苹果削开了一块皮。   苏秀秀拿勺子,刮下了一些苹果泥放在孩子的面前。孩子张口大嘴,吃了下去。   她给一口,那孩子吃一口,看上去听话又老实。   彭小茹还想呢,这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会吃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长得却又瘦又小的。   其实,不止彭小茹很吃惊,跟着工作人员跑来找孩子的女人,一看见自己儿子居然在吃别人喂的苹果泥,也惊呆了。   她连忙阻止了工作人员打扰苏秀秀,而是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她请了三个有经验的保姆负责帮她照顾孩子,平时上班,也要把孩子安排在身边。   明明孩子已经该上幼儿园了,可她却始终无法放心来。生怕孩子会发生什么意外。   可平日里被三个保姆追着喂饭,都不肯吃的孩子,居然就这么给那小姑娘面子,吃了她喂的苹果泥。   苏秀秀刚好为了逗孩子玩,特意把勺子转了一圈,作势要抢苹果泥吃了。那孩子却老老实实地等着,就好像苏秀秀吃了他的东西也无所谓。   苏秀秀见孩子不配合她,也觉得很没意思。干脆又把勺子送过去,孩子照样还是张口吃了,一边吃一边还含含糊糊地说道:“秀秀是笨蛋!”   彭小茹听了这话,一下就笑喷了。“你再欺负他,宝宝就要急了。”   苏秀秀却笑着说:“孩子么,还是活泼点,才可爱呀?不然的话,就像小老头了。”   这话正好敲打在孩子妈妈的心里,可不是么,孩子还是活泼点才可爱。   只可惜,自从出事以后,她家孩子就不活泼了,也不哭也不闹的。   她这个当妈的,为了孩子操碎心,却拿自己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有人说,她家儿子是被灌药灌傻了,可她却知道,她家孩子没有傻,只是不想搭理人。   这不是,今天一遇见想理的人,这孩子可不是就变聪明了?   只是眼前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呢?女人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如果真是她想得那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帮帮她家孩子呢?   想到这里,女人加快了脚步,上前对苏秀秀说道:   “你好,我是孩子的妈妈,我姓杨,叫杨蔓枝。”   苏秀秀连忙把苹果交给了彭姐,又把孩子抱起来,想要交到孩子妈妈的手中。   可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连他亲妈的面子都不想给,仍是死死地抱住秀秀,就是不撒手。   苏秀秀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这个穿着西装的女强人绝对不一般,也是个贵人相。   一时间,场面略有些尴尬。   彭小茹忍不住找了那个服务台的大姐,问道。“你确定了么?这真是孩子的妈?”   那位大姐只得嗯嗯啊啊,也没敢大声说话。   最后,被彭小茹问急了,她才小声说道:“这是我们经理,经理家孩子,还能有假?她刚刚急的,都报警了,一听广播带着警察一起过来了。”   她没说的是,那警察好像是经理的表弟。如果不是找到孩子了,他们家就能把天给翻过来。   “……”彭姐也傻眼了,这个商场的经理,该不会是违约出去办事的那位吧?   彭小茹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情况?她只知道他们家苏秀秀一向运气可好了。   这时,又听那位杨经理对苏秀秀说:“不然这样,我们先去别处坐会,再慢慢谈吧?”   “好。”苏秀秀点点头。然后,他们就坐着电梯,又回到了四楼。   到了经理办公室,有两个中年妇女一看就是保姆阿姨,正在焦急地等着他们。   杨蔓枝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就让她们去给苏秀秀准备点茶和点心了。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好之后,杨蔓枝才对苏秀秀说:“不如你再喂他吃个苹果吧。他早饭就没吃,中午也在闹脾气,到现在,恐怕早就饿了。”   苏秀秀一听,就有些担心,于是开口问道:“那您这边方便做点别的适合他吃得主食么?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他吃?”   杨蔓枝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苏秀秀是真心喜欢她儿子。   正好她也为儿子的事闹得焦头烂额的,一听苏秀秀这么说,立刻又让另一位阿姨去做宝宝餐了。   苏秀秀又从彭姐那边,拿过那半个苹果,一点一点挖着果泥喂到孩子的嘴里。   孩子果然很给面子地全都吃掉了。   这一切看在他母亲眼中,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这两年,她儿子吃东西从来没有这么顺畅过。   杨蔓枝也不想打扰她儿子吃饭,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你们的名字呢?今天多亏了你们帮我找到了孩子。”   苏秀秀随口说道:“我是苏秀秀,这是我姐姐彭小茹。” 第160章   杨蔓枝一听苏秀秀的名字,心中就是一惊。   到了现在,她总算明白过来了,儿子那么任性,平时谁的面子都不肯给,却偏偏喜欢信赖眼前这个少女?   原来,这是曾经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又带着他去医院急救的恩人。   可笑的是,苏秀秀救了她儿子之后,家里安排她表弟向容家人报了恩。她丈夫也间接提拔了孟庭松进了他的部队。   杨蔓枝一开始是因为急病了,救回儿子之后,又经过一番抢救调养。   后来,她又忙着带着儿子去检查,又要忙于工作,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现在可倒好,他们这些当父母人没良心,从来不曾亲自向苏秀秀道谢。   可他们儿子却牢牢地记住了苏秀秀的这份恩情,所以才会这样亲近她,依赖她,喜欢着她。就连平时那么挑食,只要是苏秀秀给的,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吃下去。   是谁说她儿子是傻子的?   明明从两年前,她儿子就开始记事了,也已经明白事理了。   别人对他的好,他虽然无法说出来,却一直记着心里呢。   今天也算巧了,苏秀秀这姑娘又是个好心眼的,救了他儿子一次不算,又捡了她儿子一次。   杨蔓枝只觉得苏秀秀和她儿子,实在有着很深的缘分。   一时间,她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看来人生在世,欠下的别人的恩情,总是要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偿还的。   杨蔓枝本来也是个性直爽的女人,明白了苏秀秀身份之后,就对她说道。   “不知苏秀秀,你还记得不记得,去年过春节的时候,你曾经在庙会上救了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子?当时那孩子被灌了药,已经很危险了。是你把他送去了医院。那个孩子就是我儿子,他认出你来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怀中这个乖巧的孩子,忍不住脱口说道:“这难道就是小睿睿?”   这名字苏秀秀曾经听胖子提起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记在心里了。   再看向她怀里的小睿睿,听了她的话,就抬起头来看向她。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苏秀秀被他看得又开始心软。   杨蔓枝也笑道:“看来这小东西什么都明白,他还记得你救了他,然后把他抱到医院里急救呢。”   杨蔓枝说着,就把小睿睿抱进自己的怀里,这次孩子并没有挣扎。   “来,睿睿快跟姐姐道谢,说谢谢姐姐了。”   小孩这次果然配合了母亲,用奶音口齿凌厉地说道:“谢谢,秀秀了。”   杨蔓枝很少听见儿子说话,她家睿睿平时是不理人的。猛然一听见孩子说话这么好听,杨蔓枝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苏秀秀连忙说道:“这都是应该的,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杨蔓枝这才压下情绪,一脸正色地说道:“本来这事就是我们办得不妥,按理说我早该亲自登门向你道谢才是。可孩子抢救过来之后,又治疗了一段时间。后来,又怕他智力受影响,带着他去做了各种检查。   这孩子有点自闭,根本就不爱理人。那段时间,我一天到晚担心他担心得不成。   孩子他爸爸在部队里工作,一年到头都不回家。我还要来百货公司上班。最后,才把这事托给胖子了。对了,胖子,你认识吧?”   苏秀秀笑着说道:“胖哥挺好的,很照顾我家生意,还给我家介绍了很多客人,我们家里一直很感谢他。”   杨蔓枝听到这里,微微愣了一下。   以她对胖子表弟的了解,那还真不是热情的人。按照以往的做派,胖子顶多就是提些礼物去苏秀秀家里看看。然后,如果他们家提出要求,帮着解决一下就完了。   按照苏秀秀这个说法,胖子跟她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一时间,杨蔓枝心里就有些疑惑,她看向苏秀秀的眼神里,也带着几分考量。   苏秀秀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了,又笑着说道:   “胖哥是很喜欢我叔叔的厨艺,我叔叔是擅长做宫廷菜的厨师。胖哥经常去我家私房菜馆捧场,跟我叔叔很熟。”   杨蔓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呀?我那表弟什么都好,就是好吃。”   解开这个误会之后,杨蔓枝就更喜欢苏秀秀了。   通常知道她表弟身份的姑娘,都不免动些小心思。   可苏秀秀这姑娘却目光清正,没有半点献媚之意。一看就是心术正的。   倘若不是实在很喜欢小睿睿,这会苏秀秀恐怕都要起身告辞了。   杨蔓枝干脆又说道:“要不这样,我下次也去你们家品尝一下美食?”   苏秀秀笑道:“欢迎,您可以打电话预约席面。”   说着,她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杨蔓枝。   杨蔓枝接过来一看,这名片实在很有趣,弄得跟请帖一样,上面只是简单地写着孟氏私房菜,地址,以及预约热线。   之前,杨蔓枝只见过人的名片,还没见过给饭馆印名片的呢。   杨蔓枝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个饭店名片,肯定与眼前这姑娘有关。   而且,倘若是别人听说她要去,恐怕早就邀请她了。   可苏秀秀却只是递给她这张名片,杨蔓枝就觉得这姑娘不卑不亢,气度沉稳。   这时,苏秀秀才又说道:“由于我叔叔做菜比较复杂,我们那里席面也十分有限,每天位子都订满了。一时半会儿,实在空不出来。”   她这么一解释,杨蔓枝反倒更糊涂了。   在京城就算再好的餐馆,也是等着客人上门。而且,客人越多越好。   苏秀秀家的这饭店,怎么就反其道而行之,变成了别人得排队等着预约她家了?   一时间,杨蔓枝越发迷惑了。她只觉得自己平日里忙于工作和孩子,加上圈子里总有人传她的宝宝是个小傻子。   杨蔓枝听见了两回,就慢慢与那些人断了往来。   这两年来,她的全部心思基本上都放在孩子身上,社交生活自然牺牲了许多。很多事情她都没注意。   杨蔓枝打定主意,等回头还是让表弟来一趟,告诉她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新鲜事?顺便问问他是不是也要预定座位?   这时,阿姨把宝宝的饭做好了,小睿睿虽然被妈妈抱着,却一直想往苏秀秀那边爬。   好在饭来了,苏秀秀就拿起小碗,小勺子打算喂睿睿吃。   看得出来,这姑娘是真细心,也是真喜欢小睿睿。   杨蔓枝干脆配合她,就这样,孩子总算老老实实坐在她怀里了。   两人一边喂孩子,一边交谈,说着说着就说到,苏秀秀带着彭姐过来谈文化广场的事情了。   杨蔓枝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地说道:“喔,原来你们就是今天过来找我谈想在文化广场搞活动的客人?这事也都赶巧了。我对你们那个创意非常感兴趣,这才约你们今天过来。   可惜,我没等多一会儿,保姆就上来告诉我,她们把小睿睿给弄丢了。我当时差点急死,也顾不得其他,就下楼找孩子了。”   彭小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杨总也不是故意违约的。   苏秀秀却摸着小睿睿的脸叹道。“这么乖的宝宝,怎么就走丢了?”   提起这事,杨蔓枝就恼火,随口抱怨道:“新来的阿姨说是抱着孩子下去散步了。结果遇见熟人,两人聊了个尽兴,车里的孩子不见了,她也没发现。   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我请了三个保姆,还不就是为了把我儿子照顾好了么?偏偏,她们连看好孩子这事都做不到,我还请她们干什么?”   那位失职的保姆刚刚被杨蔓枝解雇了,现在还剩下两位阿姨,也一直战战兢兢地担心杨蔓枝解雇她们。   苏秀秀看了杨蔓枝一眼,只觉得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对劲。   说得再直接点,就是杨蔓枝在上次丢了孩子以后,就有了心理阴影。   她对孩子甚至有了严重溺爱的倾向。同时,作为现代女性,她也不会放弃工作。这才请了这么多阿姨,把她的孩子包围起来。   乍一看,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孩子安全似的。可事实就是,孩子不买她的帐,杨蔓枝同样拿孩子没辙。   苏秀秀好不容易才把小睿睿抢回来。实在不想看见杨蔓枝因为对孩子的歉疚和溺爱走火入魔,再演变成别的样子。   苏秀秀就想着找机会要跟杨蔓枝好好聊聊,开导她一番。实在不行,让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也好。   想到这里,苏秀秀又问杨蔓枝。“宝宝,为什么闹脾气没吃早饭呀?我看他实在有些太瘦了。”   杨蔓枝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苏秀秀。   “这事说起来也怪我,本来说要带着睿睿去动物园玩的。   当时,孩子背对着我在玩玩具,就没理我这一茬。我就当他不喜欢动物园了,又安排了别的工作。   这百货商场是我承包下来的,我付出了不少心血,想要做出点样子来,证明给陆,某些人看看。我这边工作压力也很大,我本来以为孩子么,下次带他去玩就好了,没想到他发了那么大脾气,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苏秀秀听了她这话,忍不住蹙起眉毛来,又问杨蔓枝:“您今天除了约我们,还约别人了么?”   杨蔓枝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你是最后一批了。我也是想好好看看你们,到底怎么利用文化广场做宣传。”   苏秀秀却说:“不如这样吧,咱们今天干脆也别谈那事了。先带着睿睿去看小动物吧?”   睿睿听了这话,那双眼睛很快就亮了起来,这孩子看起来既聪明又可爱。   “这……好么?”杨蔓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苏秀秀好像还挺着急的。   “没什么不好的,您哪天有空,再打电话给我就是。至于今天,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玩吧。”   说着,苏秀秀把儿童饭碗放在了一旁。此时,睿睿已经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大碗饭,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杨蔓枝这才下定决心,又去打了电话,叫了司机过来。   趁这功夫,苏秀秀才让彭姐把东西先拿回去,同时继续准备别的事情。   彭小茹一脸犹豫地看着苏秀秀。“这样真得好么?刚把店面迁过来,你怎么着也得在那边坐镇,看看情况吧?”   苏秀秀就笑道:“没什么不好的,裁缝铺子里,不是有鲁师傅和丽娘在么?再说了,彭姐你过去帮帮忙就可以了?更何况,我想陪着这小宝宝去动物园,他跟我可有缘分了。我们也算患难与共了。”   苏秀秀说着,就把脸贴在了孩子的脸上,小睿睿搂着她脖子,笑得很开心,嘴里还叫着。“秀秀,秀秀。”   彭小茹一看一大一小这样亲近,倒也无话可说了。   另一边,杨蔓枝打来电话,就看见儿子又在跟秀秀玩。   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她儿子不但不傻,反而聪明得很,对待喜欢的人喂饭撒娇玩闹都可以。   对待那些不喜欢的人,就转过身去,用小屁股对着你,要不就酷酷的,完全不理人。   只可惜,杨蔓枝好像也在儿子不理的范围内。没办法,她算是把儿子得罪狠了。   只希望秀秀能帮着他们母子俩缓和一下关系。   *   就这样,苏秀秀陪着杨蔓枝带着孩子去了动物园,由于车上位子有限,最后他们就只带了一个比较可靠的保姆。   此外,还有一位看起来身手很好的司机,一直在照顾着他们。   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后,人们会觉得笼子里的动物都无精打采的,狮子老虎都懒得光长肥膘了,早就失去了捕食者的尊严。   可在三岁大,第一次来动物园的小睿睿看来,笼子里的那些动物就格外的神奇。   所以,一圈看下来,孩子始终都特别兴奋。可他的小手却一直没有离开苏秀秀。   就算苏秀秀抱不动他,睿睿坐在车里,也要牵着秀秀的手。   一时间,杨蔓枝都有些嫉妒苏秀秀了。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在小睿睿心里,秀秀恐怕就是好朋友。   更何况苏秀秀实在太年轻了,根本就是半大的孩子,似乎她也没有嫉妒的必要。   杨蔓枝正胡思想着,苏秀秀却转过头来看向她。   “杨姐,您还是过来陪睿睿照张相吧?”   “照相干嘛?”杨蔓枝愣住了。   秀秀就说:“等睿睿长大了,就知道您曾经放下工作,带他来动物园玩了。”   “可是我们没带照相机呀?”杨蔓枝有点后悔,早知道让人回家拿去了。   苏秀秀却指着前面说道:“动物园里有提供这种服务。还能跟小动物一起照相呢。”   杨蔓枝这才发现,前面居然还有游客抱着小猩猩照相;还有小朋友牵着小羊照相的。   不得不说,动物园在这方面还是挺花心思的。 第161章 照相   苏秀秀干脆就带着他们一起照相,杨蔓枝也没拒绝。   可是,等杨蔓枝抱着睿睿坐在椅子上,睿睿又开始不干了,小小的身子跟扭儿糖一样扭来扭去,嘴里还叫着:“秀秀,秀秀,小猴,小猴……”   "……"听起来,就好像秀秀是小猴似的。   反正,大家也都听明白了,杨蔓枝又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吧,秀秀,你也过来吧,跟咱们睿睿一起合个照。”   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安抚小睿睿一下,最后她抱着小猩猩,坐在杨蔓枝身边。   睿睿一看见小猩猩就高兴了,不断地想要摸猩猩,还好这小猩猩是被训练好了的,也没什么脾气。   折腾了好半天,他们才合照成功。   苏秀秀又乘机安排杨蔓枝和睿睿母子俩照相。   有母子俩坐在一起的,有母子俩一起牵小羊的,还有杨蔓枝抱着猩猩,睿睿趴在她身边跟小猩猩玩的。   最后,杨蔓枝对苏秀秀说:“你和睿睿也照一张吧?等睿睿长大了一定会很喜欢的。”   于是,苏秀秀坐在椅子上,左边睿睿,右边小猴,又照了一张。   这年月,在动物园照相本来就算是一个很奢侈的行为,一张照片要好几块钱。   可杨蔓枝作为商场经理,显然不差这点钱,所以他们一行人一连照了很多张,孩子也算是尽兴了。   保姆又过去报了家里的地址,等着摄影师给他们把照片寄回去。   照完照片,睿睿就高兴多了。   可他特别喜欢小猩猩,就有点舍不得走了。杨蔓枝怎么劝他都不听,就眼巴巴地看着小猩猩继续陪别人照相。   杨蔓枝干脆就说:“睿睿,小猩猩上班呢,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好不好?”   睿睿本来已经开始理她了,听了这话,就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猩猩上班,不理我,猩猩坏!”   说完,就扭过头不再去看杨蔓枝。   事情到了这份上,杨蔓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儿子这不是在责怪小猩猩,而是在怪她这个当妈的,一直以上班为借口不陪他。   一时间,杨蔓枝心里非常难受,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苏秀秀也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个小猩猩的毛绒玩具,拿到小睿睿面前晃了晃,上面的毛都是丝绒做出来的,样子十分逼真。   小睿睿一看,就冲苏秀秀伸出手。“要猴子。”   苏秀秀把小猩猩玩偶塞在小睿睿手里,小睿睿这才又高兴起来。几人也得以继续在公园里玩。   杨蔓枝心里有事,一直没办法彻底投入进来。   可苏秀秀带着睿睿一路疯玩,时不时就会提醒杨蔓枝过来陪儿子。   过了好一会儿,杨蔓枝才强打起精神来。   她心中暗自感激,还好在秀秀的坚持下,今天终于来动物园了,不然睿睿一定会对她更加失望。   刚好这时,他们又到了小动物爱心乐园。   这里面都是一些小羊,小鹿等草食小动物,买了门票就可以进去,小朋友也可以喂小动物草料。当然草料都是花钱买的,价格也不低。   小睿睿一看周围那些温顺的草食小动物,马上就变得活泼起来。又想给这只小鹿喂草,又想投喂那只小羊。   他还趁机摸了小鹿一把,那小鹿也十分温顺,只是稍微抖动了一下耳朵,就继续吃草料了。   小睿睿偷袭得手,就像捡到了什么宝物一样,又是得意又是高兴。   杨蔓枝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儿子居然也是这样活泼,灵动的。   这一天下来,儿子说的话,比平时在家里一星期说的话还要多。   她的孩子不止不是傻子,无论是在说话方面,还是在逻辑性上面,都比别的同龄孩子要强太多了。   杨蔓枝感到欣慰自豪,却也有着深深的愧疚。   她本以为请三个保姆看着孩子,孩子就能安全无忧了,却没想到孩子需要的其实并不是保姆,而是她这个母亲的陪伴。   细想想杨蔓枝这前三十年似乎就是一团糟。   她嫁给了最爱的男人,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她跟丈夫情谊相投。   可是,结婚后,丈夫回到部队,她却拒绝随军,而是想做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远距离的婚姻,靠着书信和电话线联络,慢慢地使两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   杨蔓枝在家里,就是备受宠爱的公主。结婚后,丈夫却不肯留在她身边,这就使得杨蔓枝非常恼火。   慢慢地,两人发生了争执,几乎丈夫每次回家,两人就会吵架。   如果不是有了孩子,他们两个说不定早就离婚了。   可有了孩子之后,他们也没消停下来。大多数都是杨蔓枝责怪丈夫冷落她。   那次吵架后,杨蔓枝太生气,就抱着孩子回娘家。在路上,有个人抢了她的孩子,还打伤了她。   杨蔓枝因为这事,差点急疯了,孩子就是她的命。   关键时刻,还是丈夫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一直安慰她。并没有因为孩子丢了就责怪她。   他们两个互相扶持着,走过了那最艰难的48小时。   杨蔓枝难过的同时,却又觉得无比幸福。说到底,他们两个还是相爱的。   可在那之后,孩子被苏秀秀救回来了,杨蔓枝忙着照顾孩子,也忙着工作,慢慢地就把其他事情忽略了。   或许她就是故意忽略丈夫,她知道自己还没做好准备。   同时,杨蔓枝也怕两人再见面,又会发生激烈的争吵。   到时候,那四十八小时的美好幸福也会荡然无存。   可现在想来,她并没把孩子照顾好,跟丈夫也许久不曾联络。   百货商场看起来经营得还不错,却全靠着家人的帮忙。   杨蔓枝并不觉得自己的商场,比起别家有什么特色?   今年,杨蔓枝31一岁了,却突然发现自己家庭事业一事无成。   有丈夫像没丈夫的,有事业都是别人给她的,有了儿子,她却不知道怎么爱他才好?   在陪着儿子逛动物园的同时,杨蔓枝却觉得无比茫然。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生活不该是这样子的,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改变。   这时,苏秀秀却喊了她一声,“杨姐。”   杨蔓枝一抬头,就看着儿子脸上带着孙悟空的面具,手里还拿着一根塑料金箍棒。   小睿睿学着悟空的样子,转了一圈棒子。苏秀秀却在一旁叫好,还忍不住冲着杨蔓枝使了个眼色。   杨蔓枝这才反应过来,也跑过去夸奖道:“睿睿,你可太棒了。”   这话也没错,其他三岁的孩子,还未必能把金箍棒转起来呢。她儿子却转起来了。   睿睿听了她的话,却并不高兴,嘴里说了一句。“大圣。”   杨蔓枝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苏秀秀却提醒她。“是呀,咱们大圣最棒了。”   杨蔓枝这才明白,她儿子原来已经变成孙大圣。   一时间,她又有点哭笑不得。没办法只能跟着秀秀一起管儿子叫“大圣”。   结果,儿子化身成孙大圣之后,精力更加充沛。头上始终顶着猴脸面具,叫“睿睿”的话,他不会答应;必须要叫“大圣”,他才会理你。   这么大半天下来,杨蔓枝这才发现,她没有那么了解自己的儿子。   好在有苏秀秀在旁边,两边一拉和,母子俩玩得倒是不错。   到了离开时,小睿睿仍是有些意犹未尽,没办法,杨蔓枝只能说:“下次再带你来玩。”   小睿睿却转头不去看她,嘴里还嘟囔着。“妈妈是个骗子。”   听了这话,杨蔓枝的心里就像刀割的一半。   她以为孩子不懂事,就已经跟儿子失约了很多次,以至于儿子现在已经不怎么相信她了。   好在苏秀秀反应快,蹲下身来对小睿睿说:“下次,秀秀带你去游乐园玩吧?”   小睿睿对苏秀秀有着莫名地信赖,很快就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好,跟秀秀一起去游乐场。”   *   回去的路上,杨蔓枝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小睿睿因为玩累了,也困了。在母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倒头睡了。   很快,车厢里就变得一片安静,苏秀秀也变得昏昏欲睡。   杨蔓枝一看,这姑娘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格,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让自己过得无比自在。   比起苏秀秀,她活得实在太累了。   就在杨蔓枝发呆,思考人生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里。   这一次,杨蔓枝没有再回到商场,继续上班,而是邀请苏秀秀到家里来坐坐。   杨蔓枝小心翼翼地把儿子送回到儿童房里,这才回到客厅里,招呼苏秀秀。   她家里布置得很温馨,一看就是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把生活过得一团遭。   两人坐在客厅里,苏秀秀举止虽然也算优雅,却不客气地一连喝了几杯茶,看来这个下午苏秀秀也是累坏了。   杨蔓枝一边帮她倒茶,一边想着,说到底这也还是个半大孩子。   很多时候,她都会在别人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实也是最真诚的那一面来。所以,睿睿才那么喜欢秀秀吧?   本来杨蔓枝也不想对苏秀秀唠叨自己那些破事。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了,从没对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心事。   也不知道是秀秀救了她儿子两次的缘故,还是相处下来,这姑娘让她觉得很安心。   最后,杨蔓枝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其实不是个称职的妈妈。”   苏秀秀却摇了摇头。“不会呀,杨姐,你对睿睿很好。睿睿那么聪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现在要的,或许不是外在条件上的照顾,而是妈妈的一个拥抱,或者短暂的陪伴。”   听了这话,杨蔓枝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这两年,是我弄错了。我真是个糟糕的母亲,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   苏秀秀突然觉得杨蔓枝其实很可怜,只得又安慰她道。“知道错了,现在开始改变也来得及呀?”   苏秀秀的声音实在太温柔了,在她的安抚之下,杨蔓枝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了眼眶。   “我这辈子实在太失败了,留不住丈夫的心,照顾不好孩子,就连事业做得也不太顺利。”   苏秀秀连忙递了手纸给她,又说道:“没关系,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慢慢解决就好了。”   “可事情千头万绪,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做起。”杨蔓枝说。   “那就从小睿睿开始照顾吧。不瞒您,杨姐,我平时也很忙的。   我现在帮着我叔叔的杂货铺,定制宣传计划;周末的时候,还要去我爸爸的鱼铺里帮忙。上半年的时候,又参与了一家小布艺厂的改革;现在还弄了一个裁缝铺子。   有时候,一睁眼我就觉得有很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做。可是我还会尽量安排出时间来,陪爸爸妈妈吃饭,去看望师傅。”   杨蔓枝听了这话,未免有些心惊。“这么多事情,你一个人忙得过来么?你平日里还要上学吧?”   苏秀秀却笑着说:“我并不是眉毛胡子一起抓呀?都是别人主管,我只是间接参与进来。帮着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什么的。”   “那也很累吧?”杨蔓枝忍不住叹道,她再看向苏秀秀,已经没办法再把她当成孩子看了。   杨蔓枝打算等这次谈完之后,就去好好查查秀秀的事业,到底怎么样?   苏秀秀却说:“把时间都安排好,把所有事情分开来,交给值得信赖的人去做,也就没那么难了。   我爸这些年也一直在做买卖,他也一直处理得很好。每天还回家陪我妈吃晚饭呢。现在,倒是我偶尔会去师傅那里。可如果,我没提前跟我妈打招呼,我爸就会特别生气,甚至会骂我。在他看来,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也这么看。”   那天下午,苏秀秀絮絮叨叨地,跟杨蔓枝说了许多生活里发生的事情。   在她的描述中,他们那一家子都是非常可爱的人。   应该是传统的中式家庭,女主内男主外。   五奶奶基本上不会离开家。可她总是能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她也总是能发现女儿和丈夫的异样。   苏秀秀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会跟母亲撒娇,母亲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容五爷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分享给五奶奶。五奶奶也总是能轻易改变他的情绪。   唯一让苏秀秀困扰的是,母亲总觉得她瘦了,要不就是脸色不好,总会想办法帮她做各种补品。   苏秀秀也没办法拒绝母亲的好意,现在变得珠圆玉润的。还没办法在家里说想减肥的事情,会被母亲骂的。   容五爷也时时关注秀秀的状况,秀秀要是想熬夜,想瞎折腾,父亲也会骂她的。   杨蔓枝听着这些家长里短,越听越是入迷。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走了不少弯路。 第162章   那天,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很久。   杨蔓枝只觉得苏秀秀这些话,还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同时,杨蔓枝也开始反思这两年发生的事情。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苏秀秀就起身告辞了。   杨蔓枝意犹未尽,还想留下苏秀秀在家里吃晚饭。这要是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种荣幸。   可苏秀秀却笑着说道:“没提前打招呼,就不回去吃晚饭,我爸又该生气了。而且,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妈也说了要做我喜欢的菜。她觉得我考试累瘦了,正准备好好给我补补呢。”   杨蔓枝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没办法,最后只得放苏秀秀离开了。   苏秀秀走后,小睿睿还在睡觉。杨蔓枝干脆也给胖子打了个电话,叫他来自己家里吃完饭。   胖子倒是没拒绝,很快就赶过来了。   杨蔓枝又跟胖子打听了苏秀秀的情况,胖子也没什么隐瞒的,他本来对那姑娘评价就很高。   听了胖子口中的苏秀秀,杨蔓枝这才知道,那姑娘比她想象中的厉害了很多。   苏秀秀口中的小杂货铺,原来已经在京城里开了十多家分店,也算是小有名气。那种经营方式,杨蔓枝还是比较吃惊的。   苏秀秀家的私房菜馆,里面有最正宗的宫廷菜和淮扬菜,都是大师水准,别的地方根本就吃不到。   而且,那边席位有限,每天只有那么几桌。很多顶级老饕去那家馆子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了。   大家身份地位都不低,也都是提前预定席面。   胖子还透露,这还是苏秀秀出的主意。之前根本也没人敢这么干,现在容家那边这么干了,而且一下子私房菜馆就火了。别人再想跟他们学,却总是差了点意思。大概是因为没有孟师傅坐镇的缘故吧?   胖子又说了,容五爷家里的龙鱼买卖,苏秀秀偶尔也会插一手。   除此之外,苏秀秀上半年还接手了一家快要倒闭的服装厂。   那家服装厂所有员工都是残疾人,苏秀秀本来也不应该接。可她自己的右耳也有残疾。就比较支持这种福利企业。   所以,她还是硬接了这个买卖。又花了将近半年时间,把那家服装厂变成了布艺厂,专门做传统绣花手绢和扇面之类的东西。   卖的都比较贵,可真正高档场所却需要这种上档次的东西。而且,外国人也很吃这一套。那家布艺厂又直接走了景区路线。   这样一来,生意就特别好。   胖子还说,苏秀秀现在正趁着放暑假的功夫,正准备开一家传统裁缝铺子呢。   杨蔓枝听了表弟这番话,整个都傻眼了。   她喃喃自语道:“秀秀好像才十七八岁吧?她怎么把买卖做这么大呀?”   胖子却语重心长地杨蔓枝说:“表姐,你千万别小看别人。收养苏秀秀的容家,几代都是买卖人。在民国时代,他们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商人。容家败落了,可是祖上积累下来的本事却还在。   容五爷当初也是从一穷二白,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老容家现在就秀秀这么一个闺女,容五爷肯定千方百计地培养她支持她,全力为闺女保驾护航。说白了,人家就是天生做买卖的。你可别在这事在上面较劲。”   杨蔓枝瞪了胖子一眼。“我跟秀秀较个什么劲?她可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救了两次。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我只是没想到那丫头那么能干。”   胖子微微愣了一下,又问道:“怎么是救了两次呢?”   杨蔓枝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上午,我家保姆把睿睿给弄丢了。我差点没把商场给翻过来。最后,还是秀秀捡到了小睿睿,又送到服务台去了。”   胖子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叹道:“这姑娘对老幼病残总是格外心软呢。对我们这样正常的人,反倒心硬得很。”   杨蔓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呢?又关老人什么事了?”   胖子又笑道:“我也是前些日子听詹小二说的。詹爷爷带着墨镜,换了一身衣服,装成又老又穷的瞎子,去花鸟市场买鱼,差点被鱼贩子骗了。结果被秀秀给带走了。   到现在,詹爷爷偶尔还会去找秀秀聊天呢。听詹小二说,如果不是因为秀秀订婚了,詹爷爷还想把詹家兄弟介绍给秀秀呢。”   杨蔓枝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什么,詹爷爷想要秀秀当他家的媳妇?詹小二真的这么说?不是开玩笑的吧?”   胖子正色道:“反正也不可能成,詹爷爷也是真喜欢苏秀秀。”   杨蔓枝半响没有言语。她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秀秀,只是一种偶然。现在连詹爷爷都喜欢秀秀,那就说明秀秀是真的很不错了。   她又忍不住问道:“秀秀,还这么小,怎么就订婚了?”   胖子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表姐,你该不会真的很久没有跟姐夫联系了吧?”   这两口子也不知道闹什么呢?真过不下去,干脆就离婚好了。这样拖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杨蔓枝也有些心虚,就没有说话。   胖子只得叹道:“苏秀秀的未婚夫不就是在姐夫手下的孟庭松么?”   孟庭松她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苏秀秀居然跟他订婚了。   “这么说,秀秀的未婚夫也是当兵的?”说完这话,杨蔓枝就垂下了眼,显得有些失落。   她虽然没说出口,可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看好苏秀秀和孟庭松。   胖子刚好也想趁此机会,好好劝劝表姐,就又对她说道:   “当兵的怎么了,苏秀秀和孟庭松感情好着呢。”   杨蔓枝却说:“那是因为他们还没结婚,结婚后,就知道这种感情有多不容易了。”   胖子却摇头道。“苏秀秀不会跟孟庭松分开的。那姑娘倔强得很,只要她想要,肯定能维持好这段感情。别人想挖墙脚都挖不开呢。”   说完这话,胖子也垂下了头。还没表白就被人家姑娘拒绝了,这本来也是件有点难堪的事。   可是,现在他也有了心爱的人,好像也就没那么在乎这些了。所以,才能在表姐面前侃侃而谈。   杨蔓枝微微愣了一下,却很快抓住了重点。“谁想挖墙角来着?该不会是你吧?”   胖子脸上微红,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杨蔓枝又问:“你不是跟庞家那个闺女相处得很好么?怎么又跟苏秀秀扯上关系了?”   杨蔓枝不禁有些好奇,她表弟那么个身份,居然被苏秀秀那姑娘拒绝了?可见那姑娘不是爱慕虚荣,喜欢攀高枝的。   胖子也顾不得害羞了,又对杨蔓枝解释道。   “当时,我喜欢苏秀秀的时候,纯属一厢情愿。人家发现之后,就婉转地拒绝我了。   苏秀秀那姑娘看着年轻,实际上很有主见。她既然决定跟孟庭松订婚,那就肯定会想方设法维护好这段感情。绝对不会因为外力,让这件事情有所改变。   而且后来,我又遇见了珍珍,认定珍珍是我这辈子的伴侣,至于苏秀秀,我现在只把当成朋友看。”   杨蔓枝知道表弟这边是真的已经过去了,也就没有继续再追问。   可她心里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不知道苏秀秀和孟庭松到底是怎么谈恋爱的?   难不成隔着远距离相爱,真的能维持住这段感情么?   杨蔓枝打定主意,要跟苏秀秀再好好谈谈。她只觉得这姑娘就是一座宝藏。   *   另一边,苏秀秀回家后,跟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先去了瞎婆婆那边一趟。   昨天,苏秀秀还说要去办裁缝铺子的事,今天又过来她这边,瞎婆婆一时间也觉得挺奇怪。   由于天气实在太热,苏秀秀进屋后,先喝了一杯师傅的草药茶,这才舒缓过来,她又对瞎婆婆说道:   “师傅,今天遇见我在医院里喊回来的那个孩子了。”   瞎婆婆皱眉问道:“是那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孩子么?”   “对。”苏秀秀点头道。   “那孩子看上去怎么样?”瞎婆婆又问。   “我看不清他的面相,最开始也没认出他来,只觉得跟他很亲。反而是那孩子先一步找到了我,他主动亲近了我。”   苏秀秀干脆就详详细细地描述了她在百货商场遇见小睿睿时的情景。   瞎婆婆静静地听着,随口解释道:“那孩子也算是接触过生死门了,他的命运也因你而改变,自然是看不出他的面相了。至于那孩子乐于亲近你,这大概也是一种本能,他可能知道你曾经救过他。”   苏秀秀点了点头,又说道:“经过这么一天,我觉得那孩子似乎比同龄孩子聪明许多,他也对周围很敏感,智商和情商都比较高。他并不像是普通的三岁孩子。”   瞎婆婆却说:“接触过生死门的人,必然会有些过人之处。倘若将来有机会,你带着那孩子来见见我吧?我看看他是不是有灵气了。”   苏秀秀又点点头。“只是,那孩子生于富贵之家,恐怕也不太容易带出来,只能等机会了。”   瞎婆婆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一切看缘分吧?不用太过强求。”   师徒俩又聊了一些生死门的事。   苏秀秀也不知道,瞎婆婆平日里会不会出门?   只是,她刚来这座小院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布口袋。   在这里住的时间久了,架子上就摆起了各种玄学书籍。   苏秀秀随时想看什么,似乎都能找到。   苏秀秀也曾询问过师傅。“这些书都是从哪里来的?”   瞎婆婆只是淡淡地说:“从我朋友那里借来的。”   她显然并不想多提那位朋友。苏秀秀也就没继续问过。   此时,因为苏秀秀对小睿睿的事情实在感到很好奇,干脆就拿了一些关于生死的书回去看。   瞎婆婆看了一眼书名,倒也没阻止她。   苏秀秀仍是想破解文氏一族身上的诅咒,所有的事情都是历练和积累。   瞎婆婆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只能在一旁看着,不让她走上邪路。   *   转过天来,苏秀秀就接到了电话,杨蔓枝的秘书通知他们,过去谈在文化广场做宣传的事情。   秘书大概已经知道苏秀秀和杨蔓枝的关系不一般。说起话来都显得格外的客气,跟之前那种趾高气昂完全不同。   苏秀秀自然也不会跟她计较,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事实上,苏秀秀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着再次见到杨蔓枝了。   很快,她就把这事又告诉给彭小茹。   彭小茹思来想去,就对苏秀秀说:“我还是不去星光百货了吧?总觉得杨总到时候,肯定又想跟你谈许多私事,我在场恐怕不方便。”   彭小茹实在挺挺佩服苏秀秀与别人交往的能力的。不过这事,也嫉妒不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眼缘。   苏秀秀也觉得彭姐的话有几分道理,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星光百货我就自己去了。彭姐,那裁缝铺和杂货铺的事情,暂时就交给你了。”   彭小茹也是做过功课的,干脆就跟苏秀秀说:“杂货铺开新店那事,小白和王香香就办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支援的地方。   至于裁缝铺那边,老顾客都已经打电话通知过了。她们都很高兴咱们把铺子搬到城里来。如果再有人去京郊那边,姜厂长也会发给他们小卡片。   不过,昨天我听那些大姐开玩笑时说。鲁师傅跟着铺子搬过来之后,回家就不太方便了。只得等着姜厂长每周过来送货了。”   苏秀秀想了想,就又说道:“不管怎么说,先给鲁师傅收拾出来一间僻静的房子吧?对了,给我安排的那间办公室,其实没什么必要,我也不懂得刺绣。不如收拾出来,先给鲁师傅住着呢。”   彭小茹却说:“咱们铺子很好,一层工作二层住着,空房间其实还有很多呢。”   苏秀秀却说:“可像丽娘和姜厂长他们那样,上楼走楼梯都不太方便。还是得安排在一楼住着,最后连台阶都处理一下。”   她这么一说,彭小茹才想起来。姜厂长和丽娘腿脚都不好。   苏秀秀想了想又说道:“之前,那铺面不是开茶楼的么?后面应该还有一个院子吧?我爸也让人顺带手的收拾了。   现在大家也做饭,可这又不是茶楼,用不着在那么大的地方做饭。倒不如把后面的房子安排一下。到时候,给鲁师傅,丽娘住下来。姜厂长过来之后,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彭小茹连忙点头道:“好,我马上就去安排这件事。”   她只觉得,秀秀的心可真细,还真是事事都想到了,也很会体贴别人。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她才发自内心地想要跟着秀秀一起好好干下去。   能不能成为城区女首富,那只是秀秀嘴里的一个笑话。   可彭小茹却知道,像秀秀这样的,又聪明又勤奋,还懂得体谅别人的人,将来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163章   苏秀秀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星光百货。   杨蔓枝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她进了办公室,就起身来接。   站在门口的秘书反被这情景吓了一跳。   杨蔓枝是什么身份,秘书自然是知道一些的。这苏秀秀又是个什么身份,值得老板待她这样好?   然而,两人自然没有闲心,去管她是怎么想的。   苏秀秀笑着说道:“杨姐,小睿睿还好么?”   杨蔓枝笑着摇了摇头,自从她上次听了苏秀秀的建议,真的开始改变她和儿子的关系了。   只是一时半会,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多挤出一点时间来陪孩子。   早上的时候,杨蔓枝没办法自己做饭,就让保姆做了丰盛的早饭陪着儿子吃。   杨蔓枝甚至想要亲力亲为地给孩子穿衣服。可睿睿就是不太喜欢亲近她,宁愿自己穿好小衣服,也不用她来帮忙。   摆好小板凳,这孩子甚至能自己用沾湿的小毛巾擦脸,用小牙刷刷牙。这孩子一点都不像三岁,这么早就已经不用别人帮忙了。   杨蔓枝看着儿子自己,不禁心酸又心疼。   都收拾好了,杨蔓枝又想陪着睿睿吃早饭。   可睿睿还是不用别人喂,自己抓着小馒头吃下去就算完了。   小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有理妈妈,杨蔓枝被他弄得又不免伤心一场。   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到现在,杨蔓枝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   周日一整天,杨蔓枝都没去上班,干脆就陪着儿子呆着。   可儿子自己玩自己的,似乎很是自得其乐,根本就不理妈妈。   就这样,杨蔓枝很尴尬地过了一天。   就这样,再看见苏秀秀,杨蔓枝就很冲动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说给苏秀秀听。   苏秀秀只得安慰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小睿睿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杨姐你之前忽略了他。不过,只要你坚持下去,孩子也会明白你的心意的。你们的关系一定会变好的。”   杨蔓枝只得点点头,一时半会儿,她也变别的方法了。   之前,杨蔓枝就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留在商场里。   现在,杨蔓枝开始想着,像苏秀秀说得那样,把更多的事情交给值得信任的人去打理。这样也好把时间空出来,多陪着孩子。   之后,两人就不再聊私事,反而开始谈起工作来。   苏秀秀也开始说,她在文化广场办活动的计划。   杨蔓枝拿过计划表一看,这个所谓的活动,弄得就跟大众晚会似的,前面有歌手献唱,后面有服装表演。   要说是为了裁缝铺子打广告,可偏偏时装表演并不吃重。   一时间,杨蔓枝就愣住了。“你这是为了裁缝铺办活动么?真要是照着这个样子办的话,恕我直言,你这个推广活动并不会太好。”   苏秀秀却很淡定地说:“甚至后面这个服装表演也可以去掉。并不影响我想要的效果。”   杨蔓枝就问:“这话又怎么说?”   “杨姐,我也不想瞒您了。这次文化活动,并不是单单是为了吸引广场上行人的关注。我们服装铺子走高端路线,普通人根本不会过来定制。我刚好有个哥哥在报社工作,我想他咨询了一下,他说我们这个事情如果做好了,是可以作为社会新风尚报道的。”   如果不是信得过,杨蔓枝不会坑她,苏秀秀也不会这么快就放出自己的底牌来。   杨蔓枝这才恍然大悟。“你要上新闻呀?”   苏秀秀点了点头。“我们这裁缝铺子,刚开始营业,也不怎么盈利,真要在电视上打广告也出不起这笔钱。我想着倒不如通过这种方式,再做一次宣传?   到时候,看了电视的人大概就都知道我们这个裁缝铺子了。即使没有地址,也能打听一下。”   杨蔓枝这时也想明白过来了。一时间,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照着苏秀秀这个说法,星光百货也可以借东风,打一次免费广告吧?   她也不是没打过广告,只是没见过这么变向打广告的。   于是,杨蔓枝就对苏秀秀说:“这么说来,对星光百货也很有好处?”   苏秀秀点头道:“这是自然了。星光百货不止能上报道,而且估计连地址也都能给报出来。因为这个报道,很可能会让观众们产生一种错觉。星光百货是京城最好的商场。”   杨蔓枝听了这话,心头热血上涌。   她也是个果断的人,立马对苏秀秀说道:“行,这个活动我们同意了,算是咱们两家一起合作的,全部费用有我们来出。如果将来你再办这样的活动,我们也可以向你们提供优惠。   电视台那边我去找人谈。   还有一点,秀秀,你可一定要把这个文化广场上这个活动,想办法弄得更正规一些,大型一些,反正越热闹越好。”   杨蔓枝也是因为感激苏秀秀对她儿子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欣赏苏秀秀这些想法,才下定决心要跟她合作的。   不然的话,她也有的是办法,把这个购物节办得更好。   另一边,苏秀秀也知道这要是杨蔓枝一出手,肯定跟她自己来做不是同一级别。   这事要是弄好了,她们的裁缝铺子在京城里,就可以彻底打响名声了。   星光商场以后还要向她倾斜,还要给她优惠?这么说来,还是她更占便宜了些。   苏秀秀思来想去,既然是两家合作,干脆就再帮杨蔓枝出个注意,顺便也帮着星光百货获得更大利益。   想到这里,苏秀秀又开口说道:“杨姐,不知道您这商场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   杨蔓枝也不知道她问这事干嘛,却还是对苏秀秀说道:“重新开业是在春节之后,三月份的时候,至于别的特殊日子就没有了。”   苏秀秀想了想说道:“那不如这样吧,咱们趁此机会,办个盛夏购物节怎么样?”   杨蔓枝都听晕了。“什么叫盛夏购物节?”   “这个名字也不用太在意,我随口说的,就是咱们随便挑个比较合适的日子,办一个购物盛会,给叫取个名字叫盛夏购物节,或者其他什么购物狂欢节之类的,这都无所谓。”苏秀秀随口解释道。   “……”杨蔓枝整个人就更懵了。   苏秀秀又问道:“杨姐,你知道庙会么?”   杨蔓枝这才点头道:“这倒是知道。”   苏秀秀解释道。   “我们家从85年开始,过春节的时候,总会去庙会上做小买卖。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庙会。通常那几天人流量也特别多。就直接跟您说了吧,我们在庙会七天摆摊赚得钱,可能比平常人上班一年赚得还要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庙会,都会过来玩。”   杨蔓枝完全不明白,苏秀秀为什么要提这个庙会,却仍是耐下心思听着。   她心里只觉得容家人还真是会做生意,连这种机会都能抓住。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我爸当时就跟我说,不止是这个庙会,乡下也有赶集,海边也有海祭。   海祭基本上在每年停止打鱼的那天,渔民们为了庆祝丰收,十里八乡凑在一起办一次很大的堂会,人们载歌载舞,祈祷来年还能有个好收成。   我的意思是,咱们也可以办一个专属于星光商场的庙会,就给它取名叫盛夏购物节,或者直接给它换个其他什么好听的名字。   到时候,您的商场也可以办那种满多少钱,参加抽奖的活动。   礼物也可以弄出一个特别唬人的出来。另外一些积压的产品,也可以给出一个相应的折扣来。   一旦这次办起来了,每年夏天的同一个时间,都可以来一次这样的购物节。这是属于星光商场自己的节日。要办多久也是商场说了算。”   杨蔓枝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商场还能给自己过节呢。同时,她又想起了苏秀秀给她家饭馆印了名片。   杨蔓枝之前倒是也做过打折扣,送礼物这些活动。   可这些一从苏秀秀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如果真如苏秀秀所说,这次夏日购物节彻底办起来,她都不知道能给星光商场带来多大的利益。   难怪她表弟之前曾经安慰她,说容家跟他们不一样,就是天生的买卖人。   之前,杨蔓枝还觉得不以为然,大家都是亮眼睛一鼻子一张嘴,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她觉得是因为胖子对苏秀秀有好感,才处处夸她的。   可是听过购物节这个说法之后,她是彻底福气了。   所以说,老马家杂货铺十多家分店,也必然是这姑娘的手笔吧?   一时间,杨蔓枝暗叹道,人和人还真是没办法相比。   如果之前,她对苏秀秀的亲近,只是出于感激和喜爱;那么到了现在就已经变成了认可和信赖了。   当然亲近的前提,还是对苏秀秀人品的肯定。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杨蔓枝也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她又开口说道:“那行,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只是有一点,为了把这个购物节办好。你能不能在这几天抽空过来,参加我们商场内部的讨论会?购物节就定在八月,咱们务必把它给办好了。”   苏秀秀点头道:“这倒没问题,我最近正在放假,您这边什么时候有事,随时可以叫我过来碰头。不过,星期日我是有别的活动。”   杨蔓枝又想起,詹爷爷很喜欢找苏秀秀聊天的事,自然也就明白了过来。   于是,她就笑着说道:“行,你要是有别的事情,我们这边配合你就是了。总之,还是那句话,咱们务必要把这个购物节给办好了。”   苏秀秀自然也点头答应了。两人作为合作者,还正式起身握了手。   本来杨蔓枝还想问问,苏秀秀到底是怎么跟孟庭松相处的。可她一时间她被苏秀秀给震住了,就觉得这么问她这种隐私问题,好像不太合适。   倒是苏秀秀先开口问杨蔓枝。“杨姐,我能不能过去看看小睿睿?”   杨蔓枝自然是同意了。“睿睿就在隔壁玩呢,那孩子又开始不理人了,我也拿他没办法?”   苏秀秀想了想,又问道:“杨姐,您就没想过把睿睿送到幼儿园去?有了小伙伴陪伴,他至少也没有那么寂寞了。”   杨蔓枝犹豫着说道:“怎么没想过?我只是想着,我先跟孩子好好亲近亲近,再把他送过去。不然的话,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而且,幼儿园也得找个合适的,安全方面就不能有什么疏忽,我昨天还特意打电话回家问了。”   杨蔓枝的生活仍是一团糟,不可能因为某些人的一两句话就立马改变。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点一点地调整。   苏秀秀点了点头。她看了杨蔓枝一眼,又问道:“那你讨厌狗么?我看睿睿特别喜欢小动物,给他养只小宠物怎么样?平时杨姐你顾不过来,睿睿也可以跟宠物玩了。”   “这……”杨蔓枝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好像养狗也没什么不可以吧?大不了她在给狗雇个保姆照顾着。   苏秀秀又说:“我刚到现在的这个家里的时候,我爸就给弄了两只小狗陪我。   现在小狗已经长成大狗了。狗狗都有家里人照顾着,可我有空的时候,还是经常带着它们出去遛弯散步。   有时候,觉得心烦,没办法跟别人说,却可以跟狗们唠叨几句心里话。现在小睿睿也很寂寞,总一个人呆着也不好,弄只小宠物陪伴他,总会变得好一些的?”   杨蔓枝被苏秀秀说得心动了,就开口问道:“不如这样吧?你先去陪着睿睿玩一会儿,我先开个会,赶紧把购物节这事交代下去。我朋友家的狗好像下了一窝崽子。等我忙完了,就带着睿睿过去挑。”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秀秀,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么?”   苏秀秀摇了摇头。“没有。”   苏蔓枝笑道:“那正好一起去吧,刚好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中午咱们就在外面找个不错的餐馆吃饭吧?”   苏秀秀点点头。“好,那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苏蔓枝也知道她家里管得比较严,一抬手示意苏秀秀可以随便使用桌上的电话。   苏秀秀很快就拨通了电话。   这时候,杨蔓枝刚好到门口叫来了秘书,让她通知商场的领导层,马上要开个会。   一边说话,杨蔓枝下意识地往苏秀秀那边看去。   只见电话一接起来,苏秀秀整个人好像都变了似的。   原本苏秀秀身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从容、大度、沉稳,让人觉得这个姑娘虽然年轻,却十分可靠。   可是电话接通的那一霎那,听到电话线另一边传来的声音。苏秀秀的眼神却完全变了。她音调下调了几度,说起话有点软软糯糯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还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会冲着妈妈撒娇。   “妈,我今天不回去吃午饭了。什么您做了我最爱吃的?我不能再吃了,都快超重了。就您总是觉得我瘦了,其实根本就没瘦,都快变成白胖子了。   啊?我没在裁缝铺。嗯,还在百货商场呢,等会就过去看小睿睿了。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他。   什么?上午那小锅汤我都喝了,一点都没浪费。您熬了那么久,我哪敢不喝呀?   哦哦,好的,我回去的路上会下心的。嗯,不东张西望,也不多管闲事,那就放心吧。   哎呀,您还是给我留一些吧?我晚上回家再吃,行么?   恩,好的,妈,那我可挂电话了。嗯嗯,您就放心吧!”   这一刻,杨蔓枝突然很希望睿睿有一天也能这么跟她说话,对她撒娇。   不要像现在这样子,冷冷淡淡地不理她。   只是,这可能么?   看见那个挂了电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姑娘。   杨蔓枝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有了这姑娘在,一切都是可能的吧? 第164章   苏秀秀挂了电话,杨蔓枝还要开会,就让秘书带着苏秀秀去隔壁房间看小睿睿。   那孩子正在房间里,拼着积木,已经拼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城堡。   旁边还零零碎碎地放着铁皮机器人,小火车之类的,这个年代很常见的玩具。甚至还有一辆儿童三轮车和一台小小的钢琴。   保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睿睿,似乎一时半刻也不敢松懈。   显然那天出事之后,杨蔓枝就跟她们谈过了。   所以,保姆才这样紧张。   苏秀秀突然有种荒缪的感觉,就好像小睿睿是监狱里的囚犯,保姆是狱卒一样。她突然就很不喜欢这样的境况。   苏秀秀干脆就走上前去,叫了一声“睿睿”。   小男孩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她,那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灿若星辰。   小男孩放下手中的积木,跑过来抱住了苏秀秀的腿。他嘴里还急切地叫着,“秀秀,秀秀。”   他起身的那一瞬间,不小心把快要搭好的城堡给弄乱了。可他自己却不太在意。   苏秀秀干脆就一弯腰,把睿睿抱了起来。   睿睿很开心地说道:“秀秀,你又来找我玩么?”   “是呀。”苏秀秀随口说道。看着这个孩子,她心中再次变得一片绵软。   睿睿又开口问道:“要去游乐园么?”   苏秀秀却摇了摇头,小家伙一脸失望。   苏秀秀不得不连忙解释道。“等一会儿,你妈妈开完会,咱们要一起去别的地方,会有小惊喜的?”   “什么小惊喜?”小睿睿一脸兴奋地问。   苏秀秀却说:“这得保密,不然到时候惊喜可就没了。”   听了这话,小睿睿只得乖巧地忍了下来。   苏秀秀见不得这小孩这么沉闷。只得开口说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出去玩玩三轮车?”   “好。”小睿睿很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保姆刚想阻止苏秀秀,站在一旁的秘书却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开口对苏秀秀说:“楼顶有个天台,我带你们去那边玩吧?那边清静。”   说完,她就上前抬起了那辆儿童三轮车。   “那就麻烦你了。”苏秀秀说着,抱起小睿睿就跟着秘书走了。   保姆连忙通知了屋里的另一个保姆,然后忙不迭地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楼顶一看,果然有个很大的平台,四周还有围墙。   平常并没有人会来天台,这里却十分干净。   秘书放好了自行车,苏秀秀就把小睿睿放在车上,然后开口问道:“你会骑么?”   “会呀。”小睿睿笑眯眯地说。   “那咱们就先小跑一圈吧。”苏秀秀也一脸笑意地说道。   “好呀。”小睿睿立马蹬上自行车,开始在平台上飞驰。   苏秀秀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以防万一。   每当小睿睿回头看的时候,总能看见苏秀秀,他顿时就觉得特别安心。   偶尔,他会故意停下来,苏秀秀就会跑过去,弯着腰,给他加一把力气。   小睿睿一个借力,也就骑得更快了。   就这样,整个天台上,布满了属于孩子的清脆笑声。   等到杨蔓枝开完会,把任务布置下去。到隔壁房间一看,早已没了人影。   另一个保姆马上告诉她,苏秀秀带着睿睿去楼顶天台上骑小车去了。   杨蔓枝很快也来到天台,离的很远,就能听见她儿子正发出爽朗的笑声,还伴随着苏秀秀的笑声。   苏秀秀边笑边说。“这扯也太小了,我这一个胖子,根本就骑不动。”   小睿睿就在一旁催促道。“秀秀,骑一个嘛,我都跑了一圈了。”   杨蔓枝上前一看,也笑得不行了。   原来,苏秀秀整个人坐在小三轮车上,小睿睿正在后面试图推着她往前走。   没办法,苏秀秀只能配合着他,用两脚支撑着地面一步一步往前走。   两人居然还真玩到一块去了,也搭上苏秀秀只是脸有点圆,实际上却瘦巴巴的。   不然换作别人,还真未必能陪小睿睿玩这个游戏。   这时,站在一旁的秘书也笑得不行了,保姆阿姨也在偷偷地笑。   杨蔓枝从来不知道,他们家里居然也能这么欢乐的。   苏秀秀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骑出了五六米,跟小睿睿讨价还价一番,总算又换小睿睿骑车了。   苏秀秀一回头,刚好看见了杨蔓枝。就对小睿睿说道:“秀秀被你推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让妈妈陪你玩一会儿吧?别忘了跟你妈妈要惊喜。”   小睿睿本来不想理妈妈,可一听见有礼物,到底勉强同意了。   杨蔓枝一直备受孩子冷落,好不容易孩子愿意搭理她了。这对于她来说,可是难得的喜事。   为了跟孩子玩,她也算拼了。踩着半跟鞋,就跟着儿子身后奔跑。   苏秀秀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境,在杨蔓枝追不上的时候,就帮着她跟着小睿睿。   就这样两人配合着,倒也玩得十分畅快。   小睿睿又骑了一会儿三轮车,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向妈妈。   “妈,要惊喜?”   “什么惊喜?”杨蔓枝愣愣地说道。   眼看着儿子的脸色马上要变,苏秀秀连忙补充道:“刚刚,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杨姐,你要带着睿睿去挑个小礼物。”苏秀秀那个“礼”字故意压重了音,听起来有点像“宠”。   杨蔓枝这才想起小狗的事,就笑着对儿子说道。   “是呀,有个惊喜,妈妈都跟秀秀说好了,等会咱们一起去挑吧?”   小睿睿听了这话,这才又开心起来。连忙跳下三轮车,走到杨蔓枝的身边说道:“现在去吧?”   “好呀!”杨蔓枝一弯腰,抱起她心爱的儿子。这一次,小睿睿没有拒绝她,而是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怀里。   一时间,杨蔓枝心头思绪万千。   不管怎么说,托了苏秀秀福,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总算进了一步。   *   就这样,杨蔓枝、苏秀秀又带着秘书,几人坐上了汽车,直奔杨蔓枝朋友家里去了。   杨蔓枝所谓的朋友,住在一个保密性很高的社区,保安对外来的车辆检查十分严密。   负责守卫的那些人,一看杨蔓枝立马就放行了。可以相见,杨蔓枝的出身,比这里只高不低。   苏秀秀上辈子也见过很多权贵,只是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杨蔓枝和胖子这些人。   据苏秀秀推测,要不就是杨蔓枝他们的身份,超出了她那些顾客的范围;要不就是杨蔓枝家里,根本就不信玄学那一套。   不管怎么说,苏秀秀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作为陪客来到这种小区,她并不怎么紧张。反倒是那位秘书紧张得不行。   杨蔓枝看着旁边的苏秀秀,越发觉得这姑娘实在沉稳。   杨蔓枝觉得,这也可能跟容家做的买卖有关。无论是卖龙鱼,还是私房菜馆,接触到的有钱人或者其他矜贵的人并不少。苏秀秀的眼界自然也就宽了。   就这样,车子继续缓缓前行,在一栋别墅前面停了下来。   别墅里的人一见到杨蔓枝,就放车子进去了。   一直行驶到一栋房子的前面,司机才停下了车。   这时,已经有一对年轻男女过来接他们。   那两人五官长得有三分像,苏秀秀透过面相知道他们是兄妹。只不过兄妹关系显然并不和睦。特别是那个英俊的男人,面上带着傻气,印堂暗沉,发灰,眼看就会有一个大劫难。   苏秀秀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那个年轻男人身材挺拔,长相英俊,从站立姿势看,似乎也受过训练,却并不像是士兵。   至于那个女孩苏秀秀来不及细看。她一看见杨蔓枝,就迅速上前来。一看见杨蔓枝怀里的孩子,立马就故作亲近地笑道:“这就是小睿睿吧?真可爱,姨抱抱。”   小睿睿却很警惕,看了她一眼,反而把头埋进了杨蔓枝的怀里。   女孩略显尴尬,却很快开口说道:“杨姐,你们先下车吧?”   “好。”杨蔓枝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宣徽,都准备好了么?”   她问的是站在旁边的那个男青年,可惜男青年还没说话,他妹妹宣玲却抢着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提前让人把大狗带开了,就等着你们过去挑小狗了。”   看得出来,宣玲一直在刻意地讨好杨蔓枝,却又有点看不起她身边带着的人。   至于,宣徽始终都是一脸冷淡,并不会主动开口说话。   下车的时候,宣玲见车上还有个小包,就对苏秀秀说道:“怎么当助理的,帮着拿东西不会呀?”   杨蔓枝却回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宣玲一眼。   “这是我刚认下的妹妹,根本就不是助理,自然也不用帮我拿包。”   宣玲满脸嫉恨地瞪了苏秀秀一眼,这才软了下来,又对杨蔓枝说道:“对不起,杨姐,是我弄错了。”   杨蔓枝哼了一声,并没理她,反而带着苏秀秀走到宣徽身边,对苏秀秀介绍道。   “这是宣徽,也算我一个弟弟,我跟他大哥算是发小。只可惜他大哥已经不在了。”   又对宣徽介绍道:“这是苏秀秀,一个跟我很投缘的妹妹。以后,你再见到那些不长眼的人随便欺负她,记得帮她出头。”   宣徽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他又看了苏秀秀一眼,算是把这姑娘正式记下了。   苏秀秀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却并没有主动伸出手去跟宣徽握手。   对此,杨蔓枝倒是挺满意的。   她就知道苏秀秀怎么也是受过旧时大家族教育的,不可能像宣玲那个小老婆教出来的女儿一样,见到像样的男人就立马想要扑过去。不要就是想要攀附别人,更进一步。   刚刚还上蹿下跳,打算讨好杨蔓枝的宣玲,就这样被当场打了脸。再怎么着,她也听出杨蔓枝话里的含义了。   只不过杨蔓枝的家事,她根本就惹不起,也不敢惹。只得压住火气,暗自生着闷气。   这时,宣徽才开口说道:“杨姐,跟我去看狗吧?”   “好。”杨蔓枝应了一声,就抱着小睿睿往后院走去。   苏秀秀不紧不慢地跟在杨蔓枝的身后,宣玲也跟在宣徽身后。   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宣玲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   这时走到后院里,小睿睿一看见那窝毛茸茸胖乎乎的小狗崽,眼睛都瞪圆了。   就像苏秀秀说得那样,这孩子真的很喜欢小动物。   宣徽养的这条狗是从国外引进的德国牧羊犬,原本是作为警犬训练过的,还要执勤的。   宣徽在被调到下面工作的时候,正赶上这条警犬因伤退役。   宣徽十分喜欢它,干脆就带回家里养着。一开始,这条狗还惹得继母很是不快。   可宣父却说,家中养条衷心的好狗也不错,将来说不定还能护主呢。   就这样狗被留了下来,到了配种的时候,宣徽这种身份自然找的也是纯种德牧。   所以说,这些狗崽子应该算是血统纯正。   苏秀秀看着这几只油光水滑,鼓着小圆肚皮的萌货,这一只只的耳朵都趴趴着呢。看上去,就跟她家里养的那两只土狗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毛色略微好看些。   苏秀秀家里那两只小土狗,其实还有一段故事呢。   当初,那两狗的耳朵都立不起来。容家上下都认定这就是个土狗胚子,长大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刚好苏秀秀那时候正在吃钙片,长个呢。就随手也喂了小狗吃了一点钙片。   后来,狗耳朵居然奇迹般的立起来了,现在看上去也挺精神。   看着眼前这些趴耳朵的小萌货,估计将来也得吃些钙片了。   想到这里,苏秀秀就忍不住想乐。   就在苏秀秀忍得很辛苦,差点笑出来的时候,小睿睿却突然回头问道。   “秀秀,要哪只呀?”   这孩子一开口,反倒把宣玲吓了一跳。   整个圈子里都在传,杨蔓枝和陆红兵的儿子是傻瓜。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孩子非但不傻,反而很聪明。说起话来口齿清晰,逻辑紧密。 第165章   苏秀秀走过去,弯下腰对小睿睿说:“就挑一只你喜欢的吧?”   小睿睿点了点头,看了好一会儿,指着小狗崽子里最活泼最能撒欢的那只小胖狗。“我喜欢它。”   宣徽干脆就上前帮他把狗抱出来,又递到了睿睿面前。   小睿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小狗的脑袋一下,那小狗像打招呼似的,冲着他叫了一声,摇了摇小尾巴。   小睿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刚想抱小狗,苏秀秀就在一旁提醒着,“不要摔了它。”   小睿睿这才抱着小狗蹲了下来,满心欢喜地摸了摸小狗身上软软的毛。   小狗又冲着它叫了好几声,还不断地摇着尾巴。   看得出来,这小睿睿和这条小狗都已经认定彼此了。   杨蔓枝站在一旁很欣慰地笑了。   这时,宣玲才注意到苏秀秀。   杨蔓枝的儿子刚刚那么排斥她,连抱都不愿意让她抱,却似乎很喜欢苏秀秀。   宣玲又仔细看了看,却还是不知道这苏秀秀到底是谁家的?听这口音又是本地的。该不会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吧?   可杨蔓枝认她当妹妹也就算了,杨蔓枝的儿子也那么喜欢她?   其实,宣玲一直想攀上杨蔓枝,好带着她去参加各种沙龙活动。   杨蔓枝跟宣玲同父异母的长兄是好朋友,可惜长兄去世之后,杨蔓枝只看重二哥宣徽,一直看不上宣玲这个在外面生下来,后来又被带回宣家的孩子。   即便后来,宣玲的母亲转正成了宣夫人。可有些老派的人家还是看不上她们母女。   想到别人对她的轻视,宣玲心中如同火烧。只是,她又不敢跟杨蔓枝生气,只能偷偷地瞪了苏秀秀一眼。   可那苏秀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陪小孩玩的时候,总是温温柔柔的,似乎没什么脾气。   可在注意到宣玲不友善的视线之后,苏秀秀冷不丁往后看了一眼,正好迎上了宣玲的视线。   宣玲只觉得那眼神冷冷就像刺进了她的骨子里似的,让她觉得很难受。   宣玲吓了一跳,一时间,也不敢再继续瞪苏秀秀了。   苏秀秀看着宣玲的面相,心里想着这女孩现在看上去运势不错,可惜只是个虚凰假凤的命。一朝得势,贪慕虚荣,不知积德行善。   俗话说得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这种人早晚会翻车的。   苏秀秀自然也懒得理会宣玲,只是那宣徽未免有些可惜了。   这人能不能渡过那一劫都说不定呢。   苏秀秀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跑去跟宣徽说,我观你面色印堂发黑,必有凶兆。那样的话宣徽会把她当成神经病的。   就这样,陪着小睿睿挑完了小狗,杨蔓枝就准备带着他们回去了。   临走前,杨蔓枝还对宣徽说道:“改天,再一起吃个饭吧?”   宣徽点头答应了,仍是一脸冷淡。   虽然宣玲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可从始至终杨蔓枝好像都没有给宣玲留什么面子。   宣玲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满脸堆着笑,殷勤地对杨蔓枝说:“杨姐,您慢走,有空再过来。”   “喔。”杨蔓很敷衍地枝应下了,却也没再说什么。   汽车很快就开走了。   一路上,小睿睿抱着小狗,抚摸着狗毛,满脸都是笑意。   他时不时就抱着狗,要跟苏秀秀一起玩。   杨蔓枝一看,果然给儿子养条狗是对的。有了这条小狗的陪伴,她儿子都变得活泼了许多。   *   很快,汽车就到了目的地。   杨蔓枝找的饭店,其实就是上次苏秀秀开同学会的那一家。   原本苏秀秀还以为它跟后世不太一样。可杨蔓枝直接就带着他们上了二层。   到了二层,跟一层就完全不一样了,算是比较奢华的私人领域。   杨蔓枝来到提前订好的包房前,服务生帮他们推开门。   苏秀秀往里一看,里面装修得奢华而又含蓄,甚至带着一种居家的感觉。总体而言,是比较西式,比较现代的。   门口虽然有服务员守着,可那位英俊又聪明的服务员看了一眼他们抱着的那只小狗,就跟没看见似的,很热情地带着他们进了包房。   这服务生虽然也比较不错,可苏秀秀却还是觉得,这人没有他们那边的大爷好。   进了屋之后,小睿睿很快就跟小狗在地毯上玩了起来。   此时的睿睿并不需要别人陪伴,有小狗在身边也就足够了。   杨蔓枝看了儿子一眼,干脆就坐在饭桌旁边跟苏秀秀聊天。   “秀秀,今天还真是谢谢你的提醒,睿睿总算活泼了很多。之前,他都一个人闷闷地玩玩具。可把我给愁坏了。”   苏秀秀笑道:“杨姐,这都是应该的,您跟我这么客气干嘛,何况我也很喜欢睿睿。”   杨蔓枝又说道:“不如这样,以后你有空就常来看看睿睿。”   苏秀秀点头道:“好呀,我跟睿睿刚好也投了缘分。”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一开始话题只是围着小睿睿转。   也就是怎么跟孩子相处,怎么跟孩子交流。多少也夹杂着怎么才能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信赖的人,好留出时间来陪家里人。   其实,苏秀秀之所以这么顺利,就跟开外挂似的,仗着自己会相面。   通常大奸大恶之徒,也就被她直接避开了。   她选择那些合作的伙伴都是一些人品有保障的人。所以,她的事业也就发展得比较好。   可杨蔓枝那边就麻烦了。   虽然,她拥有星光百货的大部分决定权,可星光百货里面还有一些家族亲戚,和外姓亲友。   那些人因为她的家世支持她上位,一时间,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些小动作却接连不断。   在这种情况下,杨蔓枝也没办法相信那些人。   很多事情都得亲力亲为,所以,她才活得这么疲惫。   苏秀秀想了想,就对杨蔓枝说道:“这不是正赶上毕业季么?杨姐,你就没想过找些大学生过来帮忙?培养出一些有能力的新人,让他们只听从你的安排。这样有了好帮手,做起事情来才能事半功倍。”   杨蔓枝却苦笑道:“哪儿有这么容易呀?大学生可是矜贵得很,早就被石油燃气等重点企业直接就挖走了。大学生一般来说,并不愿意来我们这里。”   “……”苏秀秀这才想起,这年月,大学生还等于铁饭碗呢。不论到了那个企业,福利都特别好。   她又开口说道:“那可以去招一些成考的大学生吧?成考是不包分配的。我们学校那些同学,大多数都有一些工作经验。他们是在工作的过程中遇见了瓶颈,这才进行深造的。”   苏秀秀说的时候,也没想刻意隐瞒自己是成考生的事实。   杨蔓枝听了她的话,也是心里微微一动。   她其实觉得苏秀秀说的这话,非常有道理。于是干脆就让秘书亲自抓这件事,最好能招到几个可靠合适又有能力的帮手。   秘书自然也就记下来了。   杨蔓枝又继续跟苏秀秀东拉西扯地聊着天,甚至问道了一些隐私话题,提到了在部队的孟庭松。   苏秀秀也觉得这些事没什么隐瞒的,干脆就把她和孟庭松的事情也都跟杨蔓枝说了。   杨蔓枝听了,只觉得跟看连续剧似的。   “就因为孟庭松救了你,你就喜欢上那个男人了?还要跟他分隔两地,苦苦地等着他?秀秀,你难道不觉得寂寞么?以你的条件,在附近找个条件好的应该挺容易吧?”   苏秀秀却说:“可那些都不是松哥呀?我偶尔也会特别想念他。可我基本每天都会坚持给松哥写信,松哥也会给我写信。   我们把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对方。感觉就像还在身边,没有分开过的一样。而且,每周末下午我总会留在家里,等松哥的电话。听听松哥的声音,我就觉得也挺幸福的。”   杨蔓枝显然有点难以置信。“你们就这样处了三年的对象?”   苏秀秀还为了这么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到她身边的人,把她的胖表弟给甩了???   苏秀秀脸上一红,又垂头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平时太忙了吧?就像个陀螺一样,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给松哥写信,跟他打电话,就成了我生活中的某种慰藉。   我很确定松哥就是值得我信任和依靠的人,我也想守护着他,想跟他一起过一辈子。这份心情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发生改变。”   杨蔓枝看着面前这个满脸羞涩的少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又觉得苏秀秀和孟庭松这份青涩却又沉重的感情,让她感到很是动容。   杨蔓枝和陆红兵也曾经真心相爱过。   她也曾经确定那个男人值得她信赖和依靠。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陆红兵不再回家,杨蔓枝也不再写信或者给他打电话。   他们彼此相爱,却没办法再见面。   因为见了面,也会争吵,会闹着离婚。   杨蔓枝这几年实在很累很辛苦,她曾经想要陆红兵回来,然后成为她的依靠,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   可陆红兵却有着更重要的事业要做。   他的事业比她和睿睿还要重要。这就是杨蔓枝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原因。   可偏偏这些事情,到了苏秀秀这边,好像就不算什么事了。   苏秀秀虽然很年轻,却能把事业、生活、家庭安排得很好。   这小姑娘似乎心里有杆秤,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   而杨蔓枝看似强势,却把周围的一切弄得一团糟糕。   看到面前那个满脸笑意的少女,杨蔓枝觉得也到了该彻底改变的时候了。   或许,她也该学着苏秀秀,给陆红兵写信?   于是,杨蔓枝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平时都怎么给孟庭松写信呀?”   苏秀秀脸一红,垂着眼睛说道。   “就跟写日记一样,比如前天就写了我在商场遇见一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没想到他跟我有那么大的缘分。这些事情,我是不会瞒着松哥的。除此之外,我偶尔拍了照片,也会给松哥寄过去。松哥也会画一副画,给我寄过来。他的铅笔素描画得很好。反正就是一些家常里短鸡毛蒜皮的细碎小事。”   说到最后,苏秀秀反倒是一脸坦然。   杨蔓枝这才点了点头。或许,她也可以这么给陆红兵写信。   如果实在尴尬的话,其实可以从孩子开始谈起。   当天下午,杨蔓枝让秘书拿了照相机,给小睿睿和那只胖小狗照了相。   当然也有杨蔓枝上镜,苏秀秀也拍了一张。   *   几天后,陆红兵突然收到了一封来信。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这个一向冷静自若的汉子,突然心跳如鼓。   他甚至没法鼓起勇气打开信封,生怕这是妻子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直到拿到信的这一刻,陆红兵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哪怕就这样拖着,等着,熬着,他还是不想跟妻子离婚。他想跟她好好在一起,到了老了,头发白了,也可以相依为伴。   就这样。一直踌躇到晚上,陆红兵才终于打开了这封信。   可信里却并没有只字片语。只有几张照片,他们的儿子小睿睿正抱着一只不大点的小胖狗,笑得一脸灿烂。   还有儿子抱着小狗玩闹的,甚至还有小狗趴在他肚子上的。照片里的小男孩显得特别开心。   看到这些照片,陆红兵那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他儿子果然没有什么问题。   陆红兵准备打电话跟家里好好说说。再有流言蜚语说他儿子是小傻子,就该采取行动了。   其中有一张照片里,出现了一个年轻姑娘的侧影。   陆红兵仔细一看,这不是孟庭松的未婚妻么?   杨蔓枝给他寄来这样一封信,该不会也跟苏秀秀这小姑娘有关系吧?   陆红兵一边可惜妻子没能上镜,一边打算去找孟庭松好好聊聊。 第166章   在陆红兵收到家书的同时,孟庭松也刚好收到了一封家书。两封信也算是前后脚。   孟庭松的信里,同样也夹着一张照片,苏秀秀笑眯眯地也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狗崽子,满脸都是喜爱之情。   孟庭松还以为除了招福添寿,秀秀又要养别的狗了呢。   事实却并非如此,秀秀在信里详详细细地写了,这是小睿睿抱养的小狗,取名叫乐乐。   秀秀也说了,这狗应该是纯种黑背。   可是看这小狗浑身上下,憨态可掬的样子,其实跟他们家里的土狗串子小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苏秀秀还说,看这趴趴的耳朵,估计这只狗崽子再长大点,也得吃点钙片。不然的话,耳朵会立不起来的。   孟庭松看了秀秀在信里的那些描写,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果然,他们家秀秀想象力实在很丰富。给小狗喂钙片这事,也亏得她能想得出来。   孟庭松自然跟他的直系领导陆红兵不一样,托了苏秀秀的福,他一早就知道了关于小睿睿的事。   那孩子实在有些可怜,打小就这么多灾多难的,还有一对不怎么靠谱的爸妈。   秀秀现在基本上每天都会在信里,或多或少地提起小睿睿。   孟庭松甚至打心里觉得,秀秀这样喜欢孩子,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但愿,将来,他们也会有个像睿睿那样可爱的孩子。到时候,他这个当爸爸的,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照顾儿子。才不会把孩子扔给保姆带。   就在孟庭松看着信,在心里暗骂小睿睿爸妈不负责任的时候。刚好,陆红兵也赶过来了。   陆红兵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问,孟庭松自己家里的事。   没办法,只得做出一副要指导孟庭松工作的样子。   两人都特别严肃认真地讨论了最近的一次任务。   孟庭松甚至向陆红兵做了任务后的思想汇报。陆红兵也一脸严肃地接受了。   就这样,汇报了进行了好半天,总算慢慢地从工作上,转移到了生活上了。   陆红兵也借此机会,问了孟庭松,“对了,你家里现在怎么样?一切还好吧?打算什么时候,修探亲假期?”   孟庭松立马就一脸严肃地说,“我家里现在挺好的,我父母正在开私房菜馆,一切都很顺利。”   好不容易又绕到了未婚妻,孟庭松还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有点红。不过,他也还是说了两句。   目前他和秀秀都忙着自己的事,短时间内并不会结婚。到底,他们还是太年轻了,秀秀也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陆红兵一脸严肃地问:“你未婚妻苏秀秀同志,现在还是每天都给你写信么?”   孟庭松点头道。“是的。”   陆红兵又问,“一般信里都说些什么内容?”   孟庭松就说:“都是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近,没有什么新鲜事么?”陆红兵又问。   孟庭松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隐瞒地必要,就继续说道:   “秀秀,现在又跟别人和开了一家裁缝铺子叫金缕阁,专门做旗袍和传统服饰的。秀秀说她们就是要走高端定制路线,打算趁着这个暑假,把金缕阁的牌子打出去。于是,就决定跟附近的一家百货商场合作。   也算是赶巧了,秀秀在商场里捡到了一个走失的小男孩。   后来一问,刚好这就是她去年曾经帮助过的那孩子。   两人一见面,秀秀就跟那孩子很投缘。所以,她最近经常去找那小男孩一起玩。后来,还跟着男孩的妈妈一起去抱了一只小狗,送给小男孩当宠物。只是那孩子的爸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据说常年不在家,也不知道回家写信,连孩子的成长都被错过了。秀秀就觉得那个叫睿睿的孩子,挺可惜的。”   陆红兵冷不丁被他心爱的部下捅了一刀,偏偏他连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本来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太失职了。   一时间,陆红兵只觉得心如刀割。原本他觉得把孩子托付给妻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孩子也是需要父爱的。   到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杨蔓枝怎么突然就开始给他写信了?   这事十有八九跟苏秀秀有关。   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当头棒喝,陆红兵也感谢苏秀秀。那姑娘似乎就是有一种别人不具备的能力,她可以影响其他人。   想到这里,陆红兵站起身,就往回走去。   反倒是孟庭松一头雾水,弄不清楚领导过来干嘛来着?   陆红兵可没心情跟他解释,就算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这两年来,陆红兵可是不小心就围观了孟庭松和苏秀秀谈恋爱过程。   既然杨蔓枝肯给他写信,这也算是发出了一个和解信号,陆红兵自然也要写封回信给她。   陆红兵本来就是个心思细腻,比较有谋算的人。   他们两人又属于少年相恋,陆红兵基本上也知道杨蔓枝的喜好。年轻时,他也没少给杨蔓枝写情书。   到现在,已经而立之年,陆红兵写起家书并不会很生涩。   他这封信里既有自己现状,又带着对老婆的依恋与思念,还包含着对儿子想念。   陆红兵的家书,如同行云流水,很快就写出来了。隔天就寄了出去。   *   杨蔓枝收到回信的时候,也忍不住呆住了。   虽然,她下定决心主动迈出这一步,可以她对陆红兵的了解,本以为陆红兵忙于工作,说不定很久都没发现那样一封信。又或者,那封家书干脆被堆在一堆老旧的书籍报纸之中,上面还会落下不少的灰尘。   却没想到,陆红兵这么快,就写了回信给她。   杨蔓枝打开信,细细一看,陆红兵先是写了他在部队里的生活。   上星期,他们刚刚组织了一场篮球比赛,陆红兵亲自上场,带队取得了顺利。   这其实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可杨蔓枝却读得津津有味。她知道陆红兵高中时代就是个运动高手。几乎每项运动,他都很厉害。参加长跑比赛还取得过名次。   那时候,杨蔓枝总是站在一旁给他加油。想起那些往事,杨蔓枝仍是有种陷入初恋的感觉。   信的后面,记载着陆红兵对他们这个家的思念。   他甚至请求杨蔓枝,多寄些照片给他。他其实也很想念儿子。   他们这对夫妻,本来心里就都还有对方,只是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那副光景?   好在,现在大家都有了个台阶下,自然也就开始小心翼翼地通过这种方式,再续前缘。   很快,陆红兵就收到了妻子寄来的更多信。   信里总是带着儿子的照片。   有儿子在天台骑三轮车的照片,有儿子坐在小钢琴前面弹奏的照片。也有他们一起去游乐场,坐木马时拍的照片;还有儿子穿得很整齐,被老师带着走进幼儿园的照片。   偶尔,照片里也会出现杨蔓枝的身影。   陆红兵突然发现,他妻子居然也跟儿子一样,笑得那么开怀那么自在。   到现在,他的心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了妻子而跳动。   他仍是爱着她,一如当初。   *   另一边,随着八月的临近,星光商场里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原本,商场里的那些掌权人,是看不上苏秀秀的。   还以为她是得了杨蔓枝的青眼,从哪里随便挖来的大学生,暂时只是在星光商场实习罢了,开学了还是要继续上学去。苏秀秀只不过有个突发奇想,就搞出了个购物节来。   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领导,也要跟着底下一起忙和。杨蔓枝已经放出话来了,“如果这次购物节办砸了,谁砸了,她就把谁调走。谁的手下办砸了,连带领导一起走人!”   这话实在太狠,但杨蔓枝本来就是个公主脾气。她下定决心,自然就是说一不二。   那些人奈何不了她,只得把气出在始作俑者苏秀秀身上。   可他们却没想到,苏秀秀虽然年轻,却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开会的时候,杨蔓枝叫了苏秀秀过来旁听。有些人直接就对苏秀秀下手,提出一些实际相关的问题,还处处都挖了陷阱。   可苏秀秀这个看起来没有工作经验的年轻孩子,却都一一答上来了。就算有人故意刁难,苏秀秀也都应对得宜。   很快,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统统都被苏秀秀强行压了下去。   那些高层甚至也被苏秀秀洗了脑,也都认为购物节是个很好的创意。   老大都认下了,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再为难苏秀秀了。   而且,杨蔓枝特意招聘了一些全日制成教大学毕业的学生过来。   有两个还是苏秀秀的校友,他们发现自己的工作,全赖苏秀秀推荐,便越发尊重苏秀秀这个天才学妹了。   就这样,苏秀秀想办法一带,这些人也完全以杨总为马首是瞻。   这些年轻人,本来就都是头脑聪明,工作经验也比较丰富的,很快就上手了商场里的工作。   在他们的互相配合下,杨蔓枝的工作量自然也就小了很多。所以,也有更多时间照顾儿子了。   在她的悉心陪伴下,睿睿也慢慢接受母亲了。   在听母亲讲睡前故事的时候,睿睿也不会一脸不耐烦了。   *   商场这边弄得差不多了,就差文艺表演了。   其实,苏秀秀早已联系了许峰。   许峰刚好欠了秀秀不小的人情,苏秀秀一说要办晚会,许峰自然是拿出了自己所有人脉帮助她。   再加上星光百货提供资金并不会亏待演员和歌手,许峰干脆就找了不少靠谱的人过来,这样一来,完全都能举办一场中型演唱会了。   就这样,一切准备就绪。定在八月五日,星光百货夏季购物节,正式拉开帷幕。   当然,提早半个月,星光百货就开始发放传单,制作海报。   顾客们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商场还要过节?   可是一看见传单上那些大字,“上百款商品打8折,上千款商品打9折。”   “八月五日,购物节当天,凡是买够30元的顾客,都可以参加大抽奖活动。   奖品包括彩电,洗衣机,电冰箱共有十种,就算什么都也抽到,也可以拿到纸巾安慰奖。   附近居民还是第一次看见星光百货做这种大规模的促销。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疯了,就准备拿出抢货的热情,把家里需要的东西都抢到手。   到了八月五日当天,一大群居民早早就堵在了商场入口,耐心等待。   幸亏商场里早有防范,有专业门卫负责带领着顾客进入商场,并没有发生摩擦,吵架,踩踏的行为。   就这样,杨蔓枝看见商场的人流量和不断攀升的销售额,实在忍不住有些心惊。   她再次确定,跟苏秀秀进行合作,或许就是她前半生最明智的决定之一。   *   到了下午4点终,文化广场上早已搭起了舞台。   附近的居民也知道这里将会进行一场文艺表演,早早就上来围观。   还有人以为,这是要表演马戏呢。   直到一位女歌手,上台唱了一首旋律很动听的民谣。   台下的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很快就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又是自弹自唱,又唱港台歌曲,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当然,也有唱摇滚的,最后把所有气氛都带动了起来。   还有唱英文歌曲的,现场观众很多并不知道那所《xx旅店》到底是什么,却很喜欢歌曲里的旋律,以及歌手粗旷却又带着几分荒凉的嗓音。   还有人是登台跳霹雳舞。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天都黑了,表演还是在继续,歌手们仍是拼尽全力。   许愿是听不见声音的,但是她可以看,看着舞台上哥哥那副潇洒又不拘一格的姿态,许愿越发觉得很震惊。   原来,她哥哥也能如此帅气。原来,他也会唱歌。   一时间,许愿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苏秀秀只得站在一旁,安慰她。   许愿就说:“从来没有想过,我哥居然这样了不起。”   苏秀秀笑笑,又告诉她。“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展示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来。”   人群里,其实不止有观众,有亲友,还有一些艺术圈的前辈们。或许,他们只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就听到了这样一场视听盛宴。还是让众人觉得很吃惊。   有些人自然也就动了几分别的心思。只是一时半会,还无法说出来罢了。   到了晚上九点,晚会才彻底结束。   一些观众根本就不舍得离开,过了很久,见彻底没人,他们才慢慢散去。   *   另一边,杨蔓枝在人脉方面,的确很给力。   当天晚上,电视新闻里,就报道了他们星光商场的购物节。   这作为90时代的一种社会新风尚,甚至被拍成了纪录片。   在受采访的人当中,就有丽娘。苏秀秀的脸实在太嫩,这种时候如果她上去接受采访,反而会被别人当作是在作秀。   交给丽娘这位外联人员,反而会处理得更好。   当记者追问丽娘为什么参与举办这样一场盛会的时候?   丽娘就微笑着说:“作为残疾人,我们金缕阁虽然只是做衣服的,可我们却更想凭借自己的双手,努力回报社会。”   由于新闻里直接就提了星光商场和金缕阁,再加上丽娘身上那一套衣服,简直就成了活招牌。   很快,这新闻一经播出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很多人都在问金缕阁到底是什么?她们是做什么衣服的?为什么老板是个有残疾的女人?   星光百货到底是不是京城最大的商场?这次打折优惠到底持续多久?   观众们看到这条新闻以后,自然就对金缕阁和星光百货充满了兴趣。   就这样,星光百货的客流量源源不断,每天的销售额屡创新高。当初反对的那些人,统统都被打了嘴。杨蔓枝的领导权也变得更加稳固。   然而,杨蔓枝却还有着其他的想法。 第167章   等到了购物狂欢节的第三天,随着电冰箱,彩电等大奖不断被抽出来。   顾客眼红的同时,也更加愿意来星光百货买东西,抽奖了。   一时间,星光百货是真的火起来了。   而且商场这边也算比较有魄力,狂欢节一直持续了10天。   可是到了十天之后,名声虽然起来了,以后要怎么办?对此杨蔓枝感到有些茫然。   她心里一时欢喜,一时担忧。于是,她就忍不住跟苏秀秀谈了一下。   苏秀秀早在老马家杂货铺,实践了不知道多少回,对于这些促销手段早已轻车熟路。   她也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直接就说:“这不是九月份还有中秋节,十月份还有国庆节,一月份就是元旦,二月份就是春节么,一年里有那么多节日。商场完全可以针对各个节假日,做促销活动。   主要是这次已经把名气打出去,在人们心里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好像星光百货很厉害,产品质量又很有保证,以后再定期做活动,肯定还都愿意过来。”   杨蔓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又问道:“那节假日这些活动,要怎么做才好呢?”   苏秀秀又说:“这就得建立一个专门的企划部了。大家平日里研究商场里的各种数据。然后再想办法,到什么时候,做什么活动安排。还有,在那个方面需要设定什么广告?   现在的商场有很多家,光通过这么一次购物节肯定不行。最好是想些别的办法,比如在广播电台投放广告,买展位贴横幅广告。”   杨蔓枝这才点了点头,他们之前还真没有什么企划部。事实上,商场刚从国营赚私营,也没有多少年,很多职位也并不是很明确。很多规矩也是沿用那些旧习。   面对整个商场内部体系的混乱,杨蔓枝也曾经犹豫过。她一时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忍耐着,等待着这种情况慢慢改变。   可到现在,杨蔓枝却明白继续再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得自己有所行动才可以。   那天晚上,杨蔓枝特意带着孩子回家一趟。   其实百货商场算是一个承包下来的试点。原本经营得不太好,处于亏损状态,杨蔓枝接手好几年,迟迟没有得到改善,只能算是勉强维持。   之前,杨蔓枝在家里也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直到这次星光百货一下子就做起来了,成了知名商场。   杨蔓枝才鼓起底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再要那些亲友们了,那些人每天上班都只是一杯茶,一张报纸,也不怎么干正事。   平时,她干正事的时候,那帮人或许还会暗中拖她后腿,给她使绊子。   如果这次不是她找到苏秀秀过来帮忙,购物节这事指不定又黄了呢?   杨蔓枝就觉得这些人,和她的婚姻一样,都需要改变了。   把不利因素去掉,换成有利因素,才能继续好好发展。   然而,说出这番心里话之后,杨蔓枝并没有得到家里的支持。   “蔓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是嫌弃你表舅爷老了是不是?你表舅爷小时候还带着你玩呢。”   杨蔓枝看向母亲,一脸无奈地说道:“表舅爷今年已经65岁了,早就该退下来,回去养老了。可是在他正式退下来之后,您却非要把他返聘到星光百货去。这就成了我头顶上的太上皇。平时里,我还得接受表舅爷的思想教育。”   父亲也劝她。“蔓蔓,说到底咱们这也是人情社会。表舅爷在你那里,你的进货起码会容易很多。”   杨蔓枝却摇头道:“国营厂的产品现在也变成自产自销了,可表舅爷却一定要包几个厂的产品。那些厂的技术老化,生产出来的产品也沉旧,到了商场也都变成滞销品了。   我也曾经跟表舅爷说过这个问题。可他却说,蔓蔓呀,那些厂子也不容易,几千人都在等着吃饭呢?   他们厂子有问题,不自己想方设法改变这些,却让我们商场管饭?”   杨蔓枝这还是第一次把自己工作当中遇见的压力,告诉家里。   父母也是疼爱她,想让杨蔓枝学会人情往来。   可杨蔓枝却想着放开手脚,引入竞争机制,大干一场。把星光商场建成第一流的商场,而不是凭借购物节带来了一时繁荣,却留不下来。   双方你一来我一往,把自己所有的理由都说了。   本来父母还想继续劝,可爷爷却突然拍板说道:“蔓蔓想要自己做出点成绩来,咱们干脆就让她放开手去做罢?你们给她弄了不少顾命大臣,可现在那些人却却成了拦路虎。”   杨蔓枝父母听了这话,半响无语。   最后,她母亲只得退出了家庭谈话,去陪着小外孙子睿睿去玩了。   睿睿抱着小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实在可爱极了。   杨蔓枝的母亲忍不住想,或许人老了,真该放下手头的工作,空闲下来,还好带带孙子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星光百货在人士方面发生了很大变动。   首先就是商场两名元老级人物,正式退休。   十几位能力不足,却占着位子的领导层,也被调到了别的地方工作,也有人被调换了工作岗位。   一些被上司压得出不了头的实干派,这次却得到了升职机会。   这时候,商场的员工们才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杨蔓枝的背后到底代表着什么?   公主一怒,伏尸百里。   还有一些曾经背后给杨蔓枝使绊子的人,此时也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杨蔓枝把他们也给杀鸡儆猴。   可实际上,杨蔓枝才没空理这些人呢。   她很有魄力十足地又招来了30个大学生,调补空缺。后来,又经过层层筛选,选出了十几人组成企划部。只是部长的位置却空了出来。   等到这一切都准备好了,杨蔓枝才正式找苏秀秀聊天。   她很真诚地提出,希望苏秀秀过来帮她,而且还开出了星光商场5%的股份。   当然这股份是需要容家自己买入的,并不是无偿给的。但是以容家的条件应该能拿得出这笔钱。   可是,像星光商场这样一个大企业的5%,跟苏秀秀那些小打小闹的买卖,却完全不一样。   这明明就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可苏秀秀思来想去,却还是拒绝了。   “杨姐,你对我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个股份,我不能接受。   我在做生意上面,实在不是一个安份的人。我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个领域。   从我进了容家大门开始,我爸就亲手为我打开了一条路。用我爸的话说,什么买卖赚钱,我们就做什么。可是,用我自己的话说,世界这么大,我可以做得东西多了去了,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   您现在看来,我摊开了一大片,什么都沾了一些。似乎有点丢了西瓜捡芝麻的嫌疑。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做这些事让我觉得很快乐很充实。因为我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付诸于行动。我很沉迷这种游戏。”   有多少人拼命想要赚钱呢?可对于苏秀秀来说,这只是一种游戏,她要得也不是钱,而是做游戏的那种快乐。   一时间,杨蔓枝突然发现在某方面,苏秀秀也是睿睿那样的小孩子。   他们沉迷于一项游戏之中,就把所有精力投入进去。可是总有别的游戏,吸引着他们。   杨蔓枝听了突然觉得又是可气又是想笑,心里却独独没有觉得失望。   果然,苏秀秀这个姑娘不会为了利益,就会屈服的人。   她心里其实也有点羡慕这个姑娘的洒脱和无拘无束。就是不知道容五爷是怎么把他闺女培养成这样的。   最后杨蔓枝还是开口道:“不如这样吧,你来入股百分之三吧。平日里商场有我呢,什么事情都不用你来官,只需要你在大事情上面帮我做出出注意,做个决断。这样可以吧?秀秀,你是我羡慕的人。”   听了这话,苏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她只得说道:“那我先回家问问我爸,家里还有没有这么多钱了。”   杨蔓枝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你要愿意的话,可以带着容五爷过来谈这件事。”   原来到现在,这姑娘都不知道他们家的家底?   这姑娘是怎么做买卖的?她知道自己每月流水是多少么? 第168章   苏秀秀的确不知道,那些买卖每个月的流水到底多少?   她赚的所有钱都交由容五爷代为管理投资。   苏秀秀每个月都要跟容五爷斗智斗勇,才能领取固定零花钱。   偶尔卖出一条龙鱼,倒是能多一笔提成进账。   可容五爷盯着她的小存折盯得很紧。   苏秀秀也不敢胡乱挥霍,不然容五爷一定会说她的。   所以,到了目前秀秀已经攒了有小几千块钱了。这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有钱人了。   可这点钱对于星光百货来说,可就要闹大笑话了。苏秀秀自己是没办法入股百货商场的。   于是,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分享了丰盛的晚餐。   苏秀秀喝着母亲特意为她熬制的美味鱼汤,随口就把星光百货股份这事,说给容五爷听了。她倒是很平静,反正一切都有爸爸来做决定。   可容五爷却惊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这要是快破产的小厂子找上门来,让苏秀秀入股,帮他们出主意也就算了。   可现在倒好,她闺女说的是风头正劲的星光百货商场?   那么一大家商场,即便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那也已经已经超出了小丫头的范围了。   商场可不是之前那些几十人的小厂小杂货铺。   秀秀要是小打小闹,管理几个小厂子。容五爷会全力支持,甚至可以说句很豪气的话。就算我闺女把这厂子弄破产了,当爹的也能替他赔得起。   可现在倒好,怎么就掺和进星光商场里面去了?不就是合作做了一回广告么?   容五爷沉思片刻,才沉着脸对苏秀秀说道:“这星光商场的股份咱们不能要。或许,你觉得这是天上掉了大馅饼。你也觉得杨蔓枝那么看重你,她给你脸,你就应该兜着才是。   可事实上,你现在还没到那种程度。拿了人家的股份,就得替人家卖命。   那么大一个商场,你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管理经验严重不足,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没人会信服你,听从你的安排。日子一久,那个商场就把你给困死了。   你年轻喜欢折腾,这都没事。只要一步一步地来,积累个十几二十年,你赚的钱绝对不比星光商场这3%的股份少。说不定反而会比它,还要多得多?千万别因为一时利益,就蒙蔽了双眼,做出错误的判断。”   苏秀秀静静地听着父亲训话,就觉得父亲全都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等容五爷说完,她才又解释了一番。   “本来杨姐是要给5%的股份,我就把刚才您那番话差不多的意思跟杨姐说了。我还年轻,喜欢到处闯荡,不适合进入这么大的商场体系工作。可杨姐说,平日里不用我帮忙,只要在一些重大决策的时候,问问我的意见。   我想着,我不是会看相么?也算有个捷径,就答应了下来。   倘若,您还是觉得这事不够稳妥,我再回绝杨姐就是了。爸,您放心,我绝对不贪这星光商场的3%股份。”   容五爷这才放下心来,又笑骂道:“你要是真能有点金钱观念,我还能少操些心呢。得了,这事你也先别自己去说了,干脆我亲自去找杨蔓枝谈谈吧?”   苏秀秀点头应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五奶奶听了这对妇女的谈话,忍不住大吃一惊。   在过去,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容家的确把买卖做得很大。   可到了新时代,容五爷从乡下回来之后,虽然也在做买卖,也没少赚钱,可却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   五奶奶多少也能理解容五爷的想法,经历过特殊年代,容五爷总是要防患于未然。他们赚再多的钱,也没有声张过。   容五爷之前是不会动,百货商场这种大买卖的。   倒不是说他变得谨小慎微了,只是那些年他们老两口,都吃尽了苦头。容五爷就想着,只要他们能平平安安地安顿晚年就足够了。   直到今天,秀秀提起这么个大买卖,容五爷没有直接回绝。   五奶奶就知道,他老头子是真的准备为女儿好好开路了。   星光百货3%的股份,说实在话,他们家还真拿得出这笔钱来。   这几年,不止她家老头子能赚钱,闺女也是把赚钱好手。   老头子为了把闺女这笔钱用上,也进行了不少投资。就这样钱生钱,自然也就多了。   想到这些,五奶奶又忍不住探口气,对于他们家的未来,她实在有些不敢想。   不过,不管这爷俩的买卖做得有多大,他们都愿意回家来陪她吃饭。   这就足够了。   *   转过天来,容五爷果然就跟苏秀秀一起来到了星光百货。   这些日子,杨蔓枝的秘书和苏秀秀早已经混熟了,两人关系也算比较好。   秘书第一眼看见容五爷,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倒不是说这位老先生有多严肃,事实上,容五爷面上还是比较和气的,却仍是让人不敢小瞧了他。   他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秘书甚至没敢跟苏秀秀多说两句话,很快就把他们父女二人,请到杨总的办公室里。   杨蔓枝起身迎接,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落座,秘书也端上了茶水。   这时,容五爷却开口说道:“秀秀,你不是很喜欢睿睿么?去找他玩会儿吧,我跟杨总要单独谈谈。”   杨蔓枝笑道:“这样也好,我刚好也想跟五爷单独聊聊呢。我早就想登门看望您了。”   容五爷笑道:“您太客气了。”他知道杨蔓枝说的是,秀秀救了小睿睿的事。   既然两人都这么说,苏秀秀就跟着秘书一起出去了。   关门之后,也不知道那两人到底聊了些什么。苏秀秀也没多想,就陪着小睿睿,带着小狗,去天台上散步去了。   反倒是在一旁当陪客的秘书,多少还是有些好奇。   苏秀秀跟睿睿算是投了脾气。   小睿睿到了楼顶就开始一路小跑,那只小狗也迈着小短腿在后面跟着他,时不时还叫上两声。   苏秀秀也没闲着,也紧跟在他们身后。   秘书看着一脸无忧无虑的苏秀秀,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姑娘在购物节上帮着杨总出谋划策;又带着企划部那些人步入正规。她还真以为苏秀秀是个爱玩闹的半大孩子呢?   就在秘书胡思乱想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   容五爷缓缓地走了上来,看着追着小孩子疯跑的半大闺女。一时间,他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刚刚,杨总还把秀秀狠狠地夸奖了一通,容五爷听了也是与有荣焉。   这可倒好,才过了没多久,马上就被打了脸。想到这些,容五爷实在有些无奈。   苏秀秀一看她父亲来了,连忙也跑了过来。   容五爷也没跟她发脾气。不用工作的时候,他们家丫头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她高兴就完了。   容五爷看着苏秀秀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这才一脸平静地说道:“我跟杨总已经谈好了。”说着又比了一个二,才继续说道:“其他还是按照她说的来。”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吃惊,待要开口继续问。   容五爷却说:“我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久留。你继续跟小朋友玩吧。我会跟你妈说,你中午可能就不回去吃饭了。不过,晚上别忘了准时回家吃饭。”   “好。”苏秀秀随口应道。   容五爷转身要走,苏秀秀自然要送他出去。   可容五爷却说:“你爹腿脚好着呢,哪里用得着你护送呀?你不是很喜欢睿睿么?就跟着他继续玩去吧?”   容五爷说着,挥了挥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今年五十多岁了,背已经慢慢地弯下去了,可他的步伐始终很从容。他就像像一棵大树,不断地给自己女儿遮风挡雨。   苏秀秀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过了好一会儿,睿睿见秀秀不再追他了,就连忙跑上前来,嘴里还喊着。“秀秀,秀秀,你在看什么呢?”   “看我爸爸呢。”苏秀秀随口说道。   一开始,他们都没意识到,这个称呼对睿睿的含义。   随口说完,也就过去了,睿睿也没有说什么。   *   中午的时候,苏秀秀带着睿睿一起做了营养午餐。   当然,大部分都是保姆阿姨做的。可苏秀秀却教会了睿睿,用酱汁在小饼上,画出个笑脸。   忙了一上午的杨蔓枝,看着两人做出这么可爱的食物,就忍不住笑了。   苏秀秀还夹了一个小饺子,放在杨蔓枝碗里,笑着说道:“这是睿睿亲手做的小饺子。”   杨蔓枝自然是加起来,很快吃掉了,吃完又表扬小睿睿。“我儿子可真棒,都会做饺子了。”   实际上,那饺子也没什么馅料,只剩下皮了。   就这样三人的午餐充满了笑声。   到了下午,苏秀秀因为还要去裁缝铺子里看看,只得先一步离开了。   他走后,杨蔓枝又把儿子送去午睡。   在她要离开儿童房的时候,小睿睿突然侧过脸看着她。   “妈妈,我有爸爸么?他什么时候回来?”   杨蔓枝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没办法只得冲过去,抱住儿子,然后说道:“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睿睿却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   杨蔓枝本来还想慢慢地跟陆红兵培养感情,现在一看可怜的儿子,实在想办法,只得尝试着给陆红兵打了个电话。   她也知道,如果陆红兵去执行任务了,肯定接不到电话,却还是忍不住抱着期待的心态。   没想到,打过去之后,还真接通了。   一开始,杨蔓枝还有些紧张,陆红兵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   一阵尴尬地沉默之后,杨蔓枝鼓起勇气说道。“睿睿想爸爸了?红兵,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他?”   “我尽快安排。”电话那边也传来了很坚定的声音。   果然,当天夜里,陆红兵就回家了。   小睿睿本来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见客厅里有动静。他就光着小脚丫从小床上跑起来。   推开大门一看,就发现有个不认识的高大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睿睿用嫩生生的小奶音问道:“叔叔,你是呀?怎么在我家里?”这时的他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陆红兵本来看见儿子心都要化了,一听孩子的问话,就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他当场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经常回家看儿子。   这时,杨蔓枝才端着一锅热面从厨房里走出来,又对孩子说道:“睿睿,这是爸爸呀?你不是一直想见爸爸么?”   “爸爸?睿睿也有爸爸?”小小的男孩飞快地跑到沙发旁边。   陆红兵忍不住一下将儿子抱来,还用青胡茬蹭了蹭孩子的脸。   睿睿忍不住哈哈一笑,这时他的小狗乐乐也醒了,还警惕地冲着陆红兵叫了两声。   睿睿转头说:“乐乐乖,不咬爸爸。”   小狗果然不叫了。   陆红兵实在很爱怀里的抱抱,根本就舍不得撒手。   就这样,一家人断开的线,终于重新连接到一起了。   陆红兵和杨蔓枝这对初恋的情侣,在牵绊了十多年之后,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同处一室,尝试着新的生活方式。   *   另一边,自从上过电视之后,很多人都知道了金缕阁这家打算为社会做贡献的传统服侍店。   店里的生意自然也就火爆起来。   绣娘高兴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由于接到的订单实在太多,她本来想带着徒弟们加班加点继续努力干活的。   可苏秀秀却说:“咱们这是高级定制服装,纯手工制作。就算让客人等,也有等的价值。与其咱们熬坏了身子,赶制出来一些不够完美的衣服;倒不如养足精神,尽可能地把每件衣服做到最好。这样的话,顾客们才能更喜欢咱们的店。”   丽娘又问:“客人不愿意等怎么办?”   苏秀秀却说:“可以让他们去找别的裁缝。”   接着,秀秀又拿了私房菜馆当例子,跟她们说了经营管理上的侧重点。   丽娘和绣娘这才决定,完全按照秀秀的安排来。也不急着赶工做衣服了。   *   跟两位师傅聊完正事,苏秀秀又跑去找好友许愿聊天。   虽然还不到一年,许愿的服装天赋已经完全显露出来。她现在已经开始带着一些比她还年长的师傅,一起干活了。   许愿见苏秀秀过来了,就打手势让其他人继续做。然后,跑出来找苏秀秀聊天。因为购物节庆典那事,许愿现在就更崇拜苏秀秀了。   苏秀秀就笑着说:“没想到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怎么样了,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去医院做检查了?”   苏秀秀说话时,尽量放慢语速,嘴也张开得很大。同时,还一边打着手势,这样许愿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由于现在生意很火爆,作为大徒弟,绣娘也给许愿发了不少奖金。   再加上,之前布艺厂效益好了,姜厂长也给许愿涨了不少工资。   这样一加起来,就有不少钱了。   许愿连忙点点头,又在小本子上写到,“可以了。我存的钱已经差不多了。”   苏秀秀又说:“那明天行么?我陪你去医院耳鼻喉科,先做个检查。”   许愿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又约好了时间,许愿又跑去找师傅请假。   因为这是许愿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算再忙绣娘也是要给她批假期的。   绣娘也知道许愿家里,除了哥哥,也没别的亲人了。她也把许愿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就对用手语许愿说:   “要配最好的助听器,如果钱不够,可以由咱们店里来出,以后在从你的工资里慢慢扣就是了。”   许愿点点头,笑眯眯地答应了。看得出来,这姑娘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姑娘就准备出发了。   许峰本来也想陪着她们一起去医院。   可苏秀秀却说:“你不是跟新唱片公司说好了么?见天去谈合约。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就赶紧先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会负责许愿的安排。”   不得不说,在文化广场上的那次表演,给许峰也带来了好运。   他被一位知名歌手看上了,那位歌手已经正式收了许峰做徒弟,还帮他解决了旧公司的合约问题,又给许峰介绍了一家更靠谱的新唱片公司。   许峰跟着师傅,又有了重新启航的机会。   这种机会当然不能轻易错过,许峰只得对秀秀说道:“那不然你们中午检查完,就在医院里先等等我。我那边谈完了,马上去找你们汇合。”   苏秀秀却说:“你可千万别着急,也别耽误了正事。”   许峰却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   几人又说笑了一番,就各自分开走了。   到了医院里,许愿才开始紧张。她一只握着秀秀的手,希望借此获得更多的力量。   苏秀秀就劝她,“放心吧,没事的。当初我也以为我右耳朵这辈子都不能用了。可带上助听器之后,就又能听见声音了。”   许愿一个劲地点头,又打手势问道:“秀秀,我真的没问题吧?”   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因为耳聋,被强行改变了。许愿并不是怨天尤人,恨命运不公。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很好。   有哥哥,有朋友,有师傅,有同事,大家都关心她,爱护她。   许愿是真心希望自己也能听见来自世界的声音。或许到时候也能开口向他们道谢。   就抱着这样一个心愿,许愿接受了检查。   医生说,许愿其实并不是全聋,她的右耳朵情况还要比左耳朵还要好些,是可以使用助听器的。   许愿听了这话,当场就跟医生订了助听器。   等到许峰办完事,赶到医院里的时候,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他也高兴坏了。   转过天来,也是苏秀秀陪着许愿来取助听器的。   许愿小心翼翼地带上助听器,听着苏秀秀温温柔柔地跟她说话。   一时间,激动得涕不成声。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在一旁安慰她,鼓励她。   许愿慢慢地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在回去的路上,许愿听着苏秀秀缓缓地跟她说话,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极了。   刚好听到了动情的地方,许愿也微微张开嘴,用奇怪的声调说道:“那我是不是以后也能继续念书了?”   许愿原本就会说话,小时候也曾尝试着练习过。   只是养父母都觉得她说话难听,也听不懂那些含义,就让她不要瞎胡喊可,省得吵到别人。   许愿这才变成了“哑巴”,只敢在没人的地方,冲着大山喊几声,跟大山说说话。   其实,刚刚一说完这句话,许愿就后悔了。   她的声音果然很难听。或许她真的不该突然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秀秀?   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下一刻,苏秀秀就用力地抓住了许愿的手,发自内心地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呀?许愿,你真是太棒了。”   “可,我说话难听!”许愿垂着头说道。   苏秀秀却笑着说。“那又怎么了?以后多练习会好起来的。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许愿问。   “我在带上助听器之前,总是习惯左肩膀往前探,用左耳朵听别人说话。我也是练了很久,才慢慢改回来的。不然我走路得有多难看?”苏秀秀又说道。   许愿还是因此受到了朋友的安慰。   她也相信着,总有一天,她也可以变得像苏秀秀这样好。   回到家里,许愿第一次开始尝试着跟哥哥说话。   果然,哥哥和朋友一样,并不觉得她说话难听,反而抱着一种鼓励的态度。   哥哥很忙,却经常跟她做说话练习。除此之外,裁缝铺子里所有人也开始陪着许愿说话。   就这样,经过一番磨炼,许愿终于也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了。 第169章   整个八月份,苏秀秀还算是比较清闲的。   杨蔓枝抽出功夫之后,就趁热打铁,干脆带着苏秀秀参加了一次聚会。   去之前,杨蔓枝就曾经提醒了苏秀秀,让她穿着旗袍去。   苏秀秀自然也就明白了,杨蔓枝是想帮她们金缕阁打广告。刚好,绣娘曾经亲手帮她做了一套旗袍,现在穿着正好合身。   因为之前苏秀秀也特意送了杨蔓枝一身旗袍做礼物。杨蔓枝也十分喜欢。   聚会当天,两人都穿着传统中式旗袍,把发髻高高挽起,也算是聚会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很多女士都觉得旗袍穿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很美,就借机问杨蔓枝这套旗袍是哪里做的?   杨蔓枝一指苏秀秀,笑着说道:“我这妹妹就是专门做旗袍的,她那里有两个手艺很好的师傅。你们要是感兴趣,就去她店里坐坐。她店里的旗袍都是专人定做,会为每个人设计一款独一无二的旗袍。”   她这样一宣传,苏秀秀又借机发了金缕阁的名片。   她们这家店也算在这个小圈子里,打出点名声来了。   来参加聚会的,不止女人还有男人。宣玲为了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也跟着马小姐一起来了。   可惜,马小姐也是个俗气又碎嘴的货色,动不动就拿宣玲是小老婆在外面生的说事。还说宣玲没有母家帮衬,将来婆家都不好找。就算嫁过去,婆家也会看轻她。   马小姐动不动就在宣玲伤口上戳刀子,同时还想暗示着宣玲要对她感恩戴德。   宣玲表面上恭敬,心里却十分气愤。可她母亲本来出身就低,父亲工作又忙,无暇估计她的事情。   二哥宣徽整个人就像座冰山,对聚会根本不感兴趣。比起跟人聊天,他更喜欢与狗相处。   宣玲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抱了马小姐的大腿。没有别的选择,她也就只能暂时忍辱负重。一边在心里暗骂马小姐死肥猪,凡是长了眼睛的男人都不会喜欢她;一边却想着,找到机会就陷害马小姐一把。也算为自己报仇。   后来,宣玲真的趁着人不备,推了侍者一把,侍者身子一歪,就把一杯酒洒在马小姐身上了。   马小姐很没气质的尖叫一声,总算暂时退场了。   宣玲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拿了一杯酒。这才有时间暗中观察场上的那些年龄相当的男士。   只是看着看着,宣玲就发现杨蔓枝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苏秀秀姗姗走来。   杨蔓枝身份摆在那里了,她一进场立马就成了聚会的焦点,所有人都想要讨好她。   连带着苏秀秀那死丫头也成了引人注目的对象。这些都是宣玲梦寐以求的东西,只可惜她再怎么拍马屁讨好杨蔓枝也没用,杨蔓枝始终都不喜欢她,也不愿意跟她交往。   想到这里,宣玲不禁有些恼火。   再一看,苏秀秀很快就引起了现场男士们的注意。   那些男士纷纷打听,这小姑娘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家的?   没办法,苏秀秀长得的确很好看,面白如玉,柳叶弯眉,杏核大眼,樱桃小嘴。   明明她就是商人出身,勉强算是给杨蔓枝当保姆的。可好好一打扮,,却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看得出来,这也是受过很好的家庭教育的。   苏秀秀身上的气场,是宣玲并不具备的。她越想越生气。   杨蔓枝这个公主,宣玲不敢下手。可苏秀秀这个商人之女,她定是要闹她个没脸。   宣玲想着,干脆朝着那帮纨绔子弟的圈子里走去。   她跟那个举着酒杯,品鉴着现场美人的董少爷,其实很熟悉。   他们也算是曾经交往过的情侣,只是最终没有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纨绔子弟都看不上她的身世,这可以算是埋藏在宣玲心底的伤口。   好在董少爷到底还算有几分良心,分手后没有再纠缠宣玲,也没有公开过他们曾经交往的事情。   宣玲倒也没做别的,只是告诉董少爷,关于苏秀秀的真实身份。   董少爷很明显对苏秀秀这个小姑娘很感兴趣。   而且对于那些急着攀附权贵的姑娘,董少爷认为她们都不值得别人尊重,说白了无非就是众人的玩物罢了。   董少爷等了很久,打算先一步对苏秀秀出手。   可苏秀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站在杨蔓枝身边,顶多就是跟那些女人们谈谈穿着打扮的事。   不得不说,苏秀秀很会聊天,跟她说话的女士们都觉得心情愉快。   看来苏秀秀并没有主动勾引男人的打算,一时间,董少爷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可他到底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欲望,借着几杯酒气,到底找了一个机会,就把苏秀秀堵在洗手间外面了。   可就在董少爷想说几句难听的话,调戏一下这个粉粉嫩嫩,腰肢纤细,如同迎风拂柳的小姑娘的时候,詹二少却一把扯住了他的手。   “董五,你喝醉了吧?找错人了?”詹二少手上可没留力气。   董少爷一头雾水,又借着酒气说道:“没有找错人,小爷就喜欢眼前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   詹二见他装糊涂,就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我爷爷的干孙女怎么就成了你董五要找的人了?”   董少爷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子,酒气被吓没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詹老爷子虽然退了,詹家大爷二爷却又起来了,三爷四爷也都发展得不错。   这还真不是他们青黄不接的董家能惹得起的。何况家里要是知道,他得罪了詹家的人,肯定会把他发配到边疆去吃苦的。   董少爷一边暗恨宣玲想要害他,不然也不会特意跟他提了苏秀秀。一边又低头跟詹二少道歉。   “二哥,对不起呀,我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你们家的。”   詹二少笑道:“没事,你回去也把这事跟你那些朋友都说说。别再有不长眼的,把注意打到我妹妹身上了。”   董少爷连忙点点头,表示一定把话带到,同时他也很快离开了。   詹二少这才回头看向苏秀秀,这小姑娘今天果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这么一打扮,苏秀秀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少女似的。   刚刚在董少爷找她麻烦的时候,自始至终,苏秀秀的眼神都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完全不怕董五。又好像只要董五敢对她有了歹心,她也能有办法狠狠惩治董五似的。   詹二少刚刚甚至有种感觉,他在多管闲事的感觉。   可现在苏秀秀很真诚地跟他道了谢。   “二哥,刚刚多谢您帮忙了。”   说这话时,小姑娘的眼底都是对他的感激和信任,她的脸上也漾起了一抹可爱的笑意。似乎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了,一时间,詹二少有点受宠若惊。   他只得甩手说道:“没什么,爷爷让我平时多照顾你呢。他老人家现在喜欢你,更胜过喜欢我们家里这些小子。秀秀,你要是有空,就多去看看爷爷,陪他老人家好好聊聊天吧?”   “好。”苏秀秀应道。   詹老爷子的确说过想认她做干孙女,苏秀秀只当是开玩笑,也不想高攀这层关系。没想到詹家人好像却当真了。   两人又聊了两句,詹二少就把苏秀秀送回会场去了。   *   杨蔓枝本来一看苏秀秀很久没回来,不禁有些着急。   此时,一看是詹二少把秀秀送回来了,这才放下心来,她又招呼苏秀秀过来聊天。   苏秀秀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属于她的圈子。   另一边,詹二少也走进了自己的朋友圈子,那些好朋友都忍不住问道。   “二少,刚才那姑娘是谁呀?你什么时候搭上线了?”   “詹二哥不是被胖哥带的,不喜欢玩小姑娘么?怎么着动了凡心了?”   詹二少却淡淡地说道:“少在那胡说八道,那是我妹子,我爷爷认下的干孙女。”   那些人听了这话,吓得没敢继续胡言乱语。   倘若苏秀秀是这种身份的话,那可就真是轻薄不得了。稍有不尊重,就等于对詹家老爷子的不敬。   于是,很多投在苏秀秀的视线,又变得恭敬许多。   *   另一边,宣玲本来还一心等着苏秀秀倒霉。   可她等了很久,她期待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苏秀秀没有惨遭侮辱,也没有因为尖叫引起众人的瞩目。   宣玲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她才从收拾好的马小姐那里听说,原来苏秀秀是詹老爷子认下的干孙女。   宣玲心里顿时就变得五味杂陈,她也越发嫉妒苏秀秀了。   苏秀秀原本的身份还不如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轻而易举地就攀上了这么多个厉害的靠山。宣玲也算是很努力了,却始终没办法正式走入这个圈子。   就在宣玲气愤难平的时候,突然在大厅里又闹出了一档子大事来。   董少爷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突然跑过来对宣玲拉拉扯扯的,嘴里还说着要同她再续前缘。说是分手后,一直无法忘记她。   宣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拼命推开董少爷说道。“董少爷,你喝多了,认错人了。”   董少爷却笑道。“你这女人好无情,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还是因为我没办法娶你?”   一时间,他们曾经交往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有人私底下暗骂道:“宣玲有多想嫁好人家,才会连董五这样的纨绔都不放过?”   也有人说:“这就是小老婆养出来的,根本就上不得台面,什么香的臭的,她都敢要。”   还有人说:“宣家大爷就是脑子糊涂,大儿子没护住,二儿子同谁也不亲近。再加上这么个扫把星小女儿,把家族门面都给坏掉了。将来他们家可怎么办?”   就这样宣玲想害苏秀秀不行,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骚。   由于她是当着众人面被董五搂搂抱抱过。就算后来董五被拉开了。宣玲的名声也算彻底完了。   宣玲傻傻地看着周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看上去还带着几分可怜。   站在人群后面的苏秀秀,冷冷地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瞬间就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原来刚刚董五那事,是宣玲想要陷害她。   苏秀秀明明就没有做过任何妨碍宣玲的事,可偏偏宣玲却想对她下狠手,要害她名誉扫地。   这时,宣玲似乎反应过来了,还以为是苏秀秀设计陷害了她。所以,狠狠地瞪了苏秀秀一眼。   苏秀秀同她目光相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说出来这事可真好笑。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宣玲却偏偏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既然如此,干脆两人就一起好好玩一场。   *   刚好,当天宣徽过来接杨蔓枝,他似乎也听说了宣玲闹笑话的事情,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杨蔓枝还问了一句。“要不连宣玲一起带走。”   宣徽却淡淡地说道:“不用了,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可见,两人之间并没有多深厚的兄妹之情。宣徽甚至是讨厌宣玲的。   杨蔓枝也没说话。车子很快就离开了。   下车的时候,苏秀秀抬眼一看宣徽的面色,顿时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在杨蔓枝和宣徽聊天的时候,她只字未提,就当是陪客。倒是宣徽似乎看了她几眼。   宣徽离开之后,苏秀秀这才对杨蔓枝开口说道:   “杨姐,有件事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杨蔓枝笑道:“这小丫头,跟我面前有什么不当说的?赶紧说出来?”   苏秀秀这才对杨蔓枝说道:“杨姐,我没跟你说过,我母亲是祖传的中医,我从小跟在她身边学了一些本领。当初我妈的腿也是被我推拿推好的。后来,我又找了个师傅,学习了一些手段。”   杨蔓枝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苏秀秀又继续说道:“刚才那个宣哥,我看他面色实在不好。倒不如去医院里好好检查一下。”   杨蔓枝不禁大吃一惊,她连忙拉住苏秀秀的手说道。“秀秀呀,你倒是跟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秀秀也握住了杨蔓枝的手说道:“姐姐,这事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我一时间也拿不准,也不好胡乱说什么。只是你最后让宣哥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如果实在检查不出来,可以再找那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帮忙看看。真正有本事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到时候,有病就赶紧想办法治病;没有的话就当检查身体了。这样不行么?”   杨蔓枝此时已经很信任苏秀秀的为人了。这姑娘绝对不会闲来无事,说一些危言耸听的废话。   她既然敢挑明说出来,必定是宣徽出事了。   宣徽可是宣大托付给她的,无论如何不能让这孩子也出事。   想到这里,杨蔓枝也不敢多耽误,就让秘书帮着联系大夫,准备带宣徽去检查身体。 第170章   宣徽和他大哥宣衡一样,都是警校毕业。   宣徽一向严于利己,每天都在坚持锻炼。所以他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基本上没有生过什么病。   只是他视若亲姐的杨蔓枝,说要带着他检查身体。宣徽自然也不能拒绝。   杨蔓枝也不嫌麻烦,带着宣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检查了一遍。   西医该检查的项目都检查了,可事实证明宣徽很健康,连牙齿都没有问题。   宣徽本以为这样一来,事情也就算了结了。他就对杨蔓枝说:“杨姐,该检查的已经都检查完了,这样一来,你也总该放心了吧?我这没什么问题,身体好着呢。”   可杨蔓枝却很相信苏秀秀的为人,觉得秀秀不会无缘无故跟她说那番话。   甚至,如果不是秀秀跟她那么亲近,又深知她把宣徽当成亲弟弟看待的话,甚至都不会提醒她这件事。   杨蔓枝思来想去,又想起苏秀秀提醒过她,最好带着宣徽去找老中医看看。   杨蔓枝刚好认识那么一位国手级别的中医胡老先生。   胡老先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已不再出诊。只是,他也算是看着杨蔓枝从小长大的。跟杨蔓枝到底是有几分情分。   杨蔓枝带着人过来看望他,胡老先生也就答应给看起来高高壮壮的宣徽仔细验看一番。   宣徽也十分尊敬这样的老人家,老先生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老先生先给宣徽号了脉,又细细地看了宣徽的眼睑,舌苔,都上上下下都诊治了一番。这才一脸沉重地问杨蔓枝。   “是谁让你带他来做检查的?”   杨蔓枝也不好隐瞒什么,就对老先生说道,“是我认下的一个妹子,她母亲那一脉也是祖上传下来的中医。她学了一些,就觉得宣徽有问题,具体又说不出什么来。”   老先生捋着胡子说道:“能看出这小伙子身上的问题,你那妹子也不是一般人了。”   杨蔓枝这才连忙问道:“胡爷爷,宣徽这到底是怎么了?”   胡老先生这才开口说道:“应该是中毒了,时日已经不浅了。如果不是你口中那个妹妹指出来,恐怕继续下去,会危及宣徽的生命了。”   杨蔓枝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她连忙又说道:“宣徽这种身份,按理说没人能给他下得了毒才对吧?”   与此同时,宣徽面上一寒,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侧耳听着杨蔓枝和胡老爷子的对话。   胡老先生又开口说道:“也就是你,我才说给你听听,若是别人我万万不会说的。因为这涉及到旧时大宅院里的一些隐私事。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动手真的去给人下毒。利用食物相克的道理,日积月累地给人吃下相克的食物。人就会中毒,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死亡。现代医学却查不出死因来。”   宣徽听了这话,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他继母宫碧兰论出身,并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女人。在人际交往上面更是笨拙。   她对大家族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的,却独独很擅长做饭。   平日里,宫碧兰为了讨好宣徽,总是很殷勤地亲手做饭给宣徽吃,甚至就连宣徽的长兄宣衡也曾吃过宫碧兰做得饭菜。   而且,那女人似乎很习惯给不同的人,上不同的菜。   倘若,真如老先生所言,利用食物相克下肚,想治宣徽于死地的话,那么也就只有他那位看似善良的后妈宫碧兰能做得到了。   宣徽想到的事情,杨蔓枝自然也想到了。于是,又开口继续问道。   “利用食物相克,也会使人慢慢失去力气么?”   宣徽用力地攥紧了拳头,甚至就连呼吸都变轻了很多。   他大哥宣衡去世前,身体状态也不太好。   宣衡还曾去医院里检查身体,也同样没有检查出来。后来,宣衡只能拿药回家吃。   可吃了半个月都没见效,他反而越来越虚弱了。   后来,宣衡却在办案时,为了救人质小女孩牺牲了。   有人说,依照宣衡平时的身手,应该不会出现那种意外才是。   可宣衡就那样去世了。   对于这件事,宣徽始终无法释怀,总觉得长兄死得有些冤枉。   所以,宣徽才不顾父亲劝阻,报了警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想要继承兄长的遗志,成为一个干事实的好警察。   同时,他也想查查兄长的死因,到底有没有什么蹊跷?   这时,就听胡老爷子继续说道。   “也有这个可能,不止会浑身无力,甚至会出现眩晕,视力模糊,就连听力也都会受到影响。如果吃了不好的蘑菇,甚至会产生幻觉。”   宣徽听对这里,再也没办法继续听下去了。他双目圆瞪,恨不得把满口的银牙咬碎。   到头来,他哥哥宣衡也是遭到别人毒害,所以才在任务中发生失误,最后牺牲了性命。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宣徽再也没办法面对他现在的家庭。   他实在无法原谅那两个人。   他父亲跟母亲感情不合,母亲郁结于心,早早去世。本来就给宣徽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后来,父亲又执意要娶初恋情人宫碧兰为妻。宣徽的长兄宣衡为此,还跟父亲大吵一架。   那时候,宣徽年纪还小,虽然不能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可他却不曾对父亲心生怨恨。这些年,他跟继母宫碧兰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到头来,却突然发现原来兄长是被继母害死的。   一时间,宣徽实在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他憎恨蛇蝎继母,也同样怨恨把她娶进家门的父亲。   父亲到底对他们兄弟俩做了什么?难道宣徽和宣衡不是他的亲骨肉么?可父亲却只会心疼他的小女儿宣玲。   宣玲闹出那么大的笑话来,宣家也跟着没脸。可宣父却还想着,要逼董五娶宣玲为妻。   宣徽越想这些事情,就越是生气。慢慢地他眼睛都变红了。   杨蔓枝自然知道宣徽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宣徽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仍是忍不住劝他。   “宣徽,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跟自己过不去,也于事无补。”   宣徽咬着牙说道:“姐姐,我宣徽识人不清。早知道宫碧兰那个女人是这么一副德性。在她进我家门的时候,就应该杀了她,以决后患才是。”   杨蔓枝连忙拍着宣徽的手臂说道:“你这是说什么浑话?不管怎么说,你得先冷静下来,才能想办法惩治那个女人吧?”   宣徽到底把杨蔓枝的话听进去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来。对杨蔓枝说道:“我总要为了我哥讨回个公道才是,不能让我哥就那样白死了。”   这一次,杨蔓枝没再劝他什么。她也想为宣衡报仇。   胡老爷子开了不少排毒和调理五脏六腑的中药,给宣徽。   依照胡老爷子的说法,宣徽其实应该配合药浴治疗为佳。   可宣徽实在没有那个耐心。胡老爷子只得给他开了药,拿回去慢慢吃了。   当天下午,宣徽并没有回宣家,而是去了外公曲家。   继母宫碧兰进门的时候,宣徽才十多岁。   这些年,宣家一直在慢慢衰落,曲家却因为宣徽的大舅舅是实干派,二舅舅善于谋划,两兄弟又很同心。这样一来,曲家反倒比宣家要强上许多。   只是曲家舅舅们一直觉得,宣徽的母亲是宣父间接害死的。   所以,这些年,外祖家上上下下都不太待见宣父。   两家关系只是因为还有个外孙在,才勉强保留了下来。宣父也因此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所以,他并不想断了跟曲家的关系。宣徽在宣家的地位,也一直很稳定。   *   到了现在,两位舅舅一听宣徽说,那个该死的宫碧兰居然给他们两兄弟下毒。甚至宣衡的死也跟宫碧兰有关。一时间,他们也都愤怒了。   都不用宣徽再说什么,两个舅舅自然找人去查。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消息,就发现宫碧兰早些年不止生了宣玲一个女儿。而且还在外面给宣父生了一个小儿子。   一直放在她妹妹家里抚养。宫碧兰本来以为,正房死了,她终于可以带着宝贝儿子回来认祖归宗了。   哪里想到,宣父为了维持和曲家的关系,居然不同意把小儿子接回家里。还要宫碧兰多体谅他的难处。   宫碧兰表面上答应了。可实际上,却怀恨在心。   她想着正房死了,她才能进门。那么如果正房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死了,她的儿子自然也能进宣家大门了吧?   宫碧兰为了替亲生儿子铺路,这才利用自己的那些常识,对宣衡下了手。   等到宣衡死后,宫碧兰一来是为了掩饰,二来也是觉得宣徽性格上有缺陷,根本就不适合继承宣家。这才暂时没对宣徽下手。   可她等了十年,宣父始终没有把小儿子接回家的打算。还在外面做出一副把宣徽当成继承人的样子。   宣徽真的变成了继承人,她可怜的小儿子将一无所有。   宫碧兰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故技重施,又对宣徽暗中下手。   可却没想到,宣徽遇见了会看面相,又懂得中医的苏秀秀。   苏秀秀第一次见到宣徽时,只觉得他要有难。那时候,宫碧兰刚开始她的计划,宣徽中毒不深自然也看不出来。   直到上次,宣徽去接杨蔓枝,苏秀秀这才发现了,宣徽好像是食物中毒了。   大家庭多有隐私事,这些苏秀秀也不好说。只能变着方提醒了杨蔓枝一下。   就这样,宣徽才没出什么大事。   可宫碧兰既然害死了宣衡,已经罪该万死。   曲家人自然不能跟她善罢甘休。曲家本来就在刑侦方面比较有人脉。   干脆就让人继续调查宫碧兰,这一查,也就查出了许多比较有趣的事情。   原来,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宫碧兰,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除了宣父,她背地里还养着一个男人。   经过多方打听,曲家人可以肯定,宣玲其实并不是宣家的孩子,而是外面的野种。   *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曲家二舅舅就拿了一堆证据,去找宣父聊天。   宣父一开始还极力为宫碧兰辩解。说她只是一个乡下女人,没胆量做出害宣徽两小弟的事情来。一定是二舅哥误会了宫碧兰。   可曲二舅却不急不缓地递出了第二份证据。   宫碧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拍下的照片。   虽然不是什么床照,可两人行为十分亲密,倒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夫妻。   宣父看了那样一沓子照片,顿时就气得差点爆血管。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妻子给他绿帽子。   更何况宣父一直以为宫碧兰把他当作天,把他当作守护神,而且一直都很崇拜他。   没想到,那些宫碧兰那女人其实一直都在欺骗他,利用他。   曲二舅看着宣父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心里十分快慰,冷不丁就又补了姨刀,说道:   “我安排的那些人已经打听出来了,宣玲好像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女儿。说到底,宫碧兰跟你交往的时候,跟那位也从没断开过。   两人几乎都要结婚了,宫碧兰却突然当着所有的邻居的面,跟男朋友提出要分手。   可实际上,两人一直在暗度陈仓。   有些老邻居们,有时候会看见那个男人去宫碧兰家里过夜。   第二天一早,那人才会偷偷离开。   这事虽然看似隐秘,可到底被撞见过好几次。慢慢地这事也就成了那一片人尽皆知的秘密。随便找人一打听都能问得到。”   听了这话,宣父一口老血当场就喷了出来。   曲二舅面上不显,甚至还随口安慰了宣父。   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十分痛快,他只觉得宣父就是活该。   这时,宣父却对曲二舅说道。“能不能帮我去查查,宣玲跟我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孩子叫宣德,二舅哥,麻烦你都一起帮我查了吧?”   “好。”宣二舅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几日后,他才拿着报道来找宣父。   宣玲的确不是宣父的亲生骨肉。倒是那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才是宣家的子孙。   想起这十年来,他对宣玲的疼爱,远胜于自己的亲生子。可实际上,宣玲却是他戴了二十多年绿帽的铁证。   宣父想到这些,忍不住吐了一口血。   *   当然不管宣家发生了多大的震动,都跟苏秀秀无关。她已经回到学校里,继续上课了。   苏秀秀也是从杨蔓枝那里听说了,宣玲名声都坏了,本来打算跟董家谈婚事的。   可事情一转,这件婚事就吹了。   紧接着宫碧兰和她的姘夫,都被关进了监狱里。   再后来,宣玲似乎也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   别说嫁入豪门了,现在连他们家的佣人都在嘲笑她。   宣玲实在受不了,最后还是离开了家,至于她后来去哪了,就没人知道了。 第171章   宣家出事后,一片混乱。   有知情人在暗地里没少嘲笑宣家老大糊涂,娶了一个有野心的搅家精回家,搞得一家子乌烟瘴气。   只是表面上,大家仍是和和气气,绝口不提宣家的事。   宣家因为这事受到了不少打击,只是宣徽因为有外公和舅舅帮衬,倒也没受到什么波及。   再加上,这人虽然性格冷淡,却是个实干派,平时一向严于利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前途无量。   有好几家都比较看好宣徽,想把女儿跟宣徽凑成一对。只是宣徽可能受到了后妈的影响,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结婚。   后来,杨蔓枝又对苏秀秀说,宣徽想请苏秀秀吃个饭,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苏秀秀却婉言拒绝了,她只是笑着说:“我当时也没有多大把握,只是稍微能看出一点那个势头。我就想着跟杨姐你说下,你选择相信我,又特意带着宣徽去找真正的老中医看病,这才能发现宣徽身上的隐患。所以,宣徽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客气。”   就是表明了,不要宣徽记她这份情谊。   杨蔓枝了解这姑娘的为人,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后来,杨蔓枝又带着苏秀秀参加了几次聚会。   苏秀秀虽然不是很喜欢凑热闹。可她会看面相,上辈子也接触过不少这样的人。所以,苏秀秀总能轻易猜出那些人的几分心思。   在聚会上,她也算混得如鱼得水。   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她是詹老爷子看中的干孙女,杨蔓枝又视她如妹妹。所以,一般人都不会轻易得罪她。   虽然也有人暗生嫉妒她,却也没人再敢像宣玲那样明目张胆地陷害她了。   就这样通过一个又一个聚会,金缕阁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   有的人家女儿要结婚,干脆就在金缕阁定制了传统中式结婚礼服。   婚礼当天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新娘穿着大红的中式礼服,显得美不胜收。   从那以后,金缕阁也开始了接手传统结婚礼服的定制。   只是,金缕阁一直坚持把每一件衣服都做成独一无二的精品这种理念。所以,随着客人的增多,要定制衣服总要等上许久。   可偏偏越是这样,顾客们越是愿意等待。   *   除此之外,还有人知道苏秀秀家里也做龙鱼买卖,也会找苏秀秀来买龙鱼。   苏秀秀从来不会像精明的商人那样,费力地推销自家的东西。一定要客人来购买。   苏秀秀还愿意带客人过来看龙鱼,却不一定强求客人们一定要把龙鱼买回家。   她说,龙鱼是很有灵性的。最好是合了眼缘,再请回家里去。说不定在危急关头,龙鱼真能帮主人家挡煞呢?   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偏偏说起这些有些迷信的话语来,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些夫人们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苏秀秀这人很实在。   也正因为这样,很多夫人都喜欢跟苏秀秀往来。有时候,请杨蔓枝的时候,也会请苏秀秀。   可苏秀秀去上学了,还真未必能赶过去。不过她的礼数都是很到家的。   倒是也有人不安好心,也想要透过苏秀秀搭上杨蔓枝这条线。   可这小姑娘却像泥鳅一样滑,不但没有上套。在反击的同时,也会给对方留下几分颜面。   说起来,上辈子的苏秀秀绝对不会这个样子。只是这辈子她生活得很幸福,又时常受到容五爷的教导。这才学会了这种看似比较中庸的处世之道。   容五爷也曾说过,做人就得不卑不亢,人与人的相处,都在与毫厘之间。   不管怎么说,有了夫人们的捧场,苏秀秀的买卖自然也就越做越顺手。单单是卖龙鱼,她就赚了不少钱。   可现在,已经不用容五爷死盯着了,苏秀秀虽然每月大手大脚,却坚持只会花光自己的零花钱。这些额外的福利,她会用在关键的地方。   倒是容五爷知道她与夫人们的交往多了之后,也开始给她的零用钱翻倍了。至于人情往来方面,也是五奶奶帮她准备的。   五奶奶嫁给容五爷这么多年,年轻时候,就为容五爷操持家务,帮着他管家。在准备礼物方面,最是妥帖不过。   苏秀秀在家里的帮衬下,缓缓地进步着。   倒是宣徽,还是特意跟苏秀秀见了一面,他本来是想跟苏秀秀这买一条龙鱼养的。   苏秀秀却说,“你跟这些鱼都没有什么缘分,看看就算了,还是不要买了。”   宣徽就觉得这小姑娘十分有趣,说起话来,沉稳的不像这般大的孩子。   只是宣徽也不擅长跟别人聊天,干脆就很认真地跟苏秀秀道了谢。感谢她直接提出来,救了他一命。   苏秀秀也诚恳地接受了。两人也没再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起喝茶。   宣徽突然发现,跟苏秀秀在一块的时候,也不用费尽心思想着怎么跟别人交谈。   很多时候,他不用多说话,苏秀秀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样一来,宣徽也不用勉强自己,他只觉得跟苏秀秀一起相处很自在。   苏秀秀好像完全能够接受他本来的样子,并不觉得他很奇怪。   宣徽想,或许他跟苏秀秀也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那一天,宣徽到底没有卖鱼,喝了一肚子茶,这才离开了。   回去后,杨蔓枝问他怎么样,宣徽只是绷着脸说道:“苏秀秀很好,并不会让别人感到为难。”   杨蔓枝听了这话,忍不住一个劲地笑。   她后来又把宣徽的评价转告给苏秀秀,苏秀秀也笑得不行。   苏秀秀又找了机会,争得杨蔓枝的同意,特意带着睿睿去看望瞎婆婆。   杨蔓枝也听过,容家卖龙鱼,还有大师坐镇的传闻。有人还说,那位大师是有真本事的,跟那些江湖骗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杨蔓枝对玄学方面的事情,并不十分相信。   只是,她却很相信苏秀秀的为人。所以,就答应让儿子跟着苏秀秀去了。   当天就跟是去旅游似的,睿睿还带上了他的小狗。   到了院子里,睿睿好奇地往里跑,乐乐在后面追他。   由于跑得太快,睿睿差点撞倒院子里那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老奶奶却很慈祥,也不生气,只是眯着眼笑道。   “你来了?”   “嗯,我来了。”睿睿下意识地说道。   这时,苏秀秀也跑进来了,看着这一老一小,瞎婆婆却温声说道:“进屋谈吧?”   到了屋里,瞎婆婆像聊天似的,问了一些问题。   睿睿也老老实实地答了。被秀秀救了的事情,睿睿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他一看见秀秀,就觉得很开心。似乎只要在秀秀身边呆着,他就能安全了。   瞎婆婆就笑眯眯地说:“你们也是缘分。”   后来,瞎婆婆趁着睿睿和小狗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对苏秀秀说。“睿睿的确有特别之处,但也不算特别过界,顶多就是比一般小孩聪明敏感罢了。如果能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他会不会有灵气,还要看他以后的机缘了。”   睿睿回家的时候,给杨蔓枝看了婆婆送他的一条链子,其实就是条红绳子,上面有一个翡翠如意扣,一看质量就是上乘的。   杨蔓枝这种出身,其实不太看得上这种东西。本来她也没太在意,可是一想到苏秀秀说,瞎婆婆给的东西是护身符,能庇护孩子健康成长。   杨蔓枝还是嘱咐儿子,要好好带着这条坠子。   至于如意扣有什么效果,只能以后慢慢再看了。   *   另一边,回到学校以后,苏秀秀他们的功课比上一年又多了许多。   倒是彭小茹的功课稍微轻松了不少。她们的专科今年就要毕业了,由于不包分配,学校里就给学生留出了时间去找工作。   彭小茹班里的同学一直在私底下讨论,上一届的学哥学姐们是多么的走运,有好几个都进了星光商场。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将会在哪里?   别的同学对前途都比较茫然,彭小茹却已经选定了目标,就给苏秀秀打下手了。   所以,她仍是按部就班地自己的学习计划。苏秀秀也曾经问她,要不要升本?   彭小茹却笑着说:“宏伟都等我两年了。所以,我想等毕业了就正式摆酒结婚了。我并不想再全日制升本了。倒是将来有机会,我可以继续念夜大。”   对此苏秀秀也是很支持的。   说起夜大,老马杂货铺那边也有很多人都已经考上了。   去年苏志平苏哥先一步考上了成人大学。苏哥能去上大学了,在杂货铺那帮小子们中间也引起了一阵考学风潮。   他们现在都觉得,店里本来就支持他们去念书。考个成人大专,念两年下来,工作没耽误,还能考个学历。这有多好呀?   而且,马爷也曾很明确地说过。“学历不代表一切,可在同等条件下,将来他们店里再升职,也会有限考虑到学历。当然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来,那帮小子就更加牟足力气拼命考了。   倒是赵权又抢先了一步,他参加了三月份的成人高考。   赵权也是个狠人,他想干的事,总是带着一股拼劲。再加上寇小白总是帮他补习功课。三月份的时候,赵权默默地考完试,就把书本扔在一边了。   寇小白问他。“到底考上没有。”   赵权点点头。“十有八九能考上,你给我划得那些重点,都考到了。”   寇小白这才放下心来,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子。   今年7月份的时候,赵权不仅拿到了驾驶执照,也拿到了和寇小白同一所学校的夜大录取通知书。   这本来就是他跟郭磊约定好的事情,现在他按照约定完成了。   郭磊也答应哥哥,一定会考上一所好大学。而且以后在大事上面,他也会跟哥哥商量,并且听取哥哥的建议。   因为这事,两兄弟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年轻的郭磊,在哥哥身上学到了男人的坚毅。   *   到了九月份,赵权在工作之余,也开始上夜大了。他跟寇小白是在同一个校区上课。   只是全日制和夜大到底还是有区别的。全日制通常白天上课,晚上就算有选修也不多。夜大是安排在每周固定时间的晚上,和周日的白天。   赵权既然考上夜大,就准备踏踏实实地学点东西。   几乎每周一和周三的晚上,寇小白都会在学校里等着,跟赵权一起吃完晚饭。在图书馆学习两小时,再等着赵权送她回家。   这都成了他们固定的约会项目了。   两人虽然谁都没有明确说起过,可实际上,已经像处对象那样相处了。   赵权这人不会明确表达,可实际上,他对寇小白很好。他总是能记住寇小白喜欢什么。   两人单独吃晚饭的时候,赵权总会让师傅炒两个寇小白喜欢的小炒。   并不奢侈,两人吃却足够了。   每次都是先紧着寇小白吃,寇小白吃完了,赵权才把所有的剩菜拨进自己的碗里,再一口气全都吃光。偶尔,他也会给寇小白买瓶北冰洋汽水。可他自己却不喝啤酒。   后来,寇小白就弄了个带小杯子的水壶,总是倒出一些白开水给他喝。   寇小白特别喜欢跟赵权一起吃饭。   两人关系变得明朗之后,寇小白整个人也变得平和很多。   她很确定,只要这辈子能留在赵权身边,就足够了。她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有时候,寇小白又觉得她心里其实住着一只野兽。   平日里,那只野兽一直在沉睡。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迅速醒来,随时进入备战状态,伸出利爪撕碎了,那些以为她好欺负的人。   可因为赵权的陪伴,寇小白却还是默默忍耐下来。顶多就是闹得那人没脸。   *   就这样,几天后,还是发生了一次小风波。   跟寇小白同系的,曾经一起上过客的一个男生对寇小白一见钟情,追求了她很久。   寇小白已经明确地拒绝了男生。   可那男生却以为寇小白只是娇羞,又殷勤地送上鲜花,弹过吉他,甚至为寇小白写过情诗。   这些很能打动女生的手段,却让寇小白觉得很心烦,她甚至按耐不住性子,想让这个狗皮膏药似的男生倒霉。   不得不说,寇小白虽然长得漂亮,表面上看起来礼貌而又热情。   可是由于过去的那些经历,说她心硬如铁也不为过。   寇小白根本就不会被感动。她只知道什么是她要的,什么人是她喜欢的。至于,其他人并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后来,实在闹烦了,寇小白一时兴起,当着众人的面,闹得那男生很没脸。   可那男生却觉得,女神就应该这样骄傲。直到他看见寇小白跟一个年纪挺大的夜校男走在一起。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眼睛上还有一条伤疤,一看就是年轻时不学好,年纪大了,才来考夜校。   男生妒火中烧,就带着自己的好哥们,趁着寇小白不在,去找赵权的麻烦。   他们一上来,就把赵权贬得一文不值,还说赵权这个夜校生,说白了就是没能力的社会垃圾。长相又那么丑,能给寇小白什么美好的未来?   还有人说,“该不会是这个流氓,对寇小白纠缠不休吧?”   一开始,赵权面对这帮小崽子们,并没有言语。   他这一辈子,大喜大悲,什么糟糕的事情都经历过了。现在早就不像年轻时那样浮躁了。   而且,经过这一年,跟干爹一起干杂货铺,又考上了驾照,又考上了夜大。赵权已经完全不会自卑了。   就像苏秀秀当初跟他说过的那样,他刑期已满,监狱都已经把他释放出来了。他又为什么继续把自己关在牢里,判个无期徒刑?   赵权现在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不能正常的谈恋爱,结婚,双子?何况寇小白跟他两情相悦,这帮小崽子上蹿下跳的要干嘛?   赵权索性直接怼了回去。“是,我现在只是夜校生,也没什么钱。可我有这双手。十年后,我未必会比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差?我怎么就不能给寇小白带来幸福了?”   一时间,那帮小子被赵权的气场完全压制住了。   喜欢寇小白的男生,一时怒气冲头,就骂了一句。“你牛个什么劲?有道疤就了不起了是吧?兄弟们,跟他废什么话?抽丫的一顿,让他丫的不知天高地厚,抢别人的女朋友。”   那些哥们干脆就仗着人多,一起冲了过去。   *   与此同时,坐在图书馆看书,一边等着赵权过来接她的寇小白,也收到了好心同学给的消息。   她拿着书包,就拼命往这边赶,生怕赵权会出什么事。   如果那帮人敢害赵权受伤的话,这事就没完了,她一定会闹他们个鸡犬不宁。   结果,寇小白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赵权正站在原地,其他人倒了一地。   寇小白顿时有点傻眼了,下意识地问道:“这帮家伙没事吧?用把他们送医院么?”问完,又觉得这话不对,这帮家伙就活该被赵权打一顿。   赵权却跨过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缓缓地向寇小白走来,边走边说:“送什么医院?我都没下狠手。是爷们的话,自己爬起来!”   说罢,还踢了带头的那个男生一脚。   男生只觉得脊背一疼,又叫了一声。他抬起头看向赵权,显然被这个夜校生吓到了。似乎很怕赵权继续打他。   没办法一挑五,还是他们五个输了,赵权还是压倒性的胜利。可见这人就是个打架的行家。   赵权显然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只是从他身边走过去,嘴里还念叨着。“等你毛长齐全了,再学别人打架吧?真正的打架,哪儿有一哄而上的?有本事,你练好了,再来找我单挑吧?”   男生坐在一旁,半响无语。   他突然觉得赵权作为一个男人,实在很帅气。也难怪寇小白那样的漂亮姑娘,会喜欢他。   赵权可没心思再理他,上前就去拉寇小白的手。“你跑得这么急干嘛?是怕我会挨打么?”   寇小白却没心思回答他的话,她低头看着赵权的大手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傻乎乎地说道:“你不是不愿意让我牵手么?”   赵权却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行呀?”   说着,就作势要放开,寇小白连忙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笑道。   “那可不行,既然牵了我的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我才不许你反悔呢。”   赵权不置可否,却也没有甩开她的手。就这样,两人向着校外走去。   小白又笑道:“不枉我追了你两年,我这也算追上了吧?”   赵权却懒洋洋地说:“你说是就是吧。”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了很远,还能听见寇小白明媚开朗的笑声。   那男生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寇小白追的赵权。 第172章   随着寇小白和赵权那边感情持续升温,两人也越发热衷他们在杂货铺里的工作。   寇小白又是个有能力的人,杂货铺就变成了她第一个施展手脚的舞台。   苏秀秀又把小白当成自家人看待,自然乐于放手让她去尝试。   就这样,两人经常在一起讨论,苏秀秀又带给寇小白许多超越时代的想法。   这就使得寇小白在短时间内,就汲取了不少营养,获得了很大的成长。   另一边,彭姐因为课程不多,经常帮着苏秀秀处理一些事情。再加上王香香也会开始过来帮忙了。   这样一来,事情虽然多,可苏秀秀却并没有那么忙了。   *   就在彭小茹生活事业双如意,就等着毕业后,正式跟许宏伟摆酒结婚的时候。许宏伟那边又出了一档子事。以至于他们的生活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说到底,其实还是刘寡妇给害的。   刘寡妇当初看重许宏伟这份工作油水多,就一心想嫁给许宏伟为妻,让许宏伟帮着她养孩子。   只可惜,那时候,许宏伟心里一直喜欢彭小茹。   经过刘寡妇那么一搅合,许宏伟反而鼓起勇气跟彭小茹表明态度了。阴错阳差之下,两人很顺利地走在一起。并且在相处过程中感情日益加温。   原本刘寡妇还一直不死心,可彭小茹实在太厉害了。再加上又有许宏伟护着她。刘寡妇最后还是退了。   后来,听说彭小茹搬到许宏伟家去住了。   刘寡妇还曾经到处放流言,说彭小茹挺大的一个姑娘不知羞耻。   只可惜,别人都没理她这一茬。人家许宏伟和彭小茹两人,都已经正式订婚了。却因为彭小茹还在上大学,暂时还没办法办喜事。   刘寡妇倒是想继续纠缠不轻来着,可惜没有人愿意配合她,她也闹不起来。   最后,刘寡妇还是放弃了许宏伟。经别人介绍,他又认识了别的纺织厂的厨师马玉虎。   那马玉虎人高马大的,看起来性情也很憨厚老实。   只是马玉虎曾经离过婚,却没有孩子。   刘寡妇也托人打听过了,马玉虎的前妻是攀高枝了。   她思来想去,自己这条件也不算好,还带着几个孩子呢。   既然马玉虎愿意娶她,她也别再犹豫下去了,就跟马玉虎在一块凑合过也就完了。   两人很快就领了结婚证,刘寡妇在厂里还得意了一段时间。处处跟别人说,她男人有多了不起。   众人也觉得,刘寡妇终于转运了,遇见了一个靠谱的好男人。   可别人哪里又知道,马玉虎婚前藏着掖着一个坏毛病。他没事的时候,就爱喝几口酒。   喝少了,解解馋倒是没什么事。一旦喝多了,马玉虎就犯浑,特别喜欢动手打媳妇。   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刘寡妇整个人都懵了。索性马玉虎只打媳妇,见着孩子就绕道走。   刘寡妇受不了这种罪,原本想着直接就跟马玉虎离婚算了。可马玉虎求了她好长时间,再加上刘寡妇一个人养孩子实在太过艰难。   最后,刘寡妇还是选择隐忍下来。   马玉虎虽然也说过会改,可是喝酒这种事,很容易就会过量。打人的事情有一次,就有两次。   闹到后来,刘寡妇实在受不了,就准备了大棍子跟马玉虎真刀真枪地动手。   两口子打得天翻地覆,对孩子影响也不好。   再后来,刘寡妇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了,就铁了心,不打算继续吃马玉虎家的粮食了,不管怎么说,也要跟他离婚。   为了这事,她又闹到厂里去了。   工会干事也劝过了,主任也过来说和了。可不管他们怎么劝,刘寡妇却铁了心,要离婚。   刘寡妇的遭遇实在可怜,又可悲。她又去求许宏伟,可许宏伟却躲着她。根本就不跟她单独见面。   刘寡妇嘴里骂着,许宏伟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回家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跟马玉虎说的。   反正马玉虎就认定,刘寡妇和他前妻一样,外面又有人了。而刘寡妇那个对象就是许宏伟。   上一次,马玉虎当了缩头乌龟,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马玉虎喝了一整瓶56度二窝头,晕乎乎地就跑来找许宏伟算账。   许宏伟听了他嘴里不干不净地话,当时也急了,就对马玉虎说,“我自己已经有媳妇了,我媳妇漂漂亮亮是个大学生,平日里干活勤快,对我又好。我又不是傻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身上蹭?有漂亮的媳妇不要,跟个有妇之夫瞎胡混?”   听了这话,刘寡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干脆也就不去过去拉架了。   马玉虎这时一半清醒一半糊涂,也知道许宏伟骂了他。   他一生气,就冲过去,跟许宏伟打起来了。   这又是单纯的动手,也没什么大事。   可关键是,马玉虎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短刀来,上前就把许宏伟给捅了。   许宏伟一挡,手也伤了。   等到工人们再拦下马玉虎,才急忙把许宏伟送去医院。   到了医院,许宏伟倒是走运,没伤到要害,到底被抢救回来了。   可他的手指头受伤了,医生也说,他以后手指头就不灵活了。   马玉虎虽然也被民警抓起来了。其他人再怎么骂刘寡妇害人精,也都于事无补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厨师的手是做菜的关键。   许师傅也是靠着一手好厨艺,能镇大场面,这才年纪轻轻就当了食堂主管。   可现在,许师傅的手坏了,厂里的人都说他这个主管也干不下去了。   这话虽然没传到许宏伟耳边,可是过来看望许宏伟的领导,却是话中有话。   许宏伟心里也明白,他的前途全毁了。   *   自从出事之后,刘寡妇就干脆躲了起来。一次都没过来看望过许宏伟。   彭小茹却相当冷静,她并没有急着去找刘寡妇算账,也没去厂里找领导理论。   而是坚持守在许宏伟的身边,贴身照顾他,甚至连课都不去上了。   没办法,苏秀秀只得想方设法,帮彭姐请了假。   同时他们家里也安排好了,每天都有人过来给海大爷和彭小茹送饭。都是家里做给自己吃的,未必有许宏伟做饭好吃,却十分丰盛。   后来,许宏伟能进食之后,他们安排送饭的人,也会每天给许宏伟送上一份补汤。   除此之外,苏秀秀也是隔三差五地去医院,鼓励彭小茹。   由于这些事情都被安排好了,彭小茹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以安心陪着许宏伟了。   许宏伟也算是年少成名,是个非常成功的厨师。   这些年,他靠着一身厨艺吃饭,在厂里也很有威信。   出了这事之后,许宏伟突然就有些心灰意冷的,特别是看着受伤的手指,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算完了。估计以后也当不了厨师了。   许宏伟对未来实在感到很绝望,就对彭小茹说道。“小茹,不然咱们还是离婚吧。你去找个能配得上你的男人,我这下半辈子算是废了。”   他也是真心爱着彭小茹,才能说出这种话来。有时候,放弃只是为了让别人过得更好。   彭小茹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眼圈都红了。   她平日里对许宏伟体贴又温柔,小两口感情很好。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一边哭一边对许宏伟吼道。   “废什么废呀?不就是手指头以后没有那么灵活了么?许宏伟,你还真该跟着去我们京郊布艺厂看看。   人家那边缺了一只手臂的,照样可以扛起打捆布料。没有腿的老爷们,人家照样可以跟着女人们一起绣花,做手工。整个厂子里,就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废了,都在想方设法好好生活。   远的不说,再给你说说近的。你想想秀秀,她右耳朵打小就聋了。还不是照样去学习,照样考大学,照样跟别人谈生意做买卖。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你这点小伤,刚哪到哪呀?就这么自暴自弃的说胡话。   当初我彭小茹跟着你,难道就为了跟你一起过好日子么?抱歉,我自己有手有脚的,能赚钱养活自己,用不着靠男人。   我看上你,还不是就因为你心眼好,为人善良,又真诚。看见弱者的时候,你会很爷们的去照顾人家。   许宏伟,我们在一起两年了,越是了解你的为人,我越是为你着迷。我彭小茹这辈子,只会嫁给你许宏伟,不会嫁给别人。”   许宏伟听了这话,也哭了。“小茹,我是真后悔了。我这几天总是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当初刚认识刘寡妇的时候,我就不该可怜她孤儿寡母的带着几个孩子。然后,就多给了她一些粮食。可谁知道,刘寡妇非但不感恩,现在还这样陷害我?”   彭小茹一脸正色说道:“宏伟,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有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对她再好,在照顾,她犯起混来,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   苏秀秀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听见这两口子在说掏心窝的话,一时间也不好进去打扰他们。   干脆就转身,出去买水果了。   她相信在彭姐的安慰下,许哥一定会尽快振作起来。 第173章   彭小茹虽然已经尽力安慰许宏伟了,可是许宏伟从小就跟着养母学厨艺,厨艺基本就印在了他的骨血之中。   这些年,他一直深深地热爱着厨师这份工作。特别是在认识孟师傅以后,许宏伟经常去找孟师傅交流,他的厨艺又开始突飞猛进。   可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他以后很可能再也没办法做饭了?   不能做饭,他还能做什么?   许宏伟很早就当上了食堂主管,从前他母亲有病,他的工资打扮花在母亲身上。稍有盈余,他也会把所有的钱买一些食材,做成好吃的食物。   许宏伟不善言辞,他和彭小茹谈恋爱以后,美食就成了他表达自己爱情的方式。每次看着彭小茹吃东西时,开心的笑脸,许宏伟的心总会不由自主地跳动着。   后来,他们两人领了结婚证,许宏伟又把一半钱交给彭小茹保管,另一半钱都拿来买食材,继续做成各种美食。   彭小茹在跟了许宏伟之后,生活虽然不像容家那么富裕,可许宏伟在吃饭上面,把她当女王一样伺候。   彭小茹也是个很大气豪爽的姑娘。当初许宏伟说要照顾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海大爷,彭小茹二话不说,就把海大爷当成公公照顾了。   后来,海大爷慢慢振作起来,跟着容五爷卖龙鱼。他做得就是高端客户,容五爷也不亏待他,给的提成很高。甚至比许宏伟工资还高很多。   海大爷平日里,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干脆就想把工资交给彭小茹管理。   一开始,彭小茹还不愿意拿老家的钱。   她总觉得他们两口子给老家花钱就是应该的,拿老家的钱就是不行的。   因为这事,海大爷还闹了好几天的别扭。   后来,也是许宏伟劝说彭小茹。“咱们这都是一家子,钱放在一起花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你本来就学的是会计的,将来也是要给单位管钱的,倒不如先替咱们家管管钱吧?”   海大爷也在一旁说道。“我也就只有你们了,我的钱你们不要,我又能给谁花?”   彭小茹一看这样,最后还是答应了帮着管钱管家。   虽然他们的生活中也有一些小小的磕磕绊绊。   可彭小茹和许宏伟也算情投意合,两人各种想法和生活观念完全不同。   在共同相处的这一年里,两人的感情日益加深。   现在,许宏伟手伤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彻底完蛋了。   以后,他就算去找别的工作,也没有能力再好好照顾彭小茹了。   可彭小茹这个傻姑娘,自从他受伤之后,就寸步不离地在病床边上,照顾他,晚上搭个简易床,在病床旁边睡觉。   旁人都说,许宏伟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找到个这么好的媳妇。   可她越是这么好,许宏伟就越是觉得难过。彭小茹大专马上就要毕业了,她跟着苏秀秀干,拿到的工资比他高得多。   彭小茹有着美好的前程。   许宏伟无论如何都想要跟彭小茹分手,这也算是放彭小茹一条生路了。彭小茹继续跟他在一起,无非也是被他拖累罢了。   此时的许宏伟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误区,他再也看不清自己的前途。   说到最后,彭小茹也是一脸的眼泪。   她哭着说道:“许宏伟,你到底怎么样才能不说这种丧气的话?如果你觉得做饭就是你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也没关系呀,你就继续做饭呗。你不就是手指头受伤了么,颠锅又不受什么影响。以后,我来当你的左手。你做饭,我替你切菜。我的刀工是池姐亲自教出来的,我在食堂切了十年的菜,给你当帮手,你也不委屈吧?   你觉得食堂不要你当主管了,你就没有施展的舞台了是吧?咱们两口子干脆就直接辞职,开一家小饭馆总可以吧?   秀秀他们家的私房菜馆不是也在民宅里么?池姐家里不是冲着大街上开了个门,卖馒头么?我早给你想好了,海大爷家是风水宝地,不能动。你们家里大街比较远,开饭馆不方便。可是我爸妈给我留下的房子,咱们随便改呀。等你出了院,咱们俩亲自过去设计装修,把小饭馆开起来,到时候你想怎么做饭,就怎么做饭。这难道不行么?”   许宏伟听见彭小茹这翻刨心的话,顿时也是泪流满面。   “你是不是傻呀?有好日子不过,非要跟我受这份子罪。”   彭小茹一边哭一边骂道:“许宏伟你才是大傻子呢?领证不算结婚呀?不就没摆酒么?我早就是你们家人了,哪有说退货就退货的。   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没有个沟沟坎坎的?人家都是一起互相扶持着,走过去也就完了。也就你这大傻子,自己出了事,就想赶我走。哪有你这样的呀?”   许宏伟实在不忍心,看他媳妇这么哭,他也是心如刀绞,于是连忙又把彭小茹搂在怀里。   直到抱住彭小茹那一刻,许宏伟才多了几分真实感。   他第一次意识到,怀里这个女人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对他不离不弃。   既然这个女人死心眼得很,无论如何都要跟他一起走下去。那么,他也不管怎么样,都要再次站起来。   总归不能让媳妇再哭下去吧?彭小茹明明就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姑娘。   *   苏秀秀买完水果,本来还想进去看看许哥。   可是,走到病房门口,刚好听见他们两个互诉心声。   她也就没忍心打扰那小两口,一转身就回家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心中感慨万千。   其实,就像彭小茹说的那样,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就算遇见再多的沟沟坎坎,两个人也要互相扶持着一起走过去。   苏秀秀还是很欣赏彭小茹这种恋爱态度的。   可她也知道,彭姐真心喜欢从事的事业并不是后厨工作。   彭姐跟池姐,跟许哥,跟孟叔并不是同一类人。   彭姐一开始苦练刀工,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稳定的饭碗罢了。   那时候,根本没有人给她机会,问她到底喜欢什么。她连读完初中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好不容易上了大学,彭姐的眼界也高了。   这两年,她一直跟苏秀秀一起东奔西跑的,做着各种新鲜有趣的工作。   苏秀秀知道,彭姐喜欢这些事情。   每次她们有了新的想法,或者取得更大的成绩的时候,彭姐的眼中会变得异常明亮,就像载满了星辰。   这样的一个女人,是用什么样的觉悟,才能对她的丈夫说出这种话。   ——我愿意当你那只不灵活的左手,以后你做饭,我帮你切菜!   想到这些,苏秀秀不免觉得心酸又心疼。   与此同时,她心中隐约有个念头,只是这事并不是她自己可以轻易决定的。   所以,当天晚上,苏秀秀一直等到晚上9点,孟叔下班了,才找他谈了关于许宏伟的事。   苏秀秀直言不讳地问。“左手三只手指受伤,灵活度下降了,到底还能不能做厨师?”   孟洪明似乎也很纠结这件事。所以,他喝了一点钱大爷特意酿制出来的桂花酒。   那酒的度数不高,微微有些甜。苏秀秀偶尔都会喝上一些,味道实在很好。因为她已经十八岁了,父母也并没有再管她喝酒的事。   此时,苏秀秀刚好能闻到那酒里的香甜味道。   孟洪明仰头喝了一小杯,才说起了他年少时,跟父亲走南闯北,遇到的一段往事。   “伤了手指怎么就不能当厨师了?我在广州那边,见到过一位刀工师傅,左手三根手指都断了,照样做鱼生。他那鱼生切的薄如纸,速度又奇快无比。那边的厨师很多,做鱼生的师傅也多。可刀工那样好的,却还是很少见。   像许宏伟那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上次过去,本来想找那小子好好聊聊的。可那小子伤了手指头,就跟丢了魂似的,整个人都半死不活的。我实在不喜欢他那副蔫头耷拉脑的样子。他那媳妇也是,竟惯着他了。作为一个老爷们谁还没遇见过点挫折似的。   等明天上午,我再过去看看许宏伟那小子,再跟他聊聊吧。”   苏秀秀又说道。“估计您这次去,许哥应该不会再那么消沉了。彭姐已经把他说服了。”   “那倒是好。秀秀,有件事我想提前跟你说。”孟洪明点头说道。   苏秀秀连忙说道:“您说呀,我听着。”   孟洪明这才喝了一口酒,这才开口说道。“许宏伟那小子,就差一步了。我实在不忍心看他就此荒废掉。我前两天又听说,他们那厂子里见他手废了,就不想要他了。我就想着,要不然咱们私房菜馆要了他吧?秀秀,许宏伟还没废呢。有我看着点他,那小子将来一定不会差的。”   他跟许宏伟也算是忘年交,又跟他祖上认识。自然不愿意看着许宏伟那手好厨艺真的毁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忍不住闷笑道:“不瞒您孟叔,其实,我今天想跟您谈的就是这事。让许哥来咱们私房菜馆干吧?不拘他干什么,由你决定。”   孟洪明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咱们爷俩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可不是么?”苏秀秀又问:“这事是您去谈,还是我去找许哥谈呀?”   孟洪明想了想,又说道,“不然,还是我亲自去找那小子谈谈吧。我顺便也给他讲讲故事,省得那小子以为手指头伤了,就干不了厨师了。”   苏秀秀点头道:“那也好。就劳烦孟叔您了。”   孟洪明又笑道:“这有什么劳烦的,我自己也愿意去。”   *   转过天来,孟洪明果然亲自去医院看望了许宏伟。   许宏伟这一年来受孟师傅不少点拨,自然也十分尊重他。   再加上,经过彭小茹的劝慰,许宏伟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   孟洪明又跟他聊了,那位断指厨师的事。   许宏伟听说人家断了三根手指头,还能做鱼生,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鼓励。   他决定等伤好之后,就开始刀工练习。   孟洪明又借机提出了,请他去私房菜馆工作的事。   许宏伟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孟师傅,我现在已经算是废人了。您叫我去厨房工作,这不太合适吧?”   孟洪明就骂道:“什么废人,你怎么又说这种丧气话?刚才我白跟你费口舌了是吧?”   许宏伟只得说道:“孟叔,您放心,我已经缓过来了,也不会放弃厨师事业。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不行了。到了您的菜馆,又能干什么?”   孟洪明却说:“你颠锅总可以吧?其他的再练起来就完了呗?练起来之前,先按学徒给你算。等你练起来之后,就按照大师傅走。我们这边的待遇,你应该也清楚。你媳妇也曾经在我们这边当了两个月刀工师傅呢。”   许宏伟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动,可很快他就皱着眉头说道:“这事老板能同意么?”   孟洪明却笑骂道:“你这人可真是的死性。实话告诉你吧,就是秀秀让我来请你的。”   “这……”听了这话,许宏伟眼圈一红。   人们都说,患难中见真情。   这些日子,苏秀秀一直照顾着他们家,天天让人送饭送菜,还经常过来看望他们。   他也曾对苏秀秀说,“你实在不用这么麻烦的。”   可秀秀却说,“当初我男朋友住院的时候,彭姐也帮我很多忙呢。我们都是姐妹,互相照应也是应当的。”   就这样,他曾经帮助过的人,到头来,却毁了他的前途,关上了他的未来大门。   关心他的亲人朋友们,却想办设法又帮他再打开了一扇窗。   许宏伟忍不住想着,亲友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他又凭什么就这样放弃自己?   不管怎么说,都要重新站起来吧?   *   又过了两天,许宏伟就把彭小茹打发去上学了。   彭小茹为了他,可以学业前途什么都不顾。可许宏伟却不能拿她的前途开玩笑。   就这样,彭小茹在没课的时候,就会过来看他。   许宏伟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医生在一次检查之后,就对彭小茹说,许宏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彭小茹又忙着追问,医生还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医生只得帮她列了一张清单。   *   出院之后,许宏伟和彭小茹双双正式辞职。   又在家修养了一段时间,许宏伟也正式去私房菜馆上班。   菜馆里,原本就有池巧玉这位刀工师傅。   许宏伟开始尝试着超新开始做灶上的伙计,虽然有些不便,他却很快就克服了。许宏伟甚至也开始尝试着做一些传统面点。   本来他们家祖上的面点就是一绝。随着许宏伟的慢慢恢复,他的面点在私房菜馆里,也慢慢地变得有名起来。   很多客人过来后,都会问,“今天有许师傅的面点么?”   倘若加上了一两盘许师傅的小点心,那些喜欢甜食的客人就会非常开心。   就这样,许宏伟的工资也在不断提高。他也慢慢地恢复了自信。   只是,他牢记孟师傅说的断指厨师的故事,所以从来没放弃过自己。在私底下,也一直拼命地练习刀工。   彭小茹和海大爷自然很支持他。   基本上,他们家里一日三餐都是各种炒菜。有时候,能有好几大盘。   或炒肉片,或做汤,或剁成馅料吃包子。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凑在一起,也吃得十分香甜。   看着彭小茹又开始跟苏秀秀一起工作,脸上再次露出意气风发的表情。有时候,许宏伟也会觉得很开心。   当初,彭小茹下定决心,要做他的左手,帮他实现梦想。   她为了他可以不要一切。   许宏伟何尝不也是这样么?当初,他也是为了不成为彭小茹的拖累,才答应去私房菜馆上班的。他也在心底牢记下孟叔和秀秀的这份情谊。   可却没想到,过去之后,自己发展得这样好。   到了现在,许宏伟或许左手手指还是不够灵活,可他已经可以独自做饭了。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第174章 孟庭松   后来厂子里发生的那些事,彭小茹也是听她舅舅说的。   许宏伟受伤后,刘寡妇曾经作为受害者,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哭诉马玉虎是个粗俗的男人,一喝酒就会动手打她。她也不知道,那一天,马玉虎身上怎么就藏着一把刀子。   她还以为两个老爷们只是打上一架呢,也算不了什么。刘寡妇说她打心底希望,有人能帮她收拾马玉虎一顿。   刘寡妇哭得特别伤心。可事发之后,她却没有去医院看望过许宏伟,一声道歉都没有。   据她自己说,是没脸再去见许师傅了。   可是,厂里的那些工人又不是傻子。   如果不是刘寡妇跟马玉虎面前说了许宏伟什么,马玉虎就来找许宏伟拼命了?   许师傅那么好的一个人,之前一直帮衬刘寡妇,可怜她的三个孩子。可刘寡妇这个扫把星,却害得许师傅变成了半个残废,工作都保不住了。   刘寡妇可倒好,哭哭啼啼的,反倒好像她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她难道比许师傅还要惨么?   工友们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刘寡妇演戏,可她哭得再惨,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了。   刘寡妇的名声就这样慢慢地越来越臭。   厂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私底下说几句,刘寡妇害许宏伟的事。还有人就算看见刘寡妇走过来,也会毫无顾忌地大声说出来。   “刘寡妇是个白眼狼,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许师傅那么帮她,不说好好道报答人家,反而生了这种害人的心思。”   “可不是么,这种女人看上去再怎么可怜,心肠也太歹毒了。往后谁还敢帮她,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可偏偏刘寡妇心虚,却不敢反驳。只能那样硬生生地承受着。   慢慢地,厂里再有什么好事,大家也不会因为可怜刘寡妇带着孩子,就把那个名额给她了。   就算刘寡妇再可怜兮兮地向别人求助,也没人再同情她了。   再怎么说,做人也得有底线。   像刘寡妇的所作所为,就是自己把路都堵死了。也怨不得别人不待见她。   后来,刘寡妇的日子实在艰难。她也曾想过离婚改嫁,可马玉虎就是死活不肯离婚。在监狱里,也要拖着她,耗着她。还对刘寡妇放话,要是离婚的话,出狱后,他就杀了刘寡妇全家,再去自杀。   刘寡妇实在惹不起这个混账玩意,只得默默忍了下来。   再说了,她名声那么臭,也没人敢再娶她了。   不管刘寡妇愿意不愿意,只能继续煎熬着苦撑着。   可偏偏她那么自私,养出的孩子也各个都是吸血鬼和白养狼。动不动就想蹭别人家的东西,脸皮也都比城墙拐角还要厚。   倒是也有那好心邻居,曾劝过刘寡妇。“你倒是教教你的孩子们为人处世呀?这样到处混吃混喝的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刘寡妇却一脸哀怨地说:“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眼看着都快养不活了,我拿什么教他们?”   邻居被堵得哑口无言,按照刘寡妇这个说法,反倒是怪他们没帮着她养孩子了?   没办法,邻居只能再私底下叹道:“刘寡妇这几个孩子,摊上那么一个妈,大概也没个好了。”   亲友就劝她。“你管他们呢,刘家都快成了贼窝了。以后,少沾染他们家就是了。”   ——彭小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种样子,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至于后面的事,彭小茹也就没再打听过了。她和许宏伟都离开了厂子,刘寡妇也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彭小茹虽然心里也恨刘寡妇害了她男人,如果碰见了,骂一顿是免不了的。也许彭小茹会上前去大嘴巴抽她。   可说到底,过日子,就是他们两口子的事。彭小茹也不会在那个女身上话太多时间。   随着许宏伟的厨艺慢慢恢复,他的信心也慢慢回来的。   他们的小日子自然也过得越来越红火。   至于结婚摆酒的事情,他们打算等到来年三月再办。   到时候,他们两口子定要配合着做一顿丰盛的饭,给亲友们吃。   彭小茹笑着对许宏伟说。“我呀,以后就是你专属的刀工了。什么时候,你一招呼,我一定跑到你身边帮你切菜。”   许宏伟拍着他老婆的手臂,一脸郑重地许下承诺。“那我以后就是你的私房厨师,负责给你做最美味的饭菜。”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就这样,1988年慢慢地走过去,眼看着就到了尾声。   按照惯例,孟庭松也差不多该回家了,苏秀秀也变得异常兴奋。   孟庭松在电话里,也跟秀秀说好了。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去动物园,怎么着也得出去正式约会。   听了松哥的话,苏秀秀在电话另一头,就一个劲地笑。   最后,她也说道:“那行吧,只要你回来了,咱们就去动物园。”   孟庭松却说:“如果你不喜欢动物园的话,咱们也可以去别处玩。”   苏秀秀脸都涨红了,又小声说道。“去哪里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有松哥在我身边。对了,我都想吃你做的饭了。”   苏秀秀声音软软的,似乎有点小娇气。   孟庭松听得心头一软,自然就一口答应下来。   “好呀,等我回去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对了,还要一起去看电影。到时候,咱们也买点小零食带上吧?”苏秀秀又说道。对于约会,她似乎又有了很多憧憬。   “好呀。”孟庭松在电话那边,统统都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两人一起对今年的假期,进行了详细的安排。   苏秀秀虽然觉得他们的约会,似乎一直波折不断。十有八九,未必能成行。可她却很愿意跟松哥一起讨论这些事。   秀秀甚至还打算写一份详细的行程安排,寄给松哥看。   就这样,两人聊得很尽兴,还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幻想。   孟庭松甚至第一次说出了。“等将来我退伍了,也天天给你做饭吃。你也别再羡慕彭姐了。”   苏秀秀也笑着说:“好呀,那我可等着了。将来咱们家厨房可就归你管了。”   “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随口带出来了,可孟庭松退伍这事,在他们看来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谁也没有想过,孟庭松会中断他的部队生涯。   后来,即便是挂了电话,苏秀秀的心情仍然很好。   有时候,苏秀秀干着干着活,会突然哼哼起一声歌,还是军歌。   不得不说,苏秀秀唱歌大概有点小跑调。可她却不自知,哼哼得很愉快。   而且,苏秀秀提前两个月,就找金缕阁的大师傅们定做了秋冬款唐装,已经送过来了。无论是款式和样式都很好看。   可苏秀秀只是拿出来看看摸摸,就收在柜子里压箱底了。并没有往身上穿过。   寇小白觉得秀秀实在有些古怪,就忍不住问了姑妈一句,“这丫头是怎么了?最近几天,她心情好到能飞起来。”   寇婉茹冲着她摆摆手,然后小声说道:“这不是小松快要休假了么?秀秀是高兴的。你可别跟她说什么风凉话。小媳妇面皮薄。”   寇小白听了姑妈的嘱咐,就笑着说道:“您放心,秀秀也不容易。我哪里还会嘲笑她?”   就这样全家人基本都接受了,苏秀秀的这些小改变。   只是跑调的歌听多了,他们自己再想唱的时候,却找不到正确的调子了。   后来,寇小白在新年联欢会的排练上还出了一回丑。   她在大合唱时,突然跑调了,害的全班同学不得不停下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天生五音似的。   寇小白很丢脸,连躲都没地方躲。没办法,她只得在心里哀嚎。   苏秀秀唱歌实在害人不浅。   可偏偏那姑娘高兴的时候,就是忍不住哼那首《当兵的人》。   这都是什么毛病呀?   *   苏秀秀等待着孟庭松的归来,好心情根本就藏不住。   直到某天晚上,苏秀秀在噩梦中惊醒。   原本她还以为孟庭松经过上次受伤,他的那道坎已经算是过去了。   却没想到,命运还是具有一定的惯性的。   在苏秀秀的梦里,孟庭松去执行最后一个任务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就要放假回家了。   可是,在紧要关头,孟庭松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倒了那个高大男人。   那一刻,孟庭松似乎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他对生活充满了留念;他也对苏秀秀充满了愧疚。可他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地保护了那个男人。   这就是他作为军人的本能。   苏秀秀在梦中,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切。最后,的一个场景,是孟庭松闭上的双眼。他中了好几枪。   苏秀秀以为他已经死了,在睡梦中硬生生地被吓醒。   可能是她跟着师傅学习的缘故,已经开始能控制自己的灵气了。   苏秀秀最近已经很少做这种预言梦了。她在睡梦中,场景变得清晰了许多。   她也不会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拖进某个梦境的深渊里。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那些事情的发生。   至少这一次,她挣扎着,挣脱了梦境的束缚,清醒了过来。   *   苏秀秀匆匆忙忙套好了毛衣,一看挂钟,凌晨4点,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就推开房门,准备去找师傅想办法。   容五爷想来觉轻,他听见院子里有动静,自然也醒来了。他披上一件衣服,出来一看,他闺女正拿着手电往外面走呢。   容五爷跟过去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呀?大晚上的。”   此时,苏秀秀脸上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冷汗,她几乎用哭腔说道。“松哥,好像出事了。爸,我梦见他出事了。我想去找师傅帮忙。”   容五爷知道闺女有些异于常人的神通,连忙对她说道:“你先回屋去把衣服都穿好了。这么出去,别再冻病了。五分钟之后,我送你过去。”   父亲的眼光坚定而又温柔。使得原本有些慌乱无措的苏秀秀,在那样有些强势的注视下,慢慢地变得平静下来。   苏秀秀还是顺从地回到房间里,把衣服都穿好了。这才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容五爷也把那身在家里的棉袄棉裤都穿上了,还加了一件肥大的外套,带了毛线帽子和大围巾。他手里也拿着五奶奶昨天刚指出来的小花围巾。   一看就是五奶奶也起来了,为他们父女准备的。   “我妈也被吵醒了?”苏秀秀下意识地感到很歉疚。她其实并不想打扰爸妈休息。   容五爷却骂道:“这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呢?你不是快急死了么?还不赶紧走着。”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花围巾围在寡女的脖子上。   苏秀秀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围巾,她突然感觉到原本失去感觉的身体,好像突然又被温暖过来了。   爷俩出了院子,小心地关好了大门,就拿着手电出发了。   没走两步,苏秀秀下意识地像抓着容五爷的大手,可她碰到的是一只毛线手套。   苏秀秀后知后觉地发现,拉父亲的手,是几岁的小女孩才干的事。她都活了两辈子了,不该这么娇气才是,就想把父亲的手放开。   可容五爷却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哭得稀里糊涂,却有点傻乎乎的闺女,往瞎婆婆家里走去。   *   北京的十二月,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天。往年这时候,甚至都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这一年的冬天,却仍旧干冷干冷的。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苏秀秀裹得像一个肉球,带着一条母亲新织的花围巾,被她父亲拉着一路往前走。   偶尔吹过一阵北风吹过,刮得苏秀秀的脸生疼,她没办法不流眼泪,脸大概要扇了。   容五爷干脆停下步子,把她脖子上的花围巾裹在她的脸上,只留下两只眼睛。   都弄好之后,才拉着寡女继续往前走。慢慢地,苏秀秀也变得平静下来,她也开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很快,就到了瞎婆婆的家。   苏秀秀拿着钥匙,慌乱的无法对准锁孔。   容五爷干脆拿过钥匙,打开了院门。爷俩这才急匆匆地走进了小院子里。   由于瞎婆婆要招待一些客人,她干脆就把主屋腾出来,接待客人用。自己则住在东边的房间里。   一听见院子里进人了,瞎婆婆这才披着衣服从东屋走了出来。   到了院里一看,苏秀秀哭得眼睛都肿了,就连忙把这孩子让进屋里坐。   容五爷知道她们师徒俩有些重要的话要说,他在场或许不太方便,于是,干脆就进了主屋里坐着。又拿出杯子,倒了热水给自己喝。   瞎婆婆关好了房门,秀秀这才说道:“我梦见松哥出事了,看得特别清楚,松哥为了救前面那个人……”   说到这里,苏秀秀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平日里一股的冷静和从容,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崩盘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没有了松哥,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苏秀秀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师傅。   这时的瞎婆婆却异常冷静,她看了看天色,鸡还没有叫。于是,连忙对秀秀说道。“你冷静些,事情或许没有那么遭,最后是你能再看看。”   说着,她就把苏秀秀拉到卧室的桌子前面坐了下来。又亲自给她沏了一杯茶,又点上了一枝香。   苏秀秀喝了茶,才勉强安稳住心神。这时又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苏秀秀就觉得她的身体似乎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时,师傅又温声说道。“你困了,倒不如先躺床上休息一下。”   苏秀秀本来想说,“我不困,我不想睡。”   可是,她的眼皮却已经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了。   很快,苏秀秀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正轻轻地推着她。   苏秀秀很顺利地再次进入了那个她不敢看的梦境。   再次看见孟庭松为了那人挡枪,苏秀秀不顾一切地抱住了松哥的背。   她闭上眼睛,大声地喊着。“松哥,你别死,你千万别死。”   孟庭松似乎听见了什么,想要回头。   苏秀秀只觉得那只手在她背后一推,下一刻画面又变了,战友们把孟庭松送到医院。   随着漫长的等待,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背着孟庭松过来的男人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带着眼镜的医生一脸严肃地说:“命是保住了,只是他的腿……”   那个男人马上就急眼了,抓着大夫手臂说道。“他可是我们最好的兵。”   医生却拍开他的手,一脸严肃地说道。“就算是你最好的兵,他的腿也不行了。恢复好了,走路或许可能看不出异样。可他以后没办法再进行高强度训练了。”   苏秀秀这才稍微放心些,松哥还活着呀。   紧接着突然听见了一声鸡叫,苏秀秀只觉得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侧头一看,天刚蒙蒙亮。 第175章   随着窗外传来的鸡叫声,苏秀秀地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凝神一看,只见师傅正坐在床前,用那只雾蒙蒙的眼睛凝视着她。   师傅的脸上似乎很平静,似乎不用问什么,她已经知道了苏秀秀在梦中发生的一切。   孟庭松自然是没出什么大事,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恍惚间,苏秀秀突然意识到,那个在背后推了她一把的人,其实就是师傅吧?也是师傅引领着她重新走回那个梦境里,让她有机会看到了那一切。   想通这些,苏秀秀感激师傅的同时,却有些担心这事对师傅会不会有些什么折损?   苏秀秀连忙就想坐起身来,看看师傅怎么样了,却被瞎婆婆喝止住了。   “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躺着吧,等会我去跟你父亲说一声,你今天就在我这里呆着吧,也先别想着去上学了,也不太方便”   瞎婆婆说完,就起身想去找容五爷了。   “师傅。”苏秀秀挣扎着想坐起来,这才发现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瞎婆婆回身,皱着眉头看向她。“老实点,都没力气了,还乱动什么?”   苏秀秀只得躺在床上,抬起头看向她。“师傅,您没什么事吧?”   瞎婆婆听了这话,眸色一暖,又开口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是你自己在梦里较劲,把灵气都废光了。   我之前也没遇见过你这种情况。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如愿了。孟庭松没什么生命危险。我也没出什么事,你还是先休息会吧。”   瞎婆婆说着,干脆又点起了一支助眠的熏香,对苏秀秀缓缓地说道。   “好了,睡吧,有什么重要的事,等你睡醒了再说吧。”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苏秀秀听着就像是催眠曲,再加上鼻翼间那股淡淡地香味。使得她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陷入了黑甜的梦乡里,再也无力挣扎。   瞎婆婆看见她睡了,这才推门出去,见了容五爷。   容五爷此时的精神还算不错,一见到瞎婆婆,他就连忙问道:“秀秀那丫头没事吧?”   瞎婆婆看着容五爷,垂着眼睛说道。“您放心,没事的,那孩子只是睡过去了。”   “可那孩子怎么说,她梦见孟庭松受了重伤,好像快死了?又是怎么回事?”容五爷又问道。此时,他的眉眼间带着一种浓浓的关心。   瞎婆婆本来不想对方外之人,谈起玄门之事。可她却感动于容家父女的情谊,最后还是对容五爷说道:   “五爷,您应该也知道吧?秀秀有一些特殊的本领。秀秀的本事不是相面,也不是画符,而是做梦。秀秀在睡梦中,会得到一些对于提示。就像远古的大巫,他们总能通过各种媒介,预知天灾人祸,一些危险的事,这才能带领整个部族避开灭族的危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式跟容五爷说起这事。容五爷之前就隐约知道了一些,所以才能继续保持着几分冷静。   瞎婆婆又继续说道。“那孩子昨天梦见孟庭松受伤了,被噩梦吓醒了。她惊慌失措地过来找我,我就借助了一些小手段,让她再次入睡。   她又梦见,孟庭松虽然受伤了,但是并无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可由于耗费了太多精神,那孩子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干脆就让她留在我这里睡。五爷,您也不用太过担心。睡上一觉,养养精气神,她自然也就好了。只是,今天估计是上不了学了。”   容五爷点头道:“那就麻烦您照看秀秀了,我就先回去了。等天亮了,我再让人送早饭过来。”   瞎婆婆却摇头道:“这就不用了,那孩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就算醒了,最好也吃点清淡的,易于消化的,我帮她准备了。这些您就不用操心了。等她没事了,我就打发她回去。”   容五爷再次向瞎婆婆道了谢,就离开了瞎婆婆的住处。   回家后,五奶奶正在家里焦急地等着他们父女俩,觉都不睡了。一见秀秀没跟着她丈夫回来,五奶奶免不了又询问了一番。   容五爷只得挑挑练练跟老婆说了一些,五奶奶这才知道她闺女有时候做梦会很灵。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五奶奶很快就抛在脑后了。她只是担心闺女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又担心孟庭松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容五爷只得拉着她上床,又躺了回去,嘴里还说道:“放心,你闺女好着呢,你女婿也没什么大事。按照大师的说法,不管怎么样,先睡一觉就好了。”   五奶奶也拗不过他。最后,老两口还真是合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睡到八点才醒来。   跟爸妈相比,苏秀秀睡得更加夸张,到了下午三点钟才醒来。   见她醒了,瞎婆婆又拿来白粥给她吃,还有一些口味比较清淡的小菜。   苏秀秀这么一折腾,早就饿得不行了。她也顾不得其他,接连喝了好几碗粥才勉强缓过来了。   她又一脸担心地问瞎婆婆:“您也废了不少灵气?真的没事?”   瞎婆婆叹道。“就你这道行也就刚入门,我只是借机帮你梳理了一下灵力,能有什么损伤?只是近几代,文家还真没有像你这样的本事出现。倘若将来,你的灵力稳定下来,说不定也会有更大的造化呢。”   “什么大造化?”苏秀秀下意识地问。   瞎婆婆抬起那只布满雾气的眼睛注视着她,又说道。“现在哪里说的准呀?好了,你都在这里躺了快十二个小时了,你妈都要急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秀秀只得穿好了衣服,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转头对师傅说。“我这也不算预言梦吧?好像还能梦见过去呢。”   瞎婆婆微眯着眼看着她,“你道行实在太浅,现在什么都说不准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苏秀秀这才又跟师傅告别,推门走出去了。   只是她离开后,瞎婆婆却一直隔着窗子,看着那小丫头穿过院子,向大门外走去。   直到苏秀秀转身把大门关好了,瞎婆婆才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   “不只是梦,倘若真能在梦中做出改变,这还真是不得了的本领呢。”   *   回家后,苏秀秀又不免安抚了母亲一番,母亲见她真没什么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晚上,又顿了不少补汤给秀秀喝。   预言梦这事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五爷和五奶奶也并没有往外说。就算别人问起,老两口也帮着秀秀遮掩过去了。   所以,秀秀完全不用太过担心,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只是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调理了好几天,才慢慢缓了过来。   这时,苏秀秀也终于接到了孟庭松部队上的电话。事实就如她梦中看见的那样,松哥为了救陆红兵受了伤,已经抢救过来了。   部队让家人过去探病。这事苏秀秀也没办法继续瞒着孟叔和寇姨了,干脆就都说了。   孟洪明两口子知道儿子出事之后,终于放下了私房菜馆的厨房。   好在这时候,池小红足以独当一面,许宏伟也可以做席面了。接待上面又有三位大爷盯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就这样,众人商量交接好了之后,孟洪明两口子就带着苏秀秀出发,赶过去看望孟庭松了。   *   苏秀秀只觉得,命运似乎在经过了一个大转折之后,又和上辈子发生了部分重合。   孟庭松挨了好几枪,别的地方都错开了要害。偏偏只有他的腿,被射中之后,轻微致残。   就算医生说得再好听,以后走路看不太出来。可寇婉茹却知道,自家儿子还是残疾了。   寇婉茹当着儿子和未来儿媳妇的面不愿意哭出来,一直在故作镇定。   可是等到夜深人静,只剩下他们两口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寇婉茹却没少抹眼泪。   “洪明你说,咱们儿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刚刚好了一些,现在一切都晚了。”   孟洪明就说:“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保家卫国,牺牲也是难免的。再说了,他这不是也没什么大事么?”   “腿瘸了都不叫大事,那什么叫大事?”   寇婉茹狠狠地瞪了她男人一眼,显然完全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更气闷了。   孟洪明叹了口气,只得把自己的枕巾默默地递给他媳妇。。   寇婉茹又掉了半天眼泪,才又问道:“你说,咱们儿子现在这样了,秀秀还能愿意嫁给他当老婆么?容五爷和五奶奶会同意这门亲事么?”   之前,孟庭松也算是个有潜力的军官。这些年,他在部队干得不错,勉强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将将也能算是配得上苏秀秀。   现在可倒好,以后孟庭松在部队是干不下去了,花费了几年心血,一时间前途尽毁。秀秀那边却过得无比精彩,正待一飞冲天。   这样的两个人还能算是般配么?   孟洪明听了这话,皱着眉头看了寇婉茹一眼。“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咱们来了之后,秀秀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小松呢,可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寇婉茹却说:“就算秀秀不嫌弃,可容五爷和五奶奶未必能愿意这门亲事吧?”   孟洪明只得又开口说道:“容五哥和嫂子要是想攀一门好亲,当初就不会找咱们家了。再说了,他们都不是背信弃义之人,而且他们更在乎秀秀的想法。   只要两孩子都愿意在一起,他们是不会反对这门亲事的。再说了,医生不是也说了,小松的腿只要好好复健,将来肯定能好起来,甚至很可能看不出来。婉茹,你也别再继续胡思乱想的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寇婉茹听了丈夫的话,只得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她虽然也准备早点休息了,明天还要照顾儿子呢。   只是寇婉茹平躺在床上之后,仍是久久无法入睡。   听着丈夫缓缓地呼吸声,她忍不住暗骂道,这人心也太大了。   她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寇婉茹总觉得,事情未必会如她丈夫所说的那么美好。   很可能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第176章   原本寇婉茹还担心,两个孩子会因为现实原因产生矛盾,甚至会分开。可事实证明却是她想太多了。   她哪里又知道,苏秀秀已经爱了孟庭松两辈子了。   上辈子,她对孟大哥求而不得,甚至无法说出来,只敢把那番心意深埋在心底。明面上,跟孟大哥做朋友,两人却互相关心,互相陪伴。   好不容易,回到八零年代,一切重新开始。苏秀秀最初的愿望,最终的选择,都是跟孟庭松在一起一生一世。   莫说孟庭松只是受了轻伤,还能康复得好;就算孟庭松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还像上辈子那样,她也愿意跟照顾孟大哥一辈子。   只要,孟庭松能好好活着,苏秀秀已经对命运充满了敬畏和感恩之心。   另一边,孟庭松的情况其实也跟苏秀秀的想法差不多。   他本来就是直爽开朗的汉子,又没经历过上辈子那一系列的家庭惨剧。   此时的孟庭松整个人都是朝气蓬勃的,积极向上的。   虽然受了伤,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可他脸上也没有任何阴影,相反他仍是带着爽朗的笑容。   在苏秀秀看来,松哥笑起来就像阳光一样。很容易也会感染到别人,让她在安心的同时,也会想要乐观积极的生活。   就算孟庭松知道以后没办法继续当兵了,他也并没有任何后悔或者自卑的情绪。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这段人生旅程即将结束了,下一段旅程即将开始。   事实上,这三年来,孟庭松一直跟秀秀保持着通信。他在很多方面深受秀秀的影响,也受到了一些跨越时代的观念的冲击。   孟庭松在部队也参加了成考,顺利考上了大学,并且一直在坚持学习。   同时,他也自学了英语,还和教官学了其他的语言。在出任务的时候,孟庭松甚至可以直接跟外国人交流。   部队培养了孟庭松的坚毅品质,刻苦的精神;苏秀秀却打开了孟庭松的思想,让他不断地学习。   所以,孟庭松并不觉得自己的腿受伤了,人生就彻底完蛋了。   相反,他骨子里反而有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孟庭松认定就算自己离开部队,不管将来做什么,只要找准方向,肯吃苦,他一定会取得成功。   他就是确信自己的将来一定不会差,也一定能给秀秀带来幸福。   所以,寇婉茹担心的那些,他儿子会自卑,甚至失去方向,自暴自弃,从来就没有出现在孟庭松的身上过。   相反,他很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甚至把这次和秀秀的见面,当成期盼了很久的约会。   白天的时候,倒是也还好,有秀秀陪伴,孟庭松并不会多想什么。   可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孟庭松却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梦。   梦到他中枪的那一霎那,秀秀突然不顾一切上前抱住了他,试图用身体保护他。   她嘴里还喊着:“你不要死,松哥你不要死,求求你了!”   孟庭松慌乱无措地想要转身推开她,只可惜他的身体就像被束缚住了似的,根本就无力挣扎,就那样倒在血泊里。   孟庭松只能无声地对自己呐喊着,不能死,无论如何不能死,不然秀秀可怎么办?   孟庭松总是满身冷汗地在半夜惊醒,他也知道那只是一个梦,可却因为总是一再的重复着,他又忍不住怀疑,这个梦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相处了这么久,孟庭松也知道秀秀有些特别。   瞎婆婆也是古古怪怪的,却收了秀秀做徒弟。   孟庭松实在有些怀疑,秀秀真的在生死关头,真的用特殊的法子守护了他。   只是,这些话也不好明说出来,孟庭松每次面对那个慢慢长大的小姑娘,他的心总是会变得柔软又平静。   既然,他捡回来一条命,这条命就是属于秀秀的。   他的下半辈子,无论如何都要陪着秀秀一起好好渡过。不能再让那姑娘跟着他一起担惊受怕的。   他们来了十多天,孟庭松恢复得很快,就催着家人先回去。   他这边已经算是过了危险期,新年里本来私房菜馆就忙,很多人都是冲着孟家菜去的。父亲作为大师傅,理应回去坐镇才是。   而且,一月份,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秀秀为了陪着他,绝口不提考试的事情,恐怕是打算放弃了。   可秀秀对学习有多认真,又有多珍惜难得的上学机会,孟庭松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孟庭松笑着说:“不管怎么说,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可以出院了,你们要是愿意,再过来接我就是。”   孟庭松看出来,秀秀还想反驳他,就又说道。   “我是伤了,人却还没废,两只手都好好的,完全可以照顾自己。你们就放下心先回去吧?再说了,我在这边有医生照看着,战友们也经常过来看我,总归不会出什么事的。”   任由他这么劝解,父母和秀秀还是不放心他。   后来三人一商量,秀秀和孟轰鸣也的确不能拖太久。就决定由寇婉茹暂时先留下来照顾儿子,孟洪明带着苏秀秀先回去了。   秀秀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得回去参加考试。不然松哥一定会生她气的。   就这样,等到秀秀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很紧了,隔天就要开考第一科了。   当天下午,王香香特意去了容家,给苏秀秀送了一份考试资料。   苏秀秀连忙向她道谢。   王香香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帮你抄一份,就当复习了。倒是你刻苦学习了一个学期,千万别考个不及格才是。不管怎么说,这次先通过这次考试再说。”   苏秀秀只得笑道:“你放心吧,有了你这份考试资料,我肯定能考过。”   “希望如此。”   *   王香香走后,苏秀秀细细地看了一遍考试要点。由于她平时的基础打得还算牢靠,这些知识要点都是她本来就掌握的。   所以,苏秀秀并没有太担心,当天晚上她十一点就睡下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她还起晚了。最后还是母亲去打开了她的房门,才喊醒了她。   苏秀秀一看时间,七点十分了。于是,连忙起床收拾一番,五奶奶又断了一碗汤过来,苏秀秀就喝下了。   又把文具都检查了一下,都是好的,她这才急匆匆地背着书包,准备出发了。   院子里,容五爷已经把自行车帮她打好气了。   苏秀秀跟父亲道了谢,就想骑着车立马走人。这时,五奶奶又急匆匆地从厨房走出来,给苏秀秀装了一个小饭盒。   五奶奶还交代道:“到了学校再吃吧。”   苏秀秀这才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家门。她回头又冲着五爷五奶奶说了声,“爸妈,我可走了。”   “行了,走吧。”容五爷点头道。   “这丫头,一路上小心着点。时间刚刚好,你不会迟到的。”五奶奶还不忘嘱咐她。   就这样,苏秀秀登着自行车就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五奶奶看着她的背影说道:“这丫头也真是,早知道,应该开车去送她吧。”   容五爷却说:“让家里的车送她,到了学校同学该议论她了。”   五奶奶又叹道。“这还真是,都赶到一块去了。”   容五爷又说:“好在小松也没事,虽然赶了点,这不是很顺利么?”   五奶奶一脸忧心地说道:“但愿一切都能好吧?”   *   原来,昨天苏秀秀忙着复习的时候,家里又发生了不少的事。   孟洪明也是个实在人,一到家,直接就在饭桌上跟容家老两口说了。   孟庭松腿有点残了,以后也不能在部队继续干了。   容五爷给他倒了一杯酒,一边劝他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不管怎么说,以后小松总算能留在咱们身边了,孟家菜也算是有传人了。”   五奶奶微微垂下头,倒也没说什么,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个老兄弟聊天,一边吃着饭。   苏秀秀忙着看书,饭都拿回房间去吃了。   孟洪明见容五爷和五奶奶的反应,心里就想着,到底是婉茹自己想太多了。   事实证明,秀秀跟小松的感情很好,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五哥五嫂也没有嫌弃小松,也没有让两孩子退婚的打算。   再说了,现在私房菜的买卖这样好,小松是从小学出来的一身厨艺。在磨练上一年半载,就能独自上灶做菜。   到时候,小松继承他的衣钵,挣钱养家也不再话下,肯定不会让秀秀过苦日子的。   想到这些,孟洪明又举起酒杯跟老哥哥干了一杯,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五奶奶静静地坐在一旁吃饭,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别的岳母,一听说女婿残废了,直接就开口说退婚的事了。   他们这边倒好,这两年,两家人早就处得跟一家人一样,早已不分你我。五奶奶也说不出什么刻薄话。   再加上,她也知道她闺女一心扑在孟庭松身上。   孟庭松出事那天,秀秀居然做了预言梦。在噩梦中醒来,秀秀哭得几乎要崩溃了,后来去找瞎婆婆才算安稳了下来。   她闺女把孟庭松当成自己的命根子,她这个当妈的,又怎么舍得拆开他们? 第177章   容五爷也知道五奶奶心情不好,当天晚上没少安抚她。   五奶奶平时很有大家夫人的做派,只可惜一遇到秀秀的事情,她就会变得很较真,又容易钻牛角尖。   五奶奶忧心忡忡地对五爷说:“我也并不是嫌弃小松哪里不好。只是万一将来他的腿不好了,还不是得咱们闺女照顾他伺候他么?咱们俩受了大半辈子的罪,就这么一个可心的好闺女,疼她爱她都不够。哪里舍得她嫁了人,再去跟别人受苦呢?”   容五爷只得劝她道。“你闺女就不是会让自己受苦的人。既然她当初能治好你的腿,自然也能想办法治好小松。”   五奶奶却不满地说:“我当初的情况能跟小松现在的情况一样么?小松受的是枪伤。再说了,他年纪轻轻,就接连受了两次重伤。这要是有什么后遗症,将来再早早地去了。你让秀秀可怎么办?”   容五爷皱着眉头看着她,显然对五奶奶这个说法有些不满。五奶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她更在意女儿,并不打算改口。   容五爷又说道。“真要说起来,秀秀小时候也没少遭罪。她来刚来咱们家的时候,我也怀疑过这小丫头养不好。可你看她现在不是很健康么?你要不放心小松的身体,以后跟婉茹一起帮着他好好调理就是了。总归让他好好的就是了。”   五奶奶也没再说别的话,只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你说,咱们家丫头怎么命这么苦?打小就受了不少的罪,老天就让她一直平平顺顺的,难道不行么?”   容五爷也知道,她只是心疼闺女,只得抱住五奶奶安慰道:   “这不是有咱们心疼她,怜惜她么?那天,秀秀再去瞎婆婆家的路上,眼泪止都止不住。我从没见过那丫头那么垂头丧气的样子。她是真的离不开小松的。咱们这些当爸妈的,真心疼闺女,怎么也不能说那些丧气话。”   五奶奶趴在肩膀上,哽咽着说道:“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说了。只在私底下跟你唠叨唠叨,难道还不行么?”   容五爷忙又说道。“行,怎么不行,五奶奶您有什么不爽利的事,不跟我说跟谁说呢。”   五奶奶听了这话,反倒哭不出来了,又骂道:“这老不正经的,又说些有的没的。”   容五爷也不生气,反而是温声说道:“倘若你去问你闺女她觉得怎么样,她指定不会觉得自己命苦,反而会说自己这辈子走运得很。”   五奶奶不解地望着他,显然没理解容五爷的意思。   容五爷又继续说道:“有你这么一个心疼她,一心为她谋划,却不肯让她伤心的妈妈,你闺女高兴还来不及呢。”   五奶奶面上一热,又骂道:“你又说风凉话。”   “哪是什么风凉话,我说的可是大实话,秀秀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不信你去问她?”   老两口子这么一闹,五奶奶心头的不快很快也就释然了。   就像五爷说的那样,大不了他们老两口子,好好保重自己,争取活得久点,到时候也能多帮衬闺女一点了。   *   苏秀秀可不知道,母亲还经过这么一番心理挣扎呢。   她骑着车,一路来到学校,进教室的时候,已经7点50了。   走到位子刚坐好,也来不及跟王香香说两句话,老师就来了。   倒是班里的同学还都挺好奇的,苏秀秀请了这么多天假期,也没赶上老师划重点,不知道这次她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还有人认定,苏秀秀在得意了两年之后,这次指定会失手,肯定是拿不到总分第一名了?   之前,就有人说,本院的教授很看重苏秀秀。也不知道她这次期末考试考砸了,那位教授会不会对苏秀秀感到失望?   *   就在某些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上课铃声响了,老师很快就开始发试卷。   苏秀秀拿到试卷,草草看了一遍,随即就安心下来。这些试题她果然都会做。   苏秀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开始埋头写答案,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下笔婉若游龙,就没有停下来过。   大约四十分钟之后,苏秀秀基本就答完了。   要是放在平时,她怎么也会坚持到跟同学们一起交卷子。可这一次她时间实在太紧,也没空再估计别人的看法了。   苏秀秀检查了一遍,直接就交了试卷,离开了教室。他的离开还引得同学们一阵注意。   苏秀秀没时间管这些,直接到了图书馆一边复习,一边等着王香香。   直到第一门考试结束后,王香香这才过来找苏秀秀,又说道。“班里那些同学可真逗,都猜你不会答题,才提前交卷的。”   苏秀秀连眼皮都没抬,随口说道:“管他们怎么想呢,我可没这功夫理他们。总之,先把下午那科的考试应付过去再说吧。明天上午就要考两门呢,可真是要命。”   王香香知道她时间紧,也没敢继续打搅她,也坐在苏秀秀旁边继续学习了。   *   就这样持续好几天的低气压,班里的同学都心浮气躁的。苏秀秀反而能踏实下心来,抓紧一切时间来学习。五天之后,终于所有科目都考完了。   此时,很多班里的同学都不免有些好奇,就想看看苏秀秀到底是个什么成绩。   苏秀秀仍是没空理他们,跟王香香打了个招呼,就骑车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五爷和五奶奶也正在等她,也不用苏秀秀再解释什么了,知道她心里始终放不下孟庭松,行李五奶奶已经帮她收拾好了。   容五爷又拿了一些钱,给她放在身上。家里也早就安排好了人,帮着她买好了火车票。   本来容五爷想让小王,直接把苏秀秀护送到孟庭松那边去的。   可苏秀秀却说,她已经十八岁了,自己可以坐火车了。   容五爷深深地看了闺女一眼,也就没再说什么,就让她自己坐火车去看望孟庭松了。   火车到站之后,陆红兵又特意安排了人过来接她。   就这样顺利地到了招待所,苏秀秀也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保平安。   容五爷知道她顺利到了,这才放下心来。五奶奶也嘱咐她,不管怎么样,一个人在外,总要先好好照顾自己。   苏秀秀自然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等孟庭松再看见苏秀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秀秀,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秀秀索性开口说道:“这不是考完试了么,也该放寒假了,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自然要过来陪你了。”   孟庭松却知道,她这几天一定过得很辛苦。看着秀秀眼睑下的轻青影,他又是心疼,又是觉得感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秀秀一直留在医院里,照顾着孟庭松。   寇婉茹看在眼里,也开始为自己之前的浅薄想法感到后悔。   秀秀这丫头这么重情义,对小松也这么好,又怎么可能会抛弃他?   就这样,孟庭松在母亲和恋人的陪伴下,慢慢地开始康复。   *   由于孟庭松从开始入院,就表现得很好,主治大夫就跟陆红兵说,“孟庭松实在是个很好的兵。他的反应跟别人都不太一样,一直很配合各种康复。同时,他那种积极的生活态度,甚至也影响到了周围的人。   之前进来那些病人,难免有些自暴自弃。被孟庭松这么一带动,大家也慢慢恢复了信心。孟庭松实在很出色。”   陆红兵垂着头说道:“可不是么,他一直都是这样。来到我们部队之后,总是能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影响着别人,带领着别人。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孟庭松前途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来。   不管孟庭松再怎么积极配合治疗,他的身上似乎完全看不到任何负面影响。   可陆红兵却仍是忍不住感到内疚。   这世界上,没有人该他的欠他的。关键时刻,孟庭松选择用身体保护他这位长官,并不是他的职责。可却是他下意识地第一个选择。   陆红兵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孟庭松他会变成什么样?   大概会死了吧?永远见不到他儿子,也见不到他的妻子。   陆红兵其实并不是那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他也早有了牺牲的觉悟。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一条腿和未来前途,换了他的命。   不管怎么说,他欠孟庭松的。   陆红兵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要帮着孟庭松安排个好出路。   他准备抽空就去看看孟庭松,顺便问问他的看法。   倘若孟庭松想留在部队,可以转文职。   反正孟庭松的文化水平比较高,又考上了成考的本科,学下来只是一两年的事情。做文职,他也会很有前途的。   倘若孟庭松不想留在部队里,也可以安排他去海关工作。孟庭松会好几门外语,性格也好,在那边肯定能如鱼得水。   陆红兵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是等他问孟庭松的时候,孟庭松却说:   “报告大队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些日子,我已经想好要干什么了。我还是想回家去。” 第178章   这些年来,孟庭松送走了很多战友。有些人在部队里是很优秀的士兵,可退伍回家后,却只能种地。辛苦一整年,生活却仍是很艰难。   孟庭松很惋惜这些战友的境遇,就好像是千里马老于槽枥之间。   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孟庭松就萌生了帮助战友,找到合适工作的想法。   之前,他也有帮着容五爷介绍过帮手。后来又因为容五爷的关系,也陆陆续续帮着其他几个战友找到了合适的工作。   这些年,受到苏秀秀的影响,孟庭松眼界宽阔了许多,他心中那个念头也就越发明确起来。   现在既然要转业了,他想回到家里,带着战友们一起创业。   陆红兵听了孟庭松的这个想法,感到有些震惊。   孟庭松是个兵,可能对某些事只是一知半解。但是陆红兵这个领导却知道,退伍兵的安置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倘若安置得不好,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也可能变成社会毒草。   所以,孟庭松有这种想要帮助退伍战友的想法,正是部队所需要的。只是,这对孟庭松未来的前途却未必有好处。   一旦,孟庭松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他就算做的再好,也不过是个私企小老板。与其这样,倒不如留在部队,或者去海关。   陆红兵也实在是位孟庭松着想,就劝他先不要轻易做决定。   可孟庭松把自己的想法,跟秀秀也说了,苏秀秀却是十分支持他,并且也告诉他,孟庭松这几年的工资,她连带着马叔给的分成,都托父亲买了不少的老物件。   容五爷是旧时大家出身,眼光一向很准。虽然没时间专门做古玩买卖,可他有空的时候,也淘换来不少的好东西,大都是捡漏。   找到合适的人,应该也能买个好价钱。   苏秀秀就想着,到时候,干脆先拿出一两样东西卖掉,应该就可以给孟庭松当启动资金了。   孟庭松听着苏秀秀活灵活现地跟他讲着,容五爷捡漏的小故事。心里也知道,秀秀是怕他有负担,不好意思用那笔钱。   他感动的同时,也越发下定决心要去创业了。只是这事要怎么跟父亲说,孟庭松一时半会也没想好办法。他也知道,父亲表面上没有说,其实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回去继承孟家菜的。   为此,孟庭松心里也有些小苦恼。   这时,苏秀秀又问道,“松哥,你打算做什么项目呢?”她准备尽量帮着松哥谋划一番,无论如何也把这第一个项目给做好了。   孟庭松想了想,就试探着对秀秀说道。   “秀秀,在你给我写信里,曾经提到在王府井那边开了一家洋快餐店叫麦d劳,只卖小面包、炸鸡、可乐、啤酒,统共也没有几个菜。食客们为了尝个新鲜,却要排大长队去吃。我又想到了你们在庙会上摆摊卖炒面,因为味道好,做得足够正宗,食客们也是排了大长队来买的。秀秀,你说咱们能不能也做一家麦当劳那样的中式快餐店呢?我只是隐隐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当然到时候真要开店,肯定要提前调查。”   孟庭松说完这话,就抬眼看苏秀秀,准备听听她的一见。   “……”可惜,秀秀一听到他的这些想法,已经呆住了。   这其实跟她几年前的想法,已经有些不谋而合了,只是当初父亲却告诉苏秀秀,孟叔是红案大师傅,不可能放下身份,来做这件事,所以,秀秀后来才帮着孟叔开了私房菜馆。   可现在,松哥本人却没有红案大师传人的报复,很敏锐地发现了中式快餐中的商机。   只可惜,想做中式快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秀秀又忍不住问道:“松哥,你具体打算怎么做呢?”   孟庭松就笑道:“你不是在信里面写了,马叔的杂货店稳定下来之后,就是不断地继续开分店。   我就想着,等到咱们的中式快餐店做起来,也可以按照杂货铺的那种模式来,一家一家地开很多家分店。   至于货源问题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培训战友们学会做炒面,这样一来就完全可以独立操作。战友们也可以像郑三哥那样加盟进来,这样咱们的快餐店生意就会越来越好了。”   “……”苏秀秀听了这话,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从前,她只觉得松哥性格好,稳重要可靠。却没想到他心思竟这般灵巧,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光是通过她写的信,就能想到开连锁中式快餐店了。   这实在有些出乎苏秀秀的意料,可她却又觉得十分惊喜。苏秀秀干脆就又对松哥说了一些她的想法。   “要做连锁中式快餐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单做炒面的话,菜单未免太过单一,就算一时火了,对食客也没有什么长久的吸引力。咱们不仅要在炒面的样式上下功夫,最好是能再加几种其他的快餐。这样食客们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   而且,也不建议你直接就上开加盟店。到现在,马叔的杂货铺加盟店,也还正在尝试中,并没有什么定论。做中式快餐的话,倒不如咱们先开几家分店试试。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既然是要开分店,不但店铺装修,牌子保持一致。快餐的味道最好也能保持统一。不然的话,这家店的炒面味道好吃,另一家店的味道不成。就很容易流失客人。咱们既然要做连锁中式快餐,说白了追求的就是简单快捷,靠数量取胜。把这几个特色完全发挥出来,才能把生意做好做大。”   孟庭松把这些苏秀秀这些话都记在心里,打算回头再好好考虑一下。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晚上,转过天来,孟庭松就对苏秀秀说道:“其实,要想保持味道统一,也不是完全做不到。只不过我得先花一些时间研究一下菜式。”   苏秀秀听了这话,连忙又问道。“松哥,你打算怎么保持味道统一呀?”   孟庭松就笑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爸把我给逼出来的。我爸在厨艺方面上对我十分严格,他对菜品也挑剔得很,味道稍微差一些,他都会指出来,甚至是惩罚我。   那时候,为了逃避惩罚,我就想了个办法,把我爸做菜的各种顺序,各种材料都死记硬背下来。这样我做出的菜品,味道就不会太差。后来,我爸为了防我,就把所有的材料提前配置好,做成调料包了。每次炒菜的时候,就把调料包加进去。只在中途放一次调料包,然而味道却不受影响。我爸说这就看厨师的功底了。”   说到这里,孟庭松顿了一下。   苏秀秀忍不住问道:“那自从孟叔放调料包之后,你是不是就又不会做菜了?”她对松哥的童年十分好奇。   孟庭松却摇头叹道:“也有一段时间,经常挨罚。后来,不知不觉的我就练出来了,那道菜只要是我尝过,基本上就能按照味道配出调料来。”   苏秀秀实在想不到,松哥居然还有这种惊人的厨师天赋。   孟庭松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   “所以,为了保持味道统一,我可以提前制作出炒面或者其他快餐的调料包。到时候,只要分店厨师按照步奏做,加入同样的调料包,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大家做出的菜的味道,应该都差不多。”   “……”就这样,制约中式快餐店发展起来的难点,一下就被孟庭松用厨艺大师的手段给解决了。   苏秀秀突然发现,她重生了,开了金手指也就算了。松哥这可没重生,怎么也跟开了金手指一样?   她几乎忍不住想要看看,松哥以后会如何经营他的中式连锁快餐店了。   *   另一边,陆红兵处于对孟庭松考虑,又找了孟庭松两次。   孟庭松的想法却很坚定,始终都坚持要回家创业。   他甚至也跟陆红兵具体说了,他打算要带着战友一起开中式快餐店的事。而且,还说已经跟医院里那两个战友说好了。到时候,那两位战友也准备跟他一起干。   陆红兵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两位战友也都是受了伤,对身体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伤。这孟庭松该不会打算打算就带着这些战友干吧?   一时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孟庭松什么好了。   只可以陆红兵再怎么劝告,孟庭松却已经下定决心。   最后没办法,陆红兵只得帮着孟庭松多提供了一些帮助。   *   就这样,在秀秀的陪伴下,春节之前,孟庭松的身体也算恢复得差不多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了。   苏秀秀帮松哥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   临行前,战友们特意过来看他。到现在,大家对孟庭松的选择仍是感到很吃惊。   到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想离开部队的,然而孟庭松却走得潇洒,又义无反顾。   最后,战友们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相约以后一定会再去看望孟庭松,就把他们一路送到了火车站。   坐在火车上,孟庭松向着站台上的战友挥手告别,随着火车的一阵轰鸣,火车缓缓地向前走去。   看着不断倒退的树和各种景物,孟庭松这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军旅生涯结束了。   他并不是不留念,这些年,绿色军营所给予了他太多宝贵的东西。孟庭松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与此同时,他心里也对战友们充满了不舍之情。   就这样,孟庭松怀揣着复杂的情绪,向着新生活前进。   苏秀秀很快就发现了松哥的异样,她悄悄地在桌子底下牵住了松哥的大手。   一时间,孟庭松只觉得那只小手软乎乎的,很温暖,带着一种特有温柔与细腻,就像是轻轻地放置在他的心间。   恍惚间,孟庭松又想起三年前,他和秀秀也是像这样并排坐着青皮火车回北京。   他突然发现人生似乎就是这样,不断地重复着聚散离合。   那些战友也是,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相聚。   想到这里,孟庭松少了几分伤感,却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不管怎么说,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这只胖乎乎的小手了。 第179章   由于苏秀秀提前往家里打过电话了,所以,王哥特意开着车来火车站接他们。   一看见孟庭松,王哥就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用力地握住了孟庭松的手,同时也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们曾经是同一军营的战友,只不过王哥比孟庭松早两年退伍罢了。   后来,还是孟庭松给他介绍了这份工作。容家人都很厚道,容五爷给的工资也高。   这两年,王哥一直干得不错,对孟庭松也一直心怀感激。这才孟庭松因伤退伍,虽然有些可惜。   可王哥还是发自内心地说道。“欢迎回家。”   孟庭松也笑着说道。“谢了,王哥。”   他看起来很好,这样,王哥也算是放心了。他接过行李放在车箱上,几人上了车。   路上无话,几人很快就回了家。   进了容家大院一看,五爷,五奶奶,孟洪明,寇小白姐弟,老马一家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几乎所有亲友都过来迎接孟庭松了。   孟庭松虽然脸色苍白,看上去却还算不错。他的脚走动的时候,虽然还有些跛,放慢了速度就看不出来了。   五奶奶看到这样的孟庭松,这才放下心来,她又对寇婉茹说道:   “小松这脸色还是不太好,以后咱们还是多熬些补汤,给两个孩子一起补补吧。”   寇婉茹这时也明白了五奶奶的话里的涵义,五奶奶并没有嫌弃小松,也没打算让两个孩子退婚。   寇婉茹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她强忍着情绪,连忙对五奶奶说道:   “好,以后咱们老姐俩好好给孩子们补补身子,让他们都好好的。”   众人考虑到孟庭松的伤刚刚好,又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也没敢耽误太长时间,说了几句话,就连忙把孟庭松送到房间里休息。   孟庭松之前住的房间,早就被换到了朝阳面,房子变得更加温暖。床铺被子一应用品,还是之前他用过的那些。   只是房间已经被细细打扫过了,被褥也提前晒过了。   苏秀秀帮着他把行李都放进了墙边的柜子里,这才转身对孟庭松说道。   “松哥,你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饭好了,我再过来叫你。”   孟庭松点了点头,又对苏秀秀说道:“这么多天,也辛苦你了。秀秀,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我也回屋休息一下。”秀秀深深地看着他,想到以后他们都不会分开了,她就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孟庭松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有些美滋滋的。直到苏秀秀都出去了,孟庭松仍是忍不住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那么纤细的身影。   秀秀虽然很瘦,个头也不高,可是她那小小的身体里,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   似乎不管出了什么事,她似乎都能撑得起来,成为所有人的坚实后盾。   孟庭松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不觉中,秀秀是真的长大了呢。   他以后也要拼命努力才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决定一定要守护秀秀了。如果不够强大的话,可守护不了她。   想到这些,孟庭松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另一边,苏秀秀回到自己房间里,又把行李稍微收拾了一下。她的房间肯定是五奶奶亲自收拾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只是扫去了浮土,又晒过了被褥。   这时,五奶奶刚好端了一碗汤进屋来,随口就问闺女,一路上累不累,有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苏秀秀接过五奶奶的汤碗,随口就把这些天在部队发生的那些事情,跟母亲都说了。就连领导想安排松哥去海关工作,松哥却选择回家这事也说了。   五奶奶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回家来也好,小松没去海关,你也别觉得可惜。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好了。”   苏秀秀自然是点了点头。   五奶奶又说:“你这些日子也累惨了吧?大家之后,也别东奔西跑的,学学你爸,也猫冬吧。彻底放松下来,好好休息,顺便调整一下状态,等开了学,再想其他的事情吧。”   苏秀秀也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五奶奶也没在打扰她,就让闺女把汤了,先睡一觉在说。此时刚四点多,要吃饭起码还要等两小时呢。   苏秀秀先把母亲端来的汤给喝了,就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下。   她也是真累了,一下子就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就是两个小时以后了。大家聚在饭厅里,围着大圆桌子坐了下来。   孟洪明,池小红,许宏伟三人各自做了几道拿手好菜,端上桌来,拼拼凑凑就是满满一大桌。   虽然孟洪明仍要继续工作,其他亲友却开始为孟庭松接风。   吃到一半的时候,孟洪明那边也算忙完了,连忙赶过来同他们一起吃饭。   几个长辈都十分关心孟庭松的伤势,孟庭松却很爽朗地说道:“我很好,医生说再练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像常人那样走路了,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看他还是老样子,爱说爱笑,对生活充满了赶紧,也就不再安慰他了。   孟庭松特意以茶代酒,敬了在座的家人和长辈们。   “爸,这些年,我没在您和我妈身边尽孝,实在是儿子的不对。从今以后,我就不走了,而且还要活出个样子来,绝对不给咱们老孟家的老祖宗丢脸。”   孟洪明听了这话,也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我还真不图你飞黄腾达,以后你踏踏实实地好好过日子就好。”   一旁的老马听了这话,忍不住对孟洪明说道。“老孟,看你这话说的。不管怎么说,你家小松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他是真的不错。”起码心态就好。   孟洪明心里正高兴着,只是他并不习惯当着众人的面表扬儿子,就对老马说道:   “这孩子就是不安分,他又是能老实点,我和他妈也能省不少心呢。”   这两年,靠着杂货铺闯出一片天地的老马却说道:“这是哪得话,不安分的孩子将来才有出息呢。老孟,你放心,小松将来指定错不了。”再不济,秀秀也能帮着他谋划呢。   孟洪明听了这话,只是笑笑,“也是,儿孙只有儿孙福,我也懒得再跟他较劲。”说着,他又跟老马碰了一下杯。   老马休养了三年了,现在身体也算恢复得不错了,已经能喝一点酒了。   只是惠兰看他看得很紧,就算孟庭松回来了这么大的喜事,也只许老马喝一杯。老马又是个怕老婆的,自然也不敢多喝。   所以,两人碰杯之后,也不过喝了一口酒。   不管怎么说,酒喝的少,情绪却带动起来了。   亲友们团聚在一起,说着一些亲近的话,也分享了一顿丰盛而又美味的饭菜。   这顿饭统共吃了两个多小时,老马才带着老婆孩子回了家。   到了晚上,撤下了盆盘碗筷,其他人也各自散去了。   孟洪明和孟庭松这对父子,才单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孟庭松年少时,父亲总是对他格外严厉,甚至把对孟家菜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父亲总是说,厨师最讲究的就是火候,半点都马虎不得。只有火候刚刚好,才能把食物的美味发挥到极致。   为人处世,也讲究个火候;人与人之间,也有个分寸,这些也都马虎不得。   孟庭松微眯着眼,看向父亲。   此时的孟大厨喝了不少酒,两颊发红,醉眼朦胧,看上去已经有三分醉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脸上也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深情。   在此之前,孟庭松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父亲。在他的记忆里,父亲的脸上总是那么无奈。空有一身的好厨艺,却没有发挥的舞台。   现在,有了私家菜馆,父亲自然也就找回自信了。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把孟家菜强加在他的身上,非要他留在这里成为一名厨师?   孟庭松突然想起秀秀在信里告诉他。她很喜欢跟父母聊天,心情不好时,找母亲撒撒娇,母亲哄哄她,她就好了。做买卖的时候,有了为难的事,就跟父亲聊聊,通常容五爷说她几句,给她指个方向,她也就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秀秀说,一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非得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这不是有担当,这是对家人的一种伤害。这样还挺没意思的。   孟庭松又想到,他十七岁那年私自报名参军的事。   其实,那时候,他也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把真相说出来。可到头来,他还是没有说,就那样一直隐瞒着。后来,他离开了家乡,父子俩也两年都没有说话。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还真是幼稚又可笑。   孟庭松给父亲倒了一杯解酒茶,还是打算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   “爸,我想自己开一家饭馆,不是像私房菜馆那种高端上档次的饭馆,而是做一家平民都吃得起的饭馆。”   孟洪明听了儿子这话,当场就愣住了。   他下意识说道:“什么?开一家平民吃得起的饭馆?就你小子的水平,可还没出师呢?就敢翘尾巴,还想单立门户呢?” 第180章   孟庭松打算另起炉灶这事,孟洪明倒是也没发脾气。   这两年,经历了开私房菜馆,结实了别的厨师,认识到厨师传承的艰难,孟洪明的很多想法都在不断地转变。   他也明白祖上几代人传承下去的老手艺,到了他的手里,为了传承下去,就必须要做出改变,要适应时代的发展。   现在私房菜馆里有三位世代相传的厨师,大家都对厨师传承都有着不同的理解,更何况是他儿子呢?   再说了,很早以前,徒弟学成出来,也会自立门户。   他儿子今天跟他提出自立门户这事,倒也不算出圈。   可关键就是,他们家这臭小子平时不声不响地,关键时刻总是给他当头一击。   孟庭松十七八岁的时候,就瞒着他去参军。这些年,一直在部队,也没干过厨师,他这样子,根本就算不得出师。还想自立门户?   想到这里,孟洪明沉着脸说道。“我可告诉你,你想自立门户也不是不行,不过先得通过你爹我的厨艺考试才行。作为孟家人你的厨艺,你还差得远呢。贸然放你出去,咱们老孟家可丢不起这人。”   孟庭松听了父亲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他连忙说道:“我打小跟你学手艺,做菜早就融在了我骨髓里。您放心,我没把看家本事给忘了,再练上几个月肯定能出来。到时候,您要怎么考我都可以。”   孟洪明又狠狠地瞪了他儿子一眼,这才破口骂道。   “我听你小子瞎吹,厨师讲究下盘稳,你先想办法稳住下盘再说吧。等你伤好利落了,赶紧滚进厨房里来,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了,就敢这么吹牛。”   孟庭松只得一一答应了,父亲骂他,他是不会还口的。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二十三了,经过血与火的考验,已经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爷们了。   可是在父亲眼中,他仍是个孩子。这种感觉虽然奇怪,可孟庭松并不讨厌。   接着,他又跟父亲谈了自己对中式快餐的一些想法。   孟庭松先说了,他要做以炒面和其他简餐为主菜的连锁快餐店,搭配上各种小菜。   孟洪明并没有出声,因为他也在庙会上做过炒面。   他知道炒面虽然简单,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可真要做起来的话,生意会很火爆的。   只是,他心里仍是不免有些失望。   他从小培养孟庭松,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他,并不是为了让他做炒面谋生的。他甚至梦想过,他这辈子或许不行,可总有一天孟庭松可以把他们孟家菜发扬光大。   却没想到,到头来,他儿子只想做炒面。   此时,孟庭松也看出父亲情绪不高,于是,又把自己关于配料包的想法,也跟父亲说了。   “我打算尝试着做中式快餐,开始只能从炒面炒饭这种简单的做起,但是我们将来却可以不断地改良配料包和菜品。把那些菜简单化变成几个步骤,再配上咱们的调料包,很多厨师经过短期培训就可以做出来了。”   听到这里,孟洪明才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孟庭松这个说法,实在有些惊世骇俗。   他们十年功夫,才能培养出一个厨师来。孟庭松却想把所有步骤简化,让普通的厨师也能做他们的菜。   这难道也是一种改良与传承么?可是真的做到这一步的话,他们这样的传统厨师,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他现在想收一个徒弟,都是千难万难,生怕把孟家菜断在自己的手里。现在他儿子想出的这种奇怪方法,却能把孟家菜流传下来???   一时间,孟洪明被儿子吓到了,所以并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   再加上他喝了酒,此时已经九十点钟了。   孟洪明站起身说道:“你这伤还没好,该早些休息才是,至于你说的这些,容我再想两天。”   说罢,他就站起身来,几步走到门口。   推开门一阵寒冷刺骨的小风吹进来,孟洪明刚想走出去,孟庭松就从后面给他围上了一条大围巾。   孟洪明只觉得脸和耳朵暖呼呼的,他连忙说道:“你这是干嘛,我身体好着呢,用不着这玩意。倒是你伤还没好利索,注意保暖才是。”   孟庭松带上了毛帽子,拉起了军大衣的领子,这才说道。“我离家这么多年,一直想照顾您一次呢,您怎么也得给我个机会吧。”   孟洪明没办法,只得带着儿子这条围巾,离开了。   只是他刚往外走了没两步,只觉得酒劲上来了,脚下有些发软。   这时,孟庭松又几步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记忆中,孟庭松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年轻的孩子。可现在他却长得比他还高,肩膀跟他一样宽,他的脊背也变得很挺拔,就像是一棵可靠松树。他累了,难受了随时可以往后靠,儿子已经长大了,完全可以支撑住他。   这种感觉实在很怪,孟洪明忍不住轻轻地推了儿子一下,随口骂道:“你爹没七老八十呢,哪里用得着你这么搀着我?”   孟庭松想到了秀秀在信中提到的,她是怎么跟容五爷相处的?   耍赖,撒娇,还有一些孩子气,秀秀总能在容五爷面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感受。   可容五爷那种性格强硬的人却很疼这个小闺女。   一时间,孟庭松也不打算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直接开口说道:“是,您好着呢。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之后,我特别想跟多亲近亲近您。这都好几年了,我一直很想您,还有我妈。”   孟洪明听了这话,微微愣了一下。作为一个硬汉类型的父亲,他从没想过,长大的儿子会跟他说这种温存的话语。   孟洪明也就没推开孟庭松的手,又笑骂道:“说什么想我们,你最想的应该是你那小媳妇吧?每天都跟她写信汇报情况呢,你怎么不想着多给我和你妈写几封信?有什么事,还要秀秀帮着转达。”   孟庭松脸一红,倒却也没反驳,这些年,他和秀秀的确靠着写信来联络感情。   反倒是孟洪明笑了几声,又说道:“你回来了也好,等过两年把秀秀娶过门,咱们家一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一切就都安稳了。”   孟庭松这才点了点头。   爷俩东拉西扯地继续聊了几句,几年来的隔阂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孟庭松长得像母亲,性格也很开朗,可是他骨子里的那种韧性却像极了父亲。   从前,爷俩都不会说软话关心对方打话。很多时候,他们都习惯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孟庭松突然改变了交流方式,那种生硬的父子关系似乎也就变了。   此时此刻,一个搀扶,一两句言语,使得父子俩完全尽弃前嫌。   直到孟庭松把父亲送到了门口,孟洪明还嘱咐他。“回去,好好休息,你要做买卖这事,咱们慢慢再商量就是了。”   “好。”孟庭松点头答应了。虽然,他现在有很多想法,却也不是很急。   回房的路上,孟庭松忍不住想,这三年,他们虽然没有在一起,可秀秀对他的影响还真是很大。   他会不知不觉使用秀秀的表达方式,这样一来,反而得到了不一样的效果。   那一夜,孟庭松睡得很好,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孟洪明却辗转反侧,想着他们这些传统厨师的未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他们这些做菜的工艺,会不会都被简化或者取代。难道说这也是一种传承么?   *   第二天一早,苏秀秀注意到孟叔多了一对黑眼圈,并不太明显,可苏秀秀还是注意到了。   只可惜,过春节之前,私房菜馆比较忙。中午还有三桌席面要做,孟叔吃了早饭就开始忙,也没时间聊天。   苏秀秀只得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她准备等下午有空的时候,再跟孟叔聊聊。   由于这些日子,一直在忙,难得休息下来,苏秀秀自然要带着松哥去看望师傅。   瞎婆婆已经一年多没见孟庭松了,两人再次见面,瞎婆婆也没盯着他的跛脚看,反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   孟庭松也知道瞎婆婆有些异于常人,她的眼神虽然很锐利,对他却没有半点恶意。索性就放开了,任由婆婆随便看。   瞎婆婆又看了一会儿,才对苏秀秀说道: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必然会平顺的。我看了这是个长寿有福的面相。”   苏秀秀听了这话,点了点头,笑了起来。“跟我看得差不多。”   师徒俩又凑在一起说了最近发生的事,都是些家常理短,日常生活。   苏秀秀问瞎婆婆,“新做的衣服,您收到了没有?”   瞎婆婆点点头。“你母亲半个月前,就让人给我送来了两套厚棉衣。不是我说你,就算是自己的买卖,也不能总是想着给我们做新衣服。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平时也不出门,这么多新衣服也都糟蹋了。”   苏秀秀却说:“您这是哪的话?您现在帮着我爸卖龙鱼,平日里总要接待一些贵客。穿得好些,别人才能更信服您。再说了,这些衣服,我是按照规矩定下的,钱也是一分不少的给了,并没有亏待他们。衣服您就放心穿吧。” 第181章   瞎婆婆本来对物质生活就没有太多要求,食能饱腹,衣能保暖也就足矣。   可徒弟对她这么上心,她也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秀秀又问道。“今年三十,您去大院里一起过春节吧?春节的时候,私房菜馆都关门了,伙计们也都回家过年了,院子里也还算清静。”   瞎婆婆看了她一眼,又开口说道。“我终究是方外之人,不像你们那么看重节日。还是算了吧,我自己一人相处,反倒更自在些。”   苏秀秀也知道她师傅的脾气,便也就没再继续劝了。就想着等春节的时候,过来送饭,顺便陪陪师傅。   师徒俩又聊了几句其他话题,苏秀秀就准备回去了。   这时,瞎婆婆才拿出了一个符,交给了孟庭松。   孟庭松没想到,瞎婆婆居然会给他这东西,顿时就愣住了。   瞎婆婆却皱着眉说道:“还不是这丫头担心得不行,非要我帮你画个平安符。我画好了,她过去陪你了,一直没时间拿,就留在我这里。本来就是给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就是了?总归没用坏处。”   苏秀秀也在一旁给孟庭松使眼色,孟庭松这才接过那符。   只是碰触到符的那一瞬间,他手指尖微微一热,却很快又恢复如常了。孟庭松也觉得那大概只是错觉。   可是有那个重复的梦境在先,再次见面之后,孟庭松也觉得瞎婆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只是瞎婆婆和手里这符一样,让他感觉到一股善意。也知道手里这符是个好东西,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此之前,孟庭松从来没有过这样感觉。一时间,不免就有些迷茫。   这时,又听瞎婆婆开口道:“我想单独跟秀秀说两句话。”   “嗯。”孟庭松应着,先一步走出了客厅。   *   这时,苏秀秀才略带紧张地看向瞎婆婆,瞎婆婆却很平静地说道。   “经过生死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碰触到那扇门。不过,你放心,孟庭松的情况同你不同。你那本事是天生的,骨血里带着的,几经波折才被激发出来。普通的人的话不具备这样的能耐,顶多也就是感觉灵敏些罢了。”   苏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又对师傅说道:“我以后还是多注意松哥些吧。”   瞎婆婆眯着眼,说道:“愿意做什么都随你。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和孟庭松这辈子会很圆满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又像是祝福,又像是言咒。   苏秀秀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瞎婆婆倒也没再说什么。   就这样,两人谈完事情,苏秀秀也起身回家了。   走到门外,孟庭松正在院子里等着她,苏秀秀飞快地跑上前,握住了松哥的手。   孟庭松本来正抬着头,看向院子里的树和头顶的天空,一见到这姑娘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干脆牵着手,往门外走去。   *   由于快过春节的缘故,街上显得很清静,大街上也没有几个人,苏秀秀干脆就一直握着孟庭松的手,没有松口。   历经两世,她终于能堂堂正正地牵着这个人的手了。   他还活着,她也好好的,这辈子,他们再也不想分开了。   一路上,苏秀秀走的很慢,孟庭松也配合了她的步伐,他脚也跛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两人就像在散步。   走着走着,天空突然下起了雪,苏秀秀伸出手一接,手套上多了一片碎雪花。   这时,孟庭松停下脚步,帮她把围巾围好。   苏秀秀抬眼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有点期待男朋友会给低下头给她一个亲吻。   可实际上,是她想得太多了。   就算他们都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心里也有百般情义。可保守的男朋友根本就不会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   他很快帮苏秀秀带好了围巾,然后后退了一步,同时也别开眼睛,没再看她。   之后,那段路上,连带着牵手的福利都没有了。   他总是快她一步走在前面,脚微微有点跛,一副害羞的样子。   苏秀秀鼓着脸,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好在松哥会等着她。   所以说,在这个保守纯真的80年代末,甜甜蜜蜜地互动,大概只有结婚后,关了房门,上了炕头才能有吧?   不过,苏秀秀很快就打起精神来,几步追上了松哥,又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她能看得见,他的耳朵红彤彤的,可他却并没有松开她。   苏秀秀突然觉得松哥,好像被她调戏了。她低着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他们就这样踩着小雪,一路走回家。   *   回家后,苏秀秀担心孟庭松的腿刚好,受了寒就不好了。所以,就跟五奶奶拿了一些治腿的中药,熬了给松哥泡脚。   这些年,五奶奶的腿虽然好了,可苏秀秀一直对这事很上心,隔三差五就给五奶奶泡脚。   容五爷平日里,准备的中药也十分充足,不止给五奶奶用的,其他中药也有一些,如果感冒发烧,也可以让苏秀秀熬来喝。   所以,先拿一些药给孟庭松也无妨,等开春再补上就是了。   不过很快,容家大院里的人就都看见,秀秀除了帮着五奶奶泡脚,也帮着孟庭松泡上脚了。   众人知道秀秀会一些医术,对这早已见怪不怪了。却也没人觉得这事做得不合适。   说到底,秀秀已经十八岁了,又和孟庭松订了婚。   或许,再过两年,秀秀一毕业,两人就要结婚了。   寇小白站在一旁看着,虽然也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震惊。她只觉得秀秀对表哥也太好了吧?   平日里,苏秀秀做买卖的时候,呼风唤雨的。很多去金缕阁定制高档服装的夫人们,基本就是冲着她去的。   杨蔓枝也喜欢带着秀秀参加一些聚会。   家人都知道,秀秀将来搞不好真要当x城区女首付的。可她回到家里,却愿意放下身价,低下头,帮着孟庭松熬药泡脚。   可见,秀秀对他表哥有多真心。   寇小白突然觉得,表哥真是好福气,在那种时候遇见了苏秀秀。不然的话,或早或晚,两人说不定就没有这缘分了。   寇小白感叹着他们的感情,又忍不住想着等下次见面,一定要问问权哥,愿意不愿意帮她打水泡脚?   反正她是愿意给权哥打水泡脚的。   *   就这样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苏秀秀忙活了一早上。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她才空下来,给彭姐和王香香打电话。   彭姐已经毕业了,正式成了苏秀秀的助手。彭姐很能干,有她在苏秀秀轻松了很多。   彭姐先是简单地跟苏秀秀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那些买卖都还算顺利。年底大家也分了不少红,这事都是容五爷做得住。   苏秀秀自己向来是不管钱的,父亲帮她管钱,她也算比较放心。   跟彭姐打完电话,又打电话到王香香那边,王香香也跟着彭姐一起打工来着,不过她又告诉苏秀秀一件学校里发生的事。   原来苏秀秀在考试前请了20多天的假,也没有听到老师上课时画的考试重点。   直到考试之前,她才匆匆忙忙赶回来,和同学们一起进入考场。   于是,班里很多同学都在猜测,苏秀秀这次一定会被拉下第一名的宝座。   还有人打赌,班里的另一位成绩总是排在第二位的男同学庄征,这次一定能考全班第一。   一考完试,苏秀秀就回去照顾松哥了,自然也没闲心管这些人说什么。   王香香听到那帮同学这么埋汰苏秀秀,心里却有些生气。于是,就决定等着帮苏秀秀看成绩。   随着成绩一科一科放出来,苏秀秀却出人意料的,仍是像从前那样,每门考试成绩都牢牢占据第一的位置。   那些质疑苏秀秀的同学惨遭打脸。   有人恼羞成怒,就质向老师们,苏秀秀长期不来学校,是不是应该相应的学分?   可老师却说,苏秀秀本来就是正式请了事假。何况就算扣掉基础分,苏秀秀仍是排在第一位。因为她每门课都将近满分。   因为这些事,放假前一天,班里闹哄哄的。   只可惜,那些想挑事找麻烦的人终究还是白忙一场。苏秀秀仍是他们班总分第一。   王香香说完这事,在电话那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可不知道咱们班那个多嘴公,脸色有多难看。之前,考试的时候,他非说你这次一定不行。没想到考试成绩一出来,他整个人都傻住了。   你说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呀?他怎么就见不得你好呢?你又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又没闹过什么矛盾,他干嘛总咬着你不放呢?”   苏秀秀在这边听着,只是淡淡地说:“理那人干嘛?他实在很无聊。”   王香香却笑道:“搞不好,多嘴公是想让你记住他呢。”   苏秀秀抿着嘴说道:“那就遗憾了,我还真记不住。对了,他姓许吧?”   王香香又笑道:“你这人可真是,人家明明姓张。”   两人也笑了一回,然后又聊了几句其他话题,最后约定春节后再见面。 第182章   苏秀秀又打了几个电话,年前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由于最近她一直不在京城,彭姐帮她把该送的年礼也都送出去了。   苏秀秀也没想像父亲那样,一直休息到过完正月,再重新开始工作。她只是想着一家人踏踏实实过个年。   中午的时候,自家人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寇姨倒是也过来了,只是孟叔他们还要忙灶上的事情,所以,没来得及过来一起吃饭。   直到12点35分,孟洪明才带着一身烟火气赶过来。寇婉茹赶紧给她男人让出个位子,又给他添了一副碗筷。   孟洪明其实已经提前吃过饭了,他过来只是想继续昨天那个话题,跟儿子继续谈谈中式快餐馆的事,所以才特意赶过来。   过年前,寇小白还在陪着赵权忙杂货铺的事,一边工作,一边谈恋爱。至于小孩子们,早早就吃完饭就去外面玩了。   所以,饭桌上,除了他们家三口,只剩下容五爷一家三口,还在慢条斯理的吃饭。也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可隐瞒的。   孟洪明很信得过容五爷的眼光和判断力,他又欣赏苏秀秀的机智,就想让这父女俩帮着孟庭松好好参谋一下,这中式快餐连锁到底值不值得去做?   倘若真的像孟庭松说得那样,把做菜的工艺简化,把佐料制成佐料包。普通厨师都能做大菜,这又会给他们这些老牌传统厨师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孟洪明想到这些事,干脆就先喝了一杯酒,这才对孟庭松说道:   “小松,你当着你大爷的面,再来说说你那些想法,让你大爷帮着听听,能不能行得通?别你自己白忙活一场,到头来却是一事无成。”   孟庭松听了这话,看了苏秀秀一眼。苏秀秀正埋头吃饭,似乎并不打算帮他说什么。   孟庭松吸了口气,这才对容五爷说道:“大爷,这些年,秀秀一直给我写信,家里发生的事情也都跟我说了。我就想着不如也开一家马叔杂货铺那样的连锁快餐饭店。店里提供炒面,炒饭之类的简单快餐,不需要客人等太久那种。”   容五爷眼皮都没抬,随口说道。“炒饭炒面虽说家家户户都能做。可实际上,想要做得好并不容易。简单一份炒饭,最能考验厨师的功底。   你要做连锁饭馆,倘若真正想做起来,就有一个前提,所有饭馆的菜品味道都要差不多才行。”   孟庭松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容五爷这才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孟庭松又说道:“大爷,不瞒您说,你这话和之前秀秀跟我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语气也都差不多。”   容五爷眯着眼睛看了他闺女一眼,苏秀秀仍是捧着碗吃饭,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谈话。   容五爷这才问孟庭松,“那你想到解决办法没有?”   孟庭松点头道,“倒是想了一个,我想提前做出佐料包来。然后,所有店都用佐料包做饭,在保证味道的前提下,再把做饭的步骤和工艺进行相应的简化,最好是几步就可以完成。这样一来,普通人经过短期培训就能做出来。也不止是炒饭炒面,等做起来之后,还可以加上一些其他的菜品。”   在众人的注视下,容五爷随口说道。“照这么说来,如果真能一切顺利的话,这买卖倒是挺有意思的。”   孟洪明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喝了一杯酒。   寇婉茹担心他不吃饭,光喝酒伤胃,于是,连忙往他碗里布了一些菜。   孟洪明却没有吃,而是又仰头灌了一杯酒。他接连喝了三杯酒,才放下酒杯。这时,其他人也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这时,孟洪明才一脸认真地看向容五爷。“五哥,这买卖真能做下去么?”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容五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仍是一脸慎重地点头道。   “这买卖的确可以做。现在还没有人这么做,小松做了就等于拨了个头筹。将来指不定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孟洪明却咕哝了一声。“有了纺织的机器,人们就不用自己织布了;有了耕地的拖拉机,地里就不需要牛了;就连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都被佐料包和简化工序替代。等将来都做起来了,还要我们这些厨子干嘛?   从前,都是别人求着拜到我们祖上来学厨。现在倒好,我想收个徒弟,求着都找不到合适人选。难道这些祖上留下来的老玩意,真的要这么消失了?”   孟洪明的话里,带着一种日落西山的苍凉感。   作为一个传承了几代的厨师,他经历了半辈子被冷落,被嫌弃,甚至被驱逐。到了现在,总算有了这么一家私房菜馆,他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位置,也能赚钱了。   可是,那种忧患意识却始终印在他的骨子里。他知道慢慢消失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他才迷茫,他才感到很不安。   这时,苏秀秀忍不住放下了碗筷,看着孟叔说道:   “孟叔,您可能对松哥说的中式快餐有些误解。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变成快餐的。有些东西已经传播开来,基本上人人都会做,只不过是做好做坏的问题。   这些属于大众的东西,是可以吸收改进的。可是那些祖辈们留下的最精华最纯粹的部分,只有少数人耗尽心血才能够学会并掌握,这些需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它是简化不了的。像咱们做得私家菜,又像金缕阁。   普通的厨师和厨艺大师的区别,不只是做出的菜品美味与否。还有那种厨师情怀。   咱们这家私房菜馆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打出名头来,主要靠得还是历史传承和厨师情怀吧?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被丢下呢?‘百年老店,几代传承’这才是最棒的招牌吧?”   苏秀秀说完这番话,孟洪明低着头没再言语,这时候,他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其他人也没有开口,似乎正在回味着秀秀的话。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们店里靠的是历史传承和厨师情怀。   这话听起来有些虚,可细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那些客人花那么多钱,可不就是冲着他们的这些历史传承来的么?   然后,又被大师傅们的手艺吸引住了。所以,他们家餐馆的生意才能越来越火。   这时,孟洪明似乎也反应过来了。   作为一个厨师,他首要任务就是把祖上留下来的精华传下去。至于那些大众都会的,就让孟庭松去做调味包,进行进化吧。   他又忍不住开口问道:“倘若没人愿意学呢?简化之后,短时间学习,就能找到相应的工作。谁还愿意跟我们学这些这些精华的东西呢?”   苏秀秀却笑道:“总有人是真心喜欢这门手艺,愿意学一些高深的东西。”   孟洪明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他儿子都要去简化了,谁还愿意跟他学孟家菜呀?   不管怎么说,苏秀秀也算是帮着孟叔解开了心结。   至于收徒问题,还需从长计议。不管怎么说,孟庭松这个中式快餐连锁的想法,孟洪明却不再反对了。   *   随着春节的临近,大家对未来似乎都有了新的方向。   孟庭松现在几乎每天都要做一些康复训练。苏秀秀也开始帮着他煲汤,熬药泡脚。   孟庭松的腿恢复得还算不错,他干脆就帮着许姨一块儿做年夜饭。   当然,这也是为了尽快捡起厨艺。等过春节后,要迎接他肯定会迎来父亲的严格考验。   以他父亲的脾气,对厨艺已经到了精益求精的地步。怎么也不可能让孟庭松轻易过关。   孟庭松要想近早开始自己的买卖,踏实下心来,先想办法提高厨艺。   到了年三十的下午,今年只剩下最后三桌席面。孟洪明看着这些经过精心准备的食材,两眼有些发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次进到厨房里,他都按照老辈们的一些要求做,每一道工序都不能错,光食材有些就要准备三天,一礼拜,甚至更久。   只有下足了功夫,才能做出那些极致美味的食物。   这样一来,做工就相当复杂繁琐。   现在的年轻人心都比较浮躁,又急功近利,应该不会有人愿意踏实下来,跟他学这些吧?   就在孟洪明看向窗外的白雪,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有人一路小跑过来。   孟洪明忍不住抬眼一看,小橙气喘嘘嘘地对他说。“姑父,再有半年我就初中毕业了,我能跟你学做饭么?”   “……”听了这话,孟洪明当场就愣住了。 第183章 传承   寇小白的妹子寇小橙,是个长得挺可爱的姑娘,一张苹果脸,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带着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姑娘平时乖巧听话,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只可惜,她在学习上并不开窍。   当初,王寡妇嫁到寇家之后,就撺掇着寇德信,别让小橙念初中了。   可惜,寇小白护她妹妹护得厉害,跟王寡妇斗了几次法,最后还是让小橙顺顺利利上了中学。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小橙也要初中毕业了,她也长成半大的姑娘了。   此时,小橙一看姑父没什么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姑父,我转过年来就要毕业了,我的成绩一直都不太好。我姐不愿意让我初中毕业,就出去找活干。她想让我上个职高技校之类的学一技之长。   我姐还特意去找了去年的招考学校,拿给我看。可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当厨师。姑父,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留在厨房里,跟着您手艺。”   说完,小橙就垂下了头。   她也知道自己好像挺笨的,可是姑父始终对她和弟弟都是一样的。   自从他们兄妹三人来到容家大院之后,姑父就一直对他们很照顾。   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也允许他们进厨房里面玩,甚至教了他们一些粗浅的厨艺。   别看小橙在学习上面很吃力,可一进入厨房里,她就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再加上,她总是受到姑父的鼓励和表扬。小橙慢慢地就喜欢上了厨房里的工作。   后来,姑父又收了池姐当徒弟。   小橙就隐隐有了这么个想法,她是不是也可以像池姐那样做饭呢?   她脑子虽然不开窍,可是背食谱并不困难。   做饭的时候,她不止能把姑父教的步骤复制出来,也会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小橙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就应该从事厨师这份工作。   这才鼓足勇气跑来找姑父说这件事。   孟洪明刚刚还在为厨艺传承发愁呢,现在可倒好,小橙送上门来想给他当徒弟???   一时间,孟洪明心里又惊又喜。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孟洪明也算比较了解小橙了。   小橙这孩子在某些方面,其实很像寇婉茹。说直白点,这孩子天生力气比较大。   在小橙小时候,寇婉茹还曾经带过她一段时间,就为了教她一些拳脚功夫,好让她学会控制力气。   这样一来,小橙的先天条件就比较好了。虽然是个女孩子,却绝对不出现颠锅颠不起来这种问题。   另一方面,小橙虽说在学习上面,一直摸不着门道。   可她记性其实并不算差。孟洪明平时说过的那些厨房里的规矩,做饭的一些小窍门,小橙全都记了下来,并且严格遵守。   而且,这孩子性格很稳重,比较踏实,也肯下苦功夫。   小橙也并不是那种死板不知变通的人。   对于做菜,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着,所以,也会产生各式各样的想法。   孟洪明之前是根本就没往两个孩子身上想过。   现在好了,小橙自己想当厨师,这可不就成了两全其美的好事了?   想到这里,孟洪明又开口问道:“这事跟你姐姐和你姑妈说了么?她们怎么看,愿意让你当厨师么?”   小橙摇了摇头,又开口道:“我姐让我选个自己喜欢的专业。我想了一晚上,我还是最想做厨师。可我翻开招生目录,找到厨师专业,却只招收男生。”   说到这里,小橙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开口说道:“姑父,只要您愿意教我,我一定好好跟您学。我不怕吃苦的。”   孟洪明这才点头说道:“那成吧,现在你姐姐不在家,等你姐姐下班回来,再拉上你姑妈,咱们坐在一起好好谈谈这事。倘若她们也都没意见,我愿意正式收你当徒弟。”   小橙听了这话,顿时两眼放光。   她对她姐姐寇小白还是很了解的。她姐打小就疼她,只要她真心喜欢的事情,姐姐一定不会反对的。   姑妈一向很疼他们,大概也不会对这事有什么意见。   就这样,两人谈完之后,小橙兴冲冲地回去了。   孟洪明则是留在厨房里,准备继续做饭。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缓了过来。   这简直就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现在刚50多岁,还不算太老,身体也足够强壮。倒不如用以后的时间,好好培养小橙,这也是他们家的孩子,倘若真能教出来。他们几代传承的厨艺也就算有保证了。   不管将来孟庭松想怎么折腾,他也不会再阻拦他了。   他倒要看看,小松嘴里的连锁中式快餐,到底能到什么地步?   他这边继续保持传统,小松那边想办法简化步骤。倒要看看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们父子俩作出的努力。   *   到了晚上,不止是寇小白姐三,寇婉茹这个姑妈,就连孟庭松和苏秀秀这个准儿媳妇都赶过来了。   一家子聚在一起,开了个小小的家庭会议。孟洪明就说起了小橙要学厨这事。   孟庭松刚回家来,对家里这两个孩子的性格也了解得不算多。   他一听说小橙要当厨师,就忍不住抢在第一个发言。“厨师这工作,终日里站在灶台前面烟熏火燎的。女孩子干这个,未免太辛苦了些。”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橙就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怕辛苦,我想要当厨师。”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这时寇小白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姑父,您真的觉得小橙学这个没问题么?她在学习方面,总是不太开窍。”她并没有嫌弃小橙的意思,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孟洪明一脸严肃地点头道。“我觉得小橙这孩子,很适合学厨艺。”   寇小白这才叹了口气,又说道:“既然这样,姑父,那小橙以后就麻烦您照顾了。”   孟洪明却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妻子。“婉茹,这事你怎么看?”   寇婉茹垂着眼睛,说道:“其实前几年咱们在庙会上卖炒面的时候,我就想着,还不如我年轻的时候,多跟你学点厨艺呢。没想到,现在我侄女居然想当你的徒弟?不得不说,我侄女和我想法都一样。我觉得小橙要学厨也是件挺好的事。将来,咱们小橙说不定也能做起来呢。”   说着,寇婉茹就忍不住摸了摸小橙的脑袋,娘俩忍不住相视一笑,就像母女似的。   这样一来,家里人也就都同意小橙学厨了。   这时,即将小学毕业的天青,却忍不住开口说道:“姑父,我也想跟您学厨艺,我也想拜您为师。”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是认真的。   孟洪明看着他那张小脸,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家里人都知道,天青和小白都差不多,属于头脑很聪明的孩子。   小白能考上大学,将来天青也能考上大学。这年月考大学都是铁饭碗,那才算是有出息。   这样一个有潜力的孩子,年纪又这么小,孟洪明怎么可能轻易收他为徒。   这时,寇小白开口骂了一句。“你二姐这是初中毕业了,要为将来作打算了,这才开始跟着姑父学厨艺。你这小学还没毕业,又懂得什么?先好好念完初中再说。”   天青也知道这些年,大姐为了他们操碎了心。一时间,也不敢反驳。   只是不说,他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仍是忍不住说道:“那我也等初中毕业,再跟姑父学厨艺就是了。”   寇小白冷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孟洪明突然想起了郭磊那个闹脾气不愿意念高中的孩子,他怕天青将来也会闹出点什么事来。只得接过话来说道:   “不如这样,你就像以前那样,有空跟我学点厨艺吧。学了这些,再不济将来你也能做出一桌美味的饭菜。至于要不要当厨师,还是等十年后再说吧。”   寇天青听了这话,倒也没在闹意见。一家人总算把这事商量妥当了。   *   就这样,孟洪明正式收了小橙做徒弟,孟庭松在家业上,也就没什么太大负担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想要通过父亲的考验正式出师,却也没那么容易。   经过春节假期,孟庭松身体调养得还算不错,由于天天喝补汤,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正月初八之后,苏秀秀特意陪着孟庭松去了医院,又找了康复医院。   就这样,孟庭松每周要去做两次康复。   其余时间倒也都空了下来,孟庭松就想去厨房里,给父亲帮忙打下手。   孟洪明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孟庭松的请求,让他来厨房里帮忙了。   可是寇婉茹生怕孟庭松会累,腿会受不了,总是忍不住劝他去休息。   这样一来,孟庭松干起活来,就未免有些束手束脚的。   本来,他就很久没干厨房里的活了,孟洪明对厨房的工作要求也比较高。   于是,短时间内,孟庭松是不可能达到父亲的要求了。 第184章   孟庭松干活的时候,孟洪明就抱着肩膀在一旁看着,满脸都是挑剔。就好像在说,像你这样的,可出不了师。翅膀还没长硬呢,还想出去单飞?   孟庭松本来就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又是个不服输的倔脾气。   父亲越是瞧不上他,他越是要继续做下去,而且还要做好了。   就这样,在短时间内,孟庭松的厨艺开始突飞猛进。   从他懂事时起,就开始学的那套看家的本领,之前只是在身体里沉睡了。   可孟庭松却凭着顽强的毅力,又把它唤醒了。他很快就找回了在厨房里工作的感觉。   孟洪明始终都只是挑剔地看着他,很多时候,甚至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随着伤势的痊愈和不断地康复,孟庭松的表现也越来越好。   四月里的某一天,孟洪明让孟庭松在众人面前,展示了孟家特有的刀工。   当时苏秀秀也在场,她这才第一次知道,以精致华美大气闻名的孟家菜,刀工并不比淮扬菜逊色。   难怪松哥从小就跟着孟叔一起练武呢,原来那些都是为了刀工做准备。   只可惜,孟家菜平时是不给外人看的,别人自然也没见过他们的刀工。   上辈子,苏秀秀甚至也没有看过。   难得这么一次机会,孟叔特意让孟庭松切菜,给池老爷子和池家母女观看。   池家人也算是刀工菜方面的行家,倘若池家人都觉得孟庭松的刀工足够好,孟洪明才能算他过了这关。   所以,孟庭松一开始就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各种蔬菜都如同雪片一般,随着他起舞。各种形状,各种薄厚,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孟庭松不像是切菜,反倒更像是舞菜刀。   看到孟庭松的刀工,池家人也忍不住惊叹。这就是六代单传厨师世家的底蕴。   到了现在,他们才发现孟家菜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重在火工和调味,他就连刀工也丝毫不弱。   再加上摆盘,一桌席面做出来精致美观,吃起来又美味至极。   这也难怪,从很早以前,孟家菜就已经名镇大江南北。   看到最后,池老爷子突然忍不住开口道。   “他刀工非常不错,可以通过了。”   多年来,池老爷子一直坚持在治病。   来到容家后,池小红的工资越来越高。容五爷又牵线帮着他们找了一位名医。   随着不断地治疗,老爷子的舌头已经越来越好了,虽然没有打倒顶尖厨师那种地步,至少也能尝到一些粗浅的味道了。   他自然也能开口说话了,只是由于声音暗哑,又不好听。老爷子平时并不愿意轻易张口。通常的情况下,他并不会开口说话。   直到这次,他实在很欣赏孟庭松的刀工,这才开了口。   听了老爷子的话,孟洪明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直接就算孟庭松这关过了。   可孟家菜又不只是刀工,还有更难掌控的火工和调味。   孟庭松在厨房的回归之旅,显然并前途未卜。   从那天开始,孟庭松就像彻底开窍一般。再加上他不断地练习,他的厨艺几乎是日夜精进。调味和火候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孟洪明看着他儿子穿着整洁的厨师服,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就算他想方设法继续吹毛求疵,可按照孟庭松这种进步速度,总归这个厨房是困不住他儿子的。   而且,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孟庭松离家多年,甚至没再进过厨房工作。   可这几年在外面的历练却增加了他的阅历,也增长了他的见识。   孟庭松积累了不少知识和涵养。这也使得他更加懂得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甜。   这些都促使孟庭松不断地成长,他的厨艺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其实,在孟洪明小的时候,他父亲也曾经带着他一路走南闯北,也是为了增长他的阅历。   到了孟庭松小时候,由于条件所限,孟洪明没办法带着儿子走上这么一遭。可孟庭松自己却把该走的路都走完了。   想到这里,孟洪明不得不感叹,这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   到了五六月份,孟庭松已经可以独自做一桌席面了。   可他即使做出和孟洪明一模一样的菜,方法步骤都一样,可味道也会带着些微的差距。   普通人吃不出来,可是像胖子那种舌头特别灵敏的,却能吃出两份菜的不同之处。   孟洪明决定把这个裁决交给胖子这个老饕。所以,他就趁胖子订餐的时候,特意让他们帮忙品尝了两盘完全一样的菜品,盘子底下贴着他们的名字。   胖子虽然能尝出两盘菜的不同,可却分辨不出好坏来。   两盘菜就那点些微的差距,却也各有所长。   孟洪明做的菜就如同他本人那样,经过几十年的沉淀,酝酿成一种独特而又极致的美味。   孟庭松做的菜却就仿佛更加精彩纷呈。就像他的人生,充满了各种挑战和各种可能性,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变得更加美味。   所以,胖子也品不出这两种不同风格的菜到底孰优孰劣?   这要是两年前,胖子暗恋苏秀秀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昧着良心指出孟师傅做的那盘菜更好吃。   可是两年后的现在,胖子是带着他未婚妻来品尝美食的。他未婚妻也和他一样喜欢吃,也会吃。   胖子自然不敢当着她的面,胡乱作出评价。   胖子反复斟酌之后,还是开口对孟师傅说道:   “孟师傅,这两份菜在伯仲之间,都很好吃,却分不出好坏来。”   孟洪明这才点头道:“麻烦你了,等会我再给你加两个新菜,让孟庭松给你做。”   胖子听了这话,自然也很高兴,连忙说道:“那感情好,小孟师傅这菜做得也很美味。”   孟洪明冲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就这样,经过胖子的评定,孟洪明回去就宣布孟庭松可以正式出师了。   话虽这样说,可孟庭松也不可能马上就离开。   这段时间里,他正在研究炒面和炒饭的调味包。   苏秀秀又建议他多备下一些下饭小菜。到时候客人的选择也可以多一些,餐厅的菜谱也能丰盛些。   孟庭松觉得这话有理,所以他在空闲时间,他开始不断完善餐厅的菜谱。   等这些都做好了,也到了苏秀秀大三的暑假了。   由于彭姐实在太能干了,秀秀的暑假并不像去年那么忙碌。   因此她也能抽出手来,帮松哥参谋一下餐馆的事。实际上,也用不着她帮忙其他,也就是饭馆资金的事情。   原本年初的时候,苏秀秀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找容五爷问今年分红。   实际上,苏秀秀有好几个买卖,今年做得都不错,也算赚了不少钱。也包括星光百货,虽说股份少,钱却不少。   只可惜那些大钱,容五爷根本就不在手里放着。   一到手里,马上就投资其他买卖了。   这样一来,苏秀秀也算晚了一步,容五爷都把钱投出去了。   最后,苏秀秀只剩下她卖龙鱼的提成和孟庭松的一部分工资和补助。   这些钱加在一起,看着还挺多。可实际上,要想把买卖做大却是远远不够的。   没办法,过完春节,苏秀秀就开始央求容五爷,帮着他们卖一部分古董。   可容五爷觉得,这时候买古董太亏了。这几年,他帮着苏秀秀投资,自然也看出了古董买卖的潜力。   容五爷想了想,就决定以低于市价的价格,把苏秀秀手里的古董买走了好几件。   钱是凑得差不多了,苏秀秀却被她爸爸的行径,气得嗷嗷叫。她知道真相后,就一口咬定,爸爸就是故意坑她。   容五爷喜欢这小闺女,就故意逗她。   “肯定坑你呀,谁家做买卖不坑人呀?平白给你投资是不可能的。不如这样吧,以后等你们的买卖赚钱了,再以一倍的价格把这几个古董赎回去。”   到最后,苏秀秀也没办法,只得答应了下来。   *   这样一来,孟庭松也觉得这钱来之不易,需要小心花才是。   想要开店,就需要有个合适的店面。   孟庭松想要一个新的开始,所以每一步都是他亲自来完成。   可在外面租店面的时候,他还闹出了一个不小的笑话。   孟庭松最看好的那个店面,位置很好,交通方便,人口流量也不错。可只有一点,那个空下来的店面房有个很难缠的房产经纪。   每次谈租店面,孟庭松还要跟他扯皮。   孟庭松性子本来就有些耿直,遇见这种长期混迹街头,习惯与各种人打交道的老油条,难免有些应付不来。   可孟庭松头脑清楚,懂得人情世故。   无论那个房屋经济再怎么花言巧语,孟庭松始终也没有轻易松口。   这样一来,两人几次沟通,也算旗鼓相当。   折腾了半个月,最后那位房产经纪好像顶不住了。就告诉孟庭松,他已经跟房东说好了。   这铺子的租金只能便宜一成,就不能再便宜了。孟庭松要是同意的话,就赶紧过来签协议;不同意的话这房子,马上就要租给别人了。   最近,刚好有个南方来的大老板,打算在京城里开一家粤菜餐馆,正在到处看铺面呢。   刚好那位大老板对他手里这套铺面房,也挺感兴趣的。孟庭松不租的话,就给他一个准话,他立马转头跟南方大老板去谈了。   孟庭松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个房屋经济又是在撒谎。   真正的大老板过来开粤菜馆的话,肯定开粤菜酒楼,怎么可能会选80平米左右的单层小铺面房呢?   这位油嘴滑舌的房屋经济,可真能胡说八道。   不过,孟庭松也已经打听了周围的铺面价格,房屋经济现在给他的价格,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房租了。   而且,他开这家餐馆跟私房菜馆还不一样呢。   不能找胡同里,必须找客流量大的地方。所以,房租就比较贵。   租房之后,他们还要进行全面装修。房屋经济说,房东答应了,这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条件了。 第185章   孟庭松和房产经纪商定之后,又约了房东过来写租赁协议。   只是,谁成想一见到那房东,不是别人,正是容五爷。   孟庭松当场就愣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连忙上前问道:   “大爷,怎么会是您呀?”   容五爷却说道:“我们家的房子,可不就得我过来么?秀秀向来不沾手这块儿买卖,那丫头手松,这些我可不敢交给她。”   他这也是解释了,这事他闺女可不知道。   容五爷说完,就坐到了桌边做了下来。   为了谈好买卖,孟庭松刚刚还点了几个菜。此时,桌上正摆着一些果盘,点心。   容五爷两句话,就把那位老油条似的房产经济打发走了。   容五爷拿起一快儿西瓜,挑眉问道:   “怎么?不是要谈生意么?还不赶紧坐到这边来。”   孟庭松点了点头,也坐到了容五爷的身边。   容五爷拒绝孟庭松帮忙,亲自给孟庭松倒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这才开口说道:   “你要做买卖,又没有什么经验。你爸爸总归还是不太放心,就托我照看你一二。我自然要先看看你到底合适不合适?于是,就试探了你一下。你别看赖二那样子看着像混混,他是我手底下最能干的经济之一。   我就安排他过来,一来是为了试试你,二来也是为了让他带带你。也让你感觉一下什么叫谈买卖?   好在你虽然经验不足,却胜在足够沉稳,又不缺乏胆识,头脑也足够清醒。总体而言,你算是块儿做买卖的好材料。”   孟庭松听着大爷夸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得意之色。   容五爷觉得他表现不错,又开口说道:“以后店里的事情多了,难免有你忙不过来的时候,倒不如让秀秀也过来给你帮帮忙。你可愿意么?”   由于长期跟苏秀秀保持通信,孟庭松自然也知道容五爷的意思。   本来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孟庭松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容五爷又跟他说,不要房租了,他想用铺子入股孟庭松快餐店。   孟庭松也都点头答应了。容五爷咱然也不会亏待他。这些也都不在话下。   *   这几年,容五爷倒是入手了不少的铺面。   他们谈好了入股的事情之后,孟庭松以后要开连锁快餐店,就不用再为找房子发愁了。   不仅如此,他还省下了一笔钱。   很快,店铺装修一应筹备都已经到位了。   之前,跟孟庭松约定了要一起做买卖的战友们也都赶过来了。   那四位战友都带着点轻伤,这些人年轻的刚刚20岁,上了年纪的也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们的身体条件不再适合军队里的高强度的训练。可是普通人家过日子却还是没问题的。   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之后,孟庭松按照每个人的性格特点,给他们安排好了工作,又在苏秀秀的帮助下,对这些老战友们进行了就业前的培训。   能说会道的老张,负责接待客人和收款;在家乡开过饭店,对做饭并不陌生的老牛,负责跟着孟庭松,在后面做炒面;还有两位老羊负责收拾餐桌,老吕负责在后面洗碗。   一开始,孟庭松觉得人手不够,还曾经犹豫过。他觉得加上苏秀秀过来帮忙,总共才六个人,未必能把这么一家中餐铺子做起来。   可苏秀秀却说:“客人不用等着点餐,想买什么到餐台来点就是。也不用服务员帮着招待,看到合适的位子,自己过去坐就是了。这样一来,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   关键是咱们出菜速度得快,最好提前准备好一些。尽量不要让客人久等了。这样一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孟庭松听了苏秀秀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答应几人一起来经营餐馆试试看。   他们又托瞎婆婆选了个好日子,他们这第一家店总算尝试着开始营业了。   当然,开业之前,苏秀秀也进行了一些宣传活动。   因为附近就有两家老马杂货铺,苏秀秀干脆就印了一些优惠券,后面有地址和介绍。   成品出来之后,苏秀秀就把那些东西交到了杂货铺店员手里,店员们会在收款的时候,把优惠券送给客人。   这年月,能便宜就算是件大好事。拿着优惠券过来吃饭,一律打7.5折,还会送以小碟子小菜。   一时间,拿了优惠券的顾客人,都挺想过去那家中式快餐店吃饭。   何况这家店的饭菜也不贵,装修得也很好。客厅里亮堂堂的,看上去就干净。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借了杂货铺的光。到了开业当天,店里的买卖还是比较火爆的。   调料包是孟庭松提前做好的,端出来的炒面,不仅色泽漂亮,而且吃起来也十分美味,让人恨不得能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再配上精心制作的小菜,简直就是一绝。   吃着吃着,有人就跟负责收盘子,擦桌子的老羊打听,“老板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这份炒面做得这么好吃。”   这些老羊之前都被培训过,他自然也知道怎么回答。   “您这也算问巧了,我们孟老板家里几代传承的师傅。祖上还曾经在御膳房工作过呢。”   食客们一听这话,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的大厨不是应该在大管子做饭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当厨师呢?   一时间,有些顾客就忍不住怀疑。   老羊又对众人解释道。“我们孟老板的父亲在城府胡同那家私房菜馆里工作。”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   “年轻人的想法跟老辈们的想法可不太一样。这不是我们孟老板在这里,又开了一家这样的店么?”   虽说大多数人都没去过私房菜馆,可他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有人说,成府胡同的私房菜馆里,有全京城最美味的饭菜。只不过那些菜价格不菲,普通人是吃不起的。   而在这家士兵饭馆里,却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就能吃到这么棒的炒面。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占到大便宜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食客们开始拼命地吃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就算用完了优惠券。   快餐店还是凭借着干净整洁的环境,美味至及的食物,以及老板身上的故事,受到了广大食客们的亲睐。   快餐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要好。孟庭松越来越觉得,人手实在不够用。   他干脆就打电话给老战友丁向荣,问他能不能过来帮忙。   丁向荣也算是苏秀秀的老乡,当初还曾经亲眼目睹了苏家的那些事。   丁向荣性格沉稳,组织能力强,也善于谋划。   他原本就是侦察兵出身,所以观察能力很好。当年,丁向荣在部队里,发展得也很不错。   只可惜,他退伍回到老家,就只能埋头种田了。   半年前,丁向荣拿出所有积蓄,准备风风光光地结婚。   可惜就在结婚当天,丁向荣的媳妇却跟着一个做小买卖的商贩私奔了。   老丁家丢了很大的人。丁向荣也生了一肚子闷气。   可最后,他还是选择彻底放弃这段婚姻。   让新娘子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   只是丁向荣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老丁家当初可没强迫那姑娘。   相亲时,两边都说好了,男女双方都是自愿要结婚的。   现在可这倒好,丁向荣所有积蓄都花光了,父母也拿出了不少钱。该买的都买了,又给了亲家一些聘礼钱。   就差把新娘子领进门了,丁向荣却被悔婚了。   他也不是傻子,干脆带着几个堂兄弟去新娘家里要债。   那姑娘家一开始还想赖着,非说把姑娘已经交给他们家了,自然没有退钱的道理。   老丁家没能看住新娘,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可他们再赖皮,也架不住丁向荣这边人多,那些人看上去就很厉害。   最后新娘家人,还是把聘礼还给丁向荣了。   这样,事情才算罢了。   只是经过这些事,丁向荣整个人都变得颓废了不少。平日里也不喜欢打扮了,丁小满甚至看见了哥哥脸上的胡茬子。   丁向荣就觉得,老实巴交地在田里种一辈子地,到头来,恐怕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也就是这种时候,丁向荣接到了孟庭松的电话。   *   本来,丁向荣在村里就呆不下去了。他每次出门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什么,他被一个女人带了绿帽子。   现在可好了,丁向荣拿着要回来的聘礼钱。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就坐上了大巴车,直奔京城而来。   他的到来,使得孟庭松如虎添翼,丁向荣各项能力都很不错,很快就适应了快餐店里的生活。   很快,他们又招来了不少退伍战友,又开起了快餐店的第二家分店。   他们这个快餐店,有个挺有意思的名字,被食客们亲切地叫作,“老战友”。   这是因为,他们店里从老板到伙计,都是一水的退伍兵。之前还有个小妹子,后来,哪个小妹就娶上学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开起来很粗糙的老爷们,干起活来却格外细致。   日子久了,这些都变成了店里的特色。 第186章   孟庭松的快餐店里一切都很顺利。   从开业之前,苏秀秀几乎整天都在快餐店里帮忙,自然也跟孟庭松的那些老战友慢慢混熟了。   苏秀秀看起来是个略显柔弱的小姑娘,实际上,她的性格并不骄纵,反而随和得很。为人处世,有礼有度。说出话来,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孟庭松那帮战友,都是很朴素的小伙子。   经过短暂的相处,大家基本都认可了苏秀秀的为人。   他们也知道,秀秀就是孟庭松的未婚妻,现在还在念大学呢。   这些人私底下就喜欢管苏秀秀叫“小老板娘”。   孟庭松倒是也听说了,却只是一笑而过。   他心里倒是也觉得“小老板娘”这个称呼,还真挺适合秀秀的。   小姑娘面皮薄,这帮小伙子自然不会在秀秀面前胡乱说什么。   可私底下开玩笑时,大家却没少打趣孟庭松。   他们说,孟庭松运气好,有福气,居然有个这样好媳妇,漂亮,心眼好,还愿意等他好几年。   这些年,孟庭松早就习惯被战友羡慕了,脸皮也就被磨出来了,也不会再辩解收什么,也就一笑了之了。   也有人会提醒孟庭松注意点,秀秀这样的姑娘,肯定不乏追求者,别到时候再被别人给追走了。   孟庭松摇头道,“那倒不至于。秀秀不是那种的人。真要分手的话,早在我当兵的时候就分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这几年来,两人相处的时间虽然少,可是共同经历的事情却不少。基本上,每个生死关头,秀秀都陪在他身边。甚至愿意为他挡下子弹。   这么死心眼的姑娘,转眼就爱上别人呢?   虽说平日里,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孟庭松想什么,秀秀知道;秀秀想什么,孟庭松也知道。他们两个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孟庭松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如果不是遇见了秀秀。   这辈子,他可能也就一个人度过了。   其他的女人,并不会让他产生这种强烈的,想要共度一生的想法。   孟庭松对他们的感情很是很信任的。   只是战友们的话,却还是提醒了他。他和秀秀之间还是存在一定距离的。   孟庭松思来想去,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先继续学业。   之前,他在部队的时候,已经考了成考的本科,而且已经念了一半。   由于孟庭松因伤退伍,离学校又远。只能本科转成专科,战友们也帮他寄来了毕业证书。   孟庭松思来想去,就决定重新在京城参加成考专升本。   孟庭松这个决定,自然也得到了秀秀的支持。   这两年,不论是老马杂货铺也好,私房菜馆也好,由于苏秀秀的人才培养计划,他们身边有很多人都参加了成考,利于业余时间,重新开始学习深造。   这些人也算是赶上了,80年代的成考热潮。   就连苏秀秀的好朋友许愿,也在配上了合适的助听器,恢复听力之后,也报了补习班,打算继续开始学习。   一听说松哥要继续升本,秀秀就找来了课本和补习资料,包括去年成考前老师画下的考试重点。   孟庭松文化底子本来就不错。   这几年,他一直跟着苏秀秀一起学习,基本上就没有放下过书本。   所以,重新捡起书本,也算轻车熟路。   随着丁向荣的到来,快餐店的生意慢慢地稳定下来。   苏秀秀还有其他的买卖要照顾,趁着暑假,自然要腾出手来去做别的事情。   她和松哥不在一起工作了,只是每天早晨的时候,会聚在一起吃饭。   晚上的时候,秀秀会帮着松哥补习功课。   两人平日里都很忙,可苏秀秀心里却觉得很甜蜜。   偶尔,秀秀也会去快餐店里帮忙;偶尔,孟庭松也会提前下班,然后去金缕阁接秀秀回家。   就这样,他们还是没能去动物园,也没能去划船,却总能在生活中挤出时间,进行约会。   *   到了9月份,苏秀秀这边要开学了。自然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面,她也没办法继续去快餐店帮忙了。   只是下午没有课和周末的时候,秀秀偶尔会去快餐店那边,找孟庭松吃饭,顺便也过去看看,跟店里的众人打了个招呼。   众人看着他们两个的感情那么好,也不再说什么了。   *   另一边,孟庭松忙里偷闲,在突袭式复习了两个月之后,就准备参加十月份的成人高考了。   拿到试卷之后,孟庭松先浏览了一遍,就觉得考题也不是那么难。   基本上,都是他已经掌握的考点。所以,几门基础学科,孟庭松自己感觉考得还算不错。   到了最后一场专业课考试,孟庭松也还顺利地答出了大部分试题。   考试结束之后,教了考卷,收拾东西出了考场,孟庭松就看秀秀在不远处等着他,也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   孟庭松的心微微一动。   三个月前,全国高考的时候,孟庭松偶然间路过一所考点学校,当时她亲眼目睹了,很多考生家长在考场外面等着自己的孩子。   京城的七八月份,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大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一身透汗。   那些家长为了孩子,一等就是一下午,或者一整天。   他们成群结队地蹲在树底下,站在空地上,没有人提前离开,只是固执地等着自己的孩子走出来。   当时,孟庭松觉得很震撼。   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苏秀秀居然等着他出考场。   一时间,孟庭松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本来孟庭松就比较早熟,他很小的时候,就很有主见。   孟庭松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会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目标。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做出背着父亲,私自报名参军这种事。   这么多年下来,孟庭松一直都是值得别人信赖和依靠的对象。   认识秀秀之后,秀秀一直很信赖他,也会依靠他。   可是,大概是小时候吃过太多的苦头,苏秀秀性格独立,很多的时候,她会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偷偷贴贴。   另一方面,受先天条件限制,苏秀秀的身体并不好,力气也小。   生活中,很多事情并不是靠理智就能轻易解决的。   有时候靠强大的武力,反而会更加容易解决。   每次遇见那种比较危险的时候,孟庭松总会在第一时间,把秀秀护在身后,保护着她。   在秀秀看来,那时候的松哥就是她的英雄。   孟庭松也很享受,秀秀那种崇拜和依赖。   可现在,苏秀秀也会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照顾着他。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这种感觉让孟庭松觉得新奇的同时,也不免心生感动。   孟庭松几步走到苏秀秀身边,随手就拿下了苏秀秀身上背的那个大书包,顺便背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才开口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还特意过来干嘛?”   秀秀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了他,这才笑着说道:“我刚刚去学校了,一看时间差不多,刚好过来接你。咱们就可以一起回去了。”   孟庭松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放好了水壶,两人随着人群,缓缓地向考场外面走去。   参加成考的人很多,四周都是急匆匆的脚步,他们就像是两条相依相偎的小鱼。   *   回去的路上,苏秀秀的心情很好,一直走到成府胡同附近的小公园前面,孟庭松才突然开口说道:“秀秀,咱们进去呆会儿吧?”   “喔,好。”苏秀秀点了点头,跟着松哥一前一后,向着公园里走去。   走到一处公共躺椅前面,两人并排坐了下来。   苏秀秀也猜到松哥有话跟她说,就默默地在一旁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孟庭松才开口说道:“秀秀,你还是考研吧?”   “什么?”听了这话,苏秀秀整个人都呆住了。   苏秀秀今天出去,其实就是为了去见了鲁教授。   鲁教授一直很欣赏她,就鼓励苏秀秀考她的研究生。   苏秀秀虽然很感激鲁教授的赏识,却一直没能拿定注意。   现在,松哥已经回来了,事业也已经开始有了气色。   等到她大学毕业,也就20岁了。   到那时,也就可以结婚了。结婚后,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她将会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面。而且,她那边还有很多买卖要做。   到时候,如果家庭、事业、学业都积在了一起,她一个人精力有限。说不定,会顾此失彼。   所以,苏秀秀才犹豫不决,没有直接回应鲁教授的这番好意。   苏秀秀只以为这件事,隐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松哥居然发现了,而且还直接对她挑明了。   一时间,苏秀秀忍不住看向她爱了两世的男人。   孟庭松却一脸真诚地说道:“去考研究生吧,秀秀,我会在这里等你。   如果在你上学的时候,有忙不过来的地方,我也会帮你的。结婚的事也不用着急,我们两个还年轻呢。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所以,秀秀,千万别因为我,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   苏秀秀听了这话,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第187章   在小公园里,经过跟孟庭松一翻深谈,苏秀秀终于下定决心要考研。   就像松哥说的那样,他们现在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总归要互相扶持着,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谈完之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他们起身一起回家。   从公园大门出来的时候,两人都被落日的余晖,天边的美景给震住了。   苏秀秀下意识地牵住了松哥的手,孟庭松也反握住了她的小手,两人十指交错,就连心都连接在一起。   那一刻,苏秀秀觉得,这辈子她都会一直牵着松哥的手,再也不会松开了。   或许,松哥不会满口甜言蜜语;两人在一起,稍有逾越,反倒是他先红了脸。   可是松哥对她很体贴,他懂得她,也愿意支持她。   似乎苏秀秀只要伸出手,这个人就会出现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那双可靠的臂膀,守护着她,这就足够了。   想到这些,苏秀秀心中就充满了知足和感恩。经过上辈子,她的人生并不需要惊心动魄和波澜壮阔。只要能跟这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两人踩着被夕阳染红的小路,一路向家里走去。   这条回家的路,后来他们又走了无数次,手挽着手,或许没有说说笑笑,可他们却心意想通。   *   苏秀秀是在她二十一岁那年,考上了研究生,追随鲁教授学习经济学。   这事在容家大院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了解苏秀秀过往的人都知道她这条进学之路,有多么的艰难。   苏秀秀十三岁被迫辍学,到了十五岁,才重新回到学校,通过参加成人高考,考上了全日制本科。   经过四年实打实的刻苦学习,她才有机会考上本院知名教授的研究生。   这一切实在得来不易。   容五爷心里高兴,为了庆祝闺女考上研究生,他早早就跟私房菜馆订了一大桌酒席。   当天作为亲友,孟洪明干脆就休息了,也跟着亲友们聚在一处。   这几年,私房菜馆果然如同苏秀秀当初预想的那般发展着,并不是只有孟家菜一家独大,除了许宏伟的王府菜,池小红的淮扬菜,还有汤师傅的粤菜,沈师傅的川菜。   这些大师傅都是最传统的厨艺,因缘巧合来到了私房菜馆,却因此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厨房。   甚至到现在也有大师傅慕名而来,跟菜馆里的师傅进行切磋。就这样,私房菜馆就成了顶尖厨师进行交流的场所。   所以,孟洪明也不用每天不间断地做饭了。只是私房菜馆的后厨,仍然是由他来主事。   后厨里厨师多了,杂物事也多了,可孟洪明却并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很开心。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老手艺,并没有被丢掉。而是以这种方式保留了下来。   孟洪明除了后厨那些人,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培养小橙上面。   小橙初中毕业,本来打算继续读了,就想跟着姑父学厨艺就行了。   可家里人都觉得她年纪小,坚持让小橙继续念个职高。   小橙深受菜馆里大爷们的影响,中考报的专业是商务英语。   她的学校在劲松那边,也不算太远。   小橙不住宿,每天往家里跑,就是为了跟姑父多学些手艺。   她学的英语专业,基本上全靠背,要求也没有大学那么高。   脱离了数理化,小橙的优势一下就出来了。再加上有一身厨艺傍身,小橙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自卑了。   相反,现在的每天她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得出来她过得很好。   其实,也不止小橙一个人过得好,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错。   池小红跟牛哥结婚后,两口子感情特别好,一个在后厨工作,一个是私房菜馆前台主管,两人一里一外,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去年的时候,又生了个健康的男孩。   容家大院里的人都对那男孩喜欢得不得了,牛哥就做主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牛宝贝。   彭小茹也早就跟许宏伟正式摆了酒,牛宝贝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数她最兴奋了。孩子安稳下来,也是彭小茹抢着去抱抱孩子的。   后来,彭小茹在私底下跟苏秀秀说,“秀秀,其实,我也想尽快有个宝宝。现在我们两口子生活也算安定下来了,收入都很稳定。海大爷那边工作很悠闲。现在,几乎每天早晨都提着个鸟笼子出去遛弯。我们家里,现在好像就缺一个孩子了。”   苏秀秀就劝她放宽了心,这事可不能急。   “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如果你一直紧绷着,总是想着要孩子,心里压力一大,孩子反倒不愿意来了。”   彭小茹听了苏秀秀的劝,也把这事看淡了许多,对孩子也尽量保持平常心态了。   就这样,到了过春节之前,彭小茹去医院一查,果然是怀孕了。所有的亲友都为她感到高兴。   许宏伟本来就疼媳妇,现在更是对他媳妇宝贝得不得了。每天都会做各种好吃的菜品,特别是孕妇餐,他也有所研究。   还没怎么样呢,彭小茹的脸色被补得白白胖胖的,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如果不是彭小茹坚持不同意,许宏伟都打算让她提前修产假了。等到孩子生下来,再继续上班。   可彭小茹却说,“人家工厂的女工都没有这么娇气。我这坐办公室的又不累,我身体又好得很,干嘛要提前休息产假?”   许宏伟说不过她,只得私底下过来求秀秀帮着照顾他媳妇。   苏秀秀自然心里有数,自从知道彭姐怀孕了,就不敢再上她东奔西跑的了。   好在这时候,王香香已经毕业了。大四下半学期,她就过来上班了,所以很多工作她都能做得过来。   苏秀秀跟她们商量了一下,干脆就决定开一家小公司,负责打理苏秀秀那些工厂的一些日常事物。   公司的地址,就在孟庭松第一家快餐店的对面,是一个二层小楼。   远远看去,跟街面上的普通小店,并没有太大区别。装修甚至还不如快餐店有特色。可这里胜在位置好,交通也方便。   她们又招了一些比较可靠的校友。不得不说,苏秀秀的那身相面的好本领,在招人的时候,总能发挥出很大的优势。   彭小茹和王香香负责一试,把工作能力不到家的人,请回去了。把那些比较能干的人留下来,就给苏秀秀。   苏秀秀的二试,主要看得就是那个人的人品。   本来有个经济系的高材生,看起来很有真材实料。这人幽默又风趣,性格也不死板。   彭小茹和王香香都以为这是个难得的人才。到了他们这边,应该会得到重用。   哪里想到,苏秀秀只聊了十分钟,就把那人给打发走了。   彭小茹她们被弄得一头雾水。在工作上面,她们向来有话就直说。于是,彭小茹就问苏秀秀,“刚刚那个朱茂时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把他留下来么?”   苏秀秀点头道。“朱茂时眼高手低,他生活理念跟咱们这家小公司有些不和。咱们短时间内也不需要什么总经理。所以,我就建议朱茂时去大公司试试看。”   彭小茹她们顿时也明白了,那人一定是在苏秀秀面前说了什么话,这才被淘汰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被淘汰的朱茂时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这公司规模太小了,容不下他这座大佛。   他之所以肯过来,完全就是纡尊降贵了。   朱茂时也是偶然间听说的,苏秀秀家境很好,不止有钱,在京城人脉也广。   他是打了歪主意,想要近水龙台先得月,给容家当上门女婿的。   只可惜,苏秀秀在学校里平时很低调,也不喜欢说话,就跟个书呆子似的。   可一旦转换了角色,变成了老板,她整个人的气度也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双方一见面,一开始,朱茂时还挺有自信,他打算给苏秀秀留下个好印象。   可是,几句话之后,朱茂时就觉得他被苏秀秀的气场,给压制住了。   即便是苏秀秀一直在笑,可她的每句话似乎都另藏玄机。她很快就摸清楚了朱茂时的底细。   就在朱茂时暗自得意的时候,苏秀秀很客气地说道:   “朱先生,我们这家小公司,短期内不可能如您想象中那样壮大,顶多也招五六个人,多了也没什么必要。所以,我们实在跟您的期许不符。   依我之见,朱先生您现在应该找一家大公司,或者国企,事业单位,到了那里您才有机会大展拳脚。”   朱茂时听了苏秀秀的话,心中暗自得意。   等离开了这家公司,过了十多分钟。朱茂时才突然想明白过来,这次面试的结果,是苏秀秀没有看上他。   朱茂时生了一肚子气,可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回去找苏秀秀算账都不可能了。   朱茂时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小爷总会找到合适的好工作。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   只是他再怎么抱怨也没有用,苏秀秀他们仍是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第188章   招人结束之后,苏秀秀的小公司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除了老板和两个经理,还有会计,业务,前台接待,统计员,策划,美工若干。   一开始,员工们也不知道这家刚开的小公司,具体是做什么业务的。   只是这边儿开的工资比其他单位都高,员工福利和待遇也非常好。   有些人来到公司没干几天,就觉得苏秀秀她们这是在画大饼。   在这家小公司里呆着,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九零年代初,大学生本来就很受用人单位的欢迎。就算进不了国企,在私企和外资公司也能找到很好的职务。   那些对自己有信心的人,觉得下一份工作肯定会更好,于是就选择离开。   苏秀秀她们并没做过任何挽留。   另一部分人比较务实,他们觉得苏秀秀、王香香、彭小茹都是比较出色的毕业生。   苏秀秀能开出这么高的工资,甚至是能在这块地方租房子,已经说明她背景强硬,资金充足。   再加上刚一到公司里,他们就被安排了各种工作,工作量还不算小。   种种迹象都表明,跟着苏秀秀她们一起创业,有很大的前景。   这些人也就选择留了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彭小茹怀孕了,日子虽短,却不让她往外跑了。   所以,她就留在公司里坐镇,对所有人都进行了培训。   王香香则是带着大家一起做业务。   虽然这些员工都比较缺乏经验。可是,在两位能干的经理的带领下,也算是顺利度过了实习期。   在此之间,苏秀秀观察了一番,选择留下的这些人面相都不错,没有什么品性不好,或者性格特别差劲的。   基本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优点和缺点。那些小缺点并不影响他们在公司里的发展。所以,苏秀秀对他们还是挺满意的。   随着职员们业务越来越熟练,公司发展得也很顺利。   只是呆得越久,那些员工就越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一家小公司,跟最近很常见的老马杂货铺扯上关系?   为什么老马杂货铺里出了问题,还要他们王经理亲自带人出去解决。   不只是杂货铺,还有那家曾经上过电视,以刺绣闻名的布艺厂;近几年非常有名的裁缝店金缕阁;生意很好的金鑫房地产租赁公司;据说一顿饭顶他们一个月工资的王府私房菜馆;这两年非常有名的兵哥快餐店;还有像星光百货这种大型百货商场,居然都跟他们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   发现得越多,职员们就越来越无法淡定地工作。   苏秀秀跟他们都是同一届的毕业生,怎么跟这些公司有往来呢?   而且,苏秀秀正在忙着准备研究生的复试呢,并不是每天都来公司里露面。   公司里的事物基本上都是彭小茹和王香香负责处理。这两个人工作能力超强,大家也是服气的。   只是苏秀秀这个老总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大家却始终都没能看清楚。   彭晓茹平日里对这些下属还算和善,她又长了他们几岁。   虽然在工作上面,她要求比较严格。可在私底下,彭小茹性格爽朗又大气,很容易就跟他们这帮下属打成一片。   负责前台接待的姑娘名叫赵小梅,她跟彭小茹接触得最多。两人也算性格相投,相处得还算不错。   由于赵晓梅总是能接到来自不同公司的电话,对这事儿就比较上心。   偶然一次机会,她和彭小茹聊天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   “彭经理,咱们公司怎么跟那么多公司都有关联呢?好像那些公司一直在委托咱们公司办事,又没见他们付钱。咱们公司的主要业务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帮那些公司做各种策划吗?”   彭小茹听了这话,忍不住托住肚子闷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意,微着眼睛说道。   “这事儿反正你们早晚也得知道,不如直接告诉你。那些买卖都是咱们老总自己的买卖。她都有参与进去,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管。   咱们之所以开这家公司,也是为了对那些公司进行协助管理。”   赵小梅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本来也是学管理的专科生,跟苏秀秀是同一个系的。   苏秀秀早就是学校里的名人,人长得好看,成绩也好。   据说,她要考上鲁教授的研究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起来,苏秀秀就是他们这一届,最耀眼的毕业生了。   而且,她一毕业就开了这么一家公司。   原本这些已经算是了不起的成绩了。没想到让人跌破眼镜的在这儿呢。   原来大学四年时间,苏秀秀不止把书念好了,还在帮家里做生意呢。   学习和做买卖两不耽误,这样的生活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一时间,赵小梅对苏总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台阶。   小姑娘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彭小茹,又问道:   “彭经理,这事儿能让咱公司里其他人知道吗?他们也正一头雾水呢。”   彭小茹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咱们老总最喜欢做买卖赚钱了,以后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项目呢。现在不说,将来他们也会知道。你就去告诉他们吧。”   赵小梅这才点头离开了。   后来,公司里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原来苏秀秀之所以能当他们老总,并不是因为她家里很有钱,给创办公司提供了办公场所。而是因为苏秀秀本身就有这份能力。   据说,彭经理和王经历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那些第一时间选择留下来的那些人,不免感到有些庆幸。   按照总资产来说,他们的公司充满了潜力,不比任何私企或者外资差。   虽说现在主要做得都是一些摸底数据分析,广告策划之类的工作。   可是只要留在公司里,继续做下去,他们每个人基本上都前途无量。   就这样在苏秀秀忙着准备考研复试的时候,她们的小公司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苏秀秀基本上每周二都会开会,听取职员的工作汇报。   坐在总经理的位子上,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脸很年轻,单是气度却很沉稳。说白了,就是她自己能扛得住厂子。   而且苏秀秀的记忆力非常好,各个项目她基本上都知道。所以,她说出的话,往往一针见血,都是要点。把那些职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这样,开过两次会议之后,所有人都变得服服帖帖的。再也没有人敢质疑苏秀秀的能力了。   等到参加完复试,苏秀秀干脆就在公司又呆了两个月。   等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这家小公司基本上也算稳定下来了。   *   容五爷给苏秀秀置办席面,准备大办一场。   彭小茹和王香香两位亲友,自然也来了。   此时,彭小茹已经怀孕7个月,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早就已经不去上班了。   那许宏伟也不放心她现在这种状况,干脆今天也休息了,陪着彭小茹一起来了。   从进门开始,他始终都护在彭小茹身边,小心呵护照顾着,寸步不离,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愣头愣脑的,再碰着了他媳妇。   彭小茹虽然嘴上抱怨着:“根本就没那么多事,宏伟你不用这么黏着我。”   可实际上,她脸上始终都带着幸福的微笑。   苏秀秀看着王香香一脸羡慕的表情,就忍不住近前安慰她几句。   自从大学时代交了一个极品男朋友之后,王香香对于男人就变得挑剔起来。   也有不少男孩子在追求她,可惜,王香香一个都没能看上眼。所以,到了现在,她还是孤家寡人。   大学毕业后,又熬了半年,家里终于忍无可忍,开始安排王香香相亲。   王香香想拒绝都不可能,她母亲劝她:“出去见个面吃个饭又有什么关系?并不是一下子就让你跟哪个男人谈婚论嫁。只是看对眼了,你就跟那个男孩子先相处一下,万一你们两个又能合得来呢?”   王香香也是没办法,只得接受了相亲。也因此她积了一肚子的委屈。   所以,苏秀秀问起起的时候,王香香也没隐瞒,皱着眉头就说道:   “秀秀,你可不知道我见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快四十岁的人都跑来跟我相亲,他亲戚还一口咬定,这就是个青年才俊。那模样实在滑稽又可笑。   还有二婚的,带着孩子的男人,也敢往我身边带。那些介绍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好像我过了25岁,就变成了减价品了似的?   我王香香要容貌有容貌,要学历有学历,还有那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屈就那些人?”   苏秀秀只得安慰她。“可不是么,这些媒人实在是胡来。对了,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可以不相亲,自由恋爱么?”   王香香却龇牙咧嘴地说道:“怎么可能?我不相亲我妈能把我给吃了。我就不明白,我才25岁,怎么就全世界都容不下我单身了?”   苏秀秀叹道:“老人都是这样,小的时候怕你早恋,会吃亏;等你长大了,又怕你没个伴。说不定,他们正担心着,等哪一天他们突然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也没人陪着你照顾你了。”   王香香本来因为相亲这事,对父母充满了怨气。此时听苏秀秀这么一说,她忽然就有点能体谅父母的心情了。   说白了,父母就没有不为儿女打算的。她去相亲,见面之后,说人不好,她不同意。爸妈也不会勉强她跟哪个男人继续交往。   既然这样的话,她倒不如委屈点继续相亲吧?拿出个积极的态度来,至少也能让爸妈安心些。   在王香香陷入沉思的时候,孟庭松刚好拉着他的餐厅经理丁向荣走了过来。   由于丁向荣当初也是帮过苏秀秀的,他跟孟庭松又是好朋友好搭档。   因此今天他也过来,帮苏秀秀庆祝了。   冷不丁的,王香香抬头看去,正好跟丁向荣的眼神对上了。   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是心头一震,却又很快就别开了眼,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苏秀秀一直注意王香香的反应,就忍不住在心中暗叹。   这该不会就是一见钟情吧? 第189章   当日里,基本上所有亲友都来了,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顺便庆祝苏秀秀考学成功了。   转过天来,苏秀秀又回到公司里继续上班了。在九月份去本院报到前,她还能休息几个月。   苏秀秀也不是一直呆在公司里,偶尔也会出去办一些其他的事情。   刚好那时候有位外商要投资新光百货商场。   杨曼枝对这个项目相当重视,就找苏秀秀过去帮忙。   苏秀秀本来就是股东,自然责无旁贷。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就带着公司里那些人,一直在忙这个大项目。   一旦星光百货融资成功,变成外资合营商场。   那么不管是商场规模还是声望,都将会进一步扩大。   说不定,到时候能一举成为京城名列前茅的大商场。   这件事本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外商那边也算比较重视,那位会说中文的美籍华人邝总亲自带对过来参观考察。   原本,苏秀秀到场也只是作为接待队伍里的陪衬,很低调的站在一旁,礼貌地保持微笑就足够了。   可没想到,偶然间抬眼一看那位邝总的长相,苏秀秀心中就是一惊。   那位邝总虽然看上去穿着得体,颇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度。   只是此人额头低窄前凸,这种面相的人通常野心大,防备心也比较强。   他的腮骨过分横张,俗称耳后见腮。这类人通常无情无义,背叛性强,心胸狭窄,品性奸猾,做起事情来心狠手辣。   他还长着鹰钩鼻,鼻上少肉,这种鼻相的人多内心阴暗,性格刻薄,又攻于心计。为了自身利益,很容易伤人。   从面相上看,这可不像是什么正经八百的买卖人。   再加上印堂呈赤黑色,预示着这人正处在一个大麻烦之中,而且还破了大财。这种状态可不像是要做大投资的。   苏秀秀正想着,杨蔓枝已经把邝总带进会议室了。   苏秀秀只得面无表情地跟在队伍的后面,一时间也别无他法。只得先看看情况等待时机,再想下策。   她要是突然拉住杨曼枝的手,直接说,她怀疑这位邝总有问题。   杨蔓枝就算跟她关系再好,也会当场翻脸的。   *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苏秀秀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旁听。   这种大项目根本就不可能一次就谈妥。   何况邝总那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作为投资商,开出的条件十分苛刻,恨不得直接就把星光商场的管理权抢过来。   这些年,杨蔓枝为星光百货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她想要星光百货进一步扩大发展,并不代表着她要把星光直接卖给别人。   一时间,杨蔓枝也是一肚子气。可她却只能耐下性子,跟邝总继续磨下去。   很快,谈判就陷入了焦灼状态,杨蔓枝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这次谈判,又安排人带着邝总这个团队去参观星光商场。   等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杨蔓枝又单独把苏秀秀留了下来。   两人一起来到顶层办公室,杨蔓枝这才揉着太阳穴,说道:   “这邝总未免吃相也太难看了,双方都还没亮出底牌,居然就敢打管理权的主意。他以为他是谁呀?”   杨蔓枝也就敢在苏秀秀这个干妹妹面前,发发牢骚。   原本她跟苏秀秀的感情就非常好。她也是通过跟苏秀秀的谈心,才能和陆红兵重归于好的。   他们的孩子小睿睿现在也知道爸爸是解放军,不能经常回家。可睿睿却很爱爸爸。   再加上,前两年孟庭松为了救陆红兵,差点连命都丢了。   杨蔓枝就更感激苏秀秀和孟庭松这小两口了。   孟庭松因伤退伍之后,开的快餐店离星光百货不远。   所以,星光百货干脆就跟兵哥快餐店签订了合同,他们的员工可以在兵哥快餐店订午餐,但并不是强制的。兵哥快餐店把负责送餐上门。   孟庭松也知道杨蔓枝这是看在两家的情分上,才肯把这个订单交给他做。   刚好那时候,他正打算大展拳脚,人手也足够充足。   光做炒饭炒面当员工午餐肯定不行,这些东西虽然好吃,可吃多了也就该腻了。   孟庭松思来想去,干脆就精心设计了盖饭食谱。   这样一来基本上配菜就是两荤一素,每天都有新花样,菜的味道也很好吃,价格也不贵。   一开始,星光百货只有很少的人尝试着订午餐。可是,其他人看见同事们的饭盒之后,也开始想订餐尝一尝。   就这样,很快星光商场大部分员工,都会定兵哥快餐店的午饭。   这样一来,双方也算互利互惠。   杨蔓枝跟苏秀秀的感情也更进一步了。她甚至把苏秀秀带回家,正式认下了这个干妹妹。   上次容五爷摆酒,杨蔓枝去外地出差没能赶回来。那她也特意让秘书准备了礼物。   *   此时,苏秀秀一看杨蔓枝因为邝总的事十分心烦,干脆就倒了一杯茶给她喝。   杨蔓枝喝了茶,心情稍有缓和。   苏秀秀这才开口说道:“杨姐,我看邝总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杨蔓枝一脸严肃地问:“怎么不对劲了,你说给我听听。”   跟苏秀秀接触久了,杨蔓枝自然也知道苏秀秀拜了瞎婆婆为师,学会了一些非常之法。   苏秀秀也不打算隐瞒她,想了想,就开口说道:“我看邝总的面相似乎并不太好,他印堂赤黑,最近财运不佳。”   杨蔓枝这人其实并不相信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只是她却十分信任苏秀秀。   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又开口问道:“这么说来,你觉得咱们这个项目要失败了?”   苏秀秀看着她,眼神很明亮。   “这话我倒不敢说,我只是觉看得出邝总现在正处在麻烦之中,可能破了一笔大财。投资这事咱们最好先别急于跟他签合同,稳着点,拖上一拖。若是能请人帮着咱们打听一下邝总在米国的情况,就再好不过了。”   苏秀秀说完这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陶二国今年也已经二十岁了,他出国已经六年了。   近两年,每年中秋节,二国都会往家里打个电话。   每次都说他在国外混得挺好,生长素也起了作用,他现在长高了很多,还参加了校际足球队。   二国早几年,就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   他叫家里人放心。等他闯出了一番事业,就回家去。   去年中秋节的时候,二国还嘱咐苏秀秀好好照顾家里。   据他说,他已经开始跟同学合作做买卖了。现在正处于创业阶段。   苏秀秀就想着,她有二国的电话号码,不然就想办法给二国打个电话过去,看看他能不能帮忙查查邝总的资料。   只是这事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杨蔓枝就敲了一下桌子,说道:“行,这事交给我吧。刚好,我认识米国大使馆的人,请他们帮咱们好好查查邝总吧。”   听了这话,苏秀秀忍不住暗笑,像杨姐这样的人,人脉指定比她强太多了。这事倒也不用她操心。   苏秀秀又想着,再跟二国打电话,估计又要等中秋节了吧?   *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就按照计划,尽量拖着邝总。   开始的时候,邝总那边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两家公司做买卖总要互相磨合,互相让步。何况邝总他们的姿态很高,好像星光百货就应该捧着他们似的。   偏偏,在八零年代,正好引发了一场出国潮。很多国人都以为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甚至就连星光商场里,也有一部分人太把邝总当一回事了。   杨蔓枝显然对这种事情很不满,只是她还是暂时按兵不动,并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拖了大约一周之久,杨蔓枝就从她那位朋友那里得到了邝总的消息。   原来邝总的S公司,早在两年前就宣布破产了。他根本就拿不出资金投资星光百货。   杨蔓枝挂了电话,冷笑着对苏秀秀说:“看来这人不止吃相难看,这是打算狂手套白狼呀?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过,什么叫偷鸡蚀把米?”   之后的日子里,在杨蔓枝的授意下,他们这个项目开始放慢了进度,而且越来越慢。   星光百货这边的人态度也慢慢冷淡下来,大多都在虚掩应付邝总他们。   后来,邝总那边也知道了。   邝总的那位混血秘书彼得,还特意找到星光商场抗议。   “如果这边再不端正态度,他们就要放弃星光百货,选择跟红松百货商场合作了。”   与此同时,杨蔓枝这边的布局也差不多了,直接就让秘书转达彼得。   他们这边经过进一步考察,觉得双方合作的条件并不充足。如果邝总对红松感兴趣,那请自便。   彼得听了这话,特别生气。还放话,他们会让星光商场付出代价的。   另一边,苏秀秀听了红松商场这个名字,只觉得很耳熟。   红松是近两年刚刚起来的商场新贵,它的势头非常强劲。甚至把一些老牌百货商场都给赶超过去了。   红松商场最鲜明的特色,就是喜欢跟风星光百货。 第190章   星光百货办了购物节,红松百货那边马上也跟着办了购物节;星光百货这边降价做促销,积分换购,红松百货那边马上也开始降价促销,积分换购。   星光百货这边所有推广活动,红松百货那边都会跟着照搬。   让人很烦感他们的这些做法,却又无可奈何。   星光百货的员工们开玩笑时,就忍不住说起。   “说不定,红松百货在咱们这边安排了卧底呢。”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就算没有卧底,也是派人长期观察他们这边。   现在倒好,趁着星光百货这边跟邝总谈条件,正在不上不下的时候,红松商场那边居然抢先一步也要跟邝总合作了?   星光百货底层员工不明所以,就开始骂红松百货实在不地道了。   “哪有这么干事的?这不是被后捅他们一刀么?”   还有人说,“咱们星光是不是也该迅速行动,把邝总他们抢过来?”   接连几天,员工们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偏偏高层管理人员,甚至杨总对这事却异常冷静。并没有进一步跟邝总合作的意思。   员工们倒是经常看见杨总跟她妹子在一起,两人也不知道再商量什么事情?   事实上,说起来还挺好笑的,按照苏秀秀上辈子的记忆。   这家红松百货商场就属于昙花一谢。刚开业的时候声势浩大;甚至不惜重金打了广告。只可惜它没能撑过三年,就倒闭了。   苏秀秀之所以记得这家百货商场,是因为它倒闭的时候,还引发了京城人民的购物狂潮。   很多人打破头,拿着继续就要过来扫货。电视新闻里也报道过好几回。还有人做了这家商场倒闭的案例分析。   熟知这些的苏秀秀就忍不住暗中猜测,红枫百货的倒闭会不会跟邝总他们这一行人有关?   不过,这些事情苏秀秀也只能在自己心里想想,也不好直接对别人说起。   说来也好笑,红松百货那边生怕星光百货会跟他们抢人似的。经过短暂谈判,做出了很大让步,很快就跟邝总他们签订了协议。   红松百货也学星光百货这边,打算找个电视台把这件事好好报道一下,顺便炒作一番。   接过人也请了,地方也布置好了,其他事情也都准备好了。   偏偏这时有警察找上门,不顾别人的劝阻,把邝总那行人全都带走了。   一时间,红松百货那边的管理层全都懵了。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直到几天后,报纸上登出了一条新闻。   ——近日里,破获了一起跨国集团诈骗案。邝某一行人假借投资合作为名,先后诈骗了好几批人,涉案金额巨大。   这条新闻一出,红松百货那边的管理层脸都被打肿了。   他们原本想抢了星光百货的大项目,没想到却抢来了一个大祸端。说起来,是自己送上门被一个诈骗团伙给骗了。   幸好他们还没有给诈骗团伙打钱,那边就被警方给控制起来了。   可即便是这样,红松百货的老板也闹得像个笑话一样。   而且,他们在名誉和形象上也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   现在一提起红松百货,顾客们先想到的不是降价促销,而是这家百货公司被那个国外的诈骗团伙骗过。说白了,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一样。   虽然老板开始降价促销,搞各种活动,可仍是挽回不了颓势。   红松百货的销售量越来越小,老板也开始束手无措。   虽然邝总他们被抓了,可很多事情似乎还是会按照历史惯性,继续发展下去。   苏秀秀冷眼看着,不免有些唏嘘。   这件事慢慢地,也就这样过去了。   另一边,邝总被捕后,有些人被骗的钱追回来了;可有些人被骗的钱已经被挥霍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一年,被邝总祸害过的公司,有几家已经濒临倒闭。   比如说,有位80年代大富翁,曾经和邝总签约要合作开一家饲料厂。   结果地皮已经买下来了,就在顺义那边。厂房也盖起来了。   可现在邝总一被抓起来,买卖肯定是做不下去了。花掉的钱也是不能退了。   就这样,他们的公司也陷入了相应的危机中。   甚至有些公司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情况,其他工厂也面临着倒闭的危机。   杨蔓枝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上那些报道,忍不住感叹道:“多亏了有你提醒我,不然我也入套了。”   苏秀秀却笑着摇头道:“杨姐,你一向沉稳,做起事情又足够仔细。就算我不说,你也一定能在谈判过程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取消跟他们的合作。”   杨蔓枝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捧着我,我哪里像你说得那么好呀?”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不管怎么说,她们又携手度过了一个危机。   *   另一边,孟庭松自打做盒饭之后,越发明白了配料包的重要性。   他们这边招了一批炊事班的战友,有了配料包以后,他们做出的菜味道基本上就是统一的。这样一来就保持了盒饭的美味。   目前,孟庭松已经研究出了不少配料包。   后来,他又突发奇想,他们能不能生产出每个菜的简易调料包,作为调味商品,像酱油食盐那样,卖给食客们?   说白了,这也算是一种单独的调味剂。每种菜有一种调味包。   孟庭松跟苏秀秀也算是心意相通,他有了想法直接就拿出来跟苏秀秀讨论了。   说完之后,孟庭松又问道:“秀秀,你觉得如果咱们兵哥快餐店的饭做得特别好吃,食客们愿意买咱们的调料包么?”   苏秀秀想了想,又点头道,“自然愿意了。如果通过一个调味包,马上就能改变厨艺水平。只要调味包的价格合理,肯定有很多人愿意买个调料包,回家自己做着吃。说到底,调味才是做菜的重点。”   在三十年后,这种调味包还是很常见的。基本上,每个超市里都有不少调味包,水煮鱼,火锅佐料,咖喱牛肉,还有炖肉的,各种调味包。   只是苏秀秀却没想到,松哥在这种时候就想到把那个调味包做成产品了。   孟庭松的想法得到了秀秀的肯定,心里顿时就觉得很高兴。   他下定决心,往这个方向发展。可苏秀秀却又提出了好几个新问题来。   “松哥,你现在做得这个调味包,汤汤水水都掺和在一起了,放在大碗里,厨师们用的时候,就盛一勺。   这样的调味包储存起来就不太方便,保质期也比较短。而且使用的时候,还要想办法把那些混合均匀。   如果咱们这调味包,想像酱油、食盐那样卖出去。保质期也必须加长。   而且,最好是有个大家都很爱吃,家常却做容易做好的重点项目。一开始,只要有一两个调味包就好,之后继续开发新产品也就方便了。   对了,配方保密也是要点。”   孟庭松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很快陷入沉思之中。   苏秀秀说的这些话,都是需要注意的重点问题。她做得买卖多了,经验也比较丰富了。所以,说出的话都很有用。   在两人互相讨论的过程中,孟庭松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除此之外,如果不是孟庭松厨师世家出身,从小就接触灶台上这些东西。又有孟洪明这位顶级红案大师做后盾。单单是研究出调料包,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把佐料包的保质期给解决好了。   孟庭松有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实验,又在私房菜大师傅那边学会了一些古法。这样才得以把调料包成功做成了粉末状。   这样一来,调味包的保质期自然也跟着上来了。   经过半年多的研究,孟庭松做出的调料包,已经开始应用于几家兵哥快餐店分店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孟庭松决定选一个合适的地方,建一家调料工厂。   说来也巧了,准备和邝总合作开饲料厂的那位许总,由于资金链断裂,其他买卖也快崩了。   许总根本就没从邝总那里得到饲料配方,自然也办法继续去开饲料厂。   刚好他那家工厂已经建好了,还买了一批机器。现在做不下去,没办法,只得降价出售。   可那饲料厂位于顺义,地方又大,基本上没人愿意买。买来也没什么用。   倒是容五爷看着这厂房和设备都比较合适,就捡漏似的捡回家。   容五爷厚道,也没压价,还给了许总一个比较合理的价格。   许总很感激容五爷在关键时刻,愿意对他伸出援手,帮助他度过了难关。   后来,他还曾经去容家看过容五爷,跟容五爷发展出了不错的情谊。苏秀秀也叫他一声许叔。   就这样,孟庭松的食品加工厂,得来全部费功夫。 第191章   虽说在那起诈骗案中,星光百货并没有吃什么大亏。   可星光商场上上下下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到头来,却没有成功合资。虽说,因为外商是个诈骗犯。可员工们的士气难免会受到影响。   杨蔓枝就想通过8月份的夏季购物节,来提高士气,顺便进一步打响商场的知名度。这就需要他们的购物节一定要办得出彩。   星光商场的策划部接到这个紧急任务之后,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工作。   可他们做出了几套方案,杨蔓枝始终都不满意。   说白了,有了苏秀秀第一次办的购物节,杨蔓枝已经没办法接受打折促销堆砌起来的方案了。   所以,最近她一直很烦躁。   苏秀秀在看望小睿睿的时候,也注意到杨蔓枝着急上火的,嘴角都气泡了。于是,就主动提出帮忙。   杨蔓枝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她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犹豫着说道。   “之前,你已经为了并购的案子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孟庭松那边又要开食品加工厂了。你还要忙别的买卖,现在已经很忙了,我哪能再给你增加负担?”   杨蔓枝也是心疼秀秀,怕她累着,才没主动开口要她帮忙的。   苏秀秀却摇头说道:“松哥那边基本上不用我来帮忙,他们那些人都挺厉害的。至于其他买卖也还好,现在我那家公司也算上了正轨了,大家也越来越默契了。现在是每个人负责一部分工作,然后再分工合作。而且,偶尔松哥还会过去帮忙。我倒是还能抽出手来,帮忙策划个购物节。”   杨蔓枝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感动。她又忍不住笑道:“你和孟庭松还真好。怎么着,等你开学了,孟庭松要帮你看着公司了吧?我说你怎么选在那边开公司呢,就是为了方便孟庭松过去吧?”   苏秀秀听了这话,一脸害羞地抿嘴笑了,也不吱声。   杨蔓枝却突然开口说道:“怎么着,你有没有想过结婚呀?”   “哎?”苏秀秀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你的年龄不是已经到了么?研究生是可以申请结婚的。你们两个现在感情那么好,都谈了五六年了进啊,也该结婚了吧?”杨蔓枝继续说道。   苏秀秀这才恍然大悟,当初彭姐也是早早跟许哥领了结婚证。后来,才大办的酒席。她和松哥也可以这样做吧?   而且,三十年后,有个拿到硕士学位的姑娘,也是带着娃和老公参加的毕业典礼。她还把照片发到了微博上,由于一家三口颜值都比较高,还被网友们称为人生赢家来着。   苏秀秀想了想,其实她也可以当人生赢家吧?好像也到了结婚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去跟松哥商量这件事。说不定,她好要求婚吧?   苏秀秀又跟杨蔓枝说了购物节的事,如果她这边提出的方案合适的话,就需要星光百货的策划部配合她。   杨蔓枝自然是没问题。策划部早就跟苏秀秀混熟了。   两人都说好了,苏秀秀告别了杨蔓枝和小睿睿,起身回去了。   杨蔓枝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说道:“该不会真的打算结婚了吧?不过,结婚了也好,就算大人了。”   苏秀秀对她的好杨蔓枝也都知道。星光百货发展得不错,去年分的股份分红也的确不少。可杨蔓枝始终还是觉得,有些亏待苏秀秀了。   这几年,秀秀帮了商场不少的忙。   商场的广告策划部基本上都是苏秀秀带起来的。可一旦苏秀秀不在,他们那些人就有点力不从心,总是做不出让杨蔓枝满意的方案来。   平时,杨蔓枝也就忍了。可像今年这种需要鼓励士气,使商场重整旗鼓的时候,她却没办法忍。   杨蔓枝一直把部长的位置悬空着,其实就是给苏秀秀留着呢。   可到了今年,苏秀秀自己又开了家公司。显然以后是不可能过来他们这边上班了。这样一来,杨蔓枝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她端起苏秀秀帮她倒的茶水一饮而尽,突然心里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杨蔓枝打算等购物节这事结束之后,再找苏秀秀好好聊聊。   *   另一边,苏秀秀也没直接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兵哥快餐店。   刚好今天是星期二,孟庭松按照管理,果然在店里开会,顺便跟安排下周的工作。   因为孟庭松店里所有的员工都是退伍兵。   大家都是部队培养出来的,在组织性纪律性方面很强。而且,各方面的人才都有,厨师,司机,管理,接待……   在孟庭松创业阶段,也得到了陆红兵那样的老领导的支持。   所以,兵哥快餐店才能发展得这么迅速。   与此同时,孟庭松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管理起这个买卖游刃有余。   店里的氛围也十分好。   *   苏秀秀进门的时候,孟庭松刚给店长、经理和各个组长开完会。   大家都已经明白自己那块的任务了。   其中,负责跟星光百货联系,每天确定订单的马班长,原本是有事情想跟孟庭松单谈的。   可他一看见苏秀秀来了,就把话收住了。打算等到明天一早,再单独跟孟庭松汇报这件事情。   苏秀秀一眼就看出来了,就笑着说道:“马班长,你还有事跟松哥谈吧?你们就先谈吧?我刚好想去尝尝咱们店里的绿豆汤呢。我们那边的小姑娘都说新上的汤很好喝。”   她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给苏秀秀拿来了一壶绿豆汤。   苏秀秀道了谢,又开始跟店里的人聊天。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聊起天来,倒也还算自在。   孟庭松却忍不住嘱咐苏秀秀。“绿豆性凉,你少喝些。”   苏秀秀捧着装绿豆汤的杯子,笑眯眯地说道:“知道了,我就喝这么一杯。”   孟庭松这才回过身来,继续跟马班长谈公事。   原来是他们给星光商场送盒饭的事。   由于味道好,花样多,有营养,星光百货那边订盒饭的人越来越多。   由于星光商场的存在,附近还有许多公司。   那些公司的人不知道怎么就看见了星光商场的盒饭,也觉得他们家盒饭做得很好。   有些公司就想办法打听到马班长这边来,也想跟他们店里订午饭。   只是那些公司规模不大,顶多就订十几二十盒,少的也有几盒的。   一开始,马班长都委婉地拒绝了,人手实在忙不过来,又建议那些人来店里吃,或者打包带回去。   可架不住订单多呀。所以,马班长就想请示孟庭松,他们到底要不要接受附近的订餐?   孟庭松自然是点头道:“接呀,这也是个大买卖。”   马班长却说:“可现在咱们店里的买卖就很好,基本上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   几个店里中午的买卖也好,这要是再接这么一批订单,还不是一个公司。恐怕咱们这边单单是送货,就忙不过来。   咱们倒是招了一批新人来,可按照规矩还得再培训半个月,才能安排工作。孟总,依你的意思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先让那些新人也跟着一起干吧?”   孟庭松想了想,开口说道:“那可不行,每个人都必须培训两个月。单单是送货的话,我倒是能想想办法。这样吧,明天我先确定一下,明天再跟谈这件事。”   马班长点头道:“好,孟总,那我明天等你的消息。”   说完,马班长就回去工作了。孟庭松收拾了以下,这才出去找苏秀秀。   他们那边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店里的两位老员工正笑作一团。   一见孟庭松过来了,那两人才起身说道:“孟总忙完了,秀秀,你们聊吧,我们也去忙了。”   苏秀秀点头笑了笑。   孟庭松上前来,开口说道:“你不是去找杨姐了么?怎么,有空过来找这边了?该不会真是为了喝绿豆汤吧?”   苏秀秀想起自己要求婚,可看看周围,人多眼杂的,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就对孟庭松说道:   “松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等五点钟,再回来可以么?”   孟庭松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秀秀的脸颊有点红。又说道,“那去公园坐会儿吧。远处就别去了,天气热,你别再中了暑。”   苏秀秀听了这话,脸就更红了。她也不说话,先一步离开了兵哥快餐店。   孟庭松拿了个军绿色的水壶,装了一壶酸梅汤,这才也跟着秀秀离开了快餐店。   到了小公园,孟庭松就看见苏秀秀正坐在躺椅上,低着头,耸着肩,一副很困扰的样子。   孟庭松几步走过去,温声问道:“秀秀,怎么了,是不是工作上遇见什么麻烦事了?”   苏秀秀摇了摇头,并没有抬头看他。   “那是大爷又给你出难题,打算扣你零花钱了?不要紧,我这个月的零花都没有动,分你。”孟庭松又说。   苏秀秀仍是摇了摇头。   “那怎么了?”孟庭松实在有点担心了,干脆就直接走到苏秀秀的面前。   苏秀秀看着眼前的那双鞋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抱住了孟庭松的腰,大声说道。   “咱们结婚吧!” 第192章   “咱们结婚吧?”   “嗯?”孟庭松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发起了烧,想止都止不住。   想跟秀秀结婚么?   他自然是很想的,做梦都会想到他们结婚时的样子。   只是早在两年前,两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趁着年轻,先忙事业。结婚的事情可以暂时往后放一放。   现在,秀秀如愿以偿地考上研究生,却突然提出要跟他结婚?这到底算是什么情况?   有那么一瞬间,孟庭松下意识地想要答应下来。   可是很快,他的理智就战胜了冲动。   孟庭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情绪往下压了压,又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苏秀秀那头柔软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怎么突然就想起要结婚了。过两个月,你不是就要去念研究生了?”   苏秀秀紧紧地搂住他的腰,闷声说道。“就算继续上学的话,也不用耽误结婚吧。研究生是可以申请结婚的。   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想嫁给你,好不容易到了法定年龄。继续耽误下去的话,总觉得有点不甘心。想要把你尽快地变成我的男人。”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偏偏孟庭松的耳力很好。秀秀的每个字都飞进了他的耳朵里,戳进了他的心窝里。   孟庭松耳朵又开始发热。   他也不知道,别的姑娘是不是也是这样,在恋人面前耿直得厉害,动不动说一些甜言蜜语,总能弄得他脸红心跳,局促不安。想要抱抱她,甚至亲亲她。   孟庭松再也忍不住,干脆坐到了苏秀秀的身边。   苏秀秀略微吃了一惊,很快就调整姿势,靠着孟庭松坐着,垂着头。   孟庭松的那双结实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指尖的热度透过单薄的衣裳,一直传到她的脊背上。   苏秀秀红着脸又问道。“你同意结婚了么?”   孟庭松却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啊?”苏秀秀又愣住了。只觉得那个男人突然靠近了许多,他的热气都能呼在她的耳朵上。   这时,孟庭松才说道。“你哪天有时间么?咱们去领证吧?就像彭小茹他们那样,先把结婚证领了。等什么时候方便了,再办酒席就是了。”   “嗯。”苏秀秀红着脸点了点头,仍是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这时,孟庭松伸手摸索了一下口袋,拿出了一个东西来,又来拉苏秀秀的手。   苏秀秀也没多想,很自然地把手伸过去,跟他五指相握。   过了一会儿,苏秀秀只觉得自己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被套上了一个环状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抬眼一看,居然是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这戒指跟别处做得不一样,做得很细致,上面的花样也很新鲜,倒像是孟庭松自己花的那些。   苏秀秀一脸欣喜地问道:“你怎么会有戒指?”   孟庭松故作轻松地说道:“从快餐店赚钱以后,我就想送给你一个礼物。后来又想起订婚的时候,我也没能送你一个首饰。   刚好马班长认识一个金匠,我就找他定做了这枚戒指。前两天,刚送过来,我想着找个好日子再送给你,就一直放在身上。这不是今天赶巧了么?”   苏秀秀爱惜地抚摸着那枚戒指,嘴里说道:“那这样算是谁求婚呀?每到关键时刻,你总能给我带来惊喜。”   孟庭松笑道:“至于谁求婚都无所谓吧?你愿意嫁我随时愿意娶。”   苏秀秀又问:“那领证的事,还跟爸妈说么?还是咱们俩偷偷去领了?”   孟庭松却说道:“还是说了吧,不然爸妈要是知道了,该生气了。”   苏秀秀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树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苏秀秀靠在孟庭松身上,闻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突然多了几分憧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道:“这该不会是一场梦吧?”   一边说着一边想用力地掐自己一下。   孟庭松拉住她的手说道。“这丫头,怎么可能是梦呢?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   苏秀秀反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这才多了几分真实感,然后笑着说道:   “真像是一场美梦。幸福的我都不愿意醒过来。但愿我们能一直走下去。”   “我今生陪你到老!”他在她耳边许下了诺言。   “你爱我么?好像你从来都没说过。”苏秀秀又说。   “爱,我爱你!”   “我也是!”   *   原本孟庭松会工作到七点才下班,可今天却是个例外。   他四点多就回到店里了,然后收拾了一下东西,对店长说:“我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店长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的孟庭松,好像跟平时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亢奋。   就在店长准备说几句打趣的话的时候,却看见孟庭松已经拉着苏秀秀走了。   店长站在窗口一看,那对小情侣在人群中,悄悄地牵起了手,缓缓地向前方走去。   “难道这是要去约会?也是该抽出时间约会,培养一下感情了。”他喃喃自语道。   旁边站的马班长却说。“他们俩不是每天都在约会么?”   “有么?”店长忍不住问。   “每天一起上下班,一起吃中午饭,偶尔下午一起去散步,这些不算是约会么?我还看见过,小老板娘给老板写信呢,折成很可爱的形状。就没见过这么会过日子的小情侣,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马班长一说,店长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平时看起来不显,这对小情侣的确一直都甜甜蜜蜜的,感情很好的样子。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   *   等苏秀秀他们回到家里,刚好容五爷也在。   孟庭松很慎重地跟容五爷说了,他打算和秀秀领证结婚的事。   两孩子处对象都这么长时间了,年龄也到了。而且,他们就算结了婚也会住在这里。所以,容五爷也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只是,依照孟庭松的意思,摆酒那事最好往后拖拖。最好是等秀秀研究生毕业,再摆酒,正式大办婚礼。   容五爷对此却不以为然,他反而觉得就近挑个好日子。邀请亲朋好友们过来吃顿饭,顺便先宣布了两人结婚的事情。   至于孟庭松想等秀秀毕业后,再大办一场,容五爷倒是也不反对。   他只觉得既然两人要结婚,自然要让亲友们都知道这事。   孟庭松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于是,到了吃完晚饭之后,两家人又坐在一起,开始谈论孟庭松和苏秀秀要结婚这事。   寇婉茹听说两孩子要结婚,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两孩子说什么她都没意见。   孟洪明那边就是跟着容五爷走,容五爷说的他也觉得挺在理。也觉得必须得在亲友们面前先公布了这桩婚事。   只有五奶奶心里有点不大乐意,她恨不得按照古礼,让孟庭松把她闺女八抬大轿娶过门才好。   可她也知道时代不一样了,不讲究古礼了。可她还是很希望,女儿的婚礼能大办一场。   她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只是心里却觉得很伤感。   容五爷看出来了,就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放心,两孩子这事肯定所有亲友都通知到了。让他们都知道,秀秀嫁人了。”   五奶奶咬了咬唇,仍是没说话。   苏秀秀见母亲不高兴,赶忙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我研究生毕业,到时候咱们再大办一场。我也穿上凤冠霞帔,坐八抬大轿,让松哥骑马去接我,你看如何?”   五奶奶都被她逗乐了,就骂道:“从旁边那门到这边,哪里还用得着八抬大轿?你竟哄我了。”   苏秀秀却说:“我可以从大碗胡同那边出嫁呀?你看怎么样?”   五奶奶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被她闺女混过去了。   *   那天晚上,长辈们商量好了摆酒的事情,人名单还要慢慢拟定。然后,就各自散了,回房休息了。   孟庭松和苏秀秀却仍是坐在院子里,孟庭松扇着蒲扇帮苏秀秀赶着飞虫。   苏秀秀靠在他身边,感叹道:   “真没想到,结婚居然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就连领证都很麻烦。”   孟庭松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可我却觉得很开心。秀秀,我们终于能结婚了。”   苏秀秀被他逗得,一时间脸也涨得红彤彤的。   是呀,他们终于能结婚了。在父母和亲友的见证之下。   这件事,上辈子的苏秀秀连想都不敢想。这辈子,她马上就要嫁给心爱的男人了。   苏秀秀用了两辈子的时间,才能走到他身边来。   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跟他一起好好生活。   *   他们在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领了结婚证。   孟庭松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他穿得衬衫都湿透了,手心也都汗湿了。   好不容易,拿到了结婚证,他下意识地抱住了秀秀,喊了一声。   “媳妇。”   “哎。”苏秀秀只得应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 第193章   孟庭松和苏秀秀结婚这事,虽然没有太过张扬,但是亲友们却都来喝喜酒了。   赵权一直把苏秀秀当自己妹妹看,又跟寇小白处对象。   两边都沾亲带故的,赵权自然也来喝喜酒了。他甚至还送上了一份厚礼。   早先,赵权和寇小白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后,寇小白就带着赵权专门来见了姑妈和姑父。对于寇小白来说,姑妈和姑父就是她的家长。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寇小白觉得他们姐弟三人受到的照顾,不仅没有少,反而更加多。   小橙和天青根本就是把姑父姑妈当亲生父母看了。寇小白嘴上不说,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赵权正式登门之前,寇小白心里非常紧张,就怕姑妈和姑父不愿意。   寇小白还演练了几次,如何应对即将发生的情况。可惜,她想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出现。   孟家两口子都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寇婉茹身上颇有些江湖侠女的义气,孟洪明这辈子也没少受罪。   两人相依相伴,一路能走到这种地步,心境也比一般人豁达得多。   再说,这两年,他们眼看着赵权一点一点改变,居然还能考上大学,这实在不太容易。   孟洪明和寇婉茹都觉得赵权这小伙子,虽然犯过错,但是人品还算不错。而且,对寇小白也很好。   所以,他们也并不反对赵权和寇小白处对象。反而让赵权以后好好照寇小白。   寇小白听了姑妈和姑父的话,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赵权那颗从进门起就一直提着心,也终于放进肚子里了。   他向孟叔寇姨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寇小白好的。   寇小白知道赵权这样的一个男人,说出话来,言出必行。他的承诺深深地敲进了他的心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人,也能获得这样的幸福。   寇小白第一次感到很庆幸,当初姑姑去昌平接她了。   *   另一边,孟庭松是寇小白的表哥,自然也很关心寇小白这个表妹。但是,他并不是那种强势做派的哥哥。孟庭松只想用自己的方式,确定赵权是个可靠的男人。   在跟赵权喝了几次酒,聊过几次天之后,孟庭松也觉得这人虽然有案底,可实际上人还算不错,也很疼寇小白。   所以,他对两人处对象这事,也再没说什么。   反而开始把赵权当自己的妹夫看了。   两人工作之余,偶尔也会出去,一起喝酒聊天。   *   有了寇小白之后,赵权就打算好好规划生活,将来要给寇小白过好日子的。   一开始时,他是帮着马叔给各个杂货铺送货的。赵权很快就学会了开车,考下了驾照;还考上了成人大专班。   工作之余,赵权也在不断地充实自己。   他本来就很精明,脑子也很灵活。   在给马叔送货的繁忙之余,赵权也会开着车帮别人拉些东西,送一些货到指定地点。   赵权干活从来不怕辛苦,而且他一言九鼎。很多人找他一次,第二次还想找他。   这样一来,赵权倒是攒下不少钱,他也因此发现了货运中的商机。   很多地方都需要别人帮忙运货,会开车,又有车基本上都能赚大钱。   赵权跟寇小白一商量,两人都觉得这买卖可以尝试。   寇小白又说,“做买卖这事,咱们没有秀秀精明。倒不如咱们把秀秀找来,好好问问她,能不能做货运这买卖?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没有?”   赵权自然是答应了。   两人找苏秀秀一商量,苏秀秀还觉得挺震惊的。   她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物流货运。   只不过,到了二三十年后,有了电子商城和网购,通过一根网线顾客就能买到心怡的商品。货运也就成了最赚钱的买卖。   跟着马叔开杂货铺的时候,苏秀秀本来也是打算做货运这买卖的。   可是她买卖太多,事情也多,短时间内,杂货铺又跟货运挂不上勾。   苏秀秀干脆就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了。却没想到,现在赵权发现了其中的商机,打算做货运,这自然也是件大好事。   苏秀秀不但不反对,反而很赞成赵权他们走这条路。   可赵权虽然之前攒了不少钱,可那些却不够开货运公司的。   寇小白手里虽然有钱,那也是属于她们姐弟三人的共同财产。   她把给弟弟妹妹的那两份分了出来,剩下的她自己那份就打算全都拿出来给赵权投资了。   寇小白手里的钱看似很多,可是用来开公司,还是远远不够。   寇小白思来想去,就动了念头,打算卖掉昌平那家发展得不错的养兔场的股份,以此来支持赵权的货运买卖。   赵权心里十分感动,却不能让寇小白真把她的家底给败了。   于是,他拦住了寇小白,直接去找上苏秀秀,问她要不要投资自己的货运公司。   这么好的机会,苏秀秀自然愿意了。只是她又劝赵权,再拉上马叔一起干。   这些年,马叔一直把赵权当亲生儿子看待。   知道赵权要单干,自己开货运公司,苏秀秀也入了股,马叔不但不反对,反而是全力支持。   最后,寇小白、苏秀秀、马叔一起投资,赵权攒的钱加上母亲这些年替他攒下的家底,就占了个大头。   几人拼拼凑凑,凑够了本钱。赵权的货运公司,也就正式成立了。   *   开始的时候,赵权只有三辆车,承包了马叔的货运工作,还有一切其他公司的货运。   可由于赵权为耐性足,吃得了苦,又下了狠心。   他这货运的买卖越做越好。   短短一年时间,他已经有了十辆货车,手下的人也有了几十个。   *   之前,孟庭松那边人手忙不过来,又想接手其他小公司的订餐任务。   孟庭松不让赵班长用新人,反而一下子就想到了赵权这边。赵权能送货自然也能帮着他们送餐。   赵权本来只是给别人送大件,或者成车成车地帮着人家运东西,从来还没送过这么细碎的饭盒。   可孟庭松是他大舅哥,既然求到他头上来了,赵权自然不能拒绝。   于是,他思来想去,找了比较稳妥的小子,帮忙把货送过去了。   没想到,这样一来还真成了。   送饭这活足足干了半个月,赵权本来只想意思意思收孟庭松一个成本也就完了。   可他帮了孟庭松这么大忙,孟庭松也不能亏待他,因此也给了赵权不少送货费。   这样一来,也打开了赵权关于货运的新思路。   他觉得如果在特定时间内,把需要的货送到客人的手里,肯定能赚到大钱。   就拿中午这个吃饭的时间点来说,如果把饭送到订饭的公司,这里面也藏着一个大商机。   等赵权空闲下来,就把这些赚钱的想法跟苏秀秀说了。   这时候的苏秀秀,已经完没办法面对权哥了。   二三十年之后,订餐是挺稀松平常的事,几乎每个店都可以做。   没想到,这才九零年代初,权哥就想到快递和送餐业务了。不得不说,权哥也长了一颗能做买卖的好头脑。   苏秀秀缓了缓情绪,就把她知道的送餐和快递的那些规则,调重要的跟赵权说了。   如果真想送餐的话,就得保温箱之类的有送餐的装备。而且必须附近安排,一旦距离远了,就算送过去,那盒饭也可能搜了坏了出现问题。   赵权自然把这些都记了下来。   因为受到了苏秀秀的肯定,赵权心里十分高兴。干脆就找到大舅哥孟庭松,谈起了关于送餐合作的这个买卖。   赵权这边送货方便,孟庭松那边倾向于做实体店的买卖,有了人手也不想浪费在送餐上面。   两人一起合作,这个订午饭的买卖肯定能做大。   赵权能想到的事,孟庭松自然也想到了,本来他正愁送货这事,现在赵权这边正好帮他补足了。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合作。   孟庭松店里的厨师负责做盒饭。赵权那边的送货员负责把盒饭送到订餐的公司。   这年月,基本上就没有人做中式快餐,就算后来有人跟风也想做,却因为孟庭松是独家配方,在味道上就是别人模仿不了的。   现在,好不容易兵哥快餐店这么一家,做的菜好吃,干净也卫生的盒饭可以送餐了。   自然有越来越多的公司开始订他们的饭。赵权那边安排的送货员也都是很妥帖的人,他们送餐都非常及时。   就这样,他们送餐的买卖越做越大,只接受团体订餐。   除了送餐以外,赵权那个送货的买卖也在继续发展着。   寇小白也费尽心力,帮着他搭理货运的买卖。寇小白甚至还用上了电脑。   苏秀秀在一旁看着他们,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权哥会变成货运大王的。   至于,那个动不动就天凉王破的商场女王白总,比起霸道总裁,她似乎更愿意当货运大王家的贤内助和小娇妻。   想想这些,苏秀秀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旁敲侧击地提醒寇小白,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不然她跟权哥差距就太远了。   寇小白却笑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了,你还记得我家那兔子场么?我联系了一些同学,研究了一下储存和包装。你没见我家的兔子肉已经进老马杂货铺了么?”   “……” 第194章   在孟庭松忙着开展订餐业务的时候,苏秀秀也帮着星光百货商场策划了夏日狂欢节。   她从来没想过,百货商场的狂欢节就只能是降价打折购物。   事实上,苏秀秀见识过后世的啤酒节,西瓜节,各种节日,基本上都跟文娱活动挂在一起。在卖啤酒,吃西瓜的同时,也给各种乐队,歌手提供一个展现自我的舞台。   其实,前年的星光商场夏季狂欢节,苏秀秀就组织了一场类似于校园民谣的演唱会。   演唱会之后,不止许峰翻了身,成功离开了那家唱片公司,还成功签了唱片公司。。其他现场表演的歌手们也或多或少地获得了一些新机会。   再说,星光商场的文化广场在二十年后,本来就是很出名的文化场所。   由于未来的星光商场会建立一个大型图书城,很多作家会在文化广场上办签售会,也有很多歌星会在这里签售专辑。市场引起粉丝过来排长队。   只不过,这年月还没有那种小型文化活动。   不管以后怎么样,苏秀秀还是打算按照那个想法来,要给狂欢节加上文化气息。想来想去,这件事还得找许峰帮忙。   许峰因为许愿的关系,一直跟苏秀秀处得很好,他甚至把苏秀秀也当成第二个妹妹看待。   这两年苏秀秀虽然很忙,却一直跟许愿是闺蜜。许愿有什么事情拿不定注意,就会找苏秀秀帮忙。   偶尔的时候,许愿也会在容家大院住上两天,跟苏秀秀说说心事。苏秀秀也会去找许愿。也因此一直跟许峰保持着联系。   去年的时候,许峰发的新专辑一炮而红,其中有一首广为流传的金曲。专辑大卖之后,许峰从默默无闻,一下变成了当红歌星。   最为难得的是,许峰之前的处境和经历,使得他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虽然,他也趁此机会到处走穴挣钱,却并没有迷失方向。对亲人朋友仍然一如从前。朋友们也都知道,许峰除了有些猜谜,是个很好的朋友。   所以,许峰在音乐圈里,一直保持着很好的人缘。   许峰赚钱之后,并没有随便乱花,而是托苏秀秀帮着许愿买了一套带着院子的大房子。   许愿在金缕阁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而且她心灵手巧,对旗袍和各种仿古服装都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   她现在已经独当一面,慢慢地成了金缕阁不可缺少的裁缝师傅。   她师傅绣娘曾经说过,许愿成为大师傅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她现在只是需要历练。   自从苏秀秀帮着金缕阁打出名气之后,金缕阁的生意一直很好,许愿拿得工资自然也不低,她手里并不缺钱。   可许峰心疼妹妹,总觉得没有房子,女孩子就不够硬气。他之所以给许愿买房子,也是为了她将来的婚事考虑。   许愿本来不想要哥哥的房子,可许峰却说这是哥哥给妹妹凑的嫁妆。   许愿在乡下的时候,一直被养父母“卖”来“卖”去的,从来都是只想着拿她换聘礼,从来没有给她准备过嫁妆。   可哥哥却给她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   许愿感动得同时,最后还是收下了。   她也不知道将来她还能不能结婚,就想着有了房子,两兄妹先搬过去住也是好的。   本来这只是两兄妹之间的事,可赵美丽知道了之后,又跟许峰闹了一通,发了很大的脾气。   赵美丽一脸难过地问许峰,“为什么你现在成名了,有钱了,却还是不肯娶我?这些年,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就是想嫁给你。可是,许峰,你到底把我赵美丽当什么了?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佣人么?”   “……”许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赵美丽。   他们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彻底撇清关系,也算是天意弄人。   许峰大一的时候,曾经召集补习班的同学,办了一场同学会。   那天晚上,许峰本来已经拒绝赵美丽了。可是两人都喝多了,一不小心就睡在一起了。第二天醒来之后,两人都吓了一跳。   许峰本来也不是那种会随意玩弄女孩的人。他虽然不喜欢赵美丽,却还是决定跟赵美丽处对象。   赵美丽家里的条件特别好,她爸妈根本不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一名不文,连个房子都没有的许峰。   许峰虽然憋屈,还是跟赵美丽谈起了地下恋爱。赵美丽偶尔会被她妈拉回去相亲,她却都想办法拒绝了。   其实,两人不吵架时,也是甜甜蜜蜜的。赵美丽对许峰也是真好。那姑娘挣了钱,就往情人身上花。许峰感激她,自然也对赵美丽很好。   可自从两人处对象之后,才发现双方的各种观念都不一样。   赵美丽得到了许峰,一心想着谈恋爱,就失去了进取心。平日里,就喜欢围着许峰打转。   她参加成考的时候,由于分心太多,读书不努力,最后只考了一个专科。   赵美丽本不想去念,她觉得专科很丢人。   许峰实在忍无可忍,就跟赵美丽发生了争吵。   “如果跟我在一起,只会让你变得这样不求上进,那不如咱们分手了吧?赵美丽你现在理想也没了,心气也没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赵美丽被许峰吓到了,只得低声下气地求原谅,并保证一定会好好念完专科。   可有了第一次争吵,就有了后来的无数次。   两人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对各种事情的看法完全不一样,时常会发生分歧。也曾经闹过分手,却又很快复合。   兜兜转转,两人相处了三四年。   只是,许峰实在没办法想象,他们两个要怎么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许峰永远都放不下妹妹许愿,可赵美丽却觉得,他为了许愿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继续为了许愿牺牲下去。   许峰却早已决定,要照顾妹妹一辈子。   就算将来两人都成家了,只要许愿再有什么事情,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帮忙。   这也成了两人最大的矛盾根源。   *   苏秀秀过去找许峰谈夏季狂欢节的事情的时候,正赶上他和赵美丽又在闹“分手”。   许峰对苏秀秀的这个想法十分支持,在他看来,如果每年能办一次跟音乐相关的狂欢节,对他们整个音乐圈子都很有帮助。   到时候,在文化广场搭起舞台,各地的歌手都可以在舞台上大展才艺,这才是最让人向往的音乐盛会。   苏秀秀也觉得,真要把夏季狂欢节办成固定的活动,肯定很有意思。到时候,不止对那些音乐人有好处,对星光商场也大有益处。   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许峰答应帮着找人帮忙,组织歌手登台表演。   苏秀秀也准备等这次狂欢节办成功了,就跟杨蔓枝谈后续事宜。   两人又详细地谈了一些细节问题,苏秀秀把需要注意的事情,写在本子上,又抄了一份给许峰。   谈完正事之后,许峰看向苏秀秀那双从容淡定的眼睛,最后还是想把自己的心事跟苏秀秀谈谈。   他总觉得苏秀秀能帮着他找到未来的方向。   许峰也不好意思直接说他和赵美丽的那些事,干脆就兜了个圈子。   “秀秀,你觉得这世上存在长久的恋爱关系么?两人在一起久了,双方都会感到很疲惫吧?”   其实,苏秀秀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许峰和赵美丽的事。只是她不是当事人也不好说出口,就对许枫说了自己对爱情和婚姻的一些看法。   “相处久了,那份最初的心动或许会淡掉;激情或许会消散;可若是双方都肯为对方着想,打心底希望对方能够幸福的话,那份感情一定会保留下来,酝酿成长久的依恋。   我觉得那是一种比家人更亲密的关系。平时或许不太显眼,只藏在吃穿住行当中。可一旦时间到了,或者某件事情触发了那一个点,就会让对方觉得无比幸福。我觉得这就是我理想的恋爱关系。   对了,许峰,我要结婚了,先领证,并不会大办酒席。我跟孟庭松到现在已经谈了六年的恋爱。我很确定,我想嫁给他,我愿意陪他一起共度今生。”   看着她那张布满幸福的脸,许峰无比震惊,没想到苏秀秀居然要结婚了?   过了一会儿,许峰下意识地问道。   “那么,如果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她,也不想跟她过一辈子呢。一想起跟她长长久久地绑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结婚么?”   苏秀秀很平静地看着他。“那就分手吧。许峰,拖着一个女孩子很多年,没有把自己的真实心情告诉她。这不是一种温柔,而是不负责任。说白了,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基本上就是在耍流氓!”   许峰听了这话,只觉得长久以来的想法都碎掉了。   苏秀秀也没再跟他说什么,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那一天,许峰在窗前坐了很久。   他和许愿也是刚刚搬进来,许愿特意在窗前挂了一串风铃。   此时,小风一吹,风铃就发出清脆动听的响声,就像敲在许峰的心里。   *   后来,苏秀秀还是听许愿说的,她哥和女朋友分手了,这次好像特别坚决,许峰把自己的积蓄全都给了前女友。   苏秀秀心中不免有些唏嘘,关于爱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到最后的。   还好,这辈子,她从一开始就遇见了对的人。 第195章   结婚后的那点事   苏秀秀和孟庭松领证之后, 两人都改了口,从此之后又多了一对父母。   看着那本大红的结婚证,寇婉茹笑得春风得意。毕竟她盼了许多年,总算如了愿。从今以后,秀秀就是她们家的儿媳妇了。   五奶奶心中却多了几分伤感,好不容易养得如花似玉的小闺女,往后好像就是别人家的了。   虽说,女儿并没有离开家,五奶奶的心里却仍是觉得空落落的。   苏秀秀自然也看出来五奶奶不高兴了。她体恤母亲, 就跟父亲打了个招呼,要跟母亲在一起睡一晚。母女俩也好说几句体己话。   女儿都嫁人了,这个请求容五爷自然也没法拒绝。   当天晚上, 他就抱着被子, 去客房睡了。无奈换了房间,离开了老婆,容五爷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还有些埋怨,这么大的姑娘了, 又不是搬走, 还有什么可说的。   另一边, 苏秀秀和五奶奶娘俩正说着贴心话呢。   自从来到容家,苏秀秀承蒙父母的照顾, 待她如亲生的一般。苏秀秀的日子过得很顺心, 她跟父母的感情也都很好。   领证之前, 她只顾着高兴了。   到了此时, 夜深人静,躺在五奶奶的身边,苏秀秀这才觉得有些伤感。   这些年,多亏有容五爷和五奶奶在她身边,一直支持着她。就算有时候,她任性了,父母也会帮她收拾残局。   上辈子,她连想都不敢想的情缘,这辈子竟然结得这么深。   只可惜面对父母的时候,苏秀秀没办法轻易说出感激的话语,就好像说出谢谢两个人,他们的感情就会变得生分。   可在这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苏秀秀无论如何也想向母亲道谢。   她看着母亲的眼睛,红着眼圈说道。“妈,感谢您这些年一直教导我,照顾我。如果没有您和我爸,我实在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五奶奶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这孩子都结婚了,还说这些话干嘛?没有你的话,我和你爸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了。”   母女俩难免又感伤了一回。可是回顾之前的总总,却是幸福喜悦的事情居多,悲伤难过的事情几乎都没有。   虽然只有短短六年,可他们一家人过得实在很好。   想到女儿嫁人了,五奶奶又开始小声地告诉苏秀秀,结婚后,要怎么当人家的妻子,怎么当人家的儿媳妇。   “虽说也没离开家,大家都住在一起。可以后你对你婆婆也不能比对我差。给我的东西,必须得有你婆婆一份。她那一份一定要比我多一成。你放心,妈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说着五奶奶就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她是生怕一点没提到,秀秀会想不开,再吃了苦头。   可苏秀秀却闷声说道:“这可不行,顶多给我婆婆的跟你一样多,不能厚此薄彼。”   “这丫头就是死心眼。”五奶奶也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得捏了捏她的脸。   怎么跟婆婆相处的事情,五奶奶跟秀秀说完了。接着,又教她跟如何心疼自己的男人。   苏秀秀红着脸,点头答应了下来。   眼看着生活上的事都说完了,五奶奶心疼地摸了摸小闺女,叹了口气,才伏在苏秀秀耳边低声说道。   “结婚后,你和小松自然要睡到一起的,你到时候也别害怕,闭上眼睛交给他就是了。”   苏秀秀也没想到母亲会说这个话题,顿时脸就涨得红了。   可这种事情五奶奶不教,估计也没人教了。这年月也找不到春宫图。   五奶奶想到这里,干脆咬了咬牙,又趴在秀秀耳边跟她详细地说了几句。   苏秀秀害羞的身体都紧绷起来了,耳朵也一直在发烧。   五奶奶终于说完了,这才开口问她。   “你可都听清楚了。”   苏秀秀只得闷哼了一声,算是应了。很快就用被子盖住了头。   五奶奶又叹了口气,劝道:“男女之事,是人伦大道,最是自然不过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也不用太紧张,或者太害羞。”   “嗯。”   就这样,虽然略有些尴尬,母女俩终于上完了一堂完整的婚前教育课。   苏秀秀由于太害羞,干脆就蒙着头睡了。   五奶奶看了看闺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又等了一会儿,见苏秀秀没那么大反应了,才把她头上的薄被子给掀下来。不然怕她再闷着了。   苏秀秀虽然醒着,却由于尴尬,只得继续装睡。   五奶奶摸了摸她的脊背,就像是无声的安慰。   再后来,苏秀秀闻着母亲身上的香味,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那母女俩倒是睡得很安慰,住在客房的容五爷却熬了大半夜都没能睡着,以至于第二天他都没什么精神。只是这老爷子一向爱绷着脸,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容五爷干脆就找人来把西边的厢房给收拾出来了。   虽然没有明说,可大家却都知道,那是给孟庭松苏秀秀小两口当新房用的。   又过几天,到了瞎婆婆帮忙算出来的好日子,亲朋好友过来喝了喜酒。   苏秀秀和孟庭松小两口也就算正式结婚了。   五奶奶和寇婉茹把他们的东西早早就收拾好了,放在了西厢房里。   当天晚上,客人散去,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苏秀秀穿着喜庆的大红唐装,一个人坐在床上,等着孟庭松的到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苏秀秀并不觉得太紧张,只是忍不住有些兴奋。   再加上刚刚喝的酒,她的脑子有些迷迷瞪瞪昏昏沉沉的。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对男女之事,十分好奇。   又过了一会儿,孟庭松也进来了。他看向苏秀秀,两人四目相对,心瞬间就失去了秩序。   孟庭松随手就把灯关了,向着苏秀秀走来。   黑暗似乎使得两人不那么紧张了,苏秀秀只觉得她心爱的人紧紧地抱住了她,他们分享了皮肤的温度,两人的气息也纠缠在了一起。   可后来由于苏秀秀操作生疏,技术水平差,她男人的经验似乎也只存在于幻想里。   一时间,尴尬多余惊喜。   后来,还是苏秀秀硬着头皮,忍着害羞主动亲过去,两人才缓缓渐入佳境,得了几分趣味。   *   第二天早上,苏秀秀难得起的很晚,父母们也没人来叫他们。   直到日上三杆,孟庭松才打水过来,让她梳洗一番。   苏秀秀草草地收拾一下,换了一身新衣服,就去见双方父母。   老人们见到苏秀秀都是一脸喜气,特别是婆婆又拿出礼物给她,苏秀秀也没客气,又收了。   “以后,小松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妈会帮你做主的。”寇婉茹真心诚意地说道。   苏秀秀笑眯眯地说道:“松哥他是不会欺负我的。”   听了这话,寇婉茹和五奶奶都笑了。大家坐在一起,又热热闹闹地说笑了一番。   婆婆又嘱咐苏秀秀,这几天好好休息。   然后,苏秀秀就被她男人带回房里去了。   两人也没顾忌其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闲话。过了一会儿,苏秀秀突然就没了精神,迷迷糊糊地睡了。   在睡梦中,她似乎来到了三十年以后。   那时候,老人们仍然健在,只是已经满头华发。   他们仍是住在同一家大宅子里。   苏秀秀在梦中,走过古香古色的大宅院,看着老人们悠闲地走过,其中还穿插着几个年轻人。   其中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眉眼长得像孟庭松,口鼻长得却像他。   白发苍苍的容五爷,在地上戳着拐杖,质问他:“好好的商学院,你怎么就不愿意读,非要当厨师是吧?”   年轻人心虚地说道:“姥爷,这不是还有我哥么?等他回来,您教他做买卖吧,我哥比较精明,最适合继承家业了。”   容五爷气得破口骂道:“还提你哥呢,大学没毕业就当兵去了。唉,你们这两兄弟真够可以的,怎么就没有一个像你们母亲的?”   苏秀秀听着这一老一少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将来她和松哥会有两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他们也会有很多烦恼呢。   那个梦很美好,苏秀秀忍不住想看得再久一些。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就醒了。   睡醒之后,就见孟庭松正在用湿毛巾给她擦汗呢。见她醒了,就忍不住问道:“你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苏秀秀就说:“我梦见将来咱们会有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呀?”孟庭松觉得有些遗憾。“小子淘气,不如闺女好,贴心小棉袄。”   苏秀秀却抱着他的腰说道:“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欢,我会好好把儿子们带大的。”   孟庭松也笑道:“那行吧,将来我好好管管两个小子。”   苏秀秀一拉,孟庭松干脆也倒在她身边了,两人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聊的都是对未来的畅想。   *   结婚之后,开始的时候,苏秀秀只觉得男女之间的事情也就那么一回事吧?并不如她想像中那般美妙。   倒是孟庭松这个身体健康的年轻汉子,有些食骨知味。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经常拉着苏秀秀反复演练。   新婚期间,两人刻意休息了一段时间,技术水平也因此得到了飞跃式的提高。   苏秀秀慢慢地也体会到了其中的意趣。   关起门来,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另一方面,打开门之后,两人还有新的工作和生活需要面对。   *   到了九月份,苏秀秀就正式开学了。   新学校就跟之前的成考大学完全不一样了,好在苏秀秀底子打得比较牢固,所以到了新学校也算游刃有余。   她仍是对图书馆情有独钟,还是会借大量书籍回家看。   只是苏秀秀忙归忙,一到了家里,也以丈夫为先。   偶尔还会亲自下厨给丈夫做一顿饭,或者熬上一锅汤。   另一边,孟庭松早已习惯了苏秀秀的生活节奏,苏秀秀不再的时候,他经常会去公司看看。再加上,彭小茹生完孩子,也开始上班了。   就算苏秀秀一周只去半天,公司也运营得挺好。   就这样,两人互相扶持着开始了新生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