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郡主娇宠日记》 作者:薄幸欢颜 文案:   前世,秦婉被继母害得凄凉短命,但一直到死,卫珩都宠她如珠如宝。   重生后,秦婉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和宁郡主。   太后:婉儿喜欢什么男子?告诉祖母,祖母一定为你赐婚。   皇帝:京中青年俊彦有没有看得上的?全看上都不要紧,皇伯父许你养面首。   秦婉淡定的瞄上了据说不被皇帝待见的卫珩。   卫珩颜值高有才干疼老婆,她才不想换夫君呢。   这辈子,换她来宠卫珩了,不仅宠,她还要带领卫珩走上人生巅峰。   卫珩:跟着郡主走上人生巅峰,我有什么好处?   秦婉: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卫珩:你。   【食用指南】   1、男主没落世家子,性格阴郁,易吃醋;   2、本文非正统重生复仇文,甜宠为主基调   3、鉴于蠢作者智商问题,谢绝考据么么哒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主角:秦婉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重生   这几日的天气都阴沉沉的,天刚蒙蒙亮,阴风阵阵。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昨日就挂出白绫的雍王府门前,白色灯笼随风摇曳,萧条而苍凉。      秦婉方才囫囵睡了一觉,做了噩梦,现下额上冷汗涔涔,撑着小脑袋,阖眼养神。不过十三岁的人儿,粉雕玉琢出来的一般,只是因为一夜未眠,脸色稍稍有些蜡黄。一身素衣,身上的配饰尽数换成了银制的,显得很是单薄。      她方才又做了噩梦,梦到了前世的事。她以为她死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黄花梨木洞月床上还有鹅黄色的帐子。秦婉当时还暗自腹诽,这阎王做鬼好生厚道,竟然还为她打造出了和她往日闺房一模一样的布置,正待寻找黑白无常,耳边则传来声音,一声声叫着“郡主”。      秦婉那个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了,毕竟,她在死前,早就不是郡主了。      昨儿个整整一日,秦婉好几次用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胖爪子掐自己,每一次都是钻心的疼痛。会痛就说明不是梦,她是真的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母妃去世的那一日。若是能够早一日,哪怕是一日都好,她想再跟母妃说说话,让母妃抱抱自己。      秦婉闭目养神,从帘子后面则探头探脑的伸进来两个小脑袋。见自家郡主在养神,两人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站在帘子后面低声让对方先进去叫醒郡主。昨儿个王妃忽然病情加重去世,郡主哭了一场,当场昏了过去,醒来就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往日的郡主虽然乖巧,但到底是被宠出了几分坏脾气,但醒来后的郡主,从容了许多,气度也温和了许多。      就算气度变了,但郡主也不过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王妃骤然离世,打击自然是大的,更不说昨儿个从郡主醒来就为王妃殿下守灵,一夜没睡,那样水灵的人儿都给磋磨得憔悴了许多。      两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进去,毕竟郡主一夜没睡,将她叫醒,就算这是郡主吩咐让叫醒的,她们也于心不忍,盼着多让秦婉睡一会儿。。只是秦婉根本就没有睡去,她二人的声音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睁开眼,翦水秋瞳因为一夜没睡,蒙上了一层血丝:“紫苏,杜若,我都听着啦。”      两人被抓了现行,讪讪的打了帘子进去。为首的紫苏面带歉意,正要劝秦婉再睡一会儿,秦婉则摆手道:“罢了,传饭吧,昨儿个母妃去了,今日只怕有更多的事要做。”      作为皇帝唯一的亲弟弟,雍王自然是朝中最炽手可热的天潢贵胄,当年想将女儿塞给他的世家不胜枚举,然而雍王谁都没看上,独独喜欢上了柳家的小姐,柳家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倒也配得上雍王。后来雍王和柳氏成亲之后,生了秦婉和一对孪生弟弟妹妹,恩爱非常。      而现在,雍王妃柳氏殁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动了心思。赶着想要巴结雍王的,动心思想塞女儿的,只怕过不了几日都要齐齐的跑到雍王府来献殷勤,其中虽不乏真的和雍王府交好的,但利益驱使的自然占多数。      “只是郡主身子为重,昨儿个郡主哭昏了一次,又熬了一夜……”杜若话里话外全是对她的关切。秦婉只是摇头,她当然明白,昨儿个母妃合眼之后,她便哭昏了过去,待到醒来,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前世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      还是一场噩梦。      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虽然很不放心,但是秦婉都摇头了,她们也不好再劝。从小厨房取了膳食过来,鸡丝黄瓜、蜜姜丝、糖醋荷藕等菜肴摆了一桌子,都是自己素日里喜欢吃的菜,杜若殷勤的给她夹菜,又劝说:“郡主多吃一些,昨儿个就没怎么吃东西,又熬了一夜,脸都黄了几分,还是要补回来的。”      秦婉摇头说:“有些吃不下。”      杜若又劝:“郡主本就身子单薄,还不肯多吃些,伤了身子的话,王妃娘娘九泉之下怎能放心得下?”      这话很有道理,前生秦婉体弱多病,趁这辈子还没有遭人毒手,应该将身子养好一些,免得到时候又成了案板上的鱼肉。想到这里,她也主动拿了碗筷,开始用餐。      见她肯吃东西,杜若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郡主多吃一些,王妃娘娘也不愿郡主如此消沉呀。”王妃殿下素来是个贤良的人,尤其疼爱自己的三个孩子,定然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去世而伤感消沉到这个地步。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孩子为了自己而如何。想到母妃,秦婉其实是有些心酸的,尽管重生一世,她还是受宠的和宁郡主,但是母妃却再也回不来了。      吃了一口米饭,秦婉低声道:“我明白,切忌哀毁过礼。我固然伤感,却也不能让别人为了我担心的。”前世,哪怕是她在落魄之时,紫苏和杜若也一直陪在身边,忠心耿耿。这辈子,她要加倍对她们好,报前世的恩情。      见她肯听进去自己的话,杜若心里暖洋洋的,虽然高兴,但碍于雍王妃才没有了,也没有笑的道理。一面给秦婉夹菜,一面说:“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打发人来问了,王爷病着,郡主方才又囫囵睡了一觉,也就叫首领太监去回了话,怕是明儿个还要来一趟。”      秦婉点头示意知道了,外面又有人进来,那人看来约莫四五十的年龄,慈眉善目的样子,一看就十分容易亲近:“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眼前这人是雍王妃柳氏的乳母,阖府上下都尊称一声“老妈妈”。自小及大,老妈妈一直很疼秦婉,加之秦婉重活一世,对于前世的故人十分珍惜,忙引了老妈妈坐下:“不过一夜没睡,不妨事的。”      老妈妈拍着秦婉的背:“咱们府上都是疼郡主的,郡主心里苦,老奴也明白。”顿了顿,她又叹道,“王爷要我来知会郡主一声儿,昨儿个王爷哭坏了,今日害了风寒热证,心口又疼了起来。只说让郡主不要太过伤悲,也不必去探望了,免得过了病气给郡主就不好了。”      父王对于母妃的爱重,秦婉都是看在眼里的,若说她眼中的璧人,除了父王母妃,无人能够当得起这个名号。所以她分毫不怀疑父亲会为了母亲伤了身子,只点头称是。      见她这样乖巧,一双大眼睛里满满的坚毅。老妈妈愈发的心疼秦婉,王妃闭了眼,王爷也卧病了,纵有几个侍妾,但谁能上得了台面?现下雍王府能掌事的主子只剩了眼前不过十三岁的和宁郡主一个,但郡主脸生又年轻,这府上关于丧仪的繁复非常,让郡主来处理,必然是一场恶战……      想到已经合了眼的王妃,老妈妈眼泪婆娑,将秦婉抱在怀里:“我苦命的郡主……”秦婉自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又因为生得赶巧,和太后同月同日生,故此很得太后欢心,连皇帝陛下的几个公主都比不上,就算是在宫里,也没有人几个人敢轻易开罪郡主。但现在,王妃忽然闭眼了,王爷也卧病在床,这雍王府上下便要压到郡主身上。      可是郡主……真能担起这个重任么?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秦婉低声道:“老妈妈,不要太过担心。母妃如今去世了,我是长姐,再不济,我也是要担起弟弟妹妹的。”      这一世,她还是一把好牌在手,不仅要担起弟弟妹妹,还要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看着秦婉扬起笑容,老妈妈无端也觉得安心起来。总觉得郡主和往日,哪里不一样了,却又是哪里不一样了?长叹了一声,老妈妈忽然觉得秦婉真的是长大了,又道:“还有另一件事,卫家的公子命人下帖子来了,似乎想来拜访。”      卫家的公子?秦婉脑海里面立时略过一个颀硕的身影,霎时耳根子都红了,忙追问了一句:“是卫珩么?”      “是。”老妈妈叹道,“卫家已去世的夫人和咱们王妃是手帕交,当日去世之时,还嘱托过王妃照看儿子。现下,王妃一命去了,卫家的公子怕是想来吊唁一番。”      然而秦婉已有几分听不进去了,一颗心儿全热了起来。她前世的夫君就是卫珩,一直到死,他都疼爱自己如珠如宝,若说前世秦婉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人是谁,必然是卫珩了。      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秦婉道:“既然有这层关系,他要来,直接来了就是,倒不必下帖子。”      老妈妈大惊失色,慌忙说:“郡主,使不得,使不得啊。”她又压低了声儿,“纵然有这层关系,但卫家什么身份?虽不是戴罪之身,但也差不离。若来了咱们王府,传给皇帝陛下知道了,只怕是要迁怒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第2章 卫珩   老妈妈说得如此严重,让秦婉略白了几分脸。前世的卫珩,就像是划过夜空中的流星一样横空出世,在军中威名赫赫。但他成名之前的事,却也无从深究。      因为雍王妃早逝,秦婉前世也不知道卫珩之母和母妃竟然有这层关系。现在又听到了“戴罪之身”四字,心中愈发的酸楚。前世她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和卫珩白头到老。前世卫珩疼她的种种,现下都在眼前重现,像她这样重来一次人生的,又有几人?自然是要活得恣意,要将前世的遗憾一一补救回来。      老妈妈并不知她的想法,见她小脸惨白没有血色,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忙道:“紫苏,去告诉二门的小厮,让他去请太医来。”王妃已然没有了,若是郡主再有个好歹,她不如一头碰死在王妃灵前。      “不用了,我没事。”秦婉强笑着拦住紫苏,又重新坐下,“既然卫家的公子派人送了帖子来,自然是对母妃的一份哀思。不拘身份高低,对母妃的哀思只要真的,我雍王府自然该迎着。”      “郡主,那可是……”老妈妈张了张嘴,见秦婉含笑摇头,一派清明的样子,并不像是十三岁的少女。老妈妈心中忽然安定下来,也没有方才的惶惶了,点头道:“既然是郡主的意思,老奴也就派人回了卫家公子,请卫家公子择一时候,往咱们王府来。”      “正是这般。”秦婉颔首,想到前世,不管军中再忙,卫珩都会挤出时间来陪她。那时秦婉体弱多病,也总是卫珩亲自为她熬药,再吹凉了亲手喂她吃下。想到这里,秦婉的脸颊隐隐发烫,又不动声色的嘱咐道:“还请老妈妈吩咐下去,切记不要怠慢了。但凡皇伯父知道了,问责下来,自有我撑着,老妈妈不必挂心。”      老妈妈颔首称是,寻思着郡主行事是愈发的妥帖起来,前因后果都想得分明,这般行事,王妃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了。老妈妈同样是欣慰的,起身出去,将此事吩咐下去了。      秦婉坐在桌前,陷入了深思。前世她死前最舍不得的就是卫珩了,那时,她算是四面楚歌,是卫珩以军功作为交换,求皇帝将已经二十二岁的她赐婚下嫁,并再三向皇帝表示过绝不会后悔。秦婉原本已经认命了,以为声名赫赫的卫珩不过是将她当一个物件,但没曾想,他为了她风光大办,未免她不安,从来没有越矩,反倒是日日哄她,告诉她行军之时的趣事和见闻,在知道她没吃多少的时候,亲自下厨给她炖燕窝,虽然差点把厨房给烧了。直到她说了“愿意”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要了她。      想到卫珩,秦婉笑得脸颊发红,秋水一样的眸子里也泛出了亮泽来。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虽愈发摸不透郡主在想什么,但好歹郡主肯露出笑容了,总好过死气沉沉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秦婉起身道:“走,咱们去给母妃上一炷香。”      那头,老妈妈将秦婉的话吩咐下去后,又要回去看看雍王爷如何了。几个小太监倒是凑了上来:“老妈妈,现下王妃殿下去了,王爷又一病不起,咱们这王府上没个主事的主子,暂且将就几日倒还好,长此以往,可怎么过得下去?今日给灵前添油和纸钱的时候都出了些纰漏,不管怕是不行了。”      老妈妈说:“郡主怕是要出来掌事了,你们只管将我的话传下去,谁敢看着郡主脸面生又年轻,安了心思想糊弄郡主的,我非扒了他的皮!”      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赶忙称是。虽说王府上有些人的确钻营,但也不敢去跟郡主对上啊,那可是老太后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谁敢那样不开眼去跟郡主过意不去呀?      秦婉一路往灵堂去了,棺椁摆在正院之中,此处已然四处挂白,加之这几日正好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院子里的植物也死气沉沉没有活力,又有不少人拿着银制的祭器,正给长明灯添香油。而灵前跪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一身素白,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撅着小屁股磕头的样子让人既是好笑又是心酸。      雍王爷和雍王妃夫妻俩一共生了两女一子,除了长女秦婉之外,剩下的一子一女是龙凤双生子,名唤秦媛和秦羽,现在不过三岁。秦婉立在一旁看着弟弟妹妹磕了头,这才蹲下身子唤道:“媛媛,阿羽,到姐姐这里来。”      两个小的转头看见秦婉,忙扑腾着扑进她怀抱,双双哭了起来。他们俩虽是孪生,但模样并不十分相似,秦媛和姐姐一样,长得像雍王妃,秦羽则更像父亲雍王爷。双生子哭得很凄惨,两人的奶娘忙要上来安慰,被秦婉制止了:“让他们哭出来吧。”      他们两个年岁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但他们应该是明白的,往后再也见不到母妃了。再见到弟弟妹妹,秦婉满心酸楚,前世秦羽被人教唆长歪了,秦媛则被人所害,最终双双死在了秦婉前面。弟弟妹妹的悲惨结局也是秦婉深深的遗憾,这辈子自然不能再让它发生了。      两个小的哭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巴巴的抬头。秦媛一面抽噎一面说:“姐姐,奶娘说,母妃死了,媛媛以后再也见不到母妃了?媛媛想母妃怎么办?父王、父王也不见了……”她打了一个嗝,像是要哭得背过气去了。秦婉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母妃去了另一个地方,母妃会在那里很幸福。至于父王……父王只是生病了,媛媛和阿羽不要担心。”      秦羽哭得比媛媛更厉害,小胖手擦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儿,看起来更是可怜:“那姐姐会不会也忽然不见了?”      “不会。”秦婉露出微笑来,“姐姐会永远陪着你们。”      两人这才止了泪,双双挂在秦婉身上。前世秦婉体弱,这辈子虽然算不得孱弱,但实在是抱不动两个小胖团子,两人的奶娘一手一个将两人抱了起来。秦羽本想要姐姐抱,现在没有得到姐姐的抱抱,小嘴撅得老高:“阿羽会快快长大,姐姐不要丢下阿羽。”      见他这样说了,秦媛也赶紧向姐姐表忠心,小脸上还挂着泪呢,还萌萌的说:“媛媛也会快点长大的,长得比阿羽快。”      不料她要打自己的嘴,秦羽立马不乐意了,和秦媛争了起来。两人年岁都小,说话也不清楚,可以说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虽然在吵,但可以说是一点力度都没有,反倒是可爱得要命。最后两人谁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哇啦啦的叫起来。      见弟弟妹妹这样有活力,秦婉虽然很欣慰,但母妃新丧,两人这样在灵堂里大呼小叫也不是办法,将弟弟妹妹领到抱厦之中,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母妃最不喜欢你们吵闹,全忘记了?”      两人可怜巴巴的捂着痛处,不敢说话。两个奶娘则互看一眼,和宁郡主的气度,似乎真的和往日不太一样了。因为自幼娇宠,郡主到底有骄娇二气,任性起来谁也招架不住。但现在,倒是愈发的明事理知进退。小小年纪若有如此行止,来年再大一些,只怕也算是贵女的典范了。      见姐姐生气了,秦媛抱着她的腿卖乖:“媛媛知道错了,姐姐不要生气。”又卖力的爬上软榻,香了秦婉一个:“姐姐不生气了。”      秦羽瞠目结舌的看着秦媛的举动,也手脚并用的爬上去,香了姐姐一个,这才喜滋滋的坐在秦婉身边。秦婉本人则是一番哭笑不得,前世之时,弟弟跟妹妹就因为是孪生的,所以处处都要跟对方比较。直到后来大了,各自有了各自的性子,秦羽给人教唆长歪了,秦媛虽然明白,但到底没能躲过毒手。      在雍王妃的灵前上了一炷香,又磕了头,秦婉才将弟弟妹妹们领回去。大熙的风俗便是如此,人死后停灵至少三日,希望死者能够再次活过来,而若是三日未醒,则开始做七。今日是雍王妃去世的第二日,所以虽有人想着要巴结讨好,都被雍王以身子不适回绝了。      昨日母妃去世了,父王因为伤心过度病倒,姐姐也哭昏了。双生子年岁又小,身边的至亲忽然都见不到了,府上又因为出了白事而乱着,两人自然是惶恐不已的,连在睡梦之中都紧紧的拉住对方的小手,想要寻求一个依靠。      秦婉无声叹息,一一亲了亲两人的小脸。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他们重蹈前世的覆辙,她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保护好他们,那些包藏祸心的混账东西,再也别想插手进雍王府的任何事!      帘子微微被人掀起,紫苏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眼,见两个孪生的小主子都已经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的进来:“郡主,卫家的公子已然来了,现下在等候呢。”      “几时来的?”不料卫珩竟然来得这样快,秦婉倒是有点着慌了,能跟卫珩重逢,她高兴得很,但不知自己这样憔悴的样子,他看了会有什么样的感觉。皱着小眉头纠结了好久,想到母妃的养育之恩,她还是决定不施粉黛,只就着清水洗了把脸,就往外面去了。      在去的路上,紫苏说道:“说是来了有一会儿了,因为方才二姑娘和世子没能睡去,婢子想着不能打扰,这就没有进来通禀。”要是知道姐姐舍了自己二人,双生子小主子们能将屋顶给掀了。紫苏多聪明的人啊,哪里会让这种事出现呢?      临到了正堂,秦婉觉得有点紧张了,胀红了小脸,转身看着紫苏:“我会不会哪里看起来很怪?”      “怪?”紫苏打量着自家郡主,她发中银饰虽少,但胜在简约,一身素衣庄重也切合实际,虽然因为昨夜一夜没睡显得有些憔悴,但好在并不影响美感。雍王爷两口子都是美人儿,作为长女的秦婉自然不差,如今年岁尚小,虽称不上倾国,但倾城却是够了。紫苏看了她好几次,磕磕巴巴的摇头:“没有呀。”      “没有就好。”秦婉深吸了口气,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前世,两人是至亲夫妻,此生……暂时还是她单相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于再见卫珩这件事很羞涩啊。      完全不知道自家郡主到底是在紧张个什么劲儿,紫苏总觉得,郡主自打昨儿个醒来之后,遇事的反应,就愈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秦婉自行进去,见左下首第一位坐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生得面如冠玉鬓角如裁,发色乌黑如墨,衬得脸色愈发的白,眉宇间萦绕着一股子阴郁,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鼻梁英挺,双唇丰润,活脱脱一位玉郎。他脸色带了几分伤感,坐得很直,一身衣裳素净非常,但略显得陈旧。      脸上烧乎乎的,秦婉当即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前世的卫珩和眼前的卫珩差别并不大,只是前世因为在军旅之中,卫珩的肤色是古铜色的,并不如现在这样白皙。      卫珩坐在座位上,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进来,知道应当是雍王爷的长女和宁郡主,忙起身要行礼,但见她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一派亲切的样子,他有些许的发蒙——他认识这位郡主么?      “坐吧,虚礼就不用了。”秦婉含笑道,她现在难掩心中激动,着实想要如往日一样,可以偎在他怀里,听他说一些趣事。      话虽如此,但卫珩知道,这是雍王爷的掌上明珠,客套不可当真,仍然是向秦婉行了一礼。秦婉抿着唇并不说话,见卫珩坐着的楠木六螭捧寿带几扶手椅的小几上既无茶水也无点心瓜果,顿时蹙起了眉头:“这是谁伺候的?咱们雍王府上,几时有了这样怠慢客人的先例?”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换套路了~这么快就把男主放出来了,是不是很阔爱~ 嗯,我们卫大公子是个阴郁美男子,即将跪倒在婉婉的石榴裙之下 第3章 烹茶   秦婉的声音不大,听来也是悦耳,但话中的责备显而易见。莫说瓜果茶水,就是连伺候招待的人也不曾有一个。紫苏知道郡主恼了,忙出门去问。      自打家中被牵连之后,卫珩便学会了看人眼色,以便避其锋芒,否则,一旦开罪了谁,现在的卫家,根本承受不起折腾。是以卫珩被这样怠慢也并未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坐在堂中等候。所以,现在秦婉竟然为了没人招待他而动怒,让卫珩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秦婉着实是生气了,她的卫珩,这些丫鬟婆子竟然看碟下菜,这样怠慢于他。因秦婉动怒了,外面自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端了不少的瓜果点心,小心翼翼的只盼着让卫家公子在郡主跟前美言几句,也好免了一番处罚,不然……即便郡主自矜身份不加以处罚,但是老妈妈那头,真敢扒了她们皮的!      施施然看向卫珩,见他神色如常,对自己既不热络也不像前世那样含情脉脉,这落差让秦婉心里空落落的。不过和宁郡主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这辈子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也不会让一切发生,但是有另一个愿望,是她一定要实现的。      她要再次嫁给卫珩,这辈子一定要跟他白头到老,再给他生好多好多孩子。      她这样想着,脸上染上酡红,秋水一样的眸子看向卫珩。她本就生得漂亮,巴掌大的小脸染上了红晕,让卫珩莫名其妙,但他到底不习惯被女孩子看着脸红,更不说对方还是个美貌无双的少女,耳根很快就烧了起来,低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秦婉的目光。      敏感的发现了他耳根变红,秦婉就抿唇笑了起来。前世之时,别看卫珩是大将军,但每次自己盯他盯一会子,他就要脸红,而后柔声道:“婉婉,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      虽然秦婉从来不明说,但其实看他的缘故,只是因为……他好看而已。      “我第一次见卫公子,府上的人便出了这样大的纰漏。”秦婉调整了一下心态,见有婆子端了茶进来,施施然说:“茶水不必了。”      自卫家被牵连后,卫珩受了多少白眼,和宁郡主尚且算好,好歹肯为了他问责一下底下的人。这杯茶不给也没有什么要紧,他又并非是来吃茶的。      “卫公子第一次来,府上就出了这样大的漏子,是我约束不力。”秦婉起身,向卫珩行了一礼以示抱歉,“若是卫公子不嫌弃,由我烹茶来与公子喝吧。”      “郡主万金之躯,不必如此。”不料秦婉竟然要亲自给他烹茶,卫珩蹙了蹙眉,嗓音低沉。秦婉则微笑:“卫公子的来意既然是为了凭吊母妃,自然和往后的客人都是一样的。况母妃生前应承过要看顾卫公子,母妃虽不在了,但我做人子女的,自然要替母妃全了这份承诺。”      见她笑得虽柔和,但满是不容回绝。卫珩索性颔首:“却之不恭,多谢郡主。”      外面自有人搬了长几和杌子进来。与此同时,紫苏快步走进,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唯唯诺诺的,一进门便向秦婉跪了:“郡主,婢子今日实在是忙昏了头,并非有意怠慢卫公子的。”      秦婉低眉看了她一眼,她年岁约莫十六七岁,眉眼间自有一番精明。而且一进门立马请罪,这样有眼力见的人,秦婉都不相信她真能忙昏了头。只怕是知道卫家现在的处境,自然不将卫珩放在眼里,看碟下菜而已。      “杖四十,革半年月例。”秦婉将银吊子中注了水,生火烧水,又一边吩咐,根本不去理小丫鬟,前世卫珩待她那样好,今生她怎能让卫珩在她娘家受了委屈?“叫卫公子看了笑话。”      “不曾。”对上秦婉含笑的眼眸,他怔了怔,旋即摇头。      外面立马进来两个粗使婆子,将小丫鬟拉了下去,那小丫鬟忙求饶道:“郡主,婢子知道错了,婢子往后再也不敢了。卫公子,卫公子替婢子求求情吧,卫公子。”      她声调凄厉非常,让秦婉皱起了眉头:“掌嘴!当着客人吵吵嚷嚷的,什么规矩!”抓着她的粗使婆子立马“啪”的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在王府里的丫鬟,过得比有些人家的小姐还好,自然都是娇嫩,被一巴掌扇出了血。小丫鬟也不敢再叫,她自然没有想到,素日里温婉、偶尔任性的郡主,今日竟然会换了一个人,变得这样有手段。      未免她再叫,紫苏忙给她堵了嘴:“拉得远远地,不要惊扰郡主和卫公子了。”      卫珩并不去理身后小丫鬟的声音,只看着秦婉的动作,觉得她的动作很美。      秦婉坐在长几一侧,和他对坐,又取了哥窑鱼子纹茶具来,将茶饼放在火上烤炙,又用茶碾将茶饼碾碎了成末,待一沸时放盐,二沸则烹茶,三沸断火,动作行云流水。将茶汤舀出来,又端给他:“仔细烫。”      卫珩刻意不去碰到她的手,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接了那茶汤色黄澄,香气清高,入口味道甘醇,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只一口,他眉间的阴郁似乎也被冲散了,露出了几分笑容来:“多谢郡主。”      “你喜欢就好,我知道你喜欢君山银针。”前世卫珩尤爱君山银针,秦婉思来想去,他此生喜好应该没有变化,也就还是用的君山银针。看他的阴郁一扫而空,还露出了笑容,秦婉脸颊漫上了酡红:“谢什么?你我之间,说这话未免太过生分了。”      本为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喜爱而狐疑,没想到她后面这话更是让人纳罕。卫珩挑着眉头,始终想不起自己何时透露了这些给她。秦婉自知失言,前世卫珩向她道谢之时,她也总是这样说的。然而这辈子,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她双颊酡红,忙笑道:“母妃和令堂生前是手帕交,更何况母妃应承过会照顾公子。区区一杯茶罢了,又何必道谢?”      这话圆得十分蹩脚,卫珩也不深问,只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信秦婉这话,然而也不会去戳破这番话。毕竟这么多年,他看惯了众人的白眼,这位和宁郡主却愿意平等待他,他又何必去戳穿这份好意?        待品完了茶,秦婉这才带了卫珩去灵堂为雍王妃上香。看着他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给母妃上香的样子,秦婉暗自思忖。前后两辈子,她都不知道卫珩和母妃有着一层关系,可见瞒得有多紧。待他起身,秦婉才道:“若是有什么要人帮忙的,可要来找我,我必会相助。”      前世她知道卫珩之时,他已然是声名赫赫的大将军了,两人虽为至亲夫妻,但秦婉甚至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艰难的一段日子。想到这里,秦婉觉得心中愈发酸楚。她早就决定了,要像卫珩前世疼自己一样去对他好。      “谢郡主美意。”卫珩抿出一个笑容来,又极快的敛了下去,眉宇间阴郁始终不散。他并不打算未来相求这位小郡主,一来,柳姨新丧,她要守孝;二来,她年岁尚小,没有必要让她为了自己可能被皇帝迁怒。      秦婉注视着母妃的棺椁,转头对他粲然一笑:“不必道谢,于公于私都应该如此。”于公,有母妃的承诺在先;于私,这可是她心悦的男人。“那就说定了,若是需要我帮忙,一定要来找我。”          她含笑盈盈,脸又红了,卫珩被她看着,耳根子也跟着烧了起来,忙移开眼不看,以免失态。      两人又说了一阵,卫珩则要告辞。紫苏则从外面回来,先向两人行了一礼:“郡主,那小丫鬟受不住,已然昏了,现下命人抬了回去。”      这些小丫鬟们怎么敢这样有恃无恐?秦婉这样想着,她分明是吩咐过的,不要怠慢了卫珩,说穿了,还是因为母妃新丧,府上没个人管事,父王又病倒了,下面才乱成一锅粥。加之卫家不知什么缘故开罪了皇帝,这才让卫珩在雍王府上被人怠慢。      “明日叫殿中省分派来的几个掌事女官过来跟我回话。”秦婉想了想,决定要好好的整治一番这府上了,因昨夜一夜没睡,她实在困了,“还请卫公子恕我怠慢之罪。因昨儿个守孝,实在是发困了,送不得卫公子。”      “郡主自便就是。”卫珩拱手施礼,见她眼角都因为睡意上涌浸出眼泪来,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心中酸软,“更不必送了。”      “紫苏,你替我送送卫公子。”秦婉吩咐道,又忙补充上一句,“去包些桂花酥枣花酥请卫公子带回去。”      见她随口就说出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卫珩怔了怔,旋即道:“多谢郡主。”这小郡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知道他喜欢的茶、喜欢的糕点,对他格外的亲切,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扒光了,赤身裸/体的被扔在她跟前,什么都能被她看透。而他再看向这位小郡主之时,又是一片迷雾。      浑然不知卫珩的想法,秦婉叮嘱了紫苏几句,实在掌不住,自行去睡了。而紫苏则一路将卫珩引出去。行到半路,卫珩想到方才秦婉的举动,鬼使神差的问道:“和宁郡主待人,素来都是这样好么?”      “我家郡主待人,素来都是这样好的。”紫苏含笑,深深地望了卫珩一眼,他的确生得太好了,望上一眼,甚至让人无端想要脸红,虽然他眉间阴沉,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容颜,要不是因为卫家不受皇帝陛下待见,只怕现在这提亲的能踏破门槛吧?      卫珩沉吟片刻,“嗯”了一声。既然和宁郡主待人都是这样好的,那么也就不足为奇了。      紫苏笑着看他:“那卫公子是怎么看我家郡主的?”      “郡主很好,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看法。”卫珩淡淡说道,眉宇间又拢上了阴郁之色。紫苏不便再问,又想到今日郡主看着卫珩脸红了好几次,略一思忖,寻思着不会是郡主有些别的意思吧,还是笑道:“郡主既然说卫公子有什么需要相助之事便来王府,还请卫公子不要客气。”      “好。”卫珩颔首,依旧不打算要请秦婉帮忙。眼前忽又浮现出秦婉微微红了脸庞的样子,耳根隐隐有些发烫,到底还是不动声色,“烦请紫苏姑娘替我转达谢意。”          紫苏送走了卫珩,秦婉自去睡觉了,醒来看了一眼自鸣钟,已然快要申时了。晚上烧过黄昏纸又要守灵,秦婉忙起了身,老妈妈进来一番嘘寒问暖:“今日的事,老奴也听说了,皆是那丫头极不懂事,待我好生教训她。”      “老妈妈,我总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的翅子下面。”秦婉摇头,“我总有一日是要嫁人的,待那时,我也只能靠自己。”      老妈妈一怔,旋即想到雍王妃已然去了,而郡主,自打昨儿个哭昏之后,气度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她很是心疼。她抹了抹眼角:“郡主大了,老奴自该放权。只是老奴怕下面这些人,见郡主脸生……”      “老妈妈不必担心,明儿个我自会说清楚,没有缘由做七之时,府上人来人往,见了咱们府上没有规矩,还要他们笑话的道理。”前世,老妈妈处处维护她,这些她都是记得的,所以这辈子,她不能再让老妈妈为她这样操劳了。老妈妈不住点头,若是郡主能够独当一面,王妃在天之灵也是欣慰无比的吧。      见她点头,秦婉笑起来,引了老妈妈坐下,低声道:“实则,我有一事不甚明白。不知道卫家,是怎么开罪了皇伯父,落到现在和罪臣差不离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是一篇女主宠夫外加男主宠回来的故事 咳咳,文案之中提到的人设,男主的奥义还未启动么么么么哒~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第4章 雍王   老妈妈听她问完,眼神都变了变:“郡主,这话……”      秦婉静默不语,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卫家何以会变成这样。前世,她知道卫家是武将世家,也知道卫家没落了,但后来卫珩横空出世,又将卫家给振兴起来。但重生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好多事情都不明白。比如母妃生前答应过会照顾卫珩,比如,卫家现在竟然和罪臣差不离。      她想要了解卫珩,越多越好。      因是雍王妃的乳母,所以老妈妈是看着秦婉长大的。因为雍王妃合了眼,秦婉在一夜之间变了不少,气度愈发从容,让她很是欣慰,但欣慰之中又担心不已。郡主到底才十三岁呢,雍王爷卧病,弟妹年幼,一人要撑起偌大的王府,谈何容易?想了想,老妈妈起身掩了门窗,低声说道:“郡主可知道赵王和钱贵妃的事?”      秦婉点头:“我知道。”不怪老妈妈如此谨慎,在本朝,赵王和钱贵妃母子俩可谓是禁忌,能不提就别提,知情者对此也是讳莫如深。她本也不知道的,但前世,阿羽将一枚玉蟾送给太后当做贺礼,谁知太后见了,便气昏过去了,阿羽也因此被废了世子之位。      那枚玉蟾是赵王的东西。      “郡主知道就好。”老妈妈长叹一声,拉了秦婉的手坐下,“当年老太后贵为皇后之时,险些被废,就是因为赵王的生母钱贵妃。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爷委实是昏聩了些,竟然为了宠妃要废皇后,更不说当年老太后是半点错处都没有。为了钱贵妃,先帝不仅要废后,还要废太子。若非朝中众臣齐齐反对,现下也不是陛下登上大宝了。只是先帝爷那性子……闹了一次又一次,太后对于钱贵妃母子俩是恨之入骨,仿佛悬在头上的大刀,一点松懈都不能。后来先帝爷驭龙宾天了,陛下登基第一件事,不就是将赵王和钱贵妃处以极刑了么?”      这个缘故,秦婉是知道的,前世阿羽被废了之后,她就用了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去查出了原因,也呵责了阿羽,但已经回天无力了。      她陷入了沉思,前世的记忆让她浑身都发麻起来。老妈妈忙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发:“郡主不怕,已经过去了,再怎么凶险,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紧了。”不管再怎么,也不能让郡主担心才是。      秦婉乖巧的笑着:“老妈妈,我不怕。”又问道,“那怎么……”      “当年的赵王妃,可就是卫家的女儿。”老妈妈叹道,“为着这层关系,卫家可是世袭国公的爵位,都被陛下给一撸到底,成了庶民。虽并未降罪,但谁又不知道陛下心里恼着呢?”      卫家竟然跟赵王是姻亲?!秦婉大惊之下,脸儿也有些苍白了。难怪老妈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有这层关系,说皇帝不讨厌卫家,也都是不能。跟红顶白,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有。      正要再开口,拜在黄花梨木三联柜上的自鸣钟响了几声,申时了。秦婉想了想:“烦请老妈妈今夜带人在王府各处走一走,替我看一看摸个底,明日我也好立立威。”老妈妈称是不提。      草草吃了晚饭,见天色还早,秦婉想了想,现在母妃没有了,自己要掌事的首要前提,是要得到父亲雍王的认可和帮助,毕竟雍王才是一家之主。      这样想着,秦婉也就顺口问道:“父王怎么样了?”      “还病着呢,中午吃了一碗桑杏汤,稍微不那样咳了。”紫苏似乎早就料到了秦婉要过问,已然去打听好了。      微微点头,秦婉自行往前院去了。首领太监见秦婉亲自来了,忙上前来打了个千:“和宁郡主金安。”待叫起后,见秦婉憔悴了许多,也是心中酸楚,“郡主可要保重,不要伤了身子。”      “多谢公公提醒。”秦婉颔首,“父王如今可好?我能进去瞧瞧?”      “郡主请。”首领太监想了想,并没有出声阻拦。尽管王爷说了不让郡主姐弟三人来看,但伺候了王爷这样多年,他能不知道?王妃现在没了,王爷心里指不定多惦念三位小主子呢。加之郡主现下这样憔悴还来关心父亲,他看了也心疼,要是无视了这份心意,他就是昧良心了。      屋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因为日薄西山之故,屋中晦明不一,楠木多宝阁上摆着的白釉长颈花瓶也泛出昏黄的色彩来。床上躺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他面白无须,生得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加之这个年龄,很有男性的魅力,正是秦婉的父亲雍王。饶是雍王在病中,也并不影响他的俊朗,勿怪秦婉姐弟三人都生得那样好了。      “父王金安。”秦婉不太喜欢药的味道,前世她缠绵病榻已久,每次吃药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是以秦婉屏息凝神,向雍王行了个礼,“婉儿来看看父王。”      雍王睁眼,见女儿一袭素衣,发中缀着银饰,很是素净的打扮,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床榻边上,挥了挥手,首领太监忙搬了个杌子过来请秦婉坐下。待她坐下,雍王才看着女儿:“婉儿身子大安了?不要太过悲伤,你母妃也不愿你如此。”因在雍王妃病榻前哭昏了过去,雍王现在都很担心女儿的身体情况,妻子已经没了,要是婉儿再有个好歹,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还有什么面目面对她们?      “婉儿明白,父王也要多多保重身子。”秦婉颔首称是,说实话,她对于父亲的想法十分的微妙。父王爱母妃疼爱他们姐弟,她当然是知道的,但前世自己会落得体弱早亡的结局,弟弟妹妹会死在自己之前,这一切的一切,都和雍王不可谓无关。      雍王什么都好,他也的确是爱重雍王妃的,但是作为皇室子弟,他最大的毛病就是风流多情。若非如此,前世雍王府也不会引狼入室。      所以秦婉对于父亲的情感是十分复杂的,当然不能说恨,但要像前世那样毫无私心的敬爱也是再不能够了。      自然是不知道女儿的心思,雍王咳了几声,摸着女儿的脑袋:“婉儿就不要操心了,父王已然写了书,呈给了你皇伯父,求你皇伯父派人来掌理咱们雍王府的事,一定为你母妃极尽哀荣。”话虽如此,但看着女儿和爱妻相似的小脸,雍王还是止不住泪意,湿了眼眶。原本,他和雍王妃还说定,等到身子好了,就一同带着孩子们去游山玩水,一年之后再回来,但现在,一切成空了。      秦婉心中酸楚,见父王眼底泪光浮动,也差点掌不住。首领太监忙劝道:“王爷和郡主节哀才是,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也不愿二位如此伤感呀。”虽然这样说,但首领太监也难免觉得悲楚,雍王妃是个贤良的人,驭下宽和,很得下面的心。      想到自己的来意,秦婉自觉不该耽于伤感,母妃再也回不来了,但是她和弟弟妹妹还要继续活下去。她这辈子还要嫁给卫珩,但还是要以和宁郡主的身份嫁到卫家去,还要给卫珩生好多好多孩子。所以,秦婉当然也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当个纯粹不知事的乖乖女了。念及此,秦婉说:“婉儿知道父王疼婉儿,只是母妃的丧仪之后呢?父王有一年的杖期,其间不得娶亲,咱们府上连一个侧妃都没有,侍妾们都上不得台面,等到母妃的丧仪之后,也要皇伯父派人来掌咱们府上的事?”      雍王静默,婉儿这话有理,府上没个掌事的人也不像样子,若由宫中的人掌事,那么雍王府还是雍王府?作为皇帝的同母弟弟,雍王当然也不想一点隐私都没有,这样坦诚的暴露在皇兄的目光之下。这样想着,雍王柔声问:“那婉儿的意思……”      “婉儿愿意试试。”秦婉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父亲。      雍王大惊:“你能么?你还小,只怕撑不起这偌大的王府,若是因此败坏了身子,可又怎生是好?”      “婉儿是长女,母妃去了,自该为父王分忧。”前世她就是什么事情都不管,最后给人糊弄到了头上都不知道,这辈子当然不能重蹈覆辙了,“且弟弟妹妹们都还小,女儿更不能放任不管。”      见她分外坚决,雍王也有几分语塞。知道自打爱妻离世后,女儿变了许多,往日虽然性子温和,但任性起来那可是让人头痛不已的。但现在,婉儿连一句孩子气的话都没有说过,让雍王很是心疼。又见她为了王府要站出来掌事,雍王更是心疼得要命,大掌抚着秦婉的后脑:“你若是执意如此,就去吧,只是不要强撑着。”又对首领太监说,“你吩咐下去,若有人仗着郡主年轻想糊弄郡主的,不拘是谁,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见雍王应允,秦婉喜不自胜,又向雍王道谢,雍王摇头,叹了口气:“你要出来掌事,父王明白,你来日也是要嫁人的人。咱们天家的女儿,从没有轻易委屈的,势必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做主母的,你先练练手也好。只是婉儿,你若是因此不顾自己身子了,那就只此一次,再没有往后了。”又捏了捏女儿的小脸,雍王是个好文墨的人,只见有因为握笔而成的薄茧,硌得秦婉脸上娇嫩的肌肤隐隐发红:“憔悴了好些,可要好好的吃饭。纵然想念你母妃,但守灵的事,不要日日都自己亲力亲为。女孩儿还是稍稍丰腴一些好,不要太瘦了。”      秦婉的确属于偏瘦的类型,前世她身子不好,自然消瘦,嫁给卫珩之后,卫珩每一日变着法子给她弄好吃的,好容易长胖了一些,秦婉问他:“要是我就这样胖下去,你会嫌弃我么?”      那时卫珩说:“丰腴些才好看,我又怎会嫌弃你?若有一日,我老了,抱不动你了,婉婉可不要嫌弃我。”      其实卫珩是在哄她高兴罢了,秦婉曾经见过卫珩练武,他连重几百斤的东西都能不费吹灰之力举起来,更不用说她了。      前世和现在雍王的话重叠在一起,秦婉有些动容。不管怎么样,父王还是父王啊,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微微抿出一个笑容来:“婉儿知道,谢父王关心。”      伺候雍王吃了药,秦婉从前院回来,烧了黄昏纸,给雍王妃守了半夜的灵,又掌不住回去睡了。第二日自鸣钟刚响了七下,秦婉就起身了,杜若一面给她布菜,一面说:“郡主,老妈妈昨儿个送来了一份名帖,只是郡主累了,就今日再给郡主。现下府上管事的都在外面了,郡主可要吩咐什么事?”      将名帖匆匆看罢,秦婉露出笑容来,老妈妈到底是老妈妈,跟在雍王妃身边这样久,全然不是吃素的,将府上的事摸了个大概。她笑着,好像一个得了糖吃的小孩子,只是笑容中透着几分狡黠:“我不吩咐什么事,不过是要立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情圣老爹雍王出场么么么么么哒~ 欢欢今天毕业了,如果小天使们愿意留言的话,有红包相送哦~ 么么哒,下本决定开皇后娇宠日记,请小天使们大力包养不要停,欢欢会努力更新的 第5章 立威   因各处掌事的太监女官都已经在外面站定等候了,秦婉也不好让对方在外面等太久了。重活一世,她决定自己也要学着一些手段,母妃之所以能被下面的人敬着,源于她恩威并重,秦婉自认也要学上一些。草草吃了几口,她将名帖交给身边的紫苏,自行出去了。      女官和太监们都在外等候,看着紫苏和杜若簇拥着秦婉出来,忙躬身问安:“郡主金安。”秦婉一面落座,一面说:“起来吧。”众人称是,起身后鸦雀无声。      待秦婉坐下后,老妈妈上前说:“各处掌事的都在这里了,郡主有什么事要吩咐?”看着自家郡主坐在紫檀木雕龙罗汉床上,她本就单薄,一袭素衣坐在罗汉床上,很难让人认同她瘦弱的小肩膀能够撑起雍王府来。      含笑望了老妈妈一眼,秦婉示意其不用担心。前世之时,她就是什么都不管,但后来才知道,在俗事上一窍不通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相反,会让人被糊弄,被人绕着弯儿整了一顿,还以为对方是在为你好呢。      “母妃新丧,父王又卧病不起,我只好出来掌事了。”秦婉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说,“我还年轻,很多事情上的确不通,还要仰仗各位。母妃乃是亲王妃,丧仪非同小可,这几日还在停灵,吊唁之人也少,待做七开始,各府权贵各色诰命都要往来,咱们不能让人笑话。”      众人称是,不少人暗自腹诽,王妃还在的时候,郡主也不过是个温和任性的小姑娘,但自打王妃去后,郡主哭昏了再醒来,可就算是变了一个人了,这样从容。      见众人鸦雀无声,各人按着品级站好,秦婉微微一笑:“既然咱们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就先要立起自己的规矩来。不然不用等到别人笑话,咱们自己个儿就能成一盘散沙。”说到这里,她笑起来,“我昨儿个守灵无暇,请老妈妈替我在府上转了转,我都不知道,咱们府上原来晚上这样热闹。管祭器的不去管祭器,该添香油黄纸的不添香油黄纸。你们这样行事,过几日各府皇亲来,不怠慢了?”      她声音不大,甚至还含了几分笑意,但让下面站着的太监女官们额上冷汗都沁了出来。老妈妈跟在王妃身边多年,虽然不像他们有品级,但素来是说一不二又有自己的章法,俨然是王府的总管事。本来想着,王妃殁了,老妈妈肯定也没了权力,所以她说话,有些胆大的索性不听。昨儿个王爷的话下来,他们也听进去了,想着再快活最后一日,明早就将下面的整顿了。岂料郡主这样快,一点松懈的机会也没给。可别指望老妈妈会替他们藏着掖着什么事!偏偏现在王妃殁了,上面没个辖制的,自然就松懈了下来,本分以外的事绝不去做,忙着偷奸耍滑,这下可算是给郡主抓现行了……      环视一圈众人的神色,见或有坦然处之的,或有额上冷汗都快滴下来的,什么样子都有。秦婉转头看了一眼紫苏,后者忙取了帖子出来,将帖子上的内容一一念罢。哪一房趁着夜色摸骨牌;哪一房都下钥了还在到处晃悠;哪一房吃多了酒不做事不说还骂骂咧咧的。      待念完了,紫苏将帖子合起来,对秦婉行了一礼:“郡主,念完了。”      秦婉含笑点头,太监女官们的神色更是好看了,有几人已然脸如猪肝色,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每一房是谁在管?”秦婉淡淡问道,“自己站出来。”      有不少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这等刁奴,奴才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玩忽职守,还请郡主消气,奴才往后一定多加约束。”郡主刚刚掌事,手段如何也不知道,万一听了老妈妈的教唆,要重罚他们可怎生是好?郡主可是老太后的心尖儿,就是罚重了,他们也不敢喊冤啊!      一时间院子里净是求饶声,前世秦婉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些太监女官们,在自家那好继母进门之后,一昧的逢迎巴结,好不热闹。久而久之,倒是他们姐弟三人成了讨嫌的。现在这些自命不凡的掌事太监、女官们跪了一院子,只有几个人下辖的各房没有出漏子,别人自该坦然的站着。秦婉心中涌出了一股子快慰,也不说话,让杜若给自己端了一碗白水来,又命紫苏去看看秦羽和秦媛两个双生子是否醒了。      老妈妈顶着一张波澜不兴的脸,冷眼看着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太监女官们。王妃殁了,若不是为了郡主,老妈妈也不愿出来掌事。那日她早就吩咐下去了,别以为郡主年轻脸皮薄就想糊弄郡主,结果这些人没几个听的。现在知道跪在地上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更不说没一个有担当,全将事情推到了下人头上去。当时她可是让人吩咐这些掌事的太监女官们,可没有一句话直接传给了下面。      好几人跪在地上,头磕得“咚咚”直响,但磕得眼睛花了都没听到郡主叫起,大着胆子望了一眼。偏偏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心思,几个还在磕头求饶的听了声音渐渐低下来,也不敢再继续,院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秦婉一碗白水都没喝完,见不少人大着胆子偷偷瞄她的反应,也是笑起来:“怎么?诸位磕头的意思,就是以为我要心疼你们,而后叫你们起来?”      嘴里说着“不敢”,这些太监女官们脸都青了,若是往日王妃在的话,现下应该也就小惩大诫一番就算了。但没想到,和宁郡主似乎是个面热心冷的,根本就不管他们啊!      将茶杯放回杜若捧着的托盘上面,秦婉取了手巾擦擦嘴,这才笑起来:“诸位的意思,是下面的玩忽职守?所以才被老妈妈逮了个正着?”      众人忙称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不说全部责任推下去,但大头不能自个儿担着啊。秦婉点头称是:“这倒是很有道理,怎么这几人下辖的就没有出纰漏?”跪在地上的人原本松了口气,又被这样一问,也不敢当面得罪同僚,纷纷缄口不言。      “出了事就只知道往别人身上推,我只知道上行下效之理,你们定然也不是什么好的,不然怎的旁人不犯这些错?”秦婉对于众人的说辞只觉得好笑不已,“昨儿个父王怎么说的?你们全都不长记性,我帮你们长长记性。敢糊弄我的,先打二十大板。若再敢犯这样的错,我就将你们送回殿中省,让慎刑司好好管教你们一番。”      院子里顿时一片哭爹喊娘,但粗使婆子们立马上前,将其堵了嘴,拉到二门外去打板子了。紫苏又回来,说是双生子已然醒了,正吃饭呢。秦婉决定去看看弟弟妹妹,前世她就是忽略了对弟弟妹妹的管教,性子一旦养成了,再想扳回来就难了,像是阿羽一样。      几个没有被罚的太监女官见了这样子,心中无比庆幸。好在自己听了老妈妈的话,不然现在被打板子的,就还有自己了。自家郡主素来是个温和的主儿,又是个孩子性子,今日竟然这样有手段了。      急着去看弟弟妹妹,秦婉命紫苏抓了金瓜子,一人一把,赏给了这几个正暗自庆幸的太监和女官。秦婉是个赏罚分明的人,这几日因为母妃离世,府上没了主母,行事无度的情况下必然生乱,总有些不省心的乱中惹事,而这几人将自己和下人约束得很好,自然该赏。      出了院子,隐隐还能听见二门外有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响亮声音,还有被堵在喉中的痛呼。秦婉很是淡定,这些人浑然无视了规矩,自然该罚,所以她罚得没有一点愧疚感。想到前世落魄之时,这些奴才都敢压到她头上来,秦婉就握紧了手。      她就是要府上所有人知道,不管以后是谁入主雍王府,变成了下一个雍王妃,她和弟弟妹妹都是这府上名正言顺的主子。想要糊弄她,那是门都没有。      二门前本就人来人往,不少人见府上有些小权力的太监和女官都被绑在长凳上打板子,也是直了眼,纷纷明白郡主这是要大刀阔斧管告诉府上的事了。忙回去相熟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个时辰,雍王府上就人尽皆知。还想着要偷懒耍滑的人都老实了——试问连在主子跟前得几分青眼的太监女官们都能被打板子,他们哪有脸面去跟郡主耗?      而雍王府上的人摆正了态度和姿势的时候,秦婉正坐在秦羽和秦媛身边,两个小的不过三岁,很是淘气的年龄。但现在双双捧着小碗,大口大口的吃着小碗里的胭脂米粥。不多时,小碗就都见了底,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秦羽摸了手巾擦了嘴,伸手要秦婉抱,被秦媛尖声叫着打断:“姐姐抱媛媛,媛媛比阿羽先吃完。”      秦羽立马不乐意了,率先爬上了姐姐的膝间坐定:“你胡说!你胡说!”      撅着小嘴,秦媛气哼哼的上前,要把双胞胎兄弟拉下来。秦羽气鼓了包子脸,小短腿儿一蹬,从秦婉膝上下来,挺着小胸膛就跟秦媛开始吵嘴。秦婉哭笑不得的坐在紫檀嵌竹丝梅花式凳上,看着弟弟妹妹从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的萌式吵嘴变成了最后比嗓门的哇啦啦乱叫式吵嘴,一手一个捂了嘴:“又没了规矩?”      两人这才撅着嘴住了声音,一边一个挨着姐姐坐下。      好容易安静了,秦婉轻抚着他们的小脑袋,两人现在都还这样小,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有足够的时间教养他们。      又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带来几分早春的薄寒之意:“郡主,宫里又打发人来了,陛下和太后很惦念咱们府上呢。”      “知道了,不必回话了,我一会子进宫去。”趁着还没有开始做七,还有些时间能够进宫去跟皇祖母和皇伯父请安。前世让秦婉痛心的是透支了皇伯父和皇祖母的喜爱,导致后来的局面失控。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当然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和宁郡主,以后也会一直如此。      说完后,自有人去料理出行需要用的东西,双生子则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儿:“姐姐,咱们要进宫去么?”进宫就可以见皇祖母和皇伯父还有皇伯娘了,最要紧的是,皇伯娘会给他们好多好吃的……      到底是年岁小,对于死这个字眼,他们的理解还算不上深刻。看出两人眼中的欢喜,秦婉蹲下身子:“走吧,姐姐带你们进宫去。”      皇宫金顶朱墙,远远望着,就觉得肃穆而威严。前后两辈子,秦婉对于这里是很熟悉的,坐在马车上,又有人例行公事的问了是谁,得知是秦婉后,就径直放进去了。未走出多远,马车外面响起尖利的声音:“和宁郡主,小世子,媛姐儿,奴才奉太后旨意前来迎接,烦请三位换了辇车,随奴才去懿宁宫吧。”      秦婉忙抱了弟弟妹妹下车,那辇车是用沉香木打造的,离得尚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幽香,装饰也十分华美,是太后用的凤辇。在凤辇上坐定,这才有人推着辇车往懿宁宫去了。      懿宁宫乃是太后的寝宫,宫殿很大,宫苑之中奇花异草,小池纵横,假山嶙峋,池中还有多年的锦鲤,条条肥壮。而宫殿则坐落在三尺高的玉阶之上,刚上了玉阶,已然从中迎出来一人,不由分说就将秦婉抱在了怀里,泪水涟涟:“我苦命的婉儿啊——” 第6章 太后   被来人这样抱在怀里,秦婉难免有些动容。前后两世,皇祖母都是这样的疼爱她。咬了咬舌尖,秦婉压下泪意,不动声色的抽身离开太后的怀抱,行了一个福礼:“给皇祖母请安。”      面前的太后一身石青色琵琶襟常服,发中戴了几样首饰。虽然此时含了热泪,但行止间自有贵气。双生子乍一见了皇祖母,也都亲亲热热的想要扑上去,但听了姐姐的话,还是有样学样的行了个礼。      “不要这些虚礼了。”太后扶了秦婉,徐徐看过姐弟三人,双生子年幼,虽然伤感,但到底也没有太深刻的认识,但秦婉却是结结实实的憔悴了许多。太后本就心疼她,这下看了,心中更是难受,拉了孙女儿往懿宁宫主殿之中去,“去端些冰糖燕窝来,郡主爱吃。”      “祖母,祖母。”秦媛迈着小短腿拉住太后的手,“媛媛也想吃……”      她仰着小脸儿的样子很是可爱,因雍王妃去世,太后自然也是伤感,见了她这小模样,也是笑起来:“好,多给媛媛和阿羽拿些菱粉糕和栗子酥来。”      两人到底年岁还小,听了有糖吃顿时喜不自胜,迈着小短腿就自己去殿中了,秦婉忙命人跟上去,别让两人摔了。太后在后面拉着秦婉的手,叹道:“苦了你了。现在你母妃撒手去了,父王又病着,你一人怎么撑得起来?不如进宫来住吧?皇祖母能看顾着你们姐弟,心里好歹好过一些。”      前世,雍王妃去世后,太后也是要求秦婉姐弟俩搬入宫中,那时候秦婉年轻,也没有想那样多,也就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宫了。谁成想,一年的孝期之后再回到雍王府,一切都变了味道。      想到前世的悲凉,秦婉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发冷,忙婉拒道:“皇祖母疼我我知道,只是母妃去了,父王又病着,婉儿就更不该撇下父王,带着弟弟妹妹进宫来了。府上几个侍妾上不了台面,父王一个爷们,也不能随时操心着后院的事。婉儿虽不才,但好歹能替父王看顾着院子里面的事。”      太后略一沉吟,也发现了孙女儿和往日有诸多不同的地方,往日的她再怎么温和,但还是有孩子气的时候,但现在,谈吐也好,行止也好,无一不是从容了起来。让太后很是欣慰,饶是付出的代价大了些,但也算是一个慰藉吧。      将秦婉领进了殿中,双生子已然共坐一把紫檀木玫瑰纹交椅,正取菱粉糕和栗子酥来吃,见两人进来,还滑下来,端着小碟子拼命举高:“皇祖母吃,姐姐吃。”      见两人这样有心,太后和秦婉各吃了一块菱粉糕和栗子酥,这才分坐在主位和左下首第一位。又有太后贴身伺候的宫女凤鸾捧了冰糖燕窝来。秦婉向其道了谢,又环视一圈殿中,狐疑道:“夷光不在?”      “念学去了。”太后亲切的笑起来,示意她赶紧将燕窝吃了,“一会子下学了就回来,可不敢让她知道你来了,不然能逃学回来。”      点了点头,秦婉自行吃着碗里的燕窝。当年皇帝刚登基,将赵王处以极刑之后,偏生有赵王的忠实拥趸起兵,就派遣了大将宋将军去平叛。叛是平了,但宋将军伤重不治而亡,宋夫人则早已去世,独留了宋夷光一个女儿。太后怜惜宋夷光是忠臣之后,做主将其接入宫中抚养。      前后两辈子,宋夷光和秦婉关系都很好,前世宋夷光远嫁之后,秦婉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到最后,也只从卫珩口中得知了关于其的只言片语,更多的连打听都打听不到。      吃了半碗燕窝,秦婉推说吃不下了,凤鸾关切的看着她:“郡主多吃一些吧,郡主本就瘦弱,现下为了雍王妃的事又清减憔悴了许多。不说陛下和太后,就是老奴看着也疼啊。”凤鸾也算是将秦婉看着长大的,对于她现在的憔悴样子很是心疼,生怕她再瘦下去,生出病来。      “正是这个道理。”太后也说道,“婉儿若是不吃,祖母可就恼了。”      秦婉无奈,只好将剩下半碗吃完了。待吃过之后,太后才露出笑容来:“你方才的话也是有理,你这样疼你父王,祖母倒也不好说什么了。但你母妃才去,难保奴才们不趁乱糊弄你什么。不如你将凤鸾带去,我也好省省心。”      “凤鸾姑姑是贴身伺候祖母的,由我带去怕是不好。”秦婉婉拒了太后的好意,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和宁郡主了,所以她行事都有自己的考量,“说到奴才,今儿才罚了一群奴才呢。趁着母妃殁了,府上没个掌事的人,他们倒是尸位素餐起来,也不约束下人了,反倒给下人撑腰呢。婉儿没有气过,命人将其全绑了,推到二门外打板子去了。”她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了撒娇的神情,“婉儿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还请祖母替婉儿说说。”      “做得对。”见她似有些迷蒙,太后对她怜惜更甚,这个孙女儿一向是她的心头肉,恨不能藏起来,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但偏偏这些奴才们竟然敢糊弄她了,让太后很是生气,“凤鸾,一会子让殿中省再拨些奴才去雍王府,将这些不省事的全部换掉。别仗着郡主年轻,就要欺到主子头上了。婉儿也不要怕,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只管重罚,再有什么,自有祖母给你兜着。”      知道祖母要给自己张目了,秦婉很是欢喜,起身再拜。想到前世最后的结局,和现在的样子再一比较,秦婉愈发的觉得自己应该珍惜这些。她前世犯的最大错误就是太高估自己了,皇祖母、皇伯父疼她不是义务,是因为愿意才疼她的。这样想着,她抿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外面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陛下驾到。”话音未落,就见皇帝大马金刀的进来了。皇帝年过四十,模样和雍王颇有几分相似,是个中年美大叔,又因登基已久,身上满是多年上位者的霸气,而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和秦婉年岁相仿的少女,一张小圆脸,比起秦婉的单薄,她很是健康,笑起来两个梨涡,乖巧的要命。      “皇伯父金安。”秦婉忙起身给皇帝请安,被皇帝虚扶一把,“不用这些虚礼了。”又细细看着侄女儿因为憔悴而有几分发黄的小脸,“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      “有呀。”秦婉乖巧的眨巴眨巴眼睛,“婉儿经不起饿的,怎么会不吃饭呢?”      皇帝挑着眉头看她,明显并不相信她的话。双生子也上前来给他请安,一一捏了捏两个小的软乎乎的小脸,皇帝很是受用,坐在太后身边道:“儿子听说婉儿进宫来了,索性来看看。”又咳了一声,“儿子在半道上遇到了夷光,将她一起带了回来。”      那圆乎乎的少女就是宋将军的遗孤宋夷光,听了皇帝这话,她不乐意了:“明明就是陛下派督太监到学里来跟我说阿婉进宫来的……”她说完,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的,她可没有胡说。      皇帝尴尬的咳了一声,心道是简直白疼这个小丫头了。太后立时横了他一眼:“陛下也越来越没有轻重了,夷光还在念学,陛下竟然鼓动她逃学?”      “儿子、儿子只是觉得,夷光肯定是想念婉儿的……”因为宋将军战死之事,皇帝觉得对宋家有愧,是以多疼了宋夷光一些。雍王妃忽然去世,宋夷光不可能不担心秦婉,自然就将她接了一起过来。哪知道这小丫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反倒在太后跟前将皇帝卖了。      这理由倒也差强人意,太后如斯想着,也就放过了儿子。那头宋夷光已然抱着秦婉开始哭,那凄凄惨惨的样子让秦婉都有了一丝错觉,仿佛去世的是宋夷光的母妃一样。她哭着哭着,还打了一个嗝,让秦婉更是哭笑不得。      宋夷光哭得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半天才抽抽噎噎的说:“阿婉,咱们都好可怜。”她说着,又要开哭,却被人将她和秦婉隔开,低头一看,双生子撅着嘴,一边一个抱住秦婉的大腿,各伸出一只小手推她:“不许你抱姐姐。”      哟,这俩小的还吃醋了。      秦婉好笑万分,牵了弟弟妹妹坐下,这才跟宋夷光说话。因为亲自守灵,秦婉睡眠不足,脸色实在不好看,和宋夷光坐在一起说话,也时不时的打呵欠。太后望了皇帝一眼,低声道:“陛下也看见了,你弟弟现在卧病在床,阿羽和媛媛还这样小,整个雍王府都压在婉儿肩上的。她才十三岁,母亲才去,又要担起母亲的丧仪和整个雍王府。今日早上来之前,还发落了几个不长眼的奴才,难保往后无人欺她年轻。”      看着秦婉这些日子又消瘦了几分,皇帝也是长叹,秦婉自幼就长得乖巧可爱,又是个温和性子,有时候纵然任性,但也不过是小女儿的娇蛮之姿罢了。是以上至帝后太后,下至如督太监一类的人都是疼爱她的。自己疼了十几年的小姑娘越发的清减,让皇帝也很不是滋味,尽管是天子,也不能让死人复生。      沉吟片刻,皇帝转头对督太监吩咐道:“传旨下去,赐和宁郡主汤沐邑三千。”三千汤沐邑,在大熙都是亲王的份例了,这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赐给了以为郡主,让督太监含笑,陛下果然还是最疼和宁郡主的。正要吩咐下去,皇帝又说,“库里还有些雪参和鹿茸,全拿来给郡主带回去,这样子日渐消瘦也不是法子,多吃些进补。再从御膳房拨几个厨子去雍王府,好好照顾雍王爷和郡主。”      本是正在跟宋夷光说话,秦婉被皇帝的大手笔给唬了一跳,耳根随即热了起来。那可是亲王份例的汤沐邑,现在的她,和父王都比肩了。秦婉忙起身道谢,皇帝摆手示意她坐下:“下次婉儿进宫来的时候,若是还瘦了,皇伯父可要生气。”      乖巧的应下了,这几日接连没有睡好,秦婉吃的又不多,自然看着就瘦了下来。但现在皇帝为了她长胖一点,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架势,只怕连早膳都要人参炖鸡汤了。      “什么汤?”秦媛听不懂,拉着姐姐的衣袖,“好喝么?媛媛也想喝。”      众人忍俊不禁,皇帝朗声笑道:“好,待媛媛长大些了,皇伯父也请你喝汤好不好?”      “媛媛想喝跟姐姐一样的汤。”秦媛仰着脸儿,嗯,姐姐喝的汤她也想尝尝,肯定很好喝。      皇帝给小侄女儿逗得直笑,旋即亲自将她抱起来:“好,等咱们媛媛长大了,也封成郡主,和姐姐一样好不好?”      秦媛乖乖点头:“好。”      秦婉坦然的看着这一切,心中万分动容,上辈子她并未被赐汤沐邑,现在的发展已经不一样了,势必不会再让前世的事情重演。      又和众人说了一会儿话,秦婉就带着弟弟妹妹们告辞了。双生子在懿宁宫吃了个饱,不多时就打起瞌睡来。秦婉抚着两人小脸,长叹了一口气,现在,总不会再出现前世的事了,弟弟和妹妹,她自然是要亲手保护起来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着,早春略带了几分寒意,秦婉靠在马车上,也是昏昏欲睡,不觉马车忽然停下,秦婉骤然惊醒,紫苏从马车的外间进来,低声道:“郡主,似乎是卫公子,郡主可要和卫公子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玩,忘记放存稿箱里了,求谅解~ 第7章 上香   一听到是卫珩,秦婉的耳根顿时热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她和卫珩已经不像前世那样是夫妻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于卫珩十分挂念。因为这两日没有睡好,她偶尔发怔,还会想到前世卫珩对她的百般呵护。      前世,虽然卫珩是个武将,孔武有力,但对待她是极尽温柔的。当日秦婉被继母害得身败名裂,成了老女都无人问津,是卫珩以赫赫军功相换,娶她过门。虽然秦婉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卫珩不过是将她当成物件。但婚后,卫珩待她很好,好到了连当日嘲笑过她的贵女都无比羡慕的地步。      前世秦婉体弱多病,是根本不可能为卫珩生下孩子的,但是卫珩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只是捧着她的小手,柔声哄她:“无碍,咱们以后过继一个来就好了,婉婉不要再说为我纳妾的话了。”      想到前世的事,她羞得满脸通红,紫苏本是进来传话,见自家郡主羞得连白皙细腻的脖子都发红了,也是直了眼。郡主不会真的喜欢上这位卫公子了吧?要不是喜欢,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郡主这娇羞的模样。      紫苏脸部表情可精彩了,秦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姐姐脸上一片火红,都吓懵了:“姐姐发烧了?”秦婉如梦初醒,忙笑道:“没有,姐姐想到了一些事。”又嘱咐紫苏杜若看好双生子后,自行出了马车内间。推开门,见马车前的确立着一个少年郎,他生得很是好看,鬓角如裁,面如冠玉,只是眉目间萦绕着些许阴郁的气质,见秦婉露出脸儿来,他才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来:“和宁郡主。”      “好久不见……”秦婉看着卫珩,顿时绽开一个笑容来,将卫珩都看得怔了怔。这小郡主似乎总是对他格外的好,不说旁的,仅仅是这笑容,就让他觉得整个人都开阔起来,全然忽略了秦婉话中的不妥。      自知失言的秦婉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小脸儿登时更为胀红,她和卫珩昨日才见了面的,现在说好久不见,显得她度日如年似的。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顿时就尴尬了起来。身后的双生子揉着大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姐姐身边,看着秦婉,又看着卫珩,扭股糖似的缠上了秦婉:“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      “他是……姐姐的朋友。”卫家虽然如今没落了,但到底曾经也是世家,要秦婉不顾念卫珩的想法是不可能的。但现在,雍王府和卫家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府上的人对于卫家人还避如蛇蝎,她只能找了个最折中的说法,将秦羽抱在怀里坐好,“你们叫珩哥哥就好了。”      没得到姐姐的抱抱,秦媛小脸拉得好长好长,闷闷的叫了一声。秦婉整理了心情,笑道:“卫公子去哪里?”      “相国寺,去给母亲上一炷香。”卫珩声调波澜不兴,眉宇间的阴郁经久不散,端详着秦婉,虽然昨日才见了她,但她的脸色似乎比昨日还要难看了几分。只怕,柳姨去世的事的确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卫珩思忖片刻,低声道:“郡主切忌哀毁过礼,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听了他的关心,秦婉心中顿时泛出甜蜜来,面露羞涩:“不知,我可否和卫公子一同前去?”卫珩骤然一惊,脸上的神色很快就稳住了:“郡主不必前去。”皇帝不待见卫家,何必让秦婉冒着风险随他去?        “又有什么?”秦婉笑得十分和煦,“令堂和我母妃是手帕交,这样的情分,我也该去为她老人家上一炷香,权当是替母妃上的。”说到这里,她笑意满满,一张小脸都生动了几分,向他略一招手,“呆子,快上来,咱们一起去。”      在里面的紫苏和杜若彻底无语了,相视一眼,实在不知郡主什么意思。卫家不被皇帝待见,一口气将爵位全给撸了,但是郡主对于卫家的这位公子却是愈发的亲昵,纵然有王妃的缘故在里面,但郡主这也……      并不知两人想法的秦婉很淡定,又向卫珩招了一次手。后者看着她含笑的小脸,鬼使神差的不忍拒绝她,还是上了马车。马车这东西,在大熙来说也算是十分奢侈的存在,在普通的百姓家中是绝对没有的,能够使用马车的人家都是达官显贵。因此,自卫家因赵王之事被牵连夺爵之后,马车这东西就远离了卫珩。      而雍王府的马车是很大的,一道推拉门将马车隔成了里间和外间,里间铺有绒毯,自有软榻和案几,俨然一间小小的会客厅,而外间则是茶水间。得了秦婉一个眼色,杜若自去沏茶,端了君山银针给卫珩:“卫公子请用。”      卫珩接了茶水在手,见汤色澄黄,是君山银针。上一次秦婉亲自给他烹茶,脱口就说出他喜欢君山银针,今日这侍女也奉上君山银针,可见秦婉是的确将他的喜好记在心中的。卫珩抿紧了唇,并不说话,秦婉则面带微笑:“你不爱吃甜的,可惜我这里的点心都是甜的,不如你瞧瞧,将就着吃些?”      “不必了,谢郡主美意。”卫珩淡淡说道,心中愈发的捉摸不透。秦婉竟然连他不爱吃甜的都知道。秦婉依旧让人将各色糕点摆了出来,可将双生子喜坏了。秦羽坐在姐姐怀里,要是有尾巴,都能翘上天了,小爪子不停的指着糕点,紫苏和杜若自然会给他取,秦媛则苦兮兮的站在一旁,自然而然的就瞄上了正襟危坐的卫珩,伸开双手:“珩哥哥抱。”      卫珩低头看她,眼中微微讶异。秦媛年岁那样小,哪里明白这些,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着卫珩。后者何时和小孩子接触过,被她那张酷似秦婉的小脸直直的盯着,很快耳根发红了,心下啐了一口,也不知应该如何。见他迟迟不动,秦媛老大不乐意,自己爬到他膝上坐定之后,卖力的跟秦羽抢食。      见卫珩耳朵全红了,秦婉也是笑起来:“他俩……素来都是这样无状的,你不要见怪。”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加之腿上坐着的秦媛活脱脱是小了一号的秦婉,卫珩心慌起来,潮红漫上了脸颊。      两个小主子抢食,苦了紫苏和杜若,两人分别给双生子跟前的小碟子里盛满了糕点,抬头就见卫珩竟然看着自家郡主也红了脸。她俩相视一眼,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世上哪有一对男女平白无故看着对方脸红的?说不是那意思都没人相信。      不过两人何等知趣的人,也不去点穿这事,心中还想着要将郡主的性子给拧过来,若是短时间内拧不过来,那就只能暂且瞒着王爷了……      一路到了相国寺,此处乃是大熙的国寺,而其中的佛光塔之中,则是供奉着很多人的灵位,大多都是各府的权贵家人。秦婉一手一个牵着弟弟妹妹,卫珩在前面带路,一直上了最顶层,他才停下来。      秦婉进来之时,四处看了看,随着楼层越高,牌位上的名字就愈发的尊贵了。她甚至看到了好几个老国公的名字,而卫夫人的牌位供奉在最顶层,实在是让秦婉没有想到。      奉了香,卫珩恭敬的行了礼,又将线香插/入了牌位前的香炉之中。回头望一眼秦婉,见她面露狐疑之色,微微歪着脑袋的样子可爱得要命。咳了一声,卫珩低声道:“母亲的牌位被奉入此处之时,卫家还在鼎盛之期。后来,虽是夺爵了,却并未动母亲的牌位。”      见他为自己答疑,秦婉面露微笑,又牵着弟弟妹妹的手,上前去给卫夫人上香。前世她嫁给卫珩之时,连卫老将军都作古了,自然更不知卫夫人的事。这辈子才知道,原来婆婆和母妃还有这层关系。所以秦婉的祭拜是恭敬而带着真心的,感谢卫夫人将卫珩生到了这世上,让她前世得以嫁给卫珩。      依着秦婉的身份,就算只对牌位点头致意都是可以的,但她却行了二跪六叩的大礼。三跪九叩只对天地对君对父对师,二跪六叩已然是极为庄重的礼了。卫珩抿紧了唇,虽不发一语,但心中对于秦婉是万分感激。      恭恭敬敬的将线香插/进去,秦婉这才起身,又将撅着小屁股跟着自己一起拜的双生子拉起来。卫珩面对秦婉,眉间的阴郁总算消散了,露出了笑容来:“多谢郡主。”      “你我之间,说谢谢就生分了。”秦婉略红了脸庞,“况且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来祭拜。毕竟,母妃和令堂有这样的关系。”      她笑得很乖,让人心生怜惜。卫珩沉默片刻,相国寺之中又响起了梆子的声音,已然是正午了。秦婉张望了一眼,问道:“我儿时跟着父王母妃吃过相国寺的素斋,卫公子要不要也试试?”      “好。”卫珩点头。众人才一起去打了斋饭,对于两个贪吃的小家伙来说,斋饭太过清淡了,好在两人今日没少吃点心,也就不饿,在姐姐那里蹭了几筷子素菜就不要了。而雍王妃刚去世,秦婉的饮食也就顺势清淡了下来,倒也是能够习惯。卫珩本就不挑食,吃得很快但却依旧优雅,秦婉事先就将斋饭多留了一份,等卫珩吃得差不多了,又亲自端给他:“多吃些。”      她不过吃了小半碗,卫珩难免有点尴尬,对上她含笑的眸子,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秦婉知道他的心思,说:“我往日不是这样薄弱的胃口,今日在宫里吃了一碗燕窝,现下不饿。”      卫珩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接了斋饭。秦婉笑道:“男女有别,食量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要为这样的小事挂怀。”卫珩静默不语,吃饭的速度则慢了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跟秦婉在一处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安心感,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会关注,甚至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并不知他如何作想的秦婉现下很高兴,她觉得她跟卫珩的关系又进了一步。她一定要跟卫珩打好关系,前世卫珩宠她如珠如宝,这辈子,换她来对卫珩好,然后嫁给他,生好多好多健康的宝宝。      待卫珩吃了饭,众人又在相国寺之中消食散步。如今是早春,偏巧枝间有含苞的花,姐姐身高不够力气也不足,两个小的就瞄上了卫珩,后者也不好拒绝两个小的,轮番将他们举起来几次后,两个小的彻底被卫珩收伏了,“珩哥哥”“珩哥哥”唤个不停,比姐姐二字都叫得多。      待走了一会子,秦婉又“顺路”将卫珩送回去了,这才将玩累了的弟弟妹妹们哄睡,自己靠在软榻上小憩。紫苏和杜若两人跟在身边看了几个时辰,心中很是担忧,轻声将秦婉叫醒后,低声道:“郡主,卫公子的事,郡主是怎么作想的?”      “什么怎么作想?”不解她二人何意,秦婉问道,想到卫珩,她脸儿又微微红了,“我……没有什么想法。”      “可是陛下不待见卫家啊。”紫苏叹道,“我和杜若伺候在郡主身边久了,将郡主的性子也是看得透透的,说句不敬的话,郡主是不会无缘无故待别人好的,更何况对一个男子这样好。这话原也不该我和杜若来说,可是郡主何必去和陛下硬碰硬呢?若是惹恼了陛下,怕是连郡主也要吃挂落的啊!” 第8章 做七   紫苏和杜若自小儿就伺候在秦婉身边了,自然是全心全意为秦婉好的。光看卫家公子人品相貌,未必配不上自家郡主。但当年皇帝陛下以雷霆手段夺了卫家的爵位,卫家至今都还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但秦婉可是郡主,皇帝的亲侄女儿,若是因为和卫家走太近而被皇帝迁怒……      明白两人的担心,秦婉转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弟弟妹妹,摇头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以为,皇伯父并不讨厌卫家。”她声调柔柔的,让紫苏和杜若面面相觑。若说陛下并非不待见卫家,她们是绝对不肯相信的。毕竟当年的赵王妃就是卫家的人,若不是不待见,卫家当年的爵位也不会被撸了啊。      秦婉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若她没有重生,兴许还会相信皇伯父的确不待见卫家这件事。但是她是重生而来的,她很清楚的知道,前世的卫珩,在迎娶她的时候已经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了。试问,若是皇帝真的不待见他,会容许他一步步往上爬,直至位极人臣?      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缘故,但秦婉可以断言,皇伯父并不讨厌卫珩,甚至不讨厌整个卫家。      对于郡主的这份信心,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二人自然是相信郡主的,但若是郡主因为卫家公子的事而吃挂落……      见她二人还有些顾虑,秦婉笑道:“你们宽心就是了,我自有分寸。”前世她失去的东西,这辈子怎能容许再次失去?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了。      *      而从宫中回去,下午就有殿中省的来,将府上的奴才换了,加之秦婉被赐了汤沐邑,众人也格外有眼力劲的说什么做什么,本有些凌乱的雍王府里顿时就一片井井有序,丝毫不显凌乱。秦婉前世没有掌过王府的事,起先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在老妈妈的帮助下,很快就抓住了诀窍,愈发的如鱼得水起来。      所谓做七,就是指从头七之日开始,设出灵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七日做一场法事,直到七七之后。也从头七之日开始,各府吊唁之人络绎不绝,加之雍王府是一等一的皇亲,故此往来之人更多。朝中不少人本以为是皇帝和太后指派了人来理事,等到看到脸上还有婴儿肥带着些许稚气的秦婉迎出来,也是纷纷面露赞赏——勿怪陛下和太后这样疼和宁郡主,郡主是完全当得起的。      因头七、三七和七七乃是大七,各色显贵络绎不绝,王府里又只有秦婉掌事,未免外孙女儿操劳过度,纵然十分挂念,但雍王妃的母亲柳老太太还是按捺住了心情,待二七之日方才领着柳家上下来了雍王府。      这几日接连操劳,秦婉眼底乌青很重,在脸上扑了一层粉,掩盖住倦色,这才换了素衣往堂中去了。柳家人已然等在了其中,为首的一人身着鸦色褙子,一手拄着龙头拐杖,身边或坐或站了几个男女,秦婉的舅舅柳重锦坐在柳老太太身侧,而另一边立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容色温润,见秦婉出来,向其点头致意:“婉儿。”      秦婉露出几分笑容来,目光不自觉的就移到了紧紧站在柳老太太身边的女子身上。那女子看来也不过十八九岁,杏眼桃腮,虽仅仅是中上之姿,但不得不说,她却有她独特的优势,至少这个优势,在雍王爷跟前是绝对管用的。      她轮廓和去世的雍王妃、秦婉的母妃十分相似。心剧烈的颤抖起来,秦婉握紧了手,指甲刺在掌心,才勉强能够压抑住这份恨意。前世,就是这个女人入主雍王府,而后一步步蚕食,将她和弟弟妹妹们逼上死路的。      她的好表姨。      孟岚也注意到了秦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动声色的一笑:“婉儿是不是想念表姨了?”      秦婉并不回答她,先给柳老太太和柳重锦请了安,柳老太太已然老泪纵横,将她抱在怀里:“苦了你了……”女儿这样撒手去了,雍王一病不起,秦婉也不过十三岁,要看顾两个弟弟妹妹,还要撑起这偌大的王府,让柳老太太很是心疼。      “婉儿不苦。”要说对于母亲离世无动于衷定然是不可能的,但秦婉现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耽于伤感于事无补,不如尽早振作。秦婉说罢,又对方才跟她打招呼的少年郎,她的表哥柳穆清笑道:“表哥。”      俨然是其乐融融的场景,但孟岚方才的话,就被秦婉全然无视了,这让孟岚很是惊讶,往日秦婉和她关系很好,虽然辈分所限,但秦婉待她十分亲昵,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置之不理的场面。这样的落差让孟岚很是懊恼,又一次笑道:“婉儿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仰着脸儿看了她一眼,秦婉只是点了点头:“多谢。”毕竟如今没有前世的事,她不愿让外祖母觉得她盛气凌人。但尽管如此,心中澎湃的恨意一点都不能消减下去。若非孟岚此人,前世的秦婉还可以和弟弟妹妹们把酒言欢,或许她不会嫁给卫珩,或许她会有另外的夫君。但是那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浑然是锥心之痛。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孟岚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面露幽怨之色的看着秦婉。秦婉心中冷笑连连,前世她就是什么事儿都不管,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跟眼前这个蛇蝎妇人情非泛泛。当日在父王说要迎孟岚入府的时候,秦婉和弟弟妹妹还表示了欢喜。      也是她太傻,真以为孟岚会将他们当做亲生子女,这毕竟是自己的“表姨”啊。起先倒还好,但后来孟岚有孕,生了个孩子之后,秦婉就发现自己身子开始出问题了,她本就算不得强健,但后来咳疾经久不愈,甚至咳出了血。再后来,阿羽给孟岚教唆歪了,媛媛也渐渐被人孤立。      想到前世阿羽将一枚玉蟾献给了太后做贺礼,谁成想将太后当场气昏了过去,缠绵病榻不久,就薨逝了。后来秦婉才知道,这是孟岚的意思,她得到了赵王的东西,转而嫁祸给阿羽,让阿羽至此被彻底厌弃,雍王世子的位子,也落到了孟岚自己的儿子手中。      再后来,阿羽死了,媛媛也死了,柳家给孟岚害得家破人亡,秦婉自己如同死人一样,被养在雍王府之中,成了孟岚立牌坊的工具,直到卫珩从边疆凯旋归来,将她娶走。      所以,面对孟岚这样略带了几分幽怨的神色,秦婉视而不见,若依了她,他现在就想命人将孟岚乱棍逐出雍王府。又扶了柳老太太起身:“外祖母这边来。”对孟岚视而不见,径直走了。      在身后,孟岚气得脸色苍白。她是个孤女,在父母都身亡之后,前来投奔了姨妈柳老太太。柳家是大熙的世家之一,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为精细的,让孟岚对于这样的生活产生了无尽的向往。后来表姐嫁给了雍王,成了雍王妃,雍王爷一表人才又风流多情,让她自幼就萌发了对于雍王爷的情愫。      她为什么不能嫁到王府之中?更何况现在表姐死了,总不能让雍王一人鳏居到去世吧?她一直看着秦婉三姐弟的生活,她的孩子,往后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就算是用枪的,也一定要得到。      扶着柳老太太,秦婉乖巧的和外祖母并舅舅说着话。她谈吐变得从容,这让柳老太太和柳重锦很是惊喜,但想到是因为雍王妃去世才让这孩子成长起来的,又难免想落泪。在灵堂为雍王妃上了香,柳老太太老泪纵横,她唯有这一个女儿,现下还没了,让老太太怎么不伤心。更何况女儿留下的孩子都还算不得大,来日的路又该怎么走?      灵堂之中一时哭成一团,把进来的双生子给唬了一跳,也跟着开哭。秦婉无可奈何,又见雍王撑着病体出来,忙去扶他:“父王怎么出来了?万万保重自己身子才是。”      “无碍。”雍王这几日卧病在床,难免憔悴万分,还是强撑病体,行到柳老太太跟前,肃然下拜:“岳母大人还请止泪,是小婿没能照顾好阿湄。”他说着,眼泪潸然而下。他那日进宫向太后请安,谁成想……连爱妻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雍王眼泪簌簌而下,好不凄凉。      柳老太太不敢受这礼,忙避开了,和柳家老小一起给雍王请了安,又劝道:“雍王莫要如此,是命,都是命。”经不住落下泪来。      跟着父亲来的双生子见众人哭成一团,也吓得哭起来,秦婉忙去哄两人。而雍王本就是玉树临风的男人,为了亡妻害了病,憔悴清减的深情模样更是容易打动女人。比如孟岚,看着他含了几分热泪,步履踉跄的走到了雍王妃的棺椁前,轻轻抚着棺身,满脸痛心的样子,孟岚只觉得心中那根弦被拨动了,顿时满脸通红。      现下灵堂之中哭成一团,孟岚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总归表姐已经死了,只要能让雍王对自己心动,能够入得雍王府,那么一切都容易了起来。想到今日秦婉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孟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践踏,心中盘算着,等到自己变成她继母的时候,一定不会让她像现在这样好过。      于是孟岚上前,递了自己的手巾,柔声劝道:“姐夫还是止泪吧,身子要紧,不要让表姐担心。”她故意放柔了语调,引得雍王抬头望了一眼,见孟岚打扮很是素净,偏偏那和亡妻十分相似的脸让他一瞬间愣神,又多看了孟岚一眼。      孟岚比雍王妃小了将近十岁,雍王兀自苦笑,没想到连孟岚都长大了,变得……有些像阿湄了。      他失神的样子让柳老太太和秦婉都双双捕捉到了,秦婉对孟岚原本没什么好感,又见父王怔了怔,不必细想,必然是动了心思。雍王乃是皇帝的亲弟弟,自然是天潢贵胄的身份,虽然对雍王妃情深,但也不妨碍他娇妻美妾坐享齐人之福,现下他看了和雍王妃颇有几分相似的孟岚,保不齐……      前世之时,他两人怕就是这样搅在了一起吧?      柳老太太目光如炬,看着外甥女满脸娇羞的站在女婿跟前,偏生女婿好似还看呆了,这一点让柳老太太很是窝火。雍王方才一番夫妻情深,让人好不动容,但现在又看着别的女人愣了,纵然知道是因为孟岚模样和雍王妃有些相似,但柳老太太心中难免生气;而孟岚就更是让老太太心中不满了,在表姐的灵位之前,竟然做出了这种明摆着就是勾引的举动来……      “王爷还是要好生保养。”柳老太太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出言劝道,雍王忙离了孟岚身边去听岳母的话。看着雍王走开,孟岚脸色都变了几分,方才王爷明明都看着她失神了,若是再加以诱导一二,未必不会对她动心。偏偏自家姨妈竟要出口断了她的前程……      这样想着的孟岚心中又埋怨起柳老太太来,但面上还是笑得温婉,行到柳老太太身边,见雍王很是恭顺的微微欠了身听老太太说什么,她心中的悸动更是明显。      这个男人,未来一定会是她的。      她这样想着,又见哭得眼睛都红了的双生子,已然计上心来:“姨妈,表姐如今才没有了,我想着婉儿独自要撑起偌大的王府,难免疏于对媛媛和阿羽的照料。不如……将媛媛和阿羽接到柳府去吧,咱们看着,也放心一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 继母要被打脸了~ 第9章 己出   孟岚这话看似十分有道理,秦婉独自一人撑起偌大的王府本就是不易,双生子年岁又小,难免让秦婉分心照料,更不说雍王爷还病着,更是让秦婉忙碌。      而柳老太太似乎有几分心动,外孙女儿实在也是有些憔悴了,让她很是心疼,若是能让阿羽和媛媛跟着她走,也算是给女儿尽了一些心。只表现出了一丝一毫,但孟岚何等的乖觉,将这一丝一毫捕捉得透透的,忙抓紧说:“姨妈对于婉儿姐弟都是一片疼爱之心,连我看了也是动容,姐夫就依了吧。”      秦婉冷眼看着孟岚面带悲楚,好像真的为雍王妃的去世而伤心,一副疼秦婉姐弟到了骨子里的恶心模样,但实际上打得什么主意,秦婉未必看不出。孟岚的招数,和前世分明是一样的,阿羽和媛媛年岁小,未必能够分辨出孟岚的真心假意。若是真让他们两个去了柳府,秦婉并不担心他俩会被人苛待,但是孟岚却有的是机会和两个小的拉近乎,一旦阿羽和媛媛松嘴了,跟父王说想要孟岚做继母的话……      前世,孟岚不就是这样的么?秦婉和双生子被太后接入宫中,一年的孝期之后,府上便有些变了味道。雍王那时已然落入了孟岚的温柔乡里,她本就长得像雍王妃,加之又有小家碧玉的味道,让雍王欲罢不能。而秦婉素来和她交好,一来二去,姐弟三人也就同意她入府了。孟岚进府做了侧妃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又得了太后的青眼,这才翻身成了正经八百的继母,而后生了她第一个儿子。自此后,一切就按照逼死秦婉姐弟三人的步调慢慢的进行下去了。      所以,秦婉若是还能让孟岚得逞,她也就白白重生了这一次。转头看着雍王,后者和柳老太太一般,也有些心动。柳家书香门第,是绝对信得过的,更何况有柳老太太和柳重锦坐镇,雍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地方。何况妻子去世,自己也在杖期之中,难免疏于对孩子们的照顾。      “婉儿以为,此事不妥。”见父王和外祖母都有些心动,秦婉慢吞吞的开口,将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的孟岚给震住了,忙笑道:“怎就不妥了?”秦婉今日对她的态度十分奇怪,让孟岚很是恼火,但她不敢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秦婉是有封号的郡主,更深受皇帝和太后的宠爱,若是没有她点头,自己是根本不可能进得了雍王府的大门的。      “自然不妥。”秦婉施施然微笑,话便有几分尖刻了,“表姨不过是借居在柳府,岂可对府上之事指手画脚,更没有对我雍王府指手画脚的道理。”一句话就将孟岚和自己的关系撇开,让其白了脸色,恨得要死却也不敢发作。她说到这里,又行到柳老太太面前,盈盈下拜:“外祖母一片爱惜之心,婉儿十分动容。只是日前,婉儿带阿羽和媛媛进宫向皇祖母并皇伯父请安之时,皇祖母言下之意,也是要将阿羽和媛媛接入宫中去,婉儿不愿跟弟弟妹妹分开,所以拒了皇祖母的好意。前几日李刚拒绝了皇祖母,今儿若是又答应外祖母将阿羽和媛媛送到柳家去,只怕皇祖母知道了吃心。”      柳老太太沉吟,确实如此,正经八百的祖母要接孙儿孙女去都没有被同意,若是让外祖这边接了去,保不齐太后吃心。虽说和天家联姻,也是一等一的世家贵族了,但柳老太太十分拎得清,没有将自己摆在太后跟前的道理。雍王是太后的小儿子,太后自然不会恼他,更不会恼秦婉,但对于柳家,却是会恼的。      柳老太太思忖完后,道:“是这个道理,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了。”孟岚白了脸色,悻悻称是,秦婉轻轻的看了一眼孟岚,见她气白了脸,轻描淡写的说道:“表姨没有接触过,不懂其中的缘故,也是情有可原。往后还要明白前因后果之后再行开口,别闹出什么笑话了。”      孟岚霎时脸色变得苍白,秦婉这话虽轻,但却打到了她的七寸之上,分明在说她目光短浅,不懂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弯弯绕绕。孟岚生平自傲,最恨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虽然她也曾是高官之女,但大熙何等看重家世,若是非世家大族出身的高官也不过尔尔罢了。加之父母双亡,她进了柳府投奔柳老太太,见了表姐雍王妃之后,就更觉得官员之女和世家女在见识谈吐上的确是云泥之别。      后槽牙都咬得发酸了,孟岚还是抿出了笑容来。她一定会进雍王府,今日秦婉这番话,如何折辱她的,她定要加倍回报秦婉,让秦婉这贱丫头有一日跪在她手下过活!      根本不去理孟岚,秦婉笑得和煦,雍王爷也深以为然,若是拂了母后的面子,只怕来日婉儿不好做人。而双生子总算是回过味来了,眼睛里面顿时渗出了眼泪,一边一个拉着雍王:“父王不要我们了吗?”秦媛更是哭得十分凄惨,小手抹着眼泪:“媛媛乖,会听父王和姐姐的话,父王不要送媛媛走。”      雍王心酸不已,抚着她的小脑袋:“媛媛乖,父王不会送你们走的。”两人哭得让人揪心,柳老太太终究是不忍,彻底歇下了这份心思来。又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那以后,阿羽和媛媛跟着姐姐来看外祖母好不好?”      红着眼眶,两人点了点头,紧紧拉着雍王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雍王就不要他们了。虽然年岁小,但这么久没有看见母妃,他们自然将雍王和秦婉看得很重,若是再看不见父王和姐姐,只怕两个小的就要不依了。      不料弟弟妹妹会哭起来,秦婉虽是心酸,但也庆幸起来,不管如何,有了两人的这番哭诉,雍王势必不会再动心思将他们送到柳府去了。施施然抬头,见孟岚白着脸还强逼着自己露出温婉的笑意来,秦婉忽觉得心中一阵爽快。      原来,看着别人下不来台的样子,是这样的舒服……      不多时,雍王领着柳家人往花园之中去小坐,柳穆清则叫住秦婉,润泽的笑容之中满是关切:“姑妈去世之后,辛苦你了。有没有什么事需要表哥帮忙的?”作为青梅竹马的表哥,柳穆清是很清楚秦婉往日何等娇宠,但现在,却要独自一人撑起这偌大的雍王府来,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是心疼。      “暂时还没有。”秦婉微笑,“若是往后有什么事,我自然会请表哥帮我的。”      表哥一直是待她很好的,哪怕是前世,都一直呵护着她。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她被孟岚害得体弱多病的时候,柳穆清原想替她出头,但却被已是雍王妃的孟岚设计,害得丢官罢爵。      她那样待自己也就罢了,连对她有恩的柳家都不肯放过,这未免太过狠绝!      见表妹似乎在想别的什么事,柳穆清温和一笑:“若真是有事,定要来找我相助呀。”他一面说,一面和秦婉跟上众人的脚步,“婉儿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可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太过伤悲,否则姑母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      “我知道。”秦婉点头称是,每一人见了她都这样跟她说,她这些日子的确清减了些,等到做七完了,还是要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      柳穆清笑起来:“接下来又有一年的孝期,你多多保重,不要坏了身子。我娘如今也病着,让我嘱咐你好好保养,不要坏了自己身子。”      “多谢舅母挂念。”秦婉轻轻说,舅母在前世就十分的疼爱她,可惜后来也因为孟岚而……“烦请表哥转述,请舅母好好保重身子。皇伯父前些日子赐了我不少补品,表哥带些回去给舅母补补身子吧。”      “我会的。”柳穆清坦然微笑,因自小青梅竹马,是以他对着这个表妹没有一点拘束,“你也要多多保重。”      众人到了凉亭坐定,因雍王妃去世之故,众人脸上神色都是惨淡。秦婉立在父亲身边,为长辈们倒茶,行止十分出挑。柳老太太看着她,心中不住地叹气。她是极为喜欢这个外孙女儿的,秦婉和柳穆清年岁差不太多,又是青梅竹马,本来是想亲上加亲,再做一门亲事。但现在女儿刚死,这话也不必再提了。      待亲自给众人端了茶,秦婉四下里寻找,见双生子不见了踪影,心中一慌。此处临近池畔,别是两个孩子贪玩落了下去,也就命人去找。不多时,就见孟岚牵着两人回来了。对上秦婉灼灼的目光,孟岚一笑:“婉儿今日是怎么了?总带着三分火气,是表姨得罪了你?”她说得十分自然,像是平时开玩笑一样,又蹲下身子轻轻推了秦羽一把,“阿羽去帮表姨说说好话好不好?”      秦羽迈着小短腿扑到姐姐怀里:“姐姐,姐姐,阿羽喜欢表姨,姐姐不要生表姨的气。”他一面说,一面鼓起小包子脸,“表姨像母妃,阿羽喜欢。”见被他抢了先,秦媛也扑到姐姐身上,“媛媛也喜欢表姨,表姨像母妃。”      见两个小的都这样说,秦婉微微白了脸。孟岚的确拥有这样的优势,前世自己不也是因为她和母妃长得像才格外喜欢她么?更不要说年仅三岁的阿羽和媛媛了。两个小的和小猪仔一样在她怀里拱,满满的撒娇之意。      不料弟弟妹妹这样快就被她给收服了,秦婉勉强露出笑容,牵着弟弟妹妹坐到了雍王身边,这才抱着秦媛说:“那表姨说什么了,让媛媛和阿羽都这样喜欢表姨。”      坐在姐姐怀里,秦媛得意洋洋的看着秦羽,后者瘪着小嘴,很是不服气,又转头对父亲伸出了手:“父王抱。”见雍王真有意要抱他,掌事太监忙劝道:“王爷还在病中啊……”      “无碍的,阿羽年岁小。”双生子年幼,又没了娘,他自然多疼一些,将秦羽抱在膝上坐定,也笑问道,“表姨跟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这样欢喜?”      见雍王的心思被勾了起来,孟岚笑得温婉非常:“哪有什么话,左不过哄孩子们欢心而已。”话中虽是婉约,但她内心则得意非常,自打表姐死后,秦婉难缠了些,不过有什么要紧呢?双生子若是松了嘴,秦婉被拿下也不过是指日可待。      想到今日秦婉的话,孟岚耳根都热了,她一定要让秦婉跪着给自己赔罪,从此看自己的脸色过活!      秦婉心中不豫,打定主意要将弟弟妹妹扭过来,又低头看着怀里吃点心的妹妹:“媛媛告诉姐姐,表姨说什么了?”      正吃得欢腾,秦媛抬头看着姐姐,嘴角还留着点心残屑,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几分懵懂。被这样看着,秦婉失笑,抚着妹妹的小脑袋,那头秦羽可激动了,大声说道:“表姨说,特别喜欢阿羽和媛媛,恨不能阿羽和媛媛是表姨亲生的呢。”说完又得意的看着秦媛,将后者气得小嘴都要撅上天了。      他人小声尖,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孟岚,后者本还想在雍王爷跟前娇羞一番,没想秦羽竟然将这话说了出来,让孟岚一张脸立时惨白没有血色。      众人都被秦羽的声音给吸引得看了过来,秦羽年龄小,不懂这些很正常。但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出身大族,怎会不懂这话的意思?秦婉立时含笑,目光徐徐打量过孟岚,面带几分考究,像是要将她这个人看穿一样,嘴角扬起讥讽的微笑来:“表姨对阿羽和媛媛这样爱惜,只是我大熙女子以贞静淑良、行止有度为美,表姨尚未出嫁,还是不要说将别人家孩子视如己出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么哒,欢欢会送红包哒 第10章 作妖   本来雍王还以为孟岚说了什么让孩子们欢喜的话了,但没想到,她竟然说恨不能是自己生了秦羽和秦媛,这让雍王爷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看着那张和爱妻颇有几分相似的脸,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孟岚这话实在僭越了。她一个未婚女子,将别人家孩子视如己出,算什么意思?      雍王尚且如此作想,柳老太太心中就更是愤懑了,女儿刚死,孟岚就对外孙说这样的话,是想要做什么?要进雍王府当后娘么?双生子还小怕是听不出,只当孟岚是喜欢自己,但柳老太太也是在后宅之中脱颖而出的当家主母,怎能不懂其中弯弯绕绕?若说方才还只是有些不满,认为孟岚行事有失偏颇,但现在,对于这个一向疼爱的外甥女,柳老太太就着实生出怒意来了。      而孟岚现在着实慌了,她本来是想要拉拢两个孩子,这才说希望自己才是他们的生身之母,两个孩子听了只觉得她是喜欢自己,并没有像大人一样的多想什么。但是坏就坏在这里,孩子们太天真了,连哪些话该说那些不该说也分不清楚,现在如此被动,让她着实下不来台,见雍王掩唇直咳的样子,心中更是惶恐起来。      雍王的样子让孟岚惶恐起来,她唯恐让雍王对她心生不满,还强定着神色说道:“是我孟浪了,我只是……喜欢阿羽和媛媛得很。一时欣喜之下,这才说错了话。”      见她胀红着脸,蹩脚的解释着,秦婉只做没有听到,坐在石凳上并不言语。前世,孟岚也是这样说的,说恨不能秦婉姐弟是她生得才好。彼时秦婉真信了,以为她会将自己姐弟三人当做亲生。但是她的视如己出,让秦婉体弱多病,到死都没能给卫珩留下一子半女,让阿羽背上了气死太后的罪名而后被皇帝赐死,让媛媛身败名裂,嫁给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最后含恨而终?      这等视如己出,谁消受得起!      她小脸上结上了一层寒意,只是抚着怀中妹妹的小脑袋。众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让年幼的双生子很是局促,看看姐姐又看看父王,见两人神色莫测,双双面露惶恐。秦羽脆生生的问:“阿羽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意思,他和媛媛都只认为表姨是喜欢他们才会说恨不能自己生了他们,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没有,阿羽没有说错话。”秦婉微笑着摸摸弟弟的小脸,“说错话的不是阿羽。”阿羽和媛媛现下是一张白纸的年龄,能有什么说错话,真正说错话的,自然是孟岚,和两个孩子没有干系。      没想到秦婉会当众说说错话的不是秦羽,这意味十分明确,让孟岚脸色更是精彩,死死的看着秦婉不曾言语。秦媛不解的望着姐姐的脸:“不是阿羽说错了话?那是媛媛做得不好?”      “媛媛,阿羽,姐姐教你们一个道理。”前世的事一件件在眼前重现,秦婉最恨的就是这句“视如己出”,就是这句话,奠定了他们姐弟三人未来的悲惨生活,“咱们是母妃生的,这世上也只有母妃才会那样毫无保留的爱护着我们,因为母妃是我们的娘。表姨虽然疼爱我们,不过她不是我们娘,做不到像母妃那样毫无保留。”她说到这里,轻描淡写的瞥了孟岚一眼,“若真的能够做到,那也是因为表姨还没有自己的孩子,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再怎么视如己出,也不会真的当做是自己生的。”      双生子瞪大了眼睛,他们太小了,还不懂这些,看着秦婉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不太明白姐姐说什么,但姐姐说得肯定都是对的。秦婉施施然的笑,若可以的话,现在她就想要把孟岚撵出雍王府去,和她在同一片屋檐下都嫌恶心,更不要说别的了。所以说,她当众下了孟岚的面子,没有一点的愧疚感。      脸上仿佛给秦婉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孟岚眼前金花乱飞。她不懂为何秦婉今日像是变了个人,处处针对于她。难道秦婉是看出她的心思了?可是凭什么呢?表姐是柳家的独女这事不假,但若是自己父亲还活着,自己也是高官之女,难道连嫁入雍王府为继室都不行么?偏偏秦婉横生枝节,处处和她过不去。方才这话虽然柔婉,但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甚至将她告诉双生子的话给全部否决了。      而柳老太太碍着雍王在,不好说什么,但外孙女儿的一番话句句直戳她内心。作为女人,老太太很清楚,像是孟岚这样动了心思想要做人继母的人,说将前妻生的孩子视如己出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说,秦婉这话非但没有说错,反倒是句句属实。看来这孩子也是个灵醒的,看穿了孟岚的心思。      况且,这若不是自己外甥女,柳老太太都想命人来打她板子。女儿刚没,这丫头就在灵前做出一些暗示女婿的事来,简直就是找抽!      雍王爷叹道:“婉儿。”见孟岚胀红了脸,雍王当然知道女儿这话让她很是下不来台,但孟岚这话的确有失偏颇。为了缓和气氛,还是象征性的叫住了女儿。秦婉看了父亲一眼,撅起嘴,一派委屈的样子。雍王顿时心疼了,方才想缓和气氛的心思荡然无存,将面前的点心推到她跟前:“你这些日子操劳,瘦了不少,多吃些才是,女孩子还是稍稍丰腴一些才好看。来人,去给郡主端些虾肉馄饨来。”      “多谢父王。”秦婉换了撒娇的语气,仿佛刚才语言尖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婉儿知道了。”      “多吃些才是。”柳老太太也懒得跟孟岚这傻丫头计较了,撇了她关切的看着外孙女儿,“婉儿这些日子的确是清减了,为了你母妃,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秦婉颔首称是,双生子一听有吃的,忙举起小手:“父王……”见两人圆乎乎的小脸,雍王失笑:“你二人倒是分毫不用我担心,若是你们姐姐能像你俩这样能吃就好了。”      众人都舍了孟岚去关心姐弟三人,孟岚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如芒在背,看着众人都围着秦婉转,她不免恨得发酸了。雍王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看了她一眼表示安抚。但孟岚为人好强,秦婉今日两次落了她的脸面,此仇若是不报,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终有一日,要这丫头跪在她跟前认错,她定要千百倍的回报!      在花园里坐了不多时,也就到了午时,秦婉早已命人备好了茶饭,一行人往饭厅去。等到吃了饭,秦婉又开了一个院子出来,供柳家人休息。      含笑送走了秦婉,柳老太太的脸立时拉了下来,转头怒视孟岚:“还不给我跪下!”      虽然现下对秦婉恨得要命,但孟岚还是敬畏柳老太太的,忙跪在地上:“姨妈息怒。”      “你眼里是没有我了。”柳老太太怒道,“若真是如此,你往后也不必叫我姨妈了。你表姐刚没有了,你在灵前看着雍王爷做什么?仗着你和你表姐有几分相似,就忘了根本?”若孟岚不是妹妹唯一的孩子,柳老太太现在就能废了她,“还敢跟阿羽并媛媛说什么恨不能是你生的?你扪心自问你是什么身份,婉儿姐弟三人天潢贵胄,在陛下和太后娘娘跟前颇得青眼,你也配说这话么?好在雍王大度,否则今日将你拉出二门,你还不知是何缘故!”      孟岚恍如雷击,她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不是出身世家,大熙是一个讲究底蕴的朝代,所以世家女比官家小姐多了更多的底气。所以当年还年幼的她看着表姐能够嫁入雍王府,她是很羡慕的。但现在表姐死了,她又为什么不能谋取自己的前程?她不是出身世家,但她要自己的孩子出身皇家,比世家更为高贵,这样也算是完成她此生的遗憾。      但是她没想到,秦婉暗讽她并非世家出身,见识浅薄;姨妈也说她不配,这些让孟岚咬酸了牙。她怎么就不配了?待她进了雍王府之际,她一定要让今日看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      饶是如此下定了决心,但孟岚也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姨妈今日折辱了她,但如今她还是养在柳家的孤女,若是跟柳老太太翻脸,只有自己倒霉的。所以她悻悻的点了点头,模样乖巧可怜。柳老太太到底是她亲姨妈,虽然对她很是生气,但还是强忍怒火,想着能将她扳过来最好,当下叹道:“回去之后,你好好的想想,今日到底哪里做错了,若再让我知道有今日的事,我定然将你关在府上,再不许出来!”      孟岚颔首称是,脑中却自顾自的盘算着应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雍王今日既然肯看她表示安抚,那么就说明,雍王眼里不是没有她这个人的。孟岚心中暗自窃喜,只要能让雍王对她产生留恋之心,那么她就成功了,不是么?      *      并不知道柳老太太对孟岚一番敲打,秦婉带了弟弟妹妹们回去睡觉,两个小的非要她哄,秦婉无奈之下,将两人哄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出去。自行在花园之中散步,因如今已然春日了,天气渐渐回暖,枝间也抽出新绿来,偶尔有几声雀啼,一片鸟语花香。      穿花度柳,秦婉暗自思忖,她了解孟岚,这女人颇有些阴险,更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既然对父王生出心思来了,那么就不会轻言放弃,还不说自家父王本就是个多情种子,对于和母妃容颜相肖的孟岚不动心才怪。所以孟岚必会卷土从来,而父王……只怕是一个眼错不见就要给勾去啊。      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秦婉长叹,既然重生一世,前世的遗憾和过错都要一一补救回来,才不负再活一次的机会。比如,她这一世,想要跟卫珩白头到老……她羞得满脸通红,身后忽而传来男子的轻笑声,吓得她手足无措,转头见是柳穆清,红着脸说:“表哥怎么不去歇息?”      “睡不着,出来走走。”柳穆清微笑,他和秦婉自小的情谊,加之秦婉现下为了姑妈的事瘦了不少,他这做哥哥的自然心疼,“今日又不肯好好吃饭。”      “我才吃了一碗虾肉馄饨,怎么吃得下?”秦婉忙给自己剖白,因为方才想到卫珩,她脸上的红晕未退,被柳穆清捕捉到:“怎么脸红了?”      “才没有脸红。”秦婉嘴硬,她方才想到卫珩,想到卫珩待她的好,甚至想到在那事上他都是极尽温柔,自然红了脸,哪里知道柳穆清在后面。见表妹红着脸说瞎话,柳穆清挑眉:“没有?”似乎她今日变了不少,但至于哪里变了,柳穆清说不上来。      她脸上愈红,柳穆清笑起来:“罢了,没有就没有吧,仿佛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又含了几分笑意,“今日委屈你了,孟岚此人,看来是愈发的会作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APP更新之后,就看不到作者有话说了 看得到欢欢卖蠢的小天使们你们在哪里~ 第11章 道理   对于孟岚这个表姑,柳穆清本就无甚好感。虽然她素日里看着十分乖巧,但柳穆清总觉得她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加之今日她又两番表露出来对于进雍王府之事志在必得,让柳穆清对其更无好感可言了。      听表哥以“作妖”二字形容孟岚,秦婉微笑:“她只管作,我不吃这套。”前世,柳穆清也曾经表示过不喜孟岚,但秦婉并未放在心上,久而久之,柳穆清也就不再说了。后来又被孟岚陷害,落个好不凄凉的结局。      “婉儿不吃这套,可不知道姑爹吃不吃这套。”柳穆清自幼聪颖,加之因为雍王妃之故,对于雍王爷也算是了解,这人的风流多情,就是最大的败笔。大熙虽也是男人三妻四妾的朝代,但这种多情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婉儿姐弟三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秦婉静默不语,这套对于父王而言,的确是管用非常。前世孟岚不就是活用了这套么?在父王面前温柔小意,最后秦婉发现自己身子开始出问题了,父王也不信是孟岚所为,而后阿羽闯下弥天大祸来,自己姐弟三人更是失了圣心,更失了父亲的欢心。念及此,她轻笑:“她想进我雍王府的大门,不过是在痴人说梦罢了。父王天潢贵胄,还没有辱没到迎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进王府大门。”      这话很是诛心,让柳穆清静默起来,似乎今日见到的婉儿,和往日相比,却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往日秦婉乖巧听话,偶尔任性起来让人想卷起袖子揍她,但总归是个乖乖女,现在却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柳穆清也不回去刻意追问,反倒是轻笑道:“你要守孝,孝中可要好好保重自身。我也要开始忙碌了,不能过来探望你。”      望着柳穆清疏朗的笑容,秦婉有些诧异:“要忙碌什么?莫非舅舅要给你说亲事了?”      柳穆清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屈指敲在她脑门上:“成日想些什么?难道我除了吃就是睡,最后再是等着家里人给我娶亲?”他说到这里,又笑,“我想着,我也该去试试今年的乡试了。老师也是如此说,是以我要多多准备。老师说我的天资虽是出挑,但总归还是要精心备考,免得到时候落第。”      “那表哥好好备考,不要辜负了郑太傅美意。”柳穆清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子,加之天资聪颖,被郑太傅收到门下做了弟子,当年消息传出,让好多人羡慕得要命。      柳穆清欣然应允:“我自然不敢不好好考,老师这些日子总嫌我,说我要落了他老人家的名声,想要再收上一个徒弟,也好继承衣钵,免得给我这小子砸了他的招牌。”      知道他是刻意想要逗自己开心,秦婉含笑,忽又想起一事来,蹙着眉头暗自思忖起来。柳穆清和卫珩年岁相仿,他既然要准备乡试,那么卫珩应该也是吧?前世的卫珩并未选择科举,而是凭自己的赫赫军功坐上了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的位子。正因如此,不少嫉恨卫珩受皇帝待见的朝臣暗中讽刺卫珩连武举都过不了,浑然一个莽夫。此话传到秦婉耳中,她气愤难平,恨不能去找人理论。但卫珩只是抱着她,说:“婉婉管他们说什么?在你心中我不是莽夫,如此就好了。旁人如何看待我,我一点都不在乎。”      其实他哪里是莽夫,他手不释卷文采斐然,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双全之人。而这辈子,秦婉又如何愿意让卫珩被这些不开眼的人笑话?      想到前世种种,秦婉下定决心,自然要在仕途上帮卫珩一把。这样想着,她耳根又热了起来,一派羞赧的模样,让柳穆清略直了眼:“婉儿?”她莫不是有了心事?这样接连脸红,实在不像是她。      秦婉如梦初醒,脸上更是烧乎乎:“我……”      “有心事了?”柳穆清笑道,见秦婉脸儿更红,知道自己说中了,“女孩子大了,本就有些心事不能言明,若是告诉表哥不方便,可以去向夷光说明。”      想到前世远嫁后再也不知如何的宋夷光,秦婉心中也是一片动容。宋夷光性子纯真,毫无心机可言,一门心思的为了她好。      见她应允,柳穆清微笑:“既然明白了,那婉儿回去睡一觉吧,只怕明日又有人来吊唁姑妈了。今日姑爹强撑着病体出来,也请婉儿向姑爹转述,请其保重身子。”      秦婉颔首称是,自家父王的确是很麻烦的情况。父王是个多情种子,虽然爱重母妃,但也是内宠颇多,若是孟岚再示意几次,保不齐父王真的把持不住。一旦雍王把持不住,难保不会出现前世的事。        回去睡了一觉,待醒来,望了一眼黄花梨木三联柜上的自鸣钟,已然未时了。秦婉忙坐起来,紫苏进来给她梳妆,一面给她梳飞仙髻,一面说:“柳家的老太太和老爷已然回去了,临行前特特嘱咐,让我们不要吵醒郡主,说郡主这些日子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王爷也回去躺下了,说等到郡主醒来,就端些冰糖燕窝给郡主吃。”      正说着,杜若从外面端了一碗冰糖燕窝来:“郡主这些日子的确是清减了好多,王爷可心疼了呢。”      自重生以来,秦婉对于父亲的态度就十分的纠结。她一面知道父王是疼爱自己姐弟的,但另一面,前世父亲在自己向他陈情之时并不相信孟岚会做这种事,而此后,这事给孟岚知道之后,愈发的变本加厉。故而秦婉对于父亲雍王是既敬爱,又含着怨怼。      静默了吃完了一碗燕窝,秦婉起身往弟弟妹妹们的院子去了,因为两人年幼,所以现下还住在一起的。两人也刚睡醒不久,正坐在榻上吃点心。比之姐姐的食量小,他俩就格外贪吃了。一手一个牵了他俩,秦婉就往雍王的院子去了。      她一点都不信父王对孟岚没有起心思,所以,她现在要去给父王上课了。      雍王如今还在病中,虽然强撑着病体出来迎接了岳母和大舅子,但到底还没有痊愈,回了屋便又咳起来。还在外面,秦婉就听见父亲的咳嗽声,问出来迎接的首领太监:“父王回来就咳成这样了?”      “今日受了些风,只怕又要卧床了。”首领太监也是很担心,王爷病了,郡主一人要撑着这王府,真真是难。更不说这些日子往来权贵各色诰命,谁不是需要郡主去接待着的?连他看着郡主都觉得心疼,更不说九泉之下的王妃主子了。      秦婉颔首,牵着双生子进了屋,屋中弥漫着药味,双生子很不喜欢这味道。往日母妃屋子里也是这个味道,然后母妃就再也不见了。生怕父王也这样不见了,两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出,怯生生的跟着姐姐进去。      首领太监含笑道:“王爷,郡主带着世子和媛姑娘来给王爷请安了。”      床上的雍王睁开眼,重重的咳起来,因为又受了风,已经没有今日在柳家人跟前的神采奕奕了,加之屋中光线不强,显得他一张脸隐隐发黑,看得秦婉都唬了一跳:“父王可要保重身子呀。”      “无碍,受了些风,不打紧的。”雍王被首领太监扶起来,靠着靠垫笑道,“可吃了燕窝?还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      “不吃了,再吃就不必吃晚饭了。”秦婉含了几分笑容,心中还是有些发酸。虽然对于雍王的态度模棱两可,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她做不到对一脸病容的父亲冷漠。而双生子看着父亲恹恹的样子,眼泪都在打转了也不敢哭出来,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雍王叹道:“好孩子,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个小的“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床边,口齿不清的嚷着:“父王不要不见了。”他俩哭得声嘶力竭,母亲突然去世,他们虽不能明白何为死,但也知道再也见不到母妃了,更害怕父王也这样不见了。      他俩哭得可怜,雍王爷双目含泪,想到去世的爱妻,心中一片悲苦。秦婉则垂首静默不语。待两个孩子哭累了,这才拉了他们,一一擦干眼泪:“阿羽,媛媛,姐姐告诉你们。母妃虽然不见了,但是咱们要好好孝敬父王,知道么?”      两人重重点头,乖巧的样子让人更疼。秦婉则恭顺的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也是双眼发红:“婉儿今日梦见母妃了。”      眉心突地一跳,雍王忙问道:“你母妃说什么了?”这些日子,他多么渴望阿湄能够在梦中相见,他也好一叙相思之苦,但是一次都没有,并没能梦见过雍王妃。所以,他今日瞧见孟岚,才会有一瞬间的失神。孟岚这小丫头也长大了,变得……和阿湄很像了。      “母妃说,很舍不得父王,也很舍不得婉儿、阿羽和媛媛。”秦婉红着眼眶,佯作叹惋,眼底泪光浮动,一派可怜模样让雍王心中大恸,“母妃还说,让婉儿一定要请父王宽心,说她撒手去了,婉儿和阿羽还有媛媛的倚仗就只有父王了。”      雍王爷惨白了脸色,想到雍王妃缠绵病榻多日的模样。他和雍王妃夫妻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他以为他们能够白头到老,却偏偏还是让阿湄在自己前面去了。      越想越觉得愧悔难当,尤其是自己连阿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雍王脸上顿时落下两行清泪来:“是为父对不起你母妃。”      秦婉心中也是一片悲凉,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母妃还说,她这一去,还要父王替她执杖一年,母妃良心难安,还请父王多多保重身子,不要悲伤过度。另外一事,母妃说自己如今撒手去了,还请父王看在母妃的份上,对柳家多照拂一些……”      雍王眼泪汹涌,这么十几年来,阿湄为他生儿育女,又为他操持王府一切,现下去了,还不忘托梦给女儿,要他好好将息身子。愧意顿时席卷而来,加之秦婉又说雍王妃放心不下娘家人,雍王心中更是难安,想到今日看见孟岚,他心中竟然的确生出绮念来。阿湄才合眼,他竟然对她的表妹生出这等心思来……      愈发愧疚的雍王长叹,任凭眼泪簌簌,双生子也放声大哭,好不凄凉。雍王抚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不哭了,咱们都不哭,好好为你们母妃守孝才是正道理。”      抹着眼角的眼泪,秦婉如释重负。她很了解雍王,雍王是个多情种子,即便再爱重雍王妃,但也有颇多内宠。饶是现在被愧意左右了,但保不齐下次见到孟岚,他又起了什么心思。雍王喜欢温柔小意的解语花,秦婉自然就会将孟岚外面那层面具给扒下来,让雍王好好看看她阴险狠辣的内里。      不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见到孟岚呢,故此,也不必急在一时。秦婉抿了抿唇,旋即低声道:“父王,婉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王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第12章 佛光   这么些日子,雍王府上一应事情皆是秦婉操劳,她本就瘦弱,现在更是消瘦了,让雍王很是心疼。加之这么些日子,众人都有目共睹,秦婉这位和宁郡主行止愈发的出挑,不该说的不该做的绝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更不会由她做出来。所以雍王对于这所谓的“不情之请”并不认为一定不情,何况这是他自小宝贝到大的女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什么事?”雍王问道,“这些日子你着实操劳,让为父的心中很过意不去。”      “为母妃略尽孝道,父王岂会觉得过意不去?”秦婉回答得很乖巧,又微蹙着眉头,一派沉思的样子,“实则此事也是为了母妃。母妃新丧,作为亲王王妃,母妃自然有天家的祭享,但婉儿想着,母妃盛年而殁,于生者而言是莫大的悲痛,还请父王应允,许了婉儿在相国寺佛光塔之中供奉母妃的灵位吧。”      自打上次在佛光塔之中见到了卫夫人的灵位,秦婉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了。一来是全了对于母妃的孝心,其二,母妃和卫夫人是手帕交,但这么多年被瞒得紧紧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可见皇帝不喜卫家的事让母妃多么被动。现下母妃已然去世了,将她的灵位供奉在佛光塔之中,也算是让她们闺中密友之间团圆,在九泉之下也有个照料,可以继续走动。      但第二个原因,秦婉不愿意让父亲知道。毕竟当年被钱贵妃和赵王逼迫到几乎陷入绝境的人,雍王也在其中。前世自己嫁得卫珩之时,父王已然去世了,所以秦婉也不知道父王对于卫家的观感,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相国寺佛光塔?”雍王咳了几声,秦婉忙给他抚背。佛光塔之事,雍王自然是知道的,其中供奉着不少达官显贵的牌位,越往上地位越高,“这算是什么不情之请?你有这份孝心,你母妃在九泉之下自然是欢喜的,为父在婉儿心中,难道是这样不明事理的人?”      双生子左看看右看看,全然不明白父亲和姐姐在说什么,加之首领太监又端了点心进来,两人就舍了自己听不懂的,欢天喜地的去外间吃点心了。      而雍王对于女儿误解自己有些委屈,秦婉笑道:“父王误会婉儿了,毕竟将母妃的灵位供奉到佛光塔之中,是需要不小的开支的。即便女儿如今主持中馈,但没有父王首肯,女儿如何敢自作主张?”      见她小脸通红,一片羞愧的样子,雍王明白自己误会女儿了。这些日子秦婉独自撑起整个雍王府,本就是辛苦至极,难为她还能想到让自己来做决定,雍王颔首道:“既是如此,就依你的意思办吧。也算是为父给你母妃能做的最后的事。”      得了雍王点头,秦婉也暗自欢喜起来。      在三七之日,帝后和太后纡尊降贵亲自来吊唁,又命礼部为雍王妃上谥号,极尽哀荣,因为这个缘故,京中来吊唁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几十日之间,凡是京中上得台面的朝臣几乎都来了,将秦婉累得够呛。而做七完毕后,雍王亲自带了三个孩子给雍王妃送葬,往来宾客见状,纷纷称赞雍王待王妃情深义重。      待送了母妃下葬王陵,回了雍王府后,秦婉又问道:“我要的东西,太医院可都送来了?”      “送来了。”紫苏忙道,捧了个匣子回来,“好端端的,郡主要这膏药贴子做什么?”      秦婉接了匣子在手,打开便有一股子药味弥漫出来,她细细看过没问题,又关了匣子:“你命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卫家去吧,与他们说,这膏药贴子烤和了再贴,效用很好。”      原来是给卫家的……紫苏暗自狐疑,想到郡主对卫公子的诸多不同,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上次郡主咬死了,说皇帝陛下并不讨厌卫家,紫苏和杜若现下都找不到由头来反驳。现在郡主竟然又为了卫家人问太医院要膏药贴子,让紫苏心中很不是滋味,若是给陛下知道了,迁怒到郡主身上可怎生是好?      不知紫苏心中所想,秦婉又提笔,将膏药贴子的用法写在纸上,贴在了匣子上面。前世,卫珩虽然年富力强,但是他的腿每到了潮湿闷热或是阴雨连绵的季节,膝关节处就会隐隐作痛。他说是小时候不慎落入了湖中坐下的病根儿,秦婉但却暗暗记下了。如今已然是初夏,再过些日子就是雨期,早些备下,也免得卫珩发病之时难受。      紫苏指了指杜若,自己接了匣子出去了,杜若会意,等她出去后才说:“郡主,咱们不知上意,还是不要和卫家接触太过了,不然……”      “我有分寸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秦婉笑道,引她坐在身边,“好杜若,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只是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信我一回可好?”      杜若张了张嘴,又想到自打王妃主子去世之后,郡主的表现的确是愈发出挑,就算是让宫里的老嬷嬷来说,也找不到半点纰漏。要说郡主将把柄送给皇帝陛下也是不可能的,杜若悻悻称是,还是万分担忧。      *      雍王妃下葬不久,雍王便做主,将雍王妃灵位奉入相国寺佛光塔之中供奉。四月十六,雍王带子女亲自往相国寺,供奉爱妻灵位。      京城是极度繁华的,秦婉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听着窗外沿途的叫卖声,和车内双生子的嬉笑声。她闭着眼睛养神,思绪自然就飞到了前世去。她前世体弱,睡眠一向都浅,是以睡得时间就稍长一些。但不管何时睡下,再醒来之时,一定是在卫珩怀里。她每每羞怯,卫珩总会吻她,温柔细密的吻落在发顶、脸颊、嘴唇,而后柔声说:“婉婉起来了可好?”      她脸颊一片火红,不觉一个重物飞扑到自己怀里,秦婉“哎哟”一声睁眼,眼前出现了妹妹一张放大的小圆脸:“姐姐懒懒,还不醒。”又亲在她脸上,笑得无比纯真。秦羽立马不干了,手脚并用的爬上软榻,扭股糖一样缠上去:“阿羽也要亲姐姐。”      两人本就有些重,这样缠着秦婉,让她哭笑不得。紫苏和杜若一人一个将两人抱开:“世子和媛姑娘可不要如此,郡主身子弱,压坏了姐姐怎么办?”又望向秦婉通红的小脸,愈发的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看看,郡主不堪负重,脸儿都累红了。      秦羽哭丧着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婉:“阿羽也要亲亲姐姐。”哼,凭什么只有媛媛可以亲,他也要亲!      秦婉无可奈何,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阿羽乖,不闹了好不好?”后者顿时得意,看了秦媛一眼:“姐姐最喜欢阿羽。”秦媛当然不肯依,也得了姐姐的亲亲才肯罢休。看着两人又吵起来了,秦婉长叹一声:“这样小就这样能磨人,长大了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离得尚远,就能闻见相国寺的袅袅檀香味,立在山门之下,更是听见了其中木鱼和诵经之声。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熙,自感杀戮过重,命人修建相国寺,寺中有佛光、浮屠二塔,浮屠塔用来供奉将领,而佛光塔渐渐就成了达官显贵们去世后的被供奉的所在了。      因雍王是天潢贵胄,早已得知此事的方丈大师已然将用具等物都布置好了。穿过大雄宝殿,其中传来诵经之声,更有不少香客在此处听经。见她似乎有些听痴了,监寺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平等为怀。雍王爷曾道不必为此行闭寺之举,故此方丈师兄也不曾禁止香客往来。”      “大师多虑了,岂可为我雍王府一家而禁止百姓往来,所谓民贵君轻,若真如此行事,未免本末倒置。”知道监寺是以为自己不满,秦婉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见了此处有那样多人听经,这才好奇罢了。”      监寺含笑称是,又看了秦婉一眼,这位和宁郡主年虽不大,但倒是有几分皇家的威仪,到底是天家的郡主。      佛光塔位于大雄宝殿之后,因雍王妃乃是亲王王妃,所以她的牌位是最有资格奉入最顶层的。众人一一上了最顶层,双生子年岁小,累得小脸都红了,亦步亦趋的跟在父王和姐姐身边,生怕跟丢了。方丈将雍王等人引到了香案之前:“阿弥陀佛,此乃贫僧为雍王妃所布香案。”      自有人将雍王妃的灵位布置上去,秦婉四下里看了一眼,不知是否巧合,卫夫人的灵位正好和雍王妃的灵位遥遥相对,仿佛挚友之间面对面一般。雍王不经意回头,见女儿望着对面的灵位良久不语,也是起了几分纳罕之心:“敢问方丈,对面的灵位是……”      “回王爷的话,是卫家的夫人。”方丈十分坦然,惹得雍王瞪大了眼睛:“卫家?!”据他所知,当年赵王认罪伏法,牵连卫家,顺势给夺了爵,一切不合仪制的东西给全部收走或者毁掉。因为这样,所以世人皆道皇帝极为厌恨卫家。当年卫家一切不合仪制之物被全部搜刮过一次,怎会漏掉卫夫人的牌位?      皇帝的性子,雍王很明白。因为当年有钱贵妃和赵王这把大刀悬在头顶,所以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谨小慎微,心思缜密非常,若说他能漏掉什么,雍王实在不敢相信。      感觉自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雍王默默不语,秦婉佯作天真的笑起来:“我只听说,皇伯父极为厌恨卫家,怎会容许卫夫人的牌位在佛光塔最顶层。”      方丈答道:“约莫是陛下以仁孝治国,对故去之人网开一面。”        众人一起出了佛光塔,因崇尚佛法,雍王特意和方丈探讨,双生子累坏了,被奶娘抱到相邻的禅房中睡觉去了,秦婉哄睡了弟弟妹妹,才绕过禅房,则见一人从佛光塔方向出来。他肤色白皙,眉目间阴郁难消,丰神俊朗的模样在一群人之中显得十分惹眼,一见他在此,秦婉耳根立时红了,低呼道:“卫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关于小天使们提到的虐渣问题,欢欢现在做出一个解释。 本文……定义是勉强算得上爽文。但主基调还是甜宠,所以男女主互动会比较多,后妈也不会经常出场~ 不过后妈第二次出场就要被打脸啦~狠狠打那种哦~ 简而言之,本文就是讲婉婉如何宠夫以及闷骚的卫公子怎么宠回来的故事~ 第13章 关切   今日本是来看看母亲,但一进寺门,就听说雍王爷领着子女来,亲自将雍王妃的灵位供奉上佛光塔。卫珩心中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他想要去佛光塔,他有些想见秦婉,向她道谢,跟她说说话……      但神智到底还是大于了感情,卫家不被皇帝待见,而秦婉则是备受宠爱的郡主,一旦两人打了照面,保不齐会让秦婉甚至雍王难做。所以他绕开了佛光塔,等到雍王出来了,这才上去为母亲上香。      岂料,才下来,就听见人群之中传来少女低低的呼声,虽然不甚真切,但他一听就辨别出是秦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她一袭素衣立在树下,正望着自己这方微笑,耳根发红,似乎对于见到自己有些羞赧。微风吹拂,几片残花拂落,衬得她如同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卫珩脑中一热,见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并无旁人在场,沉吟片刻后,也就往她那里去了,待走近了,他蹙起了眉头,秦婉这些日子又清减了好些,加之一身素衣,看起来更是瘦弱了。他敛眉问:“上一次见郡主食量甚小,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吃饭?”      “我若说我有好好吃饭,你可相信?”秦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前两次见她,她都是行止有度的模样,却不像这样灵动,卫珩心中一热,抿紧了唇:“不信。”      “我有好好吃饭的。”见他白皙的脸上有几分羞赧的红晕,秦婉好像如前世一样可以依偎在他怀里,“我真的有好好吃饭。”      她本就娇小,站在跟前,面露几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似乎很怕他因此恼了,卫珩脸颊顿红,忙退了一步,心中暗骂自己如今竟然与她说几句话就脸红了:“郡主不必如此,我信就是了。”      秦婉梁上立时露出欢喜的笑容来,她双目含情,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容,似乎对于他肯相信自己是那样的欢喜,她一直待自己是那样的好。卫珩面露怔忡之色,眉宇间的阴郁也消减了大半:“郡主还是要以自己身子为重。”      “多谢卫公子关心。”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秦婉像吃了蜜一样,小手抚了抚自己发烫的脸,“前些日子下了几日的雨,那膏药贴子可还管用?若是不管用,我再让太医院令换一种。”      “膏药很管用。”对上她清亮如水的眸子,她眼里好像有旋涡,卫珩觉得自己都要溺下去了,“多谢郡主挂念。”      前几日下雨,他膝上又隐隐作痛,将膏药烤化了贴在膝上,不多时就生出暖意来,好像将寒毒拔除了一样。彼时他收到匣子,见上面附着一张纸条,详细写了膏药如何使用,字迹娟秀妩媚,定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你我之间,说这些岂不生分?”秦婉含笑,“管用就好,我还怕不管用,反而是白给了你一片希冀。”      因此处在大雄宝殿之前,人来人往,两人这样相对而立显得很是滑稽,所以秦婉提议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卫珩应允。紫苏和杜若在前方引路,心中擂鼓,虽然郡主说皇帝陛下不讨厌卫家,她们对此虽是相信,但谁能明白皇帝的想法?要是皇帝知道了郡主和卫家的哥儿走得这样近,保不齐会怒的啊!      两人走在后面,因两人都生得很好,加之年岁相差不多,沿途有好些人转头看向两人。卫珩蹙着眉头,阴郁又一次袭上了眉间。自打赵王伏诛之后,皇帝一气夺了卫家的爵位,这么多年都是一副让卫家自生自灭的姿态。尽管如此,但皇帝不待见卫家的传闻还是在京中流传。作为卫家人,卫珩只愿自己不要牵连到秦婉,是以故意放慢了脚步,和秦婉错开身子。      岂料他慢,秦婉速度也慢了下来,始终保持着和他并立的姿态。如此几次之后,秦婉才转头看他,低声问:“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      “不。”卫珩摇头,秦婉温和乖巧招人疼爱,若非身份所限,他绝不会如此行事。因两人并立,之间距离不远,隐隐的,他闻见一股子香气,并非是寺庙之中的檀香,而是……女孩子身上才有的馨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卫珩顿时觉得这股子馨香让他有些贪恋,忙屏住了呼吸,脚步更慢了几分。      见他脸色忽然变暗了,秦婉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是害怕自己被那所谓厌恨的传闻中伤,但也不点破,笑道:“既然我不是老虎,那么卫公子怕什么?”      这几次见秦婉,她能一眼就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但她分毫不怕的样子,让卫珩心中暖洋洋的——自卫家落败之后,皇帝不待见卫家的传闻流传开,多少人对自己避如蛇蝎,唯恐和自己接触过多之后被划为赵王余孽,唯独柳姨会关怀自己,现下柳姨也去了,不曾想,这位和宁郡主,反倒是一点不怕。      异样的感觉在心里蔓延,但卫珩自小就性子内敛,虽然对秦婉诸多好奇,比如她何以待自己这样好,比如她为什么会那样清楚自己的喜好,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要知道,秦婉是真心待他好的,如此就够了。      相国寺之中很大,又因为是国寺,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寺中也修建了歇脚处供香客们休息。行到一处僻静的小亭之中,紫苏和杜若沏了茶,秦婉又示意两人不必贴身伺候了。两人深深的望了一眼卫珩,还是一语不发的下去了。虽然郡主那样说,但两人还是不能释怀,万一郡主猜想错了,到时候吃挂落,岂不是划不来?但主子的决定,她二人又怎好说什么,只能悻悻去了。      “郡主喜欢什么茶?”低眉看了一眼,卫珩发现又是君山银针,心中一暖。寻思着不能她对自己了如指掌,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当下出声问道。      “与你是一样的。”秦婉笑道,丹凤眼弯出亲切的弧度来。前世她并不喜欢吃茶,后来嫁给卫珩之后,因她体弱,而绿茶性寒,卫珩也不许她多吃,素来只将自己杯中的茶给她尝一口就再不许她吃了。而也不知道是他杯中茶味道好还是什么,秦婉偏偏喜欢上了君山银针的味道,借着给卫珩烹茶的时候偷偷尝一口,但卫珩何等耳聪目明,每次都抓个现行。而后他会脱去秦婉的鞋袜,捏着她雪白的小脚丫:“婉婉知道自己错了么?”      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捏了哪里,但只要一捏,秦婉浑身就会又酸又麻,最后只能告饶。      她脸颊渐渐发红,面前的茶水氤氲出雾气来,让她的面容也显得愈发不真切。卫珩静默的看着她,秦婉很美,尽管消瘦了些,容颜又未曾长开,但不论怎么看,都是难得的美人,就如同柳姨一样。      感觉到卫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秦婉忽而笑起来,笑容乖巧柔美,卫珩骤然一惊,忙错开了目光。大熙以男儿为尊,自然对女孩子的要求就会很多,被男人这样盯着看,换些脸皮薄的回去就吊死在横梁上了。卫珩心中暗悔不该这样唐突秦婉,脸上泛出浅浅的红色来:“原来如此。”      他掩饰得实在太过蹩脚,秦婉笑得愈发欢喜,心道是卫珩是愈发的羞赧了。别看他是指挥千军万马的辅国大将军,前世总会在她跟前脸红,可爱至极。念及此,她吃了口茶,对微微脸红的卫珩展眉微笑:“实则,我有一事想要问问卫公子,本想着我有孝在身,出门到底不便,没成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卫公子,也免了我修书的功夫了。”她说到这里,目光施施然盯着卫珩的脸,“我听说我表哥在准备乡试了,卫公子和表哥年岁相仿,又如何呢?”      她一点不担心卫珩没有通过童生试,所以直接问了出来。前世的卫珩文采斐然,虽然没有参加科举,但文武双全之事,但凡是相熟之人无一不知。而如今的卫家虽然没落了,但秦婉相信作为世家子,卫珩一定会先选择科举,虽然不知道前世的卫珩为何放弃了,但总是有原因的。      重活一世,她还是受尽宠爱的和宁郡主,并且永远都会是受尽恩宠的和宁郡主。而面前坐着的是她心悦的男子,不管前世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卫珩放弃了科举,她都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这辈子,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宠卫珩,让卫珩离不开她,而后再嫁给他为妻。      不料秦婉竟然问起这件事,卫珩颔首道:“正是。”即便卫家没落了,但作为世家子,卫珩也希望有一日能够重振卫家,所以,只有他发奋图强了,这才有可能,否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只盼皇帝并非记仇到如此,还对赵王妃是卫家女的事念念不忘。      “可有合适的先生指点?”得了卫珩的准话,秦婉露出笑容,即便她前世短命,但和卫珩也做了两年的夫妻,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他的,这样一看果然不差。      “并无。”卫珩淡淡说道,像是对这样的事根本不曾上心。      即便卫家没落了,但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家再没落,倒也不会真的凄惨到何处去,自然不是束脩之事的纰漏。但这么十数年来,皇帝不待见卫家的传言依旧在京中流传。当年在钱贵妃和赵王的压力之下,当年的皇后和太子何等的小心,可谓是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当太子变成了皇帝,即下令将赵王府众人全部处死,一个活口也不留,自然也包括赵王妃卫氏,大多人自然不愿意给卫家牵连,对于卫家避之不及,又怎会人愿意指点卫珩什么?      “那……我给卫公子引荐一二可好?”秦婉含笑盈盈的问道,“只是我只引荐,成或者不成,全靠公子自己,如何?”      卫珩喉结上下浮动,面前秦婉含笑,清丽无双的小脸上满是鲜活的灵动,他低低的“唔”了一声,脸上立时罩上了一层粉红,低头不再去看秦婉。 第14章 举荐   卫珩红了脸的样子让秦婉很是受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两人情浓之时。在她跟前,卫珩脸皮很薄,动辄脸红到脖子根,每当此时,若是秦婉发笑,总是会被恼羞成怒的卫某人按在床上挠脚心,或者……做那些不可描述的事。      所以,卫珩脸红的同时,秦婉也是满脑子想入非非,不觉潮红漫上脸颊,两人就这样万分羞赧的对坐。过了好半晌,秦婉才低咳一声:“不知卫公子可愿意?”      “我不愿让郡主为我为难。”卫家的处境,卫珩比谁都清楚,他实在不愿意让秦婉为了帮自己而可能被迁怒。毕竟,卫家被厌弃这样的传言能够流传这样久,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谁肯为你为难?”秦婉含笑,双颊的酡红,满是少女的娇羞,“让自己为难的事,我从不做。”当了两辈子的郡主,秦婉若是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未免太蠢了。就前世所见所闻,她可以笃定皇帝并不讨厌卫家,所以她可以尽自己的所能为卫珩斡旋,不必担心真的会触怒自己的皇伯父。      略红了脸,卫珩沉吟,旋即颔首:“多谢郡主。”他不愿意让秦婉的好意被辜负,纵然他明白,卫家被厌弃的传闻已久,对方不一定真的愿意收他,所以也并不将此放在心上,他自信以自己的才学,必然能够中举,是以并不十分担心。      “好。”秦婉一口应下,笑得如同得了糖吃的幼童,前世的她有多依赖卫珩,这辈子就渴望卫珩能够多依赖自己,“那卫公子等我好消息可好?”      轻轻颔首,卫珩端详着秦婉,见她颇有自信的样子,心中更是漫出异样的感觉来,他很想可以这样一直看着秦婉,看她的喜怒哀乐,他也会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动容。      发觉他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秦婉脸上更红,旋即鼓起勇气问他:“我这样好看?”前世,她和卫珩的新婚之夜,卫珩也是这样看着她的。秦婉那时心中对于卫珩有几分抗拒之心,毕竟她可以说是从未见过卫珩,就这样嫁给他了。所以当她坦然的对上卫珩的目光之时,卫珩立时脸红了,和她因为病弱而苍白的小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后,秦婉记得他磕磕巴巴的问:“我可以叫你婉婉么?”      也只有他会叫自己“婉婉”……秦婉这样想着,脸儿发红,那头卫珩给她一句话调戏得手足无措,憋红了脸,心中暗骂自己愈发的无状。因卫家失势,卫珩自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像是这样失态的举动,原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一时之间,他脸色愈发紫胀起来。      “说笑的,卫公子不要放在心上。”见他面皮紫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己,秦婉忍住笑意,为他打圆场,“是我孟浪了,没有让公子下不来台的意思。”      “是我失礼了,并非想要唐突郡主。”卫珩深吸了口气,脸上潮红未退,忙解释道。      秦婉笑盈盈的,那头又有一人快步而来,正是伺候在雍王爷身边的首领太监,他走得很快,行到了两人不远处,才蹙了蹙眉。虽说他并不识得卫珩,但卫珩之父卫老将军当年何等的意气风发,首领太监自然见过,而卫珩眉眼间和卫老将军颇为相似,首领太监立时反应过来,还是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千:“郡主,王爷找郡主呢。”      “知道了。”秦婉忙应了一声,待下了凉亭,又转头对卫珩粲然一笑:“可要等我好消息。”      她本就清丽动人,笑起来的样子更是仿佛烟花般绚烂,卫珩怔了怔,脸上温度再次高了起来,旋即拱手施礼:“恭送和宁郡主。”话虽如此,但他不免暗骂自己,今日愈发的沉不住气起来,若是给有心之人看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看着卫珩的反应,还有首领太监高深莫测的笑容,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觉得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了。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当然了解自家哥哥,说不准王爷会站出来反对郡主和卫家公子深交。想到这里,紫苏和杜若双双松了口气。卫家公子的确长得太好了,郡主喜欢也不是不可能,但犯得着为了一个卫家去跟皇帝陛下过不去?      秦婉径自回了雍王身边,听完了方丈讲经,雍王现下心情很好,一边一个抱了睡意惺忪的双生子,见女儿过来,笑道:“婉儿上哪里去了?”      “女儿自行在相国寺之中逛了一圈罢了,又碰见了相熟的人,同他说了几句话。”秦婉答得十分乖巧,雍王不疑有他,也就信了,命人将双生子抱上马车,自己又示意方丈不必率阖寺众僧出来相送。秦婉今日和卫珩说了话,很是欢喜,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之中的软榻上,既然今日向卫珩许诺了,那么她是一定要办到的,这样才不辜负卫珩的一番看重。      想到他看自己时那胶着的目光,秦婉脸儿火红一片,心中愈发的欢喜起来。      而另一头,雍王今日将爱妻的灵位送到了寺庙之中,再享一份祭火,又听了方丈讲经,现下心情很好。首领太监在外面的茶水间端了茶进马车内室,雍王正坐在其中闭目养神,首领太监蹑手蹑脚的将茶放在了座位旁的小几上,正要退出去,雍王则叫住他:“回来。”      首领太监忙颔首道:“王爷有何吩咐?”      “今日送了王妃的灵位去,我心中实在想念得很。”雍王长叹一声,“如今府上是郡主掌事,郡主年轻,身子也不好,你吩咐下去,像是冰糖燕窝、野鸡锅子这样郡主喜欢吃的东西,多给郡主做些吃吃,她实在瘦狠了些。”      首领太监称是,自家爷能一口说出郡主爱吃什么,足以见对女儿的喜爱了。沉吟片刻,首领太监还是笑道:“王爷,今日奴才去唤和宁郡主之时,瞧见郡主似乎在和卫家的公子说话。”      “卫家的公子?”雍王略一沉吟,旋即问道。      “正是,卫家不得圣心,郡主又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这般和卫家接触,给陛下知道了,指不定陛下如何作想呢。”首领太监自然是担心秦婉的,若是秦婉因为这样的事被皇帝迁怒……他自小伺候在雍王身边,那可是看得真真儿的,不怪太后和皇帝都恨卫家,只因赵王妃卫氏,也是个极会来事的女人,偏偏先帝昏聩,根本不管这些腌臜事。要不是这样,当年怎么会撸爵位撸到卫家头上去?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雍王当然是知道当年的事,想到方才婉儿的说辞,说什么遇见了相熟之人,和其说了几句话,这个相熟之人,可是指卫家的公子?卫家给撸了爵位之时,婉儿才不过一二岁的年龄,自此后,卫家在朝中可算是彻底销声匿迹了,婉儿堂堂郡主又是从哪里和他相熟的。      “不过是说几句话,不必太过担心了,即便是做了更过分的事,只要婉儿去皇兄和母后跟前撒个娇服个软,也没有什么要紧的。”雍王沉吟片刻,淡淡说道。      这话倒是,首领太监心说,毕竟太后和皇帝都疼了郡主十几年,总不能为了和卫珩说了几句话就改了的:“那王爷的意思……”      “今日之事也不必再提了,左右不过说了几句话,本王又何必小题大做去问婉儿是何缘故。倘若母后和皇兄真的因此迁怒,我就进宫去向皇兄和母后请罪就是了。”爱妻早逝,女儿年轻就要撑起整个王府来,雍王本来就心疼得要命,加之秦婉称只是和相熟之人说了几句话,也仅仅就是几句话罢了,雍王这个做爹的何必去过问?不拘皇帝和太后再怎么讨厌卫家,难道能因为秦婉和卫珩说了几句话就对秦婉也心存不满?      首领太监颔首称是,知道雍王是打定主意要当女儿奴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奴才知道了。”      *      并不知道父王和首领太监之间的谈话,秦婉回雍王府,双生子睡饱了,缠着姐姐玩到了半下午,这才放秦婉回去休息。现下天气越热,秦婉吃了一碗冰碗,躺在垫了玉簟的软榻上,杜若立在一旁给她扇凉。秦婉很是受用,迷迷糊糊的说:“一会子给我准备好笔墨纸砚,我要亲自给人写信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杜若还是吩咐下去了。待秦婉醒来,自鸣钟早已响了五声,已然是申时,她匆匆起身,取了澄心堂纸来写。她字迹妩媚娟秀,是极好的瘦金书,待写好了信,又将信给装在信封之中,跟紫苏说了几句,让她将东西送出去。      紫苏看了一眼信封,见上面端正的写着“太傅亲启”四字,心中直擂鼓。前些日子王妃做七之时,柳家老少爷们来的时候,她依稀听见柳穆清说郑太傅想要收徒弟,现下郡主又写一封信给郑太傅……别是想要郑太傅将卫珩收下吧!      这样想着,紫苏的脸色就实在难看了:“郡主莫非真要这样帮忙卫家哥儿?郑太傅即便退居朝堂,但陛下许他留存太傅之名。郡主真要请太傅收下卫家公子?”      见紫苏急得很,秦婉也是心中一暖,她这样担心自己,前世自己那样落魄之时,她和杜若也是一直守在身边,从未背弃过。念及此,她笑道:“我哪敢做郑太傅的主?”她说到这里,忽又想到今日首领太监高深莫测的笑容,只怕这人已经将自己在父王跟前卖出去了,想到这些,她又改了口:“将此信送到柳家去吧,请表哥代我转交与郑太傅,就说我和太傅多日不见,想叙叙旧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有不同人物的打脸~当然最大的菜是孟岚啦~ 等我们卫公子的仕途开始,孟岚的被打脸之路也就正式开始啦~ 第15章 太傅   对于自家郡主的说法,紫苏将信将疑,总觉得不止那样简单,似乎总有些她所不知道的□□。但秦婉说是叙旧,她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将信收到袖袋里去,自己亲自往柳家去了。      “婉儿要我送到老师那里去?”听完来龙去脉,柳穆清很是诧异,见紫苏小嘴都快撅上天了,也是微微一想,低声道,“你是受了什么委屈?”秦婉素来颇得宠爱,在宫里都能横着走,她贴身的两个侍女自然也是行事知礼妥帖的,现下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让柳穆清很是不解。      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紫苏忙摇头:“在郡主身边,哪里能受什么委屈?连首领太监都要给我们一些面子。不过是我出来的时候和杜若拌了嘴,让哥儿看了笑话。”就算眼前的人是郡主视如亲兄的兄长,但也不能说出卫珩的事来,这样的事,越少越好。让柳家人知道了,保不齐孟岚孟姑娘也会知道,郡主前些日子可是很不待见她的。      柳穆清不疑有他,劝道:“你和杜若一处长大的,拌拌嘴也就罢了,不要因使气而慢待了婉儿。”又柔声嘱咐道,“婉儿如今年岁渐长,心思也重了几分。上次见她似乎有什么心事,你和杜若贴身伺候在她身边,说是情如姐妹也不为过,你们多为她分忧解难,不要让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苦着脸,紫苏忙应下了。自打王妃去后,郡主的确是愈发的深沉了,再也没有像往日一样露出过孩子气的任性模样了。但是秦婉现下对于卫珩的确特殊,让紫苏和杜若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尽管她们相信郡主所说的,相信皇帝陛下并不讨厌卫珩,但是上意难测啊……      见她应下,柳穆清也就将信封放在袖袋里,自行往郑府去了。他前脚刚走,柳老太太和柳夫人后脚就来了,院子里的洒扫丫头忙说:“老太太,太太,爷方才见了紫苏姑娘,现下出去了,说是去郑太傅府上了。”      “紫苏来了?”柳老太太忙追问道,“是不是婉儿有什么事?”自女儿去世之后,柳老太太就愈发的心疼秦婉,恨不能让她日日在自己跟前才好,所以听说是紫苏来了,就赶紧问了出来。      洒扫丫头摇头说:“婢子不知,婢子一直在外面,不知道紫苏姑娘和爷说了什么。只依稀听见,说是郡主请爷送一封信,然后爷就出去了。”      “他们自小感情就好。”柳老太太若有所思,又看向了身边的柳夫人,“你是如何作想的?”      “我一直很喜欢婉儿。”柳夫人是个温婉的女人,对于外甥女也是切实的喜欢。秦婉自小就玉雪可爱,很得众人喜欢。而她也知道柳老太太的心思,因柳穆清和秦婉乃是姑表兄妹,又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若是能够亲上加亲也是很好。加之她也相信自己儿子不会慢待了婉儿,所以对于这桩事也是赞同的。      但还没等雍王两口子同意呢,雍王妃就撒手去了,柳老太太伤心得要命,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随着日子的推移,柳老太太想要亲自看顾外孙女的心就空前盛大了起来。若是能让清哥儿和婉儿成亲,那么她就能一辈子照看婉儿了。      对于祖母和母亲的心思可以算是一无所知的柳穆清策马去了郑府,因自幼跟在郑太傅身边,所以郑府上下都是认识柳穆清的。一路往书房去了,临窗的书案,一个年岁约五十的老人双手同时握笔,正同时临摹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一手遒劲如寒松霜竹,一手瘦硬通神、有如切玉。柳穆清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拊掌笑道:“老师的金错书和瘦金书是愈发的进益了。”      提笔写得飞快的郑太傅理都不理他,待写完了,这才将双手的笔放下,看了他一眼:“今日的书念完了?还是清儿安心砸了师父的招牌?”      “老师,学生岂有那样不堪?”柳穆清哭笑不得,忙恭恭敬敬的说。郑太傅虽然是泰斗一样的人物,但不得不说,饶是他素来德高望重,对上疼爱的小辈之时,却是完全没有架子,甚至喜欢和他们玩笑。      郑太傅挑着眉看他:“但愿真没有这样不堪。”说到这里,又负手道,“且听为师考你几句。”      师徒俩一问一答,说了近半个时辰,郑太傅这才满意:“如此也不辜负我一番教诲。”又上下端详柳穆清,“你前些日子说要回家去静心苦读,今日怎肯自己打嘴过来了?”      “学生是为了替婉儿送信的。”柳穆清恭恭敬敬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来,郑太傅则挑着眉,接过信封:“郡主也肯给我写信?往日巴巴的叫她跟着我读书写字,非不肯,现下写信问安不成?”      郑太傅虽然是皇帝的老师,但他也有除了皇帝之外的学生。从先帝一朝始,到现下,文举已然有三位状元出自其手。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上一次的文科状元温一枫,现下已然官拜正三品吏部尚书,可谓是年轻有为。      而现下所说的秦婉之事,则是往日秦婉年幼,最黏的人就是太子秦桓和表兄柳穆清。某一次跟着柳穆清来郑府,她人美嘴甜,又是个格外讨人喜欢的,郑太傅当即就表示要收她做小徒弟。秦婉贪好玩,也就应了,谁知后来接连几日在手上绑着铅块练书法,把小丫头吓得直哭,扭着小身子就进宫去跟皇帝和太后告状了。皇帝和太后虽然明白这是郑太傅的章法,但架不住年幼的秦婉哭得可怜,只好硬着头皮请郑太傅给婉儿赔不是,谁知这小丫头还坐地起价,非要郑太傅出血请她吃桂花鱼翅……      后来,秦婉渐渐大了,自有教习女官来教她,和郑太傅的联系也就少了许多,但郑太傅还是惦记着要收这个小徒弟呢。      将信匆匆读罢,郑太傅抚着胡子:“清儿,郡主是从哪里知道,为师还想再收一个徒弟的?”看着小徒弟脸色一僵,郑太傅哼了哼:“但凡她在你跟前撒个娇,你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透露出去了?”      “这也不是什么奇事,况且京中不少人也知道此事,巴巴的想将自家哥儿送来呢,老师能应了旁人,如何不允学生在婉儿跟前提及?”柳穆清忙争了一句,“况学生还不知道什么事呢。”      “郡主说,想跟老爷子我叙叙旧,过些日子前来拜会。”郑太傅喃喃道,“也来瞧瞧,我是如何收徒弟的。”他说到这里,又哈哈大笑起来,“别是又想吃桂花鱼翅了。”他说到这里,又亲自写了一封回信,注明时间地点,这才交给柳穆清了,“拿去送回给郡主吧。”      被师父和表妹同时当做信使,柳穆清哭笑不得,只好接了信,拿回去送到王府了。秦婉刚吃了晚饭,正在花园里散步消食,待回了屋,就有人送了信进来。秦婉忙坐下,嘱咐人去院子里粘蝉,这才拆了信,见郑太傅回复了确切的时间和地点,也是满心欢喜,笑道:“如此就好,我也能放下心了。”郑太傅一直都很疼她,前世也好,今生也好。      正说着,首领太监又从外面来了:“郡主,王爷命奴才送些清风饭来给郡主。王爷还说,郡主身子弱,现下晚了一些,怕克化不动,还是少用一些为好,若真是喜欢吃,明日再吃一些也好。”所谓清风饭,是用糯米饭、龙睛粉、龙脑细末与牛奶一起拌匀,垂到冰井深处加以充分地冷冻,很是解暑。      “多谢父王和公公了。”秦婉起身笑道,又对紫苏仰了仰脸,“今日晚了,烦劳公公跑一趟,这几角碎银子给公公打酒吃。”前世,首领太监待她很是照拂,因为如此,没少给孟岚针对,秦婉这辈子当然不会薄待了他。      首领太监忙含笑谢恩,想到王爷都对郡主和卫家哥儿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实在不好再盯着不放了,又嘱咐了秦婉少吃一些清风饭,这才去了。      第二日,秦婉抄了经书,送到了王府之中的雍王妃灵位之前焚化了,又在小厨房里鼓鼓捣捣了一二个时辰,这才提了食盒出来,带着紫苏杜若和几个护院,一路往卫家去了。      自卫家没落之后,往日的国公府都被削减了仪制,所以,卫家一共三房人,都住在一个三进的院子里,虽然不显逼仄,但要多宽松也是不能的。      在府门前下了车,正有护院在门前打盹,杜若娇声道:“喂,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呢!”那护院猛然惊醒,见府门前停着一俩马车,面前更是立着三个娇滴滴的少女,为首的一人更是气度从容,一看就知道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      他忙抹了一把脸,站起来道:“敢问,姑娘们找谁?”      “找你家大公子。”见他还是睡意惺忪,秦婉刻意提高了些声音,“他在么?”      “在、在。”护院忙应道,心中却直犯低估,卫家现下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现下竟然有个不是一般人家姑娘的女孩儿找来了。念及此,他又看了一眼秦婉,见其身着广袖素衣,料定在守孝,寻思了片刻,又忆起前些日子雍王妃殁了,公子似乎去上过香,保不齐这姑娘是雍王府的人,也不敢怠慢,忙请秦婉稍等片刻,自己进去通禀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出来:“姑娘见谅,老爷出去了,小的来伺候姑娘。”将秦婉等人迎进了正堂坐下,这才拱手施礼:“大爷在练武呢,姑娘是娇客,还是不要去了。且在堂中等候一会子,二太太和二公子一会子就来陪姑娘。”      “无碍的。”秦婉拒绝了,“我是来找你家大公子,旁人我见或者是不见都可以。”她说罢,起身就往外面去了。前世卫珩自有官邸,但后来有几次带着她回来祭祖,卫家好些人对她冷嘲热讽,只因她被孟岚害得身败名裂,最后被夺了郡主之位。她也不气,只是觉得悲凉。谁知卫珩二话不说,将笑话她的人给一一提溜出来打个半死,再将其一字排开,逼着跪下向她认错。      后来,卫珩说:“婉婉,你不喜欢他们,咱们就再也不去了好不好?”秦婉本以为他是玩笑,结果他真的将卫老将军和卫夫人的牌位从祖祠之中迁了出来,摆在了将军府之中。这样一来,两人再有什么祭祀,也就真的不再回卫府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见风使舵的卫家众人,她委实没什么好感,所以自然不愿相见。她可不信,对方若是没有猜出她的身份,犯得着让二太太和二爷卫琰出来迎接她?      她自行往卫珩的院子去了,让管事瞠目结舌。他没想到秦婉认识路,更没想到秦婉会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这下可坏了,二太太特意吩咐要留住她的啊,现下她去找大爷了,这可怎生是好?      卫家的布局和前世没有太大差异,刚要进垂花门,秦婉就听见其中传来咻的破空声,从此处看去,一支箭矢正中靶心,瞄得十分精确。而几丈开外,自有一人长身玉立,因为如今是夏日,他只穿了一件薄衫,又因被汗水湿透,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不难看出勃发的肌肉轮廓。      他一手握弓,眉眼间阴郁不散,紧紧抿着唇,像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一样。他真好看,秦婉立在垂花门前,如斯想着。正有几分发痴,卫珩似乎注意到了这边,见秦婉立在垂花门前,喉中一紧:“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嘤,小天使们的留言欢欢都看了,很快就会开始打脸的 不出意外,明天会揭开打脸的序幕,不过不限于打后妈脸~ 婉婉和卫公子即将开始怼天怼地的生活 第16章 相劝   如今已然是盛夏了,天气本就炎热,卫珩为了练武,衣衫本就单薄,现下也被汗水浸透了不少,转头则看见秦婉立在垂花门前,正含笑看着他,眼神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关切。怔怔的和秦婉对视了片刻,卫珩抿紧了唇,灼热的温度顿时漫上了双颊:“郡主怎么来了?”      “我来瞧瞧你。”秦婉很自然的说道,见卫珩双颊火红,忙沿着抄手游廊下了台阶。岂料,卫珩见她下来,忙张皇的退了一步:“还请郡主止步。”      秦婉不解:“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卫珩,但她也很清楚的明白,两人并非前世一般是至亲夫妻,说不准卫珩现在对她还有抵触情绪……念及此,秦婉不免有几分泄气了,小心翼翼的问他。      被她清亮的眸子对上,卫珩脸上更红:“我、我这样子,实在不便招待郡主……”他这样大汗淋漓甚至可以说是衣衫不整的样子,让秦婉看去了,卫珩实在不敢想象秦婉会如何看待他,愈发的心浮气躁起来。      眨了眨眼,秦婉又一次看他,他一身薄衫被汗水打湿得七七八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来。虽然并非赤/裸,但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反倒是增添了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衣物下的身子。      她满脑子想入非非,脸颊也渐渐红了。她这样的神情落入卫珩眼中,让其更是羞愤欲死。若是旁人,他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但只有秦婉,他不愿在秦婉跟前露丑,也不愿意给秦婉留下一点点不好的印象。      两人这样红着脸对视着,让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小眉头蹙得紧紧的,但也一语不发。秦婉强忍笑意:“那卫公子还请自便吧。”      卫珩如蒙大赦,放了手中的弓转头就进了屋中冲洗。留下秦婉一干人等,秦婉好笑得很,卫珩前世也是这般,他若不在外领兵,就会在京城之中的校场练兵,而因为练兵劳累,即便是冬日,他回来时也会带着一身薄汗。他回来后,秦婉每每迎出去,他总是会退开几步,自行到净房之中冲洗干净,换上干爽的衣物,这才会小心翼翼的抱她。      秦婉问他何故,他总是略红了脸,说:“汗味不雅,婉婉嫌我是臭男人可怎好?”      她双颊一片火红,含了几分笑意,愈发显得眉目如画,又率先上了台阶:“罢了,在屋中等候吧,如今日头实在太大了。”      卫珩在净房之中忙慌慌的冲洗,他没有想到,今日秦婉竟然会来卫家,更没有想到,秦婉会看到他大汗淋漓的样子。想到她含了几分笑意的小脸,卫珩只觉得浑身肌肉绷紧,脸上又烫了起来,浇在身上的冷水都没办法将温度冷却下来。生怕败坏了自己在秦婉心中的形象,卫珩接连洗了好几把脸,确定了将汗渍都洗去了,这才穿衣出去。      岂料才出了门,往堂中去了,屋中并无外人,似乎众人都退到了门外去。而秦婉正亲自从食盒里端了饭菜出来,在桌上放好。卫珩不免怔了怔,忽又觉得她这样为自己布菜,那模样显得愈发的温婉,就仿佛两人早已是老夫老妻,她为自己做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一样。      卫珩不免看痴了,他不愿出声,更不愿破坏掉这幅美景。秦婉布好了菜,这才抬头,见卫珩立在屋中,报以一笑:“如今临近午时了,不吃饭?”      “多谢郡主美意。”只一眼,卫珩便看出了桌上之物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不免心中一暖。自卫家落败之后,何曾有人如秦婉一般对他如此上心?      秦婉给他盛了一碗粳米饭:“有什么谢不谢的?说这些不就生分了?”又从怀中摸了一方手帕来递给他,“夏日热着呢,脸上的水也不擦干净了,暑气蒸腾,留着水对身子不好,湿寒入骨怎么办?”      手帕上还带着她独有的馨香,卫珩鼻翼微动,有些意乱神迷,鬼使神差的接过手帕,擦干脸上的水滴:“知道了,往后不会了。”接过之时,他碰了碰她的小手,秦婉略一怔,旋即红着脸将手收了回来:“吃饭吧。”      “好。”卫珩点头,暗恨自己愈发的把持不住,往日不管遇上什么,他都能泰然处之,但现在这位和宁郡主,总是让他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连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他吃了一口西湖醋鱼,秦婉才很关心的问:“如何?”      “鱼肉细嫩,很好吃。”卫珩本不贪口腹之欲,但不得不说,秦婉的手艺让他胃口大开,恨不能再多吃几碗饭才好。他吃得心满意足,不料跟前秦婉似乎更是高兴:“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换了胃口,不喜欢这些了。”      卫珩诧异,敛眉看着秦婉。他一直都觉得十分奇怪,秦婉对于他那样的了解,知道他喜欢吃枣花酥桂花酥,知道他喜欢君山银针,甚至连他喜欢吃的菜肴都知道,这些未免太匪夷所思了。就像他们并非是才认识不久,而是早已认识,并且亲到了秦婉对他习性了如指掌的地步。      他忽而不语,目光也有几分探究。秦婉只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这是母妃往日告诉我的。”这谎言纵然蹩脚,但到底是最好的解释。前世卫珩疼她如珠如宝,她也投桃报李的付出了自己的真心,有时缩在小厨房里捣鼓他喜欢的饭菜,而卫珩偶尔提前下值,回来后就抱着她,贴在她后背:“婉婉怎的为了一顿饭就冷落了我?若真是有心,不如早些养好了身子,我更想吃你。”      秦婉被他羞得面红耳赤,顺手塞了一块桂花酥在他嘴里,堵住他剩下的话。      当日一次次尝试,才做出卫珩最喜欢的饭菜,今生又怎会忘记呢?      卫珩颔首不语,心中暗笑秦婉莫非将他当做傻子?他当然知道自己从未对柳姨提过这样多的事,即便是柳姨,也只知道自己喜欢吃一些东西,但若说知道这样齐全,也是不可能的。念及此,他深深的看向了秦婉。      迎上了他的目光,秦婉十分坦然:“我是真心待你好的,是不是?”      “是。”想也不想,卫珩颔首。秦婉自然是真心待他好的,从第一次相见就亲自为他烹茶,而后的一系列事,他都知道秦婉是切切实实待他好,这份好,并没有掺杂任何私心。      “既然我是真心待你好,那么我从什么地方知道的,又有什么要紧?”秦婉含笑反问,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总有法子知道的。”      她灵动的样子落入卫珩眼底,他脸上立时起了一层灼热,沉默的点头。      “快吃吧,我同你说说话。”秦婉含笑说道,“我昨儿个同你说的话,已然妥了。下月初一到时候,卫公子只需和我去荷香园一趟,如此就好。不过,我只引荐,旁的事,可就再不管。”      “荷香园?”将三个字细细品味一番,“郑太傅的荷香园?”      “是。”秦婉半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郑太傅乃是泰斗,若有此人指点,卫公子必然进益神速。”      卫珩抿出一个笑容来,旋即自嘲:“素闻郑太傅有三不收,非世家子不收、无天资者不收、看不顺眼者不收。”      “卫公子不是世家子么?”秦婉反问道,即便卫家没落了,但没落世家,只要没有消亡,那也是世家,“无天资者,为人不该好高骛远,但卫公子怎能知道,自己就不是翱翔的雄鹰呢?至于看不顺眼……那就更没有什么了,郑太傅看我都能顺眼,怎就不喜欢你了?”      被一番话堵了嘴,卫珩一怔,旋即大笑道:“郡主好利的嘴,让我一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秦婉则掩唇轻笑:“我不过是看公子似有退败之意……我到底是出了力,怎肯让我的一番心血白费?况且,若是你能够高中,我也是欢喜的。”      她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脸上又有些发红,看来愈发的妩媚多情。卫珩略一怔,旋即点头:“我明白了。”不管如何,到底是秦婉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不会辜负。      他应允下,秦婉这才露出笑容来。前世的卫珩因为并非是科举取得功名的,一直被多少人诟病,这辈子,她自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出现。她要让世人都看看,她的卫珩,绝不是前世某些人口中的“没有能力却机缘巧合得了大将军的官位”!      她是越发的高兴,而卫珩深深的看着秦婉,忽然觉得,若是往后,也能这样一直看着秦婉的笑容,何尝不是人生美事一件?      *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的,就到了约定的时间。只因郑太傅乃是文学泰斗,是以京中想要拜入其门下的也有很多。而郑太傅以忙碌为由,只请了其中几人来罢了,分别是杨国公幼子许广平、晋阳侯之子霍岭、世家子蒋文华。      至于为何只请这几人,原因十分简单,只因两年前,郑太傅为人所诬告,说是贪污受贿,证据确凿之下,皇帝碍于朝中,只能暂且将郑太傅禁足。而以上诸人的父亲或多或少为郑太傅美言过。最后,温一枫力排众难,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了老师的清白,这才让郑太傅沉冤昭雪。但事后,郑太傅深感朝堂险恶,辞官归隐,皇帝苦留不住,为表愧意,许其保留太傅之名。      而荷香园,本就是郑太傅的一处别院,在这里为小辈指点一二,也是极好的。      这日里,秦婉早早的就去了,在荷香园外遇着了卫珩,两人这才一齐进了荷香园之中,园子里的荷花荷叶不是一般品种,荷叶皆是大如车轮,而荷花也比寻常荷花大了不止一倍。如今正是夏日,微风浮动,荷花香远益清,荷叶荡漾出几分清香来,闻起来平添了几分清凉。秦婉怕热,立在了凉亭之中,仰着脸儿看着几乎漫过她头顶的巨大荷叶并莲花。      她歪着脑袋的样子,落在卫珩眼里,他眉眼间的阴郁荡然无存,无端有种冲动,想要上去抱抱她,所幸忍住了,只站在秦婉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纤弱的背影。      两人这样立着,如斯美卷,秦婉伸手,踮着脚儿想碰碰荷花,身后却传来尖刻的话语:“这不是卫家的破落户儿?这园子里的下人是愈发不开眼了,竟然将这样低贱的人都给放了进来?”      秦婉的怒意骤然升腾起来,转头看着来人。身后站着三个少年,皆是和卫珩相仿的年岁,三人模样各不相同,只是脸上含着的笑容都是十分轻蔑而不齿的。      小爪子握指成拳,秦婉旋即冷笑起来:“喂,你说谁呢?” 第17章 徒儿   比起四个少年,秦婉年岁小,身量也小,长得又和瓷娃娃似的,看来弱不禁风,没什么威慑力。为首的一人上下看着她,笑道:“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娇客?还是不要自甘堕落,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跟我们去玩吧?”      “我从不和自诩清高之人接触。”秦婉淡淡的回绝,又对卫珩含笑,示意他宽心。因卫家落败,卫珩没少被人瞧不起,早就学会了避人锋芒,紧紧的握了握拳,还是对秦婉一笑:“我没事。”      “姑娘这样不识抬举?”为首那人给秦婉一句话呛白了脸,他三人无一不是高门大户之子,何曾给姑娘家这样说过?语气也是愈发的不善起来,言下之意,大有要和两人翻脸的意味。      卫珩不动声色的挡在了秦婉跟前,面露不豫:“蒋公子,烦请自重。若执意对女孩儿出言不逊,那就不要怪我。”说他可以,但对秦婉口出不逊,他可不能忍。      为首那人正是世家蒋家之子蒋文华,看着卫珩挡在了秦婉跟前,大笑起来:“一个王八小子,还想要英雄救美?这世道委实好笑,你一个罪臣之子,也敢在这里跟小爷摆什么威风?识相的还不快滚!不然,小爷可就叫人进来,将你小子腿给打折了,你可不要跪在小爷跟前哭!”      秦婉目光深沉,她知道卫家现在的日子难过,但不想,在郑太傅做东的情况下,也有人敢这样对待卫珩。若是没有被皇帝厌恨的传言,卫珩怎会如此?      蒋文华一番说辞,让其中一个同伴也大笑不止,而另一人细细端详着秦婉,忽而神色大变,慌忙拉住蒋文华:“别说了,是和宁郡主!”      “什么?”蒋文华骤然大惊,和宁郡主什么身份,便是寻常皇女见了她也要避其锋芒。这可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侄女!他额上立时渗出汗来,看着被卫珩护在身后的秦婉,讪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不要犯到我手上来了。”秦婉慢吞吞的说道,蒋文华登时大惊,他分明记得皇帝是讨厌卫家的,为何现在和宁郡主竟会和卫珩在一起?卫珩此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但若是开罪了和宁郡主,只怕来日没有好日子过了。      “郡主,臣不是有意对郡主口出不逊的。”蒋文华硬着头皮,忙拱手施礼道,额上冷汗频出,只盼着秦婉能松口饶过他一次。      “我知道。”秦婉现下怒意深沉,自家卫珩连自己都舍不得凶他一点点,蒋文华竟然敢说他什么,“不是有意,只是事情已经做了,还是蒋公子指望我说不知者不罪?”说到这里,她一摆头,“杜若,掌嘴!”      杜若应了一声,立马上前,“啪”的抽到了蒋文华脸上,将他打得一惊,顺势捏住了杜若小巧的手腕:“你敢打我!?”蒋家是世家大族,连他爹都没有掌掴过他,竟然被这小丫头打了,蒋文华怎能咽下这口气?      “打你又如何?谁让你敢惹到郡主头上!”杜若娇声回答,另一只手又给了他一耳光,蒋文华彻底懵了,但想到是秦婉令她动手的,憋足了气,也只能放开杜若。杜若着实给他捏疼了手腕,现下可算是报仇了,左右开弓抽了蒋文华数个耳光,将他的两个同伴看得于心不忍。方才大笑那人乃是晋阳侯之子霍岭,见同伴被揍成这样不敢还手,也是急了,怒吼道:“郡主到底是生气文华对自己口出不逊,还是对卫家这破落户儿出言不逊?须知连陛下都厌恨——”      他情急之下慌不择言,话中俨然是秦婉对卫珩有私情的意思。大熙女子的贞洁很重要,若是给他这番嚷嚷,只怕郡主连名声都要毁了。紫苏也不再忍耐,上前给了霍岭一巴掌:“你说什么疯话!你什么身份,郡主也是你编排得的?”      霍岭自知失言,也不敢叫屈,这话要是传到他爹耳朵里,他能被活活打死!双手握拳,青筋都快爆出来了。秦婉则笑盈盈的歪着脑袋:“须知连陛下都厌恨卫家是不是?我打就打了,还要什么理由?我就是替卫公子张目的,如何?你们去皇伯父跟前告我啊!”      看着蒋文华和霍岭接连惹祸上身,杨国公府的幼子许广平在心中庆幸万分,还好他没有说什么。他曾经见过秦婉,只是秦婉那时还小,能跑能跳,远不及如今端庄。念及此,他向秦婉行了礼:“郡主息怒,他二人素来这样惯了,没有对郡主不敬的意思,郡主饶过他们一次吧。”      今日是在郑太傅的园子里,秦婉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只是这两人委实太气人,挨几个巴掌也是活该。当下也就顺坡下了:“罢了。”      紫苏和杜若这才停手,霍岭尚好,蒋文华给杜若左右开弓连抽十数下,脸上火辣辣的疼,莫说还手,连叫屈都不敢,心中又恨又悔,后悔不该在秦婉跟前大放厥词,但他不傻,秦婉给卫珩张目呢,所以,他现下愈发的恨卫珩了。      静默的看了此事的发展,卫珩低声道:“也不是一二日的事了,郡主不必如此大动肝火,让自己身子气着了,可谓得不偿失。”他并不在意这些人的冷嘲热讽,无论怎样都好,但秦婉今日这样动气,他却是心疼了——秦婉素来身子不好,若是气坏了可怎么办?      “你或许受惯了,只是我没有,我也不会让人这样笑话你。”她其实很想扑到卫珩怀里撒娇,但现下还不是时候。      “郡主今日大动肝火,是因为你恼了,还是因为柳姨承诺过会照拂我?”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卫珩低声问道。      “嗯?”秦婉怔了怔,“自然是我恼了。”她说到这里,脸儿漫上灼热的温度来,“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卫珩“呵”一声笑出来,眉宇间的阴郁消散了不少,略红了脸,他柔声道:“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两人红着脸一前一后站着,不多时,外面就有管事来了,向众人打了个千:“诸位等急了。”抬头又见蒋文华两颊通红,霍岭脸上也赫然有个小巧的巴掌印。管事不明所以,但只一会儿,就想到了定然是秦婉下令的,否则以蒋文华、霍岭的性子,有人揍他们,早就叫唤起来了,还能这样安静?      作为郑太傅的贴身管家,郑太傅心疼秦婉的心,管事也是看着的,更知道郡主不是个喜怒无常之人,所以他知道,八成是这俩纨绔说了什么三不着两的话,惹恼了郡主,所以也佯作不见。      “诸位都在这里。”凉亭外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循声看去,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立于亭下,他生得眉目如画,肤色白皙无比,看起来比女孩子都美,笑起来的时候,眼中好像在发光,他身边的少年郎是则柳穆清。柳穆清素来是个温润男儿,但和那男子并立,都显得被那男子比下来不少。      “温大人。”众人纷纷行礼,来人正是如今正三品吏部尚书温一枫。当年郑太傅为人所陷害,证据确凿,是温一枫不顾众人警示,坚称相信老师绝未受贿,力排众难查察,这才还了郑太傅清白。因为此事,温一枫也在朝中得了不少美名,如此尊师重道之人,理应受到重用,加之他是上一位文科状元,本就颇有实力,现下不过二十出头,官拜正三品,也并未有人不服。      秦婉立在凉亭最里面,看着众人都去给温一枫打招呼,她当然是知道温一枫的,前世她病逝之时,温一枫已然是丞相了。这样年轻的丞相,放眼大熙,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偶尔有一日,她在卫珩跟前说,温一枫也算是年轻有为,卫珩则报以一笑,似乎对她称赞温一枫有些不满:“和我比如何?”      她扭股糖一样缠了上去:“当然是你更好啦。”      她是个知趣的人,卫珩似乎不喜欢温一枫,虽不知道是因为吃醋还是有过节,但秦婉也就再不在卫珩跟前提此人了。      来人两个都是郑太傅的高足,连挨了巴掌的蒋文华和霍岭都露出真切的笑容来。温一枫一壁含笑,一壁注意到两人脸上的痕迹,不动声色的吩咐说:“去冰窖里取些冰块出来。”他说完,又见秦婉立在卫珩身边,眼前一亮,旋即上前施礼道:“和宁郡主。”      秦婉礼貌的欠了欠身:“温大人。”      温一枫含笑点头:“原来郡主也在,看来臣此行不枉。”又看向了其身边的卫珩,“这位是……”      “这是卫家的人。”蒋文华一副恨恨的样子,秦婉扫了他一眼:“蒋公子说什么?”后者立马给她唬住,缄口不言。      卫家的人?温一枫挑了挑眉,实在不懂以秦婉的身份,怎会自甘下贱去和卫家的人混在一起。卫珩淡淡施礼:“卫珩,见过温大人。”      “卫公子客气了。”纵然满腹狐疑,但温一枫一眼就看出秦婉和他离得近,只怕关系很好。他是皇帝宠臣,当然不傻,犯不着去跟秦婉的朋友过不去。      卫珩“嗯”了一声,见温一枫对秦婉盈盈含笑的样子,心中骤然酸楚难当,不动声色的斜了斜身子,挡去了他看秦婉的目光。这个小举动落在双方眼里,温一枫一笑,也就不再看秦婉,自行去和蒋文华等人说话。      秦婉好笑不已,脸颊都红了,柳穆清则抚掌轻笑道:“婉儿如今是愈发长进了,我还寻思着你会不会给人欺负了,如今看来,只是我多虑。”      “婉儿”二字传入卫珩耳中,他心中酸意大作,阴郁又一次漫上眉宇,死死的看着柳穆清,后者兀自不觉,反倒是和秦婉并肩而立。秦婉佯作不解的笑道:“哥哥在说什么?我怎的不知?”      “你真的不知?”柳穆清笑道,“你若是不知,我不信蒋文华和霍岭二人被人揍了还不敢声张,除非是你让人动得手。”      “谁让他们在我跟前大放厥词的?”秦婉含笑,“我早已与他们说了,若是不服,只管去皇伯父跟前告我。”      “这泼皮性子到底跟谁学的?”柳穆清佯作叹惋摇头,目光又触及立于一旁的卫珩。后者浑身都笼罩着一层阴鸷,柳穆清唤秦婉“婉儿”,纵然他知道这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又是表兄妹,亲昵一些也实属正常。      但知道归知道,但他怒意滔天,有点想将柳穆清给生吃了……      “卫兄?”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柳穆清本能觉得不好,拱手施礼道。岂料卫珩扯出一个笑容来,阳光下,他牙齿白森森的十分渗人,看得柳穆清一怔,剩下的话堵在了喉中。      “柳公子。”卫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他不住的告诉自己要忍耐,但心中酸意愈发高涨,自然不知此时自己的笑容好像月下的狼牙一样。秦婉对于表兄和卫珩之间的和睦很是满意,但转头之际,也给卫珩吓了一跳。      这、这是要吃人了?      那头又有人来传:“诸位,老爷往东花厅去了,还请诸位移步吧。”      霍岭心中不忿,但也不敢说出来,只在温一枫跟前低声道:“温大人,你说这是什么事儿?郑太傅有那样不堪,犯得着去收卫家的破落户儿做徒弟?”      “噤声,闲话少说。”温一枫淡淡打断,转头又见秦婉和卫珩之间虽然保持着有礼的距离,但秦婉看向卫珩的关切目光,甚至比她看向柳穆清的更甚,“卫家的公子如何,与你何干?”      将秦婉的神态尽收眼底,温一枫嘴角扬起一个诡秘的笑容来。 第18章 民生   众人一路往东花厅去了,温一枫独自在前领着众人,蒋、霍二人皆是挨了巴掌,满脸愤愤的跟着,许广平不得不劝两人宽心。而柳穆清和秦婉并卫珩三人在最后,一路上,卫珩浑身都散发着极为不豫的气质,看向柳穆清的目光也很是不善,仿佛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如今天热,东花厅里摆着几个三尺大小的冰盆,郑太傅已然迎了出来,笑道:“婉丫头何在啊?”      秦婉忙行至最前,行了个万福:“见过太傅。”即便是前世,郑太傅也一直待她很好,这点让秦婉铭记在心,所以她是极为礼遇郑太傅的。      郑太傅对此礼避而不受,虚扶了秦婉一把:“丫头,这礼我就不受了。”又大笑道,“若是丫头又想要讹我一顿桂花鱼翅可怎生是好?”      秦婉红了脸,低声道:“年幼不知事时候闹出的笑话,太傅怎的还提?”又被郑太傅朗声笑话了一阵,她脸色红得厉害,低头不再言语。      她本就长得漂亮,这般红了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更是娇羞可爱,蒋文华和霍岭二人双双直了眼,卫珩心中更是不快,莫名的涌出想要将秦婉藏起来,不让这些纨绔子弟看见她的冲动。      柳穆清和他并肩而立,卫珩身上的酸意都快喷出来了。柳穆清沉吟片刻,想到今日看到的婉儿和他行止亲密,心中浮出了一个念头来。莫非他们两人……      将秦婉笑得面红耳赤,郑太傅大笑不止,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许广平三人他都认识,自然不必再提。但目光落到了卫珩身上之时,他眉头蹙了蹙。卫珩模样肖其父卫老将军,郑太傅在朝为官数十年,当年卫家得势之时,郑太傅也是如日中天。是以只一眼,郑太傅便看出了卫珩是卫家的人。      皇帝不是先帝,先帝昏聩,而今上圣明,若非当年赵王妃卫氏也是个极会来事的女人,皇帝也未必会迁怒到卫家头上。而这么多年,皇帝厌恨卫家的传言一直不断,让人不得不对卫家退避三舍。      郑太傅德高望重,自然也不会因为卫珩是卫家人而对他生出鄙薄的心思来,加之如今远离朝堂,更不会因皇帝厌恶而对卫家人不公。但秦婉是皇帝最疼爱的侄女,郑太傅实在不明白她为何顶着皇帝的压力去和卫家人交好。      蒋文华和霍岭见郑太傅不说话了,只以为他是厌烦卫珩,心中大喜,碍着秦婉在,虽不敢开口,但得意之色显露无疑。温一枫笑道:“老师,不妨先进去吧,现下日头正大呢。”      “进来吧。”郑太傅顺坡下了,方才蒋、霍二人的神色落入他眼中,只觉得两子轻佻,并无别的观感。待众人落座,郑太傅才道:“卫老将军身子还好?”      “家父尚安,多谢太傅挂念。”卫珩起身施礼,行止有度,半点不错,神色更是平和万分,比起蒋、霍二人的得意之色,看得出卫珩沉稳非常。郑太傅面露几分笑容,又望了一眼温一枫,后者也只是笑罢了。      见卫珩竟然得了郑太傅和温一枫两人的笑,蒋文华和霍岭心中愤懑,许广平一手一个拉住他们,生怕他们造次。蒋文华尚好,但霍岭本就是个脾气大且做事不过脑子的,要是忍不住了,那可就坏了事。      前后两世,秦婉自认对于郑太傅也算是了解。郑太傅此人虽说德高望重,但是个极好相处之人,对于喜爱的小辈更是好得要命。如今不管是否是因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和卫珩说话,但他这个笑容,就让秦婉松了口气。      柳穆清是郑太傅的高足,自然对于老师格外的了解。至少,老师并不讨厌卫家这位公子。至于别的,柳穆清不好说,毕竟秦婉这也算是先斩后奏,要不是老师一向疼她,现下将卫珩轰出去都是情有可原的。      “卫公子叫什么名字?”郑太傅道,目光看着卫珩并不移开。他喜欢知礼的小辈,这才对卫珩生出几分好感来。      “晚辈卫珩。”他从容的回答了郑太傅的话,见秦婉对自己微笑,心中也是舒畅起来,眼里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作为经历过这些的,郑太傅哪里不懂这些小儿女情态?当下轻咳一声:“丫头,现下还想不想拜我为师啊?”      正微笑看向卫珩的秦婉被骤然点名,她脸儿立时就红了:“我可不要……”当年被郑太傅逼着跟他学写字,非要在手腕上绑铅块儿,虽然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有风骨,但秦婉年幼,吃不了这份苦,当即丢了笔回去跟皇帝和太后哭去了。      郑太傅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小时候古灵精怪,大了倒是沉闷了许多。且去园子里走走吧。”      今日郑太傅邀约众人来荷香园,原本就是为了拜师之事。秦婉何等乖觉,当即起身要去,柳穆清和温一枫也相随而去。看着三人先后起身,卫珩心中不豫,眉头蹙得很紧,看着秦婉出去了,他双目低垂,看着地面,并不发一语。      “诸位不必拘谨,我们随意闲聊就好。”郑太傅笑道,“老夫在朝为官多年,也沉浮数次,并无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是现下,也不过是偶尔关心一下民生之事罢了,不知诸位小友,又对民生之事如何看待?”      *      从正堂之中出去,秦婉对于堂中之事有些放心不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此举落入了温一枫眼中,后者只是报以轻笑,请秦婉到荷池旁的凉亭坐下。因为池中荷花和普通荷花品种不同,一一风荷举,将阳光也遮去了大半。      亲自给秦婉倒了一杯茶,温一枫将茶推到了她跟前,笑得从容:“郡主似乎有什么心事?是担心卫兄?”      “有一些罢了,不妨事。”秦婉回应说,前世她说起温一枫之时,卫珩有淡淡的疏离感,她虽是不解,但也很尊重卫珩,不在他跟前提起此人了。故此这辈子,秦婉对温一枫也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将茶接了,抿了一口,又搁下了。      温一枫笑得愈发和煦:“郡主和卫兄竟有如此情分?卫兄能有郡主这般的红颜知己,让臣歆羡不已。既能入郡主之眼,想必老师也会十分喜欢的。”      “又有什么好歆羡的?”秦婉心神不宁,有些挂念卫珩。她不过是在为卫珩开设出方便而已,但郑太傅是否愿意收他,则都是未知之数,“温大人年轻有为,不仅是状元郎,更是正三品吏部尚书,吏部为六部之首,温大人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况温大人尚未娶亲,不知多少官家小姐恨不能踏破贵府门槛前来提亲呢,温大人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温一枫笑起来,目光灼灼的望向了秦婉:“官家小姐们好虽好,只是如郡主这般行止风雅合度又不失少女灵动的,便是少之又少了。若是能够得到郡主待卫兄一半的关心,臣便是三生有幸。”      一顶高帽给秦婉扣上来,秦婉报以轻笑,心道是难怪京中不少姑娘倾慕温一枫,仅凭这一张巧嘴,就能说得好多姑娘心花怒放。若秦婉不是满心惦念着卫珩,只怕也会落入这一张温柔的大网之中。      “温大人客气了。”秦婉到底不放心卫珩,再者和温一枫也不过面子上的情分罢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温一枫笑得愈发温存,又为秦婉续了一杯茶,“天热,郡主多喝些水才是。”      “温师哥,婉儿自小体弱,绿茶性寒,免得她凉了胃,还是用红茶吧。”作为青梅竹马的表哥,柳穆清当然明白秦婉的身体状况。温一枫恍然大悟,忙起身赔不是:“是臣疏忽了,竟然忽略了郡主的身子。”又转头命人去取来乌龙茶给秦婉沏上。      抿唇笑得礼貌,秦婉表达了对于温一枫的谢意。又喝了一杯茶,秦婉望着外面的日头,说:“日头这样大,免得中暑,咱们还是回去瞧瞧吧。”      两个男人双双起身,温一枫拊掌笑道:“郡主待朋友委实一番赤诚之心,让人动容。既然郡主放心不下,那便回去吧。”三人这才往东花厅去,柳穆清自行举了伞为秦婉遮阳,两人走得缓慢,落在了温一枫三步开外。柳穆清低声笑道:“我总算是明白,当日婉儿何以心神不宁了。”迎上秦婉不解的目光,他笑:“岂非是为了卫兄?”      “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婉啐了他一口,脸颊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这些日子她的确心神不宁,很多时候都会想到前世和卫珩在一起的日子,没能跟卫珩白头到老,没有为卫珩生下一子半女,是秦婉前世最大的两个遗憾。      “好,婉儿不知道为兄在说什么。”柳穆清也不去逼问她,女孩儿脸皮薄,他是知道的,逼问太过,反而让婉儿恼了,这样才不好。      三人前后上了东花厅的走廊,其中正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只听了一耳朵,秦婉已然红了脸,悄悄的行至门前站定,侧身听着里面卫珩的声音。温一枫立在她不远处,见她如此聚精会神,目光也深了几分。      “晚辈之见,和蒋公子三位都不尽相同。民生之事,乃立足于天下安定的基础。若天下不安,征战四起,狼烟烽火之下,军费开销、武器粮草,无一不耗费大量钱财,若是如此,朝廷必将重赋征于民,温饱尚不足以解决,遑论民生二字。”卫珩的观点十分清晰,声音不大,但却透着自信,“天下安定之后,再者天子之治,兴漕运,如此可保游人及货物往来无碍;储余粮,如此可解天灾之祸;轻赋税,如此可使生活富足安乐;查佞臣、重科举,如此可使朝中有源源不断的贤臣,上承天恩,下恤黎民。”      他一番话说罢,厅中厅外都如同死一般的静默。秦婉悄悄探出头,见郑太傅直直的看着卫珩,脸色都有些发白,而诸如蒋文华这类人,脸上则是冷笑,不拘如何,连郑太傅都给卫家这小子气白了脸,难道他还能有好?      好半晌之后,郑太傅缓缓起身,抚掌大笑道:“卫家公子所见独到,且面面俱到,胜过众人颇多。若非我今日才见你,非要以为你已然是饱读诗书的进士了。”      “多谢郑太傅。”卫珩含笑,行止从容万分。外面柳穆清立在秦婉身后,低声笑道:“看来,小师弟是谁,已然是决定了。”又轻拍秦婉的肩,“傻丫头,你可欢喜?”      秦婉早就笑得红了脸:“不和你说话。”刚说完,里面郑太傅已然朗声笑道:“丫头,鬼鬼祟祟做贼呢?”      “太傅正和几位说话呢,我不好进来,怎是做贼了?”秦婉欢喜得很,话中微微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卫珩不料秦婉在外面听着自己回答,脸顿时漫上了一层红色,再不见方才的从容自信。      郑太傅笑道:“丫头,你给我带来了一个好小子。”又望着进来的温一枫,净是赞许,“这卫家的公子,可不输给你当年啊。”温一枫微微含笑:“是,徒儿方才也听了,卫兄年少有为,实属难得。”      一面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郑太傅一面看着卫珩,目光之中大是欣慰。见其浑然提都不提自己三人,蒋文华三人面面相觑,许广平尚能忍耐,霍岭却本就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立时道:“太傅难道就决定要收这破落户儿了?太傅当年立下了三不收的规矩,现下全部都作废了?”他说到这里,愈发觉得自己有理,指着卫珩怒道,“他卫家不过一门的破落户,算什么世家!” 第19章 拜师   原本,今日应该是蒋文华、霍岭和许广平三人主场,三人一道前来,学识虽有高低之分,若是输给了彼此,心中尚平。但自打卫家没落之后,这些公子哥儿们打心眼里看不起卫家人,现下竟然给卫珩比了下去,三人如何能够服气?而作为炮仗性子,霍岭当仁不让的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厅中立时安静了下来,霍岭愈发的来劲了:“郑太傅,晚辈并非质问于太傅,只是太傅昔年的确是立下了三不收的严规。非世家子不收,无学识者不收,看不顺眼者不收,卫家落败十余年,又如何能够得以称世家?”      他一脸愤愤,蒋文华和许广平则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全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许广平性子温吞些,但蒋文华却是暗自得意起来。不拘如何,霍岭一番说辞,俨然是当众打郑太傅的脸,他可算是没戏了。郑太傅被人当众揭短,自然也不能再收卫珩为徒,到时候,可就只剩自己和许广平二人争锋。      旁的不说,蒋文华觉得自己还是胜过许广平的,这性子温吞之人,难道还能压住自己不成?      郑太傅神色不变,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老夫当日,的确是立下了这番严规。一枫也好,清儿也好,往日所收的徒儿,最尊者自是皇帝陛下,旁人也没有一个破过这个规矩。”      卫珩如坠深渊,想到秦婉为自己做了这样多,现在却是付之流水,他心中难受,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能得太傅指点一二,晚辈已然知足,太傅也不必为了晚辈破了自己的严规。”      他倒是能够忍耐,但秦婉对于霍岭却是恼了起来,笑道:“这样说来,霍公子是货真价实的世家子了?”      并没有领会到秦婉话中的深意,霍岭还得意起来:“回郡主的话,我霍家自太.祖皇帝伊始,从龙开国,至现在,已然四代有余,可谓大熙的百年世家。”      “好个大熙的百年世家。”秦婉冷笑道,“你们霍家是有多尊贵,敢在我这个郡主跟前摆世家的款?”      她声调忽而拔高,将霍岭唬得脸都变了色,想到方才挨得一个巴掌,赶紧赔罪:“郡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霍公子是什么意思?”秦婉现下怒不可遏,眼前这人粗笨不堪,有什么资格嘲笑卫珩?“你是百年世家之子,连我也不比你尊贵。”      乖乖!谁敢跟和宁郡主比尊贵啊!且不说她一贯得宠,光是三千的汤沐邑,那可是亲王的份例!霍岭面色白如金纸,额上冷汗频出,慌忙跪地道:“郡主,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秦婉素来是个乖巧的姑娘,虽说偶尔有小孩子的任性脾气,但和喜怒无常四字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温一枫端详着她,唇角扯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不动声色的劝道:“郡主不要气坏了身子。”      “多谢温大人。”秦婉现下正在气头上,但也不好装作没听到,只好抿出一个笑容来。殊不知卫珩周围气压立时低了下来,冷冷的望了温一枫一眼,虽并不说话,但目光大是不善。      得了秦婉一个笑容,温一枫浑然不理几乎要吃人了的卫珩。蒋文华不料秦婉发怒了,见霍岭跪在地上,高大的身子还在发抖,心中也庆幸起来,还好自己没有当这只出头鸟,只好涎着脸笑道:“郡主恕他一次吧,再不敢了。”      想到卫珩拜师之事给霍岭坏了,说不准卫珩又要走上前世以军功挣官位的道路,秦婉心中就一阵酸楚。卫家是武将之家,卫珩以军功立足也是正常,前世的卫珩虽然对于行军之事说得分外平淡,但秦婉是知道的,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最长的那一道伤疤,从左腰斜到了右肩。      那时,秦婉轻轻抚着那道伤疤,卫珩还笑着说:“都过去了,婉婉不要担心。”      这辈子,若是卫珩要再上战场,她也不会阻拦,但她不想卫珩还像前世那样辛苦,须知每一次打仗,都是用命去搏啊,以科举挣功名,自然是比以命相搏来得容易些。      念及此,秦婉不免生起闷气来。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静默万分,卫珩自知再无可能拜师,心中虽是愤懑,但更多则是恼怒温一枫对秦婉的刻意示好,握了握拳,低声道:“郡主不要生气了,无碍的。”      秦婉蹙着小眉头,略带了几分委屈,泫然欲泣的小模样落入众人眼中,让众人心中各自有了不可言说的奇异感觉。蒋文华暗自冷笑,姓卫的小子本就是不知趣,以为搭上了和宁郡主,就想着要翻身了?破落户到底是破落户,难道真能入得了郑太傅门下?      他脸上得意的神色显露无疑,这一切都落入了郑太傅眼里。略略低垂了目光,郑太傅道:“你叫卫珩,是么?”      “是,晚辈卫珩。”明白郑太傅昔日立下严规,卫珩自然不会让郑太傅为了自己而破了规矩,是以并无怨怼之心,但现在他却十分不快,只因温一枫对秦婉的刻意示好。饶是如此,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不知太傅有何指教?”      “老夫记下了。”郑太傅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卫珩,你可愿意拜入老夫门下?”      此话一出,厅中立时静了许多。温一枫闻言色变,见老师竟肯为了卫珩改变主意,心中大感意外,但他在官场沉浮了三年,面子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只是含笑望着卫珩罢了。      比他更吃惊的是蒋文华,早就打定主意坐收渔利的蒋文华没料到事情竟然这样发展,脸都白了几分,脱口道:“太傅,那是您亲自立下的严规——”      “你既然知道是老夫自行立下的规矩,老夫就是不遵,也不须向你这黄口小儿解释什么。”郑太傅似乎含了几分薄怒,话中不客气起来,将蒋文华唬住:“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蒋文华本就是端着自己是蒋家的儿子,这才看不起卫珩,但不想郑太傅竟然愿意毁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收下卫珩,让蒋文华后槽牙都咬酸了。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招来了郑太傅的不满,现下已然是覆水难收,蒋文华情知回天无力,又怎能让卫珩这破落户小子压在自己头上?“可是皇帝陛下不待见卫家,未免太傅被迁怒,还是……”      不料这人竟然搬出皇帝来压自己,让郑太傅着实生气:“既然如此,你不妨去皇帝那里参老夫一本,如何?”      蒋文华不想郑太傅动了真火,忙赔不是,郑太傅却拒不受礼,场面立时尴尬起来。温一枫和柳穆清忙劝老师宽心,说是蒋文华慌不择言,乃是无心之失。      “皇帝不待见谁,和老夫有甚相干?老夫爱收谁就收谁,一把老骨头难道还给庙堂上的规矩辖制着?”郑太傅哼了哼,“别说你二人现下搬出皇帝来,就是他在这里,老夫也是这话!”虽然今日念在是三人的父亲对自己有过恩情,郑太傅才肯让三人在跟前露脸。卫珩文采精华,大有温一枫当年的品格,让郑太傅十分喜欢。而蒋文华一肚子钻营,霍岭头脑简单,许广平性子又太过温吞,让他都有些不喜,唯独卫珩一人,他很是喜欢。      再加上婉丫头撅着小嘴一脸委屈样子,郑太傅疼了她七八年,自然不忍见她如此,心知这丫头若不是知道卫珩有几分真才实学,是绝对不会将他领到这里来的。但给霍岭截了胡,她怎能不气?      蒋文华今日接连被秦婉和郑太傅说了一顿,还皆是“有能耐就去皇帝跟前告我去”,让他很是后怕,愈发后悔不该逞一时之气口无遮拦。纵然再恨卫珩一个没落之子压在自己头上,但也不敢再在两人跟前造次了。      霍岭和蒋文华都成了讨嫌之人,许广平本就不愿多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做摆设。郑太傅道:“卫家小子,你可愿意拜在我门下?”      “是,晚辈愿意,多谢太傅。”卫珩心中狂喜,明白纵然是因为郑太傅瞧得上自己,但也是因为疼爱秦婉之故。又深深的望了秦婉一眼,后者笑靥如花,脸儿有几分发红,少女灵动的模样让卫珩看得一怔,面上也罩上了一层薄红。      自有人搬了软垫来,让卫珩当众行了拜师之礼,郑太傅吃了茶,又训诫了一番,这才道:“我不知你根底如何,如今又是夏日了,眼看秋闱在即,你明日就搬到郑府来吧,我也好摸一摸你的底子。”又指着柳穆清笑道,“阿珩,你要是如这臭小子一般不长进,可不要怪为师的拿戒尺打你。”      柳穆清哭笑不得:“老师,不是徒儿太不长进,是温师哥珠玉在前,徒儿实在长进不起来啊。”温一枫是个有能耐的,小师弟看来也是不差,自己这老二夹在中间,好不尴尬。      温一枫盈盈含笑:“卫师弟年轻便有如此见解,来日定然是栋梁之才,一枫且贺恩师收得佳徒。”又起身下拜,“府上上有公文未看完,一枫暂且告辞了,改日再和二位师弟一叙恩情。”      他在前出去,蒋文华和霍岭今日当众丢了大脸,赶紧也说要走。出了郑府,见温一枫上了马车,慌忙追了上去,蒋文华兀自愤愤:“今日让姓卫的小子得了便宜,还多谢温大人肯为我二人周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温一枫淡淡说道,“二位可还有事?”      蒋文华忙讪笑道:“往日听闻温大人谪仙一般的人物,今日有幸得见,还想与温大人一番结交。”他一面说,一面递了一张名帖给温一枫,“小可两人虽不能拜入郑太傅门下,但少不得请温大人提携一二。”      温一枫微笑道:“这个自然,两位皆是风流之士,来日只怕同朝为官,温某还要仰仗二位。”      蒋文华和霍岭二人大喜,和温一枫说了几句,也就骑马自行离去了。温一枫坐在马车之中,阳光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投入车中,显得他浑身光影斑驳。贴身的小厮忙闪进了车中,见蒋文华留下的名帖,忙问:“大人,这帖子……”      “扔了。”温一枫满脸淡漠,再不见方才笑盈盈的温润君子模样,“两个没脑子的东西,与之结交,只怕还误了我的事。”小厮忙称是,又叹道:“也没想到,太傅大人竟然会收了卫家的哥儿,要是这皇帝陛下怪罪下来……”      “收就收了,又有什么要紧?”温一枫淡淡的开口,唇边缀了几分笑意,“能够拜进来,却也要有福消受才行。你立时去办,将此事传开,闹得满城风雨才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上午都快崩溃了,昨晚雷暴把旗杆都劈倒了,然后今早开始停电,来了二十分钟又停电。嘤嘤嘤…… 咳,我们卫公子踏上仕途之路了~不过嘛,温一枫这人吧,的确是个坏人~么么么么么哒~ 第20章 吃醋   无关之人几乎都走了,东花厅之中不过只剩了郑太傅、柳穆清、秦婉和卫珩四人罢了。秦婉来时便打定主意定要让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如今得偿所愿,自然喜不自胜。卫珩轻轻瞥了一眼秦婉,见她笑得美,心中荡漾,不自觉的也带上了几分笑容。      秦婉这样待他,他定要好生跟着郑太傅念学,如此才不负秦婉一番美意。      他心中千回百转,因秦婉和相视微笑,郑太傅何等睿智,早已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小儿女情态之事他见得多了,也并不去戳破。又吩咐人将一个院落收拾出来,权当是卫珩下榻之处。      “恭喜卫师弟了。”柳穆清今日给卫珩剜了不只一眼,切切想过,自己的确没有得罪过他,也就不再想这件事了,将卫珩领到了院子里,他这才笑道,“老师方才说,请师弟当做是自家就好,不必拘礼。老师也是极好相与的人,虽说是泰斗人物,但有时却是孩子一般,最是喜欢和小辈一处玩耍了。”      卫珩颔首,不咸不淡的说:“多谢师兄,老师和师兄都费心了。”又见秦婉立在柳穆清身边望着屋中之物,心中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不动声色的咳了一声,“郡主?”      此处院子不大,院子里种了一株大树,树冠遮天蔽日,将院子都给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而众人站在正堂之中,进门则是紫檀边金桂月挂屏,下摆两把带几酸枝木镶螺钿公座椅,左手靠墙处摆有黄花梨木博古架,上面摆有哥窑鱼子纹葵瓣口盘、粉彩云龙转心瓶等物件。      既然卫珩要住在这里,秦婉自然上心些,见堂中陈设如此,也是暗自赞叹。到底是皇帝的老师呢,家底也是厚实。忽又被卫珩叫了一声,笑得甜甜的:“怎么了?”      原本因为秦婉和柳穆清站得太近,让卫珩心里酸溜溜的,现下对上了秦婉含笑的眸子,他觉得自己有气都使不出来了,脸颊微微拢上了一层薄红:“郡主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秦婉笑着说,“是你老师的屋子,又不是我老师的屋子,你问我岂不是错了?”又打了帘子往其中望了一眼,其中临窗摆着一张黄花梨十字连方罗汉床,上摆一张文竹小炕几,又立着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石屏风,后面自然是床榻,“我以为是很好的,连我都想住在这里了。”      话音一落,她才惊觉说错了话,此处是卫珩来日的住处,她却说想住在这里,未免轻佻了些。脸儿红红的,秦婉用小手不住的抚着脸颊,再不肯开口。卫珩难免想入非非,也胀红了脸,蹙着眉头不说话。      两人神色太同步,让柳穆清怔了怔,寻思着莫非婉儿真的是喜欢上了小师弟?忙为两人化解尴尬,拊掌笑道:“婉儿若是来住,只怕老师要收拾出一个神仙妃子住的院落来迎着你了。”      “我哪里有那样娇气?”秦婉啐了一口,脸上红晕不减。自小到大,秦婉一向娇宠,别说雍王夫妻如何,就是太后和皇帝也是赏赐如流水般,秦婉小巧别致的院子里可有不少稀世珍宝,虽然秦婉也不怎么使用,但架不住屋子里的确有些奢靡。      所以,秦婉在重生伊始,才会愣神并且感叹阎王爷是个厚道鬼,竟然为她造出闺房之中的陈设来。      她剜了柳穆清一眼,后者摇头直笑,顺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两人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不同于别人。但这一举动立时让卫珩如临大敌,心内酸意大作,蹙着眉头望向柳穆清,见他兀自不觉的样子,愈发觉得碍眼无比。      不知在他没有看见的时候,柳穆清和秦婉是何等的亲密无间,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脑中愈发的混乱,卫珩看向柳穆清的目光便是愈发不善,酸意都快把柳穆清给弄化了。柳穆清尚未察觉,又低声道:“过些日子,祖母六十大寿,你虽在守孝,到底也来一趟,我等你……”      “你”字尚未说完,柳穆清忽觉得如芒在背,下意识望向了卫珩,后者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间阴鸷,眼神锐利得好像是一把钢刀要扎死自己一样。柳穆清一僵,讪笑道:“卫师弟怎了?”      “没有什么。”卫珩现下对柳穆清说不出的不快,虽是微笑表示自己无事,但那微笑应该被定义为狞笑才对,白森森的牙齿让柳穆清在这夏日之中生生打了个冷战。      他还敢等秦婉,等秦婉做什么?!      两人之间立时尴尬起来,秦婉好笑不已,旋即点头笑道:“我知道了,外祖母祝寿,我说什么也要到的。哥哥也不必刻意同我说一回。”说罢了,她对卫珩粲然微笑,后者僵滞片刻,别过头不看她,耳根却可耻的红了。      柳穆清无声长叹,所谓旁人者请,他当然知道卫珩忽然恼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和婉儿行止亲密,虽不知婉儿如何看待卫珩的,但现下看来,卫师弟的独占欲可真真是强,连婉儿和自己玩笑一二句,他都要恼,若是再如儿时一样,吃住一处,只怕要给小师弟生吃了。      在此处安定好了,三人去往郑太傅书房辞行,郑太傅嘱咐了卫珩几句,就让他好生将秦婉送回去了。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老师点将的,柳穆清如蒙大赦,方才卫珩的神色实在让他后怕,还是打定主意,不去跟卫珩争锋了。      两人先后进了马车,紫苏和杜若在外间烧水沏茶,又端了小巧的冰盆进去降温。秦婉抿了一口茶,这才笑道:“卫公子今日总算是拜入郑太傅门下,也算是了却了我一件心事。能入得太傅法眼的,没有一个是平庸之人,公子也算是人尽其才。”      她笑容盈盈的样子,卫珩却是几分冷淡,眉眼间阴郁不散:“多谢郡主夸赞,我总是不如柳师兄的。”      他语气十分冷淡,听不出其中有什么。秦婉不解,笑道:“卫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呢?我瞧着表哥未必及你。”又将沏好的君山银针摆在他跟前,“卫公子请用。”      卫珩“嗯”了一声,抬眼看了她一眼,脑中全是柳穆清那声“婉儿”和她瞋柳穆清的眼神。秦婉在他跟前一向端庄,纵然有少女的活泼,却也不像那般灵动。卫珩现下心中酸泛不是滋味,柳穆清和秦婉是一起长大的,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柳穆清可能跟秦婉一块吃一块住一块长大,而他,只有嫉妒的份。      将茶水吃尽了,卫珩摇头:“柳师兄什么都好,性子好,又是老师门下,自然处处胜过我。”      “你也是郑太傅门下,性子未必比他差。”只当他是在撒娇,秦婉忙说,抬眼之时,对上了卫珩的目光,他目光深邃,仿佛黑夜一样,要将人吸进去了。      前世,秦婉最喜欢卫珩的双眸。她睡眠一向都浅,有时醒来,卫珩还在睡,她总会拔高身子,细密轻柔的吻就落在他紧阖的双目上。每次她都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直到听到卫珩喉中泛出笑声,慌忙要装睡,就被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在怀里:“婉婉是愈发调皮了。”      是以现在,被卫珩的目光注视着,她浑身难以言喻的热了起来,脸儿发红,磕磕巴巴的说:“怎、怎了?”      “我自然是不如他的。”卫珩淡淡说,“入门时间不及他,家世不及他,更不及他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啊?”卫珩说得平淡,但耳根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秦婉看着他,还有些没回过味来。卫珩耳根愈发的红了,迎上秦婉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索性豁出去了:“你什么模样他都见过,我自然不及他。”      秦婉耳根子一热,明白他今日何以对柳穆清那般敌视了,原来是因为……他吃醋了!秦婉心中热热的,看着卫珩,嗔道:“你好坏,原来是想看我儿时出丑的模样。旁的什么我不好说,丢丑的样子,表哥可是瞧了十成十。”      卫珩方才脱口而出,正后悔自己怕是唐突了她。他很害怕,若是秦婉只将他看成是朋友,或是只是因为柳姨的承诺才待他好,那这一番话出来,她一旦恼了,自己就怕再也别想见到她了。      若往后不能再见到她……      不料秦婉粉面发红,娇娇的嗔了他一声,卫珩心神荡漾,脱口说:“你待我这样好,我必不会负你。”      这话甫一出口,已然是悔之晚矣。今日接连说些三不着两的话,让卫珩恨不能给自己几拳才好,每次对着秦婉,他脑子就不听使唤了,加之今日看了柳穆清和秦婉亲密的模样,让他更是觉得血气往脑子上涌。      他渴望秦婉只对他一人笑,只对他一人好。      秦婉脸色绯红,看着卫珩胀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样子,无端就想到了前世。前世,两人大婚当日,卫珩挑起她盖头的时候,也是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磕磕巴巴的问她:“我能叫你婉婉么?”后来,两人安置,卫珩柔声将她哄睡了,这才抱了一床薄被,躺在了屏风之外的罗汉床上。      想到这些,秦婉笑起来,眼睛笑得眯起,直笑得肚子疼,半倚在榻上揉肚子。卫珩憋得面红耳赤,幽怨的望了她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你自然不能负我。”秦婉好容易忍住笑意,望着卫珩都快憋成猪肝色的俊脸,“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卫珩心中稍霁,红着脸,看向她的目光分外坚定,“我此生必不负你。”      他声音温柔低沉,如同前世他领兵出城之时,轻抚着她的发:“婉婉,待我回家。”      可是等到卫珩凯旋而归之时,等着他的只剩一座新坟了。      一路回了雍王府,早已有人等在了王府门前,又有太监放了脚踏下来,老妈妈上前扶了秦婉下来。和卫珩告别之后,秦婉一身都热,因秦婉体弱受不得凉,所以用来消暑的清风饭都在外面放了好一阵子,让温度升回来了些才敢拿给秦婉吃。待沐浴之后,秦婉坐在桌前,吃了一勺清风饭,笑道:“今日老妈妈不是回家去了?怎的又回来了?”      老妈妈说:“不过是回家去看看,放心不下郡主,这才回来了。不过今日回来之时,听了些闲言碎语,心里有些担心。”      秦婉顺口问道:“出了什么岔子?让老妈妈这样担心?”      “郡主可知,现下京中都传遍了,说是卫家哥儿拜入了郑太傅门下,变成了皇帝陛下的同门师弟。”老妈妈神色复杂莫测,目光焦灼,“卫家不得圣心的传言已久,现下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郑太傅吃挂落呢!”      秦婉大惊失色:“你说京中都传遍了?!” 第21章 皇后   秦婉骤然变了脸色,让老妈妈惊了惊,也不知她是何缘故,点头说:“是呀,京中都传遍了。”      怎会这样快?秦婉暗自思忖,卫珩拜师之事,不过是今儿上午发生的,不到一日的功夫,这消息竟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京中?秦婉从来就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但她也知道,用不了几日,京中就会尽数知道,但也不料来得这样快。      其实秦婉一点儿都不担心皇帝那头,前世皇帝能封卫珩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足以见得皇帝并不讨厌卫家,若真是讨厌,存了心思打压,卫珩能翻身那样快?      但现下这消息这样快就被散播开来,让秦婉一点准备都没有,若是给有心之人利用,中伤卫珩和郑太傅……      老妈妈看着她变了脸,心中涌出一个怕人的念头,忙问:“郡主,卫家哥儿按理儿是不可能认识郑太傅的,这其中……难道是郡主牵的线?”      “是。”秦婉点头承认了,老妈妈唬得大惊失色:“我的郡主,您的亲伯父不待见他呀,这不是跟陛下顶着干么?”      “老妈妈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秦婉含笑,扶老妈妈坐下,又让紫苏端了一碗清风饭来,老妈妈急得不行,望着紫苏便怒道:“你们贴身伺候在郡主身边,怎的也不劝劝郡主?”      紫苏和杜若委屈得要命,也不敢和老妈妈争执,只好默默站在一旁。秦婉忙劝:“和她们无关,是我自己坚持要去的。”又对要开口的老妈妈摆了摆手,“老妈妈信我,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自打王妃去世之后,郡主行事的确越发的有自己的章法了,但在老妈妈眼里,郡主也只是个没了娘的小可怜,她恨不能把郡主永远罩在翅子底下。但现在听了秦婉这话,又是一阵叹息:“郡主……”      秦婉示意她不必担心,又命人布菜,吃了饭之后,秦婉在花园里溜了弯,也就睡了。等到第二日,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的传言空前盛大,更有传言,是和宁郡主秦婉领着卫珩前去,而郑太傅执拗不过,这才收下了卫珩。      卫家不被皇帝待见的传闻传了数年,这消息出来,勾起了不少人看戏的兴趣。谁不知道和宁郡主一贯得宠,现下竟然恃宠而骄去跟皇帝对着干,只怕这回是要好好长长记性了。雍王更是不料竟然是婉儿领着卫珩去的,想到上一次首领太监说见到婉儿和卫珩说话,深深后悔起了当时不及时止损。      “婉儿随为兄的进宫一趟吧?”面前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岁的男子,身着月白色团龙密纹常服,腰间缀香囊美玉,衬得男子愈发的面如冠玉,加之盈盈含笑,更是有着无尽的亲和力。      雍王现下太阳穴突突的跳:“阿桓,皇兄差你来问罪的?”      面前这人正是皇后所出的太子秦桓,和秦婉一向亲厚非常,俨然是至亲兄妹一般。一听亲叔叔的话,秦桓笑道:“雍王叔过虑了,只是母后让侄儿来接婉儿进宫,说是念想婉儿了。再者婉儿自小及大,父皇心疼婉儿的劲儿连我们都是歆羡的,又怎会有问罪一说?”      这倒是,皇帝心疼婉儿的心,那可是连几个公主都比不上的。雍王神色稍霁,转头看着秦婉:“你能么?”女儿还是一派乖巧的样子,让雍王愈发后悔,当日若是不再让婉儿和卫家小子接触,现下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皇伯娘想念女儿了,自该进宫去瞧瞧呀。”秦婉乖乖巧巧的说道。      雍王无奈:“不如为父同你一起进宫去?”万一皇帝真迁怒了,他在也好歹好一些啊。      “父王不必如此。”秦婉笑说,“如此刻意,无事倒显得有事。”说到这里,她又撒娇似的拉住秦桓的衣角,“还有太子哥哥在呢。”      也明白女儿说的话有理,若是父女俩一起进宫去,俨然是有些逼皇帝不许再问的意思,作为亲弟弟,雍王很了解自家皇兄。虽说素日里待秦婉十分优渥,但骨子里还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今日让秦婉自行进宫去,了不起说几句,若是自己也进宫去,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如斯想着,雍王也点头了:“阿桓,你妹妹便交付与你了。”      “雍王叔放心就是。”见自家叔叔神色黯淡的样子,秦桓也是好笑,自打婶子去世,叔叔就愈发的看重三个孩子了,当即对雍王保证过后,后者还是神色戚戚。      秦婉上了马车,和秦桓并肩而坐,一直出了王府所在的街,秦婉并不说话,让秦桓有些担心了:“婉儿,父皇不会如何的,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秦婉粲然一笑,“我若真的害怕,昨儿个就不会带着卫珩去郑太傅府上了。”      她笃定皇帝不会因此生气,所以并不害怕。现下让她困惑的,是另一件事罢了。卫珩拜师的事本就压不住,迟早会为世人所知,所以昨儿个虽然消息传得快,让秦婉始料未及,但说穿了,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另一件事就很是奇怪了,除了昨儿个在场之人,又有谁知道是她将卫珩带到郑府去的?      而放出她将卫珩带去的消息,若皇帝真的讨厌卫家,这消息无疑是将皇帝的怒意再次勾了起来——卫家人竟然想法设法搭上了自己最钟爱的侄女!这样一来,自然再给皇帝迁怒,卫家再无翻身之地。      只怕是蒋文华之流,看着无力回天,便要用她将卫珩拉下水。      马车一路进了宫,侍卫例行公事检查过,兄妹俩就下了马车换成小轿,一路抬去了凤仪宫。凤仪宫乃是皇后的寝宫,和皇帝的寝宫乾清殿遥遥相对,皆是极为华贵的建筑。凤仪宫宫门之中,三车道宽的路直通玉阶之下,待上了玉阶,映入眼帘的则是金漆大字,上书“凤仪宫”三字。      跟在秦桓身后,待上了玉阶,秦婉微微喘气,脸儿也红了起来。又有一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她看来约莫四十岁,行止间十分雍容,见秦婉脸儿红红的样子,也是拉住她:“我的儿,这几日怎的又清减了?叫你皇伯父知道,仔细他恼。”又转头吩咐,“去端些菱粉粥来。”      秦婉笑得十分乖巧,被皇后领着进了主殿,坐在了皇后身边:“孝期尚未过,你可要仔细一些才是呀,不要败坏了身子。”又有人端了菱粉粥来,皇后取了手上的护甲,端着菱粉粥,秦婉忙笑道:“皇伯娘,婉儿自己吃就好了。”      “啊哟哟,如今长大了,再不肯对皇伯娘撒娇了?”皇后笑道,舀了一勺菱粉粥,吹凉了送到秦婉唇边,“好姑娘,吃了吧。”      皇后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宫中公主虽也不少,但皇后每每想到是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心中就膈应,也只肯做到身为嫡母的本分。秦婉则不一样,是嫡嫡亲亲的侄女,自小又玉雪可爱,让皇后很是喜欢,恨不能养在自己膝下才好。而秦婉年幼之时,也最喜欢往皇伯娘怀里钻,闹起小孩子脾气来,还非要皇伯娘喂才肯吃饭。      红着脸,秦婉还是顺从的张口,菱粉粥本就细腻,秦婉吃了一些,又觉得胃口开了,堪堪吃完了一碗,自有宫女拿着小绢巾来请秦婉擦嘴。      “皇伯娘这里的吃食果然是很好的。”秦婉不动声色的赞道,皇后则笑起来:“今日才让人做了好多点心,你一会儿包些回去,若是给媛媛和阿羽知道你来了又不给他们带点心回去,仔细闹你。”      秦婉含笑道了谢,皇后又携了她的手,笑问道:“婉儿如实同伯娘说,卫家公子拜师的事,果真是婉儿牵线的?”自打雍王妃去世之后,皇后也很少见秦婉了,但她在王府、宫中浸淫时间长,相人很准,秦婉再没有往日孩子气的样子了,反倒是散发着成熟女性的从容。      看来这孩子到底是经历了大变,心性成熟了许多。      清凉的眸子滴溜溜一转,秦婉轻轻颔首:“是婉儿牵得线……皇伯父很生气么?”纵然她知道皇帝并不讨厌卫珩,但样子总得做足了,以免再给有心之人利用。她敢笃定,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作祟,否则事情不会传得那样快,更不会传到她身上去。      皇后望了秦桓一眼,旋即笑道:“你皇伯父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无碍的,好好跟你皇伯父说说,再不济撒个娇服个软,他若要恼,皇祖母和皇伯娘都不依。”      秦婉笑盈盈的点头,外面忽又有人通传:“贵妃来了。”      皇后神色立时一变,又没入平静,淡淡说道:“叫进来吧。”她又将护甲戴上,一身的珠光宝气,“此刻早已过了晨昏定省的时间,她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秦婉顺口笑道:“只怕是听说婉儿进宫来了。”      皇后笑道:“不错,这叫无事不登三宝殿。”      正说着,外面已然进来了一个女子,她看来比皇后年轻了一些,着实是个美人,笑起来两个酒窝,妩媚多情到了极致。待进得门来,她盈盈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叫起的同时,秦桓和秦婉也起身,向其行了半礼。      贵妃坦然受了两人的礼,旋即笑眯眯的看向了秦婉:“我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到郡主了,让我怪想的。”      秦婉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劳贵妃记挂。”前世,在太后薨逝之后,皇帝下令追查阿羽为何会有玉蟾之事,不知何故又查到了太子秦桓头上。如此一来,秦羽被皇帝赐死,秦桓也被撸了太子之位而圈禁。太子一党覆灭之后,贵妃之子秦仪顺势大肆活动,而孟岚也对其表示了支持。秦婉在死前,秦仪已然被册封为储君了。      孟岚此人阴险,怎会无端的支持秦仪?只怕当日那枚玉蟾,是两人一同定下的一石二鸟之子,杀了阿羽,废了秦桓,秦仪也趁机上位。      秦婉不信贵妃对此毫不知情,故此对于贵妃,她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说话自然冷言冷语。贵妃笑容僵了僵,又笑:“雍王妃新丧,郡主脾气不好也是有的。还是多顾及一些旁人的想法,这样才是我天家的郡主应有的气度。”      “贵妃来本宫这里就是为了挤兑孩子?”皇后板着脸问道,“若是如此,贵妃还是请回吧。”      贵妃忙讪笑道:“臣妾不会说话,哪里有挤兑郡主的意思?只是听说了一些传闻,觉得郡主还是要多多回报皇帝陛下的一片钟爱之心,别为了不相干的人,败坏了叔侄之间的情谊。”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婉如斯想着,知道贵妃今日的来意就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望着贵妃笑眯眯的样子,秦婉也是笑起来:“贵妃娘娘出身大户,须知七出之中,搬弄口舌是非,乃女子大忌。贵妃娘娘乃是四妃之首,素来辅佐皇伯娘驭六宫,现下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流言,跑到凤仪宫来大行捕风捉影之事,未免令人齿冷。” 第22章 三章合一 三章合一   原本贵妃今日的来意, 的确是想要看秦婉的笑话。秦婉长了十三年, 这十三年之中, 她一直得宠非常, 但对于贵妃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贵妃动了几次心思想要拉拢,最终还是失败了。而皇后和秦婉一向亲厚,若是让秦婉闹出了笑话,那就是让皇后下不来台。贵妃这才来了凤仪宫,想法子要让秦婉下不来台。      但不曾向, 秦婉妙语连珠, 竟然直接打到了她的七寸上面——搬弄口舌是非乃是七出之罪!让贵妃顿时白了脸,讪讪不知说甚才好。      还担心着秦婉会吃了贵妃的暗亏, 皇后还想帮忙来着,但不料秦婉柔柔几句话就让贵妃自打了嘴,皇后自是欢喜, 十分欣慰。      “郡主这话真是折煞本宫了。”到底是在宫中屹立不倒多年的贵妃, 她立马就回过神来,笑得很是妩媚,“本宫也只是听了一耳朵罢了, 加之关切陛下, 这才来问问郡主。陛下一向疼爱郡主,若是为了这些事, 让两人闹得不愉快,岂不是可惜?”      “多谢贵妃娘娘记挂。”秦婉微笑, 想到前世被赐死的秦羽、被废掉的秦桓,还有自秦桓被废后缠绵病榻的皇后,深吸了口气,“不过贵妃娘娘身为四妃之首,还是应该慎言才是。我乃宗室女,没有越过皇伯娘向贵妃娘娘道明事情原委的道理。好歹,皇伯娘才是皇伯父明媒正娶的结发之妻。”      话音甫一落下,贵妃仿佛被人抽了一个脆响,脸色愈发的白了。虽然天家的妾也是尊贵,但妾就是妾,只有皇后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皇帝身边,也只有皇后可以在皇帝跟前自称“我”,这些都是妃妾享受不到的优渥。贵妃就算是想要看皇后的笑话,但也改变不了她是妾,皇后是嫡的现状。      没想到,雍王妃去世之后,这个不知事的小姑娘竟然变得这样能言善辩,行止更是从容,至少找不出半点纰漏。      贵妃今日的来意,皇后也是看得真真儿的,现下见了贵妃此刻的反应,心中暗笑,假意劝其,笑道:“婉儿年岁还小,说话素来率真,贵妃也该自省是否有婉儿所言的问题,如此才能更好的侍奉陛下。”      两人这样唱双簧,将贵妃憋得心中郁卒,但又不敢和两人对上,太后当年被钱贵妃辖制得太惨,生平最恨妃妾妄图压在皇后头上,而秦婉更是太后心尖尖上的孙女,贵妃若是敢不知死活正面冲突,太后就敢扒了她的皮。      不得已,贵妃只好起身,悻悻的应了一声。      正恨得要死之际,又不知应该如何反驳,外面又有人说皇帝来了。贵妃立时大喜,秦婉引着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的事正闹着呢,皇帝据说不待见卫家已久,此次保管会迁怒到秦婉身上的。想到这里,贵妃是打定主意要告秦婉一状,是以皇帝进来的时候,她正蹙着眉,似乎陷入了沉思一样。      皇帝才下了朝,回去换了一件衣裳就来了,进门受了众人的礼,又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位,这才一一叫人起身。依着往日,皇帝若见了秦婉,第一件事就会引她在身边坐下,但今日,皇帝不过看了秦婉一眼,蹙了蹙眉,并未说话。      瞧瞧,这不就给迁怒了!      贵妃暗自欢喜,面上仍是蹙眉沉吟的样子,她生得漂亮,虽然上了些年龄,但到底有少女不及的风韵。皇帝目光转过她,顺口问:“贵妃怎了?”      成功将皇帝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来,贵妃佯作受惊,面露出受惊小鹿般的神情,起身行礼道:“陛下恕罪,只是方才和郡主交谈,郡主说臣妾德行有亏,又僭越管了郡主的事,皇后娘娘也说应当自省一二,臣妾正暗自反省呢。”      “哦?怎么就德行有亏了?”皇帝淡淡开口,转头看了一眼低眉顺眼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的秦婉,“说来与朕听听。”      “臣妾听了传言,担心陛下为了此事气坏身子,也就向郡主提了一嘴,郡主说臣妾搬弄是非,实在有辱宫中高位之名,如此行事让人齿冷。”既然皇帝都要她说了,贵妃自然抓紧时间给秦婉穿小鞋,“后郡主称宗室女有不妥之处自有皇后娘娘主持,臣妾说这话僭越了。臣妾方才反省了一遭,认为郡主说得十分在理,臣妾行事的确是有诸多不妥,实在不配忝居如此高位。”      她一番低伏做小,虽然句句自责,但明摆着是在给秦婉穿小鞋,指着想要皇帝罚她呢!这欲拒还迎的姿态,看来真是将皇伯父吃得透透的啊……秦婉如斯想着,乖巧的坐在一旁。皇帝听罢了贵妃的话,转头看向她:“婉儿,这话果然是你说的?”      “是婉儿说的。”秦婉大方的承认了,迎上皇帝的目光。后者徐徐吹开茶末:“到皇伯父身边来。”      秦婉闻言起身过去,贵妃面露得意之色,现下秦婉被卫珩之事牵扯进去,她还不知收敛,竟然和四妃之首起冲突,指不定皇帝如何罚她呢。      这头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那头秦婉走到皇帝跟前:“皇伯父有何吩咐?”皇帝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大掌抚着她的后脑:“怎的又瘦了?”      秦婉正要回答,皇帝却话锋一转:“贵妃巧言令色,对流言不知遏制反倒听之信之,着禁足三月。”      本等着看秦婉倒霉,却等来了自己倒霉,贵妃对于事态的发展还有些不明所以,怔怔的看着皇帝不知说什么才好。皇帝让秦婉坐在身边,说:“搬弄是非已然是大过一件,还敢在凤仪宫大放厥词。婉儿哪句说错了,身为妃妾,放着皇后还在,有什么资格过问宗室女之事?况对于流言,一点鉴别力都没有,轻易就听之信之,委实丢了皇家的脸。朕本以为你性子柔顺多了,行事也妥帖了许多,不成想还是如此三不着两!”      给皇帝一番训斥,贵妃唬得立时跪在地上:“陛下,臣妾知错了。”      “现下知错了,那么方才是不知错了,只为了在朕跟前扮可怜?”皇帝冷笑着反问,“还将事情往皇后身上推,贵妃这些日子,心是愈发的大了。”      岂料事情会这样发展,贵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帝素来待后宫众人都是温柔的,但现下疾言厉色,只怕不只是因为秦婉,还有皇后!贵妃现下追悔莫及,想要求情却也不知如何开口,硬着头皮道:“臣妾是真心悔过的,今日的确是臣妾孟浪,不该僭越,还请皇后娘娘和郡主宽恕。”      “你跪安吧。”皇帝神色还是淡淡的,好像根本就没有处罚贵妃之事一样,贵妃心都凉了半截,只好起身告退,在她要出门之际,皇帝望着她的背影,冷笑道:“跟个小辈过不去,朕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贵妃恍如雷击,险些摔在地上,还是贴身宫女将其扶住,这才让其支撑住。贵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敢落下来。现下得了皇帝这样的话,可还有转圜的余地?贵妃浑身无力,后悔不该想着踩秦婉来膈应皇后,现在皇后没膈应到,反倒是让皇帝对自己生厌了。      但她不敢转头去求皇帝宽恕,因为皇帝为人她是极为清楚的,这下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了。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寝宫之中,宫中的掌事女官笑着迎出来,说:“娘娘,三殿下进宫来向娘娘请安了。”      *      待贵妃一走,秦婉坐在帝后中间,略显得有些局促,秦桓这个正经八百的嫡长子称是有事,却就走了。偌大的殿中只剩了帝后和秦婉三人罢了。      “今日御膳房做了些翠玉豆糕和双色马蹄糕,婉儿多吃一些。”皇帝自打一进门,就知道今日贵妃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是在宫里长大的,当年钱贵妃可是个极会来事的女人,什么招数没见过?故此贵妃今日的举动,在皇帝看来根本是不够看的。再者,这女人想要同时将皇后和秦婉一起拉下水,皇帝怎能容忍?      秦婉正在思忖,前世之时,贵妃一直都很受宠,绝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当众驳斥的事。因为她重生回来,很多事情都与前世不一样了。秦婉的心又热了起来,这辈子,她定要好好将阿羽和媛媛带大,还要嫁给卫珩,和他白头到老……      她想着,耳根又热了起来,皇帝见她心不在焉,敲了敲她的脑袋:“皇伯父让人端些翠玉豆糕和马蹄糕来可好?”      “方才皇伯娘赏了一碗菱粉粥,婉儿还撑着呢。”秦婉红着脸,又不敢让皇帝发现了什么端倪,忙说,“怕是吃不下了。”      皇帝拉长了声音“哦”一声:“皇伯娘给的就吃撑了,皇伯父给的就吃不下,婉丫头现下很好、很好。”      这话颇有些捻酸吃味的意思,秦婉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皇伯父一片慈爱之心,婉儿说什么也要尝尝才好。”      她这样快就换了话头,皇后忍俊不禁,又有宫人端了两碟点心来,秦婉吃得很慢,看得出的确是吃不下了。皇后说:“吃不下就不必多吃了,撑坏了可不好。不如将剩下的包好带回去,也好给阿羽和媛媛送一些回去。”      秦婉如蒙大赦,赶紧谢皇后解围。皇帝则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婉:“婉儿如今倒是知道恃宠而骄了,仗着皇伯父疼你,就敢将卫家的哥儿领到太傅那里去?”      皇后本命宫人将点心包好,一听皇帝这话,也随便找了个由头出去了。偌大的殿中只剩了秦婉和皇帝二人,皇帝微微斜了身子,似乎在等侄女给出一个说法来。      不急不缓的将口中点心咽下,秦婉笑得十分乖巧,清亮而黑白分明的双眸对上皇帝的眼睛:“即便皇伯父不疼我,我也会将卫珩领到郑太傅那里去的。”她说到这里,又笑起来,“皇伯父并不讨厌卫家,不是么?”      皇帝“嗤”一声笑出来,目光立时锐利了起来:“婉儿知不知道方才说了什么?”      “婉儿知道。”秦婉胸有成竹,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帝,“皇伯父并不讨厌卫家,至少,绝对不像京中盛传的一般厌恨。”      饶有兴趣的看着侄女,皇帝撑着下巴:“自打卫家获罪这十余年来,婉儿还是第一个说皇伯父不讨厌卫家的。”      “因为皇伯父就是不讨厌卫家呀。”秦婉眨巴眨巴眼睛,一派乖巧的样子,让人怜爱,“昨儿个流言便传了出来,直到今日才将婉儿牵扯进去。若是皇伯父真的不待见卫家,在昨儿个流言传出来的时候,就会下旨驳斥太傅,并且断绝了这师徒的关系。就算昨儿个皇伯父不知道,今日自然是知道了,否则也不会问婉儿。但是皇伯父还是没有做出实质性的举措,足以见得,皇伯父对于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是持默许态度的。”      皇帝目光锐利,审视着秦婉。后者泰然自若的坐着,笑得十分乖巧。前世她只知卫家没落,却不知为何没落,重生之后,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再和前世的事连在一起想一想,自然就明白了,皇帝并不讨厌卫家的事实。      两人这样对视着,好半晌之后,皇帝才抚掌笑起来:“婉儿愈发的聪明了,皇伯父的确不讨厌卫家,相反,卫家一门英烈,让朕很是佩服,若非出了赵王妃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朕也舍不得夺了卫家的爵位。”      听他说卫家,又想到卫珩,秦婉脸儿红了起来,若是可以,她真想每天都见到卫珩。哪怕不能像前世那样,她也渴望能够每一日和卫珩说说话,这样都好。脸上温度灼热,秦婉咬了咬唇,试探说:“听说赵王妃当年也是个极会来事的女人,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钱贵妃嚣张跋扈,从来不将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放在眼里,而先帝昏聩,对于钱贵妃言听计从,若非元老们以死相逼,只怕先帝要废了太子改立赵王为储君。      但是至于赵王妃做过什么,她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皇帝挑着眉:“婉儿对卫家的事似乎很感兴趣?说来,婉儿为何如此帮卫珩?”      秦婉脸腾地就红了,咬着下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是母妃的意思……”又将雍王妃在世时答应过卫夫人的事说出来,“母妃虽然没有了,但这承诺,应该由婉儿继续下去才对,总不能、总不能做个失信之人。”      这话蹩脚到了极点,但也是最让人信服的话。毕竟她纵然心悦卫珩,但要是说出来,给有心之人知道了,保不齐会给卫珩使绊子。等到卫珩功成名就,她再大方的承认自己喜欢他,而后嫁给他为妻。      皇帝似乎是信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心中却暗自腹诽,这小丫头是到底是大了,心思也愈发难以捉摸了。又徐徐说,“当年卫氏有孕,进宫向钱贵妃请安之时,不慎跌了,动了胎气,不知她如何作想,一口咬定是母后所为。先帝对钱贵妃一党素来极为溺爱,牵连得太后挨了先帝一巴掌,更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险些昏死过去。卫家那时是大熙一等一的世家,加之钱贵妃受宠,卫氏愈发狂得没了天。”      秦婉沉吟,烈日下暴晒两个时辰,若是身子孱弱如她,只怕命都得交代了,更不说先帝也不查,直接给了太后一巴掌,太后当年给钱贵妃压制得那样凄凉,又因为赵王妃再被折辱,怎会有不恼的?      虽不知太后昔年的处境,但被丈夫掴面,又有几人不恼的,更何况先帝是明摆着的宠妾灭妻了。是以秦婉明白太后的恼怒并非空穴来风。咬了咬牙,秦婉低声道:“如此说来,厌恨卫家的并非皇伯父,而是皇祖母?”      “正是。”皇帝索性承认了,“婉儿说得对,朕并不讨厌卫家,相反,卫家一门英烈,让朕很是钦佩。当年母后因赵王妃一事被牵连,卫家老将军和卫夫人跪在宫门前求母后宽恕,朕到现在都记得。赵王妃虽死有余辜,但卫家满门却不必为了此等女子受如此的罪过。”      秦婉在释然的同时又提起了几分警惕来,皇帝能因为卫家一门英烈而不再追究,但是太后能够么?被钱贵妃压在头上的屈辱经历,都让太后对与之有关的事物感到深恶痛绝。这些事积压出来的厌恶和仇视,短时间内只怕是无法消弭的。      看来,自己想要嫁给卫珩,还任重而道远。      她叹了一声:“上一次婉儿在佛光塔见了卫夫人的牌位,还寻思着是不是皇伯父遗漏了,现下来看,果然是皇伯父网开一面的。”      皇帝怅然若失般“唔”了一声:“已死之人,不必再迁怒了。”迎着秦婉狐疑的目光,他又正色:“你母妃和卫家夫人交情笃深,你为卫珩斡旋也在情理之中。”      皇伯父怎会知道母妃和卫夫人交情笃深?这可是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事。      外面忽又响起了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阿婉果然进宫来了?”说着,又有人叩门:“陛下,臣女进来了。”      听出是宋夷光的声音,秦婉忙起身,就见宋夷光探头探脑的伸进小脑袋,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探究,望见了秦婉的那一刻,立时绽开笑容来:“阿婉,你果然来了。”她说罢,噔噔的跑进来,不待秦婉说话,就双手揪住了秦婉的脸:“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走,我让人给你做好些好吃的,好生给你补补。”      才吃了一肚子吃食的秦婉吓得连连后退,只摆手说不要了。她惊恐的神情让宋夷光很是不解,见皇帝忍俊不禁的样子,上前请安后,转头看向了秦婉:“太后听说你进宫来了,要见你呢。”      “好,这就去。”太后素来是极为疼她的,每一次进宫,她都会去懿宁宫给太后请安,更何况今日卫珩的事已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太后若真的如此讨厌卫家,说什么也会问罪的。      皇帝笑着看向秦婉,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秦婉原本打定主意不让皇帝掺和此事的,毕竟皇帝不讨厌卫家,但是太后却不同,若是让这母子俩因为这样生出了间隙,秦婉才是真的错了。      故此秦婉当即向皇帝辞行,一路往懿宁宫去了。坐在辇车上,宋夷光一改方才正经的小模样,小嘴都快撅上天了:“你不知,原本今日好好儿的,谁知道三殿下忽然来请安了,言谈间对老祖宗说,说卫家的哥儿拜入了郑太傅门下,还是你牵的线引荐的,还说什么是你仗着郑太傅疼爱,逼迫郑太傅收其为徒。现下太后可生气了,你可要当心。”      “是秦仪去说的?”秦婉虽知道太后会问她是何缘故,但没想到是竟然是贵妃之子秦仪捅到太后跟前去了。秦仪早就成年,早已出宫建府,只怕今日是向贵妃请安才回来的,方才秦婉让贵妃没了脸,现下秦仪只怕是为母亲找场子来了。      早已将前世的事在心中想了一遍,认定陷害秦羽和秦桓的计策定是孟岚和秦仪一起定下并实施的,秦婉对这个堂哥可谓是好感全无。      踩着他们姐弟不算,还要将所有疼爱他们的人给一并拉下马,何等歹毒!      想到这里,她小巧的双手握指成拳,因为用力过猛,关节也有些许发白。宋夷光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怒意为何如此盛大,肉肉的小手握着秦婉的手:“阿婉,我其实想问你,你为什么待那叫卫珩的哥儿那样好?”      秦婉抿唇不语,想到前世她和卫珩成婚之后,她戒心未除,卫珩却也从不勉强她,每一日总是哄她睡下了之后,再抱着被子躺在罗汉床上。后来有一日,两人吃饭之时,秦婉问他:“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卫珩起先一怔,旋即笑道:“因为我心悦婉婉啊,更因为婉婉是我的妻子。”      她那时耳根通红,只对卫珩粲然一笑。      陷入前世的思绪之中,不觉耳根已然一片火红。宋夷光见她脸儿跟被煮了一样,眼睛都直了:“阿婉,阿婉,你怎了?”      忙回过神,秦婉腼腆微笑:“无碍的,想到了一些事罢了。”说到这里,她又低头,掩不住眼角眉梢带着的甜蜜。宋夷光一派见了鬼的样子,挑眉看着她,又拧着她的手腕:“阿婉,你说!你是不是喜——”      尚未说完,车便停了下来,外面响起内侍尖利的声音:“和宁郡主,宋姑娘,已然到懿宁宫了。”      话问了一半被堵了,宋夷光很是不快,秦婉只是笑。两人下了车,又慢慢的上了玉阶。凤鸾已然等在殿门前了,见两人上来,忙亲亲热热的迎了上去,一手一个拉住两人:“郡主可要仔细些,太后现下动了真火。”      秦婉忙颔首称是,随着凤鸾一同进了殿中。太后高坐主位,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左下首坐着一个男子,和太子秦桓年龄差不离,模样也有几分相似,看来十分精明,正是贵妃之子秦仪。      一进门,秦婉忙给太后行礼,太后本是愠怒,但看着孙女儿又清减了些的小脸,火气立时消减了大半:“怎的又瘦了?这些日子又不曾好好吃饭?”又朗声道,“凤鸾,端些藕粉桂花粥来,也好给郡主解解暑气。”      秦婉吓得脸都白了,怎的亲眷但凡见了自己,就觉得自己定然是没好好吃饭,变着法儿要喂自己,不等凤鸾动,她忙告饶道:“皇祖母饶了婉儿吧,才在凤仪宫被皇伯娘喂了一碗菱粉粥,皇伯父又赏了几块点心吃,现下撑得要命,着实吃不下了。”      太后将信将疑,令秦婉和宋夷光来自己身边坐定后,这才想起自己的本意,虎着脸问道:“婉儿,我听说,卫家的哥儿拜入郑太傅门下是你引荐的?更是被你所逼迫,郑太傅才勉强答应收下他的,可真是如此?”      秦婉笑得很乖,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还别说秦婉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年轻还没长开,但来日长大了,必定是个不输于其母雍王妃的美人。她目光滴溜溜一转,笑说:“祖母这话可是折煞了婉儿,卫珩拜入郑太傅门下,的确是婉儿引荐的,但逼迫之事……当年郑太傅坚持辞官,连皇伯父都不能使其改变主意,婉儿何德何能,怎能左右太傅的想法?”      宋夷光也附和说:“阿婉素来是个温婉性子,老祖宗是最清楚不过的呀。若说她是那样善于逼迫与人的姑娘,那老祖宗和夷光不都白疼她了?”      见她帮忙劝太后之时还不忘捎带上她自个儿,秦婉忍俊不禁,啐道:“好生不知羞的人,别显得好似比我长了几辈似的。”      宋夷光做了个鬼脸,并不答话。太后也不说话,蹙着眉头余怒未消。秦仪今日进宫给母亲请安,发觉母妃吃了亏,当即就来了懿宁宫给秦婉上眼药,即便不能引得实质性的惩罚,但能让秦婉添堵。是以见太后不说话,秦仪忙笑道:“真是婉妹妹引荐的?纵然不是妹妹逼迫,但也是妹妹引荐的。妹妹分明知道皇祖母不喜卫家,怎忍心将皇祖母气成这样?”      他说得恳切,言辞间全是对太后的关心。秦婉怒意升腾,想到前世的阿羽、秦桓和皇后,心里就冷得厉害,当即抿出一个笑容来:“既然说到忍心,我也想问问,到底是谁忍心将皇祖母气成这样。也不知三哥哥安得什么心肠,竟要做这等不忠不孝之人。”      自小及大,秦婉就一直是太后的眼珠子心尖子命根子,莫说责问过她,就是连一句重话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是以秦仪想要秦婉在太后跟前吃瘪,那就只有拿太后的死穴做文章。所以他被秦婉一番质问之时,还有些许愣神,旋即施施然反问道:“婉妹妹好利的嘴,分明是你辜负了皇祖母一番疼爱之心,自甘堕落去跟卫家的余孽搅在一起,反倒是反咬为兄一口。你向为兄赔个不是还自罢了,若是还如此不明是非咄咄逼人,做哥哥的自然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他义正言辞,俨然是要问责秦婉,宋夷光皱着小眉头:“三殿下什么意思?看着阿婉犯了错,就开始耍威风了?”      她极得太后欢心,阖宫上下皆以郡主之例相待,加之她素来天真无忧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宫里的人也喜欢和她来往。秦仪给她这样一说,英挺的眉毛蹙起:“宋妹妹慎言才是。”      “我不需慎言,更不需要对一个只会来太后这里欺负自己堂妹的人慎言。”宋夷光撅着嘴,老大不乐意,又对太后一番撒娇,“老祖宗,你瞧瞧三殿下,有这样的么?”      太后原本盛怒,想到秦婉竟然会不顾自己的想法去跟卫家人接触,她便觉得有几分寒心,存了心思要好好教育秦婉一番。但这到底是她疼了十几年的孩子,不可能说变就变的,听了秦仪的话,心中难免憋气,正巧宋夷光啐了他,太后也就不再去管秦仪的想法了。      见太后一点呵斥秦婉和宋夷光的意思都没有,秦仪心中暗恨,都触及底线了,太后也不肯说秦婉什么,难道真的不能让秦婉失势不成?念及此,他拱手道:“孙儿只是关心则乱,还请祖母体谅。”      “三哥哥真的是关心则乱?是关心祖母,还是关心贵妃娘娘?”秦婉一语道破秦仪心中所想,又起身,向太后下拜,“皇祖母,婉儿的确是方才才从皇伯父口中得知祖母不喜卫家的事,若是事先知道,怎会不顾祖母,向郑太傅引荐卫家的哥儿?祖母就算是要罚婉儿,婉儿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她说罢了,又转向秦仪,目光冷凝,“倒是三哥,三哥分明是知道祖母厌恶卫家,竟还在祖母跟前提到此事,更是歪曲事实,说什么是我逼迫郑太傅收下卫珩。祖母素来疼我,三哥如此捏造事实,岂不是要让祖母因我动气伤了身子?至于三哥为何会在祖母跟前说这番话,无非就是因为方才,我让贵妃娘娘下不来台了而已。”      她柔柔的一番话将前因后果阐述得分明,太后纳罕不已,宋夷光也大声附和说:“老祖宗疼了阿婉这样多年,阿婉可是那样会不顾老祖宗的不孝之人?还指不定是谁包藏祸心,要拿老祖宗当枪使呢。”      太后立时勃然大怒:“老三,你就是安得这个心思?”方才被秦仪一番蛊惑,她竟是昏了头。秦婉秉性温和,更是个投桃报李的性子,怎会明知太后不待见卫家而去扶持?加之现下秦婉说出方才让贵妃下不来台的事,太后脑中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怕是贵妃今日给秦婉伤了脸面,秦仪深感不平,来懿宁宫一番胡言,就是要引得自己动手处罚婉儿。      越看秦仪越不顺眼,太后砸了茶杯:“哀家的好孙子,竟然敢算计到哀家头上了来了,如此包藏祸心,来日岂不是要算计到你老子头上去?”      秦仪大惊失色,他本以为,仗着太后的死穴这点,今日定能让秦婉倒霉,但不料秦婉三言两语就将事态扭转了,现下被动的反倒是自己。秦仪忙解释道:“祖母,不是这样的,孙儿的确只是关心则乱,想到祖母讨厌卫家,又有这样的事……”      “那你为何要歪曲事实,说婉儿逼着郑太傅收徒?”太后怒道,“我大熙的亲王,连脑子都没有了么?这般愚钝昏聩之人,若无哀家和你老子在头上压着,你是不是也要闹出当年赵王之祸?”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因为先帝昏聩,数度要废太子,让举国上下都极不安生。而赵王母子俩是太后的底线,现下她竟然会说出赵王之祸的话来,必然是怒到了顶点。秦仪立时跪倒在地:“祖母,孙儿绝无此意,只是听了传言,这才以为是婉妹妹所为。”      “一派胡言!老三,你以为哀家可欺不成?”太后冷笑,居高临下的看着秦仪。赵王母子是她的底线,触及她的底线,这点让她对秦婉难免心生不满,但现下又知道秦仪是故意以底线要挟,故意要让秦婉倒霉。被人当傻子耍弄的感觉让太后更是气恼秦仪。      秦仪跪在下面,满头大汗。若是现下开罪了太后,皇帝势必对他心生不满,若是如此,来日,又以什么和秦桓相争?如此想着,他咬着牙:“祖母——”      “够了!”太后喝止道,“凤鸾,请三殿下回去,往后无宣召也不必再来懿宁宫。全将心思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之处,跌了天家的份!堂堂男儿,竟然对付妹妹来,孝悌之义,你读到哪里去了!”      秦仪被一番训斥,脸都白了,知道这事压不住,定然会传到皇帝耳中去的。一股后怕顿时在心中蔓延,但也不敢跟太后再行争执,抬头之时,狠狠地瞪了秦婉一眼,后者只是微笑罢了,并不去搭理他。      凤鸾将这样的眼神尽收眼底,对于秦仪这样给妹妹上眼药的行为,她很是看不起,暗暗记在心中,又说:“三殿下请吧。”      秦仪如丧家犬一样出了懿宁宫,暗自咬牙定有一日要让秦婉倒霉。      待他一走,太后气得吃了一盏凉茶,秦婉忙卖乖的去端点心来:“祖母不要为此气坏了身子。”      “老三委实太不长进,还是个男人,成日竟然跟妹妹过不去。”太后稍稍平息了一下,说到这里,她又将新换上的茶杯放下,“婉儿往后也不要再跟卫家的贼竖子接触了。”      “贼竖子”三字一出,秦婉脸色顿时发白,她不想太后竟然会以这样尖刻的词语来骂卫珩,咬着下唇强忍住想要反驳的心思,不发一语。太后兀自不觉,道:“祖母不知你是如何认识卫家人的,但能教养出卫氏那样的女儿,卫家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卫氏跋扈,卫老将军带着夫人跪在宫门前请罪,不过就是仗着你皇伯父定会怜惜——”      怜惜?怜惜谁?秦婉张口欲问,太后却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闭口再不提此事。秦婉也不多问,倒是宋夷光不明所以,低呼道:“怜惜谁?”      秦婉忙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心中有了个怕人的念头,想到卫家一切不合仪制的东西都被收走,独独落下了卫夫人在佛光寺的牌位,还有方才皇帝说到此事之时脸上不自然的神情,现在太后的“怜惜”,再迟钝,脑子里也该有个大概的轮廓了。      只怕,自家皇伯父对卫夫人……      太后并不再提方才的事,只淡淡道:“太傅当年对哀家及陛下有恩,而两年前又因陛下不查,险些冤枉了太傅。若非如此,哀家现下就要下懿旨,断了这师徒的关系。”说到这里,她又抚着秦婉的小脑袋,“婉儿,往后可不要跟卫家的小子接触了。”      不再和卫珩接触,这又怎么可能?秦婉就是几日不见都觉得如隔三秋,更不说往后不能再见他了。深深地吸了口气,秦婉笑道:“婉儿往后会少与卫家人来往的。”秦婉不可能往后都不见卫珩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减少和卫珩见面的机会,这也是她能为太后做出的最大让步。      并没有深究秦婉话中的微妙,太后颔首,心中也放下心来,见她微微白了脸,似乎又有几分委屈的样子,太后忙拉她坐下:“婉儿乖,祖母不是恼你,是卫家人太可恶,竟然拿你作筏子。婉儿不委屈,要什么,祖母都给你。”      秦婉笑着说别无所求,宋夷光的小脸却皱了起来,她今日本想问秦婉是不是喜欢上卫珩了,还没得到答案呢,这下太后不让两人见面,莫非阿婉的懵懂初恋,真要被扼杀在萌芽之时了?      更要紧的是,她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才会让阿婉待他这样好。      太后今日动了气,加之上了年岁,精神又短,很快就去午睡了。凤鸾一面给太后宽衣,一面将方才秦仪对秦婉的怨毒目光说了出来:“不是老奴多话,三殿下这心眼也太小了些,郡主可是嫡亲的堂妹,做哥哥的怎么也不能这样瞧着妹妹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蹙了蹙眉,太后不乐意了,她再恼秦婉,也不过是一时之气罢了,现下婉儿也说了不会再和卫家人接触,秦仪竟然还敢对婉儿存了这样怨怼的心思,还是个爷们呢,跟妹妹这样过不去?“让人将此事告知皇帝,让他好好儿看看,我天家的儿子,都成了什么小肚鸡肠的样子!”      翌日,皇帝即下旨,着皇三子秦仪罚俸三月,日抄天家祖训一百遍。      *      从宫中回来不多日,就到了柳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了。虽然临近七月,但暑气还在发挥余热,是以依旧闷热。秦婉歪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双生子则趴在车里玩七巧板。车中虽然放着冰盆,但秦婉睡得迷糊,额上还是渗出了细汗来。      紫苏忙给她扇凉,秦婉忽而低低叫道:“你不要走。”她忽然叫出来,紫苏知道她魇着了,忙叫她,她迷糊之中不住动弹,还低声叫着卫珩的名字,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赶紧将她叫醒。双生子也玩不下去了,起身颤巍巍的走到姐姐身边,关切的看着她。      秦婉做了噩梦,梦见了前世卫珩最后一次出征,她前去相送的时候。那时她心心念念只盼着卫珩回来,但现在她却知道,她等不到卫珩回来的日子了。      一别成死诀。      小口啜饮着茶水,秦婉摸了巾子出来擦额上的汗,众人都不发一语,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柳家的大门外面。因柳老太太是皇帝亲封的正一品诰命,是以往来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待雍王领着姐弟三人到达的时候,柳重锦已然迎了出来,将父子四人领了进去。刚进柳老太太院子里,就见孟岚娇笑着迎了出来:“可算是来了,姨妈正想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下章开始走上打脸后妈之路,后妈讨厌指数再次升级,婉婉忍无可忍削其羽翼 嘿嘿,咱下章预告就到这里吧~ 第23章 寿辰   对于孟岚, 秦婉已然是本能性的厌恶, 尤其是她笑靥若花, 一身浅桃色百蝶穿花锦裙, 平显少女娇俏的样子,认定她是为了引诱自家父王才来的。当下不动声色的拉住雍王的衣袖:“父王。”      雍王是个风流人,见孟岚出来,心中便有些想入非非了,被女儿拉住,忙回神道:“婉儿怎了?”还是禁不住望了孟岚一眼, 心中赞叹她很适合这样的穿着。      孟岚含笑上前, 似乎想要捏一捏双生子的小脸,两人却犹记上次姐姐生气了的事情, 忙向父亲身后一躲,让孟岚伸出来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好不尴尬。秦婉笑道:“表姨不要僭越了, 尊卑有别, 表姨还是恪守君臣之礼的好。”      毫不客气的话让孟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孟岚生平最恨谁拿她出身说事,偏偏出身贵胄的秦婉的确是有资格说她的, 想到上一次在雍王府受到的屈辱, 孟岚牙都快咬碎了,还是只能强作委屈:“我只是喜欢媛媛和阿羽……”      “礼不可废, 表姨也是高官之女,连这点浅显的道理也不明白?”秦婉笑眯眯的站在雍王身边, 想到前世的悲惨,她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孟岚留,“不过也无碍,到底不是世家大族,礼数差一些也是有的。表姨在外祖家,还是多多学学世家女的行止仪态,来日才能不被人看轻了去。”      花枝招展凑上来的孟岚给秦婉一通呛白,恨不能大耳巴子扇秦婉,但莫说身份有别,就是当着雍王,她也不敢如何,求救一般的看向雍王,谁知雍王理也不理,一边一个被双生子缠着,让孟岚更是无从下手,只好悻悻的跟在了四人后面。秦婉故意放慢了脚步,见孟岚脸都变了色的样子,心中一阵爽快:“我大熙女子以贞良淑静为美,表姨可不要僭越,更不要做出没人伦的事出来。”      “婉儿什么意思?”这两次接触,孟岚觉得秦婉是愈发的难缠了,她甚至不明白,从雍王妃死了之后,秦婉为何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表姨歪心思比谁都多,你说我什么意思?”秦婉很恶意的反问道,看着孟岚白了脸,也只是笑。      给柳老太太请了安,柳老太太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又因为往来诰命多,实在不能好好的招待秦婉姐弟。不多时,秦婉也就带着弟弟妹妹们退了出来。如今日头也大,秦婉自行往花园之中去,才穿过穿山回廊,迎面则见一人走了过来,那人长身玉立,含笑间自有一番温润,见秦婉过来,他含笑行了一礼:“和宁郡主原来早已到了。”      “温大人。”秦婉的态度淡淡的,唤了一声之后,也就自行要去花园。温一枫笑道:“臣前些日子听了不少传言,郡主……可还好?并未被卫师弟牵连吧?”      “谢温大人关心,我没事。”说到此事,秦婉倒是一肚子的疑惑,她不信这消息是郑府上的人传出去的,传出卫珩的事很正常,但却能传出她,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除了当日在场之人,谁知道是她将卫珩带到郑府去的?所以当日在场之人人人都有嫌疑。眼前这位翩翩君子的吏部尚书,自然也有嫌疑。      看出了她对自己态度冷淡,温一枫笑得如常般温和:“郡主无事就好,不知是哪个包藏祸心之人,这样陷害郡主和卫师弟。郡主体弱,不要为此事吃心。”他说到这里又补充说,“卫师弟同我一道来了,老师还说,卫师弟极有天赋,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听了这话,秦婉才露出几分笑容来:“全赖太傅悉心教导之故。”      果然,唯独提到了卫珩,秦婉的态度才会有所缓和。寻思着这位和宁郡主委实是喜欢卫珩,温一枫不动声色的笑起来:“能得郡主如此关心,卫师弟好生有福。”      被姐姐牵着的秦媛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的问道:“是珩哥哥?”秦婉脸上微红,低头笑道:“是呀,是珩哥哥。”      “媛媛喜欢珩哥哥。”秦媛咧开纯真的笑容,“珩哥哥举高高,媛媛喜欢。”她说到这里,指着秦婉说,“姐姐也喜欢,姐姐今天睡觉的时候,还叫珩哥哥来着,媛媛听到了。”      秦婉脸上立时红了:“胡说什么,姐姐才没有叫。”她知道她今日做梦说了梦话,否则紫苏和杜若脸上的神情就会那样难看,但这话可不能当着温一枫说出来。      然而双生子太小,不懂这个道理,秦羽也附和起来:“可是姐姐就是叫了,阿羽也听到了……”还未说完,两人就被紫苏和杜若抱了起来,“世子和二姑娘不要再说了。”      被打断了,两人悻悻的应了一声,秦婉羞得面红耳赤,心中暗悔。温一枫挑着眉头看着她,忽而含笑:“郡主红了脸的模样,真真是人比花娇,卫师弟有福,让臣十分羡慕。”      秦婉只是礼貌的笑笑,并不答话。温一枫身后忽而传来卫珩的声音:“温师哥。”循声看去,他一身竹青色夏衫,站在垂花门前,显得身材颀硕高大,乌黑的眸子里泛出几分冰冷的光泽来,冷着一张脸,好似要将温一枫给生吃了。      温一枫对秦婉抿唇微笑:“哎呀,刚说到卫师弟,这就来了。”他一面说,一面对秦婉眨了眨眼,朗声笑道:“方才的话,郡主就不要告诉卫师弟了。”说罢,又行礼,先行去了。      待他一走,被他背影遮住大半的秦婉便全部露了出来。因为方才的事,她脸上酡红未消,泛着让人浮想联翩的□□,一见了卫珩,她立时露出笑容来,水汪汪的眸子显露出几分少女独有的春/情:“卫公子。”      这么多日子,京中传得绘声绘色的事他怎能不知道?最后竟然会扯到秦婉身上去,让他很是心酸。秦婉是为了他才会被抛上风口浪尖,他想去雍王府拜会,但未免给有心之人看到了再生是非,他还是忍住了。只是让众人都始料未及的是,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对于这件事持无所谓的态度。      而今日,他的来意虽有为柳老太太贺寿之意,但更多的是想要见到秦婉。他很怕她被牵连了,也很……想她。羞于说出自己心意的卫珩听说秦婉来了,就立时出来,谁曾想看到她和温一枫说话还红了脸的样子,扎眼得要命!      “你和他说什么了?”卫珩低声道,他现在心里又酸又气,但他觉得不该对秦婉发火,是以放柔了声音,但还是能够觉察出隐忍来。秦婉脸上更红:“没,什么也没说。”      “你这样听他的话,他让你不说,你便不说。”卫珩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我怎能比得上他十分之一?”      秦婉忸怩万分,她难道能跟卫珩说,她说梦话都在叫他的名字?一时脸上更烫,她闭口不言。被紫苏和杜若抱着的双生子却来劲了,不住的扑腾着,两女无奈,只好将其放下,双生子一落地,立时一边一个抱着卫珩的腿:“珩哥哥,要珩哥哥举高高。”      卫珩现下窝火得很,低头见秦媛那张酷似她姐姐的小脸,心中有火都发不出来了,但还是忸怩的不肯动。两人叫了几声,见卫珩不动,撅着嘴看着对方。秦羽可来劲了:“珩哥哥给阿羽举高高,阿羽就告诉珩哥哥,姐姐做梦都在叫珩哥哥。”      “媛媛也要举高高,媛媛也告诉珩哥哥,刚才姐姐梦里叫珩哥哥,还让珩哥哥不要走。”秦媛飞快的就领会了精髓,和孪生兄弟一起把秦婉给卖掉了。      虽然对于这样的场景,紫苏和杜若心中有所不平,但更多是想笑,尤其是望着自家郡主红得跟被煮过一样的脸儿,就更是想笑了。      卫珩心头大动,蹲下身子与两人平视:“你们说什么?”秦婉在梦中叫他,还让他……不要走?      “姐姐在梦里叫珩哥哥呀。”两人异口同声,“叫得是,嗯……‘卫珩,你别走’。”还未说完,秦婉蹲下身子,亲自捂住他二人的嘴:“再说将你二人扔在这里。”      两人给唬了一跳,以为姐姐真的不要自己了,转头就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将秦婉弄得好不尴尬。卫珩蹲在她身前,因为离得近,他能看到秦婉脸上细细的汗毛,闻得见她呼吸间带出的馨香味。不知不觉间,卫珩脸上也升腾起灼热的温度来:“你……”      她在梦中都叫着自己的名字,还让自己不要走……      浑身都绷紧了的卫珩细细看着眼前的秦婉,她雪白细腻的脖子都红了,他好想亲一亲。双生子哭得直打嗝,秦婉抱不动他们,只好让紫苏和杜若抱了两人,起身对上卫珩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脸上温度再次升高,啐他说:“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卫珩这才回过神来,面皮紫胀:“我、我不是有心的……”      秦婉红着脸,低声说:“孩子无心之言,不能当真的。”卫珩似点头非点头,像是吃了糖一样,眉眼间阴郁尽数消散,紧抿的唇角都漫出欢喜来。秦婉今日实在尴尬,跺脚娇声骂道:“跟你说了不要当真,不然我、我……”      卫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粉面含春,更是喜欢,方才因为吃温一枫醋而来的阴鸷一扫而空:“郡主这般言语,是欲盖弥彰,希望我当真么?”      秦婉脸儿滚烫,低声道:“我再不肯理你了。”说罢,脚步飞快,紫苏和杜若抱着还在哭的双生子忙去追赶。卫珩忽的笑出声来,秦婉在梦中都唤他的名字,自然是心里有他的……      他阴郁的心思一扫而空,也重新回到花园之中,殊不知拐角处立着一人,等到卫珩也走了,这才站出来,正是方才自称有事先行一步的温一枫。他脸上全然不见温润的神色,反倒是带了几分讥讽的笑意:“真是有趣。”      *      在自己的院子洗了把脸,降下来了脸上的温度,又各自在双生子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两人惨兮兮的又嚎了几嗓子,这才苦着小脸趴在紫苏和杜若肩上,好不难过。      才一出门,就见卫珩立在院外,四目相对,双方都不说话,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向花园而去。两人保持着有礼的距离往花园处去,而早已到了的各府贵女此时正在园子里四处走动,柳家的花园很大,假山嶙峋、雕栏画栋,加之今日阳光尚好,景色自然更为秀丽。      秦婉和卫珩先后过来,立时就从人群之中传来宋夷光的声音:“可算是来了,我还说你去了哪里呢。”她一面说一面上前来迎接秦婉,复又挤眉弄眼的看向了卫珩,笑得十分玩味:“这便是卫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几章是打脸+撒狗粮的 暂时处在撒狗粮阶段,昨天的预告是近四五天的预告哦,小天使们请耐心再等等 明天上夹子,所以更新会在晚上十一点半左右,请小天使们谅解么么哒 第24章 议亲   卫珩并不识得宋夷光, 但见她和秦婉分外亲昵的样子, 寻思着应是秦婉的闺中密友, 也行了一礼:“在下卫珩。”      “我叫宋夷光。”宋夷光是个天真性子, 素来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你长得真好看,难怪好些人说,你来日定然是第二个温大人。”      温一枫出身世家,年轻有为又一表人才, 京中好些贵女倾慕于他。卫珩拜师之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之后皇帝并没有任何反应,让指着看卫珩和郑太傅闹笑话的人始料未及。是以现下京中盛传, 皇帝其实并不讨厌卫家,这一番言论传扬开来,这些自诩清高的官僚们也不像往日一样对卫家避如蛇蝎。      至少还能在没落的卫家面前充充能人。      而在场的贵女们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卫珩, 一时人头攒动, 皆是窃窃私语。宋夷光挤眉弄眼的看着秦婉:“我说阿婉怎么对别人那样好呢,可又是个貌比潘安的少年郎呀。”      想到方才被双生子卖了的事,秦婉耳根又红了起来, 躲开她说:“我才不与你说。”说罢, 径直要走。偏巧虽然孟岚客居于府上,但这种时候还是出来帮柳家人迎接着贵女, 见众人都在此处,也是迎上来:“日头大着呢, 姑娘们还是进屋里坐着吧,一会子中暑了,可就不好玩了。”      招呼着贵女们进去,孟岚转头看了一眼卫珩。自打雍王妃死后,秦婉性子天翻地覆,但怎会莫名其妙的对卫珩这样好?只怕是存了些怀春少女才有的心思了。想到这几次秦婉对自己折辱,孟岚心中怨恨,盘算着要在卫珩这头找回来才是正道理。      秦婉和宋夷光并肩往屋中走,日头正大,刚进屋坐定,就见柳穆清快步而来,宋夷光笑嘻嘻的迎上去:“啊哟哟,大忙人也肯露面了,方才我问下人,都说大爷还在跟着老爷招呼来宾呢,现下怎的舍得过来见见我和阿婉了?”      “这不是来了么?”柳穆清含笑,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夷光,“方才我不知是你来了,若是早知道,定然是要先来瞧你的。”      两人一说话,秦婉则被抛下了,纵有人过来交谈,但因为天热,秦婉只是礼貌性的问答,对谈话并不热络,渐渐也就没有人过来了。反倒是卫珩,一直立在秦婉一丈开外,就这样瞧着她。纵然不跟她目光相接,但他的眼神让秦婉脸上渐渐起了一层红晕。      这人还是半点都不改这些毛病。      前世秦婉和卫珩已有夫妻之实后,卫珩有时候逗她,言辞间将她挑逗得面红耳赤,他自个儿就笑得好开心。然而别看逗她的时候,卫珩好像经验老道的样子,实则,只消秦婉撅着嘴盯他,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一张脸就会烧起来。      分明自己就是脸皮薄的,日日还想臊她。      无可奈何之下,秦婉索性将目光投到了柳穆清和宋夷光身上,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宋夷光给他逗得咯咯直笑,柳穆清也跟着笑,似乎对于能够看到宋夷光的笑容很是欣喜。      秦婉见过那样的眼神,卫珩看她就是那样的目光。      前世,自秦婉被孟岚养废之后,就再也没有踏出过自己的院子了。只在后来,她得知宋夷光远嫁,而柳穆清想要替她出一口气,结果被孟岚以雍王府的势力反压,落得身死的下场。      莫非……柳穆清其实是喜欢宋夷光的?      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那头宋夷光已然扑过来,撞进秦婉怀里,宋夷光笑得厉害,纤细的手指指着过来的柳穆清:“阿婉,你瞧瞧这人说的话好生可气,什么若是知道是我来了,他定会早些过来。你敢不敢当着阿婉再说一次,瞧瞧阿婉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我从不干这种事儿,都以为和你一样呢。”秦婉啐了宋夷光一口。后者做了个鬼脸,笑说:“你们俩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俩那些子事儿我都知道。你们俩不是要议亲么?要不是雍王妃殿下忽然殁了,现下只怕聘书和礼书都下了。”      宋夷光声音不算大,但离得近的自然能听到。柳穆清脸顿时拉长,看着宋夷光良久不语;秦婉脸色也骤然变白。两人静默不语的样子让宋夷光大是得意:“如何?被我说中了吧?”      并无人答话,三人之间仿佛陷入了死寂。卫珩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能够听清宋夷光说话实在太容易了。他脸色微微发白,阴鸷漫上了眉宇,柳穆清和秦婉议亲?若非柳姨去世了,现下两人已然是未婚夫妻了?紧抿着唇,他不发一语,静默的转身出了屋中。      他离开得很轻,众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也没人注意到。但孟岚一直盘算着要怎么报复秦婉,是以对于卫珩很是关注。卫珩前脚走开,孟岚贴身伺候的朱婆子后脚就回到了孟岚身边:“姑娘。”      “好端端的,谁惹了卫公子不快?”孟岚含笑问道,一副很是担心的样子,心里却暗自窃喜,她正烦恼怎么才能让秦婉和卫珩吃瘪,现下破绽就自己送上门了。      朱婆子笑得老谋深算的样子:“方才宋姑娘说,大爷和郡主本在议亲,若非雍王妃忽然去世了,只怕现下聘书和礼书都下了。”她说到这里,笑容诡秘起来,“只怕卫公子是吃味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吃醋未免早了些。”孟岚笑起来,低声在朱婆子耳边说了几句,“你就这样去,咱们婉儿如今大了,既然有了大人才有的心思,我也要让她好好生受着大人才有的苦处。”      朱婆子颔首称是,忙出去远远的吊在了卫珩后面。      而柳穆清三人之间的气氛也是十分僵滞,秦婉静默的抿着茶水,而柳穆清脸色十分难看,迟钝如宋夷光,也觉得气氛很是不对,怯生生的问:“怎了?我说错了话?”      “你很希望我和婉儿在一起?”柳穆清看着她,心中窝火,“我如果跟婉儿在一起,你开心得很?”      “那我……要不开心?”宋夷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怯怯的反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啊。”      柳穆清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倒了杯凉茶喝下:“罢了,当我没说。”      秦婉本是伤神,听了两人的话,也是笑出声来。以宋夷光这不解风情的性子,柳穆清即便真的喜欢她,想要和她修成正果,只怕还要付出好些真心才行。      *      阴着脸,卫珩从花园一路出来,刚要过垂花门,他停下了脚步,淡淡问道:“尊驾还要跟着我多久?”      朱婆子脸色顿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卫珩发现,忙讪笑道:“好端端的,卫公子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反倒是出来了?”      “觉得闷,出来透透气罢了。”卫珩眉宇间十分阴郁,但话里却找不到半点漏子。想到宋夷光方才的话,还有那日在郑府,看到秦婉含笑瞋柳穆清的样子,他拳头握紧了些。      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又是表兄妹,自己和柳穆清相较,秦婉的天平应当是会倾向柳穆清的吧。      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朱婆子抿出一个笑容来:“公子觉得闷?散散心就回去吧,不然显得是我们招呼不周了。”她说到这里,又故意笑道,“公子和郡主交好一场,又是大爷的师弟,若是良久不归,岂不让大爷和郡主担心?”      卫珩心念一动,想到两人的情态,更是心酸,不动声色的说:“无碍,柳师兄和郡主在一处,感情甚好,并不会关注到我。”      朱婆子佯作不解他话中之意,笑道:“卫公子这话倒是,郡主和大爷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在老太太膝下,吃住都是一块的。别瞧着现在年岁大了,男女有别,但若是想将这俩人分开,只怕连皇帝陛下都是不能够的。郡主小时候,还说要嫁给我们家大爷呢。早年里,两位还想要议亲呢,若不是雍王妃忽然殁了,现下郡主八成是柳家还没过门的媳妇了。”      卫珩脸上肌肉抽了抽,想到今日秦婉在好友和柳穆清跟前笑得温婉从容的样子,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一时脸色便是愈发的难看起来,还是强作镇定:“师兄和郡主感情真好。”      “那自然是好的。”朱婆子自然察觉到了卫珩的不豫,笑得愈发的欢喜,“自小及大的情分,又怎是旁人比得上的?况郡主是个念旧的人,最是乖巧不过了。”      拳头迸出清脆的一声“咔”,朱婆子一怔,旋即佯作失态:“是老奴多嘴了,公子听着这话就是了,可不要传开。郡主脸皮薄,自然不肯让人知道的。公子若是不闷了,还是赶紧回来吧,大爷和郡主定要担心了。”说到这里,她又行了个礼,带着惬意的笑容回了孟岚身边。      是了,他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是曾经议亲的表兄妹,自己怎能插得进去?越想越酸的卫珩握紧了拳,虽然以他现下所想,三两拳打死柳穆清是最好,但若真是如此,只怕秦婉会恨他一辈子吧。      卫珩醋海翻涌,回了屋子很不善的看着柳穆清,饶是柳穆清正恼着宋夷光,也能感觉到卫珩钢刀一样的目光扎在背上。上一次在郑府,他就知道卫珩的独占欲太强,又不知今日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师弟。      说了不多时的话,也就临近午时了,众人纷纷起身往设宴之处去。宋夷光早已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来拉秦婉:“阿婉,咱们去吧。”      “有孝呢,不去了。”原本守孝期间就不该出席这样的场合,但柳老太太是嫡亲的外祖母,她的寿辰不能不来。故此秦婉也不过是来应个景,至于宴席,那可真的不敢去了。      宋夷光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强求,和几个相熟的贵女一同去了。待众人都走了,秦婉才坐在临窗的凳子上,静静的看着外面。今日日头还是十分毒辣,刺眼得要命。寻思着再坐一会子就去自己的院子里吃饭,秦婉取了一块点心来吃,不觉杜若低声呼道:“卫公子怎的不去用饭?”      秦婉一激灵,转头见卫珩站在身后,脸色不是很好,忙笑着起身:“怎的不去吃饭?”他紧抿着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良久不发一语。前世卫珩若是心中不豫,便会这样的神色,是以秦婉很明白怕是有人得罪了他,忙对紫苏和杜若说:“你们先出去等我吧,我一会子就来。”      两女虽是不放心,但还是听从秦婉的意思,待两人一走,秦婉指着身边的凳子:“谁得罪了你?方便的话,说与我听听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的提示: 以后不出意外,每天早上九点更新,如有加更,下午六点放出么么哒 感谢 九尾不是仙扔了1个深水鱼雷 板砖多如狗分分钟上手扔了1个地雷 板砖多如狗分分钟上手扔了1个地雷 板砖多如狗分分钟上手扔了1个地雷 板砖多如狗分分钟上手扔了1个地雷 板砖多如狗分分钟上手扔了1个地雷 第25章 事败   卫珩紧抿着唇, 在秦婉身边坐下, 端详着她的小脸, 那双清亮的眸子对上他, 她眼里好像有小小的旋涡一样,把他魂儿都要吸进去了。他后槽牙都咬酸了,摇头:“无事,不过没什么胃口。”      “如今天气热,难免没有胃口,那同我说说话吧, 我今日还没与你好好说话。”秦婉微微红着了脸, 想到今日双生子将自己卖了的事,脸儿滚烫, “郑太傅的规矩很多,拜在他门下,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若是有需要的, 尽管跟我开口, 我必尽力为你周旋。”见他似听非听的点头,秦婉沉吟片刻,勉强笑道, “如今六月也快完了, 八月即是秋闱,多复习一二才是, 也别为此坏了身子。”      听了她关切的话语,卫珩心中稍霁, 想到今日双生子异口同声说秦婉梦中都在叫他的名字,他忽又有了希冀,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端详着她:“若是我中了举,你会喜欢我么?会比喜欢柳穆清更喜欢我么?”      他骤然说出这话,让秦婉顿时愣了愣,旋即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去。她似有逃避之意,卫珩蹙着眉,眉头皱成了冷硬的弧度:“你不会喜欢我的,是么?”      “我不喜欢他。”秦婉难免臊得发慌,慌不择言,说了话才发现答非所问,一时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卫珩则抿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你都和他议亲了,还不喜欢他?你二人一处吃一处睡,你儿时还说要嫁给他,还不喜欢?”      “儿时的话怎能当真?”秦婉红着脸说,她很想扑到卫珩怀里说她只喜欢他,但这样似乎又显得太过轻佻,又低声道,“你听到夷光的话了?”      卫珩抿紧了唇,神色莫测:“你不必管我从哪里知道的,我只知道,在你心中,我永远不如柳穆清,即便我有一日,样样比他强,但我还是不如他。”      “夷光所言不过是玩话,岂能当真?”秦婉急了,前世卫珩就是这样固执的人,纵然对她极尽温柔,但是他骨子里还是个顽固的人,这想法若是根深蒂固了,可不知道怎么才能扭回来。      “又不能当真?今日已然是第二回了。”卫珩抿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来,对上秦婉清亮如水的眸子,“那还有什么不必当真的,郡主不如一并说出来,好让我明白,我实则不配郡主待我这样好。”      秦婉一时语塞,坐在凳子上沉默。卫珩暴躁的搓了搓自己的脸,他现下心中又急又悔,后悔不该这样质问秦婉,但又不知应该如何道歉。双双沉默了好久,卫珩忽觉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袖,顺势看去,才见秦婉白嫩的小手扯着他的衣袖,拽得生紧,连指尖都发白了:“我想对你好,这个理由可以么?”      她委委屈屈的声音传入耳中,卫珩立时心疼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我只是……”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秦婉承认,的确是自己忽略了。前世卫珩在她提一句温一枫时都能吃醋,这样小心眼的男人,怎会不恼她和柳穆清关系亲密?“先去吃饭吧,别饿坏了。”      卫珩身子绷得那样紧:“郡主不要生气,可好?”      “我不气,你也不要气。”秦婉笑道,轻轻将他衣袖放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呀。”      只当这话是敷衍,卫珩面色沉沉,起身往外去了,心中难受至极,这算是他亲手将秦婉推开了么?屋中秦婉并不知卫珩的想法,若是知道,定会扑进他怀里,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不会生他的气。      待卫珩一走,秦婉的笑脸就拉了下来,杜若进来便为秦婉不平:“这人好没良心,竟然来质问郡主了。眼瞎了心也瞎?郡主就差将心掏出来给他看了,他竟还说这样诛心的话——”      “好了别说了。”紫苏忙制止她,虽然她依旧不赞成秦婉和卫家人走太近,但皇帝对于卫珩拜师之事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紫苏也就不会明摆着反对了,加之这几次她也看出来了,卫珩的确是秦婉心尖尖上的人,是以她也不再去如何了。制止了杜若之后,她才低声道,“我瞧着,卫公子像是醋了。”      “可不是。”秦婉笑道,对于卫珩吃醋的事,她其实是乐见其成的,只有卫珩心悦她,看重她,才会为她吃醋。紫苏又说:“只是今日很是奇怪,今日宋姑娘说了郡主和柳家哥儿议亲的事之后,卫公子就出去了,不多时之后,孟姑娘身边的朱婆子也就出去了。后来朱婆子回来,还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卫公子也回来。郡主也知道,这样大的日头,谁没事往外跑呀,两人这样,说是巧合也怪了些。”      原本因为秦婉和孟岚感情好,两人也很喜欢孟岚,但上一次在雍王府,孟岚闹出的事两人尽收眼底之后,就变得讨厌此人了,加之秦婉表现出来的厌恶十分明显,两人也就讨厌起了孟岚。所以就算现在是泼脏水,也泼得没有半点罪恶感。      “朱婆子?”这个名字,自然勾起了秦婉前世的记忆。朱婆子是孟岚的奶娘,前世没少帮着孟岚作恶,在自己失势的时候,还落井下石的欺辱自己。后来卫珩求取自己,她区区一个奴才,还百般阻拦。秦婉回门那日,朱婆子还想说些闲言碎语,谁成想被卫珩撞见,二话不说砍了她脑袋,扔到了孟岚跟前,将孟岚吓得病了好些日子。      一听到朱婆子的名字,秦婉也就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她说呢,卫珩是从哪里知道她儿时说过要嫁给柳穆清的话,这件事别说宋夷光了,就是柳穆清自己都不甚清楚,只怕是朱婆子向卫珩说得,这才引得卫珩醋坛子翻了。      白嫩的小手握指成拳,孟岚前世夺走了她所有的东西,若非有卫珩的存在,让她觉得老天并非对自己全然不公。但这辈子,孟岚不仅要故技重施,还想要她和卫珩离心离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若,你去知会老妈妈一声,让她带了人,将朱婆子给我绑了!”秦婉冷笑道,“既然孟岚不要脸,我也不必再给她留脸面!”      *      今日是柳老太太的大寿,宾主尽欢,一直吃到了午时末才散了。今日柳老太太精神格外好,和几个交好的命妇闲谈,又说到了各家的小子和姑娘们,因雍王妃去世,雍王自觉应该替爱妻尽孝,是以也是守在柳老太太屋中。至于孟岚,自然不会放过和雍王接触的机会,留在屋中给柳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这外甥女是极好的,这般有孝心。”众人见孟岚如此乖觉,也是赞不绝口,柳老太太老谋深算,怎能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但也不好这样揭了孟岚的脸面,也只是笑道:“这孩子很小就养在我膝下,自然是很好的,我还惦念着,来日给她说个好婆家呢。”      孟岚自然故作矜娇:“姨妈又拿我开心,我可不愿嫁人。”她略红了脸庞的样子,满是少女的灵动娇憨,让雍王略一恍惚,依稀想到了雍王妃当年的模样。      屋中又是一阵笑语,贴身伺候老太太的佩兰从外面进来:“老太太,郡主来了。”秦婉进来的时候,神色莫测,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让柳老太太心都揪紧了,雍王也不忍见女儿这样,忙问道:“婉儿怎了?怎不和姑娘们一起玩?”      秦婉深吸一口气,向柳老太太行了一礼:“回外祖母的话,婉儿身为客,本不该过问柳家之事,但婉儿清清白白的人,也不会让人空口污蔑了去。”她说到这里,目光微微移向了孟岚,“朱婆子对客人说了疯话,婉儿现下命人将她绑了,只是不敢擅作主张,前来请外祖母定夺。”她说罢,就拍了拍手,老妈妈立时命几个粗使婆子将朱婆子给扔了进来,朱婆子被绑得跟粽子似的,被扔进来的时候还大声嚷嚷着:“老奴是贴身伺候孟姑娘的,孟姑娘是郡主的长辈,郡主岂能如此待我?”      她胡乱嚷嚷着,秦婉勾起一个冷笑来,雍王眉头紧蹙,看了一眼孟岚,后者脸色顿白,秦婉是郡主,天潢贵胄,即便是柳老太太和柳重锦都不敢说是她的长辈,朱婆子却说自己是她的长辈,岂不是要惹得众人生疑?      而屋中的命妇听了此话,也是蹙着眉头,恨不能将方才夸孟岚的话给收回来——能有这样不长脑子的奴才,主子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朱婆子被摔在地上,七荤八素的抬头,见孟岚白着脸看自己,当即杀猪似的就叫道:“姑娘救我,郡主要杀了我!”老妈妈上前,一巴掌抽在她脸颊上,“住嘴!当着王爷和老太太的面,也有你说话的份?”      朱婆子这才看清连雍王都在,吓得不敢再说。      拢在袖中的小手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秦婉眼中泪光浮动:“诸位也看到了,这婆子如此,连我这个郡主都不放在眼里,敢当众说我要杀她,企图坏我名节。更有甚者,方才,她竟跟官客说,我和表哥议亲,说我二人自幼的情分,什么也别想拆散了。我岂有如此不堪,热孝之中跟男人议亲?”      大熙对于孝悌之义看得很重,虽因男女地位有别,有“父在母亡孝一年”的规矩,但父母亡,同样都是热孝,热孝之中跟人议亲,乃是大不孝,要给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别说这个人,就是家族也会蒙羞。      柳老太太也白了脸,虽然柳家的确有心思跟雍王府结亲,也曾经向雍王夫妻俩提过这事,但是这事还没说定,雍王妃就没了,众人也就只好作罢。但现在,朱婆子竟然敢说这话出来,岂不是要将柳家和雍王府的情谊给败坏干净?      屋中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众诰命面面相觑之后,看向孟岚的眼神就很是不善了。谁不知道秦婉是皇帝和太后的心尖子,她竟然还去招惹,就算没有郡主的身份,这得多大仇才去败坏一个姑娘的名声?其中也不乏心直口快之人,当即嘲讽道:“这等刁奴,留着何用?趁早打杀了才是正理。不然坏了郡主的名声,连清哥儿的名声也保不住了。”说到这里,她又故意说,“老太太,这不知是谁的奴才,驭下不严,委实应当重罚。”      孟岚一听这话,也不再装死,忙不迭的拉住柳老太太:“姨妈,我不知道这事。”她现在又急又气,朱婆子这般目光短浅,让她在雍王跟前下不来台。若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得罪了秦婉,来日怎能入雍王府?      “放手!”柳老太太现下怒不可遏,挥手便拂开了孟岚,“你规矩是愈发的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打脸开始了么么么么么哒~反正我们婉婉是不会受气的~ 26 打脸   柳老太太现下是真的生气了, 柳夫人沉吟片刻, 还是起身道:“诸位, 有些家事需要料理, 还请诸位随我来吧。”众诰命也是明白,纷纷起身要出去,方才那出言讽刺朱婆子的诰命转头粲然一笑,毫不留情的讥讽道:“孟姑娘养在老太太膝下,看上去倒也像那么回事,没想到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连下人都管不住。”      才被柳老太太拂开, 孟岚正在暗自伤神,又得了这话, 脸色立时白如金纸。她不是出身世家,这是她生平最恨之事,都气得哆嗦了, 死死的看着说话的诰命, 她要将这女人记在心里,终有一日,要她跪在自己的脚下摇尾乞怜!      孟岚紧紧咬着牙, 那诰命不再理她, 自行去了。待众人一走,柳老太太, 拐杖一柱:“说!谁指使你在官客面前诋毁郡主的?”在自己的寿辰上闹出这样的事,且不说给不给自己面子, 光是雍王这头又该如何收场?秦婉是雍王的掌上明珠,惹急了雍王,柳家可就完了!      朱婆子若再不明白眼前的局面,那也就白活了这样多年了,但她确信她对卫珩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人看到,是以梗着脖子说:“老太太,老奴绝对没有诋毁过郡主的名声,郡主玉一般的人儿,老奴怎能坏了心眼要去说郡主的是非?”她说到这里,不住的蠕动着,“郡主说老奴诋毁郡主,老奴不服,若郡主坚称如此,那就请郡主拿了证据出来。”      “证据?”前世秦婉早就领教过朱婆子的手段了,是以连她要说什么都几乎知道了大概,“你要证据?既然如此,就让卫公子来跟你当面对质,如何?”      朱婆子心都给唬得漏了一拍,她只当秦婉是诈她的,没想到秦婉竟然真的知道是她向卫珩说出来的。见她额上冷汗簌簌,秦婉冷笑道:“卫公子感念我的引荐之恩,自然将你方才的胡言乱语同我说了。你以为你胡乱诋毁我,没人知道?”      朱婆子脸色苍白,匍匐在地一语不发。秦婉转头看向紫苏:“去,将卫公子请来,当面与这老货对质,别上了年岁就倚老卖老,诋毁起主子的名声来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想轻易开脱!”      一听要请卫珩来,朱婆子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说,我说,老奴今日吃多了酒,迷了心窍,这才胡言乱语,绝没有诋毁郡主的意思,郡主饶过老奴吧。”      见她这样快就全撂了,孟岚脸色十分精彩,偷偷望了一眼雍王,后者脸色十分难看,神色莫测的样子让孟岚心都揪起来了——不成!她不能坐以待毙,若是让秦婉这个小贱丫头先撬开了朱婆子的嘴,那么她再有什么说辞,那可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念及此,孟岚忙开口:“朱嬷嬷,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婉儿还是没出阁的姑娘,一旦坏了名节,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率先出声指责,惹得柳老太太和秦婉纷纷看向她。柳老太太现下心中窝火,她不信朱婆子一个下人敢胡乱诋毁秦婉这堂堂郡主,只怕是有人指使,才敢这样坏她名节。而能够指使朱婆子的,就只有孟岚而已!      这个外甥女心的确是大了!      朱婆子也不料孟岚会将自己抛出来,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岚。后者一脸痛心疾首:“你如此行事,让我怎有脸面去见表姐?婉儿堂堂郡主,也是你诋毁得的?”      “够了,你住嘴!”柳老太太无心去听孟岚的贼喊捉贼,厉声打断孟岚的话,后者脸上一僵,悻悻不敢再说,柳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她:“事情如何,王爷与我都是有脑子的人,不必你多嘴。”      雍王闻言,也看向了孟岚,见她很是委屈的样子,心中复杂万分。柳老太太恭顺问道:“王爷看,这事如何处置?”      雍王忙说:“今日是岳母的寿辰,又在柳府之中,还请岳母自行处置就是。只是,还请还婉儿一个公道,女孩儿家脸皮薄,到底不能给这般诋毁。”又见女儿脸儿红红的样子,招手说,“来,婉儿到父王这里来。”      自打阿湄去世之后,雍王府上下都是婉儿操持。所以雍王对秦婉更多了几分怜惜,现下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做爹的当然要给女儿讨回公道来,不管得罪谁,都要讨回来。      本还想装可怜让雍王心软的孟岚现下心都凉了半截,柳老太太得了雍王首肯,立时道:“来人,掌嘴!直到她说真话为止!”佩兰立时领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左右开弓,不过几下,朱婆子就吐出一粒牙来,满嘴鲜血。雍王抬手,将女儿眼睛遮住,不愿她见了如此血腥的一幕。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朱婆子已然昏死过去,佩兰一盏凉茶将其泼醒,再次开打。孟岚听得心惊肉跳,强忍着害怕,说:“姨妈,朱嬷嬷到底是我的奶嬷嬷,姨妈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倘若今日的事传出去,谁又会放过婉儿?”柳老太太冷冷的看着她,“婉儿还在孝中,这样的话传出去,她一生都毁了,柳家也好,雍王府也好,要给人指着脊梁骨笑话一辈子。所谓物伤其类,你对婉儿没有一点怜惜之心?”她也是在后宅争斗之中出来的女人,怎会不知孟岚的心思?孟岚咬着牙,望着雍王,到底没敢说出什么来。      朱婆子给打得昏死了好几次,两颊肿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佩兰低声道:“老太太,再打下去,只怕要打死了。”得了首肯,又命人将其抬下去,柳老太太如今是动了真火,一来今日是她的寿辰,二来,她以为孟岚只是心大了,但没想到,竟然敢命下人去诋毁秦婉的名声,若真是闹开了,秦婉名声尽毁,皇帝也好,太后也好,谁会放过柳家?柳老太太越想越气,旋即道:“给朱婆子灌了哑药,明日发卖到西北苦寒之地去。”      京城富庶,是以大户人家的下人跟一般人家的小姐太太用度差不离。但西北苦寒之地可就不一定了,去了那里,风沙又大,能活几年都不知道。孟岚脸色顿白:“姨妈,朱嬷嬷好歹伺候我一场,求姨妈留下她吧。”      柳老太太沉默不语,任凭孟岚如何哀求也没有用。秦婉坐在雍王身边,笑道:“表姨是小家碧玉,自然是不知道世家的规矩,若是哥儿姑娘们犯了错,身边的奴才,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又是一番暗讽她出身小户,孟岚牙都咬酸了,但秦婉话中之意是知道她才是主谋,她也不敢说什么。看着她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样子,秦婉微微扬起笑容来,起身向柳老太太行了个礼:“外祖母,朱婆子素来是掌理表姨身边的所有事,她德行如此,难保其他人也是这样。表姨也是闺阁少女,身边人三不着两,难免坏了表姨闺誉,还请外祖母重新给表姨安排伺候的人吧,免得坏了表姨自己的名声。”      孟岚大惊,秦婉这番话,是要柳老太太将她身边所有信得过的人全部换掉啊!今日朱婆子会被这样毒打,全是秦婉造成的,孟岚恨得要命,但也不敢求情。今日柳老太太着实生气,见外孙女儿一语中的,大有将孟岚架空的意思,心中也是慰藉,寻思着孟岚这人的确是该好好管教了,也就吩咐道:“也好,将孟姑娘身边伺候的全部发卖了,重新给姑娘拨人。”      见目的达到,秦婉微微一笑,对孟岚欠了欠身:“表姨,恕婉儿说句不敬的话,方才朱婆子高声喧哗,说表姨是我的长辈。难道表姨素日里就这样告诉下人的?表姨并非世家女,如此行事未免德行有亏,还是好好地学学世家女的言行举止,来日出阁了,才不会被人笑话。”      雍王一语不发,待秦婉说罢,起身谢了柳老太太,就带着秦婉要出去。孟岚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身边可用之人也全部被换掉了,正满心恨意,戚戚然唤道:“姐夫,此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本王不是傻子,会自己判断。”雍王淡淡的开口,也不转头去看。孟岚长得的确像雍王妃,但是阿湄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撇开其中的亲戚关系不谈,无端想要毁掉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名声,何其歹毒!      孟岚恍如雷击,浑身都在发抖,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只是想要嫁给雍王,入得王府,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天家子,不会再有人嘲讽他们出身小户,错了么?      “你这些日子不必出来了,好好在屋中反省吧。每日抄了《女诫》《女论语》来。”眼前这若不是自己妹妹的孩子,柳老太太能让人将她打杀了。雍王妃刚没有,她就对雍王动了心思,秦婉必然也是觉察了这点,这才对孟岚没什么好脸色。但没成想,她不思悔改不说,反倒是想要将婉儿的闺誉败坏掉。如此无耻的人,也配嫁入雍王府之中?      “姨妈,我真的没有……”孟岚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岂料柳老太太目光陡然变冷,抬手便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在她脸上,因手上戴着扳指,打得格外的痛,只一下,孟岚脸上就起了一团淤青:“方才王爷、婉儿和下人们都在,我为保全你脸面不说,你就真当我老糊涂了?阿岚,我最后同你说一次,若是你再敢和婉儿过不去,别怪姨妈不肯保全你。”      孟岚身子一抖,软软的跪在了地上。      *      从柳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日头正毒,秦婉一语不发,跟在雍王身后,似是委屈的样子让雍王看着十分心疼。沉默片刻,雍王低声道:“婉儿,父王知道你受了委屈,外祖母替你张目了,今日是外祖母的寿辰,即便为了你母妃,也不要再如此了,笑一个给父王看看。”      “婉儿笑不出。”秦婉佯作委屈,“只是觉得心寒罢了,好歹我与表姨交好一场,不想她竟然要如此坏我闺誉。”      雍王又何尝不知此事八成是孟岚授意的,因为孟岚长得像雍王妃,雍王也将其当做雍王妃一般温婉从容的女子了,但今日一见,实在有些令人错愕。雍王妃生性温柔大气,让本性风流的雍王很是着迷,是以雍王府之中仅有的三个孩子都是雍王妃所生。      本来他还觉得,和发妻相似的孟岚是个寄托,但现下看来,孟岚不仅小户出生,行事小家子气了些外,更是阴毒非常。就算没有这姨甥关系在其中,但这去毁掉小姑娘名声的手段委实太过狠毒。      念及此,雍王长叹了一声:“这世上再不会有人像你母妃一样了。”      秦婉静默的点头,她太清楚雍王了,因为是太后的小儿子,并不如身为长子的皇帝受得磨难多,正因如此,雍王其实是有些天真的。怀着天真,前世才会被孟岚哄得服服帖帖的。而这辈子,秦婉就是要将孟岚伪善的面具撕下来,让他知道,不是长得像雍王妃,就有雍王妃的品质和美德。      而此时,多说无益。秦婉又说了几句,请雍王回去和官客们一起玩,自己也就要回去姑娘们那里了,刚转过拐角,迎面过来一人,她险些没有刹住,对方忙退了一步,没有使她撞过来:“郡主怎的如此行色匆匆?”      他音色很好听,含笑的温润样子自然让姑娘们着迷,无愧于京中第一金龟婿的美称。秦婉只是礼貌性的一笑:“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这章才是真打脸~ 后妈现下成了孤家寡人,身边用得上的全被干掉了哈哈哈哈 27 银簪   温一枫笑得如美玉般温润, 目光扫过秦婉:“郡主有孝在身, 连宴席也未曾出席, 不知现下从哪里回来?可是要去姑娘们所在之处?”      “不过是闲来无事, 和外祖母说了些话。”秦婉并不想让温一枫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事,虽然这位吏部尚书的名声很好,但秦婉就是对他难除戒心。      温一枫轻轻点头:“日头这样大,郡主还是少出来一些才是正理。女儿家都爱惜自己容颜,晒黑了就不好了,况且日头大, 晒多了太阳, 更容易产生疲劳之感。”      秦婉轻轻点头:“多谢温大人关怀。”她说完,作势欲走, 温一枫则随她而动,只是始终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既是如此,不知臣可否有幸, 送郡主一程?”      “温大人不是有事在身?不必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秦婉很礼貌的说道, 她不傻,自然明白温一枫是在故意示好,想到前世卫珩吃醋的事, 她本能的想要避开温一枫。温一枫却似乎听不出她话中之意, 笑道:“今日休沐,又有何要事?不如和佳人相处, 这倒是美事一桩。”又格外有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秦婉蹙了蹙眉, 到底没说什么。      而紫苏和杜若在后,相似一眼,心中同时松了口气——这位温大人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又出身世家,怎么看都不比卫公子差,若这位当上了郡马爷,倒还算是不辱没了郡主。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想罢,迎面又见一人过来。那人长身玉立,身材颀硕,眉宇间自带阴郁,唇角紧抿,似乎在想什么事。一见卫珩,秦婉立时露出笑脸来:“卫公子。”      卫珩早已注意到这头,见温一枫高大俊朗,秦婉站在他身边,倒还真有几分般配,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温一枫略带了几分纳罕:“这样大的日头,卫师弟莫非有什么事猜出来了?”      “那温师哥所为何事?”卫珩淡淡的问道,瞥了他一眼,目光凉飕飕的,“就为了在这里等着郡主,好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      仿佛没有听到他话中不善,温一枫笑道:“这话才是折煞了我,不过是偶然遇到了郡主罢了,这才起了心思,想送郡主去姑娘们在的地方。”      “温师哥偶遇人的本事着实不小。”卫珩心中有气,再次出言嘲讽,“今日已然是第二次偶遇郡主了吧?这样的本事,不知道能否教给师弟一些?”      “卫师弟又何必说这话呢?”温一枫朗声笑道,“师弟偶遇人的本事也不小不是?今日也是第二次偶遇我和郡主的偶遇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嘲的好不开心。秦婉夹在两人中间,颇有几分尴尬。温一枫笑得十分玩味,将两人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卫师弟怕是生姜吃多了,大热天说话也带着火气。那臣就先行告退了,下一次再与郡主互诉衷肠。”      他说罢了就走,率先出了垂花门,门外早就等着他贴身的小厮:“温大人,现下应该如何?”      “急什么?”温一枫笑得诡秘而从容,“命人好好盯着他就是,有什么异动就马上向我禀告。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好好玩玩,这个被老师称赞像我的小师弟。”      温一枫一走,卫珩脸色便好看了许多,望着秦婉含笑的小脸,心中仍然憋闷:“你怎的又遇到他了?”      “我怎知道?兴许是偶遇吧。”秦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谁想卫珩狞笑起来:“偶遇?你也相信?一次也就罢了,还能有两次?”顿了顿,对上秦婉微微发红的小脸,话中酸意大作,“你对于遇上他,很是欢喜?”      “我遇到你才欢喜。”秦婉笑得乖巧,只一句话,就让卫珩红了脸:“又胡说。”      “你这人真难伺候。”秦婉软软的嗔了他一句,“我说遇上你欢喜,你说我胡说,我若说遇上他才欢喜,你定然又恼。”      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卫珩难免脸红,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我不和你争执。”又想到方才和秦婉说到议亲之事时,他凶了秦婉,心中愧意大作,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她。      他别着脸不说话,耳根一阵发红,偷偷瞧着秦婉的神色。秦婉不明所以,接了锦盒在手,打开见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银凤簪,上面镶着米粒大小的浑圆珍珠,虽然不像是赤金的一样华贵,但于正在守孝的秦婉而言,是最为适合的首饰了。为红了脸庞,秦婉将簪子握在手中:“送我的么?”      “自然。”卫珩偷偷瞧着她的神情,见她似有喜欢之意,潮红漫上了脸颊,还是嘴硬说,“若是不喜欢……”      前世,卫珩也曾送她一支簪子,只是那是一支赤金嵌宝石凤头簪。那时候他也如这般,胀红着脸,将簪子送到她跟前。“女孩儿多多打扮才好看。”他脸色潮红,如同一个羞赧的少女,“婉婉若是不喜欢……”      如斯想着,秦婉脸儿滚烫,将银凤簪握得更紧:“你又知道我不喜欢了?送了人的东西,再没有要回去的道理。”说到这里,她喜滋滋的将银凤簪戴在发中。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子,戴上了首饰,愈发显得清丽动人,如不食烟火的谪仙。      卫珩不免看痴了,怔怔的看着她,桃花眼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蜜色,良久不发一语。他目光胶着,秦婉脸上更红,心底也甜滋滋的,轻轻问:“好看么?”      “好看。”卫珩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卫家落败之后,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如何避开对方的锋芒,也学会了如何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不被人察觉。但是秦婉的存在,却是让他感到无措了。不管何时,秦婉都会在他身边,对他好、支持他,这一切让卫珩都很是受用。与此同时,他觉得一切和秦婉行止亲密的男人都碍眼无比,柳穆清也好,温一枫也好。      得了他的称赞,秦婉笑得如同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样。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双双无声叹息。自家郡主看来真是喜欢卫公子得很,不然以郡主的眼界,就是金水菩提一类的宝石所造的簪子都不一定看得上眼,遑论一支银凤簪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各自回了该去的地方。因日头大,秦婉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子,就觉得脸儿滚烫,身子也有些发软。好容易回到了姑娘们在的地方,贵女们三五成群说这话,宋夷光等人则正在玩投壶,见秦婉回来了,也忙拉她一起玩。      秦婉现下身子发软,强笑道:“我就不玩了,身子不舒服,且让我休息一二。”又坐在桌前,紫苏去端了冰碗来,上面浇了橙黄的蜂蜜,看着让人胃口大开。或有几个相熟的贵女端了凉糕来,让秦婉好生歇息,唯独宋夷光正在招呼人一起玩投壶。      “这丫头,连这样的天气里也这样能闹腾。”秦婉心中闷得发慌,无奈笑道,“着几个人去粘蝉吧,吵吵嚷嚷的,听了更是烦心。”      自有人听了吩咐去了,秦婉吃了半碗冰碗,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远处却悠悠的飘来了琴声。正闹哄哄一起投壶的贵女们纷纷停了活动,纷纷立在窗前,似乎在找发声的地方。宋夷光踮着脚看着,忽又拍手笑道:“想是公子哥儿那头传过来的。”      因上午是要在主人跟前露脸,倒也没有太过讲究,但下午就是男女孩儿之间各玩各的了。但彼此之间,又隔得不远,从窗外望出去,隐隐还能看到小子们待的地方。其中便有贵女笑道:“这琴声抑扬顿挫,雄伟时如巍巍山高,柔和时如潺潺水流,在琴上的造诣极高,我猜是温大人。”      她一面说,一面红了脸。京中不乏有贵女倾慕温一枫,一听这话,皆是面露向往之色,纷纷附和道:“我瞧着也是温大人,不是瞧不上咱们京中的男孩儿,只是能如温大人一般文武双全的,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了。”“咱们京中男子中的酒囊饭袋倒也不少,即便是有为的,也不如温大人不到弱冠之龄就当了状元,更不及温大人谈吐风雅,行止有礼。”      宋夷光不以为意,坐在秦婉身边,说:“温大人温大人,这些人呀,好似温一枫是她们再生父母一样。他有这样好么?我瞧着还不如柳木头呢。”      “这话你同我说什么?”想到今日柳穆清似乎对宋夷光有诸多不同,秦婉笑弯了眼睛,“你去和我表哥说呀。”      “谁跟他说,我今日可恼了他。”想到今日柳穆清居然对她黑了脸,宋夷光撅着小嘴,一副气恼的样子。惹得秦婉发笑不止,宋夷□□红了脸,拉住她说:“你也觉得这是温一枫弹得?”      “我觉得,是卫珩。”秦婉含笑,尚未说完,又是一阵箫声,如怨如慕,和琴声合在一起,显得相得益彰。听了这箫声,秦婉笑道:“这怕才是温大人的。”      宋夷光笑着拍手:“大伙儿来猜猜,这一琴一箫都是谁,我出个彩头如何?”她一面说一面取了腰间的一枚玉佩,“这是太后娘娘赏我的,谁若是两个都猜中了,我就将这个送给她。”      不过也是博个笑,众人纷纷说着心中的想法。或是猜温一枫和柳穆清的,或是猜温一枫和别的人,但温一枫是定然在其中的。宋夷光朗声笑着,唤了个柳家的丫鬟来:“你去官客那头瞧瞧,弹琴吹箫的分别是谁,回来了告诉我。”      那小丫鬟自然去了,众贵女又纷纷围在了秦婉身边,秦婉身子本就不舒服,被人围着,脸色便更是难看了,斜斜的歪在紫苏身上。几个眼尖的贵女见她似乎不舒服,忙退开了些,关切问道:“郡主是怎么了?可要传唤女医官来?”      秦婉也不逞强,点头称是,又有人去外面传医官来。贵女们不便打扰秦婉,纷纷问宋夷光:“郡主猜的是谁?”      “弹琴是卫珩,吹箫是温一枫。”宋夷光笑道,“能入郑太傅的眼,想来也不差。”      想到卫家落败之事,众贵女面面相觑,虽然皇帝并未怪罪拜师之事,但也改变不了众人或多或少心中对于他的鄙薄。这样想着,众人也就窃窃私语起来,但也不敢让秦婉听去了。      那小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向众人行了一礼:“回宋姑娘的话,弹琴的是卫家的公子,吹箫的是温大人。哥儿们正抓阄,卫家公子和温大人齐齐输了,说要合奏一曲。现下哥儿们正开心呢,都在称赞卫公子和温大人。”      众人不免大惊,温一枫如此并不奇怪,好歹是郑太傅的高足。但卫珩,卫家落败已久,他怎可能在琴上有如此造诣?宋夷光则大笑着拉住秦婉的双臂:“哎哟阿婉,你怎的如此能耐?一猜就中了,你好生厉害呀。”      秦婉脸色很是难看,被她抓着手臂摇了摇,脸色一白,软软的倒了下去,吓得宋夷光声音都变了:“阿婉——”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欢欢撒糖了~ 不要大意,温大人戏份变多是因为是重要角色,但是我们婉婉不会变心哒~ PS:其实柳表哥才是男二,不过跟婉婉没啥感情交集~么么哒 幸欢颜 银簪   温一枫笑得如美玉般温润, 目光扫过秦婉:“郡主有孝在身, 连宴席也未曾出席, 不知现下从哪里回来?可是要去姑娘们所在之处?”      “不过是闲来无事, 和外祖母说了些话。”秦婉并不想让温一枫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事,虽然这位吏部尚书的名声很好,但秦婉就是对他难除戒心。      温一枫轻轻点头:“日头这样大,郡主还是少出来一些才是正理。女儿家都爱惜自己容颜,晒黑了就不好了,况且日头大, 晒多了太阳, 更容易产生疲劳之感。”      秦婉轻轻点头:“多谢温大人关怀。”她说完,作势欲走, 温一枫则随她而动,只是始终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既是如此,不知臣可否有幸, 送郡主一程?”      “温大人不是有事在身?不必为我耽误了自己的事。”秦婉很礼貌的说道, 她不傻,自然明白温一枫是在故意示好,想到前世卫珩吃醋的事, 她本能的想要避开温一枫。温一枫却似乎听不出她话中之意, 笑道:“今日休沐,又有何要事?不如和佳人相处, 这倒是美事一桩。”又格外有风度的做了个“请”的动作,秦婉蹙了蹙眉, 到底没说什么。      而紫苏和杜若在后,相似一眼,心中同时松了口气——这位温大人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又出身世家,怎么看都不比卫公子差,若这位当上了郡马爷,倒还算是不辱没了郡主。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想罢,迎面又见一人过来。那人长身玉立,身材颀硕,眉宇间自带阴郁,唇角紧抿,似乎在想什么事。一见卫珩,秦婉立时露出笑脸来:“卫公子。”      卫珩早已注意到这头,见温一枫高大俊朗,秦婉站在他身边,倒还真有几分般配,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温一枫略带了几分纳罕:“这样大的日头,卫师弟莫非有什么事猜出来了?”      “那温师哥所为何事?”卫珩淡淡的问道,瞥了他一眼,目光凉飕飕的,“就为了在这里等着郡主,好上演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      仿佛没有听到他话中不善,温一枫笑道:“这话才是折煞了我,不过是偶然遇到了郡主罢了,这才起了心思,想送郡主去姑娘们在的地方。”      “温师哥偶遇人的本事着实不小。”卫珩心中有气,再次出言嘲讽,“今日已然是第二次偶遇郡主了吧?这样的本事,不知道能否教给师弟一些?”      “卫师弟又何必说这话呢?”温一枫朗声笑道,“师弟偶遇人的本事也不小不是?今日也是第二次偶遇我和郡主的偶遇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嘲的好不开心。秦婉夹在两人中间,颇有几分尴尬。温一枫笑得十分玩味,将两人细细的看了一遍,笑道:“卫师弟怕是生姜吃多了,大热天说话也带着火气。那臣就先行告退了,下一次再与郡主互诉衷肠。”      他说罢了就走,率先出了垂花门,门外早就等着他贴身的小厮:“温大人,现下应该如何?”      “急什么?”温一枫笑得诡秘而从容,“命人好好盯着他就是,有什么异动就马上向我禀告。他既然想玩,我就陪他好好玩玩,这个被老师称赞像我的小师弟。”      温一枫一走,卫珩脸色便好看了许多,望着秦婉含笑的小脸,心中仍然憋闷:“你怎的又遇到他了?”      “我怎知道?兴许是偶遇吧。”秦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谁想卫珩狞笑起来:“偶遇?你也相信?一次也就罢了,还能有两次?”顿了顿,对上秦婉微微发红的小脸,话中酸意大作,“你对于遇上他,很是欢喜?”      “我遇到你才欢喜。”秦婉笑得乖巧,只一句话,就让卫珩红了脸:“又胡说。”      “你这人真难伺候。”秦婉软软的嗔了他一句,“我说遇上你欢喜,你说我胡说,我若说遇上他才欢喜,你定然又恼。”      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卫珩难免脸红,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我不和你争执。”又想到方才和秦婉说到议亲之事时,他凶了秦婉,心中愧意大作,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递给她。      他别着脸不说话,耳根一阵发红,偷偷瞧着秦婉的神色。秦婉不明所以,接了锦盒在手,打开见是一支做工精美的银凤簪,上面镶着米粒大小的浑圆珍珠,虽然不像是赤金的一样华贵,但于正在守孝的秦婉而言,是最为适合的首饰了。为红了脸庞,秦婉将簪子握在手中:“送我的么?”      “自然。”卫珩偷偷瞧着她的神情,见她似有喜欢之意,潮红漫上了脸颊,还是嘴硬说,“若是不喜欢……”      前世,卫珩也曾送她一支簪子,只是那是一支赤金嵌宝石凤头簪。那时候他也如这般,胀红着脸,将簪子送到她跟前。“女孩儿多多打扮才好看。”他脸色潮红,如同一个羞赧的少女,“婉婉若是不喜欢……”      如斯想着,秦婉脸儿滚烫,将银凤簪握得更紧:“你又知道我不喜欢了?送了人的东西,再没有要回去的道理。”说到这里,她喜滋滋的将银凤簪戴在发中。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子,戴上了首饰,愈发显得清丽动人,如不食烟火的谪仙。      卫珩不免看痴了,怔怔的看着她,桃花眼被阳光镀上了一层蜜色,良久不发一语。他目光胶着,秦婉脸上更红,心底也甜滋滋的,轻轻问:“好看么?”      “好看。”卫珩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重重的点了点头。自卫家落败之后,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如何避开对方的锋芒,也学会了如何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不被人察觉。但是秦婉的存在,却是让他感到无措了。不管何时,秦婉都会在他身边,对他好、支持他,这一切让卫珩都很是受用。与此同时,他觉得一切和秦婉行止亲密的男人都碍眼无比,柳穆清也好,温一枫也好。      得了他的称赞,秦婉笑得如同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样。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双双无声叹息。自家郡主看来真是喜欢卫公子得很,不然以郡主的眼界,就是金水菩提一类的宝石所造的簪子都不一定看得上眼,遑论一支银凤簪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各自回了该去的地方。因日头大,秦婉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子,就觉得脸儿滚烫,身子也有些发软。好容易回到了姑娘们在的地方,贵女们三五成群说这话,宋夷光等人则正在玩投壶,见秦婉回来了,也忙拉她一起玩。      秦婉现下身子发软,强笑道:“我就不玩了,身子不舒服,且让我休息一二。”又坐在桌前,紫苏去端了冰碗来,上面浇了橙黄的蜂蜜,看着让人胃口大开。或有几个相熟的贵女端了凉糕来,让秦婉好生歇息,唯独宋夷光正在招呼人一起玩投壶。      “这丫头,连这样的天气里也这样能闹腾。”秦婉心中闷得发慌,无奈笑道,“着几个人去粘蝉吧,吵吵嚷嚷的,听了更是烦心。”      自有人听了吩咐去了,秦婉吃了半碗冰碗,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远处却悠悠的飘来了琴声。正闹哄哄一起投壶的贵女们纷纷停了活动,纷纷立在窗前,似乎在找发声的地方。宋夷光踮着脚看着,忽又拍手笑道:“想是公子哥儿那头传过来的。”      因上午是要在主人跟前露脸,倒也没有太过讲究,但下午就是男女孩儿之间各玩各的了。但彼此之间,又隔得不远,从窗外望出去,隐隐还能看到小子们待的地方。其中便有贵女笑道:“这琴声抑扬顿挫,雄伟时如巍巍山高,柔和时如潺潺水流,在琴上的造诣极高,我猜是温大人。”      她一面说,一面红了脸。京中不乏有贵女倾慕温一枫,一听这话,皆是面露向往之色,纷纷附和道:“我瞧着也是温大人,不是瞧不上咱们京中的男孩儿,只是能如温大人一般文武双全的,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了。”“咱们京中男子中的酒囊饭袋倒也不少,即便是有为的,也不如温大人不到弱冠之龄就当了状元,更不及温大人谈吐风雅,行止有礼。”      宋夷光不以为意,坐在秦婉身边,说:“温大人温大人,这些人呀,好似温一枫是她们再生父母一样。他有这样好么?我瞧着还不如柳木头呢。”      “这话你同我说什么?”想到今日柳穆清似乎对宋夷光有诸多不同,秦婉笑弯了眼睛,“你去和我表哥说呀。”      “谁跟他说,我今日可恼了他。”想到今日柳穆清居然对她黑了脸,宋夷光撅着小嘴,一副气恼的样子。惹得秦婉发笑不止,宋夷□□红了脸,拉住她说:“你也觉得这是温一枫弹得?”      “我觉得,是卫珩。”秦婉含笑,尚未说完,又是一阵箫声,如怨如慕,和琴声合在一起,显得相得益彰。听了这箫声,秦婉笑道:“这怕才是温大人的。”      宋夷光笑着拍手:“大伙儿来猜猜,这一琴一箫都是谁,我出个彩头如何?”她一面说一面取了腰间的一枚玉佩,“这是太后娘娘赏我的,谁若是两个都猜中了,我就将这个送给她。”      不过也是博个笑,众人纷纷说着心中的想法。或是猜温一枫和柳穆清的,或是猜温一枫和别的人,但温一枫是定然在其中的。宋夷光朗声笑着,唤了个柳家的丫鬟来:“你去官客那头瞧瞧,弹琴吹箫的分别是谁,回来了告诉我。”      那小丫鬟自然去了,众贵女又纷纷围在了秦婉身边,秦婉身子本就不舒服,被人围着,脸色便更是难看了,斜斜的歪在紫苏身上。几个眼尖的贵女见她似乎不舒服,忙退开了些,关切问道:“郡主是怎么了?可要传唤女医官来?”      秦婉也不逞强,点头称是,又有人去外面传医官来。贵女们不便打扰秦婉,纷纷问宋夷光:“郡主猜的是谁?”      “弹琴是卫珩,吹箫是温一枫。”宋夷光笑道,“能入郑太傅的眼,想来也不差。”      想到卫家落败之事,众贵女面面相觑,虽然皇帝并未怪罪拜师之事,但也改变不了众人或多或少心中对于他的鄙薄。这样想着,众人也就窃窃私语起来,但也不敢让秦婉听去了。      那小丫鬟很快就回来了,向众人行了一礼:“回宋姑娘的话,弹琴的是卫家的公子,吹箫的是温大人。哥儿们正抓阄,卫家公子和温大人齐齐输了,说要合奏一曲。现下哥儿们正开心呢,都在称赞卫公子和温大人。”      众人不免大惊,温一枫如此并不奇怪,好歹是郑太傅的高足。但卫珩,卫家落败已久,他怎可能在琴上有如此造诣?宋夷光则大笑着拉住秦婉的双臂:“哎哟阿婉,你怎的如此能耐?一猜就中了,你好生厉害呀。”      秦婉脸色很是难看,被她抓着手臂摇了摇,脸色一白,软软的倒了下去,吓得宋夷光声音都变了:“阿婉——”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欢欢撒糖了~ 不要大意,温大人戏份变多是因为是重要角色,但是我们婉婉不会变心哒~ PS:其实柳表哥才是男二,不过跟婉婉没啥感情交集~么么哒 28 中暑   今日是柳老太太的大寿, 本是高高兴兴的日子, 但秦婉忽然失去了意识, 软软的倒在紫苏身上, 将一众贵女吓白了脸。这位可是天潢贵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这一屋子人谁也摘不干净。故此几个年长的姑娘们忙指挥粗使婆子将秦婉抬了下去,又命人去知会雍王和柳家人。      一听女儿昏过去了,雍王又急又气,想到今日朱婆子的一番污蔑, 认定婉儿是因此动气伤了身子, 这才昏过去的。故此,气红了眼的雍王立时命令道:“去将朱婆子拉出二门杖毙了!”      柳老太太本就恼着孟岚主仆的行径, 现下又见外孙女儿昏了过去,对雍王的意思表示了莫大的支持,朱婆子刚挨了打, 又被灌了哑药, 回到孟岚的院子,主仆俩正哭呢,又有一众人冲进门将朱婆子架起来, 慌得孟岚忙叫道:“这是做什么?明儿个要发卖, 今日还要闹什么?”      “孟姑娘,这是雍王爷的意思, 还请孟姑娘不要多管了。”为首的佩兰语调很冷,加之背对着阳光站立, 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脸色愈发黯淡,“孟姑娘好自为之才是,如今若非看在姑娘是王妃娘娘的表妹,只怕王爷连姑娘也要一并发落了。”      孟岚闻讯大惊,今日雍王分明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思,何以现下又要命人来带朱婆子走,她忙上前,咬牙服软道:“佩兰姑娘,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再怎么恼,也要有个缘故,总不能让朱嬷嬷不知是何故就被发落吧?”      佩兰不动声色的拂开孟岚的手,声音清脆悦耳:“回姑娘的话,郡主现下昏过去了,怕是给朱嬷嬷气得,王爷现下发了狠,让我们将朱嬷嬷带出二门杖毙。”见孟岚面无人色,她又说,“姑娘好自为之,是朱嬷嬷自己的意思也好,还是别人主使的也好,敢大着胆子编排郡主的不是,郡主心善不忍声张,但若是天威降临,休说朱嬷嬷,就是姑娘也难逃一死!”      孟岚浑身一颤,脸色也白了,忙不迭和朱婆子撇清关系:“我是真的不知情,我和婉儿交好一场,如何肯这样害她?”      佩兰哼了哼,原本孟岚来投奔柳家,吃穿用度,一例比照柳府的姑娘们,加之老太太怜惜她没了爹娘,更是养在自己膝下。孟岚往日倒还是个懂事的姑娘,谁成想自打王妃娘娘没了之后,她就跟见到了曙光一样躁动了起来。佩兰可不相信今日的事跟孟岚没关系,所以雍王下令杖毙朱婆子,她是乐见其成的。所以,对于孟岚的一番言辞,她根本就不信:“姑娘不必同我说,王爷信不信才是最要紧的。姑娘还是听老太太的,不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孟岚不得不点头,看着朱婆子给这些人架出去,心如刀绞。朱婆子是她的奶娘,现下也要被处死,让她如何甘心?想到说秦婉昏过去的事,她就愈发恨了,认定是秦婉这小贱丫头故意为之,就是要朱婆子给雍王发落。      长长的指甲都快没入肉里,孟岚咬紧了牙,下定决心定要让秦婉知道自己的厉害。      而今日人本就聚集,不少人见了朱婆子给拉出二门,皆是面面相觑。方才那啐了朱婆子和孟岚两人的直肠子命妇本就唾弃孟岚的行径,当下说:“只因孟姑娘好规矩,养了个编排郡主是非的奴才,不怪王爷生气要打杀她。郡主才多大的年岁,雍王妃去了之后,一直是她掌理王府之事,咱们之中谁不肯称道一二,偏生有些人不开眼。”      虽没有明说,但众诰命心中已然自有计较,小姑娘没了娘本就够可怜了,还有人要说她的是非,在场诸人又有几个没有女儿,想到若是自己撒手去了,女儿还要给人说是非,皆是十分理解雍王的行止,心中对孟岚十分的唾弃。本有些人想要为自家小子说亲的心,也都熄了下来——能教出如此行止的奴才来,主子又是什么好的?      贵妇这头自有计较,但方才贵女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姑娘们鱼贯而出,让这头的公子们愈发纳罕,派人去打探是出了什么事。卫珩隐隐觉得秦婉出事了,心中慌乱,琴声就愈发高昂,连温一枫与他合奏都有些力不从心了。一曲完毕,温一枫额上已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卫师弟琴技如此高超,让为兄的佩服万分。”      “温师哥过誉了。”卫珩淡淡的应了一声,眼底蒙上了一层担忧,目光有意无意的看着贵女的那一头,他心里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公子之中虽然不乏有看不起卫家门第之人,但也有不少身为欣赏卫珩的,为首的一人便是骠骑大将军之子夏竟成:“我先前倒还不服,何以你能被郑太傅收入门下。如今我是服气啦,郑太傅门下,个个都是极好的人。”      卫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拱手道:“多谢夏公子。”这样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被曾经看不起他的人称赞,顿时扬眉吐气。正值此时,自有人从外回来,向众人一打千:“小的方才去看过了,姑娘们说,是、是和宁郡主忽然昏过去了。”      卫珩神色一凝,抿紧了唇,为何会如此?秦婉方才还好好的,现下怎的忽然昏过去了?想到这里,卫珩眉宇间阴鸷非常,趁众人都在争议之时,悄悄出了屋子。      这举动自然落在了温一枫眼里,他转头,对身边的小厮低声道:“跟上去。”小厮称是不提。      *      “珩哥哥不能进去的。”秦媛仰着脑袋,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坚定,“父王说了,不能打扰姐姐,姐姐需要好好休息。”      因为太担心秦婉,卫珩便径直来了秦婉的院子。但是还没进院子呢,两个小门神就横了出来,秦媛掐着腰,仰着脸儿看他,很是坚定的说这话。卫珩哭笑不得,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珩哥哥不是去打扰姐姐,珩哥哥只是……太担心姐姐了。”      “可是父王说了,谁都不许进去。”秦媛用力的点点头,见孪生兄弟没有附和自己,转头见他拿着马蹄糕吃得香甜,顿时张牙舞爪的扑上去,扔了他的马蹄糕:“你就知道吃!姐姐一直醒不了,你还吃!”      秦羽很懵的被打落了马蹄糕,转头就和秦媛吵了起来,两人哇啦啦的叫着,卫珩愈发哭笑不得,一手一个拉住他们。秦媛眼泪都出来了,小泪包一样扑进卫珩怀里:“珩哥哥,阿羽是个大笨蛋!”      她和秦婉长得很像,抱在怀里就像是小了几号的秦婉,卫珩不觉脸上发红,秦羽不甘示弱也扑到他怀里,一面扑一面哭:“珩哥哥,媛媛才是坏人,阿羽的马蹄糕都给她扔了。”      卫珩几时哄过这样小的孩子,顿时觉得手足无措。秦媛推了秦羽一把:“你走开,媛媛要珩哥哥举高高。”      秦羽如何肯依,鼓着腮帮子想了想,马上就把父王的嘱咐抛之脑后了:“阿羽也要,珩哥哥举高高,阿羽就让珩哥哥进去看姐姐。”      卫珩不免大喜,将两人轮番举了几次,秦媛也飞快的改了口,两人蹦蹦跳跳的领着卫珩进了屋。屋子被一道帘子隔成了两间,紫苏正在外端了药,见两个小主子竟然从外面回来不说,还领着卫珩进来了,当即蹙了蹙眉:“世子和二姑娘怎的在外面?”杜若忙从里面出来,给两个小的擦汗,又端了冰碗来给两人吃。      “卫公子请回吧,郡主还没有醒来呢。”紫苏哪里不知卫珩是来看秦婉的,想到今日王爷去向柳老太太回话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让人来打扰郡主,连宋姑娘来都被请回去了,自然,不能为卫珩开了通道。更何况,紫苏和杜若都觉得,温一枫那样的,才是郡主的良配。      卫珩眉宇间阴郁不散,一双眸子仿佛镀上了一层蜜色:“好端端的,她怎会忽然昏倒?”卫珩很不明白,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      “日头太大了,郡主有些中暑。”紫苏叹道,“方才女医官来看过了,开了些药。”她低头看着手上端着的琥珀色药汁,“卫公子还是回去吧,一会子郡主醒了,自会知会公子的。”      “我想进去瞧瞧她。”卫珩淡淡说道,但话中满是不容回绝。紫苏略白了脸,她没想到卫珩竟然会说想进去看秦婉:“卫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你二人伺候在郡主身边多年,我也不愿为难你们。”卫珩缓和了语气,“但我还是要去看看她。”紫苏咬着下唇,并不说话,他顿了顿,抿紧了唇:“我想她醒来,也想第一个看见我。”      紫苏和杜若面面相觑,皆是不说话,将药碗送进去后,这才出来:“婢子等就在外面,若有何吩咐,卫公子知会一声就是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他本就是在赌,就凭今日听到秦婉梦中叫他的名字,以此为筹码。他相信秦婉心里有他,作为贴身伺候的人,紫苏和杜若不可能不明白,所以他在赌,赌秦婉心里的确有他,更是赌紫苏和杜若全心侍奉秦婉。      索性,他赌赢了。      打了帘子进到内室,屋中放着几个硕大的冰盆,凉意十足,临窗摆着一张黄花梨卷芯纹藤心罗汉床,离罗汉床几步开外,又是一架金漆点翠围屏,隐隐能见后面的拔步床。      卫珩沉吟片刻,绕过屏风,又自行搬了矮金裹脚杌子坐在床边。床上的秦婉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除了脸儿苍白没有血色,一切都如常一般。她呼吸沉沉,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她肌肤细腻,甚至连毛孔都看不出来。加之离得近,她身上的馨香味窜入鼻中,让卫珩愈发的意乱神迷。伸手轻抚她的小脸,如凝脂般细腻的触感,卫珩爱不释手,秦婉却嘤咛一声,吓得卫珩赶紧收回手,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这趁女孩儿昏睡不醒跑来摸别人小脸的行径,和登徒子有什么不一样?      卫珩越想越羞愧,恨不能钻进地缝去才好,秦婉却悠悠醒转,还有些恍惚,软软的撒娇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秦婉笑得有些迷离,“你总是这样坏,下次再瞒着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她娇声撒娇,让卫珩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见她对自己笑得妩媚多情,浑身都热了起来:“不会瞒着你了,往后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你不告诉我也不打紧,我总会知道的。”秦婉笑道,脑子昏沉沉的难受,向他伸出了小手,“真好,我正想你,你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力撒糖不要停哈哈哈哈哈 咱们还是要撒糖的~ 关于温大人的戏份吧,能少尽量会少哒,不过他是个很重要的角色你们懂得么么哒 至于夷光和柳表哥,他俩还要相爱相杀一段时间,毕竟夷光妹妹是个很迟钝的女孩纸~ 幸欢颜 29 衷肠   秦婉说话语调软软的, 含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让卫珩浑身都燥热起来。她小手凉凉的, 顺势抚上他的脸:“你又脸红了, 大男人总脸红做什么?”      她怕是刚醒,有些糊涂了。卫珩自觉不该如此趁人之危,轻声道:“郡主……”她眼神迷蒙而缱绻,卫珩搭上她的小手,轻轻握紧了些,“郡主糊涂了, 好生休息吧。”      “卫珩, 我没有糊涂。”她软软的撒娇,“我不喜欢你叫我郡主。”      往日每一次相见, 秦婉都是含着知礼的笑容,叫他“卫公子”,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卫珩心里暖洋洋的, 一股暖流在蔓延。有无数人叫过他的名字, 但谁也没有秦婉叫得好听,不觉手上力道加重,秦婉哼了一声:“好疼……”      “弄疼你了?”卫珩忙放手, 见雪白的小手上都给自己捏出了清晰可见的指痕, 顿感愧疚,将秦婉的小手放入薄被之中, 柔声道,“好好休息吧, 婉婉。”      他胀红了脸,一边觉得自己唐突了秦婉,一边又渴望她再次给自己回应,如此天人交战了一会子,再没有听到回音,秦婉已然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呼吸愈发深沉,似乎累了很久了。望着她有了几分血色的小脸,卫珩眼底一暖,旋即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婉婉,我心悦你。”      秦婉像是能够听到一样,轻轻的“嗯”了一声。几许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他斜坐着,阳光在他眼底染上了暖意,温柔的望着床上熟睡的少女,再不见眉宇间的阴郁。      若是往后的每一日,都有秦婉陪在身边,那有多好。      原以为秦婉会睡上很久,但不过一刻钟,她就再次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清亮的双眸对上坐在床边的卫珩,她起先一怔,旋即红了脸,将脸儿埋在了薄被之下:“你怎的在这里?”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了前世她最后一次送卫珩出征之后,睁开眼,就看到卫珩回来了。他就像以前一样,坐在床边,含笑望着她,对她说:“婉婉,我心悦你。”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前世死前,她有多想再见卫珩一面。      见她将脸儿用薄被遮去了大半,眼里全是忸怩和羞赧,卫珩忽又觉得有些可惜,方才秦婉依依唤他“卫珩”,他现在还想听她再叫他卫珩。不过,一向内敛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将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郡主还要再睡么?”      秦婉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样望着他,轻轻说:“出去。”卫珩没听清:“什么?”      “让你出去。”秦婉脸上火辣辣的,她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方才被宋夷光摇了两下便失去了意识,现下一醒来,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卫珩静默片刻,起身道:“好。”      他起身便要打了帘子出去,秦婉忙叫住他:“你做什么去呀?”      “你不愿见我,我自然该出去。”卫珩转头,眉宇间再次带上了阴郁,“你不愿见我也是应当的,自有待你更温柔的人来瞧你。”      他话中影射的人自然是温一枫,秦婉如何不知,露出自己的脸儿来:“谁不愿见你了?让你到屏风外面去,我更衣后再跟你说说话。”卫珩不动,耳根却渐渐红了,秦婉又似自言自语:“让你等着就恼我,还要说混账话来呛我,从未见过这样酸的男人。”      卫珩略带了些哀怨转头看她,一语不发的坐在了临窗的黄花梨卷芯纹藤心罗汉床上,秦婉唤了紫苏等人来给自己更衣。卫珩坐在外面,听着屏风后窸窣的声音,脑子里全是方才秦婉嗔他的话,那样熟稔,仿佛两人早已是至亲之人一般,如此想着,他露出几分笑容来,满心期待着秦婉出来。      不多时,屏风后面声音就停了,卫珩愈发正襟危坐。她换了一件素色的绸缎衣裳,长发松松挽了个髻,发中唯一的首饰就是卫珩送她的那只银凤簪,方才惨无人色的小脸儿现下红润了不少,她走得很慢,见卫珩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红着脸撅嘴,乖巧的模样那样惹人怜爱。      慢吞吞的坐在了小几的另一侧,杜若换了热腾腾的药汁来:“郡主今日中暑,还是多吃些消暑的,这藿香水是再好不过的了。”说罢,一勺勺喂了秦婉服下,又捧了蜜饯来。吃过了蜜饯,秦婉挥手令两人在外等候,自己取了个靠背垫在腰后,这才坐好:“你今日弹琴,我听到了,贵女们都说是温一枫弹奏的,我就知道是你。”      前世她是听过卫珩弹琴的,他不是迂腐的文人墨客,是以指尖流淌出来的音色大多是雄浑如山之高,但偶尔,两人合奏,他的琴声又会变得妩媚起来。听多了,他的风骨自然就能听出来了。      卫珩自然很是受用,不动声色的问道:“我好,还是他好?”      “各有各的好处,何况一人是琴,一人是箫,不可相提并论。”秦婉含笑说道,自今日明白了卫珩吃醋的劲儿并不比女人少之后,她也就愈发的觉得,自己和卫珩的关系又进了不少,“只是就私心而言,自然你更胜一筹。”      卫珩这才脸色稍霁,复细细端详秦婉,见她似是憔悴了些,沉吟片刻:“今日我不知是甚缘故,但你忽然昏过去,雍王爷便下令杖毙了柳府上的婆子,我虽不识得是谁,但我想,与我今日午时同你赌气之事撇不开关系吧?”今日中午,他听了朱婆子的话,竟对秦婉发起脾气来,想到这些,他就追悔莫及。秦婉是他的珍宝,他竟然对秦婉发了火,这一点让卫珩心中又急又恨,“今日是我不好,不该凶你。”      “我不记得了。”秦婉微笑,迎上他不解的目光,她笑,“往后我只会记得你的好,不会记得你不好。”      卫珩心中一暖,旋即颔首:“我也会努力不再做让你觉得不好的事。”想到她今日软乎乎的唤他名字,卫珩浑身都绷紧了,想将她抱在怀里,唤她“婉婉”。      将耳边碎发掖在耳后,秦婉想了想,还是选择将部分事实告诉他:“今日在你跟前说,我和表哥情谊深厚,要议亲这话的婆子是我表姨孟岚身边的朱婆子,以你的头脑,想必是知道她什么意思的——未必不是要你我离心。”      因拜师之事,世人皆知卫珩和秦婉颇有几分情谊,虽不知是何缘故,但秦婉肯纡尊降贵亲自带着卫珩去拜师这点,就够让人明白了。而皇帝又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反应,是以众说纷纭,有说秦婉行事是皇帝授意的,又有说雍王早年受过卫家恩惠,这才引得秦婉助卫珩行事,更有些人,认定秦婉是看上卫珩了,但这话不敢说,一旦给皇帝知道了,只怕没有一个能讨得了好的。      而卫珩自是清楚其中的缘故的,略红了脸:“是我昏了头……”      “与你无干。”秦婉说到这里,低声问道,“你且想,朱婆子是我表姨的人,她这样害我,不是孟岚授意么?倘若听到的不是你而是别人,我的名声,怕就彻底毁了。你不知道,在我母妃二七之日,柳家人前来吊唁,孟岚似乎对我父王动了心思,我母妃才殁了,我如何能忍?”话到此处,她声音愈发低了,让卫珩自行去想象。      柳姨新丧,雍王有一年的杖期,一年之内,莫说不能娶亲,就是孩子也不能有的。而孟岚这种时候动了心思,还不够明显么?俨然是想从姨妈变成后妈。秦婉作为长女,怎可能让这事变成事实,自然是加以阻拦,只怕就是如此,触动了孟岚的利益,这才让孟岚打定主意,坏了秦婉的名节,即便坏不了,也能让自己和她离心。      咬紧了牙,卫珩握眉头蹙紧:“她未免用心太过歹毒了些。”又红了脸,低声道,“郡主不要害怕,往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我会护着你。”      秦婉脸儿一红,轻轻的点头。前世她二十二岁才嫁给卫珩,新婚不久,又对他戒心难除,是以从来不会将心中的事告诉他。回门那日,一贯仗着孟岚在雍王府作威作福惯了的朱婆子又像往日一样羞辱她,秦婉不想理她,也就自己生受了。谁知卫珩不言不语,直接砍了朱婆子的脑袋,将其扔到了孟岚跟前,撂下话来:“婉婉既然嫁给我,便是我卫珩的夫人,你雍王府势大,也没有羞辱到卫夫人头上来的道理。若是不服,只管去圣上跟前告我,在圣上跟前,我还是这话。”      孟岚那时气得半死,又不敢发作的样子,让秦婉着实出了口恶气。回程的时候,她向卫珩道谢,卫珩则胀红了脸,问她:“我可以抱你么?”得了她的许可,他才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柔声道:“婉婉不要害怕,往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我会保护你。”      想到了这些,秦婉脸儿陡然变红,温柔的笑意漫上了唇角:“有你这话,再有这样的事也不打紧。”如今想想看,孟岚一介孤女,有什么本事得到赵王的遗物,将阿羽陷害成那样?无非是秦仪和其联手,孟岚除掉了阿羽,世子之位就落到了自己儿子手上,而秦仪陷害了太子,太子之位也落入他的彀中。      这辈子,这些人还想故技重施,只怕就没有那样容易了。      正想着,外面忽的传来紫苏的声音:“王爷回来了。”秦婉浑身一颤,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屏息听着。自拜师之事出现后,雍王虽不明说,但要说多喜欢卫珩也是不能,是以秦婉在柳老太太跟前告发朱婆子的时候,也只敢说卫珩感念自己引荐的恩德,而不敢说两人交好一场,现下要是给雍王撞破了自己和卫珩单独相处的事情,难保雍王不会发怒。      是以秦婉不能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紫苏如何与雍王对答的。雍王刚从外回来,似乎很热,声音也有几分难言的焦躁:“郡主醒了么?”      “醒了,现下一人在内室看书呢。”紫苏答得十分从容,特特强调了“一人”,秦婉忙轻声道:“卫公子躲一躲,我父王……你知道的。”      前些日子秦婉险些被牵连,雍王怎能对他有什么好观感,念及此,卫珩颔首起身,随秦婉躲在了屏风之后。还未来得及出来,雍王已然打了帘子进来,见空无一人:“婉儿?”      “婉儿换衣裳呢。”秦婉见搪塞不过,忙编了个理由出来,对上卫珩乌黑的瞳仁,两人对视着,同时脸红了。卫珩别过脸不再看她,秦婉则小心翼翼的理了理衣襟和袖子,这才出去了。      刚出了屏风,则见雍王竟和温一枫立在屋中,见秦婉出来,温一枫含笑拱手道:“郡主身子可好些了?让臣担心已极。”      他笑得如美玉温润,行止合礼,全然是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秦婉略一颔首:“多谢温大人记挂。”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的提示: 欢大壮昨晚突发急性肠胃炎,可能评论不能及时回复,存稿君代替她向小天使们赔不是啦 30 无题   秦婉的态度疏离而冷淡, 不过是面子上的礼仪罢了。温一枫倒是很习惯她如如此, 笑得如常般温柔体贴, 目光净是关切:“今日郡主忽然昏倒, 臣听闻此事,难免有些担心。这才求了雍王爷前来探望,所幸郡主已然醒了。”      “多谢温大人。”秦婉淡淡说道,又向雍王行了一礼:“让父王担心了。”      “你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父王担心倒没什么。”雍王细细端详女儿的小脸,“先坐着吧, 你身子不好, 难免的。”      秦婉谢了,坐在罗汉床的一侧, 雍王坐在另一侧,紫苏搬了一张紫檀嵌珐琅绣墩来给温一枫坐。秦婉托腮,目光若有若无瞥向了屏风。今日让卫珩躲在其中, 本是无奈之举, 太后在头上压着,令她不许再见卫珩,但她根本做不到。在摸不清父王究竟会向着自己还是他母后的情形下, 还是不要让父王知道了。      她目光总是若有若无看向屏风, 温一枫很适时的捕捉到了:“郡主身子不舒服么?若是如此,臣便暂时告退了。”      “不曾, 方才醒来又睡了一会子,没有那样娇贵。”秦婉婉拒了他的提议。温一枫含笑, 又从袖袋之中取了一方小巧的锦盒出来,温柔已极:“臣听王爷说,郡主是中了暑。如今天热,难免如此。遥想唐朝杨贵妃含玉解暑之事,臣也令人寻了美玉来送与郡主,还请郡主笑纳。”      他一面说,一面将锦盒打开,其中盛着极佳的羊脂白玉,呈水滴状,在光线的映照下,光泽温润如水。两世为人,秦婉都鲜少见到这样成色的美玉,知道温一枫是下了血本的,秦婉还是摇头,将锦盒推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温大人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玉佩太过贵重,我不敢要,还请温大人转送与别人。”      “美玉佩佳人,如何有不敢要的说法?”温一枫含笑,“况不过是臣的一番心意,虽是男女有别,但当着王爷的面,也不必担心私相授受之说。”      没想他连自己下一步想说什么都想到了,秦婉沉吟片刻,旋即看向了雍王,希望父亲能够帮自己。如今卫珩还躲在屏风之后,她不愿让卫珩因此吃心。谁知雍王对上女儿求助的目光,轻咳一声,旋即说:“既然是温大人的一番好意,婉儿就收了吧。”      秦婉立时语塞,温一枫在朝中名声很好,父王只怕也是钟爱他的名声的,所以才想要自己和他多接触。自己出孝就是十四岁了,过不久也就要及笄,及笄则可以嫁人了,谁知道父王是不是动了这个心思,这才要自己和温一枫接触的。转念,秦婉又想到了柳穆清,前世柳家也是动了这个心思想要结亲的,但孟岚从中作梗,也就不必再提。      而温一枫和柳穆清二人若放在一起比较,柳穆清虽好,但明显温一枫更胜一筹。好歹这二十出头就是正三品吏部尚书了,柳穆清纵然是同门师弟,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秦婉也不反驳,让杜若将玉佩收好,又解释道:“温大人莫怪,如今正在孝期,往日的珠翠也一概不戴了。”      温一枫目光如水柔和:“郡主说的是,若是臣勉强郡主,倒是臣不知进退。”顿了顿,他又含笑道,“臣斗胆,敢问郡主,卫师弟可来了郡主这里?”      秦婉身子微微一抖,俶尔恢复:“不曾,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方才听到郡主昏过去的消息,卫师弟就不见了踪影。”温一枫笑道,目光十分温和,望着秦婉,声调愈发的温柔,“郡主到底引荐了卫师弟一番,卫师弟应当是很关心郡主的。”      “约莫是有其他事绊住了。”秦婉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脸,温一枫探究的望着她,一派了然的样子:“卫师弟既然没有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说得十分淡定,但含笑看着秦婉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秦婉微微白了脸色,低声道:“温大人似乎对于卫公子的事很在意?”      温一枫粲然一笑:“臣本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还是给郡主知道了。”他一面说,一面作深思状,“老师说卫师弟和我当年很像,我自然多关注了卫师弟一些。况卫师弟实属大才,来日必然远胜于我。”      前世,卫珩官拜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之时,温一枫已然是文官之首的丞相了,所以究竟谁胜过谁,倒也不好说。秦婉静默不语,雍王则拊掌笑道:“温大人是郑太傅门下高足,素来是极受称赞的。两年前,太傅为人所冤,还是温大人挺身而出,力排众难力证太傅清白。当日证据确凿,温大人仍能如此对待尊师,实属不易,为朝中所称赞。”      温一枫欠了欠身:“王爷如此夸赞,臣愧不敢当。老师一番辛勤教诲,做学生的无以为报。老师秉性如何,实则朝中都明白,明知老师是为人所冤却不敢仗义执言,岂非辜负了师生之情?”他说到这里又,笑得愈发温润:“若是柳师弟和卫师弟的话,也会如此的。”      他一番话,让人不免对他生出几分敬意来,秦婉静默,瞥向了金漆点翠围屏。卫珩好比一个大醋缸,现下躲在屏风后面听着,指不定恨上了温一枫呢。她看着围屏不说话,温一枫和雍王交谈过程中,下意识循着秦婉的目光看去。见她总是望着围屏,抿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郡主是不是累了?”      “不曾。”秦婉如梦初醒,忙摇头说。温一枫则关切道:“郡主刚从昏迷之中醒来,本应多些休息。臣也是关心则乱,不该如此叨扰郡主。”      饶是秦婉坚称自己不累,但雍王看着女儿忽红忽白的小脸,也是皱起了眉头:“是父王疏忽了,婉儿好生歇着。”他说着,一副非要看着女儿睡下才肯罢休的样子。秦婉心中大骇,忙说:“女儿真的不累,只是在想事情。”      “多思伤身,你原本身子就不好。”雍王摆手示意女儿不必再说,又叹道,“说来惭愧,本王这做父亲的,竟还没有温大人观察入微。”      “王爷这话,折煞了臣。”温一枫笑盈盈的望着秦婉,见她脸儿忽的变白,笑容依旧如初,“既然郡主要歇息,臣就先告退了。”他起身向雍王和秦婉分别行了一礼,自行打了帘子出去了。      临出门前,他转头看了一眼秦婉,见她脸色又白了几分,立时报以安抚的笑容。      若是在围屏后面找到了卫珩,不必说,雍王定会杀了他的。      待他出去,雍王叹道:“是父王不好,忽略了你的身子状况,且睡下吧,若是还不愿睡,父王陪你说说话。”      秦婉白了脸,却也不敢过多的推辞,要是雍王发现卫珩躲在围屏之后……想到这里,秦婉脸色难看至极,雍王愈发笃定了女儿的确是身子不舒服,令她赶紧躺下。      苦着小脸,秦婉苦兮兮的被雍王陪着绕过围屏,等到父王发现,屏风后面藏了一个男人……秦婉脑门突突的跳,心说若是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呢。她脚步愈发的缓慢,直到绕过围屏,后面依旧是拔步床,空无一人,躲在后面的卫珩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婉唬了一跳,旋即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没被父王抓现行就好,那样一来,有嘴都说不清了。      卫珩忽然从房中消失了,秦婉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不免担心起他的安危来。雍王叹道:“婉儿,父王和你说说话,你好生听着就是了。”秦婉心不在焉的应了几声,目光还是不住的在四周打打转,也不曾发现卫珩。      没有发现女儿的反常,雍王低声道:“婉儿,为父前些日子进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皇祖母对此很生气,你明白么?”      “嗯?”秦婉应了一声,“皇祖母如何了?”      “皇祖母不喜卫家,你应当是知道这件事的。”雍王抚着女儿的小脑袋,“当年钱贵妃和赵王妃婆媳,给皇祖母留下的伤害太大,皇祖母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为父知道,你母妃和卫夫人生前交好,你帮卫珩也在情理之中,这一点,父王不怪你。”      他说得很慢,秦婉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将脸儿埋在了被子下面,目光投向了雍王。但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却看到雍王后面的横梁之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靠坐在横梁上,姿势虽是慵懒,但眉宇间阴郁不散,十分逼人,就那样望着她。秦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出来,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当女儿是太惊讶了,雍王低笑道:“婉儿知道遵守母妃许下的诺言,父王很高兴。但是你要知道,皇祖母不喜欢你和卫家的人来往密切,皇祖母疼了婉儿那样多年,婉儿多少也顾及皇祖母的心思可好?”      她自然知道太后不喜卫家,当年给钱贵妃压制得太惨,太后对于一切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事都喜欢不起来,更不说赵王妃的确是个太会来事的女人了。她双手紧紧捏着薄被,雪白的小手都没有血色了。雍王见她如此,也不再说这事:“婉儿再休息一会子吧,等用过晚饭,咱们就回家了。”他说着,给女儿掖好被子,起身出去了。      才一出去,双生子一边一个缠住了雍王,雍王无奈,只好带他们出去玩。听得父王声音渐行渐远,秦婉翻身坐起,卫珩从横梁上翻身下来,脸色暗淡非常。秦婉坐在床上,也不说话。卫珩深吸了一口气:“原来京中盛传的皇帝不喜卫家,并非是皇帝不喜,而是太后不喜。你早就知道了?”秦婉缓缓点头,卫珩脸色一下便难看了许多:“太后必然更愿意你和温一枫那样的人接触,而非我这样一个没落之子。温一枫待你也着实很好,只怕多少世家贵女羡慕都羡慕不来。”      方才在上面,他自然看得十分清楚,那枚玉佩一看就知道是重金求来的。卫家自没落之后,再不能和如温家这样鼎盛的世家相提并论。      “他待我再好,我也未必稀罕。”秦婉摇头,双颊一片火红,“你知道我稀罕谁待我好。”她说到这里,脸颊愈发滚烫,想到前世她对卫珩放不下戒心,现下可算是报应了,“我若是稀罕一个人,除非是他对不住我,不然就算是皇祖母,也休想让我改变我的心思。”她说到这里,清亮的眸子里满是坚定,“你明白我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的提示: 欢大壮没上吐下泻了,但是发烧了。她跟存稿箱君说,正在身残志坚的码字之中。 存稿箱君偷偷告诉小天使,作为一个吃货,欢大壮分辨不出自己饿不饿,真是喜大普奔(~ ̄▽ ̄)~ 31 入秋   一直以来, 秦婉给卫珩的印象都是柔弱得需要人呵护,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坚定而火辣的说出自己的心思。望着她脸颊火红的样子, 卫珩浑身都绷紧了, 眉宇间阴郁荡然无存,说:“我明白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是有稀罕的人,她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只是我现在还配不上她,但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的向她父亲求取她为妻。”      他说罢,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婉, 又一次补充说:“我总会堂堂正正的娶她为妻。”      对上他的目光, 秦婉身子都烫了起来,旋即含笑:“既然你我都有自己稀罕的人, 自该各自斡旋,总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卫珩脸色发红, 细细看着秦婉的脸儿, 低声问:“只是不知,我稀罕的那位姑娘,可愿意等我。”      “我想她是愿意等你的。”秦婉羞赧万分, 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小手抚着滚烫的脸儿。她连小巧的耳垂都红了,卫珩心狂跳不止, 负手道:“我自不该让她苦等。”      秦婉抿了抿唇,红着脸说:“那你就不要让她等急了。”      卫珩现下心里欢喜得很, 有几分想要扑到房顶上去叫几声的冲动。秦婉给了他回应,并愿意等他……      两人说成了大红脸,心里都是乐颠颠的,好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因又怕雍王去而复返,是以卫珩不多时就走了。待他一走,秦婉就睡下了,一直睡到了一更时分,起身吃了些胭脂米粥,又吃了些消暑的药汁。柳老太太舍不得三个外孙,老泪纵横,秦婉忙劝其止泪。柳老太太抹了一把泪,低声道:“婉儿,你宽心,往后孟丫头若再敢在你跟前讨嫌,我定不饶她。”      “外祖母客气了。”纵然痛恨孟岚,但秦婉知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柳老太太看在死去的妹妹份上,对孟岚这个外甥女还做不到全然绝情。秦婉要做的,就是将孟岚那张乖巧的皮撕下来,让柳老太太明白她养不熟白眼狼的本质。      孟岚若是养得熟,前世柳家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么?      柳老太太含泪点头,本想开口让秦婉姐弟留在柳府小住一段日子,但想到今日孟岚主仆让秦婉受了大委屈,也不好再开这个口了,嘱咐了秦婉多多保养之后,这才将雍王一行人送走了。      待转回了自己院子,佩兰快步上前:“老太太,孟姑娘说是心里难受,连晚膳也没有进,不知可要请大夫?”饶是佩兰心中对于孟岚也十分不齿,但好歹是老太太的外甥女,没有苛待的道理,既然报上来了,也要知会老太太一声。      “让她饿着。”柳老太太板着脸说,孟岚的小伎俩她难道不知道?分明就是笃定自己会心疼,然后去劝她,而后又一番哭诉,这件事自然就轻轻揭过了。不说今日是在自己寿辰上,但凡朱婆子嚼舌根的事传开了,给皇帝和太后知道,柳家上下势必给迁怒,到时候,有嘴都说不清了。尽管今日在好几个命妇跟前丢了丑,但好在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密友,在她们跟前丢丑,总比捅到皇帝那里来得轻松吧?      见老太太愠怒,佩兰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老太太的意思……”      “她要饿着就让她饿,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给她送吃食,明早按着定例送去早膳,若再不吃,只管撤走,柳家险些给她败坏了!”      躺在床上暗自伤感的孟岚得了这样的话,吓得几乎从床上滚下来。佩兰吩咐完了这话,立时将门关上了,说:“孟姑娘,婢子下午就劝姑娘好自为之,姑娘不肯听,老太太如今发威动怒,姑娘还是自行生受着吧。”      孟岚本要拉住她,谁料佩兰早一步出去了,昏黄的灯火映照着孟岚毫无血色的脸,她跌坐在地上,忽然感到了空前的无力。凭什么自己落得这样的结局,而秦婉拿小贱丫头,却能如鱼得水的活着?!      *      从柳府回去之后不久,进入了七月,天气也就渐渐凉快了起来。秦婉安心在王府为雍王妃祝祷,不多日子,宋夷光嫌宫中闷得慌,向皇帝请旨,搬到了雍王府小住。秦婉和其感情本就好,故此两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倒也给彼此作伴。又因即将秋闱,京中对于学子们的情况也随着时间推进愈发的关心起来了。      秦婉自然也准备趁着这股关心的热潮,去郑太傅那里瞧瞧卫珩。      “那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宁肯在府上给你看顾着媛媛和阿羽。”宋夷光懒洋洋的歪在罗汉床上,声音恹恹没有一点活力。秦婉转头看着她:“你是不舒服,还是谁得罪了你?”      “我才不想去见你那表哥,我可生气了。”对于柳穆清在柳府对她黑了脸的事,宋夷光表示自己可是个记仇的姑娘,“他最坏了,再什么混账话,也是你提的,他非要凶我,好没有道理的人。”      “你都说他没有道理了,那你和他计较,不是一样没有道理么?”秦婉含笑道,又推她起身,“如今好容易凉爽一些,你不起身动一动,闷出病来怎生是好?”      宋夷光哼哼唧唧的,到底没能拗过秦婉,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往郑府去了。      而自打进入七月以来,柳穆清和卫珩都在郑府住下了,方便随时和郑太傅讨论学问。柳穆清正在向老师请教,管事忽的过来:“老爷,郡主和宋姑娘来了。”      “宋姑娘?”郑太傅尾音扬起,“宫里的宋姑娘?”      还未得到回答,就听见宋夷光不依不挠的声音:“太傅好过分,只记得阿婉,还要巴巴的问我一句是不是宫里的宋姑娘。我当年也跟着太傅写过几日字的,太傅就将我全忘了。”      她小嘴撅得老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让郑太傅抚掌大笑道:“夷光丫头莫气,你素日在宫里,一年也出不来几次。若是我欣喜的迎出去,发现不是你,给你知道了,岂不又要说,‘太傅对别的宋姑娘竟然这样热络,我可伤心了’?”      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宋夷光这才作罢。秦婉脚程慢一些,在后面听了两人的谈话,也是笑着进来:“太傅莫和她一般见识,她素来这样。”又见卫珩并不在堂中,难免有些失落,但并不表露出来。      柳穆清现下心情很好,望着宋夷光笑道:“你们今日怎一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宋夷光却哼了一声,脑袋一甩,耳边的明珠随着动作拍在脸上:“我听不见,不知道谁在说话。”      见她如此小孩子气,秦婉也是好笑:“如今秋闱在即,我想着表哥和卫公子都要参加秋闱了,想着来送一些文房四宝,望两位能用上。”她一面说,外面一面有人将东西拿了进来,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圭墨、澄心堂纸、徽州婺源龙尾砚,乃是文房四宝之中最好的东西,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郑太傅抿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婉丫头也不给我拿些东西来?只想到这两个小的?”      “瞧太傅说得,我岂是这样的人?”秦婉一面说,一面命杜若拿了一罐明前龙井,“太傅往日是喜欢龙井的,我也就带了些来,上好的狮峰龙井,还请太傅笑纳。”      “婉丫头倒是愈发的明白事理了。”郑太傅笑着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又对宋夷光笑道,“夷光丫头可明白为什么老夫总是记得婉丫头了么?”      “明白啦。”宋夷光做了个鬼脸,“这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你这丫头。”给洗涮了一顿的郑太傅作势要收拾她,宋夷光脚底抹油躲到秦婉身后,“太傅可不要为老不尊。”      眼看一老一少要斗嘴了,柳穆清忙起身笑道:“既是如此,学生先去叫卫师弟过来,婉儿和夷光要不要一同前去?”他很自然的就邀约了两人,以他对秦婉的了解,知道表妹多半是真的喜欢上小师弟了,是以也不介意为两人搭线。      秦婉脸儿微红,试探问:“怎么?卫公子不在?”      “在,不过方才骠骑大将军之子夏竟成来了,非要缠着卫师弟比武,两人现下到后面去了。”柳穆清笑道,“怕是知道卫师弟也是将门之后,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夏竟成?隐隐记得前世,卫珩有时候出门应酬,其中有一位好友便名唤夏竟成。只是秦婉从来不问对方是谁,没想到竟是骠骑大将军之子,可谓是出身显赫。      “他们要比武?”想着前世的事,秦婉微笑起来,“好端端的,见了面就要打一架,这是什么道理?”      “大抵将门虎子,就是这般表示友谊的吧?”柳穆清笑道,“婉儿和夷光随我去吧。”      宋夷光哼了哼,率先走出去,刚进了二门,又哼哼唧唧的说道:“巴巴的叫上我做什么,谁不知道你二人想要议亲呀,让我来,岂不是碍眼?”      见她这个时候还要说话呛柳穆清,秦婉也是好笑不已,柳穆清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忙劝道:“表哥怎么和她一般见识,该知道她嘴上没个把门的。”      “阿婉你瞧,我说他是个没道理的男人吧。”宋夷光也来劲了,抱着秦婉的手臂不放,“方才还笑呢,现下又阴着脸瞪我,你要真不待见我,往后别见面,也别说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做给谁看?”      秦婉忙捂她嘴:“你这人怎的好赖都不知道了?”心中叹惋,宋夷光这丫头为了气柳穆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柳穆清素来温润,现下颇有些暴跳如雷了:“这世上谁盼着我和婉儿在一起都可以,唯独你不行。你既然话里话外都拿这话堵我,不见就不见!”他说罢,扭头就走,宋夷光撅着小嘴,气得浑身乱颤。      秦婉忙拉住她:“你这人,还嫌上次引出的风波不够大?这次我可要连你一起罚了。”      “呸,你也向着他,你们兄妹都欺负我。”宋夷光一脸委屈,见柳穆清真的理也不理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慌了,小跑着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指着他骂道,“你这话可是真心?若是真心,往后也不要跟我好一阵歹一阵,你我一拍两散,我只当从未认识过你。”      “我……”柳穆清咬了咬牙,又不忍真的和她一拍两散,但也着实恼了她说自己和秦婉议亲的混账话。两人梗着脖子不肯服软,秦婉暗叹一声,自行往前去,宋夷光哼了一声,转头跟上秦婉的脚步,抛下一句话:“我再不跟你好了,我瞧着卫珩就比你好。”      被她贬低了一顿,柳穆清心中登时漫出酸意来:“你给我说清楚,他什么地方比我强了!”      见自家稳重的表哥都给逼得躁动起来,秦婉长叹一声,刚要进那间空旷的院子,就听一个从未听过的男声:“好小子,你总算是动真格了,小爷也不跟你含糊,今儿个非将你揍得爬不起来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相爱相杀的夷光妹纸和柳表哥,其实柳表哥给气得那是相当的惨啊 于是乎,醋缸和表哥接下来的生涯将是: 醋缸:这货居然和我婉婉青梅竹马还议过亲,啊啊啊啊啊好想怼他! 表哥:这货居然被我夷光称赞说样样比我强,啊啊啊啊啊好想怼他! ↑ ↑ ↑ ↑ ↑ 以上纯属玩笑~ 32 文武   这声音十分陌生, 秦婉听不出是谁。但听其话中满满的斗志, 想来是要跟卫珩好生打一架的。宋夷光摇着秦婉的手臂, 饶有兴趣的问:“这是谁呀?要打谁?”      她声音雀跃, 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十分感兴趣。秦婉好笑,看了一眼柳穆清,见他脸色稍微有些难看,也是笑道:“我怎的知道?”不知宋夷光这将柳穆清撇下对别的男儿感兴趣的样子落入柳穆清眼中,他会如何作想。      对于秦婉认不出声音这件事,宋夷光伏在秦婉耳边吹了口气, 阴恻恻的说:“我还以为你一定听得出来呢, 毕竟卫公子,可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呀。”      “去你的。”秦婉脸儿顿红, 抿着唇再不说话。宋夷光挤挤眼,笑道:“你不在乎他?既然不在乎,我可要对他下手了。”      立时挨了秦婉一记眼刀, 宋夷光笑得直不起腰。被她嘲笑, 秦婉脸儿愈发滚烫,张了张嘴,又觉得下不来台, 低声骂道:“你只管去下手, 仔细有人扒了你的皮!”她说罢,赌气往前去了, 宋夷光懵得很,不住的叫道:“谁?谁扒了我的皮?”      心说这丫头未免迟钝得紧, 连自己都能看出的事,她竟然是蒙圈的状态。秦婉不理她,自顾自的往前走,直到进了垂花门,才见院子里已然两人扭在一处,正是卫珩和夏竟成。他俩根本没有注意到秦婉等人的靠近,还在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相比卫珩的体面,夏竟成就有些狼狈了,身上衣裳沾上了尘土,怕是方才被揍得在地上滚过几圈的。      看着夏竟成拳头挥向了卫珩,秦婉忽的一笑,她是知道卫珩功夫如何的。前世卫珩若不在外,那势必是在京中校场,偶尔秦婉会去校场探望他,好几个军士一起上,都能被他尽数撂翻在地。是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卫珩会被夏竟成打趴下,相反还有些担心夏竟成给卫珩伤到了筋骨。      宋夷光却还不忘怂恿她:“你说要是卫家哥儿给人揍了,可又怎生是好?”      话音还没落,卫珩却闪开了身子,避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拳,旋即左手拧着夏竟成的手腕,将其先前一拉,右手顺势给了他一肘子,这一肘子重重的砸在了夏竟成背上,夏竟成痛呼一声,扑在了地上。      这一切不过转瞬就完成了,才说了卫珩要给人揍了这话的宋夷光惊得眼珠子都快落出来了,忙拍手笑道:“好厉害。”她高涨的热情衬得柳穆清愈发低迷,板着脸不说话,看着小师弟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      他现下是彻底明白,为何小师弟会以那种让人背后发冷的目光看自己了。      两人已然打了好几个回合了,夏竟成虽是骠骑大将军之子,但拳脚功夫比起卫珩尚且输了些。刚将夏竟成打倒在地,卫珩听得宋夷光的喝彩声,抬眼则对上了秦婉乌黑的眸子,后者盈盈含笑,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不料她竟在场看着自己痛揍夏竟成,卫珩稍稍红了脸,旋即又有一股子豪迈油然而生,对秦婉的举动报以微笑,连眉眼间常带的阴郁也荡然无存了。      夏竟成翻坐起来,摇头叹道:“卫兄下手好狠。”又见垂花门前立了三人,难免忸怩起来:“哎呀,这下脸可丢大发了,竟还叫两位姑娘看了去。”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三人拱手施礼道:“柳兄,和宁郡主,宋姑娘。”      他方才接连几次被卫珩揍翻在地,身上早就布满了尘土,现下又没有拍干净,显得身上灰白相间,更是狼狈,柳穆清忙让人带他下去整理。卫珩浑身都热烘烘的,只是对秦婉笑:“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子了。”秦婉坦然回答,“听太傅说你在和夏家的公子较量,也就来瞧瞧。”说到这里,她掩唇直笑,揶揄说,“往后可不敢招惹你,不然你一拳就能将我打死。”      “我怎舍得对你动手?”卫珩脱口而出,不觉脸颊发热,“这一身武艺,自是为了护着你。”他说得动情,宋夷光挤挤眼,快步冲到卫珩身边:“你好厉害呀,我就说,你什么地方都强过柳木头。”      刚将夏竟成安排下去,柳穆清听了这话,额上青筋都浮了出来,声音也阴恻恻的:“不知我除了武艺不如卫师弟之外,还有何处不如?”      “哪儿哪儿哪儿都不如。”宋夷光本就同他赌气,掐着腰踮着脚就啐了上去,“死木头,你瞧卫珩对阿婉多温柔,你就不肯哄我一下,你这样以后是讨不到媳妇的。”      柳穆清脸色愈发难看,眼看着火苗子都往自己身上烧了,卫珩和秦婉相视一眼,忙寻了由头,双双离了此处。从园子里出来,卫珩方试探道:“他二人不会打起来吧?”纵然接触不多,但宋夷光性子天真一眼就能看出来,看方才柳穆清的神情,像是恨不能将其掐死才解恨。      “那丫头拿你作筏子,去气表哥呢。”秦婉摇头微笑,“至于表哥为什么生气……只需想想你那日为何对我说混账话就知道了。”      想到那日因为自己吃醋而凶了秦婉,卫珩还是暗自后悔,顿悟柳穆清的举动了,柔声道:“我往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你……不要恼我。”      秦婉摇头:“若是要恼你,早早就恼了,岂还能等到现在?”      不多时,就行到了卫珩的院子前,秦婉忸怩了一下,从袖袋中取了一个香囊给他:“这几日我闲来无事做的,虽比不得针线上人,但总是一番心意,你不要嫌弃。”      香囊上绣着一品清廉的花纹,乃是官家子弟身上寻常的纹路。卫珩心中一暖,将其收入怀中:“我必贴身藏着,不会白费了你一番心意。”      “那你可要藏好了。”秦婉乃是天家郡主,自然不会花太多心思在绣工上面。今生如此,前世更是如此,前世她也是做了一个香囊给卫珩,卫珩也是贴身藏着,谁知一日携她去做客,落了出来,友人半开玩笑的说府上针线上人该换了,结果被卫珩一顿胖揍,苦得那友人忙改口,赞秦婉绣工着实了得,让秦婉愈发的羞赧。      这辈子,要是卫珩再掉出来给人瞧了说难看,秦婉可就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了。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会藏好,不会让任何人碰。”她红着脸低头的样子,让卫珩心中痒痒,声音愈发温柔,“方才,夏兄同我比试到中途,问我可愿意参加武举。”      “武举?”秦婉略一愣神,前世,他就是因为并非是科举出身而是以军功上位,让多少人酸里酸气的诟病。这辈子秦婉自然不愿他再被人说三道四,但乍一听到武举,还是怔了怔。卫家乃是武将世家,似乎参加武举,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正是武举。”卫珩负手,慢慢的配合她的脚步,“我寻思着,似是有些道理,也想参加试试身手。”      他说得风轻云淡,好似对这些胸有成竹,秦婉却皱着小眉头:“你能分心么?大熙的文武科举纵然是分开时间的,但前后相差也不过半月,你现下忙着文举,又立马去考武举?”      他良久不语,细细看着秦婉的脸儿,将她小脸看得一片火红,他才“嗤”的一声笑出来。秦婉着恼,蹙眉道:“拿我开心?往后可再不理你。”      “我并非拿你开心。”卫珩忙解释道,“只是好些日子不见,我想好好看看你……至于分心之事,郡主未免太小瞧了我。”他说到这里,耳根慢慢红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稀罕的姑娘还在等我,我若连这些都做不到,如何对得起她?”      他声音低沉,加之语气温柔,让秦婉立时红了脸,仿佛被他触摸了一样,浑身起栗,捏了捏自己的小臂:“你不需对得起她,对得起自己就好了。她总会等你的。”顿了顿,她又嘱咐道,“武举不同文举,你练武之时,多多小心才好。”      卫珩心中一暖,称是不提。      因今日和夏竟成一番打斗,卫珩也出了不少汗,自行去沐浴后,将秦婉送的香囊放在贴身的小衣之中,这才出门去。秦婉正坐在绣墩上看书,根本没有觉察到他出来了,屋中只有窸窣的翻书声,她时而抿唇微笑,时而蹙眉沉思,卫珩只是看着她的侧影,想上去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      待他走得近了,秦婉鼻翼微动,闻见了他身上刚沐浴之后的香气,将书合起来,旋即笑道:“想吓唬我?”      卫珩低笑道:“你看的这样入迷,我不忍扰了你。”他又细细看了一眼书上的内容,“你喜欢看孙子兵法?”      “你这里除了兵书,还有什么?”秦婉笑道,将书还给了他,他换了一件竹青色的常服,长身玉立的样子让秦婉脸上更红,旋即笑道,“拾掇好了,咱们就去太傅那里吧。”      卫珩点头,看了一眼她白皙的脸儿,满脑子想入非非,和其并肩往外去了。      甫一到了正堂外面,就听见里面郑太傅的笑声:“你对清儿和阿珩倒是上心,来,尝尝这茶,是郡主刚送给我的。”      “哦?”堂中传来温润的声音,卫珩浑身气压立时低了下去,眉眼间阴郁非常,“郡主竟然也来了?”      是温一枫!      秦婉抿唇不语,想到温一枫对自己的刻意示好,心中不免愤懑。这位年轻的吏部尚书为京中贵女所青睐,但是他似乎从来不曾动心,独独对自己一人示好,让秦婉不得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前世她也不曾关心过温一枫,也不知道他娶亲如何,她只知道,温一枫当年,以而立之年官拜文官之首,显赫一时,再有旁的,秦婉就在不知道了。但如今见了温一枫,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温一枫是一条毒蛇,被他缠上的人,一个别想好。      她静默不语,卫珩抿唇:“你眼里有他么?”纵然如今他并不认为秦婉和柳穆清之间再有什么,但是两人若是站得太近,他还是觉得不舒服,更不说温一枫是数次向秦婉示好,让他心中又酸又恨。      “我眼里有你。”秦婉红着脸微笑,他也被自己臊红了脸,秦婉微笑,先行进入了堂中。温一枫正端茶要品,见秦婉进来,忙舍了茶杯,起身向其行礼:“郡主金安。”      秦婉含笑:“温大人客气了。”又自行拣了左下首的位子来坐,卫珩也缓步走进,向郑太傅问了安,语气淡漠而疏离的叫道:“温师哥。”      “卫师弟。”温一枫笑得十分和煦,目光望向了秦婉,“方才臣听闻郡主前来送文房四宝给两位师弟,心中感念,能得到郡主如此挂怀,两位师弟委实有福。”      卫珩淡淡开口:“我与柳师兄不比温师哥,温师哥在京中极得贵女青睐,说亲之人都踏破了门槛,郡主自然关切我二人。”      温一枫含笑道:“卫师弟真会玩笑。”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秦婉,目光盈盈如秋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旁人如何,又与我何干?”      被他这样看着,秦婉不自在的往后缩了缩。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们醋缸将要走上汤姆苏的道路了 这几章过了之后,温大人戏份会减少哒么么 33 面目   平心而论, 温一枫此人生得好, 也有能力, 加之家世甚好, 得京中贵女追捧也在清理之中。正因如此,所以温一枫身边是绝对不会缺少女人,若非世俗世风限制,只怕还有好些贵女恨不能自荐枕席。      所以,面对温一枫含情脉脉的说出这话来,秦婉只觉得背后发凉, 下意识向椅背靠了靠:“温大人既有如此心胸, 来年温夫人着实有福。”      温一枫含笑道:“郡主这样怕?臣是做了什么事,让郡主对臣避如蛇蝎?”      “我也不知, 我是做了什么事,让温大人对我这样感兴趣。”秦婉微笑着反问,像是要将温一枫看透一样。后者略一怔, 笑容愈发的温和:“郡主如此佳人, 休说是我,即便是卫师弟,也是对郡主饶有兴趣的。”      他忽的扯到了自己身上, 还笑得格外善意, 卫珩立时蹙着眉头,咬着牙低声道:“郡主待我如此, 我自然应该感激。倒是温师哥,可知自作多情之理?”      温一枫脸上笑容不变, 隔了好一阵子,才笑道:“卫师弟这话……罢了,为兄的也不与师弟争执,到底是卫师弟和郡主认识在先的,情谊自然非我可比。”他说到这里,又对秦婉一笑,“郡主以为呢?”      秦婉并不理他,心道是这人好利的嘴皮子,三言两语就显得好像是卫珩咄咄逼人一般。因两年前洗刷冤情的恩情和近十年的师生之情,郑太傅对温一枫很是爱重,这一番下来,保不齐太傅会觉得是卫珩不好。      如此想着,她看向了郑太傅。后者正徐徐吹开茶末,呷了一口之后,笑道:“到了老夫这里,怎还斗起嘴来了?一枫,你年岁长些,让着阿珩。”      温一枫含笑称是,又起身向卫珩行礼表示歉意。卫珩瞥着嘴角还施一礼,心中却愈发的恼怒了——温一枫看着秦婉的样子,让他很想将温一枫给生吃了。      而温一枫仿佛没有这件事一样,又是一片谈笑风生。正巧夏竟成换了衣裳,从外面来,正待开口,见温一枫在,笑道:“温大人原来也来了。”说到这里,他笑道,“柳兄和宋姑娘怎的不见了?”      “他二人拌嘴呢。”秦婉笑道,“指不定又气成什么样子了。”      “柳兄也会同人拌嘴?”夏竟成似有几分不信,旋即含笑道,“罢了,先不说这个,卫兄,我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      卫珩旋即颔首:“考虑好了,试一试也没什么要紧的。”      谁知夏竟成大喜,一派得偿所愿的样子,复拊掌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他太乐了,模样让人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没安好心。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忙笑道:“卫兄,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可结伴了。”      他笑得太过,卫珩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考究,旋即向郑太傅拱手施礼道:“老师,学生想了想,卫家到底是武将之家,学生若真有心,也该参加武举。”      “那阿珩是不参加此次文举了?”郑太傅看不出喜怒来,手上的哥窑鱼子纹茶杯搁在桌上,等着卫珩的回答。拜师一场,多么不易,其中还受到了有心之人的诟病和非议,若是现下半途而废,只怕郑太傅恼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卫珩从容答道:“学生之意,是想双管齐下,同时参加文武科举。”      他这话一出,温一枫都愣了愣,旋即道:“两种科举可是迥然不同,放眼古今,双科并重却功成名就者,唯有唐朝郑冠一人罢了。”卫珩竟然要考文武科举,让温一枫着实没有想到。他承认卫珩有些才华,但两相分心,他不怕一事无成?      卫珩微笑道:“我同温师哥是不一样的,敢为前人所不敢为,如此方是男儿之举。”说到这里,他目光微微移向了秦婉,“我也不敢做不成。”      “原来如此,那为兄就预祝卫师弟功成名就了。”饶是被呛了一顿,但温一枫脸上笑容不变,起身含笑祝贺卫珩,后者还施一礼,礼尚往来的和睦样子,好似两人真是情深似海的兄弟一般。待跟温一枫说完,卫珩又说:“所以,学生想请老师……”      “所以你是想将老夫一把老骨头给拆了?”郑太傅含笑反问道,“老夫可教不了你什么武艺,糟老头子我啊,还想多活几年呢。”      见他如此玩笑,卫珩也笑道:“学生并非此意,只是如今秋闱在即,学生想要试试。故此会拨些时间出来练武,还请老师成全。”      郑太傅自是同意不提,夏竟成则笑道:“卫兄不必练武了,随我一起去校场吧。我爹为了使我考武举,可是每日将我带到校场去。像卫兄如此体格和武艺,必然入我爹的眼。”      如今卫家被皇帝厌弃的说法不攻自破,往日不敢和卫家往来的人也自然愿意拉拔卫家一二,更不说夏将军和卫老将军同为武官,自然还是有些情分的。      秦婉顿时会意,怕是夏竟成被夏将军操练给累着了,这才想要拖了卫珩去转移视线。勿怪这厮听到卫珩答应下来会如此高兴,原来安得是这个心思。正想着,门外响起宋夷光的声音:“校场?谁要去校场,我也要去。”      她快步走进,脸儿热得发红,见众人都在,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想去校场,你们带我去可好?”      秦婉忙起身拉她:“校场一群老爷们呢,你去了仔细笑话你。”一面劝,一面心说这丫头怎的又兴了这些坏主意。宋夷光素来是个没成算的姑娘,保不齐又动了什么心思呢。      “我也是将门之女,如何不能去了?”宋夷光掐着腰问秦婉,“我爹虽然没了,可是当年也是鲜衣怒马的大将军,我难道不能去。”她说着,挺起小胸膛,“待我去了,我定要练就一身的武艺,然后……”她说到这里,转头气势汹汹的指着进来的柳穆清,“两三拳打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木头!”      才进来就被叫嚣着要打死的柳穆清哭笑不得,又和宋夷光顶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方才坚称不信柳穆清会跟人拌嘴的夏竟成眼睛都直了,喃喃说:“原来柳兄素日里是这样的,我可算是开了眼。”      堂中充斥着宋、柳二人的拌嘴声,秦婉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才对卫珩说:“借一步说话。”又起身向郑太傅行了个礼,先行出去了。卫珩不知何故,忙跟了上去,待出了正堂,秦婉一人在前走,卫珩脚步声很轻,跟在她之后三步开外。两人又走了不多时,这才低声道:“温一枫这人,你是如何看待的?”      不料她开口就问温一枫,卫珩有些不豫,眉眼间拢上了阴郁:“你又是如何看待他的?”      “有能力、有才华、长得好、家世也好,不怪得京中贵女青眼。”秦婉如实说了自己的看法,见卫珩蹙紧了眉头,模样活像了前世她提到温一枫之时。忙改了口,“只是也不及你。”      卫珩冷笑道:“你若不将这话转圜回来,我心中还好受些,如此说,仿佛我真的不如他一般。”又见她发中落了残花花瓣,伸手将其取下。因这个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自然就拉近了,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让秦婉脸儿顿红,不由自主就想依偎到他怀里。卫珩兀自不觉,待取了落花送到她眼前,才见她双目含/春,脸儿绯红的样子,身子顿时一紧,连上也红了几分。片刻后,他又笑起来:“郡主怎么了?”      “不许拿我开心!”秦婉娇声骂道,“不然我再不理你了。”      “好,我不拿你开心。”卫珩笑道,“那郡主要拿出什么作为交换呢?”秦婉皱着小眉头,好半晌没想明白,他又笑道,“往后不许想着温一枫,如何?”      “我不想着他。”秦婉笑得十分乖巧,脸儿更红,“我有自己稀罕的人。”      卫珩眼底立时染上了暖意,徐徐说:“你稀罕的人更不愿你想着他。”      “我本就没有想着温一枫。”秦婉说着,抬头看着卫珩,笑道,“既然我稀罕的人不愿意我想着他,我就更不会想着他了。”      卫珩这才露出笑容来,将那瓣残花放在她白嫩的手心:“那想说什么?”他唇齿间带着几分薄荷的清香,秦婉小手不住的摸着小脸,试图将温度降下来一些:“我的意思……我总觉得温一枫有些怪怪的。”      一时没有明白秦婉这话何意,卫珩低声道:“哦?何出此言?”      “你且想,上一次你拜师是由我引荐的事,除了在场之人,谁又知道?”秦婉不住捂着小脸,轻轻说,“太傅和表哥疼爱我多年,必然不会如此害我;蒋文华三人被我整治了一番,更知道我在皇伯父和皇祖母心中的分量,自然是不敢。思来想去,唯独只有温一枫一人可能做出这等子事来。”她说到这里,又细细想着当日之事,“我外祖母祝寿那日,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你我才说了多久的话,父王便来了,还和温一枫一起。将你堵在屋中,出也不是、留也不是。再者,他那日说我身有不适,引得父王关心,令我躺下。若那日你不机警一些躲在房梁之上,那可是被抓了现行,莫说我父王,就是皇伯父和皇祖母也不能轻易饶了你。”      听她说罢,卫珩蹙着眉,虽然这说法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是最合乎情理的说法了。若一切都是由温一枫主使,那么桩桩件件皆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素日里温一枫温润如玉的样子,卫珩不觉背后生凉,冷笑道:“好个吏部尚书温大人,素日里何等温善谦和之人,殊不知乃是阴毒至极,招招要人性命。”      若是真如传言,皇帝不待见卫家,那么卫珩拜师之事,就能让卫家再无翻身之地;而若是让雍王抓了现行,发现卫珩在秦婉屋子里,卫珩定然难逃一死——如此坏了宗室女闺誉,雍王怎能容他?      若非前世自己太过天真,不曾学会察言观色,让孟岚有了可趁之机。这辈子秦婉就缜密多了,两件事下来,纵然这位温润如玉的温大人看来似乎十分无辜,但秦婉不得不怀疑他。并且,这人的目光,即便是含情脉脉,也总让人觉得背后生凉。      好似被巨蟒缠上了一般。      两人说了不多时的话,也就回去了,宋夷□□哼哼的坐在座位上,不忘狠狠的瞪着柳穆清,待卫珩一回来,她又说:“卫珩就是比你强!”惹得柳穆清虎了脸之后,她又格外欢喜。秦婉一面微笑,一面瞥了一眼温一枫,他笑得仿佛一方美玉,温润、儒雅,寻不出半点毛病来。      待申时之后,众人各自回家。温一枫方回到自己的院子,贴身的小厮便迎上来,覆在其耳边道:“大人,那位主儿派人递信来了。问和宁郡主的事……”      “这位爷眼力劲儿也太窄了。”温一枫扯出一个笑容来,“成日只想着要跟姑娘家作对,如此胸襟,来日只怕治不得天下。”他说到这里,笑得愈发的好看,覆在小厮耳边低语一阵后,说,“你亲自去跑一趟,就将这事和三皇子好好说说就是了。”      待小厮一走,温一枫微笑着进了屋,提笔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画上勾勒的女子,明显是秦婉,立在落花纷飞的树下,笑靥如花。他慢慢画着,又支起身子,喃喃自语一般,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保不齐是谁整治谁呢,三皇子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温大人会消失一段时间~我们的醋缸也即将走上亲自打脸的狂拽酷炫叼炸天道路 嗯……还是先让我们婉婉打脸才是正道理~么么哒~ 34 公主   从郑太傅府上回来, 秦婉便彻底安生下来, 也不再去和卫珩联系, 每一日只抄了佛经, 又教双生子念三字经和弟子规,日子过得好不松惬。      七月半乃是中元节,和除夕、清明、重阳三节并重为四大祭祖节。是以到了七月半之时,帝后和太后领着各王府之人在通明殿祭拜历代先帝先皇后。秦婉和双生子因为有孝在身,不便冲撞了先人,也就站在外面和远房宗女们一起。殿中以帝后和太后为尊, 早在尊位前奉了茶饭, 太后跪在蒲团上献酒,很是恭敬的模样。      双生子年岁小, 管得住一时,不多时就开始在下面给对方做鬼脸,逗得彼此笑得龇牙咧嘴。秦婉忙不迭制止他们, 又恐吓道:“今日可不能笑, 笑出声了,给父王知道,非揍你俩。”      两人齐齐唬了一跳, 忙捂着嘴再不笑了, 秦婉如此方才满意。待皇帝焚了祝文,并辞神叩拜后, 祭礼才算完成,如此已然花费了一二个时辰。秦婉鲜少站立这样久, 是以脚跟隐隐作痛,仍顺从的站在殿门外,等着帝后和太后出来。      殿中以帝后并太后为尊,三人立在最前,而剩下的,则是皇帝同辈兄弟、各皇子、后妃、公主们。公主们站在最外面,秦婉和弟弟妹妹恭敬的立在殿门边的时候,忽而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声音,轻轻的说:“你也有今日,素日里腻在皇祖母身边,现下可也只能站在外面了。”      循声看去,殿门便也是立着一个小姑娘,和秦婉年岁相仿,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漂亮,她嘲笑了秦婉,还在拍手,似乎对于秦婉没能进殿去这点表示了莫大的得意。      秦婉撇了撇嘴,并不和她争执。此人乃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因为在一年前五公主出生之前,她一直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故此宫中都敬着她。但秦婉很得太后欢心,俨然是将四公主给比了下去。连在皇帝跟前都没有碰过壁的四公主自然觉得是秦婉不好,而秦婉虽是一贯乖巧,但任性起来也着实让人头疼。两人自小没少起争执,这回想想前因后果,不难想到四公主定是来出气的。      重活一世之后,秦婉对于以往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也犯不着和四公主一个小姑娘再起什么争执。纵然认定前世气死太后嫁祸阿羽并牵连太子的事和秦仪并贵妃脱不了干系,但秦婉并不想牵连到四公主身上。所以她淡淡的点了点头,顺着四公主说:“是呀,没能进去呢,大抵明年就能进去了。”      早就看秦婉极不顺眼,加上母妃被禁足、哥哥失了太后欢心的事都和她有关,四公主现下恨不能去揍她才好,然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四公主瞠目结舌,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秦婉也不理她,转身跟上雍王的脚步,气得四公主跺脚骂道:“和宁,你敢不将我放在眼里?仔细我今日让你付出代价。”      “那你就让我付出代价吧。”秦婉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来,将四公主气得小脸变了色,纤长的手指握成拳头,暗自下定决心今日就要让秦婉吃不了兜着走。      秦婉快步跟上了众人的步伐,宋夷光走在最后,见她上来,问道:“方才小四那丫头跟你说什么了?瞧着她的样子我就生气。”      “你跟她置气,怕还气不过来。”秦婉摇头好笑不已,自小及大,每每她和四公主发生了冲突,宋夷光也是义愤填膺,一副恨死四公主的样子了,“多想些开心的事吧,没什么了不得的。”      宋夷光撇着嘴:“他们俩兄妹,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她说着,还重重的点了点头,“阿婉,你可别吃了他们的亏。”      前世被秦仪坑得还不够惨么?这辈子又怎会再吃一次亏?秦婉如斯想着,扭头看了一眼四公主,见她还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也只是轻轻一笑,“我明白,你别担心。”      跟着太后进了懿宁宫,因今日在通明殿跪了不少时候,太后精神短了,也就小憩了一觉,秦婉和宋夷光坐在屋中看书,宋夷光本想旁敲侧击的再问问秦婉对于卫珩的看法,但想到太后不待见卫珩,也就按压下了这个念头。      不过,秦婉乃是亲王之女,等到出了孝,只怕就要议亲了,以目前来看,要么是温一枫,要么是柳穆清,总归都没有卫珩的份,毕竟太后这一关,他就别想过。      如此想着,宋夷光托着腮,轻轻问:“你说,咱们以后会嫁到哪家去啊。”      “我怎的知道?”秦婉很是不解,见她托腮似是烦恼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恨嫁?你心中有意中人了?”      “我可没有。”宋夷光撇嘴说,“倒是你,你那些心思我可知道,等出了孝,你可就要议亲了。”      这倒是个问题,看父王的意思,对温一枫很是满意,现下还是有孝不得议亲,等到出孝之后,少不得一番纠缠了。翻了一页书,秦婉摇头道:“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顿了顿,“你没有意中人,可不表示别人没有中意你。”      宋夷光脸儿立时就红了,不依不饶的压住秦婉:“你说,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谁中意我?”      寻思着这丫头未免太迟钝了些,秦婉一面躲一面说:“我不知道,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若真有人中意你,你会不知道?”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宋夷光勉强放过秦婉,床上的太后“嗯”了一声,半晌后悠悠醒转,不知是不是魇着了,额上冷汗涔涔。凤鸾忙扶太后起来,又绞了湿帕子给太后擦拭:“娘娘是不是魇着了?”      “无碍,梦到了先帝而已。”太后言简意赅,凤鸾伺候在她身边多年,如何不知道当年先帝昏聩,没少给太后难堪。现下太后说梦到了先帝,能有好才怪呢。      端了凉凉的糖蒸酥酪进来,秦婉脾胃弱,吃了半碗就不要了,外面又有内侍进来通禀:“娘娘,四公主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让她进来吧。”太后因为方才做了噩梦,现下精神还没有全然恢复。不多时,就见四公主袅袅娉娉的进来了,平心而论,她承袭了贵妃容貌的优点,站在那里便是柔美婉约的模样,向太后盈盈下拜:“皇祖母金安。”      “四儿怎么来了?”太后含笑问道,又让人给她端一碗糖蒸酥酪,四公主谢了恩,又坐在了一旁,见秦婉和宋夷光坐在一起,正吃着糖蒸酥酪,她抿出一个笑容来:“我来给皇祖母请安呀。”又对着秦婉扬了扬脸儿,“和宁姐姐有孝在身呢,免得冲撞了祖母,还是不要日日在懿宁宫了,如今可是当不上。”      她话中隐隐有几分酸意,似是说太后不够疼爱自己。作为老人,最为厌烦小辈说自己厚此薄彼,加之方才太后做了噩梦,现下心情本就不好,给四公主这样一说,自然心中憋气:“她自然是当得上的,至于别人,应该自行想想,自己值不值得被哀家疼爱。”      听了这话,四公主暗自悔恨自己不该在太后跟前出言不逊,这不是惹得太后厌弃么?她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是孙女儿说话不知轻重,还请皇祖母恕罪。”      “罢了,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太后神色淡淡,“哀家恕不恕罪倒是其次,你是皇女,如何跟你父皇说话才是最要紧的。往后出嫁了,说话若不知轻重,倒是让人看了天家的笑话。”      悻悻称是,四公主望了一眼秦婉,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意思和自己一较高下,顿时更为生气,说:“和宁姐姐前些日子,是不是去郑太傅府上了?”      她说出这话来,秦婉立时将心提了起来,仍然不动声色的说:“是呀,怎了?”      “卫家哥儿如今不是住在郑太傅府上?”四公主含笑问道,目光之中满是得意,“你是去看望太傅,还是去看望卫珩的?”      太后脸色立时变了,她与秦婉说过,让她往后不要跟卫珩来往,秦婉当日也答应下来,说会少跟卫家人来往。但现下,秦婉莫非阳奉阴违?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竟然对自己阳奉阴违,让太后心中着实憋气,顺势看向了秦婉:“四儿说得是真的?你真的对祖母当面一套背着一套?”      怪道是四公主今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进来,原来是知道了这件事。太后素来不喜卫珩,但要秦婉自此不再见卫珩是绝对不可能的。宋夷光也没想到此事会给四公主知道,当然嚷起来:“胡说!阿婉才不是为了去见卫珩!”      四公主也分毫不让:“那和宁去郑太傅府上是为了见谁?你说呀!”      到底是个天真孩子,宋夷光给堵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无助的看着秦婉。后者微笑,按了一把她的手,起身道:“皇祖母明鉴,四妹妹说了其一,却并未说其二。皇祖母应当也知道,如今除了卫珩之外,婉儿的表兄柳穆清也尚是太傅的在室弟子。”      “你是去看望表兄?”太后对于这个说法半信半疑,“婉儿,你答应过皇祖母什么?”      “婉儿往后会少跟卫家人接触。”秦婉很是从容,望了一眼四公主。这么多年了,她还不了解四公主么?这丫头素来骄纵,情绪都写在脸上的,现下这样得意,真以为这样一来就能重挫自己么?“婉儿的确是去看望表兄的,这点,夷光可以作证。”      “谁不知道宋夷光和你素来亲厚,帮你遮掩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四公主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你俩,一条贼船上的。”      她说着说着就不像样了,宋夷光怒视她:“你说谁帮她遮掩了?”这么多年,她看四公主就没顺眼过,现下四公主竟然想让阿婉好看,她当然不能忍,直接就对了上去。      太后给两人吵得脑仁疼,怒道:“都闭嘴!”两人悻悻称是,太后这才看着秦婉,说:“婉儿又作何解释?”      “夷光的性子,皇祖母也是清楚,可说是藏不住事的。”秦婉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婉儿真的是刻意去见卫珩,敢请夷光一起去么?祖母不待见卫家,夷光又是常年养在祖母膝下,一旦说溜了嘴,祖母自然又要动怒,让我于心何忍?”她说到这里,行了个福礼,“婉儿去郑府上的意思,是为表哥送笔墨纸砚,又送了太傅一罐子明前龙井。若是祖母不信,可召太傅和表哥来与婉儿对质。”      太后根本不会为了这些事召见臣子,但姿态得摆足了,所以秦婉很淡定的就说出了这话。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后真的召见,郑太傅和柳穆清两人也不会害秦婉,更不会让自己的小徒弟和小师弟遭殃。      而宋夷光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太后很清楚她的秉性,她是藏不住事的,就算能藏住一时半会儿,时间一久,还是得说出来。所以秦婉若真是刻意去见卫珩,必然不会让宋夷光跟自己一同前去。念及此,太后脸色稍霁,不再言语。      见太后不说话了,四公主跺脚道:“皇祖母难道相信她这一番说辞?那日她还和卫珩在一起说话呢。”      “祖母明鉴,卫珩住在郑太傅府上,婉儿既然到了太傅府中,真有见不到的道理?”秦婉朗声道,“倒是四妹妹,养在深宫之中,当日也并未在太傅府上,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没有影子的事?如此红口白牙如此污蔑于我,难道是为贵妃娘娘和三哥哥出气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公主找场子来啦~ 连续几章都是婉婉打脸,我们醋缸专心致志准备秋闱中~ 秋闱完就准备撒糖~嘿嘿 35 打架   秦婉的话不无道理, 宋夷光立时也来了劲:“可不呢, 你当日又没在太傅府上, 别一副谁也没有你清楚的样子, 惺惺作态!”自幼养在太后膝下,宋夷光脾气也不小,更不说四公主今日明摆着就是要秦婉倒霉,宋夷光当然更不能饶过她了。一席话将四公主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补充说,“兴起什么捕风捉影的事, 未免小家子气了些。”      “夷光, 说话愈发没有轻重了。”太后制止她。宋夷光悻悻称是,不敢再说。      不料秦婉会反问自己从何处知道的, 四公主难堪至极,宋夷光又说她小家子气,四公主不免火起, 当下骂道:“我不在太傅府上, 我是听说的,三哥哥跟我说的!”      她急于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无意之中将秦仪给扯了出来, 秦婉蹙着眉, 秦仪当日也不在现场,怎会知道这些?宋夷光腻在太后身边撒娇:“太后娘娘, 当日三殿下也不在太傅府上,他又怎会知道?难道三殿下也如此不堪, 竟然也大行捕风捉影之事?”      不料一番话将三哥也给拖下水了,四公主脸色很是难看,旋即说:“皇祖母,和宁对您阳奉阴违,是三哥和孙女儿看不过眼,这才对这事上心的,还请皇祖母明鉴。”      秦婉笑道:“不是三哥哥和四妹妹对这件事看不过眼,而是对我看不过眼。不惜在郑太傅府上安插了眼线,来瞧瞧我是不是去了太傅府上,又是否和卫珩说过话。如此一来,好在皇祖母跟前参我一本,我自然得倒霉。”      几句话将条理理得分明,若非是有眼线,秦仪怎可能会知道郑府上的事?太后蹙着眉头,好端端的,秦仪堂堂皇子竟然会在臣子府上安插眼线,所为何故?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怕没有那样简单,太后神情冷凝,半晌后瞪着四公主:“好了,做事之前还是先过过脑子,凡事讲求证据,你在这里红口白牙说婉儿是存了心思去见卫珩的,可拿得出证据来。没有证据,让哀家如何相信你?”      四公主怎会有证据,只认定太后是要偏袒秦婉,愈发委屈:“明摆着的事实,皇祖母却不信,还要偏袒和宁。若是我们谁和卫珩来往了,只怕现下皇祖母都让人绑了身边的教养女官去打板子了。”      “那你的意思,是哀家偏心了?”自皇帝登基以来,太后何曾还受过气,更不说是被小辈冲撞,是以当即便冷笑着反问。四公主自知失言,但心中着实认为太后偏心,低头含泪不语。秦婉和宋夷光忙劝太后宽心,后者冷笑道:“听听这是什么话,就是杀人犯也得证据确凿再判死罪。你空口无凭,哀家就要为了你一句话罚了婉儿?小四,你以为你是谁!也敢左右哀家的意思?”太后越说越气,起身怒视四公主,“竟敢来质问哀家,如此德行,谁是你的教养女官?”      见太后恼怒,四公主当即吓软了身子。她在皇帝跟前素来得宠,是以性子娇蛮,然而太后不喜贵妃,自然不会担待着她。被一番喝问,四公主哭道:“孙女儿知道错了,求皇祖母不要惩罚孙女儿。”      她垂泪连连,让太后看了愈发生气:“堂堂天家皇女,遇事就哭,一点仪态也不曾有,到底谁教你的?”四公主这下连哭都不敢了,静默的跪在地上,半晌不语。      太后愈发恼怒,想打这母子三人的三不着两,就气得要命:“你跪安吧,传旨下去,着四公主的教养女官二十大板,一月之后,若是四公主德行再有亏,让她自行去皇后跟前领罚。”      自有人吩咐下去,太后恼怒之下,秦婉和宋夷光劝了两句,也被太后让退下了。三个女孩儿刚走,太后则万分气恼的坐在了榻上,凤鸾一边劝一边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往日见老三是个好的,现下怎的如此小家子气,竟和妹妹过不去?”太后如斯说道,想到方才所谓的秦仪不在郑府却对其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的事,目光顿时一深,“你拿了哀家的令牌,亲自去御书房,有哀家的令牌,御林军不会为难你。你将今日的事告诉皇帝,若是老三真的有异心……”      *      从懿宁宫出来,宋夷□□得要命,一叠声骂四公主:“这包藏祸心的四丫头,我就知道她定然没安好心,要不是你机灵,今日太后非要罚你不可。”      “是呀。”秦婉淡淡应了一声,下定决心短时间内不再见卫珩了,“幸而上一次你同我一起去,否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宋夷光得意的挺起了小鼻子:“那是,谁有我能耐啊。”      好笑不已,秦婉和其并肩走着。今日四公主的告密来得太奇怪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四公主称是秦仪所言,那么秦仪又从何处知道?想到当日卫珩拜师之事,飞快的就为秦仪所知,加之他还知道其中的细节,再有今日之事,说是巧合,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只怕是温一枫,在私下和秦仪有所联系,有他这位吏部尚书在其中斡旋,秦仪能不知道么?      想透了这一层,秦婉忽的觉得全身发寒。若是温一枫和秦仪本是一派,那么前世的事,和温一枫必然脱不开关系。有温一枫如此深沉的心机,太子秦桓如何斗得过秦仪?      正巧宋夷光愤愤不平:“咱们不如让温大人帮忙找找是谁泄密的?我瞧着他对柳木头和卫珩都恨是关心,对你也好,定然会帮忙的。”      “不要!”秦婉高声喝止,将宋夷光吓了一大跳:“怎了?”      “我不信他,你也别信他。”秦婉摇头说出自己的观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又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人,我不敢信他。”      宋夷光点头称是:“你既然不信他,那我也就不信他。”说到这里,她又挽着秦婉的手,“那你打算如何?再不见卫珩了?”      秦婉正要回答,身后就传来一道大力,将两人推得朝前冲了几步才停下。转头,却见四公主一脸愤恨的望着自己:“都是你二人,牵连得我在皇祖母跟前失了面子!”      她自幼娇宠,又做了最小的皇女十几年,气性本就大,今日原是安了心思要向秦婉讨回母妃和哥哥的公道,谁成想,被秦婉和宋夷光两人一起,三言两语就将事态扭转,反倒是自己给太后厌烦了。越想越气的四公主不顾贴身侍女的阻拦,当下冲上来推了两人一把,也算是出出恶气。      宋夷光可不开心了,怒道:“自己成日血口喷人,还要怪别人牵连了你?你若不在太后跟前大言凿凿,太后能厌弃你么?”自小及大,她就对四公主十分不满。又因她养在太后膝下,素来得太后喜欢,所以也从来不怯四公主,当下就跟四公主对上去了,“是你自己口无遮拦,怨不得别人。”      “是谁口无遮拦?我是皇女,你们谁有我尊贵?”四公主高声叫道,见她气急了眼,贴身的侍女忙拉她,却被四公主一把推开,“你二人害了我母妃,害了我哥哥,今日还要害我?秦婉你三言两语将我母妃禁足了,又哄得祖母责骂我哥哥,你还有什么手段,不如一并使出来吧。”又指着宋夷光说,“我是皇女,你敢对我不敬?仔细我到父皇跟前参你!”      宋夷光笑道:“皇女么,谁没见过?你上面的三个公主,个个知书识礼,谁不称道一句。到了你这里,连太后都说你德行有亏。你就是德行有亏!”      四公主登时大怒,厉声道:“你敢说我的是非,给我掌嘴!”      那侍女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宋姑娘,婢子得罪了。”说着,扬起手,巴掌就要落下,被宋夷光一推,立时摔了个屁墩儿:“别学你主子的,自己不顺心,就拿别人撒气!”      见自己的侍女被推倒了,四公主暴跳如雷:“她代表的是我,你敢和我过不去!”说着,她便亲自上前,扬着小手要打宋夷光,宋夷光轻描淡写的撇了撇嘴:“还指不定谁打谁呢,你可别哭!”      秦婉蹙着眉,对身后紫苏和杜若使了个眼色,两人立时挡在了四公主跟前,后者气得要命:“秦婉,我是你妹妹,你帮宋夷光不帮我?你今日如此回护着她,我跟你没完!”      见她气得要命,秦婉深吸了口气:“四公主原来还知道自己是做妹妹的?”说到这里,她目光陡然一深,扬手便给了四公主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后者给打蒙了,哭叫道:“你敢打我?”      “你不该打么?”秦婉冷笑道,“今日分明是你出言不逊在先,被皇祖母责骂,也不思悔改,反倒是要威胁功臣遗孤,传了出去,臣子们还以为我天家女儿都是你这般德行。”      “我是公主!她得罪了我,活该被打!”四公主梗着脖子骂着,“你虽是我堂姐,但你也别忘了,我可是皇女,你区区一个宗室之女,也敢跟我呛声?”      自小娇宠,四公主在宫中横着走惯了,就是太子见了她也要给她三分面子,是以四公主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让着谁。想到今日反被太后责骂的事,四公主怒不可遏,加之秦婉还说什么自己不该这样威胁功臣之女,四公主暴怒之下,说出的话就更不好听了。      见她不思悔改,依旧摆着自己身为皇女的谱儿。秦婉静默,她本已怀疑温一枫,现下又将秦仪牵了出来,事情难道还不明白么?前世以赵王玉蟾栽赃阿羽陷害太子的事,定然都是这一路人想出来的。如此一来,阿羽被赐死,太子被圈禁,雍王府和太子之位都变成了唾手可得的肥肉。      念及此,秦婉小手攥得生紧,扬手又是一巴掌落在了四公主脸上。四公主长这样大,就是皇帝都没打过她,遑论被同辈堂姐打了,顿感委屈,眼泪簌簌而下:“秦婉,你敢打我,我要去父皇跟前告你!”      “冷静些了么?”秦婉用力不可谓不大,小手都火辣辣的疼,四公主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哭得很委屈:“我要去父皇跟前告你,我要去雍王叔跟前告你。”      她骄纵惯了,现下被秦婉接连给了两个巴掌,如何忍得住,哭着转头就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宋夷光忙拉住秦婉:“阿婉,你真的敢跟她动手啊?虽然皇帝陛下待你我都着实不错,但小四可是陛下的亲闺女,你这侄女再得宠,也不比亲闺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欢有罪,欢欢的新文又换文案了QAQ 穿越后,薛采月听说,原主是个惹祸精。 比如,退婚不成,就怒揍未婚夫,将其打得半个月没起身。 直到她知道—— 那个被原主暴打一顿的未婚夫温涯,现在发!达!了!!    据说,当朝丞相温涯,把持朝政已久,且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温涯:我可爱的小未婚妻进京来跟我完婚了呀。 薛采月:QAQ    薛采月决定讨好奸相,用糖衣炮弹软化他。 然而—— 为什么到最后,他就是不松口,还非要自己陪他一辈子呢QAQ! 电脑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手机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用APP的小天使请进入专栏收藏欢欢预收文《奸相宠妻日常》,么么么哒~ 当然如果能顺便收藏欢欢是最好啦~嘿嘿 另外,欢欢要告诉小天使们一个好消息。 因为欢欢参加了日万活动,五天之中,欢欢都会日更一万~ 所以—— 第二更在下午三点整! 第二更在下午三点整! 第二更在下午三点整! 重要事情说三遍!!! 者:薄幸欢颜 36 忠臣   大熙君权森严, 皇帝寝宫乃是重兵把守, 除了帝后和太后之外, 闲杂人等靠近, 御林军有权先斩后奏。也唯有皇帝宣召,或手执太后、皇后令牌的亲信过来,御林军方可通融。凤鸾从其中出来的时候,见四公主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是奇了,更让人奇了的是, 她脸上赫然有一个巴掌印, 衬得白皙的肤色如雪。      “四公主金安。”凤鸾笑盈盈的迎上去,佯作没有看到其脸上的手印, “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凤鸾姑姑,父皇呢?”四公主忙问,又捂着脸儿, 哭得委屈, “和宁她打我……”      “和宁郡主打你?”凤鸾诧异不已,秦婉素来温和,竟然会动手打人。寻思着眼前这位一贯的作风, 凤鸾倒也不难想到是为什么, 引了四公主笑道,“陛下如今心情有些不好, 公主还是回去吧。公主和郡主可是一家子的姐妹,姐姐和妹妹哪里有仇呀, 怕是郡主上了火,过几日老奴劝劝郡主,让郡主给公主赔个不是,好不好?”      四公主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如何肯依:“姑姑不要劝我,我今日定要告到父皇那里去。好让她知道,别仗着父皇疼她,她就连尊卑都不知道了。”      正值此时,督太监从其中出来,见四公主啼哭不止,笑得十分得体:“公主还是止泪吧,陛下宣公主进去呢。”      得了这话,门前拔出大刀的御林军这才收刀入鞘,放四公主进去。凤鸾张嘴想劝,然而四公主一向霸道,又不肯让自己吃亏,也就按住这个心思了。自己劝也劝了,四公主不听,自己又有什么法子?皇帝陛下正恼着三皇子呢,这位公主殿下非要往刀刃儿上撞,谁拦得住啊?      慢慢进了御书房,皇帝坐在书案之前,正在沉思方才凤鸾所说的事。一直以来,皇帝的几个儿子之中,太子自不必说,是长是嫡,性子温厚且颇有决断,来日继承大统,皇帝也很放心将江山交到他手中。而秦仪这个老三,往日虽是资质平平,但这三年来,在政事上也有不少独到的见解,让皇帝很是惊喜。      但今日凤鸾来传了太后的意思,皇帝心中便有些不平了。秦仪堂堂皇子,成日跟堂妹过不去,这也就罢了。不在现场却能知道现场之事,传给四公主还传得绘声绘色的,如此未免有些不对劲。      莫不是真被太后言中,这儿子生出了什么异心来,这才安插了钉子在臣子府上?      “父皇金安。”四公主现下很是委屈,丝毫没有去关注父亲的脸色,只是给父皇请了安。皇帝让她起身,又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蹙了蹙眉:“这是怎么了?”      眼泪如滚珠儿一般落了下来,四公主捂着小脸,哭哭啼啼的:“和宁姐姐她打我。”      皇帝纳罕非常,秦婉的性子他知道,是个再温和不过的了,纵然有些小孩子任性的脾气,但也鲜少和人争执,更不必说动手打人了。故此,纵然女儿哭得可怜,皇帝仍半信半疑:“婉儿打你?她做什么打你?”      “宋夷光得罪了女儿,女儿要教训她,和宁姐姐就打我。”四公主委屈得要命,自小及大,她一直都是皇帝最小的女儿,直到一年前,五公主出世。而因为她最小,上面三个姐姐无一不是让着她的,母妃又是四妃之首,与皇后分庭抗礼,四公主行事就愈发骄纵。现下给秦婉打了一巴掌,哪里会反省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先在皇帝跟前告了秦婉再说。      皇帝想了想,命督太监去传秦婉和宋夷光过来。又柔声宽慰女儿:“那父皇让你和宁姐姐来跟你赔个不是好不好?四儿不要怄着了。”      “不!”四公主拒绝得斩钉截铁,“她当着臣子之女打四儿,四儿咽不下这口气,也要打回来。”      皇帝略一沉吟,想到自己弟弟,因雍王妃去世,雍王本就心中郁结,现下要是让四公主打了秦婉,指不定这弟弟得气成什么样。皇帝不说话,四公主则梗着脖子等回话。正值此时,督太监从外回来:“陛下,和宁郡主和宋姑娘来了。”      两人进门给皇帝请了安,又给四公主行了一礼,四公主撅着小嘴,看着秦婉十分愤愤。皇帝轻咳一声:“婉儿,四儿说你打她,可是真的?你素来知礼,怎的做如此僭越的事?”      明摆着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秦婉不卑不亢:“是,侄女儿是打了四妹妹……”还未说完,四公主就嚷了起来,“父皇,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四儿咽不下这口气,要打回来。”      没想到秦婉竟然真的打了四公主,皇帝现下很是挫败,寻思着怎的儿子侄女都变得如此三不着两,莫非自己看人的眼光真的这样差?如此想着,皇帝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婉儿,你可知道四儿是皇女,你虽是郡主,却也没有资格打她。”      “婉儿知道。”秦婉颔首称是,宋夷光坐不住,忙行了个大礼:“陛下,阿婉是因为我才和四公主争执的,求陛下饶过阿婉吧,臣女愿替阿婉受罚。”      “你也别想跑!”四公主指着她说,“你们两个,得罪了我,一个都别想跑!”      她如此嚣张,秦婉抿出一个笑容来:“四妹妹急什么?”说到这里,又行了个大礼,“皇伯父且听婉儿说完,若是皇伯父认为婉儿所言毫无道理,婉儿任凭责罚,绝无怨言。”      “今日四妹妹在懿宁宫告婉儿私下和卫珩见面,说消息是从三哥哥那里传出来的。”秦婉说得缓慢,细细观察着皇帝的反应。皇帝并无反应,一副自己已经知道了的神情。秦婉心中暗笑,她本就是故意在太后跟前说出秦仪安插了眼线在太傅府上的。当年赵王之乱让皇帝和太后受了多少苦,现下若是得知秦仪可能生出异心来了,太后定然会知会皇帝,到时候秦仪必定倒霉。念及此,她露了几分笑容出来,“而婉儿那日去太傅府上,是为了给表哥送文房四宝罢了,也好全了太傅的一番恩情。祖母让四妹妹拿出证据来,四妹妹便出言不逊,意指祖母偏心,祖母便呵责四妹妹,说其德行有亏,四妹妹没有气过,后从懿宁宫出来,便指着婉儿和夷光,说我二人成心害她。”      “而后,夷□□不过,和四妹妹争执了几句,四妹妹便发了狠要打人,婉儿心中着实生气,便打了四妹妹。”秦婉说到这里,仰着脸儿看皇帝,“十年前赵王之乱,婉儿虽是年幼,但也知道,当年是宋将军坚守要塞,纵然寡不敌众,还是以残兵全歼叛军主力,最后伤重不治力竭而亡。如此忠良死节之臣,于社稷有大功,皇伯父亦是感念恩德,才会将夷光接入宫中抚养,一应用度视为郡主。而分明是四妹妹自己有错在先,这话在皇祖母跟前也自有定夺,妹妹不知反省,反倒是一口咬定是我和夷光从中作梗,更有甚者竟然以皇女身份相压,威胁忠臣遗孤。婉儿着实看不过眼,如此才动手打了四妹妹。”说到这里,她转头看着四公主,“四妹妹还与我争执,说我竟然帮着外人。我要帮着你打了夷光,寒了忠臣的心,如此才是你的好姐姐?”      她一番话中并不带偏颇,将当时的场景说了出来,皇帝脸色顿时极为难看。宋将军当日以寡敌多,本就是一场恶战,即便是败了,皇帝也不会怪他。但没想到,最后宋将军以寡胜多,全歼叛军主力,然而宋家军也因此全军覆没。消息传回来,莫说是皇帝,就是太后也深感宋将军之功,母子二人亲自前去吊唁,并当着众臣的面,许诺会照顾好其唯一的女儿。      而四公主在宫中一向横行,这点皇帝很是清楚,当即问道:“小四,真的如此?”      四公主一点反省之意都没有:“她和我争执,本就是僭越……”      “你任性没个边际了?!”皇帝勃然大怒,这个女儿的性子他十分清楚,一向娇蛮任性,现下自己有错在先不知反省,反倒是牵连到宋夷光和秦婉身上。若非秦婉在场,只怕宋夷光真就给她收拾了。皇帝脑门上青筋都鼓了出来,怒道:“你和你哥哥两人,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这话已然是很重了,四公主懵了懵,旋即哭道:“父皇也不疼四儿了么?”      皇帝现下怒不可遏,想到秦仪竟然在臣子府上安插钉子,而现在这个女儿上不知报养育之恩,下不知恤忠臣之心,行事全凭自己心思,传出去,岂不是寒了臣心?      如此想着,皇帝挥手道:“下去,禁足一月,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了。将你贴身的教养女官换掉,如此德行,来日岂不给人看了笑话?”      四公主哭哭啼啼的,全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罚,皇帝气得要命:“如今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朕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本是贴了心要告秦婉和宋夷光,不想自己却被呵斥,四公主委屈至极,但也不敢再触皇帝的霉头,抽抽噎噎的告退了。皇帝气愤难平,想到秦仪和四公主兄妹两人真是一个省心的都没有,强压下火气,望着宋夷光说:“宋丫头受了委屈,是朕没有教好女儿。”      宋夷光纵然性子天真,但可不是没有脑子的主儿,这种时候若是还揪着不放,皇帝定然下不来台,所以宋夷光摇摇头:“陛下言重了,四公主就这性子,待长大些就好了。”      皇帝本就是顺坡下,宋夷光很乖巧的明白了这点,所以皇帝倒也不曾难堪:“罢了,朕会给你个解释的。”说到这里,又对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今日的事,说没有蹊跷也是不能。而将此事告知秦仪的人,十有八/九是温一枫。甚至于前世的事,都可能是温一枫设计的。若真是如此,前世自己死的时候,皇伯父也是病入膏肓了。等皇伯父合了眼,以秦仪的本事,只能落到做傀儡的地步,而温一枫,则会走上把持朝政的道路。      怀着心事,秦婉慢吞吞的走出了御书房,刚经过窗下,就听见其中传来皇帝压抑的声音:“去查查三皇子。”      从宫里回来之后,天就渐渐冷了,在八月初,皇帝下旨,追封宋将军为豫章王,其女宋夷光为安定郡主,赐汤沐邑五百。此消息一出,众人也是哗然。宋夷光养在太后膝下已然有十年了,虽一直视同郡主,但现下有了正经八百的封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没过几日,皇帝便以一个无所谓的由头,削了秦仪一年的俸禄。想来是那日吩咐的去查他,查出了什么眉目。      “方才清哥儿命人递来消息,说是秋闱的时间已出来了。”紫苏刚从外面回来,因秦婉身子弱,屋中已然生了炭盆,她一面脱去薄薄的斗篷,一面说,“清哥儿是第一场第三日,八月十一;卫公子是第三场第一日,八月十五。”      “中秋那日?”秦婉捧着书正看,听了这话,问道。紫苏颔首称是,又说:“王爷的意思,如今王妃娘娘殁了,好歹也要照顾好柳家的老太太。说中秋那日到柳府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也算是全一份孝心。”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音,“不过,王爷似乎自己不愿去,说请郡主带着世子和二姑娘去一趟就是了。”      “不愿去?”秦婉略一诧异,旋即抿出一个笑容来,“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眼尖的小伙伴应该已经看出来啦~ 雍王粑粑对于孟氏的态度已经开始变了~他不想去柳家的原因……嘿嘿,你们懂得 预告预告! 第三更将在晚上七点!! 第三更将在晚上七点!! 第三更僵在晚上七点!! 37 中秋   不是秦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自家父王一向风流, 保不齐又对孟岚生出什么心思来。但这次, 雍王却是表示不去柳家, 明摆着是连可能遇到孟岚的机会都给扼杀了。      看来,上次孟岚和朱婆子主仆之间闹出的事,让雍王至今无法释怀。      想到这里,秦婉长叹一声,前世雍王给孟岚哄得服服帖帖,自己不是没有怨过。何以身为父亲, 却能将儿女如此放心的交给另一个女人, 何况这个女人待他们不好。但现下想想,若不是自己先对孟岚表示出了无尽的信任, 雍王也未必会那样快接受孟岚。      “知道了,到时候,我带着媛媛和阿羽去给外祖母请安。”秦婉点头应下了此事, 又问道, “历年中秋,宫中都是要设宴的,父王先进宫去, 在皇祖母跟前一尽孝心就是了。”      紫苏颔首称是, 正要转头出去,秦婉叫住她, 问道:“这些日子,可有关于温大人的消息?”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紫苏如此想着。一直以来, 真正能让秦婉上心的同龄同辈男子,除开血亲的秦桓和柳穆清之外,也只有卫珩一人了。现在她竟然问起了温一枫,让紫苏着实没有想到。但紫苏还是飞快的回答:“不曾有消息呢。若真要说有消息,唯独一件。如今秋闱,温大人身为吏部尚书,难免忙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听了这话,秦婉点了点头。皇帝对秦仪生疑,势必严查,所以秦仪被削了俸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温一枫和秦仪走得近,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是他藏得太深,连皇帝都查不到,还是自己着实冤枉了他?      *      等到了八月十五那日,秦婉给自己梳了个飞仙髻,换了件素净的衣裳,领着睡眼惺忪的双生子上了马车。柳老太太早已知道秦婉要来,命柳穆清在外迎接。紫苏杜若一人一个抱了双生子,两人没睡醒,嘟嘟囔囔的打着盹。柳穆清迎了姐弟三人,笑道:“这样早,也不肯让他们两人多睡一会儿?”      “昨夜玩得太晚了,现下起不来。”秦婉笑说,又和柳穆清一起从正门进去了。大熙风俗乃是唯独官客才能从正门进,而女子都走角门。但秦婉乃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自然能走正门。柳穆清和她进了门,又说道,“你在府上玩,也当心一些。孟家那位,前些日子说梦见了自己去世的父母,接连哭昏过去好几次,又在老太太跟前哭了好久,表示自己真的知道错了。还取了一大叠抄写的佛经,说是为你祈福。”      “外祖母心软了?”秦婉很淡定的反问道,柳穆清颔首:“你也想开一些,祖母是疼你的,但孟家那位,到底是姨老太太唯一的女儿。”      这点秦婉当然明白,柳老太太疼自己,但孟岚这一番惺惺作态,正好打在了老太太的软肋上——柳老太太怎能不惋惜自己早已去世的妹妹?加之人年岁大了,格外念旧,自然将孟岚放了出来。      “罢了,表哥也不必劝我。”秦婉低声道,“你以为,我父王今日为何不来?不过就是为了避开她罢了。只要我父王没有这个心思,她又不在我跟前讨嫌,我并非容不得她。就怕她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自以为是,以为能取代我母妃。”      见她明白,柳穆清微笑起来,旋即柔声问:“我一会子去接卫师弟,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转述给他?”      因上次四公主在太后跟前告了秦婉一状,秦婉现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卫珩接触了。柳穆清虽不明说,但话里之意,是全然明白她的心思的。秦婉脸儿一红,低声道:“没有什么话……你让他好好保重身子就好,过几日就是武举,别练武伤了身子。”      “好,我会转述的。”柳穆清说到这里,又笑起来,“也亏得是我,若是旁人,定不愿搭理他了。”这小师弟独占欲太强,仅仅自己和婉儿说几句话,他就要不高兴。若依着他这样,宋夷光总拿他气自己,自己不早就拿把刀去跟他拼命了?      两人并肩往柳老太太院子里去,才进了垂花门,就见一人在院子里踱步。那人一身牙白衣裳,比柳穆清高大许多,从举动来看,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柳穆清笑道:“夏兄方才不还在其中和老太太说话么?”      那人正是夏竟成,不知何故,有些日子不见,他肤色黑了不少,连带着体格也健壮了很多。见柳穆清回来,他忙迎上来,向秦婉行了礼,这才说:“柳兄可算是回来了,几位太太的一番问话,我可招架不住,宁肯在外面吹冷风,也不敢进去了。”      一问之下,夏竟成苦着脸大倒苦水。原来夏竟成倒也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偏生还并无中意之人。而中秋乃是佳节,几个交好的贵妇们自然来走动,这不,老太太和夏夫人、柳夫人这些贵妇们,也就说到了要给夏竟成说媳妇的事上。      偏生夏竟成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赶紧寻了个由头溜了出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柳穆清听完了事情经过,乐得直笑。夏竟成一派尴尬到了极点的样子,赌咒说:“你少笑,等你给人这样逼着说亲的时候,有你好果子吃。最好娶了个河东狮回来,保管将你给辖制得服服帖帖。”又问道,“你几时去接卫兄?我同你一道去。”      “不急,现下还没能出来呢。”柳穆清摇头直笑,说到娶亲,他脑子里自动就浮出了宋夷光的脸来,心头狂跳不止,还是稳住了,“你倒是格外关注卫师弟。”      “卫兄是个有能耐的人,我虽是个不入流的纨绔,但到底也喜欢和有能耐的人结交不是?”夏竟成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对卫珩更是赞不绝口,“你们不知道,卫兄可是天生神力,我跟着我爹练射箭,好几日才只能开一石的弓,卫兄可直接上了三石的弓。我爹素日里那样死板,都对他称道有加。”      他话里话外净是对卫珩的崇敬和欣赏,秦婉暗自好笑:“如此说来,你变作卫公子的忠实拥趸了?可莫要忘了,你和他都是要参加武举的。”      夏竟成朗声笑道:“郡主这话就是埋汰我了,我既然说这话,自然是真心实意。中举这事,若是卫兄都中不了举,那我自然更没有可能。”      “卫师弟的确是个好苗子。”柳穆清含笑说,“这话在老师跟前也自有分辩。不怪老师总是称赞卫师弟有温师哥当年的品格,同门几月,倒也看得出,这话并不是老师虚言。”      夏竟成笑起来:“自然自然,入得我的眼的,怎么着也不会太差。”见他如此托大,柳穆清和秦婉也都笑了起来,夏竟成亦是附和着笑,三人好不欢喜。进屋给柳老太太请安,双生子本就睡眼惺忪,也没看清谁是谁,当即腻在了柳夫人怀里,一边哼哼唧唧的不肯撒手,一边萌萌的叫着外祖母,让柳夫人哭笑不得,将两个小的放在了柳老夫人身边。      秦婉特特留意了,往日有什么事,孟岚总是会被柳老太太叫来一起陪客的。但今日她已然被放了出来,但却并没有被柳老太太叫来,不难看出,柳老太太已然对她十分不满,虽然看在去世的妹妹份上放她出来,但却并不能改变柳老太太的心意。想到这里,秦婉抿出一个笑容来。      想到前世种种,她还是恨得发狂。若是这辈子,孟岚不在她跟前讨嫌,她兴许还会放过孟岚,但偏偏她不开眼,那么有什么后果,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临近午时,佩兰则来说摆好饭了,柳穆清也趁机起身:“孙儿去接卫师弟,祖母和诸位请自去用饭,不必等孙儿回来了。”      众人起身往饭厅里去,秦婉故意留在最后,待众人都去了,这才上前说:“如今临近午时了,表哥不如吃些东西再走?”      “我不饿,今日一上午,连动也不曾动过。”柳穆清含笑道,见秦婉欲言又止,笑道,“那我带些点心去吧,倘若卫师弟饿了,也好填填肚子。”      秦婉稍微放心,又行了个礼:“多谢表哥。”      “你我之间,说这些就生分了。”柳穆清轻笑,“且去吧,我一会子就回来。”      秦婉也就陪着柳老太太用膳去了,双生子睡饱了,精神很足,吃了一个豆腐肉糜饼,又吃了好多糟鸭信和一碗粳米饭,这才又蹦又跳的去玩。秦婉忙嘱咐道:“去跟着,别让他们动太过了,一会子肚子疼可别哭。”      自有下人去看顾着两人,待吃了饭,秦婉便要去睡觉,特意命人去找双生子一同午睡。刚换了寝衣,老妈妈回来,打了帘子笑道:“世子和二姑娘正在老太太那里吃瓜子仁,说不过来午睡了。老太太也说,让世子和二姑娘在她那里,没有什么要紧的。”      秦婉这才放心,自行睡了。因今日想着卫珩,秦婉睡得不甚安稳,梦里隐隐听见卫珩的声音,他笑声低沉,仿佛醇酒:“我中了举,想让你和我一样欢喜。”      不消细想,秦婉笑起来:“我自然是很欢喜的。”话甫一出口,她意识有些清醒了,懵懵的睁眼,见拔步床上的帷幔,忙问道:“杜若,什么时辰了?”      杜若忙看了一眼自鸣钟:“未时一刻了。”      秦婉忙坐起来:“今日睡久了,脑子难免不甚清楚。”她说到这里,想到方才说梦话,八成给紫苏和杜若听去了。她微微红了脸庞,紫苏和杜若佯作并没有听到方才的话,将她扶起更衣。才将长发梳好,外面又有小丫鬟来报:“郡主金安,孟家姑娘来给郡主请安了。”      一听这话,秦婉微微蹙了蹙眉,低笑:“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孟岚这人,心思深重虽算不上,但阴毒却是绝对当得上的。她能来向秦婉请安,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说没有什么来意,哄鬼呢。      杜若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听了这话,骂道:“还敢来请安呢,嫌我们郡主给她害得不够惨?”      “杜若,稍安勿躁。”秦婉忙制止她,“落人口实的事,咱们可不要做。”说到这里,她又吩咐道,“她既然来请安,那就该有些诚意才是。让她在外面等着吧,待我拾掇好了,再请她进来不迟。”      怕杜若忍不住闹出什么事来,老妈妈自行出去,让孟岚在外等候,旋即连门也不让她进,让其在外站着。孟岚满腹委屈,但又不敢跟秦婉撕破脸,只好这样等着。足足一个时辰,她脚都快站摇了,里面才有人叫她:“孟姑娘,郡主请姑娘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哒,我们准备打脸后妈了~ 咳,看过前面的小天使都懂,欢欢的打脸大部分是真·打脸 嘤嘤婴,看在欢欢这么勤奋的份上,求包养欢欢 明天九点第一更哦~ 38 自找   孟岚在外面站了将近一个时辰, 脚都快没有知觉了, 听了这话, 这才进去。老妈妈打了帘子让她进内室, 内室之中燃了一个小小的炭盆,此时正烧得旺。秦婉则坐在临窗的黄花梨卷芯纹藤心罗汉床上,膝上摆了一本书,正看得入迷,见她进来,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方才看书看迷了, 让你在外等候久了。”      她是否在看书, 这件事并不重要,但孟岚却很明白, 她是故意将自己晾在外面等了一时辰的。牙都快咬碎了,孟岚还是不敢显露出半点,毕竟若是彻底得罪了秦婉, 她是不必再想跟雍王的事了。念及此, 她还是尽力抿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上一次的事,是表姨不好,平日里疏忽了对于下人的管教, 这才让朱嬷嬷嚼了舌根, 险些坏了你的闺誉。这些日子,我每一日想到此事, 都觉得愧悔难当,只愿能当面向你赔个不是。今日正巧你在, 表姨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还请婉儿大人大量,原谅表姨吧。”      她笑得十分温婉,乍一看还真有些雍王妃的品格。秦婉冷笑连连,前世就是和母妃相似的笑容,将他们姐弟哄得服服帖帖。但是这辈子,再想故技重施,却是不能了。秦婉当即颔首,也不让紫苏和杜若去接食盒:“客气了。”孟岚喜不自胜,以为秦婉是接受了自己的道歉,但不料她话锋一转,“不过,我不爱吃甜的,只怕无福消受了,还请拿回去吧。”      孟岚神色立时僵了,旋即还是强笑着自打圆场:“是我考虑不周,婉儿如今大了,也不像往日一样爱吃甜食了。”      “一口一个婉儿,你也不怕托大了?”秦婉将书合起来,看着孟岚的目光十分淡漠,像是在看陌生人,想到前世种种,秦婉就止不住想要折辱她,“烦请老妈妈亲自教教她规矩。”      往日老妈妈还觉得孟岚是个可心的小姑娘,因王妃娘娘出嫁早,老太太又只有王妃一个女儿,孟姑娘能够替王妃承欢膝下,也是很好的。谁知道自打王妃殁了之后,孟岚是愈发的不安分起来,对王爷生出了心思也就罢了,居然还敢陷害郡主!老妈妈早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当即说:“孟姑娘听好了,姑娘只是民女,并无封诰。而早前皇帝陛下赐郡主三千汤沐邑,位比亲王。见了郡主,姑娘是要行大礼的。”      孟岚只当她余怒未消,忙低伏做小,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然而在场都是女子,又有几人不知她什么心思。老妈妈更是对其厌恶至极,嘴上则刻薄了起来:“孟姑娘小门小户出身,不知这些也是有的。可要多学学世家女的作风,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还是趁早丢掉吧。孟姑娘,还请跟着老奴做。”      她一面说,一面对着秦婉深深的行了一个蹲礼:“姑娘看清了?还请姑娘照做一次吧。”      老妈妈一席话又打在孟岚的软肋上,让她又气又恨,好在没有忘记今日的来意,咬牙醒了深蹲礼,嘴里道:“给和宁郡主请安。”秦婉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孟岚给自己行大礼,倒也不为难她:“罢了,看来规矩还是没有学好。今日见也见了,话也说了,若是要是,就请回去吧,不必扰了我清净。”      她说得轻描淡写,根本没有将孟岚放在眼里,孟岚自然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不屑,咬着牙,好半晌没能说出什么来。老妈妈则说:“孟姑娘请回吧。”      “等等!”孟岚忙叫道,目光灼灼的看着秦婉,“婉……郡主就原谅我一次吧,我是真心向郡主悔过的。”      “真心的?”秦婉佯作好奇,将膝上的书合起来,“真是真心悔过?”      “自然是真心的。”孟岚大喜,尽管自雍王妃死后,秦婉心思重了不少,但到底就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呢,心思能重到哪里去?只消得她松了口,在雍王跟前撒个娇,雍王还不是都依了她?      哪里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秦婉不动声色的微笑,乖巧的要命:“既然是真心悔过,自然是要有诚意的。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诚意?诚意,就是要有实际的行动,来补偿对我的伤害。不知你的诚意,又该如何表现。”      听她如此说,孟岚蹙着眉,良久不语。满脑子想着有什么法子能不损害自己但又能让秦婉松嘴,秦婉倒也不逼她,自己低下头去看书。如此僵持了一刻钟,孟岚依旧没有说话,秦婉则笑道:“既然你想不到,我给你支个招如何?”      正苦于找不到好法子的孟岚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愿闻其详。”与其自己想出一个让秦婉不满的方法,倒不如她自己开口,难不成一个小姑娘,真能要天上的星星不成?      面露松快之意,孟岚也不细想,就同意了秦婉的建议,后者施施然微笑:“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外祖母那里还有不少命妇正在一起说话,好不热闹。既然你想不到,我给你想个法子,就去老太太那里,当着诸位诰命的面,将那日的事原委说出来。将我母妃去世后,你如何对我父王动了心思,又如何因我阻拦怀恨在心而要败坏我闺誉的事,一并说出来。如此诚意,我当然会原谅你,你自然还是我的好表姨。”      话音刚落,她立时就笑不出来了,惨白着脸色,额上汗如浆出。孟岚根本没有想到,秦婉竟然以这个为由头,要她表明诚意。她惨白着脸色:“郡、郡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对王爷动了心思,又怎有怀恨在心的说法。”      “你不懂?真的不懂?”秦婉很淡定的反问道,孟岚神色略略变了,咬着牙点头:“是,真的不懂。”      一直以来,孟岚都是披了一张美人皮在外面。因不是世家出身,她更渴望能将所有世家踩在脚下,而放眼大熙,唯一能够凌驾在世家之上的就只有天家。而雍王又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的皇亲,她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搭上雍王。然而半路横生出了枝节,就是秦婉。      “既然你毫无诚意,那么我们也不必再谈了。”说到这里,秦婉微笑起来,“老妈妈,送客吧。”      孟岚急了眼:“郡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我确实不知郡主何意。郡主好歹也唤了我多年的表姨,即便我得罪了郡主,但总抹不掉这么多年的姨甥情分……表姐素来疼我,她在天之灵,也定会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雍王妃和孟岚年岁差了十几岁,当年孟岚到柳家的时候,雍王妃待嫁。在出阁前,雍王妃教她读书写字又教她弹琴,从未将她当做过外人。正因为有此缘故,秦婉也待她格外优容。现下眼看要覆水难收,孟岚自然要死不肯认账,并且搬出了雍王妃来做挡箭牌。      秦婉抿唇笑了笑:“你是谁的姨妈?”短短一句话将孟岚问得发懵,秦婉目光很冷,就这样看着她,“你扪心自问你什么身份,也敢在本郡主跟前冒认是我的姨妈?”      不料秦婉说了这话,而且语气森然。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至头顶,孟岚抿了抿唇,忙改了口:“一时激愤,说错了话,还请郡主担待些。”      秦婉笑道:“你说错了话,要本郡主担待着?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见孟岚白了脸色,她慢吞吞的重新拿了书翻开,“老妈妈,孟氏言辞不敬,冲撞了我,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老妈妈现下对孟岚极为不齿,这种时候,亏得她有脸提到王妃殿下。当年雍王妃如何扶持孟岚,老妈妈都是看在眼里的,现下王妃尸骨未寒,孟岚就净闹出幺蛾子,还害到了郡主头上。如今事败,就将王妃推出来当挡箭牌,何其无耻!      正因为这样,老妈妈扬手,便是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孟岚脸上。这一下用力不可谓不大,孟岚被打得脚下一踉跄,跌在地上。老妈妈一点不含糊,一手抓着孟岚的衣襟,另一手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她完好的那半边脸上。      孟岚在柳家从未受过一点儿气,更不说给人抓着衣襟扇耳光了。不过几下,便是七荤八素打不着方向。老妈妈着实出了口恶气,将孟岚朝前一拉,她扑在罗汉床前,晕晕的抬头,秦婉依旧看书,并不理她。好似方才并未发生掌嘴的事一样。      孟岚张了张嘴,嘴里满是血腥味,双颊火辣辣的痛,都快没有知觉了。秦婉将书放在了小几上,见孟岚被打成了这样,也是抿了抿唇:“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么?”      孟岚痛得厉害,张嘴没有说话,但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恨意。这样的眼神,在前世秦婉是见过的。在阿羽给皇帝下令赐死之后,孟岚在自己的病榻前,洋洋得意的宣布这个消息。她好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秦羽死了,这雍王府就是我儿子的了。婉儿,好叫你知道,表姨是真心疼爱你的,若你是我生的,表姨必让你嫁得心仪夫婿,美满幸福的过一辈子。”      现下她又露出这样的眼神,秦婉却没有前世的惊惧了,见孟岚不说话,又转身去看书:“老妈妈,好好教教她。”      老妈妈当即又是几巴掌抽到了孟岚脸上:“对已故王妃和郡主不敬,轻则掌嘴,重则凌迟处死。”“企图陷郡主于不忠不孝之地,轻则杖刑一百,重则夷灭三族。”      孟岚都麻木了,直到听到“夷灭三族”,她才猛地抖了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秦婉:“那敢问郡主,滥用私刑,郡主又罪几何。”      “滥用私刑?”秦婉笑道,“我就是现在出去,当着那些命妇的面杀了你,也大可以推到你对我不敬的最罪名之上。莫忘了,死了一了百了,我还不曾让你受凌迟之刑。”      孟岚手都捏紧了,就因为秦婉是雍王的女儿,所以她才会费尽心思来讨好她,现在跟个阶下囚似的被她处罚,可是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除了被她羞辱,被她用私刑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孟岚恨得要死,但是她没有任何法子,更不能将秦婉如何。这种无力感让她哀哀哭了起来,秦婉给紫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拿些冰块来给孟岚敷脸,旋即又笑道:“省省吧,我不吃这一套。哭鼻子什么的,留着给吃这套的看去吧。你要记着,我要是想让你倒霉,有的是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五天欢欢都会日更一万哦~么么哒 我们婉婉其实还是很凶残的 下午三点第二更哦~ :薄幸欢颜 39 赴宴   秦婉吩咐下去不多时, 紫苏就拿了好些冰回来, 用冰锄将整块的冰敲碎了, 抱在手帕里给孟岚敷脸。孟岚起先并不愿接受, 老妈妈态度强硬,按住她的肩,将冰贴了上去。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因为挨打而火热的肌肤,很舒服,孟岚这才渐渐软化,顺从的任紫苏和老妈妈给自己敷脸。      时不时的抬头, 孟岚望着秦婉的目光很是毒辣。自己今日竟然会被她这样折辱……想到这里, 孟岚双手紧紧握拳,恨不能从发中扯下一支金簪子来将秦婉的脸给戳花了。风水轮流转, 她总会让秦婉跪在她跟前摇尾乞怜。      因为双颊各挨了近十下耳光,孟岚脸上很快就肿起来了。杜若在小匣子里翻检了很久,找到了一瓶消肿化瘀的药粉, 又细细的给孟岚敷上。因今日乃是中秋团圆节, 是以命妇们完了不多时也就要回去,柳老太太觉得有些不好,转头问佩兰道:“阿岚呢?”      “孟姑娘院子里的丫鬟说是去郡主那里了。”佩兰答得很乖, 如今孟岚是给整个架空了, 院子里的都是才拨过去的人,是以就算她咳嗽一声, 柳老太太这边也会知道的。一听这话,柳老太太立时提起心来:“让她到我跟前来。”      在场的诸位命妇在朱婆子事败之际都在现场, 也知道孟岚不是个省油的灯。上次那呛了孟岚的命妇本就是个直肠之人,此时听了这番话,捂着心口直叫“阿弥陀佛”:“上次将郡主坑害得还不够惨,今儿又去?保不齐生出什么腌臜事来。”      柳老太太也深以为然,没想到孟岚竟然去了秦婉跟前,若是再让她伤了秦婉颜面可又怎生是好?当即命人将其叫了回来。只是不曾想,孟岚回来之时,双颊肿起了一指高,清晰可见的指痕。她一人在前,秦婉被紫苏杜若和老妈妈簇拥在后,一众人如此过来。      见孟岚脸上清晰可见的指痕,众人窃窃私语。柳夫人也有些诧异,道:“阿岚,你这是怎么了?”      “方才踩空了。”孟岚自然不能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说被秦婉掌嘴了,这话一旦说出来,众人又会如何看待她?想到这里,她微微一想,便生拉硬拽出一个由头:“从台阶上滚下来,撞到了脸。”      但这理由十分蹩脚,任是谁也不信的。几个命妇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柳老太太略虎了脸:“真的?”若真像孟岚所说,是从台阶上摔下来,能摔出这样的痕迹,不知道是得从多高的台阶上摔下来。      孟岚正要回答,秦婉则笑道:“表姨今日言辞有些过激,婉儿心中不忿,便令老妈妈打了表姨。”      她也不说事情经过,简单一句话说了前因后果,柳老太太登时变了脸色,当着其他命妇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然而那位直肠子诰命冷冷的瞥了孟岚一眼:“原来是自己犯浑,惹了郡主生气。”      不想秦婉一点颜面都没有给自己留,孟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无比。几个命妇的神情自然都是不屑,寻思着孟岚也在柳老太太膝下这样久,没想一点好的也没有学到,反倒是总是去做些歪门邪道的事。秦婉望见了众人的神色,旋即抿出一个笑容来:“上次的事,我说不记恨也是不可能的。今日表姨说是来给我赔罪,岂料并无一点诚意,此事自然不必再提。往后我和表姨就不亲近,免得让表姨心中也不痛快。”      “你——”孟岚气急败坏的要说话,柳老太太怒目而视:“住口!你脑子里有没有一点尊卑?”被柳老太太这一斥骂,孟岚更是委屈。现下秦婉竟然说出了往后井水不犯河水的话来,难道自己和雍王真的再也无缘了?      秦婉垂首不说话,那直肠命妇忙上前护着秦婉:“郡主不委屈,咱们都知道的。自打王妃殿下去世之后,谁不知道王府上一切都是郡主操持着。咱不为那些腌臜事操心伤神了,老太太说今儿个宫里设宴,郡主带着世子和二姑娘且去吧。”      乖巧的应了,秦婉一手一个牵着双生子,两个小的还不忘回头说“再见”,可爱的样子格外逗人喜欢。待姐弟三人一走,几个诰命纷纷向孟岚投去了不屑的眼神,旋即也向老太太辞行。柳老太太气得浑身乱颤,怒道:“还不将她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话,那院子里的人,谁也别再出来了!”      *      秦婉坐上了马车,老妈妈先行回了雍王府,紫苏和杜若则陪着她进宫去。杜若一面给她奉了一杯茶,一面笑道:“郡主今日委实解气,我瞧着孟姑娘那脸给打成了那样。该!叫她花枝招展的站在王爷跟前,难道以为这世上谁都没有她漂亮?我可早就想教训她了,我瞧着老妈妈与咱们心思都是一般的,打孟姑娘的时候,那力道用得可足,我瞧着是故意的。”      “她该打!”紫苏比起杜若而言,是个内敛的人,现下都笑得合不拢嘴,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见心中畅快万分。秦婉抿唇直笑,若说她心中不畅快又怎么可能呢?前世给她害得有多惨,这辈子看着她吃瘪就有多畅快,更不说她竟然恬不知耻的拿母妃做挡箭牌。让秦婉更是厌恶已极。      身边的双生子今日在柳老太太跟前玩,早已累了,趴在软榻上睡得正香。望着两人的小脸,秦婉忽的笑出声来。不管怎么样,这辈子,她绝不会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了。弟弟妹妹也好,父王也好,都不会再失去了。      想到雍王,秦婉至今都忘不了前世的事。她重生之初,对于雍王的态度便十分纠结。她知道父王疼自己,但另一方面,若不是父王对孟岚听之信之,前世自己和弟弟妹妹也不会那样惨。然而今日却不一样了,秦婉很明白孟岚那张和母妃相似的脸对于父王的诱惑性有多大,然而父王今日却没有来柳家见孟岚,未必不是因为上次孟岚的事触及了他的底线。      其实父王还是很疼爱自己和弟弟妹妹的。      这样想着,秦婉忽的觉得豁然开朗起来。因今日佳节,京中百姓都回去过节去了,是以街上还是有些寥落的。秦婉刚吃了一口茶,外面就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是郡主么?”      她识得这是卫珩的声音,手上一抖,一盏茶差点合在身上。紫苏和杜若自行打扫,秦婉则掀了车帘,见离车三尺开外的确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他今日一身月白长衫,很是清爽。一双桃花眼牢牢的看着秦婉,笑盈盈的,原本眉宇间不散的阴郁也一扫而空。      “呆子,快上来,我送你回去。”本不料再次见到他,秦婉很欢喜,卫珩也不推脱,上了车。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双双退到外室去伺候了。内室除了正在熟睡的双生子之外,只剩卫珩和秦婉相对而坐。      “我以为,你不愿见我了。”卫珩低声道,略显局促,“好些日子不曾见到你,我……”他才不会说,今日柳穆清将秦婉的话转述给他的时候,他没忍住,又以凉飕飕的目光看向柳穆清,淡淡说:“柳师兄和郡主感情真好,郡主什么话都能请柳师兄转述。”      “我怎会不愿见你?只是……事出有因,望你能够理解。”自卫家没落之后,卫珩便学会了藏自己的心思,是以他其实也是个很敏感的人,否则不会如此爱捻酸。所以秦婉并不打算将太后的事告诉他,免得他多思。      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卫珩并不回答她的话,浅笑道:“你怎的不问我考得如何?”      “我才不问。”秦婉失笑,“看你这成竹在胸的样子,想必考得很好,我又何必去助你的威风?若是来日落第了,还成了我笑话你呢。”      卫珩朗声笑道:“我可不敢堕了老师的盛名,若是如此,只怕老师非得掐死我不可。”他鲜少笑得这般畅快,秦婉不免看痴了,面红耳赤的别过脸,吩咐外面说:“换一条僻静的路,别撞上不该撞上的人了。”      外面应了一声,秦婉这才口气,若是遇上了如温一枫这样的人,只怕又要在太后跟前好一番闹腾。说到这里,秦仪都被皇帝罚了,温一枫却一点牵连都没有受到,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她沉默不语,卫珩也不说话,只是给她续上了茶。软榻上的双生子喉中咕隆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方才枕过的地方还留着斑驳的口水渍。      街上本就往来之人甚少,待转入僻静的小路之后,人就更少了。只是此路到底僻静了些,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声音十分空灵。秦婉如梦初醒,强笑道:“是我出神了,见谅才是。”又嘱咐道,“过几日就是武举,我今日在柳家见了夏公子,他对你赞不绝口。我明白你的心,只是切忌急于求成,到时候若是伤了——哎呀!”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马车忽然猛地颠簸,秦婉坐在杌子上,都整个滚了下来。卫珩眼明手快,生怕她跌了,一把将她护在怀里,还差一点,她就要跪下去。秦婉惊魂未定,扶着卫珩手臂上呼吸粗重。两人离得那样近,秦婉身上淡淡的馨香让卫珩意乱神迷,不动声色的将手臂收紧了些,安抚一般低语,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发:“别怕,没事了。”      秦婉隐隐觉得他似乎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也不点破。自前世卫珩带兵出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他抱过了,是以秦婉也很贪恋此刻的光阴,纤长的手指悄悄抓紧他的衣袖,并不放手。      前世,她和卫珩才成亲,还在分床而睡之时。好几次她梦魇,睁眼之时,卫珩永远都是将她抱在怀里,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柔声安慰她:“别怕,没事了。”      两人这般温存,卫珩自是受用,他很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然而还没等他说出第二句话,被颠簸得滚下了软榻的双生子迷蒙的看着周围,见姐姐和卫珩抱在一起,双双嚷了起来:“珩哥哥!”      这一声让卫珩仿佛惊弓之鸟,赶紧将秦婉放开了,一张俊脸全红了:“我、我并无轻薄之意……”他结结巴巴的,望着秦婉同样通红的脸儿,愈发的觉得手足无措起来。秦媛和秦羽可不管他两人怎么了,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卫珩的膝头坐定,两人你挤我我我挤你,秦羽最后卯足了劲儿将秦媛给推了下去才算是完了。秦媛哭哭啼啼的去找姐姐要抱抱,全然忽略了两人憋得通红的脸。      一路无话,到了卫府大门,卫珩自行下车,秦婉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卫珩愈发觉得尴尬,下车后,脸上温度才慢慢平复下来。才要进去,门中却迎出来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男子:“大哥今日回来得这样早?”      卫珩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疏离而冷漠:“与你无关。”      那男子撇撇嘴,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下沉吟。那马车装饰极为华贵,不像是普通的达官显贵。他不觉计上心来,试探着问:“这……莫非是和宁郡主送大哥回来的?”      卫珩目光冰冷,眉眼间阴郁非常:“与你无关之事,不必再问。”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被关在大神码字里出不来,心好痛 QAQ把电脑强行关机才放出来的,心痛自己 欢颜 40 望北   秦婉并不知道卫珩和其堂弟卫琰交谈的事, 自行带着双生子进了宫。皇后和几个王妃正陪着太后坐在一起摸骨牌呢, 老太太今日心情好, 连赢了好几把, 见秦婉来,忙引了她过来:“婉儿来,跟皇祖母一起杀杀她们威风。”      众人也不过是博个乐儿,哪里会真的去赢太后的钱。偏生秦婉对摸骨牌的事极不擅长,不多时就输了好几次,惹得皇后直笑:“母后这回可找了个倒霉小将来, 再输下去, 方才赢得可就全出来了。”说到这里,众人纷纷笑起来。秦婉红了脸, 忙从太后怀里脱身:“皇祖母,皇伯娘笑话婉儿,婉儿不玩了, 往后不还要给你们笑话?”      众人拉扯着秦婉继续, 等秦婉赢了几次,这才放她走。宋夷光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玩九连环,好几次都没解开, 赌气将九连环扔在桌上, 捧着小圆脸在一旁生闷气。见秦婉脱了身,拉着说了好久的话, 直到临近酉时,众人去重华殿赴宴, 秦婉有孝在身并不去,自行在屋中吃了晚膳。      过了中秋之后,武举也随之开始,一直持续到八月末才结束。天气渐渐冷了,京中滞留的学子们却是热情高涨,都等着九月末的放榜,好确定自己是否考得功名。      “柳木头让你去,你拉着我去做什么?”宋夷光撇着嘴问秦婉,虽然嘴上老大不情愿,但她系斗篷的速度十分可观,“一会子他又恼了,又给我甩脸子。”      秦婉笑道:“你这人好赖都不知道,我若是他,也恼你。”见宋夷光变脸,秦婉忙笑道,“好夷光,安定郡主,咱们就不要跟没有道理的人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宋夷光这才满意,小圆脸上满是了然,哼哼唧唧的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我一直都知道。什么不忍拒绝柳木头,你其实就只是想见卫珩了而已。”      今日就是放榜的日子,此次秋闱文举武举一同,也是一日放榜。众位学子们翘首以盼,都聚集在了望北楼等候。柳穆清似乎是明白秦婉的心思,所以才邀请秦婉一同前去。而秦婉投桃报李的,也请了宋夷光前去。      柳穆清本就在雍王府大门等候,见宋夷光从里面出来,大喜过望:“夷光也要去?”岂料小丫头脸儿一仰:“叫谁呢?我可不认识你。”      柳穆清好笑不已,柔声问:“都多久的事儿了,你怎的还记得?我当日说错了话,不该惹你生气,向你赔个不是好不好?”      宋夷光哼了哼,撅着嘴说:“才不要你赔不是,一点诚意也没有。”又招呼秦婉上马车,“咱们不跟没有道理的人讲话。”      同样哭笑不得的秦婉望了柳穆清一眼,低声道:“看来表哥还任重而道远呀,夷光还是很好的姑娘不是?”      “她自然是很好的,况且你我难道不明白她,她嘴上虽不饶人,心里却是最软的。”纵然被呛了一顿,柳穆清还是心情大好,“我本来还想着,你一个女孩子去,只怕给人说什么闲话。夷光既然同去,到底也好说一些了。”      话音刚落,宋夷光就在马车里催促道:“还不上来,要等到什么时候?若是不想去,那就不去了。”两人忙不迭的上了马车,宋夷光当即挽住秦婉的手臂,还不忘给柳穆清做了个鬼脸。      望北楼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在此处宴请,倒也显得十分有面子。刚一进门,就见厅中摆着数十张圆桌,每一张圆桌上都坐满了人,或是文弱的书生打扮,或是孔武有力的士人形象,看来不管文举武举,学子们都在此处等候放榜的消息。跟在柳穆清身后上了二楼,秦婉和宋夷光被领进了一间包厢之中:“你们是女孩子,到底不好当着这样多人抛头露面,单独在一间就是了,我且回去,温师哥约莫也要到了。”      他话音甫一落下,秦婉秀气的眉头就拧了起来:“怎么?今日坐庄的人是温大人?”难怪今日能够聚到这样多的学子,能包下望北楼的人并不少,但能让考生都这样聚集在一起,那可就真是少之又少的。      但是这一点,身为吏部尚书的温一枫是绝对能够做到的。      见她面有不豫之色,柳穆清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婉儿莫不是对温师哥有什么误解?”这样明显的不喜,柳穆清并非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但正因如此,他才更不明白。温一枫年轻有为且行事颇为风雅,即便秦婉对卫珩倾心,但作为友人和温一枫结交又有何不可?      秦婉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怒火:“我给表哥面子,若是今日换了别人,我已然走了。”尽管温一枫并未受到秦仪的牵连,但是秦婉不可能对他放下心结。现下知道这是温一枫做东,她好比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见她蹙起眉头,宋夷光多少也明白了过来,低声道:“还不走么?白让我们阿婉生气。”又拉了秦婉起来,“好阿婉,咱们不为这些没有道理的男人生气,我听闻望北楼后面的有一个可大的园子了,我们一起去,摘一些桂花,回去泡酒吃。”      柳穆清拊掌笑道:“这个很好,婉儿和夷光且去玩吧,约莫还要一阵子才会放榜。我还要去招呼着诸位学子,就陪不得你们了。”      “谁要你陪了?”宋夷光做了个鬼脸,“走走走,才不要你陪。”她拉着秦婉就要去园子里玩,才绕过拐角,却见一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另一侧过来,有些日子不见,对方体格更为健壮了。宋夷光咳了一声,装模作样的唤道:“卫公子。”又用手肘捅了捅秦婉,“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她说到这里,又撅嘴叹道,“其实我好羡慕阿婉啊,你说柳木头这几次怎么老是凶我。”      “你再不知道好赖一些,连我也要凶你。”秦婉摇头叹息,依着宋夷光的大条程度,若是柳穆清不点明,只怕她一辈子都明白不了。宋夷光转头做了个鬼脸,“你们兄妹俩联起手来欺负我。”说到这里,她轻快的下了二楼,自行去园子里摘桂花去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卫珩开口之时,语调有些发酸,“着实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今日望北楼聚集了那样多考生,但厅中却不问一声杂音,众人或站或立,或愁眉深锁或喜笑颜开,只有小二在给各桌上瓜果茶点。秦婉转头看了一眼厅中众人,人多眼杂,不得不防,当下瞋了卫珩一眼:“跟我来,这里说话不方便。”      她率先回了包厢,桌上已然摆了一碟枣花酥和银丝卷并一壶茶。卫珩进来关上门,和她对坐,见她脸儿红扑扑的,也并不说话。想想他方才那话的意思,秦婉叹道:“你以为我光叫你小心温一枫,自己却从不避讳与他接触么?我今日分明不知道是他做东,若是知道,绝不会踏足这里一步,都是表哥哄我来的。”      听了她的解释,卫珩心中稍霁。他本就对温一枫没什么好感,上次秦婉让他小心温一枫之后,就更没好感了,加之温一枫刻意对秦婉示好,让卫珩更是对他厌恶得很,若非撕破脸会让老师难做,他早已和温一枫翻脸了。但今日竟然会在这里见到秦婉,他忽然觉得,若是秦婉让他小心,而她自己却不放弃和温一枫接触的话……醋海翻涌的卫珩自然就心中不平,才说了方才的话。现下听了她的解释,卫珩不看她,耳根却可耻的红了,嘴硬说:“又诳我,多大的人了,他怎么哄你?”      “你说他怎么哄我?”秦婉抿了抿唇,脸颊渐渐烧了起来,“要不是他说,有个呆子也在,我才不来呢。”她说到这里,脸儿更红,直勾勾的看着卫珩,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春/情,“早知道就不来了,那呆子见了我在这里,倒又捻酸了。”      “我才没有吃醋。”耳根的红已然发散到整张脸,卫珩还是强自诡辩,“我一个男人,吃什么醋?”见秦婉眸子里透出笑意来,他微微拔高了声音,“我即便吃醋,也不会为了这样无足轻重的事。”      他还不如不说这话,秦婉笑起来:“欲盖弥彰。”卫珩身子也绷紧了,脸也越来越烫,秦婉则笑得愈发的欢喜了。卫珩咬着牙,知道今日是被她笑话定了,但触及她如花笑靥,紧绷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下来:“罢了,你明白我的心,那就够了。”      秦婉笑道:“我怎能不明白?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你若不看重我,怎会吃味?温一枫此人,你也好,我也好,都要小心一些才是。”      他好比一条毒蛇,缠上了,就没有放开的道理。      卫珩满心温软,全然没有今日放榜的紧张感,显得从容淡定。秦婉将枣花酥推到他面前:“你素来爱吃的,望北楼厨子做的枣花酥很好,我也爱吃。”前世卫珩只要休沐,便会陪她在京郊走走,回到京中后,便来此处大快朵颐。卫珩独爱这里的枣花酥,久而久之,秦婉自然也喜欢上了。      他应了一声,顺势就要去取,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收回了右手,换了左手。他的动作并没有半点停顿,但这等蹩脚,秦婉怎能察觉不到:“右手怎么了?”      “没什么。”卫珩摇头,淡淡说道。然而前世夫妻,秦婉对于他的小伎俩很是清楚,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不过片刻功夫,他脸上渐渐的烧了起来,低声道:“我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那若已经担心了呢?”秦婉柔声反问,他略沉吟后,将右手拿上桌面。手背上有一道近三寸长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了,但这样的长短,当时伤到的时候,必然很疼,“你不要担心,已经很久了,一点都不疼。”      这人总是这样,秦婉想着。前世他也是这样,有一次从外回京,他不知何故,近半月没有进秦婉房间,总是自己睡在书房,连紫苏和杜若都怀疑将军是不是移情别恋了。直到秦婉夜中去问他缘故,才见他躲在书房上药。当时秦婉推门而入之时,还将他吓得不轻,手足无措的样子好比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婉婉,我不是……”事后,他才抱着秦婉,说:“与其让你担心,我宁肯你不知道这件事。”      抿紧了唇,秦婉轻轻抚着他手背的伤口,低声道:“以后练武,可要小心一点,再有这样的事,也不许藏着掖着了。我回去给你寻些上好的金疮药来,免得你又伤着哪里了。”      外面忽然响起了柳穆清的声音:“卫师弟,且出来吧,再一刻钟,便要放榜了,师弟还是与我们一道等候吧。”      卫珩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大手挠了挠她的手心儿,让她脸上顿时一红:“你……”他止不住笑,收回手,快步朝门前走去,笑声却愈发大了,恼得秦婉跺脚不理他。      厅中众学子已然都坐下了,柳穆清和卫珩从楼上下来,自然万众瞩目。学子中忽的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这不是卫家的破落户儿?真以为拜入了郑太傅门下,就能翻身了?破落户儿永远是破落户儿,就像麻雀始终变不成凤凰。”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关于有的小天使质疑男主醋缸这个属性,觉得醋缸不够成熟,配不上女主。欢欢在这里做个解答~ 婉婉重生回来后,醋缸和前世的醋缸虽然是一个人,但是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差异 首先是年龄和阅历,前世的醋缸和婉婉成亲的时候,他已经是二十六岁了,而且是辅国大将军,在沙场纵横多年,惯看生死,比较老练的男人,所以成熟是应该的;而这辈子的醋缸,不要大意他才十七岁,而且之前是受尽白眼,小心思是很敏感的,加上木头表哥跟他比起来哪儿都不差,且跟婉婉是青梅竹马,醋缸就觉得自己好像短了一截,所以极易吃醋。 其次,关于醋缸为什么前世不吃醋这辈子要吃醋了 因为前世婉婉只有他一个呀~但其实他的醋缸属性是一直没有改变的。比如前世婉婉偶尔提到温一枫的时候,他就开始摆臭脸;但是这辈子婉婉身边男人……也不算多吧,那种占有欲,你们懂得~ 咳咳,解说环节结束。 醋缸即将崛起,下章醋缸亲自怼人~ 自信起来的男人就是这么有魅力~ 幸欢颜 41 夺魁   在场的考生们即便是再有敌对关系, 但也不过是竞争罢了, 犯不着说这样恶毒的话。秦婉坐在二楼, 从窗户往下看, 听了这话,蹙起了眉,寻思着这人竟然还没有得到教训?      说话的人正是早就有梁子的蒋文华,他和霍岭二人本来只是寻常的交情,但不知何故,似乎最近变得愈发的熟稔起来, 好几次见到都是在一起, 俨然有些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意思了。两人施施然从座位上起身,行到卫珩跟前。霍岭不必说, 五大三粗,浑圆的身材;而蒋文华相对瘦一些,但体格绝对比不上卫珩。      柳穆清对两人挑衅的举动很不满, 说:“蒋兄和霍兄慎言, 今日无人想听你二人大放厥词。”      蒋文华朗声笑道:“柳兄,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柳兄何必自甘堕落去和卫家的人为伍?我忘了, 卫兄也是世家子, 咱们大熙没落得被皇帝陛下削了爵位,如今苟延残喘的世家。”卫珩拜在郑太傅门下, 本就让很多世家子颜面无存,蒋文华一番话, 自然引得不少在场考生的附和,都朗声大笑起来。      坐在蒋文华另一侧的是许广平,作为国公府的幼子,上面哥哥们都很优秀,故此,许广平性子温吞,也不会与人为恶,见蒋文华这样不给卫珩面子,忙拉他:“好了别说了,何必让卫兄下不来台?”      偏偏蒋文华不以为意,拂开许广平的手:“说说怎么了?这样娱乐大众的事,卫兄一向好雅量,自然愿意。”      见拦不住他,许广平皱着眉头,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继续吧,我不再管了。”卫珩即便真有万般不是,能被郑太傅看中收入门下,难道真是个草包?指不定今日之后就再也得罪不起了!偏偏蒋文华和霍岭一时激愤难平,要逞口舌之勇。越想越气的许广平寻思着别有一日给他俩害了,不如早些了断,想到这里,他又说:“文华,我最后忠告你一句,须知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莫要往后,悔之晚矣。”      蒋文华不以为意,哼了哼算是听到了。那头霍岭则是将指节掰得咔咔作响:“卫公子是在场诸人唯一一个文武科举都参加的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不知道有几斤几两的真功夫。”      考生们等着放榜,说是不焦虑也是不能的。偏偏现下蒋文华和霍岭挑事儿,秉着释放压力的心情,诸位考生也是喜闻乐见,不拘是谁害了谁,于观众而言,都是不错的解压办法,所以考生之中那些好事之徒便嘘声阵阵了。      而卫珩一直静默不语,阴沉着脸由得两人吵闹,此刻听了霍岭掰手指的声音,狞笑道:“那你试试?”话音刚落,他抓了霍岭的衣襟,往前一拽,霍岭那样庞大的身躯竟然踉跄朝前冲了几步,险些掀翻圆桌,扑倒在一个绣墩上,他又生得庞大,顿时将绣墩给压碎了,扑在一地碎片之中,好不尴尬;蒋文华尚未反应过来,卫珩朝着他的脸就是一肘子,他哎哟一声,紧紧捂住鼻子,指缝间不多时就浸出了殷红的血色来。      柳穆清很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如今的卫珩和刚认识他的时候相比,着实变了不少。往日的他,沉默而内敛,在一众人之中,如不注意,是根本留意不到他的。但现在,他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自信和魄力,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觉得逼人。      夏竟成坐在一众纨绔之中,早就乐得抚掌大笑,指着在地上蠕动的霍岭和捂着鼻子鬼叫不已的蒋文华:“这才是该!连我爹跟卫兄动手之时都占不到他半点便宜,我遇着他那是能躲就躲,这还有俩傻子凑上去挨揍的。”      蒋文华虽是一肚子坏水儿,但他很识时务,更明白这种时候不能硬拼了,而霍岭从地上爬起来,便吼道:“卫珩,你得罪了我,晋阳侯府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张狂的样子,让好几个考生都面露担忧之色,秦婉居高临下的看着,对身后紫苏使了个眼色,紫苏会意,立马出去,站在过道上望着下面:“霍家哥儿,你若是再吵嚷下去,惊了和宁郡主和安定郡主的驾,只怕等不到你晋阳侯府要惩治人,今日就得将你给扔出去。”      她话中故意带上宋夷光,就是做得太明显,纵然蒋文华等人知道,但紫苏笃定他们不敢声张,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听秦婉和宋夷光在,众人面面相觑,霍岭脸都吓白了,赶紧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蒋文华本想让霍岭去教训,谁知道成了这样,也是恼恨不已,但着实不敢和两个郡主对上,只能灰溜溜的认了。      这头骚动刚止住,望北楼外面飞奔进来一个小厮:“放榜啦!放榜啦!”一听这话,众人也不看闹剧了,纷纷站起身来:“榜上都有谁?”“快说呀!”“哎呀这小厮,真是急死人了!”      那小厮笑得格外高兴,向众人打了一个千,笑道:“回诸位爷的话,小的只见了解元、亚元、经魁和亚魁。”乡试之中,第一为解元,第二为亚元,三四五则是经魁,第六则为亚魁,都是顶好的名次,所以一时之间,这小厮给围得水泄不通,纷纷问着解元是谁。蒋文华还忍得住,但霍岭一只胖手拧住小厮,就差问他解元是不是自己了。      好容易挣开霍岭的巨手,那小厮忙给卫珩打了个千:“恭喜卫公子,贺喜卫公子,卫公子此次乡试第一,乃是解元。”说罢,又向柳穆清作揖道,“柳公子此次乃是亚元,恭喜柳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霍岭更是吼了起来:“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这破落户儿怎可能是解元?”      “小的看得真真儿的。”那小厮忙反驳他,生怕丢了自己报喜的赏银。卫珩倒是淡定,冷笑道:“我不是,难道你是么?”还未将赏银取出,外面又是小厮奔走而来,高声呼道:“武举放榜了,武举放榜了。”      一听这话,众人忙探着脑袋去问:“解元是谁?”      对方高呼道:“是卫珩卫公子。”又在人群中寻到了卫珩,忙上前打了千:“恭喜卫公子,夺了武举的解元。”      此话一出,众人抽了一口气,纷纷望着卫珩。解元之位极难得到,更不说卫珩一人竟然得了文武解元,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柳穆清立时大喜:“我就知道卫师弟绝非池中物!”又赶紧让贴身的小厮去告诉郑太傅,夏竟成也挤过来向卫珩贺喜,一时间,卫珩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两个来传榜的小厮忙说了讨巧的吉利话,得了不少赏银。柳穆清笑道:“温师哥现下还没有来,若是他来了,知道卫师弟如此能耐,定然也会很高兴的。”      听到温一枫,卫珩淡淡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柳穆清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寻思着怎的小师弟和表妹都这样不待见这位师兄。      蒋文华和霍岭现下灰溜溜的,他俩知道卫珩应该会中举,但从未想到他竟然能连夺文武解元,现在倒成了自己下不来台。门外又进来不少人,皆是今日温一枫安排出去看名次的人,一时之间,望北楼之中越发热闹。不乏有中举之人的欢呼,夏竟成这回得了个第三经魁,倒也是个高兴得很。蒋、霍二人急切的听着自己的名字,那张皇的样子,再没有方才咄咄逼人的底气。      约莫一刻钟之后,再无传榜的小厮回来,而蒋、霍二人也始终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心都凉了半截。而中举之人倒也一一到卫珩跟前祝贺,即便是方才为他俩挑衅卫珩而喝彩的人,都转而去祝贺卫珩,再无人理他二人。      仿佛给人抽了一个脆响,蒋文华和霍岭着实下不来台,众人根本不注意他们。卫珩被众人簇拥着,并不在意,反倒是抬头望向了二楼包厢,见秦婉坐在窗边对自己微笑,心中一暖。她的笑容,于他而言,比中了解元更让他高兴。      而正值此时,紫苏却从楼上下来,手中端着两个小锦盒,行到霍岭和蒋文华跟前:“蒋公子,霍公子,两位郡主送两位的东西。”她说着这话,将两个锦盒递给了两人。两人本因为落第而伤神,但见秦婉和宋夷光赐给自己东西,顿时大喜,一人一个拿在手中,不忘对着卫珩扬了扬。      知道那包厢里不过秦婉一人,所以这所谓两位郡主送的东西,也不过是秦婉所送罢了。卫珩抿紧了唇角,立时生出了酸意来,他脸色黑如锅底,看着蒋、霍二人目光十分不善。而在场大多人都是此次中举之人,既然中了,心中巨石也就放下了,当下看着两人,起哄道:“赶紧打开呀,里面是什么?”      两人倒也十分的配合,让众人来身边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两个锦盒之中都盛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以绢花小楷写着五个字,离得近的好事之徒朗声念出来:“狗眼看人低!”厅中静默片刻,旋即爆发出哄堂大笑来。蒋文华和霍岭二人仿佛给人抽了一个脆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本是醋海翻涌的卫珩听了这番言辞,顿时好笑,抬眼望着秦婉,秦婉则报以一个俏皮的笑容,继续托腮看着下面的闹剧。蒋文华给这般羞辱,又不敢发作,梗着脖子被一众人嘲笑。柳穆清也大笑不止,偏巧宋夷光从园子里回来,发中都落上了桂花,见众人笑得这样大声,不明所以的文柳穆清:“这是怎么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柳穆清将秦婉如何羞辱蒋、霍二人的事与她说,将她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正待上去找秦婉,忽又转头问:“那你和卫珩中了么?”      “自然是中了。”柳穆清笑道,话中稍微有些得意,“卫师弟此次大放异彩,文举武举都是解元,我反倒比他差了一截,是第二。”      “你看,我说你处处不如他吧?你手无缚鸡之力,别人武艺高强;你在郑太傅门下多久了,还是考不过人家……”宋夷光本来说得很开心,但柳穆清的目光却愈发渗人了,吓得她声音越来越小,嘟囔说,“死木头!”      “他样样比我强?”柳穆清蹙着眉问,现下他颇有几分要爆发的意思了。就算不如卫珩也没什么要紧的,但宋夷光这话出来,那意味可就不一样了,柳穆清现在很生气,转头凉飕飕的望了卫珩一眼,又问道:“你这话真心的?”      “不是。”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宋夷光当然很明白这个道理,看着柳穆清脸色很难看,她如何不懂,忙强笑道,“虽然你没有他会读书,但是,你、你长得比他好看呀。”      柳穆清哭笑不得,敲她脑袋说:“拿我开心呢?”卫珩面如冠玉,放眼整个京中,他所接触到的男子,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即便是温一枫,也被衬得失了光泽。他虽也是个佳公子,但和卫珩相比,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      挨了一着,宋夷光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我本来就觉得你比他好看些,说实话你也要恼?这样不待见我,一拍两散,我不受你这窝囊气。” 作者有话要说: 醋缸负责打,婉婉负责……脸 (????)我们婉婉可是小仙女~ 欢欢这么几天三更的原因不是因为吃错药了,也不是受刺激了…… 因为八月一号到五号有日万活动,连续五天更新过万就有奖励榜单 咩哈哈哈哈哈奖励榜单~ 42 月夜   宋夷光素来是个没成算的姑娘, 此时动了气, 说出的话定然是真。柳穆清脸上登时烫了起来, 见宋夷□□得转头就走, 也顾不得许多,忙拉住她,告饶道:“夷光,我、我错了,我不是恼你。你的实话,我很喜欢……”      宋夷光可不吃这套, 衣袖一拂, 将他的手甩开:“柳穆清,我真的生你气了,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别找阿婉来做说客,谁再理你谁是小狗。”说罢,她噔噔噔上了楼, 看也不看柳穆清一眼。      柳穆清僵在原地, 暗自懊悔自己竟然说了这样的疯话让她恼了,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挽回,一时憋得面红耳赤。想上楼又怕让宋夷光更为生气, 左右为难的好不难过。那头蒋文华和霍岭二人给结结实实嘲笑了一番, 颜面无存,愈发觉得下不来台, 几乎是夺路而逃,身后还有人在笑。      今日中举的自然欢喜, 没有中举的也灰溜溜的走了,一时之间场面寥落了许多。而今日放榜本已临近申时,又有闹剧上演,待坐下后,已然申时末了。做东的温一枫迟迟不见出现,只命人递了消息来,让柳穆清主持大局,柳穆清踌躇着要不要去给宋夷光赔不是,也只好按捺住,命小二开始上菜。      接下来则是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的场面。卫珩满心惦念着秦婉,想要去跟秦婉单独说说话,但今日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举子们谁会放他离开,纷纷前来敬酒,那阵仗,俨然是要卫珩醉死在此处才肯罢休。夏竟成唯恐天下不乱,更是怂恿卫珩多吃几杯,场面十分热闹。      而比起厅中,楼上包厢之中就冷清多了。今日温一枫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无一不是珍馐美餐,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纵然恶心温一枫,但没有送到嘴边的肥肉不要的,所以秦婉也吃了一些,但她胃口不大,不多时就让盛汤,望着对面大快朵颐的宋夷光,良久不语。      往日宋夷光虽然也贪食,但今日,似乎怪怪的。狠狠嚼碎了鱼肉馄饨,咽了之后,她才说:“阿婉,今天柳木头长脾气了,他打我,打得好疼呢。”她说着,捂着脑门上那小小的红印,“我生气了,往后再不理他了,你不要来做说客。”      “好。”秦婉呷了一口汤,也不问缘故,径直点头答应了。宋夷光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现在赌咒发誓说不理柳穆清了,等这口气消了,自然还是要理的。至于柳穆清动手了这件事,旁的秦婉不敢说,表哥绝不会跟女孩子动手这件事,秦婉敢打赌不会有。至于宋夷光脑门上的红印,只怕是给敲了一下。      但这样冷淡的态度显然不是宋夷光要的结果,她撅着嘴,问道:“你怎的不问为什么?”      “有什么好问的?你俩拌嘴的次数,我可见多了。”秦婉笑眯眯的,“定然是你又在他跟前说,卫珩哪儿哪儿都比他强,这才将他惹恼了。我若是问你,你定然说,‘柳木头好没道理的人,我再不理他了’。也不是一二遭了,故此我不问。”      见她将方才的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宋夷光红着脸,嚷道:“什么呀,他本就不如卫珩呀。后来我说他长得比卫珩好看,谁知道这人又恼了,还动手打我。可是我就是觉得他比卫珩好看呀。”      这丫头净胡说。秦婉腹诽说,如今卫家还无起色,自然不好说。但前世,卫珩和温一枫一般,可是京中贵女的心头好,即便秦婉被孟岚圈禁在后院都知道这件事,柳穆清虽也是京中称道的佳公子,但到底不及那两人来得厉害。不过,见宋夷光如此愤愤的样子,秦婉还是不说这话了,但心中却是愈发的了然了。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情况,明摆着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今临近冬日,天也黑得早,厅中觥筹交错,吃得好不热闹。宋夷光今日摆明了撒气呢,吃得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再也吃不下了才站起身:“阿婉,你随我去走走消消食吧。”      “你这吃相,别人还以为皇祖母苛待你吃食了呢。”秦婉摇头直笑,无奈和宋夷光一起出去。留下来的举子们个个吃酒吃得面红耳赤,还有几个大着舌头哥俩好,坐在主桌的卫珩还被一群人围住敬酒,他虽上了脸,但神情还是清明,柳穆清趴在桌上,明摆着就是被灌翻了。      宋夷光可高兴了,噔噔噔下了楼,指着柳穆清问道:“你们谁将这臭小子给灌翻的?我重重有赏!”众人转头看了她一眼,大都酒意上头了,也懒怠去分辨她是谁,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吃酒。宋夷光给闹了个没趣,跺脚瞪着趴在桌上的柳穆清。      后者被灌得脸色通红,醉醺醺趴在桌上的样子显得十分脆弱。宋夷光恶意的推他:“你就是活该,叫你凶我,叫你有事没事就凶我,你活该!”      见她撒气,秦婉忙拉住她:“好了,都吃醉了,你闹他做什么?一会子吐你一身,你就知道好玩了。”宋夷光悻悻的应了一声,正要去散步消食,忽的被柳穆清一把抓住了小手,将她唬了一跳,一叠声叫道:“阿婉,他装醉!”      秦婉不明所以的过来看,柳穆清眼睛微微睁开,眼神一片混沌,大手却如同钳子一样,死死抓住宋夷光不撒手。宋夷光使劲也挣不开,气得要命:“柳木头,我要打死你!”      “夷光……”似乎是听见了“木头”这个专属称呼,柳穆清总算是有了反应,挣扎着要坐起来,他满脸通红,望着宋夷光,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夷光,你别恼我,我知道错了……你别在我跟前夸卫珩,我不喜欢你夸他。”      “你管我夸谁!”宋夷光嚷道,柳穆清依旧不撒手:“你不许夸他,也不许夸别的男人,只能夸我……夷光,你别走,以后都留在我身边,我想你,我每天都想看到你……”      原本还是气恼,谁知道最后这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说出来,宋夷光脸立时就红了。秦婉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又憋不住笑转过身去,瘦弱的双肩都忍得发抖了。柳穆清还嘟囔着叫“夷光”,宋夷光臊得脸上通红,又见秦婉这样,愈发手足无措:“你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太后娘娘,你们兄妹俩都欺负我!”她一面说,一面卯足了劲儿掰开柳穆清的大手,转头一溜烟儿跑到园子里去了。      秦婉笑得不行,柳穆清趴在桌上,低低的唤着“夷光”。见他着实醉了,秦婉叫了人将他抬到客房里去睡觉。待料理完这头,那厢夏竟成领着一众人将卫珩团团围住,但人人都上了脸,眼神也有几分茫然了,估计离醉也不远了。又吃了两三倍,为首的夏竟成分开人群冲了出来,冲出大门去吐,不多时才回来,摆手道:“我不干了,我算是明白了,吃酒这事,卫兄往后还是自己玩去吧。我受不住了,要找个僻静之所睡觉去了。诸位慢吃,夏某睡觉去了。”      本就是他领着众人来敬酒的,现下他一走,众人自然也就树倒猢狲散。卫珩搁了手中的酒杯,摇头直笑。秦婉立在园子的入口,正微笑着望着他。卫珩心中一暖,忙向她走去。方才秦婉从楼上下来他就看到了,但一直脱不开身,现下他自然要和秦婉好好的说说话。      厅中已然醉倒了不少人,小二们忙着抬人去休息,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俩。他身上带着稀薄的酒味,秦婉酒量不大,闻着这味道都有些要醉了,红着脸笑道:“你真欺负他们,分明是千杯不醉的酒量,可让这些举子们吃了大亏。”      他酒量惊人,秦婉前世就知道了,有那么几次,有些同僚来将军府做客,秦婉身子弱先去歇息,都睡醒了一觉,回去看就见三五个同僚全都醉得不省人事,卫珩只是红了脸。待他沐浴,洗去一身酒味,这才将秦婉抱上床。不过,每次吃酒之后,他都自行在罗汉床上去睡,从不同床。      依着他的说法,是怕夜中情动,他又吃了酒,若是控制不好力道,怕伤了她的身子。      想到这羞人的事,秦婉脸儿更是滚烫。卫珩笑道:“他们一个个成心想看我吃醉了好闹笑话,只是他们酒量太浅,灌不醉我。”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秦婉发红的小脸,“陪我在园子里走走,可以吗?”      秦婉颔首称是,两人并肩在院中散步。深秋的园子,枯枝在微风中摇曳,显得有些萧索,月色皎皎,给这一片萧索镀上了银光。离得远,秦婉就闻见了桂花的香甜气味。前世因卫珩喜欢吃桂花酥和枣花酥,每逢深秋,她就会收集一些桂花,留着好做点心。      “我今日还不曾贺你夺魁。”秦婉笑道,“解元虽不少见,但这样同日夺得文武解元的却是少见得很,恭喜恭喜。”      卫珩立时露出笑容来,眼睛都笑弯了:“有你这话,我很高兴。”说到这里,“我此生,定然是要光耀卫家门楣,还有……”他说到这里,望向秦婉,将剩下的半句咽了下去,脸庞微微红了。      还有,他要娶秦婉为妻。      他剩下半句没有说出来,但秦婉已经猜到他什么意思了,不觉脸上发烫:“如果是你,定然可以的。”她说到这里,又走出几步,转头笑道,“我倒没有你的雄心壮志,你要听一听?”      “什么?”卫珩含笑问道,她小脸通红,在月色下别有一番旖旎。      秦婉指了指发中他送的银凤簪:“等你当状元的时候,可要给我换个金的。”她俏皮的话落入卫珩耳中,后者立时笑起来:“好,待我高中状元之时,自然会带着赤金的簪子来找你。”      秦婉含笑不语,自己走到桂花树下,从此处望向月亮,月亮别有一番光景。有些话,她没有说出口,比如,前世害过她的的人,这辈子一个也别想跑;比如,她希望弟弟妹妹还有父王,一家人可以和睦安定的过这一辈子;前世被害死的皇祖母,也希望可以长命百岁。      还有,她还想嫁给卫珩,生好多好多孩子。      她想得出神,卫珩身上淡淡的酒味似乎离她更近了些,刚回神,就感觉到他柔软的双唇在自己脸颊上碰了碰。秦婉怔了,他带了几分酒意的温热呼吸徐徐喷在耳边:“我心悦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了二十几年的单身狗,却要变身狗粮制造机,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无语凝噎望苍天】 再次求预收~ 穿越后,薛采月听说,原主是个惹祸精。 比如,退婚不成,就怒揍未婚夫,将其打得半个月没起身。 直到她知道—— 那个被原主暴打一顿的未婚夫温涯,现在发!达!了!!    据说,当朝丞相温涯,把持朝政已久,且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温涯:我可爱的小未婚妻进京来跟我完婚了呀。 薛采月:QAQ    薛采月决定讨好奸相,用糖衣炮弹软化他。 然而—— 为什么到最后,他就是不松口,还非要自己陪他一辈子呢QAQ! 电脑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手机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用APP的小天使请进入专栏收藏欢欢预收文《奸相宠妻日常》,么么么哒~ 当然如果能顺便收藏欢欢是最好啦~嘿嘿 者:薄幸欢颜 43 不详   月色皎皎如水, 两人离得那样近, 秦婉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脸上滚烫。她并非第一次听到卫珩的表白, 前世卫珩也时常告诉她,自己心悦她,但再一次听到,她还是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来。      她憋红了脸,却一语不发, 卫珩同样静默, 站直了身子,望着她通红的小脸。他今日还是有些稀薄的醉意, 纵然他和秦婉对彼此的心思都是心知肚明的,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他要亲口告诉秦婉, 他有多喜欢她。      良久, 秦婉才慢慢平复下来,点头说:“我知道。”      “我心仪的姑娘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卫珩声音愈发的温柔,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我现在还配不上你, 但总有一日,我会光耀卫家门楣, 待那时,你……”      秦婉摇头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慢吞吞的说:“我才十三岁,连及笄都还要两年。”她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斟酌了一次,“你要光耀卫家门楣,你想做的就去做,即便要个三年五载,我也等得起。”      她慢慢的说完,脸儿越来越红,也不敢去看卫珩。后者静默的听完,“呵”一声笑出来,足以见得他的欢喜:“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都快等不及将你娶回去了。”      他这话太过露骨,秦婉皱着眉头,跺脚说:“你们男人吃了酒,都开始臊起姑娘家来了?”      “我臊你做什么?”卫珩有些诧异,“我欢喜呢。”大手轻轻的握住她的小臂,她很瘦,手掌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臂骨。卫珩叹道:“往后多吃一些,我知道你素来吃得不多。”      “好。”秦婉应得飞快,见他手背清晰可见的伤疤,小手不动声色的抚了上去:“往后,小心一些,受伤了,也要赶紧处理。”      卫珩“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秦婉动了动,并不挣扎,十分顺从的任他牵着。前世也是这样,每每消了夜,他就会牵着自己在园子里遛弯,若是太阳太大,就沿着抄手游廊走一圈,而后回到屋中。秦婉先去沐浴,他则在屋中,给她削瓜果。      乖顺的跟在他身边,秦婉略含了几分笑容,故意放慢了脚步。卫珩转头看了她一眼,起先还是微笑,不多时竟然朗声大笑起來。秦婉从未见他笑成这样过,更不知他笑什么,以为他在笑自己,一时面红耳赤:“你笑我,你好坏,你竟然笑我。”      卫珩笑了好久,将秦婉闹得面红耳赤,他失笑,再次吻了吻她滚烫的小脸:“我喜欢你。”秦婉抿紧了唇:“再笑就不理你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愈发的羞赧,迎上卫珩灼热的视线,将自己的手从他大掌里抽出来,“再不理你了。”      哪知卫珩信以为真,一时慌了手脚:“你别气,我不是笑你。我只是……很高兴。”秦婉暗笑,依旧不理他,卫珩愈发的无措,认定秦婉恼了,搓了搓自己的脸,柔声道:“我错了可好……你别恼我,婉婉。”      恍惚又像是回到了前世,他也是这样依依唤着“婉婉”。两辈子的事仿佛交错到了一起,她眼眶微微发红,转头对卫珩展眉一笑:“呆子,和你开玩笑呢。我怎会不理你?”      她笑得腼腆,卫珩正待再说,不远处忽然响起小二的声音:“卫公子?是卫公子么?温大人来了,柳公子现下醉着,大人找公子呢。”      卫珩立时冷凝,那生人勿近的阴郁重新挂上眉宇间也漫上了素日里带着的阴郁:“知道了,马上去。”他着实讨厌温一枫,但为了老师,却也不能跟他扯破脸。那小二颔首称是,忙回去复命去了,卫珩浑身绷紧,良久,他才赌气说:“你方才,可是答应了我,来年是要嫁给我为妻的。”      没头脑一般的话,秦婉有些不解:“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卫珩脸上有些许发红,像是方才吃的酒都发散了出来:“你来年,可是要嫁与我为妻的……”见她依旧不解,他咬了咬牙,别扭不已,“我不喜欢你和温一枫……”      “我也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秦婉何等聪慧的人,立时就明白他什么意思——又吃醋了而已,当下笑着宽慰他,“我本就不喜他。”      卫珩这才脸色稍霁,绷紧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若非这几次和温一枫接触,都见识到了他的阴毒,卫珩和秦婉也会像是京中大部分人一样,认为温一枫人中龙凤,又是个温润公子,恨不能与其结交。      能让京中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温一枫也算是个极为能耐的人了。      “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夷光。”秦婉思忖片刻,说道,“你我一起回去,太过招摇。”想到四公主在太后跟前告密的事,秦婉着实信不过此人,忙说道,“免得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你且先回去。”      卫珩颔首称是,两人分开自顾自去了。绕过园子里的假山,行至池边,又听一声“扑通”。这个季节,早就没有青蛙了,是以秦婉转头,见宋夷光立在池边,百无聊赖的朝池子里扔石头呢。她见秦婉过来,朝后退了一步,小脸拧在了一起:“你们兄妹都欺负我!”      “又与我什么相干?”秦婉哭笑不得,“不是我拉的你,也不是我说的话,恼我做什么?”      宋夷光素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听了这番话,似乎被说动了,愣了愣后才说:“可是你笑我了。”没错,阿婉就是笑了,她还笑得可开心了。“你们兄妹两个,柳木头装醉臊我,你就笑话我。”      “可是他没有装醉啊,现下还睡着呢。”秦婉好笑不已,宋夷光这丫头怎会认为柳穆清故意装醉来臊她,“你不信你回去瞧瞧,他还睡着呢。”      宋夷光半信半疑,跺脚道:“他不是装醉,他为什么说混账话来臊我?”      前后两辈子,宋夷光都是这样神经大条的姑娘。秦婉如此想着,走到她身边,抬头望着皎皎的月亮:“没准儿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嘛。”      宋夷光不说话了,搅着自己的衣角,很是忸怩的样子:“你说他的肺腑之言?”她皱着小眉头,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问:“他、他喜欢我?”      “不然呢?”见她总算是开窍了,秦婉便一步步的指引她,“你想想,是不是每一次都好好儿的,结果你一称赞卫珩比他好的时候,他就恼了?因为他喜欢你呀,所以才会……”      还没说完,宋夷光就打断了她:“可是卫珩是他师弟,他心眼也太小了,夸一夸怎么了?”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着秦婉,“那你呢?卫珩也这样心眼小?”      “是呀,他一直都是小心眼。我和表哥说说话还恨不能将表哥给揍一顿呢。”秦婉腹诽说,点头笑道:“他们都是这样的,别听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些事儿还不如咱们姑娘敞得开。”说到这里,她握了握宋夷光的手,“大抵,我表哥想将你娶回去做我嫂子呢。”      “娶我回去?”宋夷光叫了一声,皱着眉头,好像很担心的样子,秦婉只当她害羞,半晌之后,她胀红了脸,眼底泪光浮动,“那、那他会不会死?会不会被我克死?”      “什么?”秦婉险些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根本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宋夷光脸儿通红,金豆子都落了下来:“我是不祥的人,天生就克人防人的。我不想柳木头死,所以……我还是不要当你嫂子了。”      她这番话全无理由,让秦婉有些震惊,旋即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话?什么防人克人,是不是谁说了什么混账话?”      她越哭越厉害了:“如果不是我防人克人,我娘怎会那样早就去世了,我爹也……”她越说越伤心,“他们定然都是给我防死克死的。”      宋夷光看来素来大条,又是个没有心眼的姑娘,原来内心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秦婉长叹道:“你成日就爱想这些有的没的,我还以为是谁说了混账话给你听,原来是自己胡思乱想。生老病死乃是自然之理命定之数,能因你一人改变,只怕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你娘虽去世得早,但是因病去世,你爹是为了大熙战死,难道也是你的责任?”说到这里,她点着宋夷光的脑袋,“还说你没个心眼,竟然想这些歪理。你若真是不祥之人,皇祖母养了你多少年,怎没有见有半点不对;我和你好了那样多年,也没有什么不妥呀。”      前世秦婉自然也深信鬼神之说,但自从重生之后,她就再也不相信这些了。若真有鬼神,那么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故此,宋夷光所说的什么克人防人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丝毫不足以取信。      宋夷光撅嘴看着她,对于她的说法半信半疑。秦婉笑道:“好了,这些光怪陆离的事,谁又知道?见过稀奇的,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自己说自己是不祥之人的。好了,不要再想了,总归咱们都还小,这种事好好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两人这才往厅中去了。因为做东的温一枫来了,所以还没醉得不省人事的自然都要强打了精神出来和温一枫见上一面。是以厅中现下很多人,而温一枫身边的竟然还带了一个小姑娘,让秦婉和宋夷光着实没有想到。待看清那姑娘的面貌,两人更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四公主竟然会跟着温一枫来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秦婉不愿和温一枫接触,但又着实好奇,就这样站在大厅入口,望着四公主。温一枫才到不久,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卫珩坐在另一张桌上,时不时瞥向了大厅入口,直到切实看到了秦婉进来,眉宇间这才带了几分暖意。      “你怎么不过去?”四公主也不知是被挤了出来,还是不耐寂寞要出来遛一遛,总之,卫珩独自一人坐着,引起了她的注意,“你叫什么名字?同我说说可好?”      卫珩并不识得她,加之她径直问了出来,淡淡道:“初见便问男子姓名,姑娘孟浪了。”      四公主撅嘴说道:“我孟浪?我问你叫什么是看得起你,你倒还自己拿乔?实话告诉你,就是温一枫见了我,我让他行跪礼,他都不敢站着。”      温一枫是吏部尚书,正三品的官位,在朝中实属大员,这少女竟然如此托大,说出这样的话。卫珩打量她一二,见她虽是娇小,但衣着所用料子无一不是上品,腰间小小的坠子也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加之她骄纵,举手投足之间也散发出来贵气。只怕……是从宫里出来的。      他不说话,四公主笑道:“罢了,你不说也不要紧,我自有法子知道。等我知道之后,我要请旨让你到我三哥府上去当差。等我去玩的时候,你就要陪我玩儿。”      听了这般任性的话,秦婉不觉好笑,宋夷光撇撇嘴说:“她当自己是谁呢,卫珩可是双科解元,能到三皇子府上去当差?打得好如意算盘。”      秦婉不觉好笑,转身要上楼。卫珩格外眼尖的望见了她,见她理也不理自己,顿时着了慌,再不搭理四公主。后者见他全然无视了自己,又见他直勾勾的看着正在上楼的秦婉,立时冷笑起来:“好哇,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的提示:欢大壮关小黑屋去了,希望在晚上出来么么啪 欢大壮的微博:蠢萌笨小孩,么么啪~ 44 不负   四公主这话问得颇有几分质问之意, 卫珩立时蹙起了眉头, 望着四公主的目光颇有几分冷冽。四公主兀自不觉, 掐着腰等秦婉和宋夷光的回答。后者两人对视一眼, 双双抿唇一笑。秦婉歪着头,露出几分俏皮的意思来:“四妹妹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大熙又无宵禁,夷光住在我雍王府上,我二人出来一趟,只怕是比你从宫里出来一趟容易许多吧?”      因上次在她两人手上吃了瘪, 四公主对她二人很是不满, 在望北楼见了两人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让两人好好吃一次亏。所以也没有想许多, 当即质问了出来,被秦婉反问之后,脸儿都憋红了, 强词夺理道:“我跟你们两个一点都不一样, 我是、我是替父皇来的,我是替父皇来看看天子门生的。”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可有道理了, 越发得意, “你们两个是来玩的,别把我和你们混为一谈!”      她脸都憋红了才憋出来的理由, 说得倒还煞有介事。秦婉微笑着走下楼梯来,那娇俏的样子落在卫珩眼里, 让他整个人都十分舒畅,也随之笑起来,看着秦婉来到跟前。待行到四公主三步开外:“四妹妹既然不是来玩的,自该将天家威严显露出来,如此才是前来抚恤之道。即便再看重某人,也不该这样问其名讳,显得有失偏颇,难免落人口实。”      四公主脸儿胀红,当众被秦婉戳穿,滋味实在不好过。好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温一枫身上,暂且还分不出心来顾及三个姑娘。只是四公主面皮紫胀,她方才就觉得卫珩生得实在好看,一下子就让她心中小鹿乱撞了。人都喜欢美的东西,四公主也不例外,况且这人既然在这里,那么定是中了举的人……有些春心萌动的四公主受宠惯了,除了在秦婉这里,从未吃过瘪,自然就直接问了卫珩是谁了。      想了想,她跺脚道:“和宁,你敢质问我?”又气急败坏的问道,“你说我是来玩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不也是来玩的?我问男子名讳怎了?你二人难道不是看着今日青年俊彦多,想为以后选夫婿做个事先查察,这才来的?”      这话若是私下玩笑也就罢了,但当众说出来,意味可就不一样了。卫珩蹙着眉头,瞪向四公主的目光十分冷冽。他只当这位四公主骄纵,但没想到,她开口就是要败坏秦婉和宋夷光的名声,这点让卫珩很生气,面前的若不是女孩子,他能直接将其踢出去。      他不乐意了,宋夷光比他还不乐意呢,三两步走到秦婉跟前:“四公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是皇女呢,当着一群男人说什么疯话?你这话传到陛下耳中,那可不是禁足一月就能好得了的!”      四公主闻言大怒,上次和宋夷光起了龃龉之后,她就被禁足了,这一点让四公主想起来都是一阵怒火滔天。现在宋夷光还敢出面,让四公主更是怒不可遏。秦婉忙拦住宋夷光:“算了,没必要闹到臣子跟前,多不好看。”      然而四公主可不是受气的人,张牙舞爪的就要和宋夷光并秦婉算账。观望了四公主的一番言辞,卫珩即便再迟钝也知道这位皇女定然是娇宠着长大,行事很是跋扈。未免她伤到秦婉,卫珩想也不想便横在了四公主跟前,四公主才十二岁,被他堵了去路,小脸微微发白,娇声斥道:“你做什么?”      “四公主乃是皇女,行止就是天家的脸面。”卫珩冷冷的看着她,语气也冷冰冰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如今当着一众臣子,还是谨言慎行,不要让人以为,天家的礼数竟然成了这般。”      “你凶我!”四公主尖声叫了一声,登时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她自幼娇宠长大,从未被人这样凶过,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居然敢凶我……”      她泫然欲泣,卫珩却没有一点动容,淡淡说:“我无意针对公主,就事论事罢了。”自小及大,卫珩在世人的白眼之中长了这样多年,早就学会了避其锋芒。若是在往日,他自然不会和四公主争执,只会作壁上观。但是现在,四公主想要欺负的,是他的婉婉……      婉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往后更会是他的妻子,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婉婉!      宋夷光重重的咳了一声,顺便拿手肘杵着秦婉。后者脸上慢慢浮出红晕来,扭身就往园子里去了。卫珩听得她的脚步声,见她离开,心中登时慌了。尽管如今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知道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是什么,但他终究很少和女孩子接触,是以对于女孩子的心思还有些捉摸不透,只认为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妥,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幕闹剧自然被温一枫尽收眼底,他抿出一个笑容,看来今日将四公主这位纨绔女带出来,倒也是不虚此行。他暗笑不已,面上却还是担心的模样,温言说:“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四公主现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生平第一次对男子生出好感来,谁想转头就被这个男人给凶了,这让四公主萌动的少女芳心很是受伤。偏巧温一枫自作聪明的想要展示京中佳公子的风度,她强压住眼泪,怒视温一枫:“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闲事!”      这几年来,温一枫是京中公认的金龟婿,有不少世家贵女对其趋之若鹜,谁想四公主竟然开口就斥责他,让温一枫蹙了蹙眉,眸中狠辣一闪而过,旋即还是素日里温和从容的样子:“是臣孟浪了……臣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四公主微微拔高了声音,“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对三哥和父皇不好交差?温一枫,好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做臣子的管。你扪心自问你什么身份,也敢来过问我的私事!”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温一枫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笑道:“是臣失礼了,还请四公主息怒。”      在场众人不少是温一枫的忠实拥趸,加之四公主的言语实在太过嚣张,温一枫什么都没说,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故就当众下了朝廷正三品大员的脸面啊!而众举子又是吃了酒的,借着酒意上头,便有人要说四公主的不是。能中举之人,自然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说些话一旦弯弯绕绕起来,被骂了还以为对方在夸你呢。没有几句,四公主就给说委屈了,嚷道:“反了反了!你们敢说我的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回去就告诉父皇,把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全给杀了!”      这话可真是捅了大篓子,在场都是刚得了功名的举子,正等着一展拳脚为国效力,忽的就成了四公主口中的乱臣贼子,如何能忍,立时有人大骂道:“身为皇女,不知体恤臣子之心,反倒是仗着身份欺压臣民,如此德行,切实是败坏天家颜面!我等今日才考取功名,等着为国建功立业,如公主这般言论,往后也不必再行科举之事。明日一早,我等乱臣贼子自去皇宫门前伏下请罪,求陛下收了功名去!”      这话自然得了不少人附和,四公主何曾被这样多人围着斥责过,早就吓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兀自不饶人:“你们反了!全反了!我可是皇女,你们得罪了我,一个也别想跑!”      宋夷光素来是个天真无忧的性子,见四公主被说得泫然欲泣,心中大喜,立在人群外拍手:“该!叫你素日里嚣张跋扈,眼里也没个人了。如今犯了众怒,还敢说自己是皇女,皇女才更该体恤臣民。”又见卫珩似有几分心不在焉,忙说:“你傻愣着做什么呀?园子里黑灯瞎火还没有人,阿婉摔着了怎么办?”      想到秦婉可能摔倒,卫珩心都悬了起来,静默不语,赶紧往园子里去了,一点也不在意这里的争执。一路进了园子,厅中的争执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刚转过假山,就见秦婉立在桂花树下,月光如水,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轻纱。卫珩喉结上下浮动,柔声道:“郡主……婉婉,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别恼我,更别不理我。”      他慢慢靠近,借着月光,见秦婉脸色通红,眸子里也透着几许□□:“我恼你做什么?我高兴呢,你肯护着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脸,“你肯维护我,我很高兴。”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还带着稀薄的酒意,秦婉都要醉了,脸上的温度愈发灼热:“卫珩,我很庆幸我可以遇到你。”她前世被养在雍王府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那种日复一日丝毫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生活,有时还会有孟岚和朱婆子的恶意挑衅。直到卫珩出现,他将自己娶进了将军府。秦婉还记得,初入将军府之时,她一点初为人妇的喜悦都没有,她只认为,只怕是卫珩被催婚催得厉害了,毕竟他已然二十有六了,这才娶一个他便于辖制的女人。      直到回门那日,他柔声说:“别怕,往后我都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忽的笑起来,那笑容愈发的漂亮,卫珩不觉看痴了,半晌后说:“我也一样。”他自然不会忘记的,柳姨去世之后,他踌躇了很久,还是向雍王府递了帖子。他早就设想过无数的情况,比如雍王府会闭门不见,甚至当众将他赶出来。但秦婉并没有,她对自己很好,更没有因为所谓皇帝厌恨的传言对自己避如蛇蝎,反倒是细致入微的关心和帮助。直至现在,自己已然离不开她了。      望着她的笑脸,卫珩眉宇间的阴鸷一扫而空,轻声道:“我此生必不负你。”      两人正情浓之际,隐隐的,卫珩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远非秦婉可比,未免人非议,他当即和秦婉保持了一丈开外的距离。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似是还有几声啜泣,一个娇小的身影跑过来,飞快的转过假山。月色下,四公主泪眼婆娑,似是受了大委屈。      秦婉并不知她和举子们起了龃龉的事,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四公主纵然骄纵,但鲜少会服软,这样当着众人哭鼻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但今日她竟然哭了,这让秦婉不得不纳罕,忙问:“出了什么事?谁给了你委屈受?”      “你不要装好人!”四公主嚷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你们都欺负我,那群乱臣贼子也都不是好人,都偏帮着温一枫,你也不是好人,守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乱臣贼子?秦婉略一惊,心说她竟然敢称这群刚中举的学子们为乱臣贼子!这话说出来,任是谁也要恼。加之厅中举子们在温一枫和四公主来之前就吃了不少酒,现下酒意上头,听了这番话,自然忍不住。秦婉蹙着眉头,望着四公主带着泪痕的小脸:“温一枫呢?他也不分解劝上一二?”      四公主冷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也配管我的闲事!”说到这里,她不依不饶的指着卫珩,“你说,和宁哪里比我好了,你们作甚都偏帮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决定,微博以后不定期更小剧场,嘿哈豁~ 欢欢这两天码字真的码得心力交瘁嘤嘤嘤 只有今天和明天两天啦~以后又可以只更三千了好开心QAQ 45 破罐   四公主在宫中素来跋扈惯了, 即便是被皇帝关了一个月, 也不见收敛。而方才温一枫“好心”问上一句, 她便一通迁怒, 更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自然激起众怒。她到底说不过那群举子,自行从厅中出来,哭得梨花带雨。不想又在这里遇到了卫珩和秦婉,方才卫珩向着秦婉的事又勾了出来,四公主立时质问起了卫珩。      尽管秦婉不知方才的事, 但听了四公主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 也觉得十分憋气。卫珩更是摸清了四公主的品行,对于四公主这样行事嚣张的人, 他素来是敬而远之,从不与之为伍。四公主质问于他,让卫珩蹙了蹙眉, 顿时生了一股子厌恶, 冷冷的望着四公主:“郡主处处都比公主好,公主连这点自知也不曾有么?”      四公主恍如雷击,少女萌动的芳心像是被戳了一刀, 才收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你好得很!我不管, 我看上了的东西,全都是我的, 你想溜,除非你死了!待我长大了, 你若不做我驸马而娶了别人,我定然要杀了那个女子,将你抢过来!”      她行事素来极为嚣张,说出这话之后,卫珩目光陡然一冷,瞪向四公主的目光也极为渗人。纵然四公主跋扈惯了,但被他这目光一吓,还是缩了缩脖子:“你、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卫珩现下止不住的怒意,“我敬公主贵为皇女,不愿与公主争执。公主行事还是三思而行,倘若我心仪之人真因公主而死,血债必然血偿。”      他从来都是韬光养晦,也鲜少和人分辩争执。但今日,他和前些日子不一样,行止间都透着自信和魄力,就像前世那个意气风发的辅国大将军。秦婉忽的笑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妹妹情窦初开,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的,你不要着恼。”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卫珩神情忽的哀怨起来,望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秦婉本是恼怒,见了卫珩的眼神,忽的就好笑了,继续慢吞吞的问,“四妹妹这样快就要一个男子做自己的驸马,可知其姓甚名谁,家世如何?”      不拘是什么朝代,婚配之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大熙的皇女位比亲王,有自己的汤沐邑,是极为尊贵的存在。正因如此,驸马便更要讲求个家世了。若非世家子,想要尚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虽然驸马所受辖制多,但在大熙,尚主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倒有不少人愿意尚主。      而四公主如今不过是小女孩儿的春心萌动,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出要其做她驸马的话来,自然会被人嘲笑。      听出秦婉的嘲笑之意,四公主脸都憋红了,还是不肯认输:“我如今不知,来日总会知道的。我管他是谁,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好,四妹妹有如此胸襟,做姐姐的佩服。”秦婉心中憋气,故意拊掌笑道,想到前世,孟岚秦仪等人将自己害得那样惨,而四公主还可以这样嚣张跋扈,她心中便有诸多不平。加上她竟然不开眼,敢觊觎自己的卫珩……越想越觉得着恼的秦婉扬起一个稍显恶意的笑容,“那么,就请四妹妹来日到了皇祖母跟前,也要这样说呀。”她语调愈发缓慢,看着四公主,一字一句的说,“你就告诉皇祖母她老人家,说你看上了卫珩,非他不嫁,要他做你的驸马。”      听到“卫珩”两个字,四公主脸色立即白了,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更显得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戴了一张白银制成的面具一样。她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是卫珩?!”      “正是。”卫珩淡淡的说道,望着四公主惊惧的神情,顿感讽意,负手冷笑道,“公主方才不还说,即便我娶了旁人,也要杀了我的结发妻子,将我抢过去么?既然这样喜欢卫某,何以现下脸色白如金纸,仿佛见了鬼?”      夜色苍茫,他声音凉飕飕的,说出“见了鬼”三个字,四公主当即打了个寒颤,摇头道:“别说那个字,我害怕……”      见她如此,卫珩冷笑连连:“公主不过看上了这副皮囊罢了,何必将自己说得情深义重?”同样都是受宠的天家女,四公主一听他是卫家人,立时就打了退堂鼓,而秦婉自始至终都在身边,从未有过任何怨怼之言。      他和婉婉心中都为彼此着想,岂容外人插足?      看着四公主越发苍白的脸色,秦婉忽的觉得一股子说不出的快慰。不仅是因为前世的纠缠,还有四公主竟然觊觎上了卫珩。前世,在经历了那样的惨痛经历后,卫珩的存在对于秦婉而言就如同黑夜中的曙光,因为有卫珩,所以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秦婉再度活了过来。      然而四公主竟然觊觎上了卫珩,秦婉是着实不能忍的。想到四公主曾经在太后跟前状告自己,她抿出一个笑容来,轻描淡写的说道:“好笑,四妹妹前些日子还在皇祖母跟前状告我又和卫公子接触了,现下妹妹居然开口说要卫公子做自己的驸马。不知道皇祖母得知此事,会作何感想。”      想到太后,四公主更是吓得厉害了。自己在太后跟前告秦婉的时候,说得何等信誓旦旦,现下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中去……四公主给唬得脚都软了,生平头一次向秦婉服软了:“和宁姐姐,你不要告诉皇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得罪你,姐姐饶我一次吧。”      秦婉只笑不语,四公主愈发着了慌,自小及大,她两人几乎就是一直互看不顺眼。但自从雍王妃殁了之后,这个堂姐就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也鲜少再跟她争执,但今日这回,要真传到太后那里去,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四公主是知道太后讨厌卫家的,所以才敢在太后跟前告秦婉,若是惹得太后生气发落秦婉,她当然高兴。      但现下换成自己了,四公主自然就不愿意了。      娇娇的哀求了几声,见秦婉不为所动,四公主愈发觉得脸上无光,寻思着秦婉就是想要看自己笑话,想看自己对她摇尾乞怜,当下咬牙赌气说:“和宁,你别想诈我,你素日里和卫珩如何结交的事,我难道不知道?我不信皇祖母偏心至此,你和他来往就不罚,偏偏只罚我。我要的东西,最后定然要得到。”      秦婉依旧盈盈含笑,望着四公主。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应不应,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四公主行事霸道惯了,既然对卫珩生出绮念来,就不可能会轻易放手的。所以,不管她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因为害怕太后发怒而生出的权宜之计,丝毫不足以取信。      见秦婉依旧不为所动,四公主气得直跺脚,转头就走,行出几步,又转头看着卫珩:“你往后就是我的东西,我去哪里,你就要跟着我去。”      卫珩神色冷淡:“不去又如何?”      “你不去,我就叫父皇杀了你。”四公主今日挫败极了,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心,“赶紧跟我走。”      卫珩听罢,朗声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四公主奏明陛下,卫某洗好了脖子,等陛下下旨来杀。”      被堵得哑口无言,四公主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今日之事,越想越气,她扭身就走,留了卫珩和秦婉两人在原地。待她一走,卫珩忽的问道:“若她真的要我做她驸马,你没有一点舍不得?”      他语调凉飕飕的,颇有几分哀怨。秦婉忙笑道:“岂会?”重活一世,她倒是发现了前世不曾发现的东西,比如……卫珩的的确确是个会行走的醋坛子。现下这凉飕飕酸溜溜的语气,不又是吃醋闹别扭了么?      他慢慢走近秦婉,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蜜色的眸子,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了连他的呼吸间带出温热气息都能感觉到。秦婉脸儿顿时红了:“怎了?”      “婉婉不在乎我。”他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子,还是那酸溜溜的语气。秦婉耳朵都红了:“我怎的不在乎你?”      卫珩抿紧了唇角:“你连捻酸都不曾,怎是在乎我?”他越发的委屈,“你方才,分明很是期待她继续闹下去。一点也不在乎我。”      他声音低沉如酒,撩拨得秦婉微微发抖,偏偏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前世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是以秦婉好笑之余,也有些惊喜。前世那骁勇善战的辅国大将军,原来也这样的孩子气。他一双桃花眼在月色下显得雾蒙蒙的,秦婉笑得很乖巧:“你心里没有她,我做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吃醋?”      卫珩不置可否,一语不发的望着秦婉,那闹气的样子着实可爱。秦婉抿唇笑起来,踮脚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感觉到我在乎你了么?”      不料秦婉会主动亲他,一张俊脸立时热了起来。他僵在原地好一阵子,紧抿着唇不说话,转头露出另外半张脸。秦婉不明所以,眨着眼睛,很是不解。      “这边也要。”见她不解其意,卫珩淡淡的说,脸上又烫了几分。他竟然会讨价还价了!秦婉心中大呼惊奇,还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没有了,不许蹬鼻子上脸。”      卫珩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很快,又恢复那冷淡的样子,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未免众人生疑,两人先后回了厅中,厅中气氛倒还好,众人或站或立,或是说笑,但并无一人去理四公主。因她任性,将厅中众人得罪了个干净。偏生她自己不觉得自己有错,坐在厅中斟酒来吃。见卫珩回来,她又对其招手:“过来陪我吃几盅酒。”      “卫某不胜酒力,现下要去歇息一会子,公主自便。”冷冷地拒绝了四公主,卫珩自行要走,将其气得半死。对于四公主,卫珩着实没有任何好感。他素来讨厌这种嚣张跋扈之人,况且她纠缠自己也就罢了,她今日竟然还敢欺负婉婉。想到秦婉竟然不为她对自己生了绮念而吃醋,卫珩便觉得一阵挫败。他分明最恨秦婉身边有男子出现,为何婉婉就不肯为他吃醋?      宋夷光和秦婉站在一起,将此情景尽收眼底。她撇着嘴:“好没脑子的人,没看出别人心思全不在她身上么?还费尽心思凑上去讨嫌。”她说到这里,捅了捅秦婉,“阿婉,我好想教训她,她居然敢打主意打到卫珩头上!”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秦婉微笑着制止她,“你方才同我说,她一番狂妄之言,得罪了在场众人?连温一枫都被骂进去了?”      宋夷光立时来了劲儿,重重的点头:“可不是呢,温大人什么都没说,她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温大人多好的人啊,模样好,性子也好。本是想劝她,到头来自己被骂了一顿,我真为温大人叫屈。小四真气人,我都想收拾她了。”      “用不着你动手。”秦婉忙拦住她,“你沉不住气,别被她收拾了。”她说到这里,看向了正和举子们把酒言欢的温一枫,他笑得那样温润,风轻云淡,仿佛遗世独立的浊世佳公子。      “你等着吧,最迟不过三日,自会有人收拾她。”秦婉慢慢的说完,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得罪了温大人的四公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QAQ欢欢真的只是死宅加不怎么发微博,那个“蠢萌笨小孩”真的是蠢欢 嘤嘤嘤~这几天忙着码字,小天使们的评论不能及时回复,请小天使们见谅 跋扈   当日从望北楼回去, 已然是二更天了, 宋夷光今日被柳穆清臊得厉害,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睡着, 见身边秦婉睡得香甜,顿时起了坏心思,捏住她的鼻子,轻轻在她耳边说:“傻丫头,别睡了,起来啦。”      被捏住鼻子, 秦婉呼吸不畅, 难免就难受起来,但还没有醒, 哼哼了两声:“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这话脱口说出来,宋夷光顿时傻了眼, 笑得愈发厉害了, 翻身坐在秦婉身上:“阿婉,大半夜的你还发春梦。”      秦婉比她瘦弱得多,顿感身上一重, 立时睁开眼, 朦胧的看着宋夷光,还没问她怎么了, 就被她一双小胖手在脸上揉来揉去:“阿婉,你那些瞒神弄鬼的事, 我可都知道啦。”      迷迷糊糊的听着她的话,秦婉全然不知什么事:“怎么?”      “你说,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宋夷光现下可来劲儿了,揉着秦婉的脸,“快说,你刚才梦到了什么。”也不知是被自己揉得还是什么,她清楚的感觉到指下秦婉的脸渐渐发烫:“没、没梦到什么。”      “是,你没梦到什么。”宋夷光笑着重新躺好,附在秦婉耳边,声音甜得发腻:“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      脸儿顿时烫得惊人,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方才她又梦见了前世,又是卫珩休沐之时,她不愿起身,哼哼唧唧的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弹。他总是笑着,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或是轻轻吻她的唇,舌尖勾勒她的唇瓣,直到将她吻得再也装不下去,这才会笑着揉她的长发:“你呀,成日跟个孩子似的。”      而适才,她正做梦,梦见卫珩吻她,谁想忽的就被捏住了鼻子,她告饶,却睁不开眼,渐渐的呼吸不畅,她恼了,这才说出再也不理他的话。      谁成想,又给宋夷光听去了。      胀红着脸,秦婉将脸儿埋在被褥下,软软的说:“我什么也没有梦到……”没错,她就是什么都没有梦到。宋夷光笑得可欢喜了,卷了被子背过身去:“下次遇见卫珩,我一定要告诉他。阿婉成日做春梦,总是叫他的名字。”      “别呀。”上一次被弟弟妹妹卖了的事,秦婉还记得牢牢的,赶紧推了推宋夷光,后者裹着被子,圆滚滚的扭着:“我要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婉好气又好笑,心儿愈发慌了,身边宋夷光呼吸渐沉,她却睡不着了,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足足到了日上三竿,秦婉才悠悠醒转。和宋夷光一起草草吃了饭,就要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因昨夜被宋夷光捉弄,秦婉没有睡好,在马车上一昏昏沉沉的。宋夷光倒是欢喜,一路上自己解着九连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热闹,昨儿个才放榜,很多人都要前去恭贺一番,是以街上往来人数十分众多。秦婉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经过吏部衙门之时,见不少人围在布告栏前,正在指指点点。      “卫家这哥儿真能耐,见过考得解元的,但文武解元全是他一人,还真未见过。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历,师承何处,能有如此弟子,只怕做师长的,都觉得脸上有光啊。”      “咱京中谁不知道啊,这秋闱之中文举的解元和亚元那是同门师兄弟,跟先头的状元温一枫温大人一样,都是郑太傅门下高足。太傅是什么人?皇帝的老师!要没个能耐,能入他门下?再说这武举,卫家本来就是武将之家,卫老将军年轻时,那可是骁勇着呢。虎父无犬子,看来这卫家是要重新鼎盛了。”      “才刚考完乡试呢,别吵得好像是中了状元似的。开春儿便是会试,再不久则是殿试,待考了会试,再说什么鼎盛也不迟。”      一群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秦婉听着外面的声音,露出几分笑容来。不觉宋夷光坐到身边杵她:“哎呀哎呀,我们阿婉脸儿都要笑烂了。听了这话,是不是打心眼里欢喜呀?”她说到这里,又笑道,“还不知道昨儿个是谁赌咒发誓,说什么‘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      见她又拿自己寻开心,秦婉推开她:“玩你的九连环去,拿我寻什么开心?”她心头狂跳不止,静默的坐在马车上。外面人声嘈杂,布告栏前又有人在说话,秦婉令车夫停车,细细的听着对方的话。      “嗳,这放榜的事,早就传遍了,该关注的都关注着呢,现在才来看,着实晚了一些。诸位不知道,昨儿个吏部尚书温大人在望北楼宴请学子,可闹出大事儿来了,好些人传得绘声绘色,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人一番话将众人兴趣都给勾了出来,秦婉也屏息继续听着,那人又说:“昨儿个那些举子在望北楼,玩得也尽兴。后来来了个姑娘,不知怎的,就被气哭了。温大人去劝,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举子们当然不服,还未来得及理论,就被那姑娘骂作是乱臣贼子,可将举子们气坏了。”      听罢这话的众人个个面露嫌恶之色:“这什么人哪?才刚考了功名呢,就说别人是乱臣贼子。真是乱臣贼子,谁去考功名啊。这姑娘也不知天高地厚,这些举子,来日可都是官老爷,一气得罪了这样多未来的官老爷,这可是惹到阎王爷头上了。”      “还指不定是谁惹到阎王爷头上了。”那人摆手笑道,“你们以为那姑娘是谁?我那兄弟在望北楼当值,听得真真儿的,那姑娘是公主,皇帝陛下的女儿!这次指不定要如何呢……”      人声嘈杂,那人的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了。秦婉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马车之中静默不语。看来,温一枫的手脚真快,昨儿个夜中发生的事,今日就传开了。只怕不出下午,京中会人尽皆知的。宋夷光不知何时弃了九连环,坐在秦婉身边,听了外面的声音,拍手笑得十分欢喜:“我就说,小四昨儿个晚上太过分了,被人骂也是活该的。”      她素来没什么心眼,喜恶都是写在脸上的,现在能这样开心,不难想到她平时是有多讨厌四公主。秦婉只是微笑起来:“只怕,不止被人骂这样简单。”      温一枫性子何其阴毒,四公主昨儿个当众下了他脸面,温一枫不整治她才怪呢!而想想温一枫如何给卫珩下绊子的,拜师传言、带着雍王来秦婉房中堵卫珩,桩桩件件,都可谓是做得滴水不漏,而且绝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去。若非皇帝并不如传言之中讨厌卫家,若非卫珩机警,现下已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对于她的话,宋夷光撅嘴想了想,反正也没想明白,她素来乐天无忧,也不再去想了。待进了宫,秦婉还在思索着方才的事,又得知太后昨儿个睡得晚,今日还没起身的消息,也就扭身往凤仪宫去了。只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皇帝今日竟然也在,似乎正跟皇后说话,见两人过来,这才脸色稍霁。      “朕还以为,夷光丫头在外玩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舍得回来?”皇帝故意板着脸望向宋夷光,因对宋将军有愧,皇帝素来很疼宋夷光,时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雍王府那样好玩?玩得都舍不得回来了?”      宋夷光笑得十分开朗:“雍王府好玩呀,可好玩了。在宫外去了好多地方,昨儿个在望北楼,也吃了好多好吃的。”      “望北楼?”皇帝本和她玩笑,听了这话,眉头蹙了起来。做了十年的皇帝,他本颇有上位者的霸气,蹙着眉头的样子将宋夷光给唬住了,点了点头:“是呀,望北楼……”      见她做鹌鹑状,皇后忙笑着打圆场说:“如此说来,你和婉儿昨儿个都在望北楼?可见到小四过去了?”皇后这话问出来,秦婉沉吟片刻,问道:“皇伯父和皇伯娘也听到传闻了?说是四妹妹在望北楼大放厥词的传闻?”      凤仪宫中一时静默不语,皇后盈盈望向皇帝,后者脸色铁青,再不见方才的和颜悦色,一看就知道出离愤怒了。但女人行事比男人婉转一些的,皇后想了想,还是勉强笑道:“你二人也听到传闻了?陛下也听到了,正恼着呢。”      秦婉略一颔首:“进宫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绘声绘色。”她并不直接咬死四公主的确说了那话,她当时并未在场,说得过多,倒像是刻意栽害四公主。所以秦婉只是将听到的说出来,并不多加自己的观点。      皇后忙笑道:“是否真是如此,还有待商榷。陛下若是真的恼恨,不如传了小四过来当面问问,免得冤枉了孩子。”皇后和贵妃不对付多年,要她真的多喜欢贵妃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不能的。但正因为非她所出,所谓避嫌和不失偏颇的道理,自然还是要尽自己的本分,不落半点口实。      对皇后所言深以为然,皇帝当即命人将四公主传来。四公主正在念学,并不知道传言,被皇帝叫到凤仪宫也是不明所以,见秦婉和宋夷光在场,本能的感到厌恶,还是乖巧的行礼说:“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皇帝板着脸让她起身,将事情始末说罢,不着喜怒的问她:“你真的说了这话?”因当年贵妃生她难产,加之她年幼,皇帝对她偏宠了许多,但不想她竟然越发骄纵,若是真的说了这番话,皇帝今日说什么也不会饶了她了。      皱着小眉头,四公主望向秦婉和宋夷光,想到昨日,她恨得牙痒痒,认定是秦婉为了报复她就在帝后跟前参自己。但因为上次的事,她也不敢造次,只点了点头:“是,四儿的确说了……”尚未说完,她就感觉到父亲的目光陡然冷冽起来,唬得浑身一颤,赶紧为自己剖白:“父皇不能听信和宁姐姐一面之词。昨日、昨日他们都欺负小四,温一枫就是贼首!他们都欺负四儿,一点也没有君臣之义。四儿这才说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她觉得自己可有理了,她是皇女,那群举子居然敢说她的不是,那就是反了,就是乱臣贼子,打杀了也不为过。      皇帝额上青筋都凸了出来:“闭嘴!”声音陡然拔高,屋中伺候的宫人立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屋子,秦婉和宋夷光也忙劝皇帝息怒。皇帝冷笑道:“一面之词?你可知道,现下京中街头巷尾,已然将此事绘声绘色传得人尽皆知了!堂堂皇女,在秋闱放榜之日大骂举子是乱臣贼子,更当众羞辱朝廷正三品大员。你让朕的脸往哪里搁?”      作为父亲,皇帝当然知道四公主自幼跋扈,行事嚣张,在五公主出生之前,她是最小的女儿,上头的哥哥姐姐无一不是让着她,致使她更是专横,遇事只顾自己痛快,全然不管别人。即便是亲王都不敢如此羞辱正三品大员,遑论大骂举子是乱臣贼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的微博名是“蠢萌笨小孩”哦 不要大意~ 文章信息早知道~~嘿嘿~ 47 教训   冷眼看着被皇帝一声怒斥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四公主, 秦婉心中暗笑。她当时并未在场, 也不知道四公主究竟说了多么过火的话。但有一点, 她可以肯定, 昨日的事闹成这样,和温一枫是脱不开关系的。      京中人皆称道的温一枫温大人,看来多么的温润如玉,俨然就是浊世佳公子。但秦婉却知道,温一枫绝对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害。      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昨夜发生的事会这样快就传开?要知道, 昨夜的当事人, 少说也有一半儿还躺在床上醒酒呢。而将这事闹大之后,百姓之中自有定夺不说, 但更要紧的,是温一枫足够了解皇帝。      皇帝和先帝不一样,先帝偏听偏信, 是个昏聩之人。但皇帝不同, 他对于臣下的态度是不偏不倚,赏罚分明。四公主此次大骂刚中举的学子们为“乱臣贼子”,何其严重的词, 不知得犯了什么罪才当得上。而这一切无疑是给了皇帝一个脆响, 更不说,还有个什么事儿都没做就被一通辱骂的正三品吏部尚书在场。      给皇帝怒斥一番, 四公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哭。她知道皇帝现在真的生气了, 生怕自己又说错话让皇帝更是生气,只好静默的坐在地上,不敢搭腔。      自打登基以来,皇帝鲜少再有如此被动的时候,遥想赵王得势之时,不拘什么事,先帝都会让他这个太子给赵王让路。但现在,皇帝又一次感到了那种无力,像是什么都不由他做主的感觉。但这一次,竟然是被自己的女儿给架在火上烤。      尽管那只是臣子,但却不该做了皇室中人的出气筒,更不说四公主不由分说便给人扣了乱臣贼子的帽子。如此恃宠而骄的行为,为君者不给臣子留半分颜面,京中都在看着,看着这位自诩明君的圣上会如何处置自己的女儿。      失望这种东西,一旦累积久了,必将激起民变。      深深的吸了口气,皇帝望向了秦婉:“婉儿,皇伯父不听传言,你和夷光昨日可是在望北楼,将你二人见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骤然被点名,秦婉忙起身行了礼,以表示对皇帝的尊重。静默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皇伯父的话,昨儿夜中,婉儿虽然在望北楼,但因为吃多了酒,在园子里醒脾,并不知道厅中之事。”      “你胡说!你明明是跟……”四公主当即叫了出来,她明明是跟卫珩在一起,他们……秦婉处变不惊的看着她:“我跟谁?”早已从皇帝和太后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了关于卫夫人的事,所以就算是告诉皇帝自己见了卫珩,秦婉也敢笃定皇帝绝对不会追究。但未免消息传到太后那里去,秦婉只说自己吃了酒,在园子里醒脾。      四公主张了张嘴,想到卫珩那张让她心动的脸,闭了闭眼,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怯怯的站起来:“没什么。”      两人打哑谜一样,帝后并不清楚两人何意。宋夷光起身行了一礼,慢慢说:“昨日四公主和卫珩起了争执,温大人来问发生了何事,四公主则说,温大人不配管她的闲事,更让温大人扪心自问自己什么身份。陛下和娘娘也知道,温大人年轻有为,为京中不少人所钦佩,此话一出,众举子又都是吃了酒的,说了四公主几句,公主正在气头上,说了重话。后来,四公主便哭着出去了……”      这不可说的“重话”,自然就是大骂众举子“反了”,个个是“乱臣贼子”。      宋夷光话中不带任何偏颇,只是说出了当时所见,和传言并没有出入。皇帝脸色铁青,半晌不曾说话。皇后也静默不语,天家的女儿纵然尊贵,但也不能无端将气撒在臣子身上啊,更不说温一枫乃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那样当众让其没脸,勿怪身为拥趸的学子们要恼。偏偏四公主小孩儿心性,又嚣张跋扈,竟然给刚中举的学子们齐齐扣上了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奸佞祸国,怎能用乱臣贼子四字形容?      殿中一时如同死一般静默,从帝后的脸色,就不难看出两人何等的震怒。四公主局促的站着,她知道父皇现下已然愤怒到了顶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怯怯的唤了一声“父皇”,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皇帝扬手便是重重的一耳光。四公主眼前金花乱飞,捂着脸连哭都忘了。      不管皇帝以前多么生气,也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打过她,但是这次,皇帝竟然动手打了她,这让四公主现下脑中都一片混沌。皇帝不着喜怒:“传旨下去,四公主德行有亏,自今日起禁足,无朕旨意不得外出;四公主的教养女官失职,赐鸩酒;贵妃教养不善,贬为妃;皇三子看顾四公主不力,致使闹出如此祸患,贬为郡王。”      皇帝的声音极其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动怒之事一样。秦婉心中微微发凉,前世她被褫夺了郡主封号之时,皇帝也是这样不着喜怒的语气,就像一块冰,永远也捂不化。遥想前世,皇伯父纵然疼爱她,但那个“皇”字,到底是在“伯父”之前,他先是皇帝,才是自己的伯父。      殿中没有一人说话,皇帝平静的宣读了对女儿的惩罚,就坐回了皇后身边。四公主也不料因为自己而让母妃、哥哥,甚至自己的教养女官都被发落,一时眼泪簌簌而下:“父皇……”      “做错了事,是应该受到惩罚的。”皇帝看着她,声音很是慈爱,“你好好反省吧,父皇早就跟你说过,寒了朝臣之心乃是大忌,你一时任性,发作了朝廷正三品大员,更当着众人大放厥词。朕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女儿,而对你偏颇。”      四公主哭得厉害,父皇往日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说错了话而这样对待自己的,她这样想着,看向了宋夷光和秦婉,目光怨毒非常。秦婉都给她唬了一跳,旋即抿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      这世上恨她的人那么多,不差四公主一个。正因为有这些人恨她,她更要好好的活下去,活得比这些人都好,都快乐。      正值此时,门外忽的传来凤仪宫掌事女官的声音:“陛下,娘娘,凤鸾姑姑来了。”待帝后叫进之后,凤鸾才从外进来,一一向众人行了礼问安。四公主脸上清晰的出现了指痕,看来有些渗人。凤鸾只做没有看到,笑道:“太后娘娘听说两位郡主回来了,叫老奴来请两位郡主去一趟。”      皇后笑得妥帖,仿佛根本没有四公主闯了大祸的事:“既然如此,婉儿和夷光就去吧,别让母后等急了。”两人忙起身,她又嘱咐说,“今日的事,就不要同母后说了,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两人乖觉的应了一声,从凤仪宫出去之后,宋夷光才紧紧挽着秦婉的手:“阿婉,你刚才看到没有,小四那眼神……要不是我心宽,今儿个定然能被她吓得做噩梦。”      “你理她做什么?”秦婉淡淡的笑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四公主不过一个小姑娘罢了,又能有多可怕呢?前世的孟岚和朱婆子,才是秦婉的噩梦。即便后来嫁给了卫珩,有时夜半梦回,她仍然会梦到孟岚和朱婆子。      可是那也只是前世的事了,往后不会再有朱婆子这个人了,而孟岚,这辈子也永远不可能踏足雍王府。      如此想着,秦婉笑起来,挽住宋夷光的手:“总会好起来的,又有何惧焉?”      *      如今已然是深秋,天气难免冷了,两人缩着脖子进了懿宁宫,双双脱了斗篷。太后刚吃了早膳,见两人进来,也是笑道:“瞧瞧将这两个丫头冷成了什么样,凤鸾,让小厨房端两碗滚滚的红糖姜汤来。”      凤鸾应了,又有两个小宫女来给秦婉和宋夷光的手炉加银丝炭。宋夷光素性贪吃,将一碗姜汤喝尽了,见秦婉还剩一半,也不嫌她,端来继续喝。太后笑盈盈的看着两人:“婉儿若是像夷光这样能吃,才是最好。”      宋夷光搁了碗,摸出手巾来擦擦嘴,笑道:“我心宽一些,阿婉心里有事儿,自然吃不了多少。”      “小小年纪,心里能有什么事儿?”太后笑道,又命人端了点心出来,“夷光这几日在雍王府,玩得可还尽兴?”      宋夷光笑道:“尽兴,自然是很尽兴的。”她说到这里,忽又挤挤眼,“就是阿婉睡觉喜欢说梦话,太后娘娘不知道,可吵人了。”      太后饶有趣味的说道:“那婉儿晚上都说什么梦话?”      见太后竟然接着问下去,秦婉唬得心跳都漏了半拍。宋夷光一向是个没成算的姑娘,也藏不住什么心事,要是她将这事竹筒倒豆子一样给倒了个干净,别说秦婉如何了,卫家上下只怕都得给太后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收拾了。      “她说……”宋夷光乐颠颠的,忽又想起太后不待见卫家的事,赶紧闭了嘴,尴尬的转圜说,“她声音小,只听得哼哼唧唧不停,说了什么倒听不清,就是哼哼着,吵人得很。”      她不善于撒谎,脸儿立时就红了许多。太后在宫中沉浮多年,这点子小心思倒还看得出来,不觉带了几分愠怒,语气也冷淡了下来:“听说此次,卫家的哥儿夺了文武解元,京中大赞他,皆说是有温一枫当年的品格?”      “大抵是太傅教得好。”秦婉心跳还是很快,勉强笑道。卫珩这样厉害,她当然是为卫珩骄傲,但现在,话是太后问的,千万不能说溜了嘴,不然……      “你表哥也不差。”太后笑道,“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家教很好。你母妃当年也是个温婉的女子,很识大体,让人喜欢。柳穆清作为柳家的继承人,哀家倒很是喜欢他,还想召他来给哀家请安呢。”      “才不要叫他来请安呢。”宋夷光嚷起来,想到昨日柳穆清拉着她所说的话,臊得恨不能钻进地里去。她羞成这样,秦婉忍俊不禁,连太后也莫名其妙起来,转头看她:“我们夷光是怎么了?”      宋夷光哼哼着将脸埋到太后肩上,娇娇的撒娇说:“老祖宗,不让他进来请安,夷光不想看见他。”      “他得罪了你?”太后笑问道,寻思着倒也不像,柳穆清那哥儿的秉性她是知道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但至于宋夷光这样,倒还真有些匪夷所思。莫非……      哼哼着,宋夷光脸都要烧起来了:“还不如得罪了我呢。”她憋不住事,张口想说,又被臊得没脸再说,捂着脸摇头:“老祖宗不要问了,夷光不想看见柳木头。”      太后约莫也猜到了什么事,目光不住流连在宋夷光和秦婉身上,似是有些难办,迟疑了一阵子,才说:“罢了,你们二人都要多多和柳家哥儿那样的好孩子接触,别被一些三不着两的小子给带坏了。有些小子看着光鲜,其实根上是烂透了的,瞧瞧他们家姑娘什么德行就知道了。”      这话自然是在影射卫珩,秦婉不敢和太后分辩,只能应了。      从宫里回来,秦婉一路上都怏怏不乐的。想到太后如此厌恨卫家,她要和卫珩真正在一起,只怕还任重而道远。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有些发苦。等回到雍王府,连晚膳都不想动。不想首领太监过来,见秦婉没有动晚膳,笑道:“郡主还是好歹吃一些,不然一会子,王爷放心不下,只能亲自来瞧郡主了。”      秦婉草草吃了半碗粳米粥,首领太监又劝了一阵,这才说:“今日太子殿下命人送来了帖子,这月廿七,请郡主到东宫去做客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日万活动就要完结啦~ 欢欢又可以回到日更三千的死鱼生活了_(:з」∠)_ 嘤嘤嘤,没能及时回复评论请见谅~ 48 东宫   皇帝亲自罚了四公主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开了, 众位举子酒醒之后, 得知皇帝陛下为安抚臣心, 将自己的女儿也给罚了, 并不因其是皇女而有所偏倚。如此一来,举子们自然精神为之一振,不乏有人写出歌功颂德的华美篇章来,赞扬皇帝实属明君。      而秋闱之后,卫珩在此次乡试大放异彩,齐齐夺了文武举解元, 阖京震动。在放榜后的第三日, 皇帝亲自下旨上次,以嘉奖卫珩的功名。卫家不被待见的传言已久, 饶是卫珩拜师之事并未受到皇帝的打压,但众人也不敢轻易和卫家结交,然而此举一出, 观望之人倒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卫家立即热闹了起来,往来之人络绎不绝,俨然有些当年的盛况。      昨儿个夜里, 下了第一场雪, 天气迅速就冷了下来,秦婉早就命人准备了各处的炭火用度, 现下分别派去了。在手炉里加了炭,秦婉换了一件翠羽织锦斗篷, 这才坐了马车,往东宫去了。      对于秦桓这个堂哥,秦婉一直是很喜欢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秦桓待她一直很好,甚至远胜于同父的弟弟妹妹们。想到前世,秦桓被人陷害,竟落得圈禁至死的下场,秦婉十分心酸。      车轮咕噜噜的转过,将昨儿的积雪压实了。一直到了东宫之前,其中已然迎出来一个身着蟒袍手执廛尾的黄门内侍,他打了个千:“奴才给和宁郡主请安。”又亲自搬了脚踏请秦婉下车,“郡主可来了,太子爷在花园里等候多时了。”      秦婉谢了他,自行往花园之中去。昨儿个一场雪下来,园子里的湖中都结了一层薄冰,阳光映射之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辉来。离得老远,就见湖心小筑之中有两人对坐,虽是看不清是谁,但很明显是一男一女。直到上了小筑,一股热气迎面而来,秦婉鼻尖立时漫出了几分薄汗来,笑道:“太子哥哥,嫂子。”      太子妃和秦桓对坐,笑得十分温婉从容,起身为秦婉脱了斗篷,又命人端了姜汤来给她吃:“冷得鼻尖儿都红了呢。”她说到这里,轻轻的打了个呵欠,挂着几分眼泪花儿,笑得歉意:“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犯困,大抵是天冷了,也不愿意多动弹了。”      “嫂子多多保养才是。”太子妃眼底确实有一层乌青,想必这几日也确实没有睡好。秦婉静默不语,望了一眼秦桓,又望了一眼太子妃,脸儿慢慢的红了。正好下人端了姜汤来,她接过小口啜饮,掩去脸上的尴尬。      接连几日没有睡好……秦婉胀红着脸,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前世也是嫁为人妇,卫珩年富力强,她……当然也有休息不好的时候。      太子夫妇不知道自己的小妹妹满脑子想入非非,也都笑得和善。坐了一会子,秦桓起身,说要带秦婉去走走,太子妃也说去料理一下俗事。      “说来,我还不知,今日太子哥哥做东的缘故?”秦婉一直很好奇。秦桓一直待自己很好,若是无事要自己到东宫玩,是会亲自来接的,下帖子这样正经八百,实在不像是无事。      秦桓笑道:“今日原本是请婉儿过来作陪的。我听闻你跟卫珩有几分交情,怕他觉得不适应,这才请婉儿来。”      “卫珩要来?”秦婉诧异万分,声音微微拔高。她前几日才和卫珩见了面,想到他在月夜下的低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心悦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脸儿微微发红,刻意将头埋下去,“哥哥怎的想到要宴请卫珩?”      “倒不是我想到的。”秦桓笑道,“父皇对于此次秋闱十分重视,连温一枫也说,卫珩极为不易,便向我进言,说是可以宴请此次的解元和亚元。我略一寻思,倒也认为委实应该如此。好歹,小四前些日子的混账事,委实太过分了些。”      “温一枫向哥哥建议宴请解元和亚元的?”秦婉眯起了眼,想到温一枫那阴毒的性子,心中止不住的担忧起来。温一枫和秦仪之间必然有脱不开的干系,但是温一枫这几次的行事让秦婉很是不解。      他和秦仪私交甚密,说是秦仪的狗头军师也不为过。但四公主在太后跟前状告自己,结果反将秦仪牵连进去;还有这次,纵然四公主将此事算在自己和宋夷光头上,但也改变不了是温一枫主使的事实。      以温一枫的脑子,真的想不到有些事会让秦仪被动?如今秦仪被牵连,削了月例不说,连王爵都给贬为郡王了。他会如此,说是拜温一枫所赐也是完全可以的。更何况,温一枫何以主动向秦桓示好?      蹙眉想了想,秦婉问道:“那哥哥将此事向皇伯父说了么?”      “自然,父皇认为如此很好,算是我替父皇安抚举子之心。”秦桓见妹妹面露担忧之色,笑起来,抚了抚她的小脑袋,“婉儿宽心,我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秦婉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她就怕温一枫刻意为之,太子一旦采纳了这个建议,真的决定宴请解元和亚元,纵然他们如今只是过了乡试,但解元和亚元能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未免给人留下把柄,说太子结党营私,还是先与皇帝说清才好。想到太子说宴请了解元和亚元,知道柳穆清也要来,忙问道:“那……夷光来么?”      “来,怎的不来?夷光若不来,你一人岂不无趣?”见她关切自己的小伙伴,秦桓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和柳穆清还有夷光自小感情就好,难免也是想见的。”      想到那日里宋夷光通红的脸,秦婉绷不住,顿时笑出声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则有人来,说是解元和亚元们都已然到了,比起柳穆清和卫珩的年轻,武举的亚元则已然是二十余岁的人了,对方同样是武将世家,名唤付华斌,生得腰圆体阔,一看就是孔武有力。      自卫珩在乡试夺魁之后,皇帝又赏赐了东西,卫家便一直门庭若市,不少往日给过白眼的人都纷纷前来拜会,全然不管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卫珩不胜其扰,正好秦桓下了帖子邀请,卫珩赶紧顺坡下了,出来避一避那群对他趋之若鹜的人。      当他看到秦婉站在太子身边的时候,身子都绷紧了,忙给两人行礼问安。      “三位客气了。”秦桓笑道,“三位都是此次秋闱的佼佼者,来日我大熙的栋梁之才。”她一面说着,一面将三人引去了湖心小筑,秦婉故意放慢了脚步,只走在卫珩前方一步远的位置,转头对他盈盈一笑,让卫珩浑身都舒爽了起来。      那日柳穆清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两人互诉衷肠之事,见两人如此和睦,心中羡慕至极,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宋夷光。想到那丫头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意,柳穆清就一阵发酸。      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可会像婉儿待卫珩一样待自己?      柳穆清心中苦涩,跟着众人进了湖心小筑。秦桓含笑,又瞧了卫珩一眼。卫珩生得面如冠玉,肤色深了一些,反倒是给人一股说不出阳刚之气。秦桓笑道:“卫公子倒是很有令尊当年的风范,孤在年少之时,曾经见过令堂,公子的眼睛和令堂很像。”      秦婉闻言望了卫珩一眼,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婆婆,前世嫁给卫珩的时候,卫夫人已然去世将近二十年了,而卫老将军也撒手人寰多年。她只从卫珩口中听说,公公和婆婆都是很好的人。      若是卫珩的眸子很像卫夫人,那么卫夫人想必也是个很美的女子吧。      “是,卫某的眼睛的确很像先母。”卫珩坦然说道,声音之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半晌后,又恢复了正常淡然的模样,目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秦婉。后者只是笑,秦婉给众人端了茶,吓得付华斌赶紧起身说使不得。      秦婉摇头示意他不要推辞,付华斌只好应了,傻笑着道谢,还未说完呢,忽的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转头对上卫珩的目光,当即就给呛得直咳。      作为早就经受过小师弟眼刀的人,柳穆清只是笑,现下连他都不敢贸贸然接了婉儿奉的茶,这位武举亚元,还要好好儿的经受几次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付华斌呛得太厉害,手上茶杯里面的茶都洒了不少出来,尽数浇在了手上。罪魁祸首淡定的品着茶,一点没理付华斌,目光缓缓落在秦婉身上,那目光里酸溜溜的。秦婉被他看得红了脸,知道这人小孩儿心性又犯了,报以一笑,他略一怔,脸上到底浮出笑意来。      众人并未关注到两人的举动,自有人给付华斌抚背。后者咳得面红耳赤的,脸都快烧起来了。秦婉抿唇直笑,秦桓看着他也颇为无奈。又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和宋夷光来了。      柳穆清一激灵,转头去看向了通往湖心小筑的浮桥。见一人身披枣红色斗篷,又蹦又跳的样子十分灵动,而另一人端庄已极,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谁是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      秦婉忙去接宋夷光,后者高兴得很,给了她一个熊抱:“阿婉,我好想你呀。”又喜滋滋的挽着她,“我听太子妃说,卫珩今日来了?”她大笑,推着秦婉进了湖心小筑,嘴里嘟囔着:“我一定要把你那天的梦话告诉他……”      “你可不许说!”秦婉忙叫道,宋夷光哼哼唧唧的不答应,哪知道才进了小筑,就见柳穆清竟然在里面,吓得低呼一声,踉跄的退了一步,险些将太子妃撞倒:“夷光,怎了?”      她的脸以肉眼清晰可见的速度变红了,紧紧挽着秦婉的手臂,将半张脸儿躲在秦婉身后,只偷偷望了一眼柳穆清,撅着嘴哼哼说:“他怎么在这里?”      “你不还要臊我么?”秦婉笑盈盈的问她,“这回看谁臊谁。”      两人声音极小,众人都没有听清。宋夷光撅着嘴推了秦婉一把:“阿婉,你太坏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秦婉笑着被推开,生怕她跌了,卫珩赶紧伸手托住她的双臂。宋夷光今日表现得太过离奇,是以连秦桓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笑盈盈的望着她:“怎么?难道我们在场的人,谁得罪了你?”      宋夷光哼哼唧唧不说清楚,秦婉笑得厉害,转头对上卫珩的眸子。他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的,目光温柔旖旎:“你是郡主,往后不许给别的男人端茶,柳穆清也不行。”      他声音很轻,好比梦呓一般,低沉的嗓音和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让秦婉身子都软了,脸儿烫得惊人。她轻轻说:“好,我往后不给人端茶,也不给你端。”      “我来日是要做你夫君的。”见她似是打趣自己,卫珩又将她往自己身边压了压,“怎和他们是一样的?”      秦婉脸儿滚烫,拂开他的手:“自然是不一样的。”又笑着抽身,“你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卫珩心满意足,长臂一展,将她搂在了怀里。      那头宋夷光哼哼唧唧没说明白,众人也都不明所以。柳穆清原想跟她说几句话,谁想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对自己避如蛇蝎,让柳穆清脸色很是难看。众人说了不多时的话,就往花厅去,宋夷光小脸滚烫,也不敢看柳穆清。后者张了几次口,都没能问出来,一直上了岸,他才拦住宋夷光:“夷光,你今日怎么了?是受了委屈,还是……我得罪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甜饼~两对都是小甜饼哦~ 醋缸×婉婉 木头×夷光 49 木头   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 家教是一等一的好, 否则雍王妃当日也不能嫁入天家了。作为柳家的长子嫡孙, 柳穆清也是个知礼的好男儿, 这种拦住女孩子的事是从来没做过,耳根也起了一层诡异的红晕。      秦婉走在最后,听了柳穆清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因柳穆清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宋夷光小脸更红, 她却是看得真真儿的。前世宋夷光远嫁, 柳穆清为了给自己出头被孟岚等人陷害致死。如今想来,秦婉都觉得一阵锥心之痛。      好在这辈子, 前世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孟岚不会再入雍王府,而宋夷光如今也是皇帝亲封的安定郡主……两人其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只消得将此事捅破。      尽管宋夷光总是“木头”“木头”的叫, 但若是谁真的惹到了柳穆清头上, 宋夷光第一个急眼。      她脚步忽的放慢,又转头看了柳穆清和宋夷光一眼,佯作没有看到的继续走。谁想转头就见有人挡在自己跟前, 她脚下刹不住, 顿时撞了上去,鼻尖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酸楚顿时席卷而上,隐隐泪光浮动。      “弄疼了?”头顶传来卫珩似笑非笑的声音, 她抬头委屈的望了他一眼,后者见她眼底泪花,顿时慌了手脚:“婉婉,弄疼了么?是我不好,你别哭,我给你揉揉。”说着,他伸手捏了捏秦婉的鼻尖,秦婉故意皱起眉,他忙放轻了手上力道,柔声哄她:“是我不好,往后我不再这样吓你了。”      他虽然只比秦婉大四岁,但秦婉身材娇小,只及他的胸口。他伏低了身子,一本正经给她揉鼻子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秦婉略带了几分笑容:“不疼了。”卫珩将信将疑,她又笑道:“我们走吧,让他二人自行去撕撸。”      望了那两人一眼,卫珩立时就明白了,见秦婉鼻尖发红的样子,无端生出了心思想要咬她的小鼻子。大手和她十指紧扣,牵着她拐过了假山,他低头,亲了亲秦婉的小脸:“我这几日想你得很,还好你今日来了。”      自打皇帝赐下赏赐之后,来卫家拜访的人便是络绎不绝。几乎每个人都打着恭贺卫珩的名义来的,但其中不少人,当年卫家落败之际,这些人的嘴脸还让卫珩记忆犹新。然而别人并不在乎自己打了自己的嘴,他们只知道,卫珩得了文武解元,放眼大熙,甚至整个历史都是绝无仅有的事。他们只知道,卫家只怕有要飞黄腾达了。      利益当前,谁还管自打嘴呢?自然都跑了来,要和卫家好好的结交,叙叙交情。      被这群人嘴脸给恶心透了的卫珩却也不得不和这些人虚以为蛇,但是这样一来,他就更想念秦婉了。所以,今日在此见到秦婉,他很是欢喜。      甚至比自己在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扬眉吐气来得更为欢喜。      享受他胶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温柔而缱绻,秦婉仰着脸儿:“我也很想你。”想到那日又在梦中叫了卫珩的名字,她脸儿顿红,又轻声说,“我……那日做梦又梦见了你。”      “又梦见了我?”卫珩尾音一扬,想到当时双生子所说秦婉在梦中叫自己别走的事,愈发松快,“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你欺负我。”秦婉展眉一笑,便要朝前去。卫珩大呼上当,他身高腿长,三两步就将秦婉追上,不由分说,就将她压在自己和假山之间:“婉婉,你这几日是愈发的调皮了。”      秦婉抿唇直笑,自秋闱之后,她觉得卫珩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卫珩内敛而沉默,浑身阴郁气质难除。尽管他现在依然阴郁,但行止间明显自信起来了,纵然和前世那个鲜衣怒马的辅国大将军仍然有诸多不同,但这愈发熟悉的感觉,并不是秦婉的错觉。      卫珩抿着唇,看着她笑。秦婉起先还是微笑,后来便愈发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前世之时,卫珩会牵着她在园子里散步,她有时玩心大发,总喜欢挠他手心儿,起先倒还好,再挠几次,他就会笑,旋即不顾下人在场,就将她拦腰抱起:“婉婉,你是愈发调皮了是不是?”      秦婉笑得厉害,不多时便微微喘气,捂着胸口摇头。卫珩不动声色的将她搂在怀里,挑眉问:“笑够了?”      “笑够了。”秦婉乖巧的回答,脸儿红红的,可爱得要命。卫珩喉中咕隆几声,埋头吮住她丰润的双唇。那柔软的触感让他愈发欲罢不能,笨拙的轻咬她,足足将胸中的气都用尽了,才心满意足的松开。      秦婉早就憋得面红耳赤,如不是被他搂着腰儿,能直接坐到地上去。见她一派被摧残过的样子,卫珩怜惜之余,又轻声问她:“往后还调不调皮了?”      “不调皮了。”秦婉好容易捋顺了呼吸,忙不迭的表示了自己的乖巧。      卫珩这才满意,和她十指紧扣,慢慢向花厅走去。      *      宋夷光独自面对着柳穆清,现下着实有些着慌了。脸儿忽红忽白,也不敢看柳穆清,哼哼着:“你不要和我说话,我才不想和你说话呢。”      她今日见了自己,就好比见了鬼似的。柳穆清如斯想着,心下一片悲凉:“你就是恼了我也要给我由头,否则我连伸冤都无处伸。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改还不行么?”      宋夷光撅着小嘴,跺脚指着他:“你好意思问我么?你说混账话臊我,连阿婉都知道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她说到这里,声音愈发小了,想到柳穆清当时的话,她脸上愈发烫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那日里柳穆清吃酒吃得酩酊大醉,只模糊的记得见到了宋夷光,她还生自己的气。柳穆清记得,自己那时着了慌,生怕宋夷光不理自己,好似说了一些挽留的话,但至于说了什么,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夷光,我不是有心的,你知道我那日吃了酒……”见她要走,柳穆清生怕她记恨,若是她真的刻意回避自己……他不敢再想,忙要挽留,“我并非故意想要臊你。”      宋夷光脸儿滚烫,脱口说:“可是阿婉知道了,笑得可开心了。”      柳穆清哑口无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宋夷光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气得直跺脚:“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阿婉了。”      她提起裙角,飞快的要跑开,柳穆清立在她身后,咬了咬牙,高声说:“我不是臊你,我真的喜欢你。”宋夷光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柳穆清赶紧上前要扶她,但伸出手,又不敢碰她,只僵在原地。他凝视着宋夷光的小脸:“我不是故意臊你,我真的喜欢你。你、你若是愿意,我明日就求我娘,请姑爹出面,替我向太后提亲……我会好好对你的。”      她本就脸红,听完柳穆清的话,脸上更是灼热,不敢看他,只是摇头不语。      见她摇头,柳穆清呼吸愈发粗重,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心凉得发冷:“你不愿意?不愿意……也好,往后我不会再见你了,免得像婉儿那时一样,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是我配不上你,你往后觅得佳婿,我也替你欢喜。”      在皇帝下旨,封宋夷光为安定郡主之时,柳穆清才深深的明白,为何卫珩平日里看着沉默而内敛,但不拘是读书还是练武,都几乎是拼了命去做。因为秦婉是郡主,他必须要让自己努力配得上她才可以。柳穆清如今也是这个感觉,他渴望做得更好。但是他输给了卫珩,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亚元而卫珩是解元,更多的是因为,秦婉和卫珩是心心相印的。      不管卫珩多累多苦,当他转头的时候,都会看到秦婉在他身后,默默的陪着他。      而自己,宋夷光似乎并没有那个心思……      越想越悲凉的柳穆清心中苦涩,望着宋夷光,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来。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宋夷光小脸皱起,忽的推他一把:“傻子!你会死的,我不想你死。我宁愿你不喜欢我,然后好好活着。”      她不如阿婉坚强,阿婉不信怪力乱神,但她不能不信。她已经忘记娘亲长什么样了,但她还记得,爹爹出征之前,将她举过头顶,说:“等爹爹回来,就带夷光去好好玩好不好?”      她欢快的答应了:“好。”      可是爹爹没有回来,她等了一日又一日,爹爹始终都没有回来。直到家里挂出了白绫,她被太后接到宫中抚养。      期初的几年,她很乖的等着,一直等着,是爹爹没有回来。      后来年岁大了,她也不再提爹爹了,她知道,爹爹去找娘亲了,将她一人留在了世上。      柳穆清半蹲在地上,被她一推,一个倒栽葱摔在地上。宋夷光怔怔的看他,踌躇着要不要去扶他起身。谁知柳穆清倒像是很享受,仰躺在地上,朗声笑了好久。那笑声听得宋夷光瘆得慌,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雪就糊在他脸上:“你笑什么笑!”      柳穆清躲避不及,雪珠子落了不少在嘴里,他冷得蜷缩起身子,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他笑了好久,好半天才起身,也不理自己斗篷上沾染上了雪,望着宋夷光:“你舍不得我死,你心里是有我的,我都不怕死,你怕什么?”      宋夷光骂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心里才没有一个成日只会臊我的人。”      柳穆清望着她,忽的抿出一个笑容来,将她的手腕握得紧紧地:“我就是自作多情又怎的?若没有你方才那话,我往后绝不再见你。但既然你说了那话……要是明知你心里有我,我却不能娶你,还不如死了干净。”      给他唬得一个屁墩儿就坐在了地上,宋夷光怔怔的看着他,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问:“你们男人……都这幅德行啊?”      卫珩平日里也是个沉默内敛的人,但她从阿婉只言片语中可知道了,那人和阿婉在一起的时候,才不是那样子。而眼前柳木头平日里何等温和的人,现在竟然这样死死钳制着她,那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大块肥肉正眼冒绿光的饿狼。      “什么都是这德行?”柳穆清并不知道她什么,手上的力道又慢慢的松了下来,轻轻拭去宋夷光小圆脸上沾着的雪珠子,“你成日叫我木头,你才是木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你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你才是木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的是小甜饼~ 嘿嘿~夷光妹儿终于要正视自己了 其实写这章的时候,欢欢哭出了猪叫_(:з」∠)_ 不许笑,都不许笑! PS:今天日万活动就结束啦~明天欢欢要当死鱼了 更新时间从上午九点改为下午一点~么么哒 50 嫡子   卫珩和秦婉十指紧扣往花厅去了, 一直到了花厅外, 卫珩才放开秦婉的小手, 意犹未尽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 待秦婉进去了一会子,他才慢慢的走进去。屋中已然摆好了宴席,一道帘子将厅中分成了内室和外室。内室为女眷所在,太子妃便在其中坐定。等到众人都进来了,秦桓才笑道:“孤还纳闷这是怎么了,怎的一起出发, 到了最后, 一个个全不见了踪影。”      秦婉坐在内室不说话,想到方才卫珩亲吻自己的事, 脸儿微微发烫。而宋夷光和柳穆清刚进来,两人神情迥异。一个得知心仪的姑娘心中有自己,满脸的如沐春风;一个脸上忽红忽白, 似是担心着什么事。      打了帘子进来, 宋夷光迎着太子妃和秦婉的目光,努力憋出一个笑容来。见她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太子妃很是纳罕, 笑道:“这是怎了?是不是有心事?”      宋夷光张了张嘴, 还是闭口不言了:“没有,只是外面冷。”她到底不擅长说谎, 脸儿铁青。亲疏有别,太子妃也不好再问下去, 只是望向了秦婉。后者大概知道是什么事,只是握了握宋夷光,示意她宽心。      很快,就有人开始布菜了。作为东道主,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要说一番贺词的。方才众人一同出发,走着走着,卫珩和柳穆清都不见了踪影,付华斌一人好不尴尬。他虽是武举亚元,但到底不善言辞,没多久就被秦桓问得面红耳赤。      趁堂哥堂嫂致辞之时,秦婉握紧了宋夷光的手,低声问:“到底怎么了?表哥又欺负你了?”      “他没欺负我。”宋夷光声音低低的,又紧紧拉住秦婉的手,隐隐有了几分哭腔,“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呀……”      见她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秦婉长叹一声,只是抚着她的脑袋。若是前世,她自然也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更何况宋夷光比她更惨,父母双亡,难保她不多想。她这般伤感,太子妃也知道她有心事,但不再多问,笑着给她夹菜:“夷光多吃一些,我记得你很爱吃这个。”      宋夷光忙起身道谢,但胃口并不好,碗里很快堆得跟小山一样。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感染了,太子妃用得也很少,不多时也就不吃了。秦婉被夹在中间好不尴尬,瓷碗中戳碎的米饭比吃下去的还多。相对的,外间则觥筹交错,一派宾主尽欢的其乐融融样。一道帘子相隔,内外室之间,泾渭分明。      见秦婉和宋夷光都没有什么胃口,太子妃忽的一笑,旋即说:“我这几日胃口不好,倒是招得你们也不愿多吃了。”她说到这里,夹了些炒嫩枸杞芽儿,“可要多吃一些。”      见她分明不愿多吃,为了自己二人还是强撑着要吃,秦、宋二人为表尊重,还是重新拿了筷子。但不想那口枸杞芽儿还没咽下去,她便吐了出来,秦婉忙起身给她抚背,贴身的丫鬟也赶紧捧了痰盂来。太子妃吐得十分难受,将方才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这才勉强松快了一些,又有人端了青盐和水来给太子妃漱口。      内室之中味道便有些难闻了,紫苏杜若忙将窗户打开透气。太子妃脸色铁青,本欲说话,但精神实在短了下来,只是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歉意。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她素来是不会当众如此失礼的。况她脸色实在难看,秦桓也从外室进来,见妻子成了这样,忙道:“阿瑾……”      “哥哥回去吧,有我和夷光呢。”秦婉忙让人将太子妃扶出去,“今日有客在,哥哥不必分心看顾嫂子,我会好好照顾嫂子的。”说到这里,她拉了宋夷光,两人一起跟着出去了。      外室众人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见太子妃脸色十分难看的被扶了出来,秦婉和宋夷光神情也焦急万分跟了上去,皆是明白只怕太子妃突发恶疾。三人齐齐起身:“既然太子妃殿下身有不适,还请太子以太子妃身子为重。”      纵然担心,但秦桓也知道婉儿之言有理。他是太子,不能在臣子跟前失了礼数,当下笑道:“无碍,太子妃且去歇息一二,孤一会子再去看她也不迟。”又令三人坐下。卫珩深深的望了一眼秦婉,纵然想要跟上去,但还是按捺住心思,继续与众人把酒言欢。      甫一出了花厅,太子妃便有些站不住了。命几个粗使婆子将她抬回主院,秦婉一迭声吩咐道:“今日吃的全吐了出来,去熬些米汤来,不要跑进油星了,免得吃了又吐。”“赶紧去宣太医来,嫂子这病来得凶险,一点儿也耽误不得。”      众人领了命,各司其职,纵然因太子妃忽然发病而慌张,但却半点不乱。宋夷光面色沉沉,看着秦婉有条不紊的指挥,不免心生敬佩之意。暗想自己和秦婉年岁相仿,竟然不及她,委实丢人。      今日吃的东西几乎都给吐了出来,太子妃精神十分不济,吃了一盏米汤之后,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今日还是宴请你们呢,我却先倒下了。还让你们来照顾我。”      “一家子,不说这些。”秦婉笑着宽慰她,又让人拿了湿帕子来,细细的为她擦去额上的汗水。太子妃笑得万分歉意,心中却着实对这个小姑子高看了几分,往日只当她是个孩子,但今日,她可是看得真真儿的,指挥下人时有条不紊,这才是天家姑娘应有的气度。      正值此时,外面进来一个小黄门,身后跟的是太医院左院判。一进门,先给众人行礼问安,宋夷光催促道:“别讲究这些虚礼了,太子妃殿下身子难受着呢,你还是赶紧看了再说。”      左院判颔首称是,将手洗净了,盖了一张绢巾在太子妃手腕上,这才将手指搭在太子妃手腕上,诊了一阵子才问道:“太子妃殿下这些日子是不是嗜睡,怎么都睡不醒?而后食欲消退,只爱吃特定的东西?”见太子妃颔首称是,他又号了一次脉,这才起身行大礼道:“恭喜太子妃,已然有一月的身孕了。“      太子妃和秦桓成亲多年,一直膝下无子,尽管秦桓从不说什么,但太子妃一直想要自己为秦桓诞下孩儿,哪怕是个女儿,都好过膝下寂寥。然后成婚这样多年,她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太子妃难免心酸,纵然在人前也不避讳,但其中的伤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现下左院判说她有了身孕,太子妃惊讶不已,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果真是有了身孕?”      “是,臣从医多年,专攻妇科千金一脉,千真万确,太子妃殿下的确是有了身孕。如今月份小,太子妃诸多保养,来日必为太子殿下诞下麟儿。”      一时之间,屋中众人欢欣不已,太子妃生下的孩子,不拘男女都是嫡出,和良娣所出是截然不同的。太子妃喜极而泣,拭去了眼角的泪,才笑道:“我都乐糊涂了,多谢院判为我诊治。”又指了一个小丫鬟带左院判下去领赏和开药方。待其下去,太子妃笑道:“快,找个人去知会太子一声儿,再打发人往宫里说一声。”      “嫂子,太子哥哥那头,就我和夷光前去吧。”秦婉忙笑道,前世秦桓和太子妃虽然有孩子,但在秦桓被圈禁之后,那个孩子在某一日高烧,不治而亡。只听说太子妃当即便失心疯了,冒着倾盆大雨冲出门去,直到第二日,才在枯井之中找到她的尸体。      所以,这辈子太子妃若能有好结局,秦婉自然是为她和秦桓高兴的。      两人说走就走,花厅之中,秦桓还和卫珩三人吃酒,一听太子妃有了身孕,便也有些坐不住了,思忖一阵,还是决定先去看看爱妻。因秦婉二人来得快,又被冷风吹了,脸儿红扑扑的,盈盈含笑的样子透着几分妩媚。付华斌往日不曾见过她,只觉得她很好看,因而多看了几眼。然而还没收回目光,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转头才见卫珩纵然对自己含笑,但目光锋利而冰冷,就像钢刀一样插在自己背上。      “付兄。”卫珩懒洋洋的唤了一声,将面前的酒杯斟满美酒,“今日纵然太子殿下去了,但卫某仍要敬付兄一杯。你我同日武举,如今又一同问鼎,实属难得。付兄请。”他满饮此杯,付华斌也是爽快之人,吃了一杯酒后。卫珩又将酒杯满上,笑道,“付兄与卫某一般,皆是武将之家出身,今日又同为太子殿下所邀,如此有缘,卫某再敬付兄一杯,付兄请。”      原本因为柳穆清在而显得恹恹的宋夷光看了两次之后,就知道卫珩这人要整治付华斌了,悄悄地拉了秦婉咬耳朵:“卫珩真坏,你也不管管他。他酒量那样好,明摆着就是要这位付亚元醉死在这里。”      “我才不敢管他。”秦婉抿唇,“我若是分解劝他,一会子他又多想些,这位付亚元那可是更倒霉。”      说话间,两人又往来几回,十数杯之后,付华斌连连摆手,神情也迷蒙起来:“卫兄,酒量真……嗝……”连那个“好”字都没说出来,就咕咚一声,一头栽在桌上睡去了。      命人将付华斌抬到客房里去歇息,秦婉好笑不已:“你这样坏,往后谁敢找你吃酒?”卫珩端着酒杯掩去嘴角笑意,懒洋洋的说:“谁让他看了不该看的人。”      正巧秦桓贴身的内侍总管进来,见付华斌被抬了下去,又嘱咐道:“好好伺候付公子。”说罢了,才对秦婉等人打了千,“今儿为太子妃有孕之事,闹得诸位都未能吃好喝好。太子爷特特吩咐在湖心小筑生了烤架,又备了半头鹿,还请诸位移驾去小筑吃烤肉吧。”      方才还不觉得,现下倒是真有几分饿了。众人起身往湖心小筑去,宋夷光闷闷的走在最前面,不敢看柳穆清,也不跟他说话,让柳穆清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如今知道宋夷光心中有他,但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因为这些可信可不信的东西,让他俩无疾而终,岂不是可笑?      相比他二人,卫珩和秦婉两人则是心有灵犀,出花厅之时,秦婉滑了一跤,险些摔下去,好在卫珩眼明手快的将她接住,不然非要滚一身的雪珠子不可。给她将斗篷的带子系好,卫珩便牵着她慢慢往湖心小筑走去,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辉来。秦婉偷偷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卫珩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宽大的斗篷将娇小的秦婉遮了个严实,他柔声问道:“方才吓着了?”      “没有。”方才险些摔在雪地上,她的确是吓着了,但是那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紧紧护住,她当即就安心了。不管怎么样,卫珩总会保护她的。她如同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胸口,“只是有些想你了,今日还没能好好儿跟你说说话。”      他身上稀薄的酒意让秦婉意乱神迷,卫珩浑身都绷紧了,将她抱得更紧:“婉婉这小嘴,有时说出的话,让人都不知应该如何是好了。”他作势欲亲她,秦婉忙挣扎了一把:“没正经,给旁人知道了,这脸往哪里搁?”      卫珩良久不语,伸手轻捏她的下巴:“那就先记着,下次再亲。”      脸儿微微发红,秦婉又觉得好笑。自打放榜那日之后,卫珩的确是变了,他变得自信多了。许是因为大放异彩,许是因为自己给了他最明确的回应。他确实变了,秦婉对此十分欣喜。      不多时,前面响起宋夷光的声音:“阿婉!你还不过来!走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为过渡~ 51 往事   听了宋夷光的催促, 秦婉忙应了一声, 赶紧去了。四人一起上了湖心小筑, 宋夷光今日本就没有怎么吃, 见了那鹿肉,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美滋滋的坐在烤架前,拿了小刀割了肉来烤。鹿肉一放在烤架上,便滋滋作响,很快就渗出肉香来。宋夷光蘸了酱汁,美美的吃着, 又烤了一大块给秦婉。      她一人玩着小刀, 看得柳穆清心都揪紧了,忙上去将她手中的小刀夺下来:“女孩子玩什么刀子, 我来给你烤。”偏生宋夷光是个豪放派的,烤出的鹿肉都是三两口吃不完,秦婉端着盛着鹿肉的碟子, 好不尴尬。她脾胃有些弱, 想吃又怕克化不动。      卫珩洗净了手,接了她手上的盘子,将里面大块大块的鹿肉撕成小块, 这才饱蘸酱汁, 送到秦婉唇边。后者略红了脸,还是大方的吃了。鹿肉肉质细嫩, 蘸了酱汁,更是好吃, 秦婉慢慢的嚼碎了,这才咽下,对卫珩笑了笑:“很好吃。”      他笑:“觉得好吃就好,你身子弱些,难免克化不动,还是少吃些鹿肉为好。一会子问问可有其他吃食,我去端一些来给你吃。”他说到这里,见秦婉红了脸,故意用粗粝的指尖去摩挲她的小脸,糊了她一脸的酱汁。秦婉气得抡起小拳头锤他:“我再不理你了。”      话虽如此,她到底还是笑起来,紫苏忙取了手巾,蘸了水给她将脸擦干净。那头柳穆清给宋夷光盛了鹿肉,见她苦着小脸,依旧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心酸得厉害,蹲下身子仰视着她,问道:“夷光,你心里有我么?”      宋夷光身子抖了一下,不敢看他:“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就不烦恼了。”自小及大,秦婉和柳穆清可以说是她最重视的两个人,秦婉不必说,她什么话都敢告诉秦婉。但是柳穆清……他们会吵嘴,柳穆清现下虽然会让着她,她本来还想着,柳木头总算是知道让着女孩子了。      结果,柳木头让她,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是因为……他喜欢她,只是这样而已。      听了她这样的回答,柳穆清笑起来,握住她的手:“自己都说不知道,那想必心里是有我的。”说到这里,他正色道:“夷光,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不信,你也不要信。”她说到这里,又看向了秦婉和卫珩,“我很羡慕卫师弟,我渴望有一日,我也能像他一样,能光明正大的牵着我心仪女子的手。”宋夷光并不说话,目光下移,落在了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上,哼哼着说:“你不是牵着么?”      柳穆清顿时尴尬,咳了一声,将她的手牵得更紧:“我今日所言,都是肺腑之言。若你愿意嫁给我,我会求姑爹出面,替我提亲的。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配得上你。”      小筑之中不过这样大,他声音虽小,但卫珩耳聪目明,听得十分清楚。他啜了几分笑容,望了柳穆清一眼。他自然是明白的,现下柳穆清这种有些诚惶诚恐的心思,恰如他当时不知婉婉的心思,笨拙的问她是否愿意等自己有所成之时下嫁。      现下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但柳穆清……      他眉宇间纵然还有阴郁,但那几份玩味的笑意瞒不过秦婉的眼睛:“怎了?”      “无事。”他摇头。      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依旧不知他在笑什么,秦婉双手捏他的脸:“笑什么呢?”他脸上软乎乎的,捏着十分舒服,就算是前世,秦婉也从未像这样一般捏过他,一时欲罢不能,早将他笑什么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她纤细的小手就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的,卫珩也不拦着,直到自己脸颊都给捏红了,她才放开,笑眯眯的夹了鹿肉吃,卫珩顺手捏她小脸:“你啊,看着温婉知礼,实际上还是个孩子。”      秦婉反驳说:“我未曾及笄,本就是孩子。”      “既然要当孩子,那就要听话。”卫珩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那股子阴鸷都消散无余。他飞快的撑起身子,双唇蜻蜓点水一样在秦婉唇上碰了碰,又坐好,自顾自取了鹿肉来吃。这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她刘,将她臊得厉害,背过身再不理他。      自打她那日应了卫珩之后,这人倒是变了不少,再不像往日一样,吃醋了还要说混账话来呛她,如今他就算是捻酸,也从不会往她身上迁怒,只会默默的整治对方。看着卫珩掩不住的得意,好似偷腥的猫儿一样,秦婉就好气又好笑。问道:“这些日子,温一枫可有为难你?”      “他即便想为难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卫珩淡笑道,想到温一枫每每看向秦婉的眼神,他便生出一股子厌恶来。他说罢,喂了一块鹿肉到秦婉嘴边,说:“你放心,陛下刚赐了赏赐,阖京上下都盯着卫家,他若是有什么举动,太容易暴露。他那样阴毒的性子,势必十分想要保持自己温润如玉的美名,怎会做这样打草惊蛇的事?”他说到这里,忽又笑起来,“别担心,我又不是什么傻子。”      秦婉含笑不语,乖顺的任他抚摸自己的小脸,柳穆清和宋夷光还在说着什么,卫珩也无心去听,指尖滑腻的触感让他满脑子想入非非。不觉紫苏和杜若忙齐齐挡在两人身边,低声道:“郡主,太子殿下过来了。”      忙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看出去,的确见秦桓正上了浮桥。卫珩悻悻舍了秦婉,后者则坐在一旁吃鹿肉,一派和睦的样子。秦桓上了浮桥,笑道:“是孤的不是,失礼了。”内侍总管提了一个食盒,忙摆在了桌上:“是奴才的不是,竟忘了郡主脾胃弱,还请郡主用一些菱粉粥。”      秦婉忙谢了内侍总管,盛了半碗胭脂米粥来吃。秦桓徐徐看过众人,忽问道:“怎的不见付公子?”      秦婉正吃粥,险些被呛了。罪魁祸首倒是淡定:“付兄吃醉了酒,和宁郡主令人将其搬到客房之中去了。”      应了一声,秦桓又赞了秦婉几句。待其吃了一碗米粥,这才笑道:“婉儿,随为兄去走走吧。”秦婉也正好想问问太子妃的情况,也就起身随秦桓走了。在太阳的映射下,地上的积雪慢慢融化,地面湿滑。秦婉跟在秦桓身边,问道:“方才出来得急,也不曾问一问太医嫂子的状况。”      “她很好,只是这是头胎,难免看顾精细些。现下动也不敢动,躺在床上,吃了一副安胎药。”说到爱妻,他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看来早就盼望着能和太子妃共同孕育孩子了。      得了肯定的话,秦婉也放下心来。兄妹俩沿着湖边走了一会子,刚转过假山,秦桓忽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堂妹:“婉儿……和卫珩似乎感情很好?”      听他这话,秦婉顿时一怔,寻思着只怕是方才被秦桓看去了,一时静默不语。秦桓负手笑道:“哥哥也是那个年龄过来的,未必不知你什么心思。只是,不拘是否心心相印,万不可再进一步了。你尚且有孝,即便要议亲,也是出孝之后的事。”      秦婉忙称是,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和卫珩情难自禁……不觉红了脸庞。秦桓长叹一声:“只是有一句话,我也要告诉你。你知道……皇祖母不喜卫家,我得知的消息,你未来的夫婿,皇祖母中意之人,温一枫,或是柳穆清。”见秦婉脸儿骤然变色,秦桓也觉得妹妹应该有知情权,“温一枫你知道的,不拘是家世、人品、相貌,和你都是配得上,加之他颇负盛名,皇祖母对其很是喜欢;柳穆清纵然如今纵然功名不显,但和你青梅竹马,又是你表兄,更是信得过的。”      早就知道太后中意温一枫和柳穆清,所以秦婉只过了片刻,便坦然起来:“哥哥也瞧见表哥和夷光的样子了,只怕也不必再想。”      “正是。我瞧着夷光很喜欢柳穆清,他二人若是两情相悦……皇祖母极不放心夷光,说她那性子怕欺负人,更怕被人欺负。若是柳穆清,想必皇祖母是信得过的。”说到这里,秦桓转头看向秦婉,“温一枫此人,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了,温一枫那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婉淡淡说道,想到前世的事,她忽的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如今想想,前世很多事情,这辈子都没有改变。比如孟岚还是想要引诱父王,或许她重生回来,只能改变自己力所能及的事,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就还是一一发生了。      见妹妹竟然对温一枫给出这样恶劣的评价,秦桓也不好再说什么,叹道:“你倒是很有主见,也聪明,不怪父皇喜欢你。若是小四有你一半省心,父皇也不会下了重手。”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今日太医院正给传进宫里去了,说是小四这几日绝食,身子都被拖垮了。”他说到这里,忽的嗤笑出声,“她自记事以来,父皇便是皇帝,自然不知世上疾苦,更不知道,父皇在还是太子之时,被赵王辖制成了什么样。父皇此生最恨便是有人胁迫自己。”      说到底,是四公主根本不了解皇帝,她只觉得皇帝会心软。但是皇帝在受过赵王之乱后,自然不愿再受任何人的胁迫。而偏偏四公主恃宠而骄,辱骂举子的事就让皇帝被架在火上烤,她偏偏不思悔改,用绝食逼皇帝改了主意将她放出来。      朝令夕改,于皇帝颜面上也十分的过不去。更不说皇帝痛恨威胁,更不会轻易饶过四公主了。      见妹妹不说话了,秦桓笑着摸她的小脑袋:“不知你知不知道,小四似乎很喜欢卫珩。她此次被禁足,似乎将这罪名算到了你头上。”      “她即便不喜欢卫珩,以她的性子,这罪名必然是我和夷光的。”秦婉自嘲一笑,“怕连三哥哥都是这样想的。”      秦仪和四公主如何作想并不重要,但前世的仇……想到前世,秦婉忽的沉默了下来。若真如她所想一样,有些事她无力改变,那四公主如此痴迷卫珩的事,是否也没有改变呢?      若真是如此……想到前世,秦婉浑身都冷了起来,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前世她体弱多病,即便是有了孩子,也很难保住,卫珩也从来不提此事。秦婉一直在调养身子,希望能够生下卫珩的孩子。后来,卫珩出征后,她有了身孕。满心欢喜的等卫珩回来。      可惜,没有等回来卫珩,反倒是等来了柳穆清的死讯。她受惊之下小产,半月崩漏不止,刚有了些起色的身子被迅速拖垮了,尽管她尽力支撑,还是没能等到卫珩回来的时候。      若前世四公主也像这辈子一样迷恋卫珩,那么柳穆清的死讯会传到她这里来,就是必然的事了。前世秦仪得势,作为唯一的同母妹妹,四公主要什么没有?卫珩自然也不在话下。      念及此,秦婉浑身冰凉,扬起一个冷冽的笑容来。不管是什么缘故,导致了她前世受惊小产,这辈子,谁都别想再把她和卫珩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婉宝宝前世是怀过孩子哒,不过被人害了,一尸两命。 小虐怡情,大虐伤身~ 看我真诚脸~ 对于后妈这个事吧,其实小天使们也不用这么反感。因为古有五不娶,其中之一就是丧母长女不娶~因为没了娘的情况下,长女要接替主母的位置,掌管家里所有事 然而婉婉正好是没了娘的长女,所以说,在很早之前,就想好了要给雍王安排一个新王妃,只是这个角色的性格一直没有想好。 在前几天终于想好了,结果小天使们纷纷表示了丑拒,欢欢也很绝望啊_(:з」∠)_ 天下的后妈不是一般黑的,这个后妈是个很好的妹子,还有个萌到爆的属性嘤嘤嘤 52 相国   自东宫之中回来, 宋夷光整个人都怪怪的, 素日里爱说爱玩的性子, 如今却是一反常态, 变得十分消沉,连平素最爱吃的东西也都不吃了。秦婉看在眼里,知道她所为何事,数度想要开解,但她总是心不在焉,让秦婉仿佛得了个团成球的刺猬, 根本无处下口。      这日秦婉起得很早, 将这几日的账目看了,料理了几样事情。宋夷光这才醒来, 两人草草吃了早饭,秦婉便将宋夷光带出门了。待立在相国寺山门前,宋夷光小脸皱起, 不明所以的看着秦婉。      后者只是笑:“你我自小都在一起, 你那点心思,我难道不明白?你总说自己防人克人,我今日就带你来, 好好给你驱驱邪。”      “我又没有中邪!”宋夷光叫了一声, 相国寺之中木鱼阵阵,又有撞钟的声音, 生怕让人说自己不尊重,她没敢再叫第二声儿, 悻悻的跟在秦婉身后。相国寺乃是大熙的国寺,往来香客众多,两人进了山门,又一路到了大雄宝殿。方丈大师正在给信男信女讲经。两人就这样立在门外,宋夷光紧紧攀着秦婉的手,问,“要方丈大师给我批命么?”      相国寺的方丈是德高望重的高僧,说是道行很深,也曾经为人批命算命,从未有半点不准。当日奉雍王妃牌位来此,秦婉和他曾有一面之缘。今日之事又是早早相告,待方丈讲完经,自然会出来,为宋夷光这小丫头排忧解难。      但如今方丈大师有事,秦婉便上了佛光塔,为母亲和卫夫人各上了一炷香。从佛光塔之中出来,宋夷光还是恹恹的不肯说话,还未来得及去瞧瞧方丈讲经完毕没有,就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生的声音:“方才离得远,我不敢笃定,现下可看得真真儿的,两位郡主怎么在这里?”      循声看去,原来是夏竟成,有几日不曾见到他,他似乎还是那样有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儿样。宋夷光恹恹的应了一声,秦婉则笑道:“夏公子也不像好佛之人,今日怎会来相国寺?”      “我原也不想来,只是我姑姑让我陪她来的。”他说到这里,懒洋洋的抱胸说,“我要是不来,我爹就得将我拎到校场去。我宁愿来听大和尚念经,也不去校场听我爹骂人。”      “翻过年就是春闱,夏公子可要多多努力才是。”秦婉好意提醒他,他却双手合十,笑道:“阿弥陀佛,郡主行行好救救命,我在家里就被我爹我娘念得耳朵都生了茧子,郡主看在你我好歹相识一场的份上,给臣一个清净吧。”      他说得十分夸张,连宋夷光都忍不住笑起来。正好笑之际,夏竟成忽又换了脸,对一个年轻女子迎上去笑道:“姑妈,你可出来了。”      那女子生得极好,看来足有二十岁上下,却还做未出阁少女打扮,梳着飞仙髻,发中金簪熠熠生辉。见夏竟成迎上来,摇头说:“我说找你不见,原来是和姑娘们说话来了。”说到这里,她又对秦婉和宋夷光行了一礼,“内侄有些孟浪,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见怪。”      夏竟成笑道:“姑妈,这两位你不认识,是雍王府的和宁郡主和宫里的安定郡主。我们相识一场,遇上了便叙叙旧。”说罢了,他又对秦婉笑道,“这是我姑妈,还请两位郡主担待。”      闻言,秦婉多看了一眼那女子。自打卫珩去校场被夏将军锻炼之后,她就对夏家上了心。说是夏将军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幼妹,名唤“昭华”,比夏将军小了近二十岁,一直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偏生这位昭华姑娘命不好,待嫁的年纪,未婚夫忽的害了恶病去世,婚事便耽搁了下来,偏巧夏家老太太和老太爷接连寿终正寝,竟将这位昭华姑娘硬生生熬成了老姑娘。      一听是郡主,夏昭华也忙再行了一礼,见两人年岁都小,不过十三岁上下,也是万分纳罕,寻思着以她俩年岁而言,不该喜欢佛学才是。但这话太过轻佻,她也不会说出来。夏竟成可没有什么遮掩,笑道:“两位今日来相国寺所为何事?”      “与方丈大师讨论佛经罢了。”秦婉说得很自然,宋夷光现下对自己命格极为敏感,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免得这心思浅的小丫头受不住。      “既然如此,方丈大师方才已然讲完了经,现下正在大雄宝殿之中,说是在等人,想必就是在等两位郡主吧。”夏昭华笑道,“两位郡主请自便,臣女和内侄先行一步。”她说罢,又向两人行了一礼,自行去了。      她气度很好,秦婉便多看了她一眼,见两人朝着禅房去,想必是要去休息一下。到底是世家教出来的女儿,秦婉在心里赞了一句,隐隐的,又传来他姑侄二人的对话。“你啊,在女孩子跟前再不要这样轻挑了。即便和你认识,却也不该失了礼数。若给大哥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姑妈,我改,我定然改。往后不管什么事儿,若您气得要对我动手了,您还是把我交给我爹吧,我宁肯给我爹打得半月起不了身,也不想犯在姑妈你手上,侄儿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二人的话渐渐听不真切了,秦婉只是笑,看来这位夏姑娘也是个厉害人,能让夏竟成这纨绔这样服服帖帖,着实不易。      待进了大雄宝殿寻到了方丈,因有过一面之缘,方丈自然还记得秦婉,忙行了一礼:“多日不见,郡主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多谢方丈大师记挂。”秦婉含笑道,又引了宋夷光来,“这位是养在宫里的安定郡主,我今日的来意,方丈大师也明白。”      早在几日前,秦婉便派人来跟方丈说定了此事,现下见了宋夷光,方丈略一沉吟:“烦请两位郡主借一步说话。”纵然秦婉并未言明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方丈也隐隐能够猜到。然而这位安定郡主面若银盆、天庭饱满,乃是福寿深厚的面相,却也不知道为何忧心命格之事。      待行到偏殿坐定,宋夷光还是愁眉不展,秦婉只好替她说:“方丈约莫也知道,安定郡主是豫章王的独女,当年豫章王为国战死,只有安定郡主一女。这几日里,她听了些人的闲言碎语,总以为是自己克死了双亲,我苦劝多日无果,着实无可奈何了。烦请方丈替安定郡主排一排命格,也好让她心中安生一些。”      未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秦婉还是选择了撒个谎来遮掩一下。宋夷光乖巧的坐在一旁,颇有几分希冀的迎上了方丈的目光,后者略带了几分笑容:“既然如此,烦请安定郡主写下生辰八字,贫僧也好为郡主排一排命格。”      忙提笔写下自己的八字,宋夷光心都快跳出来了。想到柳穆清那日说他喜欢她,她便是愈发的羞赧,尽管她如今还是不知道自己对柳穆清是什么感情,但若是能够和柳穆清在一起,倒也是开心的事。或许她喜欢,或许她不喜欢,但是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不是么?      然而这么几日,她一闭上眼,就想到爹爹出征前夕,说等自己回来,就带她去好好玩的样子,可是爹爹一直没有回来,一直都没有回来。      若是柳穆清和自己在一起,他会不会也有一日再也回不来了?      见宋夷光满怀希冀的样子,方丈施施然望向了纸上所写内容,眉头紧了紧又舒展,迎上宋夷光的目光,眉头紧了起来,旋即双手合十道:“郡主的八字乃是极好,必能逢凶化吉。”      “果真?”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宋夷光忙问了一句,方丈含笑称是,她立时开心起来,抓着秦婉小臂的双手还隐隐颤抖。若是她并非防人克人之命,那么就算是跟柳穆清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会如何了。      积压在心中好几日的事一朝瓦解,宋夷光不多时便胀红了脸,望着秦婉的样子,似是十分尴尬,秦婉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后者轻轻抓住她的手,悄悄说:“阿婉,我饿了……”      秦婉好笑至极,这丫头是个贪嘴的人,素来是喜欢吃食的,这几日又因为心中有事,连平日里最爱吃的也不愿吃了。方丈见状,忙命一个小沙弥带着宋夷光往餐堂去。两人甫一离开,秦婉便笑道:“多谢方丈大师了,安定郡主这些日子,食不下咽,如今总算是知道自己饿了。”      谁知方丈的神情实在难看,深深的望了秦婉一眼,才双手合十道:“贫僧今日犯了大戒。出家之人,远离红尘世俗,本不该说诳语,只是安定郡主年岁尚小,看得出又是个性情中人,若是得了这话,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      秦婉忙追问道:“那方丈的意思……”      “安定郡主命格特异,确有防人克人之相,于姻缘上最为棘手。”说到这里,方丈脸色愈发难看了,“若是不嫁人倒也无碍,但若嫁为人妇,郡主命格又凶戾,只怕对方压不住,轻则厄运连连,重则暴毙而死。”      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但想到方丈素来排命的名声,秦婉骤然白了脸。方丈摇头叹息:“安定郡主是个性情女子,唯恐她听了郁结于心,贫僧并不敢在她跟前道出实情。然则贫僧犯了不妄语戒,理应受罚。”      秦婉忙追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命数乃是天生,无法可解。”方丈施了一礼,神色悲悯,“只是命中之数,不必过分在意。”      仿佛瞬间落入了冰窟窿里,秦婉觉得呼吸都冷得要命。作为重活一世的人,她可以不信,但宋夷光不可能不信这些。经历了父母接连去世的惨事,宋夷光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对于死亡和厄运是极为敏感的。况……秦婉心中也有些毛毛的,若是柳穆清真的因此横死,那么她重生回来,想要保住所有重视的人的心愿,岂不成了玩笑之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秦婉决定先去找到宋夷光,刚打开门,一人就扑倒进来,明摆着就是趴在门上听着壁角。秦婉被她扑倒在地,吓得紫苏杜若赶紧来扶,这才看清是宋夷光。她脸色忽红忽白:“阿婉……”      秦婉佯作无事,强笑道:“你不是去吃东西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记问你吃不吃了。”宋夷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见她如此,秦婉一点儿不怀疑她听去了,忙要解释,她忽然眼泪汹涌:“阿婉,我要是把柳木头克死了可怎生是好?”      她当场就哭了出来,秦婉好不焦急,却也不知应该怎么劝,心中后悔不迭。今日分明是为了开解宋夷光,这才将她领到相国寺来,现下却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她哭得那样伤心,秦婉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忙将她扶起来,左思右想,还是先扶着她去禅房歇息一下。      自有小沙弥领着两人往禅房去,一路上宋夷光一直泪水涟涟,可怜的样子让秦婉心酸不已。禅房一字排开,是专供香客们歇息的地方,或有好佛的香客想要住在相国寺之中,也都是住在这里。偏巧夏竟成在树下百无聊赖,而夏昭华则坐在廊下,正在翻阅佛经,见秦婉和宋夷光过来,宋夷光更是泪眼婆娑的样子,也是怔了一怔。拦住要去问出了什么事的夏竟成,夏昭华又吩咐下人打了些水给秦婉和宋夷光送去。      正要命人去打水,就见已有人送了水进来,一问是夏家的人,秦婉心中稍霁,对这位夏姑娘更是高看了几分。宋夷光还在抽噎,秦婉难免心中烦闷,摇头叹息:“你哭吧,哭累了,我再好好劝你,总归现下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      宋夷光闻言,眼泪更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虐了夷光妹子…… QAQ不要打你们萌萌哒的欢欢,打也不要打脸 我们的基调是甜宠~ 小虐怡情,大虐伤身~肯定不会大虐哒~~ 预告预告,下章就甜了,真的真的~ 另外,欢欢创建了一个读者群~群号为648614836 53 同命   原本今日忐忑万分, 来了相国寺之后, 宋夷光听到方丈说自己并不是克人防人的命格之时十分欢喜, 但没曾想, 转头就听到了实情,现在眼泪止都止不住。她哭得太厉害了,抽噎不止,秦婉坐在她身边,并不言语,只轻轻抚着她的发。      一直哭得浑身发抖, 她才渐渐停了, 蜷缩在禅房的床上,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秦婉担心得要命,更是愈发后悔不应将她带到相国寺来,如今是愈发难以收拾了。      临近午时, 两人都没有心思吃饭, 禅房之中安静如许,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紫苏和杜若重新打了水要给宋夷光整理, 但无奈宋夷光摇头, 两人也不好再上前。一时间屋中更是静默,秦婉张了几次嘴, 也不知应该从何劝起。      宋夷光和她不一样,她不信怪力乱神, 但宋夷光很信,在这样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实面前,好似什么劝慰的话都变得那样苍白无力。      “阿婉。”宋夷光侧卧着身子,喃喃的说道,“我往后再也不要见柳木头了,我不要他死……”      “什么死不死的,再没有这些事。”秦婉啐了她一口,见她眼泪都洇入了被褥,湿了一片,浮到嘴边的话也只好咽了下去,只说道,“还不到那个地步,你何必如此?”      “等到了那个地步,我就只能看到他的尸体了。”宋夷光摇头,眼泪更凶了。      不知应该说什么,秦婉也烦躁起来,偏巧此时有人敲门,杜若忙去开门,却见夏昭华站在门前,还提了个食盒。那个食盒好大,夏昭华身量娇小,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拿得动那食盒。紫苏和杜若赶紧接过:“夏姑娘,这东西这样重,让姑娘受了累。”两人同时去接,接在手上了还往下落了一下,若非两人加大了劲儿,只怕食盒非要摔在地上不可。      “无碍,一点也不重。”夏昭华不知是客套还是什么,笑盈盈的说道,将紫苏和杜若都惊得又望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临近午时了,人不吃饭可不行。”她一面说一面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来,都是相国寺的素斋,“我不知二位郡主喜欢吃什么,便都要了些,还是趁热吃一些吧,如今天冷,吃一些暖暖身子。”      不料她竟然亲自来送吃食,秦婉忙起身道谢。夏昭华笑道:“郡主这声谢可是折煞了我。”她说到这里,盛了两碗饭出来,“趁热吃吧。”      宋夷光侧躺在床上,闷闷的说:“不必了,我吃不下。”      她方才哭着进禅房的样子,夏昭华还记得,但亲疏有别,又是君臣关系,她到底不能去过问。此时一见,也觉得宋夷光的确是有些不对劲,沉吟片刻,还是关切说:“是受了委屈还是遇到了什么烦难?不如说出来,也好过一人憋在心里委屈不是?”      “说了也只能自己委屈着。”宋夷光摇头,“阿婉都没办法,你就更没办法了。”她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夏昭华一眼,“我自己命不好。”      她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将夏昭华都惊了惊。秦婉现下也是心中烦闷:“让夏姑娘看了笑话。”      “又有什么笑话可言?”夏昭华看着宋夷光的样子,不多时就笑出声来,宋夷光脸上立时白了:“你笑话我?”      “臣女不是笑话郡主。”夏昭华放下手,“只是我想不出,郡主好端端的,怎会说自己命不好?难道是请了方丈大师为自己排命?”见宋夷光神色大变,她知道自己是说对了,想了想,笑道:“郡主其实不必当真的。”      宋夷光骤然大怒,翻身坐起,指着夏昭华说:“你又不是我,你怎的知道我怎样想的?你们人人命都好,也不像我这样防人克人,连自己爹娘都克死了……”她越说越伤心,眼泪簌簌。      秦婉现下心烦意乱,夏昭华并未说错,但现在宋夷光情绪起伏太大,好话也听不进去。忙对夏昭华歉意一笑:“得罪了,夏姑娘还是出去吧。”      “若郡主信得过臣女,就让臣女来劝劝安定郡主吧。”夏昭华望着秦婉,并不为宋夷光的话着恼,“总归……臣女那傻侄子还等在外面,要臣女进来问一问,到底怎么了。”她说罢,自行走到床前,摸了手巾给宋夷光,后者气呼呼的,立时就将手巾给扔了:“不要你笑话我。”      “臣女为什么笑话郡主?你是君我是臣,在今日之前,你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做什么笑话你?”夏昭华也不生气,还是笑着,宋夷光也知道这话有理,抽噎了几次,到底没有说话。      “那些命格命数之理,听一听就好了,未必要当真的。”夏昭华笑道,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重新取了一张手巾给宋夷光擦泪,“郡主说什么防人克人的话,这话才是好笑。”见她要恼,又忙说下去,“郡主得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父母双亡之事,实则完全不必想这样多。算来我比郡主还惨些,先是跟我定亲的那小子死了,接着父母爹娘也一年之内都合了眼。真要这样算,我才真是防人克人。”      听她这样说,宋夷光总算是心中好过一点了,好歹有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她吸了吸鼻子:“那你一点不担心么?若真是防人克人,又怎么办?”      “我从不担心这些。”见她愿意说话了,夏昭华笑盈盈的给她擦干眼泪,又让人绞了湿帕子来给她敷眼睛,“生死有命,绝不是因我一人能改的。况我还有哥哥嫂子,还有个傻侄儿,一家子幸福美满,我若是为这些伤神,才划不来。”      宋夷光摇头:“你比我强些,我什么都不剩了……”      见她又要开哭,众人无声一叹,夏昭华则摆手示意众人不必说话,笑道:“什么都不剩了?陛下和太后若是不疼你,你今日怎能当上郡主?连和宁郡主也在这里陪着你,你都全忘了?郡主是个聪明人,也不必我再喋喋不休的说下去。”      宋夷光轻轻的“嗯”了一声:“可是……我亲耳听到的,方丈说我确实有防人克人之相,要是克死了我在意的人,怎么办?”      她话中隐隐又有了些哭腔,见能让她这样上心,且她并不说是谁,只怕是心上人。当下看向了秦婉,秦婉今日本是烦躁,但见夏昭华三言两语竟然将宋夷光的情绪安抚下来了,着实对这位夏姑娘生出了感激。又听宋夷光说这话,也说:“那样多年都相安无事,总不能因为你得了个八字命数,就立即克住了吧”      这下宋夷光不说话了,夏昭华不动声色的起身,引了秦婉到外面去站定:“郡主,我虽不知安定郡主所言那人是谁,我也不便细问。但郡主不妨使个法子,让安定郡主彻底断了这个心结。”她说到这里,附在秦婉耳边说了一通,“郡主不如如此行事,也好了断了安定郡主的心结。恰如郡主所言,即便真要相克,早就克了,怎会等到现在?”      秦婉细细听完夏昭华的话,顿时笑出声来:“好个夏姑娘,这法子倒是滴水不漏,若是此次,能让夷光免了这心结,我必有重谢。”说罢了,她又叫道:“紫苏,去请方丈来一趟。”      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紫苏忙去了,宋夷光躺在床上遮着眼睛,夏昭华和她说了几句,也就起身告辞。急得宋夷光叫道:“夏姐姐,往后我们还能见面么?”      “自然可以的。”夏昭华笑道,又对秦婉点了点头,轻声说,“郡主可要依计行事。”说罢,又向宋夷光和秦婉告辞,这才去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秦婉乐得直笑,不免觉得这位夏家姑娘着实是个厉害人,心思这样缜密。正值此时,紫苏从外回来,身后正是方丈,秦婉忙迎了上去,远远的离开禅房,笑道:“方丈大师,不知可否帮本郡主一个忙?”      宋夷光取了湿帕坐好,百无聊赖的想着今日的事。夏昭华的意思她明白,她并非是一无所有,但正因如此,她就愈发的担心,若是柳穆清真的被自己波及,那可怎生是好?正想着,秦婉便领了方丈进来,后者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安定郡主可好上一些了?”      宋夷光点头,复又摇头,并不说话。秦婉则笑道:“方才安定郡主听了方丈的话,认定自己防人克人,生怕伤到了在意的人,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场。偏巧我听一位姐姐说,既然如此,不妨算一算对方的命格,看看是否相克。我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这才求了方丈大师来。”她说罢,提笔将柳穆清的八字写下,宋夷光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真的记得他的生辰八字。”      她自然是记得的,她和柳穆清自小及大都在一处,对于柳穆清何时所生是再清楚不过了。况且今日万事俱备,只差将宋夷光这个小丫头哄骗入套。故此,她轻描淡写的说道:“自然是记得的,难道你能记得比我清楚?”      宋夷光哼了一声:“阿婉你就欺负人!”      抿唇直笑,秦婉将写好的生辰八字交给方丈大师,后者接过之后,默默的算了算,脸色立时又变,看得宋夷光不免紧张起来:“大师,你今儿骗了我,可不能再骗我了……”      “郡主说笑了。”方丈慢慢放下了写有柳穆清八字的纸张,脸色十分凝重:“虽不知这位是谁,若是个女子,这八字倒是极好,一生富贵,无病无忧。但若是个男子,便是大凶之兆。”      脸儿都给他唬白了,宋夷光差点坐不住,忙问:“他会有血光之灾么?”      “回郡主的话,并非是有血光之灾,而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会有所不妥。”方丈拨着手中的转珠,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宋夷光急得额上冷汗频出,拉住秦婉的手,“阿婉,这可怎么办呀?”      秦婉悄声说:“你就是个克人防人的,还担心别人?”一席话让宋夷光脸儿顿红,苦兮兮的坐在位子上。见宋夷光老实了,秦婉则问道:“那……若是此人和安定郡主的命数遇上了,谁更能存活?”      方丈似乎没料到她要问这个问题,手中转珠转了好几圈后,双手合十笑道:“这个……郡主不必担心此事,安定郡主和这位的八字虽硬,但遇强则强,若真是两人命数相遇,反倒是生出无尽的生机来。”      宋夷光闻言一个激灵:“意思就是说……”      “贫僧之意,就是郡主和这位郎君的八字很合。”      宋夷光喜得要拉秦婉,忽又想到上午的事,半信半疑的看着方丈:“大师,这是真的么?别又拿我开心呢。”      “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笑道,慈眉善目的样子十分有说服力,宋夷光这才笑起来,拍手说:“方丈是德高望重的大师,若是骗了我,那就是犯了不妄言戒,佛祖会责怪你的。”她喜形于色,忙要出门去,隐隐的还听她说要去柳家。      这丫头到底是没什么心眼。秦婉在心中说道,方才夏昭华附在她耳边,就是让她想法子得了宋夷光心中那人的八字,然后和方丈合力演一出好戏,不管方丈说什么都好,只要让宋夷光信了她和柳穆清八字很合就成。出家人慈悲为怀,方丈自然不忍宋夷光如此消沉。秦婉起身笑道:“多谢方丈了,今年我会给相国寺捐出许多香火银的。”      “郡主言重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施施然起身,对秦婉施了一礼,“贫僧并未有半点虚言,这位公子八字的确很硬,浑然的克妻之兆。以命数来说,若是这位公子娶亲,只怕新妇活不过三年。但偏巧,此人和安定郡主八字相合,生出无穷的生机来,若能成其好事,必然一生和睦,子孙满堂。”      听罢他的话,秦婉忽的笑出声来:“方丈的意思……他二人八字都硬,但却是最为相合的?”      *      自打九月廿七在东宫分离之后,柳穆清便陷入了一种很焦虑的狂躁之中。宋夷光一直不肯见他,捎去的信也从不回,让柳穆清万分焦急。他往日也不知道,宋夷光那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还有那样细腻的小心思。      他想跟宋夷光在一起,他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只要有宋夷光陪着,他愿意一辈子不纳妾。但是宋夷光一直不愿给他正面回应,让柳穆清焦虑得要命。      他实在看不进去书,将手中的书扔了,正巧打在进来传信的小厮头上。那小厮惨叫一声,捂着痛楚:“大爷,和宁郡主和安定郡主来了。”      “婉儿和夷光来了?”柳穆清大喜之下,赶紧起身,小厮应了一声,寻思着竟然连自家大爷都变得要扔东西打人了,实在是匪夷所思。柳穆清顾不得他,忙迎了出去。这么多日子,他不上不下的吊得十分难受,现在宋夷光却亲自来了,他很想她……      刚从书房出来,就见宋夷光圆滚滚的小身子跑得飞快,柳穆清大喜:“夷……”连那个“光”都还没叫出来,宋夷光就撞入他怀里,小胖手用力搂住他的脖子:“死木头,我愿意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甜了QAQ 我们婉婉和醋缸还任重而道远 54 赏雪   柳穆清将宋夷光抱了个满怀, 怀中温软一片, 她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 踮着脚想要将下巴放在他肩上, 奈何身高实在不允许,踮了好几次脚也没成功,宋夷光顿时着恼,一脚蹬在他脚背上:“你就不能低一点么?”      柳穆清忙放低了身子,搂着她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答应了我,我可就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宋夷光一口咬在他肩上, 嚷道:“你怎的这样烦, 答应你了就是答应你了,怎的还要问东问西?”说到这里, 又推开他,“硌牙,你走开。”      她这些日子心中挤压着事, 瘦了一些, 柳穆清忙将她拽回来:“既然答应了我,怎还叫我走开?”说到这里,他略红了脸, “你总说我手无缚鸡之力, 我自然不能让你看扁了去。”      尤其是宋夷光每次都说他不如卫珩,婉儿说自己不如卫珩也就罢了, 连宋夷光都这样说,让柳穆清憋了一口气, 自然开始锻炼。      宋夷□□哼哼的锤他胸口,的确硬硬的,她微微红了脸,低头搅着衣角:“我饿了……”相国寺的素斋虽然好吃,但她心中有事,也吃不了多少,现下得知她和柳穆清八字相合,方才的阴郁心思也荡然无存,自然而然就饿了。柳穆清忙让人给她准备了一桌子吃食,宋夷光美美的去吃,还不忘招呼身后的秦婉。      因为前些日子这丫头死活不肯松口,但今日忽然改了主意,让柳穆清又惊又喜,惊喜之余,自然要知道始末,忙向秦婉问了。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秦婉笑道:“谁成想夷光竟然真是命途不顺,我本来都无计可施了,所幸夏姑娘聪慧,想了个瞒天过海的法子。若非如此,倒还不知你俩八字虽都硬,但胜在相生,还是莫要祸害别家好儿郎好女儿,快凑一块过一辈子吧。”      不想竟然是夏家的姑娘出了主意,纵然阴差阳错,但柳穆清对夏昭华仍是充满了感激,寻思着定要好好报答。里面宋夷光又开始叫唤,他俩忙进去陪她一同吃。      待第二日,柳穆清则向祖母和父母表示了自己想娶宋夷光为妻,将柳老太太给震惊了。她素来是想要孙儿和外孙女成其好事,那样能将婉儿看顾在身边,她也放心。纵然也很喜欢宋夷光,但柳老太太到底更不放心秦婉,生怕她来日出嫁给人欺负了去。想了一晚上,柳老太太总算是松口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京中素白一片,皇帝偶然发了兴致,要到京郊的碧波池赏雪去。因太后身子有些不爽,也就不去,只让皇帝将宋夷光带去。因是皇帝出行,所以随行之人甚多,皇后、雍王等人都随行在内,御林军几乎里三层外三层将这些皇室亲贵的车驾给围了起来。      因出门得早,秦婉和宋夷光并双生子都在车内睡觉,一直到了碧波池,四人才悠悠醒转。碧波池乃是京城的盛景之一,一年四季皆有美景,池水本就层次分明,一池之水,竟有几种不同的色泽,昨夜的一场大雪,让湖水都结了冰,双生子在湖面上又蹦又跳,吓得秦婉忙让乳母去看顾着两人。      皇帝今日心情很好,望着自家弟弟,便笑道:“柳家竟请了你做说客,要将夷光给娶回去?”因宋夷光养在太后膝下,这几日里,柳重锦和柳夫人托了雍王,请他进宫向太后提亲。惹得太后这几日对这个一向疼爱的小儿子那是越看越不顺眼,直说宋夷光还未及笄,年岁小了些,然而雍王一派不理解的样子,直说先定下来也无妨。      然后就被亲生母亲给找了个由头,撵出懿宁宫了。      从未在母亲这里吃过瘪的雍王自然尴尬,皇帝愈发高兴,笑道:“夷光是母后养大的,怎能舍得她?你啊,就别不开眼在母后跟前提这事了。”说到这里,皇帝朗声笑起来,俨然是满心欢喜的看弟弟笑话,雍王有苦难言,只能称是。      秦婉随侍左右,听了这一番话,自然就开始笑话身边的宋夷光,宋夷光现下那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无非就是等着自己长大,到时候还是要嫁进柳家的。宋夷光也低声笑秦婉和卫珩还任重而道远,让秦婉好不尴尬,两人不多时就闹了起来,惹得皇帝大笑不止,笑了一阵,又望向雍王:“说来,你是如何作想?开春之后,你便出了杖期,婉儿姐弟三人也出了孝期。婉儿翻过年便十四,也该议亲了。我大熙素有五不娶,你可要想好。”      所谓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娶。因雍王妃去世,秦婉恰好就是最后一种,长女要替死去的母亲掌管家里一切,直到父亲再次婚配之前,都不能出嫁。      “臣弟……怕孩子们受委屈。”雍王比皇帝小了十余岁,对于很多事持较为天真的心态。像是孟岚,他本想着,孟岚模样肖似雍王妃,定也是个温婉之人,加之还有血缘在其中,若是以她为继妃,想必秦婉姐弟三人不会反感,她也会善待秦婉姐弟三人。      谁想孟岚是个蛇蝎妇人,竟然想对婉儿下毒手。这点让雍王着实不能忍,是以现在连柳家也不愿去了,免得见到这歹毒妇人后自己膈应。      “你若是怕孩子们受委屈,你这做父亲的就该立起来,让世人都知道,三个孩子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皇帝淡淡笑道,“况且,你当朕和母后都是瞎子,会给你选个蛇蝎女子做继妃?”      雍王沉默不语,比起保护孩子这点,他的确做得没有皇兄好。秦桓是皇帝唯一的嫡子,皇帝登基后便立即立为太子,此举自然惹了有皇子的妃嫔嫉恨。但秦桓成长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敢对秦桓下手,因为皇帝对秦桓的看重有目共睹。加之曾有宠妃暗害秦桓,查出证据后,皇帝也不等此妃认罪,直接下令赐死并夷灭三族,此举让后宫震惊,慢慢的,也就没人敢向秦桓下手了。      兄弟俩之间声音虽小,但秦婉还是听到了一些,心中便是憋闷起来。前世孟岚要入雍王府,皇帝和太后都反对,是她和弟弟妹妹们太傻,相信了孟岚伪善的面目,求了皇帝和太后,这才让孟岚做了侧妃。后来,这其中的苦果,只有自己吞咽了。      父王续弦,本就是迟早的事,秦婉并不反感有一个继母。纵然有时想起母妃,心中便是一阵悲苦,但这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事。母妃不会再回来了,雍王府需要一个主母,父王的应酬交际也需要一个王妃。只要她不像孟岚那样蛇蝎心肠,就算是对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管不问都可以。      如此想着,抱紧了手上的手炉,乖乖的站在一边。皇帝笑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母后会与你说清楚的。”他说到这里忽又抚掌笑起来,“这两个丫头嫌无趣了,又不好明说,这样跟木桩子一般杵在这里,岂不是更不好?”      两女相视一眼,皆是笑了笑。督太监又从浮桥上过来,向众人问了安后,才笑道:“陛下,太子爷回来了。”循声看去,则见秦桓走在最前,身后跟了三个人,最年长不过二十出头,剩下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      远远的看着四人过来,宋夷光“哎呀”一声,小圆脸立时就红了,紧紧的抓着秦婉的小臂,不住的蹭她手臂:“怎么把他叫来了?”      秦婉不动声色的刮她脸皮:“我可没见你上回扑到人家怀里的时候害羞过。”      来人正是卫珩、柳穆清和付华斌三人,三人都是极为庄重的打扮,能被皇帝亲自召见,本就是十分不易的事,更不说三人只是过了乡试,连会试都不曾参加。这样的情形,可已算是绝无仅有了。      待三人上了小筑,又一一给在场诸人问了安。皇帝才含笑看向了三人:“朕听闻此次乡试,脱颖而出的净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俊彦,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如此人才济济,实乃我大熙之幸。”      “多谢陛下谬赞。”三人齐齐说道,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看便让觉得欢喜。宋夷光忸忸怩怩的拉着秦婉不撒手,那模样,好似柳穆清将她如何了似的。      这番话不过都是官话罢了,皇帝今日会传卫珩三人来,让秦婉着实没有想到。细细想想,应当是皇帝临时起意,只因太后身子不爽不能前来,所以皇帝才将三人召了来。否则,以太后对卫家的厌恶,只怕能当场让人将卫珩轰出去。      念及此,秦婉深深的看了自己伯父一眼。若真如她所想,皇伯父的确曾经对卫夫人有过那样的感情,那么他会想见见卫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了。      卫珩站在最前面,坦然回答之时,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脸上还是那淡淡的阴郁。对于皇帝,卫珩不是没有怨言,当日赵王之祸,让卫家从云端跌到谷底,让他饱受那样多年的白眼和轻视。若非有婉婉……想到秦婉,他心里忽的暖了起来,微微侧过脸,见秦婉正对自己笑,他心里愈发温暖。      好在,他还有婉婉。      皇帝静默的看他,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起来:“你们都是很好的,势必为我大熙未来的国之栋梁。”      三人忙行礼道:“愿为国效力。”      记得太子曾说过,卫珩的眼睛是很像卫夫人的,想必皇帝是看到了他的眼睛,这才有那一瞬间的失神。远处秦媛和秦羽两人正互相往对方脸上扔雪团子,那抡圆了小膀子不肯服输的样子可爱至极。秦婉一时玩心大起,拉了宋夷光一同下去玩。两人穿了鹿皮短靴,噔噔噔的去了双生子身边。宋夷光脸上红得厉害,秦婉不动声色的握了一把雪糊在她脸上,冷得后者浑身一激灵,转头看着秦婉:“你做什么呀!”      “现在脸儿可不烫了?”秦婉笑道,还未说完,宋夷光也依样画葫芦的糊了她一脸雪,两人你来我往,顿时闹开了。原本双生子正打得火热,见姐姐也跟人打起来了,双双不再缠着对方,卯足了劲儿跟着秦婉一起朝宋夷光脸上扔雪球,姐弟三人同心同力,好不厉害,宋夷光被打得连连败退。谁知道秦羽乐得厉害了,拍手直跳时脚下一滑,顿时扑倒,还撞到了离得近的秦媛,两人当即就扭打起来,慌得宋夷光和秦婉忙将他俩扯开,见打不着对方了,两人又齐齐开哭,一时之间,被冰封的湖面上满是两人的哭声。      卫珩三人还在跟皇帝一问一答,骤然听了孩子的哭声,卫珩浑身一紧,忙转过头去看,生怕是秦婉出了什么岔子。见他如此敏锐,皇帝心中略一惊讶,旋即明白了几分。笑道:“罢了,朕有些乏了,你们自便吧。”他一面说,一面坐回了位子上,雍王倒也不担心儿女,也跟着皇帝坐下。      卫珩如蒙大赦,雪地上一片茫然,只能看到几个小点儿一样的人影浮动。他和柳穆清都是焦急,齐齐往那里去,付华斌不知道他二人什么意思,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只站在湖心小筑附近,并不跟上去了。秦桓见是如此情景,也不说话。      皇帝浮出一个笑容来:“桓儿,若是老三来了,让他到朕跟前,朕有话要同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皇帝伯伯还是很喜欢醋缸的,然而太后那关过不了~ 欢欢下周一就要开始上班了,就好像暑假忽然没有了一样,现在心里好狂躁哭唧唧 55 前兆   方才双生子哭了起来, 让卫珩的心立时吊了起来。他和柳穆清忙寻声而去, 离近了才见双生子被秦婉和宋夷光一人一个拉住, 一面哭一面还在凌空抡拳踢腿, 一副要好好收拾对方的样子。      见心上人没事,两个少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双生子现下可来了劲,声音都哭哑了,转头见卫珩在,双双弃了对方冲过去,一边一个抱着卫珩的腿, 齐齐叫道:“珩哥哥!阿羽他欺负人!”“珩哥哥!媛媛她欺负人!”      两人包子脸上全是泪, 一派气恼万分的样子,仰着脸儿要卫珩断公道。宋夷光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 喃喃道:“方才还拉不开呢,现在……”她看了一眼卫珩,又看了一眼秦婉, 复大笑道, “阿婉,你失宠啦,阿羽和媛媛都不要你了。”      秦婉也是啼笑皆非, 看着两人紧紧抱着卫珩的腿, 还不忘给对方做鬼脸来挑衅,全然一副“珩哥哥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样子。宋夷光跳着抚掌, 笑得连斗篷都落在地上了也全然不顾:“你二人怎的这样不明白?这种时候要讨好你姐姐知道么?你姐姐帮谁,你们珩哥哥就帮谁。”      两人似懂非懂, 相视一眼之后,双双去抱秦婉的腿:“姐姐帮我,姐姐帮我。”秦婉本就单薄,被两个小圆球一左一右拉住,没几下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天旋地转之间,忽的觉得身子一轻,已被卫珩打横抱起。她又惊又羞,脸儿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不语。      闯了祸的两个小的还兀自懵懂,被宋夷光和柳穆清捂了眼睛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见她神色复杂,卫珩忽的就想逗逗她,凑近她的小脸,笑道:“吓到了?”      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脸上,带着几分薄荷的清凉气息,秦婉耳根立时发热,以为他要吻自己,忙挣扎起来:“别闹。”卫珩眼睛微微弯上,将她放下来,不忘给她整理好斗篷。      凉风吹过,宋夷光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的斗篷不见了,正要寻找,柳穆清已然给她找了回来,又给她系好:“伤风了你才知道利害,这样大的人了,怎的还这样冒冒失失?”      鹿皮短靴立时踩上他的脚,宋夷光还狠狠的用力转了转:“我就冒冒失失怎了?你有本事向一个不冒冒失失的姑娘提亲呀。还没娶我进门呢,就这样嫌弃我,只怕来日真的嫁给你做媳妇了,我得被你嫌弃到死。”      给她堵得哑口无言,柳穆清倒也不尴尬,拉住她的手:“可是我喜欢呀。”      宋夷光立时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不说话。双生子左看一眼姐姐和卫珩,右看一眼宋夷光和柳穆清,皆是不明白,迈着小短腿去拉着卫珩的衣摆:“珩哥哥珩哥哥。”      两人声音脆生生的,听来那样舒服。卫珩牵着秦婉的手,见两人这样拉住自己,忙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怎么了?”      “想珩哥哥。”两人齐齐扑到卫珩怀里,小猪一样拱了拱,秦羽仰着脸儿说:“阿羽以后要像珩哥哥一样厉害。”他其实也不懂珩哥哥到底哪里厉害了,但是姐姐说过好几次,那珩哥哥就是厉害。      自打和这两个小的熟络之后,卫珩便发现自己对待小孩子是愈来愈有耐心,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婉婉看得很重的弟弟妹妹,婉婉重视的人,他也愿意一视同仁的重视。任由秦羽在自己怀里拱,卫珩笑道:“待你长大了,自然比珩哥哥更厉害。”      秦羽这下欢喜了,对着孪生的姐妹就扬起了脸儿,一派得意万分的样子,让秦媛皱着小眉头,也仰着脸儿问卫珩:“珩哥哥,以后珩哥哥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软糯的声音说出这话来,卫珩耳根一热,见她分外真诚,一时语塞。秦婉忙蹲下身子:“媛媛胡说什么?”      “姐姐不愿意和珩哥哥永远在一起?”秦媛不太明白姐姐什么意思,全然不顾姐姐胀红的脸,挠了挠小脑袋,“可是姐姐做梦都还叫珩哥哥呢……”还没说完,秦婉面红耳赤的捂了她的嘴:“再说今儿就不准吃小点心。”      秦媛立时信以为真,委屈巴巴的望着秦婉。卫珩笑着握了秦婉的手,问秦媛道:“姐姐都叫珩哥哥做什么?”      见他这样坏,秦婉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还助她?”对于卫珩来说,她力气太小了,卫珩纹丝不动,只是笑着刮她鼻子,眉宇间的阴郁荡然无存。      秦媛歪着小脑袋,各自看了一眼,复打了个呵欠。秦婉好笑不已,又横了卫珩一眼,后者只是微笑,将她的手纳入掌中,另一只手抚了抚秦媛的小脑袋:“珩哥哥会跟姐姐永远在一起的。”      因方才玩得太厉害,双生子很快就困了,奶娘一人一个将两人抱上了马车,秦婉顺势上去,柔声哄着两人,两个小的昏昏欲睡,秦婉好笑得很,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姐姐和珩哥哥永远在一起呀?”      两人已然是半迷糊的状态了,萌萌的回答:“因为那样就可以天天让珩哥哥举高高了……”      秦婉顿时好笑,这小丫头也是爱玩爱疯了,竟然为着这个理由,转头就将自己的亲姐姐给卖了。将两人给哄睡了之后,秦婉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卫珩立在在雪地之中和柳穆清说话,见自己过来,也顺势上了浮桥来接自己。      刚要上浮桥,身后忽的传来一人的声音:“婉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到是无比的滋润。”转头,岸上立着一个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显得阴鸷非常。      自打四公主上次被皇帝发落之后,连带着秦仪也给一同降爵为郡王。秦婉只当他失了圣心,没想到还是在这里见到了他。看来就凭着秦仪在早前的政见,皇帝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但是那些政见,是秦仪自己的,还是温一枫的?      “三哥哥玩笑了,有孝在身呢,岂有什么滋润?”秦婉淡淡应了一声,也并不和他争执,自己让出一条道来,让秦仪先过。秦仪冷笑着往前,见卫珩过来,转头看向秦婉,又故意上前一步。他忽然向自己压了过来,秦婉一怔,忙向后退,腰儿撞上冰冷的护栏,她闷哼一声,蹙紧了眉头。      “婉妹妹用不着这样怕我,为兄的再恨你,也不敢当着父皇和雍王叔的面将你如何。”他说着,朝湖心小筑努了努嘴,卫珩已然立在三步开外,将方才秦仪的举动尽收眼底,他脸色黑如锅底,看得秦仪愣了愣,旋即笑道:“婉妹妹堂堂郡主,偏偏有些人毫无自知之明,真以为自己中了解元,就能翻身了么?会试、殿试一个都未曾考,不过是父皇看在故人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薄面,让你来伴驾,可不要狂得没有天了。”他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着秦婉,“婉妹妹,你虽然不及四儿尊贵,可也不要自甘堕落,四儿不要了的脏东西,你净往怀里扒拉。”      方才撞在护栏上,秦婉现下腰上还疼,听了他的话,心中陡然涌出怒意来。卫珩只拦住她,又因她腰上疼,自己是男子不便查看:“疼么?”      秦婉点头,又摇头,卫珩抿唇不语。秦仪冷笑道:“卫珩,你是什么身份,婉妹妹如何了,也有你过问的份?你不必想着靠着婉妹妹翻身,皇祖母不会容许的。”他说到这里又笑得恶意,“婉妹妹也要睁大了眼睛,别是非不分,全凭了自己心气做事,白给天家丢人。”      他一席话将两人给损了个遍,说罢又大笑着从两人身边走过,擦身而过之时,卫珩忽的笑道:“三殿下就这样走了么?”      秦仪转头冷笑:“哦?你还有话与本王说不成?”      卫珩狞笑道:“卫某……无话可说。”话音甫一落下,他骤然跃起,一脚便蹬在了秦仪胸口,秦仪站立不稳,踉跄退了两步,顿时撞上了浮桥的护栏。他生得高,护栏不过在臀下,卫珩这一脚又用了力,秦仪根本刹不住,从浮桥上翻了下去,重重的拍在了被冻得僵硬的湖面,冰面传来几声细微的碎裂声。还好浮桥并不高,否则这样摔下去,只怕当场摔死。      秦仪脸颊被摔得青紫:“卫珩,你敢对本王动手!”      卫珩冷眼看着摔在冰面上的秦仪,冷笑道:“动了手又如何?总比三殿下堂堂男子却要欺负一个女孩子来得强。”说罢,也不再理会,牵着秦婉的手,将她带到了僻静处,大手抚上她的腰:“我给你揉揉。”她的腰儿盈盈不堪一握,隔着衣物,又痒得厉害,秦婉不多时就臊得面红耳赤,在他怀里扭着:“卫珩,不要了……”      她像只泥鳅一样扭动着,女孩儿独有的馨香让他浑身绷紧,卫珩只默默的将她抱紧,见她臊得小脸火红,红润欲滴的双唇微微张着,模样诱人得很。卫珩抿紧了唇,只觉得自己起了些异样的反应,憋得面红耳赤:“婉婉!”      他忽的拔高了声音,将秦婉唬了一跳,旋即怯怯看着他。不料她竟然露出这样的神情,卫珩后悔不迭,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我不是凶你……”他暴躁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觉得那股子灼热的反应渐渐消了一些下去,这才重新将她抱在怀里:“你乖乖的,不要动,我给你揉揉。”      秦婉臊红了脸,纵然卫珩不明说,但她怎会不知道什么意思。前世她和卫珩有了夫妻之实后的第二日,她腰又酸又疼,卫珩坐在她身边给她揉腰。粗粝的指尖轻抚她的肌肤,将她痒得不成,在床上扭得厉害。没多少时候,她就觉得,卫珩的手指烫得惊人,转头再看,他一张俊脸已然憋得火红。      她羞得心慌,但前一夜才刚经历了人事,身子实在经不起,最后卫珩只能去净房浇凉水去了。      所以,现在他憋红了脸的样子,秦婉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掌轻轻揉着她的腰,秦婉努力不再动弹,脸都臊红了,卫珩才收回手。她满脸酡红,卫珩亲了亲她的脸:“婉婉,旁人怎样看我都不重要,你的看法才重要。”他并不为秦仪对他的嘲讽而生气,但秦仪让秦婉受伤了,这才是让卫珩发怒的原因。      乖顺的任他亲吻,秦婉低笑道:“我眼里的你,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不多时就到了午时,众人齐齐往湖心小筑去,皇帝今日命人带了不少野味来,自有御厨烹制。宋夷光乐颠颠的和秦婉挽着手回来,卫珩和柳穆清跟在后面,目光不住的看着前面的两个姑娘,见她俩心情很好,连带着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秦仪阴沉着脸,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卫珩过来,便目露凶光。      方才他一瘸一拐的从冰面上起身,刚走出不远,方才摔下去的地方便裂开了,还好他离得快,否则必将落水。胸口被卫珩踹那一脚还疼得要死,但这样丢脸的事,怎能声张?是以皇帝问他脸怎的青了一块,秦仪也说跌了一跤,无碍。皇帝也就不再细问了。      虽然不说,但秦仪心里可惦记上了卫珩和秦婉,势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午膳吃了一半,皇帝忽然起了兴致,要众人行酒令,一时宾主尽欢,皇帝吃了几盅酒,便是格外高兴,命人分别赐了付华斌和柳穆清东西,两人纷纷起身谢了。见卫珩并未被皇帝赏赐,秦仪心中暗笑,但不敢在皇帝跟前表露出来。柳穆清和卫珩离得近,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抚。卫珩只是淡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我大熙人才济济,如此甚好。”皇帝笑道,目光又投向了卫珩,“放眼古今,除唐朝郑冠一人之外,从未有人同时在文物科举上大放异彩。你做得很好。”待夸完,又亲自解了腰间的一枚玉佩,命督太监奉给卫珩,“开春后的会试,尔等三人都要再挣功名。”他说到这里,又望向了卫珩和柳穆清,“不要丢了老师和朕的脸。”      郑太傅本就是帝师,算来皇帝和柳穆清、卫珩并温一枫可说是同门师兄弟。忙颔首称是后,卫珩接了督太监奉来的那枚玉佩,那是一方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上刻五爪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东西。      知道这东西意义非凡,卫珩忙伏下谢了圣恩。皇帝只是哈哈大笑,并不多说什么。秦仪牙都快咬碎了,但四公主因为举子的事就被重罚,秦仪除非有病才会再去触皇帝霉头。      一顿饭众人都是心满意足,雍王和皇帝是手足,今日一事之后,他看得出皇帝不仅不讨厌卫珩,相反还很是喜欢他。想到雍王妃,他心中到底安稳了些。若是阿湄在天之灵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也可以放心了。加之今日皇帝提到要他再娶,雍王忽的又沉重起来。既然提了出来,那就是母后和皇兄志在必得,但……自打见了孟岚那女人之后,雍王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感悟颇深,生怕让三个孩子受委屈。      皇帝自行在銮驾上去午睡,督太监一面伺候,一面笑道:“陛下真的不追究今儿个卫公子打了三殿下的事?”今日在湖心小筑,他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卫珩一脚将秦仪从浮桥上踹了下去,将这位三皇子摔得可惨。      “卫珩很有他爹的品格,不像是个会故意生事的人。”皇帝如此评价道,“老三这些日子也愈发不像样,若非他往日有些政见甚得朕心,连朕也要罚他。”      “卫公子的确像卫老将军。”督太监不动声色的说道,又给皇帝盖好被子,后者望着他:“怎么?你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奴才想说什么,陛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督太监自小伺候在皇帝身边,皇帝的事儿,十之八/九他都知道,皇帝也并不避讳他,“卫公子虽然像卫老将军,但那双眼睛,奴才瞧着,可像极了冯姑娘……”见皇帝不说话了,督太监忙道:“奴才该死。”      “无碍。”皇帝摇头,喃喃道,“那是她儿子,怎能不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醋缸又揍人了~ 感谢 君临天下扔了1个地雷 22664288扔了1个地雷 深魇扔了1个地雷 么么哒,欢欢会继续努力哒~ 56 飞鸽   当日在碧波池, 好一番其乐融融, 众人酒饱饭足, 皆是一派的喜气洋洋。唯独秦仪一人怀恨在心, 胸口被卫珩一脚踢中的地方愈发隐隐作痛,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想了个法子,兜兜转转一圈,将这事捅到了太后那里去。      当年太后在赵王妃手上可没少吃瘪, 是以对卫家是深恶痛绝。没想昨儿个自己没有去, 自家儿子马上就将卫珩给召了去。纵然美其名曰嘉奖此次秋闱榜首,乃是朝政之事, 为安抚臣子之心。话是这样冠冕堂皇,但太后可不傻,又不好当众给自己皇帝儿子没脸, 更何况这也确实是朝政之事。越想越气的太后一狠心一跺脚, 带了宋夷光和秦婉姐弟三人,一同往京郊的温泉庄子去了。皇帝连连递信去,太后也一概不理。      这日才吃了早饭, 宋夷光便自告奋勇带了双生子去玩雪, 特特嘱咐了三人小心之后,太后微微歪在小几上, 似是有些累了。秦婉留在屋中,奉了一杯茶给太后, 后者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婉儿是怎么看的?你表哥向夷光提亲的事?”      “自然是很好。”前世之中,秦婉和柳穆清便险些议亲,后来虽然是不了了之,但看来,这辈子太后也有这个念头,“表哥和夷光自幼的情分,又难得喜欢二字,若是能够成其好事,倒是很好。”      太后笑道:“虽是自幼的情分,到底不比你和柳家哥儿的情谊。”说到这里,太后便多了几分怅然,“连皇祖母自己都说不清,是舍不得夷光,还是舍不得你。”      自打宋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宋夷光便一直养在太后膝下,说是亲如祖孙也不为过,太后也一直很是心疼宋夷光。现下柳家求取宋夷光,太后心中自然不豫,舍不得宋夷光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柳穆清也是她为秦婉物色的夫君人选之一。      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家世显赫自不必提。更何况两人是就表兄妹,而秦婉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又是柔弱非常,太后不得不担心来日的事。柳家是秦婉的外家,自然是心疼她的,太后的顾虑也少了许多。      但现下,柳穆清竟然喜欢宋夷光,这让太后左右为难。一迈是不愿让孙女儿委屈了,一迈又是自己亲如孙女儿的小姑娘的终身幸福,让太后向着哪边都不是。      对于自家皇祖母的心,秦婉很明白。想想前世,为何一系列栽赃嫁祸是以皇祖母被气死作为开头。若是有皇祖母在头上压着,孟岚和她身后的人,根本翻不出浪子来——太后对自己喜欢的小辈,那可是疼到了骨子里,不容许任何人动一根寒毛的。      所以太后现下的为难,秦婉深能体会,还是笑道:“这世上难得真心二字,既然表哥对夷光有意,他的人品如何,皇祖母也事明白的,又有何惧?况夷光虽然不提,但婉儿知道,她也是喜欢表哥的。”      “好处都让夷光得了,你半点不恼?”太后含笑问道,“越过年,明年开春,你可也就出孝,过了生日,可就十四岁了。”      秦婉笑道:“皇祖母和皇伯父才不会委屈婉儿呢。”她一面笑,眼前一面浮现出了卫珩的影子来。皇祖母这样讨厌卫珩,她可得好好盘算盘算,如何让卫珩在皇祖母跟前好好露一次脸才好。      外面又有人进来,说是雍王来了。太后接过手炉,命人让雍王进来,后者穿了一件灰色镶毛斗篷,步伐稳健。待进门脱了斗篷,自有人去接了挂上,雍王忙向太后问安,赐座之后,秦婉乖巧的奉了一碗姜汤去:“父王快吃了驱驱寒。”      对于女儿的乖巧,雍王心中很是得意,吃了姜汤之后,又笑道:“母后在温泉山庄也住了好几日了,如今已然是冬月,过不久便是腊八,不知母后何时起驾回宫?”      “为娘的还说,你怎好端端的来了这里,寻思着你是不是想孩子了,这开口就全心向着你哥哥。”太后笑起来,不动声色的笑话雍王,“当着婉儿呢,也不问问孩子们怎样了,张口就给你哥哥做说客。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我还不懂?”      雍王脸庞微红:“母后说笑了,儿子自然还是很关心孩子们的。”他说到这里,抬头细细端详秦婉,见她脸儿似乎圆润了一些,这才放心,“儿子不是给皇兄做说客的,只是想着,好容易腊八,母后若是不回去,宫里岂不寂寥?”      “你那好哥哥做的事,可是半点要让我在宫里过腊八的样子?”太后哼了哼,想到那日皇帝竟然让卫珩去了,纵然卫珩的确大放异彩,依着例子,也的确应该嘉奖,但太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瞧着大儿子就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添堵,“你哥哥念旧,是个仁君。”      念旧?秦婉心念一动,想到卫夫人的事,只不动声色的给太后续茶。但太后也意识到失言,笑道:“皇祖母教训你老子呢,你就不要听了。暂且去泡一泡温泉,很舒服的。”      知道是不愿让自己听了去,秦婉也不强求,自行出了门后,便很自觉的干起了听壁脚的勾当。      待她出去后,太后才叹道:“罢了,你今日正巧也在这里,我也与你好生说道说道。越过年,为娘和你皇兄的意思,是要你再娶一个王妃续弦。你到底只有三十余岁,加上婉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丧妇长女不娶,你媳妇虽是没有了,但也不能因此误了婉儿的婚事,那样她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儿子知道。”雍王这些日子虽然对于此事有些难以接受,但到底,也觉得太后和皇帝的话很有道理。自阿湄过世之后,婉儿的确是担负起了身为长女的责任,代替死去的母亲掌管王府的事,事无巨细,都料理得分明,很像是阿湄还在的时候。但是婉儿到底大了,也该说亲事了,若是为了此事不能嫁人,别说阿湄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就是他这做爹的也愧疚于心,“儿子听母后做主。”      见小儿子上道,太后长松了口气:“要是你哥哥像你这般省心,哀家就不愁了。”说到这里,她又叹起来:“罢了,你哥哥始终对冯氏念念不忘,冯氏嫁到卫家,分明是给在你哥哥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嘴巴,他还是不肯放下。”      秦婉在外屏息凝神的听着,虽然太后这话说得十分含糊,但从其中倒也能分辨出一些线索。似乎当年若不是赵王的缘故,卫夫人怕也就和皇帝成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卫夫人和秦婉之母雍王妃乃是手帕交,两人年岁相仿,换言之,两人和雍王一样,比皇帝小了十余岁。      总觉得,其中怕是还有一些事,是秦婉所不曾知道的。      “算来,对于婉儿的婚事,你是如何作想的?”太后话锋一转,问道,“柳家小子是极好的,哀家也很是喜欢。京中的青年俊彦,哀家最喜欢的,就是他和温一枫了。只是他向哀家求取夷光,让哀家很是难做,不愿委屈了夷光,更不愿委屈了婉儿……对于温一枫,你又是如何作想的?”      “温大人年轻有为,秉性温良润泽,实属好男儿,加之温家家世显赫,实属良配。”雍王思索片刻,说出了对温一枫的看法。外面听壁脚的秦婉心都凉了半截,她从不知道,原来父王眼里,温一枫是这样出众的存在,出众到了就算把她嫁到温家,父王也不会有一点半点的怀疑和不舍。      秦婉心中沉沉,又听太后笑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温一枫不过二十出头便官拜正三品。虽然年龄确实比婉儿大了一些,但正是这样,相信他会更为珍惜婉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了,秦婉一个激灵,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皇祖母和父王都是这个意思,而温一枫只是一条阴险的毒蛇罢了,但这条毒蛇,有色彩斑斓的花纹,漂亮得很,谁都不知道他包藏祸心。亦夫亦兄?纵然太后的想法很妙,但秦婉可不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被温一枫给顺手当成了踏脚石。      看来,总要将这跟温家结亲的事给坏了才行。      她不愿再听下去,自行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温泉山庄修在温泉之上,每一个院落都有热腾腾的温泉。秦婉满心烦躁,自行脱了衣裳下去泡着,紫苏和杜若忙准备了干爽的衣物。热气蒸腾之下,秦婉心情稍微平复,便愈发的想念卫珩。      前世再苦再累,有时午夜梦回,还会被噩梦吓醒,但不管如何,睁开眼之后,他总会抱着自己柔声哄着,然后告诉自己,“没事了。”      擦干身子,换了干爽的衣物,秦婉浑身舒爽,松松挽了个髻就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如今冬日,屋中炭盆烧得旺,不多时,便觉得昏昏的。秦婉命人开了窗,裹上斗篷便继续看书。忽的,她隐隐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传来。      如今已然是冬日了,怎还有这样的声音?秦婉忙循声看去,见一只鸽子飞来,它体型不大,勉力停在了秦婉的窗前,也不怕盯着它看的秦婉,“咕咕”的叫了几声,又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见它如此憨态可掬,秦婉笑得厉害,转头对杜若说:“去小厨房拿些米粒和玉米来,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的,怕是饿了。”      杜若一叠声应了,去小厨房拿了一些碎米和玉米渣来。秦婉细细的洒在了窗沿上,那鸽子欢快的叫了几声,低头啄着,时不时又叫上几声。秦婉笑得厉害,正在思量要不要将这小东西养起来,紫苏眼尖,忙晃了晃秦婉:“郡主瞧,这鸽子脚上是不是绑了什么?”      秦婉这才注意到鸽子的脚上的确绑了一个小小的纸卷,她听过飞鸽传书的事,但不想会有传书的飞鸽落到自己这里来,当下起了坏心思,顺势解了鸽子脚上的纸卷。那鸽子也不怕她,反倒是格外亲人,跳到她肩上,“咕咕”直叫唤。      将那纸卷慢慢展开,秦婉顿时红了脸。杜若离得近,见她红了脸,忙望了一眼纸卷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字迹疏狂苍劲,一看就出自男子,赫然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消细想,只凭秦婉的反应,杜若便能断言是卫珩的手笔,很是乖觉的给秦婉准备了纸笔。被臊得满脸通红,秦婉提笔写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又伸手挠了挠鸽子的脖子,它格外亲人,并不怕秦婉伸出的手,反倒是咕咕叫,“他什么时候养的你?他这样坏,回去啄死他,往后我日日喂你好吃的玉米渣和米粒。”又将纸卷绑好,摸了摸它的脑袋:“可不要弄丢了。”      鸽子咕了一声,便飞走了,谢了约莫半个时辰,又飞了回来。秦婉轻车熟路的从它脚上取了纸卷,展开一看,更是面红耳赤:“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秦婉胀红着脸,又提笔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句写罢,她脸颊已然绯红,将纸卷绑在信鸽腿上,任其振翅飞了,满心甜蜜的等着卫珩再回信来。      外面忽又响起通传:“郡主,凤鸾姑姑来了。”      秦婉闻言,忙正襟危坐,凤鸾从外面翩然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道:“太后打发我来给郡主送些玫瑰糖馒头。”一面说,她一面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玫瑰糖馒头出来,又笑道:“方才我见有鸽子从窗边飞了出去,郡主还带了鸽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飞鸽传书互诉衷肠~ 多么纯洁的爱情~ _(:з」∠)_ 这口狗粮欢欢自己都是拒绝的 薄幸欢颜 57 冯氏   凤鸾这话问出来, 秦婉便有些尴尬了。她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 是太后的心腹。纵然这样多年, 凤鸾一直十分疼爱自己, 但秦婉也不能说她会向着自己,所以自然不能将实情说出,当下笑道:“并非是我养的,只怕是天太冷,那小东西迷了路,一头撞在了窗户上。我见它可怜, 赏了它一些碎玉米吃。”      她说得煞有介事, 凤鸾也不再问了,笑道:“郡主还是趁热吃吧, 太后连连称赞这厨子做得好,连雍王爷也吃了好几个。”她说着,又给秦婉奉上一杯热茶。      秦婉乖巧的取了一个糖馒头吃, 玫瑰的甜腻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见她露出笑容来, 凤鸾才笑道:“郡主喜欢就好了,方才给安定郡主送去,她也很是喜欢。”      “夷光带着阿羽和媛媛去哪里了?”秦婉不免好奇, 方才宋夷光带着秦羽和秦媛便出去了, 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后山堆雪人呢,安定郡主说后山的梅花开得很好, 便去摘了一些。”凤鸾掩唇直笑,“连跌了好几跤了, 也不肯小心一些。”      听凤鸾如此说,秦婉也是笑起来。心中盘算着如何让凤鸾赶紧离开,免得信鸽飞回来,给撞个正着。纵然如此作想,但凤鸾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别说秦婉,就是帝后见了也要给三分情面,她不敢贸然下逐客令,是以很是踌躇。她吃得很慢,和凤鸾对答着,不多时,窗外又响起扑棱棱的振翅声,秦婉浑身一僵,忙循声看去,见那只鸽子已然飞了回来,正咕咕地叫着。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秦婉很是尴尬,那绑在鸽子腿上小小的纸卷显得十分扎眼,她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凤鸾见她脸庞微微发红,知道她窘迫,笑道:“老奴多嘴一句,不知这鸽子,可是卫家大公子养的?”      别说秦婉,连紫苏和杜若都尴尬了起来。她俩贴身伺候秦婉,自然也知道太后不待见卫珩的事。若是给凤鸾姑姑捅到了太后跟前……前些日子,皇帝陛下只是请卫珩来伴驾,太后便气成了那样,要是知道郡主和卫公子互诉衷肠,岂不得气得倒仰?      主仆三人一时都是窘迫得要命,凤鸾则笑道:“郡主倒不必如此,老奴也不是那样不开眼的人,不过是鸽子罢了,飞到哪里,歇在哪里,都是鸽子的事,和人没有任何关系。郡主好心,赏了它一些碎玉米,它自然记得郡主的好处。”      她这话说得十分讨巧,见她似乎有帮自己隐瞒的意思,秦婉稍稍消除了些窘迫,又一指身边的座位:“姑姑请坐。”凤鸾也不推辞,半坐在罗汉床另一侧,随时准备起身伺候人。秦婉将鸽子腿上的纸卷解下来,将它放飞了出去,纸卷也就收在了袖袋里,略胀红了脸:“让姑姑看了笑话。”      “郡主言重了,郡主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忍心害郡主?”凤鸾笑道,她纵然没有见过卫珩,但卫老将军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可知道,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京中不少贵女心中的佳婿,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卫珩势必也不差。况说句不敬的话,就凭卫珩一举夺下秋闱的双料解元这点,若非是因为他出身卫家,作为和宁郡主未来夫婿考虑都是可以的。      看着秦婉长大,凤鸾对她也是心疼的,但太后那头……      “紫苏,杜若,你二人先出去吧,若有吩咐,我自会叫你们。”秦婉想了想,先将两人支了出去,待两人走后,这才望着凤鸾,“实则,我有些不明白的事儿,想要向姑姑请教一二。”她说到这里,嗫嚅道,“我方才从皇祖母那里出来,隐约听见了‘冯姑娘’三字,还说到了皇伯父。那位冯姑娘,可是我母妃的闺中密友,卫珩的母亲?”      凤鸾神色顿时变了,脱口说:“郡主怕是听错了。”那些前尘之事,众人能不提都不提,怕是连雍王都不甚清楚其中关节,但不想竟然会被郡主说出来,实在让凤鸾有些无奈。只是对上秦婉清亮的眸子,她忽又语塞,手指屈起,轻轻的敲了敲小几,“自打雍王妃去后,郡主行事愈发有自己的章法,也是十分妥帖,老奴也不该再将郡主当做小孩子了。况且郡主和卫公子之间颇为熟稔,郡主知晓也好,怕是要郡主自己拿主意的。”      她说到这里,神情便冷凝下来:“先帝驾崩之时,郡主不过三岁,怕也不记得了。先帝当年在世,对于赵王极为偏心,数度想废了陛下的太子之位,皆被泰半朝臣以死相谏,如此方才作罢。是以先帝一直对于陛下十分不满,认定是陛下和太后挡了赵王和钱贵妃的路,隔三差五便是一通寻衅,两位当年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倒是身为幼子的雍王殿下不被关注,倒还好一些。”她说得很慢,当年跟着太后在宫中,自然也是被压得太惨,凤鸾神情愈发的平静,仿佛死寂,“后来,雍王殿下结识了柳家的姑娘,也就是郡主的母妃,两人两情相悦,感情很好。雍王殿下求先帝赐婚,先帝也二话不说同意了,但却依旧找陛下的麻烦,陛下的日子很艰难。再后来,因着柳姑娘的缘故,陛下认识了冯姑娘。”      “如郡主所言,卫夫人和王妃是闺中密友,一直都是很好的,两人的性子倒也有几分相似。”凤鸾神色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的事,“冯姑娘温婉大气,言谈举止无一不是贵女的典范,加之饱读诗书,陛下纵然心情烦闷,但与冯姑娘说上几句话,心胸便开阔起来。久而久之,难免生了男女之情。陛下那时已年近三十,冯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以陛下一直按捺在心中,从不言说,直到一日,陛下吃醉了酒,这才将心意表明。”      又是一个酒后吐真言的,秦婉如斯想着,但却愈发不解:“冯姑娘不愿意嫁给皇伯父?”皇帝年轻时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加之又是储君,纵然为先帝所不喜,但朝臣泰半都是站在他这边的,纵然艰难些,但继承皇位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只怕是这位冯姑娘,对皇伯父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凤鸾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几分讥诮的笑容来:“这位冯姑娘说,若要她出嫁倒也可以,除非陛下和皇后娘娘和离,她不做妾。”      秦婉立时语塞,没想到卫珩的母亲和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这世上女人,大多是只要能和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做妾都可以,更不说皇帝既然倾心于她,来日登基,少说也是个贵妃。这世上多少人家盼着自家姑娘可以做皇帝的妾,卫夫人却并不愿意,此等心胸,秦婉着实佩服。      “皇伯父和皇伯娘夫妻多年,从未红过脸,况且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一起走过来的,皇伯父若是和离,那就是没良心。”秦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屋中银霜炭烧得爆出响声来,凤鸾静了片刻,旋即笑了出来:“正是如此,陛下怎可能和离。冯姑娘外柔内刚,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从此便再不见陛下,没过上多久,便说了亲嫁了人。那时赵王早已成亲,王妃就是卫家的女儿,卫氏素来嚣张跋扈,太后娘娘很是恼怒。在听闻冯姑娘嫁到卫家去之后,大发雷霆,认定是冯姑娘刻意打陛下的嘴。是以后来……”      “是以后来,卫氏咬定是皇祖母使她小产之时,卫老将军和卫夫人跪在宫门前请罪,被皇祖母认定是冲着皇伯父来的?”秦婉想到上一次皇帝曾说过的事,忙问了出来。凤鸾默认了此事:“这样多年了,陛下未必真能忘怀。”      皇帝自然是不能忘怀的,在碧波池那一日,皇帝吃多了酒,看着卫珩的眼睛还有片刻失神。秦桓曾说过,卫珩的眼睛和他母亲很像,若皇帝能忘记,便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和神情了。况且,连贴身的玉佩他都给了卫珩,那上面的五爪龙,意为……如朕躬亲。      现下想想,为何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卫家不被待见的说法便甚嚣尘上。对于娶到了冯姑娘的卫老将军,皇帝能待见才是有鬼呢。皇帝不待见娶到自己心悦姑娘的男人,但是做不到不待见她的儿子。      见秦婉似是陷入了沉默,凤鸾微微笑道:“今日郡主什么都没有问,老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这话让秦婉回神,知道因为太后的缘故,宫中对于这件事都讳莫如深,当下点头:“是,我今日什么都没有问,姑姑也什么都没有说。”      见她上道,凤鸾笑得愈发的和蔼,秦婉又忙问:“不知夷光和表哥的事……”      “郡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太后为何迟迟不允此事。”凤鸾望着秦婉清亮如水的眸子,笑道,“舍不得安定郡主是其一,其二则是舍不得郡主受委屈。”      因为丧母之故,太后格外怜惜秦婉,京中青年俊彦不少,独独温一枫和柳穆清能入她的法眼。她不愿让自己的婉儿有任何可能被委屈的机会,所以在温一枫和柳穆清之间,她更倾向于柳穆清。但又不肯让宋夷光没了幸福,老太太满心纠结,故此,迟迟得不出结论来。      “强扭的瓜不甜。”秦婉何尝不知道太后心疼自己,想到前世皇祖母被人下毒手惨被气死,秦婉便止不住的心酸起来。这辈子,她一定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幸福,“皇祖母疼我我知道,只是不必为了我委屈夷光呀……何况,如今表哥既然开了口,若是没有成,反倒是让我和表哥在一起,我何苦让他二人劳燕分飞,指不定还要在背后咒我呢。”      见她说着说着反倒自己笑起来,凤鸾也好笑不已,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当下决定回去与太后说道说道。打定了主意,凤鸾忽又笑问:“那郡主是如何看待温一枫温大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婉淡淡说道,“温大人在朝堂上待了那样久,绝不是我一个闺阁中人看得透的。”她说到这里,笑着望向凤鸾,“我总觉得万万不要开罪了温大人,否则会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她说罢,露出几分疲倦的神色来,凤鸾纵有疑惑也不好再问,暗暗将此事记下之后,又嘱咐秦婉好生歇息,自行去了。      看着凤鸾面带疑虑的出去,秦婉微微扬起了笑容。她本就是故意在凤鸾跟前说这话的,她敢笃定,关于温一枫的话,凤鸾会原原本本转述给太后。太后未免自己受到委屈,势必会去查温一枫,温一枫心思缜密,真有什么把柄也早就清理干净了,但最重要的,是太后只要知道自己不待见温一枫,那样就够了。      这样想着,她从袖袋之中摸出方才放进去的纸卷展开,上面字迹疏狂,让秦婉立时心安起来,脸儿红艳艳的,低声骂道:“好没正经的人!”      那上面写着:“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男主真是卫老将军亲生的!!! 堂兄妹这种故事就不符合我们和谐的主题了对咩~ 58 腊八   一进入腊月, 各家各户也都开始操办年事了。纵然因雍王妃去世之故, 雍王府不能太过热闹, 但年味还是要有的。太后纵然恼皇帝, 但不好给儿子没脸,终于在冬月末领着几个孩子回到了宫里。作为长女,秦婉当仁不让的开始操办年事,各项各事难免繁复。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缟素一片。秦婉和宋夷光两人都起得很早,将雍王府的事料理了, 已然临近午时。宋夷光早站在院子里催促, 秦婉穿了狐肷斗篷,忙出了门:“我就不知你到底有什么好慌的, 一点也不肯消停。”      “从温泉山庄回来,你就日日看账本,料理俗事, 从不陪我玩儿, 我急了还不成?”宋夷光撅着嘴,一派委屈的样子,“阿婉, 你往后嫁人了, 一定没人敢辖制你,什么事儿瞒得过你呀。”      “别人不辖制我, 我难道去辖制别人?”秦婉笑道,系好了斗篷, 又转头对老妈妈说,“今日我出去玩儿,一会子午后若有人来回话,老妈妈替我处置了就是。倘有不能决断者,待我回来之后再行料理。”老妈妈一叠声应了,那厢宋夷光又在催促,蹦蹦跳跳的:“阿婉,可要走了。”      她本就立在树下,又跳起来,受到轻微的震动,书上堆积的雪呼啦啦全落了下来,兜头砸了宋夷光一头一脸。见她冷得打了个哆嗦,眉毛上还沾了雪粒,秦婉立时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宋夷□□急败坏的指着她:“阿婉,你这坏东西!”      秦婉笑得直打跌,赶紧让人将宋夷光领进去换了一件衣裳。待她出来,已然是午时正了,宋夷光委屈兮兮的撅着嘴,跟在秦婉身后。隐隐的,她还觉得秦婉笑得肩部微微抖动,小嘴都快撅上天了:“阿婉,你太坏了。往后等卫珩来娶你的时候,我一定不让他进门,那时我才好好整治你。”      听她说这话,秦婉脸儿顿时发红,转头啐她说:“指不定谁先整治谁呢,你惹急了我,我转头就去跟舅母撒娇,让舅母替我整治你。”      宋夷光当场傻了眼,见秦婉坏笑,硬着头皮说:“呸!八字还没一撇呢,太后娘娘死活不同意,万一柳木头恼了不娶我了怎么办?”      “还能不娶你呀?”秦婉笑道,“你二人一个天生克妻,一个天生克夫,只有在一起才能互相压制着。你二人若不在一起,可不知道要祸害世间多少好男儿好姑娘。”      被她堵得话也说不出,宋夷光忙追了几步,秦婉嬉笑着躲开,两人又斗了几句嘴,这才往外面去了。王府门前已然有马车等候,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到了京郊的渡口。渡口处已然停了一艘画舫,雕栏画栋,好不奢华。马车甫一停下,内侍总管早就等在渡口,迎上来笑道:“请和宁郡主安,请安定郡主安。”又亲自去搀两人下车,“太子爷和太子妃已然等候多时了,今日煮了热热的腊八粥,就等两位郡主来呢。”      因太子妃有孕之故,现下是分外金贵,帝后早就钦赐了不少东西,供儿媳妇安胎。而今日,本就是秦桓带太子妃出来游玩,顺带接上两个妹妹。      两人上了画舫,在甲板上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宋夷光还跟秦婉闹气,任秦婉一人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做鬼脸,还一面碎碎念着:“臭阿婉,你和柳木头一样,都不是好人,都只会欺负我,臭阿婉,臭柳木头……”      偏生她的碎碎念声音太大了,秦婉好笑万分的转头看她。她说得太起劲,浑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被拍了拍肩膀,给唬得差点跳起来,转头看清是谁后,才抡着小胖爪子去打他:“你做什么呀?吓死我怎么办?”      柳穆清好气又好笑:“我好心出来接你,偏偏听到你咒我,还未曾说你什么,你倒好,竟然还打我。”他说到这里,假意扬起手,宋夷光脸儿白了白,下意识躲到秦婉身后:“阿婉,他要打我,让卫珩教训他!”      秦婉好笑不已,见柳穆清身后闪出一个高大颀硕的身影,他紧抿着唇,眉宇间阴郁不散。秦婉顿时绽开笑颜,弃了宋夷光上前去。宋夷光瞠目结舌的看着秦婉走了,顿时苦着脸看向柳穆清:“我错了,你不要打我……”      柳穆清立时心疼了,揉了揉她的发:“我怎舍得打你?”      宋夷光这才喜笑颜开的挽着柳穆清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将柳穆清闹成了大红脸。秦婉也不管他二人,乖顺的站在卫珩跟前,任由他打量自己。静默了好半晌,卫珩才轻抚她的脸儿:“那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瞧着御风回来,却没有你的回信,将我唬了一跳。”      “那日……不方便。”秦婉笑着抚上他的手,用脸颊去摩挲他的掌心,“让你担心了。”      她的肌肤仿佛凝脂般细腻,卫珩爱不释手,粗粝的指尖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将她脸儿捏得发红,这才搂了她的腰儿,轻轻抵在了门板上,低沉的嗓音略带了几分委屈:“我还以为我说错了话,婉婉不肯理我了,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生怕你给人将心拐了去。”      秦婉脸儿顿时胀红,这样暧昧的姿势,又怕给人看了去,挣了几次不曾挣开,反倒是惹得卫珩笑起来,轻轻啄她的唇,尤嫌不够,细细的吮吸起来。秦婉身子都软了,半晌后挣开他:“卫珩,不要了。”见她坏笑,秦婉哼了哼:“色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把戏。”      这男人一得意起来便忘了形,前世也是这般,有时委委屈屈的样子让秦婉心都软了,由得他胡闹,或是亲吻或是那事儿,总归最后,秦婉大多软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他倒是一脸餍足。      被她瞋了一眼,卫珩心情大好,眉宇间阴郁荡然无存,捉了她小手,自行往前走去。秦婉乖顺的跟在他身边,忽又笑道:“那只鸽子叫御风?这名字这样好,给它倒是埋没了。”      卫珩转头望着她,因为方才亲吻,她脸儿发红,颇有几分妩媚。卫珩不动声色的问道:“婉婉觉得不好,那改成什么才好?”      “叫小横。”秦婉张口便是一顿揶揄,卫珩挑着眉头,又问了一次:“叫什么?”      “叫小横呀,它也是个毛手毛脚的,稍微摸摸它,便一直蹭我的手,和你一样的。”秦婉笑了笑,迎上卫珩的目光,故意笑道:“卫珩,你不喜欢么?”      这丫头……给信鸽起名“小横”,俨然就是在影射他。卫珩失笑,长臂一展,将秦婉搂在怀里,笑道:“喜欢,你取得名字,我都喜欢。”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徐徐喷在脸上,还有几分薄荷的清凉,秦婉低头暗笑不止。      两人一路往太子夫妇所在的舱房去了,直到在门前,两人才难舍难分的分开。屋中烧了炭盆,太子妃躺在软榻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暖意,见秦婉和卫珩先后进来,也是起身要迎小姑子。秦桓忙制止她:“身子重,就不要去了,婉儿明白你的心意。”      太子妃忙应了,又对秦婉歉意一笑。因太子妃躺着,卫珩格外自觉地退了出去。他是外男,自然不该见了这样的场景。见秦桓很是紧张,秦婉不解之下问道:“嫂子有什么不妥么?可要吃些养胎的药?”这是太子妃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太子妃的心头肉,行止间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一点岔子,听小姑子问,她才笑得腼腆:“没什么不妥……只是吐得厉害,又吃不下东西,在甲板待了一会子,脑袋便晕的厉害。”      宋夷光撅了撅嘴:“有了孩子就这样难过么?我往后可不要生孩子了。”      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太子妃笑道:“纵然苦,却也是喜事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孕育着自己和心仪之人的孩子更让人欣喜的事了。”说到这里,她又掩唇笑起来,“可不要再说什么不愿生孩子的话了,给柳家哥儿知道了,指不定还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你,竟让你不愿给他生孩子。”      宋夷光立时红了脸,捂着小脸摇头说:“我不依我不依,太子妃笑话我。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什么给他生孩子。”      太子妃哑然失笑,似是撒娇的摇了摇秦桓手臂,后者本是板着脸,被太子妃摇了几下,到底慢慢露出笑脸来:“什么八字还没有一撇?你这些日子在雍王府住着,自然是不知道的。你可知,今日我进宫向皇祖母请安之时,通明殿的法师正在皇祖母跟前回话,说是你和柳穆清二人虽都是八字凶戾之人,但若是结合,却是极好的事。”      宋夷光呆愣片刻:“那这意思是……”      “意思是要做主把你许配给表哥啦。”见她这样懵懂的样子,秦婉愈发好笑,点着她的脑门,“如今连纳吉都成了,我可要去问问表哥,问他什么时候给我们夷光下聘书。”      她说笑着便要出去,宋夷光立时急了眼,起身把秦婉按着坐下:“你不许去,我可不许你去。”她红着脸,乐颠颠的开门,“我自己去,我也要当面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下聘书和礼书。”      她乐颠颠的出去了,太子妃笑得直不起腰:“这丫头……我方才还寻思着,夷光倒是温婉起来了,也知道害羞了,不让你打趣她了。谁想,原来是自己猴急,非要去自己个儿去问。还没及笄呢,就想着要出嫁。”      秦婉也笑得肚子疼,太子妃今日身子不爽,秦婉也不久留,自行往外面去了。又因今日是腊八,本就应该吃腊八饭,秦桓早已命人备好,送到了众人舱房之中去。腊八饭用糯米、粳米、粟米、秫米四种米加上桂花卤熬成,又加了葡萄干、花生仁、瓜子仁、枣片等干果,盛上一碗,五颜六色,又有桂花香气扑面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今日忙了一上午,秦婉早就饿了,吃了一碗之后只觉得口腹满足,卫珩又强硬的喂了她半碗才作罢。四人同坐一桌,宋夷光和柳穆清则是闹得厉害,两人都是今日才知太后命人合八字了,这是婚嫁六礼之中的第三礼,连这一步都做了,宋夷光嫁到柳家就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柳穆清自是欢喜,宋夷光则不依不饶问他什么时候下聘书和礼书,两人皆是红了脸,也没有吃多少。      待吃过了中饭,秦婉有些发困,坐在舱房之中,望着窗外运河的流水,睡意昏沉。不觉有人坐在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大手搂了她的腰儿,好半晌的静默不语。秦婉抬头,本能的觉得他不高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偎在他怀里:“表哥又得罪了你?”      “不。”卫珩摇头,“我羡慕他,更嫉妒他。”      不管太后是否有过迟疑,总是松口让宋夷光嫁给柳穆清了,但他……太后那样厌恨卫家,真的会同意将婉婉嫁给他?想到这里,卫珩心中一阵憋闷,将秦婉抱得更紧。      秦婉静默不语,抚上他紧蹙的眉头:“你不要担心。”她素来聪慧,怎会不知卫珩什么意思,忙宽慰他,“皇祖母是疼我的,而且,她并不是厌恶你。”      太后并不是讨厌卫家,而是因为赵王和钱贵妃当年的事。太后被压制得太久,压制得她几乎偏执。即便现下这母子俩都作古了,这恨意也不能消散,自然就迁怒到了一切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事情上。      作为姻亲的卫家,就是首当其冲。更不说卫夫人当年不愿做妾,在太后眼里,也是欺她母子不得势。      “婉婉乖。”她分明困得厉害,还是分神安抚自己,卫珩含笑吻了吻她温热的额头,将她打横抱起,方才舱房的床上,“你睡吧,我去给你端些瓜果进来,冬日里这些倒是少,多吃一些才是。”      秦婉着实困狠了,闻言就合眼,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了。端详着她的睡颜,卫珩心中愈发温软,俯身亲了亲她的双唇,这才起身往外面去了。      秦婉睡得很香,梦到了前世和卫珩成亲之后的事情。当时秦婉甚至不知这位辅国大将军什么模样,只知道,京中很多女子都倾慕他。直到他挑起自己的盖头,胀红了脸,问她:“我可以叫你婉婉么?”      当时她还想,这世上怎有这样腼腆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行军用兵的。后来才知道,他并不腼腆,他的腼腆只会在她跟前出现。后来,他二人有了夫妻之实,那一夜,卫珩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送入她体内,生怕伤到了她。尽管他忍得额上汗都冒了出来,还是等她适应之后,才继续要她。      那一夜,他每一枚落在她肌肤上的吻,都烫得惊人。      沉沉睡着,秦婉笑了笑,隐隐觉得自己似是被人抱了起来,旋即耳边风声阵阵,水声潺潺,她有些清醒了,又听到卫珩的声音:“什么人!”      不是卫珩抱着她?!秦婉猛地睁开眼,她上半身已然悬在舱房之外,身下运河水声潺潺,一个蒙面人正拽住她的腿,只消一个用力,她便会摔出去落在运河之中!      秦婉忙抓住窗沿,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那蒙面人不料有人撞破,忙将秦婉一摔,秦婉稳不住,顿时向舱房外翻去。那碧绿的流水透着彻骨的寒意,秦婉吓得惊叫一声。好在蒙面人快,卫珩速度更快,一个健步上前,一手握住秦婉的小腿,另一只手迅速隔开蒙面人刺来的匕首,赶紧将秦婉拉了进来。      前后两辈子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秦婉脸儿都吓白了,被卫珩紧紧抱在怀里。那蒙面人转头又来,大有要杀了秦婉之意,卫珩目光一深,趁对方匕首攻来之际,握住他的手腕,“咔”的一声,将他的手卸了。不等蒙面人反应过来,卫珩一脚踹在他胸口。      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蒙面人顿时被踹开,撞在了舱房的桌上,木桌立时四分五裂。响动太大,自然惊动了众人,秦桓和柳穆清才来,就见到一人在一地木屑之中呻/吟,而卫珩紧紧抱着秦婉,后者还有几分发抖,看来是受了惊吓。      忙命人将蒙面人抓起来,卫珩紧紧揽着秦婉,感觉到她在发抖,轻声说:“没事了,婉婉,没事了……”      秦婉惊魂未定,呼吸粗重,那蒙面人被闻讯而来的侍卫抓住。刚将他的面巾扯下来,对方并不难看,平平无奇的长相。只是在秦桓看向他的时候,他却露出笑容来,卫珩立时高声叫道:“不好!他要服毒——”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醋缸还是很帅的~咱们一边甜宠一边要开始怼人了~ 59 伤风   卫珩一面高声呼道, 一面飞快的上前, 单手扣住那刺客的下巴, “咔”的一声脆响之后, 那刺客下巴脱臼,嘴不自然的张着,嘴中落出一枚蜜蜡丸子。秦桓忙命人将其敲开,才见其中包覆着见血封喉的毒/药。      看着其中包覆的毒,秦婉的神情又白了几分。这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能够安然杀了自己固然最好, 若是杀不了自己又失手被擒, 那么便服毒自尽,一点痕迹也不给人留下。      她白着脸儿的样子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卫珩忙重新回了她身边,将她抱入怀里加以安抚。他现下很是狂躁,若方才他并未出去, 也不会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让婉婉受了这样的惊吓。若是婉婉有什么好歹……念及此,他看向了被侍卫押下去的刺客,目光深沉至极。      命人将刺客带下去之后, 秦桓转头则见妹妹被卫珩抱着, 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还是不动声色的挥退了所有人。紫苏和杜若何等乖觉, 自行去给秦婉准备热水和红糖姜汤来,一时之间, 舱房之中便只剩了卫珩和秦婉两个人。秦婉一直白着脸儿不说话,让卫珩心急如焚,捧着她的脸低声说:“婉婉,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舱房里。”若非他撞破了这一幕,现下秦婉已然被投入了湍急的运河之中。      尽管运河水不曾结冰,但必然寒冷彻骨,秦婉身子又弱,一旦跌了下去,势必立即会被卷入水中,而后……      他不敢再想,抱着秦婉的手隐隐发抖:“婉婉乖,别怕,没事了。”      攀上他的肩,秦婉笑道:“卫珩,我不怕。”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日醒来回事凌空的状态,加之身下碧绿湍急的流水,让秦婉十分后怕。但是卫珩救了她,如他承诺的一般,在最关键的时刻回到她身边保护她。这样想着,她用力抱住卫珩的双肩:“我没事,真的。”      生怕她受惊过度而坏了身子,卫珩神色稍霁,还是将她抱得更紧,这才发现她方才梳成辫子的长发落在了河水之中,已然浸得棉袄湿了一片。他忙将秦婉放开:“快,将衣裳脱了。”      原本正在温存,他忽然舍了自己,又说出这样一句话,秦婉有几分发怔,旋即脸儿烫了起来,抿唇不语。见她迟迟不动,卫珩这才意识到这话有多孟浪,耳根也是一热,转身背着秦婉:“衣裳湿了,免得一会子害病,可要赶紧脱了湿衣裳。”      秦婉这才注意到后背湿了一片,又因紫苏和杜若不在,说不得只能自己将衣裳脱了。她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来,让卫珩意乱神迷,耳根愈发烫了。她身上的馨香味忽的靠近了些,卫珩正要回头,就感觉到她贴在了自己身上,软软的身子贴着自己的背,一片温软。卫珩浑身都僵了,舌头也有些打结:“婉婉……”      秦婉并不理他,小手将他斗篷的带子解了,蹑手蹑脚的脱了之后,裹在了自己身上。他的斗篷那样大,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加上他干净的味道,秦婉很是欢喜,轻轻的笑出来。      卫珩绷紧了身子,又听得她的笑声,心中好像有无数的小猫爪子在挠,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侧躺在床上,裹着自己的斗篷,正对自己盈盈含笑,心中顿时温软一片,握着她的小手,低声道:“婉婉……”      屋外有几声响动,只当是紫苏和杜若回来,卫珩并不怀疑。岂料宋夷光从外面进来,扑到秦婉床前,眼里全是泪,哭得小脸全花了:“阿婉,你吓死我了!”她来不及说后面的话,掩面又是一番哭泣。她哭得肝肠寸断,让秦婉愈发的好笑,正要劝她,柳穆清从外面来,将宋夷光扶起来:“婉儿没事,你不要这样哭,看来仿佛是有事了一般。”      宋夷光没好气的瞋了他一眼:“我哭我的,才和你没有相干。”又抽抽噎噎的看着秦婉,止不住泪花,问道:“你怎么穿着卫珩的斗篷?”偏巧她方才哭得太惨,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说完这话,竟然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儿,秦婉当即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宋夷光又气又恼,跺脚说:“阿婉!你还敢笑我!”      她说得凌厉,脸却红了。柳穆清好笑万分,取了手巾给她擦干净,这才笑道:“你呀,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又望着秦婉,见她虽然受了几分惊吓,但气色还好,料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勉强放心。      而因为秦婉险些遇刺,这事非同小可,秦桓当即命画舫靠岸停船。秦婉吃了红糖姜汤,又泡了热水,这才被辗转送回了雍王府之中,当日就有些发烧。这消息传到宫里,帝后与太后皆是震怒,不仅是因为秦婉是自己疼爱的小辈,更因为她是天家的郡主,竟然有人潜入画舫欲置郡主于死地,俨然是在皇室的脸上抽了个脆响。      是以皇帝震怒之余,命人彻查此事,而秦桓少不得变成了传讯的第一人。      “你说是卫珩救了婉儿?”听完秦桓说出遇刺的前因后果,太后的语气当即便森冷了起来,让秦桓如芒在背,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的确是卫珩救了婉儿,若非卫珩及时发现了婉儿舱房之中有异动,撞破了刺客大逆不道的行径,之怕婉儿便被投入了运河之中。”      作为哥哥,秦桓一直是将秦婉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的,所以,在知道秦婉对卫珩有情之后,他也愿意在太后跟前帮着瞒住两人行止亲密的事。但遇刺之事,兹事体大,秦桓不可能保持沉默——保持沉默则就意味着放任幕后主使逍遥法外,那样一来,秦婉岂不就白白受了委屈?      “那卫珩为何会在画舫上?”太后胸口微微起伏,看向这个自己一贯喜欢的孙儿,“你带着太子妃和婉儿夷光泛舟游玩,卫珩为何会在画舫之上?是你让他去的?”说到这里,太后便多了几分不善,“瞧瞧先头卫氏的模样,还想不到卫家的都是包藏祸心的小人?保不齐哀家的婉儿就是给卫家的人贼喊捉贼害了。”      不想太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秦桓想要为卫珩叫屈,却也不敢贸然开口。皇帝坐在太后身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半点对于卫珩的维护来,还是被太后横了一眼。秦桓心中叫苦不迭,他是绝对不信卫珩会对秦婉下手的,偏生皇祖母对于卫家偏见太大,他做人孙儿的,也不敢和太后顶撞起来。还是皇后笑道:“婉儿玉一样的人儿,竟然给人盯上了,险些遭了如此横祸,连儿臣这心里也是疼。卫氏虽然不堪,到底和卫珩是隔了房的姑侄,卫珩倒也未必坏得彻底,到底是救了婉儿,母后心里不也高兴么?”      皇后一向深得太后的心,听了这话,太后神色稍霁:“你就是心慈。”又肃敛了语气,“罢了,桓儿不要委屈,是哀家说重了话,卫珩到底是救了婉儿,也是有功,传哀家的话,将库里一株珊瑚树赏给他,我天家不欠卫家任何东西。派人传令下去,不许卫珩踏足雍王府一步,别仗着救了婉儿,就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      凤鸾忙领了命下去吩咐,太后瞥了一眼大儿子:“陛下有什么话想说么?”      “母后何出此言?”皇帝笑问道,太后哼了哼,“陛下念旧,难免有什么想要维护的心思。”前些日子,碧波池的事还让太后心中不豫,自然便有些针对自家儿子了。      “母后哪里的话,儿子自然是明白母后的用意的。”说到这里,皇帝只是笑罢了,看不出来半点不妥的地方,太后这才面色缓和:“罢了,桓儿也下去吧,你媳妇受了惊吓,多陪陪她,别让她动了胎气。”      秦桓忙应了下来,皇后也正巧告退,留那母子二人自行说话去。待出了懿宁宫,皇后才叹了一声:“明知卫珩不被皇祖母待见,怎的还让他上了画舫?幸而如今陆氏还被禁足,不然一旦闹开了,仔细他们母子在皇祖母跟前告你。”      “儿臣很是欣赏卫珩的才华罢了。”沉吟片刻,秦桓还是决定不将卫珩和秦婉的事告诉母亲,“不想会闹出这样的事来,让皇祖母起了疑心。今日若无母后转圜,只怕儿子要给皇祖母迁怒一番。”      “皇祖母年岁大了,往日的事还拧巴着,也是情有可原的。”皇后淡淡笑道,对于此事并不放在心上,“况且你父皇纵然面上不说,但心里也是想着我能劝一劝你皇祖母。好歹我说这话,比他说这话好上一些。”说到这里,她抿出一个和婉的笑容来,“你父皇惜才。”      *      打今日下了船,秦婉便有些恹恹的,等到回了雍王府,已然烧了起来,急得雍王立时命人请了太医来给秦婉诊治。见秦婉烧红了脸恹恹的模样,卫珩心如刀绞,饶是想要跟上去瞧瞧,但太后懿旨已到,他不能不退了出来。秦媛和秦羽被雍王牵着,眼巴巴的看着卫珩被拦在了府门外,可怜兮兮的拉着雍王的衣角:“为什么不让珩哥哥进来?”      两人大眼睛忽闪忽闪,似乎要淌出泪来,雍王长叹一声,抚着两人的小脑袋:“他有不能进来的理由。”自小及大,雍王都几乎没有违抗过太后的意思,现下自然也是一样。见卫珩立在府门外,阴郁的模样让他都有些为难——他自然知道卫珩是真心关心婉儿的,甚至于,卫珩对于婉儿有那样的感情。      双生子一步三回头的被父亲带走,首领太监含笑出了府,对卫珩打了个千:“卫公子还是回去吧,王爷也是有苦衷的,总不能为了公子,违了太后的懿旨,让母子之间离心啊。公子且放心就是,奴才等当然会尽心竭力伺候好郡主。”      卫珩纵然不放心,但见雍王府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也明白太后对自己十分不满,未免给秦婉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便不再强硬,拱手向首领太监行了一礼:“如此,卫某就先行告退了。”      首领太监含笑盈盈,送了卫珩离去。      秦婉素来身子不好,回到雍王府不多时,便发起烧来,吃了一盏药后又沉沉睡去了,紫苏和杜若则绞了湿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约莫到了申时左右,才渐渐退了烧,又起身吃了一碗肉糜粥,这才问道:“卫珩呢?可安然回去了?”      杜若是个直爽人,脱口说:“回去了,太后娘娘下了懿旨,不许卫公子踏入雍王府一步,他不回去还能如何?”      秦婉略白了脸,在昏黄的夕阳之下,显得愈发憔悴。见杜若竟然挑这个说,紫苏没好气的横了她一眼,劝道:“郡主不必担心此事,太后娘娘到底还是疼爱郡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待太后娘娘明白之后,自然不会再做阻拦。”      见她宽慰自己,秦婉含笑点头:“我知道这个道理,让你二人为我担心了。”因要为她渥汗之故,屋中地龙烧得很暖,更生了好几个炭盆,秦婉鼻尖渗出一层细汗来,便命两人灭掉几个炭盆。两人闻言端了炭盆出去,隐隐的听到了鸟雀振翅的声音,循声看去,见一只信鸽扑棱棱的落到了窗沿上,“咕咕”的叫上几声,像是在让人开门。      这信鸽她二人都认得,是那只被秦婉改名叫做“小横”的鸽子。紫苏忙将小横手上的纸卷解下来,又唤了个二等侍女在小厨房取一些碎玉米来,这才将纸卷儿送到了秦婉跟前。      正在暗自伤神应该如何解决皇祖母那头变故的秦婉见了这纸卷,立时露出笑容来,接过纸卷儿,打开一看,其中还是卫珩那疏狂的字迹,只是看得出,他有些心神不宁。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郡主安否”四个字,明摆着,并非是给秦婉,而是给紫苏和杜若的。      纵然并非是给自己,但秦婉还是笑出来:“要是你二人不能识文断字,我瞧他问谁去。”又命两人给自己搬来黄花梨木小炕桌,自行写了纸条,让酒饱饭足的小横给送了回去。      另一头的卫珩心神不宁,如今已然是腊月,开春便是会试,俗称春闱,说是坡在眉睫也不为过。但想到今日秦婉被送回雍王府之时那有些迷蒙的样子,卫珩是在放心不下,连素日里看的书也觉得愈发没了滋味。      若是他今日能再快一些,婉婉势必不会害了风寒之症的。他实在看不进去书,只能写了字条,问问紫苏和杜若,秦婉现下怎么样了。      他满心惦念,听得窗外传来振翅声,忙不迭起身开窗,小横打了个旋儿飞进来,落在他肩上,卫珩迫不及待的将它脚上的纸条拆了下来,待看罢,便是如释重负。      那纸条上是秦婉娟秀的字迹,虽只有“安好”二字,但胜过千言万语。      心中巨石一卸,卫珩立时有了精神,忙重新取了书来看。自有小厮推门而入:“大爷,太子殿下命人递了帖子来,请殿下过几日去东宫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醋缸焦急的样子太阔爱了有木有~ 我们皇伯娘和太子哥哥都是好银~好银是不会被虐哒~ 60 主使   自打那一日在东宫赴宴之后, 秦桓对自己便是极为优渥, 这点卫珩心知肚明。是以秦桓相邀, 他并不怀疑有什么不妥之处。     因秦婉遇刺, 皇帝和太后都是一番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朝堂上一时风声鹤唳,生怕做了什么不妥的事让皇帝怀疑的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接连三日,京中都有人被传讯去大理寺问话。纵然往日,秦婉得宠的名声便人尽皆知了,但这一次的事, 自然更加重了众人对此事的理解, 不少世家动了心思,想着在秦婉出孝之后, 要派人上门提亲了。          卫珩今日打了一套拳,又从笼中取了小横出来,将今日的行程写了纸条, 让小横送到秦婉身边去。自己则换了一件衣裳, 往外面去了。      如今已然是腊月,街上人来人往,操办年货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愈发寒冷的天气而消减半分。绕过人声鼎沸的街道, 卫珩独自绕进了东宫所在的街道。皇宫和太子宫一街之隔, 本就十分近。从角门进了东宫,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早就等在了门中, 见卫珩来,上前打了个千:“卫公子可算是来了, 太子爷恭候多时了。”      他是秦桓身边的贴身内侍,素来行事很有自己的章法,从不做什么让人感觉不妥的事。饶是卫珩受了京中诸多白眼,但内侍总管从未对他表示过一丝一毫的不屑,现在也含着得体的笑容:“卫公子请吧。”      卫珩轻轻颔首,跟在内侍总管身后往花园去。说来也奇怪,偌大的东宫,像是被人清洗了似的,沿途没有遇上一个人。一直将卫珩领到了湖心小筑,因为天气愈发寒冷,湖面也被冰冻起来了。待上了浮桥到了湖心小筑,则见秦桓负手做在其中在,正懒洋洋的翻烤着野味,肉类含着的油脂被烤得滋滋作响。见卫珩来,他含笑:“坐吧,不必拘礼了。”又对内侍总管吩咐说,“下去吧,若是有人敢胡乱说什么,杀无赦。”      赵王母子得先帝偏宠之时,秦桓早已记事,自然是记得皇祖母如何被逼迫的。纵然卫氏嚣张跋扈,但秦桓并不认为卫珩和她是一样的人,他本就惜才,加上秦婉心悦卫珩的缘故,更是愿意礼遇卫珩。所以,他并不介意卫珩来东宫,但未免有心之人知道了,让太后又是一番震怒,秦桓很自然的将下人们约束了起来。      卫珩谢了秦桓美意,刚坐下,秦桓便夹了熟透的羊肉放在碟子里:“卫公子不必客气,吃了吧。”说到这里,他又取了酱汁来浇上,卫珩忙说:“太子不必如此纡尊降贵,卫某着实受不起。”      “怎么受不起?”秦桓笑道,自己取了肉来吃,“方才紫苏才走,婉儿着实将你放在心上,生怕我为难了你,还命人来说,让我不要对你如何。”卫珩浑身一阵,心中暖意纵横,抿唇并不说话,秦桓笑道:“不知婉儿是以为孤是个凶神恶煞的人,还是以为卫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卫珩抿出淡淡的笑容来:“不知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说是还有些咳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对此心照不宣,秦桓含笑说道,“到底快要除夕,若是正月初一还害着病,只怕是要病一年的。”      听罢这话,卫珩心中稍霁。尽管两人靠着小横,从来没有断过联系,但小横再厉害也不过一只信鸽,能带的东西有限,小小的纸卷又能写多少东西。卫珩数次想要闯雍王府,但理智到底让他忍住了。每一日心急如焚的等着小横送信回来,纵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对他而言,乃是莫大的慰藉。      吃了一会子烤肉,秦桓又亲自温了一壶酒和卫珩自斟自饮。卫珩酒量颇好,秦桓吃了不多时,便有些上脸了,也不再吃酒,反倒是正色问道:“罢了,如今酒意正酣,孤也要说一说今日邀卫公子来的意图……卫公子以为,那日刺客背后的主使是谁?”      “太子殿下没有审出来?”想到那日秦婉险些被投入水中的事,卫珩目光顿时深沉,良久才说出这话来,“既然太子都审不出来,那卫某就更不知道了。”      秦桓骤然朗声大笑,旋即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卫珩静默不语,秦桓则拊掌笑道:“你是否要说疏不间亲?只是谁疏谁亲尚且没有定论,婉儿于我而言,好比我的亲妹妹。除非你说出是父皇母后或是皇祖母为幕后主使,否则,自然是婉儿更亲。”      卫珩面色沉沉,并不言语,静默了好一阵子,才问道:“那太子殿下以为是谁?”      “除了老三,还能有谁?”秦桓那温润的笑意忽而变得有些渗人,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秦婉一向与人交好,除了秦仪母子三人之外,从未跟人红过脸。而那日里,画舫上那样多东宫的侍卫看守,什么样的刺客才能进来,更不说那是死士,能养死士、能知道太子行踪、还能瞒天过海并且和秦婉交恶的人,除了皇三子秦桓,他实在想不到是谁了。      “卫某也认为是三皇子。”卫珩双拳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曾经怀疑过温一枫,但后来想明白了,温一枫纵然阴毒,但这样极易被人发现的事他是不会干的。以他的性子,真要杀秦婉,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秦仪一人最为可疑。      “往日见老三有些政见颇为出众,如今是愈发的蠢钝不堪了。”秦桓似嘲非嘲,素日里温润的太子殿下,这嘴倒也是刻薄得很,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卫珩,“你不必恼火,婉儿也知道这件事,让你不必为此事分心,专心准备春闱才是正道理。”      “要我就这样放过他?”卫珩冷笑着反问,他原本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秦桓也说出同样的话,他就知道,这事已然十之八/九是真了,“若是郡主那日死了,我必然杀他秦仪满门!”      不料他竟然说出这话来,秦桓略略一惊,并不说话。他知道卫珩喜欢秦婉,但没想到,这位一向内敛的卫公子,在这一件事上,竟然会如此狂躁,甚至说出杀皇子满门的说法来。沉默片刻,秦桓只是笑:“那你能做什么?凭区区一个解元,能撼动堂堂皇子么?他再被帝父厌弃,也是大熙的郡王,可不是你能动得了的。”      卫珩顿时语塞,秦桓道:“这也是婉儿的意思,你不必担心此事,早些夺得会元才是现下最该做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遑论,现下得知这件真相的,不止你一个。”       *      紫苏从太子宫出去,又在京城中绕了一圈,在望北楼买了些糕点回去。秦婉刚吃了一盏子琼玉膏,正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因今日卫珩不在,唯恐小横回去了无人给它开窗,秦婉索性将它留下了,这小东西正站在炕桌上吃碎玉米粒儿,时不时咕咕几声,憨态可掬。      将手中的糕点奉给了秦婉,紫苏笑道:“郡主精神好了一些就好,我还怕郡主始终有些不妥,怪担心的。”      杜若只笑:“我伺候得这样好,郡主自然会好得快些。”又端了一碗米糊糊给秦婉,生怕她克化不动。      秦婉含笑,又嫌烫嘴,只将米糊糊放在一旁,笑道:“我让你去传的话,太子哥哥怎么说?”      “太子殿下的意思,和郡主不谋而合,都以为是三殿下干的。”说到这里,紫苏抿唇笑,“今日太子殿下请卫公子去呢,就是为了和他说说这事。”      “秦仪行事乖张,若无温一枫,岂能在朝堂上立足?”秦婉淡淡说道,心中对于秦仪愈发的鄙视。那日她身子悬空在外面,几乎可以感受到运河河水冰冷刺骨的气息,她鲜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时候,但那日的确太过渗人,刚睁眼,便离死亡那样近。      想到这里,秦婉勾起一个笑容来:“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既然要断我活路,我能让他好过?”说到这里,她对紫苏勾了勾小指头,紫苏忙过来,听秦婉附耳说了几句,脸儿顿时发红,还是点头:“知道了,郡主等我些时候,我打发一个伶俐的小厮去问问。”      前世被坑害得那样惨,秦婉说没有怀恨在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秦桓被圈禁而秦仪变为了储君之后。她前世隐隐怀疑过孟岚和秦仪之间怕是有什么联系,但并不敢当真。在嫁给卫珩之后,也暗中去查过秦仪。偏偏秦仪彼时也不过只需熬死皇帝罢了,连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也没有,行事便嚣张了起来,自然是留有把柄的。      那日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第二日又吃了一些琼玉膏来止咳,秦婉只写了纸条,让小横带了回去,劝卫珩春闱多多用功,纵然卫珩张口应下,但秦婉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脸色,必然很不好看。      从妆奁中拣了银凤簪来戴,秦婉倒是十分闲适,又见紫苏不在,问道:“紫苏去了哪里?”      “昨儿个打发了一个小厮去查郡主所说的事儿,现下那小厮回来了,紫苏去打探了。”杜若张口就来,正说着,紫苏便从外面进来,旋即笑道:“郡主莫非有天眼通,这样的事儿,郡主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法子多着呢。”秦婉笑道,“既然有这件事,那便散出去吧,也好让秦仪知道,我可不是他能捏圆捏扁的面团儿。”      紫苏忙应下,正要去做,秦婉忽的叫住她,问道:“青楼是个销金窝,去那里自然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你定是浆洗街的体己银拿出来了是不?”又对杜若说,“去取我的体己银来,给紫苏补上。” 61 春儿      紫苏本还想推说一二, 但无奈秦婉态度强硬, 也就不曾强硬了, 秦婉自补足了她银两, 又命人赏了那去打探的小厮几两碎银子。她慢条斯理的又吃了一勺琼玉膏,又嘱咐说:“你们派人去知会太子哥哥一声儿,没人助我,这事儿我可成不了。”      不过第二日,京中便流言四起,皆说是逛青楼是遇见了秦仪, 堂堂皇三子秦仪流连烟花之地, 在风月楼包养了一名名叫/春儿的风尘女子,如此风流, 竟然不惜以郡王身份去那等地方流连。如今本就是腊月,做买卖的也都归家采办年货,京中便格外热闹, 人一多, 看热闹的就多了,更不说这是皇家的热闹。接连好几日,风月楼之中人满为患, 不少人都想要去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秦仪这位郡王如此流连忘返。      天家何等注重名声, 堂堂郡王、皇帝的亲儿子,竟然闹出和烟花女子有染的消息, 消息递到宫中,将皇帝和太后着实气得不轻。堂堂郡王之尊, 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生要到那样的场所去,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流连在一名烟花女子身上。皇帝只觉得脸上被抽了个脆响,好似天下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都眼巴巴的瞧着,他是如何教子不善的。      皇帝并不是蠢人,加上秦婉落水的事在先,皇帝本就有些怀疑秦仪,还没让暗卫去查,没成想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心中愈发的恼恨起了这个儿子,让好容易解了禁足的陆妃噤若寒蝉,并不敢像往日一样,给皇后穿一双小鞋。      作为这件事的主使,秦婉和秦桓两人一点罪恶感也不曾有。原本秦婉并不愿和秦仪闹得不共戴天的地步,但她一昧退让,却让秦仪变本加厉,甚至于想让她沉尸河底。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如今让他彻底失了圣心,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因为秦婉卧病之故,索性将府上的事全交给老妈妈掌理。先头雍王妃还在,老妈妈是其得力助手,王府之中事无巨细,她都一清二楚。但老妈妈从不敢托大,料理的事,统统告诉了秦婉,有好几次雍王带着双生子来看女儿,见了老妈妈向秦婉汇报,也大赞其是个忠仆。      这日里,老妈妈从外来,甫一进门,则见桌上堆了不少各色锦盒,重重叠叠,仿佛小山一样,低呼说:“才出去一会子,怎的就成了这般模样?”      “自打郡主卧病以来,每一日可不都是这样?”杜若性子娇俏些,从层层叠叠的锦盒中抬起脑袋,笑道,“咱们郡主可是玉一般金贵的人儿呢。”      听她打趣自己,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的秦婉抬头笑道:“去,拿我寻开心,愈发没了规矩。”又笑着看向老妈妈,“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老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郡主可知道,现下京中的流言是越传越烈了。都说三殿下是败坏了身子,这才长久没有一子半女。”作为雍王妃留给秦婉的心腹,老妈妈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更知道秦婉和秦桓不遗余力的栽赃了秦仪。但以老妈妈看来,秦仪身为男子却欺负女孩儿,身为哥哥欺负妹妹,都让老妈妈极其看不顺眼,一点也不觉得自家郡主有错。      秦婉只是笑,她很明白秦桓,秦桓素日里温润如玉,也的确是个礼贤下士、勤政爱民的好太子,但他另一面,自然也有身为太子的手段。秦仪这次想杀自己在先,在画舫上引出了那样大的动静,更不说太子妃怀有身孕,一旦受惊动了胎气,那可非同小可。这样两件事一出,秦桓怎会放过秦仪?      是以,秦婉让小横给卫珩传信,让他不管如何都不要异动,免得给人抓到把柄。以秦仪的为人,想要抓到把柄不容易,但可怕的是他身后还有个秉性阴毒的温一枫。      慢慢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秦婉低声笑道:“只怕,我这位三哥哥就要沉不住气了。”如今秦仪远非前世可比,前世之时,秦仪一直立于不败之地,也从未有过这样被皇帝下旨削爵的情况,陆妃也从未被贬。所以前世的秦仪一直是十分从容,他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在秦桓被圈禁之后更是如此。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是个蠢钝之人的事实,如今流言对他这样不利,他迟早会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这样想着,秦婉又低下头去看书。紫苏旋即出去叫了几个二等侍女来,众人一起动手,将装着丹参鹿茸的锦盒给纷纷搬了下去。各色锦盒只留了寥寥数个,秦婉搁了手中书,笑道:“你二人都将这东西留下,相比是顶好的。”      安国公府送来了自暖杯,博阳侯府也是一双犀角筷,剩下几样,也不过是看着好看罢了。因秦婉体弱,受不得大补,是以各府送来的补品还不如这些看着精巧的小玩意儿。直到翻到了最后一个,那盒子很小不过秦婉的一个巴掌大,其中盛着细密的棉絮,轻轻摸一摸,倒像是生出了暖意来一样。      老妈妈看了一会子,讶异万分:“这物件,仿佛是火蚕绵?”她也不十分确定,只记得当年在王妃大婚之时,卫夫人曾经送过火蚕绵给王妃,只是数量很少。偏偏秦婉出生后体弱多病,每每吹起风来必定着凉,王妃便用火蚕绵给郡主做了襁褓,而后郡主便再未在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再害过病了。      秦婉细细看着这轻薄的棉絮,她听说过火蚕绵,这是极为保暖的物件,说是以炎州火蚕所吐的丝制成,只需用一两,便能让棉衣温暖无比,若是再多,便灼热逼人了。此物到底难得,秦婉也并未见过:“这是谁送来的?”      紫苏忙看了一眼礼单:“是夏姑娘命人送来的。”      大熙极重家世,夏家也是大熙的世家之一,是以夏昭华有如此手笔并不稀奇。看来,她是知道自己险些落水,怕是被河水寒气伤到了,这才送自己保暖的火蚕绵吧。      念及此,秦婉抿出一个笑容来:“夏姑娘有心。”又命人拿了纸笔来,亲自写了信表示感谢。      *      如今腊月,为了采办年货,是以街上人格外多。茶肆酒楼里也有不少人正在吆朋喝伴,说笑着今日要去风月楼瞧一瞧那位春儿姑娘。      一个小厮飞快的闪进了三皇子府的后门,一路到了书房,秦仪早已等在了其中,见其回来,忙问道:“如何?他怎么说?”      流言接连传了好几日,秦仪本想等它自己散去,谁想越传越烈,他愈发坐不住,只能求助于温一枫,盼着他给出个解决法子来。      “温大人说,如此时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厮忙回答,又向秦仪打了个千,“三爷还是要赶紧决断才是。”      这些日子,秦仪可谓是受尽其扰。他的确是在风月楼包了姑娘,但这件事,只有他最亲近的内侍才知道,连王妃都从不知晓。但现在,也不知是谁,将这件事散了出去,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纵然男子风流并非罪过,但他是皇子,是世上最尊贵的大家之子,只要他愿意,后院里养几十个侍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要自甘堕落去跟下九流的妓/女搅在一起。      即便是不说,秦仪也知道父皇对自己很失望。      “那温一枫的意思是……”秦仪抿紧了唇,问道,“要我杀了春儿?”      “是。”小厮颔首,“温大人说,三爷和春儿的事,除了您和身边的内侍,还有谁知道?三爷平素行事如此隐秘,每次见春儿,都是将她接出来而非自己前去。如果不是那丫头自己嘴巴不紧,将此事倒了出去,三爷也不会陷入如此局面。”小厮越说越觉得有理,“况,温大人还说,纵然现下杀了春儿确是风险很大,也容易惹人怀疑,但只有死人才能永除后患,其中利害,烦请三爷自己权衡一二。”      “要本王自己权衡,要他来又有何用?”秦仪语气十分不善,想到头一次遇见春儿的时候,她风情万种的样子,让秦仪好不沉醉。王妃很好,只是秦仪所喜欢的,并不是像王妃一样温婉的女子,而是热烈如火的姑娘。所以一直以来,秦仪和王妃都是相敬如宾,外人看来自然是感情笃深,但秦仪并不喜欢王妃。      他很喜欢张扬的春儿,但若是为了她,让自己被父皇厌弃……温一枫所言不假,唯有死人,才能彻底让人放心,才能彻底为他保全秘密。      那小厮本就是温一枫的心腹,从三皇子府回去,便径直回了温府。温一枫立在书房之中,正给一株盆栽修剪枝叶,见其回来,才笑盈盈的问道:“话都带到了?”      “带到了。”小厮回答,温一枫微微一笑,“既是带到了,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的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告知。”心腹小厮沉默半晌,还是问道。他的确不懂自家大人到底在想什么,数年前,温一枫便向秦仪投诚,几年间一直是秦仪的智囊,提出了许多政见让秦仪呈给皇帝,使其得了皇帝的青眼。但现在,自家大人何以给秦仪出这等馊主意,让他杀了春儿,将自己抛上风口浪尖?      温一枫笑着看他一眼,重新拿了银剪剪去盆栽的枝叶:“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良禽择木而栖吗?”又犹似喃喃自语,“我不过提了一嘴,还阐明了利害,他却犹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非要作死。如此蠢钝且目光短浅的人,我还害怕他把我给拖累死。没用的东西,剪掉就是了,留着白白浪费养分。”他用力剪掉一根枝丫,懒洋洋的笑道,“况且,他对和宁郡主下手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      小厮骤然一惊:“大人真的喜欢和宁郡主?”      “你以为咱们这位小郡主是善茬吗?如今这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势必是她的手笔。”温一枫抿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我自然是喜欢她的,我怎的不喜欢她?我最是喜欢她了。” 62 救命   这关于春儿的流言接连传了好几日, 将京中百姓想要看热闹的心思给勾了出来, 加之如今腊月, 大多数人本就闲了下来, 更有空闲的时间关注这件事。一时之间,风月楼靠着这位“被三皇子包下”的春儿姑娘,又招来了不少客人。      这日里,紫苏找了个小厮往风月楼去,回来绘声绘色的讲了风月楼如今的盛况。他并不知道秦婉的用意,只当秦婉是年轻, 所以喜欢听这些风流事罢了。待他讲完, 秦婉抿唇直笑,让人带他下去领赏后, 这才捧了书来看。      “让他一肚子坏水儿,现下可真真是活该了。”杜若心直口快,径直嚷道, “最好这流言再传上几日, 惹得陛下彻底厌弃他才好。”      “作风不好,却还有些长处的。”秦婉淡淡说道,“他是风流, 给天家抹黑了, 只是皇伯父会不会彻底放弃他,却也是未知之数。”      杜若嘟囔一声, 似是有所不平。秦婉只笑道:“无碍的,秦仪那性子, 只怕就要忍不住了。”      即便秦仪有温一枫,但秦仪有时候并不会听温一枫的。他生性乖张,加上认为有温一枫相助,无人能在智谋上胜过他,是以会嚣张起来。本性如此的人,竟然沉寂了这样久,让秦婉着实没有想到,略一沉吟,还是说“去请老妈妈的儿子来,就说我有事请他帮忙,旁人我都信不过。再去东宫,请太子哥哥借一个武功高手给我。”      *      风月楼今日又是一番热闹的景象,因为如今流言之故,众人不敢埋汰秦仪,但总是能埋汰春儿的,是以无数人想要见春儿,老鸨乐见其成,只□□儿出来唱上一首小曲儿,这才让她回去,还美其名曰“是三爷的人,卖艺不卖身。”      春儿一曲唱罢,不少恩客又开始起哄。唯独一人起身找到老鸨,笑道:“春儿姑娘当真卖艺不卖身?”      风月楼是销金窝,可有不少风流的达官显贵往来,是以老鸨子见识倒也多,见对方谈吐不俗,举止风雅,衣着更是华贵,只猜想是哪家的公子,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风月楼是生意人,又是世人眼里的下九流,如何敢跟三爷过不去?”      “三爷不是已经好久没来过了吗?”那人笑道,“再说了,我瞧着春儿姑娘着实貌美,心中喜欢,不过想有一场露水姻缘罢了,只此一次。”      老鸨心说这人看来的确不是个普通人,竟然知道春儿许久不被三皇子叫去了。但样子也要做足,忙笑道:“这样可不好,万一……”      那人骤然冷笑起来:“你只知会得罪了三爷,也不怕得罪了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来,价值千两白银,“今夜我会派人来接春儿姑娘,若是做妈妈的执意不肯,那可不要怪我无情。”      好么,这四九城中三步一王,五步一公,招惹不起的数不胜数。总归现在流言四起,作为当事人的秦仪未必会来,还是保住自身才是要紧。      老鸨子当即换了一张笑脸:“瞧这位爷说的,不就是一次吗?倒也使得,今夜爷只管来接,过了点送回来就是了。”      眼看就到了傍晚,春儿便闭门谢客,又怕给人瞧去了,只敢从后门出去。待上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便一路晃晃悠悠的往风月楼外去了。大熙并无宵禁,是以夜中很是热闹,车外人声鼎沸,春儿有些心不在焉,只盘算着要去哪里。      马车在城中绕了好几圈,这才慢慢的往一处寂静的别院去了。春儿被叫下车的时候,那出钱的男子正在院中,春儿心中一喜,这才笑得极近妍媚,行礼:“见过爷。”      那人神色淡淡,一点也不热络:“你随我进来。”说罢,径直在前走,春儿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穿过抄手游廊,又进了垂花门,一直进了院中的抱厦,那人才说:“进去吧。”      春儿不明所以,还是进去了。屋中地垄烧得很暖,她一进去鼻子上出了一层细汗,忙不迭脱了斗篷,自有侍女接过放好。她探着身子张望,见碧纱橱之中似是坐了个女子,虽看不真切,但她形容尚小,怕还没有及笄。      作为风月楼的花魁之一,春儿可什么场合都不惧,待其中叫进,她便立刻进去了,笑道:“不知姑娘让春儿来,所为何事。”      屋中少女坐在罗汉床上,她生得很美,五官精致仿佛工艺品,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翦水秋瞳就这样望着自己,眨眼之时,眼波流转,仿佛湖水泛清波。身上穿戴虽是素净,但却无一不是精美之物,自然绝非一般人家。只是身形瘦弱,在这样的屋中穿得也多,怕是有些不足。      而秦婉也在看这个女人,她虽美,但总少了些味道,丝毫没有大家之女的含蓄和温婉,妆容虽是增添了不少颜色,但明摆着就是用来引诱男人的。      秦仪的王妃可也是个美人,纵然不比春儿妖媚,但可比她美多了。可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原来是姑娘出的银两。”春儿立时便明白过来,行了个礼,笑盈盈的望着秦婉,“不知姑娘是要春儿如何?若是那事儿……春儿不才,倒也是会的。”      她只将秦婉叫她来是要做些玉女磨镜的事,是以也并不推辞,秦婉望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你要死了。”      肯定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让春儿立时白了脸:“姑娘要杀我?”      “我不杀你。”秦婉还有些咳嗽。自有人端了桑杏汤来,“自有人要杀你,我不过是想救你。”      春儿立时绽开婉转的笑容:“姑娘可真会说笑,纵然看得出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但春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若要杀我,也该掂量掂量,能不能开罪三殿下。”      见她天真至此,秦婉冷笑道:“然而若说有人要杀你,除了你的三爷,我着实想不到还有谁了。”见春儿脸色立即发白,秦婉接着笑道:“你让他如此被动,更给人嘲笑,你还想活下去?”      春儿冷笑:“姑娘怕是不知道,我和三爷是倾心相爱的,他怎会杀我?”      “倾心?你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没什么了不起。而你若真心待他,现在会在这里?”春儿脸上一白,后者倒也淡然:“疏不间亲,我不难为你,最迟三日,你的三爷定然有所动作,但愿春儿姑娘有命活到那时。”说罢,她懒洋洋倚在了小几上:“言尽于此,送客吧。”      待春儿一出去,秦婉便吩咐道:“叫太子哥哥借给我的那人去跟着她,别让她被人害死了,好歹是一条性命。”      待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春儿便被送了回去,老鸨子只认为是春儿言行有误,伤到了客人颜面,说了她几句,春儿便发了气,进屋关门再不言语。老鸨气得要命,还是只能打发人去给春儿送吃食。      闷闷的舀了一碗米粥,想到秦婉的话,春儿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秦仪堂堂皇子,真会为了她而如何?她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但是他真会对自己下毒手吗?如此想着,春儿正要吃饭,只听一声细微的破空声,她手中的瓷碗已然碎了,其中的米汤浇了一身,还有些溅落在了地上,立时翻出一层细密的泡沫来。      春儿顿时心惊,从妆奁中取了银针出来,一一试了送来的吃食,见银针无一例外全部发黑,明白下毒之人是成心要置自己于死地了。   她当下不敢再吃喝,更不敢声张,连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待,非要到去和老鸨一间同睡。      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春儿便从风月楼后门溜了出去。因昨夜已然夜中,马车又拐了好几圈,她找不到路,一路从城西找到城东,才发现了昨夜进去的小院,忙请人通传。却被告知,秦婉并不在,春儿的眼泪立时便滚了下来:“求你家姑娘救救命吧,我不想死!”      *      春儿在当日便失踪了,老鸨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想到她头一日的行止反常,只认为这丫头是跟着别人跑了。如今因为和秦仪的关系,春儿可是风月楼的摇钱树,现在摇钱树跑了,老鸨子能不急么?当下跑到京兆府去告状去了。      这些日子等着看笑话的人数不胜数,偏偏女主角春儿又失踪了,大多数人和京兆尹想法一样,认为春儿怕是被秦仪杀人灭口了。      但这样的话,可不敢说出来。不管这事是不是秦仪所为,他总是皇子,一旦传开了,被   人知道参上去,也该掂量一下脑袋的重量才是正道理。   尽管如此,也并不妨碍有些长舌之人对春儿失踪的事津津乐道。      因除夕是和重阳、清明、中元并列的四大祭祖节。待秦婉身子好了一些之后,雍王便带着儿女养相国寺佛光塔去为雍王妃祭祀。      坐在马车上,秦婉有些发困,杜若则眉飞色舞,对秦仪被流言所扰这件事十分乐见其成,那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得了什么大好处一样。      “意料之中的事,他势必不会放过春儿的。”秦婉淡淡说,到底是一条性命,能救自然要救。现在春儿不见踪影,也达到了秦婉最开始的目的。秦仪那性子,本来就不会放过春儿,就算温一枫在他背后,他也会除掉春儿的。所以,现在让春儿失踪又不伤她性命,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      一路到了相国寺,有不少达官显贵都来此处祭拜供奉在佛寺里的亲人。雍王牵着双生子,秦婉跟在他身边,一路往上面去了。      双生子纵然年岁小,但十分的乖巧,望着雍王妃的牌位,不多时,眼底便渗出泪来,包着泪花儿还强忍着的样子,让人心酸不已。      给雍王妃上了香,秦婉慢慢的跟在雍王身边,低声道:“婉儿听皇祖母和皇伯父说,父王出了杖期之后,便要续弦了?”      不想女儿会问自己这样的事,雍王立时语塞,旋即说:“若是婉儿不愿意有继母,父王会向皇祖母和皇伯父回绝此事的。”      “婉儿岂会如此想?”秦婉忙否认了这件事,这辈子雍王的态度让她顿觉耳目一新,她相信父王不会再让前世的事重演了,所以继母这样的事,她并不十分在意。只要此人不像孟岚那样歹毒……想到孟岚,秦婉忽又笑起来,那人还被禁足,发着她想做雍王妃的春秋大梦吧。      雍王摇头:“为父没能见到你们母妃最后一面,如今也只剩你们姐弟三人了……再娶之事,为父只怕让你们受委屈。”曾经他的确对孟岚动过心思,孟岚模样像阿湄,又有表亲这样的关系在其中,定然能为了姐弟三人付出心血。      然而,她的确是付出心血了,只是她付出的第一件心血,就是要害婉儿身败名裂!      “若是父王有心,婉儿和媛媛阿羽就不会受委屈。”前世何尝不是如此?雍王就是对孟岚太放心了,这才招致了诸多恶果。雍王面色沉沉,长叹了一声,秦婉低声道:“父王,顺其自然就好,皇伯父和皇祖母的意思,拗得过一次,便拗不过第二次。”      雍王轻轻“嗯”了,难免触景伤情,转头,远远的却见到一个清贵的身影,雍王素来是极为喜欢他的,当即笑了笑:“温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这些天简直已经忙到飞起了,每天告诉自己,我要笑着活下去QvQ 63 醋海   若问朝野上下, 谁在京中的风评最好, 温一枫若为第二, 无人敢当第一。京中众人, 素来都认为,这位不到二十便得了状元郎的吏部尚书温大人,乃是京中第一翩翩佳公子、京中第一金龟婿。但秦婉深知此人秉性阴毒,是以听到雍王叫他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心中陡然涌出厌恶来。      偏巧温一枫并不自觉, 被雍王叫住之后, 忙往这边来了,笑道:“王爷, 和宁郡主。”他目光落在秦婉身上,见她似乎比前日里消瘦了一些,知道是因为险些落水那一日的事, 柔声笑道, “郡主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不劳温大人挂心。”秦婉冷冷的说了一句,冷淡的态度让雍王都有些诧异,寻思着婉儿一向乖巧听话, 何以今日竟然以这样的态度对待温一枫。他并不知两人之间有什么梁子, 是以觉得十分难以理解,乖巧知礼的秦婉竟然会对温一枫露出这样显而易见的厌恶。      温一枫并不理会秦婉的态度, 语调愈发的轻柔:“臣与郡主数面之缘,于情于理, 都该关心郡主才是。”秦婉对其厌恶至极,并不答话,然而仍然觉得此人实在恶心。雍王望着女儿,对于这“莫名”的敌意根本无法理解,只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温一枫谈吐风雅,行止合度,加之对于婉儿似乎很有感情……雍王和太后眼里,温一枫如何都是秦婉未来夫婿愣。如今细细想想,以温一枫的脑子,不可能想不到此事是秦婉所为,但他似乎并没有给秦仪提供什么帮助,反倒是有些听之任之的状态。春儿那日被人下毒,势必是秦仪的手笔。温一枫在秦仪身边多年,怎会不知秦仪的性子,他却并未对秦仪加以阻拦,若说不是故意为之,实在匪夷所思了些。      莫非,他是故意在向自己示好?      念及此,秦婉无端便觉得很是恶心,想到温一枫的为人和平素里那样阴毒的举动,愈发觉得膈应,寻思着要想个法子,从温一枫跟前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雍王并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也不曾多想,转头则见双生子被乳母牵着,一手拿着小点心正吃得万分香甜。见雍王和姐姐出来,也是欢天喜地的扑过来。      温一枫何等眼尖,见两人过来,也是笑起来:“世子和二姑娘原来也来了。”      他盈盈含笑,俊郎的面容仿佛都会发光了一般。他本是十分俊朗,如今一瞧,更是英俊已极。若是秦羽和秦媛是怀春少女,只怕早已给他勾了去。秦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咬着牙正待开口,阻断温一枫的刻意示好,双生子却都怯怯的望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的躲到了乳母身后。      双生子并非是第一次见到温一枫,早在柳老太太寿辰那日就见过他了。彼时两人似乎也未曾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温一枫依旧笑得和煦,那温和的笑意好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是臣唐突了,两位似乎有些怕生。”又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不要害怕,好不好?”      正因年龄小,秦羽和秦媛是最好哄的了,加上温一枫颇为俊朗,好看的人亲善起来,往往让人难以抵抗,是以秦婉十分担心。然而两个小的望着他,小包子脸却慢慢的的皱了起来,旋即扑到雍王腿边,一边一个抱住父亲的腿,放声大哭起来。      不想自己也有失手之时,温一枫微微尴尬,只能笑。双生子一边哭一边扒拉着父亲,雍王忙蹲下身子抱住两人加以安抚。因雍王妃早逝之故,雍王将三个儿女看得很重,是以对于温一枫将两人吓哭颇有些不豫。      两小哭得声嘶力竭,相国寺往来香客众多,见孩子哭成如此,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雍王强压不豫,一手一个抱起 秦媛和秦羽:“温大人,本王先行告辞了。”      温一枫忙施礼道:“王爷和郡主自便就是。”心中却是暗恨,他本想让秦羽秦媛对自己心生好感,从而左右雍王的意思,不想两人就跟被人调唆过一样,竟然如此大哭。雍王现下对他势必不满,不仅不曾让左右雍王之意,反倒是还将自己至于被动局面了。      秦婉心中极为畅快,望着温一枫神色莫测的脸,愈发觉得如此结局最好。只要媛媛和阿羽厌恨他,父王再喜欢也不会答应自己和他结为夫妻的。况且温一枫是一条毒蛇,秦婉一点也不相信他会真心对待谁,是以对于可能和他在一起是厌恶至极,更不说,她早已有了心仪之人。      这样多日子不曾见到卫珩,秦婉心中想念,相思之苦还没解,反倒是有人恬不知耻的跑来讨嫌。      辞别了相国寺,双生子被安抚了好久,勉强止了泪,小胖手不住的擦着眼睛,挂着晶莹泪珠儿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雍王一手一个抱着他们,柔声说:“阿羽和媛媛怎么了?今日怎么哭成这样?”      “媛媛害怕。”秦媛抽噎着,抱住雍王的脖子,“媛媛不喜欢那个人。”      见孪生的姐妹抱住了父亲,秦羽不甘落后,也抱着雍王的脖子,说:“那个人是坏人……”      雍王一时语塞,忽的就开始怀疑起了温一枫的人品来。京中盛赞温一枫家世好、性子好、相貌出众、能力强,但这样的四好之人,怎会让媛媛和阿羽吓成这般模样?      两人哼哼唧唧,一个也不肯先离开父亲的怀抱。雍王索性让秦婉自行回马车坐定,自己则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秦婉难免有些担心弟弟妹妹,上一次见到温一枫之时,他们并没有如此反应,但如今却是这般,让秦婉不得不担心起来。      “郡主不要担心了。”伺候在秦婉身边多年,紫苏早就能将她的心思摸准,忙劝道,“孩子往往是最为灵性的,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两位小主子又是伶俐得紧的,只怕知道咱们这位温大人是个衣冠禽兽。”      听她这样形容温一枫,秦婉顿时笑出来:“你这话给让人听去,只可不要想有好果子吃。 ”      紫苏笑道:“我句句是肺腑之言,郡主还笑话我呢。别人不知道,我和杜若还不知道?郡主心里笑着呢,巴不得温大人给人坏了名声。”      “若真有人坏了他的名声,我倒是喜欢。”说到这里,秦婉掩唇直笑:“你又成了我肚里的蛔虫了?”      三人聚在一起说笑,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忽的停了一下,秦婉忙要问何事,就见隔间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高大颀硕的身影。紫苏和杜若只以为是刺客,忙扑到了秦婉跟前,待看清是谁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卫公子。”又起身往外间去了。      “你这人,非要吓死我?”秦婉忙笑道,让出位子示意他坐下。这些日子,她很是想念卫珩,有时午夜梦回,梦见他之时纵然高兴,但转眼醒来,还有些迷蒙,见身边空无一人,又有些空落落的。      卫珩面色有些不好,紧抿着唇,端详了秦婉一二,坐在她身边后,将她抱在怀里:“瘦了些。” 她本就娇小,现在又小了一圈,卫珩很是心疼,将她抱得更紧,“婉婉这些日子,真的有好好儿吃饭?”      秦婉面色顿红,她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如何有精力吃上许多?只偎在卫珩怀中撒娇:“我想你了。”      卫珩“嗯”了一声,耳根隐隐发红,细密的吻旋即落在秦婉脸上。秦婉乖顺的任他亲吻,旋即问道:“你怎的知道我在这里,若是认错了马车,贸贸然闯进别家的车中,仔细被当做刺客杀了。”      “我不仅知道你在车中,我还知道你方才从佛光塔之中出来。”卫珩笑容略有几分冷凝,“温一枫又扰你了?还将媛媛和阿羽吓哭了?”      不想他竟然见到了方才的一幕,转念,卫夫人灵位也是供奉在佛光塔之中,卫珩前去祭拜母亲也在情理之中。她轻轻点头:“我也不知他如何作想,似是总向我示好。”      卫珩神色肃敛,半晌不曾言语,秦婉正待问他,却被他发狠似的吻住。唇舌交缠间,他还轻轻咬着秦婉柔软的唇瓣,那模样,恨不得将她嚼碎吞入肚中。一直将胸中气息用尽,卫珩才松开秦婉,见她双颊红润浑身发软的样子,话中泛酸:“我瞧着雍王爷很喜欢他,这倒也是了,他样样比我强,你和他来往,太后必然也是大力支持。”这么多日子,他在郑太傅门下,所见所闻,都表明了温一枫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不仅在于他对于政事的了解,对人心的把握,更在于他行事的缜密。      他做出的事,件件阴毒至极,但却无人能觉察出是他所为。他谦谦君子的形象深入人心,莫说认定,大多人怀疑都不会怀疑他。即便真的怀疑,但是一点证据也找不到,心思缜密到如此,何等可怕,      他如今唯一的慰藉,就是婉婉是喜欢他的。可是……这一份喜欢,拗得过皇权吗?      听罢他的话,秦婉立时明白他又捻酸了。这辈子不是前世,前世卫珩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而自卑的时候,或者说,在他自卑之时,秦婉并不认识他。前世的卫珩,永远都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辅国大将军,在秦婉落魄时,义无反顾将她娶回家,捧在手中千娇万宠的男子。      想到这里,秦婉直起身子,将他的侧脸贴在自己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脸:“父王喜欢他那是父王的事。旁的事我都会妥协,唯独这件事不成。我答应了你会嫁给你,就一定会嫁给你。”      卫珩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贪婪的吮吸着秦婉的馨香,秦婉也只是抱着他,并不言语。两人如此温存了好一阵子,秦婉烹茶给卫珩吃,卫珩只呷了一口:“婉婉烹茶手艺愈发进益了。”      秦婉笑道:“既是进益了,往后日日让你吃,你可愿意?”      马车渐渐驶入了僻静处,隐隐听见车外茶肆有人说话:“不知那风月楼春儿姑娘失踪的事有没有眉目?”      听得这话,秦婉便命车夫停住,自行掀开车帘一角张望。见茶肆中坐了两人,那两人二十岁上下,其中一人呈官差打扮,看那模样是京兆府的人。官差望着对方:“你对那春儿很感兴趣?”      那人笑道:“怎的不感兴趣,我曾瞧过一眼,那春儿姑娘的确长得貌美非常,又是个有性子的,小弟可喜欢得很。”      官差冷笑道:“我劝你一句,还是不要惹祸上身,这件事,连我们府尹大人都不敢贸然插手。”      “怎么?”那人玩笑问道,“真如坊间传言,春儿姑娘是被杀人灭口了?”      官差神色如临大敌:“你轻一些!”说到此,他压低了声音,似是嘱咐什么,秦婉再也听不清了,笑着放了车帘。刚转过身,就被卫珩拥入怀中:“我的傻婉婉,这事儿……怕是你的手笔吧?”      秦婉抿唇笑道:“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死了QAQ 昨天被爹妈带着去外地吃火锅,送回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结果回到出租屋,炸了。 本来就是底楼,潮湿得很,然后蟑螂都出笼了,没错,欢欢是南方人,全是那种又黑又亮的大型蟑螂!!!! 然后还发现了长脚蜘蛛父子俩……儿子在我房间顶上,爹在客厅电视背后。 至于大小……儿子有砂糖橘那么大,爹大概有我们女生手掌那么大。 知道什么叫做内心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吗QAQ家里没有杀虫剂,作为昆虫恐惧者的欢欢来说,简直是开启了人生大门。 工作日没一天休息好过,好不容易要好好睡觉了,结果被吓得彻夜未眠 不说了,欢欢补觉去了QvQ醒来还是一个壮硕的欢大壮 64 除夕   京中本就是没有秘密的, 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 自然经由宫中妃嫔的家眷进宫请安之时带进了后宫, 如今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秦仪的笑话。      一直以来, 秦仪都是皇帝最为重视的儿子之一,秦桓是长子更是唯一的嫡子,自然不必说,而在秦桓之下,数秦仪最为得脸。然而这闹出春儿的事之后,皇帝便对这个儿子愈发的失望。加上其母陆妃和妹妹四公主一点也不省心, 让皇帝更是对这母子三人生出厌烦来。      而侍奉了皇帝多年, 陆妃对皇帝的性子摸得十分通透,是以为儿子焦急。但皇帝令秦仪无事不必进宫来, 让陆妃更是急得不行,无奈之下,只能命身边的掌事太监出宫去, 问秦仪是如何作想的。      掌事太监出去不多时就折了回来, 急得陆妃忙问道:“他如何说?”      “回娘娘的话,三爷说,那春儿的事, 现下让三爷如此被动, 三爷便想法子除掉春儿,让她永远闭嘴, 也好过往后有什么更不利的消息传出来。”掌事太监说,“只是三爷说, 没有听到春儿的死讯,他本是纳罕,但又说是失踪了。三爷想了想,说怕是温大人出手了,也并不去多管。”      “成日胡言!”陆妃摇头,“温一枫若真是甘愿为了他将自己暴露出来的人,也不会如此若即若离的游走多年。他素来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分外之事从来不做,这一点,我儿难道不明白?”说罢,陆妃便陷入了沉思,现下四公主被禁足,她也被夺了贵妃之位,秦仪又闹成这样,若再不想个法子出来,秦仪只怕就彻底完蛋了!更不说四公主如今被皇帝厌弃,也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现下陆妃所有的指望都在秦仪身上了。若是秦仪再有个好歹……      陆妃不敢再想,贴身的大宫女又从外面回来:“娘娘,大事不好了!”      能当上妃子身边的大宫女,行止自然是格外出挑的,能让她如临大敌,想必是有别的缘故。陆妃忙起身问道:“出了什么岔子?”      “方才陛下下了旨,要将三殿下派出京中,往豫州去当差。”大宫女摇头说道,“娘娘可要想个法子才是!三日后就要启程去了。”      陆妃脸色顿白:“此事千真万确?”      对方说:“千真万确,我与乾清宫当差的小德子是同乡,这话是他亲口与我说的。”      过了小年之后,便已经是年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让秦仪往豫州去,分明就是要将他远远地调开,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陆妃苍白着脸色,好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又忙起身:“我去求陛下网开一面……”尚未说完,她的脚步又停下,自言自语道,“不,不能如此,我若去求,陛下势必更为恼恨我儿。”她神色忽的清明起来,道:“拿纸笔来,本宫要给温一枫写信,让他想法子为我儿周旋。”      *      尽管陆妃的信当日就递到了温一枫手上,但温一枫只是将此事搁置,并回了陆妃一句“圣旨已下,臣无能为力”之后,再不理此事。尽管陆妃气得要死,但她不过是在深宫的一个妇人,陆家仰仗着她,虽也积下几分家底,但和温家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是以陆妃只能捏着鼻子,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启程往豫州去。      秦仪走后的第二日,便是除夕盛宴。依着规矩,皇帝在重华殿设宴,宴请部分朝臣,皇后和太后则在相邻的明华殿之中宴请命妇和各家的娇小姐们。作为孙女儿,尽管身上有孝,但秦婉还是不得不去应个景儿。      明华殿之中早就长几纵横,除四公主外,其他四个皇女都出席,偏巧最小的五公主才不过一岁,连路也走不稳,身后跟了几个人,生怕小丫头跌了。饶是如此,她迈着小短腿,张开双臂,步履蹒跚的往太后和皇后跟前去,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皇祖母,母后……”      因有四公主不受教在前,太后和皇后都觉得五公主又小又可爱,皇后将她抱起来,其母周采女忙上前说:“皇后娘娘仔细压手,还是不要累着了。”      “无碍的,小五还小,本宫和母后都多疼她些,你不必担心。”皇后笑道,周采女也不再推辞,乖觉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皇后抱了五公主坐下,又取了点心喂她,小丫头虽小,但看来被周采女教得很好,脆脆的蹦了一个“谢”字,又小口咬着点心,模样别提多娴静了。见小妹妹吃得香甜,双生子也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忙不迭的跑到皇后跟前,水汪汪的眼神早就透露出了想吃点心的意思,将皇后逗得直笑:“这两个小的,好似皇伯娘短了你们什么。”      两人各端了一小碟点心去吃,秦婉好笑不已,只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宋夷光不多时就过来和她说话,拉着她看了好一会子,这才撅嘴说:“如今年里,成日都是大鱼大肉,吃得好没意思,我都想跟你吃几日清淡菜了。”      “若真让你吃,你定然又叫唤。”秦婉含笑说道,“表哥可将聘书给你下了?”      宋夷光脸上一红,忸怩起来:“下了呀……太后娘娘那里存着呢。”又坐到秦婉身边,红着脸儿很是羞赧,“陛下那日还同我玩笑,说要我跟你一日出嫁,然后就被老祖宗给啐了。”她说到这里,又捂嘴笑起来,“太后说,陛下成日出馊主意,要是我俩同一日成亲,那些宾客可不知道去谁那里吃酒。”      她这样乐天无忧的性子,让秦婉很是喜欢。想到太后不待见卫珩,秦婉又有些惆怅了,宋夷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缩着脖子,不知所措的看着秦婉。后者强笑道:“这是怎了?今日除夕呢,别苦着脸。”说到这里,她又拉了宋夷光起身,往太后和皇后跟前去。      这婆媳俩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秦婉屏息凝神去听,隐隐的听见太后对皇后说:“今日有不少贵女在场,我瞧着杨家的姑娘倒是很好,虽然家世比起柳家弱了些,但既然是继妃,也没有越过柳氏的道理,也免得婉儿姐弟吃心。”      这话……秦婉忙望着在场的诸位贵女,今日有不少世家都带了女儿来,这些贵女行止间十分出挑,倒都是十分知礼的彼此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来,太后的意思,就是要在这其中选出一个女子,做自己的继母。      秦婉屏息凝神,寻思着在场诸人到底谁最好,又听皇后低声道:“倒是还有一人,夏将军的妹妹,母后以为如何?”      夏将军的妹妹?秦婉一怔,见坐在最末尾的正是夏昭华,因她年长许多,其他贵女自觉说不到一处,也就只是礼貌性的打招呼罢了。但夏昭华并不为无人理自己而尴尬,反倒是一人怡然自得,十分松快。      “家世虽好,模样也是上乘,只是你也知道,你弟弟惯好风花雪月,唯有柳氏一般温婉大气的人才入得他的眼,夏家的姑娘到底出身武将之家,我怕你弟弟不愿。”太后望了一眼夏昭华,断然拒绝了,“再者,我看夏家的丫头命数不好,也不必再提了。”      皇后颔首称是,两人又嘀嘀咕咕起来。宋夷光离得近,撅着小嘴很不乐意:“太后娘娘作甚不喜欢夏姐姐,我就很喜欢夏姐姐啊。命数之理,那能全信么?说什么命数不好,我命数也不好,不还是跟柳木头很合么?”      “如今不全信了,也不知道是谁那日在相国寺里哭鼻子呢。”秦婉笑着啐她,宋夷光顿时脸红,嘴硬说:“那是以前,才不是现在呢。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秦婉只笑不语,宋夷光则欢天喜地的自行去找夏昭华说话,夏昭华倒也格外健谈,和宋夷光说这话,倒是十分融洽。秦婉只是笑,被皇后拘在身边:“婉儿,夷光几时和夏姑娘这样好了?”      将那日在相国寺的事告诉了皇后,秦婉笑道:“表哥和夷光机缘巧合之下八字相合,也实属难得。夏姑娘那日开解夷光,让她除掉心结,夷光自然记得这份恩德。”      听罢秦婉的话,皇后又看了夏昭华一眼,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宋夷光心思纯真,但有时格外拧巴,能三言两语将她劝服,夏昭华也着实能耐。      秦婉自行吃了自己的清淡饮食,又嫌明华殿中闷得慌,也就出门去走走。虽然有些距离,但能够清楚的听到,重华殿中歌舞升平,皇帝和众位朝臣自然还在饮宴。今日除了朝臣之外,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被破格邀请而来,而身为双科解元的卫珩却并未出席,正是因为太后厌弃的缘故。      想到厌弃卫珩的皇祖母,秦婉难免有些伤神,如今柳穆清和宋夷光也只差最后一步,待宋夷光及笄后,两人便可以成亲。但自己和卫珩,似乎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是家事,若是皇祖母不点头,皇伯父和父王都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      如此想着,秦婉愈发没了主意。皇祖母对于卫家的敌视来自于赵王妃,她记得,赵王妃和卫老将军并非亲兄妹,只是隔了房的堂兄妹。卫老将军给这样一番牵连,委实无辜。      夜色渐渐更浓了,秦婉风寒初愈,太后怜她体弱,也就不让她守岁,命一队御林军将她送回雍王府去。秦婉在马车上睡了半晌,又下了马车,命人烧水沐浴。才换上寝衣,忽的就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杜若忙抢过去推开窗,小横在外面“咕咕”直叫,见窗户开了,忙飞了进来,又歇在秦婉肩上,尾羽上下抖动着。      “一只鸽子,还敢歇在郡主肩上,给王爷知道了,将你捉了去煲汤。”杜若笑着骂了小横一句,自己去抓了一把碎玉米来给它吃。秦婉解了小横脚上绑的纸卷,将它,将它放在了桌上:“一会子不要让小横回去了,这样晚了,迷路了难免挨冻。”      紫苏忙去将小横的笼子取来,又将它放了进去,拿到耳房中去了。秦婉慢慢展开纸卷,见其中是卫珩疏狂的字迹——“明晨巳时三刻,望北楼。” 65 初一   大熙之中, 每年的正月初一, 都有游百病的惯例。说是正月初一定要到街上去走走, 将百病都扔在街上, 这样一年都能无病无忧。又因昨儿个收到了卫珩的传书,秦婉起身得很早,给双生子打扮了一下,这才牵着他们上了马车。      今日的京城,可谓是人山人海,叫卖的、杂耍的多不胜数, 还有一些人玩着喷火这项绝技, 博得阵阵喝彩。双生子年岁小,趴在车窗边上可谓是看得目不转睛, 秦婉一手一个拉住他们:“可不要翻下去了。”      今日街上人太多,马车行进十分困难,行了不多时, 秦婉便让车夫在此停住, 自行走路去。好在此处离望北楼已然不远,秦羽和秦媛两人蹦蹦跳跳的被姐姐牵着,眼睛里只看得到点心, 一会子想吃糖葫芦, 一会子想吃枣泥糕,好不开心。秦婉好笑万分, 只让杜若和紫苏去给两人买。自己也吃了一块枣泥糕,觉得味道很好, 就让店家包了一些。紫苏正待给钱,身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别介,姑娘家的钱就别收了,收我的就是了。”      循声看去,对方却是夏竟成。他素来有些纨绔公子的样子,今日也不知附庸什么风雅,这样冷的天,他非要拿一把折扇摇着,扇得冷风阵阵的。      “那就多谢夏公子了。”秦婉体弱,将斗篷拢紧了些,向其道谢。夏竟成笑眯眯的收了折扇,见双生子踮着脚要接枣泥糕,故意逗他们:“你俩这样贪吃,长成了球怎么办?”      两人哪里去管他说什么,忙一叠声的叫着“哥哥”,两人长得就可爱,嘴也乖,夏竟成将枣泥糕给他们,两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脸上都笑出花了。      街上人多,众人这样站着,被撞了好几下,无奈只好到了街沿,夏竟成笑道:“郡主今儿个是到哪里去?”      “往望北楼去,马车过不去,我等索性下来走了。”秦婉笑得礼貌,并不说去见谁,夏竟成反倒是抚掌笑起来:“望北楼虽好,我却一辈子不想去了。卫兄上一遭将我灌醉……哎呀,不瞒郡主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样大的亏,可再也不想去了。”      秦婉笑道:“今日夏公子一人在街上闲逛?”夏竟成素来是个纨绔模样,仿佛其父的英武他从来没有继承到一样,他爱玩爱笑,不像夏将军一样不苟言笑。加之他本就是前世卫珩的好友,是以秦婉也很是喜欢他,并不对他设防。      愣了愣,夏竟成一拍脑门:“坏了!我把姑妈落下了!”又忙不迭的告饶,“郡主且等我一会子,我去找我姑妈。我可不敢得罪她,我宁愿让我爹将我揍得半死,也不愿意犯在她手上。”他说着,忙转身去找夏昭华。      秦婉不明所以,夏昭华看来是个温和的人,怎会让夏竟成这纨绔对她如此服服帖帖?见夏竟成往街上去,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姑娘很好……”      “她要是动手了,我可就只有死了!”夏竟成的声音远远的飘来,似是有些不真切。秦婉瞠目结舌,杜若也撇嘴笑道:“又跟吃了猴儿尿一样,再怎么出身将门,夏姑娘娇娇小小一个姑娘家,还跟他动手呢。”      不多时,夏竟成便领着夏昭华过来,夏昭华今日被撇下,脸色稍稍阴郁,但见了秦婉,也是笑起来:“昨儿在明华殿,我见郡主到了,想必身子好上了一些。”她说到这里,又看着秦婉,“郡主似是有些不足之症,这才引得体弱。常言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还是要多补一些气血才好。”      “药吃了不少,也就只能凑合,若是好生将息倒好,若是有些外力作祟,就难了。。”秦婉身子一向算不得顶好,前世又给孟岚一通折腾,底子便败坏了下来,这才会在小产之后半月崩漏不止,最后血崩而亡。      “有好吃的不吃,反倒是要吃药?”夏昭华笑起来,耳边的明珠似是要飞上天去了,“我们女孩儿和他们男人不一样,金贵着呢。多吃些燕窝,也好补一补气血。另者,你可吃过固元膏?”      “说是唐朝杨贵妃创的那个?”秦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直不曾吃过,只因听说是用来养肤,她年岁小,还用不上那个。夏昭华颔首说:“正是,郡主大可以试试,养气血是很好的。”      紫苏忙记了固元膏的事,又说上几句之后,夏氏姑侄便先行告辞了。待他们一走,杜若才叹道:“夏姑娘真是个妙人儿,上一次三言两语就劝了安定郡主回心转意,又替咱们郡主留心着这些补身子的方子。”      秦婉只笑不语,又牵了小嘴里包着枣泥糕的弟弟妹妹往望北楼去了。      因今日人山人海,望北楼在京中本就颇负盛名,是以一楼堂中和二楼包厢走廊都有许多人或站或立,神色都是欢欣,很有新年欢喜的意味。秦婉不知卫珩在何处,四下里寻找,冷不丁被人握住了双肩:“跟我来。”      双生子转头见了卫珩,也不顾小嘴里的枣泥糕还没咽下去,就一齐叫着“珩哥哥”,那向上扑的样子,恨不得挂在卫珩身上才好。卫珩失笑,蹲下身子将两人抱了起来,这才在前方引路,自行往二楼去。      包厢的窗户是临街的,从此处望下去,人头攒动,足以看出今日的京城是何等的热闹。秦婉一面脱了斗篷,一面坐下,秦羽一马当先爬上了姐姐膝上坐定,又指着桌上的点心,紫苏忙拿了小碟子给他装了满满一碟。秦媛自然也不肯示弱,也端着一小碟点心,坐在卫珩膝上吃得十分卖力。      “你俩这样吃,一会子中饭吃是不吃了?”秦婉笑道,嘴角缀着柔婉的笑意,施施然望了卫珩一眼,“今日你们珩哥哥好容易要请咱们吃饭了,你们可别误了。”两人哪里管这些,还是卖力的吃着点心,含糊的说:“姐姐吃……”      秦婉好笑不已,卫珩顺势拿了一块点心喂到她唇边:“即使如此,婉婉也尝一尝?”秦婉微微红了脸,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卫珩则将剩下的半块吃了,见她嘴角留了碎屑,又上前亲在她唇角,舌尖将碎屑卷入口中。湿软的触感让秦婉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挣扎着抽离:“别闹,阿羽和媛媛说溜了嘴可不好。”      话虽如此,但两个小的吃点心吃得正欢腾,才不去管他二人呢。卫珩只是笑,与她十指紧扣:“我很想你。”他知道昨日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进宫赴宴去了,偏偏他这个解元不能前去,说心中不气是不可能的。但太后的确不待见他,这也是他所无能为力的。      他往日就很羡慕柳穆清,如今也很羡慕柳穆清。往日是羡慕他和婉婉青梅竹马,甚至险些议亲;如今是羡慕他和宋夷光得到了太后的同意,待宋夷光及笄之后,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可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后对他改变看法,让他和婉婉得以成亲?      他隐隐有些撒娇的意思,秦婉抿唇微笑:“我也想你。”又大惊道,“坏了!东西放在马车上了。”紫苏何等乖觉,一听这话,立马转回去拿东西,约莫去了一顿饭功夫,紫苏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布包。秦婉忙将布包接过,其中盛着一双护膝。      因儿时贪玩之故,卫珩膝上一直有毛病,一到了湿冷或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膝上便隐隐作痛,为着这件事,秦婉早早地就给他准备了膏药送去。他心知肚明,却也佯作不解:“婉婉给我的,嗯?”      见他明知故问,秦婉也撇嘴笑道:“才不是给你的,是给一个蠢东西的。”      卫珩抿紧了唇,淡淡的望着她,眉眼间阴郁十分,好半晌不曾答话。只以为将他惹恼了,秦婉忙要哄他,他却默默的伸手拿了那双护膝放在身边,淡淡说:“我蠢。”      见他承认得如此没有负担,秦婉笑得肚子疼,让坐在腿上的秦羽转头看了她一眼,指着秦媛说:“我也要坐珩哥哥腿上。”说着就要挤上去,两人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最后双双滑到了地上,正要吵架,杜若忙递了望北楼新出的点心,两人这才眉开眼笑的坐到一旁去吃点心去了。      待两人一走,卫珩便将秦婉抱到膝上坐定,秦婉顺势攀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我寻思着我给你的膏药怕是要用尽了,前些日子我害了风寒,夏姑娘送了我一些火蚕绵,我便做了一双护膝,可要好好用,我回头再问太医院正讨一些膏药来。”      尚未说完,她忽的觉得天旋地转,被卫珩压在了软座上。两人离得那样近,他温热的呼吸都能喷薄在脸上,秦婉皮肤起栗,软软的问道:“怎、怎了?”      “你这些日子好生顽皮。”卫珩若有若无的亲着她丰润的双唇,“婉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秦婉浑身都给他撩拨软了,娇娇的撒起娇来:“卫珩,好卫珩,让我起来……”对上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秦婉忽又觉得没了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双手攀着他的脖子,柔声说:“不知道。”      本是想逗她,岂料她撒了几次娇之后,便破罐子破摔了,卫珩浑身绷紧,呼吸也顿时粗重起来,还是咬牙说:“我是蠢东西,婉婉还那样喜欢,可见婉婉也是小蠢蛋。”      秦婉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辩解,乖顺的样子,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她觉得隔着厚厚的衣物,隐隐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的小腹,一时更是羞赧,迎上卫珩发红的俊脸,叫道:“色胚!”      卫珩讪讪的抱她起身,张口想解释,又怕她更是误会。两人一时沉默,双生子根本不知两人怎么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不顾满嘴的点心:“姐姐,姐姐。”他俩叫着,要将秦婉拉出去。秦婉瞋了卫珩一眼,后者忙跟上去,一直下了楼出了门,街上人山人海,还有表演喷火的艺人正在杂耍,人群中时不时的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让秦婉都生了心思想要去看一看。见卫珩一直不跟上来,转头,他俊脸通红,神色颇有些羞愧,更不敢去看秦婉。      前世他也是这样,那时秦婉对他心结难除,两人一直没有圆房。有一次秦婉梦魇厉害了,他将秦婉抱到膝上安抚,秦婉本是吓得脸色苍白,但很快脸就红了。因为他那不听话的小兄弟昂首挺胸,就那样抵在她的屁股上。秦婉彼时也是臊得面红耳赤,骂了他一句“色胚”,接下来好几日,卫珩都不敢再抱她,生怕又唐突了她。      直到后来,秦婉发现自己有多贪恋他的怀抱。      是以现下见他讪讪的模样,秦婉心中直笑,待他走近一些后,才轻轻勾着他的衣袖,虽是一语不发,但撒娇的轻摇他的手,纤长的手指又轻轻挠着他的手。卫珩转头看她,她佯作不解,只对卫珩笑得无辜已极,卫珩不动声色的拉了她的手:“婉婉,我……”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这话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都会显得十分唐突,难免让秦婉觉得他轻薄。      秦婉不说话,悄悄与他十指紧扣,半晌后,才低声说:“一会子给我买糖人吃。”      “好。”卫珩露出一个笑容来,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低低的说道,“婉婉,我心悦你。”      秦婉含笑点头:“我知道……”      只是话音未落,忽的听人大叫一声:“不好!走水了!”秦婉立时一惊,抬头见方才表演喷火的那处杂耍地已然有火舌升腾,冒出了滚滚浓烟,其中还掺杂着有人的惨叫,秦婉顿时惊骇,忙一边一个扯住双生子:“可别乱跑——”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又上班了啊啊啊啊啊!! QAQ不想上班 者:薄幸欢颜 66 走水   正月初一, 几乎阖京的人都出来游百病了, 街上人山人海, 此处因为喷火的杂耍出了意外, 立时走水。人头攒动之下,秦婉根本拉不住双生子,便被涌动的人群给冲散了。      身后浓烟滚滚,空气中全是浓烈的烟熏味,还有一股子似酸似臭的味道,众人卯足了劲儿想要离开火场, 推搡声、摔倒声、被踩踏的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声,秦婉愈发心慌, 忙不迭要向弟弟妹妹被人群淹没的地方,奈何人潮涌动,她很快就被冲得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火焰烧灼的臭味越来越重, 吓得人群跑得愈快, 秦婉好似身不由己的浮萍,茫然的随波逐流。人实在太多了,她茫然之下, 被人连推几把, 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在这样的时候,摔倒就意味着几乎没有生还可能了。秦婉闭目等死, 有人将自己接了个满怀:“婉婉,别怕。”      抬眼望去, 卫珩紧抿着唇,英气的眉毛拧了起来,看得出有几分焦虑。他一手圈住秦婉,用身子将她和众人隔开,另一手紧紧护住她的后脑,生怕有人伤到了她。秦婉本是惊骇,但忽然就安心起来,抿出一个笑容:“我不怕。”      在人群之中挤了好一阵子,这才走出人群。空气中都漂浮着些许火焰燃烧后的灰烬,还有人在推搡着,已然有人跌在了地上,但后面的人根本刹不住,甚至从对方身上踩了过去,是以人群之中时时传出惨叫声来。两人一直出了人群,卫珩两人皆是十分狼狈,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有些散乱,秦婉发中的银簪更是不知所踪,长发似乎随时都会散乱。卫珩将她抱到街沿坐定,细细的查过,见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还是不肯放心:“有没有哪里疼?”      秦婉只是摇头,攀着卫珩结实的手臂,望着还在涌动的人群,喃喃道:“媛媛和阿羽……”她声音都在颤抖,这样涌动的人群,别说弟弟妹妹那样小的孩子了,就是成人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她越想越觉得绝望,重生一世,她所希望的,不就是能够守住前世她所希望守住的人么?现在媛媛和阿羽可能被人踩踏致死……他们才三岁!      想到前世,秦婉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我进去找他们。”说着便要再回人群之中,卫珩紧紧抱着她,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明白她将一双弟妹看得十分重要,当即沉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们。婉婉不要乱跑,我一会子就回来。”      他才要去,那火舌陡然蹿得更高,不知道是引燃了什么,因为这一出,人群中尖叫连连,动得更是快了,不少地方忽的凹陷下去,但很快又被填平,难想到,此刻定然是因为有人跌了下去,后面的人刹不住脚,从此人身上踩了过去。秦婉浑身都在哆嗦,见卫珩要走,忽的就想到了前世,那时他捧着她的脸,笑着说:“乖乖在家等我,在宝宝会叫爹爹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而后转身上马,带着大军离去。      那时候,看着他的背影,秦婉觉得很幸福。可是,她跟宝宝,都没有等到卫珩回来的时候。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紧紧的拉住卫珩的衣袖,隐隐有几分哭腔。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守住前世所失去的一切,但弟弟妹妹还是不见了。若是卫珩再有个好歹……      “别怕,我、我不去了。”感觉到她情绪的反常,卫珩只怕她是受打击太大,忙转身将她抱住,“别担心,媛媛和阿羽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而那头,城防营今日本就是高度戒备,得了消息之后,立时赶了过来,守卫们忙不迭的开始维持秩序,方才凌乱的场面稍微得到了控制。但人群中夹杂的呼儿唤女声、哭声此起彼伏。幼小的孩子被踩踏,只怕是活不了的,秦婉一颗心愈发冰凉,掩面垂泪不止。      卫珩咬着牙,今日竟然会因为走水而酿成踩踏事件,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想到那两个小的可能会因此丧命,卫珩也满心焦灼。只将秦婉抱得更紧:“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城防营的介入让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方才拥挤杂乱的场面也渐渐恢复秩序。但随着人群的散开,又有不少人哭号起来,地上躺着一些人,或是再也没有动静,或是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他们身上都灰扑扑的,全是脚印。      卫珩焦急的看着街上,并未见到有形似双生子的孩子。怀中的秦婉咬着牙强撑着,但那苍白的脸儿,让卫珩怀疑,若是看到了双生子被踩踏过后的小身子,婉婉定然会支撑不住昏过去的。      时间仿佛静止,秦婉白着脸,一一望向躺在地上的人,尽管披着厚厚的斗篷,她仍然止不住的发冷。就像是前世,孟岚趾高气昂的来了自己跟前,笑盈盈的说:“婉儿,今日表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可不要太高兴了。”她顿了顿,“媛媛今日吃错了东西,已然不治身亡了。”      话虽如此,但秦婉知道,必然是这毒妇对妹妹下了毒手。那时候她躺在床上,纵然恨得要死,恨不能活吃了孟岚,但是她被害得体弱,卧病在床,甚至连强撑着坐起来都做不到。      可是现在,媛媛和阿羽还是……她静默不语,眼底泪光浮动,卫珩将她抱在怀里,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抚她,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原本热闹的街上悲凉万分,全然没有了节日的喜悦。卫珩心中愧恨难当,今日若非他让婉婉来望北楼,兴许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兴许……他拳头攥得生紧,骨节都因此而发白了。      一片嘈杂之中,他似是听到了带着哭腔的“姐姐”,他素来耳聪目明,忙转头看去,灰头土脸的双生子被夏昭华抱在怀里,正飞快的过来。夏昭华那样娇小的身子,一手一个抱着胖乎乎的双生子不见半点吃力,反倒是健步如飞,让卫珩都怔了。双生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叫了一声“姐姐”,秦婉这次听到了,抬眼见夏昭华抱着两人过来,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冲散了方才的悲凉,忙迎上去抱着双生子,两人在姐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足以见得方才受到的惊吓。      方才一番拥挤,夏昭华的样子也十分狼狈,连衣裳上的都有显而易见的脚印。将散乱的耳发掖在耳后,对秦婉和卫珩微微一笑。秦婉抱着双生子,对夏昭华满心感激:“多谢夏姑娘了,往后但凡夏姑娘有所需,我雍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郡主言重了。”夏昭华含笑道,“世子和二姑娘这样小,任凭是谁也会出手相助的。”方才她被人群挤在其中,又听见有孩子的哭声,她一激灵,忙循声看去,见两个小圆球滚在人群之中,身上都挨了几脚,若是见死不救,只怕非给人踩死不可。夏昭华不带细想,当即将两人抱了起来,如此,也算是救了两个小的一命。      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秦婉难免关切几分:“夏姑娘是不是受伤了?”若是没有跌倒,身上怎可能有脚印?只怕夏昭华方才也被踩了几脚,她是个姑娘家,不知要不要紧。夏昭华笑了笑,脸上却有几分发红:“不妨事儿的,只是方才蹲下身子抱世子和二姑娘的时候,被人挤倒了。我虽给人踩了几脚,但情急之下,推倒了几人,这才起得身来。”      “推倒了几人?!”秦婉诧异不已,方才那样多人,人与人之间可谓是一点空隙都没有,更不说夏昭华是跌在地上的,竟然能“推倒了几人”,这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想到第一次见夏昭华时,她为自己和宋夷光送来吃食,竟然独自一人提起那样大的食盒,还有今日,弟弟妹妹都胖乎乎的,抱着一个秦婉都觉得压手,夏昭华竟然能抱着两人健步如飞,可谓是匪夷所思。再有这个娇小的姑娘,对夏竟成的威慑力竟然胜过其父夏将军,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      莫非……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昭华脸上顿时胀红,她一向进退有度,又是个知礼的,鲜少露出这样的样子来。秦婉也明白她有难言之隐,不再深问,再次谢了夏昭华的救命之恩。因为双生子今日被踩了好几脚,为免他们有什么内伤,秦婉忙要将两人带回去。是以便和夏昭华告别,夏竟成方才被绊倒,虽没挨脚,但鼻子给磕出血了,现下一手捂着鼻子,鲜血涓涓而下,那样子狼狈得要命。      然而这厮还拍着卫珩的肩:“卫兄,我若是因此毁容了可怎生是好?若是卫兄有亲妹妹,可要将她嫁给我。”      “我是独子。”卫珩淡淡说道,“我的堂妹,夏兄怕是消受不起,还是不要再想了。”      听他这样说,秦婉不免想到了前世所见,还是淡淡一笑,并不过多言语。      将双生子抱上了马车,秦婉飞快的向夏氏姑侄告别。双生子今日受了惊吓,又被人踩了几脚,累得在姐姐身边睡着了,胖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秦婉心疼不已,被卫珩拥入怀中,长舒了口气:“好在媛媛和阿羽没事,否则……”      话音未落,秦婉跪在软榻上,反身抱他:“卫珩,我那时好怕。”她怕她守不住弟弟妹妹,她怕这辈子和前世的结局殊途同归。      将她抱在怀里,卫珩柔声道:“傻丫头。”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和脸颊,“婉婉,我所愿,是你每日都是舒畅的。”      秦婉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儿贴上他的脸。两人肌肤相贴,她的馨香立时将自己包裹住,卫珩身上顿时燥热起来,浑身肌肉也绷紧了,小兄弟也有些苏醒的意思了。想到今日得到的那句“色胚”,卫珩羞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将秦婉推开。他虽用力不大,但秦婉本是挂在他身上,登时摔在了软榻上,即便不痛,但也是懵了,神色委屈至极,小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翦水秋瞳似是要淌出泪来。      “婉婉,我不是……”见她如此,卫珩立时慌了神,忙要再抱她,后者扭身再不肯让他抱:“我是物件,想扔就扔,想推就推,我再不肯理你了。”      卫珩将她捞住:“婉婉,我错了可好?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婉今日情绪大起大落,本就是一肚子委屈,现下更是使起气来,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好似一只滑溜溜的泥鳅。一股子邪火从小腹升腾起来,卫珩脸色慢慢变红,生怕伤到秦婉,也不敢用力,只能柔声唤她名字:“婉婉,婉婉……”      好一会子,秦婉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只因小腹又被硬硬的东西戳了戳。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秦婉老实了,卫珩愈发无地自容,讪讪的放开她,坐在软榻上好不尴尬。      一日之中,竟然起了两次反应,让卫珩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憋红了俊脸,他连看也不敢看秦婉了,要不是怕人误会,他现在就能跳车逃出去。正天人交战,那股子馨香忽的靠近了些,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手里,与自己十指紧扣。      她并不看自己,一派神游天外的样子,只是白嫩的小手将他的大手握得愈发紧了。卫珩心中温软一片:“婉婉,我……”      “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婉将头枕在他肩上,“故此,你也不必再说了,小、色、鬼。”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昨晚忘记放存稿箱了,崩溃中 刚才又说连不上网。 我:嘤嘤嘤 67 昭华   大年初一乃是万民同庆之日, 却遭了这样的横祸, 实在令人不得不惋惜。原本是因为表演喷火的杂耍人一时失手, 将随身带着的酒壶给引燃了, 立时葬身火海。而这样的惨相,让众人看了去,自然引起了骚乱,这才致使踩踏事件的发生。短短半个时辰,除了被火烧死的杂耍人之外,更有三十余人被踩伤, 其中十人重伤, 更有三人被当场踩死,不可谓不心惊。      皇帝当机立断, 命京兆尹安抚民心,吏部、礼部、户部三部并理此事,尽力为此事善后, 将遇难者厚葬, 受伤者则由朝廷出资诊治。      两个小的险些也变成众人的脚下亡魂,所幸被夏昭华救了,雍王对她十分感激, 亲自登门道谢, 太后更是感念其恩情,赏赐如流水般。受惊之下, 接连几日茶饭不思,胖乎乎的小脸迅速消瘦了下去, 雍王便将一切应酬全推了,每日陪着三个孩子。偏偏双生子此次的确受惊,有时睡着午觉,都能哭着惊醒,让雍王疼得要命,却也无计可施。      这日秦婉喂了两人小半碗粳米粥,两人哭闹着再不肯吃,连素日里最喜欢的点心也不要,只是挂在雍王身上,包着泪花儿的样子看来可怜得很。秦婉心急如焚,奈何两人吃了不少安神的药,并没有什么起色。心上的毛病,是药物不能医治。夏昭华能救了他们的命,但是若是心结不除,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两人。秦婉心中愈发悲凉,却也不敢在雍王跟前露出绝望来,只是静默。      雍王的心并不比女儿好过多少,当日雍王妃撒手人寰,他正在宫中,连妻子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再后来见了孟岚的腌臜模样,让雍王更是心疼亡妻留下来的三个孩子。现在若是媛媛和阿羽有个好歹,他就真的没脸去见阿湄了。      这样想着,雍王心中悲苦一片,还是强笑道:“不吃就不吃了,那父王带你们去花园里走一走好不好?”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雍王心中稍霁,将两人放下地,刚要牵两人的小手,他二人忽然又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秦婉忙蹲下身子抱住弟弟妹妹:“父王,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了吧,抱到院子里晒一晒太阳就好。”      不想双生子竟然会哭成这样,让雍王眼圈都红了,将两人抱到了院子里,又让人搬了一张软榻来。两小抽抽噎噎不肯住,扒拉在雍王怀里,轻轻的抽泣着。      见平素里爱笑爱玩爱吃的弟弟妹妹成了这样,秦婉心中悲苦,转头擦干净眼角的泪,这才转头强笑着拉弟弟妹妹的手:“阿羽和媛媛要听话,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两人含着哭腔的“嗯”了一声,还是不肯离开雍王的怀抱。雍王将两人抱在怀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院中气氛一时悲凉,首领太监从外面快步而来:“请王爷安,请郡主安。”待起身后,他又笑道,“安定郡主和夏姑娘一道来了,现下正在厅中等候。”      因对双生子有救命之恩,故此雍王府上下并不因为其是所谓的老女就对其有几分鄙薄,反倒是尊敬有加。听宋夷光和夏昭华一起来了,雍王本要亲自前去,但实在分不开身,秦婉忙不迭的起身:“怕是来探望阿羽和媛媛的,婉儿去迎着就好。”      雍王颔首,示意女儿赶紧去。秦婉忙去了,一路到了东花厅,宋夷光正痴缠着夏昭华说话,见秦婉过来,忙起身问道:“阿婉,媛媛和阿羽怎么样了?”      夏昭华也忙投去关切的目光,秦婉神色悲戚,并不隐瞒:“这些日子一直茶饭不思,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吃了无数药也不管用。也只能日日被父王抱着,一离了便要哭闹。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日的事,怕是让他们记下了。”夏昭华叹道,初一那日的踩踏事件不可谓不大,连她都觉得触目惊心,别说两个孩子了。被乌压压的人群卷进去,似乎连天日都见不到,还挨了好几脚,两个孩子即便心再宽,留下阴影也是难免的。      秦婉长叹一声,心下悲苦:“让夏姑娘见了笑话。”      谁知夏昭华“噗嗤”一声笑出来:“还笑话呢,那日我衣衫不整,头发也散乱下来,身上还几个明显的脚印,可不知道是谁见了谁的笑话。”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能去见见他们么?”      秦婉自然是答应了,三人一路往双生子的小院去。甫一进院门,双生子正坐在小杌子上,泪眼婆娑的玩七巧板,雍王神色惨淡,见夏昭华来,忙起身拱手施礼:“夏姑娘。”      “王爷金安。”夏昭华不敢受他的礼,侧身避开后,又还了他一礼。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怕生,双生子忽的扔了七巧板,抱着对方哇哇大哭。两人实在哭得太厉害了,将众人唬得一惊。宋夷光更是急了眼:“怎么又哭了?”      雍王和秦婉忙一人一个将两人抱起来安抚,好容易两人止了泪,雍王长叹道:“已然这样有好几日了,一旦听了一些动静,见了有人来,即便是本王或是婉儿都能引得大哭。药吃了许多,却是一点用处也不曾有。”      “一直没有法子么?”夏昭华蹙着眉头问道,自打那日救了双生子后,雍王登门道谢,宫里的赏赐更是如流水般下来。连早已出嫁的几个闺中密友都笑话她,说是太后定然感念她的恩德,要给她赐一门好姻缘。夏昭华也只是附和着笑,从来不去说什么。这么多日子,她虽然料到双生子会有阴影,但却不料这样大。      雍王抿紧了唇:“一直没有法子,本王和婉儿日夜陪伴,也并不见半点好转。”他说到这里,愈发伤感,“若是阿羽和媛媛有个好歹,来日九泉之下,我也没脸再见他们母妃了。”      见他面露哀伤,夏昭华垂眸道:“王爷节哀。”雍王是皇帝的亲弟弟,雍王妃一朝去世,不知道多少世家动了心思。因为自己救了双生子,得了雍王和太后的青眼,也有些长舌妇嚼舌根,说她就是为了向雍王爷示好,这才刻意去救双生子的。夏昭华鲜少跟人争执,也懒得去分辩,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她今日本就是为了探望双生子才来的,所以并不热衷于和雍王说话,蹙着眉头看着两小哭泣,夏昭华忽的又笑起来:“我能抱抱他们么?”      并非是秦婉不信任夏昭华,而是双生子现下这样,连自己和父王都能让他们啼哭不止,更不说只有一面之缘的夏昭华了。就算是记得夏昭华救过自己,只怕也很难不产生惧怕来。这样想着,秦婉望向了雍王,后者只是叹气:“罢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夏姑娘若是愿意,就听夏姑娘的吧。”      才将两人放下,两人就哭成一团,那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夏昭华并不说话,一直走到了他们身前,才停住脚步,两人的哭声愈发大了,听得秦婉浑身一抖,咬着下唇才让自己止住让夏昭华走开的冲动。后者施施然一笑,旋即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摸着他们的小脑袋说:“阿羽和媛媛让我抱抱好不好?”      雍王叹道:“如今连本王和婉儿靠近,他们都会哭泣不止,夏姑娘岂能……”还未说完,双生子却出人意料的渐渐止了哭声,包着泪花投入夏昭华的怀抱。纵然被打了嘴,但雍王顾不得其他,见双生子安分的待在夏昭华怀里,虽有几不可闻的啜泣声,但却是很乖,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反感。      夏昭华只是笑,将他俩引到软榻边,取了七巧板来。她的手很巧,几块木板在她手上变化着不同的形状。两小看得目不转睛,夏昭华一面笑,一面示意众人蹲下来,饶是不明所以,但见双生子并不排斥她,雍王忙令众人蹲下,一时之间,院子里几乎没有站立的人了。偏巧此时,杜若从外面来,见蹲了一院子的人,给唬了一跳,开口正要问怎么了,秦婉转头让她不必说话,忽的就明白了为何媛媛和阿羽见了夏昭华之后并不啼哭。      因为她是蹲下来的。媛媛和阿羽还小,以他们的身高而言,如果不仰起头,看到的就只是大人的腿脚,但是他们前几日差点死在大人的脚下,又如何不怕?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和父王都知道阿羽和媛媛受了惊吓,但却忘了什么才是致使他二人惊吓的缘故。      那日和姐姐被冲散之后,抬眼望去全是凌乱的步子,根本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人的脸,能看到的,就是一双双腿脚,向自己身上或踩或踢。经历了这样的事,再站在地上,看着一双双似曾相识的腿脚,他们怎能不怕?      就如同前世,秦婉梦魇之时,最多的,还是孟岚的眼睛一样。      念及此,秦婉忽的对夏昭华萌生了说不出的好感来。后者蹲在软榻前,尽管双脚都有些支持不住了,但还是没有起身,一遍遍的给弟弟妹妹拼着七巧板。双生子看得入迷,夏昭华将七巧板推到他们跟前:“阿羽和媛媛喜欢什么?”      两人小小的身子一抖,脸儿皱起又要开哭,然而迎上和自己同一高度笑脸后,虽然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但并不再哭,反倒是自己摸了七巧板,彼此拼凑出自己的图案来。      夏昭华脚都软了,雍王命人搬了杌子来给她坐,她倒也不含糊,陪着双生子玩了一二个时辰,两小消瘦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看得雍王欣慰非常。夏昭华这样快就发现了让两个孩子受惊的原因,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没有外客来得细致,实在是惭愧。      两人玩累了,趴在软榻上没了声响。因为杌子低矮,夏昭华坐在上面,小腿发麻没了知觉,好一阵子才起得身来。秦婉和宋夷光亲自去扶她,宋夷光喜得要去抱她:“夏姐姐,你真好,我方才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媛媛和阿羽素来能吃能睡,竟然成了这样憔悴的样子,我都怕了起来。”她说到这里,欢喜的拉着夏昭华,“我就知道,夏姐姐最厉害了,连我都能分解开导出来,这两个小豆子,更是可以的。”      她一通夸赞让夏昭华好笑不止,秦婉也对她十分感激:“今日,委实多谢夏姑娘了。我与父王担心得很,生怕救得了他们的命,却治不了他们的心病。”      “到底年岁小,长大些就好了。”夏昭华笑道,“年里呢,王爷和郡主欢欢喜喜的才好。世子和二姑娘年龄小,长得快,也记不了多久的,过上些日子定然会好起来。”又对雍王行了一礼,“今日出来有些时候了,就此告辞了。”      雍王忙道:“夏姑娘于雍王府有大恩,本王不曾好好谢谢姑娘。夏姑娘不如留下,晚间本王会命人送姑娘回府。”      夏昭华笑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了我,这世上岂有看着两个小孩儿受难的人在?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况世子和二姑娘不知何时醒来,到时候又是一番发动,王爷若有心思谢我,不妨等世子和二姑娘彻底好起来也不迟。”      雍王说不过她,只好令女儿送送她一尽地主之谊。秦婉引了夏昭华往外去,想到这几次夏昭华几乎都是救自己于水火,心中便是感激。宋夷光一路都十分欢欣:“夏姐姐最好了,长得漂亮,细心还会哄人,我最喜欢夏姐姐了。”      见她快将自己夸上了天,夏昭华笑道:“或许我有些说不得的毛病,不值得安定郡主喜欢呀。”      “夏姐姐哪儿哪儿都好,才没有毛病。”宋夷光做了个鬼脸,不以为意。秦婉笑笑,想到这么多日子的所见,愈发的笃定了夏昭华那所谓“说不得的毛病”是什么。      她怕是和她柔弱的外表不符合,乃是天生神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夏姑娘可萌可萌了~ 金刚芭比的标配啊~ 下章我们婉婉就要出孝了【滑稽脸】 出孝这东西嘛,就意味着可以嫁人了嘿嘿嘿 幸欢颜 68 出孝   大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 女子生命中的一切似乎都和男人挂上关系, 这一点也从服丧之中体现了出来。尽管雍王妃是姐弟三人的生母, 但所谓“父在母亡者, 孝一年;母在父亡者,孝三年。”在二月末,雍王带着姐弟三人去相国寺佛光塔祭拜过雍王妃,意味着四人的孝期都结束了。      如今早已是胜春之景,褪去了冬日的素白,京郊早已姹紫嫣红, 透着无尽的生机。今日宋夷光很有兴致, 将夏昭华一并请上,说是往碧波池去欣赏春景。秦婉本是十分踌躇, 毕竟双生子状况虽然日渐痊愈,但碧波池现下只怕有不少人,不知可会惊到两人。然而两个小豆子一听夏昭华要去, 扑腾着要要去, 一派很是欢喜的样子,让秦婉啼笑皆非。      那日夏昭华不厌其烦陪着两人玩了几个时辰,其间耐心让雍王都是动容的。经此一事, 双生子消瘦的小脸也渐渐有了笑容, 加上现下雍王府众人跟他们说话全是蹲下身子来,两人也渐渐不再惧怕。但未免他们又受到刺激, 连元宵节,秦婉都不曾进宫去赴宴, 而是留在府上陪两人,偏巧夏昭华带了折纸的小玩意儿来,三人又乐颠颠的玩了好几个时辰。自此后,双生子便跟夏昭华愈发亲厚,有时闲下来,便脆生生的叫着“夏姨”,模样好不乖巧。      至于现在,众人泛舟碧波池,夏昭华领着两小翻花绳,两个小豆子被哄得服服帖帖,连姐姐都不管了。秦婉凭栏而坐,若非夏昭华聪慧,现下莫说媛媛和阿羽能够愈发开朗,只怕是两人现下连命都没有了。所以秦婉十分感激夏昭华,前世的一切,她都想守住,自然也有媛媛和阿羽的性命。      那厢秦羽短胖的小指头勾着花绳,又因为年龄小,忽的全散开了,红色的花绳呼啦啦的缠在他身上,秦媛骂他:“阿羽好笨!”说到这里,又自己抓了花绳,像模像样的要翻,然而却打了个死结。秦羽这下发作起来了:“媛媛也笨!”      两人不急不缓的斗起嘴来,起先还能听懂,后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声音软糯非常,只是不知所言何事。秦婉忍俊不禁,宋夷光坐在她身边:“你看,我就知道,只要说夏姐姐来,这两个小的一定会来的。”他说到这里,到时愤愤不平起来,“其实我就不知道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夏姐姐这样好的人,若雍王爷真的要选继妃,作甚不肯考虑夏姐姐?你瞧媛媛和阿羽多喜欢夏姐姐啊,若是夏姐姐做继妃,你到时候出嫁了,也不必担心媛媛和阿羽无人管教。”      听罢她的话,秦婉忽的一笑,见双生子正一边一个扯住夏昭华,非要她断公道,顿时更是觉得好笑,脱口说:“别说媛媛和阿羽,就是我也喜欢夏姑娘的。”      宋夷光愈发来劲了:“你看你看,连你都喜欢夏姐姐,让她做你继母不好么?你还不如进宫去与太后娘娘说说看,兴许太后娘娘会听你的。”      “即便是好,又能如何呢?”秦婉低声反问,“正因为我喜欢夏姑娘,这才不愿进宫去向皇祖母说明。”夏昭华是个好姑娘,尽管在世人眼里,她已然是老女了,但凭她的人品、见识和性情,必然能觅得如意郎君。而自家父王已然三十岁了,更是个风流人儿,如今王府上还养着几房美妾呢。加之夏昭华出身将门,性情自然更为爽利,偏生自家父王惯好温婉小意女子,若是自己急吼吼的去与皇祖母说明,的确是免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更让媛媛和阿羽可以更好地成长下去。      但夏昭华呢?她就活该做牺牲者?做人不能如此自私,更不能恩将仇报。      宋夷光素来乐天无忧,也不像秦婉那样想得多,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了。夏昭华一边一个抱着双生子,又柔声哄了几句,两人这才化干戈为玉帛,撅着嘴表示原谅对方。      在碧波池泛舟许久,宋夷光又要去看看池边的景色,众人也就下了船。碧波池的池水本就深浅不一,或有湛蓝如天的色泽,或有沁人心脾的绿色,几种颜色泾渭分明,十分漂亮。双生子现在连姐姐都不要了,只一边一个牵着夏昭华,那乖巧的样子,若是雍王在,保不齐都要吃醋。      今日碧波池人并不多,不过只有一档子人在湖心小筑,秦婉和宋夷光在前,夏昭华牵着双生子在后,慢慢绕着湖走。秦婉只是笑,建双生子这样喜欢夏昭华,心中倒是慰藉。纵然如今父王将他们姐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秦婉也不能拿夏昭华去赌,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夏昭华也不必在雍王府耗尽心力,那几房姬妾,哪个是好相与的?倘若主母真的不被夫主待见,保不齐他们会压在其头上。      众人绕着湖边走散步,碧波池不大,很快就绕了近一半的路程,秦婉略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休养生息。湖心小筑之中人影浮动,也不知是谁在其中,双生子闲不住,拉着夏昭华去看花,秦婉则和宋夷光坐在一处说话。      远远的望着三人,秦婉坐在这头,忽的又笑道:“你今日邀请我和夏姑娘,以你的性子,怎的不请表哥来?”前几日春闱,宋夷光那小模样,仿佛是她要上考场了一样,日日心神不宁,直到最后春闱结束,她这才安生起来。况且如今她和柳穆清已然是未婚夫妻,是以多多挂念一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宋夷光脸儿微微发红,撅嘴很是气恼:“谁知道他呀,我与他说,让他来与我玩,偏生他说太傅有邀,温一枫也要做陪,不能陪我来了。我也不忍让他为了我违了郑太傅,换了旁人,我定要跟他闹的。”说到这里,她推了推秦婉,“我猜,你家卫珩也去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什么我家的。”秦婉笑着啐了她一口,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思念起卫珩来了。自初一那日出了事之后,秦婉一直没有再和卫珩见面,虽然靠着小横,得以一诉相思之苦,但飞鸽传书,怎能及亲眼见到来得强?      宋夷光挤眼睛说:“我就想着你最好能遇到他,好让卫珩好生瞧上一瞧,咱们阿婉出了孝,除了服之后,好好儿的惊艳他一次。”      如此说来,卫珩的确还没有见她除服的样子……秦婉如此想着,脸儿稍稍红了,宋夷光愈发不饶:“瞧瞧,你其实也想让卫珩瞧瞧你的样子吧。”      秦婉恼得锤她,两人笑成了一团。却有男子的轻笑声,回头见一男子穿花度柳而来,他拿了一把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很是俊朗。他瞧着宋夷光和秦婉发笑,待看清他的容颜,秦婉立时蹙起了眉,冷笑道:“你瞧什么?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知道?”      她素来是个温和性子,宋夷光本想一马当先的啐这人,但不曾想秦婉竟然主动说人了,纵然一时惊讶,但还是附和说:“可不是,看你这样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在下只是见两位姑娘甚是美貌,现下又一番小女儿情态,心中欢喜非常,这才笑出来的。”对方拱手施礼,“还请两位姑娘不要动气,如此在下心中难安。”      大熙男女大防甚严,陌生人如此称赞女子容貌如何,本就是极为失礼的事。宋夷光险些没有忍住。秦婉冷笑道:“尊驾还是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般不知礼数的人,我二人不拘是否气恼,都和你没有任何干系。”      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对方脸色有些难看,还是强笑道:“今日本是在下不对在先,姑娘气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说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婉。这两位姑娘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家,各有各的好处,只是他素来喜欢瘦弱一些的姑娘,加上秦婉五官的确比宋夷光更为精致,让他一时生出几分绮念来。      他这般模样,更让秦婉几欲作呕。倒不是她忽然改了性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而是眼前的这个人,她前世是见过的,不仅见过,甚至于还险些被他侵犯。      这人是卫珩的堂弟卫琰,虽生得很好,但实则却是个视色如命的主儿。前世她体弱,又被皇帝褫夺了郡主的封号,若非被卫珩娶回家中,只怕迟早会和媛媛一样,被孟岚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而嫁给卫珩之后,有时卫珩在祭祖之时会带着秦婉到卫家去。也就是在这里,秦婉被好些人看不起,那些人都觉得以卫珩的人品相貌,娶自己一个不被待见的宗室女乃是低娶了。前世秦婉经历了大变,本就敏感,给这样嘲笑了几次,觉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偏巧那一日在卫家,卫琰假意宽慰自己,转瞬竟然对自己动手动脚起来,若非给卫珩撞破,只怕那日就给他得逞了。      那时卫珩当即大怒,径直将他那不听话二两零碎给切了,卫家上下尽数指责,卫珩也置之不理,将卫老将军和卫夫人的灵位迁出来后,再也不去卫家了。      因为有前世之事,所以卫琰现在出现在秦婉跟前,勾起了她的厌恶,话里话外,自然尖刻了起来。偏生卫琰并不自觉,笑盈盈的说道:“在下的确没有唐突两位姑娘的意思,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被他的目光审视,连一向大条的宋夷光都蹙紧了眉头,正要发作之下,被秦婉拉住了手腕:“紫苏,你来。”      被这登徒子的目光惹得生气不已的紫苏忙上前,得了秦婉给自己使的眼色之后,笑盈盈的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只当是两个小美人儿羞赧不愿亲自问,这才让侍女问话,卫琰笑道:“在下姓卫,京城人士。”      “卫公子有礼。”紫苏行了一礼,旋即又问道,“那公子可知道,我家两位姑娘是谁?”      “在下不知。”卫琰笑道,又打量了两人一眼,寻思着这两个小丫头应该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否则也不会让侍女来问自己,言行便愈发的温存起来,“两位姑娘行止有礼,想必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紫苏掩唇微笑:“实不相瞒,我家两位姑娘,乃是今上亲封的郡主,不止是官宦小姐。”      不想这两个姑娘竟然是郡主,让卫琰惊喜连连,笑容也就愈发的温存起来:“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紫苏笑盈盈的,搓了搓自己白嫩的双手,笑道:“既然卫公子已然知道了,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说到这里,她目光顿寒,扬着小手便一巴掌抽在了卫琰脸上,后者本是满心旖旎,寻思着要给两个郡主留下好印象来,谁想脸上立时挨了一着,也是蒙了。不等他反应过来,紫苏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点也没含糊。      这人发他的春秋大梦,竟然敢用那等眼神看着郡主,紫苏心中憋气,早就想揍卫琰了,那两巴掌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卫琰好歹回过神来:“姑娘这是做什么?”      秦婉冷笑道:“卫琰,你真以为本郡主不识得你?卫家一门英烈,脸面都给你这等子人丢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卫琰同学就是前面那个叫醋缸“大哥”的人啦~ 嗯……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么么哒 下章我们醋缸又要出来浪了~~ 人家比较想让醋缸打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如此的恶趣味 额……主要剧情没有改变,只是改了一点点叙述么么哒~ 69 兄弟   不料秦婉脱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卫琰很是惊讶。和他一样惊讶的还有宋夷光, 她的神色反映出她不仅是惊讶,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惊吓:“你是卫珩的兄弟?他居然有这样德行的兄弟?”      一番质疑将他贬低到了泥里, 卫琰咬着牙,愈发觉得难堪,但却也不敢说什么。他不傻,方才那侍女对他和颜悦色,让他一时大意,只认为两人对他也有几分好感。但即便真的心存绮念, 挨了两巴掌之后, 难道还不明白?略一细想,也明白眼前这两个娇艳的少女是谁了。      阖京上下, 是郡主且与卫珩相熟的只有两个人,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念及此,卫琰只能硬着头皮强笑道:“是在下的不是, 冲撞了二位郡主。”      秦婉哼了哼, 故意先回答宋夷光方才的话:“常言道龙生九子,子子各不同。更不说这位卫家二公子和卫珩是隔了房的,更不能同日而语。”      这样腥辣的评价, 卫琰神色十分难看。自卫珩中了文武解元之后, 卫家便渐渐有了起色,更何况与传言不同, 皇帝似乎并不讨厌卫家。在困难之时倒也知道什么叫做患难与共,但现下有了起色, 卫琰的心思便是活泛起来了。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惯好风月的,见了小美人,自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绮念来。      他的心思如何,秦婉一看就知,更不说还有前世的一番梁子。前世自己被孟岚害成了那样,而卫珩将自己娶回去,捧在手心之中。如今想来,秦婉也是十分感念的。但眼前这个“小叔子”,竟然对她动手动脚,若是让他得逞了,即便卫珩不说什么,秦婉也再没有脸面和他在一起了。想到这里,秦婉冷笑道:“既然你也以为是你的不是,那就正好。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调戏我二人,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的不是。冲撞了皇室中人,是一句不是就能揭过去的?”说到这里,她脸儿一扬,“紫苏,掌嘴!”      紫苏一点也不含糊,顿时抽在了卫琰脸上。卫家乃是武将之家,纵然卫琰不如卫珩得天独厚,但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想还手却也不敢,只能咬着牙受了。      纵然觉得心中爽快,但宋夷光蹙着小眉头,将秦婉拉到一旁:“阿婉,他是卫珩的堂弟,你还是不要这样打他了,要是让卫珩心中生了芥蒂可如何是好?”      然而秦婉不为所动,笑盈盈的不以为意。宋夷光摇头叹息,也不曾说什么。紫苏那厢打了十几下,将手都给打疼了,秦婉这才叫歇,卫琰脸颊清晰可见的指痕。但他并不敢跟秦婉和宋夷光争执,自打皇帝登基这十年来,卫家一直饱受流言之苦,一句“卫家不被皇帝待见”,让卫家上下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本来卫琰以为这两位郡主似乎都对自己有意,也就并不在意,但现下,他又不是傻子,还不能明白过来么?      他不敢去开罪皇室中人,只能咬牙受了,更不说眼前这两人是皇帝最疼爱的侄女和太后当做孙女儿疼爱的忠臣遗孤,卫琰何德何能敢去开罪两人?      秦婉冷笑连连,并不去管卫琰如何作想。正待去寻夏昭华和双生子,身后忽的传来一人的声音:“你们怎的在这里?”循声看去,却见柳穆清从通往湖心小筑的浮桥上下来,几步开外则是卫珩。两人一前一后站立,加之两人容颜都是极为出众,仿佛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谪仙一样。      宋夷光眨巴眨巴眼睛,忽的皱起脸儿,上前一脚就蹬在了柳穆清脚背上:“我再不肯跟你好了,你这人好生无赖,来了碧波池也不告诉我,让我巴巴的跑了来。”她撒娇般的话语让柳穆清好笑万分,揉着她的发,“好丫头,不要恼我好不好?”      宋夷光如何肯依,哼哼唧唧半晌不肯理他。秦婉倒是乖觉,只对卫珩微笑,后者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好久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目光会让女孩子羞赧。她如今已然出孝,不用再穿素净的衣裳。梳着飞仙髻,发中斜簪一支小小赤金簪,耳边也坠着一双红翡滴珠耳坠,掐金线百蝶穿花长裙衬得身形玲珑有致。她本是明眸皓齿,现下笑得乖巧,让卫珩不免看痴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婉婉这样!      他目光灼灼,让秦婉忽的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低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妥。那厢宋夷光正和柳穆清闹气,顿时就将气撒开了,指着卫珩说:“谁让你盯着阿婉瞧的?眼珠儿都快落出来了,你有心思盯着阿婉瞧,也不知道将你兄弟管好一些?什么登徒浪子都敢往外放!”      卫珩这才回过神来,见卫琰脸颊布满指痕,明摆着就是被人打过的。纵然和卫琰不亲厚,但卫珩对于这个堂弟的秉性十分了解,是以在上一次,他被秦婉送回卫府之时,卫琰曾问他那是不是和宁郡主之时,他的态度如此冷淡——以卫琰那视色如命的性子,即便碍着秦婉身份不敢对她如何,但那性子势必让秦婉生厌,倘若是因此而恨了自己……      念及此,卫珩眉头立时蹙紧,寒声问:“你对两位郡主做了什么?”      对于这个堂哥,卫琰一向是不怎么放在眼里,但无奈现下整个卫家都还指着他,也不敢过多造次,只能灰溜溜的说:“做弟弟的方才说错了话,惹得两位郡主生气……”      这话含糊不清,但具体的原因,卫珩想也明白,冷笑道:“说错了话?只是说错了话?”他目光如刀锋一般,让卫琰抖了抖,咬牙道:“是,只是说错了话。”他又不傻,如今卫珩这好似活阎王的样子,让他很是害怕。他知道卫珩与和宁郡主是旧识,卫家能有今日造化,若无和宁郡主在其中斡旋,是绝对不能的。念及此,他微微打量了一眼秦婉和宋夷光,暗暗寻思着不知这两人谁才是雍王的掌上明珠。      然而这样一个探寻的眼神,立时就惹了大祸。原本因为宋夷光口中的“登徒浪子”四字,就让卫珩和柳穆清神经绷紧。自家心上人竟然给别的男人觊觎上了,两人能不气恼么?偏生他现在竟然以这样的目光看了一眼两女,让卫珩和柳穆清顿时握紧了拳头,双双如临大敌的看向了卫琰。      不管什么原因,若是君子,也不该主动向两位姑娘搭话,何等的失礼。更不说宋夷光咬定了卫琰乃是登徒子,即便不曾有肢体上的接触,只怕也是说了什么有的没有,这才让两女如此生气。加上卫琰脸上的指痕,让卫珩更是恼恨。      他一点不怀疑这是秦婉让人打得,但秦婉素性温和,除非是有什么梁子,否则她断然不会如此。这样想着,卫珩拳头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呵”的一声笑出来,“只是说错了话。”说罢,不等卫琰反应,他一拳打在卫琰脸颊上,后者立扑,方才被掌掴而肿起的脸颊更是肿了:“大哥……”      “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还敢狡辩?”卫珩冷冷的反问道,尤不解恨,抬脚又狠狠的踩向了卫琰。起先卫琰还想反驳,但挨了两记窝心脚之后,哀哀求饶起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只是见了秦婉和宋夷光,觉得两个小丫头模样很美,这才起了心思挑逗两句。谁成想这两人竟然是郡主,偏生那小丫鬟一番说辞,让他误以为两人对自己有意,这才没了顾及,现下被丫鬟打了不算,还要挨堂哥的揍。      然而卫珩现下怒到了顶点,想到婉婉被其觊觎,卫珩就是一股子无名火,故此下脚那是一点力道也没有收,卫琰再如何能耐,也不比卫珩于武艺上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快就没了力气,哭喊连连:“大哥,我会改的,我往后再不会给卫家丢脸了,大哥信我一次!”      “卫师弟……”柳穆清本也是生气,但见了卫珩对卫琰觊觎秦婉的事恨成了这样,顿时就觉得浑身疼。当年小师弟以为自己和婉儿定亲,若非后来误会澄清了,只怕现在被这样暴打的,就是自己了。柳穆清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往后再不能和婉儿那样亲密了。      而秦婉冷眼看着卫琰被这样暴打,一时也是冷笑。前世卫琰想对自己动手动脚,被卫珩撞破之后,同样是这番暴打,最后连他那二两零碎都给切了……想到这里,秦婉心中愈发温软。抬眼望向了湖心小筑,其中人影绰烁,远远望去,似是有一个颀硕的身影站在回廊前,正盈盈望向这边。      那含笑的温润目光,却让秦婉止不住起了一层寒意。      想到温一枫惯常的性格,卫珩在此如此暴打卫琰,保不齐给温一枫想个法子透出去,流言就得传成什么样。未免卫珩被动,秦婉忙劝道:“卫公子,碧波池人多,还是不要如此了。真要管教弟弟,回去再管也不迟。”      卫珩立时一怔,转头看了她一眼,有几分哀怨,但也一语不发,只最后踹了卫琰一脚,正好冲着他的脸去的。卫琰惨叫一声,连鼻血都给堂哥打了出来。他浑身都是脚印,白皙的脸上更是一个硕大的印子,狼狈得要命,卫珩冷冷的望着卫琰:“还不滚回去!”      倘若不是婉婉和夷光呢?卫家好容易有了起色,竟然出了这等视色如命之人,卫家的脸都给丢尽了!更不说婉婉是自己的心上人,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竟然险些被这色中饿鬼欺负,卫珩想到这里便恨得要死,是以脚脚都往最疼的地方去的。      卫琰给这样当众打了一顿,稍微动一下,浑身便又痛又麻,知道卫珩是下了死手的,若非秦婉出声,只怕自己得给他当场打死。他竟然一点手足之情也不顾!卫琰牙都要碎了,也不敢再留,连道别也不曾,灰溜溜的往回去。      待他一走,宋夷光喃喃说:“木头!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卫珩一样呀。往后要是有人欺负了我,你也要这样替我打回来,明白不?”      柳穆清笑着称是,又轻轻的握住她的小手。而卫珩很是不快,眉宇间阴郁不散,一看就知道十分不豫,转头看了秦婉一眼,他话中有些委屈:“婉婉不希望我打他?”      “怎会?你替我张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秦婉笑得很乖,不动声色的拉住他的手,向湖心小筑的方向努了努嘴。卫珩顺势看去,见温一枫的确含笑望着这头,顿时明白:“我险些忘了,还有一条毒蛇瞧着的。”      见他明白,秦婉盈盈含笑,悄悄的挠了挠他的掌心,这才将手从卫珩手中抽了出来,免得给温一枫看去了,又发作什么出来。      待夏昭华带着双生子回来,两个小的摘了好多花,给自己插了满满一脑袋,看来好像是移动的花束。早已由小横带回消息,卫珩知道两小前些日子的病症,忙蹲下身子来,谁知两人七手八脚给他插了一脑袋的花。他容颜英气逼人,被戴上了花显得不伦不类,偏偏双生子还拍着手,异口同声说:“珩哥哥好看。”      众人啼笑皆非,卫珩也很是尴尬,但对上秦婉含笑的双眸,也是受了这件事。场面一番其乐融融,浮桥上忽的传来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大哥你做什么打我哥哥?你凭什么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 被戴了一脑袋花的醋缸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醋缸:想我如此英武的男儿,竟然要给两个小孩子戴一脑袋的花,还在自己心上人面前。 双生子:珩哥哥觉得好看吗? 醋缸:T▽T好看…… 这年头姐夫不易做…… 70 倾慕   浮桥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让众人一时都静默了下来。转头看去, 一个和秦婉年岁相仿的少女站在浮桥上。她生得很漂亮, 杏眼桃腮, 眉眼间和卫琰有些相似,只是现下蹙着眉头,虽是娇俏,但无端让人觉得此女生性刁蛮。      秦婉略一冷笑,此女乃是卫琰的同母妹妹卫苑雅。      顶着一脑袋花,卫珩淡淡的望了她一眼:“打就打了, 不必给你什么理由。”卫琰那混账, 难道不该打么?卫家才有了起色,卫琰管不住自己, 竟然对两个官家小姐大放厥词。但凡今日不是婉婉和宋夷光,卫家别想摘干净。更不说婉婉是自己心悦的姑娘,他怎能看着婉婉被欺负而一声不吭?      卫苑雅咬着下唇, 一派受了委屈的样子:“即便我哥哥真有不是, 大哥你也不该当众打他,这样多人看着,大哥也应该顾念几分手足之情。”      卫珩神色十分冷淡,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柳穆清笑道:“既然都在这里, 不妨众人坐在一处,好好说笑一二, 有什么不愉快,都一并揭过吧。”他说到这里, 将宋夷光的小手拉住,宋夷光假意挣了几下,也就由他去了。两人是未婚夫妻,行止亲密一些也未尝不可。秦婉则和夏昭华一人一个牵着双生子。因为初一的事,两个小豆子并不是完全释怀了,是以走得很慢,不愿意和人群接触。又拽着卫珩的衣角:“珩哥哥举高高……”      卫珩并不拒绝,将两人抱了起来。两小笑开了花,夏昭华笑道:“世子和二姑娘好生喜欢卫解元。”初一她抱着双生子一路飞奔到秦婉身边的时候,是看得真真儿的,那时候卫珩的确是将秦婉抱在怀里,而秦婉也并未拒绝。再加上双生子如此喜欢卫珩,想必也是认为这个“姐夫”很好。夏昭华何等聪慧的人,又怎会这样不开眼,跑去将此事戳穿,让众人都下不来台?      “他俩不过就是想着,卫公子能举高高,这才格外喜欢的。”秦婉不动声色的说道,并非是她不信夏昭华,但这样的事,夏昭华就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卫苑雅十分的不快,死死的看着卫珩。纵然是堂兄妹,但卫珩和他们兄妹自小都不亲厚。是以现下哥哥被他打了,她自然就觉得定然是卫珩的不是。但当着这样多的人,她不敢再发作,只能悻悻的往湖心小筑去。      待众人拉开了些距离,秦婉行到卫珩两步开外,轻声道:“他们作甚会跟着太傅出来?”卫珩和卫琰、卫苑雅兄妹都不亲厚,是以秦婉自己都想不到,为什么卫珩会将他二人都带出来,更不说是跟着恩师一起出来了。      卫珩神色冷淡:“出门之时遇上,不得已。”今日自己出门之时,卫琰和卫苑雅也说要出门踏青。谁想郑太傅和温一枫、柳穆清已然来接。又听说卫琰兄妹也是出门踏青,温一枫向郑太傅进言,让卫珩将两人都给带上,说是其乐融融,也好让老师热闹热闹。郑太傅甚为喜欢卫珩这个徒弟,对于卫家人自然有些爱屋及乌,也就应了温一枫的话。      所为家丑不外扬,卫珩再不喜二房,也没有在郑太傅跟前说其不是的道理,说不得只能憋了一口气,将两人带上了。      听罢此话,秦婉挑起了眉头。温一枫生性阴毒,对于没有好处的事,很难想到他会去做。想想如今被发配去了豫州的秦仪,温一枫当日话里话外之意,是要收拾秦仪,就算秦仪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作为智囊的温一枫定然是袖手旁观了,否则秦仪如何会一点商榷余地都不曾有,就在除夕之前被发配出去了?      所以,他让卫珩带上卫琰和卫苑雅,只怕也没有那样简单。不说三人沆瀣一气,但温一枫必然有所图,否则……      如此想着,秦婉便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卫苑雅独自走在最前面,而温一枫从湖心小筑之中迎出来,笑道:“老师方才还说怎么诸位都不见了,我寻思着怕是嫌我在跟前讨了嫌,我可忙来找你们了。”      温一枫一番自嘲,让众人含笑连连,卫苑雅更是一改方才娇羞,眼波盈盈的望向了温一枫:“温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见温一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浑身都热了起来,耳根隐隐发红,“太傅是最疼温大人的。”      此举落在秦婉眼中,都是女儿家,她怎会不明白?卫苑雅怕是喜欢上这位名满京城的吏部尚书了,卫苑雅望着温一枫的神色温柔缱绻,明摆着是怀春少女才有的风情。      喜欢上温一枫这条毒蛇,可不知道该说可悲还是勇气可嘉。      而温一枫只是很礼貌的对卫苑雅笑了笑,佯作不解问道:“不知卫家二公子去了何处?”      “方才一脚踩空,落到水里了。”卫珩淡淡说,仿佛没有他方才暴打了卫琰之事,卫苑雅横了他一眼,终究不敢在温一枫跟前跌了脸面,只默默的咬紧了牙。      温一枫也不再深问,唇角扬了扬:“我方才隐隐见岸边之景,寻思着是不是和宁郡主和安定郡主,不想真是两位。”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秦婉,语调便是愈发温柔,“臣着实有些想念郡主了。”      “不劳温大人挂怀。”被他看着,秦婉如芒在背,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含糊的说了一句。温一枫盈盈笑道:“郡主如今出孝,倒是不必避讳许多了。”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婉,目光有些灼热。      只一眼,秦婉便屏息凝神,若是旁的姑娘被温一枫这样看上几眼,只怕芳心非得沦陷不可,但秦婉深知温一枫为人,所以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卫珩顶着一脑袋的花,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温一枫眼前:“温师哥,非礼勿视的道理,师哥全都还给老师了?”      温一枫笑道:“卫师弟不必紧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说罢,又望了秦婉一眼,唇边笑意愈发的柔和。这样的场面落入众人眼中,卫苑雅脸儿顿白,目光游移在温一枫和秦婉身上,而宋夷光也挤到了秦婉身边:“他是不是对你起了那样的心思?”      秦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众人一起往郑太傅那里去。郑太傅本就是出来游玩,见了秦婉和宋夷光来,更是喜欢得要命。偏偏又见小徒弟给双生子插得满脑袋花,抚掌大笑道:“阿珩也有这样的时候?若是让你爹瞧瞧,势必也要笑话你。”      卫珩啼笑皆非,他并不喜欢小孩子,但因为这是婉婉的一双弟妹,他才对他们这般疼爱。偏偏双生子和郑太傅不熟悉,双双抱住卫珩的脖子:“不许你笑话珩哥哥。”      这俩小的还知道维护卫珩了!一时众人笑作了一团,唯独卫苑雅一直看着秦婉。她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温一枫待秦婉有诸多不同?从只言片语之中,她已然明白,这人便是和宁郡主。但知道这件事之后,卫苑雅心中便更是不平了。卫家上下谁不知道,和宁郡主对卫珩照拂有加,虽有卫夫人的缘故在其中,但未必没有存女儿家的心思。      偏偏对卫珩存了这样心思的秦婉,竟然还要惹得温一枫的注目?有了卫珩不算,还要将温一枫牢牢捏在手心?难道她区区一个宗室女,也敢学山阴公主养面首?!更不说方才哥哥被打,必然和秦婉脱不开干系。      越想越气的卫苑雅咬着下唇,但秦婉乃是郡主,绝非她一个臣女能动得了的。是以这口恶气憋在心中,让卫苑雅恨得都要发狂了,偏生为了自己在温一枫眼中的形象,她又只能强颜欢笑。      不比众人早已相识,夏昭华并不去插话,只是凭栏立着,望着碧波池的春光。这里本就是很美,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美景,春日的碧波池,池边姹紫嫣红,望之生机无限。见她独身一人,宋夷光忙拉她到郑太傅跟前:“太傅,你不识得姐姐,我与你引荐,这位是……”      “是夏家的姑娘?”郑太傅早年在朝为官之时,是见过夏老夫人的。夏老夫人老蚌生珠,生了夏昭华,母女俩容色十分相似,是以郑太傅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们夏家一向是很好的。”      “多谢太傅夸赞。”夏昭华不骄不躁,只是淡淡的回应说,并不显得十分热络。因有皇帝恩师这个名头,世人谁不想着要巴结郑太傅一二?加上郑太傅门下高足,除了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吏部尚书温一枫,柳穆清和卫珩两个也是顶顶能耐,对于三人的恩师,世人自然更为尊敬了。      而郑太傅是个性子古怪的,他有时像个老顽童,颇有几分为老不尊的意思,爱和小辈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素日里对于刻意巴结逢迎的便是极为厌恨。夏昭华丝毫不热络的样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笑道:“能入婉丫头和夷光丫头的眼,你想必是很好的。老夫也听过你的事,说是你救了这俩小的,让太后和雍王对你青眼有加。”      这件事在京中早就不是秘密了,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加上夏家又是大熙鼎盛的世家之一,是以如今向夏昭华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只是皆被夏家回绝了。夏昭华含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世子和二姑娘年幼,任是谁也会救的。此事原本是我分内之事,只是给京中这样一传,倒是让我失了初心。”      这京中得了天家青眼的不在少数,也有不少居功自傲,自以为目无下尘。但夏昭华一番言辞让郑太傅不免高看了她几分,索性不再提此事。秦婉也笑道:“太傅不要再臊夏姑娘了,此番恩情,我与父王都铭感五内,绝无一日敢忘。但时时提在嘴上,倒显得没了诚意。”      郑太傅哈哈大笑:“我不过问了一句,婉丫头便拿这话来堵我,可不知道是谁没了诚意。”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夏昭华,“你很好,你哥哥嫂子将你教得很好,并没有辱没你爹娘的英名。”      夏昭华坦然受了这称赞,并没有一点子的不快。卫苑雅抬头望向夏昭华,方才秦婉出言维护她,还不能说明两人其实交情颇深么?卫苑雅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此模样落入了温一枫眼中,他抿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不动声色的上前,取了摆在石桌上的点心送到秦婉跟前,柔声笑道:“臣记得,郡主和卫师弟一样,都是极爱桂花酥和枣花酥的。郡主这些日子又瘦了些,好歹用一些,也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他语调极尽温柔,秦婉却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到了头顶,冷得皮肤起栗。不想温一枫连秦婉的饮食习惯都了解得如此通透,卫苑雅脸儿顿白,望向秦婉的目光便是愈发的不善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温大人这个“毒蛇”的称号真不是白来的~ 毕竟这货把借刀杀人用得贼溜。 至于温大人说他喜欢婉婉这件事嘛,嗯……见仁见智,你们懂得~ 最后来一发求预收~ 穿越后,薛采月听说,原主是个惹祸精。 比如,退婚不成,就怒揍未婚夫,将其打得半个月没起身。 薛采月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尤其是当她知道—— 那个被原主暴打一顿的未婚夫温涯,现在发!达!了!! 不仅当上了丞相,还权倾朝野、把持朝政!! 薛采月:QAQ      薛采月:温涯他居然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QAQ! 薛采月:温涯他居然送了我一整套首饰,我是不是要死了QAQ! 薛采月:温涯他居然说要跟我择日完婚,我是不是要死了QAQ! 温涯:……未婚妻总有被害妄想症,我也很绝望啊! 电脑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手机请戳:奸相宠妻日常 用APP的小天使请进入专栏收藏欢欢预收文《奸相宠妻日常》,么么么哒~ 当然如果能顺便收藏欢欢是最好啦~嘿嘿 71 落水   秦婉并不知道卫苑雅的心态, 但温一枫对她这般温柔, 让秦婉十分不舒服, 下意识退了一步, 笑道:“温大人不必如此,我不爱吃这些。”      温一枫笑道:“若是郡主改了口味,不知郡主如今喜欢吃什么,臣立刻命人去准备。”他极尽温柔,让秦婉如芒在背,并不肯跟他多说话。忙不迭的去卫珩身边抱双生子, 顶着一脑袋花, 卫珩神色不豫,细细的望着秦婉:“婉婉。”      “怎么?”秦婉伸手接了秦媛在手, 听他低沉的嗓音,忙仰着脸儿看他。卫珩脸色阴郁,似是有些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我好看, 还是温一枫好看?”      呃?!秦婉瞠目结舌的看着卫珩, 不知他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只不过半晌,她便知道定然是这厮又吃醋了, 这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未回答,秦媛则脆生生的替她说了:“当然是珩哥哥更好看呀。”      她人小声尖, 这话一说出来,让众人皆是转头看过来, 秦媛笑得很乖,搂着姐姐的脖子撒娇:“珩哥哥最好看了。”她才不认得什么温一枫呢,珩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了,他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的,那样一来,自己就能天天让他举高高了。小丫头笑得格外鸡贼,又亲了亲秦婉的小脸:“姐姐说,是不是珩哥哥最好看?”      众人皆是看着,秦婉只能强笑,摸着秦媛的小脑袋:“媛媛乖,不要胡说。”大熙民风并不十分开化,纵然从不禁止男女合乎礼仪的往来,但当众点评男子外貌失礼之极,秦婉当然不肯当众丢脸,自然岔开了话题。卫珩脸色也有些许胀红,众人只笑不语,一时无话。      温一枫淡然一笑,像是没事人一样,并不十分在意此事。卫苑雅看着卫珩和秦婉,牙都快咬碎了。纵然不敢明说,但卫家好些人都在怀疑卫珩和秦婉只怕不是普通朋友那样简单,偏偏温一枫待秦婉那样好,让卫苑雅心中愈发生气——这位和宁郡主如此水性杨花,若真是对卫珩有意,作甚又去招惹温一枫?      如此想着,卫苑雅看着秦婉的目光便是愈发怨毒,虽不敢做什么,但心里却是着实恨上了。      将两小抱了去,卫珩这才理了自己头上的鲜花。他一个大男人,头顶鲜花一片,怕也要让人笑话。而方才温一枫向秦婉示好,让他心中窝火,十分想将此人给暴打一顿方能解气。若非是当着郑太傅,他不愿让老师误会自己什么,否则,现在他是真的要打温一枫的。      郑太傅和夏昭华说了几句话,只觉得此女谈吐颇佳,是个乐观更有主意的女孩子,便对她也多了几分喜爱,加之她如今已然双十年华,竟然还云英未嫁,让郑太傅难免惋惜。偏生郑太傅是个爱和小辈玩笑的人,当即笑道:“一枫,为师的问你,你如今还不愿娶亲么?”      被骤然点名,温一枫也不恼,笑道:“老师何苦再问?待一枫遇到了心悦的女子,自然会请老师出面做媒,替一枫将其求了来。”      郑太傅哈哈大笑,指着夏昭华说:“我瞧着夏家丫头就很好,是个知礼又明白进退的。”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夏昭华,“夏丫头以为我这徒儿如何?相貌可配?家世可配?”      温家和夏家都是大熙的世家,于家世上,两人自然是十分般配的。秦婉如临大敌,温一枫看来温润如玉,但性子何其阴毒,保不齐就要将夏昭华坑死。如此想着,秦婉忙上前,扶着夏昭华的肩:“太傅好没有正经,只知道拿我们女孩儿开涮。倘若真是这样,我们可就走了,再不让你们一群大男人笑话。”      郑太傅大笑连连,摆手示意再不拿夏昭华开心了。夏昭华只是笑,自打自小定下的未婚夫去世之后,她就不再多想了,即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紧,一个人倒也乐得自在,倘若往后真有人诟病自己不曾嫁人,她便找个家世不好的老实人,招其入赘就是了。      至于这位誉满京城的温大人,她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一番玩笑之语,众人虽只是当做玩笑话,但卫苑雅脸儿却白了几分。秦婉也就罢了,但夏昭华一介老女,也配和温一枫相提并论?郑太傅怕不也是老糊涂了。偏生她如此腹诽,众人无一人理她,温一枫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只是抿出笑意来,旋即摇头:“夏姑娘贞静贤良,是我配不上夏姑娘。”他说到这里,却又抬眼望了一眼秦婉,眼神十分暧昧。      卫珩蹙着眉头,望向温一枫目光十分不善。后者佯作不觉,看向了卫苑雅:“说着话,竟然是忘了卫姑娘。卫姑娘只当是友人罢了,不必拘礼。”      一席话温柔至极,让卫苑雅耳根红了几分:“多谢温大人。”她眼波盈盈,温一枫只是笑,语调愈发温柔,“温某是男人,难免顾及不到许多。卫姑娘不如和两位郡主还有夏姑娘多玩玩吧。和宁郡主是很好的人,加上又和卫师弟颇有几分交情,自然也是喜欢卫姑娘的。”      他状似无意,无形之间将秦婉的位置又抬高了不少。卫苑雅心里酸得要死,强笑着问:“温大人与和宁郡主这样熟络?和宁郡主是天潢贵胄,难免瞧不上我。”      “岂会?郡主是素性温善,敏慧夙成,更是个极会顾念旁人所想之人。”温一枫面露微笑,一步步将卫苑雅引入彀中,“纵然是天潢贵胄,但自打雍王妃去世后,行止便愈发出挑,阖京之中都有定论。”他说到这里,望了一眼秦婉,神情怅然若失,“郡主如此出挑,如今又出了孝,只怕有意结亲者要踏破门槛了,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能入了雍王爷的眼。”      他一通夸赞,让卫苑雅心中又怒又妒,却也不敢贸然如何。强笑着附和了几声,还是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行到宋夷光等人身边,假意笑了几声。秦婉略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话。      对于卫琰兄妹,她是一点好感也不曾有的。前世她进了卫家门之后,卫珩事无巨细样样都为她办妥,更不惜重金为她调养身子。后来祭祖当日,回了卫家之后。多少卫家人都为卫珩不值,认为他不该娶一个病痨鬼,更不该自找苦吃娶一个被皇帝厌恨的女人。而卫苑雅就是其中之一,尽管两人交集不多,但那一次在卫家,秦婉着实感觉到了,卫家上下跟红顶白的风气,若自己还是千娇万宠的和宁郡主,他们势必不敢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不过只是因为,她前世不再是郡主了而已。      而这辈子,明白了很多事之后,秦婉对于卫琰兄妹出身的二房就更没了好感——要知道,将卫家牵连至此的赵王妃卫氏,可是二房的女儿!偏生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倒是对卫珩横眉冷对,可谓是不知廉耻。      卫苑雅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宋夷光则将秦婉拉到了一旁,低声道:“我看温大人都看了你几眼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宋夷光素来是个大条的人,连她都能觉察出来,可见温一枫有多么的刻意。秦婉脸色顿时青了:“我怎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夷光颇为奇怪:“你不喜温大人?”作为并不知温一枫秉性的人,宋夷光自然也是被他伪善的面目所欺骗,并不认为他是个伪君子。故此,见了秦婉和卫珩双双不喜温一枫,着实有些不明所以,“是因为他对你有意?卫珩不欢喜也就罢了,你做什么……”挨了秦婉一记眼刀,宋夷光撅嘴说:“我不明白,你总要告诉我,让我明白呀。”      秦婉沉吟片刻,正要张口,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宋夷光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温一枫势必不会容许自己的佳公子形象毁于一旦,到时候若是给宋夷光惹来了祸端,秦婉才要恨自己一辈子。因此,秦婉只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我也不知我为何不喜欢他。兴许……是因为卫珩不喜欢他吧。”      “你俩真奇怪。”宋夷光撅着嘴说了一句,并不多想,转头则要找夏昭华,却见夏昭华和卫苑雅似乎在说什么,一时笑道:“你今日打了你未来小叔子,也不去哄哄你的小姑子?要是他俩在卫老将军跟前说了什么,仔细再不许卫珩娶你进门了。”      秦婉笑道:“我才不去呢,自己干下的混账事,没有要我先服软的道理。”说到这里,她唇边漫上几分狡黠的笑容,“你说的那事若真如此,自有人比我还急。”她说到这里,朝立在正在哄双生子的卫珩努了努嘴。宋夷光立时拍手笑起来:“对对对,我险些忘了,若真是如此,他比你还急!”      她这一番话,让众人立时转头过来,柳穆清和卫珩更是同时向这边走来。宋夷光忙捂住嘴,哼哼唧唧的不肯再说话了,被迎上来的柳穆清抱了个满怀,吓得她赶紧抽身:“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你连我聘书都收了,谁人不知你是我柳穆清的未婚妻子?”柳穆清笑道,“即便是行止亲密些许,又有何不可?”宋夷光却跟见了鬼似的:“当众搂搂抱抱,可不是亲密了一些,我可不要你抱。”说到这里,她扭身往浮桥上去,柳穆清忙去追,双生子则一边一个拉着卫珩往姐姐那里去。因为要顾念双生子,两人齐齐蹲了身子,那模样好似孩子蹲在地上数蚂蚁一样。      “方才你和她在说什么?”两人蹲在地上,不比站起来显眼,卫珩方才就想抱抱秦婉,虽是一直不能如愿,现在总算是可以牵牵她的小手了,“我方才见你和夷光说笑,谁会比你还急?”      秦婉笑盈盈的回握住他的手:“夷光说我今日打了你弟弟,仔细卫老将军不让我进你家门了。若我真的进不了你家门,你定然比我还急的。”      “我爹不是那种人。”想到婉婉不能嫁进来,卫珩顿时一惊,忙不迭为父亲剖白,“我爹他……对你赞不绝口,说是你和柳姨一般,都那样善解人意。”他悄悄握紧了秦婉的手,她不再着素衣,模样着实让他心动,“你答应过我会嫁给我,便只能嫁给我。若是往后,你嫁给了别人,我就是抢亲也得将你抢过来。”      “抢亲是什么?”双生子莫名其妙的听着他的话,问道。卫珩顿时尴尬,他不知应该如何跟两个刚四岁的孩子解释,更生怕两人在旁人跟前说溜了嘴。两人歪着脑袋,见两人都不回答,旋即笑起来,秦羽捏着卫珩的耳朵,故作神秘的轻声问他:“珩哥哥是不是想做阿羽的姐夫?”      秦婉顿时脸红,忙说:“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话?”      “夏姨说的。”秦羽脆生生的回答,“夏姨还说,姐夫就是会跟姐姐永远在一起的人。”他俩忽的都笑起来,贼兮兮的,“那阿羽也想跟姐姐永远在一起,可以自己做自己的姐夫么?”      听他如此天真的话,秦婉忍俊不禁,卫珩则摸着他的小脑袋:“只有珩哥哥才能做阿羽的姐夫,明白了么?”      秦羽听不懂,皱着脸儿,气哼哼的推开卫珩:“珩哥哥小气,阿羽不要喜欢珩哥哥了。”他说着,又转头扎进了秦婉的怀抱,还不忘跟卫珩哼了哼。秦婉啼笑皆非:“这回,可不知道是谁进不了门了。”      她盈盈含笑的样子让卫珩想入非非,四下里望了一眼,温一枫正和郑太傅说话,正是背对着两人的。卫珩这才放心,啄了啄秦婉的双唇,低声道:“婉婉舍得我进不了门么?”      他低沉的嗓音配合上现下有几分委屈的神色,让秦婉骨头都酥了,娇娇的瞋了他一眼:“谁舍不得你?”虽是如此说,她到底掌不住笑起来,点了点卫珩的脑门。      两人正情浓,忽的听到了一声水响,碧波池四周本是安静,这一声出来,让众人立时一个激灵。在浮桥上的宋夷光已然尖声叫起来:“夏姐姐!”      夏昭华落水了?!      秦婉慌忙站起身,正要寻找,却见夏昭华泰然立在浮桥上,而水中挣扎浮沉的女子,俨然是卫苑雅。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有些人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夏姑娘武力值爆表好么!打男的都能一个打十个好么! 微博关注“蠢萌笨小孩” 小剧场已更新么么哒~ 卫家   卫苑雅骤然落水, 惊动了不少人, 碧波池附近的人皆是投来目光, 夏昭华看了一会子, 这才伸手,单手将其从湖水中提了上来。她本就是天生神力,对卫苑雅这样的小姑娘那是一点力气都不必多用的。卫苑雅被提上来,连梳成辫子的长发都尽数打湿了,浑身湿透的伏在浮桥上喘息。      卫苑雅浑身濡湿,也没有再留在此处的道理, 卫珩无奈之下, 只能解了自己的外衫将堂妹裹起来,衣衫不整的样子也实在不能在外面抛头露面。秦婉今日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心中十分不舍。卫珩趁众人不备,吻了吻她丰润的双唇,这才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 舌尖淫靡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样香, 还没有尝够,下次再……”      秦婉推了他一把,纵然心下甜蜜, 也不愿轻易表露出来, 只走到夏昭华跟前。她方才提卫苑雅上来,袖子也湿了, 此时证滴溜溜的淌着水。见秦婉过来,她又笑:“这次可又叫郡主看了我的笑话。”      见她还有心思说笑, 秦婉忍俊不禁,低声问询道:“方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卫苑雅素来是骄纵的,前世就是如此。想到今日卫苑雅看向温一枫的盈盈眼波,还有温一枫今日主动向自己示好的频率如此之巨,秦婉立时明白了过来——想必就是温一枫刻意激起卫苑雅心中妒意,因身份所限,她不敢对自己、夷光和弟弟妹妹做什么,所以跟着自己同来的夏昭华便成了这倒霉蛋。      然而夏昭华天生神力,即便是男子,怕都不能奈何她,更不说卫苑雅一个养在深闺的小丫头,即便有那个心,实施起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自相识来,温一枫便数度向自己示好,若真是不知道其中缘故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心悦自己,但阴毒如温一枫,真的会切实喜欢上哪个女孩子么?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有目的的,但凡今日卫苑雅醋意之下惹出什么事来,夏家势必恨上卫家,夏将军还于卫珩有恩,必然还将让卫家背上忘恩负义的罪名。这样一来,卫家那就再无翻身之地了。      温大人这招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唯一的变数,便是夏昭华体质特异,乃是天生神力。      听她问自己,夏昭华眨巴眨巴眼睛,笑道:“郡主说什么?我不明白。今日不过是卫姑娘一脚踩滑,不慎落入水中罢了,我也是给吓得狠了,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救卫姑娘上来。”她笑得十分狡黠,“并没有什么变故呀。”      “险些被人欺负,夏姑娘就这样算了?”秦婉如何不懂她的意思,她浑然就是不愿再追究此事了。但她若不是有那“不可说的毛病”,只怕掉进水里的,就是她了。      身后宋夷光还苦兮兮的看着柳穆清,一副不愿跟他分开的样子。夏昭华抿出一个微笑来:“安定郡主和柳公子感情这样好,让我歆羡不已。”她说到这里,又笑道,“我自然,也希望郡主和卫公子也这样好,是以,不必再生出什么是非来了。”      不想她发现了自己和卫珩的关系,秦婉脸儿一红,倒是忸怩起来。见她如此,夏昭华也不再提这事了,只是微笑着看向宋夷光,她还拉着柳穆清的手,脸儿上全是不舍。秦婉笑道:“你再不走,让夏姑娘害了风寒可不好。我给你个妙宗儿,让表哥一会子将你送回宫去如何?”      这提议立即得到了宋夷光的附和,转头就撞进了柳穆清怀里:“好呀,一会子让木头送我回去就好了。”她一双小胖手就那样紧紧环着柳穆清的腰,死活不愿放开,让柳穆清心中一暖,不动声色的将她抱在怀里:“既然如此,婉儿就先回去吧,我一会子将夷光送回去就是了。”      秦婉这才上了马车,心中到底是恨上了温一枫。      *      卫苑雅怎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变成这样。秦婉得温一枫青眼也就算了,连夏昭华一介老女也配得了郑太傅的青睐。卫苑雅自幼骄纵,想到温一枫说到秦婉之时的柔和目光,便是止不住的酸起来,只想将秦婉那张脸给撕了。但她不敢和郡主起冲突,左思右想,见秦婉和宋夷光都对夏昭华很好,便起了些小心思。      本想装作不慎,将夏昭华推到水里去。谁想她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拉着自己转了一圈,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就被扔进了水里。      裹着卫珩的外衫,卫苑雅神色委屈,见身边卫珩一脸冷漠,也是嚷起来:“即便你我素日里不亲厚,我是你堂妹,我被人扔进水里了,你反倒是袖手旁观,不肯为我出头?”      “今日你为何会落水,我想你比我清楚缘故。”卫珩淡淡说道,只望了她一眼,“旁人不知道你,我难道不知道,自小及大,你贼喊捉贼也不是一两次了。”      夏昭华绝不是骄纵到会仗着自己体质特异而将人扔到水里的人,是以卫珩丝毫不怀疑是卫苑雅想要将夏昭华如何,而后者只是自卫,将她扔到了水中。这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卫苑雅顿时生气,下了马车之后,卫家门前已然立了一个中年女子,她很瘦,颧骨也高,有几分刻薄之相。卫苑雅见了来人,立时来了脾气,不顾自己浑身湿透,下车就扑进了那妇人怀中:“娘,今日大哥帮着外人欺负人!”      “进去洗洗。”见女儿浑身湿透,卫家二夫人难免心疼,忙不迭的让女儿进去洗洗,自己则迎上了从马车上下来的卫珩:“珩儿这几日脾气见长呀,竟然当众打了你弟弟,又帮着外人欺负你妹妹,如此德行,给郑太傅老人家看了去,怕有些不妥吧?”      今日本是欢欢喜喜的出去,卫家二夫人想着,能跟郑太傅老人家一同出去,卫琰若是能得到一些指点,来日参加科举,怕也有些助力。然而不多时,卫琰便灰溜溜的回来了,还一身脚印,一问之下说是卫珩动手打的。而卫琰自然也不可能对母亲说他是因为对两个郡主口出不逊才惹来一顿暴打的,是以卫家二夫人见一双子女都给卫珩这样欺负了,自然忍不住,要兴师问罪了。      卫珩神色冷淡,眉眼间阴郁非常:“那二婶想要怎样?”也不等其回答,抬脚便向其中走去。      卫家二夫人顿时恼怒:“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么?”又追上去骂了几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婶子,更不说我管着一大家子的嚼谷,你倒是好,打了你弟弟,欺负了你妹妹,如今连我说话也不肯听了,当真是翅子硬了?”      话音刚落,跟前的卫珩忽的就转身,他本就生得高,紧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渗人,卫家二夫人退了一步,强定心神,问道:“怎了?”      “二婶是觉得,于卫家有大功么?”卫珩冷冷的问道,“既然如此,侄儿这无功之人一会子就搬出卫府,不敢再在有功之人跟前讨嫌。”      卫家二夫人这便慌了,自打卫珩秋闱夺魁以来,卫家一改往日颓势,这让卫家上下都是极为欣喜的。但这一切都是卫珩带来的,倘若卫珩真的搬出卫家,那么因他而来的光环必将被剥夺,卫家怕也要回到过去十年的样子。经历了极盛到衰的过程,卫家二夫人自然不愿再去过一次那样的日子,当下白了脸:“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珩儿说甚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      卫珩冷笑道:“二婶说生分这两个字,脸疼么?只顾着儿子女儿受了委屈,可曾看到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卫字的你的侄儿只着了件中衣?如此大咧咧的来质问于我,婶子的规矩真好。”      这下卫家二夫人才注意到,卫珩只穿着一件中衣,而他的外衫,已然裹在了卫苑雅身上。一时之间,她脸上胀红,忙让卫珩下去整理。烧了水冲洗了之后,卫珩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才换了衣裳出去。      而整理好了的还有卫琰与卫苑雅兄妹,卫琰知道今日理亏,不敢看卫珩,卫苑雅却没个顾及,只觉得是卫珩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一点不肯向着自己,见他一来,就扭身扑到卫家二夫人怀里:“娘,今日苑雅被人扔到水里去了,大哥就在旁边看着,也不肯替我出气。他打哥哥的时候,打得那样狠,该动手给妹妹撑腰了,却又全蔫了。分明就是家里霸王出门怂蛋!”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将夏姑娘也一起扔到水里?”卫珩淡淡反问道,眉宇间阴郁不散,将卫苑雅吓得一抖,声音也小了很多:“就算、就算不扔她,你也不该看着我被欺负……”      卫珩“呵”的笑出来,冷冷的看着卫苑雅:“我实话告诉你,夏将军于我有大恩,你何德何能让我为了你去问罪他的嫡亲妹子?至于今日的因果,你自己知道是什么缘故,贼喊捉贼的戏码,你应该玩够了吧?还是只是因为老师提了一嘴,要将夏姑娘说与温一枫,你便恼了?”      他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卫苑雅脸上顿红,跺脚尖声道:“你胡说!你胡说!”她自以为将心事藏得很好,但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她对于温一枫的心思了。卫珩也不知该说这个堂妹天真还是愚蠢,即便这世上女子都死尽了,温一枫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不仅是她,卫珩很难想象温一枫会对女子动心,即便他对婉婉表现得极尽温柔,但那并非真心。      若婉婉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若她不是雍王府的郡主,今日温一枫还会这样极尽温柔的待她么?温一枫爱的只有自己,他做任何事,都是跟自己的利益直接挂钩的。舍弃秦仪也好,主动向秦桓示好也好。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女儿顿时就被说趴下了,卫家二夫人有些傻了眼,看向了女儿。见女儿目泛春情,知道她怕是情窦初开了。纵然卫家乃是武将世家,但卫老将军自卫夫人去世之后深受打击,身子不如从前,自然当不起培养卫珩的责任。是以卫珩能中武举,泰半都是源自于夏将军的悉心教导。所以卫珩于情于理都不会绑着卫苑雅。      卫家二夫人了解女儿,知道女儿多半都干起小时候的勾当,玩得一手贼喊捉贼。自卫夫人去世,卫老将军也像是丢了魂一样,但二房还是不敢在其跟前大放厥词。除了在卫老将军跟前,卫家二夫人可谓是说一不二,现下卫珩的态度如此,好像是一个脆响抽在了脸上。卫家二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平素的权威:“那你弟弟呢?无缘无故,作甚打他?”      “无缘无故?”卫珩冷笑,眯着眼睛,“卫琰,你就这样告诉你娘,说你是无缘无故被我打得么?”卫琰脸色立时变白:“我……”      卫珩无暇听他诡辩,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什么冤大头该给你冤枉。我现下就去请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来,让两位郡主当着你娘的面,好好说说,你是做了什么腌臜事,让我不得不打你。”      他说罢,转身就走,卫琰立时急了眼,忙不迭拉他:“大哥,我知道错了,大哥不必再声张……”又咬着牙,转头对卫家二夫人说:“娘,不是大哥打我,是我……今日在两位郡主跟前说错了话,行止轻佻,这才惹得大哥生气。”      一番话将卫苑雅母女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以卫琰的性子,只怕是在郡主跟前说了什么失礼的话。生怕卫珩再生气,卫琰涎着脸去拉卫珩:“大哥别气,我往后再不做这样的混账事了。”后者却顿感恶心,想到这厮想要欺负婉婉,现下还一副要对他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立时火起,不消细想,反手便给了他一肘子:“滚开!”      这一下正中卫琰鼻梁,鼻血顿时喷涌,溅在卫琰的衣襟上,看来好不狼狈。      不想卫琰会再被打,卫家二夫人忙上前要看儿子,见他被打得满脸都是血,转头正要质问卫珩,后者冷笑道:“婶子又想要与我摆出说一不二的威风?”      卫家二夫人顿时蔫了,生怕将卫珩逼出卫家,只能命人将卫琰扶下去。走出乱成一团的厅中,卫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待婉婉进门的时候,他必然搬出此地,决不让婉婉可能受这些人的窝囊气!  作者有话要说: 卫家的人嘛,你们懂得,前世就不是什么好鸟 然而没醋缸能耐,还没醋缸长得帅,只能当炮灰啦~┐( ̄ー ̄)┌ 下午七点还有一更哦,小天使们记得查收么么哒~ 矬爹   从碧波池回来第三日, 太后便说要去距离京城四十余里的行宫之中, 命雍王携姐弟三人陪同。宋夷光素来喜欢行宫中的景色, 向太后进言, 说想请夏昭华一同前去,太后欣然应允。      先帝当年命人修建行宫的目的,乃是为了在夏日有个避暑的圣地。但现在还在胜春之中,若说去行宫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秦婉本想问问父王可知其中原委,但见雍王爷一脸惆怅,也只能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这你都不懂?”待到了行宫, 秦婉等人先后下了马车, 宋夷光背着手儿在前面走,对身后牵着对方的夏昭华和秦婉说, “上次凤鸾姑姑和太后娘娘说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说是今日选了京中适龄的世家女, 来让雍王爷瞧瞧呢。”      换言之, 今日名为游玩散心,实际上是为雍王选侧妃的。想到自家父王今日的脸色,秦婉不免笑了出来。父王娶亲是迟早的事, 皇祖母也好, 皇伯父也好,都不会放任父王鳏居的。所以秦婉对于这件事并不是那样的不能接受, 只要不是孟岚那等子人,那便无碍的。      不过, 如今跟孟岚撕破了脸皮,她再想进雍王府的大门也是不能了。若非前世,自己和弟弟妹妹被她蛊惑,甘愿做了她的踏脚石,任凭她长得和母妃再像,皇伯父和皇祖母都势必不会松口,让她能以侧妃之位进雍王府的。      如此想着,她不免握紧了手中的小手,将秦羽疼得脸儿都快变形了,苦兮兮的将手从姐姐掌中抽了出来,转头抱住夏昭华:“夏姨抱。”夏昭华好笑万分,将他抱起来,秦媛当然不满自己被冷落,也要夏昭华抱,两人一起挂在了夏昭华身上。若非早知夏昭华天赋异禀,不然以她娇小的身子,秦婉都怕她被压坏了。      两人一边一个抱住夏昭华的脖子,软糯的问道:“为什么要父王看女孩子呀?”      这脆生生的话让秦婉不免停住了脚步,母妃病逝之后,弟弟妹妹虽然不说,但想必也是想念母妃的,秦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两人说,他们会有新的母妃来照顾他们。      她一时踌躇,夏昭华则笑道:“因为女孩子好看,父王才去看的呀。”      两小相视一眼,双双笑道:“夏姨也好看。”      见两人如此天真,让秦婉和宋夷光双双笑起来,宋夷光长叹道:“若是雍王爷喜欢夏姐姐,想将夏姐姐娶回去,那该多好呀。夏姐姐这样好的人,咱们都喜欢,你说是不?”      诚然,秦婉是喜欢夏昭华的,但正是因为喜欢,她才不能将夏昭华往火坑里推。自家父王那人,虽然三十岁了,但反骨可是有的。若是他自己开口求取,必然会竭尽所能的好好对待;要是别人强塞……瞧瞧现下跟在太后身边,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便能看出一二了。      即便今日,太后非要他选出一个来,秦婉都能想见,那姑娘进门之后,纵然不至于冷落,但要热络也是不能的。      众人歇了一会子,督太监便快步进来,说是帝后也都到了。不难想象,帝后和太后都将为雍王选继妃的事看得很重,否则也不会亲自来了。秦婉忽的就觉得有些悲哀了,虽然杖期已过,但母妃去世不过一年,皇祖母和皇伯父便急吼吼的要为父王选妃,纵然因为父王是亲王,府上没有王妃掌事很不像样子,但作为女儿,秦婉也稍微觉得心中有些不快。      大熙男尊女卑,妻子死了,男子可以再娶;但若是女子死了丈夫又没有子嗣,那她这一生都完了。      如此想着,秦婉抱了秦媛在怀里:“不管怎么样,咱们以后要听父王的话好不好?”      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说这话,秦媛还是乖巧的点头:“好。”      本是跟在太后身边,雍王却渐渐放慢了脚步,行到秦婉跟前,欲言又止。夏昭华何等乖觉,见了这样,便拉了宋夷光要走,独留了父子四人在此。待两人一走,雍王如释重负,眉宇却紧紧的蹙起:“婉儿,为父也是不得已。”      “父王言重了。”秦婉摇头,“即便不是这些人,也会有别人来做新母妃的。”天家的男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总有人为了权势将自家的女孩儿送到他们枕边。      见她如此乖巧,雍王难免心酸,又想到了当日孟岚的所作所为。他一直觉得,孟岚是阿湄的表妹,表现得又温婉,纵然不是良配,但也会善待三个孩子。谁成想,她竟然想要将婉儿害得身败名裂。自此之后,雍王便对再娶之事断了绮念。连有血缘的表姨都能作出这等子事来,他如何敢放心的将孩子们交给其他女人?      父女俩一片悲凉,秦媛小脸皱了起来:“为什么要有新母妃?夏姨说母妃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母妃还会回来的,媛媛不要新母妃。”她说到这里,骤然放声大哭,见孪生的姐妹哭了,秦羽也大哭起来,两人哭得声嘶力竭,让雍王更为心酸:“媛媛乖,阿羽也要听话,咱们不要新母妃,别哭了,好不好?待回去了,父王让人给你做最爱吃的点心。”      “不要点心……”秦媛呜咽着抱住秦婉的脖子,“媛媛要母妃回来……”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落在秦婉的颈窝,烫得惊人。秦婉心里酸楚难当,张了张嘴,还是强笑道:“你和阿羽这样哭,母妃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弟弟妹妹不过四岁的年龄,她实在是说不出口,怎能告诉他们,说“母妃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人慌忙住了嘴,抱着眼泪花儿的样子可怜得要命。雍王心酸得厉害,摇头道:“罢了,总归我也无意。为父一会子向你皇祖母说明,咱们回去就是了。”说到这里,他转身要追上太后的脚步,双生子抽噎着挣开两人的怀抱,一路蹒跚的往前跑,嘴里还叫着“夏姨”。      因初一那日救了双生子,帝后和太后都对夏昭华亲眼有加,正在问话,就听见双生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二人跑得风风火火的,生怕他俩跌倒,夏昭华忙不迭舍了帝后和太后,上前将两人抱住:“怎么哭了?”又见雍王和秦婉脸色都不好,只能强笑道,“是不是父王和姐姐欺负咱们媛媛和阿羽了?”      两人也不说话,将眼泪抹了她一身,好容易止了泪,又一边一个紧紧牵着夏昭华,一副雍王给了两人委屈受的样子。这样的神色落在太后眼里,不免也起了几分惊奇。固然她知道双生子很黏夏昭华,但也没有想到,他俩竟然这样喜欢她。      作为儿媳妇,皇后对于太后的心思琢磨得十分透彻,当下笑道:“往日里我便与母后说,许是可以考虑一下夏姑娘。如今看来,是儿臣所言非虚。”      “这夏家的丫头有些能耐,能让媛媛和阿羽服服帖帖的。”太后也是笑起来,看着紧紧缩在夏昭华怀中的双生子,“说是前些日子媛媛和阿羽受惊后哭闹不止,也是此女治好的?”      “是。”皇后含笑,见太后若有所思,知道她对于夏昭华并不十分满意,也顺着说道,“可惜夏姑娘年岁大了些,配雍王爷倒显得委屈了王爷。”      太后含笑道:“若是年岁适龄一些,倒也是使得。夏家家世好,人品哀家也信得过。”皇后附和着笑了几声,也不在多说什么。      双生子哭得厉害,好半晌才可怜兮兮的抬头:“不要新母妃,母妃还会回来的……”      纵然不知道两小是从何处知道了这件事,夏昭华沉吟片刻,还是拭去了两人脸上的泪水:“可是,等母妃回来的时候,媛媛和阿羽都已经长大了,那还要好多好多年。父王一直这么孤单也可以?夏姨前些日子教过你们什么,还记得吗?”      两人抽抽噎噎的好久,才哭道:“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      “对呀,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父王一个人会很孤单的,咱们不能让父王孤单对不对?”夏昭华将两小牵着,“母妃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阿羽和媛媛就要替母妃让父王开开心心的,对不对?”      她语调十分轻柔,身边的秦婉和宋夷光也放下心来,连雍王也忍不住驻足,就这样瞧着她,神色十分复杂。双生子皱着脸儿想了好久:“那有了新母妃,父王会不会忘记母妃了?以后有了弟弟妹妹,父王会不会不要阿羽和媛媛了?”      两人说得十分可怜,小模样让人心疼。秦婉难免就想到了前世,前世雍王的表现,的确验证了何为“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相信孟岚才让雍王不信她会对自己姐弟下手,还是雍王真的喜欢上了孟岚,所以不愿相信她会对儿女下手。      前世的事,都无从深究了。      两小可怜极了的样子让夏昭华含笑,摸着两人的小脑袋:“你们是父王的孩子,父王肯定不会不要你们呀。只要你们在,父王也就不会忘记母妃的。”她说到这里,又蹲下身子来,“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只要你们还在,母妃就还在,谁也取代不了她。”      两人年龄太小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吸着鼻子跟在她身边。秦婉也是万分动容,倘若……前世不是孟岚,是如同夏昭华一样的女子,阿羽和媛媛势必不会沦落到那般田地,自己也不会被害得体弱多病了。      抬头正欲跟上,却见雍王立在原地,只是对夏昭华行了一礼:“多谢夏姑娘了。”      “王爷客气了,世子和二姑娘年岁尚小,任凭是谁也是喜欢的。”夏昭华说罢,低头对着两人笑。雍王长长的舒了口气,忙跟上了太后的脚步。太后只是笑,眼看要走完了台阶,忽的停住,转头对小儿子笑道:“这位夏姑娘,你以为——”      偏生雍王心不在焉,脑中只想着夏昭华如何劝慰双生子的话,勿怪媛媛和阿羽这般依恋她,就连自己,方才都如释重负了。他只想着方才的事,并没有注意到许多,骤然回神之时,太后已然停在了跟前,慌得雍王赶紧停住,但因为去势太急,他收回得也猛,一时脚下刹不住,便向后栽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让众人一时之间都傻了眼。若是这样从玉阶上滚下去,这玉阶高四五丈,只怕非死即伤。一时之间,贵女们惊叫连连,看着雍王一个倒栽葱便要掉下来。太后也给唬白了脸,忙不迭的要去拉小儿子,但是又如何拉得住?唬得双眼一番就要昏过去,皇后忙不迭将她扶住。一时之间,贵女们的惊呼声、双生子的哭声还有宫人们乱套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秦婉也慌了手脚,下意识便要去接着父王,但她细胳膊细腿儿,给人高马大的雍王这样一砸,只怕要伤筋动骨的。      雍王蹙着眉头,觉得自己好似飞了起来,但心里却长长的松一口气——若是摔伤了,总能强过被母后逼着看贵女吧?只是还没等他庆幸完,好似又有人将他接住了。定睛一看,却见是夏昭华。      她一手在他肩上,一手在他膝下,俨然是将他打横抱起的姿势。一时间所有人都娇小的夏昭华将人高马大的雍王打横抱起,张着嘴都发不出半点声音来。秦婉目光游移在夏昭华和父王身上,顿时尴尬,也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哪里才好。      夏昭华神情也慢慢的尴尬起来,方才雍王向后栽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她来不及思考,忙伸手将雍王接了个满怀,止住他下落的势头。因为天生神力,夏昭华接住雍王不费吹灰之力,在对上雍王那双黝黑的眼眸之时,夏昭华顿感尴尬,下意识将手儿一松,雍王立时摔在地上,闷哼了一声。      落地的重响声传来,秦婉方才回神,赶紧去扶雍王,见自家父王脸上漫着诡异的红晕,一时啼笑皆非。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章标题叫做“矬爹”是很有道理的 毕竟我们雍王爷是真的有点矬 欢欢写这章快被笑死了~ 尤其是夏姑娘最后懵逼脸,下意识作出“摔死你丫”的行动哈哈哈哈哈 放榜   因出了变故, 今日的本意也就只能歇了。将众位贵女安排在殿中, 又有太医来给雍王和夏昭华诊治。因为摔伤, 雍王背上多了些瘀痕, 但也不妨事,而夏昭华接了雍王,虽是被冲击力给伤了手肘,但因她天赋异禀,也不会如何,为保险起见, 太医留了膏药, 请两人擦拭。      今日雍王下落之势那样急,夏昭华当机立断接住他, 纵然让雍王丢了大脸,但免除了一番伤筋动骨,是以众人都是十分感激。嘱咐首领太监给雍王上药之后, 秦婉和宋夷光则往太后那里去了。今日太后也受惊不小, 生怕儿子出了什么岔子,是以现下吃了一碗酸枣仁汤压惊,夏昭华则在其中, 面带窘迫的和太后说话。      在此之间, 夏昭华从未和外男如此接触过,一时窘迫也是应当。加上今日将雍王横抱起不说, 还将他扔了,致使雍王摔了一跤, 如此想来,夏昭华更是局促,脸儿胀红。      和她认识这样久,秦婉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一时也觉得新鲜。见两人进来,太后微微一笑:“好孩子,你先下去吧,你今日也是受了委屈,天家不会轻易委屈你的。”      夏昭华颔首称是,退了出去。太后这才让两人来身边,笑盈盈的将两人抱在怀里:“今日是不是都吓着了?哀家还瞧着,婉儿想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你父王下落之势呢,若真是如此,只怕你一条小命就没了。”又让凤鸾拿些吃食来给两人,宋夷光忙取了一块枣花酥给秦婉塞到嘴里,挽着太后的手臂说:“到底还是夏姐姐厉害呀。我本来想着,这下可坏了,雍王爷怕真要卧病了,谁想夏姐姐那样厉害,竟然将雍王爷给接住了。”      太后含笑道:“这夏家的姑娘的确是很好,咱们天家也不要轻易委屈了别人。”虽然夏昭华接住雍王之后,又将雍王扔了,但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这样大喇喇的接了一个男子,怎能镇定自若?是以太后很能理解这点,并不深究此事。“婉儿对这位夏姑娘,又是如何作想的?”      不知太后指的是什么,秦婉想了想:“夏姑娘是很好的,婉儿和媛媛阿羽都很喜欢她。”      “哀家也很喜欢她。”太后淡淡笑道,“先些日子日子顾念她年岁大了些,今日一见,谈吐风雅,行止合礼,最难得的是你们姐弟都喜欢她。阿羽和媛媛这样黏她,不是没有道理。”说到这里,她笑意浓了些,“今日你老子都摔到人家没出阁的姑娘身上去了,还当着那样多人的面。夏家世代忠良,又是我大熙的世家,咱们决不能欺负人家。”      太后话里之意,俨然是要做主,为雍王定下夏昭华来。想到自家父王的反骨,还有那风流的性子,秦婉不免为夏昭华捏了把汗,忙说:“皇祖母不妨再等等看。”      “哦?难道婉儿还有什么顾及?”太后笑吟吟的问道,“方才不是还说,很喜欢夏家的姑娘?”      “正是因为婉儿喜欢夏姑娘,这才要请皇祖母三思而行。”秦婉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细细斟酌了一次,“夏姑娘自然是很好的,行止合礼,若是进门,必然是好王妃、好继母,但父王的性子……皇祖母也知道,纵然雍王府里没有侧妃,但父王内宠颇多,现下还不知对夏姑娘是如何作想呢。倘若是喜欢夏姑娘也就罢了,来日琴瑟和鸣,母妃在天之灵也为父王高兴;可若是不喜欢,皇祖母贸然下旨,将父王反骨激了出来又如何是好?白白促成了一对怨侣。婉儿当然也不愿父王和夏姑娘下半辈子给对方磋磨,还请皇祖母三思。”      太后这才静下心来,明白秦婉所言句句是实,心中便对孙女儿愈发高看了几分,加上这是为她选继母,即便不抵触,也不能像这样处处为夏昭华考虑,可见其宅心仁厚,当下抚着她的发:“你母妃去后,你行事是愈发的妥帖了,你母妃在天之灵,必将为你感到欣慰。”      秦婉笑道:“多谢皇祖母夸赞。”转头则是无声一叹,夏昭华对雍王府有恩,做人不能恩将仇报。若是夏昭华真因为如此被毁了一生,秦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雍王骤然落下来,将一日的兴致全部给阻断了,秦婉当日送夏昭华回去,夏昭华还有些心神不宁,临下车了,只是笑道:“贵女们是不是都说,我为了嫁入雍王府,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拉拢世子和二姑娘,接着又不知廉耻的去抱了王爷?”      夏昭华是没有出阁的姑娘,今日之事一旦传开,这样的流言自然是会被传开的。秦婉脱口否认了这个事实:“谁会这样说你?若是你听着了,就告诉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怔怔的看了她半晌,夏昭华“噗嗤”笑出来:“郡主真真儿是个妙人儿。今日太后召我说话,言辞间似有要我做雍王爷续弦之意,郡主不恼我已然是难得,竟还愿意为我张目。”      “你若是不愿做继室,可以拒绝。”尽管知道,雍王再娶是迟早的事,但秦婉心中也为母妃有几分不平,更何况,夏昭华这样好,倘若真被父王伤了心……夏昭华救了媛媛和阿羽,救了父王,做人不能恩将仇报,要别人毁掉一辈子来做劳什子继室。      夏昭华笑道:“我省得,强扭的瓜不甜。今日之事,本就是阴差阳错的无心之举。”她说到这里,又笑盈盈的,“我早已是不在乎这些的人了,太后娘娘太看得起了而已。”      *      因为看到的人不少,是以行宫的事当日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皆是说雍王妃的人选已然被定下了,定然是夏昭华。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失了真,竟然传成是夏昭华不慎跌了,雍王英雄救美将其接了个满怀。因为这一番肢体接触,所以太后拍板,说要将夏昭华赐婚给雍王。      作为皇帝唯一的亲弟弟,雍王妃一朝去世后,想要做雍王继妃的女子数不胜数,现下竟然被一个老女抢了先,让人如何不气?似乎连京城上空都有咒骂夏昭华的声音,可怜夏昭华分明救人在先,却得了这样的结局,让人着实心酸。      这件事一直持续了几日,知道三月十四,乃是春闱放榜之日,学子们高涨的热情夺了这桃花流言的势头,京中议论之事,也渐渐转到了这次春闱的结果上面。温一枫如上次一般,做东在望北楼宴请考生,卫珩厌恨温一枫已久,直说府上有事,不能前去,让柳穆清深以为憾。      一路晃晃悠悠出了京城,和上次不同,现下已然是暮春之景,因为逼近夏日,空气中都多了些热气。秦婉昨夜没有休息好,此刻正躺在软榻上睡觉,连卫珩何时上了马车也不曾知道。      她长发梳成辫子,发中珠翠甚少,只有一支凤凰含珠步摇是大首饰,一身浅桃色襦裙,满是少女的灵动。卫珩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长长的睫羽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肌肤如雪,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出来,只觉得肤如凝脂,丰润的双唇微微张开,更显妩媚。      自打她出孝除服之后,每一次见她,卫珩都觉得她比上一次美了许多,让他不愿意移开双目。紫苏和杜若早就十分乖觉的退了出去,卫珩沉吟片刻,在软榻上躺下,小心翼翼的将秦婉捞到自己怀里,梦中的秦婉格外配合,翻了个身,又自己嘤咛着缩了缩,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生怕将她惊醒,卫珩小心谨慎,在她脸上吻了吻,柔声道:“婉婉,你好香。”他的吻一路蜿蜒,吮住她丰润的双唇,细细的尝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偏偏不知秦婉做了什么梦,皱着小眉头,声音颇有些甜腻:“卫珩,你好坏,我再不理你了。”      她说得有几分含糊,一听就知道是梦话,卫珩“呵”一声笑出来,目光净是欢喜,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他这样坏,你还喜欢他么?”      秦婉傻傻的笑出来,轻轻的“嗯”了一声,喜得卫珩将她抱在怀里,自己也几欲合眼。自初一以来,莫说像这样抱她,连见了她好好说话都不能,卫珩深以为憾,现下抱着她躺了一会子,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寻思着哪怕时间就此停止都好。      马车一路向着碧波池的方向去,因今日春闱放榜,几乎阖京的人都关注着这件事,碧波池并没有什么人,偶尔几只迷路的鸟儿闯进来,清越的啼声十分动听。在碧波池畔停下,紫苏和杜若率先下了马车,转头见车中没什么动静,想了想,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人嘛,贵有自知之明,何必非要凑上去当烛台呢?      卫珩抬手掀开车帘,微微向外张望,见已然到了碧波池,怀中的秦婉还没有清醒的意思,一时更是喜欢,搂着她的腰儿将她拉向自己,附在她耳边,柔声道:“婉婉,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么?”      “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是不是?”怀中人儿忽然开口说话了,将卫珩唬得惨,一时也是手足无措,秦婉仰着脸儿看他,纤长的食指点着他通红的俊脸,嗔他说,“你若是不喜欢我,就不会不知何时上来,又不知何时将我抱在怀里的。趁着紫苏和杜若不在,想要轻薄我不是,还让我抓了个现行,你这色胚!”      两人同时躺在一张榻上,纵然显得逼仄,但却甜蜜不已。卫珩俊脸一片火红,那双眸子更是灼灼的看着秦婉,后者给他瞧得面红耳赤的,拍了他一把:“别闹,今日你连放榜都不去看了,要我陪你来这里,给卫老将军和郑太傅知道,你可就完了!”她作势起身要下去,被卫珩拉得趴在他身上,“我想你,想见你,想抱抱你,还想娶你。”      秦婉趴在他怀里,听得他有力的心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鼻尖蹭着他的:“若再说下去,是不是还想让我给你生一个孩子?”      “不……”卫珩脸上立时发红,忸怩得不肯看她,双手却将她的腰儿揽得更紧,只一下,就翻身压在她身上,咽了口吐沫,这才亲她说:“不止一个,我想让你给我生好多孩子。男女都好,若是男孩儿,我教他习武,我们父子保护你;若是女孩儿,便要将她养得像婉婉一样。”      这个姿势实在是让人想入非非,秦婉不免想到了前世两人那事儿时,他也是这样轻巧就让自己到了下面。迎上他灼热的目光,秦婉撅嘴:“想得这样美,就知道你脑子里没什么好事,小、色、鬼!”      前世她最大的遗憾不就是没能给卫珩留下一子半女么?这辈子,是一定要实现的。      略一失神,身子已然悬空,见卫珩将自己横抱起来,忙搂住他的脖子:“卫珩……”      “别怕。”抱着她钻出车门,紫苏和杜若一怔,双双无视了这件事,自顾自的理着带来的吃食和物件。将她抱着过了浮桥,卫珩这才将她放在石凳上,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低沉的嗓音带了几分委屈,愈发的魅惑:“我这几日,想到你那日在碧波池的模样,心中便痒酥酥的。可惜我连见你一面都如此困难……婉婉赔我可好?”      秦婉骨头都快酥了,小手搭上他强健的双臂:“那……你要我怎么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就是一个苦逼的单身狗然后坚定不移的当狗粮制造机 嘤嘤嘤,我也好想要醋缸一样的男人来撩我啊啊啊啊啊啊QAQ 我不管我也想被撩嘤嘤嘤嘤嘤 会元   卫珩眼底净是笑意, 将秦婉抱到膝上坐定, 搂着她的腰儿, 很是轻柔的吻着她:“就罚你, 今日好好地陪我,如何?”      今日乃是春闱放榜的日子,会试又称“春闱”,若是在会试之中拔得头筹,便能够参加五月的殿试。秦婉本想劝卫珩多多重视,但他执意不去管今日放榜的事, 让秦婉好气之余, 又十分珍惜能让两人独处的日子。      尤其是如今孝期已过,便可以议亲了, 太后是卯足了劲儿,要给父王选继妃,要让她嫁得如意郎君。      “我当然好好的陪你。”秦婉笑道, 搂着他的脖子, 小嘴很是顽皮的吻他脖子上的敏感地带,“我好想你。”每一次吻下去,卫珩浑身都抖了抖, 最后绷得和什么似的, 秦婉笑得和做了什么坏事的孩子一样,埋在他颈窝, 佯作不解:“真的脸这样红?”      “你这几日是愈发的顽皮了。”卫珩身子绷得生紧,又有些管不住自家小兄弟了, 生怕再给秦婉骂“色胚”,他换了个姿势抱她,“婉婉乖,不要闹了。”      秦婉连连笑起来,旋即取了一块桂花酥送到卫珩唇边。微风拂过,碧波池波光粼粼,池畔垂柳轻抚,显得妩媚十分。卫珩就着她的手吃了,又细细吻过她的指尖:“婉婉好香。”      因今日放榜,京中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在考生上面,是以碧波池附近也几乎没什么人。卫珩忽的玩心大起,非要学渔翁钓鱼,歇了一上午,才钓起来一条重约两斤的鱼,秦婉只笑:“你这渔翁也忒差了些,一上午才只有这一条鱼做收获。若真是做渔翁,怕是养不活自己了。”      卫珩将鱼放在石桌上,将秦婉搂在怀里:“那……若我往后,钓鱼的技术好上了许多,能做称职的渔翁了,婉婉可愿意做我的渔婆?”      前世之时,卫珩也曾这样抱着她,笑盈盈的问她:“待来年,咱们老了,我就辞官,咱们隐居山林。我去跟人学打渔,婉婉这漂亮的渔婆就在家等我。就是有别的老头子瞧你,你也不许让他们看。”      秦婉那时笑得只打跌:“还老头子瞧我呢,但凡你能辞得官,我手心儿都能给你煎鱼吃。”      “你若不嫌我碍手碍脚,我就做你的渔婆。”秦婉笑眯眯的偎在他怀里,小鸟依人的模样,让卫珩十分欢喜,浅啄她的额头:“我怎会嫌你?”      而这条被钓上来的鱼便被煮了一锅鱼汤,虽没有作料,但就着碧波池的水,吃来倒是分外鲜美。紫苏又温了一壶酒,众人吃得倒香。但和卫珩的好酒量不同,秦婉的酒量很浅,只吃了三杯,就有些迷糊了,制作在一旁吹风醒酒,红着脸儿、眼带迷蒙的样子,好似谁都能欺负一样。      盛了一碗乳白色的鱼汤,卫珩端到秦婉跟前,见她撅着小嘴,似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一时好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婉婉,来吃些东西好不好?”      秦婉并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问:“你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不知她为何会说这话,卫珩有些不解,还是坐在她身后,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我哪里也不去,更不会不回来,你明白的。”见她乖乖的靠在自己怀里,卫珩无声一叹,舀了一勺鱼汤送到她嘴边:“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吃酒。”      “卫珩,我不想你走。”秦婉朝他怀里钻了钻,低低的说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前世的一切仿佛重现一样在眼前闪过。这辈子,什么都会改变,媛媛和阿羽不会死,孟岚也绝对不会进雍王府的大门。但想到前世,她小产之后,苦撑了半个月,等着再见卫珩最后一面,现下想来,泪意不免涌了上来。      她眼泛泪光,还是被卫珩捕捉到了:“婉婉,你别哭,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搁了碗,将她抱在怀里,卫珩柔声宽慰,虽不知秦婉是怎么了,但她鲜少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让卫珩一时心疼到了极点,却也不知从何安慰,只能抱着她,一遍遍的表示自己不会离开。怀中人儿渐渐没了动静,垂眸看去,她已然沉沉的睡去了,睡得格外香甜,刚要将她抱回马车安眠,她忽的皱着眉头,卫珩一时心慌,生怕让她惊醒,忙不迭停了动作,任由她偎在自己怀里。      她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颈窝,卫珩浑身绷紧,满脑子想入非非,又将她抱得更紧。感觉到颠簸,秦婉哼哼着表示自己的不满,娇娇的声音让卫珩身子绷得更紧了,细密的吻落在她脸颊:“婉婉,我好生喜欢你。”      渐渐的,马蹄声近了,路边歇在枝上的雀儿也被纷纷惊起,卫珩揽着秦婉,并不十分热络,就见一人策马疾驰到碧波池边,下马,他飞奔而来,正是柳穆清身边的小厮:“卫公子,卫公子果真在这里!”      作为柳穆清的心腹,他是知道秦婉和卫珩的事的,是以现下看着卫珩抱着秦婉,一点也不惊讶,给卫珩打了个千:“卫公子随小的回去吧,现下大伙儿都满城找公子呢,还是小的机灵,料想公子会在这里。”      “今日温师哥做东,找我做什么?我早已说了,并不去参加。”生怕声音太大惊醒了秦婉,卫珩伸手将秦婉耳朵掩住,见她哼哼着表示自己的不满,粉嫩的双唇微微启开,卫珩愈发想要吻她,奈何有人看着,实在不能如愿,语调也冷了几分:“你走吧,不必找我了。”      见卫珩下逐客令了,小厮忙说道:“卫公子别呀。”说到这里,他又向其打了个千,“随小的回去吧,现下望北楼里都等着公子回去,要好好祝贺公子一番呢。”他说到这里,迎上卫珩的目光,“瞧小的这猪脑子,还未曾告诉卫公子,恭喜卫公子,此次春闱再次夺魁,得了文武双科的会元。还请卫公子和小的回去吧,温大人和一众学子等着祝贺卫公子呢。”      卫珩挑了挑眉,对于会元之位,他本就是志在必行,是以现下虽是欢喜,却没有半点惊讶在其中。小厮一脸希冀的看着卫珩,后者沉吟片刻,看着怀中熟睡的秦婉,抿出一个笑容来:“你回去吧,过些日子,我再请诸位同窗吃酒。这里有比会元之位更重要的东西在。”      小厮愁眉苦脸的,他方才还庆幸自己找到了卫公子,现下可好,卫公子不肯跟自己回去,还不如找不到呢!但看着卫珩抱着秦婉时那温柔的神色,还是决定不再开口求了。苦兮兮的走出几步,他又转头看着卫珩:“卫公子不愿跟小的回去,那小的回去就只能说找不到卫公子了,烦请卫公子来日见了我家大爷,就说小的不曾找到公子可好?”      *      卫珩再次得了文武会元,此事在当日便传得沸沸扬扬,连中两元之事本就不常见,更不说他文武双科皆是连中二元,如此一来,卫家愈发的水涨船高,朝中也有不少人亲自登门拜访,祝贺卫珩必将为大熙的栋梁之才。      而相比之下,又居第二的柳穆清便有些寥落了,但他和卫珩兄弟情深,也不去计较这些。倒是夏竟成被夏将军接连教训了几次,总算是发愤图强,在此次会试之中斩获第二。夏竟成脑中不觉得自己胜过卫珩,所以居于他下也在意料之中,但仍然不妨碍这人成日耀武扬威的到处走,那模样,俨然是得意忘了形。      而和上次秋闱之后一样,放榜之后,便有一系列的赏赐来了,独独卫家极为丰厚。上次皇帝赏了一枚玉佩,卫珩细细看过,见上面刻着五爪龙,意为“如朕躬亲”,这物件胜过旁的任何事物,是以卫珩一直珍藏着,更知道,皇帝既然将随身的玉佩给了自己,必然是对自己有着更高的期望。想到这里,卫珩不免浑身一热,想要在殿试中大放异彩的心便愈发重了。      “这卫家小子,倒是着实有些能耐。”京中是没有秘密的,更何况是三年一度的会试放榜。现下太后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让秦婉背后微微起了一层薄汗,还是不动声色的给弟弟妹妹喂点心吃。太后含笑道:“不怪婉儿当年这样抬举他。”      太后的话虽是含着无尽的慈爱,但秦婉只觉得有些后怕。皇祖母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但对卫珩可不一定。对于喜欢的小辈,太后素来都是极为疼爱的,但是一旦遇上了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东西,太后便是近乎病态的偏执。当年钱贵妃母子俩给太后留下的阴影太大,让身为天下最尊贵女人的太后至今无法释怀。      作为小辈,秦婉是不可能说什么的,但心里也渴望皇祖母能放下对卫家的偏见,毕竟这些事和卫珩都没有关系,为了一个隔房的姑妈,让卫珩也这样被太后敌视,未免过火了些。是以被太后骤然点名,秦婉想了想,只做听不懂,笑道:“这不就说明婉儿有眼光么?”      “这倒是,哀家的婉儿,眼光固然是很好的。”太后笑道,“只是你还小,难免识人不清,皇祖母不能让你被包藏祸心的人给害了。”又笑盈盈的让秦婉坐在身边,“你呀,总是让哀家不省心。”      秦婉盈盈含笑,知道太后对于卫珩的偏见很大,当即无声一叹,却也不敢说什么。而正值此时,凤鸾从外面进来,见祖孙俩如此亲昵的样子,笑道:“太后和郡主在说什么悄悄话,让老奴听一耳朵可好?”      “去!倒是来招我了。”太后笑着啐了她一声,“让你去给皇后送雪参,偏偏这个时候才回来,去哪里野去了?”      “太后这话才是折煞了我。”凤鸾笑道,“方才从凤仪宫回来,又遇见陛下身边的督太监过来,便问了一问。说陛下方才在朝上,说此次春狩,要将卫公子、柳公子和夏公子一并带去。”      大熙素来是有春狩的惯例,到时候,京中的青年俊彦、皇帝的宠臣都会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围场去。这是在皇帝跟前展露自己的大好机会,是以众人都不会放过。而此次春狩,皇帝竟然要破例将会试榜首给带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秦婉第一个反应是要糟,果不其然,太后蹙着眉,方才还和颜悦色的,现下脸上阴云密布:“皇帝是愈发的回去了!为了冯氏的儿子,全忘了当年是怎么被卫氏相逼的么!”      双生子被吓得顿时噎住,吓得众人忙不迭给他们拿水。伺候在太后身边多年,凤鸾对其脾气摸得透透的,又笑着为皇帝剖白:“怨不得陛下,是温大人在朝上提出来的,泰半朝臣都附议了,说是这次会试榜首都年轻,也是不易,卫公子更是不易,这可是文武双科连中二元,放眼古今也是没有的。娘娘,得放手时须放手,多久的事儿了,再一直拧着也不好。况且,连娘娘自个儿都说,卫家那哥儿的确是个能耐的。就当为了陛下的千秋功业,太后娘娘忍一时之气吧。”      “泰半朝臣都附议?”太后难免惊诧,到底不能拧着自己的性子违了过半臣子的意思,冷笑道,“罢了,大熙祖训,女子不得干政,既然朝臣都附议,哀家也不便再说什么。让卫珩好自为之,莫要想着不该想的事,否则……”她说到这里,望向了秦婉,“他自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婉儿不是他能肖想的。”      这样直白的说出这话,秦婉立时白了脸,但着实不敢和太后争执,只安静的给弟弟妹妹喂水。两小着实噎坏了,可怜巴巴的包着眼泪珠儿,秦婉心疼不已,将两人抱住宽慰。      被卫珩要去的这件事气得着实不轻,太后脸色十分难看,静默了好半晌:“传哀家的话,让昭华也去,若是皇帝不同意,也不必来请哀家一同去围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醋缸准备要和太后正面刚了~ 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中间隔着一个丈母娘。 可惜醋缸的丈母娘已经去世了,所以说中间隔着个皇祖母。 看咱们的醋缸如何用人格魅力征服皇祖母~ 春狩   临近四月的天气, 难免也带上了几分夏日才有的热气。沿途也能听见几声蝉鸣, 人群经过的时候, 声音又小了下去。      今日一早, 秦婉就被打发起身,跟着帝后和太后一并往围场去了,随侍者多达几十人,既有如雍王一样的皇亲,也有如温一枫一样的皇帝宠臣,还有各世家适婚的男儿。自然, 其中最被关注的, 就是皇帝钦点跟上的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      这三人之中,柳穆清和夏竟成自不必再提, 都是家族鼎盛的世家子,尤其是柳穆清和宋夷光议亲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只有卫珩一人, 颇有几分争议。      因今日起得太早, 双生子早就在马车上呼呼大睡,秦婉打了个呵欠,掀了车帘张望着外面。大熙当年马背上定天下, 故此对于骑射都十分看重, 大熙自皇子往下,各世家子自幼便要学习骑射之道。是以随行的男儿大多骑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途引了不少人侧目。      去岁的春狩, 因为雍王妃去世之故,秦婉并未参加,而今年的春狩,想到太后不喜卫珩,秦婉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只怕是太后想要自己多和京中的世家子接触,从中选出自己的夫婿。      但经历了前世,秦婉眼里早就容不下别的男人了,除了卫珩,她一个都瞧不上眼。      其实最要命的并非是京中的世家子,而是温一枫。太后所最属意的男子是柳穆清和温一枫,柳穆清和宋夷光定亲,不必再说,而温一枫……想到此人生性阴毒,秦婉便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更不说这人在朝堂上亲自向皇帝建议,将卫珩请来参加春狩,秦婉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样的简单。      温一枫从来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何况朝中如今对卫珩都是欣赏有加,让卫珩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难保不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旦卫珩让太后改观,温一枫可就被动已极了。      这样想了一路,秦婉也始终没有想出来温一枫会以什么法子对付卫珩,一直到下车都心神不宁的。宋夷光开开心心的拉着秦婉去见柳穆清,这两人如今愈发的如胶似漆,来日若是成亲了,可不知道要腻成什么样。今日的世家子皆是京中鼎盛世家出来的人,自然也明白太后将秦婉带来的深意。现下四公主还被关着呢,一时半会怕是放不出来了,五公主才一岁多,更不必去想。而眼前这位和宁郡主,得宠的样子可不比皇女差。加上她本就是个美人,好些世家子皆投去目光,却也不敢上前,唯恐唐突了她。      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正在一起说话,夏竟成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离得老远就听见他的笑声,宋夷光飞扑到柳穆清跟前,笑道:“既然在围场了,可要好好地表现,不许跌了我的份。”      见她竟然过来,柳穆清自是欣喜,笑盈盈的点头:“自然,我不敢跌了安定郡主的份。若是郡主恼了,到时候不肯出闺房,我才只能哭。”      宋夷光臊红了脸,还是嘴硬说:“你晓得就好,到时候让你抬着空轿子回去,做京中的笑柄。”      柳穆清只是笑,悄悄地将她拢在自己怀里:“你不出门,我就是扛也得将你扛出来。”      宋夷光当即恼了,小爪子不停地拍他:“什么扛!你当是扛猪仔呢!”两人嬉笑打闹成了一团,卫珩引秦婉到一旁,低声道:“如今太后在,你便不要过来了,人多眼杂,若是捅到了太后那里,我不愿你为我被罚。”      “无碍的,皇祖母不会那样待我。”见他分明是想自己的,但却还是为自己着想,秦婉心中一片动容,又四下看看,见并没有盯在这边,这才叹道:“这几日多多小心一些,温一枫那人,你知道的……”      卫珩颔首,他当日听到温一枫竟然向皇帝进言,要将自己也带去春狩,他便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温一枫心思深沉,绝不会做于自己无益的事,只怕是还想到了什么。偏生为了这件事,京中又对温一枫赞不绝口,说他身居高位也不忘拉拔同门两位师弟,如此重情重义。      他若真心拉拔也就罢了,只怕他的拉拔背后,藏着锋利的钢刀,就等着人自投罗网。      “我知道,你也多多小心。”卫珩轻声嘱咐,见秦婉含笑的小模样着实美艳,让他都有几分想入非非,便轻声说,“不许对别的男人笑,哪怕是应景儿也不成。”      秦婉撅嘴,一派委屈的样子:“你也忒霸道了些……”尽管如此,她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坏东西。”      卫珩扬了扬嘴角,声音低沉:“那我坏,你喜不喜欢?”      红着脸儿,秦婉好半晌才低声说:“喜欢,怎么不喜欢?不过……你也只能对我坏。”      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卫珩心情很好,笑出声来,起先声音倒小,渐渐的就大了起来。那模样好不欢喜,秦婉红着脸不理他,嘴角笑意藏都藏不住。      “原来两位郡主在这里,”身后传来凤鸾的声音,“太后娘娘找两位呢。陛下一会子还要训话,两位郡主且和老奴回去吧。”      糟了!秦婉暗道不好,凤鸾是太后的心腹,保不齐便要现在的事告诉太后,太后何等厌恨卫家,如此一来,只怕卫珩又要给太后厌弃一番,如此想着,秦婉也不敢再留,赶紧要跟了凤鸾回去。凤鸾只是笑看着三个少年,特特行了一礼,旋即笑道:“三位年轻有为,来日必然是大熙的栋梁之才。只是有一句话,老奴劝一劝,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就是陛下也违抗不得,还是不要想着不该想的,到时候惹恼了凤颜,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明摆着在警告卫珩,后者脸色陡然变了,看着秦婉和宋夷光悻悻的跟在其身后回去,愈发郁卒。柳穆清拍拍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夏竟成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婉和宋夷光一路回了太后的帐子,还未进门,就听见其中传来温一枫的声音:“臣与和宁郡主相识一场,郡主若能够欢喜,臣自然也欢喜。”秦婉顿时心惊,知道太后定然是叫了温一枫来跟前说话,这才会引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时心中悲凉,若是皇祖母执意要乱点鸳鸯谱,她必然会撕了温一枫那张伪善的面目,就算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太后盈盈含笑,见两人回来,只是笑着让人给她们端冰糖燕窝,又笑道:“凤鸾,两位郡主去了哪里?”      秦婉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凤鸾望了她一眼,笑道:“两位郡主都年轻,贪好玩呢,在营地之中闲逛罢了,不曾去哪里。”说到这里,她又笑着上前,给太后沏茶说,“太后以为郡主们去了哪里?”      “闲逛也好,若是在营地中迷了路,岂不让臣子们笑话?”太后笑道,目光转过秦婉,“婉儿年轻,有时候跟小孩儿似的,难免识人不清,别被包藏祸心的混账骗了去就好。”一番话又将卫珩给骂了进去,秦婉咬了咬下唇,无奈只能应了一声。太后说到这里,又笑道:“若能多结识如温大人一般的人,哀家就放心了。”      如温一枫一般的人若是多了,只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过誉了。”温一枫含笑回应了太后,又转头看向了秦婉,目光温柔如水,让秦婉顿时如芒在背,“若是郡主有所需,臣赴汤蹈火,也该为郡主做好。”      立时觉得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秦婉脸色发青,又不敢当着太后的面露出厌恶来,只能咬着牙佯作没有听见。见孙女儿如此,太后只是笑:“罢了,温大人下去吧,好好休息,午后陛下还要训话,不必再陪着老婆子了。”      温一枫也不推辞,向太后行礼之后便要退出去,见秦婉脸色着实难看,又面露关切:“郡主是不是不舒服?”      被他关心,秦婉只觉得被蛇咬了一口,蹙着眉并不理他。温一枫自讨了没趣,也不尴尬,向众人施礼之后,这才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太后才淡淡说道:“罢了,在营地这些日子不比京城,夷光若是想见柳家哥儿,召他过来就是了,别给了贼小子可趁之机。”      秦婉心中郁结,实在无心再留,白着脸儿退了出去,宋夷光无奈之下,也赶紧跟出去。看着两人先后出去,太后目光顿时严厉:“卫家的賊竖子!到底给婉儿灌了什么迷汤!”      见其盛怒,凤鸾也是无声一叹,方才她做主瞒下了卫珩和秦婉见面的事,就是知道太后会有如此反应。凤鸾看着秦婉长大的,本就疼爱有加,加上怜惜她丧母,又要独自撑起雍王府来,这才替她在太后跟前斡旋。      况且,赵王妃卫氏虽有诸多不是,但将这罪名强加到卫珩头上,未免过了一些。秦婉和卫珩两情相悦,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若是因前尘往事拆散了两人,让郡主伤了心,到时候还是太后心疼。      尽管如此作想,但凤鸾怎可能说出来,只是伺候了太后吃了燕窝,并不再提此事了。      *      当日下午,皇帝为此次春狩作出了训话,意在鼓励随侍者发挥自己的水平,为春狩更增添几分乐趣。上午才被说了一通,卫珩有些郁结,是以皇帝说了什么话也没有听清,满心惦念着秦婉会不会被太后迁怒,总是心神不宁,直到临近傍晚,柳穆清去见了宋夷光,顺带带回了秦婉的消息,这才让卫珩松了一口气。      对于卫珩和秦婉之间一直没能修成正果,柳穆清也是叹惋,但太后一日不改口,他俩就一日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但往事如烟,钱贵妃、赵王、卫氏皆已伏诛,太后始终无法释怀,这样莫说是卫珩不知如何是好,就连柳穆清也想不到任何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温师哥似乎总是向婉儿示好,不知是不是存了和卫师弟一样的心思。若这个假设成立,卫珩怕更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      如此想着,柳穆清长叹一声,和卫珩分吃了一块肉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卫珩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发青,他素来内敛,柳穆清还是不愿自己去戳他的伤口,只静默不语。迎着火光,卫珩目光忽的一深:“谁?”      “是我。”火光下渐渐走出一人来,那人身材娇小,正是夏昭华,她走得很慢,笑道:“卫公子心中不豫?”      “夏姑娘何必取笑?”见是夏昭华,卫珩紧绷的身子这才有几分放松,旋即苦涩一笑,“也没什么好不豫的,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在营地之中,各色皇亲都在,他不能用小横替自己传信,一旦被御林军截住,那更是说不清了。是以到现在,除了柳穆清带回来的消息之外,他一点都不知道秦婉如何了,现下满心的惦念。      夏昭华笑得很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扬了扬:“那这个……算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儿?”信封上字迹娟秀,一看就知道是秦婉的手笔,卫珩浑身一激灵,忙站了起来:“这……”      “宽心吧,郡主一切都好,没什么要紧的。”夏昭华含笑说,“我在营地之中行动不受限制,比你二人好上了许多。”这次太后带上夏昭华,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和雍王培养培养感情,以便来日成其好事,是以夏昭华在营地中没有不能去的地方,自然也包括见卫珩。      只与卫珩说了几句,夏昭华便去了,卫珩迫不及待的拆了信,见上面秦婉熟悉的字迹,顿时心安。待看完了,他的笑意又难免有些冷凝,将绛红色的薛涛笺扔到了火堆之中。      看来,温一枫的确比他想象的更为难缠,倘若温一枫先让太后松了口,那婉婉…… 者:薄幸欢颜 猎狼   待到第二日清晨, 便是春狩正式开始的时候, 是以好些人都热情高涨, 迫切的想要在皇帝跟前一展身手, 得了皇帝的认可。草草吃过早饭,皇帝上马领着众人去了,一时马蹄滚滚如雷,尘土飞扬,颇有几分磅礴之势。      因古有逐鹿天下之说,是以春狩就是以皇帝射鹿为开始。策马奔驰了一顿时间, 自有人放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鹿, 一众人围追堵截了一段时间后,皇帝拉弓射箭, 一箭贯穿了小鹿的脖子,得了阵阵叫好。      皇帝射鹿之后,众人各有斩获, 但大多是野兔等小动物。作为为数不多被皇帝钦点随侍的人来说, 卫珩很久也不曾有猎物,尤其是在柳穆清和夏竟成各有了成果之后,世家子之中的某些好事之徒看向他的目光便有些玩味了。      当即就有人大笑着上前, 佯作不经意的玩笑:“卫公子这样一二个时辰, 竟然一无所获。实在很难想想是我大熙绝无仅有的双科会元啊,别是虚有其表, 只靠着运数才得了会元的吧?”他笑到这里,又故作轻松, “我险些忘了,吏部尚书温大人可是卫公子的同门师兄。”      话中俨然映射卫珩是靠着温一枫上位,柳穆清都神色大变,正要帮卫珩说话。后者却懒洋洋的看了对方一眼,笑道:“若我未曾记错,尊驾乃是诚国公府的世子吧?诚国公府乃是我大熙的世家,陛下的祖父庆元先帝爷的皇后正是诚国公府出身。有这一层关系,不知尊驾如何没有靠上去,连个会元之位都挣不到?”      一番话让对方脸色立时发青,他和卫珩在乡试之时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卫珩记不住他,但不想,卫珩立时说出了他的身份来,还一番让他找不到话语的反驳。若说卫珩靠着温一枫上位,那他和天家都能算上姻亲,如何不去靠一靠?      本还为小师弟捏了把汗,但见他一点也不含糊就将对方骂了回去,一时心中也是松了口气,策马到他身边,低声道:“卫师弟,不必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他们嫉恨你罢了。”      “我并不放在心上,他们也不值得我放在心上。”卫珩笑盈盈的说道,自小及大,他看了多少人的白眼,是以仅仅是这样嘲讽让他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但他早就不是往日那个卫珩了,不管多难,他都要娶到婉婉,宠她一辈子,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故此,卫珩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避开别人的锋芒,他要别人都知道,他不是碌碌无为之人,这样才能一辈子保护婉婉。      如此想着,卫珩忽的一笑,跟上了皇帝。众人如今注意力都在前方,微风过后,草丛之中似乎是蛰伏了猛兽。现下猎到的东西都是小动物,因此自然有人想要做第一个猎到猛兽的人,让皇帝刮目相看。方才被卫珩一番呛,诚国公世子只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迫切的想要将卫珩打压下去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当即一马当先追了出去,朗声笑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可就当仁不让了。”      见他如此狡诈,众人谁肯示弱,都纷纷策马追了出去,一时马蹄如雷。草丛的猛兽也被其震动,发出了低吼声来震慑这几个年轻人。偏偏初生牛犊不怕虎,众人还是大笑着朝其冲了过去。草丛晃动之下,忽的响起一声狼嚎声,纵然是白日,听来也是渗人。诚国公世子脸色骤然变了,忙取箭拉弓,谁想草丛之中立时跃起一头四足猛兽来,他在最前面,猛兽顿时朝他扑去,准确无误的咬断了他所骑的马的喉咙。      那是一头独眼狼,生得十分肥硕,比众人认知之中的狼都大了不少,仿佛一头老虎一样横在众人跟前。      猎杀猛兽,本来就要冒着可能被其反扑的风险。独眼狼咬断了马的脖子,诚国公世子被扔下马来,狼狈至极。本还热情高涨的众人立时被涌出的鲜血所震慑,御林军首领高呼道:“保护陛下!”话音刚落,随行的御林军立时将皇帝团团围住,生怕被独眼狼冲上来伤了皇帝。      独眼狼耳朵平平的伸出,背毛竖立,嘴唇皱起,门牙露出,尾巴平举,弓着背低低的咆哮,俨然是盛怒之时才会有的肢体语言。御林军是皇帝亲卫,自然是先顾着皇帝的安危,方才想要一展拳脚的诚国公世子被掀翻在地,已然吓得哭爹喊娘,因为离得近,几乎都能闻见独眼狼嘴里喷出的腥臭味。他不停的往后缩着,脸早已惨白没有任何血色。而他所骑的马被独眼狼甩开,一嘴的鲜血,更甩了不少在诚国公世子脸上,由于太过惊惧,他臀下已然泛出了黄色的液体,湿了整个裤子。      他这模样太过狼狈,众人纵然同情,但谁也不肯冒着风险过去。独眼狼低吼着,蓄势待发,这样近的距离,只消一下,便会被咬断喉咙。独眼狼弓着背,嘴里呼出阵阵腥风。诚国公世子吓得厉害,尿了裤子哀哀哭泣,全然不见方才趾高气昂嘲笑卫珩的样子。众人将皇帝团团围住,看着那大小如同老虎的独眼狼,知道诚国公世子凶多吉少。      那头独眼狼像是知道猎物吓得厉害,当即向其扑了过去,吓得其杀猪似的叫了起来。眼看就要葬身狼口之下,人群却是飞出两只箭矢来,立时贯穿了那头朝诚国公世子扑去的狼。不等众人转头看自己,卫珩再次拉弓射箭,又是一支箭矢离弦,两箭出去,独眼狼顿时被击倒,鲜血喷了诚国公世子一脸。腥热粘稠的血喷在脸上,今日本就受惊过大,他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独眼狼连抽搐都不曾,就这样不动了。众人这才敢上前,见独眼狼双眼正好被两支箭矢贯穿,可谓是一击毙命,又不曾伤到皮毛。皇帝当即拊掌笑道:“你很好,很有你爹当年的风范。”      “多谢陛下夸赞。”卫珩不动声色的谢了皇帝的夸赞。好几个世家子脸色发青,今日看着卫珩不曾有斩获,众人心中都是万分得意的,谁想卫珩竟然再次大放异彩,让这些被他压得死死的世家子颇有几分不平。      御林军首领蹲下身子看了看已死的独眼狼,低声道:“这狼颇有几分奇怪,狼都是成群行动,怎会只有这一头?更何况这头如此巨大,只怕是狼群之中的狼王才是。”      “将军的意思,是附近还有狼群?”温一枫挑着眉头,似是很担忧的样子,御林军首领忙颔首称是:“是,只怕还有狼群在附近。我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能让狼王单独行动。”      “总会有原因的。”温一枫微微一笑,扫视着附近的草丛,见方才独眼狼王跃出来的地方还在抖动着,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温一枫沉吟片刻,忽的扬起一个诡秘的笑容来。      他笑罢,忽的望向了卫珩。见后者被一众人簇拥,更得了皇帝的夸赞,只是淡淡一笑,上前轻声笑说:“卫师弟今日如此能耐,可要好生消受才是。”      *      待中午转回营地,早已有人十分欢喜的将此事传了回来,秦婉本是为卫珩捏了把汗,但得了最后的消息,也是松了口气,宋夷光欢喜的抱着秦婉:“卫珩这么厉害,你说柳木头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厉害呀?”      “要那样厉害做什么?”秦婉含笑望着宋夷光,“太厉害了可不好,你素来是个孟浪性子,稍有不慎便是得意忘形,莫说表哥,连我有时都想揍你。他若真这样厉害,打得你还不了手可怎生是好?”      一番揶揄让宋夷光立时红了脸,顿时追打起了秦婉,后者笑着直躲,打闹时倒是撞到了回来的雍王身上,秦婉难免尴尬,乖巧的唤了一声“父王”。雍王今日本来就想着双生子会不会因为人多而害怕,是以一回来便找儿女来了,见秦婉和宋夷光在一处,独独不见双生子,忙问道:“阿羽和媛媛呢?”      营地的边缘是一片花海,如今暮春时节,草丛间花朵盛开,蝴蝶飞舞,好像画卷一样美丽。而花丛之中,有一大两小三个肉球,将自己团得小小的,蹲在花丛中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样的专心致志。      见三人蹲在地上如此认真,秦婉忙笑道:“夏姑娘领着他俩在做什么呢?”还未说话,秦羽转头就说:“姐姐不要说话!”又见雍王一起来了,忙迈着小短腿去拉雍王和秦婉,“父王和姐姐一起看。”      父女俩不明所以,忙不迭的跟去,见三人看得专心致志的居然是……一只毛毛虫在吃绿叶!秦婉立时无语,两个小的倒是很欢喜:“夏姨说蝴蝶都是这样的虫子变成的,可是它是怎么变成蝴蝶的,好奇怪呀……”      “吃饱了,长大了,就变成蝴蝶啦。”夏昭华摸着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两人挺起小胸膛:“吃饱肚子,就会变成蝴蝶?”两人忽然笑得格外鸡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怕也想着自己能长出翅膀来,变成蝴蝶吧。      雍王蹲在两小身边,见其如此欢喜,心中也自是感念。抬眼望了夏昭华一眼,见她注意力浑然不在自己身上,甚至于并未多看自己一眼,只是笑着回答双生子孩子气的话,耐心的程度,连他这个父亲都自叹弗如。双生子说得十分欢喜,不多时就牵着夏昭华蹦蹦跳跳的离开,走了不多时,秦媛忽的摔在地上,沾了一身的花瓣,秦婉忙不迭的要去抱她,夏昭华将其拦住,蹲下身子笑道:“媛媛,自己站起来,到夏姨这里来。”      秦媛本还想哭,但听了这话,又咧开笑容,起来便扑到夏昭华怀里:“最喜欢夏姨了。”      见其如此,秦羽自然不肯依,也非要夏昭华抱,夏昭华也不推辞,将两人一边一个抱了起来。她那样娇小的人,谁又能想到竟有如此力气。想到那日被夏昭华打横抱起的事,雍王就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不得不说,这样望着夏昭华的背影,他竟觉得十分幸福,若是阿湄还活着,现下他们一家子,也是如此的幸福。      待转回营地腹地,皇帝等人早就回来,今日猎到的鹿被皇帝命人烤了,更是直接赏了卫珩一只鹿腿,能得此殊荣,足见得皇帝对其十分满意。尽管好些世家自心中不平,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卫珩的确是很有能耐的人。更不说今日诚国公世子竟然被独眼狼王吓得尿了裤子,这一点足以让卫珩看来更为英武。      太后也只说自己身子不适,并不去看卫珩的战利品,轻描淡写的笑道:“这卫家小子倒是着实有些能耐,不怪皇帝这样看重。”她话中不着喜怒,秦婉和宋夷光都不敢贸然接话,生怕触怒了太后。唯独凤鸾伺候在太后身边日久,又陪着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佯作没有听出太后的意思,笑道:“我瞧着也很是厉害呀,到底是文武双科连中二元的人,倘若是殿试之时连中三元,那可就顶顶热闹了,可是大熙朝堂的幸事不是?”      太后冷笑道:“你倒是嘴乖。”督太监又亲自送了鹿肉进来:“太后娘娘和两位郡主虽是不出去,还是吃上一些鹿肉吧。陛下特特嘱咐,和宁郡主身子算不得顶好,还是少吃一些,免得克化不动,奴才一会子命人送来煨得烂烂的肉糜粥,还请郡主多用一些。”      “公公有心了。”自小伊始,不管是督太监还是凤鸾,一向都对她照拂有加,是以秦婉受用之时也十分感念两人。督太监含笑:“郡主言重了。”转身正待回去,被太后叫住:“怎不见温一枫?”      “温大人有些事儿耽搁了。”督太监含笑回答,“今日卫公子杀了狼王之后,温大人便跟众人落下了一截。温大人到底是文官,只怕是见了血腥,有些不适。”      “嘱咐他好生将息着,别坏了自己的身子。”太后这才稍微放心,又淡淡说道,“以温一枫人品家世相貌,哀家才最是中意。”      能将太后哄骗成这样,不得不说,温一枫着实是有些能耐。但他的为人,秦婉还不明白?若真是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到了最后,只怕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吃了一些鹿肉,秦婉嫌克化不动,也就不再吃了,凤鸾也伺候太后睡下,又吃了一碗烂烂的肉糜粥,秦婉这才出门去走动走动。帐子里还有不少人在把酒言欢,皇帝今日心情大好,赏了好几坛子酒下来,令众人畅饮,下午的狩猎也随之取消。众人便没了顾及,纷纷放开了吃。夏竟成上次想灌醉卫珩却反被灌醉,早就吸取了教训,不去跟卫珩喝,改作了劝柳穆清,浑然不想想一会子宋夷光定然是要跟他算账的。      营地中现下并没有什么人,秦婉懒洋洋的在其中散步,今日一上午在营地百无聊赖,现下有些发困,也就绕回去睡觉了。回到帐子里还未等坐在床上,便有一双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秦婉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抱住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对方身下:“婉婉这样怕我?”      他吃了酒,瞳仁里也染上了几分说不出的微醺,就那样瞧着秦婉,低头便吻住她小巧的耳垂,轻声撩拨她:“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欢最近是不是很勤快,单章全都破四千了哦~ 我们太后宝宝其实就是个别扭人么么哒~ 醋缸宝宝很快就要以个人魅力征服太后啦~ 到时候抱得美人归……嘿嘿嘿嘿嘿嘿嘿【痴汉笑】 变数   小巧的耳垂被吻住, 潮湿的舌尖轻轻吻着她, 让秦婉浑身都软了。卫珩犹嫌不够, 轻笑道:“婉婉想我么?嗯?”      他尾音扬起, 秦婉身子立时软了,旋即抱着他:“我自然是想你的。”因为在太后跟前,她连说话都不敢跟卫珩说,好容易送一次信,还是夏昭华自告奋勇才去的。但秦婉到底不好次次烦劳夏昭华,是以现下有一肚子话想跟卫珩说, 但张口后, 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才好。      因今日猎了狼,卫珩被皇帝结结实实赞扬了一番, 让好些世家子心中不快已极,但又苦于无奈,加上皇帝说今日畅饮, 便有好些人想要将卫珩灌醉了。但卫珩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 在灌翻好几人之后,也样做自己不胜酒力,要回去好好歇一歇。      然而他前脚出了帐子, 后脚就来了秦婉这里。      他身上带着稀薄的酒意, 秦婉都像是要醉了。卫珩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徐徐喷薄, 秦婉立时软了身子。见她连脖子都泛着春色,卫珩勾了勾唇角, 旋即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湿滑的舌尖游走,让秦婉浑身更是酥麻:“卫珩,别这样……”      “别怎样?”打定主意要欺负她的卫珩笑盈盈的问道,低头又吻上她的脖子,低声笑道,“婉婉好香……”      秦婉哼哼了几次无果,索性不再推他,只低声说:“别咬出印子了。”倘使让皇祖母看到,这次春狩,便不要想善了了。      见她如此乖顺,卫珩忽的一笑,翻身躺在她身侧,将她抱在怀里:“逗一逗你罢了,怎还当真了?”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搂在怀里,“你宽心,咱们成亲之前,我绝不会……”他说到这里,脸上忽的一红,“所以,你别怕。”      见他想得比自己还多,秦婉忍俊不禁:“你这色胚,成日净想着些三不着两的,仔细我……”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将脸儿埋到卫珩怀里,“我再不理你了。”      “真不理了?”卫珩笑道,将她的脸儿托起来,唇舌顺势压了上去,将她柔嫩的双唇细细尝了一遍之后,这才放了她,笑道,“果真不理了?”      秦婉胀红了脸,脸儿埋进他怀里,轻轻说:“就是不理了,你少欺负我。”又横了他一眼:“我可要睡觉了,不许你再闹我,不然就给我下去。”说到这里,她背过身去,留了个背影给卫珩。卫珩倒也不恼,将她扒拉进怀里,旋即笑道:“我陪你一起睡。”      秦婉并不理他,似是睡着了一般,就这样倚在卫珩怀里。随着呼吸,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一把小小的扇子覆在眼窝,卫珩愈发看痴了,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婉婉,我好生喜欢你。”      她只是哼了哼,顺从的滚进他的怀抱。      *      今日吃了酒,卫珩很快也就困了,两人同衾而眠,一直睡到了临近申时,才被杜若叫了起来,秦婉睡眼惺忪的被杜若推醒,一脸不知所措。杜若忙道:“郡主,祖宗,现下凤鸾姑姑堵在外面呢,郡主想个法子才是正道理。”      方才杜若进来,不料郡主和卫公子竟然躺到一块去了,若非两人都是衣着完好,杜若非要以为两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但现下已然无暇去管两人为何会睡到一起去的事儿了,太后如此不待见卫珩,凤鸾现下却堵在外面,若不想个法子出来,这次春闱非要闹出什么事儿才能收尾。      如此想着,杜若忙推醒了秦婉。听完了事情经过,秦婉暗叹皇祖母竟然对卫珩厌恨到这种地步,自己不在她跟前一会子都要命凤鸾来查。卫珩脸色发青,搂着秦婉的腰儿,纵然不发一语,但显而易见的,他十分不豫。秦婉也是无奈,轻轻的啄了啄卫珩的脸:“乖,现下听我的。”      将卫珩藏在了床下,秦婉这才收拾了自己,绕出屏风去。凤鸾早就等在了外面,见秦婉出来,笑盈盈的说:“郡主可算是醒了,白日睡了那样多日子,晚上可还睡不睡了?”说到这里,凤鸾又望向了秦婉,一派“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秦婉立时尴尬了起来:“可是皇祖母要我去伴驾?”      “这倒不是,温大人现下陪着太后娘娘说话呢。”凤鸾笑道,“太后娘娘对温大人赞不绝口,连连称好。”她说到这里,又命一起来的小丫鬟端进来一份枣泥糕,“太后娘娘说,郡主今日中午不曾用什么,现下怕也是饿了,还是先吃一些。今日晚膳怕又是烤肉,郡主还是不要多吃了,免得克化不动。”      秦婉含笑称是,想到太后竟然会对温一枫赞不绝口,心中便是一阵憋闷。温一枫好比一条毒蛇,张着大嘴随时要咬人,一旦皇祖母被他迷惑,卫珩必将任其鱼肉。      念及此,秦婉心中骤然涌出厌恶来,淡淡道:“温大人如此,倒是显得居心叵测了。”      “郡主似乎很不喜欢温大人?”凤鸾笑道,“老奴瞧着,温大人是很好的。”      见凤鸾也这样说,秦婉觉得那口气愈发在心中出不来,低声道:“姑姑也该知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想到温一枫的为人,秦婉恶心得要命,但她不能说出来。      她没有证据,若是贸然这样说出其是真小人,就是她为了卫珩,刻意栽害温一枫。      是以秦婉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不愿再说了。凤鸾只是笑,又嘱咐秦婉吃一些枣泥糕,这才慢慢的退了出去。待出了秦婉的帐子,凤鸾长叹了一声。作为在宫中多年的老人,她怎会看不出秦婉有事藏着?能让秦婉这样紧张,若说不是卫珩,凤鸾都不相信。而秦婉从来不是个要冤枉旁人的姑娘,会说出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话,只怕温一枫难保干净。      不过凤鸾也不曾深究,只是回了太后那里。温一枫正和太后说话,见凤鸾回来,还不忘点头致意。凤鸾含笑连连:“温大人客气了。”说到这里,又向太后行了礼,“回太后的话,已然将枣泥糕送去了。郡主今日贪睡,才起身呢,只怕也吃不了几块。”      “让她好生休息也好。”太后含笑,又佯作不经意问道,“可有什么人去瞧郡主?”      凤鸾笑得合不拢嘴:“太后糊涂了,郡主睡着呢,谁去瞧郡主?就是雍王爷这做老子的都得避嫌,难道还有旁人能去?”打小儿凤鸾就疼秦婉,上次肯为了她瞒下卫珩的事,这次自然更不会将他透露出去。如此一番对答,让太后勉强安心:“婉儿年岁小,哀家难免担心。倘若她身边的人都像温大人如此,哀家也也不会如此担心了。”      温一枫忙起身推辞:“太后过誉了,臣绝没有太后所说这样好。只是和宁郡主……臣难免上心一些。”他说到这里,又笑得略带了些腼腆,眉眼间露出的几分情愫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太后只是笑:“哀家是信得过你的。”自温一枫得了状元以来,从未有过任何不好的名声,加上洁身自好,甚至连个侍妾都不曾有。这样的男儿,如何比不过卫家的贼小子了?      温一枫盈盈含笑:“多谢太后信任。”却也望向了凤鸾,如今营地里寻不见卫珩,若说不在秦婉那里,他是绝对不信的。凤鸾能在太后跟前伺候,自然有自己的好处,真的发现不了卫珩在秦婉那里?只怕是刻意隐瞒包庇卫珩。      温一枫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当然知道凤鸾对于太后而言至关重要,自不能傻傻的去提出此事,一旦打草惊蛇,将太后喜爱给作没了,未免得不偿失。是以他并不深问,只是含笑。偏巧太后笑道:“今日卫家那小子猎了狼,你怎的就落在后面了若是被吓到了,可言好生将息着,切不要逞强。”      温一枫笑道:“臣虽是文臣,却也没有这般不济。只因今日御林军的将军说,狼都是成群出没,卫师弟猎了的怕是狼王。臣寻思着,狼是种生性残暴的生物,倘若是发现了气味尾随,岂不闹得人仰马翻。是以命人将血迹掩埋掉,聊胜于无。”      他像是早就想好了说辞,是以全都顺理成章的说出来,只是说得太顺了些。太后不疑有他,只是含笑:“你倒是有心。”又嘱咐温一枫好生休息,这才让其下去了。待温一枫一走,这才拉着脸问道:“卫家那贼小子果真不在婉儿那里?”      “那哪能在?”凤鸾佯作不知,“郡主睡觉呢,卫家哥儿倘若在,紫苏和杜若能不叫唤她俩素来忠心,难道能看着郡主给男人坏了闺誉?”      寻思着也是些个理儿,太后便不再深问了,沉吟片刻后:“你以为温一枫如何?”      “温大人好虽好,只是……”凤鸾说到这里,忙笑道,“太后可要听我一句?”太后望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凤鸾又笑道:“太后若执意要和宁郡主与温大人成亲,岂不是让祖孙之间离心?太后只想着自己能给郡主什么,在终身大事上,可曾问过郡主想要什么?况且,太后明知郡主和卫家那哥儿情非泛泛,说不得怕是早就定情了,太后偏偏要横插一脚,牵出什么温大人来。”      太后脸色泛青,冷笑道:“你是愈发能耐了,如今竟敢编排起我的不是来。婉儿年岁小不知事,你倒是也犯糊涂!倘使是旁人如此说话,早被我拉下去打板子了。”      凤鸾笑道:“正因我并非旁人,这才敢说实话。若卫珩不是卫家的儿子,太后也会这样反对?”      若卫珩不是卫家的儿子……太后青着脸,平心而论,卫珩并不比温一枫差,甚至远胜于温一枫。尽管不及状元显赫,但状元每三年都有,像卫珩一样在文武双科连中二元的却是绝无仅有。      见太后不说话,凤鸾知道她正在沉思,当即笑道:“况且,太后难道一点也不顾念郡主的心思?”正是因为太后知道秦婉心悦卫珩,这才一番围追堵截。但静下来想想,倘使这样乱点鸳鸯谱,保不齐秦婉如何呢。      太后从来不在乎卫家人如何,但不能不在乎秦婉。      见她不说话,凤鸾只是笑。作为贴身伺候太后的人,连她都觉得是太后的不是,可见太后对于卫家近乎偏执的厌恶有多不合理。      *      并不知太后主仆间说了什么,秦婉很快就让卫珩先回去。卫珩方才听了凤鸾的话,板着脸,一脸的不豫,搂着她的腰儿,话中酸意都快喷出来了:“我好,还是温一枫好?”      “自然你更好。”知道他醋缸子又翻了,秦婉忙笑道。刚说完就被他捞着腰儿往身边一带,小腹紧紧贴上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婉笑盈盈的,乖巧的迎上卫珩的目光,“你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的,就是神仙都比不上你。”      他还是板着脸,但嘴角扬了扬,已然有几分松动了,俊脸慢慢凑近她,低声笑道:“婉婉这话……你好香。”      他说罢,轻轻吻住秦婉的双唇,又觉得这柔软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当即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好似想将她拆卸入腹了。      好半晌之后,卫珩这才松开秦婉,后者早就软了身子,若非被他抱着,只怕非得滚到地上去不可。笑盈盈的将她抱到床上坐定,卫珩低声笑道:“婉婉好可爱。”      锤了他一把,秦婉低声骂道:“都是你招我的。,仔细我……”      “不嫁了?”卫珩抿着唇笑,“小丫头还嘴硬起来,再让我尝尝这可怜见的小嘴。”他作势欲亲,将秦婉吓得厉害了,扭着身子不要他碰。      两人闹了一会子,天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营地上,天边的火烧云十分艳丽,仿佛充斥着淡淡的血色。      两人先后到了主帐前的空地,生了一堆火,众人正围坐。今日柳穆清差点被灌醉,气得宋夷光连骂好几个世家子,那护犊的样子,让众人都再也不敢招惹了。也不知她是怎么了,竟然坐在位子上一语不发,好似出了什么事儿。偏偏秦婉眼尖,见她双唇似有些红肿,笑道:“嘴被蚊子叮了?”      宋夷光好似惊弓之鸟跳了起来:“都是柳木头招我的!趁吃醉了,就占我便宜!”      那时骂跑了好几个世家子之后,宋夷光转头要照顾柳穆清,谁想这人吃醉了力气那样大,将她压在怀里,不由分说就亲她。好几次下来,她小嘴都肿了。生怕被人发现,是以宋夷光坐在座位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秦婉笑得肚子疼,也不再去揭短。待帝后到场,这才开宴。随着天色渐晚,众人连吃几盏酒,也渐渐微醺。一时酒酣,却听一声刺耳的狼嚎响起,在月色下十分逼人,旋即数声狼嚎同时响起离得这样近。      众人神色皆是变了,见火光照射的边缘,的确有眼冒绿光的动物蓄势待发,它们低吼之时,似乎都能闻见它们嘴里的腥臭味。      是狼群!    狼袭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 众人难免心惊, 营地里四下响起狼嚎声, 众人都是正在饮酒说笑, 营地里忽然涌出来狼嚎声,火堆边上立时就慌了手脚。众人纷纷起身狂奔,偏偏这样举动更为刺激狼群,有不少狼从黑暗中扑了出来,难免有人被立时扑倒。      一时人仰马翻,秦婉和宋夷光慌忙起身, 在场的世家子虽然皆是奋力想要抵抗, 但大多吃了酒,醉醺醺的也根本无法和狼群相抗衡, 很快就被七荤八素的掀翻在地。御林军纷纷围上来,将帝后紧紧护住,生怕出了什么事儿。      营地里充斥着狼嚎和低吼, 听来十分渗人。不少人受惊之下, 开始跑动起来,美酒洒了一地,更有些浇在了火堆上, 火光冲天, 好像要将夜幕撕出一道口子来。秦婉和宋夷光被人群推搡,摔到了地上。待回神, 一头狼已然扑到了眼前,它眼泛绿光, 仿佛连嘴里都喷出了阵阵腥风,很是怕人。秦婉和宋夷光大气都不敢出,看着那头狼流出涎水,似是对于这两块自小娇生惯养的肥肉十分感兴趣。      “婉婉!”眼看两人在劫难逃,卫珩分开人群,见两人被狼唬得动也不敢动,更是急得要命,不消细想,他一脚踢中那头狼的脑袋,那狼本来准备享用自己的大餐,被这一脚踹得正着,当即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后,抽搐两下,不动了。      两人早就被吓得脸色苍白,卫珩和柳穆清一直在一处,见两人吓成了这样,忙各自抱起自己的心上人。一路将两人抱到了安全地方,卫珩这才惊觉双生子还没有着落。如今营地上空充斥着惊叫声、哀哭声和狼嚎声,更有人被咬住了,正在哭泣,场面可谓是乱成了一团。初一那日双生子受了惊吓,如今又是人荒马乱的时候,难保不会再受创伤,是以卫珩将秦婉放下,捧着她冷汗涔涔的小脸:“婉婉乖,别怕,没事了。我现在去找阿羽和媛媛,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说罢,又望向了柳穆清:“柳师兄,婉婉就烦劳师兄照顾了。”      “你宽心。”柳穆清忙应了下来,秦婉想叫住卫珩,奈何他转身便进了人群,让她的话堵在了喉中。看着他入了人群,秦婉说不出什么感觉,一时心中空落落的。      卫珩甫一进人群,就险些被奔走的人撞倒。卫珩顾不得许多,在人群中找寻着双生子。其间还有狼向着他扑了过来,奈何卫珩天生神力,只一拳,便将扑来的恶狼打飞。四下狼嚎四起,好似在营地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一时间,卫珩心中愈发急切,身边火堆忽然晃了一下,只听火中传来狼的哀嚎声,而不远处,夏昭华伸出的脚都来不及缩回来,在她身边,则是抱着双生子的雍王,看雍王的模样,也是着实被夏昭华惊到了。      方才有恶狼向着自己四人扑来,夏昭华来不及细想,一脚则将其踹入了火堆。纵然身为女子,但她也是个天生神力的主儿,绝不是一头狼可以轻易奈何得了的。将狼踹进了火堆,转头迎上雍王震惊的神色,夏昭华难免急了:“还傻站着做什么?你想喂狼就趁早扔了两个孩子,我带着他们逃命去。”      雍王这才回神,忙跟上夏昭华。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双生子却并不明白现在的局面,双双拍着手:“夏姨好厉害!”      远远见了这样的情景,卫珩忽的松了口气。只要夏昭华在,他笃定雍王和双生子都不会有事。纵然夏昭华素来是个温柔的女子,但到底是将门之女,又力大无穷,即便真被几头狼围攻都未必能被占去便宜。是以卫珩决定不再去管,还未来得及回秦婉身边,又听见如雷的马蹄声,其中还夹杂着有人的惊呼:“马群受惊了!”      营地四下里狼嚎四起,更不知道有没有狼袭击了马厩,狼嚎之中,又多了马的嘶鸣声,受惊的马群狂奔之下,当场便将好些人卷入了蹄下,仿佛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卫珩大惊失色,生怕秦婉被马群伤到,慌忙要回去,转头则见被人群冲散的太后颇有几分狼狈。      原本御林军保护着帝后和太后,但奈何太过混乱,加之现下马匹受惊,一路狂奔而来,更是让场面失控。太后就和几个御林军被冲散了,太后上了年岁,自然经不起磋磨,那狼狈的样子看来,似乎随时都会气绝当场。      卫珩并不识得太后,但能在围场且衣着华丽的老妇人,除了太后还能有谁呢?在觉察出太后的一瞬间,卫珩脑中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来——倘使太后死了,便没有人会阻拦他和婉婉了,更没有人会逼着婉婉和温一枫在一起了。      如此想着,他便要佯作不见的置之不理。刚转身,身后便传来苍老的惊呼声,卫珩浑身一颤,眼前忽的又浮现出秦婉的脸来,还有她曾经柔柔的告诉自己的话:“我希望皇祖母可以长命百岁。”      婉婉那样在乎这个祖母。      无声一叹,卫珩还是转身朝太后跑了过去。一头挂着涎水的狼正恶狠狠的盯着太后,正要扑上去,便被卫珩一脚踹到了脑袋上,立时滚出好远,七窍流血而亡。      今日连连受惊,太后苍老了许多,见卫珩一脚便踹开了恶狼,当即望着卫珩。纵然并不识得卫珩,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让太后立时蹙起了眉头:“你是卫珩?”      卫珩并不回答,听得马蹄声愈发近了,当即俯身背起太后。想到自己素来针对卫珩,今日却为他所救,太后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说:“你信不信哀家杀了你?”      “太后如果有命逃出去的话,卫某再给太后杀也不迟。”卫珩淡淡说道,并不去理太后话中的威胁之意。听得身后马蹄声如雷,太后回头去看,见受惊的马群已然将方才自己待的地方踏过了,倘使没有被卫珩背起来,只怕现下自己已然葬身马蹄之下。如此想着,太后难免有些动容,但也不肯轻易示软:“你明知哀家很是厌烦于你,是为了婉儿?”      “是。”想到秦婉,卫珩握了握拳,“和宁郡主所希望护住的人或事,我都会替她护住。”      一路将太后背到了秦婉和宋夷光所在的地方,卫珩这才将其放下来,如今营地早就乱成了一团,太后虽然狼狈,但却安然无恙,让秦婉和宋夷光很是惊喜,双双扑到太后怀里,喜极而泣。这样哭了一会子,秦婉抹干了眼泪,见卫珩脸色阴鸷,忙笑道:“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言谢岂不生分了?”卫珩望向秦婉,复无声一叹,“你欢喜就好。”      冲天的火光之下,黑暗之中,隐隐又透出一个黑色的身影来。那身影很大,大得不像是狼,伴随着低低的吼声,卫珩神色一凛,慌忙挡在了众人跟前。那是一头狼,肥壮如同小牛,和今日白日的独眼狼王体态相似。      通常狼群都是由一对优势对偶为首领,是以眼前这壮如小牛的狼和白日的独眼狼王定然是一对,不难想象,此番应该是来报仇的。它低吼着,耳朵平平伸出,露着牙齿弓着背,一看就是盛怒的样子。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在现在这个手无寸铁的时候,这样一头狼扑上来,其他人势必成为卫珩的累赘,只怕大家都凶多吉少!      这头狼喘着气,口中呼出阵阵腥风来,卫珩拦在众人跟前,生怕一个不慎让它有了可趁之机。这头狼似是知道卫珩所想,当即便跑动起来,它奔跑速度很慢,在即将迎上卫珩之时忽的加速,调转了方向,向着秦婉去了。卫珩骤然变色,慌忙将秦婉搂在了怀里退开几步,躲开了这畜生的獠牙。但剩下的三人自然暴露了出来,卫珩大呼不好,慌忙上前,岂料这头狼忽的折回来,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膝上本就有旧疾,儿时顽皮落水,膝上便坐下了病根儿,每逢阴雨连绵的日子,他就疼痛难忍,后来有秦婉给他的膏药,还有火蚕绵做的护膝,一直未曾再发作过。但被这畜生咬了一口,皮肉都能感觉到牙齿的冰冷,卫珩闷哼一声,立时稳不住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忽然倒地,将秦婉吓得不轻,忙去扶他。膝上钻心的疼让卫珩脸色十分难看,额上豆大的汗珠都渗了出来,可见这一下很是要命。      这挡在众人之前的屏障倒地,这头狼立时朝着剩下三人冲了过去,太后年老体衰,难免成了累赘。眼看就要被扑倒,这头狼口中的腥臭都喷在了脸上,太后几欲作呕,眼看避无可避,太后闭目等死之际,被放大的狼脸却在眼前停住了。低头看去,一只手紧紧的掐着狼的咽喉,只听一声清脆的“咔”,这头狼的颈骨被卫珩拧断,立时毙命。      卫珩脸上汗水密布,好在众人距离都不远,否则,以他现在的行动力而言,根本不可能救下太后。他脸色十分难看,膝上已然血流如注,见秦婉急得泪眼婆娑的样子,还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别哭,一点都不疼,真的。”      春狩的第一日晚上,便是狼群袭击,马匹受惊之下,将好些帐子尽数毁了,更有好几人丧生。众人皆是十分狼狈,除了卫珩之外,更有好些人丧生,或是死在了狼群口中,或是死在了马蹄之下,好好的一夜竟然被弄得这般田地。      和太后被冲散之后,皇帝都不敢对母亲还活着抱有希望了。但渐渐将骚乱平息之后,找到五人之时,见除了卫珩之外,剩下四人都安然无恙的时候,皇帝又惊又喜,听柳穆清说罢经过,大赞卫珩忠勇,又亲自指了人给卫珩诊治。太后今日受了惊吓,吃了一盏药,自行回去歇着了。      “卫公子腿上本就有旧疾,现下被咬上一口,若是不好生疗养,只怕坐下病根儿来。”给卫珩上完了药,太医出来回话,因为连皇帝都亲自等在外面,更不敢怠慢,只将实情和盘托出。“若是过了今夜,伤势不曾加重,便应是无碍了。多加调养,势必不会留下病根儿来。”      皇帝“唔”了一声:“朕只将卫珩托付与你,倘若真是伤势加重,朕拿你是问。”      趁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秦婉赶紧进了帐子。帐子里弥漫着一股子药味,着实有些难闻,卫珩躺在软榻上,正闭目养神,因为失血,俊脸有些苍白,英挺的眉毛蹙起,怕是伤口很疼。她缓步靠近,他神色忽的一松,旋即睁眼笑道:“婉婉。”      今晚闹了一晚上,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有些劳累了。秦婉坐在软榻边,伸手轻抚卫珩的脸:“你好好休息吧,我陪着你。”      “眼里都有血丝了,陪我作甚?”卫珩低声笑道,神色松惬,“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没事的。”      秦婉只是笑了笑,与他十指紧扣:“卫珩,多谢你,真的……”太后素来不待见卫珩,哪怕今日卫珩撇下太后不顾,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何况在他膝盖受伤之后,行动不便,即便救不了太后,也无人会说他的不是。可是他仍然坚持救下了太后,若非是为了自己,他不必如此拼命。      他露出笑容来:“真要谢我?”他目光温柔:“我饿了,想尝尝婉婉的小嘴。”      “色胚!”秦婉脸儿微微发红,“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饶是如此说,她还是坐到他身边,轻轻吻上他的唇。卫珩喉中泛出低沉的笑声来,由得秦婉亲吻。起先倒还好,渐渐他就不满了,大手压住她的后脑,大肆吻她,最后才心满意足的放开秦婉:“婉婉的小嘴真香,还想再尝尝……”      他故意舔了舔嘴唇,丰润的双唇泛出□□的光泽来。秦婉气不过拍了他一下:“小淫贼,你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他故意叫了一声,顺手将秦婉抱在了身边,后者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连动都不敢动。卫珩“嗤”的笑出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婉婉打得我好疼……”      秦婉哼了哼:“少哄我,我若都能让你疼了,保不齐旁人如何呢。”说到这里,亲了亲他的脸,并不再说话。      只是帐子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两人屏息凝神,就听见一人高声说:“陛下,今日卫珩才猎杀了狼王,晚上便遇上群狼袭击,难保不是因为想要来报仇。卫珩此番受伤,说是自找未必不可。更何况牵连了如此多人……葬身狼口和马蹄之下的那样多,加之今日卫珩救下了太后娘娘,难保不是自导自演的苦肉之计!”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最近真是哭着码字QAQ 好久没有回复小天使们的留言,真的很抱歉,欢欢会尽量回复的么么哒 80 伤势   虽不是说这话的是谁, 但秦婉听了对方大放厥词, 心中立时便涌出了阵阵怒意来——现下卫珩被一口咬在了膝上, 旧疾加重, 竟然还有人说他是苦肉计!      越想越气的秦婉忍不住,正要出去,卫珩则拉住她,柔声笑道:“我与你说过,旁人怎样看我不重要,你怎样看我才重要。你会以为, 是我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太后跟前展露自己,而后得了陛下的青眼?”      “你不是这样的人。”秦婉摇头, 她是绝对相信卫珩的。前世也好,今生也好,卫珩永远都是将自己摆在第一位, 哪怕自己会受委屈, 也不会让自己有可能伤心。      她柔声说完,和卫珩十指交握。卫珩露出欢喜的笑容来,大掌摩挲她的小手:“你信我就好, 旁人如何作想, 我一点都不在乎。况且,婉婉是女儿身, 若我不能保护你,反倒让你一个女孩子替我出面。婉婉给我留一些颜面吧。”他故作可怜, 笑着抚了抚她的脸儿,“笑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秦婉这才笑出来,两人欢喜非常。而帐子外面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方才那话说出来,立时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以柳穆清和夏竟成为首。夏竟成今日吃了酒,仗着酒意揍了好几头狼,但自己也没得什么好,广袖都给狼爪子抓成了破布条。他也来不及回去换,看来颇有几分说不出的狂野:“你什么意思?合着有人拿着菜刀杀了人,不去找凶手,反倒是找卖刀的贩子了是不是?你现下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是没有卫兄,你都死在独眼狼王嘴里了,还能在这里胡咧咧?”      原来说那话的人是诚国公世子,纵然今日是被卫珩从独眼狼王嘴下救了,但这厮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现下见卫珩再得皇帝青眼,更是恼怒,就想让卫珩倒霉,来达到自己心理的平衡。被夏竟成啐了一口,他冷笑道:“夏兄别急着骂我,若非卫珩杀了独眼狼王,狼群怎会来袭击营地?春狩每年都来,可有一次听过被狼群袭击了?无独有偶,偏偏是卫珩杀了独眼狼王之后。一切祸端都是他引出来的,现在因为他救了太后,还要给他记功,那些冤死的人又该如何?”      夏竟成是个纨绔,本就不擅长言辞,瞪着眼睛好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当即退了一步,单手将柳穆清推了出来。柳穆清也是义愤填膺,但突然被他推出来,还有些发蒙,转头见夏竟成一脸为难,也要开口。却被温一枫打断:“罢了,柳师弟不必再说,此事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白日卫师弟杀了狼王,未必不会引起狼群记恨,如此致使营地被袭击,并非说不过去。”      见温一枫似有帮自己的意思,诚国公世子愈发来了脾气:“可不是,温大人可是个明白人。在场的谁不知道,若是没有狼王被杀,现下大家还聚在一起吃酒吃肉,怎会落得一众人阴阳相隔!”想到方才的一番惊魂,也有不少人附和。柳穆清咬紧了牙:“温师哥也觉得,是卫师弟的错?”      “不是他的错,谁也没有想到会有现在的结局。”温一枫淡淡道,“意料之外的事情罢了,只是独眼狼王被杀,只怕真是此事的诱因,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他作沉思状,诚国公世子笑道:“温大人这话说得在理,本就是因为卫珩杀了狼王在先,才有狼群袭击营地在后。何况今日他这样好的运数,能救下太后,我可听说了,太后素来不待见卫珩。保不齐就是他的苦肉计,想要太后改了对他的观点……”      “你给我闭嘴!”夏竟成暴喝一声,虎目圆睁的样子有几分渗人。诚国公世子张着嘴,声音被阻断在喉中了,张着嘴很是尴尬。夏竟成冷笑,环视着帮腔的所有人,道:“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今日的祸都是卫兄害的是吧?”他说到这里,指着众人:“你们一个个嘴皮子功夫这样厉害,在白日的时候,怎么不见一个人去对付独眼狼王?皆是跟败兵一样逃了回来,求御林军保护着。”他慢慢看完众人,而后一拳打在诚国公世子鼻梁上,“你这恩将仇报的小人,也不想想今日是谁救了你!你以为让卫兄获罪,你今日被吓得尿了裤子的事就能揭过去?”      不料会挨这一下,诚国公世子鼻子顿时流出血来,吓得他连连叫了起来。见他这样滑稽,夏竟成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见他哀叫连连,不忘补上一脚:“找个地方自己鬼叫去,让我听到了再打你一回!”      诚国公世子正要发作,却见秦桓从不远处走来,众人一时噤声:“太子殿下。”      “今日遭此横祸,尔等竟还有心思在这里胡闹。”秦桓将方才众人的话听去了七七八八。狼群无故怎会袭击营地,怕真是为独眼狼王报仇来了,是以温一枫的话并非无理。但诚国公世子一番言辞,说是卫珩的苦肉计,就让秦桓有些不满了——卫珩绝不是这样的人!他的语气也有些冷淡,扫了诚国公世子一眼:“倘若有些人觉得今日从恶狼嘴下逃生是不应该的,趁早告诉孤,孤赏他一顿板子,让他好好消受一番。”      诚国公世子立时被唬住,夏竟成这下开心了,哼着小曲儿回去睡觉,柳穆清去瞧了一眼卫珩,也就回去了。帐子的秦婉将外面的争执听了全部,想到夏竟成竟然愿意跟大部分人站在对立面,心中便是庆幸起来。前世能有这样的好友,卫珩也算是有幸。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子,秦婉到底来了瞌睡,便也就要回去。因为自己的小帐子被毁了,秦婉只能到太后那里去歇息。凤鸾正轻手轻脚的从屏风后出来,见秦婉来,忙笑道:“郡主来了,卫公子可好些了?”      “老样子罢了,说是要等到今夜之后,伤势若不曾加重,倒也没什么大碍了。”秦婉强笑道,“皇祖母睡了?”      “方才又吃了一碗安神药,现下睡了。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了,今日受了这一番惊吓,难免的。”凤鸾叹了一声,又引秦婉坐下,“可惜卫公子……这一番伤了腿,文科倒也不说,只怕武科便要等到三年之后了。”      听她话中惋惜,秦婉也有些伤感,但也不好过多的表露出来,只笑道:“凤鸾姑姑肯为我在皇祖母跟前斡旋,我着实感激不尽。”      “郡主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凤鸾笑道,“郡主玉一样的人儿,我自然该维护着。况且郡主也知道,不是卫公子真的不好,而是太后……”      太后对于赵王母子的偏执,秦婉在前世就领教过了。想一想前世,若非对方发现了太后的执念,孟岚也不能用一枚玉蟾就陷害了阿羽。加上赵王妃卫氏太会来事,让太后也恨上了卫家,自然也讨厌卫珩。      见她愁眉不展,凤鸾也不再说了,命人在宋夷光身边给秦婉铺了一张小床。宋夷光辗转反侧,一直没有睡去,闷闷的说:“阿婉,我今日才知道,为什么媛媛和阿羽会在初一的时候受惊了。离死亡那样近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我今日……险些以为自己要被吃掉了,也险些以为柳木头被吃掉了。”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秦婉拉着她的手,“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你不要再多想了。”      宋夷光应了一声,两人都累了,躺在床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梦里秦婉似乎又回到了前世,那些日子,她身上一直都不好,更是对卫珩戒心难除。每每梦魇,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卫珩第一个发现,更将她叫醒,命人熬了安神汤来,喂她服下后,将她哄睡,直到她睡安稳之后,这才自己去睡觉。      秦婉还记得,前世自己被诊出有孕那一日,这人就跟小孩子一样,将她抱着连转了几次,因为孕吐,秦婉本就胃上难受,他又偏偏这样孩子气,被吐了一身也不恼,赶紧去清洗了自己,这才回来抱着她,低声说着情话。      还有他最后一次出征前,在城门抱着她,说:“乖乖在家等我,在宝宝会叫爹爹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她没有等到卫珩回来的日子。      秦婉骤然从梦中惊醒,额上早已冷汗密布。帐子外面冷风怒号,听来有些可怖。还未等她出声叫人,紫苏便飞快的闪进来,低声道:“郡主,卫公子的伤势加重了……”      *      秦婉可以说是连滚带爬赶到卫珩身边的,随行的太医已然都围在卫珩身边了,虽然被众人层层围住,但仍有痛苦的呻/吟从其中传出。卫珩绝非有一点疼痛便痛呼的人,所以不难想象他现下膝盖疼成了什么样子。秦桓也从外面赶来,忙问:“方才还好好儿的,怎的伤势突然就加重了?”      几个太医忙将秦桓围住,七嘴八舌的说起了卫珩的伤势。秦婉也无暇去听,忙扑到卫珩身边,见他俊脸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皱着眉不住的痛呼。秦婉咬着下唇,将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脸,低声道:“卫珩,卫珩……”      他勉强掀开眼,见秦婉一脸担忧,因为睡眠不足,她眼中净是血丝。卫珩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别怕、别怕……”他尚未说完,又死死的咬着牙,但不再有声音发出来。他的掌心都渗出汗来,足以见得膝伤到底有多疼。      那头秦桓给一群太医闹得头疼不止,怒喝道:“好了!一个一个说!”一番话将众人唬住,左院判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卫公子本来一直都好好儿的,臣等也每隔一个时辰为卫公子换一次药。谁想方才卫公子膝疼不止,本已止住的血又流了起来……”迎上秦桓和秦婉不善的脸色,左院判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烦请太子殿下和郡主借一步说话。”见他如此谨慎,两人也不得不往出了帐子,左院判顶着一脑门子冷汗,低声道:“以卫公子现下的伤势来看,只怕、只怕往后再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了……”他额上汗如浆出,愈发的为难,“轻则走路瘸拐,重则伤腿再无任何知觉。”      秦婉晃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哼,欢欢不给你们虐一虐你们还以为欢欢只会当狗粮制造机╭(╯^╰)╮ 咱们主基调甜宠啦~小虐怡情,大虐伤身~你们懂得~ 春狩是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当然是指很多啦~比如太后啦,比如温大人啦 看我真诚脸,我们是甜宠,跟着大壮念,甜~宠~ 松口   狼群袭击的事闹到了半夜, 好容易囫囵睡了一觉, 秦婉现下精神不济, 又听了左院判的话, 身子一颤,险些摔倒在地。秦桓眼明手快将她扶住,屏息望向左院判:“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月色下,几位太医额上的冷汗反射出一片晶莹来,就像是额上顶了一片白布。他们面面相觑,低声道:“臣等也不知, 只能尽力施救。”倘若卫珩只是会元, 现下就算是残废了,被皇帝问责, 却也没什么过多的大碍。但现下这位可是今非昔比啊,从恶狼嘴下救了太后娘娘!刚抬回来的时候,连陛下都守在帐子外面等着情况。若是真让卫珩残废了……几人缩了缩脖子, 恐怕这次, 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秦婉失魂落魄的被秦桓拉着手臂,卫珩还不到二十岁,若是这个年龄落下残疾来……秦婉自然不能接受, 紧紧咬着下唇:“本来还好好的, 怎会成这个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左院判面带愧色:“臣等也不知何故。原本卫公子身体强健, 伤口虽深,但止血很快。不曾想, 忽的就加重了伤势。”正说着,帐子里又传出几声难耐的呻/吟,听得秦婉几欲垂泪。秦桓生怕她扛不住让臣子见了笑话,忙说:“你进去替为兄看一看卫珩,做哥哥的还要问上几句,待父皇醒了,上报给父皇才是。”      擦干了眼角的泪,秦婉这才进了帐子,卫珩双目紧阖,额上汗水密布,喉结上下浮动,原本要脱口而出的痛呼变成了一声声闷哼。婉婉一向体弱,今日受了惊吓,现下又赶到自己身边,必然是没有休息好,若听了自己的痛呼,再为自己担心,万一身子支撑不住……还不如他多忍忍,让婉婉安然无恙的过了今夜。      柔弱无骨的小手抚上额头,卫珩几乎连眼睛都给汗水打湿了,掀开眼见秦婉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了,一时心疼万分:“婉婉别哭,我不疼,真的——唔……”他哼了哼,到底没有忍住,呼吸粗重的喘了几声,还是强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抚上她的小脸:“婉婉乖,我不疼,你乖乖的,我没什么大碍。不哭了,笑一个给我看。”      饶是泫然欲泣,秦婉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你这色胚……”      *      直到天际泛出鱼肚白,卫珩膝上的痛楚才减轻了些。自丑时起便一直疼痛难忍,就是铁打的都受不住,卫珩当即沉沉的睡了过去。太医院几个太医赶紧进来,又是查验伤口又是号脉查药方,一时好不热闹。秦婉陪了卫珩大半宿,脸儿泛着菜色,那模样看来十分可怜,秦桓于心不忍,让人将秦婉送了回去,嘱咐道:“你担心卫珩我明白,但你守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还是回去歇一歇吧。”      秦婉乖巧万分,只是回去歇息了。又囫囵睡了一觉,醒来已然是巳时了。昨夜损失惨重,营地正在修整,卫珩伤势加重的消息今晨就传遍了整个营地。柳穆清和夏竟成赶紧要去瞧这个好兄弟,偏偏诚国公世子冷笑道:“看看,连老天爷都知道这人心黑得很,这才让他伤势加重的。”      夏竟成当时勃然大怒,正要动手,诚国公世子便冷笑道:“姓夏的,别仗着是武将世家出身,就狂得没了边际。我诚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你再敢打小爷一次,小爷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夏竟成哈哈大笑:“巧了,小爷也想看看,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怎么才能让小爷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他又是一拳打在诚国公世子的鼻梁上,昨儿个才被打得流鼻血,今日又挨了一着,诚国公世子立时高声叫了起来。那滑稽的样子,让夏竟成冷笑连连:“窝里横的东西,你给小爷记好了,往后小爷见你一次打一次!”      连挨了两次,诚国公世子脸上再也挂不住,灰溜溜的走了。夏竟成和柳穆清慌忙去看望卫珩,才一进门,就见卫珩并不在其中,取而代之的是温一枫,而屏风后面传来水声响动。纵然夏竟成是个纨绔,但极重义气。虽然他也知道,狼群袭击营地八成是因为独眼狼王被杀之事。但温一枫在诚国公世子指责卫珩的时候说出这个原因,让夏竟成对他不满已极,觉得往日自己对他的敬佩浑然是眼瞎所致。是以见卫珩不在,当即板着脸问道:“温大人将卫兄弄到哪里去了?”      “卫师弟昨夜伤重,出了一身的汗,陛下指派了几个黄门内侍来给卫师弟擦洗身子。”温一枫并不去管夏竟成的不喜,微笑道,“昨夜我来看卫师弟之时还好好儿的,太医也说若是如此,定然不会有恙,好端端的,怎的伤势又加重了?”      夏竟成没好气的说:“倘若我们知道,卫兄伤势也就不会加重了。”      他如此说话,让柳穆清有些尴尬,只能强笑道:“温师哥,夏公子没什么恶意,只是关心则乱。”      “无碍的。”温一枫徐徐望向夏竟成,“夏公子恼我也是应当,昨夜我受惊之下,说了些混账话,让卫师弟险些被怀疑,本就是我的不是。”他说到这里,一脸的懊悔,反倒是让夏竟成无所适从了,搓了搓自己的脸,还是梗着脖子不理温一枫。屏风后面的水声渐渐停了,又有人将卫珩抬了出来。卫珩换了一件干爽的衣物,到底不习惯有人这样伺候自己,他俊脸有些发红,夏竟成忙扯着大嗓门道:“卫兄,你还有没有什么大碍?”      卫珩眉眼间阴郁非常,低头看了一眼伤腿,他如今,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就像有人将自己的腿给砍掉了一样。但他不知应该如何说起,只是摇了摇头。现下营地之中,除了卫珩自己不知道之外,其他人都明白卫珩的伤势如何,但没有一个人告诉他。柳穆清拉了夏竟成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夏竟成悻悻住了嘴,一番长吁短叹。卫珩何等聪明的人,见他这番模样,心中已然有了些计较。      莫非……自己再也不能痊愈了?      想到自己可能再也不能站起来,卫珩心中发苦。若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形如废人,又如何能和婉婉长相厮守?一路奋斗到此,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越想心中越发悲凉,卫珩无声叹息,合眼躺在软榻上,似乎并不像说话。众人问了几句,见他不曾回答,也都识趣了,纷纷告辞。临走前,温一枫笑盈盈的安慰说:“卫师弟宽心就是了,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      他笑得温润如玉,卫珩对上他的眸子,隐隐觉得其中含了几分讥诮。心中陡然涌出厌恶的情绪来,卫珩冷笑道:“我必会如你所愿,尽快好起来的。到时候,温师哥可不要后悔。”      温一枫朗声笑道:“师弟这话,为兄的就听不明白了,师弟能好起来,为兄才很是欢喜,怎会后悔呢?我只是替师弟惋惜,只怕参加不了五月的殿试,只能等到三年之后了。”他说到这里,语调愈发轻缓,若不细听,都听不出他在说什么,“这三年之中,卫师弟可要好好韬光养晦呀,保不齐又有什么未知之数。”      他隐隐有些威胁之意,让卫珩气不打一处来。温一枫微笑着颔首:“师弟好好将息。”说罢才要走,刚打了帘子,就见秦婉进来。她一袭浅桃色对襟襦裙,衬得身材窈窕,温一枫微笑:“和宁郡主。”      “温大人。”秦婉淡淡的应了一声,不由自主的觉得温一枫来定没有什么好事,若是让卫珩被他害了……她如临大敌,温一枫笑道:“郡主这是怎了?好似臣是洪水猛兽一般。”秦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者笑道:“罢了,今日卫师弟有些不快,约莫是心中郁结所致。郡主还是劝劝师弟吧,心中郁结,难免于伤势恢复不利。”      秦婉信以为真,行至软榻边上,见卫珩换了一件干净的衣物,蹙着眉头满脸不豫,忙问:“卫珩……”      “他说什么你就信、就去做,比圣旨还快些。”卫珩淡淡说道,若是他的腿是完好无损的,他方才就要将温一枫给扔出去。别说让婉婉跟他说话,就是看一眼都不行。被他一顿呛,秦婉顿时委屈,微垂眼帘不说话。见她如此,卫珩立时后悔不迭:“婉婉,我……”      “无碍的。”秦婉笑道,“你心中不欢喜也是有的,若在我跟前你都不能尽情发泄,更不必指望旁人了。”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卫珩无声叹息,方才狂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我往后,可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婉浑身一震,心中大骇,此事她一直不敢告诉卫珩,就怕卫珩知道了自暴自弃,现下被卫珩一问,她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诡辩说:“不……”      “婉婉当我是傻子?”卫珩苦笑,伸手抚上她的脸儿,“我的伤腿如今一点知觉都不曾有了,若不是往后站不起来,还能有什么?”他出奇的平静,秦婉硬着头皮说:“太医如今正在想办法,你又何必如此笃定此事?”      “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她眼圈发红,卫珩心疼不已,低声道:“婉婉,你不要哭,我希望你好好的。倘若我的腿不能再复原,你便听太后的话,我不能害了你,我给不了你的,要让别人给你。除了温一枫,谁都好。”      秦婉忽的冷笑出来:“好呀。”她神色冷冽,自相识以来,卫珩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一时心中空落落的,咬着牙并不说话。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帐子里只听得见呼吸声,两人离得近,鼻尖全是秦婉清甜的香味。好一阵子,秦婉才问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婉婉……”卫珩低声唤她的名字,她是郡主,天之骄女,自己若真是成了残废,有什么面目让她委屈求全?      “你既然不要我了,就不要叫得这样亲昵。”秦婉冷冷的看着他,语气愈发冷淡,“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哄得我一心想着你,转头便要和我恩断义绝。你卫家的人,果真都是好样的。”见他静默不语,脸色发青,嘴角抿得生紧,秦婉又放柔了语气,“若是……有一日我缠绵病榻,成了药篓子,随时都能病死的时候,你会舍弃我么?”      卫珩静默着摇头,秦婉颔首:“这就是了,那你做什么要让我舍弃你?”她稍稍红了脸,“你更该知道一件事,我往后是嫁给你,并非是嫁给你的腿。”      前世自己被害得体弱多病,动辄大病不止,一直都是卫珩亲自照料自己,药补食补,各种法子都想尽了,这才换得她渐渐好起来。若非前世听了柳穆清的死讯,受惊之下小产,她也不会血崩而死,还会和卫珩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一时无话,卫珩忽的长长叹出来:“罢了,若要我看着你嫁与旁人,也是万万不能的。”尽管他不想害了秦婉,但想到她可能会嫁做他人妇,卫珩就一肚子火气,把那厮给乱刀砍死才是正经。      他这样口是心非,秦婉冷笑道:“我说呢,你这醋缸子也能这样大度。你倘若真是这样大度,我表哥当日夜不会平白无故挨你数记眼刀了。”卫珩脸上胀红,将秦婉抱在怀里,柔声道:“我就是醋缸子又如何?将婉婉骨头给泡软了,来日才再也离不得我。”他声音本就低沉,呢喃出这话来,秦婉当即软了身子,假意推了推他,哼哼说:“你这色胚。”两人一时情浓,秦婉喂卫珩吃了一盏药,忽见杜若风风火火跑来:“郡主可赶紧避一避,太后娘娘过来了!”说完这话,又生怕给人看去了,忙闪了出去。      秦婉登时一惊,太后素来不待见卫家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卫珩。加上对于秦婉未来的夫婿,太后更属意温一枫,心中认定了是卫珩这厮不知廉耻哄了秦婉。纵然如今被卫珩所救,但人心复杂,诚国公世子都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反咬卫珩一口,若是太后也是铁了心要让卫珩好看……      越想越觉得害怕,倘若是让太后发现自己在此……秦婉不敢再想下去,见卫珩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忙俯身给吻了吻他的唇:“我先避一避,你要仔细。”      卫珩嘴角扬了扬,伸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将丰润欲滴的小嘴给尝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她:“你既然不愿离弃我,我也不会退让半步。”说到这里,他拉着她的小手,“你宽心,即便再难,我也会再站起来的。”      外面声音渐渐近了,秦婉来不及细想,忙躲进了屏风后面,见后面还有几件男人宽大的衣裳,一时也是窘迫起来。凤鸾替太后掀了帘子,帐子里面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太后皱了皱眉,旋即望向了卫珩,后者欲起身:“太后。”      “躺着吧。”太后话中似有几分讥讽之意,看着卫珩半晌不曾言语,自有人搬了嵌珐琅紫檀木墩子来请太后坐下。待落座之后,太后才望向卫珩被包扎得明显粗了一圈的腿,淡淡道:“哀家也不是那等子忘恩负义的人,你为救哀家才被咬伤,哀家自然应该来看看你。”      “多谢太后记挂。”卫珩低声道,太后则环视着帐子里,笑问道:“婉儿不在你这里?这倒是奇了,这丫头睡到了巳时,不过一个眼错,她便不见了踪影,竟然没有来瞧你?”      卫珩立时尴尬,抿唇不言语。凤鸾笑道:“郡主年轻,贪好玩在附近逛上一逛也是有的,不一定来看卫公子了。”      “老货,你也偏帮着这些小的。”太后笑啐了她一句,凤鸾也不恼:“太后若不这样喜欢,我也不帮着郡主。”      主仆间竟然斗起嘴来,卫珩愈发尴尬。太后冷笑道:“现下营地中都传遍了,说你为了给哀家卖好,故意杀了狼王,引得狼群袭击,而后你来救了哀家,让哀家对你心生感激。说不准,让哀家一时欢喜,还能做主将婉儿许配与你。”      不想这话已然传到了太后耳中,卫珩蹙了蹙眉,却并不十分上心:“太后若是真的相信这些风言风语,卫某也无话可说。若太后要问,卫某还是昨夜的话,不过是为了和宁郡主而已。”      若非为了秦婉,他是绝对不会去救太后的,他不愿意让婉婉伤心这才会救下太后。至于诚国公世子所说,全然是诽谤之语而已。      太后挑着眉看他,半晌不曾言语。卫珩坦然的任太后打量,并不说什么。太后忽的冷笑:“你果真那样喜欢婉儿?并不因她是郡主之尊?”      “卫某如今,宁愿她不是郡主。”卫珩思量片刻,脱口说道。他喜欢婉婉,并不是因为婉婉是郡主,而是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像旁人一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姿态对他。婉婉一直是以平等来对待他的,对他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在卫珩发现自己对于接近她的男人都有一种想揍死对方的冲动之时,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怕都离不开婉婉了。尤其是当柳穆清和温一枫先后出现的时候,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卑。还好,婉婉也是喜欢他的。      若婉婉不是郡主的话……便不会有这样多的事了,更不会有因为太后讨厌卫家,让他和婉婉至今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如此想着,也不曾隐瞒这件事,让太后蹙了蹙眉,冷笑连连:“你倒是豁达。”说到这里,她又细细的端详起了卫珩,“你这双眼睛,跟你娘真像。转眼,你娘都死了十几年了,赵王夫妻和钱贵妃,也伏诛十一年了。如今老了,孰是孰非、孰真孰假,也都不想去在意了。哀家承认,是低看了你几分。你纵然是卫家人,却并不像卫氏一般钻营,更不是她那等小人。你好生养伤,此次殿试参加不了也不打紧,三年之后总有机会。”说罢,又起身要出去,临要出门之际,转头望向了卫珩:“哀家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丑话说在前头,你卫家若敢让婉儿受半点委屈,哀家是要将你卫家满门抄斩的。”      品味出了太后话中之意,卫珩浑身一颤一时欣喜若狂:“太后……”这话之意……是他可以跟婉婉在一起么?      太后并不回答他,转身出去,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背影给卫珩。卫珩挣扎着想要起身,凤鸾笑道:“卫公子还是不要问了,太后上了年岁,可很少服软,卫公子若问,恼了可就不好了。”又指着屏风后笑道,“可要与郡主说说呀。”      看她的模样,是早就知道秦婉躲在屏风后了,卫珩忽的一笑,低声道:“多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是这样,太后松口了,我醋缸的春天即将来临。 某人也即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蹊跷   待太后一走, 秦婉便从屏风后面出来。方才听了太后的话, 秦婉心中一片温软。诚如凤鸾所言, 太后如今上了年岁, 是愈发的不肯服软了。此次竟然会承认自己的确轻看了卫珩,让秦婉十分感念。      见秦婉出来,卫珩忽的展眉一笑,示意秦婉来自己身边,又将她抱在怀里。生怕碰到他的伤,秦婉忙不迭要躲, 还是被卫珩按在怀里, 低声呢喃:“太后都同意了,婉婉还想避?我可不依。”他一边说, 一边俯身吻她,“别怕,我的伤腿现下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别担心。”      细密的吻落在脸上, 又被他半压在软榻上,脸儿一时滚烫,也不敢看他, 扭着身子要躲:“正是因为你伤腿, 没了知觉,我才更担心。”      哪怕再严重的伤, 只要有知觉,就还有痊愈的可能。但卫珩现下腿没了知觉, 让秦婉很是担心,只怕果然如太医所言,往后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越想越觉得心酸,秦婉还是强笑出来,卫珩并未察觉,如今太后肯松口,表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这已然让他喜不自胜。就是冲着这一点,他也一定要痊愈,得了状元,而后才能和婉婉成亲。      这样想着,他心中发热,将秦婉抱得愈发紧了。      而随行之人的嗅觉何等灵敏,听闻太后来过,寻思着只怕今日的流言并未让太后感觉有什么,忙不迭的向卫珩表示关切。短短半日,已然十数波人来看他,卫珩只想与秦婉好好说话,被这些人阻断,让他烦不胜烦。      是以双生子乐颠颠的牵着夏昭华和雍王进来的时候,被卫珩阴鸷的脸色给吓得哇哇乱叫,双双躲在夏昭华身后,谁也不肯先上前去。      不想将两人吓成这样,卫珩也是愧疚,夏昭华哭笑不得,忙笑道:“不是媛媛和阿羽要来瞧瞧珩哥哥的么?怎么不肯上来了?”      两人抽抽噎噎的望了卫珩一眼,苦着小圆脸:“珩哥哥要吃人了……”又一脸委屈的看着卫珩,“珩哥哥乖乖,不要吃人,不好吃的。”      两小如此天真,让卫珩失笑。雍王安抚的摸了摸他俩的小脑袋,又关心了卫珩几句。秦婉一直乖巧的立在一旁不曾言语,雍王看了女儿几眼,到底还是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婉儿想好了?”      “婉儿想好了。”从一开始,她就想好了,此生此世,她绝不会背弃卫珩的,不管如何。      雍王一时语塞,他又不是傻子,女儿一直对卫珩诸多不同,现下卫珩受了伤,更是寸步不离左右,倘若不是男女之情,便也没什么原因能说的过去了。作为小儿子,他没有如皇兄一般经历过钱贵妃和赵王的磋磨,是以对于两人并无太多怨念,加上卫夫人是阿湄的闺中密友。所以,他并不反对两人来往。      但不反对,却也并不看好。婉儿是郡主之尊,更是自己的掌上明珠,雍王到底不想她如此低嫁,还是认为如温一枫一般的人更能配上婉儿。更不说卫珩现在可以说是注定残废了,若是再让女儿去吃这份苦,来日九泉之下,他有什么面目去见发妻?      两个小的扭糖一样缠着卫珩,被夏昭华抱了去:“珩哥哥有伤在身,可不能胡闹。”两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夏昭华笑道:“好孩子。”      雍王望了她一眼,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他素来是喜欢弱柳扶风的女子,也自认不会再有像阿湄一样的女子来拨动他的心了。上一次被夏昭华打横抱起的事可谓是让他丢了大脸,本该再也不想看见夏昭华,但每一次见她,都觉得她给自己带来了惊喜。      她看来如此娇小柔弱,却力大无穷;她出身武将之家,却无半点将门的大大咧咧,反倒是比自己这个做爹的还细腻,能够轻易的觉察出两个小孩子的心思。      若是阿湄还在,也会是和现在一样的光景吧。      看着双生子吊在夏昭华身上,雍王一时说不出的感觉,两人嚷着要夏昭华举高高,夏昭华笑眯眯的各举了一次,偏偏秦媛瞄上了夏昭华脖子上的玉坠子,小胖手摸了上去:“真好看。”      到底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夏昭华也不吝啬,将玉坠子给了秦媛。秦羽撅着嘴,看着孪生姐妹拿了玉坠子而自己没有,秦羽脸儿皱起,可怜巴巴的望着夏昭华:“阿羽也想要……”      骤然失笑,夏昭华蹲下身子:“可是没有了怎么办呀?”秦羽一听这话,眼巴巴的有些想哭,秦婉忙打圆场说:“拿姐姐的去,好不好?”      秦羽摇了摇头,小声啜泣着。夏昭华眼珠一转,忙笑道:“那夏姨给你支个招好不好?保管阿羽得到一个和媛媛一样好的玉坠儿好不好?”秦羽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夏昭华则笑眯眯的指着坐在软榻边上的雍王,“去问父王要去,好东西都在父王身上。”      听了这话,秦羽破涕为笑,忙上去缠住雍王,秦媛自然也不肯示弱,两人缠在雍王身上,萌萌的叫着“父王”,雍王哭笑不得,转头见夏昭华笑得眼睛都弯上了,娇小的面容虽不十分美艳,但胜在精致无穷,一股子说不出的美。雍王一时直了眼,偏偏双生子并不知道父王怎么了,踮着脚伸出小手在父亲眼前晃了晃。雍王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一时窘迫起来。      秦婉看着父王的模样,顿觉得苦中作乐也算是人生幸事,抿嘴笑了笑,又觉得小手一热,低头见卫珩握着自己的小手,粗粝的指尖不住的在自己手上摩挲。当着雍王还在,他竟然如此行事,秦婉立时脸红了,转头横了卫珩一眼,他偏偏缀着笑容,一脸的不明所以。秦婉咬了咬牙,无声啐道:“色胚。”      卫珩笑意更浓,反倒是挠了挠她的掌心,让秦婉脸儿更红,将手从卫珩手中抽了出来。卫珩一时轻笑连连,全然不见方才的郁结。      夏昭华忙来拉了秦婉,笑着让她跟自己出去。卫珩和雍王皆是一惊,齐齐问道:“你二人哪里去?”      夏昭华笑盈盈的反问:“这话可是奇怪,我与郡主说上一些女儿家的私密事,王爷和卫公子也要听?”      两人静默不语,夏昭华又嘱咐双生子不要顽皮后,这才拉了秦婉出去。昨夜惨事折腾,营地里还有些萧索。阳光洒在人身上,颇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暖,好像让人心情都舒畅了许多。夏昭华行了不多时就问道:“卫公子那腿……”今日一早醒来,她就听说卫珩怕是不好了。两人相识一场,夏昭华自然为卫珩惋惜,但除了惋惜卫珩之外,更多的是惋惜秦婉。      跟秦婉这样多次的接触,夏昭华很明白,秦婉纵然年轻,却胜在有主意,更明白自己要什么。而她既然倾心卫珩,只怕想让她改主意就是难了。      “夏姑娘也看到了,太医说也不知何故,忽的伤势就加重了。说怕是伤到了经络。这才会忽然没了知觉。”秦婉苦笑一声,想到卫珩被咬的那一瞬间,心中又酸又痛,恨不能代为受之才好。      “伤到了经络?”见秦婉面露凄苦之色,夏昭华喃喃道重复了一次。明白秦婉关心则乱的心,夏昭华沉吟片刻,忽的低声问道:“郡主不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      不对劲?秦婉一怔,旋即苦笑:“从昨夜开始,又有什么事情是对劲的?”从昨夜狼袭开始,一切都失控了,卫珩伤到了膝盖,旧疾复发,凶险异常;有人指责卫珩刻意向太后卖好,乃是居心叵测,还有夜半忽的伤势加重……秦婉现在,都有几分疲于应付了。      她分明是关心则乱,夏昭华叹道:“我说了,郡主可不要恼。自秋闱之后,卫公子大放异彩,一路异军突起,保不齐有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秦婉忽的怔了怔,旋即看向夏昭华:“夏姑娘是说……”诚国公世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能恬不知耻的反咬卫珩一口,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如此说来,卫珩半夜伤势突然加重,莫非也是因为……      见她陷入沉思,夏昭华又说:“这几日事多,郡主受惊之下也不曾休息好,加上此次伤到的是卫公子,郡主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纵然太医们说伤到了经络,这才让卫公子的腿失了知觉,但为何抬回来的时候不曾,反倒是过了几个时辰后,才出现没有知觉的情况?”      见她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秦婉立时沉思。若真是自己所想的一样,那么卫珩半夜忽然伤势加重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她神色骤然难看起来,卫珩如今今非昔比,仇视他的人定然不少。连为其所救的诚国公世子都能如此反咬他一口,在场的人当然都有嫌疑。      手段这样阴毒,俨然是要废了卫珩,只怕是……      秦婉心中计较,夏昭华见她如此,忙问道:“郡主是不是已然知道是谁了?”      “……怎会?”秦婉笑道,一着打在七寸上,手段更这样阴毒,这是温一枫一贯的手法。但秦婉没有证据,不能贸然说出来。温一枫温润如玉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旦打草惊蛇,自己会十分被动。      虽然明白她大抵没有说实话,但夏昭华也不深问。两人很快就折了回去,双生子正吊在雍王身上,萌萌的叫着“父王”,见夏昭华回来,立时舍了父亲去拉她。秦婉笑着进来,与雍王请了安,又不动声色的将搁在三联柜上的药膏收到怀里。      如今卫珩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黄门内侍,任凭温一枫手再长也伸不到宫里的,倘若他真是做了手脚,那么药膏才是最好的方法,若是事败,也只会问责太医,和他温一枫温大人没有半点干系。      她不动声色的举动落入卫珩眼中,卫珩是个聪明人,知道秦婉不会无缘无故拿走自己的药膏,只怕是发现了什么。待秦婉退回来,他拉着秦婉的小手:“婉婉?”      他粗砺的指尖摩挲着秦婉的小手,秦婉有些窘迫,偏偏又是当着雍王做这些小动作,一时脸儿顿红,瞋了他一眼。偏生卫珩十分受用,更挠了挠她的手心儿,恼得秦婉无声啐了他一句:“色胚!”      卫珩掌不住笑意,往日婉婉骂他色胚,他还要紧张,后来发现,婉婉的“色胚”二字更像是调情,每每说出,就让人心中痒痒的,是以卫珩愈发喜欢听她嗔自己。      丝毫不知道卫珩心中所想,秦婉令紫苏来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后,紫苏会意出去门去了。秦婉则坦然立在卫珩身边和他说话。      雍王作为其中被撇下来的人,左看了一眼双生子和夏昭华,右看了一眼卫珩与秦婉,忽的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出来的一样。呆了一会子,也自讨没趣,抱了双生子便要出去,夏昭华跟上。望着四人的背影,秦婉稍微有些恍惚,隐隐就想到了母妃还在的时候。      “婉婉怎么了?”卫珩这才关切问道,拉着她的小手,“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事?”他并不傻,秦婉出去一次回来,脸色就这样不好,只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无碍,不过是有些累了。”秦婉强笑,见卫珩将信将疑,亲了亲他的脸,“你这样不相信我?”      “若遇到事,不要憋在心里。”知道她一向很有主意,若不愿意说出来,卫珩也不勉强她,拉着她的手儿:“别为我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再站起来的。”      如今太后都表示愿意给他一次机会,那么卫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势要跟婉婉修成正果,如此不负此次机会。      见他如此说,秦婉展眉一笑,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卫珩让秦婉去睡上一会儿,秦婉闻言出去,却去寻了太子秦桓。      “卫珩可能给人做了手脚?”对于妹妹的话表示惊诧,秦桓低呼道,“这话是要有证据的,婉儿可有证据?”      秦婉静默摇头,从怀中取了盛药的锦盒给秦桓:“我心中便有如此想法,却也得不到证实,这才来求哥哥帮我。”倘若这药膏之中真有问题,只要查出来,卫珩的腿说不准还有救!      秦桓蹙眉道:“倘若卫珩真是给人害了,只怕此事就不能再善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但也不可莽撞,此事是否属实尚属未知之数。”说到这里,他唤来身边的内侍总管,叮嘱了几句,秦婉正要将膏药给他,被秦桓制止,重新取了个小巧的玉瓶,拨了些药膏装进去,这才将锦盒还给秦婉:“咱们不要打草惊蛇,敌明我暗,小心一些才是。别将对方逼得又生了什么歹毒心思。”      秦婉颔首称是,打定主意要将药盒放回去。辞别了太子,秦婉只回去将锦盒放下,又回了太后那里睡了一觉,醒来已然是申时了。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醒来没有听说卫珩病情加重的事,也就松了口气。      刚传了饭,忽的见紫苏从外面进来,颇有几分急切:“郡主,有些眉目了。”      秦婉闻言忙令伺候的人下去,帐子里只剩了秦婉和紫苏杜若两人,紫苏忙说:“我今日听郡主的,对温大人留了些心。若真要说什么反常,虽不多见,但有一事很是奇怪。今日温大人不知什么缘故,倒像是独爱肉食,命人送去不少,还有些只烤得半生不熟,上面还带着血。”      杜若惊呼道:“哎呀!这人不会是被狼妖咬了,自己也染上了野兽的习□□!”       狼王   杜若说得煞有介事, 好像温一枫真的被狼咬了之后染上了野兽的习性。秦婉好笑万分, 紫苏见她越说越不像样, 横了她一眼:“是呀, 变作了狼,要来吃你。”      杜若没好气的哼了哼,转头告状说:“郡主,你瞧她笑话我。”      秦婉笑盈盈的制止了两人:“可不要斗嘴,都说正经事。”说到这里,她问道, “好端端的, 温一枫喜欢吃生肉?”      “我也不知道。”紫苏摇头,“今日送饭菜进去的人, 还在私下里说温大人是不是有胡人的血统,这才茹毛饮血的。这话偏偏被我撞破。说来也是可笑,他们人后编排人可厉害, 却不敢让人知道, 我稍微诈了诈他们,便是竹筒倒豆子。”      今日想透了卫珩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而手段如此之狠, 要将卫珩置之死地的, 除了温一枫,秦婉都想不出是谁了。所以这才命心思缜密的紫苏去盯着, 果不其然发现了些许端倪。      可是好端端的,温一枫怎会喜欢吃带血的半生不熟肉类?若是这话传出去, 堂堂吏部尚书,茹毛饮血,莫说名声保不住,恐怕会被人当做是怪物杀了的。      除非,吃生肉的并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人……      如此想着,秦婉浑身一激灵,脑中立时涌出怕人的念头来,起身说道:“温一枫现下可在帐子里?”      她起身太快,将紫苏唬了一跳,忙说:“我方才过来之前,见黄门内侍来宣,怕是陛下有要事相商。”      “不在正好。”秦婉笑道,“你们二人随我去温一枫帐子里好好看一看。”      紫苏和杜若不知道秦婉要去看什么,但生怕郡主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跟在了身后。营地昨日被袭击,正是一片废墟,残阳如血,显得营地里更是萧索。而皇帝似乎将营地里大多数人都叫了过去,除了巡逻的御林军之外,营地里并无过多的声音。来到温一枫的帐子之前,天色渐晚,隐隐的听见了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营地里显得十分渗人。杜若吓得身子都蜷成了一团,躲在秦婉身后:“昨儿夜里死了好些人,会不会……”      “会不会有鬼?”秦婉转头笑问了一句,见杜若担惊受怕的点头,也是笑了笑:“怪力乱神的东西,可不要多信。”      往日秦婉也相信这些鬼怪之说,但重生一世,她就不信了。所以虽然也被这撞击声给唬了一跳,但秦婉并没有过多的在意。宽慰了杜若几句,三人这才发现这撞击声是从温一枫帐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大,但听来十分诡异。杜若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只站在外面给秦婉望风。紫苏咽了口吐沫,赶紧挡在秦婉跟前,生怕里面冲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      比起平时的住所,帐子里面十分简陋,不过一张书案,一间上锁的柜子,围屏之后定然是床。帐子里面的撞击声愈大,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柜子之中,让柜子不停的被撞得颤抖,好似要摔在地上一般。柜子里面还传来似嚎非嚎的声音,让秦婉也难免心惊了几分打着胆子靠近。那立柜中的东西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发出了粗喘,秦婉白了脸儿,握紧紫苏的手,立柜又被撞得摇晃了一下,秦婉忙站定,柜门被冲击力撞出了一道细缝来,秦婉忙向其中张望。柜子里的生物也在看她,张着嘴呼出了腥风,低吼着警示秦婉。      秦婉当即被吓得倒退了一步,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腾到头顶。      那是尚且稚嫩的狼嚎!温一枫在柜子里,锁了一只幼狼!      咬着下唇,秦婉脸色苍白,紫苏只当她是被吓着了,忙将她扶了出去。刚出了帐子走出不远,秦婉忽的吐了出来,那架势全然是恨不能将胆汁全吐出来。吓得紫苏杜若忙不迭给她抚背,好半晌后,秦婉才直起身子:“走,随我回去。”      蘸了青盐漱口后,秦婉现下恨得要死。狼群就算是夤夜袭击营地,也不可能会带着一只幼狼,只怕是那只独眼狼王的幼子,昨日卫珩杀了独眼狼王,温一枫落在了后面,定是那时,将幼狼抓了回来,锁在了立柜之中。而狼群素来怕火光,定然不会为了给独眼狼王报仇而袭击营地。      因为生还的幼狼不见了踪影,这才让狼群不惜冒着火光前来袭击!帝后险些被袭,因为卫珩杀了狼王,这样一番罪名,足以让卫珩永世不得翻身。倘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卫珩救了太后,只怕现下早就说不清楚了。而卫珩被咬伤了膝盖,更给温一枫提供了便利,就算卫珩没有被皇帝处罚,但只要他再也站不起来,温一枫便兵不血刃的除掉了心腹大患。      这样阴毒的人,焉能再留!      秦婉如此想着,正要去向皇帝和秦桓说明原委,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忽的过来,笑道:“和宁郡主,太子殿下请郡主过去呢,说是有位高人来治卫公子了。”      *      看着面前的白胡子老者,秦婉总是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老人面容清癯,胡子雪白,随着动作微微拂起,很有些仙风道骨。秦婉进门的时候,他正拆了卫珩膝上的绷带,细细看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听了有人进来,只转头看了一眼,行了一礼:“和宁郡主长高了不少。”      着实想不起他是谁,但对方又一眼就知道自己是谁,秦婉还是欠了欠身以示尊敬。双方见了礼,老者继续去看卫珩的伤口,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抚着胡子。到底更为挂心卫珩,秦婉将告发温一枫的事按捺住,问道:“这位老先生是……”      “婉儿不记得了?”秦桓笑道,“你小时候但凡要吃药,总是磨着严先生给你制成糖药片,都忘记了?”      儿时稀薄的记忆涌了上来,秦婉恍然大悟:“原来是他……”秦婉小时候虽然乖巧,但因为太后偏疼,素来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有时候和四公主打了架,出了一场透汗,没几个时辰就发起高烧来,这种时候总是时为太医院正的严先生为她诊治。偏偏她年岁小,也不懂事,有时候揪着严先生的胡子不放,非要严先生给她制糖片。      严先生那时在京中声名赫赫,素来有“点头华佗”之称,他若是不点头,阎王也别想收人去。后来在六岁的时候,严先生辞官归隐,秦婉委屈的跟皇帝和秦桓连哭数场,非要严先生回来。      自打严先生辞官之后,再不问官场之事,秦桓竟然能将他请来为卫珩诊治。      “多谢哥哥了。”秦婉十分感激,打定主意待卫珩脱了险境,便要将一切告诉秦桓,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经历了前世之后,秦婉很明白权力的重要性。前世的她就是不知道利用自己身份所带来的优势,这被逼得退无可退。      “婉儿可不要谢我,待回京了,去谢谢郑太傅吧。”秦桓含笑道,秦婉微微一怔,严先生转头看了一眼兄妹俩,笑道:“要不是那老匹夫从今日早上就坐在我屋里不走了,非要我出马救他的宝贝小徒弟,我可不来这里。这样关切,也着实不怕一枫和柳小子吃醋。”      郑太傅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偏偏又犟,当年在朝为官,和严先生来往十分密切,是以能请动严先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秦婉一时对于郑太傅十分感激,忙问道:“那卫公子的伤可还有救?”      严先生沉吟片刻,望着秦婉笑道:“这小子是郡主什么人?”他苍老的眸子十分锐利,秦婉顿时红了脸:“我……”      秦桓忙为妹妹打圆场:“婉儿是女孩子,脸皮薄,严先生不要拿婉儿开涮……”      这有些欲盖弥彰的举动让严先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只对卫珩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些洪福,可不知怎会有这样多人为你如此。”顿了顿,”你到底能给她什么?“      “因为我也会为他们如此。”卫珩坦然回答,望着秦婉发红的小脸,愈发喜欢,低声道,“我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我会一辈子爱她疼她。”      严先生静默不语,只是伸手用力按了按卫珩的伤处:“可有什么感觉?”      “毫无知觉。”昨夜钻心的疼痛让他险些死过去,而到了天际发白之时,随着疼痛渐渐消失的,还有他伤腿的知觉。现下即便是将他的伤腿砍下来,只怕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了。      “这样厉害的毒,不曾蔓延到全身已然是你命大。”严先生板着脸,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难免严肃了起来,又取了银针刺入盛在锦盒中的药膏,银针须臾间就变黑了,严先生脸色愈发难看,“如今的太医这般无用,连这点手段都看不出来?”      实则也不难想象为何,昨夜太医就说了,卫珩的伤势可能加重。就凭这句话,温一枫才定下这番计策来——试问卫珩的伤势本就可能加重,那么若是加重了,又有几个人会怀疑是因为上了药才导致了伤势加重呢?      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医之中,有人被温一枫收买了……      秦婉咬紧了牙,如今虽然恨温一枫,但卫珩能好起来才是更要紧的事,低声道:“那……严先生能救么?”      “若是我说,救不了呢?”严先生抚着胡子微笑道,“你是不是心里恨死老夫了?”      见他和自己玩笑,秦婉笑道:“自然是不会的。”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不过我要再扯一次先生的胡子。”      严先生抚掌笑道:“多大的人了,也能说出这话来?一点儿也不知羞了?”待玩笑完,这才正色看着卫珩,“你倒是造化,幸而这毒对你损伤并不大,否则老夫也救不了。”说罢,取了针囊出来,银针连刺卫珩腿上几处大穴,下针之快,用力之准,生平仅见。      从众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卫珩自然明白,婉婉小时候是个顽皮性子,且与严先生十分亲厚。想到自己并不曾见过婉婉儿时的模样,卫珩难免生了几分嫉妒的心思,抿着唇望向秦婉,神色略有几分委屈。秦婉和他心心相印,自然是明白的,当即以微笑安抚他。      两人正是清浓,严先生却浑然无视了这件事,摸了一把匕首出来,径自在卫珩伤腿上连割几刀,唬得秦婉忙不迭上前,见卫珩伤口涓涓流血,一时心疼不已,难免多了几分质问:“先生这是做什么?”      “无碍的,我不疼。”这几日事情着实太多,秦婉也难免焦躁了起来,卫珩拉着她的手,柔声哄道。秦婉知道自己失态,低声道:“是我关心则乱,先生莫怪。”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卫珩的伤口,却见严先生新割出来的伤流出的血竟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一时也是震惊。严先生抚着胡子笑道:“你以为我要害了这小子不成?且不说你如何,就是他那好师父也定不与我善罢甘休。”歇了歇,“这毒厉害得紧,即便今日能够解毒,但还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方可彻底复原。我虽早已不理官场之事,但也知道你的名声。此次殿试,若是文科也就罢了,武科你是万万不能参加,否则一旦残毒入了骨髓,就是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听罢严先生的话,卫珩顿感失望,但能够这样快就找到救治的法子,已然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但旋即,他就想到今日婉婉取了一些药膏去的事,明白她定然知道自己给人做了手脚。      这世上跟自己不对付到要将自己变成废人才肯罢休的人,除了温一枫,还有谁?      如此想着,卫珩握紧了拳,指节都有些发白。时至今日,他仍然看不懂温一枫,甚至也看不懂他有些事是为了什么。但卫珩很清楚,温一枫从来不做对自己无益的事。从选择秦仪到放弃秦仪,还有刻意向婉婉示好的事,怎么看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举动。      这次更是要让自己彻底站不起来,何等可恶!      也不知是否他太过激动,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忽的像是麻了一下,旋即便有些微的酥麻传来。几处伤口已然隐隐流出鲜红的血液来,严先生神色一变,立时将刺入大穴的几根银针起出,随着银针的拔出,几处新伤鲜血喷涌,清晰的疼痛传来,卫珩闷哼了一声。严先生又一迭声让人那止血的药膏进来,一时整个帐子里都被搅动了起来。      见卫珩不再有事,秦婉松了口气之余,忙拉了秦桓出门,将自己发现的事告诉了秦桓。      秦桓听罢之后,立时蹙紧了眉:“你说是温一枫?”见秦婉颔首,他始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温一枫……竟是这样的人?”      朝中众人,谁不称赞温一枫温润如玉?但妹妹绝不是一个随意诽谤别人的人,秦桓眉头皱得生紧,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内侍总管:“你且命人好生盯着温一枫,切不可打草惊蛇。”又转头看向秦婉,“婉儿且随我来,将方才的话,说与父皇听。”      倘若真是如此,以帝后的安危陷害别人,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兄妹俩正要去皇帝的帐中,督太监正进去通报,尚未得到让进的答复,又有人飞奔而来,伏在帐子前道:“陛下,营地里又有人被狼咬了——” 报复   经历了昨夜狼群夜袭的事, 营地里可谓是风声鹤唳, 狼这个字眼可谓是能不必就别提。秦婉和秦桓齐齐蹙紧了眉, 秦婉心中愈发烦躁, 想到被温一枫锁在柜子里的那头幼狼,眉心突突直跳。      昨夜虽然将狼群打退,卫珩更带伤杀了狼群中仅剩的一头狼王,但到底有几头逃了出去。不知这些畜生可会记仇……更何况温一枫柜子里锁了狼王的幼崽,狼是一种凶性难除的生物,保不齐还能引出一番血腥来。      不知妹妹在想什么, 秦桓忙问:“谁给狼咬伤了?”      对方还未回答, 督太监打了帘子出来,笑盈盈的说:“三位请, 陛下宣三位进去呢。”      昨夜一番变故,皇帝今日精神也有些不济,正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闭着眼问道:“方才谁大呼小叫, 说是有人被狼咬了?”        前来通禀的那人立时跪在地上:“陛下恕罪,小的是因为情况紧急,这才造次了些。”      “谁被狼咬了?”皇帝睁眼望着那人, “可有太医去诊治?”      “是温大人……”那人慢慢说道, 似乎生怕皇帝震怒,“温大人回去之时, 不知从哪里蹿了一头狼出来,将大人的左臂咬伤了。”      “又让狼进了营地, 御林军如此无用,不如尽数撤了,也好过让臣子看天家的笑话!”皇帝骤然大怒,想到昨夜,狼群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进了营地,还险些让太后丧命其中,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现下竟然又有狼进了营地,还咬伤了自己的宠臣,皇帝自然勃然大怒。吓得御林军首领伏地请罪:“是臣驭下不严。”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秦婉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刚要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后脚温一枫就被狼咬了。他一向阴毒,可不知道是不是苦肉计,要让自己的嫌疑被排除在外。倘若真是如此,她在皇帝跟前告发温一枫,会不会引起温一枫的反扑呢?此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若是一击不中,他虽不敢对自己下手,但卫珩可就惨了。      皇帝瞥了御林军首领一眼,并不说话,将看顾卫珩的太医拨了几个出来去看顾温一枫。料理了这些,皇帝才望向秦婉,笑道:“真是稀奇,婉儿竟然来瞧瞧皇伯父了?可是卫珩好一些了?”      自昨夜卫珩伤势忽然加重以来,秦婉就几乎寸步不离左右,现下竟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卫珩好上了一些。皇帝当即也是松了口气,卫珩昨夜为了救太后而负伤,本就是居功至伟,皇帝也着实不忍看着卫夫人唯一的儿子再也站不起来。现在见秦婉肯离了卫珩,知道定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话中揶揄,秦婉笑得乖巧:“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婉儿不依了。”      早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情愫暗生,皇帝哈哈大笑。纵然卫夫人当年转头嫁给了卫老将军,让皇帝痛失所爱,但这样多年以来,皇帝并未忘记过当年的感觉,是以对于卫珩还是有些偏爱的。虽然温一枫相貌家世人品都实属上乘,婉儿若是嫁与他定然也是很好。      但若是婉儿不喜欢,皇帝可不想让自己的宝贝侄女沦为大人们期待下的牺牲品。      两人玩笑了一阵,秦婉这才正色道:“今日婉儿来,其实还有些事儿想向皇伯父说明的,也求皇伯父为卫珩做主。”她一面说一面向皇帝行了个大礼。秦桓也忙说道,“今日郑太傅请了严先生过来为卫珩诊治,现下卫珩已然无恙了。但严先生之意,是卫珩昨夜伤势忽然加重乃是人为,并非冥冥天意。卫珩他……是被人下了毒。”      “下了毒?”皇帝立时警觉起来,“有证据么?”如今营地之中,人多手杂,加上帝后、太后还有雍王等一众皇亲都在。若真有人下毒,这可是兹事体大的事,毕竟随行之人几乎都是各家的世家子,动辄牵扯出势力盘根错节的世家,到时候可不是能够轻易了事的。      秦桓正要再说,被秦婉拉住手腕,冲他摇了摇头。纵然不明所以,但秦桓还是不说话了。秦婉这才笑道:“是,严先生亲口说了,说是卫珩的药膏之中被人掺了毒。因为敷了药,昨夜半夜,卫珩毒发之下,伤腿才会失了知觉。若非严先生相救,只怕卫珩……”她并不说下去,想到若是卫珩再不能行走,心中便一阵苦涩。      皇帝蹙着眉头,半晌不语。明知卫珩救了太后,乃是居功至伟,竟然还敢对其下药,这安的是什么心思?好似太后被卫珩所救,让下药之人十分不满一般,这才要下药报复。更有甚者,如今营地还在修整,一时半会不能启程回京,倘若是任由此人发展下去,今日被害的是卫珩,倘若是害到了太后身上……      这怀疑的闸门一开,自然就不能轻易的关上了。皇帝神色十分复杂,脑中将众人都给过了一次,低声道:“给卫珩配药的是哪个太医?”      督太监忙含笑上前来:“是方炳华方太医。”又得了皇帝的一个眼神,笑得十分妥帖:“奴才明白了。”      被皇帝盯上的臣子,从来没有一个能有好的。      见皇帝有意追究,秦婉见好就收,不再过多言语,反倒是行了个礼:“多谢皇伯父,如此,婉儿就先下去了。”      皇帝“嗯”了一声,又令秦桓带他下去,两人出了帐子,秦桓才望向了妹妹:“果真不将温一枫的事告发?”      “告发了也没用,皇伯父未必肯信。”秦婉叹了一声,“哥哥也知道皇伯父何等宠信温一枫,现下他被咬了,我们反倒是说他有问题,难保皇伯父心中不会埋怨你我。”她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我倒是无碍,可是哥哥……”      若让皇帝认为太子构陷重臣,秦桓势必会失了圣心的。秦桓若真失了圣心,秦仪必将卷土重来!      秦仪一时静默,半晌后问道:“倘若真如你所想,此事和温一枫脱不开干系,就这样不追究了吗?”      想到卫珩这一日以来受的苦,秦婉对温一枫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如今不管为何,总是不能告发温一枫,既然如此,秦婉便要用自己的方式,让温一枫付出代价来!      *      温一枫现下被好几个太医给团团围住,左臂小臂上留着四个深深的齿痕,正涓涓淌血。以太医院左院判为首的太医正给他上止血的白药,温一枫蹙着眉,神色阴郁非常。      昨日卫珩杀了独眼狼王之时,他就知道草丛之中定然有什么东西在,是以故意落在最后,想要一探究竟。待拨开草丛,他才发现,其中藏着一头嗷嗷待哺的幼狼。不必细想,定然是独眼狼王觉察到了威胁,生怕孩子受了伤,这才跳了出来威慑对方,不想给卫珩两箭杀了。      想到独眼狼王的体型,温一枫很轻易就断定了那定然是狼群的狼王之一。而狼群首领素来为一对配偶,是以另一头狼王一定会寻找这头幼狼,将幼狼抱回了营地。当夜,狼群果然来袭。本想借着狼群袭击之事将罪名让卫珩吃不了兜着走,不想他竟然为救太后而负伤,温一枫自然是又急又气的,转头便想了个法子,趁着前去探望卫珩之时,在膏药之中做了手脚。      然而,这头幼狼,他一直来不及处理。如今营地之中戒严,一旦惹人生疑便是百口莫辩。故此温一枫无奈之下只能将幼狼锁在了柜子里,谁想今日,就给幼狼撞开了柜门,在他左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逃之夭夭了。      白药洒在伤口上,立时被鲜血浸红,众人手忙脚乱的给温一枫止了血,这才慢慢的给他简单包扎。待包好之后,左院判擦了擦额上的汗:“温大人这些日子仔细一些,伤口不要碰到水了。饮食也清淡一些,腥辣不利于伤口复原。”      “多谢诸位。”温一枫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除了钻心的疼痛并无大碍,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又假意问道:“卫师弟如何了?”      “郑太傅请了当年的严太医前来诊治,说是如今已无大碍。”左院判慢慢说道,身为太医院当值的太医,承认技不如人是很难的事,纵然这是事实,也难免觉得脸上挂不住。温一枫略一惊讶,旋即笑道:“卫师弟很有福气,竟然能让严先生出面诊治。”心中一时深以为恨,若得点头华佗诊治,区区中毒罢了,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他神色只有片刻的阴鸷,旋即笑得十分妥帖,好似真的为卫珩即将痊愈而欢喜。左院判笑道:“温大人且好好休息,我等暂且去配药,一会子再将药送来。”      温一枫亲自起身相送,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厮:“有没有什么人怀疑?”      “不曾。”小厮回答,“如今一点眉目也没有,即便真有,也是太医的错处,不会怀疑到大人身上来。”      温一枫冷笑道:“谨慎一些总没有什么错处,咱们那位小郡主,心眼多着呢。”      而不过顿饭功夫,温一枫被咬的事便传遍了整个营地。他在朝中名声极好,是以来看他的人络绎不绝。太医配好了药,取了个锦盒要装,耳边忽的风声一响。太医浑身一激灵,转头却空无一人。太医专司治病救人,本也不信这些,但昨夜一场惨剧,谁又不怕,加之药房之中空无一人。太医缩了缩脖子,赶紧将搁在桌上的药膏填入了锦盒之中。      而温一枫帐子里正是热闹,太子秦桓和雍王都来了,还有一众世家子正在玩笑。见太医拿了药膏来,众人忙让了太医进来。小厮就给温一枫拆了绷带,上了药之后才包扎好。      待上药完,温一枫这才笑道:“让诸位看了笑话。”      “岂有笑话可言?”秦桓笑道,就这样望着温一枫,他实在想不到,看来如此温润的温一枫,竟然会那样心狠手辣,非要将卫珩置之死地方才罢手,“昨日之事尚未解决,今日温大人又给狼害了,着实让人心痛。最迟明日,只怕就要转回京中,容死者家人好生安葬了。”      温一枫笑盈盈的,却无端觉得伤口火辣辣的,好像燃起了一团小火苗,还未等他说出不对来,伤口旋即剧痛,痛得他额上汗如浆出。      他脸色骤然惨白,将在场众人给唬了一跳,皆是关切的看着他。小臂仿佛是给人砍断了一样,痛得温一枫痛呼出声。帐子里立时慌了手脚,送药来的太医也不料有如此变故,忙不迭上前去拆了包扎,见温一枫伤口血流如注,痛得连手上的青筋都拧到了一起,吓得他额上冷汗涔涔,一时更为慌乱。      秦桓和雍王相视一眼,怒斥道:“究竟是怎么了!”      被骤然喝问,太医浑身颤抖,擦了擦额上的汗:“温大人、温大人这症状……和卫公子昨夜是一样的啊!”       残废   帐子里面本来就围满了来探望温一枫的人, 听太医说完这话, 立时像是死一样的沉寂。温一枫俊朗的五官都疼得拧到了一处去, 苍白着脸色, 看来就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一样,白皙的小臂上青筋虬结,看来渗人至极。      太医额上冷汗涔涔,好似只要一下,他就要就此倒下去。卫珩的事还没个结果,现下温一枫又来了一次, 还都是在上药之后, 倘若有心之人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可又怎生是好?      不等众人开口,温一枫闷闷的哼了一声, 旋即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卫珩纵然凶险,但大多人都在睡眠之中, 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温一枫现下昏过去,可是众人实打实的看着,一时纷纷乱了手脚。秦桓和雍王兀自镇定, 命人来将温一枫抬上床。前来送药的太医方炳华已然吓得伏在地上, 他素来极善治疗此类创伤,但接连伤了两个皇帝的宠臣, 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见他如此,秦桓怒道:“你软在这里作甚?你是太医, 你瘫在这里,难道要雍王叔和孤来救温大人?”方炳华这才振作,行到床前给温一枫号脉,好半晌后,才望向了雍王和秦桓,“脉象芤涩,乃是失血亡阴,阳气上浮所致,除此之外……”他说到这里,苦着脸,“太子殿下,雍王殿下,这、这和卫公子是一样的啊!”      “一样的?”秦桓蹙眉问道,严先生今日是当着他的面给卫珩诊治的,是以他是知道卫珩中了毒,而依着婉儿的说法,下毒之人八成是温一枫。但现下这始作俑者中了毒,却又是什么缘故?秦桓脑中千回百转,半晌不曾言语。雍王则道:“可还有救治的法子?”今日去见了卫珩,那躺在软榻上的可怜模样,连他都于心不忍,现下温一枫在再这样躺下去……      方炳华神色如丧考妣,重重的摇了摇头:“臣着实是无能为力了……”      温一枫伤势突然加重,立时就将整个营地都给搅动了起来。此时,秦婉、宋夷光并柳穆清、夏竟成都在卫珩的帐子里,秦婉舀了药吹凉了,将其送到卫珩唇边,并不去评价此事。倒是宋夷光撅着嘴:“卫珩还没能好起来,怎的又伤了一个?”说到这里,她又转头看着柳穆清,神色紧张得很,“你可不要被伤到了!”      “我怎会被伤到?”不知她为何会想到这个,柳穆清十分奇怪,又见她扭糖似的挽着自己手臂也是笑了笑:“好端端的,我不会被伤到的。”      “怎么不会?”宋夷光尖着嗓子说道,“你且想,先是你卫师弟被狼咬了,而后伤势加重,再是你温师哥被狼咬了,现下伤势也是加重。你这老二夹在中间,不被咬一次然后伤势加重多说不过去啊!”她一面说,一面哼哼唧唧的:“我不让你被咬……”      她这番娇憨的样子,让柳穆清满脑子想入非非,若非当着外人在,定要将这丫头按在怀里狠狠亲一次。两人情浓,卫珩瞥了两人,也是好笑,悄悄拉着秦婉的手,后者一惊,轻声问:“那你自己吃药?”      “要你喂。”卫珩一面摩挲着她的小手,一面蹬鼻子上脸。原本他伤腿知觉也没有,被严先生几针逼出了毒血,倒也渐渐有了知觉。膝上的伤口虽然疼,但卫珩宁愿疼,也好过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他轻声撒娇,让秦婉心儿都酥了,重新舀了药喂他。夏竟成早就被柳穆清和宋夷光给腻坏了,叫了几声:“知道你俩是未婚夫妻,可要不要现在就洞房花烛了?”将两人臊得面红耳赤,这才转头看卫珩,“卫兄养伤呢,你俩要不先出去……”      尚未说完,见这头也是情浓,夏竟成撇了撇嘴:“成、成,倒是我讨厌了。”说罢,他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还没成夫妻呢,就这样腻歪,来日要成了夫妻,指不定腻成什么样。”      见他似有些不平,卫珩笑得厉害,柳穆清也满脑子想尝尝宋夷光的小嘴,不多时就拉了她出去。待众人一走,帐子里只剩了卫珩和秦婉。喂完了药,秦婉转身取了蜜饯要喂他,才一转身,就被坐起来的卫珩抱入怀里:“我不要蜜饯,我要你。”      “你不要,我自己吃。”秦婉瞋了他一眼,自行将蜜饯纳入嘴中,甜香味立时在口中四溅。秦婉虽然并不喜欢吃甜的,但被卫珩抱在怀里,他以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让秦婉觉得好像泡在了蜜罐子里,是以吃得很慢,红着脸儿直扭:“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现下都去看温一枫了,怎会有人来看咱们?”卫珩笑道,见她红着脸儿的样子很是诱人,假作伤了腿,低呼道:“婉婉好狠的心,分明知道我受了伤……”      信以为真的秦婉再不敢动,要查看他的伤,还未出声,就被卫珩压在了怀里:“既是伤了我,那婉婉可要赔我才是。”      明白他是诈自己,秦婉恼得锤他,被他轻巧的接了,向下压了压,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婉婉还想逞凶?”说到这里,又含住她的双唇,舌尖灵巧勾勒她的唇瓣。      不得不说,卫珩的吻技愈发的高超了,往日他就跟一头小狼一样,只知道啃咬,如今已然渐渐会顾及她的感受,变得温柔了许多。秦婉挣扎了两次无果,还是搂着他脖子,乖顺的任他亲吻。感觉到秦婉的顺从,卫珩觉得十分满意,轻轻的咬着她丰润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愈发的畅快了。      好半晌之后,两人才分开,还牵出了一丝暧昧的银丝。秦婉愈发羞赧,卫珩大笑不止,又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亲了亲:“这蜜饯的味道真好。”又俯身亲她小巧的耳垂,“婉婉的味道更好。”      被他低沉的嗓音给撩拨得浑身发抖,秦婉扭了扭身子,娇娇的撒娇:“你坏……”其实有时候想想,她像是将卫珩了不得的一面给发掘了出来。前世因她体弱,卫珩对她从来只有呵护,就像是在呵护暴风雨中的一株小树。他从来都不会以任何粗暴的方式对她,哪怕在床上,他都是极尽温柔,甚至于她就算只是稍微露出一些疲态,他也会马上停止,柔声将她哄睡了,再去净房之中冲凉水自己纾解。      而这辈子么……也不知道是是不是卫珩年龄比起前世小了许多,他看来还有些许孩子气。尽管他举手投足间已然能见到前世的风范了,但秦婉依旧很庆幸,她能在卫珩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不管他再累再苦,至少转头之时,能看见自己和他同在。      “婉婉在想什么?”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卫珩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子上,每一个吻落下来,秦婉浑身都是一麻,声音也是愈发软腻:“卫珩,不要了……”她脸儿胀红,看来极是妩媚,卫珩愈发喜欢,唇舌一路蜿蜒而上,轻轻压上她的唇,轻声笑道:“婉婉,我好生喜欢你……”      乖顺的任他亲吻,秦婉搂着他脖子:“我也喜欢你。”      正是清浓,帐子外面忽的响起了秦桓的声音:“婉儿在其中?”      秦婉给唬得浑身一颤,纵然秦桓从不反对她和卫珩在一起,但若是这个姿势给秦桓看了去,难保秦桓不觉得卫珩欺负了自己。她当即翻身坐起,理了理自己的辫子,转头横了卫珩一眼:“色胚,都是你闹得!”      卫珩挑着眉,柔声笑:“婉婉不喜欢?”他一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就那样望着她,坐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脸儿与他相贴:“真的不喜欢?”秦婉脸儿发热,听得外面秦桓和紫苏的交谈声,转身忸怩的锤他坚实的胸膛,声音小小的:“喜欢……”      卫珩笑得很是畅快,低声笑道:“我也喜欢,我最喜欢婉婉……”      紫苏打了帘子进来,见两人这样的姿势,早就见怪不怪了,低声说:“郡主,太子爷请郡主出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秦婉忙应了,起身还不忘点卫珩的脑门:“你是愈发无法无天了。”待出去,秦桓看着妹妹脸儿发红唇儿也有些肿的样子,心中忽的有些不悦。固然知道他二人两情相悦,但作为哥哥,他还是觉得卫珩不该如此,两人连议亲都不曾,便这样亲密,未免过了些。但妹妹目泛春情,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将耳边的碎发掖在耳后,秦婉低声笑道:“哥哥有什么事要说?”      秦桓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声音很慢:“温一枫现下已然疼昏了过去,太医说,他的症状,和卫珩是一样的。卫珩既是中毒,他只怕也是。”      秦婉静默不语,昨夜卫珩再疼,却也不曾昏迷过去,看来温一枫的底子的确不如卫珩甚多。如此想着,她轻声笑道:“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若非郑太傅请动了严先生,卫珩现下连知觉都不曾有。卫珩从未与温一枫为难过,他就这样阴毒,招招都要让卫珩永世不得翻身,是以秦婉对他,一点同情也没有,反倒是觉得心中痛快。      更何况,前世那个气死太后除去阿羽使雍王府落入孟岚彀中、再转而嫁祸秦桓的毒计十有八/九也是此人的手笔。新仇旧恨,秦婉若还能对他生出同情的心思来,只怕枉为人!      她眼里露出几分愤恨来,秦桓望在眼里,心中生出几分担忧来:“温一枫的事,只怕是婉儿的手笔吧?”他曾经借过一个暗卫给秦婉,也一直不曾要回来。卫珩刚被人下了毒,温一枫也被人下了毒。温一枫在朝中风评很好,除了秦婉,秦桓根本想不到谁会做这种事。      “是。”秦婉颔首,“哥哥觉得我不可理喻?还是不信婉儿所言?”如今温一枫对卫珩下了这种毒手,让秦婉险些气疯,就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方炳华制药的时候,命人将卫珩剩下的膏药换了进去,这才让温一枫中了毒。      “为兄的不是不信你。”秦桓一时语塞,他眼里,秦婉还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仿佛瓷娃娃一样精致,若无人精心呵护,很容易就碎了。但现在,妹妹展露出来的手段,实在让他有些发蒙。“罢了,往后可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温一枫是父皇宠臣,你是知道的。”      “皇伯父被温一枫蒙蔽,他虽有才,但哥哥容得下他?”秦婉问道,“温一枫也好,卫珩和表哥都好,这样的年轻,来年若是皇伯父驭龙宾天了,迟早会成为哥哥的肱骨之臣。哥哥容得下这样生性善妒为人阴毒的重臣?他今日能如此算计卫珩,来年会不会算计到天家头上?”      秦桓抿唇:“我自然容不得他。”这等包藏祸心的臣子,谁敢随意重用?      秦婉微微笑道:“那咱们就想法子,让皇伯父也怀疑他!”      *      等到温一枫醒转过来之时,左臂还痛得要命,严先生立在床前,神色凝重。温一枫试着动了动手臂,钻心的疼痛让他痛呼出声,额上再次渗出了汗来。      他都不知道,这毒原来这样霸道,现下这痛,让他恨不得砍了左臂,至少长痛不如短痛。      “一枫醒了?”严先生转头看他,“你们师傅那老匹夫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才会让你二人师兄弟都中了如此剧毒。若柳家小子也遭了毒手,定然是你那好师父克的。”      温一枫已然无心说笑,他敢断定此事和秦婉脱不开干系。否则,即便卫珩生疑,他是没有势力如何的,但秦婉身为汤沐邑位比亲王的郡主,手下有些能人也是应该。      温一枫额上冷汗涔涔,寻思着这小丫头是愈发要命起来了,若非现在无暇分心,他定要让秦婉付出代价来!      想到这里,他轻声问:“严先生,晚辈这伤……”      “你得忍着,将这时间过了才成。”严先生低声道,“现下毒侵蚀着你的左臂,但凡碰一下就是钻心的疼痛,遑论开几道口子了。即便老夫有这个能耐,你也受不住。不等毒血流出去,你就能先疼死。”      温一枫悻悻称是,咬牙忍着手臂上的剧痛。严先生神色依旧凝重:“一枫,老夫得与你说实话。你身子底子不如卫珩,这毒性太烈,你的伤,就会难治太多。老夫并无万全把握能救治你。若是毒性滞留,你的左臂……轻则失去知觉,重则会一辈子如现在这样,只要轻触便会疼痛难忍,沦为残废。”      温一枫神色骤然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样不好,不过欢欢还是想跟小天使们请个假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欢欢身体出了些状况,想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大概9月22回归,为期两个星期,已经向编辑报备了。么么么么么么哒 状告   温一枫的伤势当日就传遍了整个营地, 众人皆是心惊。温一枫在朝中风评很好, 加上又是位高权重, 一时间众人皆是惋惜。不少世家都想与温一枫结亲, 但忽闻温一枫左臂恐怕要废了之后,也都生出了自己的计较来。      谁愿意将自家的姑娘送去跟残废过日子?      怀着这样心情的众人,看向温一枫的目光便透着同情了。自打得势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落差,温一枫恨得要死,知道秦婉定有后招, 但现下他左臂疼痛难忍, 勉强能稳住自己不叫出来,着实分不出心来对付秦婉和卫珩。      秦桓得知此事后, 前去向皇帝禀告了此事。宠臣成了这样,皇帝自是心痛,当即决定当日转回京中, 一来让葬身狼口之下的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二来,也要赶紧想法子医治温一枫与卫珩。      和秦桓说了话,秦婉也就回去太后跟前了。因为受惊, 太后也有些憔悴, 见秦婉回来,笑道:“方才还说呢, 现下不就回来了?”又让凤鸾端了一碗糖蒸酥酪给她。宋夷光坐在一边吃得正香,见她回来, 含糊不清的说:“我说就是时也命也,温大人那手,要真治不好可怎么得了?不知京中多少贵女的芳心要碎了呢。”      若温一枫手好得了,才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难了。秦婉这样想着,并不说出来,抬眼则见宋夷光的小嘴似乎丰润了许多,顺口问道:“嘴怎么肿了?”      宋夷光脸上顿红,大口吃着糖蒸酥酪:“没有,才没有肿呢。”这话俨然是欲盖弥彰,秦婉略一沉吟,想到柳穆清将她拉走的神情,顿时明白两人怕是一番难舍难分了。自然也像卫珩压着自己要亲亲的一样,柳穆清只怕也是对宋夷光“动嘴”了。      两人一个涨红了脸,一个含笑不语,太后也是那个年龄过来的,如何不懂,撇嘴笑道:“是不是柳家小子欺负你了?哀家看他是皮紧了,还没将你娶进门,便敢欺负起你来。”      一番故意为之的问话让宋夷光胀红了脸,忸怩万分:“没、没欺负我……”      她脸儿滚烫,太后忍俊不禁,故意板着脸问:“果真没有?”      “果真没有。”宋夷光忸怩的说道,见太后眼底净是笑意,知道太后是诈自己,一时跺脚嚷道:“太后娘欺负人,我不依了。”      太后笑道:“哀家心疼你,你反倒是不依了,是不是要哀家对你不管不问了,你就要依了?”说到这里,太后还是掌不住笑起来:“你这样小孩儿心性,来日做了柳夫人,可又怎生是好?你二人虽然议亲,却也不要忘乎所以,传了出去,你二人都不好做人。”      宋夷光一时更为忸怩,秦婉忍俊不禁,笑得十分欢喜。太后反倒是施施然望向她,低声道:“卫珩如何了?”秦婉忽的一激灵,转头见太后似是不着息怒的脸,一时噤若寒蝉:“好上一些了。”      太后“嗯”了一声:“好上一些就好。”说到这里,她这才有了些笑容,“婉儿,皇祖母问你,你对卫珩是真心的?真心想要嫁与他为妻?”      这话是之前秦婉想都不敢想的事,在此次春狩之前,太后厌弃卫家,自然也十分不愿意秦婉和卫家有所接触。但自从今日一早,太后说愿意给卫珩一次机会之后,倒是显得开明了起来。秦婉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是,婉儿是真心想要嫁给卫珩为妻。”      “也好。”太后低声说道,“卫珩倒是让哀家发觉了卫家人的某些不一样,让哀家有些刮目相看。你若喜欢他,也就罢了……”      太后声音几不可闻,秦婉只能听清一些,但太后的确是对卫珩生出几分好感来。秦婉所求不多,只要太后对卫珩有那么一点好感就够了,只要不是全然厌恶,这样就不会让温一枫这等小人有任何可趁之机了。      当日下午,众人启程回京。双生子乐颠颠的将夏昭华拉入了雍王的马车中。两人对坐,夏昭华尚不觉忸怩,雍王却满脑子想着当日被她打横抱起的事。这娇小的身子,软软的,却有那样大力气……      不知道,她抱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满脑子想入非非,秦羽率先钻入了他怀里坐好,将夏昭华让给了秦媛,两人一时十分欢喜。秦媛坐在夏昭华怀里,笑得欢天喜地的:“最喜欢夏姨了。”又见父王望着自己,秦媛皱了皱小脸,小胖手搓来搓去的:“父王,夏姨跟媛媛说,人不能自私的。父王如果孤单的话,可以给媛媛找一个新母妃,可是、可是……等母妃回来的时候,父王不能不要母妃的。媛媛还是更喜欢母妃多一点……”      她有些委屈,怕是又想到母亲去世的事。雍王喉中一哽,一时无话。秦媛和姐姐一样,都和雍王妃十分相似,她甚至比秦婉更像雍王妃,是以雍王对她诸多偏疼。那一日在行宫之中,双生子哭得肝肠寸断,表示不要新母妃,让雍王几欲落泪。但现在,年仅四岁的秦媛竟然说出这样懂事的话来,让雍王一时难受至极,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父王不会不要母妃的……”想到去世的发妻,他也有些哽咽,旋即对夏昭华笑了笑:“你、你将他们教得很好。”      “王爷客气了。”夏昭华笑了笑,对雍王依旧不热络。纵然那一日她将雍王抱起,太后似也有些想成全两人的意思,但夏昭华从来没有想过要跟雍王在一起。但两个小的需要一个继母给予母爱,秦婉也需要一个继母操持王府,如此才能出嫁。      两人一时无话,众人浩浩荡荡回到京中。郑太傅得知温一枫也和卫珩一样,险些昏过去,赶紧来瞧了徒弟。眼见两个小徒弟都成这样了,难免就对皇帝这个大徒弟就有些不满:“好端端的跟着陛下出去,怎的一个二个全成了这般模样?”      皇帝何尝不是又急又愧,长叹了一声,转头则命人将方炳华押入了刑部大牢,命刑部尚书严加审讯,如是不肯吐露实情,可以用刑。      作为郑太傅唯一安然无恙的徒弟,柳穆清、夏竟成并秦婉、宋夷光一起将卫珩送回去。进门之时,卫老将军见儿子成了这样,禁不住老泪纵横,二房中人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但还是轻轻的呜咽了几声。柳穆清出面宽慰卫老将军,将卫珩抬入了房中,小厮赶紧过来给卫珩换药。自打卫夫人去世之后,卫老将军深受打击,身子也渐渐步入从前,未免他伤感,柳穆清也就请他回去了。      这两日秦婉也没有休息好,此刻倚在小几上,有些昏昏欲睡。夏竟成抱胸在外面等着,闻着愈发浓烈的药味,说:“这二房到底怎么回事?我瞧着卫兄受了伤,他们似是十分欢喜的样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婉淡淡说道,想到前世与二房的恩怨,还有卫琰和卫苑雅兄妹的德行,秦婉就觉得愈发齿冷。本该是亲近的二叔一家,却深刻的诠释了什么叫“人心隔肚皮”。      “这卫家倒是很有趣。”夏竟成露出笑容来,“我看等卫兄中状元了,他们又要扑着赶着前来巴结了。”      可不就是巴结呢,还跟不能变作卫珩身边的狗前来表忠心。      正想着,小厮从其中出来,不多时,卫珩就蹒跚着走了出来。秦婉倒吸了口气:“你腿上还有伤……”      “不碍事的。”卫珩微笑,不知何故,他脸有些发红,好容易坐下,宋夷光才不明所以:“你一个大男人脸红什么?难道是方才上药,觉得被自家小厮看去了,所以臊得慌?”      卫珩抿唇不语,只是望了秦婉一眼。和卫珩心有灵犀,秦婉当即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只因他不愿让自己为他担心罢了。严先生为给他放血,新割了几道伤口出来,配的药劲力又太好,难免很疼。为不叫出来让自己担心,他一时忍着,这才将一张俊脸都给憋红了。      夏竟成上下看着卫珩,松了口气:“卫兄既能下地,想必伤势也不打紧了。这次的武科的殿试,卫兄还是不要参加了,免得又伤了腿。我听说这是给人下了毒不是?”他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似嘲非嘲的说,“温大人如今怕就不好过了,毒性至今未解,左臂形同废了,听说连严先生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治好他。连点头华佗都如此说,只怕温大人是真的气数已尽了。往后咱们这位玉郎,可就成独臂玉郎了。”      他说出的话竟然这样刻薄,秦婉和宋夷光双双一惊,皆是看着他。后者跟她俩莫名其妙的对视,暴躁的摆了摆手:“两位郡主看我做什么?我往日对他有诸多钦佩的心思,只是昨日当着那样多人,他张口就说出的确是因为卫兄杀了独眼狼王才引得狼群袭击营地。呵,我京中人人称道的温润君子竟然落井下石,更不说卫兄是他的小师弟,如此品行,让人齿冷。偏偏还有一群人觉得温一枫敢说旁人所不敢说的,给了他脸!卫兄昨日被咬伤,还不知道腿能不能保住,他就开始煽风点火,生怕卫兄死不了,要那些纨绔子弟用唾沫星子淹死卫兄。”      他越说越气,秦婉和卫珩却相视一笑。夏竟成这人虽然也是个纨绔,但十分的讲义气,此番能说出温一枫不是个好东西这番话来,已然是和众人都不一样了。宋夷光听得一愣一愣的,作为被温一枫收买的服服帖帖的一员,方才夏竟成的话让宋夷光深以为然,不免也开始怀疑起了这位京中众人所称道的谦谦君子。      众人一时无话,不多时柳穆清折回来,说是要再去看看温一枫,宋夷光忙跟他一起去了,两人出了门,都还能听见宋夷光娇俏的声音:“死木头,今日太后娘娘都笑话我了,你要再敢跟我动嘴,我、我就打死你!”      夏竟成有点尴尬,转头见秦婉坐在卫珩身边,两人似是也有话想说的样子,一时惋惜:“罢罢罢,你和柳兄都是出双入对,独剩了我这孤鬼儿。等来日我有了心悦的女孩子,也不再与你二人玩了。”      他说罢,也就先出去了。秦婉笑得厉害,见卫珩伤腿还有些不便,低声道:“现下还像上午一样钻心的疼?”      “不疼了,真的。”卫珩伸手抚上她的小脸,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当即亲了上去:“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我一点儿不担心。”秦婉笑道,乖顺的任他亲吻。如今卫珩痊愈指日可待,但温一枫……不是秦婉心狠非不饶他,而是以温一枫的性子而言,若是此次不将他彻底除掉,必将后患无穷。他随手施为,就能逼得卫珩退无可退,一旦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再来一次,卫珩怕是招架不住。      “你不担心我,担心温一枫?”他阴恻恻的在耳边发问,秦婉恼了,转头拍他:“又说混账话!”小手被他轻易接住,顺势往怀中一带,秦婉扑在他身上,撅着嘴不说话。他低笑:“打我做什么?同你说正经的呢。难道婉婉要告诉我,温一枫左臂近乎残废的事,不是婉婉的手笔?”秦婉梗着脖子不肯承认,卫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将脸埋入她颈窝,贪婪的吮吸她的馨香,“婉婉不承认也不要紧,我都是知道的。你做的够多了。往后我来会会温一枫。我虽不济,但撕了他伪善的面具,我还是做得到的。”      “你要怎么做?”他温热的呼吸喷在颈窝,秦婉浑身酥麻,他的双唇似又浅啄自己的脖子,秦婉呼吸渐渐重了,扭着身子要跳下来:“我再不理你了,你就欺负我。”      她脖子都泛着诱人的粉色,卫珩笑得得意,轻声道:“婉婉,温一枫此人在朝中威望颇高,若要扳倒他,咱们势必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他说得很慢,目光渐渐深了。温一枫在朝中根基太深,从皇帝、太后,再到如郑太傅一类的元老,下至柳穆清一类的新秀,人人都以温一枫为傲,是以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可能无形之间,会得罪很多人,失去很多东西。      秦婉忽的笑了:“我若是害怕,就不会令人对温一枫下手了。”      卫珩将她抱在怀里:“婉婉,有你真好。”      *      次日,秦婉进宫向皇帝请安,满心想着卫珩究竟要如何对付温一枫。撇开温家是大熙的世家这点,光是温一枫本人的声望在朝中便是颇高。上至皇帝下至世家高官,无一不对其称道有加。如今若是要将此事闹大使皇帝对温一枫生疑,势必要站在朝野上下的对立面。卫珩尚未殿试,如此闹起来,只怕也得不了好。      太后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今日在御花园里散心后,忽的玩心大发要摸骨牌。秦婉和宋夷光并皇后相陪,皇帝则坐在一旁,出了彩头看谁能赢。偏偏秦婉是个臭手,接连输了好几把,苦着脸说:“我不玩啦,皇祖母和皇伯娘都帮着夷光欺负我。”      宋夷光朗声大笑:“哎哟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自个儿玩不好,就是太后和皇后帮着我欺负你了。”玩笑着,手上也一点不含糊,又赢了秦婉一局,众人一时间笑声连连,将皇帝也引得欢喜不已。      不多时,就见督太监从外面回来。皇帝随口问道:“温一枫和卫珩如何了?”      “温大人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左臂依旧疼痛难忍,严先生说,实在无能为力,那毒到了现在也解不了,怕一生如此了。”督太监轻声说道,皇帝脸上大是叹惋,温一枫是他最器重的臣子,还指望着留给秦桓,开创大熙的盛世,但现下……废了一条手臂,俨然是残废了:“那卫珩呢?”      “卫公子倒是好,严先生说,卫公子身子底子比温大人好了许多,是以只要这样疗养下去,殿试之前自能痊愈,只还是不宜参加武科殿试了。”督太监说道,又沉吟片刻,从袖中取了一封信出来,“卫公子请奴才代为呈给陛下的,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接了在手,颇有些不解:“他想说什么?”      督太监嗫嚅道:“卫公子他……状告温大人对自己下毒,说其以苦肉之计,欲行瞒天过海之事,欺瞒陛下和京中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今天开始恢复日更,让我们继续下午一点不见不散,如有加更另行通知哦~ 另外,下本奸相大大可能要跳票了,欢欢决定下本开更王妃荣宠日常,求小天使们包养么么扎 决裂   温一枫乃是皇帝的宠臣, 在朝中名声甚好, 几乎人人说到他都是赞不绝口, 卫珩竟然要状告他对自己下毒, 还说以苦肉计转移视线。皇帝接了状纸在手,眉头拧得生紧,不豫显而易见。      在场都是皇帝十分亲近的人,立时都觉得不好,忙停下了摸骨牌。唯有太后神色如常,淡淡说:“咱们京中是越来越热闹了, 这师兄弟二人也有如此深仇?”这话大有些讽刺之意, 于局外人看来,卫珩所言之事若是真的, 就是温一枫居心叵测,想要害死卫珩,见事情可能败露, 就以苦肉计瞒天过海;若卫珩所言是虚, 那么就是卫珩毫无同门之谊,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将已经废了一臂的师兄逼到绝境。      不管哪一种, 这师兄弟两人, 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哪怕是粉饰太平都做不到了。      念及此, 秦婉和宋夷光相视一眼,双双静默不语。即便没有秦婉和卫珩的这一层关系, 在这样的时候,除了太后以外,谁说话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怪异滋味。是以连同皇后在内,谁也没有言语。      皇帝脸色铁青,好半晌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卫珩是疯魔了不成?朕绝不相信温一枫会做出这等事来!”纵然是心悦之人的儿子,皇帝对他诸多偏爱,但这份偏爱,是建立在社稷安康的基础上的。温一枫乃是栋梁之才,且朝中风评极好,卫珩竟然说他行此苦肉之计,皇帝说什么也不能相信,径直将状纸扔回了督太监手上:“让他好生养着,别仗着朕的宠信再闹这些幺蛾子出来!”      见皇帝似有发怒之兆,督太监苦笑,还是将状纸收好:“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劝罢又望了一眼秦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督太监看着秦婉长大,也知道秦婉和卫珩之间怕是真的有什么,所以,看在秦婉的份上,也愿意为卫珩斡旋一二。但今日他听到卫珩所言之后,便为他捏了把汗。皇帝何等宠信温一枫,绝不可能因为他只言片语就改了心意。这种以卵击石的举动,实在有够不明智的。      秦婉张口想劝,但想了想,还是止住了。皇帝现下火苗子已经勾了起来,自己开口只怕更会弄巧成拙。凭着卫夫人的存在,皇帝不会真的对卫珩做什么,但若是贸然开口,弄巧成拙,那可就不一定了。      是以秦婉保持了静默的状态,把玩着骨牌,目光深沉,但还是一语不发。宋夷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见秦婉都无动于衷,也不说话。反倒是太后懒洋洋的开口:“回来。”      督太监忙停下笑道:“太后娘娘还有何吩咐?”      “陛下,为君者可不能偏听偏信,陛下这话,可是过火了。”太后淡淡说道,让皇帝微微发愣:“那母后之意……”他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太后竟然会为卫珩打圆场,这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哀家没什么意思,臣子到底是陛下的臣子,一切还是陛下定夺的。”太后看向了大儿子,将是非阐述了一次,“哀家只是认为,卫珩不是傻子,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敢反咬温一枫。这十年来,卫家深受不被天家待见的流言之苦,温一枫在朝中风评极好,卫珩贸然咬定温一枫罪行,就是在和朝野上下都过不去。哀家以为,若无完全把握,卫珩不会做这等让卫家都处在风口浪尖的事。”      不想太后会为卫珩说话,秦婉长长的松了口气。要扳倒温一枫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但他们都没有时间了。两人已经撕破了脸,一旦让温一枫得以时间喘息,卫珩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是以卫珩选择了这样一步险棋,将这事情闹大,只要惹得皇帝生疑,以天家暗卫的本事,查出蛛丝马迹可谓是容易至极。      皇帝一时静默,平心而论,尽管卫珩是心仪之人的儿子,但他模样和卫老将军长得太像,每每看到他,皇帝也会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被别的男人抢走的事实。是以虽然对卫珩有所偏颇,但到底更偏向温一枫一些。此时听了太后的话,皇帝也反省起自己来,觉得母亲所言甚是:“儿子知道了。”      说到这里,又望向督太监:“你去告诉卫珩,君无戏言,若是他所言非虚还则罢了,朕自会给他一个交代;但若是一派胡言,依我大熙律规定,僭越诬告正三品及以上官员,罪当论斩。”      秦婉登时一哆嗦:“皇伯父——”温一枫行事缜密,若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罪证,那卫珩岂不是就要被处死?      太后横了她一眼:“婉儿,卫珩既然敢告,自然要承担可能来的后果。王化之下,若因为你而对他网开一面,百姓如何看待我秦家?”      秦婉悻悻称是,宋夷光忙拉住她:“别担心,我觉得卫珩可不是傻子。”卫珩要是傻子,也配跟她家柳木头是同门师兄弟么?      勉强笑了笑,秦婉脸色还是白了几分。如今可真是生死博弈了,若是温一枫抢在前面,只怕……      *      不过当日,卫珩状告温一枫的事便甚嚣尘上,短短半日就传得人尽皆知。温一枫在朝中何等威望,更何况他现在废了一臂。一时之间,上至世家高官,下至阖京学子,无一不对卫珩横加指责,认定他是疯魔了才会诬告同门师兄,难听的话一句句全冒了出来。连卫家二房的人也将这话尽数传达到了卫珩跟前,说得十分难听,唯恐卫珩动气,卫老将军大发雷霆,二房顿时蔫了,自此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由得柳穆清前来,将卫珩接去,挪到了柳家在京郊的庄子上去。      “卫师弟也不要放在心上,那些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柳穆清也不知道要如何相劝,当他听闻卫珩告了温一枫之时,也是惊得眼睛都快落出来了。但他矛盾得要命,他不信温一枫是如此宵小之辈,也不信卫珩会气昏了头去诬告温一枫。要他向着那头都不是,无奈之下,只能听了秦婉的建议,将卫珩挪出来,避开风口浪尖,也免得卫珩听了闲言碎语动气。      卫珩“嗯”了一声,这是他早就想到的事,阖京上下,自然会都站在温一枫那头,他从来不对这些人抱有任何希望,更不会觉得,对方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并不十分上心:“柳师兄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倒是,她……会来么?”他已然好几日不曾见到秦婉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岔子,让秦婉不能来见他。      “婉儿理了府上账目,一会子就来,今日媛媛和阿羽被夏姑娘接去了。”柳穆清笑道,“纵然去世的是我姑妈,但若是继妃能如夏姑娘一般,对媛媛和阿羽事必躬亲,我想姑妈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这话倒是,夏昭华秉性温厚,双生子这些日子被她带在身边,是愈发的快乐了,一点也不比雍王妃在世时差。倘若能有如此继母,婉婉应该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卫珩稍稍放下心来,慢慢的绕着院子走了一圈。他伤腿恢复得很好,唯恐影响到了殿试,他每日都自行走上几圈,确保腿不会因为长时间没有下地而降低行走力。才走了一圈,他已然气喘吁吁,柳穆清看不过眼要扶他,被卫珩拦住,又走了一圈:“老师那边……”      一听这话,柳穆清神色顿时黯淡,静默了半晌之后,才低声道:“你也知道,温师哥是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小徒弟把最得意的徒弟告了,罪名桩桩件件都直指温一枫是伪君子,郑太傅如何能忍,自是气得三尸神暴跳,柳穆清险些挨老师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劝。      卫珩苦笑:“意料之中的事。”      如今已然没有时间了,温一枫的假面必须尽早揭下来,否则后患无穷。卫珩也着实没了法子,不管什么后果,卫珩都只能硬着头皮去顶着。他心里着实悲凉,一时更是难受,柳穆清正待再劝,院外忽的传来了一声冷笑:“老夫说呢,原来阿珩被清儿挪到了这里来。”      循声看去,站在院门前的正是郑太傅。此时老人正含着无尽的怒意,就这样看着卫珩,柳穆清赶紧上前笑道:“老师怎么来了这里?”      “为师怎么来这里?”郑太傅十分恼怒,瞪着卫珩说,“那阿珩知不知道,为师为什么来这里?”      “是为了徒儿和温师哥的事。”卫珩淡淡说道,见他上道,郑太傅脸色稍霁:“你既是知道,就不用为师多费口舌了。你与一枫一般,都是为师的弟子,做师父的,着实不愿意你二人闹得如此难堪。一枫与你之间即便有龃龉,你也不该如此诬告于他,趁早向皇帝赔个不是,为师会为你斡旋。”      “若徒儿不是诬告呢?”卫珩咬紧了牙,他知道郑太傅定然会又怒又气,但他必须坚持下去,一旦放弃了,温一枫生性阴毒,定然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秦婉。自己也就罢了,倘若是让婉婉遭了温一枫的毒手……念及此,卫珩神色复杂:“徒儿……不是诬告的。”      郑太傅顿时大怒:“不是诬告是什么?一枫的性子,为师难道没有你清楚?他素来是玉一样温润的人,休说是你,就是皇帝和满朝文武也寻不出他半点不是来,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卫珩只觉得浑身都绷紧了,望着老师盛怒的脸,一口气梗在了喉中:“春狩营地之中,除了温一枫之外,无人有如此心性手段,更无如此离间功力。此事若不是温一枫所为,那着实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这话说得这样绝对,连柳穆清都白了脸。郑太傅更是怒不可遏:“好好好,你如今翅子硬了,凭着是谁也劝不动你。一枫生性温和,遭此一劫,还要给你这全然不顾同门之谊的孽徒诬告,老夫最后问你一句,你改是不改?”      “徒儿没错,没错的事,不必更改!”郑太傅已然气红了眼睛,卫珩咬牙说道,“温一枫生性阴毒,行事滴水不漏。此次梁子已然结大,倘若徒儿不将他置于死地,死的必然是徒儿,甚至连和宁郡主也保不住……”      “住口!”郑太傅怒喝道,“你这心胸狭隘的竖子,竟如此臆测一枫……”说到这里,老人家浑身抖了抖,险些气倒,吓得柳穆清忙去扶住郑太傅,转头道:“卫师弟,别说了——”      “什么师弟!”郑太傅怒道,“老夫没有此等不顾同门之谊的徒弟!今日能为了一些小龃龉如此中伤一枫,来日你若位高权重,须知老夫会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到那时,你必然会不顾昔日恩情将老夫赶尽杀绝。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必硬来,卫会元如今翅子这样硬了,来日必将飞黄腾达。老夫只当从未收过你这徒儿,往后你也不必再以老夫门下弟子自居,老夫高攀不起!”      他说罢,扭身就走,柳穆清着实不料成了这样,赶紧去追郑太傅。方出了院门,就见秦婉快步而来:“太傅……”      “郡主金安。”郑太傅气得胸口不住起伏,秦婉知道他今日怪异,加上他从不会唤自己“郡主”,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强笑道:“太傅不要动气才是,伤了身子可不好。”      郑太傅本就是个别扭人,现在给卫珩气得要死,哼了哼也不理秦婉,径直往外去,柳穆清忙道:“婉儿,老师正在气头上,并非是责怪与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知道了,表哥劝劝太傅吧。”秦婉自然知道郑太傅不是怪自己,是以她更担心卫珩如何了,嘱咐完柳穆清,忙不迭的往卫珩的院子里去。才进院子,就见卫珩失神的站在院中,还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来:“婉婉……”      前后两辈子,秦婉都从来没有在卫珩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他素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纵然有时候会阴郁,但现下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秦婉想了一会子,扶他坐下,这才偎在他怀里:“跟太傅吵架了?”      “不……”卫珩低声道,“老师他……不要我了。”他声音很低,听得出十分难受,“婉婉,我很难过。”若非郑太傅的悉心教导,他是绝对走不到今日这一步的。他知道将温一枫的混账事捅开,郑太傅必然会有如此反应,但真的身临其境,他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太傅牛脾气罢了。”秦婉宽慰他,“只要能将温一枫定罪了,再与太傅服个软,太傅会明白的。”抬眼,见他眼圈发红,秦婉心疼极了,抚上他的脸:“卫珩……”      “我没事。”卫珩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来,“婉婉乖,我真的没事,笑一个好不好?”      秦婉长长的叹了一声,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      朝中正三品大员被参,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温一枫如今惨遭横祸,左臂已然是废了,卫珩忽然要告他,一石激起千层浪。阖京上下皆是关注着这事,皇帝将此事授予太子秦桓料理,自己并不多管。纵然秦桓也是将信将疑,但他笃信秦婉不会诬告人,是以也是加紧了搜查。但一直没能找到毒/药,自然无从佐证卫珩所说温一枫下毒害他这一点了。      这一日,秦桓正向皇帝汇报调查进展,接连三日,一无所获,让秦桓都有些焦急了。倘若真的因此断送了卫珩的性命,想到婉儿可能深受打击,秦桓便是急躁起来。皇帝望了他一眼,淡淡问:“还是一无所获?”见秦桓默认了,皇帝又叹道,“那桓儿是如何作想?”      “儿臣十分矛盾,”秦桓直言不讳,“温一枫在朝中风评极好,不像是宵小之辈;而卫珩,他不过后起之秀,甚至连殿试都未曾参加,实在找不出诬告同门师兄的理由来。”      皇帝摇头:“朕也如此作想,仿佛是向着哪边都不妥。”说到这里,皇帝长叹了一声,“三天了,一点子线索也不曾有,看来卫珩这条命,确实是保不住了。”      “父皇——”秦桓一听这话,忙道,“求父皇……哪怕是为了婉儿,再宽限些时日吧。”      卫夫人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当年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想到卫珩像极了其母的眼睛……念及此,皇帝喃喃道:“即便不为了婉儿,朕也要再给你宽限些日子才是。”      父子俩正说着,督太监从外面快步进来:“陛下,刑部尚书在外求见。”      “他来做什么?审问方炳华有些眉目了?”虽然如此问,但皇帝还是命人宣召。不多时,一个稍显矮胖的身影进来,这位刑部尚书虽司掌刑狱之事,但长相意外的憨态可掬:“陛下,臣有本奏。”      “讲。”皇帝淡淡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急切了,刑部尚书额上冷汗都快滑落下来:“是、是,方炳华说、说若真要说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只有在卫公子伤势加重的那一夜,最后来探望卫公子的是温大人,彼时方太医正为卫公子换药,才将药膏拿了出来。而温大人走后不久,卫公子便伤势加重了。若非严大夫出面,诸位太医甚至查不出卫公子是中了毒,只以为是冥冥天意,自然也不会想到是被人做了手脚。可是一旦查出是毒,温大人的嫌疑便大了……”      可是温一枫偏偏在此时也中了毒,恰是欲盖弥彰之举!皇帝紧紧蹙着眉头,忽的觉得卫珩只怕真的没有胡言。但转念一想,倘若温一枫当真是如此宵小之辈,朝野上下被他欺瞒如此之久,甚至无一人发现他的面目,这未免太过渗人。若是他存了逆天下的心思呢?      皇帝当即令刑部尚书下去,望向秦桓:“你可明白了?”      “儿臣知道了。”秦桓恭敬的施礼,“父皇放心,明日一早,温一枫在春狩之时的所有行踪,儿臣定然带到。” 作者有话要说: 醋缸:老师不要我了,宝宝心里苦QAQ 这是必经过程~毕竟温大人的假面太牛逼了你们懂得~ 基友的文求包养→朕让你跪下(重生) 朕让你跪下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事败   郑太傅此番对卫珩失望已极, 竟然说出要与他决裂的话, 这事当日就传遍京城, 早先郑太傅将卫珩收入门下, 在京中造成了何等的轰动,现下看笑话的自然也不少。更要紧的是,五月就是殿试,若无郑太傅指导,可不知道这位文武双科都连中二元的卫公子此次还能不能高中了。      正因此事,卫珩怏怏不乐, 让秦婉十分担心, 次日一早便去了郑府,想要劝劝郑太傅。偏生郑太傅也是个牛脾气, 如何肯听?冷笑着反问秦婉:“婉丫头倒也是能耐了,和卫珩走近之后,连老夫也不肯信。一枫在朝中名声如何, 你不知道?卫珩直言他生性奸诈阴毒, 能瞒过一个人,能瞒过朝野上下,试问什么样的能耐才能做到这一点?他受伤之事, 老夫自然也是心痛,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顾同门之谊, 将罪行尽数推到师兄的头上。如此迁怒他人的品行,老夫只当自己是瞎了眼, 才会收了这样的徒弟。”      郑太傅正经八百亲自教出的徒弟,除去皇帝在外,唯独温一枫、柳穆清和卫珩。而这些人之中,独独温一枫意义非同寻常。三年前温一枫刚中状元,在朝中根基很浅,这个时候郑太傅偏偏被人诬告,本已是证据确凿,是温一枫坚持老师定然是给人冤枉的,力排众难,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证明了郑太傅清白。是以郑太傅对这个徒弟十分看重,既是师徒之谊,更是解了身陷囹圄的郑太傅的燃眉之急。      “太傅相信温大人的品信,就这样怀疑卫珩的品行?”秦婉低声问,看郑太傅的反应,她不敢在其跟前贸然再说温一枫的坏处,只能旁敲侧击,“太傅与卫珩也快一年的情分了,对卫珩的品行也该有几分明白,他何曾是个落井下石胡乱攀咬的人?更不说两人是同门之谊,即便真是攀咬,哪个世家子不好,偏偏咬上了自己师哥?即便卫珩不在乎温大人,总不至于忘恩负义到了全然不顾太傅吧?”      听秦婉这样说,郑太傅怔了怔。纵然正在气头上,但这个小徒弟是个重情义的人,就算不在乎温一枫,也不会要将自己和他的师徒之情弃之不顾。可他若不是胡乱攀咬,难道一枫真能阴毒到这个地步?不,不可能,自己的徒儿,绝没有如此阴狠之辈。郑太傅颇有几分烦躁,挥了挥手:“罢了,婉丫头不必再说,老夫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改。卫珩与老夫无缘,往后如何,皆看造化。”      不想郑太傅如此决绝,秦婉的话也给堵在了喉中,心中难免伤感。卫珩说得不假,决定要将温一枫的事捅出来,在没有查清之前,这些都是必经的过程。只因温一枫心思太过缜密,藏得太好了,这样一来,说他是坏人,都没有人会信。      正值此时,管家从外面快步而来,向两人行了礼,这才说:“郡主,太子爷派人来接郡主了。”      “太子哥哥怎知道我在这里?”秦婉脱口问道,“你可知是什么事儿?”      “小的不知,只是来人说是要将郡主接入宫中,也不知是怎么了。”管事含着得体的笑容,“郡主请,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秦婉称是,又向郑太傅欠了欠身:“如此,婉儿先行走了,太傅多多保重身子,莫为了这些,伤了自己身子。”      见秦婉关心自己,郑太傅脸色稍霁:“好,婉丫头快去吧,别让太子等急了。”      待秦婉出了门,才见是秦桓身边的内侍总管,迎上来笑道:“和宁郡主金安,还请郡主随奴才进宫去吧。”      秦婉一壁进了马车,一壁问道:“好端端的,怎的如此急迫?”她并不知昨日刑部尚书的事,自然不知道皇帝对温一枫生疑,命秦桓将春狩之时温一枫的老底全部起出来。故此,她不解也是正常。      内侍总管笑道:“奴才也不知所为何事,只是太子爷如此着急,想必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了。”说罢,又命车夫驾车往皇宫里去。      御书房里一片死寂,皇帝的脸色并不比郑太傅好上许多,阴沉着脸,似是刚看完折子。秦桓垂手立在一旁,并不言语。秦婉一进来,两人的目光都齐齐的移到了自己身上。秦婉缩了缩脖子,先向两人请了安,皇帝眉头深锁,看得出很是不豫,秦婉略一沉吟,还是笑道:“谁惹皇伯父不开心了?”      皇帝素来疼她,笑道:“这几日,皇伯父每一日都接到这样的折子,总是一次次说着温一枫定然是无辜的,好似朕命人查察,就是要冤死温一枫。真真是可笑之极,若是朕不命人查,只怕又要说朕是昏君,由得卫珩冤枉国之栋梁。”      “皇伯父息怒,现下都盯着这事儿呢。”听出皇帝话中不善,秦婉心中已有计较。前后两辈子,秦婉自认还是很明白的——皇帝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来,更不说温一枫是他的宠臣,只怕是秦桓查出了什么端倪,让皇帝对温一枫生出不满来了。她心中狂喜,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不过是怕温大人被冤枉而已。”      她说得大公无私,让皇帝噙了几分笑容:“婉儿真这样想的?若温一枫不是冤枉的,卫珩可是要被问斩。”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秦婉羞红了脸:“皇伯父欺负人……”      她这样小女儿情态,连秦桓都绷不住笑起来,众人笑了一会子。皇帝才正色道:“你哥哥非要你来了才肯说,你已经来了,桓儿,你但说无妨。”      秦桓忙称是,低声道:“昨日父皇令儿臣去查温一枫的事,下毒之事并无任何进展,但旁的事,儿臣却是查出了些眉目。”秦桓低声道,“儿臣辗转多日,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事。在营地之时,温一枫的饮食有些怪异,除却正常的饮食,竟还有些带着血的半生不熟肉类,且吃了不少。温一枫无胡人血统,好端端的,怎会吃这些?”      大熙吃食素来是熟食,茹毛饮血之人都被视为异类,可谓是兽性难除。温一枫在朝中什么名声,竟然还能吃生肉。这点让皇帝眉头立时蹙了起来,秦桓望了一眼秦婉,故意问道:“我召人前来问询之时,对方说,此事婉儿身边的紫苏也知道,不知婉儿可知道?”      “婉儿知道。”这件事,秦婉是与秦桓说过的,现下秦桓当着皇帝问出来,意味自然明显——要在皇帝跟前把戏演足,如此,才能一步步将温一枫引入彀中。旁的不说,光是在帐子里养了一匹幼狼,就足以让温一枫吃挂落。      “你知道?”皇帝声音拔高了些,“既然知道,为何从来不听你提起?”      佯作被唬了一跳,秦婉些许嗫嚅:“婉儿、婉儿怎么敢说……”她一派委屈的样子,让皇帝顿时心疼起来。秦婉佯作为难,在腿上掐了一把,眼底含泪,摇头说道:“温一枫在朝中什么名声?这等事又无证据,当做下人们之间的谈资倒还罢了。婉儿若提出来,成了什么人?休说皇伯父,就是满朝文武也得说我身为天家郡主,竟然信口开河,诽谤朝中重臣。我怎敢随意提起这事?”      她一番剖白,所言合情合理。今日卫珩状告温一枫对他下毒,朝中众人什么嘴脸,皇帝都清清楚楚,倘若是婉儿……即便因为婉儿是郡主,无人敢当着面说什么,但背地里若是传出婉儿德行有亏,说她善于搬弄口舌,婉儿的名声,要是不要了?      况且,温一枫即便再好,也不过入朝三年,竟然能让满朝文武泰半以上都向着他,现下又传出吃生肉的话来……莫非这温一枫是个妖人,要来祸乱朝纲的?      “是皇伯父不好,没有凶婉儿的意思,婉儿不要委屈,皇伯父给婉儿服个软好不好?”皇帝放柔了声音,柔声宽慰着她,秦婉颔首称是,退到秦桓身边不再言语。秦桓看了妹妹一眼,见她眼圈儿发红,巴掌大的小脸全是委屈,也是心中不豫:“婉儿,不是你的错。”      秦婉点头称是,取了手巾出来擦干眼角的泪,又深叹掐得太过用力,腿上只怕留了青紫痕迹。秦桓接着说道:“儿臣听了这话之后,则命人将温一枫帐子之中的东西尽数取了出来详加查看。父皇是知道的,除却随身的衣物,随侍大臣不必带任何东西,如柜子、床榻一类物件,都是由殿中省搬去的。儿臣在温一枫帐子里的物件上,虽未发现卫珩所言的毒药,但却发觉了另外一些很是奇怪的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一把锁来。那锁方方正正,上面的锁柱不知何故已然有些弯折,必然是被大力撞击所致。秦婉认得这锁,当日她在温一枫柜子里看到幼狼,正是这锁将柜子锁住的。秦桓一语不发,又取出了一团茸毛后,才低声说:“儿臣已命人去查过了,这茸毛,乃是幼狼身上才有。若如温一枫所言,他在被父皇传召后回去的途中被幼狼咬了一口,那这团茸毛,又怎会在他的柜子之中?另有这锁柱的形状,必然是大力撞击致使。父皇,儿臣有个猜测……”      从婉儿与他说,温一枫有些不对劲之时,他就命人去查了,昨日又恰逢皇帝对温一枫生疑,他顺势将此物呈上。如秦婉所言,温一枫、卫珩、柳穆清等人来日都是将是他的股肱之臣,但温一枫生性歹毒阴鸷,若真的存了心思要逆天下……倒不如现下就将他除去,好过往后温一枫愈发坐大,一旦成了气候,就不好对付了。      殿中良久无声,皇帝长长的叹道:“狼毛、铁锁……朕的宠臣,似乎给了朕一个很大的礼物啊!”早年给赵王磋磨,皇帝对于这些有着先天性的直觉。只怕是温一枫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柜子里养了幼狼,后来卫珩为严先生所救,温一枫恰巧被幼狼所咬,也中了同样的毒,嫌疑洗清。      不管是不是意外,皇帝脑中全然是自己被温一枫玩弄于鼓掌之间,被人当傻子的感觉很不好,尤其是皇帝自打登基以来,再无人敢这样戏弄于他。如此想着,他就愈发的恼怒起来了。      “父皇息怒,儿臣以为,此事绝非一般。”秦桓施礼道,“入营地之时,众人皆没有带活物,是以即便有幼狼,也绝不是温一枫事先备好。但自打卫珩猎杀独眼狼王之后,温一枫有一段时间并不和众人在一起。儿臣可否认为,温一枫发现了独眼狼王的幼崽,将其带回营地锁在柜中。狼群另一头狼王念子心切,这才会率领狼群,不惜冒着狼所惧怕的火光,前来袭击营地,如此,造成了营地之中伤亡惨重,卫珩也惨被狼王咬伤膝盖,加之卫珩膝上本有旧疾,太医也直言不讳,说夜间可能伤势加重。如此,即便卫珩中毒残废,也是伤势加重所致,和下毒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便为下毒之事顺理成章的埋下了伏笔。只是严先生被郑太傅求了来,温一枫见事不好,便以苦肉计撇去自己嫌疑,只是分量下重了些,致使自己左臂不保。”      立在一旁听得太子哥哥的话,秦婉抿紧了唇。秦桓是个仁孝温和、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但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和城府,前世若不是给温一枫和秦仪陷害,被圈禁至死,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现下他将所有的罪尽数推到了温一枫身上,包括秦婉暗中给温一枫下毒,如此一来,显得温一枫愈发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于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秦桓阐明了自己的观点,立在一旁静默不语。父皇素来重视温一枫,再说下去,就是过犹不及了。皇帝额上青筋凸了出来,看得出已然盛怒:“温一枫、温一枫……”他说到这里,骤然将方才看完的折子摔在了地上,用力之猛,将折子都弹起几寸,“好得很!这样阴险的小人,亏得这些瞎了眼的朝臣个个指着朕偏宠卫珩,以为朕可欺不成!”说到这里,他怒不可遏,“传旨下去!将温一枫给朕禁足了!再有人敢求情,一律杀无赦!”      温一枫为了自己的目的,枉顾那样多人的性命。若不是卫珩相救,现下和母后已然阴阳相隔。亏得这厮还敢恬不知耻的继续陷害卫珩!如此嫉贤妒能且心胸狭隘的阴险小人,保不齐哪一日,就有旁人遭了他的毒手!      督太监称是,秦桓也要告退,还未走出几步,又被皇帝叫住:“朕许你用暗卫之力,将温一枫这三年的老底,给朕尽数起出来。朕倒要看看,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到底还做了多少朕不知道的的腌臜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毒蛇男掉马了~~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撒糖   所谓风水轮流转, 说得便是如今的境况。温一枫骤然获罪, 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朝野上下对于温一枫的印象皆是温润如玉、礼义良善, 不想他本质竟是这样阴毒, 纷纷上书与皇帝力证温一枫清白的朝臣觉得脸上挨了个脆响,心中也恨上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些亲人在春狩之中被狼群袭击而死的世家们纵然一时不愿相信,但也对温一枫恨得咬牙切齿。京中人人称道的玉郎,人后竟然这般不堪!      事已至此,再不必旁人说什么仅凭太后险些死在狼群之中这件事,温一枫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一时之间, 觉得自己深深受骗的世家们皆是对温家开始实施墙倒众人推的策略, 温家上下顿时闹得鸡犬不宁。在朝为官之人接连被弹劾,温家顿显风雨飘摇, 再不复当年盛况。      看这样子,温一枫的事,再也不能善了了。      事情告一段落后, 秦婉也就起了游玩的心思, 邀了相熟的众人,一行人往碧波池去了。雍王今日恰好无事,也就陪着女儿一道前去。卫珩伤势恢复得很好, 虽不能长时间行走站立, 但若是不细看,还当真看不出有何问题来。雍王特意与他立在浮桥上,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宋夷光远远的望着他们, 神色十分不安宁:“连卫珩都来了,柳木头倒是去了哪里?他怎的还不来?”      遥想去岁,她这个时候还赌咒发誓再也不理柳穆清,现下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她急躁,秦婉端了一碗冰碗给她:“罢了,好好的吃吧,一会子就来了。”而双生子一边一个坐在姐姐身边,连素日里爱吃的马蹄卷儿也不怎么吃了,巴巴的望着姐姐:“夏姨什么时候来?”      秦婉好笑不已:“一会子就来了。”今日她也邀请了夏昭华和夏竟成姑侄俩,但这姑侄二人还不到,双生子急得要命,早就想跟夏姨一块玩了。直到碧波池畔响起马的嘶鸣,宋夷光额和双生子同时起身,忙不迭的迎上去。      策马而来的夏竟成给急吼吼迎上来的三人唬了一跳:“这是怎了?”      见是夏竟成,宋夷光自觉无趣,跺了跺脚:“你怎一个人来?夏姐姐怎么没有来?”      夏竟成将马拴好,见众人皆是看着自己,连雍王都不再与卫珩说话瞧着自己。他咳了一声,迎了秦婉和宋夷光说:“我姑妈说,应该避嫌。”      “避嫌?”宋夷光不解,“避谁的嫌?”      她不经意问出来的话,让场面立时安静下来,唯有枝间雀儿清啼阵阵。秦婉心中暗呼不好,夏昭华所谓的避嫌,自然是为了避雍王的嫌。上一次在行宫中,夏昭华情急之下将雍王打横抱起,在场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但夏昭华似乎对自家父王并没有那份心思,更多的只是因为和自己有几分交情,更是喜欢双生子。但太后似乎有意撮合两人,夏昭华怕是知道今日雍王要来,这才没有来的。      宋夷光似乎也想起那时之事,也是尴尬,转头偷偷看了雍王一眼。后者神色淡漠,但显而易见的不豫,负手立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寂。双生子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夏姨不来这件事,他们是听懂了的,委委屈屈的开始抽噎,秦婉忙蹲下身子安慰两人,秦媛可怜巴巴的望着姐姐:“姐姐,夏姨、夏姨是不是不喜欢媛媛和阿羽了?”      一时心中难受,秦婉忙哄两人说:“夏姨是有事绊住了,不是不喜欢媛媛和阿羽。”两人一时抽抽噎噎不肯住,秦婉忙给卫珩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会意,忙来将双生子一一举高高,两人这才渐渐止了哭声,乖巧的扑进了雍王怀里。      尽管卫珩已然大好了,但到底不比从前,不多时回了湖心小筑坐下。宋夷光撅着嘴,跟在秦婉和夏竟成身后过去,雍王则牵了两个小的自行去湖畔。因为柳穆清迟迟没来,宋夷光小嘴都快撅上天了:“夏姐姐没有来,柳木头竟然还不来,我生他气了,再不要理他了。”      见她使气,秦婉笑道:“这是第几回不理了?每一次都这样说,一会子若是真见了,还不是服服帖帖的扑上去,亲亲热热的同他说话?”      见自己的心思被她全说了出来,宋夷光红着脸横了她一眼,跺脚说:“阿婉!我再也不跟你好了!就只知道臊我,卫珩你也不管管她!”      卫珩坐在软榻上,膝上又有几分隐隐作痛,想到此伤耽误殿试,他心中一阵烦闷,眉眼间自然带上了阴郁。偏生宋夷光一番痴缠,卫珩望了秦婉一眼,见她盈盈含笑,仿佛美玉雕琢出来的容颜显得生机无穷。她这些日子,似乎比前几日丰腴了一些。卫珩满脑子想入非非,说话愈发温柔:“婉婉欢喜就好,我何必管她?”      碰了一鼻子灰,宋夷□□鼓鼓的做了个鬼脸,转头又响起了什么笑得十分得意:“阿婉,你就尽管坏,我臊你的时候多着呢。”挤着眼睛看卫珩,“你知不知道,昨儿个太后召了通明殿的法师来,给了两个八字给法师,让他去合一合。我可没有看仔细,只隐隐其中有一个八字,除了年份与太后不一样之外,其他的可都是一模一样。”      只有年份和太后不一样的八字……秦婉脸儿骤红:“你说皇祖母命人合八字了?”她素来极得太后喜欢,除了是因为她是雍王长女之外,更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和太后是同月同日同时所生。所以那只有年份和太后不一样的八字,自然就是秦婉的。      “是呀。”秦婉脸上顿红,宋夷光立时得意了,笑眯眯的望着秦婉,“只是,阿婉你是跟谁合的八字,我可就不知道啦。”      她故作神秘,秦婉现下着急了,赶紧去摇她,宋夷光只顾着笑,分明是在报刚才的仇。卫珩也难免有些紧张,太后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现下他腿伤未曾痊愈,武科殿试是参加不得了,文科殿试他虽没有完全把握夺魁,但一甲之内却也是绰绰有余。他紧抿着唇,浑身绷得生紧,生怕太后中意旁人。      而秦婉也是焦急,和宋夷光闹着,两人在另一张软榻上呵痒,宋夷光笑得不行,翻身推开秦婉,哼了哼:“还问什么呢?我是你就不问了,除了眼前这个你心尖尖上的人,还能有谁?想娶你的倒是多,可除了卫珩,你愿不愿意嫁?”      得了准话,秦婉才笑得腼腆,低声说:“谁让你心眼小,非要臊我?”      宋夷□□得刮她脸皮:“我看看你这小脸儿到底有多厚,到底谁先臊谁的?”      夏竟成倒也朗声大笑起来,拍着卫珩的肩:“卫兄,恭喜恭喜,太后娘娘都亲自为你二人合八字,想必陛下和雍王也都不会反对的。眼看卫兄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做兄弟的先与卫兄讨杯谁就,来日可要让兄弟去才是。”他说到这里,暗自腹诽道:不仅要去,还得多带几个能吃酒的弟兄,非要灌死你不可!      卫珩脸上也有几分诡异的红晕,含糊的应了一声。      众人玩了不多时,秦婉就有些发困了,自行回马车上睡觉。今日碧波池并没有什么人,是以周围十分安静。柳穆清现在都还没有来,将宋夷□□得要命,那小模样恨不能将柳穆清咬死方才罢休。而夏昭华今日没有来,双生子竟生出心思要夏竟成陪着玩,夏竟成到底不擅长对付两个孩子,生怕自己一个手重伤到了两人,一时畏手畏脚的。      秦婉躺在一人宽的软榻上睡得正香,浓密的睫羽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餍足,双颊带着红晕,乖巧至极。卫珩轻手轻脚的上了马车,坐在秦婉身边看着她睡觉。自打她出孝之后,每一次见面,卫珩都觉得她比上次美了许多。呼吸间带出她独有的馨香味,卫珩有些不听使唤,身子越来越紧,大手摩挲她的脸儿,低声道:“小丫头睡得真香。”      睡梦之中的秦婉“嗯”了一声,似是听得到他的话一样。他忽的一笑,生了几分坏心思,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低沉的音色愈发温柔:“那婉婉愿不愿意做我的卫夫人?”      果不其然,秦婉又轻轻的“嗯”了一声,卫珩倒像个孩子一样,觉得好玩至极,半倚在她身侧,亲了亲她的脸颊:“卫夫人?”      她轻轻应了,卫珩喜不自胜,乐此不疲的唤着,最后将“梦中”的秦婉逗笑了:“好没意思的男人,总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做些三不着两的事来。三书六礼一个不做,就想哄我做卫夫人。”她笑着,刮了刮卫珩的脸皮,“我怎的不知道,卫公子脸皮竟这样的厚?”      卫珩脸上些许胀红,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蜻蜓点水一样在她唇上啄了啄:“连太后都为你我合八字,雍王也没有任何反对。婉婉迟早是我的卫夫人,应上一声,又如何?”      秦婉由得他去了,笑盈盈的:“话可不要说太满,若是中不了,仔细皇祖母翻脸不认人。”话虽如此,但她知道,以卫珩的能耐,势必能够高中。      卫珩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将软榻旁的团扇拿在手中,轻轻摇着:“这些日子热了些。”      “既然知道热了,你可知道你就像是一个火炉?”秦婉笑着拍他,嘴上虽是嫌弃,但还是朝他怀中钻了钻,“不过我喜欢……”      本还担心着婉婉会不会嫌弃自己,谁想她后面还有软乎乎的一句话,让卫珩顿时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顿时笑起来,吻了下去:“你是愈发的顽皮了。”      两人在马车里耳鬓厮磨,好不亲昵。不多时,宋夷光在外面叫道:“你倒是来了,你家大爷去了哪里?他是有事绊住了,还是这样不想见我?”      掀开车帘望了一眼,见是柳穆清的小厮过来,秦婉忙拉了卫珩起身:“还不去,夷光现下恼着呢。”      “她恼她的,咱们玩咱们的。”卫珩仿佛一只偷了腥的猫,懒洋洋的将秦婉拉着躺下,又重重的吻了上去,秦婉“唔”了一声,还是任他去了。前世因秦婉体弱,他倒是从来不会如此,即便是亲吻,也不过蜻蜓点水的吻一吻,别说这样不知餍足的将她压在榻上,即便是稍显粗暴的举动都不曾有。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外面小厮早就满头大汗:“瞧郡主这话,我们大爷恨不能插了翅子飞过来,委实是有事绊住了。不知卫公子在哪里?”      秦婉拿脚尖踹了踹卫珩:“卫公子,找你呢。”      “找我……”卫珩重复了一次,伸手握了秦婉的小脚丫子。大熙没有让女子缠足的风俗,秦婉虽然算不上三寸金莲,但她小脚丫本就不大,被卫珩握在手中,显得更小。隔着袜子感觉到他手心儿的温度,秦婉脸上顿时发红,要将脚收回来。卫珩微微一笑,顺势将她袜子脱了。她小脚丫白皙非常,好像从来没有晒过太阳似的,又透着一些粉白之色。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的脚,秦婉脸色胀红:“卫珩,你……”      他粗粝的指尖轻轻摩挲她脚心的软肉,秦婉轻轻的叫了起来,痒痒的感觉让她很难受,一时之间脸儿胀红,声音愈发媚了:“卫珩……”      “再叫声儿。”卫珩轻轻捏着她脚心的软肉,懒洋洋的说出来,见秦婉略有些委屈,纵然心疼,但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甚至想把秦婉弄哭……      “卫珩……”秦婉轻轻的叫出来,声音又甜又软,卫珩受用得很,把玩着她的小脚丫。外面小厮似是还在与宋夷光扯皮,卫珩一面笑,一面把玩着秦婉的小脚丫,见她脸儿发红的躺在软榻上,低声道:“婉婉恼了我?”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俯身吻她的小脸,一手将她腰儿揽住贴在自己怀里,一手还把玩她的脚丫,“婉婉喜不喜欢?”      秦婉软软的横了他一眼,闷闷的说道:“喜欢……”虽然说不上讨厌,但要说多喜欢也是不能的。然而……卫珩现下这样坏,自己若说不喜欢,他定会再捉弄自己的。      “我也喜欢婉婉。”卫珩柔声说,见她眼中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时恨不能醉死在其中,“婉婉,我想听你的声音,说些好听的与我听听,往后我若想你,你又不在我身旁,也好让我有个念想。”      秦婉哼哼了两声,复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试探着叫道:“珩哥哥?”      早就被双生子唤习惯了,卫珩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秦婉这一声叫出来,他怔了片刻,旋即面红耳赤的抽身起来:“婉婉怎的这样坏?”他深呼吸着,生怕让秦婉发现他起了些一样的反应。这声一叫出来,他难免会想到,倘若卫家不曾落败,那么因为母亲的缘故,他和秦婉必将是青梅竹马。若真如此,儿时的婉婉,一定会追着他叫“珩哥哥”的。      如此想着,他咳了一声,憋得面红耳赤,起身要下车去。小厮早就给宋夷光磋磨得不行,见卫珩过来,也不顾他面红耳赤,忙迎上来道:“卫公子可算是来了,小的找了卫公子许久。大爷和小的都知道卫公子受了委屈,但现下是说不得了,烦请卫公子跟小的去一趟吧,太傅、太傅怕真有些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接下来,咱们就要慢慢准备结婚啦~~~ 欢欢争取在五十万之内完结,如果完结不了……嗯,那就争取六十万完结吧哈哈哈哈 争取在严打开始前能够开车 者:薄幸欢颜 90 师徒   纵然颇负盛名, 但郑太傅一生, 倒也算是命途多舛。纵然学识颇高, 但先帝在时, 做太子少傅的感觉可不大好,毕竟这位太子极不受皇帝待见,若非满朝文武泰半相向,早就给废了。所以,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没少被先帝寻衅,做他的老师, 郑太傅当然也得不了好。      好容易熬死了先帝, 自己被尊为太傅,还没过几年舒坦日子, 又被人陷害贪污,郑太傅是彻底对官场绝望,辞官归隐。虽然仕途不再顺当, 但门下还有三个弟子, 郑太傅很是骄傲,尤其是温一枫,年轻有为, 一直郑太傅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为了他不惜和小徒弟卫珩决裂,也要保得他的清白。      然而事实让郑太傅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脆响, 钟爱了一辈子的大徒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处处想要害死小徒弟, 这本来就让郑太傅够伤神了,更何况自己为了这个伪君子大徒弟,还将小徒弟给丢了。双重打击之下,郑太傅一口气没吊上来,厥了过去。      如此一来,作为唯一还在身边的徒弟,柳穆清是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老师。郑太傅昏昏沉沉了几日,病情愈发严重,让严先生都摇头叹息,问其何苦。柳穆清是愈发的焦急起来,偏偏老爷子昏昏沉沉的时候,叫了一声“阿珩”柳穆清立时明白,其实老师早就后悔了,但拉不下这个脸而已。所以,待郑太傅睡下之后,柳穆清立时让自己的小厮来请卫珩去郑府一趟。      “你倒是给你这牛鼻子师父面子。”作为好友,严先生也在郑太傅身边待着,他对卫珩并没有太多的观感,只是觉得这小子着实有几分能耐而已,旁的倒是没有感觉,但尽管如此,严先生也不得不说,郑太傅此次委实偏心了些,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卫珩诬告温一枫,否则现下又怎会出现这种被脸都快被打肿的事?      柳穆清叹了一声:“严先生又不是不知道老师的脾性,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给了卫师弟难堪,但若真舍得下这个徒儿,也就不会病成这样了。”对于自家老师的性子,柳穆清很是明白。知道他早就后悔了,但拉不下脸和卫珩道歉,这才自作主张命人去请卫珩过来。      严先生大笑道:“你倒是善解人意,但我若是卫珩,我可不会来。这老匹夫当日一点面子也不给卫珩,还说什么再不必说是他门下弟子,卫珩在京中大小也是个人物,给这老东西这样贬低一番,不恼才有鬼。”      见这种时候严大夫还有心玩笑,柳穆清长叹一声,也不再说话了,床上的郑太傅似乎醒了过来,低声道:“什么时辰了?”      “未时了。”柳穆清忙舍了严先生迎上去,“老师可要吃些东西?”      “好。”郑太傅应了一声,再不见往日的活力,此次温一枫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让老爷甚至对于自己的眼光都产生了怀疑——莫非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连人的忠奸都看不出来?可是温一枫素来是什么性子,谁不称道他一声“谦谦君子”,谁想这谦谦君子的皮囊下面,竟然包藏着这样的祸心。如此想着,郑太傅长叹了一声,并不说话。      柳穆清亲自去给郑太傅端吃食来,独留了严先生和郑太傅两人,偏偏严先生对于郑太傅现下这模样有几分喜闻乐见的意思:“如何?让你形式有偏颇,如今给温一枫打了嘴,还丢了卫珩。像你前些日子在卫珩跟前信誓旦旦说出的话,我都替你害臊。”      他如此说着,让郑太傅脸上愈发挂不住,想到那日他与卫珩决裂之时,小徒弟那眼眶顿时就红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确是做错了。但他拉不下这个脸来,若是卫珩真的将这话放在了心上,连来看他都不肯又该如何是好?      如斯想着,郑太傅长叹了一声:“咎由自取,是我咎由自取。”      “知道是自己咎由自取就还好。”严先生那嘴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将郑太傅给里里外外全损了一次,这才十分欢喜的不再言语了。郑太傅合眼躺在床上,他始终不明白,温一枫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正想着,柳穆清已然回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小锅粳米粥和淋了香油的小菜,放在床边的小几上,柳穆清坐在脚踏上,低声道:“老师,清儿自行做了个决定,将老师病情加重的事,命人去知会卫师弟了。只是师弟来或不来,就是师弟自己的意思了……”      他有几分嗫嚅,让郑太傅立时岔了气:“你……为师不是嘱咐过你,切不可告诉他么?”卫珩会如何看待这个已经恩断义绝的老师呢?大笑说他是咎由自取?还是什么?郑太傅不敢再想,一时咳得十分难受。      柳穆清忙去给郑太傅抚背,嗫嚅说:“卫师弟迟早会知道的,倒不如告诉他,也好上一些。”说到这里,他低声叹了一声,虽无半点指责,但郑太傅知道,他还是有几分怪自己这个老师的。咳了好几声,郑太傅声音低迷:“他不会来的,为师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留,还让他不必再说是我门下弟子,如此下了他的脸面,阿珩如何肯来?”      “我就说你是咎由自取。”严先生不忘再在好友伤口上撒一把盐,“好歹都分不清,卫珩就是怪你,也是你自找的。是你不要人家在先,难道现在还能怪他不来看你?”      室内一时静默,郑太傅长长的叹了一声,连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倘若那日里,但凡留一点转圜之地,也不至于闹诚如今的局面。就算卫珩怪他,也是他自找的。为了一个徒弟,不要另一个徒弟,本就是他这个老师的不对      郑太傅声音很低,喃喃如同梦呓一样。柳穆清低声道:“老师若真以为是自己错了,拉下脸来和卫师弟说道说道,卫师弟会明白的。”      “他自然会明白,可是为师怎有脸去见他?”想到卫珩险些给温一枫害成残废,他那时怕是满心想着自己这个老师会站在他那边,可是自己却说出与他决裂的话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没脸去见卫珩的郑太傅合上眼睛,“是我对不起阿珩。”      此话一出,屋中再次寂寥无声,柳穆清暗笑不已,出去开门说:“卫师弟,老师都承认是自己错了,你就进来可好?你也知道,咱们老师一向好面子,要他再说下去,也是万万不能了。”      郑太傅大惊失色,见柳穆清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颀硕的少年郎,他比前些日子看起来要瘦了一些,但依旧神采奕奕,他紧抿着唇,一语不发。郑太傅就这样看着卫珩,一时无话,好半晌后,指着柳穆清骂道:“臭小子,你、你这样戏弄为师?”      “怎能说是戏弄?”柳穆清笑道,“老师不也觉得是自己错了么?况且又不是要老师当着卫师弟的面儿说自己错了,方才卫师弟在外面听得真真的,老师也就不要拧巴这些了。”方才出去,他就见卫珩踌躇万分的站在院子里,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但明显,卫珩还是担心老师恨着他,一时不敢进去。柳穆清寻思着这俩都是别扭人,索性自己去讨个嫌,让郑太傅说出些服软的话来,让卫珩有了下台的资本,也免得师徒之间再生出什么龃龉来。       不想卫珩竟然在外面听着,郑太傅一时十分的尴尬,胀红着脸不敢看卫珩。再想起前些日子的事,郑太傅都觉得自己的确是过分了些。温一枫既然不是给冤枉的,那么卫珩险些残废,为自己讨回公道又有什么不对?一来二去,倒成了他这个做老师的给温一枫当了枪使。      卫珩倒是再不提这事,盛了一碗粳米粥,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郑太傅嘴边:“老师请用。”再恭顺不过的话,仿佛两人之间一直不曾有任何的间隙。郑太傅难免动容,吃了半碗米粥,又因在病中,胃口实在不济,也就不再吃了。只是两人之间实在太过沉默,郑太傅咳了一声,问道:“你的伤……可痊愈了?”      卫珩含笑摇头:“哪里能那样快?老师当阿珩是神仙不成?如今虽然无碍于行走,但走久了,还是有些疼。”      郑太傅“哦”了一声,赶紧让严先生给他瞧瞧,严先生好气又好笑:“你师徒二人委实无赖,令我来就是给你二人磋磨的?看了徒弟看师父,看完了师父再看徒弟。”话虽如此,但他还是问卫珩可有按时吃药敷药,又有没有其他症状,最后才伸手搭上他的手腕,静默了一会子才说:“无碍,养个一年半载就好。总归你还年轻,三年后再参加武科殿试也不迟。”      卫珩颔首称是,见柳穆清笑得欣慰,也是淡淡说道:“亏得柳师兄还笑得出来,须知今日安定郡主可是要吃人了。”柳穆清立时神色大变,他实在不能撇了老师去游玩,无奈之下这才一直未曾前去。但宋夷光那性子,如何受的委屈,只怕现下早就恼了。柳穆清忙告饶道:“老师,且容清儿出去。”      他这样着急,喜得严先生指着郑太傅大笑:“看看你这老东西,就是这样不开眼,好的歹的都分不清,这就罢了,现下还病着,清哥儿这媳妇要是给你磋磨得没了,仔细柳家老小与你拼命。”      众人一时大笑,柳穆清赶紧要去找宋夷光,才出院子就见她气鼓鼓的迎了上来,正欣喜呢,还未来得及说话,宋夷光就不由分说,一脚便蹬在他脚背上:“你好得很,还要我来找你。倘若不是看你事出有因,我今日非要退亲!我不嫁了!”她巴巴的盼了这小子一上午,他都未曾前来,要不是得知是郑太傅病了,宋夷光定要梗着脖子退亲,谁说情都不好使。      柳穆清挨了一脚,却一点也不恼,将她抱在怀里:“我错了可好?夷光莫要恼我,我与你赔个不是。”又将这小胖球儿抱在怀里转了几圈,吓得这小圆丫头再无方才的趾高气昂,缩着脖子不敢再搭腔了,生怕再来一次。      屋中郑太傅正和卫珩说话,两人都特意没有提到前些日子的不快,卫珩又伺候郑太傅吃了一碗药,这才捧了蜜饯来。往日里师徒俩聚在一起,或是说学问,或是闲聊,总有无尽的话题,但现下,似乎中间隔了一层什么,让郑太傅心中很不是滋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偏生严先生并无他那样多的顾及,冷笑道:“现下温一枫事败,以咱们陛下的性子,只怕不会放过他的。更不说他哄骗了朝野上下,多少世家替他求情,非说卫珩居心叵测要诬告温一枫,现下都被打了嘴,只怕温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      卫珩静默的听着:“他本就是个蛇蝎心肠,偏生太会伪装,上至陛下,下至黎民百姓,无一不被他蒙骗。”说来说去,温一枫就是藏得太深了。他谦谦君子的温润形象深入人心,这样温润的男子,怎能和什么阴谋扯上关系呢?是以不管出了什么事,众人都不会往他身上怀疑,这样就为温一枫的行事提供了太多便利。试问一个人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别人都不会往她身上想,这是何等的筹码。更不说温一枫的确行事谨慎,不管做什么,都几乎不留任何把柄,譬如此次,若不是横空杀出了严先生诊出卫珩是被人下了毒,只怕除了秦婉和卫珩这对温一枫知根知底的人之外,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到温一枫身上。      两人一番对答,让郑太傅脸上更是挂不住了,长叹了一声:“我也不知为何,他少时极有天赋,也从不是这样狠绝之人,也不知为何,现下竟然成了这样的模样。”      “说不准,他那时就以假象蒙蔽了老师。”卫珩淡淡说道,似乎并不怪郑太傅前些日子为了温一枫那样冤枉自己。郑太傅长叹:“我老了,看人也愈发的看不清楚了,让阿珩你受了委屈。”      “老师言重了。”卫珩忙说道,“不过是温一枫生性狡诈,瞒天过海罢了,岂和老师有关?老师于阿珩有再造之恩,阿珩绝不会怪老师,老师也不必再提此事了。”      那时郑太傅要跟他决裂,说心中不难受是不能的。但卫珩很快也接受了这个现实,温一枫是老师看着长大的,加上他那样会掩饰,将老师蒙骗下去也是极有可能。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时候,他不能要求郑太傅向着自己,是以也不再纠结,寻思着,既然和郑太傅无缘,那么是舍则该舍,只求温一枫此次定要被扳倒,否则不仅是他和婉婉,只怕郑太傅终有一日也会被温一枫除掉。      但今日他听到小厮说郑太傅病了的时候,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起来,被秦婉劝了几句,赶紧来了郑府。      “老师老了,眼力劲儿也不如从前了。”郑太傅低声说道,想到为了温一枫给卫珩难堪,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罢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你与婉丫头的事儿,太后如何说的?”      不想他话锋转得这样快,卫珩略显窘迫,半晌不能说话,严先生就笑道:“老东西,成日提些什么事儿?你倒是在府上养着,不知我在那春狩营地里的难受。和宁郡主如今大了,也不是当年那个非要扯老夫胡子的小女娃了,对你这小徒弟可是寸步不离左右,倘若太后不许,她敢如此行事?”      “严先生……”见他这样直白就说了出来,卫珩轻唤了一声,“郡主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你既然知道她未出阁,怎的还能将她留在身边?”严先生冷笑道,“小子,你跟你这师父一样,可真真儿是别扭。我若是你,就径直去雍王府提亲了。”      卫珩难免脸红了起来,郑太傅自然不喜:“去!你这老东西,来我这里欺负我徒儿作甚?若真要逞威风,滚回家里去逞。”      严先生瞪大了眼:“可不知道是谁病久了,巴巴的要我来给他诊治,现下可是翻脸无情不认人。老货,来日还有你求老夫的时候。”      郑太傅也分毫不让,啐他说:“老货,老夫可不会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慢慢的开始步入结婚的序曲啦~ 青睐   依着大熙的惯例, 素来都是五月殿试的。而卫珩膝上的伤并未完全复原, 自然是经不住武科的力量较量, 也就只能放弃武科的殿试, 转投于文科的殿试。对于这一点,在乡试、会试两次被他压得死死的武科考生那是一番欢喜,根不能跳起来表示自己的欢喜。唯有夏竟成很是怅惘:“我还盼着和卫兄较量较量呢,可惜没有机会了。”      见他一脸怅惘的样子,卫珩不咸不淡的反问:“既然如此惆怅,不如夏兄这次故意输掉, 三年之后, 你我一较高下如何?”      然而这厮脸色立即就变了:“可别呀卫兄,我在我爹跟前可是立下军令状的, 我要是不能高中,就将我交到我姑妈手上。你知道,我姑妈有个毛病不是, 我可不敢在她手上过活, 那打起人来,比卫兄你还狠啊。”      他面部表情十分夸张,在场的卫珩和秦婉都笑了起来。夏昭华天生神力, 倘若是个男儿, 凭着夏家在军中的威望,自然从军建功立业, 来日又是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大将军。      至于如今么……自打从春狩营地回来,夏昭华便尽量减少和秦婉等人的接触了, 纵然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避开秦婉和宋夷光,而是为了避开雍王。但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双生子了,夏姨忽然不和自己亲厚了,让两人很伤心。      若不是那日在行宫之中,夏昭华失手将雍王打横抱起,太后当即动了心思要撮合两人,更将夏昭华带到了营地去。但现下以夏昭华的反应来看,似乎并不想做这个许多人都想做的雍王继妃。      待转回之时,秦婉低声叹了一声 :“夏姑娘如今避而不见,媛媛和阿羽伤心得要命,却也无处可说,倒让我不知如何安慰了。”不管夏昭华做什么决定,秦婉一律都是支持的。自家父王绝非良配,男人或许一生中不止爱一个女人,但自家父王本性风流,虽然爱重母妃,连侧妃都不曾有,但后院倒有好些妾侍。夏昭华若是进门来,倘若是相敬如宾倒是好,但若是做不到,让夏昭华白白受了委屈……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夏昭华于她也好,阿羽和媛媛也好,都有大恩,若执意要夏昭华嫁入雍王府,才是真的害了她。      而这件事,在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即将春闱的现在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自打夏昭华避而不见之后,不仅是双生子十分惆怅,连带着雍王似也有些不豫起来,但这种不豫淡淡的,秦婉也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触怒了父亲。      而这几日里,秦婉抄了不少佛经,一一在雍王妃灵位前焚了。她和弟弟妹妹们不同,她们太小了,根本不明白何为“死”。但秦婉是切切实实的经历了两次,但第二次的感觉却远远不如第一次强烈。目睹了母妃的死,前世的秦婉是无助又慌张的,她没有能力,或许是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撑起整个雍王府来,但是她不得不去撑起来,因为一点准备都没有,所以在孟岚出现的时候,才会那样轻易的交托了信任。      可是这辈子,母妃的去世已成定局,再也挽回不回来,但她还有别的人要护着,皇祖母、太子哥哥、父皇和弟弟妹妹,还有卫珩……他们都会成为秦婉的坚持下去的理由。      将手中的佛经烧了,秦婉又给雍王妃磕了头,便坐在蒲团上,与母亲说了一会子话,将这些日子王府的事说与母亲听。其实有时候秦婉也会想,若是母妃还活着,或许现下什么都不一样了,但想归想,日子还是要自己过下去的。      正要从祠堂转出去,秦婉转头则见雍王立在身后,忙行了个:“父王。”      “四处寻你不见,就知道你定然是来了这里。”雍王望着爱妻的灵位,目光十分温柔,“方才父王在外面,隐隐的听见你与母妃在说话?”      “是。”秦婉颔首,“母妃一人在那边,多孤单啊。”她虽不知道她为何会重生,但她是切切实实活了过来,但母妃却并不能有如此的运数了。是以秦婉还是有些伤感的,低头静默不语。      “与母妃说了和卫珩的事么?”雍王抚着女儿的后脑,笑得十分欢喜,秦婉稍稍红了脸:“父王怎的拿婉儿寻开心?”      见女儿这样的情态,雍王朗声笑道:“这样的事儿,婉儿都不告诉母妃,来日卫珩来敬香之时,总会知道的。”他说到这里,望向了牌位,低声笑道:“咱们的婉儿也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被你我护在手中的小女娃了。”      祠堂里并没有回音,雍王负手而立,似是有些心事。自打夏昭华不再和秦婉等人亲厚之后,雍王便时常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秦婉知道自家父王怕是对夏昭华动了情,但这样的事,做女儿的实在不好问出来,更何况,夏昭华似是对父王无意,她若问出来,岂非让父王下不来台?      父女俩沉默了好一阵子后,雍王才开口问道:“婉儿想要有新的母妃么?”秦婉略一惊讶,低头不言语,雍王低声道,“为父往日以为,孟岚模样像你母妃,又有这一场血缘在其中,自然会善待你们姐弟,殊不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为父的也不敢再娶,唯恐你姐弟三人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是伤感到了极点:“连有血缘的表姨都能对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为父也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人会善待你们姐弟。”      “只是夏姑娘,着实让父王刮目相看?”知道他想说什么,秦婉低声说道,雍王沉默了片刻,复笑了起来:“是,她的确是让为父刮目相看的。”不仅是因为她处处都维护着双生子,还有她的细心,连自己都发现不了的事,她却能面面俱到。如此想来,雍王神色愈发怅惘起来,转身看着雍王妃的牌位:“为父这辈子,什么事儿都没瞒过你母妃,这件事,自然也不会瞒着她。”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的。他素来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像阿湄一样撩动他的心弦。但如今,他却喜欢上了将门出身的夏昭华,连他自己都着实没有想到。想到那日夏昭华将自己打横抱起的事,雍王抿紧了唇,望向了雍王妃的牌位。      “婉儿是姑娘,更是做女儿的,实在不好说什么。”秦婉想了好久,还是不去接这话,“只是母妃在天之灵,自然希望父王能够欢喜,婉儿和阿羽媛媛也能欢欢喜喜的,不被任何人欺负。”      雍王虽然不说话,但看得出,脸上的神色稍稍松惬几分。只怕心中已然是有了些计较,秦婉沉吟片刻:“婉儿也希望夏姑娘能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父王若真的喜欢她,就不要以强权压她,徒徒惹得夏姑娘生厌。”说到这里,他向雍王行了个礼,自行转身去了。      自打温一枫的事儿闹了出来,太后似乎就对自己的眼光产生了些许怀疑,但唯独对夏昭华,却是铁了心的要娶回来做儿媳妇,宫中的人在夏府出入了几次,给人看了去,加之前些日子传说雍王和夏昭华之间的风流事儿,一时之间,让当日的桃色流言再次甚嚣尘上,好似雍王和夏昭华成婚在即一样。      而这件事儿闹了不久,雍王便亲自去夏府拜访了,双生子又哭又闹,非要跟着一起去,雍王无奈之下,只好将两人也一起带去了。夏昭华正在花园之中喂鱼,雍王本不愿打扰她,但两个小的很久不见夏昭华,早就乐得跳起来,一路蹒跚的跑去,嘴里脆生生的叫道:“夏姨!”      夏昭华浑身一激灵,转头见两人跑得风风火火似是要跌倒的样子,忙将两人抱在怀里,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想她,最后齐齐放声大哭:“夏姨都不来看媛媛和阿羽。”      他俩哭得这样可怜,夏昭华也是失笑,忙将两人抱在怀里:“夏姨不是故意不来看你们的……”正因她知道定然会闹成现在的局面,所以她愈发的不愿跟雍王接触。不是雍王不好,而是因为这位断弦的亲王太好了,太后的亲儿子,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若真能结亲,何等的殊荣?大熙女子素来出嫁早,大多女子在及笄之后就出嫁,她已然是二十出头的老女,雍王却正值盛年,世人只会以为是她高攀。谁不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谁愿意去受这份闲气?      故此,夏昭华是愈发的不想跟雍王接触了。      但现下,看雍王带了双生子来,她本能的觉得不好,想转身称身子不适离开,又不忍扔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一时也是不舍,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个礼:“雍王殿下。”      “夏姑娘,你我有些日子不见了。”纵然眼前的女子身量小得可怜,看来娇弱非常,但当日在营地,夏昭华一脚踹飞了一头狼,让雍王叹为观止,那速度和力量,即便是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到。      “多谢王爷记挂。”夏昭华淡淡说道,反倒是被双生子拉着一起喂鱼,三人好不自在,全然无视了身后的雍王。雍王难免尴尬,但见三人笑得很欢喜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十分欢喜,只坐在石桌边吃茶,并不去打断他们。两个小的笑得很是开心,在夏昭华身边扭着身子:“最喜欢夏姨了。”      夏昭华好笑万分,但也不好过多的表露出来,抚了抚两人的小脑袋。不多时,又有人说糖蒸酥酪做好了,喜得两小等一等也不愿意,飞快的就往小厨房里去了,夏昭华叫也叫不住,雍王忙给首领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跟了上去,花园的凉亭之中顿时就只剩了两人。      因两人之前还有那不大不小的乌龙在,夏昭华难免觉得别扭,加上如今京中盛传,她和雍王好事将近,让夏昭华更是不豫,一直一语不发。雍王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本王今日来,是有一句话想问问夏姑娘的。”见她依旧沉默,声音与发的轻柔:“不知夏姑娘,可愿下嫁,做本王的王妃?”      夏昭华在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雍王竟然会纡尊降贵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花园里面很是安静,忽有鲤鱼跃出水面又落下,溅起一片涟漪来。夏昭华静默片刻,低声道:“多谢王爷美意了,臣女已然是老女,着实不配雍王爷如此高看,还请王爷收回方才的话吧,臣女只当没有听到。”      “不配我这样高看?”雍王失笑,“不,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他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夏姑娘自有夏姑娘的好处,温柔、细致,遇事更是果决,颇有将门女儿的风采,而本王却有些优柔寡断,也不如夏姑娘仔细,阿羽和媛媛受惊之时,甚至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抚他们,若非夏姑娘心细如发,只怕阿羽和媛媛早已受惊而死。”他说得很慢,“我早就不寄希望于世间的女子,凭得她再好,我都不敢将三个孩子托付于她,但唯有你,我是全然相信的。说不出为什么,但我知道你绝不会有损于他们,并非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我倒也不怕说实话,我素来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也以为内子亡故之后,再无人能让我生出那份感情,但夏姑娘却是一个奇女子,不仅让我改了往日的喜好,更生了心思,想要与夏姑娘白头到老。纵然与夏姑娘比,我确实老了。只是有一话,今日我既然来问夏姑娘,自然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夏姑娘为妻,并非源于母后的意思。若是夏姑娘愿意嫁与我……”      他不再说下去,留了余地与夏昭华,后者神色复杂的望着雍王,忽的笑了笑:“原来,这才是王爷的真实想法,我倒是低看了王爷几分……王爷既然与我说了实话,我不妨也与王爷说肺腑之言。王爷自然是很好的,一表人才又行止风雅,更是陛下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哪怕是续弦,也有不少官家小姐想要嫁与王爷。但我已然是二十以岁的老女了,早已歇了这个心思不说,也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夏家也清清白白的世家,我虽然是个老女,但哥哥嫂子从未嫌弃过我,若我这样的老女,嫁给了雍王爷,指不定多少人恨我入骨,王爷值得我甘愿被人诅咒也要嫁来?”      听她这样说,雍王的心都沉了下去,苦涩一笑:“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了?”      “我往日只当王爷是被太后逼急了,无可奈何之下才选了我。但现下听了这一番话,知道王爷是有诚意的,既然如此,我未必不能一试,只是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夏昭华话锋一转,望向了雍王,不置可否,雍王心中却升腾起了希望来:“你说就是,但凡本王能够做到……”      “我怎会要王爷上刀山下火海?”夏昭华摇头笑道,“倘若王爷真的有心娶我,我的要求却也很简单。先头的王妃娘娘和王爷是年少夫妻,更是郡主姐弟三人的生母,我自然不会想着要与先王妃比肩。但只一点,我若嫁来,虽是继妃,但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王爷若为了其他女人与我没脸,我可是不依的。”      “这个自然。”雍王不知她脑瓜里在想什么,夏昭华这才点头:“王爷的秉性,我也听过一二,若是给谁迷了心窍去,难保干净。这话还是先说清了得好,免得若真有那日,倒是不好料理。”      雍王立时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本王就是那等子视色如命到要宠妾灭妻之人?”      夏昭华不动声色的望了他一眼:“王爷的风流事儿,只怕也不少。” 继室   得了夏昭华首肯, 雍王这才进宫去向太后阐明心意, 让太后和帝后都震惊不已, 寻思着这臭小子前些日子还抵触得要命, 现下竟然是主动改了口,让太后又惊又喜,旋即就要往夏家去下聘礼,比着雍王妃的例子少了几分,不越过雍王妃,也不至于让夏家吃心。      而宣布了婚期之后, 雍王特特领了三个孩子去柳家, 向柳老太太表示,即便再婚, 柳家仍然是岳家,绝不会因此改变,两家走动还会像往日一样。      “老婆子上了年岁, 哪里来的那样多担心?”柳老太太笑道, “夏家那姐儿我知道,儿时看着就是最好不过的姑娘了,婉儿和阿羽媛媛有这样的继母, 想来湄儿在天之灵, 也是欣慰的。”说到女儿,柳老太太还是渗出泪来, 擦了擦眼角,复笑了起来:“看我, 白惹了你们嫌。”      秦婉忙劝柳老太太止泪,双生子年岁太小,听不太懂,听大人们对答了几句就不在细想,嚷着要去外面玩。秦婉无奈带了两人出去,柳夫人陪同。如今已然是五月,殿试正如火如荼的举行,是以柳穆清并不在府上,而顶着这样的日头,双生子还十分快活,颤巍巍的跑去扑蝴蝶,秦婉跟在后面,嘱咐下人看好他们,才低声问道:“舅母,今日怎的不见孟家那位?”      自打去岁中秋那日,秦婉和孟岚彻底撕破脸皮之后,她就再也不叫孟岚“表姨”了,柳老太太也是一肚子火气,想着孟岚做下的事儿,要不是这是妹妹唯一的闺女,她非要让孟岚滚出柳府。柳夫人笑了笑:“婉儿且想,那人花花肠子多着呢,现下王爷要再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中,给她知晓了,保不齐又闹出什么来。老太太做主,将其关在院子里,正与她相看婆家呢,待清儿考过殿试,王爷也大婚了,便要将她嫁出去了。”      “将她嫁出去?”想到孟岚的品行,秦婉皱了皱眉,不管是嫁给谁,都是在祸害别人家吧,但柳老太太到底是不可能全然对孟岚不管不顾的,这点秦婉十分能够理解,好歹是妹妹唯一的骨血,说全然不怜惜也是不能,“外祖母菩萨心肠,换做是我……”      “老太太也是说不得了。”作为旁观者,见了孟岚做的事之后,柳夫人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早地嫁了吧,左不过给一副嫁妆,柳家虽不济,嫁妆却也有的。”      “可不仅仅是嫁妆。”秦婉笑道,“夷光比我大上几个月,今年十一月可就要及笄了,只怕皇祖母也要松口让她出嫁了。”      待宋夷光及笄后,只怕就要定下婚期来,到时候纳征、下礼书,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更不说宋夷光乃是正经八百的郡主,这礼自然是能多不能少。      “这个自然,夷光是看着长大的,哪里会短了她一点点?”说到这里,柳夫人又笑了起来,“倒是婉儿,舅母可听到了一些风声,卫珩……”      秦婉脸儿顿时红了起来:“舅母不要拿我取笑……”想到卫珩,她心儿一热,前世她二十二岁才嫁给卫珩,两年之后便小产血崩而亡,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是伤感。      见她红了脸,柳夫人笑道:“罢罢罢,是舅母不好,可没有取笑咱们婉儿的心思。过了殿试再说这些不迟,更何况,明年你及笄,那可热闹,太后明年可也是六十大寿了。”      秦婉素来得太后欢心,纵然因为是小儿子的长女,但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秦婉和太后是同月同日同时所生,让太后愈发的疼爱这个孙女儿,连皇帝的几个皇女都比不上。      一直到了申时时分,才有人说柳穆清回来,卫珩也一起来了,喜得柳夫人忙去看儿子,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才笑道:“珩哥儿也留下,正好今日婉儿也在,你们这些小子姑娘们,坐一处说说体己话。”说到这里,又命下人去准备热水,给两人擦洗身子。      因和柳穆清关系非同一般,柳家专门有一间客房是给卫珩准备的。待擦洗了身子,卫珩才从屏风后出来抱了秦婉,就势躺在了软榻上:“婉婉今日怎在这里?可是知道我想你了?”      “我既然想你,你自然也是想我的。”秦婉抿了一个笑容来,在他唇上亲了亲,卫珩嫌不够,正要好好尝尝她的小嘴,外面忽的又有人敲门:“卫公子,太太嘱咐小的们送汤来,让卫公子解解乏。”      卫珩刚要得逞,就被人打断,神色立即阴郁下来,眉眼间愁云不散。秦婉笑得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将手中的团扇拍在他身上:“卫公子,可见老天爷都知道你要干坏事,让人来阻拦你了。”卫珩目光灼灼望着她,秦婉笑得十分乖巧:“卫公子,你还不出去么?”      “不急。”她这样乖巧的样子让卫珩咽了口吐沫,“婉婉好美。”自打出孝之后,她似是一日美过一日了,往日一身素衣,倒还只觉得是少女的灵动,但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将卫珩勾得要命,外面又叫了一声,卫珩勾唇一笑,旋即亲了秦婉一口:“小丫头,真以为躲得过么?”他一面笑,一面起身出去端汤,秦婉恼了,起身也要追去,被卫珩一把揽住腰儿:“真要去?被人看去你在我床上……”      “淫贼!”秦婉啐了他一口,耍横似的躺在了床上,卫珩笑得厉害,去取了汤回来,特特盛了一碗,将秦婉从床上抱起,她还哼哼着闹气,还是没有拒绝卫珩给她喂汤。吃了半碗之后,她就吃不下了,卫珩将剩下的半碗吃了,又吃了两碗,这才将她抱到床上,两人和衣躺下着。      今日考了一天的试,卫珩难免有些疲倦,和秦婉说着说着,便将她抱在怀里:“婉婉容我抱抱。”他一面说一面将脸埋在她颈窝,“婉婉好香。”他温热的呼吸徐徐喷薄,秦婉立时起了一层酥麻的感觉,转头见他合眼睡去,也不敢再动,乖顺的任他抱着,听得耳边呼吸声渐沉,秦婉脸儿滚烫,低声说:“你这色胚……”说到这里,她更显忸怩,“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待我。”      他睡了一会子就起身了,又搂着秦婉吻了一次,这才一齐出去,雍王望了女儿一眼,见她小嘴略有些红肿,知道这俩人怕是又情不自禁了,但他对于这些看得不是那样重,最要紧的是婉儿喜欢。先前本是最为中意温一枫,但不想此人如此奸诈,倘若真让婉儿委身,只怕要将婉儿欺辱死。      自己也就这么三个孩子……雍王如此想着,看向卫珩目光便深沉了许多,令卫珩坐到自己身边来,卫珩岂敢怠慢未来老泰山,忙坐了过去,两人似是低声说了什么,卫珩神色立即就尴尬了起来,一脸讪讪的听着雍王教诲。其间迎上秦婉探究的目光,还红了脸。      秦婉立时就笑出声来。      *      殿试之后不久,便是雍王再婚的日子了。纵然是续弦,但雍王乃是亲王之尊,更是皇帝的亲弟弟,是以这场婚礼,比寻常人家的头婚做的都大。双生子还有些不明白这些,但今日人来人往,唯恐两人初一那日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秦婉特意将两人领到了人少的地方,哄了两人吃饭。      见姐弟三人并不去观摩婚礼,老妈妈命小厨房做了好些吃食来,一一摆在了小炕桌上,又轻声道:“老奴有一句话,还是想要劝一劝郡主。夏姑娘虽好,但到底不是郡主的亲娘,若是存了些坏心思,小世子可就……”      不是老妈妈非要将夏昭华往坏了想,但孟岚作为表姨都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外人就更不好说了。多几个心眼,总是没有坏处的。      “老妈妈,那是咱们雍王府正正经经的主母了。”秦婉笑道,“老妈妈的顾虑我知道,倘若不是明白了夏姑娘的秉性,你当我会松口让她进门。她是碍不着我什么事,但媛媛和阿羽,我也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      老妈妈张了张嘴,还是点了点头。倘若是王妃没有去世之前的郡主,她是说什么都不信的,但这一年多来,郡主行事愈发的有主意,全然不像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所以老妈妈还是很相信她的。      将双生子哄睡了,秦婉也自行去前厅望了一眼。今日俩了不少达官显贵,也有夏家的部众,夏竟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又铁了心要去灌卫珩,却被反灌醉在桌上,此刻正嚎啕大哭,嘴里还含糊的嚷着:“怎的就灌不醉呢?”命人将他抬下去休息,秦婉才望向了卫珩,见他双颊发红,也命人去端醒酒茶来给他吃。两人避了厅中的人,独自在雍王府散步。月色皎皎如水,倾泻在府上,镀上了一层银白。卫珩来雍王府的次数并不多,是以缓缓的看过整个府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      见他走得很慢,误以为他是膝上还疼,秦婉忙放缓了脚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惹得卫珩发笑不止,这才微微胀红了脸:“你怎的这样坏?”      “我这样坏,你还喜欢我么?”卫珩挑着眉问道,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臊得秦婉满脸通红,佯作委屈,“婉婉是不是不喜欢我?”      见他委屈,秦婉忙摇头:“不是,我心悦你,真的……”还未说完,见他眼底笑意,顿时明白过来,锤了他一把:“你就想哄我说我喜欢你不是?”      “我也喜欢你呀。”卫珩将她搂在怀里,眼里净是溺爱,“婉婉真好。”      他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秦婉就真有气也使不出来了,低声道:“那……父王那日里与你说什么了?”      卫珩脸色骤变,忸怩的不再看她,将秦婉的好奇心更是引了出来:“究竟是说了什么?”话音刚落,卫珩咬着牙:“你真想知道?”      “你愿说则说,不说也就罢了。”秦婉闷闷的说了一句,似是恼了,卫珩神色很是难看,将她抱在怀里,咬着牙,“王爷说……你是女孩子,脸皮薄,让我不要欺负你。”他牙越咬越紧,尴尬万分,“王爷还说……即便玩够真要吻你,也不该将你双唇弄肿……”他声音愈发小了,秦婉听在耳中,忽的笑起来,一派乐不可支的样子让卫珩额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婉婉!”      “你都敢做,做什么怕我父王说?”秦婉笑着反问道,“也是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否则,父王少说也得将你腿给打折了才好。”      咬着牙半晌不语,卫珩还是捧着她如花笑靥吻了上去,将她吻得近乎窒息,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还笑么?”      秦婉可怜兮兮的摇头:“不笑了……”又嘟囔说,“仔细我告诉父王去……”还未说完,就见卫珩又向自己压了压,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娇娇的撒起娇来:“卫珩,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他身子一僵,那点子坏心思再也使不出来了。      *      秦婉第二日起得很早,梳了妆后,问道:“父王他们可起了?”      “已然起了。”紫苏问过下人,回答道,“那郡主是吃了过去,还是去与王爷和王妃一同吃?”      “早些过去吧。”拣了个簪子戴上,秦婉低声说,“今日是第一日,是要敬茶问安的,我若去晚了,底下的非得以为我不待见她,到时候要给她生出事来,可是我的不是。”      待收拾了自己,秦婉也就往正院去了,王妃素来是入住正院的,昨儿个乃是大婚之日,雍王自然也歇在这里。秦婉如此想着,正要进去,却见有几个年岁还小的小丫鬟在院门前窃窃私语,见了秦婉来,忙行礼道:“郡主金安。”      “大清早嚼什么舌根呢?”秦婉笑道,见她们年岁小,也不想与她们计较,为首的一人说:“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位新王妃似是个奇人,大清早的,便命人将前头王妃娘娘的灵位请了来,还以为要做什么呢,现下正在里面,执侧室礼给先头的王妃娘娘敬茶。”      “执侧室礼敬茶?”秦婉倒是一点不惊讶,反倒是老妈妈失声叫了出来。在祭祀之日,继妃的确是要以侧室礼祭原配发妻,但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如此规矩,说继室新婚第一日要向原配敬茶,更不说夏昭华竟然以侧室礼敬茶了。多少继室即便知道自己并非原配,但心中却是不愿承认自己比原配矮了一截下来,因此,除了祭祀之日,继室鲜少愿意主动提起原配,像夏昭华这样的,老妈妈还是第一次听闻。      见她惊讶的模样,秦婉低笑道:“老妈妈这才知道,不是我和父王高看这位母妃,而是她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说到这里,她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这才往其中去。      刚进门,则见雍王亲自将夏昭华扶起来,今日已然换了妇人打扮,但夏昭华身材实在太娇小了,看起来都有些不符合。秦婉微微笑了笑,佯作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雍王看来倒是春风得意,想来昨夜过得很好:“昭华说,既然入主了王府,到底还是要先与你母妃敬茶,定然不能错了规矩。”      “可没有这一条规矩。”秦婉含笑,夏昭华素来是拎得清的,作为女儿,看到她能将自己母亲的地位摆在她之前,本来就让秦婉十分动容,更不说夏昭华和她情非泛泛,又对雍王府上下都有恩……如此想着,她向雍王和夏昭华行了一礼:“父王,母亲。”      “母妃”两个字,秦婉是叫不出口的。她可以接受继母的存在,但她的生母才是“母妃”,至于夏昭华,诚然夏昭华很好,但那种感觉,并不能因为她很好而改变。      夏昭华微微一愣,复笑道:“听郡主叫我夏姑娘听惯了,这一声母亲下来,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起来。”又笑盈盈的来拉秦婉,“往后还要请郡主多担待一些。”      秦婉含笑称是,不多时又有奶娘将睡眼惺忪的双生子抱来,一家子坐在一处吃饭。两个小的素日里爱说爱笑爱吃,今日却难得有些闷,连“夏姨”也不叫了。只当两人是身子不适,雍王便要命人宣太医,夏昭华轻声道:“阿羽和媛媛这是怎么了?怎的才醒来就不愿吃东西?”      秦羽抬眼看了她一眼,脸儿皱起,萌萌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哭腔:“阿羽、阿羽可不可以不把夏姨叫做母妃?”      不想竟然是这话,雍王脸色一沉,将两小吓得抽噎了几声,夏昭华忙将两人抱在怀里,横了雍王一眼,颇有几分埋怨:“王爷吓他们作甚?”又柔声道,“媛媛也不想把夏姨叫做母妃吗?”      秦媛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抽了几声,很是委屈的看了一眼雍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欢跟基友讨论了好久,还是决定把下本王妃荣宠日常改成皇后娇宠日记 主线剧情不变,部分情节有变化,求小天使们大力包养不要停 外家   被雍王的脸色一吓, 双生子顿时就哭丧着脸, 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怜得很。夏昭华将两人搂在怀里, 低声笑道:“父王是坏人, 凶咱们媛媛和阿羽,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又和秦婉一人一个抱着两人,喂了一碗粳米粥之后才笑道:“不愿意叫母妃,不叫就是了,夏姨不会生气的。”      两人这才露出笑容来,欢欢喜喜的指了玫瑰糖馒头要吃。雍王皱着眉头:“他们小孩子心性, 你怎的由得他们胡闹?若是不叫母妃, 旁人会如何看待于你?”若是不让孩子们叫母妃,岂非是不肯接纳夏昭华?雍王既然亲自去求得夏昭华, 自然不愿意她受到任何薄待。      见父王似乎生气了,双生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夏昭华,连糖馒头也不敢吃了。夏昭华笑道:“咱们不理父王, 吃咱们的, 听夏姨的就是了。”      雍王顿时憋气,脸色发青的望着夏昭华。两人这刚新婚,若是闹出龃龉来, 保不齐下面的人怎么看夏昭华呢, 这些人都是人精一样,若不得夫主的心, 奴才也敢蹬鼻子上脸。念及此,秦婉忙笑着打圆场:“父王不要着恼, 大早上呢。”      “好好儿的,怎的不让他们叫你母妃?”雍王强忍着火气,问道,“是觉得本王会薄待于你,还是于心中不愿接纳他们?”      夏昭华并不回答他,让秦婉带着两个小的出去玩,这才望向了雍王:“王爷这话倒是好笑,郡主肯唤一声母亲,是因为郡主已然知事了,阿羽和媛媛不过四岁,王爷要他们唤我为母妃,岂非逼着他们忘了先头的王妃?我不认为他们忘不了生母有何过错,我只知道,若是我端着继母的款儿,逼着他们叫我母妃,就是我的不是。”      雍王一时语塞,夏昭华端了哥窑瓷八方碗在手,慢慢的吃了一碗米粥,并不去搭理雍王。顿感挫败的雍王咬了咬牙,悻悻说:“是我忽略了。只是……我不愿意你如此受了委屈。”      “王爷怎知道我是否受了委屈?”夏昭华笑道,“一个称呼罢了,也能说上受委屈?”说到这里,她只重新给雍王盛了饭,嘱咐他好生吃之后,出去找三个孩子去了。望着她出去,雍王顿觉自己好像被抛弃的小可怜,抬眼则见首领太监含笑立在一旁,顿时有了些想撒气的念头:“怎么着?你很是欢喜?”      “奴才只是觉得,这位新王妃真是个妙人儿。”首领太监含笑连连,一点也不去触雍王的霉头,能让自家王爷如此服服帖帖,能不是个妙人儿吗?更何况就王爷这神色,也只有在先头王妃娘娘与他闹气之时才能看到,“先头王妃娘娘在天之灵,见三位小主子能有这样的继母疼爱,也该瞑目了。”      想到发妻,雍王神色敛了许多,低声道:“她确实是很好的,很好的……”      夏昭华出得门去,见双生子拉着秦婉,三人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一时也是笑起来:“我四处寻不见你们,原来在这里。”还没说完,两个小家伙忽然咧开嘴笑,扑到她怀里:“姐姐说,夏姨嫁给父王做新母妃了,要叫母妃的。可是、可是……”两人说得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最后才说,“以后媛媛和阿羽可以叫夏母妃吗?”      夏昭华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两人忘不了生母,她也不会让两人忘记,至于称呼,只要两个孩子是真心喜欢她,那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      待到三日后回门,雍王自行与夏昭华去了,如今文科殿试已经结束,武科殿试开始,京中依旧热闹。过不了几日又是柳老太太的生日,虽不是大生日,但秦婉和双生子少不得去看看。      “郡主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夏昭华盈盈含笑,身边的双生子一边一个拉住她,很是乖巧,命人各自给他们盛了一碗清风饭,夏昭华这才含笑:“我若是去了,怕是有些不妥……”      “母亲若是不去,才怕不妥。”秦婉很淡定的说道,“母亲可知道孟氏?”      听她提到这个,夏昭华微微一怔,中秋那日,夏夫人也在柳府,自然知道孟岚和秦婉决裂的事,是以夏昭华也知道一些当时的话,说是孟岚本想引诱雍王,结果被秦婉阻拦了,这才怀恨在心想要坏了秦婉的闺誉。想了想,她说:“略有耳闻。”      秦婉颔首:“母亲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瞒着了。上一回舅母与我说,要准备与孟岚说亲了。只是孟岚是个心比天高的,偏生模样又像我母妃,只怕不会那样轻易就闹出这事来。外祖母寿辰,也不好拘着谁,一个屋檐下,总是会闹出什么事来的。父王那性子,母亲也知道……”      雍王性子优柔寡断,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秦婉虽然明白事儿,但做女儿的总管不住当老子的。即便雍王如今绝口不提孟岚,但就凭那张和雍王妃相似的脸,见了面总有三分情谊。若孟岚再用出什么下作手段来,难保雍王不会上钩。      “既然如此,我也同去吧。”见秦婉有担心之意,夏昭华展眉一笑,“免得王爷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到时候两家子皆是下不来台。”      得了夏昭华首肯,秦婉忙起身谢了,双生子欢天喜地的扭着夏昭华,亲热的叫着“夏母妃”。      很快就是柳老太太的寿辰了,因如今还是盛夏,是以雍王大清早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出发了。待到了柳府,自有人来迎着。几个小丫鬟心中不平,将雍王一行人迎进门去,就聚在一起低声嚼着舌根:“这新王妃什么人呢,才跟王爷大婚多久,就敢涎着脸来咱们府上了,是向咱们老太太示威怎的?也是咱们家王妃娘娘不在了,否则……”      佩兰跟着柳老太太和柳重锦亲自出来迎接雍王一家子,又落在了后面,见几个小丫鬟竟然说出这话,秀眉拧起,低声道:“不好好去当差,反倒是说起闲话来了,别仗着主子们心疼,就连尊卑都分不清了。这话一旦捅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去,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小丫鬟本就是因为年轻不知事才说这话,给佩兰唬住之后,赶紧住口,自行去做事了。      将几人呵斥退了,佩兰才跟上了众人进去。柳老太太正与好些命妇说话,见雍王等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打过招呼之后,柳老太太细细看过秦婉姐弟三人,秦婉倒是变化不大,但双生子拉着夏昭华的手,笑得很乖,小脸圆乎乎的,很是可爱。孩子们的反应是最能说明事儿的,想到这里,柳老太太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笑道:“方才还与夏夫人说到王妃,现下不就来了?”说着,将她引到身边坐下,又是好一番夸赞。      今日是柳老太太的寿辰,加上雍王已然大婚,柳家更在与孟岚说亲了,是以今日也没有将孟岚如何拘束,但之前的事儿加在一起,柳老太太早就对这个外甥女生出不耐烦的心思来,只将她安排在屋中。而屋中的人大多是相熟的命妇,谁肯与孟岚多说话,故此,她就跟被人孤立开了一样,一人坐在一旁,好不尴尬。      这样的心态落差,让孟岚很不是滋味,转眼又见夏昭华似是很得柳老太太的心,心中更是怒极,眸光盈盈的望着雍王,那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不经意抬头的雍王愣了愣,旋即蹙了蹙眉。不得不说,如今看着孟岚这张脸,他心中仍是百感交集,但思念发妻的同时,就会想到孟岚对秦婉做的腌臜事,心里自然而然就涌出厌恶来。起身笑道:“诸位都是贵妇,本王一个男人在这里,倒是让诸位拘束了。”又望向了夏昭华,“昭华,你领着婉儿他们与老太太说话就是,我去官客们的地方。”      夏昭华起身行了一礼,目送他出去,这才重新坐下。见两人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样子,夏夫人很是欣慰,寻思着总算是没有让小姑子受委屈。柳老太太也只是笑,纵然思念女儿,但伊人已逝,再多执着也是没有意义了,只要夏昭华善待阿湄留下的三个孩子,她也就知足了。      不想雍王连与自己对视一眼都会这样避开,孟岚牙都快咬碎了,尤其是看着夏昭华似是与雍王琴瑟和鸣的样子,更是怒上心来。倘若没有秦婉的阻拦,凭她这张脸,就算做不得王妃,入雍王府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要进了王府,向上爬还需要什么其他方法么?可是现在,竟然成了雍王连看自己一眼都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如此想着,她眼中流露出了对秦婉的愤恨和怨毒。秦婉冷笑一声,也不去管她。不多时,柳夫人就引了秦婉起身,双生子说什么也不离开夏昭华,只好秦婉一人去了。方出了柳老太太的院子,秦婉则问道:“孟氏的亲事……”      “已然说定了,”柳夫人笑道,“老太太也觉得孟姑娘太会来事儿,也不大想管她了,对方远在吴越一带,虽然算不上世家,但也是名望之族,那家的二公子因守孝,误了亲事,如今出孝了,便来议亲了。让她嫁得远远的,别再祸害王爷了。我看这位夏王妃倒是很好的。”      “不祸害父王,可不知道是不是祸害别人。”秦婉低声说道,孟岚不是个安分的女人,她心比天高,想着攀龙附凤,即便是嫁了人,只怕也改不了本性。更何况她对权力和地位极为渴望,对方偏偏又是二公子而非承嗣子,难保孟岚不会撺掇得别人兄弟阋墙。      这话虽轻,但还是让柳夫人听见了,笑道:“婉儿多虑了,那家的太太可是个厉害人。”说到这里,她笑得更开心了,秦婉忽的觉得这舅母也是个顽皮人,不然倒不会如此的整治孟岚。      送了不多时,秦婉就请柳夫人回去,自行往湖边的小榭去,才转过假山,就被一人抱了满怀,吓得紫苏和杜若都要叫出来,待看清是谁后,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当做没看见,径直出去了。      被抱着转了一圈,秦婉早就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拍了他一下:“你怎的这样顽劣?”      “我怎的顽劣了?”卫珩笑盈盈的,将秦婉放下后,粗粝的手指顺势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低声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来了。”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婉婉,我想你了。”      秦婉不发一语,偎在他怀里,十分乖巧。她抱起来整个人都小小的,好似一个瓷娃娃一样。两人正在温存,秦婉忽的被他打横抱起,吓得她忙搂住卫珩的脖子,由得她将自己抱入假山群中,秦婉笑着锤他:“好没意思的人,将我抱到这里来,莫非要逞凶?”      卫珩挑着眉头笑:“傻丫头,有好戏看呢。”他说罢,温柔的吻她发顶,这话勾起了秦婉的好奇心,不多时,就听见宋夷光的声音:“阿婉人呢?按着理儿,她早应该来了才是。”柳穆清跟在她身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是你想要同我说话,不想是要我来与你一起迎接婉儿的。她倘若真的到了,卫师弟早已去了不是?”      宋夷光撅着小嘴转头看他:“谁与你有话说?真不知羞。”话虽然如此,但她脸上红了许多,显得十分妩媚。柳穆清喉结上下浮动,旋即低笑,拉了她的手:“你真的没有一点的话想与我说?”      两人这般小儿女情态,看得秦婉好笑不已,偏偏卫珩将她压在怀里,唇舌游走在她脸颊和脖颈之间,让秦婉脸红不已,刚想啐他,就被他吻住双唇。外面柳穆清也拉着宋夷光不撒手,蜻蜓点水似的在她唇上碰了碰:“你若真的一点都不像我,做什么来了就要拉我出来?真的只是为了婉儿?”      听他这样说,宋夷光胀红了脸:“不许动手动脚,上一次太后娘娘都笑话我来着,可让我不开心了。”虽然如此,她还是挂在柳穆清身上,“喜欢你,喜欢你还不行吗?”      其实现下想想,宋夷光都觉得很是奇妙。一开始她最生柳穆清的气了,明明是自幼的情分,但这厮总和她好一阵歹一阵,让她恨得牙痒痒,直到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是因为柳穆清喜欢自己。虽然宋夷光有时候好羡慕秦婉,能被卫珩抱起来转圈,相比之下,柳穆清就文弱了很多,虽然能抱起她来,但到底不像卫珩抱阿婉那样轻松。      没错,就是柳木头太文弱了,才不是她胖呢!      “我也最喜欢你了。”柳穆清含笑道,将她抱着,“女孩子还是要像你一样,肉肉的才好。”还没说完,脚上就挨了一脚:“胡说!你才肉肉的!”      柳穆清哭笑不得:“好好好,我才肉肉的。”见她哼哼唧唧的挣开自己怀抱,一时也是好笑,懒洋洋的靠在了假山上,低声道:“夷光,等你及笄……我们、我们就成亲吧。”      宋夷光转头看他,靠在假山上,略有些羞涩的样子,但无端感觉就像是披上了金甲一样,显得英气十足。她立时就脸红了,支吾说:“谁要嫁给你?”又搅着自己的衣角,嗫嚅道:“要嫁也得等我及笄了,连礼书和纳征都不曾有,就想哄我嫁给你……”      躲在假山后面的卫珩将秦婉身子都吻软了,这才笑盈盈的附在她耳边:“那婉婉及笄后,咱们也成亲?”      “还成亲呢,你聘书可有?”秦婉横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三书六礼,少一样我也不嫁。”      “太后娘娘已然着人为你我合过八字,可什么都没有说呢。”卫珩浅啄她的脸庞,“秋闱放榜之日,你就答应过我,倘若是你要嫁与别人,我抢亲也得将你抢过来。”      秦婉静默不语,唇角却漫漫浮上笑意来。她熬了多久,才熬到太后愿意接纳卫珩,尽管这其中十分凶险,但若非如此,太后也不能相信卫珩的真心。加上温一枫伪善的面目被撕了下来,京中一片哗然,再没有人会逼着自己去与温一枫接触了。小手拧向他腰间的软肉:“你若真的这样有诚意,那几时才向我提亲?”      两人一番笑着,待柳穆清和宋夷光没有了动静,卫珩才和秦婉正要从假山之中出来,却见孟岚疾步而来,神色有几分慌张。两人对孟岚都没什么好感,一时也是纳罕她要做什么,她却并未逗留,反倒是急急走了,秦婉探着身子往外张望,见似乎是有个小丫鬟在等她,两人嘀咕了一会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依着前世和孟岚不对盘的直觉而言,秦婉觉得这人又生出什么恶毒心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这种时候,她搞事是会被打的~ 搞事   饶是秦婉如此作想, 当即就要跟上去看看, 但孟岚和那小丫鬟说了几句话就散了, 让秦婉很是挫败。待两人走后, 我卫珩才抱着秦婉出来,低声道:“婉婉对她比对我还上心?”      他不咸不淡的问着,淡淡的神情很是刻意。秦婉笑道:“你不会害我,她可不一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前世秦婉被孟岚害得太惨,这辈子仍然心有余悸, 是以一见了孟岚这样鬼鬼祟祟, 她就觉得,此人定然又不怀好意了。如此想着, 她撅着嘴,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正想着,腰儿忽的被人搂住, 卫珩很是委屈:“婉婉要对我第一上心, 哪怕是雍王爷和媛媛阿羽都要排后。”他委屈的撒起娇来,秦婉笑得合不拢嘴,转头点着他脑门:“还对你第一上心呢?你怕是真要再给父王好好训一训了, 还没做女婿, 就要争宠了。”      卫珩扬起笑来:“雍王爷既然知道我是未来的女婿,更不会对我怀有什么不好的感觉了。”说到这里, 他在她唇上点了点,“孟岚再如何, 也不过只是寄居于柳府的表姑娘,更何况朱婆子已然被杖毙了,她身边的丫鬟也大多被换了,想要找到一个心腹可不太容易。”      这话说得不假,秦婉深以为然,但孟岚实在是个太会来事儿的女人,多一个心眼,倒也好。当即和卫珩十指紧扣去了水榭,才一进去,几个相熟的贵女便围上来说话,偏生卫珩立在外面,望了秦婉一眼,便有几个贵女开起了玩笑,只说秦婉是不是要和卫珩成其好事了。      去岁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跟卫珩来往,卫家不被待见已久,京中自命清高者也不肯与卫珩有任何关系,而这些姑娘们,眼里也只有那位道貌岸然的温一枫温大人。然而自打温一枫获罪之后,对于这位曾经的玉郎,京中那是讳莫如深。卫珩则渐渐的崭露出了自己的优势来,倒也引了不少官家小姐们青睐。      如今想想,温一枫唯一没有想到的变数就是严先生,倘若没有严先生的存在,即便能够想到卫珩是给人做了手脚,但也苦无证据,更不知道会是谁。百密一疏,说得就是温一枫。      笑着与几个贵女开了玩笑,秦婉招手命紫苏来跟前,细细的嘱咐了几句,这才重新和几位贵女说话,不多时,就见宋夷光回来,一脸气愤的样子:“阿婉!我专程去了外面找你,不想你竟然先进来了,好生可气。”      秦婉起身拉她:“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着恼。”复又低声笑起来,“不知道你是与我表哥出去了,还是专程去找我的。”      被秦婉戳穿了心事,宋夷光立时恼了:“阿婉,你这样坏,你这样坏!”她说着就要起身收拾秦婉,笑得秦婉不住地躲,水榭里一时之间闹成了一团,卫珩远远的看着,也露出几分笑容来,转头则见夏竟成戳着自己:“我说卫兄,你这打算什么时候向和宁郡主提亲啊?兄弟还等着吃喜酒呢。”      “夏兄不先着急自己的婚事,反倒是盯着我做什么?”卫珩颇有几分好笑,转头看他,夏竟成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兄弟我当然还是想着急啊,但现下八字还没一撇呢,只能先着急一下卫兄你的了。况且安定郡主可不日就要及笄,你瞧柳兄多着急啊。”      被无端牵扯进去,柳穆清也是啼笑皆非:“你二人说就说,作甚将我扯进去?”      夏竟成哈哈大笑,拿手肘戳卫珩:“我说卫兄,你就早些透露一些又有何妨?你可要知道,现下雍王爷是我姑父,那郡主就是我表妹,你对着两位大舅子,可不要遮遮掩掩的,仔细到时候不让你进门。”      卫珩到底给他逗笑了,却对何时向秦婉提亲之事绝口不提,让夏竟成抓耳挠腮,好不急切。      吃了午膳,又有人传了茶来吃,秦婉只端着茶去一旁,见紫苏回来,忙问道:“怎么样?”      “我去问了几句,倒是问了出来。”紫苏低声道,“那小丫鬟叫五儿,说是管茶水的,至于孟岚与她说了什么倒是不知道。同时当差的说,她似乎是拿了什么物件回来。此处是在柳府,我不好打草惊蛇,就先回来向郡主说了。不过我想,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能那样隐秘交给下人,能是什么好东西?秦婉如此想着,低声对紫苏说:“你去盯着那小丫鬟,能不惊动就别惊动,别败坏了外祖母的兴致。”      紫苏颔首称是,自己下去了。秦婉只是坐回到夏昭华身边,后者端茶笑道:“闹出什么事儿了?”今日的一切,夏昭华没有说出来,不表示她没有看到,孟岚楚楚可怜的样子纵然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但对女人来说,可谓是恶心到了极点。更何况,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别的女人以那种眼神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那好表姨,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秦婉低声说道,她并不想隐瞒夏昭华什么,夏昭华有权知道这些,毕竟她现在是雍王妃。夏昭华笑了笑,望了一眼还在外室吃酒的雍王,低声道:“知道了。”      *      一直临近未时,官客们才渐渐散了,今日宴请的都是相熟之人,夏竟成上一次本是赌咒发誓说再也不跟卫珩吃酒了,偏偏今日又一次忘了根本,被灌得头重脚轻,睡一旁躺尸去了。雍王吃了酒,有些发昏,夏昭华只亲自扶他去休息,虽然说是扶,但说用拎的也不为过。自有一个白净的小丫鬟送醒酒茶来,夏昭华斟了一杯奉给雍王,低声道:“王爷且喝了吧,醉着也难受。”      “我没醉。”雍王轻轻打了个酒嗝,还是接了醒酒茶在手,喝了一口后笑道,“昭华,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夏昭华很平静的应了,相较之下,雍王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年,“王爷还是睡一觉吧,我且去和老太太说说话,媛媛和阿羽不见了我,一会子怕是要闹腾。”      雍王笑声有些发哑:“你呀,本王有时候都怀疑,你是真的喜欢本王才肯嫁来,还是因为喜欢媛媛和阿羽才肯嫁来的。”又笑道,“咱们什么时候给婉儿他们再添几个弟弟妹妹吧。”      这话大白日说实在有些出格了,夏昭华微微红了脸,低头静默不语。见她害臊,雍王总算是满意了,大掌抚了抚她的脸:“我会好好待你的,不会让你像阿湄那样。你且去吧,不必守着我了。”      夏昭华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之时,还不忘叮嘱雍王好生歇息,后者应了一声,将醒酒茶一饮而尽,这才躺在了床上。      只出去不多时,就见双生子被秦婉和卫珩带着,四人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待走近才见双生子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大脑袋娃娃,一面画嘴里一面嘟囔:“这是父王,这是母妃,这是夏母妃,这是姐姐和珩哥哥……”看着那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大脑袋娃娃,夏昭华一时好笑,但也不说什么,只是蹲在两人身边。身边忽的又投下一片阴影来,双生子转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见是夏昭华,忙扑进了她怀里:“夏母妃……”又仰着小脑袋:“夏母妃和父王都不见了,是不是去生弟弟妹妹了……”      两个小的笑得格外鸡贼,让夏昭华脸上顿红,秦婉也红了脸,低声道:“你俩说什么呢?”两小顿时委屈:“可是、可是皇祖母也这么说的,说是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      两人的话虽然十分天真,但夏昭华愈发尴尬。两小拉着夏昭华,蹦蹦跳跳的要去找雍王商量弟弟妹妹的事,关于这点,双生子意见还不统一,秦羽想要弟弟,秦媛想要妹妹,两人说着说着还险些动起手来,让夏昭华更是窘迫。秦婉和卫珩跟在三人后面,笑盈盈的。      只是行到半路,紫苏从来路追来,低声道:“郡主,我方才一个眼错不见,那小丫鬟已然不见了踪影,同时当差的说,她去给王爷送醒酒茶了,孟岚……只怕这事儿难保干净。”      她声音虽不大,但秦婉和夏昭华立时相视一眼,双双往雍王的小院去了,留双生子一脸不明所以的和卫珩并肩而立,卫珩一手一个抱起他俩,也疾步跟上两人的步伐。      今日雍王并未带首领太监出来,而是只带了一个小厮,还未进门,就见小厮正与一个小丫头聊得火热,一点也没觉得如何了。见秦婉和夏昭华来,忙打了个千:“王妃,郡主。”      夏昭华当即横了他一眼:“你在这里闲聊,倘若是王爷醒了,要人伺候又如何?”说到这里,她也不再理小厮,三两步到了门前,隐隐听得其中声音有些怪异,蹙着眉头将门推开。其中的场景着实香艳,雍王本就准备睡觉,自然只着一件中衣,而孟岚也不知何时进来,腰带解了一半,香肩半露的样子实在妩媚。而也不知何故,雍王的神色颇有几分迷离,这样瞧着孟岚,嘴里轻轻嘟囔着什么,凑近一听,才隐隐听到他轻声说:“阿湄……你不是阿湄……”      孟岚今日着实是着了慌,柳老太太已然为她择定了婆家,一旦她真的嫁到了吴越之地,只怕此生都再也回不了京城了。她一直想要做人上人,岂是嫁给一个大户之子能实现的?况且今日雍王与她对视之时都面露嫌恶,孟岚愈发觉得,若是不把握好这次机会,只怕往后再无机会能见雍王了。无奈之下,她只能想出这给雍王下药先将生米煮成熟饭的馊主意来。      夏昭华额上青筋都快鼓出来了,看着丈夫衣衫不整的样子,忽的就有些暴躁,取了衣架上的外衫披在他身上,秦婉不好进去看父亲失态的样子,只立在外面不说话。孟岚焉能想到被人撞破,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便哭了起来:“王妃不要怪王爷,是我、是我……”      “我问你话了么?”夏昭华冷冷的瞥向她,她只知道孟岚无耻,但没想到孟岚会无耻到这种地步,为了攀龙附凤,竟不惜自荐枕席,亏得还是大户小姐出身!孟岚一时不回答,伏在地上哀哀哭泣,好像被夏昭华给了委屈似的,心中却恨得要死,只差一步,等两人有了实事,也不怕夏昭华不认账。      雍王神色迷离,拉着夏昭华的手:“阿湄、她不是阿湄……”他双颊火热,眼神里满是情/欲,一看就知道是暖情药。正说着,雍王伸手抚上夏昭华的脸,笑得温柔:“我不会认错的,昭……”      “我知道。”夏昭华脸色发青,纵然话语依旧温柔,但说服力就少了很多,顺手在雍王后颈一掐,雍王连话也没说完,立时没了意识,昏睡了过去。眼看着雍王被打昏,孟岚来不及整理自己,忙扑了上来,白皙细腻的肩又露了出来,秦婉当即横了卫珩一眼,后者垂眉不看,秦婉这才稍稍满意。      但这一番动静太大了,双生子莫名其妙的看着父王失去了意识,脑中自然就想到了母妃去世时的样子,旋即又见孟岚朝父王扑了过去,被吓得哇哇大哭,夏昭华浑身一激灵,见两人哭得凄惨,勉强将那怒意压了下去,偏生孟岚见雍王没了意识,咬着下唇半晌,低声道:“好歹夫妻一场,王妃怎能对王爷下如此狠手?”      夏昭华闻言望向她,见她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双颊火红,想必也是吃了一些暖情药的。夏昭华顿时怒上心头,加之双生子哭得凄惨,不消细想,深深的呼吸了一次,笑道:“听说过正室打外室么?”不等孟岚回答,她扬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扇在孟岚脸上,她本就是天生神力,力道之大远非普通女子可以比拟,孟岚当即被打翻昏在地上,嘴里渗血,一侧的牙几乎全给吐了出来,不过一会子,脸颊便肿得好似猪头。      看着孟岚被打翻在地,秦婉心中涌出难以言喻的快感来,一面安抚弟弟妹妹,一面回头嘱咐道:“去找几个粗使婆子来,将你家孟姑娘给绑了,暂且扔到冷水缸里去,免得她一会子醒来,情动不止,白叫人看了笑话。今日的事,不许走漏了风声,一会子我自会向你家老太太和老爷太太解释。”      一众人慌忙应了,夏昭华接了双生子在手,自行领出去安抚。隐隐觉得夏昭华动怒了,但秦婉也不好说什么,再如何尊重丈夫,但面对这种时候,也着实没有什么好感,更不说孟岚是仗着和母妃容貌相似来引诱父王的,再怎么说年少夫妻,情分非继室能比,但夏昭华若不恼才是奇哉怪也。      如此想着,秦婉还是行到雍王跟前,见他双颊火红,只是被打晕的样子还十分安详。隐隐还能见到他颈后一道清晰瘀痕,足以见夏昭华用力之狠。      秦婉抿了抿唇,忽的就有些想笑,将雍王颈后的瘀痕指给卫珩看,卫珩蹙了蹙眉:“夏姑娘竟然下这样的狠手?”转头又见秦婉笑得颇有几分狡黠,也是笑起来:“从未见过婉婉这样做人闺女的,老子给继母打了,倒还十分欢喜。”      “我一点不为这个欢喜。”秦婉笑得美,“我只是笑,父王这次啊,怕是彻底讨不了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姑娘动手啦~某人当然准备便当中~ 这打得多疼呀~ 95 驱赶   此事说大不大, 说小却也不小。雍王堂堂亲王, 在柳家给人下了药, 险些情动不止, 加上今日纵然都是柳家的相熟之人,但到底是人来人往,一旦给人知道了,天家的威严那可就败坏尽了。      是以秦婉吩咐了将孟岚扔到冷水缸里泡着之后,并没有过多的声张,依旧先回柳老太太那里。夏昭华脸色还有些发青, 牵着双生子坐在柳老太太身边, 虽然依旧温柔,但在场的命妇们人人都是人精, 只一眼就知道夏昭华有些不豫,但至于为何不豫……她是亲王王妃,总不能是柳家的下人开罪了她, 只怕是两口子拌了嘴, 正恼着呢。      直到日薄西山,众人吃过晚膳,也有不少人醉了。秦婉提前找到了舅舅柳重锦, 向其说明了今日的事, 将柳重锦给气得要死,但当着一众来宾, 实在不好发作,只能和血吞牙, 寻思着孟岚这样败坏柳家的名声,决不能再善了了。      一直到了一更时分,众人才渐渐散去。而雍王今日给人下了药,又挨了夏昭华一下,现下脖子正疼呢。他只隐隐记得,自己吃了醒酒茶不多时,身子便热了起来,隐隐又见阿湄回来了,他一时意乱情迷,都险些要将对方搂上床了,忽的又想起阿湄早已去世,夏昭华现下才是他的妻子,赶紧悬崖勒马,随后就见夏昭华进来了。      虽然有几分记不真切,但雍王知道,那个神似阿湄的女子定然是孟岚,而昏迷前唯一还记得,就是夏昭华因为愠怒而发青的脸色。想到这里,他愈发的后悔,晚膳也没有怎么吃,只想与夏昭华解释,偏生夏昭华今日恼得厉害,也不肯听他说完,则笑道:“我素来知道王爷是个风流人儿,也从来不觉得我管得住王爷。纵然今日是因为暖情药之故,王爷难免做了些错事,我也知道我不必过先头的王妃娘娘,毕竟先王妃和王爷是年少夫妻。只是王爷心中既没有我,当日也就不必说得那样好听。”      她自知比不过雍王妃,也从未想过要与雍王妃比肩,但雍王拉着她的手,连叫了两声“阿湄”,还要抚着她的脸说什么“我不会认错的”,夏昭华当即暴怒,伸手就将雍王给弄昏了。      见她不愿听自己说,雍王心痛如绞:“昭华,我那日的话,句句肺腑之言。”      夏昭华也不再辩驳,垂眉静默的听他说着,末了,才轻轻说:“今日也累了,王爷还有些事儿要料理,我是外人,不好插手,先带阿羽和媛媛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雍王愈发的难过,那种仿佛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觉袭上心来,一时手脚冰凉,连后颈的淤青也不疼了一样。正值此时,佩兰打了帘子出来,低声道:“王爷之意,是要如何处置孟姑娘?”在老太太寿辰闹出这种事来,明摆着就是要将柳家的脸给丢尽,不仅如此,这样打夏昭华的脸,岂非是要夏家跟柳家也闹出不愉快来?      和皇帝的杀伐决断不同,雍王性子软弱,颇有些乐天派爱幻想的毛病,他惯好风月,认为只有与心心相印之人相守才算是人间幸事。雍王妃去世后,为了三个孩子,他本已死了心,但夏昭华出现了,让他欲罢不能,好容易娶到了夏昭华,纵然两人有时也会拌嘴,但夫妻之间,岂有不拌嘴的?若非孟岚居心叵测对他下药,昭华也不至于气成这模样。      是以雍王怒不可遏,咬着牙道:“作出这等子事来,直接拉下去打死!”      听他这样狠的说出判决来,佩兰唬了一跳,忙进去向柳老太太回话。柳老太太脸色铁青,她知道这个外甥女心比天高,但给她定下亲事她也没有如何抵触,然后今天竟然就要出这种事儿来了。柳老太太只后悔不早些收拾了她,现在闹得柳家如此被动。听完这话,也是摇了摇头:“那就依了王爷吧。”      佩兰应了,忙不迭要出去处置孟岚,秦婉拦住她,低声道:“外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还是不要如此见血腥了。”      柳老太太摇头:“婉儿,你不必替她求情,今日就是王爷不说,我也是容不得她了。给她选的夫婿她不要,非要走这歪路上去。”      “今日父王正在气头上,婉儿且去劝一劝如何?”秦婉起身,对柳老太太一笑,“外祖母且等一等就是了。”      一路出了门,见雍王负手立在月色下,周身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秦婉低声道:“父王是不是跟母亲拌嘴了?”雍王身子颤了颤,转头见是女儿,长叹了一声:“她恼我也是应当,是我一时不查。”      “并非是因为父王一时不查。”秦婉忙摇头剖白,“父王怕是不知道,今日……父王拉着母亲,叫着母妃的名字,说孟岚不是母妃。后来,父王还说,自己不会认错的,母亲这才恼了。”说到这里,她行到雍王身边,“只是我听得不真切,隐隐还听见父王叫了一声‘昭’,想来父王叫的是母亲的闺名,只是母亲今日在气头上,误以为父王将其认成了母妃……”      “她醋了?”雍王低呼道,夏昭华一向进退有度,更从未流露出过如此小孩儿一样的性子,除了这个理由,雍王都想不出能有什么缘故了,想到这一层,他忽的就笑起来,“我说她今日怎的这样小孩儿心性了。”见父王上道,秦婉也不再说下去,只是说:“今日打死孟岚这话,还请父王改了吧。”      “婉儿一点也不恼这个蛇蝎妇人?”说到孟岚,雍王就是一阵厌烦,当日她要害婉儿,就该径直打死她,省得今日闹成这样,“今日若不善后,保不齐她来日还有什么幺蛾子。”      “父王以为我要放过她?”有前世的恩怨在,秦婉对孟岚自然不会有任何同情的心,她出言求情,也并非是求情,“父王打死她倒是一了百了,但今日是什么日子?外祖母的寿辰,况且,这京城里瞒得住什么事儿?今日的事儿,明日早上便绘声绘色的讲出来了,遑论是死了一个人。更何况,这其中的原因,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这样既打了柳家的脸,又打了父王和母亲的脸。既然这死因不能说,那就是无头之案,柳家在老太太寿辰上,无缘无故暴毙了一个外甥女儿,这外面的闲话怕就止不住了。夷光今年十一月就及笄,嫁来柳家也是迟早的事儿,若是这节骨眼上闹出什么来,为了一个孟岚,让表哥和夷光的婚事拖延,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雍王一时沉默,似乎还在做思想斗争,看得出今日孟岚是着实将雍王恶心坏了,顶着和发妻相似的脸给他下药,让他和继室的关系一落千丈,若非如此,以雍王优柔寡断的性子,很难会对孟岚下如此狠手的。秦婉沉吟片刻,低叹:“婉儿知道父王咽不下这口气,就求父王看在母妃的份上……”      “罢了,应了你就是。”雍王长叹一声,即便如今,他对夏昭华也动了感情,但雍王妃仍然是抹不去的存在,遇到阿湄使他第一次真真正正想要成家了,想要跟一个女子相守一生……想到这里,他难免难过,“那婉儿想怎么处置。”      “将孟岚送回其父孟敷的老家灵州。”秦婉咬了咬牙,“只要远离京城,做什么手脚都可以。即便真是出了人命,也是水土不服所致,与人无尤。”      她那样平静的就说出这话来,让雍王不免诧异:“婉儿,你……”他一直觉得,女儿还小,还需要他好好地呵护。但现在,秦婉不动声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雍王震惊不已,望着秦婉说不出话来。      “婉儿总要长大的,要长大,就要学会自己的手段。”秦婉很淡然,她并不害怕被父亲发现自己恶毒的一面,对于孟岚,她永远都同情不起来,她也无法忘记,前世自己是怎么天真到一步步引狼入室,才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这辈子好容易重来一次,她当然要摒弃她的天真,而后捍卫自己想要捍卫的人,“婉儿也不怕父王知道,我对孟岚,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雍王沉默的点点头,抚着女儿的后脑:“是父王没有保护好你。”      父女俩正温存,忽的有下人过来,见了父女俩都在,忙打了个千:“王爷,郡主,孟、孟氏醒了,现下正求着想见王爷……”      “她还敢见本王?以为雍王府上下给她害得还不够惨?接连害了本王和婉儿,是不是还要将毒手伸到昭华和媛媛阿羽身上去?”雍王登时发怒,将那下人唬得噤若寒蝉,想到今日夏昭华愠怒的样子,雍王就觉得自己往日实在是太给孟岚脸面了,这才让她得寸进尺,仗着一张和发妻相似的脸就自以为是,如此想着,雍王深吸了口气,“去,将她满嘴的牙给本王掌落了。”      那下人只能硬着头皮去,寻思着今日王爷怕真是心情不好,不然也不会说出这话来。至于那泡在冷水缸里那位,也不知道是谁打的,那半边脸肿得好似发面包子,一半儿的牙都没了。得咧,这模样,不见还好,要是见了,这大晚上的,王爷不得以为见了鬼?如此想着,他心情也放轻松了许多,回去后,孟岚早就探着脖子等着雍王,见下人独自回来的,也是急了眼:“王爷呢?”      “孟姑娘,你就忘了王爷了。”下人搓着手,看着孟岚半边肿得好似发面包子的脸,心下一阵嫌恶,低声道:“王爷说了,要我们将孟姑娘满嘴的牙都给掌落了,免得姑娘再出去祸害别人。”才说完,他就是一巴掌抽到孟岚脸上。孟岚长在柳府,娇生惯养,又在冷水里泡了半日,现下被一巴掌抽到脸上,眼前金花乱舞,顿时咳了一粒牙出来。      *      不过第二日,柳老太太便对外宣称,孟岚的父族命人将她接回灵州去待嫁。孟岚被掌落了牙,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连基本的美感都不曾有,做出来的楚楚可怜只令人作呕。柳重锦只送了孟岚上车,未免她偷跑,还令两个身手不错的护院随从,只说好好看着她。      听闻了这个消息,秦婉长长的松了口气。如今的局面,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温一枫已然失势,孟岚也被送离京中,前世那一档子人,除了秦仪还没有着落之外,几乎都已经溃不成军了。      而恰恰,秦仪才是最棘手不过的。自大熙开国以来,兄弟阋墙倒是不少见,可老子杀儿子的事却是从来没有的,是以只要秦仪不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皇帝是不会如何他的。但以他的脑子,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如此想着,秦婉长长的松了口气,复问道:“父王和母亲……”      “看来倒是好好儿的。”杜若素来喜欢和小姑娘们闲聊,当即就答了出来,“说昨儿个王爷还是歇在王妃那里的,今日倒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郡主就不要担心了,所谓床头打架床尾和……”      秦婉听得好笑:“哎哟哟,你这样明白?是不是也想郎君了?看上了谁,尽管与我说,我做主,将你许配了。”      杜若臊得面红耳赤,一溜烟儿便出去了。秦婉也不再臊她,低声说:“只怕这事儿,还没完呢。”夏昭华是个要强的人,只怕不是雍王一时半会哄得回来的。这两口子怕还要磋磨对方一阵子,这才能够皆大欢喜。      这样提心吊胆的过了些日子,转眼也就到了七月,殿试放榜的传胪大典,秦婉和宋夷光两人如临大敌的坐在太后身边,皆是一副若是心上人考不上自己也就嫁不了的悲情模样,太后不住的与皇后笑话两人,不多时,就有小太监从外面来,向众人行了礼后,才笑道:“已然开始传胪了,三鼎甲已出。”秦婉兀自忍耐,宋夷光则直接跳了起来:“还不快说,白叫人着急。”      那小太监笑道:“恭喜安定郡主,此次文科状元乃是柳穆清柳公子。”他说到这里,又含笑道,“杜大人的公子乃是榜眼,探花郎则是卫珩卫公子。”      “你怕不是弄错了?柳木头那厮能胜过卫珩?”宋夷光不肯相信,又问道,“你别是一个眼错,白让我欢喜一场。”      “郡主折煞奴才了,奴才纵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诸位主子啊。”小太监赶紧为自己剖白,秦婉乐得直笑,寻思着柳穆清若是知道了宋夷光现下的言论,只怕当即就要好好教育一下她了。      宋夷光歪着头想了一会子,这才捂着嘴笑得十分鸡贼:“阿婉,你说,柳木头那万年老二,这次是走了什么大运,竟然翻身做第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懂的~婉婉该狠还是要狠~ 嘤嘤嘤,最近尬写得好难受呀~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哦~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哦~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哦~ 重要事情说三遍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探花   按着大熙惯例, 文科的状元授职翰林院修撰, 榜眼和探花则都是翰林院编修, 得意留在京城, 而其他进士则依着名次分别授以官位,或是外派为某地知县、知州,或是留任中书省等地。      而在秋闱和春闱两场考试中以压倒性优势压住柳穆清的卫珩此次竟然只是个探花郎,虽然也是三鼎甲之一,但对于很多人来说,看着柳穆清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可比自己压住了卫珩还令人欢喜。一时之间, 京中又有好事之徒想起前些日子郑太傅不要卫珩的事来,一传十十传百, 俨然成了卫珩离了老师就是个万事无用的草包了。      而另一头,夏竟成得了武科状元之后,这厮本就是个纨绔, 尾巴都恨不能翘上天去了, 这日里出了血,邀请了卫珩和柳穆清两人去望北楼,特特嘱咐了一句:“两位可记得将家眷带来呀。”这样的场合, 自然不可能是将姐妹带来。柳穆清和卫珩知道他存了心思笑话自己, 也都各自去邀请宋夷光和秦婉来。      秦婉昨夜晚膳吃多了,一夜辗转反侧, 一到望北楼,便缩在软榻上补觉, 不多时就呼吸渐沉。卫珩本是一肚子话想与她说,转头见她睡得这样香甜,轻手轻脚的坐在软榻上,将她搂入自己怀里:“我的傻妮儿,睡成这样,一点都不管我了么?”她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让卫珩愈发喜欢,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她依旧没有醒来,只是朝他怀中拱了拱,小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襟,一副睡迷了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低头看着她慵懒的样子,卫珩愈发喜欢,躺在了软榻上,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婉婉,过些日子,我就向你提亲可好?”秦婉皱了皱眉,似是嫌他吵闹,哼哼了一声,软乎乎的声音让卫珩愈发的喜欢:“傻妮儿……”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秦婉醒来的时候,抬眼就见卫珩阖着眼,正闭目养神。前世也是如此,多少时候秦婉醒来,卫珩都是一手抱着她,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抿出一个笑容来,秦婉支起身子,柔软的双唇贴在他喉结上,见他毫无反应,一时玩心大起,轻轻的咬着喉结,他喉结上下浮动,让秦婉更是玩得不亦乐乎。不等尽兴,卫珩忽的低笑出声,翻身将她压在软榻上:“小坏蛋,今日好端端的,这样顽皮,可是要我罚你了?”      秦婉笑得很乖,嘴硬说:“可不知道是谁坏呢,趁我睡觉的时候搂着我不肯撒手,现下倒是反咬一口倒打一耙,你这探花郎,真是羞……”还未说完,卫珩大掌伸至她腰间,秦婉顿时软了身子,痒得她扭动着,偏偏卫珩不肯放过她,指尖挠着她腰上的软肉:“婉婉说什么呢,再与我说一次好不好?”      他一面使坏一面用这等撒娇的语气说这话,秦婉脸儿都痒红了,顺势抱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卫珩,好卫珩,你最好了……”卫珩“呵”一声笑出来,抱着她翻身躺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小腹上,眼底仿佛镀上了一层蜜色:“再说些好听的话来听听,否则……”他说着,目光望向了她窈窕的腰儿,眼底净是笑意。      他这眼神让秦婉脸儿顿时红了,锤他的胸口,红着脸儿伏下,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软软的撒起娇来:“珩哥哥,婉婉好喜欢你……”      不想她又叫自己“珩哥哥”,卫珩身子立时绷紧,将她紧紧的贴在自己身上:“好婉婉,再叫几声……”若是没有赵王的事,他和婉婉必将是青梅竹马。想到年幼的婉婉必然会追在自己身后,脆生生的叫自己“珩哥哥”。      可惜他从没见过,婉婉小时候是怎样乖巧的样子。      秦婉偎在他怀里,低声叫着“珩哥哥”,每一声都软乎乎的,让卫珩愈发沉迷其中,半晌后,低声笑起来,呢喃道:“婉婉真是愈发的可爱了……”      秦婉抿出笑容来,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那……珩哥哥什么时候来娶婉婉回家呀?”      “待你及笄,咱们就成亲……”卫珩微微涨红了脸颊,捧着她的小脸,“我过几日,就来向你提亲可好?”      两人正是温存,不多时也就到了午时,整理了衣物,两人这才牵着手出了门。夏竟成倚在包厢的房门上,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秦婉只和宋夷光坐一处,见她颇见红润的双唇,估摸着今日也给柳穆清结结实实的亲了一次。几人才进了屋,夏竟成则笑眯眯的斟了酒,旋即举杯劝酒,待卫珩和柳穆清满饮一杯之后,再次斟酒,递与两个姑娘:“两位郡主既然来了,也是客人,夏某满饮此杯,两位郡主且随意。”      秦婉酒量甚浅,三杯薄酒就能醉,卫珩自然不愿她吃酒,柳穆清那头自然也是如此。两人当即端了酒杯在手,低声道:“这杯我替她吃了。”      见两人异口同声,夏竟成露出一个笑容来,当即笑道:“好呀,只是我这杯是敬两位郡主的,你二人要替郡主吃也好。只是咱们做男人的,到底还是要比姑娘们厉害一些不是。”说到这里,他又满上几杯:“咱们一人三杯,如何?”      见三人真的开喝,宋夷光拉着秦婉咬耳朵:“你说这位夏公子,奇不奇怪,不管怎么样都要想着将卫珩灌醉,这是他灌得醉的?”对于夏竟成这种屡战屡败屡战屡败的精神,宋夷光着实有些无奈,是以全然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的,“阿婉,不如你去撒个娇,让卫珩吃醉一次如何?”      秦婉闻言笑道:“说得倒是简单,若是三人都吃醉了,难道你我二人能搬得动他们?”卫珩酒量一直很好,前后两辈子,她都从来没有看到卫珩吃醉过,是以夏竟成铁了心想看卫珩吃醉这件事,她全然不放在心上。三人各自饮了三杯,夏竟成大呼痛快,又要满上,秦婉忙起身遮了酒杯不让他倒:“他膝上伤势还未曾痊愈呢,你就要他这样吃酒?”说到这里,她又拉住卫珩的手,柔声说:“不吃了,好不好?”      “好。”迎着她的盈盈眼波,卫珩当即答应了,将酒杯搁下,坐在秦婉身边:“我陪你说话。”      见卫珩真舍了自己,夏竟成颇有些捶胸顿足,秦婉与卫珩十指紧扣,又瞥了他一眼,掩唇笑道:“再闹下去,我可要回去告诉母亲……”      “可别呀!”夏竟成当场怪叫起来,“好郡主,好妹子,我不让卫兄吃酒了还不成?我可怕我姑妈动起手来,我可不比这俩,我连个心仪的姑娘也不曾有,若是让我姑妈给打死了,多划不来。”      见卫珩不再吃酒,宋夷光自然也不干了,起身道:“没有只让柳木头吃酒的道理,吃酒伤身,你要吃自行吃去,不许灌柳木头。”又护犊似的将柳穆清拉着坐下。两对都是其乐融融,夏竟成端了酒壶,一时好不尴尬,低声道:“成,成,今日是我自己找事。你们都是双宿双飞,就等着成亲了,全然不管我还是个孤鬼儿。也不肯替我留心着。”      他一番自怨自艾,就自行吃酒了。见秦婉含笑连连,卫珩亲昵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桌下的挠着她的小手心儿。秦婉笑得眼睛都快弯上,望着卫珩轻声道:“你可要快些来娶我。”      一顿酒宴下来,夏竟成自斟自饮,也有了七八分醉意。秦婉食量甚小,被卫珩强硬喂了半碗粳米饭,撑得脸儿都皱起来,拉着卫珩去园子里散步,而柳穆清倒是欢天喜地的看着宋夷光吃得不亦乐乎,还不住的给她夹菜。      如今虽然还不到正午,但望北楼已然大排场龙,秦婉和卫珩一前一后下楼来,自有小二问其是否还需要什么。偏生也有不少纨绔们结伴出来吃喝,见了卫珩只有,为首的那人便笑了起来:“这不是咱们的新科探花郎?”      此话一出,望北楼竟然空前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望向了卫珩。他本就俊美无铸,如今又刚高中,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一听他是谁,不少人都转过头去,纷纷望着卫珩。      为首的那公子正是诚国公世子,诸如蒋文华、霍岭之流都在。沉吟片刻,卫珩低声说:“婉婉,你且去吧,我一会子来找你。”又嘱咐紫苏和杜若跟好她之后,这才慢慢的走下来。诚国公世子上次被夏竟成一顿暴打,虽然生气,但夏家可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自然只能将这气使到了卫珩身上。是以秦婉一走,他就冷笑道:“我还以为,你这次真能将柳穆清压得死死的,现下看来,到底也是底气不足啊。这破落户儿的儿子,当然不比正统世家子。你现在走了背字儿,小爷倒也要看看,你能狂到几时。若是一辈子在这五品翰林院编修的位子上,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卫珩看着秦婉进了园子,这才松了口气。他并不怕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但这话不能让婉婉听见,她一定会动气的。听罢了诚国公世子的话,卫珩并不说话,蒋文华大笑道:“他不过就是仗着郑太傅的威名,才得了现在的功名。温一枫如此德行,他和温一枫不过就是狗咬狗罢了。”      望北楼是京中达官显贵最常去的地方,是以现下堂中的人大多是京中有名望家族的子弟,而新科探花和人吵了起来,实在是一出好戏,是以众人皆是停下了手上的事,纷纷望着这边。      卫珩望了蒋文华一眼,眼中净是漠然:“一个连秋闱都过不了的人,也有资格嘲笑三鼎甲之一?至于与温一枫狗咬狗……当日在老师的荷香园,蒋公子对温一枫一番讨好,我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当日拜师之事,蒋文华本还指着温一枫替自己美言几句,加上温一枫那时名声太好,让蒋文华十分歆羡,是以对于温一枫诸多讨好。但前些日子温一枫事败,让蒋文华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加上本就被卫珩折辱,现在更是仗着人多势众,要讨回自己的公道来。      但这话被卫珩当众揭了,蒋文华脸上忽红忽白,嚷道:“卫珩,你少与我巧言令色——你这些日子每况愈下,若是在这翰林院编修的位置上呆一辈子,自然是失了圣心,更不配做郑太傅的学生。况且你卫家做的腌臜事,真以为天家没人记得吗?别以为仗着与和宁郡主有染,你就……”      还未说完,卫珩眉头顿时蹙起,上前一步,抓了他的衣襟,将他扔翻在地。这事电光火石之间,别说众人,连蒋文华都还未来得及痛呼,卫珩又是一脚踏在他胸口:“你敢再说一次!”      他骤然发怒,诚国公世子等人皆是大惊,看着蒋文华被踩在脚底,都纷纷退了一步,两人身边顿时就空了出来。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被卫珩踩在脚底的蒋文华。卫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脚尖用力的转了转,蒋文华痛呼不已:“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了什么混账话,你自己不知道?”卫珩冷笑反问,当着这样多人的面,他竟然说婉婉和自己有染!即便两人已然互诉衷肠,但婉婉还没出阁,他甚至还没有向婉婉提亲,蒋文华当众说出“有染”二字来,自己也就罢了,但若是给婉婉惹来了闲言碎语……      偏偏蒋文华仗着人多,兀自不知死活,咬着牙骂道:“你本就是妄想攀龙附凤,你与和宁郡主……”尚未说完,卫珩一脚猛地踏下,蒋文华惨叫一声,手臂已然脱臼:“你再说一句,我就卸了你另一只手,而后是你的腿,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蒋文华痛得满地打滚,被卫珩踹了一脚,顿时被踹开了一丈有余。堂中众人面面相觑,不料这位新科探花竟然当众打人,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转瞬就卸了蒋文华的手臂,倒是不愧是武科连中二元的人。      看着蒋文华被弄成了这样,诚国公世子咽了一口吐沫:“卫珩!你别狂得上天了!在场都是世家子,不是你能够开罪得了的!识相的、识相的还不赶紧跪下来赔礼道歉,不然,小爷让你今日走不出这望北楼!”      卫珩嗤笑道:“当日在春狩营地,世子被独眼狼王吓得尿了裤子,可别忘了是我从狼王口中救下了你,今日世子倒是威风。”一番话将其忘恩负义的行径揭了出来,望北楼中众人都回头去看,直将诚国公世子的脸看得红一阵白一阵,他愈发暴躁:“卫珩,你不过一个破落户儿,如今得了机缘才能得探花,你狂什么狂!小爷等着看你被皇帝陛下厌弃的那一日!”      “连世子这等子忘恩负义的小人都不曾被陛下厌弃,卫某只怕还等不到被陛下厌弃的时候。”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笑,故意从随身的小袋之中取了一方玉佩出来摇了摇,让众人立时色变。玉佩上刻五爪龙,一看就知道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定然是不知何时赏给了卫珩……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心中后悔不迭,诚国公世子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而望北楼之中不乏有好事之徒,有人当即冷笑道:“见过眼馋别人的,可没见过吃相这般难看的。但凡还要脸,趁早滚蛋吧,别人救了你,你还纠集了一群人来寻衅,如此德行,诚国公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诚国公世子脸上更是挂不住,憋红了脸大喝道:“我眼馋他?我犯得着眼馋他?可不知道是谁眼馋谁!在春狩营地里,虽然是温一枫那狗狗贼行事过火,但谁知道卫珩这混账有没有将计就计!”      他这番诡辩,引得不少人又一次恼火起来,纷纷指责于他。但诚国公世子梗着脖子不认账,堂中顿时人声鼎沸。柳穆清已有七八分醉意,听得下面吵吵嚷嚷,也是下楼来,见诚国公世子和卫珩正在对峙,忽然朗声大笑起來:“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小子。我看你是一点记性也不长,把小爷说的话全扔到了脑后是吧?”      连被揍过两次,诚国公世子还是有些怕他的,向后缩了缩:“姓夏的,你要作甚?”      夏竟成摇摇晃晃的行到众人跟前,仰着脸说:“你说我作甚?”说到这里,他猛地挥拳,一拳就打在对方脸上,诚国公世子惨叫一声,鼻子立即流出血来。夏竟成打了个酒嗝,笑道:“小爷早就跟你说了,往后见你一次打一次,不长记性的东西,既然你要讨打,可不是小爷跟你过不去。”      堂中顿时响起笑声来,诚国公世子捂着鼻子,气得要死但不敢发作。霍岭见今日几个相熟的人接连被打,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脸上青筋都快鼓了出来:“你俩不要欺人太甚!我堂堂世家子,竟然给你二人这样……”      卫珩冷笑道:“既然如此,去陛下跟前参我二人一本如何?龙颜震怒之下,还能夺了我二人的功名。”      霍岭险些要跟卫珩吵起来,但他素来是能不用脑子就不用脑子,怎可能说得过卫珩?夏竟成哈哈大笑,拍着卫珩的肩:“卫兄不错呀,总算是学到了兄弟的绝活。尔等有能耐就告御状去吧,看看你们这等子寻衅生事的人讨不了好,还是我和卫兄得不了好。”      传胪大典才过不久,这些进士们都是皇帝的心头宝,更不说眼前这两个,一人是武科状元,一人是文科探花,要真是闹起来,只怕皇帝定然要恼怒的。是以除非这些纨绔们都不长脑子,不然谁敢将这事声张开来。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也纷纷笑起来:“甚好甚好,若是真敢告御状,我们都给两位作证,可不是两位寻衅在先。陛下乃是圣明之君,必然会秉公处置。”说到这里,又有人站起来朗声笑道,“一群只知躺在祖宗们功名簿上吃老底的人,倒是敢在年轻有为的两位公子跟前耀武扬威。还不趁早滚蛋,祖宗们的英名都给尔等败坏尽了。”      这话顿时得了不少人附和,纷纷骂起了诚国公世子之流。几人也知道自己犯了众怒,只能灰溜溜的出去,见诚国公世子转身,夏竟成趁着酒意,不忘踹了他屁股一脚:“滚蛋吧臭小子,别忘了,小爷见你一次打一次!”      待料理了这群人,卫珩这才进园子去找秦婉。今日秦婉吃撑了,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难免发困,皱着小眉头坐在石墩上。卫珩轻手轻脚的行到她身后,只令紫苏和杜若不要声张。秦婉撑得难受,低声道:“你们去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可要我去帮忙。”      紫苏杜若两人相视一眼,双双去了,独留卫珩一人。看着她撅着嘴儿揉肚子的样子,卫珩只觉得可爱至极,俯身将她抱了满怀:“婉婉担心我,嗯?”她抱起来软软的,卫珩愈发将她抱紧了,唇舌轻轻舔吮着她小巧的耳垂:“我的婉婉……”      湿热的触感传来,让秦婉缩了缩脖子,拉着他的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难受,要珩哥哥给揉揉。”她娇娇的声音让卫珩顿时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来,将她抱在自己怀里坐定,沉吟片刻,这才将大手伸到她肚子上,隔着薄薄的衣物给她揉肚子,见她渐渐红了脸,卫珩忽的笑起来,低声道:“婉婉,待你及笄,我们就成亲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慢慢就准备结婚啦~ 96 1 0 提亲   传胪大典之后不久, 柳穆清便求了雍王进宫去纳征了, 所谓纳征, 也叫作过大礼, 就是将聘礼下了,表明这的的确确是自家定下的媳妇。宋夷光盼了许久,自然也不甚在意其中的聘礼是否为珍惜物件,只小心翼翼的将礼书收好,笑得与吃了蜜一样。      这日里,秦婉刚吃早饭, 紫苏则从外面迎进来一人, 正是柳老太太身边的佩兰。见她进来,秦婉忙笑道:“佩兰姐姐来得这样早, 可用了早膳?若是不曾用,就与我一起吃。”她说到这里,命人加碗筷来, 佩兰忙笑着阻拦:“可不要主子奴才坐一块儿去了, 仔细人笑话呢。”说到这里,她又令紫苏不必前去,只是压低了声儿:“今日老太太打发我来知会郡主一声儿, 孟家那位, 在半道便染上了恶疾,现下已然不治身亡了。”      秦婉眉心忽的一跳, 旋即抿唇:“死了?”她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了下来。前世离开雍王府的那些日子, 她几乎日日被噩梦缠绕,梦里全是孟岚。每一日都被噩梦惊醒,若非卫珩一直在身边陪着她,只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可是现在,孟岚死了,秦婉并不觉得有报复的快感,只是觉得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孟岚死了,前世的一切,也都可以放下了。这辈子,她有父王,有夏昭华这个继母,有弟弟妹妹,还有卫珩……如此想着,她笑道:“多谢姐姐跑着一趟了。紫苏,去取些金瓜子来。”      “可不要要赏银。”佩兰推辞了一句,“若郡主真要赏,烦请郡主将这话转述与王爷,我也好省一分力气,回去好伺候老太太。”      “这个自然。”秦婉本已半饱,听了这话,也是起身送佩兰出去,待其出了院门,秦婉这才收拾了自己往正院去。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被孟岚下药的事,雍王对夏昭华心有愧疚,还是因为失去了一个妻子,明白珍惜眼前人的道理,雍王这些日子倒是对府上的侍妾置之不理,仿佛从未有过这些人一样,日日都是歇在正院的,这几日,秦婉前去请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不好明说。      夏昭华和雍王也刚刚起身,正在用早膳。打回门之后,双生子就挪到了正院来,此刻正一边一个缠着夏昭华,见姐姐过来,滑下绣墩,迈着小短腿来拉姐姐。秦婉已然吃过早膳,只是坐在一旁,夏昭华笑道:“郡主素来身子不好,不妨再吃半碗红枣粥,最是补气血的。”她说着,亲自给秦婉盛了半碗,秦婉本要推辞,雍王道:“既是你母亲的一番心意,你就受了吧。”      秦婉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半碗,待吃过早饭,夏昭华抱了双生子在榻上,教他们念弟子规。秦婉望了一眼三人,复看向了父亲,眼神里大是探究,雍王明白女儿何意,也只是笑,示意女儿不要担心。见状,秦婉自然不好再问什么,望着夏昭华和双生子的身影,依旧觉得何处怪异,但说不上来。      静默了片刻,她还是决定换个时候向父王说明孟岚已死的事,免得夏昭华听了心中不快。双生子脆生生的跟着夏昭华念弟子规,很是乖巧懂事,让秦婉看在心中,心里格外惬意。      前世的阿羽,就是因为被孟岚调唆坏了根子,惹了好多事情出来,后来本想借着向太后献礼卖好,谁成想将太后给气死了,阿羽也因此一命呼呜。      雍王今日休沐,也就取了棋来跟女儿下。秦婉立时哭笑不得,纵然自家父王是个风雅之人,但棋艺实在是差,说是臭棋篓子也不为过,偏偏这位那是一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见了不少人就要下棋。秦婉为了父王的自尊,还不能轻易的赢他,非要不动声色的装出几分吃力来。      一局刚过,首领太监从外进来,见这一家子如此其乐融融,心中自然欢喜。有如此的继妃娘娘,先头王妃主子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想罢,他上前低声道:“王爷,王妃娘娘,郡主,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并安定郡主来了。”      帝后乃是万金之体,出宫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太后上了年岁,也不爱多动,今日竟然齐齐的出宫来,整个雍王府都搅动了起来。一行人忙迎了出去,见帝后和太后坐在花园之中正在说笑,赶紧见了礼,宋夷光欢天喜地的上来,拉着秦婉,笑得合不拢嘴:“阿婉——”      “打住!”秦婉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拉住她,“夷光,好夷光,我知道我表哥纳征了,你就别再与我说了可好?”      “我偏不,我就要与你说。”宋夷光笑道,又从贴身的荷包中取了一份包着金箔的红纸来,炫耀似的在秦婉跟前晃了晃,“要不要瞧一瞧?”      见她这样孩子气,秦婉好气又好笑:“才不稀得看。”话虽如此,但她也着实羡慕宋夷光。虽然太后一开始并没有立即同意,但秦婉知道,太后至少不反对。而卫珩,险些失去了一条腿,这才得了太后的些许好感,如此想来,秦婉难免心酸。      宋夷光美滋滋的将礼书收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秦婉扭身就坐到太后身边:“祖母也不管管她,可不知有多恨嫁,是不是现在就想去做状元夫人了?”      宋夷光顿时着恼,跺脚道:“阿婉!不许你笑话我!不然到时候卫珩来娶你,我不让他进门!”      这话顿时让秦婉红了脸,太后笑着将孙女儿抱在怀里:“罢了,莫要理夷光,这几日哀家看她是欢喜疯魔了,连睡着也是笑着的。”      宋夷光脸儿顿时红润,众人一时笑成一团。夏昭华亲自来给帝后和太后奉茶,双生子有样学样,夏昭华笑着端了他们的茶去:“你俩顽皮鬼,烫着了可不许哭。”两人欢天喜地的笑,夏昭华将两人抱去雍王身边坐定,又让人端牛乳来。      待一一奉了茶,夏昭华这才坐到了皇后身边。对于夏昭华,皇后虽然满意,但到底不如前面的雍王妃更得她的意,但现在见了双生子欢喜,她也松了一口气:“媛媛和阿羽这样喜欢你,我也是高兴的。可要抓紧一些,给婉儿姐弟三人添弟弟妹妹。”      夏昭华只是笑,双生子则拍手叫起来:“弟弟妹妹。”他俩当了最小的,早就欢天喜地的跳了起来,夏昭华忙要叮嘱两人当心,不想茶盏放歪了地方,一碗热茶顿时合在了自己身上,茶叶零零落落的溅了一身。雍王见状,忙起身去扶她:“可烫着了?”      “不碍事儿。”夏昭华虽然笑着,但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又对太后等笑道,“是我不好,且去换一件衣裳来,王爷陪着母后与皇兄皇嫂吧。”      她起身去了,宋夷光欢天喜地的拉着秦婉,本要说话,但见了这场面,撅着嘴说:“王爷是不是老毛病犯了,惹得夏姐姐生气?”作为相熟之人,宋夷光当然知道雍王那些毛病,当即没好气的问了出来,在她眼里,自然是夏昭华好了,“阿婉可要劝一劝,夏姐姐清清白白一个人嫁进来,王爷也不肯好好的对人家……”      “你多虑了。”秦婉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宋夷光皱着眉头,点她脑门,“我多虑了?我瞧着是你杀了才是,这明摆着这样疏离的人,还不是闹了别扭?”      疏离,就是疏离,虽然两人看来还是相敬如宾,但之间的确是弥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疏离。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      纵然有时依旧思念母妃,但是母妃早也回不来了,既然心甘情愿的叫夏昭华一声“母亲”,秦婉自然还是希望夏昭华和雍王能够长久下去。既是为了两人,也是为了弟弟妹妹。      正在满腹担忧,自有御林军首领进来,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太傅带着卫公子来了,不知陛下可要宣召?”皇帝目光稍稍深了一些,旋即饶有趣味的看向了正蹙眉沉思的侄女,嘴角带了几分意味难明的笑容:“宣,总归来雍王府,总不能是来见朕的。”      秦婉兀自沉思,见郑太傅和卫珩一前一后进来,心头小鹿乱撞,寻思着他竟然来了。卫珩今日穿得很是正式,显得颀硕的身形愈发挺拔,不知何故,他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紧张,对上秦婉清亮的眸子,脸颊竟然不自然的漫上一丝红晕来,低头佯作不见。皇帝倒是给足了面子,亲自起身:“老师今日,也肯带着朕的小师弟过来了?”      郑太傅素来是个顽皮性子,今日也是格外守礼,向众人一一行了礼,这才笑道:“这臭小子都磨了我这老货好几天,若是再不来,可就是我的不是了。严家那老货,日日揶揄老夫,说是病着要将清儿的婚事给磋磨掉,好了又要将阿珩的心上人给磋磨没了。”他说到这里见卫珩和秦婉双双红了脸,也是抚着胡子笑起来,旋即向雍王行了一礼,“王爷,且容老夫这把老骨头开口,替自家不成器的徒儿向郡主提亲吧。”      这师徒二人这样正式的打扮和行止,雍王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来意是什么,暗暗压下笑意,他转头看向女儿,见婉儿胀红着脸,仿佛是是给火烤了一般,雍王也笑得十分惬意,低声说道:“此事……本王不管。”原本他和太后一样,更为中意温一枫,但在春狩营地,卫珩身受重伤,却依然能保护女儿无虞,加上温一枫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实在不是良配。更何况,女儿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卫珩抿着唇,今日本是选好的日子,不曾想帝后和太后都在这里,他这“丑媳妇”,这回可是将“公婆”给见全乎了。宋夷光乐滋滋的笑道:“一点诚意也没有,自古以来提亲可是要大雁的,你的雁儿哪里去了?”      “嘿,这丫头,倒是刁难起人来了。”郑太傅笑道,指着宋夷光好气又好笑,“说是不能提着活物到陛下跟前来,自然,交由御林军代为看管了,连这点礼数都不知道,还配是老夫的徒儿?”      宋夷光这才肯放过卫珩,喜滋滋的坐在了太后身边,那模样,大有撺掇着太后刁难刁难卫珩的意思。太后望了一眼秦婉,见她臊得脸儿滚烫,暗暗一笑,脸上不动声色,命卫珩来自己跟前。后者岂敢怠慢,赶紧上前道:“太后有何吩咐。”      “你知道哀家并不是十分满意你,若非看在你待婉儿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太后不着喜怒,板着脸的样子颇有几分不怒自威,卫珩仿佛沉入了水中,一种无力感顿时袭上来,眉眼间再次带上了几分阴郁,低声道:“臣知道。”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从十一年前,皇帝登基之后,京中盛传,皇帝极为不待见卫珩。后来他才知道,不是皇帝不待见卫家,而是太后不待见卫家。二房出身的赵王妃卫氏,当年给了太后许多难堪,让太后十分恼火,是以记恨卫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到底,他还是等来了太后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尽管如此,他仍然知道,太后并不十分中意他,太后中意的,是如同假面未曾被揭下来的温一枫那样的人。年轻有为且一表人才,更要出身鼎盛世家的男儿。      太后冷笑道:“既是知道,你又凭什么以为,哀家会允了这件事?就凭哀家答应给你一次机会?”这样尖刻的话,让秦婉立时白了脸:“皇祖母——”      “住口,哀家没有问你话!”太后微微拔高了声音,但威严显而易见,秦婉白了脸,咬着下唇不知应该如何。不想太后会为自己呵斥秦婉,卫珩心中有气,脸都青了几分,咬着牙才压住怒意:“就凭我会一生爱重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这话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那脸色发青的样子难免让人觉得后怕。见他生气了,宋夷光下意识往太后身边靠,寻思着八成是因老祖宗方才喝骂了阿婉,这才惹得卫珩发怒的。偏偏太后微笑着看他:“如此说来,你是真心爱重婉儿了?卫珩,你敢立誓吗?若往后有一日,你若负了婉儿,就愿受乱刀分尸之刑。”      这话实在太重,秦婉呼吸急促,宋夷光一行怕她昏过去,一行又怕卫珩恼得失去理智要对太后做什么,夹在中间抓耳挠腮好不尴尬。卫珩深吸一口气:“若我有一日负了郡主,不仅愿受乱刀分尸之刑,更宁愿被挫骨扬灰。”      “很好。”太后微笑,对皇帝扬了扬脸,“陛下可记下了?”      全然是一派看戏的模样,皇帝如梦初醒,含糊的应了一声,见卫珩和秦婉两人脸色实在精彩,也是暗笑不止:“儿子记下了,来日更会叮嘱桓儿,让他好生看顾着婉儿。”      “他不会的。”秦婉忙不迭为卫珩剖白,前后两辈子,她自然是了解卫珩。他固然如今还未完全脱去稚气,但已然有了前世那鲜衣怒马的大将军的品格,即便是稍稍凶她一句都会后悔不迭,岂有“负了”这一说法?      皇后笑盈盈的拉住侄女:“你这丫头,怎的一点也不明白?皇祖母逗你呢!来的路上,母后还说,不知道卫家这小子什么时候才沉不住气呢。”      听了这话,卫珩和秦婉相视一眼,皆是懵了。太后冷笑道:“怎么?你真以为哀家是这样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既是应承了给你一次机会,你既然高中,哀家自不会再多做阻拦。”说到这里,她的笑容便是浓了许多,“哀家等你这次开口,可比婉儿还等得急呀。”      卫珩顿时尴尬,想到方才自己险些没能忍住,一时脸上胀红:“是臣不知好歹……”      “你不知好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太后好气又好笑,远远的见夏昭华过来,笑道,“做爹的既然不管,哀家若是你,可要趁机向王妃多献一些殷勤了。”      卫珩忽的笑起来,眼中像是镀上了一层蜜,见秦婉微微羞赧的模样,若非当着众人,他定要将秦婉抱在怀里好生亲一亲才好。      而听罢了众人的叙述,夏昭华笑得合不拢嘴。卫珩一身武艺,本就是夏将军调/教出来出来的,于夏昭华而言,他和夏竟成并无二致,是以都是喜欢,加上秦婉和卫珩的事她早就知道,更没有不应的道理。一众人皆是欢喜,宋夷光暗暗戳了秦婉好几次,喜笑颜开的:“咱们阿婉看来也要嫁人咯,到时候可邀请我吃一杯酒呀。”      正在玩笑之际,督太监则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向众人打了千后,这才从袖中奉上一本折子:“陛下,前些日子命暗卫去查的事儿,已然有了结果。只是此事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决断吧。”      皇帝横了他一眼:“你如今愈发的有眼力劲了。”但转念一想,正因为督太监一向有眼力见,若不是万分紧急的事,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报上来,是以耐着性子接了折子,见督太监一脸诚惶诚恐,打开折子看了几眼,神色愈发莫测。皇后本想分解劝一劝,却见皇帝面色铁青,将折子重重的摔下,力道之大,让折子都弹起几寸之高:“传旨下去,立即将温一枫拉下去,五马分尸,剁成肉泥!”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我们郑太傅亲自出马要给卫珩娶老婆啦~ 哼哼,预告预告,温大人下章嗝屁 97 1 0 真相   当日温一枫暴露出本来面目都没能让皇帝如此大发雷霆, 现在为了一封暗卫递上来的折子, 皇帝竟然要将温一枫处以“五马分尸”的极刑。众人虽不明所以, 但不难想到, 只怕又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了。      想透了这一层,亭中一时安静,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卫珩冷眼瞧了一眼被皇帝扔在地上的折子,低头挠着秦婉的手心儿,看着她小脸慢慢变红,唇边也噙上了几分笑容。而郑太傅脸色铁青, 虽然并不说话, 但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了对这件事的关切来。      虽然温一枫做了那样多的错事,但他心中, 还是记着温一枫在门下学习之时的模样,心中自然还有几分舍不得。但温一枫现下如此阴鸷狠毒,他又能说什么?      督太监自行去将皇帝扔开的那本折子捧起来, 皇帝怒不可遏, 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皇后低声道:“陛下可不要气坏了身子,龙体为重。”皇帝“嗯”了一声, 旋即将督太监手中的折子拿了, 递与了郑太傅,“老师且看看吧。”      只当是皇帝知道自己担心温一枫, 郑太傅叹了一声,取了折子在手, 皇帝一字一句说道:“原来老师三年前被人冤枉贪污,险些在狱中被处死,也皆是温一枫这贼竖子一手策划!好一手贼喊捉贼!”      三年前,郑太傅的确被人状告贪污,当时证据确凿,京中都是关注着这件事,皇帝自认是个明君,决不能因为郑太傅是自己的老师而有所偏颇,是以只能硬着头皮将郑太傅下狱了,这也致使了郑太傅对官场失去信心而辞官。而那时,身为新科状元的温一枫坚称老师绝不是这样的人,力排众难,最后还了郑太傅清白。因为这件事,温一枫在朝中名声大噪,多少人称赞他有情有义,也因为如此,郑太傅待温一枫才有诸多不同,不仅因为师徒之谊,还有这一份恩情。      但现在暗卫却回报上来,说一切都是温一枫贼喊捉贼!?      郑太傅脸色苍白,当即双眼一翻就要昏过去,卫珩忙舍了秦婉,上前将老师扶住,夏昭华也赶紧起身,命下人收拾出一间院落来供郑太傅休息。      待卫珩将郑太傅背下去后,秦婉咬了咬下唇,看来,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温一枫。她曾经想过,前世的一切都是温一枫一手策划,从孟岚进门后开始,让阿羽气死太后,而后被赐死,顺带牵连秦桓,而自己和媛媛彻底失了圣心,而后秦仪变成了太子,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甚至秦婉知道,如果当日皇帝没有查出结果,卫珩难逃一死不说,温一枫的手迟早越伸越长,到时候郑太傅必然被温一枫所害。      饶是如此,但秦婉从来没有想过,这人竟然早就对郑太傅下了毒手。温一枫自小就在郑太傅门下,甫一踏足官场,竟然就贼喊捉贼的法子陷害自己老师,为自己博得美名。如此德行,实在让人齿冷。      太后想了半晌,低声道:“陛下还是收回成命吧,五马分尸之刑,实在太过残忍。陛下崇尚以仁孝治国,切不可因噎废食,为了温一枫一介小人,而让天下百姓以为陛下是出尔反尔之人。”      实则也怨不得皇帝如此,只因郑太傅被冤枉一事之后,皇帝自认对老师有所亏欠,不想现在竟然知道是温一枫这贼竖子贼喊捉贼,让皇帝又怒又气,自然就说出了极刑来。而皇帝纵然杀伐决断,但的确是以仁孝治国,倘若是现在将人处以极刑,岂不让天下人认为他言而无信?是以太后一劝,皇帝立马顺坡下了:“也好。”说到这里,他扬了扬脸,对督太监说,“你且去,白绫、鸩酒、匕首,让他选一样,死后将他尸身扔到乱葬岗去!”      知道温一枫这次是摊上大事了,督太监忙笑着应下,卫珩本守在老师床前,也是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请陛下成全。”      *      自事败以来,温一枫便被一直锁在家中,即便是他想要翻身,也是无济于事了。苦心孤诣的谋划了这样多日子,着实不想,老师竟会求了严先生来,也正因为严先生来了,才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如今想来,温一枫着实有些恨。      但是再恨,现在的他也只是阶下囚,还废了一臂,只能日复一日的等着皇帝最后的宣判。      门外一片嘈杂,温一枫安然自若的坐在榻上看书,门很快就被推开,进来的却是卫珩和柳穆清。温一枫神色微微一怔,旋即冷笑:“今日两位师弟怎的亲自……”他话音未落,卫珩疾步上前,一拳就打在了他脸上。他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神力的主儿,用尽全力的一拳让温一枫立即倒仰,额头磕在案几上,顿时眩晕,险些昏过去,脸颊一片青紫,好半晌后才吐出两粒牙来,额角与嘴角都渗出血来:“卫师弟的确是有些能耐,不怪武科能够连中二元。”      即便这样狼狈,但他看来还是面容如玉,并不觉得有半点不妥。卫珩冷冷的望着他,拳头上青筋都鼓了出来:“谁是你师弟,卫某消受不起!”      他素来对温一枫没有什么好感,固然此人对自己算计颇深,但卫珩更为讨厌的原因在于秦婉。想到他每每在婉婉跟前作出一派温柔的模样,柔声与婉婉说话的时候,卫珩便很想三两拳打死他。直到春狩之事发生,他险些被温一枫害成残废,温一枫还敢趁虚而入,让卫珩忍无可忍,决定跟他搏一把,好换得安生,免得郑太傅识人不清,终被这孽徒反噬。      但不想,原来温一枫第一个害得,就是于他有大恩的老师。温一枫能高中状元,以那样的声势入朝,全赖郑太傅的悉心教诲。然而此人竟然恩将仇报,为了自己的名声,反咬了郑太傅一口,不惜以嫁祸老师这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等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听罢卫珩的话,温一枫忽的笑起来,纵然笑容温润,但因为嘴里鲜血涓涓,看来有些可怖:“正好,温某也未必想要你这个师弟。”他上下打量了卫珩,“你确实是有些能耐,让我着实没想到,否则,也不至于要这样对付于你。”      “对付?”卫珩今日本就是携了怒气来的,一脚踢在温一枫膝窝,与卫珩相比,温一枫可谓文弱不堪,当即跪在地上,左臂垂在地上,当即觉得被烈火烧灼一样的痛楚,让他紧紧蹙着眉头,“如此说来,能被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对付,卫某倒是应该庆幸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你吗?”温一枫喘了几声,勉强站起来,笑容全无,只剩了阴鸷,“记得你拜师那日的事吗?老师说你很像我。呵……你不过是卫家的儿子,贼竖子罢了,竟然说你像我?你也配像我?”他神色狰狞,全然不见平素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加上额角渗血,看来十分可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我当然不敢跟你相提并论,这种不惜嫁祸恩师为自己谋得美名的渣滓,我自然不敢。”卫珩冷笑道,温一枫却出人意料的平静,缓缓看过卫珩和柳穆清,“唾弃我?还是鄙视我?难保你二人不会有这样的一日的。”      这次莫说卫珩,连柳穆清都蹙起了眉:“我二人绝不会像你这样,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去陷害自己至亲的人,更何况是对自己有大恩。”      “说说谁不会?”温一枫笑道,“柳师弟,朝堂是个大染缸,没有人能幸免于难的,记住这话才是。”      见他毫无悔改之意,竟然还这样强自诡辩,卫珩怒不可遏,险些再给他一拳,温一枫却轻声笑起来,见小太监端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进来,“是鸩酒么?”      他早就知道,若非让皇帝想不到的事,这位皇帝陛下是不会轻易将他赐死的。自然是连他当年如何陷害郑太傅的事一并查了出来,当年郑太傅的事,让皇帝心生愧疚,现在让皇帝发现自己才是让他愧疚的元凶,他怎会那样轻易的放过自己?      柳穆清接了托盘在手,挥退了小太监,这才端了上面的酒壶,斟满了两杯美酒,这才端了一杯给温一枫:“温师哥,做弟弟的敬你。”      温一枫闻言,端了酒杯,闻着酒香清冽,是上好的梨花白。柳穆清眼圈微红,托了酒杯道:“温师哥请。”今日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柳穆清心中便是郁结,他知道温一枫对卫珩心狠,但不想,他对老师都这样心狠手辣。      满饮了一杯,柳穆清搁了酒杯,低声道:“往日与师哥在老师门下的日子,我会一直记得的,也多谢师哥往日照拂的恩情。”往日年幼之时,他也淘气,有时惹了老师生气,罚他抄书,温一枫还会想法子变着字体替他抄,纵然最后被识破,两人一起给罚了,但柳穆清依旧记得,温一枫还会安慰他,让他不必在意,说老师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那个会笑着安慰他,替他分忧的温师哥,早就已经死了。      见他悲戚,温一枫忽的一笑,旋即饮了一杯酒,自有小太监端了白绫、匕首和鸩酒进来。温一枫堪堪放下酒杯,用完好的手臂抹去嘴角的血迹:“卫师弟也的确是命好,每一次都有人搭救,看来和宁郡主的确很是喜欢你……不过,我若所料不错,以你往日阴鸷无常的性子,定然是她主动向你示好的吧,她到底喜欢你什么呢,总有个缘由吧?是你这个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才喜欢你的?”      他说得很慢,卫珩听他还敢提到秦婉,本是怒不可遏,但脸色渐渐白了几分。卫珩性子阴郁,纵然不说,但他其实是有几分自卑的,而温一枫对于人心的把握可谓是炉火纯青,自然也能把握卫珩的性子,接连这样问出来,难保卫珩心中不生出什么心思来。见势不好的他忙要喝止,温一枫却抿出一个笑容来,端了鸩酒在手:“只怕和宁郡主并不是喜欢你,而是将你当做了谁。”他说罢,仰脖将一杯鸩酒吃尽了,不多时,便面露痛楚,七窍流血而死。      卫珩脸色很是难看,脑中一遍遍的过着温一枫方才的话。虽然不愿承认,但温一枫句句属实,他知道他的性子阴郁,加上卫家不受皇帝待见的说法,世人对他避之不及,只有婉婉,从一开始就待他那样好,从来不以异样的眼光看他,甚至于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婉婉就能知道他想要什么、想说什么。      可是她一开始就对自己那样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自己,既阴郁,又有卫家的缘故在其中,婉婉天潢贵胄,待自己那样好,真的只是因为柳姨?      一时之间,卫珩怏怏不乐,柳穆清刚想开口,又自觉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只好按捺住心情,不再言语。两人前后出了温家,才一出了大门,就见两辆马车停在门前,宋夷光和秦婉分坐其中,见两人出来,便招手让人上去。柳穆清自是喜不自禁,卫珩抿着唇不说话,还是快步上了马车。甫一坐定,秦婉便扑到他怀里:“进去这样久,我还以为温一枫那厮抗旨不尊了。”      温香满怀,卫珩虽然心中不豫,但难免也有些想入非非了,沉吟了片刻,略一用力,就将她压在了小榻上,低声呢喃:“婉婉,你喜欢我么?”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在脸上,隐隐还夹杂着几分薄荷的清香,秦婉脸上顿红,忸怩不已:“你好没意思……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今日议亲之事也应承了,怎能不喜欢你?”      “当真?”卫珩心中稍霁,眸子仿佛有蜜在其中,让秦婉不得不将目光胶着在他身上,“那婉婉……有多喜欢我?”      他低沉的嗓音听得秦婉身子都软了,双手攀住他的肩,脸儿微红:“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还想给你生好多孩子……”她声音愈发小了,卫珩起先一怔,眼底旋即涌出笑意来:“你这小脑瓜里,成日想着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抚着秦婉的发,“婉婉,你会不喜欢我么?”      “怎会?”即便再迟钝,秦婉也发现他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温一枫与你说什么了?”      “没有。”卫珩展眉微笑,还是不愿意让秦婉担心,“我不过是太喜欢婉婉了,想着如果有一日,婉婉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我应该怎么办。”      “没有这个如果。”秦婉低声道,望着他含笑的眸眼,更是笑了起来,“你怎的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担心的不应当是我?你这位新科探花郎,京中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倾慕呢。”她一面说一面扭过身子笑道,“别是卫公子贼喊捉贼,要纳几房姬妾了。”      “旁的女子加起来也不如你。”卫珩忙为自己剖白,却见秦婉立时变了脸色,只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要哄她,就见她撅着小嘴,揪住他的耳朵:“你说,是不是真有官家小姐向你表露心迹了?”      见她吃醋,卫珩忽的起了坏心,低笑道:“是有一些,模样倒也漂亮。”      秦婉咬了咬下唇:“比我如何?”      “自然不及婉婉。”卫珩微笑道,大手摩挲着她的耳根,秦婉好半晌没说话,只是背过身去,不知在想什么,卫珩一时好笑,从背后抱住她:“婉婉,逗一逗你罢了,这天下女子加起来也不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怎的还恼了?”      “谁恼了?”秦婉转身过来笑道,“我只是想着,皇伯父昔日许下诺言,许我养面首的,我可不能浪——”      还没说完,卫珩恶狠狠的翻身压住她,咬牙道:“婉婉休说我没提醒过你,你敢养一个试试,我非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嘛,我们温大人确实不是什么好鸟你们懂得~ 嘤嘤嘤,泥萌这群坏银,欢欢前几天看评论的时候,发现有小天使把人家的阴谋线全部猜中了,人家心里好难过来着QAQ 打滚要抱抱 98 1 0 婚约   温一枫骤然被皇帝赐死, 虽然不明所以, 但朝臣们多么明白事理, 皇帝既然不说, 那他们也就不会去问,免得无形之间触到了皇帝的眉头,到时候惹来祸端,连哭都没处哭去。在文武百官的缄口不言之中,很快就到了中秋节。      自大熙开国以来,便有定制, 每逢中秋节, 除了皇亲之外,还有皇帝的宠臣及其家眷得以进宫赴宴, 是以百官都以能赴中秋夜宴为荣加之此次,传胪大典才过不久,皇帝更是做主, 将殿试的三鼎甲召进宫赴宴。      中秋一早, 夏昭华就带着秦婉三姐弟进宫去了,一点也没有等雍王的意思,虽然雍王的确应该陪伴皇帝, 但更多的, 怕是夏昭华因为孟岚那事还对雍王心存不满,这才惹得如此。      坐在马车上, 双生子在一旁玩七巧板,秦婉则沏了茶奉给夏昭华, 沉吟了片刻,还是问道:“母亲还恼着父王?”      夏昭华接了茶,摇头说:“又有什么好恼的?”      秦婉施施然微笑:“若不是恼着,母亲怎的和父王如此疏离?休说是我这样说,就是夷光也……”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母亲和父王是夫妻,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非是我替父王开脱,只是父王这些日子,着实改好了许多。”      雍王是个风流人儿,纵然没有侧妃,但侍妾可不少。当年母妃在时,父王虽也爱重母妃,但一月之中总有三两日召幸侍妾的,但现下不知是觉得心有愧疚还是如何,秦婉却是没听说自家父王召幸侍妾了。      “王爷有心。”夏昭华淡淡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秦婉是来做说客的,但夏昭华更知道,自打自己进门以来,雍王的确是从未流连别的女人那里。但想到那日,雍王拉着她,连唤了两声“阿湄”,夏昭华就一肚子火气——她未曾想过要和雍王妃比肩,但雍王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拿她当做是雍王妃。      秦婉只是笑,明白夏昭华若是心中没有雍王,是绝对不会这样捻酸的。她素来都是温柔从容的人,像这样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笑了笑,秦婉低声道:“许是母亲误会了父王,父王的性子,我是明白的。若不是真心爱重母亲,是绝对不会亲自开口求取母亲的。”      见夏昭华若有所思,秦婉自行去陪着双生子玩七巧板。望着姐弟三人的背影,夏昭华轻轻笑道:“郡主这嘴好厉害……”      “不是我的嘴厉害,是母亲也只是要一个台阶下而已。”秦婉转身笑道,“母亲未必不懂,得到的比不过得不到的,活着的比不过死了的。那日母亲在气头上,怕也没有听清,父王最后叫出的名字,并非是‘阿湄’,而是‘昭’。”见夏昭华脸儿微微色变,秦婉见好就收,又低头陪双生子玩耍,双生子懵懵的看着两人,拉着姐姐的衣袖:“父王是不是跟夏母妃吵架了?父王是坏人!”      两人想也不想就站在了夏昭华这边,秦婉好笑不已。      在宫里陪着太后和皇后说了半日的话,太后一到了佳节,就好摸几把骨牌,偏生今日几个亲王郡王王妃都在,皇后、夏昭华和瑞安郡王妃便坐在一起摸起骨牌来。夏昭华本想让秦婉上场,但宋夷光笑得合不拢嘴:“夏姐姐,你可不要让她上了,她那臭手,一会子怕是你们母女俩一身的首饰都得全输出去。”秦婉顿时着恼,作势要打她,乐得宋夷光朝太后怀里扑:“太后娘娘,您瞧阿婉,还不许我说实话了。”      两人嬉笑玩闹着,约莫到了申时,自有赴宴之人来,众人也就散了。太后今日赢了不少,顺手就将东西赢来的赏给了几个小的,双生子拿着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全都交给了夏昭华,一点儿也不藏私。见两小这样喜欢夏昭华,太后愈发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倘若是将婉儿姐弟三人交给了一个包藏祸心的女人,自家小儿子耳根子又软,她不知要多操多少心。      是以太后便是拉着夏昭华:“你是很好的,哀家很是庆幸选择了你。只是有一话,可不要嫌老婆子啰嗦,你们都还年轻,趁早给婉儿姐弟三人添几个弟妹才是。”      夏昭华微微红了脸,低头应了一声,双生子却如同见到了好吃的,一边一个抱住太后的腿:“弟弟妹妹……”两人这般举动,让夏昭华愈发尴尬,忙将两人抱了起来:“可不许胡说。”      秦媛眨巴眨巴眼睛,喜滋滋的扑到夏昭华怀里:“夏母妃,媛媛要妹妹……”见她先开了口,秦羽大眼睛瞪得圆乎乎的,手舞足蹈的叫起来:“要弟弟!要弟弟!”      两人天真,让夏昭华愈发尴尬,秦婉差点笑岔了气,躲到一边去揉肚子,才做了不多时,就见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来,还未反应过来,已然被打横抱了起来:“婉婉在这里做什么?”      他干净而熟悉的味道让秦婉微红了脸颊,小拳头连锤他几下:“你坏,让人看去了……”      “看去岂不正好?”卫珩笑弯了眼,“让他们都知晓,你是我卫珩没过门的妻子,让他们谁也不敢再盯着你不放。”话虽如此,他还是将秦婉放了下来,趁她恼得时候,又偷偷香了她一个。      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一品清廉窄身窄袖长袍,衬得身材愈发颀硕,这锦衣金冠的样子,颇有前世意气风发的模样,望了他半晌,秦婉脸上越来越红,背过身要进殿去。她的模样被卫珩尽收眼底,他忽的笑起来,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从后面贴上她的:“我的婉婉脸儿怎这样红?”      “谁脸红了?”秦婉挣了几次没有挣开,也就随他去了,“我可没有,分明是你的脸太烫了。”      “是么?”卫珩低笑,旋即吻上她的脸,“分明是婉婉的脸儿烫才是,这里也烫,还有这里……”他慢慢扳过秦婉的脸,吻上她的唇角,“婉婉真香……”      被他撩拨得浑身发软,秦婉生怕被人看去了,声音与发甜腻:“卫珩不要逗我……”      “好呀。”她软软的声音让卫珩浑身舒爽,虽然他很爱婉婉的笑容,但偶尔,他很想将婉婉弄哭。大手放了她,卫珩轻轻蹭了蹭她的唇,“那婉婉作甚脸红?”      “只是因为你,还能为什么?”秦婉胀红了脸,见重华殿宫门口有人影闪动,瞋了他一眼,“自是因为你好看。”说罢这话,她转身就进了殿中,留卫珩在原地直笑。      进门来的正是夏竟成和柳穆清,见卫珩立在原地抿唇直笑,相视一眼,知道定然刚和秦婉说过话,否则这位新科探花郎岂能露出这样的神情?两人都是暗笑,夏竟成更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      他一番感叹,让卫珩横了他一眼,惹得柳穆清大笑不止,自行进去了。      待帝后到了,自然开席,夏昭华和雍王共坐一张长几,秦婉则领着弟妹坐在另一张长几上。只是抬头之后,她却见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些烦恶,转头问隔桌的宋夷光:“他怎的回来了?”      宋夷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坐在秦桓隔桌的男子正是被打发去了豫州的秦仪。当日因为春儿的事,秦仪被皇帝厌弃,小年之中被打发去了豫州当差,连过年都没让他回来。虽然早就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将这个儿子如何,但不想,他竟然这样快就回来了。      见了秦仪和四公主的德行,宋夷光对他也没有半点好感,撅嘴说道:“说是今年豫州发大水,咱们这位三殿下处理得当,既安抚了百姓的心,又很好的将灾情控制住了。陛下心中一喜,就让他回来了。”      “只因为这样?”秦婉低声道,她还以为,离了温一枫的秦仪,就是一个草包,注定一事无成的,看来,他还是有些脑子。      秦仪和三皇子妃并坐,看来倒是十分恩爱。而这将近一年之中,秦仪看来沧桑了许多,面色沉沉如雪,对上秦婉的目光之时,神色显得有些狰狞,只是转瞬,他又不再看秦婉,似是根本没有这件事一样。      看来,这位三皇子,如今倒是学乖了许多。      如此想着,秦婉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双生子则一手一个抓着酒杯,想趁姐姐不注意吃一口,被秦婉抓了个现行,很是委屈,迈着小短腿就去找未来姐夫撒娇了。偏偏卫珩正被夏竟成纠缠,这厮接连几次都没能灌醉卫珩,今日是铁了心要将卫珩喝翻,那酒是接连不停。然而卫珩千杯不醉的酒量,岂是他能随意灌倒的,吃了一会子,夏竟成就有些发昏了,还是强撑着倒了一杯:“卫兄,再来。”      见他都有些头重脚轻了,卫珩叹道:“夏兄还是去歇着吧,御前失仪,到底不好。”才说完,就被人拉了拉衣袖,见是年仅两岁的五公主,想了想,还是蹲下身子低声道:“五公主怎么了?”      “要抱抱……”五公主年岁小,又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生母又从来不生事,是以上至太后皇后,下至宫女太监,都很是喜欢她。这小丫头自顾自的在殿中跑了几圈,累了之后,随便抓了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就要抱抱。      卫珩想了想,还是将她抱起来,准备交到皇后那里。谁知刚将小团子抱起来,就惹了是非,被来找他撒娇的双生子撞了个正着,秦羽尚好,秦媛一把抱住他的腿,仰着脸儿,小包子脸都气得鼓了起来:“珩哥哥不许抱小五!”      被抱住腿,卫珩也不能再走,一时好笑不已,蹲下身子问道:“媛媛说,珩哥哥怎么就不能抱小五了?”迎上她和秦婉十分相似的小脸,卫珩心中一片温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秦媛小嘴都快撅上天了,硬要将五公主从卫珩怀里拉出来:“坏小五,不许让珩哥哥抱。”五公主还小,全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懵懵的被拉了出来,眨巴眨巴大眼睛,正好见大公主过来,也就缠了上去,要姐姐抱。      和秦媛大眼瞪小眼的卫珩愈发好笑,摸着她的小脑袋:“媛媛这是怎了?那珩哥哥抱媛媛好不好?”原本只当小丫头吃醋了,但这话一出来,秦媛一脸嫌弃,指着卫珩说:“珩哥哥,父王说珩哥哥未来是要当媛媛的姐夫的。珩哥哥要对姐姐好,也只能对姐姐好,不可以对别的女孩子好的,也只能抱姐姐,不能抱别的女孩子的。”她说到这里,脸儿愈发难看,“珩哥哥要是对别的女孩子好,还要抱别的女孩子,媛媛就不要珩哥哥当姐夫了。”      不想她年岁虽小,但对秦婉却十分维护,卫珩笑道:“好,珩哥哥以后只对姐姐好,只抱姐姐。”      秦媛皱着脸儿:“可是珩哥哥已经抱了小五……”她说到这里,贼头贼脑看了一眼秦婉,见秦婉正和宋夷光说话,也笑起来,“姐姐没有看到……那媛媛也当没有看到好了。”又一推身边的秦羽,“阿羽也没有看到,知不知道?”      秦羽还没闹明白什么事儿呢,只应了一声,半晌后才叫起来:“你推我做什么?”眼见两人又要打起来,卫珩忙将两人拉开,和柳穆清一人抱了一个送回秦婉身边去。夏竟成见两个好友都走了,自觉无趣,偏偏酒意上头了,转头正要回去坐下,才迈出一步,脑子一昏,一头就栽到一张长几上。      长几前坐着的正是瑞安郡王的幼女秦姝,如今不过十三岁,是个腼腆性子,见这位武科新科状元栽在自己面前,险些吓得叫起来,又生怕让这人得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推了他两次没有推醒,周围的人也纷纷转头过来看,秦姝愈发找不到法子,只能硬着头皮捏住夏竟成的鼻子:“夏大人,醒醒,夏大人……”见他迟迟不醒,秦姝小脸都皱了起来,小手拍在他脸上,“夏大人,醒醒。”      接连拍了他十几次,夏竟成才勉强醒了几分,见面前的小姑娘面红耳赤的样子,也是笑起来:“哎呀,怎的醉成这样了。”又挣扎着坐起来,堪堪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的望着秦姝:“是个小美人儿呀,是我不好,吓到了你。”      秦姝生性腼腆,听他张口就称自己是个小美人儿,心中顿时不满,她还以为这位新科状元是个好的,原来也就只是个纨绔,难免有气,皱着眉头冷声道:“夏大人没事还是回去吧,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      夏竟成呵呵直笑,又凑近了她:“你是瑞安郡王府的小县主吧?”他身上的酒味让秦姝有些不满,皱着眉头退了退:“关你什么事?你再孟浪,我就要告诉皇帝伯伯……”还生怕他因为御前失仪而被责罚,谁想这人被罚也是活该。      像是看出了秦姝的意思,夏竟成哈哈大笑,强打了精神回了自己的座位。卫珩才与秦婉说了话,现下正是欢喜,见他回来,笑道:“夏兄还要继续吃酒吗?”      夏竟成嘿嘿笑道:“不吃了不吃了,才被人嫌弃过,可不能再吃了。”他说着,又望了秦姝一眼,见后者慢吞吞的取了吃食来吃,看得夏竟成直笑,卫珩和柳穆清相视一眼,脑中竟不约而同的萌生出一个念头来——这人该不是看上了在场的哪个官家小姐吧?      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女子,除了皇亲之外,出席的官家小姐甚少,也不知夏竟成是为了谁连酒都不吃了。      酒过三巡,皇帝也添了几分醉意,笑道:“今日趁着中秋佳节,朕索性宣布几件事儿,也算是君臣同乐。”他此话一说,殿中立时安静,众人皆是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皇帝笑道:“其一,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分别指婚与卫珩与柳穆清,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柳穆清也就罢了,正统世家子,加之此次乃是文科状元,就是尚了公主,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但卫珩可不一样,尽管众人都承认他着实有才华,但卫家那可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褫夺了爵位,要不是因为出了个卫珩,现下还半死不活的吊着呢。而和宁郡主,那可是出了名的受宠,就是正经八百的皇女都不敢轻易与她比肩,现在皇帝亲自指婚,看来的确是要起复卫家了。      能在朝上混出名堂来的,都是人精,当即起身祝贺皇帝给两个郡主择了佳婿,更祝贺卫珩与柳穆清。      待众人祝贺完毕,皇帝又朗声笑道:“其二,封雍王次女为和安郡主,份例视和宁郡主,赐汤沐邑三千。”      殿中再一次安静了许多,三千的汤沐邑,那可是亲王的份例!两个郡主竟然以亲王的份例赐下汤沐邑,足见皇帝看重雍王这个弟弟。这事儿事先并未跟雍王商议过,雍王忙不迭起身向皇帝道谢,秦媛不懂什么意思,迈着小短腿跑到皇帝跟前:“皇伯父,什么叫做汤沐邑呀?”      皇帝顺势将她抱到膝上坐定:“媛媛以前不是说,想喝跟姐姐一样的么?皇伯父封你做郡主,和姐姐一样的,好不好?”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笑得贼兮兮的:“那……媛媛能用郡主换妹妹吗?”      殿中本是安静,她人小声尖,说出这话来,顿时让众人都笑开了,秦羽可不满意了,跳着爬上皇帝的膝头,尖声叫道:“不要妹妹!要弟弟!”      众人一时笑得腹痛,皇帝哈哈大笑,将两人放下去:“这事儿啊,你们还是闹你们父王去吧。”两人闻言,忙不迭往雍王怀里扑,“父王,要弟弟妹妹……”      雍王顿时尴尬起来,眼角余光投向了夏昭华,见她略红了脸,一语不发。他又不是真傻,自然知道夏昭华这些日子跟他疏远,也正因为那日他中药之时,唤了阿湄的名字。他和雍王妃年少夫妻,若说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但他从未将夏昭华当做是阿湄的替身,只是夏昭华外柔内刚,这话他怎敢贸然提出来?      现在正被闹着,他伸手握住夏昭华的手,低声问道:“那我们……”      夏昭华不置可否,顺从的任雍王握了她的手。      众人自是各吃各的,双生子缠在父母身边,秦婉得了自由,与卫珩使了个眼色,自行出去了,不多时卫珩也悄悄出了门去。才到了宫苑之中,秦婉就扑入他怀里:“真好,皇伯父金口玉言,待我及笄后,我就能嫁给你了。”      她鲜少这样主动,卫珩忙将她抱住,低声呢喃:“婉婉……”      秦婉摇头,踮脚抱住他脖子,点了点他的唇:“卫珩,我心悦你,我想与你白头到老,生好多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是把欢欢甜到齁…… 看我们小媛媛才四岁都知道管自家姐夫了,长大了又是个驭夫有道的姑娘~ 99 1 0 100 穷追   八月中秋, 皇帝亲自指了婚, 一时之间, 众人哗然。宋夷光和柳穆清的事本就不是秘密了, 但卫珩可不一样,作为朝中新秀,加之一表人才又年轻,引了不少官家小姐青睐,恨不能要向他表露心迹。但被皇帝指了婚,一时之间, 好些官家小姐芳心皆碎, 但着实没有那底气去与秦婉一争长短。      自进了九月,天气便是凉了, 接连几日霜寒露重,早上连院子里的树叶上都蒙了一层白色,看来无端觉得更冷。秦婉早早的就起了身, 又前去给雍王和夏昭华请安, 顺带说今日自己要出去游玩。      “婉儿是去哪里?”命人给女儿添了一双碗筷,雍王顺口问道,秦婉微微涨红了脸颊, 只是低头吃饭, 并不言语。夏昭华给双生子各夹了金丝卷儿,见秦婉如此情态, 顿时明白,转头看雍王还在等秦婉的回答, 顿时笑道:“罢了,郡主且去吧,只是不要回家晚了,回来的时候让下人来知会我一声儿。”      秦婉应得乖顺:“知道了。”      见她二人这样有默契,雍王忽的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一般,草草的吃了饭,秦婉便要出门去了。待她一走,雍王便露出了几分哀怨的神色:“我如何不知是卫珩请她出去,昭华倒是一点不担心,若是卫家那小子欺负婉儿又该如何?”      夏昭华笑了笑,旋即说道:“既然王爷这样担心,不如跟去吧,还免得担心。”      被她一呛,雍王立时语塞,望着夏昭华的目光更是哀怨。后者笑着引双生子坐到榻上,教他们认字,又笑着抬头:“卫珩的品性如何,王爷并不陌生,倘若真要欺负郡主,早早就欺负了,何苦等到现在?京中谁人不知他二人是未婚夫妻,也不急在一时。”      听罢一席话,雍王虽然深以为然,但还是觉得卫家小子怎么看怎么不安好心,一时并不说话。夏昭华只是笑,雍王这心思,分明只是因为卫珩将要娶秦婉过门罢了,这才对未来女婿生出敌意来。      秦婉那头出了门,就见卫珩骑了马等在门前。他端坐于马背上,那样的意气风发。那一瞬间,秦婉甚至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前世,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辅国大将军。见她出来,卫珩笑着下马,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走吧。”      因刚吃饭,未免腹痛,秦婉只和卫珩并肩出去。如今天还早,京中人也不多,倒是显得这四九城中有些萧条。两人十指紧扣,一路穿过了城中,直到出了城门,卫珩才将她托举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怕不怕?”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秦婉笑了笑,转头蹭着他的下巴。卫珩很是欢喜,笑了笑,便策马小跑起来。起先还是小跑,不多时后,速度便是越来越快,秦婉手心儿都渗出汗来,前世她体弱,是在经不起颠簸,这辈子虽然身子好了许多,但到底第一次骑马,还是有些吃不消。感觉到她的窘迫,卫珩一拉缰绳,奔跑的速度慢了许多,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额上渗出了几分薄汗,卫珩登时自责起来:“婉婉,是不是吓到了?是我不好,得意忘了形。”      秦婉抿着唇,一直没有说话,卫珩索性将她抱下马来,见她脸儿白了几分,知道是自己做得太过了,扶她在道旁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子,又喝了一些水,秦婉脸色好上了一些,瞋了他一眼:“往后我再不骑马了。”      倒不是旁的什么,而是她本就肠胃弱,一番颠簸之下,好像要吐了一般,这才难受起来。卫珩爱怜的抚着她的发:“是我不好,往后咱们不骑马了。”又将她背起来,一手牵着马往前走。      伏在他背上,秦婉心中甜蜜,不住的朝他耳朵吹气,又张开小嘴咬他耳垂,如此一两次,卫珩俊脸就全红了:“婉婉怎的这样顽皮?”      “我就顽皮了,你将我扔了呀。”秦婉笑盈盈的说道,“卫大人就将我扔了,我保证不向皇伯父和父王告状。”      她这般有恃无恐,卫珩摇头失笑:“我怎舍得扔了你?”一直以来,他不就是为了能够这样光明正大的和婉婉相处么?废了那样多力气,他总算是得了天家的认可,婉婉是他的未婚妻,来日还会是他的妻子。倘若是没有婉婉,也就没有现在的他了,若非有婉婉一直不离不弃,他怎有现在这样风光的时候?      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又将自己托举高了些,秦婉抱着他脖子,将脸儿贴在他脸颊上,娇娇的撒起娇来:“珩哥哥真好,婉婉最喜欢珩哥哥了。”      卫珩笑道:“既然珩哥哥这样好,那婉婉要不要一辈子和珩哥哥在一起?”      “好。”秦婉笑着,一时神色天真如同孩子,“婉婉一辈子都跟珩哥哥在一起。”      她温热的呼吸带出几分少女独有的馨香,卫珩笑得愈发欢喜,眉眼间都是笑意:“珩哥哥会一辈子疼婉婉的。”      “婉婉也会一辈子都只喜欢珩哥哥一个人的。”秦婉闭上眼,轻轻的说道,“最喜欢你了。”      纵然秦婉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了,要他上马,他仍然坚持,这样背着秦婉,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到了碧波池畔。如今秋日,碧波池畔的枫叶全红了,碧绿的湖水倒映着火红的枫叶,别有一番美感。到了湖边,卫珩才将秦婉放下来。两人坐在湖心小筑中,卫珩膝上的伤还未痊愈,今日走久了一些,他膝上又有些隐痛,只坐在石凳上,看着秦婉立在浮桥上,嘴边浮出几分笑容来。      今日还早,碧波池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几声鸟儿的声音,安静得仿佛是画卷一样。秦婉立了一会子,旋即坐在卫珩身边,偎在他怀里:“今日你怎的得了闲?我那两位好表哥也不与你一同来?”      “柳师兄正在想着如何风光大办,顾不上我。”卫珩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定,秦婉生怕他伤了腿,忙要下来,他笑道:“婉婉别动,让我好好抱抱。”将她安抚住后,这才继续说,“至于夏兄……我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在做什么,这些日子之中,我一直没有见到他。”      “这倒是奇了。”秦婉低声喟叹一声,夏竟成那性子,跟个泼皮一样,凡事都随性而动,譬如揍诚国公世子这事儿。而夏竟成既然认定卫珩值得深交,就不该这样多日子都不跟他联系了,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只是这人没什么好担心的,秦婉也就不怎么在意。和卫珩耳鬓厮磨一阵子之后,她就喜滋滋的去湖边摘枫叶去了。卫珩坐在湖边的岩石上,笑盈盈的瞧着她。      往后,他可以一直这样看着婉婉,永远跟她在一起。      摘了一捧枫叶,秦婉喜滋滋的坐在卫珩身边,要他选出最好看的一片来。两人正值情浓,又见湖边驶来一辆马车,那马车装饰十分华贵,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秦婉并未十分在意,不多时,则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小姑娘,正是瑞安郡王家的小县主秦姝。      “和宁姐姐也在这里?”秦姝乖巧而腼腆,见了秦婉便笑盈盈的上前来招呼,又见卫珩也在,知道两人是独自出来的,当即就红了脸,“卫大人也在……”      “县主金安。”卫珩向其一揖,秦姝想了片刻,这到底是未来的族姐姐夫,还是还了一礼。前世秦婉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这个小族妹,瑞安郡王府的县主个个都是极为出挑的女子,这个最小的当然被姐姐们抢了不少风头。饶是这辈子也没有怎么接触,但秦姝是个乖巧的女孩儿,这点秦婉十分有体会,当即笑道:“妹妹怎么在这里?”      秦姝小脸顿时拉长了一些,好半晌后才忸忸怩怩的说:“躲祸。”见两人不解,她越发委屈,小嘴都撅了起来,“我惹上了一个天魔星,日日追着我……”      天魔星?什么天魔星竟然这样欺到了天家正经八百的县主头上?秦婉这样想着,只拉了秦姝在自己身边说话。秦姝的确是个很乖的女孩子,才不过十三岁,加上一直养在深闺里,有些不谙世事,但乖巧的样子,一看就招人疼。正说得欢喜,碧波池边忽的响起一声马的嘶鸣声,秦姝脸色顿时大变:“他怎么又来了!”      见她这样的神色,秦婉难免有些纳罕,寻思着不知道是谁,才能让着乖巧的小姑娘成了这样。如此想着,秦婉不免生出几分想替族妹张目的冲动来,对方牵着马过来,笑道:“小姝儿果然在这里,我倒是没有白跑一趟。”秦姝撅着小嘴,朝秦婉身后躲了躲,对方却抚掌大笑道:“卫兄和郡主表妹也在这里,果真是巧。”      卫珩额上青筋都凸了出来,嘴角抽了抽:“夏兄接连几日不曾出现的缘故,就是日日追着瑞安郡王府的小县主,要干出拦路抢劫的勾当?”      “卫兄这嘴可真毒,你兄弟我虽不成器,但几时做过这样的勾当?”夏竟成抿唇一笑,望着秦姝笑道,“我待小姝儿的心思,恰如你待我的郡主表妹。”      “你胡说!你明明就是讹上我了!”仗着族姐在这里,未来姐夫看来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秦姝鼓起勇气争了一句,“我好心替你着想,你却恩将仇报!”      原来中秋那日,夏竟成吃多了酒,一头栽在秦姝跟前的长几上,着实将小姑娘吓了一跳,为了这位新科状元的名声,秦姝好心将他叫醒,然而他迟迟不醒,秦姝就拍了好几次他的脸,结果夏竟成醒来就说她是小美人儿,让秦姝对他有些不满,但也不曾放在心上。但后来几日,她出门偶遇了这位武科状元郎,这厮总是变着法子与她说话,有时还送一些小玩意儿给她。最可气的是,她好似去哪里,都能被夏竟成找到。      夏竟成双手抱胸,饶有趣味的看着她,待她说完,才笑道:“我自是喜欢你才肯对你上心的,莫非你以为我真是个见一个想一个的孟浪男人?你大可以问问卫兄,我可是这样的人。”      卫珩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嘴角隐隐有几分笑意:“我不知。”      不想卫珩这般反应,夏竟成哭笑不得:“卫兄,兄弟可从没在郡主表妹跟前揭过你的短,你在兄弟心上人跟前斜喇里捅兄弟一刀可是不厚道。”      见他这无可奈何的样子,秦姝不谙世事,当即笑起来,对上夏竟成的目光,又赶紧歇了笑意,拉着秦婉的手不说话。      “我说我真的喜欢你,小姝儿可信我?”夏竟成叹了一声,“我每每与你说这话,你拔腿就跑,我难道是洪水猛兽,这样不值得信任?”      “酒鬼都不值得信任。”秦姝很坚定地说了这话,“酒后戏弄女孩子的酒鬼更不值得信任。”      见族妹这么坚决,秦婉险些笑出声来,夏竟成一番捶胸顿足:“谁酒鬼——我不是酒鬼!”      “你就是,你还一身酒气戏弄我。”秦姝点头,表示自己的判断没错,“你不仅是酒鬼,你还无赖,你还想讹我。”她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我告诉你,我、我是天家正经八百的县主,不能给你随意欺负,你要是再讹我,我就、我就告诉皇帝伯伯,求皇帝伯伯给我做主。”      “我没——”夏竟成愈发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偏生那日他想灌醉卫珩,卫珩没醉,他却醉了,被秦姝拍醒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小丫头可爱得要命,让他生了心思想要将她娶回来,谁知道秦姝对他避之不及,让他挫败不已,更是想要赶紧想秦姝表明自己的心迹。      然而小姑娘一口咬定,是他讹上她了。      卫珩暗笑不止,笑意都漫上了嘴角。尽管和夏竟成交情笃深,但他有时候格外想看夏竟成吃瘪。固然知道这厮绝不是个滥情之人,对秦姝这样穷追猛打,必然是真心喜欢她,但卫珩就是觉得,这厮应该被好好整治一顿了,免得他日日要灌自己酒。      若是来日和婉婉大婚之时,这厮非要灌醉自己,自己倘若真的醉了,将婉婉弄疼了,可又如何是好?      夏竟成脸色格外难看,看着秦姝:“我真不是酒鬼,我那天只是、只是……”他急得抓耳挠腮,不愿自家心上人误会自己什么,柔声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秦姝拉着秦婉,低声说:“只是酒瘾上来了,然后吃多了酒,戏弄我来着。”又往秦婉身后躲了躲,“我不听你解释……我知道你是武科状元,万一我惹恼了你,你揍我怎么办?”      这下夏竟成真有几分想一头碰死的冲动了:“你这小脑瓜里到底想些什么?我即便真是酒鬼、登徒浪子,我也不会不堪到对女孩子动手,更何况对我喜欢的女孩儿?”      秦姝撅了撅嘴,寻思着好像也是这样。秦婉忍笑忍得肚子疼,卫珩起身,和她十指紧扣要回湖心小筑去,秦姝赶紧挽着秦婉的手,生怕族姐一撒手就要给夏竟成趁虚而入。夏竟成这辈子从未被人这样嫌弃过,想追上去又怕让心上人更嫌弃,一阵长吁短叹,还是远远的跟在三人身后。      才要上浮桥,忽的就听见了一个大笑声,转头看去,却见是自己的死对头诚国公世子。夏竟成嘴角抽了抽,还没说话,对上已然大声笑道:“姓夏的,倒是有几分胆识呀,果然和卫珩那厮是一丘之貉,他肖想郡主,你就肖想瑞安郡王府的小县主,也不瞧瞧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今日诚国公世子也是来碧波池游玩,谁知一来就看到夏竟成那抓耳挠腮的样子,细细一想就知道所为何事了。作为在他手下吃了不少瘪的人,诚国公世子顿时得意忘形,开始凑上来嘲讽夏竟成,好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然而夏竟成现下本就憋火,但总不能对心上人或者好兄弟发火吧,岂料这厮一点儿也不知道夹着尾巴好生做人,被他一番嘲讽,夏竟成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正好,小爷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呢!”说罢,他飞起一脚踹在诚国公世子胸口,两人本就离湖近,诚国公世子当即向后摔去,一个倒栽葱摔在了湖水之中,看着他在湖中沉浮,好半晌才爬上岸,夏竟成脸色很难看,又是一脚将其踹了下去:“小爷说话,你从来不放在心上?那小爷就再告诉你一次,往后小爷见你一次打一次,勿谓言之不预。”      诚国公世子浑身湿透,从碧波池里爬起来的时候,狼狈不堪,身边带着的小厮早就见识过了夏竟成的厉害,哪里敢跟夏竟成动手。诚国公世子爬上来便给了自家小厮一巴掌,骂道:“你是愈发的中用了,连自己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说到这里,他狠狠的盯着夏竟成:“姓夏的,总有一日,要你哭着求我!”      在诚国公世子身上结结实实撒了一回气,夏竟成神清气爽的进了湖心小筑,见秦姝要取点心,格外殷勤的将点心碟子端过去,当即挨了卫珩一记眼刀。秦姝小心翼翼的取了一块,而后将碟子推回去:“和宁姐姐吃……”      秦婉应了一声,愈发觉得这小姑娘可爱,也就取了一块来吃。夏竟成笑着要跟秦姝搭话,后者朝秦婉身边缩了缩:“我方才看到了,你不仅是个酒鬼,你还是个爱动手打人的纨绔。”      卫珩脸上浮上几分笑意来,附和说:“确实如此。”      夏竟成瞪圆了眼睛,气极道:“卫兄,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现在非要结结实实揍你一顿!”说到这里,他转向秦婉,“表妹,这事儿你再不管管,就得由着你表哥我给他冤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醋缸就是这么腹黑,整起小夏同学来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夏竟成:心上的小美人儿~ 秦姝:你是个酒鬼,还爱打人,还滥情。 夏竟成:卫兄帮我解释解释呀! 醋缸:的确如此。 夏竟成:表妹,表妹你管不管了表妹,这里要出人命了!给人冤枉死的! 通知,明后两天不更新!明后两天不更新!明后两天不更新!! 重要事情说三遍。 欢欢要准备国庆的五天万字更新活动么么哒 100 1 0 不舍   卫珩今日坏得彻底, 连秦婉都笑了起来, 卫珩在桌下牵着她的小手, 粗粝的指尖摩挲她的掌心, 秦婉痒酥酥的,轻声笑道:“你今日真坏。”      见她小脸发红,卫珩唇边啜了几分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那珩哥哥坏,婉婉还喜不喜欢珩哥哥?”      她憋红了脸儿,轻轻的点头:“喜欢。”      卫珩笑眯了眼, 与她十指紧扣, 拇指轻轻摸索着她的手背。夏竟成一脸的哀莫大于心死,见秦姝似是真对自己有几分说不出的惧怕, 一时也是长叹一声,道:“就是犯了死罪,死前也该容我申辩几句。我委实不是随便打人的酒鬼, 更不是坏了心眼成心臊你的登徒子。我那日吃多了酒, 唐突了你,你恼我也是应该。但我若不是真心待你,叫我千刀万剐化成肉泥。”      作为夏家一脉单传的独子, 夏竟成的确是有所有纨绔都有的毛病。但他本质并不坏, 纵然有时候吊儿郎当的,但可比京中大部分人有能耐多了, 常言道五十少进士,他不到二十便得了武科的状元, 可见并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草包。但正因为他是独子,难免少了些为他人着想的念头,只一门心思想要心上人知道自己的心意。      然而秦姝是个腼腆姑娘,又先入为主认定夏竟成是个有才无德的纨绔,这才生了躲避的心。      他当着那样多人的面说出这话来,让秦姝羞红了脸,下意识靠在秦婉身边。后者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再玩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得了族姐的话,秦姝这才露出几分欢喜的笑容来,望了一眼夏竟成:“你、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会害怕的……”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见她愿意主动与自己说话,夏竟成大喜过望,放柔了声音,“我只是想叫你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若不喜欢,我会改的。”      秦姝有些忸怩:“我怕、我怕……你打我怎么办?”那日她连拍夏竟成好几个嘴巴,纵然是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但夏竟成可是个“不学无术”的龌蹉之人,万一……      不想自己在她眼里竟然是这样,夏竟成俊脸白了几分,苦笑道:“我就那样不堪?我再混蛋,也不会对女孩子动手。”      秦姝哼哼唧唧的不肯回答,不动声色朝秦婉身边挤了挤。      在碧波池呆了一二个时辰,一行人也就启程回京了。卫珩今日单独邀请秦婉出来,本就是想跟她单独相处,现下可好,来了个秦姝和夏竟成,他倒成了多余的。故此,卫珩的神色冷冽,十分不快的样子让夏竟成都不敢轻易去招惹。秦婉和秦姝乘了马车,一路往京城去,两个男人则骑着高头大马分随左右。      掀了车帘望了一眼外面,秦婉则笑看着秦姝:“那妹妹是如何做想的?真的那样讨厌夏表哥?”      “我不讨厌他。”秦姝当即否认了这个说法,“我若说我只是被他缠得紧了,这才觉得烦恶的,实则我并不讨厌他这个人,只是觉得……”她说到这里,小脸胀红,“他第一次拦住我,非要与我说话,说什么喜欢我。我当时就想着,这人脸皮真厚,哪有才见过别人家姑娘一回,就说喜欢别人的……”      “所以,你只当他是讹上你了?”秦婉颇有几分好笑,见秦姝小脸胀红,明白自己是说对了。但若是和夏竟成不熟悉,倒也的确会将他当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沉吟片刻,秦婉低声说:“我知道你是个很乖的女孩儿,只是有一句话还是告诉你,你若是不喜欢他,就不要勉强自己,向他说清了也好。”      秦姝轻轻的点了点头。      *      日子渐渐就冷了起来,昨夜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给覆盖了起来。昨儿半夜紫苏起身去关窗户,给风吹病了,大早上就发起了高烧,她又一直忍着不肯说,直到第二日都起得身了,秦婉见她浑身火红,这才知道她发了烧,当即命人去请了太医来,开了几帖药。      紫苏吃了药就躺下渥汗,不多时就昏昏的睡了去。老妈妈叹道:“这丫头也忒好强了,发烧了也不肯说,还要强撑着,病成了这模样。”又请秦婉出门去,端了热热的姜汤来,“这几日这样的事儿倒是多,王妃昨儿个还回了夏家去,说是去瞧瞧夏家的公子。”      “出了什么岔子?”秦婉颇有些不解,夏竟成身子康健,加上是武将之家的儿子,底子是很好的,难道也伤了风?      “不知呢,说是卧床几日了,接连高烧说胡话。”老妈妈叹了一声,秦婉则蹙了眉头:“既是如此,到底是正经亲戚,老妈妈替我向夏家下了帖子,我且去看一看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能帮的地方,还是趁早帮一帮才是。”      老妈妈深以为然,觉得秦婉不落半点口实,而这位新王妃却也是个出挑之人,行止合礼,摆得清自己的地位,最要紧的,是待先王妃留下的三个孩子极好,能做到这一点,老妈妈觉得十分不易。      秦婉盈盈含笑,当即命人去夏家下帖子。隔了几日,这才往夏家去了。只是到了夏家的时候,秦婉本能的觉得些许不对,夏将军板着脸,脸色铁青,而夏夫人默默垂泪,全然是心疼儿子却又不敢在丈夫跟前说明的模样。      饶是秦婉无比纳罕,但还是不好去问出了什么岔子,只好笑道:“听说夏表哥病了,我特意来看看,表哥身子可好些了?”      自夏昭华和雍王成婚以来,雍王府上下都可谓是给足了夏家体面。每每夏昭华回娘家,即便雍王不曾陪伴着来,但必然是亲自来接回去的。这些事儿让夏将军夫妻自然松了口气——到底不曾将妹子推到火坑里。      夏将军板着脸,不知到底什么事儿惹得他这样不快,夏夫人擦了擦眼角,旋即笑道:“多谢郡主如此费心了。”      “都是正经亲戚,夏家舅母说这话可就生分了。”秦婉含笑说道,见夏夫人神色憔悴,也不曾放在心上,只当夏竟成怕是病得厉害,顺口问道,“夏表哥一向身子强健,怎忽然闹得这样严重?”      夏夫人神色一黯,夏将军脸色更是难看:“这逆子是咎由自取!”      夏将军素来是个严肃人,这点秦婉很清楚,但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就不知道所为何故了。      夏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没好说丈夫的不是,只引了秦婉去夏竟成的房间。屋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看来夏竟成这病着实不轻。有因男女有别,夏夫人命人将帘子放下来,这才请秦婉坐在外面:“犬子这病倒也好了许多了……前几日高烧说胡话,这几日才醒过来……”      她说着又抹了抹眼睛,一派难过的模样。秦婉总觉得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夏竟成则在帘子里说道:“娘,你出去吧,我与郡主表妹说说话就好。”      夏竟成素日里是个没正形的人,嗓音之中也会带上几分轻佻。但今日声音却是哑的,看来的确病得很重。夏夫人身子一颤:“你可不许孟浪,不然仔细你爹……”      “娘,我再混账,也不会唐突好兄弟的未婚妻,我成了什么人?”帘子里看不清人,但夏竟成咬着牙说出这话,满是恼恨,“爹信外人不信我,他儿子是不是那种人,我就不信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夏夫人欲言又止,还是出去了,为避嫌,秦婉令杜若留下。众人才退出屋子,夏竟成忙不迭的说:“小姝儿她这些日子可还好?”      “我不知,我这些日子不曾与她联络。”纵然一头雾水,但秦婉还是如实回答了,“你……是出了什么岔子?”      夏竟成重重的锤了一下床板,又急又恨:“你替我打听打听可好?我着实有些挂念她……她若有什么,我还不如给我爹直接打死来得好。”      这话之意……是他卧病缘由乃是被夏将军打了?好端端的,夏将军也犯不着将儿子往死里揍啊。“你……这些日子对小姝穷追不舍的事儿,给夏将军知道了?”      夏竟成苦笑道:“我也不知是谁,将这事捅到了瑞安郡王那里,非说我生性孟浪,且是个视色如命之人,见了小姝儿容色甚好,就不顾君臣之意、男女之别,要逼奸小姝儿。瑞安郡王爱女心切,也不加查证,当即提剑要杀我。说我生性孟浪,这事儿不假,但后面那些话,没有一个字儿跟我有关。前些日子对小姝儿穷追猛打是我不好,忽略了她的想法,但逼奸二字,我是万万不敢苟同。我是想将她明媒正娶,不是当她是物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的确不是这样坏的人,说他行止无状都可以,但绝不是个会对女孩子下这种手的人。是以这话定然是有人添油加醋捅到了瑞安郡王那里,让他对夏竟成的恶劣品行深信不疑,这才惹得瑞安郡王恼怒不止,要杀夏竟成。      “瑞安郡王那日找上门来,我爹知道了,险些打死我。”夏竟成苦笑道,“到底生我养我这样多年,我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信我爹心里一点数没有,竟然还对我下这种手。”      难怪……夏竟成能得武科状元,底子自然是好,岂能病到“高烧说胡话”的地步?      “你也莫要埋怨夏将军,恨铁不成钢,况且瑞安王叔都逼上门来了,若不下重手,王叔绝不会善了。”秦婉低声叹道,秦姝是小女儿,瑞安郡王自然更为心疼,听了小女儿险些被欺负,哪有不气的,不亲手杀了夏竟成,已然是给足了夏家面子,“只是有这事儿在先,你与小姝怕是……”      如今先入为主,若是瑞安郡王不肯改了对夏竟成的看法,任凭他如何,和秦姝的事都不必再想了。但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当日让太后接受卫珩。      “我现下顾不得许多,只想知道她好不好。”夏竟成长叹一声,“烦请表妹替我打探打探,我如今只担心她被瑞安郡王以为坏了名节,若要罚她,她那样柔弱乖巧,怕是连争辩都不敢,又怎生是好?”      秦婉当即应了,外面又有人说卫珩和柳穆清来了,秦婉大喜之下令杜若去开门。卫珩早就行至门前,见杜若开门,神色立即古怪起来。不动声色的进了屋,见秦婉果然在其中,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抿紧了唇,坐在了秦婉身边,大手拉了她的小手,就这样把玩着。偏偏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滑过她的掌心,让她一阵酥麻,脸儿越来越红,卫珩笑盈盈的埋头亲了亲她的小手,与她十指紧扣,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婉婉来的这样早,让我好嫉妒。”      他低沉的嗓音撩拨得秦婉浑身发软:“不许吃干醋。”      卫珩这才笑起来,只紧紧牵着秦婉的手,一直不撒开。柳穆清与夏竟成说了几句,后者也不瞒这两人,将事情始末和盘托出。卫珩事先知道一些,倒也不惊,柳穆清则连呼不好:“你也是孟浪了些,对女孩子自该温柔,你这样急吼吼的凑上去,县主又是个腼腆性子,让人误会也是难免。瑞安郡王岂能愿意自家姑娘受了委屈,你这一顿打,倒是不冤。”      见好兄弟这样说自己,夏竟成气苦不已,但也知道自己孟浪了些,自那日在碧波池之后,他就再没有干过这山大王的行径了,但这些日子想秦姝得很,偏偏又因为她父亲挨了一顿打,夏竟成现下除了担心秦姝,还有些心灰意冷:“罢了,事已至此,瑞安郡王眼里我就是个不学无术只知欺负女孩儿的混账,只怕这辈子都难了。”      听他有些自暴自弃,柳穆清一时语塞,他和宋夷光自小青梅竹马,虽然时常拌嘴,但说来从来未曾与对方分离过。虽然那小丫头很是拧巴,好在最后还是修成了正果。但夏竟成现下是既没有秦姝的回应,又被瑞安郡王误解,心灰意冷也是常态。      但作为好兄弟,他并不知道怎么劝,当即使了个眼色给卫珩。后者笑道:“柳师兄你看我做什么?他既然不愿再试试,看我也没什么用处。”      柳穆清立时语塞,寻思着卫珩今日好似吃错了药。卫珩冷笑道:“他既然要放弃了,你我何必苦口婆心的劝他?总归也无济于事。你自小顺风顺水,自然觉得如今受了委屈。我一直为太后所厌恨,后来险些失去一条腿,这才得了太后的首肯。天家的女儿是那样容易就能交托与你的?你若是如此作想,不如趁早放弃。”      他这话很是辛辣,秦婉微微一怔,旋即握紧了他的手。正因为夏竟成自小顺风顺水,如今担心秦姝之余,觉得前途无望也是常事。与其好言相劝,不如阐明利害关系,让他自己去做选择。堂堂武科状元,应该有这样的选择能力。      感觉到掌中小手将自己握紧了,卫珩望了她一眼,见她含笑的模样,心中一片温软:“我若是你,好歹要知道自己心仪的女孩儿心中是否有自己,也好过如此自暴自弃。即便瑞安郡王对你有什么误会,那也只是误会而已,总好过我那隔了房的姑姑将太后得罪了个彻底。”      夏竟成听完这话便陷入了沉默,看得出在作斗争,秦婉拉了拉卫珩的手,示意他与自己出去。卫珩不疑有他,还是跟在了秦婉身后,才出得门,秦婉就扑进了他怀里,卫珩只搂着她软软的娇小身子,大掌轻抚她的后脑:“婉婉乖,我在这里。”秦婉哼哼着蹭他胸口,将卫珩一张俊脸都蹭得快烧起来后,这才仰着脸儿看他:“让你成日吃些没由来的飞醋。”      往日这厮吃柳穆清的醋,现在又吃夏竟成的醋,好似但凡是自己表哥,他就要结结实实醋一回一般。      还未说完,她就被卫珩抱了起来从抄手游廊下到院子后,他才笑:“我就醋,婉婉待怎的?”又将她放在石墩上坐好,这才蹲下身子,将她脚上的鹿皮短靴给正了正,“你身子不好,雪水若是湿了鞋袜,会生病的。”      他如此体贴,秦婉略红了脸。前世他也是这样呵护她。冬日有时吃了饭,他也只会牵着她沿着抄手游廊走上一圈,但凡要去露天的地面,他总是将她抱着去,生怕她因为脚上受寒而生病。      念及此,秦婉咬着下唇吃吃的笑,卫珩不明所以的抬头,秦婉立即吻了吻他的唇。不想她会主动吻自己,卫珩浑身一颤,旋即勾起笑容来,作势就要亲上去,秦婉向后一躲,却浑然忘了自己坐在没有靠背的石墩上,顿时向后栽去,还是卫珩眼明手快,将她托住:“你这丫头,怎的连坐着都不肯安分?”说到这里,他索性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定,这才轻轻的吻她。      秦婉憋红了脸,假意挣扎了几次后,问道:“你觉得,夏家表哥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      “我也纳罕,瑞安郡王是如何得知的。”卫珩虽有些不满她想着别人,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此事定然不是小县主说得,她若要说,早在第一次就说了,不必等到现在。至于诚国公世子……”想到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卫珩心中就一阵膈应。自己从独眼狼王利齿下救了他,他一点感激之心也没有,反倒是数次挑衅,连夏竟成都看不下去,者才会出手揍他的。      “怕不是诚国公世子。”秦婉搂着他的肩,顺势在他唇上点了点,卫珩顿时好笑:“你这小妮子,今日是怎了?”说罢就要亲她,岂料秦婉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亲下来,自己则慢吞吞的说道,“瑞安郡王一脉,本是高祖的堂弟一家,能够昌盛至今,瑞安王叔当然也不是傻子,只因此次牵涉到了小姝,这才让瑞安王叔乱了阵脚。诚国公世子不过是臣子,又是个纨绔子弟,对于王叔来说,他的可信度太低,不足以取信。只怕……是旁人在瑞安王叔跟前搬弄了是非,这才让王叔大动肝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万字更新啦~一共五天~么么哒 下午三点还有一章哦~ 101 1 0 婚礼   而此次, 夏将军看来着实是下了狠手的, 除开夏竟成起先说胡话的事, 足足一月有余, 夏竟成都没能起得身来。宋夷光于十一月及笄后,太后即令其与柳穆清二人于次年元月初一大婚,此消息一出,倒是有不少人欢喜起来。常言道大登科金榜题名时,小登科洞房花烛夜,柳穆清一年之内连逢两场喜事, 自然是让人歆羡的。      最羡慕他的人, 莫过于卫珩了。      秦婉这几日小日子到了,只缩在王府上哪里也不去。连卫珩让小横送来了信儿, 邀她出去赏雪也回绝了,只日日裹得厚厚的,抱着手炉坐在榻上绣嫁衣。宣布过宋夷光婚讯不久, 殿中省就给秦婉送来了嫁衣, 说是要她自己添上一些。      大熙素来都有女子绣嫁衣的习俗,但却并不是要女儿家全部手绣,毕竟一件衣裳也是大工夫, 大多是绸缎庄做好了, 送给姑娘们,姑娘们再绣上自己喜欢纹路, 譬如瓜瓞绵绵或是葡萄多子这样有美好寓意的纹路来。      前世秦婉虽然出嫁,但彼时孟岚掌权, 她出嫁的时候,可以说是连嫁妆都不曾有,一切都是卫珩为她操办的。那时受多了磋磨,秦婉也只当卫珩是将自己当成物件,不想他会为自己风光大办,嫁衣也是请了绣娘,绣了不少美好寓意的纹路。      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这辈子,秦婉当然要好好儿的将自己的嫁衣绣好,也算是全自己的心愿。      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嫁衣,不多时,秦婉眼睛就酸了,轻轻掐着自己的睛明穴,耳边忽的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秦婉顿时一激灵,还未睁眼,已然被人点了点脑袋:“婉婉为了一件嫁衣冷落了我,在婉婉眼里,我还比不过一件衣裳?”      “你坏死了!”秦婉顿时恼了,方才唬得太惨,小腹一热,又呼啦啦的流出不少血来,她小脸微红,横了他一眼:“你怎么进来的?”      “我如今是婉婉的未婚夫婿,若想进来,谁敢拦我?”卫珩笑盈盈的说道,将自己一身的寒意烤化了,这才要抱秦婉。秦婉顿时忸怩,生怕给他闻见自己身上隐隐的血腥味,指了指罗汉床的另一侧:“去坐那里,不许招我,今日不许动手动脚,不然我就不理你。”      自两人定情以来,秦婉从来不抗拒卫珩抱她,今日却忽然改了习惯,让卫珩一瞬间愣了愣,旋即低声道:“婉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你恼了。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他好似受了委屈,这可怜的语气让秦婉顿时心软,但女子小日子到底是羞人,秦婉张了张口,也不敢说出来,只拉着他:“不是你……我、我今日不太方便,过几日再让你抱好不好?”      “是不是受了寒,不舒服?”卫珩立时紧张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将秦婉抱在怀里,额头相抵,“我起先进来便觉得屋中太暖了些,有没有让太医来?”      秦婉立时尴尬,挣扎了几次才抽身离去,偏生这厮鼻翼微动,径直伸手到了她小腹,轻轻的摸索着,秦婉脑子顿时炸开,一把将他推开:“摸哪里呢?”      见她脸儿都憋红了,卫珩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从未见过秦婉反应如此激烈,又寻思着自己似乎的确孟浪了些,一时也是胀红了脸。偏偏秦婉以为他明白了是为何,这才红了脸,一时更是恨不能钻进地里去,挪动着身子缩到罗汉床一角,还不忘将自己的嫁衣拿到身边,遮住半个脸儿:“就是小日子到了,你不许笑话我……”      卫珩挑了挑眉:“什么?”什么叫小日子?      秦婉眨巴眨巴眼睛,见他不解的模样,忽的明白了过来——卫夫人去世得早,卫珩身边又没有女人,自然不知道何为小日子。前世他虽然从未说过,但自己嫁给他后第一次小日子,他也是给唬白了脸,足足一日未去当差,一直将自己抱在怀里,好似一放手,自己就要飞了一般。      想到这里,秦婉顿时笑了起来,摇头说:“没有什么。”见他不放心,目光直往自己小腹看,一时撅了嘴:“没有什么就没有什么,不许杞人忧天。”      卫珩抿紧了唇,神色颇有些委屈,也不去看她,那模样将秦婉心都看化了,忙拉了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婉婉凶我。”卫珩低声道,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婉婉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委委屈屈的样子让秦婉怜爱不已,只怕他担心,忙不迭的拉了他的手:“卫珩,我没有凶你,我最喜欢你了。”      “当真?”他问,秦婉笑:“自然当真。”话音刚落,却见卫珩勾唇笑了起来,旋即在她唇上点了点:“真巧,我也最喜欢婉婉了。”      见他扮猪吃老虎,秦婉顿时气结,将嫁衣一股脑儿盖到他头上:“你欺负我,仔细我不嫁了!”      *      大熙素来是有惯例,元月初一由皇帝亲自写了福字分发到各个大臣府上,是以昨儿个陪太后守岁之时,皇帝就令弟弟来与自己一块写,兄弟俩忙活了大半夜,这才写了成百上千个福字。秦婉当日也不曾回雍王府,只是和宋夷光钻一个被窝,偏生宋夷光因为第二日就要出嫁,一直兴奋到天际发白也不曾睡着,秦婉与她说着说着便支撑不住,自行睡去了。      而到了第二日,宫中便着实热闹,本就有命妇进宫来向皇后太后问安,加上宋夷光傍晚就要出嫁,显得宫中更是热闹。因为秦仪前些日子的事,陆妃本就不受待见,现下好容易秦仪回来了,陆妃也重回众人视野,看着连皇帝都开了私库给宋夷光好几样陪嫁,想到至今还被皇帝关在宫中的四公主,心中就是一阵妒恨。      小四分明是陛下的亲女儿,现下也给陛下不闻不问,宋夷光了不起就是个忠臣遗孤,难道能尊贵过四儿去?      但这话陆妃可不敢说,就是在她最得宠、还是贵妃的时候都不敢说,不然皇帝和太后,谁也不会轻易饶了她。      尽管陆妃愤愤不平,但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是以她是如何作想都无人去管。自午后开始,懿宁宫便整个忙活了起来,太后连自己出嫁时候的长命锁都给了宋夷光,待几个婆子将宋夷光抬出去的时候,太后眼眶发红,低声叹道:“她初初来我跟前的时候,还小得可怜,不哭闹,每日就陪了我,就端了小凳子去门口坐着,若是问她,她则说要等爹爹回来。”太后一面说,一面擦了擦眼睛,笑道,“转眼,这小傻丫头都出嫁了。”      柳家接连喜事,迎亲的声音似乎响彻云霄。今日送亲的队伍之中,宋将军昔年的旧部也来了,队伍那样长,好不热闹。卫珩和夏竟成也在迎亲的队伍里面,只陪在柳穆清左右。被夏将军揍得卧病一月有余,夏竟成瘦了许多,脸上似乎也少了些吊儿郎当的笑容,变得成熟了几分。      柳家是大熙的世家,宋夷光又是正经八百的郡主,两人的婚礼,自然来了不少达官显贵,连雍王都来了,更不必说其他的皇亲。秦婉甫一下了马车,就见贵女们之中有秦姝的身影,与几人寒暄了之后,这才去了秦姝身边。小姑娘虽然面带欢喜,但总有些心神不宁,见秦婉来了跟前,张了几次口之后,才憋红了脸问道:“和宁姐姐,夏大人他……”      “你既然担心他,作甚要让瑞安王叔知道这回事儿?”秦婉故意板着脸问,秦姝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她知道这事儿绝对不是秦姝捅到瑞安郡王跟前的,“他被夏将军痛打了一顿,可是足足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得床。”      夏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是个练家子,就是将夏竟成直接打死都不为过。秦姝脸儿越来越白,摇头说:“不是我说的……我不讨厌他,况且他守了诺言,碧波池之后,就是素日里遇上,他也不再说疯话,我又怎会想要父王那样找他茬?”她说到这里,又泄了气,“我也不知道父王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父王竟然逼上门去,让夏将军严惩他。”      “我早与你说过了,不喜欢就不要勉强。”秦婉故意摇头,抚着小姑娘的背,“无碍的,将他痛痛快快打一顿,免得这厮以为咱们天家的闺女好欺负。”      秦姝紧抿着唇,神色十分难看,望了秦婉一眼,好半天才轻声道:“他没欺负我……”纵然夏竟成那日一身酒气的摔在自己长几上,的确让秦姝对他没了几分好感,然而秦姝并不讨厌他,后来这厮又总是说喜欢自己,秦姝先入为主,觉得这厮定然是调戏自己。但那日在碧波池,她发现似乎是自己将夏竟成想得太坏了,而之后再遇上,夏竟成果然守礼多了,也不再提“喜欢”那两个字,但秦姝却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的确对自己很好,并不像是虚情假意。      然而,她都还没对任何人说出自己不讨厌他,瑞安郡王就逼上门了,而后夏竟成就被夏将军暴打了一顿,她到底有些担心。      见她似有些忸怩,秦婉已然明白,只是笑,秦姝有些郁结,堂中刚送了新娘入洞房,柳穆清去吃了合卺酒,回来陪客,不时有好事之徒高声起哄,秦姝脸色实在难看,秦婉过意不去,也就领了她一同到庭院里走走。      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之中,整个镀上了一层银白,才出了门,就见两人立在月下,似乎正在说什么,待走近了才见是卫珩与夏竟成。卫珩本正与夏竟成说些什么,见秦婉过来,顿时笑弯了眼,上前来握了她的手。当着别人,她到底忸怩,卫珩并不管这些,回头意味深长的望了夏竟成一眼,就将自己心仪的女子拉走了。      才绕过假山,秦婉本想争辩,卫珩抿唇一笑,旋即将她抵上了假山,又生怕她撞疼了,当即用手护住她,唇舌立时压了上去。本想亲一亲就罢了,谁知卫珩吻技愈发高超,舌尖在她唇瓣细细游走,将她浑身都吻软了,这才笑盈盈的将她抱在怀里:“我好,还是那小县主好?”      本就偎在他怀里喘气,秦婉微微一怔,迎上他颇有几分酸意的目光,撅了嘴:“自是你好。”      “既是我好,那婉婉来了就对我置若罔闻,反倒是对小县主关怀备至?”卫珩眯着眼,俯低身子又要亲她,秦婉别过头,卫珩扑了个空,也不恼,就这样沿着她的唇角慢慢的吻,“还是就为了夏兄特意叮嘱过的话?让你多关心关心小县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婉这样说道,卫珩微微蹙着眉,心中有些不快,还是低声问道,“那婉婉怎么不先关心关心我?莫非我连夏兄的嘱托都不如了?或是,婉婉总是将表哥摆在我之前的?”      他醋劲又犯,秦婉好气又好笑,然而他就是孩子气的死活不松口,秦婉踮着脚挂在卫珩身上,软软的撒起娇来:“珩哥哥不要生气,婉婉最喜欢珩哥哥了。”说罢,她一路浅啄,细密的吻从他双唇到脖子,秦婉还很是顽皮的轻咬他的喉结,听得耳边呼吸急促。还没反应过来,就给卫珩压在了假山上,吻得险些窒息。她隐隐觉得小腹似是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脸儿一红。      假山之外,夏竟成和秦姝二人对立,良久无话。借着月色,夏竟成打量了秦姝,见她并没有什么要紧,知道瑞安郡王并没有将事儿怪罪到她身上,一时松了口气。这世上总有些做爹娘的甚为怪异,若真是女儿被人戏弄了去,不去责怪,那个男子,反倒是认定女儿的不对,好在瑞安郡王并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都安静得很,秦姝抿了抿唇,问道:“堂中都在吃酒,你怎么不进去?反倒是引了卫大人来这里。”      “不吃了。”夏竟成笑道,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吃酒。”      秦姝脸儿骤然红了:“你要吃则吃,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夏竟成也不去拧巴着这事儿,慢慢的凑近了秦姝,低声问道:“有一话我且问问,小姝儿如实回答就好了。”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愈发温柔,“你心里有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也不要紧,你心里……有没有我?”      前些日子,他颇有些自暴自弃,但卫珩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好歹也要知道心仪的姑娘心中是否有自己,总好过做个糊涂鬼。      秦姝抿紧了唇,半晌才说道:“这话无关紧要……”      “对我而言可重要。”夏竟成忙打断她,“我现下想过了,卫兄所言不差,昔日太后不待见他,他仍然不曾放弃,一步步到了今日,和郡主表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今日之祸与他别无二致,他能做到的事,我自然也能做到。”他说到这里,声音愈发轻柔,“只是,你心里有我么?我不想勉强你,你若是心里没有我,我这一顿打也挨得值,好歹能让我祝福你往后寻到如意郎君。”      秦姝眨巴眨巴眼睛,脱口问道:“那若我心中有你呢?”话音甫一出口,她顿时意识到这话暧昧,一时面红耳赤。      夏竟成脸上笑容就更大了:“若你心中有我,我这顿打就挨得更值了。还有什么比心上的姑娘也把自己放在心上来得好?”他说到这里,目光灼灼,望着她低声说:“那你心里有我么?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不要紧……”      “你套我话,我不理你了。”秦姝小脸全红了,提了裙角就要走,夏竟成在后面笑道,“你既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既然你心里有我,我就更不会放开你了,哪怕你爹让我爹揍死我,我也得将你娶回来。”      秦姝转头瞋了他一眼:“登徒子……”      “我就做登徒子。”夏竟成涎着脸凑近,笑盈盈的说,“我本想放弃了,你今日但凡说几句重话,我绝不再存了这心思。只是我现下知道你我心思是一样的,就不可能放开你了。”      “谁心里有你。”秦姝胀红了脸,半晌不肯看他,“我要回去了,谁肯理你。”说到这里,她果真拔腿就走,夏竟成又不是傻子,见她这反应,就知道定然是口是心非,笑得欢喜非常,脚步都松快了许多。      *      在假山后面给卫珩亲得身子都软了,秦婉好容易挣开了他的怀抱,撅着小嘴,一脸气恼的样子,但食指还勾着卫珩的衣袖。她这欲拒还迎的样子让卫珩十分欢喜,笑盈盈的握了她的小手,两人一起往堂中走去。      才行至廊下,就见秦仪立在其中,半个身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晦明不一,显得十分诡异。对于秦仪,卫珩和秦婉都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四公主和春儿的事,秦仪只怕对两人恨之入骨,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生怕这厮要如何,卫珩飞快的将秦婉拉到了自己身后,这才与秦仪擦身而过。      然而这位三皇子殿下负手而立,一直不曾说话,直到两人从身边经过,才笑道:“婉妹妹和卫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为兄的还没有好好的祝贺二位。”      在两人眼里,秦仪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说穿了,喜恶都是摆在脸上的。他那样讨厌两人,怎可能因为去了一次豫州,就改了这些观点?卫珩将秦婉拉在身边,生怕秦仪要做什么。后者大笑道:“我就算真恨你二人入骨,也不敢在柳家对你们作甚。多少世家都看着呢,我何苦?”      听他这样说,卫珩神色稍霁,冷笑道:“那三殿下所为何事?”      “许你二人出来,不许本王出来?”秦仪反问,“还没做秦家的女婿,就敢管我了?”      这话满是挑衅,卫珩眉头蹙起,将秦婉护在身后,冷笑道:“若我所料不差,夏兄挨得那顿打,就是三殿下的手笔吧?”      作为朝中至今还活跃的皇亲,瑞安郡王当然不能是傻子。对于他而言,诚国公世子的话可信度太低,不足以取信,但若是皇室中人所言,可信度便高了许多。      而皇亲之中,大多对于这些事漠不关心,谁会特意去说?这种明摆着会让瑞安郡王和夏家撕破脸的事儿,谁会是直接受益者?除了秦仪,卫珩都想不到是谁了。      秦仪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是我又如何?我奈何不了你,让你好兄弟挨上一顿,也算是礼尚往来。况且,他若大大方方的提亲,瑞安郡王倒也不至于那样生气,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他说到这里,朗声大笑起来,见卫珩抿紧了唇,也是笑盈盈的说道,“卫大人,我劝你好自为之。你若是不介意毁了你好师兄的婚礼,你尽管与我动手。对了,本王再提醒你一句,别吓到婉妹妹。”      卫珩顿时脸色发青,秦仪这次从豫州回来,似乎变了不少,往日这厮如同炮仗,一点就着,还没什么脑子,只要一逼,他立即自乱阵脚,今日却能淡定的说出这样威胁的话来,可见的确长进了不少。      今日但凡闹开,柳穆清婚礼必然受影响不说,他与婉婉的婚事怕都会被有心人给磋磨掉,卫珩怎能忍?      见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秦仪舒畅一笑:“卫珩,你以为本王在豫州这近一年来,真的是一点长进也不曾有?”      抿了抿唇,秦婉默默的行到卫珩身前,见秦仪笑得得意,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忽然而来的脆响让两个男人都懵了,秦仪暴跳如雷:“秦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敢吃。”秦婉眯了眯眼,“总归你我有梁子也不是一两日的事儿了,你能拿我要挟卫珩,我自然也能为了他打你。”她说到这里,忽又乖顺万分,挽着卫珩的手臂,声音里全是撒娇,“别让人以为,我秦婉的男人是别人能欺负的。”      卫珩怔了怔,脸上顿时漫出诡异的红晕来。秦仪暴跳如雷,秦婉轻描淡写望了他一眼:“三哥哥,放着这样多的世家,可不要坏了自己的体面。若真是不服,去皇伯父跟前告我呀。”      秦仪脸上抖了抖,若是今日闹开了,他好容易回到众人视野的机会就又给浪费掉了,他必须忍耐,但今日被秦婉打得这一巴掌,比往日被卫珩打的拳头更让他觉得屈辱。咬了咬牙,秦仪下定决心定然要让秦婉付出代价后,这才气呼呼的走了。      他刚一走,卫珩就将秦婉抵在了柱子上,低笑道:“婉婉这话说得好顺,你的男人……”天才知道那一瞬间,他恨不能今日洞房花烛的是他和婉婉。      胀红了脸儿,秦婉声音软软的:“珩哥哥不想做婉婉的男人?”      “想,我恨不能现在就做你的男人。”卫珩笑道,目光徐徐滑过她细腻到看不出毛孔的肌肤、雪白修长的脖颈,还有算不得十分丰满的胸部……他满脑子想入非非,秦婉顺着他的目光看,赶紧捂住,红了脸:“你再看下去,我就、我就让人剜了你一对招子。”      他笑着抱她:“剜了我也要看,我就是喜欢看婉婉。”      两人正在温存,忽又听得廊下有脚步声,凑近一看,却是紫苏:“郡主,王妃有些不妥了……” 及笄   对于夏昭华, 秦婉与其说是将她当做继母, 不如说是当做朋友。至今为止, 她对于秦婉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是以现在听紫苏说她有些不妥,秦婉登时拧起了眉头,从卫珩怀里抽身出来:“好好儿的,怎的忽然就不妥了?”      紫苏脸上微微发红,好半晌后才低声道:“是王爷闹得……”      父王?秦婉难免纳罕,自家父王天真起来虽是好笑至极, 但大多事儿上还是十分拎得清的。现在说是他将夏昭华闹得不妥了, 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如此想着,秦婉有些不放心, 当即就向堂中走去。卫珩神色淡淡的,只是扫了一眼紫苏,后者立时背后一凉, 好似掉进了冰窟窿里面, 诺诺跟在两人身后,连大气也不敢出。      下回,可再也不在这两位相处的时候过来了, 这位姑爷醋劲儿可真大。      因为雍王妃的缘故, 雍王一家在柳家有自己的院子。屋中静默不语,夏昭华躺在软榻上, 双颊有些发红,雍王负手立着, 身上衣裳已经换了一件,双生子包着眼泪花儿,小模样委委屈屈的,很是可怜。见姐姐回来,才扑到了姐姐怀里,抽抽噎噎的开始哭了。      原来今日本是喜庆,雍王吃了几口酒,又见夏昭华和几个相熟的命妇说话,仗着酒意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虽然天生神力,但一点也不重,雍王抱着她,觉得轻巧极了。然而也不知夏昭华是不是吃多了东西,受惊之下,便吐了雍王一身,这一幕正好给双生子看去,顿时就给吓哭了,谁哄都不管用。      听说了经过,秦婉当即看向了雍王:“父王……”      雍王轻咳一声,佯作没有听见。今日他本是想要好好儿的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谁成想给夏昭华吐了一身,本来就够丢人了,女儿现在还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雍王觉得自己的脸着实没有地方搁了。      被父亲浑然无视,秦婉也不再去问他,坐在了软榻上,望着夏昭华问道:“那……母亲是要添弟弟妹妹了么?”      夏昭华脸上顿时更红,旋即支支吾吾的点点头,迎上秦婉含笑的目光,她红了脸,捂着小腹低声道:“郡主不要笑话我……”      “怎会笑话?”女子怀孕到底是有些害羞,夏昭华有此反应可谓再正常不过了,秦婉笑盈盈的,静默不语,双生子一直跟在雍王身边,但大人们的话一句也不曾听懂,现在听了姐姐的话,也有些回过味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榻前:“夏母妃要生弟弟妹妹了么?”      两人人小声尖,眸子水汪汪的,看得夏昭华心生爱怜,将两人分别抱在身边坐好,吓得雍王和秦婉忙要阻拦,被夏昭华制止了。“往后媛媛和阿羽就是哥哥姐姐啦。”      自出生起就是最小的,虽然还有个五公主,但到底不是一起长大的,是以两个小的一听要有弟弟妹妹了,顿时捂嘴笑起来,伸出胖胖的小手摸着夏昭华平坦的肚子:“你要乖乖的,不要欺负夏母妃。”      两人一番叮嘱让众人哭笑不得,夏昭华胀红了脸,点了点两人的小脑袋,惹得两人笑得欢腾。秦婉只笑看着自家父王,见他脸颊也有几分红晕,低声道:“父王可要善待母亲才是。”      当日生双生子,雍王妃废了大力气,这才引得身子坏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      雍王自然明白这一层关系,当即颔首:“为父知道。”又含笑望着夏昭华,“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昭华送了本王一个大礼。”      夏昭华瞋了他一眼:“怎是送给王爷的?”又低头抚着双生子的小脑瓜,“分明是送给阿羽和媛媛的礼物。”      听了这话,雍王立时有些哭笑不得,双生子一左一右的偎在夏昭华身边,很是亲昵。见雍王一脸失宠了的怅然若失模样,秦婉愈发好笑,衣袖又给人拉了拉,转头见卫珩欲言又止,忙跟他一起出去了。      月色如水,远远还能听见正堂里传来的欢声笑语。甫一出得门来,卫珩就将秦婉拥入怀里,轻轻抵在柱子上,嘟囔说:“方才还没亲够……”      他说得很是含糊,唇舌骤然压了下来,秦婉支吾一声,忙别过头:“别闹,父王他们还在里面呢。”      “咱们轻一点,别被发现了。”卫珩展眉一笑,额头抵住她的,低声道,“婉婉,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柳师兄么?我好生希望今日成亲的是我与你……”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秦婉身子差点软了,迎上他像是镀了一层蜜色的目光,她抿紧了唇:“等我及笄,我就嫁给你。”说罢,主动抱着卫珩的脖子,轻轻的吻上他的唇。他唇舌间带了稀薄的酒意,秦婉愈发迷恋,小贝壳一样的牙齿轻咬他的唇,卫珩得意得很,眼睛都眯了起来,正想反客为主,秦婉却抽身离去,微微红了脸:“不许蹬鼻子上脸。”      卫珩顿觉遗憾,见她舍了自己就要进去,一时咬了牙:“来日方长,往后你就是哭也得好好让我亲!”      秦婉笑着瞋了他一眼:“你做梦。”      *      宋夷光大婚后,皇帝特下旨,令柳穆清休沐七日,好好的陪着宋夷光。众人自然歆羡,第三日回门之时,宋夷光更是好好的谢了皇帝隆恩。      见了宋夷光和柳穆清琴瑟和鸣的模样,秦婉自是歆羡,但也缩在自己院子里绣嫁衣。这几日里难得的亲近,自从夏昭华有了身孕,双生子比雍王还热切,迈着小短腿端茶送水、给夏昭华捏腿揉腰,伺候得好不殷勤,哪里有时间来找姐姐。      这两个这样热络的样子,也让夏昭华哭笑不得,带着姐弟三人到相国寺敬香的时候还不忘叹了一声:“媛媛和阿羽日日在我跟前念叨,一个要弟弟,一个要妹妹,到时候是男是女,保不齐他俩有一个吃心。”      “若是龙凤双生,岂不更好?”秦婉笑着扶她,随口说道,“如今母亲不生父王的气就好。”      “王爷生性风流我未必不知,我也不认为我管得住他。”夏昭华淡淡说道,她知道雍王生性风流,那日孟岚一番作祟她也未必不知。纵然恼怒,却也知道不是雍王的错。但雍王在迷离之中拉着她连叫几声“阿湄”,却让夏昭华不得不吃心。      她和雍王妃并无半点相似,作甚要心甘情愿的做其替身?      知道她为何吃心,秦婉微微一笑,并不再说下去了。      很快就到了太后的六十大寿,这一日也是秦婉及笄的日子。太后自然不愿意轻易委屈了她,在通明殿为其办了一场及笄礼,由皇后亲自主持。礼官念着四六骈文,无非是一些祝福的话语,皇后则笑盈盈的取了一支赤金凤尾簪给秦婉戴上,笑道:“古语有云,女子许嫁,笄而醴之,称字。婉儿如今可算是及笄了,往后嫁了人,可要……”她说到这里,便是静默不语,只是笑着望秦婉,后者微红了脸庞,忸怩的摇头不说话。见她如此害臊,皇后也只笑不语,今日观礼的人颇多,待这头散了,也就要与太后再回重华殿去。太后也只是笑着引了秦婉在前:“才将夷光送走,哀家的婉丫头也留不得许久了,让哀家这心里,好生难过。”      “那婉儿就不出阁,陪祖母一辈子。”秦婉笑道,太后连连摆手,意有所指,“如此,岂非要让老婆子遭人恨?去岁为着不待见他的事儿,只怕他心里也没少咒哀家。”      “卫珩不是这样的人。”见太后似乎有些责怪之意,秦婉忙为卫珩剖白,惹得太后大笑不止,对皇后说,“你看看这小丫头,还口是心非说什么不愿出嫁,哀家还没说什么就心疼了,这来日岂不更护着?”      见太后打趣自己,秦婉脸儿微红,难免娇羞。见她如此,夏昭华忙笑道:“女孩儿脸皮薄,母后就不要笑话郡主了。”卫珩和夏家情非泛泛,夏昭华当然也知道卫珩很想赶紧与秦婉成亲,今日之后,只怕卫珩就要想法子让雍王松口,令秦婉早些嫁到卫家去了。      只是卫家那一屋子老小……      她若有所思,一时没有说话,太后则笑道:“你这做后娘的也不容易,如今又有了身孕,可要好生将息着,不许坏了自己的身子。”说到这里,又笑道,“那臭小子那性子,还不如自己先后两个媳妇。”      雍王性子天真,又是个风流的主儿,倘若是没个贤内助,又被人蛊惑了去,指不定惹出多少是非来呢。      夏昭华低声道:“王爷如今已然改好了许多。”她未必不知雍王先前的德行,但现在,雍王似乎正常了不少,至少不再凭模样断定是好是坏,至少在孟岚一事上是如此。      见她维护雍王,太后心中欢喜,面上还是不着喜怒,轻轻“嗯”了一声。      夏昭华这才引了秦婉在后面,低声说道:“郡主今日及笄,比着安定郡主的例儿在前,怕也留不得几日了。待回去,我再与你详细说说,莫要吓到了你。”      女子出嫁本就应该由母亲告诉关于婚后的事,但秦婉生母早亡,夏昭华作为继母,肯如此上心已然不易。秦婉低声应了,纵然前世嫁给卫珩,对于夫妻相处之道倒也清楚,但她绝不会轻易浪费了夏昭华的好意。      众人一路回了重华殿,及笄礼素来都是只许女人观摩的,故此男人们都等在殿中,宋夷光甫一回来,就亲亲热热的拉着柳穆清,轻轻摇着他手的模样娇憨得很。自打两人成亲,感情是愈发的好了,太后自是欣慰,不免又望向了独坐一旁的卫珩,脸上浮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      今日夏竟成没有来,柳穆清与爱妻同坐,卫珩自然就单了出来,坐在位子上望着秦婉。今日她是刻意打扮过的,一身四季缠枝锦裙称得身段愈发窈窕,发中几件大首饰熠熠生辉,显得面容灵动非常。他远远的看着,恨不能像柳穆清和宋夷光一样能和秦婉如此亲昵。      坐在太后身边,不时有人来恭贺太后寿辰,纵然和太后一日所生,但秦婉明白,太后才是今日的主角儿,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太后身边,安静的模样招人疼得很,不少人来恭贺过太后,又盛赞秦婉很好,让太后愈发高兴。      斟了茶给帝后并太后奉上,太后正拿了戏单在看,转头问道:“不知小寿星今日有没有什么想看的?”      “还请老寿星先点。”秦婉笑着回了一句,将茶奉好后,退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太后笑着点了几出,复转头看着秦婉,笑道:“有些人怕已经望穿秋水了。”      虽不知太后说什么,但秦婉下意识望向了卫珩,见其只是看着自己,连台上自然开始的戏也不看。太后笑盈盈的呷了口茶:“瞧瞧这样子,怕是想早早跟婉儿说话了,哀家偏不叫他如意,别以为天家的闺女都那样容易娶到手。”      太后小孩儿心性犯了,让秦婉哭笑不得,但也只是说:“祖母拿婉儿开心了,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又对卫珩摇了摇头,两人心心相印,见了她的举动,卫珩顿时会意,转头去看戏,不再看着她。      太后抚掌笑道:“这小子倒也是有些脑子,倒是不枉你待他如此。”话至此处,她又故作神秘,“今日,你皇伯父可要给你一份大礼。”      比着宋夷光的例子,秦婉约莫能猜出是什么大礼,无非是皇帝亲自赐婚,令择日完婚。现下让太后说出来,秦婉倒是一点惊讶都没有,四下里没有找到皇帝,但还是佯作期待:“皇伯父的大礼,不知是什么?”      太后只笑:“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台上戏已开锣,一时热闹起来。秦婉对于戏一向不太感兴趣,随意点了几出就不再关心了,只是远远的望着卫珩。随着年龄增长,他已然脱去了初识时的稚气,举手投足都有说不出的风范和魅力,再不见往日那敏感且自卑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秦婉盈盈含笑,半晌不曾言语。今日众位朝臣为了给太后庆生,都是花了大价钱,如三丈宽的玉山、王羲之的真迹这样的东西,早就堆成了小山,太后笑着拉秦婉在身边来看戏,又特特嘱咐她,看得上什么都让人搬回去。      看了一出戏不多时,倒是忽然安静了下来,迟迟没有动静,整个殿中只余外面几声雀儿的清啼,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当着天家又不敢造次,过了一会儿,乐声渐起,为首的却是皇帝与雍王。      兄弟俩都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加之身份贵重,谁见过这等载歌载舞的时候,顿时皆是大笑起来。兄弟俩穿得花枝招展的,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我说怎的不见这俩小子怎的不见了踪影。”      皇帝和雍王彩衣娱亲,让众人皆是含笑,不少大臣极是有眼力劲,也纷纷起身再贺太后大寿。重华殿一时欢声笑语,秦婉从未见过自家父王和皇伯父这般模样,绷不住笑意,茶碗差点合到身上去。      笑了好一阵,皇帝和雍王才换了衣裳,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坐定。夏昭华抿着唇直笑,雍王方才一番闹腾,额上难免一阵薄汗,见了夏昭华含笑,顾不上去擦,则笑道:“昭华很欢喜?”      夏昭华低声道:“王爷有如此孝心,我自然是欢喜的。”说到这里,她又取了锦帕给雍王:“出了一身的汗,且擦一擦,别害病了。”      雍王顺势握了她的手:“昭华给我擦。”      夏昭华啐了他一口:“自个儿擦去,当自己小孩儿呢。”又将双生子引来身边坐定,见雍王还是不依,也是无奈,只好取了锦帕给他擦去一脑门汗,“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爱撒娇。”      雍王笑着拉她的手:“并非是本王爱撒娇,而是真切的想与你白头到老。”前些日子纵然夏昭华不说,但他未必感觉不到疏离,难免就想到已死的发妻,她是个温婉性子,有什么也未必肯说出来,不知道为着自己情场上的事废了多少心。经历了痛失爱妻,雍王自然不肯再让夏昭华再受一次那样的苦。      好在大家注意力都不在两人身上,夏昭华脸色胀红,从雍王手中抽出小手来,抱了秦媛在怀:“孩子们在呢,别闹。”      秦媛咯咯直笑:“父王和夏母妃是不是又要生弟弟妹妹了?”见两人色变,歪着头说,“拉拉手睡在一起就会生小宝宝的,媛媛什么都知道。”      见她这样天真,夏昭华不免好笑:“生小宝宝很辛苦的,媛媛长大了就知道了。”她说到这里,声音愈发轻柔,“媛媛以后也会遇上这样的男子,让你宁愿受苦,也要为他生下孩子来。”      秦媛说:“就像母妃和夏母妃对父王一样吗?”见夏昭华微红了脸庞,雍王则笑着牵她:“我会好好待你的,绝不会让你像阿湄一样。”      像是捡了宝一样,秦媛迈着小短腿滑下夏昭华的怀抱,噔噔噔跑到秦婉跟前,脆生生的说:“姐姐,姐姐愿不愿意给珩哥哥生小宝宝呀?”      秦婉顿时就直了眼。      正值此时,那厢渐渐安静,皇帝朗声笑道:“今日诸位爱卿共贺太后圣寿,朕甚为欣慰,另者,和宁郡主今日及笄,鉴于此前与卫珩有婚约,今日将两人赐婚,于端阳节成婚。”立时有人起身恭贺两人,贺声震天。秦婉微红了脸庞,双目含情,盈盈望向了卫珩,后者正被一群人簇拥着,或是羡慕或是祝贺,他一面应着,一面迎上秦婉的目光,嘴角带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皇帝大笑道:“另者,今日太后大寿,诸位爱卿都以重礼相贺,朕身为儿子,不表明心意实属不安。着大赦天下,今年加设恩科,以贺太后圣寿。”      秦婉登时一惊,迎上太后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几分。所谓皇帝的大礼就是要加设恩科,卫珩因膝伤未愈,并未参加去年的武科殿试,但若是加设恩科,今年秋闱、明年春闱之后,则又是殿试,卫珩自然能在武科殿试一展拳脚。      心顿时热了起来,秦婉当即笑出了声,远远的朝着皇帝行了一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五点还有一更哦~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03 1 0 枝节   宣布恩科的话甫一落下, 满室皆惊, 一时间众也都面面相觑, 旋即皆是望向了卫珩。这些能够绵延至今的世家们没有一个是傻子, 自然知道皇帝的深意,大赦天下自然是为了太后,而这加设恩科么……今日也是和宁郡主的生日,明眼人可都知道,卫珩因为某些不可说的缘故没能参加武科殿试,这加设恩科, 可不就是冲着卫珩来的么?      想透了这一层, 这些世家子们也都笑着称皇帝求贤若渴,也都将看向卫珩的目光给收了回来。殿中再次浮出欢声笑语, 秦婉静默的坐下,迎上夏昭华的目光,渐渐红了脸:“母亲……”      “卫珩是个有能耐的人, 明年武科殿试, 必然一举夺魁。”秦羽听了一会儿戏就犯困非要夏昭华抱才肯睡,雍王本要接了他,被夏昭华制止了。现下夏昭华抱着秦羽, 笑盈盈的望了秦婉, “只是等卫珩做了武科状元的时候,咱们家的和宁郡主, 怕早就改口叫卫夫人了。”      见她打趣自己,秦婉脸上顿红, 忸怩着不说话。夏昭华则笑道:“没什么好害羞的,今日是陛下亲自宣布你二人端阳节成亲,却又有何不对?”又笑道,“待回去了,我再与你说说成亲之后的事儿,不过我也懂得不多,你知道的。”      她嫁给雍王也算不得许久,是以也不能给秦婉更多的建议。秦婉满脑子想着前世自己和卫珩婚后的点点滴滴,当即笑了出来。前世的她,并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是卫珩宁愿放弃皇帝的赏赐也要将她娶回去。至于这件事有多不值得,从后来回卫家去上香就知道了。那时候二房对她极是不满,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还是卫珩骤然发怒,将嚼舌根的一起提溜出来打了一顿,这才让卫家二房的对她客气了起来。      这辈子,她不会再成为卫珩的拖油瓶了。      看了不多时的戏,众人也就移驾用膳。今日大喜,宾主尽欢,热热闹闹的一日,过得十分惬意,午后秦婉和卫珩耳鬓厮磨了一会子,也就去睡了,待醒来则是日薄西山,又吃过晚膳,出宫之时,已然是二更时分了。      大熙并无宵禁之说,但二更也算是深夜了,街上人烟稀少。夏昭华怀孕近四月,正是贪睡的时候,草草吃了饭,就歪在了马车上睡觉,现下睡得正香。双生子年岁小,生怕他们吵闹闹着夏昭华,雍王将两人带去了另一辆马车,又让秦婉好好看着夏昭华。    夏昭华睡得很沉,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看得秦婉都有了些睡意。杜若只笑着递给秦婉君山银针:“郡主这些日子真是贪睡,白日才睡了半日,我看咱们家姑爷都恨不能躺下陪郡主睡了。”      “还没成亲呢,他就成了你姑爷了。”秦婉笑道,也自行枕在软榻一侧,昏昏欲睡。今日着实玩累了些,因为马车行动,车帘微微扬起,能看到外面的星辰点点。如今已然是暮春了,到了夏日,就是看星星的好季节。秦婉坐直了身子,隐隐见车帘外面透入一点寒芒,蹙了蹙眉,忙掀了帘子去看,王府的侍卫忙笑道:“郡主有何事吩咐?”      今日出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了三五个侍卫,分别跟在两辆马车周围。那点寒芒一闪而过,秦婉沉吟片刻,摇头说道:“不,没什么。”又放了车帘,自己靠在了软榻上。榻上的夏昭华嘤咛一声,含糊不清的说道:“乖乖睡觉……”后面的话就听不真切了。      不想夏昭华竟然睡梦中都还在让双生子好好睡觉,秦婉一时好笑,正要给她掖好被子,马车忽的停下,车外旋即传来金铁相撞的龙吟声,又有人大喊:“保护王妃和郡主!”坐在马车之中,根本看不见外面怎么了,只听得外面金铁之声大作,似乎随行的侍卫和人打了起来。秦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将夏昭华推醒,后者睡得太沉,还有些恍惚,待听清车外的声音之后,也是微微白了脸。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马车又是一沉,有人落在了车辕上,紫苏和杜若当机立断,赶紧挡在了秦婉和夏昭华身前。马车很大,中间一道隔断将马车分成了内室和外室,只一下,隔断被整个踹开,稳稳的压在了紫苏和杜若身上,两人都是小姑娘,如何经得起这样的一下,顿时趴倒在地。马车里佝偻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袭黑衣,黑巾蒙面,手提长剑,剑上还在淌血。      似曾相识的场面,当日和太子夫妻在运河泛舟之时,才睡醒,就有一个黑衣人……秦婉深吸了口气:“你要什么?”      “郡主的命。”对方长剑一扬,血珠子都滴到了秦婉脸上,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还是强作镇定说:“你雇主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我给你十倍的价。”      不想秦婉能如此镇定,黑衣人挑了挑眉:“可惜,郡主用钱也买不来自己的命。”说罢,长剑向她刺来,对方动作太快,秦婉来不及反应,眉心给剑尖一扫,立时流出血来,还是夏昭华当机立断,将其推倒在软榻上,这才救了她一命。      孰料黑衣人剑锋一转,朝着夏昭华白嫩的脖颈就去了,秦婉险些叫出来,夏昭华冷笑道:“你真以为本王妃这将门之女是随口说说的?”话音刚落,她小手猛的握住长剑,只听“咔”的一声,将长剑拦腰折断,只是剑刃锋利,她的手也鲜血淋漓。      对方显然没想到夏昭华这样强悍,一时愣了,夏昭华立马起身,一脚踢在此人胯下要害处,她本是天生神力,这样一脚过去,黑衣人痛呼一声,整个人被踹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捂着私处满地打滚。      将他踹出去之后,夏昭华长长的松了口气,小腹钝钝的痛,她来不及处理手上的伤口,捂着肚子坐下。她已然是三月有余的身孕,有些显怀。秦婉忙扶她坐下,见她额上冷汗密布,被剑割伤的手还涓涓流血,忙取了手巾给她包扎上。      还没给她包好,夏昭华伸手擦去她额上的血珠子:“小姑娘家家,脸上挂着血,像什么样子?”她气若游丝,秦婉着急得要命,好在行在前面的雍王等人听了动静,赶紧过来,见守着马车的侍卫被尽数诛杀,还有一个在地上不住痛呼的黑衣人,再迟钝也明白怎么回事,忙不迭的冲到马车上。夏昭华和秦婉皆是狼狈,雍王脸都白了,忙将夏昭华打横抱起,上了前面的马车,一路疾驰回了雍王府。      今日是太后大寿之日,皇帝为贺母后寿辰,才命大赦天下,后脚弟妹和侄女就遇刺,无疑是在皇帝脸上抽了个脆响,皇帝当即震怒,命令彻查此事。      夏昭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方才受惊之下动了胎气,惊动了多少人,雍王担心之下,将严先生也请了来。严先生号了脉,深色并不好,引了雍王父女俩出了门,抚着胡子说道:“王妃虽然身子强健,但今日受了惊吓,又动得太厉害了,这脉象很是凶险。”      一听这话,雍王神色顿时凝重,今日抱了夏昭华起来,他隐隐觉得手上湿热,低头一看,见夏昭华臀下全是淋漓的鲜血,这明显就是滑胎的先兆!当日夏昭华怀有身孕,雍王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难过,然而还不敢在夏昭华跟前表露出来,生怕惹她难过。      秦婉额上的伤口不深,但多半是要留疤的,刚上了药,又听严先生这话,顿时没有半点心思了。今日那刺客明摆着是冲着她来的,若非夏昭华在车上,她早就身首异处,更不说夏昭华怀有身孕,休说那是她的弟弟妹妹,就算不是,夏昭华为了救她落得现下孩子可能保不住的下场,秦婉实在没有脸面见她和自家父王了。      深吸了口气,秦婉低声道:“那严先生有几成把握?”      严先生望着她,一改平日老顽童的样子:“五成。”      微微抽了一口气,秦婉合了合眼,强作镇定:“请严先生尽力而为。”若是夏昭华和那孩子真的有事……      她小脸上满是凄苦,雍王忙低声道:“婉儿回去歇着吧,今日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好好休息,别败坏了身子。”      “父王……”秦婉望向雍王,嗫嚅说,“倘若是因为我……”      “不会的,你母亲吉人自有天相。”雍王心中也是悲苦,但女儿如此自责,做爹的又怎好再给她施加压力,“就算真的……她也不会怪你的,父王也不会怪你的。不是婉儿的错,是贼人想要害婉儿,才有今日的恶果。”说到这里,他抚着女儿的后脑,“婉儿不要多想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悻悻的应了一声,秦婉转身回去歇息。这一夜一直睡得不安稳,梦里总是出现夏昭华那鲜血淋漓的手,还有她苍白着脸色,还不忘伸手拭去她额上的血珠子:“小姑娘家家,脸上挂着血,像什么样子?”到了半夜,她隐隐觉得有人在轻抚自己的脸,一睁眼,就见有人坐在床边,正伏着身子,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她脸上。      又有刺客?!秦婉浑身一激灵,忙不迭翻身起来,动作那样快,只是两人贴得太近,起身之时,她撞了对方的下巴,对方闷哼一声,旋即将她捞在了怀里:“婉婉,婉婉,是我,别怕……”      听出是卫珩的声音,秦婉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闷闷的说:“大半夜的,你做贼作甚?”      “我、我不放心你……”卫珩脸上有些发烫,今日他才回到卫府,就听人说雍王一家遇刺,他险些晕过去,不顾酒意沉酣,忙不迭的过来了。只是因为刺客一事,雍王府戒严,即便是他这个未来的姑爷也不能进。卫珩越想,越发笃定是出了什么事,又急又怕,只好做了这不入流的蟊贼,偷偷潜进了王府。      一直到方才,他借着些微的光线,才看清秦婉的模样,她额上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虽然不深,但卫珩难免心疼,本想低头吻一吻她,谁想秦婉忽然惊醒过来,让卫珩好不尴尬。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借着稀微的月光,见秦婉目光潋滟,抿着唇不说话的样子,一时心疼万分,将她抱在怀里:“我都知道了,婉婉,是我不好,我应该将你送回来的,若是我在,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但秦婉受了惊吓是事实,加上他偷偷潜进来之时,听得几声“王妃受伤”“动了胎气”,大抵也明白了几分——怕是夏昭华救了秦婉,因而负伤,更动了胎气。      他了解秦婉,婉婉并不惯好悲天悯人,但她绝不会认为别人对她好是应该的,除开血脉相连,夏昭华若真滑胎,婉婉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今日秦婉睡得很不安稳,不正说明她心中有愧吗?      如此想着,卫珩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婉婉,你不要自责,这事不是你的错,你乖乖的可好?”      他身上还带着几分酒意,看得出来得匆忙,秦婉被他抱在怀里,方才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些,小手紧紧拉住卫珩的衣袖:“你知道的,若是母亲真的滑胎了,我这心里……”      于情,夏昭华是她的继母,腹中孩子是她弟弟妹妹;于理,夏昭华对雍王府上下皆有恩,此次更是因为她才会遭此横祸,让秦婉心里如何能过得去?      见她自责,卫珩沉吟片刻,脑中已有了些计较。对方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冲着秦婉来的,秦婉素来与人为善,鲜少与人交恶,她自幼极得太后和皇帝偏爱,但并不恃宠而骄,又会有谁恨她恨得想杀她?      心中已经有了确切的人选,卫珩握了握拳,并不在秦婉跟前说出来,只是将她抱紧,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又扶秦婉躺下,自己坐在脚踏上,“婉婉好好儿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没事了,一切有我在。”      “你回去吧,我一人睡得着。”秦婉拉着他的手,着实有些不放心,“别误了明日当差。”      “我考取功名谋得差事是为了能配得上你,若是你因为受惊和自责坏了身子,这差事怎能比得上你?”卫珩笑着将大手敷在她双眼上,他的手暖暖的,秦婉只得闭了眼,轻轻道:“你若执意不回去,就睡到罗汉床上如何?囫囵对付一晚许是使得。”      卫珩“嗯”了一声,低头吻她:“婉婉且睡吧,我有分寸的。”      秦婉应了,渐渐睡了去,卫珩轻轻叹了一声。给她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抱了一床薄被去罗汉床上对付一晚。屋中全是秦婉清甜的香气,卫珩难免燥热,但也不愿唐突了心仪的女子,翻来覆去好久,迟迟睡不着,只得起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小手放在掌中。      许是有卫珩陪伴之故,秦婉这一觉睡得很香,醒来则见卫珩双眼血丝坐在床边,天刚蒙蒙亮,才一睁眼,卫珩便搂着她要吻,那急色的样子让秦婉不免好笑:“可不要闹,我一会儿要去看母亲,若是双唇肿了,说不清的。”      她睡着的模样如同一只小奶猫,还会轻轻摸自己的脸儿,卫珩看了她一夜,早就忍不住,此时哪里肯放,压着她亲了一次,这才心满意足。见他双眼血丝,秦婉沉吟,朝里面挪了挪:“你上来睡一会儿吧,我一会儿叫你。”见他似笑非笑,摇头说:“不许动手动脚,不然……”      卫珩含笑躺下,将她抱在怀里,不多时就睡了过去。他睡得不深,不过半个时辰就自己醒来了,拉了秦婉温存片刻,外面紫苏进来看秦婉是否醒来,他则轻巧的从窗户翻了出去,那做贼的样子别提多顺了。      草草吃过早饭,秦婉也就起身去看夏昭华了。屋中十分安静,伺候的人见秦婉来,忙给她行礼,秦婉一番制止之后,问道:“母亲如何了?”      “回郡主的话,老样子罢了。”对方说道,“昨儿个半夜醒了一次,特特让我们知会郡主,请郡主不要自责。现下又睡了过去,严先生说这些日子还是卧床静养的好。”      秦婉轻轻点头,见夏昭华睡得沉,嘱咐人好好照顾她,有不妥马上报上来。出了院子之后,又问老妈妈:“阿羽和媛媛那头……”      老妈妈摇头:“世子和小郡主不知这事儿,只是昨夜吓到了,王爷再三表明没事,两位小主子将信将疑,但到底没有闹腾。”      秦婉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弟弟妹妹何等期盼夏昭华腹中的孩子,让他们知道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雍王府可就彻底热闹了。      想到这里,秦婉额上的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低声道:“昨儿那刺客呢?”      “押在院子里,重兵看守。”老妈妈说,“只是昨儿,咱们新王妃一脚过去,只怕以后也就是个废人了。”      夏昭华天生神力,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要害处,即便不死也废定了,秦婉静默的应了一声,旋即低声道:“咎由自取的事罢了。”说罢,又蹙眉沉思:“可不知道是谁与我这样深仇大恨,非要杀我才肯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加班加吐了…… 欢欢加班还能日万是不是很厉害~ 打滚求抱抱~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05 审问   昨夜夏昭华和秦婉险些遇刺, 自然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说昨日是太后寿辰, 即便不是, 行刺亲王王妃和嫡出郡主, 本就是对天家威严的挑衅。加上秦婉甫一及笄就有这样的事,引得不少人怜爱,才从夏昭华院子里出来,前来探望之人便是络绎不绝。      秦婉是正经八百的郡主,更是皇帝捧在掌中疼爱的侄女,加之昨夜乃是她及笄的日子, 谁会这样不开眼在昨夜行刺于她?何况天家的女儿虽然尊贵, 但也只是尊贵而已,没有继承权, 也就不会真的碍到谁的事,加之秦婉性子平和,又会是谁这样容不得她?      而作为正经的姻亲, 夏将军夫妇和夏竟成来得很快。秦婉原本正与前来探望的秦姝说话, 后者一见夏竟成,当即红了脸,转过身子对他佯作不见, 惹得夏竟成傻笑不止。暂且安排秦姝坐下, 秦婉就引了夏家的人去看夏昭华,才过了转角处, 就听到夏夫人对夏竟成说:“你是半点记性都不长是不是?忘了上次是为了什么挨得打?瑞安郡王家的小县主不是你能招惹的,趁早明白这一点, 不然给你爹看到你方才那样子,仔细你的皮。”      “娘,我对她是真心的,绝不是瑞安郡王说得那样不堪……”夏竟成低声说道,又似是委屈,怪叫道,“娘,你与爹怎的都这样不相信儿子?”      他这声微微拔高了声音,秦婉佯作不解的转过头去看,夏夫人原本要说什么,还是止住了,跟在秦婉身后进了屋。夏昭华才醒不久,刚吃了一碗安胎药,又因为胎儿不大安生,显得神色有些苍白,夏将军坐在帘子外面,望了一眼妹妹,眼眶都红了几分,但还是强忍着不说,夏夫人也拉着小姑子:“你素日里身子强健,今日怎成了这幅光景?可要好好将息着。”      “知道啦。”夏昭华笑道,又见自家大哥背对着自己,似是有些伤感,忙笑道:“嫂子替我劝劝大哥才是,我没有怎么着,怎的还想哭了。”又引了夏竟成来床榻边坐下,“倒是你这臭小子,若再出那等子事儿,我可绝不饶你。”      夏竟成叹道:“姑妈,怎的连你也不信我?你侄儿是那等视色如命到了去唐突小姑娘的人?即便真要唐突,也不敢找上天家的县主啊!”一席话让夏将军当场虎了脸,起身骂道:“孽障!你还有脸说!我夏家几辈子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那日瑞安郡王提剑要杀夏竟成,夏将军如何肯依,后来又听说事情原委,气得夏将军三尸神暴跳,不等瑞安郡王动手,自己先将夏竟成一顿胖揍。他固然舍不得儿子给瑞安郡王一剑杀了,但这件事也着实让他窝火,下手全是卯足了劲儿,定要让这不成器的孽障小子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但这混账今日还敢说这样的话,都惹到天家的县主头上去了!瑞安郡王绝非喜怒无常之人,若非是被这件事气狠了,怎会要杀夏竟成,但这臭小子不思悔改,还敢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真是将夏将军给气煞了。      “大哥别气。”见自家哥哥给侄儿气成了这样,夏昭华忙要阻拦,这侄儿的毛病她未必不知,也就是嘴巴坏些,但他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不学无术的纨绔,说他几句话戏弄了小县主倒是可能,但若是明摆着去触瑞安郡王霉头要“逼/奸”秦姝,未免言过其实了。“郡主且将竟成领出去,我与大哥嫂子说些体己话。”      知道夏昭华想要缓和父子俩的气氛,秦婉十分乖觉的将夏竟成领了出去。才一出了门,夏竟成苦笑道:“还是姑妈疼我,我在我爹娘心中,难道就这样的不堪?”      “你素日里那模样,即便想为你剖白,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秦婉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看着夏竟成脸色一绿,也是笑了出来。夏竟成暴躁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秦婉好笑之余,正要回去,刚出了垂花门,就见秦姝探头探脑的进来,见这两人出来,也是局促:“和宁姐姐……”      “你怎的不叫我?”夏竟成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问秦姝,“我这样大的人,小姝儿将我当做空气?”      秦姝张了张嘴,脸先红了,小步走到秦婉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又觉得气不过,啐了他一口,“谁认识你,你这酒鬼!”      夏竟成道:“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不吃酒了,你怎的还叫我酒鬼?”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秦姝回了他一句,见他笑眯了眼睛,也不敢再跟他说话。秦婉笑盈盈的引了两人去花园坐定。秦姝本就腼腆,在宋夷光婚礼上又被夏竟成套了话,现下见了他便觉得脸上烧乎乎的,一直缩在秦婉身边。夏竟成倒也不急,只剥了瓜子和杏仁递到她手边:“多吃些,很好吃的。”      秦婉暗自好笑,秦姝是个腼腆人,夏竟成又是个混世魔王,两人遇着了,夏竟成自然要废上很多力气。正在好笑,紫苏飞快的过来,本想张口,但见夏竟成和秦姝在,忙改了口:“郡主,王爷请郡主过去呢。”      “父王让我过去?”秦婉不免一惊,雍王今日被皇帝叫进宫去了,说是没有下午回不来,现在紫苏又说雍王叫她过去?      “是,王爷让郡主过去,说是有话吩咐。”紫苏笑道,“郡主还是不要让王爷等急了。”      听了这话,秦婉忙不迭起身:“既然如此,夏表哥和小姝就暂且坐一坐,表哥和夷光一会子就过来了。”      夏竟成掩唇咳了一声:“表妹,别是卫兄来了,想要单独和你温存一二,这才不来见我这兄弟吧?”他话中揶揄满满,让秦婉一怔,紫苏忙笑道:“瞧夏公子说得,岂会有这样的原因?”      “那表妹就去吧,别让姑父等急了。”夏竟成扯着嘴角一笑,余光看向了秦姝。若是秦婉不在,他就能好好跟秦姝说说话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很想她。但是他答应过秦姝,绝不会再去做山大王拦住她的去路。      总觉得紫苏有些事儿瞒着自己,秦婉心中有些毛毛的,但紫苏素来忠心,更比杜若多一份谨慎,让秦婉很是放心,是以也不曾怀疑,随紫苏去了。      她前脚一走,夏竟成则笑道:“表妹偷偷见卫兄去了,现在可只剩了你我两人。”      “才不是偷偷呢!”秦姝说,“卫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和宁姐姐更不是。”      她维护秦婉也就罢了,但她言辞间似有维护卫珩的意思,让夏竟成眯了眯眼,还是放柔了声音:“小姝儿很了解卫兄?”      “我不了解他,不过能让和宁姐姐放在心上的男子,定然是很好的。”她不谙世事,也不藏着掖着。夏竟成忽的坐到她身边,将她吓了一跳:“你、你做什么呀?不许臊我……”      “能让表妹放在心上的男子自然不差?”夏竟成笑道,伸手点她脑门,“那这能让你放在心上的男子,比他可有半点不如?”      全然没有意识到他又套自己话,秦姝撇了撇嘴:“卫大人不会欺负和宁姐姐,可是你会欺负我……”还没说完,见他笑容越来越大,秦姝脸儿顿红,起身跺脚骂道:“臭酒鬼!我才没有将你放在心上!”      夏竟成抱胸笑道:“欲盖弥彰。”      秦姝忸怩得不行,小脸都要烧起来了,正巧此时柳穆清和宋夷光一起来了,四下里不曾找到秦婉,又见两人这样忸怩,宋夷光当即笑道:“小姝,是不是夏竟成又欺负你了?”      见有人给自己张目,秦姝忙去拉她:“安定姐姐,他欺负我。”      “小姝乖。”宋夷光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她的手,“你要知道,这些男人都一个个死皮赖脸的,一个也不好。”      秦姝深以为然,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都是死皮赖脸的。”      柳穆清和夏竟成相视一眼,双双扬起笑容来:“男人都是死皮赖脸,嗯?”      *      秦婉与紫苏一起往前院去,一路上都十分安静,连伺候的下人也不曾见到。出了二门,一直到了东花厅,卫珩已然从其中迎了出来。他回去换了一件衣裳,看来是沐浴过的,不消说话,就将秦婉抱起来转了一圈:“婉婉。”      “哎呀,你们两人,竟然合起伙来骗我!”秦婉被他抱着,羞红了脸,“你这人好没意趣,现下京中谁不知道你我是未婚夫妻,就是见了夏表哥又如何?”      卫珩不答,将她放下后,示意紫苏下去,这才引了秦婉进厅中去。厅中窗前负手立着一人,背影英挺,器宇轩昂,待转身,才见是太子秦桓:“婉儿,你可有什么大碍?”      昨夜秦桓就知道秦婉和夏昭华遇刺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赶来。秦婉刚受了惊吓,若是他再来一问,难免让秦婉更为难受。今日他从卫珩口中得知秦婉精神好了许多,纵然对这厮为什么会知道表示怀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这才来了雍王府。      “婉儿没什么大碍,倒是母亲……”想到夏昭华苍白的脸色,秦婉还是没有说下去,“哥哥今日怎的这样隐秘?还要说是父王召婉儿来?”      秦桓沉吟片刻,示意两人坐下,这才道:“昨儿的事,婉儿是如何作想的?”      “不是婉儿如何作想,而是……我本以为,那位幕后主使聪明了些,没想到还是这样不入流的法子。”秦婉低声道,“前年的腊八,在场的都是经历过的人,也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      前年的腊八当日,太子携太子妃泛舟游于运河,卫珩和秦婉都在船上,也就是那时,秦婉险些被人扔到运河里去。而昨夜,也是险些被行刺,若非夏昭华在马车上,秦婉已然身首异处。      见她如此平静,已然不复昨夜的惊慌失措,卫珩心中一松,伸手握住她的手:“是我不好,应该将你送回来的。”      “不是你的错。”秦婉和他十指相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即便不是这一次,总会有时候,他会向我下手。”      看着卫珩紧握着妹妹的手,秦桓微微蹙眉,似有些不满:“我所想和婉儿是一致的,只是能够豢养那样多的死士,也不能掉以轻心。今日虽是来看你,但更多的是让你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我这才命紫苏以雍王叔的名义传你过来,避人耳目。”      “哥哥怀疑王府里有探子?”秦婉轻声道,一时难免有些震惊,秦桓摇头:“我不知,只是小心为上。”      秦婉颔首称是,前世温一枫、孟岚和秦仪三人沆瀣一气,让自己在皇祖母和皇伯父跟前失了圣心,以赵王玉蟾嫁祸阿羽和秦桓,两人一个被赐死,一个被圈禁至死。这辈子温一枫放弃秦仪在先,这才让秦仪落得被流放到豫州的结局,而温一枫和孟岚先后死去,秦仪没了助力,绝没有前世压倒性的优势了。      只是秦仪这次从豫州回来,似乎变了不少。      这辈子,说什么也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而现下,卫珩也好,柳穆清也好,实则早就都和秦桓绑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此想着,秦婉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哥哥放心就是,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你小心一些已然是下下之选,上上之选乃是永绝后患。”秦桓长叹一声,“前年抓到的刺客,趁看守之人不备,自尽而亡。而此次……说来惭愧,为兄的手上暗卫都撒了出去,至今没有一点回应。”      见他有些懊恼,秦婉只是一笑:“哥哥,若是咱们有了防备,他未必能够如何。”说到这里,她微笑道,“莫忘了,昨儿个母亲可是制服了那个刺客。”      三人说了不久,秦桓也就起身回去了,卫珩则和秦婉待在一起。老妈妈前来回话,秦婉则笑道:“老妈妈,且引我去看看那刺客,好端端的,我也该看看是谁想要我的性命了。”      老妈妈脸色立时大变,看了两人好几眼,还是命人传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来。一直到了一间偏僻的院落,此处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见秦婉来,为首的人忙上来行礼:“郡主。”      “那人如何了?”秦婉问道,想到昨夜的惊魂,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回头见卫珩含着温柔的笑意,心中顿时安生。对方回答说:“回郡主,老样子罢了,昨日在他嘴里搜出了蜜蜡包着的药丸,见血封喉,想必是谁豢养的死士。又命大夫来看过,虽是虚弱,却也死不了,一应食物药物都灌了下去,随时都能拷问。”      “我也想好好问问他才是,你们就在外面等候就是了。”秦婉浮出一抹恶劣的笑容来,对方略有迟疑,但见秦婉坚决,还是说,“郡主小心,我等就在外面,郡主叫一声就是了。”      秦婉称是,卫珩则一语不发的先于她进了屋,让秦婉十分无奈:“才说了让我一人进来,卫公子就这样打我嘴?”      “那我不打婉婉的嘴,改成亲一亲好不好?”他笑,作势欲吻,秦婉红了脸,赶紧躲开:“去你的。”      屋中有些阴暗,一人被五花大绑,活活捆成了粽子样,他长得并不难看,很是清秀,因为虚弱,嘴唇有些发白,见秦婉和卫珩进来,他目光一凛,死死瞪着秦婉:“可惜杀不了你。”      “杀不了我,你就要死了。”秦婉笑道,“你这样忠心,你主子知道吗?我也好奇,你的主子到底是谁,能让你这样忠心为他。”      “郡主审问人的能耐还着实有待提升,不拿出些十大酷刑来,也不怕人耻笑么?”死士笑道,“我的主子是谁,你永远不会知道。”      秦婉抚掌冷笑:“你最好实话实说,我还能替你转圜一二,你真想为了你主子而死?我可以帮你,让你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再做一个死士。你不想做个有自己生活的人?只想永远围着你的主子转?”      死士哼了哼:“我自幼就是死士,我的生活就是我的主子,而我活下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你而已。”他说得很是狠辣,卫珩神情一紧,想到昨夜听到秦婉遇刺时的心情,一脚便踢在此人胸口:“混账东西,杀人还杀出优越感了是么?”      死士被卫珩一脚踢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卫珩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用过多的力量,只是他着实气狠了。若是让此人得手,他就再也见不到婉婉了。      若是婉婉死了……想到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她第一次对自己说“愿意等你”,那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做出回应来,让卫珩至今想来都觉得胸口一暖。而有多温暖,就有多想杀了眼前这杀人杀出优越感的混账!      示意他不要再动手后,秦婉笑盈盈的踱步:“我不欲伤你性命,这才给你台阶下,你不肯下,你真当本郡主是傻子么?真的不知道你主子是三皇子秦仪?”      她话音甫一落下,对方微微色变,但不过一瞬,就恢复如常,冷笑着:“你既然知道,就去皇帝跟前参秦仪啊。”      纵然说得无所谓,但方才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足够说明一切了。秦婉说不上与人为善,但绝不是个人缘差到会让人禁不住想杀她的人。是以与她有这样的深仇还能养得起死士的,就只有三皇子秦仪。加上前年腊八,她也险些死在死士手中,且都是秦仪在京中时才有的事,难道真能跟这个“三哥哥”撇清关系?      绝无可能!      秦婉佯作未曾反应过来:“如此看来,秦仪不是你的幕后主使了,你倒是很有骨气,但愿几日之后,你还能这样的有骨气。”      死士冷笑道:“你最好一刀杀了我,我主子的名字,你永远也不会从我口中知道。”      秦婉微笑不答,卫珩则蹲下身子冷笑道:“她是个女孩儿,心善些,我可不是。你若是受得住,大可以试试。”这话说完,他骤然发力,只一下,便将他一只手的五根手指给尽数折断了。那死士本就私密处挨了一脚,早就形如废人了,现在又遭卫珩折断了手指,痛呼一声,晕了过去。      想到昨夜他偷偷潜进来,看着婉婉梦中不安稳的样子,他就心疼得要命。皆是这混蛋做的,卫珩怎能容他?出了口恶气,卫珩神清气爽的起身,见秦婉望着他,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微微红了脸:“婉婉不喜欢?”      “别伤他性命。”秦婉笑着拉他的手,“珩哥哥真好。”      还怕她见了自己暴戾的一面对自己生出害怕来,卫珩松了口气,握了她的手,两人一起出去。却见一众人围在外面,皆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二人。卫珩难免尴尬,赶紧将秦婉的手放开,老妈妈长舒了一口气:“郡主没事就好,吓得老奴……”那刺客武艺高强,能一人诛杀好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若是找到机会挣开了绳索……她这老脸,怎么去见先头的王妃娘娘?      “老妈妈多虑了,那人捆得跟粽子似的,怎能挣开?”秦婉笑道,又眼波盈盈的望向了卫珩,“况且卫珩还在呢,他怎能伤得了我?”      老妈妈这才放心,秦婉又唤了侍卫首领来:“卫公子方才发了狠,撅断了这刺客的手指,你们去拿些药来,好好把他伺候好了,要什么都给,吃穿用度,一应都用最好的,当做是客人好好养起来。”      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侍卫首领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郡主,咱们要把刺客当客人?”      秦婉笑道:“自然,只有一点,不许他睡觉,但凡发现他合了眼,便用冷水泼他,若是让他有一时半会儿睡了下去,我就唯你们是问。”      侍卫首领恍然大悟,忙不迭称是。秦婉这才和卫珩一起走了,才走出不远,卫珩则将她抱入怀里,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婉婉真坏,这世上哪有人顶得住接连几日不睡的?不需任何酷刑,不出几日,他精神便会崩溃的。”      秦婉踮脚吻在他下巴:“婉婉这样坏,珩哥哥会不会不要婉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文字说明 手机请戳:文字说明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走水   她如此娇憨, 让卫珩心中欢喜非常, 大手揽了她的腰儿, 笑道:“别说婉婉变坏了, 就算是婉婉变成了小妖女,珩哥哥都是要婉婉的。”      听他如此说,秦婉笑盈盈的挽住他的手,亲昵的蹭着他的手臂。两人一起往花园去,一见两人过来,夏竟成拊掌笑道:“看看, 我说是去见卫兄了吧, 表妹还咬死了不肯认账。”他说到这里,还挤了挤眼:“卫兄手段不错呀, 都敢假传老泰山的意思了,若是给姑父知道了,仔细不让你再娶郡主表妹了。”      他笑得十分开心, 一副威胁卫珩的模样, 后者淡淡一笑:“夏兄若有能耐,去雍王爷跟前告我一状可好?”      “嘿,你这臭小子, 被人抓了现行, 也不知道反省一二,倒是威胁起我来了?”夏竟成笑道, 旋即说,“不过卫兄倒是说对了, 我可没这个能耐,也不敢去告你。好歹疏不间亲,我怎比得上你这女婿?”      见他说笑,秦婉笑道:“他是哪门子的女婿,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成了女婿。”      “就是,再让他这样得意,阿婉你就不嫁了,还能让他如此?”宋夷光也笑着附和,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惹得卫珩望了她一眼,眼底笑意一闪,揽着秦婉的腰儿将她贴在自己身上:“婉婉是我的,你们谁也左右不了我俩。”      不想他当着这样多人做出这等亲密的动作,秦婉脸儿都臊红了,秦姝这小姑娘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移开目光的同时,脸也红了。夏竟成笑眯眯的引她坐下,低声笑道:“小姝儿,你再久一些就会习惯了。也好叫你知道,卫兄可比我还无赖。”      “才没有人比你更无赖呢……”秦姝轻轻说道,夏竟成眯着眼:“小姝儿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听听。”      “我什么也没说。”秦姝一脸乖巧的回答,夏竟成笑眯眯的,“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无赖,是不是?”      秦姝顿时尴尬:“你听去了,还问我做什么?”他身形高大,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秦姝躲在那一片阴影中,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说:“你不要打我,我往后再不叫你酒鬼了……”      “到底是谁跟你说,我要打女孩子的?”夏竟成哭笑不得,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小姝儿你听好了,我不会打女孩子,更不会打你。我既然喜欢你,自该好生疼你,这世上谁会对自己未来的夫人动手?”      “谁是你未来的夫人。”秦姝啐了他一口,也不说话了。秦婉被卫珩揽着腰,一时挣不开,仰着脸儿望他,轻轻说:“再不撒开,我可就真不嫁了。”      她容色颇美,卫珩看在眼里,十分欢喜,若非当着众人,他定要亲亲她丰润的双唇,也是轻笑说:“待到端阳那日,你若是不嫁,我就是扛也得将你扛进卫家大门。”      他如此无赖,让秦婉哭笑不得。柳穆清等人笑得一脸了然,也不再看两人了。不多时,宋夷光又拉了秦婉和秦姝一起去见夏昭华。      因为上次瑞安郡王提剑要杀夏竟成,让夏竟成被夏将军揍得一月没能下床,秦姝一直不敢见夏家人,生怕他们觉得是自己给夏竟成惹来了无妄之灾。宋夷光笑着宽慰她:“你这心思就是不对,夏家人都是很好的,夏姐姐更是好之又好,我和阿婉都很喜欢她,你别怕,夏姐姐不会将你如何的。”      秦姝将信将疑,跟着秦婉和宋夷光一起进了屋。夏将军夫妻俩还在与夏昭华说话,见三人进来,夏将军忙起身行礼:“见过两位郡主,见过县主。”      作为驰骋沙场多年的悍将,夏将军生得孔武有力、身形高大,秦姝难免有些害怕,相较而言,夏昭华生得娇小,又面善,此时虽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但还是让人觉得安心。秦婉引了秦姝坐下,这才笑道:“他们外男不便进来,也就不过来了。”      宋夷光嘴巴都快撅上天了:“夏姐姐,你可还好?我一直想着不知是哪个贼人对你们下这样的黑手……”她越说越气,索性自己坐在一旁生闷气,好似昨儿个遇刺的是她一样。      夏昭华笑道:“昨儿个我一脚过去,那人怕也是废定了,现下指不定还怨着我对他下了黑手。”她说到这里,神色又有些怅惘,“这孩子若是保得住固然是最好的,若是保不住,也就罢了……”      她怅然若失,秦婉不免难受:“是我不好,若是多警觉一些……”      “和你什么相干?只有千日做贼,并无千日防贼,况你昨儿个也受惊不轻。”夏昭华望着她,“我昨夜昏昏沉沉,听人说你额上的伤怕是要留疤?”      “不妨事的。”秦婉低声道,见夏昭华手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心中更是过意不去。秦姝和夏家人都不熟,但昨日的事她也知道,见夏昭华并没有责怪秦婉的意思,一时也放下心来。夏将军和夏夫人相视一眼,双双起身告辞了。夏昭华颔首称是后,这才笑道:“其实有一话,我想与郡主商议一二。我如今需要静养,郡主五月就要出嫁,偌大的王府,府上的人的嚼谷,自然都是要人管着的。是以我想了想,想向郡主借了老妈妈来管事。老妈妈是先王妃身边的老人了,对于府上的事儿都是门清,比我还好些,多年以来颇有积威,管住下面应该是不妨事的。”      秦婉沉吟片刻:“母亲不如让自己的陪嫁侍女代为管照。”并非是秦婉推脱,而是老妈妈到底是母妃的奶娘,夏昭华虽然不在意,但下面的人未必会这样想。加上夏昭华如今胎位不稳,一旦让人觉得她失了雍王的心,难保这些刁奴不会趁机闹出什么事来。      “你不必担心我。”夏昭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既然主动提出来,自然是想好了自己的退路。若是因为掌事的不是我,下面就敢怠慢我的话,这一屋子奴才换了也是不要紧的。况且老妈妈先跟着先王妃,而后跟着你,比我的侍女更明白府上的事,我是很放心的。”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不过老妈妈到底身份所限,难保下人不说什么。我一会子向母后与皇嫂上书,求她们派了人来,和老妈妈一起协理府上的事。”      秦婉想了一阵,觉得没什么不妥,也就点头答应了,又差人去知会老妈妈一声。夏昭华笑盈盈的让秦婉领了众人去玩,不多时,众人也都起身告辞,卫珩纵然和秦婉难舍难分,但还是先行回去了。秦婉这才要回自己屋中上药,又小睡了一会子,老妈妈已然领了各处的对牌,回来给秦婉复命,秦婉问道:“去回过母亲了么?”      “回过了,王妃说是让好生看顾着就是了。”老妈妈说道,“方才管膳食的掌事太监过来,说是药物食物都给刺客送去了。”说到这里,她又颇有些感慨,“当日先王妃才殁了,这些人个个偷奸耍滑,做事都拖着。若非郡主恼了,将这些人一一教训了一顿,现下只怕还是唤不动,更不说动作这样快了。”      “不过是因为尊卑有别而已。”秦婉笑道,“他们心里未必服我这个黄毛丫头,若非怕我捅到皇祖母和皇伯父那里去,他们才不会管我。”顿了顿,秦婉又嘱咐道:“既然母亲看重,老妈妈万事谨慎一些,若有不能决断的,就去回过父王,如此也免得闹出什么不快来。”      “郡主宽心就是。”老妈妈忙应了,又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嫁衣,杜若又领了双生子进来,两人一脸苦兮兮的神情,见了秦婉就开哭,把秦婉唬了一跳,忙望向了杜若。后者神情也十分难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在世子和小郡主跟前说溜了嘴,方才哭得跟泪人似的,看得人心酸。”      秦婉闻言,将两人一一抱上了罗汉床,两人包着眼泪,哭哭啼啼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弟弟妹妹要没有了……”      “怎会?”秦婉笑着宽慰两人,尽管他俩太小,许是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但他们能明白,他们期盼已久的弟弟妹妹可能要没有了,这才哭得厉害,“咱们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      “可是有人说,说夏母妃动了胎气,弟弟妹妹要没有了。”两人哭得可怜,让秦婉满心酸楚,一时也不好说出真相来,两人哭泣着,伤心得要命,秦婉也是无奈,柔声哄着两人,一直待到了申时,两人哭累了,才渐渐睡了过去,秦婉和杜若一人抱了一个,将两人送回去。安置好了两人,秦婉给两人掖好了被子,这才低声道:“若是谁再在阿羽和媛媛跟前说溜了嘴,让他自己去找老妈妈领板子。”      忙了一日,秦婉回到院子里,紫苏正在布菜,炸春卷、喜鹊登梅、杏仁豆腐和野鸡锅子,还有一碟淋了香油的小菜。吃了半碗饭,又尝了一碗素汤,秦婉这才搁了碗筷。紫苏一面撤去一面说:“郡主也要多吃一些才是,玉一样的人儿,太瘦了连嫁衣也撑不起来,岂非不好看?”      “若是太丰腴将嫁衣撑破了,这才是滑稽。”秦婉笑道,又借着灯坐在桌前绣嫁衣,此刻天已经全黑了,从窗户望出去,隐隐见到天边发红,像是万盏灯火齐齐聚在了一起一样。秦婉有些诧异,推开窗,空气之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子焦糊味,她急忙起身,听得外面越发响亮的声音,赶紧往火光处去了。      离得越近,越能闻见风中的焦糊味。秦婉神色很是难看,下人们早就发动起来,烈焰灼烧声、泼水声、奔走相告着“走水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秦婉立在不远处,已能够感觉到热浪阵阵,不少人齐齐赶来救水,一时之间十分热闹。      此处是关押刺客的院落,素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更何况如此重兵把守,现下又不到天干物燥的季节,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烧起来?秦婉又急又气,寻思着难道真如秦桓所言,这王府之中有内应不成?      如此想着,秦婉难免急切,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将不大的院子给烧成了一片废墟。立在不远处,秦婉难免心中着恼,很是憋气。自知看管不力的众侍卫纷纷加入了寻找的行列,很快就在废墟之中发现了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不难想到是这个刺客。      雍王也才从宫里回来不久,一听走水了的事,赶紧赶了过来,见女儿过来了,忙问道:“婉儿,你可还好?”      “婉儿没事。”秦婉叹了一声,好容易抓到了一个刺客,主要能让他开口,便能定了秦仪的罪,不必说别的什么,单只豢养死士一条,就足够让皇帝追究于他。      豢养死士,不是为了篡位,是为了什么?      但现在一把火,把什么事都烧没了。      将尸体从废墟之中抬了出来,秦婉到底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觉得胃里反酸,险些吐出来。雍王也觉得恶心,忙领了女儿往一旁去,似是看出了女儿的烦躁,他劝道:“罢了,此次若是找不到幕后主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定然还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秦婉沉吟片刻,低声道:“有能力豢养死士,且能将手伸到亲王府里来,只怕绝不是什么善类。”秦婉深吸了口气,“婉儿以为,咱们王府里怕是有内应。”      雍王也微微色变:“有内应?”若真是有内应,岂不就是将女儿暴露在对方面前吗?加上夏昭华现下动了胎气,若真是一个不妥,孩子保不住不说,还会让夏昭华的身子受到损害。如此想着,他脸色语法难看,“婉儿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若真要证据,那具尸体上定然有些纰漏。”秦婉低声道,“如今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陈饮片刻,雍王低声道:“去传仵作来,赶紧验尸!”若王府上真的有内应,那么定要快些将其拔出,否则,自己就是将妻儿置于无比危险的境地了。      秦婉一时静默,很快就有人将仵作带了来。雍王和秦婉坐在厅中等待,不多时,就见其过来,向两人行了一礼:“王爷,郡主,根据小人多年的经验而言,此人应该是死后才被人放火焚烧的。”      “你确定?”雍王忙问道,对方道,“是,若是正常烧死,在火中必然挣扎,口鼻中必然有大量黑灰,但此人口鼻干净得很,绝不是被火烧死。至于为何而死……他周身并无外伤,是中毒还是什么,恕小人无能,实在没有能耐看出。”      秦婉抿紧了唇,望向了雍王:“看守那样多人,能让他中毒,若无外应支援,只怕无法做到。父王……”      “把看守的侍卫首领传来。”雍王握了握拳,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潜藏着想杀了自己的女儿的人。这里是家,连家里都不能全然信任,那普天之下,可还有容身之所?如此想着,雍王望了一眼秦婉:“婉儿放心,父王一定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雍王也要变man了~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内应   沉吟了片刻, 看着首领太监出去传唤侍卫首领, 秦婉忙问道:“你真的无法验出他是因何而死的?着实不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顿时大惊:“郡主, 若真要知道, 那便只有开膛破肚一种法子,如此不敬鬼神的事,小人、小人着实不敢……”      对于鬼神之说,人人都有敬畏之心,若非重生了一次,秦婉也对此深信不疑。明白仵作的顾虑, 秦婉还是不勉强他了:“罢了, 当我没有说这话就是了。”      生怕秦婉要他开膛破肚,仵作额上冷汗涔涔, 听了秦婉这话,如蒙大赦,擦去额上冷汗, 低声道:“多谢郡主。只是另有一话, 此人除了手指骨折之外,并无外伤,只怕是某些不入流的法子, 譬如下毒……”      父女俩相视一眼, 双双沉默了。若是下毒,那就更说明王府里有内应了。想到会将妻儿暴露在刺客之下, 雍王脑门突突的跳,脸色愈发阴沉, 待侍卫首领一进来,他便怒道:“你们当得好差!这样的事都能轻易发生,本王是如何嘱咐你们的?”      自知看守不力的侍卫首领当即就跪了下去:“臣有罪。”那样多的人,看守着被绑成了粽子的刺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多时里面就升起火焰来,将众人吓得不轻,赶紧要去救火,奈何火势太大,他们进也进不去,自知要被处罚,只求能够轻一些。      雍王素来都是从容的模样,何曾如此盛怒过?王府都变成了是非之地的不安让他一改往日的模样。想到妻儿可能随时都会遭到内应的毒手,雍王拳头上青筋都鼓了起来。秦婉忙劝雍王宽心,问道:“我问你,今日有谁来过?”      侍卫首领道:“来的人不多,除了郡主和卫公子、老妈妈之外,就只有掌膳食的掌事太监和来送干净衣物的锦绣庄下人。”      “卫珩几时来的?”雍王忽觉得不对,转头看着女儿,心中忽的有些不满,自己的掌上明珠要被卫家的贼小子偷去了,这贼小子还敢大喇喇的登堂入室?      见自家父王似是有些不满,秦婉抿唇微笑道:“是与两个表哥一起来的。”说到这里,她又甜甜的一笑,“父王且先顾这头。”      雍王“嗯”了一声,只是脸色很不好。秦婉笑得十分乖巧:“他们送来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侍卫首领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锦绣庄送来的衣服我等都一一查看过,并没有裹了什么。而掌事太监送来的吃食,他自己也是亲自尝过,不像是有猫腻。” 屋中一时静默,雍王神色愈发难看:“既然是亲自吃过,那就不该有奇怪之处,难道是此人凭空变出来的毒药不成?”      见雍王些许暴躁,秦婉微笑起来:“是你随手拿出来给他吃的,还是他自己取出来吃的?”      没明白怎有这样的话,侍卫首领愣了愣,脱口说:“是他自己拿出来吃的。”      “这不就是了?”秦婉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是府上的掌事太监,不该不知道我和母亲遇刺的事,更知道府上戒严,尤其是对于刺客的看管。他那背后主使不该不知道一旦刺客开了口,那就回天无力了,这才命人杀他。而从膳食上下毒是最好的法子,你们若都要例行公事检查的话,他当然可以将其中的一些不下毒,以便你们查验的时候,用以他自己蒙混过关。”      听罢这话,雍王神色一凛,旋即道:“去将此人押来,本王要当面审问!”几个侍卫忙不迭过去,不多时就押了一个掌事太监过来,他很是年轻,生得也颇为白净,只是一双手粗糙不堪,一看就知道常年做了粗活的。一进门,他还是十分镇定,打了个千,笑道:“请王爷安,请郡主安。”      雍王现下心中有气,险些暴起,秦婉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是以父亲不要冲动,自己则徐徐吹开茶末。屋中半晌没有声音,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那掌事太监虽是含笑,但脸上笑容渐渐有些僵硬,显得十分别扭。一直安静了好久,秦婉才淡淡问道:“知道今日作甚叫你来吗?”      “奴才不知。”对方笑得十分恭顺,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雍王不免更气,但又觉得与奴才生气跌了自己的份,只能将这股气憋在心里,再气也不能说出来。秦婉盈盈含笑,望着这个掌事太监,笑道:“你倒是颇有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思?”      不想对方格外从容,笑道:“奴才不知郡主所谓何事。”      “你不知道什么事?我看你明白得很。”秦婉笑盈盈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变了变,也是笑起来,“来人,去搜他屋中的东西,必然有猫腻!”      雍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女儿说这话,忙道:“没听到郡主的话?还不快去?”自有侍卫将这太监押到耳房去关着,首领太监则带着一众人去搜。秦婉笑眯眯的看着雍王:“父王不必与他置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那样才是得不偿失。”说到这里,她乖巧一笑,“此人屋中定然有猫腻,只要找到了证据,婉儿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      见女儿如此成竹在胸,雍王长叹了一声。自发妻去世,他就发现了女儿和往日诸多不同,这些不同让他这个做爹的觉得有些挫败,但同时,他又对女儿的懂事感到无比欣慰。现在听了女儿说这话,也是叹了一声,旋即低声道:“婉儿想到了什么就去做吧,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应当。”      首领太监不多时就折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奉到了父女俩跟前,侍卫也将掌事太监给推了回来,一见这盒子,后者立时白了脸。首领太监笑道:“这厮藏东西的本事着实不小,将炕下炕洞重新垒过,这盒子就藏在其中,若非随行之人眼尖,怕就让他跑了。”说到这里,首领太监将盒子打开,只见其中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银票,还有几颗浑圆的大珍珠和一方白玉镇纸,看得雍王都微微抽了口气:“你倒是家底儿颇厚。”      依着祖制,大熙的太监大多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或是如何才会做太监,是以他们的地位远低于到了二十五岁还能放出宫的宫女,一切荣宠皆是来自于主子。而这人不过是一个掌事太监,还并非是直接伺候主子的,他都有如此家底,诸如首领太监、老妈妈、紫苏杜若等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指不定个个能够富甲一方,何苦再做这不如人的下人活计?      许是不想自己的家底儿竟然会被人给起出来,掌事太监的脸色十分难看,秦婉早就知道此人绝对不干净,顿时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公公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何以你有这样多的银钱?”      杜若清点后,笑道:“回王爷,回郡主,这些银票一共一万两,至于这些珍珠和白玉镇纸,我实在不识货,也不知道是多少。”      秦婉笑道:“看不出你这样有钱,亲王的俸禄也不过如此。”大熙的亲王岁俸不过一万两,这掌事太监就有这样多的银钱,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方才还十分从容的掌事太监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即便他再长出一根舌头来,也是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多的钱。白着脸,一语不发,他也不敢去看雍王父女俩。秦婉冷笑道:“你既然不说,我来告诉你,你不知投靠了谁,要了对方的银钱,就将毒掺在了吃食之中,给刺客送了去,而后再蓄意纵火!你真以为你干的好事没人知道?”      到底不同于训练有素的死士,掌事太监就是个普通人,即便没有秦婉的后话,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仅凭这点,雍王就能以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为由将他杖毙。他只是个太监,有些小权力却毫无根基的太监,仅此而已。      是以给秦婉一诈,他双膝一软,立即跪在了地上。见他跪在地上发抖的模样,秦婉忽的一笑,对雍王使了个眼色。见女儿似是十分得意,雍王也笑起来,旋即又敛去笑意:“还不从实招来!”      掌事太监早就吓得身子都软了,一听雍王的话,好像惊弓之鸟,顿时尖声说:“我没有放火!他不是我烧死的!”      见他一脑门汗还不忘诡辩,秦婉一笑,旋即说:“的确不是你放火烧死的,因为他并不是因火灾而死,而是因为旁的下作原因,或者……”秦婉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从容一笑,“你说你这最后见过他的掌事太监摘得干净吗?”      说到这里,她又笑,看着掌事太监瑟瑟发抖。紫苏又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碟如意卷,直捧到掌事太监跟前,秦婉这才笑道:“正好,我刚才问了下人,说是送进去的吃食那刺客并没有吃完,还剩了不少在外面。你既然一口咬定与你无关,那你就尝尝这个好不好吃吧。”      今日一把大火将院子烧成了灰烬,竟然还留有如意卷?雍王很是狐疑的看向女儿,却见她并没有一点可能在说谎的样子。想到这么多日子以来,女儿所显露出来的能力和从容,加之女孩子心细如发,她怕是真的注意到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一时也是放下心来,死死的看着掌事太监。      许是不想秦婉竟要自己吃这个如意卷,掌事太监瞪大了眼睛:“郡主……”      秦婉淡定的吃茶,并不理他,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她放下茶杯,对守在一旁的侍卫首领说:“把他嘴扳开,塞进去。”侍卫首领闻言则去,掌事太监面露惊恐之色,忙不迭要逃,但哪里是孔武有力的侍卫首领的对手,当即被一把擒住,那碟如意卷死死的塞进他嘴里,一点缝隙也不剩,将他噎得面红耳赤,只是嘴巴还被捂住,连吐都吐不出来。      “愿意说了?”秦婉冷笑道,“要不要再吃一些你送去的东西?”      掌事太监给唬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生得十分白净,模样又秀气,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样子。自有人拿了净桶来,又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他顿时吓软了身子:“郡主,奴才说,奴才全都说了,求郡主给奴才留个全尸吧。”      见他招认,秦婉微微一笑,旋即望向了父亲,大有些得意之色。雍王轻咳一声:“赶紧说,但凡一个不字,叫你横尸当场!”      掌事太监早就吓昏了头,忙不迭磕头道:“是奴才……在送去的膳食中下了毒,要毒死那个刺客。每一份送去的吃食中,摆在最上层的是奴才刻意放的,都是没毒的,这才能躲了侍卫的检查。”      听得这话,侍卫首领险些飞起一脚踹他,就因为这厮,累得他们一众兄弟全被王爷迁怒,真是杀了他都不足以平息愤怒。      掌事太监缩了缩,噤若寒蝉的样子可怜至极。秦婉问:“谁让你毒杀那个刺客的?又是谁让你放的火?”王府中的太监女官都是殿中省送来的,起先绝对不知会送到哪里去,所以也就没有一早收买的说法,所以此人坏事,必然是最近一二年才有的。      “火不是奴才放的!”掌事太监忙叫道,“至于是谁……先王妃在两年前殁了之后,郡主掌事,率先便罚了奴才在内的好几个太监女官,奴才郁结之下,出了王府吃酒,偏巧遇着一人,相谈甚欢,后来才知是老乡。再后来,他便说,给奴才不少银两,要奴才为他做事。奴才也想过,寻思着看他打扮也不像那样有钱之人,他有一日吃多了酒,奴才才知道,他背后还有一人,只知他称其为主子,至于是谁,奴才果真不知。”      秦婉闻言蹙眉,果然是这厮被自己处罚之后,自觉不服,这才生出异心来。只是两年前的秦仪行事乖张跋扈,且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怎会那时候就开始对雍王府下手?更何况法子如此隐秘?只怕是温一枫高瞻远瞩,早就想把控住雍王府了,这才向秦仪建议。      想通了这一层,秦婉问道:“此次的事……”      “是今日早上,那人将奴才请出府去,说要奴才毒杀刺客,又将毒杀的法子教给奴才,奴才贪财,这才……”他说到这里,一时磕头如捣蒜,“求郡主开恩,留奴才全尸吧。”      秦婉不慌不忙:“那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奴才掏空了食盒,在夹层之中放着的火折子,又在其中一个豆饼之中夹了纸条告诉刺客,待他毒发,自行点火,他一身亡,火势也渐渐变大了……”      “为了钱,若是对方让你毒杀本王,你也要做?”雍王冷笑道,吓得掌事太监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你那老乡的主子是谁!”      “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他高声叫道,“一直都是老乡与奴才说话的,奴才连见也不曾见过他的主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押下去吧,将他的供词画押,关在屋中,谁也不许见,先饿上几顿再说。”秦婉说道,又笑着劝雍王,“父王何必与他置气?岂不埋汰了自己?”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奴才已是将死之人……”      “谁说你是将死之人?”秦婉冷笑着打断他,看着他的神色愈发不屑,“你不仅卖主求荣,连脑子也一块卖了不成?”      掌事太监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那如意卷——”是了,那火势那样大,怎可能还有吃食留下?只是秦婉说得煞有介事,加上他被发现了不义之财,慌了手脚之下,不经查证,真以为那些如意卷是被他下了毒送去给刺客吃的。      紫苏笑道:“我才命人做出来,生怕热热的引人怀疑,还特意垂到了井中去凉快了一下。”      顿时觉得自己颓败不堪,掌事太监跪在堂中,也不敢哭。秦婉冷笑着让人将他绑出去后,雍王脸色铁青,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这厮真真是可恶至极!”      王府是他的家,现在竟然有人将手伸到他家里来了。今日死的是刺客也就罢了,但明日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儿?他素来不甚操心这些事,认为妻子能够做好这些事,但现在若是再不操心,只怕雍王府将永无宁日!      如此想着,雍王当机立断,吩咐首领太监说:“传下去,立即开始查抄府上所有下人的房间,但凡发现大量钱财的,直接绑到本王跟前来。这些奴才,再不管着,怕是要反了天!”      首领太监颔首称是,笑盈盈的下去了。秦婉长叹了一声,心中难免郁结。不得不说,秦仪从豫州回来之后,倒是聪明了不少,竟然还知道杀人灭口了。纵然因为两年前温一枫的部署,但这样一来,证据断了线,想要再把秦仪扳倒,就不比扳倒温一枫来得容易了。      甚至可以说更难!秦仪是皇子,更是重新得了圣心的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一个诽谤皇室中人的罪名就足够让人万劫不复。前世尝过失圣心的滋味,秦婉这辈子绝不会擅动,不然扳不倒秦仪,还让自己失了皇帝的宠爱,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大力码字中~ 送亲   待掌事太监被押下去, 当日就闹出了大事。首领太监依着雍王的话, 立即就对府上展开了查抄, 底下的人尚好, 但中间有些权力的,又有几人没有自己的私库,或是主子赏的,或是为主子采办东西时偷偷瞒下一些,慢慢积少成多而来。好多人说不清缘由,给首领太监尽数绑了, 扔到了雍王跟前去。      雍王这位夫主, 大多时候万事不管,跟佛爷似的, 但自打夏昭华和秦婉遇刺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得拿出些气势来,这样才能保护妻儿安危, 是以他是铁了心要将府上好好管教管教, 对于这些人的“再也不敢了”置若罔闻,尽数绑起来,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后, 又尽数送回殿中省去了。      太后寿辰当日, 皇帝前脚刚宣布了大赦天下,后脚夏昭华和秦婉就遇刺。岂不是在皇帝脸上抽了个大嘴巴?皇帝自然也是气急, 又见雍王绑了一众人扔回来,顿时更为生气, 当即命人将这些人尽痛打八十大板,削去官位,逐出京中,永不得回京来。女官们尚且好过,但那些内侍若是离了天家,那可就不好过了,个个哭爹喊娘,却不能使皇帝改了意思。      至于那依旧被关在雍王府的掌事太监,在第二日就被秦婉单独传召。领教过和宁郡主厉害的掌事太监一直缩着脖子,也自知死罪难逃,堂中一时静默。秦婉喝了茶,问道:“你那老乡也不问问你事情办成了没有?”      掌事太监老老实实问道:“奴才早在走水那日就知会了他,说是事儿已经做成了。”      “你手脚倒是很快。”秦婉冷笑道,听得出几分不屑来,掌事太监立即低下头去,恨不能变成臭虫钻进地底去。见其如此,秦婉说:“想法子从你那位老乡嘴里套出一些消息来,本郡主就饶你一命,若是有一个不字,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原本眼看着只要那刺客开口,秦仪这次可就死罪难逃了。他今日派人杀自己的亲叔母、亲堂妹,明日就敢杀皇帝和太后。只要拿到确凿证据,那么他再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但这一切,全都给眼前这厮毁了,秦婉哪能不气?      “郡主……”掌事太监面色沉沉,十分后怕,秦婉冷笑道:“你是冀州人士,家中还有老母和一双弟妹,母亲种田为生,妹妹在当地的大户人家做侍女,很得主母青眼,弟弟还在念学,正好准备今年秋闱。”      她张口就说出自己老家的信息,掌事太监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是要拿自己一家子威胁自己了。秦婉神色十分淡然,乌黑的双眸没有一分不该有的情绪:“你知道我恨你入骨,你若是将功折罪,我自然不会如何,事成之后,还你自由身。但若是你不愿意做……我虽是郡主,但一应份例用度,皆是视为亲王,你那一家子的死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罢了。”      “奴才做,奴才做就是了。”掌事太监额上冷汗涔涔,忽的就觉得自己委实是错了,一开始秦婉掌家的时候,他想着这是一个黄毛丫头,一掌家就忙不迭的立威,心中颇有怨言。若是自己没有这份怨言在先,也就不会犯下傻事在后。两年前秦婉就有主意,现在不仅如此,似乎还学会了心狠手辣,自己也就罢了,总归也是个没能耐的阉人,但要是家人给她牵连……      越想越觉得难受的掌事太监只能闭眼,咬咬牙狠心答应了。      见他配合,秦婉笑起来:“这就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公年长我许多,该明白这个道理,往后公公还是雍王府的掌事太监,要被礼遇的。”说着,她让人将他扶了起来,“再见到老乡之时,公公可不要说漏嘴了。”      对方重重的点头,秦婉这才命人将他送回去。杜若笑眯了眼睛:“郡主好有气势呀,模样娇滴滴的,说话却这样有分量。”      “性命攸关的事,我若再不拿出几分气势来,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秦婉长长的叹了一声,温一枫和秦仪是不一样的,温一枫是毒蛇,善于潜藏人后,冷不丁咬上一口后,他就会出来,将猎物给玩死,享受其中的过程。但秦仪不是,这人更像是疯狗,他想要谁的命,就一点也不会含糊,直接派出人来杀对方,至于如何善后,那也只是以后的事,他不会想那样多。      现在想想,权力真是个好东西,说起来能唬住人,用起来更能唬住人。      如今五月将近,秦婉的嫁衣也添得差不多了,将嫁衣挂在了衣架上,她细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殿中省是花了大工夫的,上面多少纹路都是用金线绣出来的,既华美也贵重。前世她出嫁的时候,甚至连嫁衣都是卫珩为她准备好。说来好笑,她从未见过卫珩,他却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甚至连她衣裳的尺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静默的想了一会儿前世的事,秦婉转身正待休息一二,鼻尖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涌了出来,捂着鼻子踉跄的退了一步,挂着泪泫然欲泣的样子着实可怜。      进来就见她看着嫁衣不说话,卫珩笑盈盈的挥手令紫苏杜若下去,自己立在秦婉身后,岂料这小丫头忽然转身,自己撞出了眼泪,退开几步,又一脸哀怨的望着他:“你走路不能出些声儿么?”      “婉婉怎不说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了?”卫珩笑盈盈的抱她入怀,望着火红的嫁衣,呢喃说,“婉婉是不是想快些嫁给我?是不是想赶紧做我的卫夫人?”      “谁想做你的卫夫人?”秦婉瞋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自打皇帝赐婚以来,他就时常来雍王府,他是夏将军的徒弟,又是夏竟成的好友,夏昭华自然疼他,加之秦婉自然也想见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迎面撞上雍王,都是没什么要紧的。      “自然是婉婉。”卫珩笑道,轻咬她的耳垂,“你我就差成亲一步了,我好想知道婉婉的味道……”      热气徐徐喷在秦婉耳根,她面红耳赤,尚且嘴硬道:“上回我与你说,养面首那事儿……”还未说完,就被卫珩打横抱起,放在了罗汉床上,他顺势压了下来,赌气在她双唇间反复啃咬,一直将她小嘴弄肿了,才沉声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若养面首,我把他们全杀了。”      “我也想试试翻牌子的感觉……”知道他小孩儿性子犯了,偏偏秦婉觉得可爱得要命,不动声色继续撩拨他,“我想着皇伯父乐在其中,我也想试试……”      四目相对,卫珩眼底忽的闪过精光,轻轻啄着秦婉的双唇:“婉婉想翻牌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他一面说,大手一面蒙上秦婉的双眼,“所有的牌子上面,都只能写我的名字。仅此一个条件,婉婉只要答应,为夫的就随婉婉翻牌子了。”      秦婉顿时哭笑不得,感觉到他的唇舌轻轻落在自己眉心的伤上,一时也是颤了颤:“留了疤,往后就不好看了。”伤口并不深,但秦婉天生体质就是易留疤的,这疤痕浅浅的,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怎会不好看?”卫珩微笑,将她抱到妆镜前坐定,取了妆镜前用来描妆的笔,沿着她眉心的伤慢慢的画。两人贴得近,秦婉细细的看他,纵然眉眼间有些阴郁,但一点也掩不住他俊美的容颜,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比两年前更为英俊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自信,是两年前所不曾有的。看了一会儿,秦婉笑出声:“珩哥哥真好看。”      他手上一顿,复低头亲她:“既然珩哥哥好看,那婉婉就只看珩哥哥吧。”动作愈发轻柔,笔尖细腻的触感让秦婉痒酥酥的,拉着他的手,半晌不曾说话。这样静默了好久,卫珩这才收了笔,细细端详着秦婉,笑道:“看我的婉婉多美。”      镜中少女容色清丽非常,眉心盛开着一朵红梅,平添了几分妖艳。卫珩画工很好,那朵梅花栩栩如生,甚至连其中的花蕊都能看清,将原本就浅的疤痕给盖得严严实实,秦婉望了一会儿,笑道:“这寿阳公主梅花妆化得真好。”      卫珩笑道:“那我往后日日给婉婉画可好?”      秦婉一笑:“好,怎个不好?”      *      纵然皇帝下令追查追杀之事,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秦婉和卫珩的婚事之上,夏昭华虽然身子好上了一些,但到底不能操劳,是以王府之事由老妈妈和宫里派来的人一起掌理。一进入五月,京中各处王公也都纷纷向卫家和雍王府送去了贺礼,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卫家也好,雍王府也好,都显得忙碌非常。      “你的意思是……你那位老乡不肯出来相见?”刚清点了陪奁,就有人领了掌事太监前来回话,一番话下来,秦婉笑着反问他一句,后者顿时哭丧着脸,一脸诺诺:“是,他不知何故,迟迟不肯出来相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知道了,你回去吧,为我做事的消息不能走漏了半点出去,不然你知道后果的。”秦婉淡淡的说了一句,掌事太监原以为自己办事不力,定然是要给秦婉大动肝火的重罚一顿,不料这位郡主倒是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儿恼火来。      这要嫁人做媳妇的姑娘,果然温柔了许多。      自以为聪明的掌事太监千恩万谢了一番,自行下去了。杜若见他走路都带着风儿,只觉得小人得志,撅着嘴问道:“郡主就这样便宜了他?要不是他,咱们现在早就将幕后主使给揪出来了。”      “不急,不急。”秦婉摇头,令人将陪奁的清单收好。大熙有说法,六十四抬嫁妆为一整数,称全抬,而雍王是卯足了劲儿,要给女儿争个能耐,足足以一百二十八抬为女儿送嫁,而皇帝和太后更是心疼秦婉,生怕她受了委屈,齐齐开了私库为她添妆,再加上雍王妃留下的嫁妆是秦婉和秦媛两姐妹的,柳家也开了私库来补贴,这嫁妆硬是凑齐了两百抬,礼单都是厚厚的一沓。将礼单搁了,秦婉坐下说,“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送了多少人回殿中省,怎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对方起疑也实属正常。他既然不动,咱们也不必动,长此以往,必将使其松懈。”      只要能够顺藤摸瓜扳倒秦仪……秦婉握了握拳,想到前世的悲惨,深深地吸了口气。      待到端阳那日,因为今日乃是卫珩与秦婉的大喜之日,是以整个京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喜庆的味道,一早就有交好的人往雍王府和卫家去祝贺了,来往的人都是脸带笑意,看得出喜庆来。雍王府早早的就放了鞭炮,以贺今日的喜事。      秦婉一早就去了相国寺佛光塔,给雍王妃上了一炷香,告诉母妃自己今日就要出嫁了。随后跟着雍王进宫去拜别太后和帝后,接连送走了两个疼爱的女孩儿,太后哪能不伤感的,说了不多时就老泪纵横,只揽着秦婉嘱咐道:“若是卫珩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祖母,祖母非要他付出代价不可。”      见老太太说得如此恨恨,众人皆是笑起来,皇后更是劝道:“母后这话可拐着弯儿骂了好些人,这卫珩过了咱们多少人的眼,谁不称赞一二。他若真是个欺负婉儿的混账,岂不都成了咱们有眼无珠了?”      “去,不许来招哀家。”太后到底还是笑出来,揽着秦婉笑道,“往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皇祖母这心里怪舍不得的。多回来看看,卫珩虽好,但哀家可信不过卫家其他人,但凡有人敢蹬鼻子上脸的,直接命人掌嘴,天塌下来,祖母和你伯父给你撑着。”      想到赵王妃卫氏,太后就是一阵膈应,她承认了卫珩,但她可没有承认卫家其他人,若是那些腌臜人敢对婉儿做腌臜事……想到这里,太后深了目光,又抚了抚秦婉的背:“婉儿不要轻易委屈了自己。”      秦婉也在沉思,她想到了前世的事。大熙素来是有这样的习俗的,婚礼都是傍晚或是晚上举行,而那一日的白天,则由女性长辈教导许多关于为人妇之后的礼仪和行事准则。但前世的秦婉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雍王妃早逝,太后被气死,连带着皇后对她也生出厌恨来,孟岚自然更不必说,恨她入骨,肯让她出嫁都是因为不敢轻易得罪卫珩。前世她出嫁那日,白日就那样呆呆的躺在床上,想着会不会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想着卫珩会不会是跟孟岚串通好了的,要将她磋磨至死。      直到被几个粗使婆子抬出王府,她都是忐忑不安,直到卫珩来将她抱进花轿,他出去的时候,还说:“怎的这样轻?你爱吃什么?往后我让厨房日日给你做。”隔着盖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秦婉知道,他定然是笑着的。      想到前世的事,她笑了笑,旋即低下头去:“婉儿知道,不会轻易委屈了自己,卫珩他……也不会轻易委屈了婉儿。”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让雍王来与秦婉说说话,孰料雍王还未张口,眼圈先红了,长叹道:“婉儿好好过日子就好,早些、早些让父王抱上外孙……”眼看这位风流王爷都快落泪了,皇帝忙将弟弟引了出去,笑道:“多嫁几次女儿,你就明白了。”      “婉儿是长女,自然和媛媛不一样。”雍王些许哽咽,“阿湄在天之灵,知道婉儿得嫁自己喜欢的男子,也定然会很高兴的。”      对弟弟的秉性十分清楚,皇帝叹了一声,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多有几次就好了。”他子女众多,多了也就不稀罕了,真正放在心上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最为紧张的自然是嫡长子秦桓,而秦仪当然也是要紧,只是这厮时好时不好,让皇帝还是存了心思多观察一二。      并不知兄弟俩说了什么,秦婉只看着父王的背影,心中难免怅惘。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父王也已经去世了,自己何等苍凉的被养在雍王府之中,若非孟岚不敢轻易得罪卫珩,只怕自己连最后两年的好日子也不曾过上,如此想着,她颇有些世事无常的感慨。      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听了大半日,吃了半个粽子,一直到了未时,秦婉才跟着雍王回了王府。夏昭华今日留在了府上,正教双生子三字经,前些日子的动了胎气,让她还没有完全复原,腹中孩子已然有六月了,大大的肚子和她娇小身材配起来显得十分不协调。见两人回来,夏昭华笑道:“我说呢,再不回来,我可要派人催催了,若是卫珩以为郡主不嫁了,到时候可还要解释一番。”又亲自引了秦婉去梳妆,雍王欲言又止,被双生子一边一个扯住:“姐姐是不是要嫁给珩哥哥了?那姐姐以后还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雍王忙笑道:“自然能的,姐姐只是搬到了珩哥哥家中去住,媛媛和阿羽若是想念姐姐了,还是可以去见她的。”      生怕姐姐出嫁之后就再也不能见到的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的跟上夏昭华和秦婉的脚步,一路往秦婉的闺房去。老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一应物件,赶紧将秦婉扶着坐下,夏昭华亲自执了篦子给她篦头发,又笑道:“你父王心里舍不得你,只是他是男人,要面子,不肯说出来,你往后多和卫珩回来看看他。”      秦婉含笑:“知道了。”又嗫嚅说,“我出嫁之后,烦请母亲多费些心了。”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夏昭华给她挽了一个髻,“新娘子今日要欢欢喜喜的,笑一笑才好看,这样嘟囔着小嘴,给卫珩知道了,还以为娘家人给了你委屈受。”又取了唇脂来给她细细涂上,她本是清丽非常,涂上唇脂之后,顿时添了几分逼人的美艳来。      闺房中动了起来,随着天色渐晚,渐渐显露出几分忙碌来。秦婉没有亲哥哥,是以皇帝指了秦桓和秦仪来送嫁,兄弟俩等在花园之中。天际火烧云十分绚丽,秦桓一身太子朝服,抬眼望着,并不与秦仪说话。      他很了解秦仪,秦仪生性嚣张,秦婉两次遇刺,必然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这件事比对付温一枫更为棘手,若没有确凿证据而轻举妄动,皇帝就会以为是他对兄弟没有仁爱之心,势必招致不满。只是东宫之位,多少人盯着,一步错步步错,实在不能不瞻前顾后。      站了不多时,府外迎亲队伍的声音渐渐近了,秦桓命内侍总管进去催促一声,后者应下忙去,秦仪则慢吞吞的笑道:“皇兄,你说婉妹妹身子素来不好,这嫁到了卫家去,若是害了什么恶病,暴毙而亡,卫珩指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呢。”      他这话太过恶劣,看着秦桓直笑,后者蹙了蹙眉:“三弟什么意思?”      “弟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婉妹妹身子不好,娇滴滴的,要是死了,可怎生是好呀。”秦仪大笑道,让秦桓愈发的气闷:“三弟,你若是再敢对婉儿做什么,可就不是为兄的容不下你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秦仪笑道,“做弟弟的也是疼爱婉妹妹的,皇兄感受不到吗?”他说完了之后,见院门前人影浮动,笑道,“婉妹妹出来了,皇兄且与我去吧。”      见他大笑着离去,秦桓咬牙望着他背影:“三弟且听好了,若是三弟敢对婉儿如何,休怪为兄容不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我们下章就是拜堂成亲洞房啦~ 严打期间~晋江不开车,微博上……待定哦么么哒~ 108 1 0 出嫁   并不知道秦桓和秦仪两兄弟说了什么, 夏昭华和紫苏杜若等人给秦婉梳妆好, 自有嬷嬷们出来请秦桓兄弟二人。依着习俗, 女子出嫁当日是不能下地的, 需要由兄弟背出来,而秦婉没有亲兄,秦羽年龄又太小,是以秦桓这个堂哥便代劳了。      看着秦桓将秦婉背起来,夏昭华还不忘嘱咐道:“太子小心一些,赶紧出去吧, 别让人等急了。”说到这里, 她轻轻一叹,又转头去与紫苏杜若说话, 纵然不知说了什么,但看三人的神情,应当是在叮嘱什么。秦婉本就不重, 脸儿被盖头遮住, 乖顺的伏在秦桓背上,想到方才秦仪的话,秦桓只觉得心中郁结, 还是不动声色叮嘱妹妹说:“往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行事也多多小心,别大意了。”      “知道了。”秦婉轻轻说道, 前世她和秦仪纵然不对盘,但后来自己失势之后, 秦仪也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了。然而这辈子她不曾失势,和秦仪已然势成水火,秦仪甚至连派了两个死士来要她的性命,尽管现在不曾有证据,但秦婉敢笃定,以秦仪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婚后若是再闹出什么来,只怕卫珩和自己都讨不了好。      知道妹妹素来有主意,秦桓叮嘱后也就不再说了,背着她出了院子,雍王立在院门口欲言又止,看着一身喜服伏在秦桓背上的女儿,他愈发心酸,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去吧,三日后回门,父王再好好与你说说话。”      雍王府外面早已是锣鼓喧天,随着离大门越近,声音是愈发的大了。眼前火红一片,秦婉也看不清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能听见秦桓的脚步声。一直出了雍王府的大门,外面迎亲的队伍见状,已然朗声大笑起來。男人们低沉雄浑的声音让秦婉颤了颤,还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今日迎亲的队伍之中,大多是夏竟成、柳穆清一类的世家子。这些世家子本是看不起卫家人,但卫珩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赢得了这些人的尊重,纵然如诚国公世子一类的小心眼儿不肯放下所谓“正统世家子”的身份,嫌卫家曾经获罪,不肯与卫珩来往,但大多人可有眼力劲——连皇帝最为钟爱的侄女儿都嫁到卫家去了,难道这位探花郎的前途还不能预见?      秦婉被秦桓背出来的时候,自然让男人们哄堂大笑起来。能让储君背出来,还不能证明和宁郡主的受宠程度?夏竟成等人更是抚掌大笑,若非秦婉脸儿被盖头遮住,只怕要给他们笑得面红耳赤不可。      伏在秦桓背上,秦婉听得外面的声音,也止不住笑意。前世她嫁给卫珩的时候,是被嬷嬷们抬出去了。那是卫珩已然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率领部下将士前来迎亲,她甫一出来,这些沙场上下来的汉子们立时山呼,声音震天。纵然观摩过不少婚礼,但那样气吞山河的迎亲,还着实不曾见过。正满脑子想着前世的事,她身子一空,已然被人从秦桓背上给撕了下来,吓得她惊呼一声,但这声音被迅速的淹没在了男人们的笑声之中:“卫兄,你这可是不厚道。娘家人送新娘子上花轿,你这将郡主表妹给抱了,仔细太子不依!”      一众人纷纷开始起哄,卫珩抱着秦婉,又将她向上举了举:“婉婉别怕。”她身材娇小,喜服略显宽大,颇有些衣袂飘飘的感觉,卫珩抱着她,全然不理身边人的起哄,低笑着哄她:“婉婉,抱着我,听话,抱着我。”      “你真没正型。”秦婉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还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小鸟依人的模样可人至极,卫珩心中欢快,笑得春风得意,又将她抱紧了些,柔声呢喃:“婉婉真乖。”纵然隔着盖头,他都能感觉到她呼吸间带出的清甜味,撩拨得心中痒痒。头上戴着凤冠,秦婉到底有些不便,只在他肩上借了力,听得不少人大笑,一时更为羞赧:“你真坏,应当让太子哥哥送我上花轿的。”      “我抱一抱自己的妻子,又有何妨?”卫珩笑道,自有喜娘掀了轿帘,将秦婉抱进去坐定后,他还不忘捏了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婉婉又轻又香。”      秦婉脸上一红,低声道:“去你的,不许闹。”正要挣开他的手,外面男子已然开始大笑,“这新郎官是不出来了怎么着?若真是不出来,可就让轿夫将你夫妻二人一起抬回卫府去了。”      卫珩抿出一个笑容来:“罢了,一会子再好好看看婉婉。”说罢,又离了花轿,将轿帘放下,遮得严严实实,这才翻身上马。夏竟成和柳穆清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卫珩过来,这才故作神秘的拿手肘杵他:“卫兄,是不是偷偷香了郡主表妹一个?”      挨了卫珩一记眼刀,夏竟成还兀自不觉:“如此反应,那就是有这回事了?卫兄倒是个性情中人……”      他故意挑事,卫珩挑着眉头望他,轻描淡写的说:“比起夏兄对瑞安郡王家的小县主穷追猛打的经历,我可不敢称是性情中人。”      夏竟成虽然是个孟浪性子,但嘴上功夫可远不如卫珩,给这样一呛,半晌没说出什么来,过了一会儿才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得,是我自己找事,再不取笑卫兄了。只是我娶小姝儿的时候,定然比你俩更能耐。”      见他说得气势汹汹,柳穆清摇头直笑:“你还是罢了,那小县主脸皮薄,若是惹恼了,仔细不嫁给你了,到时候你就是跪着求谅解,只怕也是不成了。”      迎到了秦婉,队伍自然转回卫家。今日秦婉出嫁,太子秦桓和郡王秦仪都亲自来送嫁,这已然是公主出嫁才有的待遇,更不说她那足足两百抬的嫁妆,就够让人歆羡了。为了表示对于侄女儿的爱重,皇帝今日将御林军都打发来跟着一起送嫁,足以见得对于秦婉的爱护。      一路到了卫家,此处已然张灯结彩。卫家二夫人对于侄儿能娶到天家的郡主这点是又妒又恨,但无奈卫家如今还仰仗卫珩呢,虽然心中不平,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和血吞牙,挂着无比得体的笑容招呼着往来命妇。随着声乐渐近,迎亲队伍渐渐回来,卫老将军忙迎了出来。      自卫夫人去世之后,卫老将军身子就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但儿子能娶到心仪的女子,自然让他很是高兴,连带着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喜娘自要搀扶秦婉跨火盆,意为除去晦气,以吉祥如意的运数进来。秦婉还未出得娇子,卫珩便一步上前,钻进去将秦婉抱了出来。卫家门前立着的众人一时哗然,连喜娘都微微变了脸色,想了想,还是不说话,只跟在两人身边,引了卫珩抱着秦婉跨过火盆,也算是礼成。      将此举看在眼里,众人都是发笑,心说这位探花郎往后八成是个妻奴,连跨火盆都不忍心让和宁郡主亲自跨,来日不得宝贝到含着嘴里怕化了才怪。一直进了正堂,卫珩这才将秦婉放下来,喜娘忙不迭上前,让两人各自执了红绸一端。秦婉微微转向了卫珩,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不用想,这厮定然是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的。      方才她被抱起来的时候,恍惚又想到了前世。前世她体弱,几乎日日卧病在床,走上几步都嫌累。卫珩似乎是知道这一点,也是如今日一样,抱着她跨的火盆,那时还引得在场将士们哄堂大笑,大呼将军是个宠妻如命的人,那时她虽是臊得慌,但心中倒是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甜蜜来。      才在堂中站定,秦桓则代表帝后宣读了贺词,又取了玉佩来分别送与两人,那玉佩一看就知道定然是一对,送与两人的意思不言而喻。待到吉时,自有礼官高唱着主持婚礼,拜过天地之后,自有人送了新人去新房吃合卺酒。      才出了正堂,卫珩又要将秦婉打横抱起,被秦婉按住了手:“卫大人行行好救救命,也让我自己走一走。旁人还以为我是那样娇弱不堪的人,连走上几步也不成。”      “我怕婉婉累着。”卫珩低声道,虽然看不见她喜帕之下的容颜,但她穿着喜服的模样就让卫珩心动不已,给喜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开,自行握住秦婉的手,“叫声好听的,不然……”      他这样小孩儿性子,让秦婉好笑不已,还是柔柔的唤道:“珩哥哥,好哥哥,好夫君。”她声音柔婉,那声“夫君”听得卫珩身子都绷紧了,手上微微用力,声音也沉了许多:“好婉婉,再叫一声夫君。”      想到喜娘还在身边,秦婉忸怩不已,他掌心灼热,一时脸上滚烫,娇娇的唤道:“夫君……”即便是前世,她也很少叫他夫君,大多是直呼其名,只因这厮有时候闹起来恰似一个小孩儿。她还记得前世第一次叫他夫君之时,他半晌不曾说话,身子又藏在晦暗之中,显得阴鸷非常,秦婉误以为他不喜欢,忙要改口,就被他又抱又亲,硬是大白日被他抱上了床。若非这厮顾念她身子不好,只怕非要折腾死她。      卫珩浑身都热了起来,将她的小手死死握在手中,牵着她往喜房走去,他脚步很轻,秦婉立在他身边,清晰地听见了他呼吸粗重,微微红了脸。将秦婉牵进了喜房,屋中早就摆了不少诸如白玉送子观音一类的塑像,龙凤金烛早就点了起来,床上铺满了桂圆、莲子,意为早生贵子。卫珩麻利的将桂圆、莲子扫开,露出一片空处来让秦婉坐下,喜娘这才笑道:“请卫大人揭开喜帕,瞧一瞧新婚妻子。”      卫珩坐在秦婉身边,闻言,轻轻的将她的喜帕揭开。她戴着凤冠,眉目如画,眉心画着一朵梅花,双颊好似涂了胭脂一样,丰润的双唇涂了一些唇脂,清丽的容色显得颇有几分逼人的美艳。卫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中已然透露出惊艳来:“婉婉好美……”      秦婉也在看他,前世他是见过卫珩穿喜服的样子的,他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火红的喜服显得身材愈发颀硕,英俊的面容还有些许前世不曾有的稚气,唇角抿出一个笑容来,一双桃花眼中全是惊艳和温柔,让秦婉十分受用。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气氛一时暧昧起来,喜娘自行捧了两杯酒来:“请卫大人和郡主共饮合卺酒。”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取了一杯,自行吃了半杯后,又交换了酒杯,将剩下的酒吃尽后,这才将酒杯一正一反放置在喜娘捧着的托盘上,意为阴阳合顺之意。      见两人礼成,喜娘微笑道:“还请郡主等候,卫大人请至正堂待客。”说罢,领着屋中伺候的人先行在外面等候。门一关上,卫珩便抱着秦婉躺在床上,大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乖婉婉,再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秦婉酒量本就浅,现下已然上了脸,脸泛春/情的笑道:“好夫君,珩哥哥……”还未说完,就被卫珩吻住,他今日格外用力,将秦婉吻得哼哼不止,好一会子,才气喘吁吁的放开她:“真想不管外面的人了。”      她的唇都被吻肿了,秦婉点他脑门:“你若是不出去,仔细旁人诟病你,你我谁愿意得一个急色荒唐的名头来?”      卫珩愣了片刻,搂着她腰儿贴在自己身上,柔声哄骗说:“这话……原来不止我一人急色。婉婉也想要我?”      “胡说!不过是顺着你说罢了。”秦婉胀红了脸儿,前世她和卫珩在大婚当日什么也没做,现下想想,她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被卫珩一哄,脸儿也烫起来,惹得卫珩大笑不止:“小丫头,原来也不是个正经人儿。”他一面说,一面起身,解了秦婉的凤冠,她长发顿时披散下来,看得卫珩直了眼,又压着亲了好久,这才肯起身出去:“我去让小厨房送些吃食进来。”      早就被他吻软了身子,秦婉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低声道:“不要吃醉了,不然自己个儿书房睡去。”卫珩笑盈盈的捏她的脸儿:“他们想要灌醉我,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说到这里,赶紧出去了,堂中不少人在等他出来劝酒。往日闹得最厉害的夏竟成答应过秦姝不再吃酒,也就格外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世家子一个个凑上去灌卫珩酒,笑得格外贼:“就这些文弱小子,可真是不知死活,谁若能灌醉卫兄,我把我一年的俸禄都给他。我敢打赌,一会子这些人就得全趴下,而卫兄至多红脸。”      柳穆清似听非听,只是笑着在人群中找自家娇妻,而宋夷光这位柳少夫人早就跑到喜房里去陪秦婉去了。自申时起到现在,秦婉连口水也没喝,然而身子又金贵,早就饿了,此时正吃米粥,见宋夷光过来,也是含笑,问她吃不吃一碗。      宋夷光反倒是挤眉弄眼的坐在她身边,贼兮兮的问她:“阿婉,你害怕么?”      不知她什么意思:“什么?”      “你一点都不害怕?出阁前教养嬷嬷可是要教导这些的……”她故作忸怩的扭了扭身子,“圆房的时候,可是会疼的。”      不想她原来是说这个,秦婉顿时尴尬,迎上宋夷光故意为之的暧昧笑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宋夷光一脸过来人的神情,拍了拍她:“阿婉也是马上要做媳妇的人了,也要有一些心理准备才是。我实则是不放心你,卫珩和我家木头一样,身边干净得连个女人都没有,怕也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他那样疼你,你可得让他温柔一些,不然会很疼的。”      秦婉抿紧了唇,半晌不语,紫苏和杜若更是还没出阁的大姑娘,知道安定郡主是刻意来臊自家郡主的,但还是尴尬得要命。好一会儿,秦婉才支支吾吾的回答:“知道了……”      前世她和卫珩圆房的时候,都是她身子稍微有一些起色之后。卫珩虽然是个武将,但在那档子事上倒也温柔,从不会不为她身子考虑。      正满脑子想入非非,宋夷光又拍了她一下,脸上笑容愈发贼兮兮了:“你知道什么呀,可要记着,一会子要与卫珩沟通,你素来娇滴滴的,可经不起折腾。”      咬了咬下唇,顿时觉得好友自打成亲之后,似乎是越来越奔放了。秦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宋夷光这才笑得满意:“阿婉,你和卫珩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要赶紧生个宝宝呀。要不要咱们先结个儿女亲家,来日等小家伙们长大了,也好亲上加亲啊。”      秦婉皱着脸儿看她肚子,连望了几眼,宋夷光才红了脸:“你瞧什么呀,还没有呢,我就是想着,咱们先说定了,我也得给我未来的儿子找好媳妇呀。”      “就你儿子最好,我们家的闺女就要给你家小子。”秦婉笑着啐她,“保不齐我家女孩儿不喜欢你家小子呢。”      “那可不一定。”宋夷光得意的挺了挺鼻子,“我和我家木头的儿子,肯定是最好的。”      两人一时斗起嘴来,堂中也酒香四溢,一直到了二更天时分,卫珩才回来,带了一身的酒气。他神智倒还十分清明,宋夷光知趣的走了,一回到堂中,见好几个世家子横七竖八的趴在桌上,早就醉得不省人事,顿时笑得肚子疼:“没个三板斧,还敢去人前卖乖。你们喝得过卫珩么?”      柳穆清自行上前来搂了她,他也有些醉了,不顾还当着众人就要亲她,被宋夷光没好气的推开,还是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笑盈盈的附在她耳边笑道:“夷光,咱们生个孩子吧?”      卫珩一身酒意的回来,在净房冲洗了,这才回到房中,见秦婉已然裹在了薄被里,一时好笑,将她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小丫头,这是要变蚕蛹了不成?”他只穿了一件浴袍,没擦干净的水滴顺着结实的胸膛滴下来,看得秦婉微微红了脸,背过身去拱了拱:“谁说我要变蚕蛹,我分明是要变蝴蝶了。”      尚未说完,背上就贴上了他的胸膛:“婉婉,转过来,看着我。”他声音低沉,颇有些蛊惑人心的意思,秦婉胀红了脸,还是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他,娇娇的唤他:“卫珩……”      “叫夫君。”卫珩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他一面吻,一面将她的小衣解开,“婉婉看着我,看着我是怎么要你的……”见她忸怩得身子都透着粉红色,卫珩眼中净是笑意,大手将她的耳发掖在耳后,“乖婉婉,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秦婉“嗯”了一声,想到前世不得不面临死别,微微怔忡,环抱着他的肩:“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龙凤金烛忽的爆开了一朵烛花,“啪”的一声,屋中春光旖旎、红被翻浪,夜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羞羞哦~捂脸~ 欢欢这条单身狗,写大婚永远十分蹩脚。 开车这东西吧……等欢欢忙过了,再在微博开~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求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09 1 0 110 新妇   过了端午之后, 天气渐渐变热。天刚蒙蒙亮, 树上的蝉便不厌其烦的叫了起来, 听来十分聒噪, 早起的下人们纷纷拿了粘杆将蝉粘下来,晨光熹微,空气中几分盛夏独有的晴暖让屋中也热了一些。      床上薄被下的娇小身子拱了拱,嫌窗外投进的些许阳光刺眼,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身边的男子轻手轻脚的将她搂在怀里,她嘤咛一声, 旋即将脸儿埋入了他怀里, 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香梦沉酣。      望着她如同孩子一样的睡颜, 卫珩扬起一个笑容来,轻轻的吻她眉心那道浅浅的伤疤。对他打扰自己睡觉的举动十分不满,秦婉哼了哼, 当即要转过身子去, 惹得卫珩轻笑,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哄道:“好婉婉, 我错了, 你好好儿睡觉就是了,我再不扰你。”      梦里的秦婉似是听到了这话, 渐渐安分了起来。      两人昨日大婚,卫珩尝到了肉滋味, 也明白“食髓知味”为何意了,纵然刻意放轻了力道,但秦婉才刚经历人事,哪里经得起,足足丢了三次,最后泪眼婆娑,哭得别提多委屈了,小模样让卫珩心疼不已。他丢了一次后,秦婉累得当即就睡了过去,虽未曾尽兴,但为了秦婉的身子,他还是忍住了,打了热水给她擦拭了身子,这才搂着她睡去。      他素来浅眠,很快就醒了过来,见秦婉睡得香甜,一时心中温软。昨日到底是将她累狠了,这才睡成了小猪的模样,卫珩默默的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傻婉婉,为夫好喜欢你。”      待秦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身边早就空无一人,只余薄被余温,她还有些迷糊,恍惚间以为是前世,当即翻身坐起:“卫珩——”      昨夜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体温,可是到底不过是一场梦?      她忽的惊呼,卫珩飞一样从屏风后冲过来,见她脸儿都唬白了的样子,忙将她抱在怀里:“婉婉,是不是做噩梦了?是我不好,我应该陪着你的,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她身子微微颤抖,就这样缩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卫珩抱着她安抚了一阵,这才笑道:“傻丫头以为我不见了?”      见他只着了一件寝衣,显然是刚起身不久,而自己偏巧这个时候醒来,找不到他,一时慌了手脚……秦婉微微红了脸,乖顺的偎在他怀里,嘴硬说:“才没有,不过是想着,你若是大婚次日就不见了踪影,世人定然要说我狐媚,专门找男子下手的。”她还以为是在前世,她小产之后,每一日都盼着卫珩回来,每一夜都会做同样的梦,梦到卫珩回来了,可是再醒来,也只是一场梦罢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卫珩笑盈盈的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莫说与你大婚第二日就不见了踪影,我就是死在婉婉手下也是甘愿的。”又起身在衣柜里拿了一件女人的亵衣,胀红着脸回来,那模样,看得秦婉好笑不已,搂着他的脖子问道:“夫君要亲自伺候我?”      卫珩脸上更红,他自幼丧母,在秦婉之前又从未有过别的女人,对于女孩儿的贴身之物本就是一窍不通,那件小巧的亵衣险些被他揉碎,最后还是秦婉自行穿上,他在一旁神色十分懊恼。      换了一件百蝶穿花曳地长裙,秦婉坐在妆镜前,笑道:“你真坏,都快要巳时了也不叫我一声,给父亲知道了,岂不以为我没了礼数?”又见他脸色有些哀怨,定然还拧巴着方才亵衣的事呢,秦婉当即示意紫苏等人出去,起身搂着卫珩的脖子:“珩哥哥给婉婉画眉好不好?”      “好。”卫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必然犯在了秦婉手上,纵有千种由头,都抵不过她一句软话。当即取了黛,托了她的下巴,慢慢的给她描眉。她眉毛不深,但眉型很好,加之两人离得近,卫珩渐渐就想入非非起来,心不在焉的望着她:“珩哥哥给婉婉画眉,婉婉是不是要给珩哥哥一些酬劳?”      “好呀。”秦婉含笑旋即捧着他的脸吻上去,亲亲热热的吻了一阵子,这才分开,两人唇舌间还牵出一丝暧昧的银丝来,“珩哥哥喜欢这个酬劳吗?”      秦婉素来不是个主动的人,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多是卫珩主导,鲜少有她主动的。卫珩一时浑身舒爽:“婉婉再赏珩哥哥一个吻可好?”      见他不再纠结方才的事,秦婉笑着摇头,坐到桌前吃饭,卫珩惋惜不已,寻思着下次定然要让小妮子主动吻自己。两人吃了饭,这才相携往卫老将军的院子去了。      昨夜两人皆是第一次,难免不知轻重了些,秦婉行走间还有些别扭,卫珩耐心的陪在身边,浑然蜜里调油的样子。      秦婉是郡主之尊,嫁给卫珩的的确确是下嫁,昨夜卫家如此热闹,虽有卫珩之故,但更多是因为秦婉是郡主,这才能引来那样多祝贺的人。卫家上下也深明此点,远远见秦婉和卫珩过来,卫老将军院子里的人早就列队向两人行礼,那谨小慎微的模样,看得秦婉止不住的发笑:“他们是不是以为,你娶了一个刁钻的郡主,是要迎进一个祖宗的?”      卫珩只笑:“待时日久了,卫家上下就都会知道,婉婉是这世上最好的妻子。”      卫老将军早已起身,见两人相携而来,也是笑起来:“可曾用过早饭?”      “用过了。”秦婉应得乖巧,前世她嫁给卫珩的时候,卫老将军早已去世,是以她并未和公爹相处过,现在见卫老将军慈眉善目,也是松了口气。      她虽是乖,且细细打扮过,但眼底明显有乌青,想也知道是昨儿个自家臭小子将小姑娘折腾狠了。这娇滴滴的小模样,还是要好生呵护的好,寻思着什么时候好好跟儿子上上课的卫老将军一语不发,只是望着两人。      下人们都极是有眼力劲儿的,早就抱了软垫来。新婚第一日,新妇是要向公爹婆婆敬茶问安的。两人齐齐跪在软垫上,端了热茶奉给卫老将军,秦婉笑盈盈的:“爹爹,请用茶。”      她本就是个容色倾城的小美人,又乖,这声“爹爹”出来,卫老将军心都快化了,想到年轻时曾见过雍王妃,也是如此温婉的模样,一时动容:“好孩子……”      卫珩抿出笑容来,握紧了秦婉的手。敬茶之后,卫老将军给了红包,又笑着给两人看座,见秦婉小鸟依人的坐在卫珩身边,一时笑道:“既是成婚了,只当是在娘家一般就好,不必刻意守着什么礼数。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知道。”      如今卫家三房人尽数挤在一家里,三房也就罢了,不出彩也从不惹事,但是二房,花花肠子之多,他又不是今日才知道。倘若是敢给秦婉挑出事来……      “知道了。”秦婉应得很快,见卫老将军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是一笑:“爹爹不嫌婉儿多事就好。”      “无碍,我知道你很有自己的主意,不必顾念许多。卫家虽不济,但也没有轻易委屈自家媳妇的说法。”卫老将军笑道,虽不知秦婉要做什么,但他是信得过秦婉的,更信得过自家儿子。      坐在一起说了不多时的话,卫老将军也就要两人去正堂见见卫家的其他人了。卫珩笑盈盈的牵着她:“这声爹爹,唤得这样顺口,仔细岳父大人吃味。”      “父王才不会吃味呢。”秦婉笑道,将脑袋靠上他的手臂,“咱们这家里,也该整治整治了,不然忒不像样了。”      从前世开始,这卫家的一应事物就都是卫二夫人管着,长房才是卫家的主子,她代管,渐渐也就管出了优越感来,还想处处辖制着卫珩这个长子嫡孙,秦婉眼能让她好过?      两人不急不缓的往堂中去了,卫二老爷和卫三老爷早就领了自家人在堂中等候,见两人一来,齐齐向秦婉问安道:“郡主金安。”二房自不必说,卫二夫人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只有卫琰和卫苑雅两个孩子,还都是她所出;而三房人数更少,唯有一个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卫舜华,正探头探脑的看着秦婉这个嫂子,目光相接之时,脸儿又红了,赶紧低下头去。      前世卫家二房对秦婉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卫苑雅更是直接挑明说秦婉配不上卫珩,惹得卫珩勃然大怒,当即将其夫婿拎出来暴打了一顿,而只有卫舜华替秦婉争辩了几句,最后被卫苑雅一张利嘴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还是怯生生的说:“大嫂有大嫂的好,大哥喜欢不就好了……”      前世和卫家接触并不多,但对于卫舜华这个小姑子,秦婉的好感是远大于对卫苑雅的,当即将她引来身边:“我看着你很是面善,是二妹妹吧?闺名唤作舜华,是不是?”      知道这个大嫂出身贵胄,是雍王爷的掌上明珠,加上皇帝和太后都是心疼,就是寻常皇女都要避她锋芒。卫舜华出生时,卫家早已落败,小姑娘给养得怯生生的,被秦婉引在身边,也有些局促,点了点头。卫三夫人生怕她唐突了秦婉,忙笑道:“舜华性子害羞,心里是敬着郡主的,只是说不出口罢了……”      “我瞧着舜华很好,婶子养了这样乖巧的小妹妹,我喜欢还来不及呢。”秦婉笑盈盈的回了卫三夫人一句,看着卫家人皆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也是叹惋。权力真的是个好东西,前世她被褫夺了郡主封号,三房如常待她,不热络也不疏远,这也就罢了,但二房是真真切切的对她不好,现在看着这些人赔着小心的样子,秦婉忽的就生出了几分报复的快感来。      卫琰跟在卫二老爷身后,就这样看着秦婉,她五官长开了不少,比起第一次见的时候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美感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立在卫珩身边那小鸟依人的样子,让卫琰看了心中妒忌得要命,他惯好美人,现在看了秦婉,心中自然憋了一口邪火——他自认不比卫珩,也就是不如他命好,若是没有卫夫人那一层关系在,指不定现在谁才是秦婉的夫婿呢。      觉察到儿子看向秦婉的目光都要喷出火来,卫二夫人不动声色的踹了他一脚,这才将卫琰的思绪踹回来。秦婉是君,自然坐在主位,卫珩也陪着她坐,粗粝的手指还轻轻摩挲她的小手,惹得秦婉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卫家人坐在下面,颇有些噤若寒蝉的样子,唯独卫苑雅投向秦婉和卫珩的目光很是阴毒,让秦婉略一怔,旋即笑了笑。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目光,前世卫苑雅看向她的目光,也不比现在好多少。见卫珩蹙了蹙眉,秦婉笑着按住他的手,说:“既然我嫁了来,往后也就是卫家的人了,只是有些话,咱们还是先行说好,免得来日生出祸端来。”她说到这里,迎上卫苑雅的阴毒目光,笑得无比温和:“首先,就请二婶子,将掌家的权力交还于我吧。”      这话一出,满室静默,自打卫夫人去世后,一直都是卫二夫人掌家,就算后来卫家落败了,也一直是她掌家,从未变过,现在秦婉甫一嫁来,就要夺了她掌家之权,让众人始料未及。      卫二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笑道:“郡主才嫁来,对于府上的事怕也不甚了解,况且和珩哥儿新婚燕尔,若是如此操劳,只怕……”她当然不愿意将权交出去,这样多年一直将掌家大权死死拽在手上,现下秦婉想让她吐出来,是万万不能的!      “我与夫君新婚燕尔,与婶子不肯交还掌家大权有何联系?”秦婉佯作听不懂,转头看着卫珩,笑盈盈的撒娇道,“还是二婶子疼你,怕我为了掌理家事顾不上你了。”      卫珩心中一热,顺口接话道:“在夏姑娘进门之前,偌大的雍王府都是你在掌理,卫家不比雍王府家大业大,用不了婉婉多少精力。”      两人一唱一和,让卫二夫人仿佛吃了虫子一样,脸色愈发的难看,卫二老爷本想替妻子剖白一二,但迎上秦婉含笑的目光,忽的觉得背后一凉,还是不说话了——为了区区一个掌家权,若是将秦婉得罪了,那可就意味着要得罪皇帝和雍王,他犯不着、犯不着啊。      秦婉笑道:“况且这掌家的权利,本就是长房的事儿,母亲病逝之后,二婶子只是代为掌管,莫非这代为久了,也就想要据为己有,不肯归还给长房了?”      一句话说出了卫二夫人的心声,吓得她脸都白了,忙说:“瞧郡主说的,哪里有这样的念头?不过是我担心着郡主和珩哥儿罢了,既然郡主能够掌事,那自然以郡主为尊。”      “以我为尊?”秦婉笑道,“好呀,婶子以我为尊自然是最好的,既然是以我为尊,往后我说话,可不许反驳呀。我虽年轻,但往日在家,皇伯父和父王颇有些溺爱,行事是说一不二的。”      卫珩坐在一旁,忍笑忍得腹痛,秦婉是个温婉性子,行事也素来留有转圜的余地,现下说这话,明摆着是在给卫家二房下马威。他对于二房素来没有好感,只存着心思不能让婉婉被他们欺负,但现下来看,婉婉不欺负他们已然是难得了,遑论被他们欺负。      卫二夫人脸色就更是难看了,憋得脸色铁青,但也不敢造次。秦婉十分满意的看着她如此,笑得好像一个孩子般天真,又让紫苏和杜若捧了几个锦盒来:“我是新媳妇,自然不能亏了礼数,昨儿就准备了不少礼物,还请诸位笑纳。”说到这里,示意紫苏分发给众人,又独独招了卫舜华来跟前,从手腕上退了一个虾须镯给她戴上,“我最喜欢你,且拿着,往后嫂子有了好东西,定然给你留一份。”      卫舜华有些忸怩,转头望了一眼母亲,还是收下了,脆生生的谢了秦婉,卫三老爷行事谨慎,素来不与二房争锋,是以时常被二房压在下面,纵然憋气,但架不住卫二夫人掌家,连苦也没处说,现在见女儿这样得眼,忽的生出了扬眉吐气的感觉来。二房众人则看着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好东西独独只给卫舜华,全然忽略了二房的卫苑雅,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卫苑雅看着秦婉的目光很是阴毒,况且她本就不是个忍得住的人,当即望向了秦婉,朗声说:“嫂子这下马威来得真好,张口就要夺了我娘掌家的权力。”      “苑雅!”卫二夫人脸都白了,转头骂了一声,卫珩蹙着眉头,险些要暴起,秦婉笑道:“卫珩,大妹妹还小,咱们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      卫珩抿紧了唇,还是温顺了下来。秦婉慢慢站起身:“这话奇怪,我若是没有记错,唯有长房才有继承权吧?既然如此,掌家的权力本就是长房的,二房不过是代管,要回自己的东西,又何来夺的说法?”她看了一圈众人,笑道,“二婶子知道我是谁么?”      不知她这话什么意思,卫二夫人愣了愣,艰难的张口:“郡主是珩哥儿的媳妇……”      “是,我是卫珩的妻子。”秦婉笑道,“只是二婶子方才也先称我为郡主,而非珩哥儿媳妇。”她说到这里,笑看着卫苑雅,“我是天家份例视为亲王的郡主,雍王爷的掌上明珠,更是皇伯父疼爱侄女儿,别说我夺了你娘的掌家之权,就是将你二房撵出卫家去,也没人敢说我不对。”她说到这里,把玩着腕上镯子,笑得愈发美艳,“大妹妹若真的不服,去皇伯父和父王跟前告我呀,说我德行有亏,不事舅姑,如何?”      卫苑雅柳眉倒竖:“你——”      “叉下去!”秦婉朗声笑道,“好好在房中反省,是这样与嫂子说话的吗?若是反省不出,就每日抄了女诫和女论语给二婶子看,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卫二夫人神色苍白,张口要求情,秦婉笑道:“婶子忘了,我方才才说过,我向来行事说一不二。”      卫二夫人顿时蔫了,只默默垂泪,也不敢再求情,心中恨不能将秦婉千刀万剐,只能看着女儿被拖出去。卫珩抿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真是个顽皮的小妮子。”      秦婉鼓了鼓腮帮子,模样可爱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其实你们懂得~ 我们婉婉不是好欺负的姑娘~ 回门   从堂中出来, 卫珩牵着秦婉的手, 见她盈盈含笑, 一时觉得心里痒痒, 不由分说就将她横抱起来,卫琰等人正从堂中出来,见两人已然抱在了一起,一时都错开目光不去看。卫琰倒是深深地看了一眼两人,见秦婉偎在他怀里,脸儿胀红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 心中更是又妒又恨, 恨不能干掉卫珩,而后自己就能独吞这个嫂子了。      感觉到有人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秦婉锤了卫珩一把:“别闹,还有人看着呢。”      “我抱自己的妻子,看就看了, 难道敢说我什么?”卫珩故意将她往上举了举, 在她脸上一吻,“我的小婉婉,真是个小美人儿。”      秦婉撇了撇嘴, 乖顺的搂住他的脖子, 低声道:“夫君你真坏。”      她软糯的声音勾得卫珩浮出笑容来:“婉婉明明是喜欢我坏的。”又将她抱着往回走,沿途不少下人见了, 皆是避开不看,由得两人一路回到屋中。秦婉落地后, 便让人去将烹茶的东西奉上来,自己则坐在卫珩身边,笑道:“我今日本就是为了让二房下不来台,省得闹出些事来。”      前世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还记在脑中,秦婉当然不会忘记,更何况,卫琰这辈子又对她动了花花肠子,即便不为了前世,光是这一点,秦婉也要狠狠地打二房的脸。      “不必过多的顾念他们,素来顺风顺水惯了,真以为我应该由着他们的性子。”自小及大,卫珩怎会不明白二房之人是什么德行,今日卫苑雅竟然敢和秦婉顶嘴,当即让卫珩大怒,若非秦婉拦他,他定要让卫苑雅知道厉害——因二房掌着府上的事,是以卫苑雅一直觉得自己好似高人一等一般,在外面不必说,她不敢招惹人,素来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但在家中,可是飞扬跋扈的人。往日卫珩无意与她争执,又是男女有别,不肯发威动怒,但若是她惹到了秦婉头上,卫珩可不会再容她。      “我瞧着舜华很好。”秦婉笑道,对于不争不抢的小姑娘,她一直很喜欢,“是个乖巧性子,又不像二房那位想着处处拔尖。”      “二妹妹虽是三房庶出,但在我看来,比二房嫡出的卫苑雅强了不知多少倍。”卫珩说到这里,忽的含糊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醺,也不敢去看秦婉。不知他怎么了,秦婉总觉得心中隐隐有几分怕人的念头,忙支起身子:“你是怎了?”      卫珩抿着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奈何秦婉在他身边扭来扭去,他很快就败下阵来,顺势将秦婉抱入怀中,低声呢喃道:“坏婉婉,都是你招得我,让我在二妹妹跟前丢了大脸。”见她不明所以,这才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往日与我说,你小日子……”      那日里卫珩在雍王府想要抱秦婉,却被她告知小日子不让抱。卫珩自幼丧母,身边又没有侍妾,自然不懂何为小日子,自己想了好久没明白,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了相对亲近的堂妹卫舜华,卫舜华给自家大哥惊得不知说甚才好,好半晌后,才憋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向他解释了小日子。卫珩脸皮也薄,一时臊得面红耳赤,好些日子不敢与卫舜华说话。      听了这事儿来龙去脉,秦婉抿唇笑:“你真傻。”见他脸色越来越红,当即笑道:“女人家和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多着呢,往后你才知道。”      说到这里,秦婉亲热的往他怀里一钻,脸儿蹭着他的胸膛。她抱着又香又软,清甜的馨香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卫珩血气方刚,很快就起了反应。秦婉也感觉到小腹被硬硬的东西抵住,一时胀红了脸,他大手在自己腰间摩挲,但飞快的就撤了回去,更换了个姿势抱她:“婉婉乖,别动,让我抱抱就好。”      若依了他本心,昨儿个本就没有尽兴,他现在就想和婉婉共赴云雨。但转念一想,婉婉昨夜才破了身子,当时那一瞬间白了脸的样子让卫珩至今想来都心疼不已,自然怜惜她身子,下定决心要让她休息几日,自然不肯轻易跟她亲热。      两人抱了一会儿,紫苏和杜若分别取了一些烹茶的工具进来,见两人如此亲昵,也只当做没有看见,放了东西后,自行出去了。秦婉坐下给卫珩烹茶,她动作十分优雅,看得卫珩笑意满满,也起身和她相对而坐:“婉婉那年亲自为我烹茶,让我如今想来都十分动容。”      那时卫家不被待见,他想去给柳姨上一炷香都是抱着侥幸的心态去的。而也就是那时,他第一次见到秦婉,也第一次知道被关心、被尊重是什么滋味。他那时想也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会中探花,会娶到秦婉。      秦婉眉目含情,望了他一眼,旋即捧了一杯给他:“那卫公子再尝尝这杯?”      听得旧时称谓,卫珩顿时含笑,接了茶杯在手,柔声低语:“多谢郡主。”      两人颇有默契的说完这话,相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卫珩顺势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混合着茶香:“那郡主愿不愿意嫁给卫某,做卫某的妻子?”      “若是卫公子有诚意的话,本郡主下嫁又有何妨?”秦婉仰着脸儿,轻轻咬着他的喉结,“若是卫公子往后疼我宠我,且许我养面首……”      卫珩神色忽的一变,当即将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的骂道:“死丫头,还惦记着养面首呢?”      “我还惦记着翻牌子呢。”秦婉笑道,见卫珩要恼,顿时又笑,“我记着呢,所有牌子上,只能写你一人的名字。”      卫珩这才转怒为喜,俯身慢慢的吻她,嘴里嘟囔道:“婉婉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别人看看都不可以……”      秦婉忽的一笑。      *      大熙有风俗,女子嫁人之后第三日,需由夫婿陪着回娘家,称之为“回门”。      自鸣钟刚响了七声,秦婉就起身了,卫珩坐在她身后,看着她梳妆,眼底净是笑意。待她梳完妆,紫苏也领了下人来布菜,草草吃了早饭,两人也就要出门了。      如今盛夏,太阳也出来得早,大早上就透着几分炎热。秦婉伸手挽着卫珩的手臂,纵然一语不发,但两人目光相接之时,眼中全是甜蜜和依赖。卫珩嘴角一扬,旋即将她抱起,秦婉笑道:“快将我放下,一次两次叫做闺房之乐,多了可就是我娇气了。”      “我乐意疼你,让你一辈子娇气下去。”卫珩笑着咬她的小鼻子,“若哪一日我抱不动婉婉了,婉婉可不要嫌弃我。”      前世他也说过这样的话,秦婉眼中一热,贴上他的脸,低声道:“呆子,你是我夫君,你若抱不动我了,我必然也是垂垂老矣,还能嫌弃你?”      两人才过了二门,就见卫琰迎面而来。两人如此亲昵,让卫琰眼中闪过一丝不忿,但他到底比妹妹卫苑雅聪明,当即退到一边,向两人行了一礼:“大哥,大嫂。”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在秦婉身上一转,愈发的眼热起来。秦婉模样像母亲雍王妃,五官未曾完全长开,但已然能看出是个容色倾城的,又因出身贵胄,比雍王妃多了几分傲气。男人到底有劣根性,征服傲气的美人,是不少自命不凡的男人的共同想法。何况秦婉在卫珩怀里那双颊带红的模样,着实让他心里痒痒。      更为要紧的,若非有秦婉,卫珩现在能有这样的境遇?莫忘了,连他拜入郑太傅门下,都是因为有秦婉的引荐,如此才能实现的。      越想越觉得卫珩运气太好,卫琰心里生气,更不说他本就是个自命风流的色中饿鬼,一时目光胶着。卫珩眯着眼,浑身顿时流露出肃杀之意来,唬得卫琰一退:“你若是无事,趁早离开。”      卫琰满心气苦,又深深的望了一眼秦婉,见她看也不看自己,更是气愤,只能悻悻走开。卫珩抱着秦婉上了马车,才一坐定,他就将她压在软榻上,轻轻的吻她,秦婉娇笑连连:“卫公子这是又吃醋了?”      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卫珩脸上一红,旋即委屈:“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神情。”婉婉是他一个人的,别人少来觊觎。      秦婉笑得眼睛一弯,旋即搂着他的脖子:“这世上男人加起来也不及你好,婉婉是珩哥哥一个人的。”      这话素来是他叫嚣时候才会说的,甫一听到秦婉说出,他一怔,热切的吻她。两人亲亲热热的吻了一会儿,外面也有人说:“已然到了雍王府。”      女儿出嫁后回门,乃是以贵客身份回来,是以雍王领着夏昭华和双生子在外等候。卫珩率先出了马车,将秦婉半托半抱下车后,这才向雍王和夏昭华行礼问安。      只是这位老泰山不知何故,脸色不大好,看着卫珩的神色也淡淡的。秦婉颇有几分纳罕,被夏昭华引去了屋中,笑道:“别理你父王,心里不快着呢,纵然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那心里可认定了自家掌上明珠给卫珩这贼小子偷去了,怎能不摆出一张臭脸?”又低头看着秦媛,“好在媛媛还小,若是与你年岁相仿,这两年嫁两个女孩儿,保管你父王要跟其中一个女婿打起来。”      听她如此打趣,秦婉也笑,转头看着雍王和卫珩在后面,卫珩也不知自己哪里开罪了老泰山,只能诺诺的跟在雍王旁边,秦羽嬉笑着要卫珩抱,都给雍王不豫的脸色吓退了。      因夏昭华怀孕,老妈妈还留在府上照看,众人说了一会子话,秦婉也就引了老妈妈到僻静处,老妈妈说道:“这些日子还不曾有消息,只怕对方的确设了防,一时半会儿怕也突破不了。王爷下了死令,除了心腹之外,知道当日纵火一事真相的都被灌了哑药,不必担心走漏风声,如今要做的,也只是等那老乡不再怀疑了。”      自家父王一向天真,如今竟然能想到灌哑药来让杜绝消息走漏,不得不说已然是难得了想了想,秦婉说道:“多派些人将那厮看好,不要让他和外界接触,若是坏了事,可就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老妈妈忙不迭颔首,主仆俩自行回去,雍王依旧摆着臭脸,看得卫珩心里直抽抽,但也不好说甚。夏昭华只是含笑,领了双生子解九连环,待秦婉转回,雍王才望着女儿,瞥了一眼卫珩:“他有没有欺负你?”      秦婉抿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夫君待婉儿很好。”      雍王“唔”了一声,又望了一眼卫珩:“他若待你不好,可不要忍着,咱们家的女孩儿,没有要受气的。”      卫珩顿时哭笑不得,好似自己在老泰山心中,就是个要欺负婉婉的人一般。秦婉倒是笑:“知道啦,婉儿不是让自己轻易受委屈的人。”      听了这话,雍王才放下心来,只是一张臭脸始终不见消散。卫珩心中郁结,一直吃了中饭,夏昭华令两人去午睡后,才很是无可奈何:“王爷这样针对卫珩,让媛媛看去了,吓到了可怎生是好?”见雍王转头看自己,忙笑着说,“媛媛年岁小,瞧了什么都会当真的。来日想着,连姐夫都给父王这样针对,自己的夫婿会不会也给这样针对,保不齐不敢嫁了。”      雍王沉吟片刻,复低声道:“只是本王瞧了卫珩便很是生气,总觉得他要欺负婉儿……”      “我不就早就与王爷说了吗?这样不放心,王爷跟着郡主去卫家住呀。”夏昭华故意损他,雍王蹙着眉头,望向她说:“昭华这样护着他?”      “是郡主的亲亲夫婿,我如何不护着?”见他似有些不满,夏昭华笑道,“王爷心里何尝不知卫珩是个好的,何必和小辈置气?况且郡主和他好,这才是称了王爷的心,难道真要两口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王爷就欢喜了?”      雍王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无端就是看女婿十分不顺眼,想着自家的姑娘,转眼就是这贼小子的了,自然铁了心要寻卫珩的不是来。但现在听了夏昭华的话,也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了,抬眼又见她抚着肚子,一时也软了下来:“勿怪婉儿与你亲,说来倒像本王才是外人。”      “男人大大咧咧,自然不比女人心细,况且男女有别,郡主有些话,也不好与王爷说呀。”说到这里,夏昭华一笑,“咱们这些做老的,要是去惹小辈不高兴,那就是自己不尊重了。”      吃了中饭之后,秦婉一路回了出嫁前的闺房,紫苏和杜若伺候她擦了身子,这才美美的躺在了床上。卫珩今日给老泰山结结实实针对了一次,正哭笑不得呢,转头见小娇妻也弃了自己要去睡觉,忙死皮赖脸的缠了上去:“婉婉不要珩哥哥了?”      秦婉嘴角扬了扬,还是不动声色的推了他一把:“待婉婉睡醒了再要珩哥哥。”又手脚并用推他,“你身上怪热的,一会子又睡出一身汗来,榻上去睡,不许来招我。”卫珩身高体阔,哪里是她推得动的,用力了好一阵子,连脸儿都弄红了,还是没有将他推动半点,秦婉一时憋气,咕噜噜的滚到墙边:“热死啦。”      “那珩哥哥帮婉婉发发汗可好?”卫珩一面笑,一面将她捞到了怀里,大手解了她的寝衣腰带,嘴里嘟囔说,“婉婉饿了我好几日……”      两人大婚那日之后,卫珩顾念她身子,一直不近她身,了不起抱一抱亲一亲。腰带给解了之后,秦婉略红了脸,按住他的手:“别呀……”她可忘不了,前世卫珩有一日没忍住,硬是跟她大白日做了那事儿,虽然紫苏杜若什么也没说,只是打了热水来,但秦婉真是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对上她乌黑的眸子,卫珩忽的笑起来,显得有些邪气,旋即将她压在身下,舌尖游走过她全身的敏感处:“乖婉婉,当真不要?”见她身子都发红了,咬着下唇不说话的样子,卫珩坏心的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这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屋中不多时就响起了羞人的声音,紫苏和杜若原本正在屋外玩笑,听得那声儿,双双红了脸。两人都是没出阁的大姑娘,相视一眼之后,双双决定去院门前守着,一面出去,一面心说,郡主和姑爷感情也忒好了些,这声儿要是给人听去了……      因是大白日,秦婉心有顾虑,没几下就丢了,卫珩则故意逗她,最后还是她哭了出来,这才被放过。卫珩心满意足,压着秦婉亲了好久,这才将她搂入怀中:“婉婉真可爱。”松松的穿了寝衣,将薄被盖在她身上,这才抱了她去相连的净房中沐浴。      秦婉早就累得连小指头都不想动,靠在卫珩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擦洗,比体温烫了些的水徐徐拨在身上,秦婉很舒服,昏昏欲睡之际,听见外面细小的哭声:“珩哥哥刚才是不是打姐姐了?”她顿时一个激灵,忙要从浴池中起身,卫珩赶紧取了巾子给她擦干水渍,换了一件常服,这才与她一起出去。      紫苏杜若一人一个抱着双生子,两个小的哭得委屈,方才他们要来找姐姐,谁知紫苏和杜若不让他们进来,两人顿时不乐意,也不听紫苏杜若的话,硬是进来,谁知道一进来,就听见姐姐小猫似的哼哼声,又含了几分啜泣,两人顿时傻了眼,认定是珩哥哥打姐姐了,被紫苏杜若抱去了偏房安慰也不信,抽抽噎噎的出来,见到姐姐就开哭。      双生子哭得别提多伤心了,秦婉横了卫珩一眼:“色胚,都是你惹出来的。”又抱了两人安慰,秦媛一面哭一面指着卫珩:“珩哥哥大骗子,明明答应过媛媛会只疼爱姐姐一个人的。”两人身高实在悬殊,她脑袋仰得高高的,一个屁墩儿坐在地上,不依不饶的撒起泼来,“大骗子……打姐姐……”      秦婉自是无奈,将两人牵到偏房坐定,也不知如何解释。双生子可是认定了自家姐夫欺负姐姐了,鼓着腮帮子,卫珩说什么都不听。最后双双扑到秦婉怀中,叫嚣道:“不要珩哥哥做姐夫了,才不要欺负姐姐的姐夫呢!”      卫珩笑得厉害,将秦婉抱在怀里:“可是姐姐喜欢珩哥哥呀。”她脸微微一红,旋即点了点头,看得双生子皱着小脸好半晌没有明白过来,最后蔫了:“那还是不换姐夫了……”两人旋即趾高气昂:“要是珩哥哥再打姐姐,就告诉父王,打死珩哥哥。”两人说着,齐齐摆出保护姐姐的姿势来,看得秦婉心中一暖。      这辈子,再也不会像前世一样了。 111 1 0 逼婚   回门之后不久, 很快就到了秋闱。因太后大寿, 皇帝特特下旨, 加设恩科, 正是从今年开始,不少落榜之人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盼着能够一朝夺魁。卫珩膝伤已愈,也在加紧练习,为明年的武科殿试打下基础来。      一进入八月,天气虽然凉了下来, 但等着秋闱放榜的学子们心里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皆是聚在京中,和彼此商量着许多往后的事宜, 总有不少人认定自己能够一举夺魁,但大多人还是含蓄,等着放榜的结果。      这日卫珩休沐, 加之本就是放榜的日子, 夏竟成似乎也精神格外好,邀了好友去望北楼一叙。一听是这厮主动邀约,秦婉笑盈盈的放了手中的折子戏, 转头对紫苏说:“你去瑞安郡王府一趟, 就说是我请小县主出去玩玩,可不要提真正做东的人。”又缩到卫珩怀里, “夏表哥知道我替他请了小姝去,指不定要怎么谢我呢。”      “你对夏兄这样上心?”卫珩面容绷得紧紧的, 似是有些不满,“也从不见婉婉对我如此上心过。”      秦婉拍了他一把,坐直了身子,捏他脸说:“还有脸说呢,你倒是想见哪个姑娘,你但凡说出来,我保证给你请来,我还主动让了这卫夫人的位置给她。”      一张脸给她捏得发红,卫珩将她搂到怀里,柔声笑道:“若真说我想见哪个姑娘……”他声音愈发温柔,低沉的声线好似醇酒一样,让秦婉身子都软了,“我倒是有一个姑娘想见……婉婉给珩哥哥生个女儿吧?”      秦婉顿时脸红,低头不说话了。他朗声大笑,将秦婉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发:“婉婉好乖。”      两人正是情浓,外面又有人通传,说是卫二夫人来了,秦婉忙整理了衣裳,转头笑着瞋了卫珩一眼,这才懒洋洋的靠着小几坐好,笑道:“什么风儿将婶子吹了来?”      自打秦婉进门之后,卫二夫人便感觉到处处被辖制的感觉了,心中再如何不忿,她也不敢和秦婉硬碰硬……她往日一直觉得,秦婉不过是个小姑娘,哄上几句,还是不手到擒来的事,但不想她竟然颇有手段和心智,将自己的掌家权给夺了,定例之外的东西一件没有,偏偏她出身贵胄,自己连给她摆出婶娘身份的立场都没有,越想越觉得憋气的卫二夫人尽量不找秦婉,但今日这事儿,不来是不行了。      是以卫二夫人露出和煦的笑容来:“我今日来,是想与郡主商议一下……如今已然是八月,眼看着就要中秋了,本是团圆的日子,可是苑雅……苑雅年岁小,那日里冲撞了郡主,现下已然是真的知错了,郡主饶她一次吧。”      卫苑雅上次冲撞了秦婉,被秦婉下令关在屋中反省,现下几月过去,秦婉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人了,见卫二夫人一脸赔小心的模样,顺口说道:“可以呀,大妹妹若是知道错了,就放出来吧。”卫二夫人立时喜不自禁,忙要谢秦婉,后者笑道,“婶子先别谢我,我有言在先,倘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可就不是禁足这样简单啦。大妹妹是婶子的女孩儿,婶子还是多多管教,免得来日出阁了,白让人笑话。”      卫二夫人脸上不自然的抽了抽,不敢跟秦婉顶嘴,只能硬着头皮称是。想到前世卫二夫人在自己跟前何等趾高气昂,现在这低伏做小的模样看来,实在是滑稽。对于二房,卫珩也素来不喜,当即起身道:“婉婉,咱们且去吧,莫让夏兄等急了。”      乖巧的应了一声,秦婉握住他的手要出去,又转头嘱咐道:“婶子可要记好了,中秋节再让大妹妹出来吧。婶子说大妹妹是知道错了,我才肯放她出来的,婶子可不要骗我呀。”      想到女儿素来的性子,卫二夫人也有几分说不出的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怎会骗郡主呢?”又起身,笑盈盈的送了两人出去后,这才咬紧了牙。      也就是这小蹄子命好,若非出身雍王府,卫家现在轮得到她指手画脚?但凡有一句不妥,径直骂上一顿,若是娘家闹腾,还能扣上一个有损妇德的名头。但秦婉出身贵胄,别说骂她了,卫二夫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开罪了秦婉,更怕开罪了她身后的雍王府和皇帝。      *      今日本就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学子皆是出来等放榜,多少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等候之时还不忘吟诗作对,好不风雅。秦婉坐在马车上,掀了车帘去看外面,见很是热闹,心中也是欢喜起来。      一直到了望北楼,两人这才从马车上下来。秦婉身子弱些,加之现在天气冷了,卫珩给她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这才引了她一起进去。望北楼是京中名流的会所,本就人多,两人进来后,自有小二进来问是谁,而后将其领到了夏竟成的包厢之中。秦婉一面进去,一面对杜若说:“你在外面等着,县主来了就引进来。”      柳穆清和宋夷光早就到了,见两人进来,宋夷光亲切的叫着“阿婉”,却不像往日一样亲亲热热的扑上来,看得秦婉有些纳罕。她招手让秦婉坐到身边来,又将柳穆清推走,两人格外亲昵的在一起说话。宋夷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瞅着她:“我可什么都知道,上次夏姐姐带着媛媛阿羽进宫去向太后娘娘请安,我可听到了,他俩说卫珩打你来着,真是卫珩打你?怕不是妖精打架吧……”      秦婉臊得赶紧去捂她嘴,宋夷光大笑不止,又往后缩了缩:“去去去,不许跟我动手,当心我跟你急。”她撅着嘴说这话,又捂着肚子向后缩,看得秦婉一愣一愣的,旋即问道:“你有身子了?”      若非如此,她实在想不到宋夷光为何会忽然转了性子。她是个爱说爱笑又喜欢玩闹的人,今日竟然不愿与秦婉玩闹,本就是奇怪,加上她捂着肚子的动作,让秦婉不得不联想到这些。      宋夷光脸儿一红:“还不是柳木头说想要个孩子了……”迎上柳穆清的目光后,她故意挺了挺肚子,“阿婉你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生儿媳妇呀?”      原本正想祝贺她,谁知听了这话,加之卫珩今日也说想要个女儿,秦婉一时红了脸:“我不急。”宋夷光忙挽住她的手:“我急,我急呀,让两个孩子青梅竹马长大,来日做夫妻,多好呀。”又朝着卫珩努努嘴,“你看,卫珩也急。”      “婉婉不急,我也不急。”卫珩笑道,自己和秦婉都还年轻,晚一些要孩子也不打紧,况且他听闻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婉婉身子还算不得顶好,再养上几年,也免得受太大的罪过。      宋夷光顿时就不开心了,她还指望卫珩和秦婉多努力呢,然后这俩看来是咬死了不肯松口,让她好不为难。正说笑着,夏竟成忽的进来,他这些日子瘦了一些,看来有些憔悴,连衣物都宽大了许多。卫珩和柳穆清相视一眼,双双起身:“你这是怎么了?”      夏竟成一手拍向一个:“你俩混蛋成了亲,可就害苦了我!”他说得可怜,双手不住拍着两人的背,卫珩武艺高强当然不会如何,但柳穆清可疼得龇牙咧嘴,忙不迭抽身离开:“夏兄,你下手忒狠了些……”夏竟成哪里理他,顺势抱住卫珩哀嚎,大手不停拍他:“卫兄,你俩好狠的心,要是等一等兄弟,兄弟现在也不用被我爹娘日□□婚了呀。”      两人都是身材高大一表人才的美男子,这样抱在一块的样子,难免让人想入非非。秦婉小眉头都拧了起来,卫珩转头一见如此,单手推开夏竟成,坐到秦婉身边拥住她:“婉婉……”      秦婉转头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咬了一口:“不许喜欢别的女人,只能喜欢我。”卫珩轻吻她发顶,秦婉愈发赌气,闷闷的说,“别的男人也不行。”      听了她这话,卫珩神色一凛,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婉婉觉得我是兔儿相公?”秦婉哼哼着不说话,脸儿蹭着他胸口,卫珩展眉一笑,低声说道:“都给婉婉这样怀疑,为夫这夫纲还振不振了,小妮子今晚可不许哭。”      给他如此一逗,秦婉浑身轻轻一颤,旋即拧他腰间软肉:“没正经。”      两人如此腻歪,看得夏竟成摇头叹息:“你们倒是双宿双栖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曾想过我还孤鬼儿一个呢。这些日子,我这日子可是……”      自打夏竟成中了武科状元之后,就有不少人想要跟他结亲,原本夏将军夫妇由了这厮的性子,但卫珩和柳穆清先后成亲之后,夫妻俩就冷静不下来了。加上夏竟成前些日子险些被瑞安郡王提剑杀了,夏将军愈发觉得应该给自家臭小子娶亲,他成家之后,这孟浪的性子兴许会改一改。      这些日子,夏夫人选了不少门当户对的适龄女孩儿的信息给他看,让夏竟成不胜其扰,连晚上睡觉都做噩梦梦见被逼着娶亲,人都憔悴了起来。这不,借着请好兄弟出来玩的机会,赶紧溜出来,免得休沐之时给两老再次逼婚。      秦婉才被卫珩逗了,此时正开心呢,笑着望向夏竟成:“夏表哥本就是个孟浪人,夏将军和夏夫人也是一片舐犊之情,夏表哥不要辜负了才是。况且表哥和夷光连宝宝都有了,夏将军怎能不急?”      夏竟成笑道:“这即便再急,也没有饥不择食的缘由。我夏竟成虽不济,但毕生喜欢了一个姑娘,自然要将她娶回家去,这样才不算是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况且我对小姝儿的心,诸位都是知道的。”      夏竟成虽是个孟浪鬼,但对秦姝着实是好,这件事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若非如此,秦婉也不会想撮合两人。      卫珩和柳穆清皆是抱着怀中温软,似听非听的“嗯”了一声,秦婉略一寻思,想着秦姝怕也要到了,就要出去,宋夷光本是不依,但秦婉笑道:“你身子重,还是坐着吧,与我四处走,像什么样子?”说罢,牵了卫珩出去,两人才一出门,就见杜若领了秦姝上楼来。后者看到秦婉,也笑了起来:“和宁姐姐……”又望着卫珩腼腆一笑,“姐夫。”      一声“姐夫”让卫珩周身舒爽,愈发觉得秦姝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儿。秦姝不知两人为何出来,忙行至两人身边,隐隐的听见其中笑道:“若我没有遇见小姝儿还则罢了,但我遇到了她,要我再娶别人可是万万不能。我就算碰得头破血流,也要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一辈子疼她。”      刚一来就听了这话,秦姝脸上顿红:“他怎么在这里?”她已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夏竟成了,转头看向秦婉,知道定然是她的意思,脸上到底挂不住:“和宁姐姐帮他欺负我。”      “疼你呢。”秦婉笑道,轻轻推了她一把,秦姝硬着头皮进去,夏竟成刚赌咒发誓一般说定要娶到她,转头就见她进来,一时笑道:“看看,连老天爷都知道我所言非虚,将小姝儿叫来了。”      宋夷光和柳穆清相视一眼,何等明白就起身出去了。卫珩笑盈盈的搂了秦婉进到隔壁包厢,听着动静,柳穆清和宋夷光四下里寻不见他们,也只好下楼去了园子。      不想卫珩这辈子竟然生出了听壁角的习惯来,秦婉正要啐他,就被他堵住了唇舌,给结结实实的一顿吻,秦婉立时老实了,卫珩笑道:“坏婉婉,分明自己也想听,非要珩哥哥揭穿你。”她委委屈屈看了卫珩一眼,不发一语,卫珩笑着亲她脸颊,“婉婉乖乖的,好不好?”      望北楼既是京中达官显贵出入之所,隔音自然不错,秦婉紧贴着墙壁,只能隐隐听见隔壁说话声,一时懊恼,卫珩笑着取了茶杯反扣在墙上,让她去听,自己则将她搂入怀中,闻着她的清甜味,唇舌轻轻吻她颈后光滑的肌肤。      隔壁的夏竟成焉知好友正在贼兮兮的听着,房中只剩了两人,秦姝方才在外面,听得那话,现在面红耳赤,又见夏竟成瘦了不少,好半晌才问:“你这些日子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吗?”      “自然是有的。”夏竟成领了秦姝坐下,麻利的取了各色点心给她吃,“小姝儿心疼我?”      秦姝嘴硬说:“我怎会心疼你这酒鬼?”      夏竟成抚掌笑道:“你们女孩儿心思倒也不难猜,若说不心疼自然就是心疼,若说不想,只怕就是想。”      他这话传到秦婉耳中,惹得秦婉连连发笑。女孩儿本就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倘使她心中有那个男子,即便赌咒发誓说再也不理他了,实则也只是想让他哄哄自己罢了。      秦婉一笑,卫珩也笑起来,扳过她脸儿亲吻,秦婉正馋着听壁角的勾当,心不在焉,卫珩自讨了没趣,将她抱在怀里,大掌慢慢摩挲她的腰儿。      那头秦姝似也被他堵了话,好半晌才开口,声音略有点气急败坏:“那我若是说心疼了呢?”      “若是说心疼了,自然就是真的心疼了。”夏竟成笑道,“我就知道小姝儿舍不得我。”      秦姝哭笑不得:“好没正经的人,连我不在都要臊我,今日若不是给我抓了个现行,来日还要被姐姐们笑话。”      夏竟成笑盈盈的凑近她,看着她乌黑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倒影来,这才低声道:“既然今日被你撞破了,那小姝儿愿意嫁给我吗?我会好好对你的,一辈子疼你呵护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了。”      隔壁的秦婉听在耳中,抿唇笑了笑,抚上卫珩在自己腰间摩挲的大手:“你们这些男人都这样霸道,一点儿不顾及女孩儿的面子。敢这样大喇喇的问出来,不就是仗着女孩子心里有你们吗?”      卫珩当日在月下,也是如此问她的,现下想来,秦婉心中都有些发热。卫珩笑道:“婉婉还闹脾气。”想到那日月下,她答应自己会等自己的样子,卫珩一笑,将她抱在怀里,“正因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才会迫不及待的问出来。婉婉不知道,再没有什么比心仪的女孩儿愿意嫁给自己来得更好了。”      秦婉笑盈盈的偎在他怀里,隔壁良久无话,不知秦姝是做出了什么回答,旋即就听夏竟成朗声笑道:“小姝儿,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待你及笄,我定会来娶你。”      听他如此雀跃,连秦婉都欢喜了起来。才这样笑过不多时,紫苏飞快的扣了扣门,从外面闪了进来:“老妈妈方才命人递来信儿,请大爷和大奶奶回王府去呢,说是出了急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这几天日万已经日得脑袋缺氧了,尽量保证质量 感觉字数刹不住了~ 争取忙空了来开车~ 112 1 0 色鬼   纵然雍王是个生性天真的主儿, 但绝不会这样紧急的就来让秦婉回去。是以秦婉难免以为出了什么事, 忙不迭的让紫苏留下向夏竟成的人解释, 自己则和卫珩一路去雍王府了。      今日天气有些凉, 老妈妈亲自在王府门前来接,见马车来了,这才抚了抚心口:“阿弥陀佛,郡主和姑爷总算是来了。”说到这里,又将秦婉引了进去,不知什么缘故, 今日看到的下人似乎都忙忙慌慌的, 原本凉爽的天气都显得燥热起来,老妈妈长长的叹了一声:“郡主也别怨王爷, 王妃今日提前发动了,说是有些胎位不正,太医虽未明说, 但境遇也是凶险。”      老妈妈说得含糊, 但秦婉立时明白了过来。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凶险事,更不说胎位不正了,一个不好, 则是母子双亡。秦婉怔了怔:“现下如何了?”      老妈妈摇头道:“现下还在接生呢。”她说到这里, 到底有些不忍。纵然夏昭华不及前头王妃娘娘,但老妈妈也不得不说, 作为继妃和继母,她已然是很好了, 将两位小主子也教导得很好。夏昭华已然现了难产之症,但凡一个不好,可就是母子双亡,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妈妈自然也心疼这位新王妃,更何况,若是这位王妃主子真的没能挺过来,往后的王妃,怕就再没有这样好了。      秦婉忙向正院去,只听院中传来压抑的呼声,雍王立在廊下,神色凄凉,秦婉一路过去之时,还有下人出来换水,端出的全是一盆盆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卫珩自幼丧母,也不曾见过女人生孩子的样子,看着下人们端出一盆盆血水,当即就被唬住了,屋中接生女官和夏昭华的痛呼声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他脑子一阵阵的发昏,看着秦婉急切的向雍王走去,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眼里一样。      女人生孩子这样凶险,他怎能让婉婉受这样的苦?!      不知卫珩在想什么,秦婉也觉得压抑,忙道:“父王,好端端的……”      “今日为父下朝,就听说昭华发动了。”雍王神色苍凉,额上青筋都鼓了出来,“好端端的,分明下月才是产期,不知何故,竟然此时临盆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苦笑道,“太医虽未明说,但那意思本王明白,是要本王做好准备罢了。”      生孩子本就凶险,前世秦婉虽然不曾生产过,但也曾做过母亲,彼时听闻柳穆清死讯,让她惊惧交加,清楚的感觉到孩子从体内消失,那种感觉,让秦婉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而夏昭华这是头胎,加上胎位不正,难产而死的几率实在太大,不怪太医对雍王说出这话来。      秦婉一时无言,雍王双眼血红,好似要痛哭了一样,只有在母妃去世之时,秦婉才见过父王露出这样的神情来。父女俩一时无话,卫珩静默的拉住了秦婉的手,柔声道:“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岳母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但他也实在冷静不下来,他对于生生死死之事并不是十分看重,但方才见了那一盆盆血水,他就会想到,婉婉生产之时也定然会如此,她身子弱,流那样多血,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      秦婉在外焦急不已,屋中叫声渐渐小了一些,沉吟了片刻,秦婉到底还是要进去,尚未推门,就见太医院正从其中出来,满脑袋冷汗:“王爷,王妃有些脱力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只怕……”      他虽然不说下去,但众人都是聪明人,哪里不知后话如何?必然是只能保住其一,甚至于,两个都保不住。雍王合眼道:“不必说了,不拘如何,必须保住王妃的性命,旁的本王都可以不管。”      得了准话,太医院正忙进去,秦婉抿紧了唇,雍王的性子她知道,他是个风流人儿,身边莺莺燕燕也从来没有少过。但多情种子往往是最无情的,更何况帝王家本就无情,若是这保大保小的问题,秦婉以为,父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住孩子。      但似乎,自家父王又让自己高看了一眼。      雍王眼睛里全是血丝,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一直没有落下来。纵然决定了保大的,但那是他的孩子,怎有不疼的?只是……想到连阿湄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雍王便是一阵心酸。他答应过昭华,会好好对她,绝不会再让她像阿湄一样。      屋外一时死寂,秦婉和卫珩十指紧扣,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秦婉很是不解,低声道:“被吓到了?”      “怎会?”卫珩摇头,默默的将秦婉的小手捏得更紧,夏昭华身子素来强健,都能闹成这样子,婉婉呢?若是有朝一日,婉婉有了身孕,生产之时只怕就比夏昭华现下凶险百倍了……满脑子想着未来的事,卫珩脸色微微发白,迎上秦婉担心的目光,还是强笑着捧她的脸:“我没事,婉婉,别担心。”      屋中夏昭华断断续续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雍王浑身一激灵,急得险些去扒门缝了,旋即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接生女官喜不自禁,笑盈盈的将孩子裹了襁褓,抱出来笑道:“恭喜王爷,是个小王子。”      孰料雍王神色狰狞,浑然不去管刚出生的儿子,咆哮道:“王妃呢!”莫说接生女官,连秦婉都给他唬了一跳,他素来是个温和性子,什么时候有这样暴怒的样子?      贴身侍女忙出来,见雍王面目狰狞的模样,磕磕巴巴说:“王妃、王妃没事……”还未说完,里面一个婆子高声叫道:“哎哟,了不得,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这话一出,雍王和秦婉双双色变。在皇室之中,双生子若为同性,必然要掐死一个以防乱了血脉,如要双双存活,只能如秦媛秦羽一样乃是龙凤双生,那样不仅不必弄死其一,更是天大的祥瑞。雍王神色实在难看,秦婉只好接了刚出生的弟弟,小家伙皱皱巴巴的,又红又黑,丑得很,但哭声很嘹亮,听得出是个健康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屋中再次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接生女官含笑抱了孩子出来:“恭喜王爷,是个小姐儿。”      担惊受怕了大半日,此时已然午时末了,雍王长长的松了口气,旋即问道:“王妃呢?”      “王妃娘娘累着了。”接生女官忙说道,方才太医院正回到屋中,告诉夏昭华,说是雍王令他们保住大的之后,她倒争了一口气,硬是咬牙将两个孩子生了下来才昏睡过去,“只是太医院正说,王妃伤了身子,往后只怕很难再有孕了……”      只怕夏昭华有性命之忧,至于是否能再生下子嗣这件事,雍王并不在乎,长叹了一声,彻底的放下心来,一面命乳母来奶两个新生的小家伙,一面命人将产房收拾出来,又打发人去宫里通禀此事。      担惊受怕了半日,秦婉也累得慌,进去看了一眼夏昭华,见她睡得沉,也就不再打扰,自己跟着卫珩回卫府去了。一路上卫珩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始终不知他怎了,秦婉扭了扭身子:“今日是怎了?被吓着了?”      “怎会?”卫珩笑了笑,低头吻她额头,“珩哥哥是男人,不会被血吓到。”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婉婉今日累了,回家后好好休息吧。”      秦婉闷闷的应了一声,回到卫府后,就美美的躺在了床上。望着她如同孩子一样的睡颜,卫珩目光深沉。他今日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女人生孩子,也从未想过,原来生下孩子是真的要拿母亲的命去赌,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若今日是婉婉呢,若太医也告诉他,说母子只能保住其一呢?      握了握拳,卫珩俯身在秦婉额上印下一枚吻来:“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      秦婉这一觉睡得很好,一直到了申时时分,这才渐渐醒来。伺候她起身之后,紫苏和杜若便布菜了:“大爷出门去了,说让大奶奶自行吃了晚饭就是,不必等他了。”      自打两人成亲,紫苏和杜若顺势也就改了称呼,纵然还有些不习惯,但每次听到她们这样叫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甜蜜。端了饭碗坐定后,秦婉顺口问道:“别是去找夏表哥吃酒去了吧?”      “夏家公子答应了县主不会再吃酒,岂会让大爷出去吃酒?”紫苏笑道,“大爷没说去了哪里,只说酉时前会回来的。”      听罢这话,秦婉点点头,奈何没有卫珩陪着,她也觉得食不甘味,吃了一会子就不吃了。又让小厨房做了些东西在火上温着,以免卫珩一会子回来没有吃的。安顿好了一切,秦婉也就自行出去了。      自打卫家获罪以来,卫家三房人就住在这三进的房子中,虽然不显逼仄,但到底不如雍王府一般广阔了。纵然花园小巧,但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若是太大,倒没了这份气度。秦婉今日吃多了些,慢慢的沿着花园的水池走,脑中想着今日才出生的两个小的。      算来,雍王府现下可有两对龙凤双生子了,天大的祥瑞都有了两个,不知多少人要歆羡雍王府的好运了。不管如何,今日秦婉是着实高看了自家父王几分,就凭他在那样的时候,都选择了保夏昭华的性命,夏昭华必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会拼了一口气,硬是将两个孩子给生了下来。      想到卫珩今日玩笑要自己给他生个女儿,秦婉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笑了笑。她前世的遗憾,不就是没能给卫珩留下一子半女吗?这辈子,她自然要给卫珩多生下几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她如此想着,脚步自然轻快了许多。不觉面前已然走出一人,言笑晏晏的俊朗样子,颇有些勾人:“大嫂怎的一人在花园里散步,大哥不在吗?”      秦婉这才回神,抬眼望去,正是卫琰。卫家的男人都生得很好,卫琰纵然不及卫珩,但这含笑的模样,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可惜他虽生得好,但却是个视色如命的色中饿鬼。前世就顶着卫珩的风头,想要对秦婉如何,最后被一顿暴打。而这辈子,上次在碧波池,就被秦婉命人连抽几个耳巴子,还被卫珩打了一顿,依旧不长记性。      “小叔有事?”秦婉沉吟片刻,淡淡问道,“若没事,趁早回去吧,如今天色晚了,你我男女有别,尊卑有别。”      “我只是见大嫂独自一人,想与大嫂说说话罢了。”卫琰低声道,如今夕阳渐渐沉下去,余晖洒在池水上,一池碎金。而秦婉的脸被夕阳映得有些发红,妩媚得很,看得卫琰咽了一口吐沫。他惯好美人,第一次见到秦婉的时候,就觉得这小美人真美,纵然后来被卫珩截了胡,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卫珩差。秦婉如今长大了,容色更美,况且卫珩今日分明休沐,却将娇妻一人留在府上,自己不见了踪影,分明就是暴殄天物!他说完这话,见秦婉没有立即反驳,又刻意放柔了声音:“大嫂这样貌美,若我是大哥,真恨不能日日跟大嫂在一起,最好一刻也不要分离。”      早知道卫琰的花花肠子,秦婉懒怠理他:“可惜小叔不是卫珩。”自己转身欲走,见她如此冷傲,卫琰只当她是姑娘家羞怯,一时觉得心中更暖,低声道:“大嫂不是这样想的么?大哥再有能耐,若是冷落了娇妻,未免也是不好。何况大嫂本是贵胄出身,素来给人捧在手心,现下大哥却无暇顾及于你……我也是心疼大嫂啊,大哥今日出去,大嫂可知去了哪里?”      他故意不说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引秦婉向自己发问。秦婉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加之和卫珩蜜里调油,正是难舍难分之际,卫琰笃定她被一人丢下,心中是愤懑的,这才敢主动问出来。      他这点心思,秦婉早就明白了,理也不理,径直就要回去。见她不为所动,卫琰不免气苦,又生怕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卫珩看得紧,再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了,忙低声道:“哪怕大哥去了青楼,大嫂也不愿过问?”      园子里一时静默,秦婉咬了咬牙,转身正待让紫苏给这信口开河的混账几巴掌。但她转身回来,让卫琰十分惊喜,笑道:“大哥今日将大嫂舍下,连我都是心疼的……”      “你说谁去了青楼?”夕阳之下,园子里的游廊投下一片阴影来,而卫珩不知何时站在阴影之中,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无端让人觉得他脸上透着寒意,就这样看着卫琰,语气不善至极。      本就是想要拦住秦婉而信口胡说的话,不想还给卫珩听去了,卫琰现下额上冷汗都要出来了。他不敢和卫珩硬碰硬,但又对秦婉垂涎三尺,今日卫珩不在,他本想着兴许能将秦婉哄得开心了,他就能一亲芳泽。谁知刚胡说完,卫珩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将卫琰吓得要命,还是强自镇定的叫了一声:“大哥几时回来的?”      今日本是有事,否则卫珩怎会舍了秦婉独自出去?回来草草吃了一口饭,就听人说秦婉在花园里散步,他也就过来。谁想见了如此龌蹉的场面!卫琰一直对秦婉贼心不死,这点卫珩十分清楚,但没想到,他竟然恬不知耻到了要离间自己和婉婉的感情!越想越气的卫珩拳头都捏得咯咯作响,卫琰神色顿时大变,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回来,秦婉仰了脸儿,故意问道:“你真的去青楼了?”      卫珩登时大怒:“你到底还说了什么!”      他骤然暴起,将卫琰吓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言道:“我、我信口胡说的,没有这……”尚未说完,卫珩便是一脚踢在他膝上,卫琰受不住,立扑。卫珩气得眉头紧紧蹙起,每一脚都朝着卫琰的要害处踢去。他本是天生神力,现下又发了狠,招招不留余力,卫琰要躲,但又怎的躲得掉,抱着脑袋哀嚎道:“大哥,我往后再不敢胡说了,我只是见大嫂独自一人……”      听了这话,卫珩更是生气,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卫琰也刚用过晚膳,挨了这一脚,吃的东西便吐了一身,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似酸似臭的味道。卫珩蹙了眉头,一脚将其踢入了水池之中:“下流东西,你那二两零碎若是管不住,我就替你割了!”      水池并不深,卫琰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忙要起来,但见卫珩望着自己的目光冰冷,一时也是给唬住了,坐在水里不敢出来。他浑身又冷又疼,但连叫一声都不敢。秦婉扬了扬嘴角,又嫌味道不好闻,转身就走。卫珩顾不得料理卫琰,只怕秦婉将方才的话当真了,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两人一直回了屋中,紫苏杜若乖觉的出去后,卫珩神色有些讪讪:“婉婉,我没有……”      天杀的卫琰竟然敢跟婉婉说自己去了青楼!想到这里,卫珩怒不可遏,寻思着方才真该一刀砍死卫琰才好。秦婉良久不语,卫珩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立在她跟前,颇有些不安,额前几绺碎发也显得颓败:“婉婉,我……”      他这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看得秦婉心都快化了,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后,亲亲热热的搂着他脖子:“我让小厨房给你热在火上的,你可吃了?”      “嗯。”卫珩将她抱在怀里,略有几分委屈,“惦记着你,赶紧出来找你,没吃饱。”      “那就再吃些。”秦婉笑盈盈的让人进来布菜。卫珩饭量大,一顿能吃两大碗,秦婉又吃不了许多,往往吃了半碗就不要了。两人坐在一起,又吃了一些,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卫珩牵着秦婉在自己院子里散步,他走得很慢,大手很暖,牵着她,就像前世一样。秦婉心里暖洋洋的,靠在他手臂上:“卫珩,咱们早日分家吧,三房虽不拔尖,但也不惹事,唯独二房……我不喜欢二房。”      “我也一样。”想到今日卫琰瞎咧咧,卫珩再次涌出怒气来,“我会很快促成分家的,你放心。”      秦婉“嗯”了一声,就这样在院里走了几圈,两人也就回了屋中。偏不知卫珩今日兴出什么新法子,硬是将秦婉抵在浴池壁上闹了一次,将她臊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发出声音,弄得好不委屈。将脸儿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秦婉狠狠拍了他一把:“你这样坏,来日我再不由得你性子了。”      “婉婉就像个吸人阳气的小妖精,我也不至于这样把持不住。”卫珩笑道,见她撅了小嘴很是委屈的样子,忙将她抱到自己小腹坐定,“好,都是为夫的错,婉婉不要恼。”又让她下巴枕在自己肩头,柔声玩味说,“小丫头分明自己也是喜欢的……”      “你还没完没了了。”秦婉一口咬在他肩上,“我才不是喜欢做那档子事,我是喜欢你……”      卫珩抱了秦婉起身,给她擦干净身子后,又换上了干爽的衣物。才将她抱上床,紫苏则在帘子外面低声道:“大奶奶,二爷好似有些不好了,可要出去请大夫?”      如今已然下了钥,要想出去,自然要经过秦婉同意的。秦婉懒洋洋的应了,命人去开门,紫苏在外面又说:“二太太现下哭闹不止,说二爷身上不少伤痕,一看就是被练家子打的,要大爷给个说法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若真要依了我,她儿子现下已然是个废人了。”想到卫琰看秦婉的眼神,卫珩便是一阵憋火,将秦婉抱在怀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唇舌轻轻游移在秦婉脸颊,秦婉推了他一下,冷笑道:“你去告诉她,让她别不开眼去吵了父亲,卫珩打就打了,她若要闹,趁早带着一房人滚出卫家去,与谁摆婶娘的谱儿?”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费心点进作者专栏包养欢欢么么么么哒 嘿嘿,顺便能包养下本皇后娇宠日记就最好啦~ 天家   夏昭华生下一对新的龙凤胎来, 让京中立时哗然, 不少人纷纷祝贺雍王, 一时间雍王府风头无两。在龙凤胎百日宴上, 皇帝大手一挥,分别赐名为秦靖和秦婕,更当即赐封秦靖为郡王,极尽恩宠。京中一时盛言,称皇帝更为心疼新生的双生子。      昨夜又是洋洋洒洒的一场大雪,京城里银装素裹, 蒙上了一片素白。刚过了卯时, 街上就有行人走动,将昨夜的大雪给压实了, 雪水融化,阳光反射,泛出几分晶莹来。      秦婉裹在厚厚的被褥下, 扭了扭身子, 伸出小手摸索,并没有摸索到卫珩,但睡意袭卷, 她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自己缩在一旁,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继续睡着。      年轻总是精力无限,卫珩这些日子对那事儿是愈发的食髓知味, 昨夜非要改个样子,将秦婉折腾来折腾去,足足到了半夜,才给她擦干净身子,抱着她睡去。偏偏卫珩精力出奇的好,每日卯时正,定要在院子里打一个时辰的拳,秦婉偶尔醒来不见他,虽然有些想念这人肉火炉,但也抵不过睡意。      待到了辰时,门响了一声,卫珩飞快的闪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热得头上好似都升起烟来了,匆匆冲洗了身子,换了干爽的衣物,他这才轻轻行至床前,连人带被子抱起睡成了小奶猫的秦婉:“婉婉吃饭啦。”      自打入冬以来,秦婉就愈发懒了,每一日恨不能裹在被子里不动弹,有时也就不愿意吃早饭。生怕她饿坏了脾胃,卫珩每一日沐浴后都会抱着她给她喂早饭,而后才自行吃了去当差。      秦婉食量甚小,吃了半碗,也就不吃了,因为没睡醒,呆呆的靠在卫珩怀里,看着他吃饭。他吃得很快,但是很优雅,眼前的菜碟一个个空了,秦婉轻轻哼了哼,从他怀里滑下来,示意紫苏给自己取衣服。卫珩有些诧异:“今日是怎了?婉婉不再睡一会子?”      “不睡了,今日要进宫去向皇祖母请安。”秦婉笑了笑,取了润肤油擦了脸儿,又在眼底细细扑上一层粉,遮住眼底乌青。      前世卫珩从不勉强她,在那事上也极有节制,秦婉彼时太傻,以为他除了顾念自己身子之外,并不十分热衷这事儿。但这辈子她可算是明白,这厮何止是热衷,简直是不知餍足,不难想见,前世他为了自己身子着想,忍了多少正常的需求。      见她眼下乌青,卫珩不免心疼,从后面抱了她:“是我不好,今日再不这样闹你了。”亲了亲她的小脸,“今日外面冷,将翠羽织锦镶毛斗篷和鹿皮短靴取来,别冻着大奶奶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外面冷风呼啸,雪水也融化了不少,才出了垂花门,卫珩便将她打横抱起,笑道:“地上湿,若是湿了鞋袜,婉婉会生病的。”      秦婉心下甜蜜,低声道:“你这样宠着我,若是哪日你不在我身边,那可怎生是好?”      “婉婉以为我会放你离开我身边?”卫珩笑道,乌黑的瞳仁闪过狡黠来,“就是要让婉婉离不开珩哥哥,免得小婉婉还日日惦记着要养面首。”他一面说,一面将秦婉抱入了马车之中,“进宫好好陪陪太后。”      一路进了宫,今日本是腊八,不少亲王郡王妃都已然进宫来了。雍王府现在有四个小的,大不过五岁,小的才刚刚生出来,夏昭华顾不上四个,只领了大的双生子来懿宁宫。      有几日不曾见到弟弟妹妹,秦婉自然是欢喜,奈何秦羽似乎不太高兴,也不牵着夏昭华的手,只是静默的跟在她身边,被秦媛连声催促几次后,才颇为不情愿的拉住了夏昭华的手。      夏昭华也有些无奈:“阿羽这些日子但是深沉了许多。”她眼里深深担忧,秦婉笑道:“母亲且带了媛媛进去和伯娘婶子们说话就是,这里有我呢。”说罢,她牵了秦羽,自行领到了偏殿去。      偏殿之中地龙烧得很暖,秦婉牵了秦羽坐下,这才笑问道:“阿羽怎么不开心?如今有了弟弟,也有了妹妹,怎么阿羽倒没有以前欢喜了?”      姐姐的存在一直是秦羽的精神支柱之一,正因为年龄小,对于姐姐的依赖心很重,被姐姐柔声哄了哄,他立即撇着嘴,扑进了秦婉怀中:“姐姐,阿羽不想要弟弟妹妹了,有了他们,夏母妃就不疼阿羽了,阿羽也不喜欢夏母妃了。”      他略带了几分哭腔的小奶音听得秦婉微微一怔,眉头也蹙了起来。前世孟岚进王府的时候,对姐弟三人也很好,但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恶毒的嘴脸也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皇帝那头也是明白继妻所出嫡子和原配留下的嫡子很有可能会相争,这才给秦靖赐下郡王的爵位来加以安抚,以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去抢属于秦羽的王位。如此恩荣,虽然看起来是对秦靖十分优容,但实则更多的还是在保护秦羽。      只是……难道自己真是瞎了眼,又干了一回引狼入室?      想了半晌,秦婉低声道:“夏母妃怎么不疼阿羽了?”      秦羽愈发委屈:“弟弟妹妹满月宴那天,好多人都说,皇伯父更疼弟弟妹妹,不疼阿羽还有媛媛。夏母妃是弟弟妹妹的生母,不疼阿羽了。”他一面说,一面摊出小手,“夏母妃打阿羽手心儿,阿羽不喜欢夏母妃了。”      秦婉脑子里嗡嗡直响,她一直都相信夏昭华,若是夏昭华真的是如同孟岚一样的人,她倒也就罢了,但阿羽和媛媛必将为其所害。深吸了口气,秦婉还是决定问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那夏母妃作甚打了阿羽手心儿?”      “阿羽、阿羽念学时睡着了,让先生生气了……”两人年岁虽小,但夏昭华自打过门便为两人开蒙,是以这个年龄,也可以念学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大眼睛里又是委屈,“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夏母妃就不疼阿羽了,阿羽身边的嬷嬷也是这样说的。”      秦婉略一怔,当即转头与紫苏说道:“记下了,回去便将阿羽身边的嬷嬷换掉,自己拎不清,心里没个成算,还敢调唆得世子和王妃离心。”      不想姐姐要换掉自己的嬷嬷,秦羽年龄小,急了眼,拉着姐姐哭道:“姐姐,阿羽知道错了,求姐姐不要换掉我的嬷嬷。”      “既然知道错了,那阿羽错哪儿了?”前后两辈子,秦婉当然明白这弟弟的秉性,他和雍王一样,有时天真得可爱,正因为天真,就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在弟弟正确的观念形成前,秦婉不得不将他身边一切不利因素铲除,免得让弟弟重蹈前世的覆辙。      秦羽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出来,秦婉笑道:“阿羽念学的时候睡着了,本就是阿羽不对,既然做错了,那就应该受到惩罚。若是犯了错不罚,那才是不疼阿羽。”      弟弟似懂非懂,秦婉却十分明白。前世孟岚何尝不是用捧杀的手段,总说什么不忍责罚,事实则是——和她无关的事,她为何要责罚?由于无人纠正,阿羽养成了多少坏毛病,否则最后也不至于被厌弃。      摸着弟弟的小脑袋,秦婉笑道:“阿羽并不是夏母妃亲生的对不对?”见他点头,秦婉一笑,“既然不是夏母妃亲生的,那阿羽如果犯错,跟夏母妃的关系也不大,那夏母妃为什么要罚阿羽呢?”      “因为有了弟弟妹妹。”秦羽争了一句,秦婉笑道,“正因为有了弟弟妹妹,夏母妃就更忙啦,可是她还是关心阿羽念学有没有好好听课,要是阿羽一直惫懒下去,给父王知道,可就不是打手心儿这样简单啦。”      秦羽歪着脑袋:“那夏母妃还是疼阿羽的?夏母妃会不会不疼阿羽了?”      “阿羽一直乖乖的,听父王和夏母妃的话,夏母妃当然会一直疼阿羽了。”见他天真,秦婉抚着他的脑袋,“可不许再闹气了,阿羽是个乖孩子。”      轻快的应了一声,秦羽跟着姐姐回了懿宁宫主殿。殿中已有了不少人,大多是亲王郡王的家眷。秦羽欢天喜地的给众人问了安,这才乖巧的坐在夏昭华身边,夏昭华递给他一碗晾着的腊八粥:“别烫着了。”      宋夷光如今已经显怀,裹成了粽子,小脸也圆了一圈,看来过得很是滋润。她吃了一碗腊八粥,托腮看着秦婉:“阿婉,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生个儿媳妇呀?”      “我与卫珩都不急,你急个什么?”秦婉好笑不已,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坐下吃粥。宋夷光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我急呀,我可着急了。”      秦婉一时无奈,要躲到太后身边。后者正与瑞安郡王妃说话,淡淡说:“小姝翻过年就十五了,是该物色夫婿了。你们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是顶好的。”      不想听到这样的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道:“婶子要给小姝物色夫婿了?怎的忽然急切了起来?”      瑞安郡王妃神色有些僵硬,还是强笑道:“本想着再留小姝几年,现下想想,也没有个道理,不如早些嫁了,也好早日抱上外孙儿。”      听出这话似乎有些不对,秦婉蹙紧了眉。不必说,瑞安郡王府这样快就要给秦姝物色夫婿,势必是因为夏竟成。瑞安郡王认定夏竟成是个登徒浪子,想要占自家女孩儿便宜,只怕是这厮有了什么动作,这才惹得瑞安郡王要赶紧嫁了女儿。      虽知道这层缘故,但秦婉也不好说出来。夏竟成那模样的确会让人觉得孟浪非常,再加上秦仪煽风点火,让瑞安郡王有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想想太后当年如何针对卫珩,就不难明白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一时静默无话,秦婉被太后引到身边,笑着指宋夷光说:“夷光可都有孩子了,婉儿倒是什么时候要孩子?”      秦婉脸上一红,低声道:“婉儿还不急。”纵然想要给卫珩生孩子,但现下的两人世界,倒也是很好。      “可要早些让皇祖母抱上重孙呀。”太后笑盈盈的拍着孙女儿的手,又见她虽是化过妆,但眼下有一层乌青,也是心知肚明,“卫珩可要多多怜惜你身子才是,年轻人难免不知轻重了。”      秦婉轻轻点头,双颊顿时漫出红晕来,惹得太后轻笑不止。      一直待到了将近午时,众人才从宫里出去。秦婉和宋夷光落在后面咬耳朵,说了几句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忙上前追上了瑞安郡王妃的脚步,说是想要一起去瑞安郡王府。      两人都是乖巧的姑娘,瑞安郡王妃纵然顾忌着两人夫婿都和夏竟成交好,但也并未说甚。一起到瑞安郡王府后,王妃笑道:“王爷呢?”      下人忙回答:“三殿下过来了,两位爷正在书房里说话呢。”      对于秦仪,秦婉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蹙了蹙眉,但也不便说甚。王妃说了不多时的话,就领了两人去找秦姝。      院子很是小巧别致,院落种满了红梅,纵然蒙上了一层雪,但仿佛折子戏里面的林中小屋。王妃敲了敲门:“小姝,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来与你说说话。”      屋中地龙烧得很暖,两人一进去就脱了斗篷。王妃叹了一声,就说让三人好好玩,自行去了。秦姝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小脸瘦了不少,憔悴得一双大眼睛更大了。宋夷光低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秦姝面露委屈,眼泪潸然而下,半晌不曾说出什么来。      她哭得伤心,好一会儿才说出什么缘故来。原来那日在望北楼,她应承夏竟成之后,觉得自己也该劝说瑞安郡王。然而她素来是乖女孩儿,与瑞安郡王一说,就被父亲认定是夏竟成教唆的,这些日子一直将她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前些日子他来过的,”秦姝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又赶紧擦去,“结果被父王乱棍打了出去,谁也没有告诉我他好不好……这话传到夏将军耳朵里,他又要被打了。”      她越说越伤心,让两人于心不忍。瑞安郡王是个拧性子,认定的事很难改了主意。两人相视一眼,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更何况,看瑞安郡王妃的意思,是铁了心要给秦姝择婿了。秦姝是个乖乖女,只怕也反抗不得。      这样想着,两人便觉得头都大了。秦姝啜泣了几声,又望着秦婉:“和宁姐姐替我告诉他吧,若是、若是……”      “没有那些若是。”秦婉低声道,“小姝,若是你都放弃了,夏表哥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事儿还不到那个地步,你别担心太过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来看,瑞安郡王似乎对秦仪很是信任,保不齐这厮又在瑞安郡王跟前说些有的没的,到时候夏竟成愈发被动,秦姝怕也扛不住来自强势父亲的高压。      如斯想着,秦婉便陷入了沉思,若真要让两人得以相守,只怕还需要太多努力了。      安慰了秦姝几句,秦婉和宋夷光就要走,秦姝得了首肯,将两人送出王府,偏巧秦仪也从府上出来,见了三人立在马车前,故意冷笑道:“姝妹妹今日竟然都出得王府了。”      本就是个腼腆姑娘,加上夏竟成调戏她的话是秦仪转述给瑞安郡王的,是以秦姝有些惧怕这个族兄。她本能的向秦婉、宋夷光身后缩了缩,秦仪大笑道:“我又不会吃了姝妹妹,何必如此惧怕?”说到这里,他又笑道,“今日那登徒子又登堂入室来了,可惜给瑞安王叔令打了出去,现下只怕灰溜溜的回去了。依着我看,这些混账小子真以为我天家的女儿那样容易娶到?”他一面说,一面望向了秦婉,“倒是有些人,也不该自甘堕落,去跟没能耐的破落户在一起,这世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倒是白白将天家也给辱没了。”      他指桑骂槐,宋夷光立时大怒,秦婉生怕她气坏了身子,那你拉了她一把,淡淡说:“三哥哥别忘了,你的亲妹妹不就因为迷恋这个没能耐的破落户,现下都被皇伯父关在宫中不得出呢。”她一面说,一面笑得恶意,“可不知道,到死能不能出来呢。”      秦仪神色顿变,咬了咬牙。他四公主被关在宫里,他想想都引以为恨,越想越怒的秦仪握了握拳,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轻轻一笑:“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勇,我只知道,姝妹妹再想学你离经叛道,却是万万不能。瑞安王叔怎能将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不知廉耻的色中饿鬼?”      秦姝白了脸,争了一句:“他不是色鬼!”      “对你妄行逼\奸之事,还不是色鬼?”秦仪抿唇一笑,“你自甘堕落喜欢上他了?秦家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儿,委实是奇耻大辱!”      “都是你在父王跟前胡言乱语!”秦姝气得浑身乱颤,纵然两人初识的确闹了些不愉快,但夏竟成待她很好,连动手动脚都不曾,何来逼\奸二字!      秦仪笑道:“我是关心姝妹妹而已。”自有人将马牵了出来,他一面笑,一面下阶梯要上马。见秦姝给气得金豆子都出来了,宋夷光撇了撇嘴,当即冲上去在秦仪屁股上狠狠一踹。秦仪本是要下阶梯,被这一脚踹到屁股,险些跪在雪地上。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秦仪怒目而视,宋夷光冷笑道:“踹就踹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就只会欺负自家妹妹的人,你要有胆子,让人来杀我呀。”她一面说一面拉了秦婉,“阿婉你记好了,要是我有半点不妥,定然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做的。”      秦仪脸色顿青,宋夷光怀有身孕,加上秦婉和夏昭华遇刺的事还未完全揭过,但凡宋夷光出些岔子,这事儿可就再也干净不了了。      他脸色越发难看,秦姝破涕为笑,秦婉也只笑不语。一时间,秦仪愈发恼怒,拳头都捏出了声响,但还是不敢在瑞安郡王府跟前跟三个女子过不去,气得他连身上的雪珠子也没拍,径直上马走了。      秦婉本是好笑,旋即又想到自己险些遇刺的事,眼珠一转,向两人辞别后,上了马车:“跟上去,别给他发现了。” 114 1 0 勾结   从瑞安郡王府离开, 秦仪便是一路策马离去。今日腊八, 京中不少人都出来, 加之年事将近, 不少人都开始采办年货,是以街上人很多。紫苏得了秦婉的话,亦步亦趋的跟在秦仪身后,一路进了城中,却见秦仪下马,进了人群之中, 不多时, 竟然不见了踪影。      牵着马本就是大目标,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紫苏顿时瞪大了双眼,在人群中惊惶的找着秦仪,但今日人实在多, 她找了好一阵子, 也不曾见到。生怕自己被人冲倒,紫苏忙不迭的退到街沿,站在高处想要找到秦仪, 奈何也是杯水车薪。      秦仪就像是在人群之中蒸发了一样, 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她暗自焦急,这神色被混在人群之中的秦仪尽收眼底, 嘴角冷笑连连。往日他以为仰仗着温一枫相助,必然能够如愿登上大宝, 但不想,温一枫竟然在关键的时候舍弃了他,转投入秦桓麾下,这一切让秦仪深以为恨,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只能灰溜溜的去了豫州,后来听说温一枫事败被皇帝赐死,他心里欢喜得要命,所有背叛他的,都要死!      他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皇位才回来的,他也再不是往日那个行事不后果的三皇子了,他如今心思缜密,要做到的事,自然就都要做到,秦桓的太子之位,他势必要夺过来。      他知道秦婉命人跟着自己,而且不用想,此人定然是紫苏。杜若是个天真性子,若是让她跟着,保不齐生出什么事来,而相对而言更有主意的紫苏就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他故意下马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而后将马的缰绳解了。这马是认识回府的路的,所以秦仪并不担心,而放了马之后,秦仪就混在了人群之中,看着紫苏面露焦急之色,一时心中十分畅快。      秦婉一直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他就要让秦婉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蠢!      *      与宋夷光等人多说了一会儿话,秦婉回卫家的时候,已然是午时了。有些下人来回话,又取了账本给秦婉对,待料理完这些事,已然临近未时。令紫苏布菜后,秦婉笑道:“被他发现了?”      紫苏轻轻的点了点头,取了碗筷放在秦婉跟前:“出了瑞安郡王府所在的街不久,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看了好久,也没能找到。”她说到这里,面露懊恼之色,“是我办事不力。”      “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别说你,就是太子哥哥都找不到他的漏子。”秦婉并不苛责紫苏,摆了碗筷后,她坐在椅子上等卫珩回来,外面有人笑道,“杜若姑娘回来了。”尚未说完,杜若便进了来,她似乎跑动过,额上渗了一层薄汗出来,一进门就笑起来:“咱们家郡主真厉害,三殿下果然甩掉了紫苏之后就不再设防,连我跟着他也没能发现,我可是瞧着真真的,一点也不含糊。”      得了肯定,秦婉顿时笑了起来。秦仪和往日有了质的变化,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并没有改变,譬如他是个自大而且嚣张的人。秦婉身边两个侍女,相熟的人都知道紫苏心思细些,也更为秦婉所倚仗,而杜若性子大大咧咧,若有要紧的事,秦婉大多不会吩咐她去做。正因为如此,秦婉才会先让紫苏去跟着秦仪,她知道秦仪必然会发觉,而后沾沾自喜,以为将秦婉的心思全给看破了,然而杜若则是作为伏兵,代替紫苏继续跟着秦仪。      可惜这位三殿下,沾沾自喜之余,就势必不会再设防了。      本是无比简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但秦仪势必没有注意到,否则杜若现下也就不会这样高兴了。半坐在绣墩上,杜若笑着向秦婉说道:“我今日瞧着三殿下甩了紫苏,又将马给放了回去,自己混在了人群之中。后来紫苏站在街沿张望了一阵,也就回去了。而三殿下立时动了起来,独自一人步行去了望北楼。说来好笑,以三殿下的身份,出入望北楼并不奇怪,但望北楼大多是友人之间聚会,他独自一人去,就很是奇怪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多站了一会儿,这才误了些时候。”      紫苏和秦婉相视一眼,双双问道:“你当真想了这样多?”      给两人齐齐质疑,杜若眨了眨眼,很是莫名其妙:“自然是真的想了这样多。”半晌后,又意识到两人是在笑话自己,忙叫道,“大奶奶和紫苏都欺负人,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傻傻的,好似今日好容易聪明了一回,还要给你二人欺负。”      见她恼了,秦婉和紫苏忙给她赔不是,杜若小嘴都快撅上天了,沉闷的说道:“我站了一会儿,本就临近午时,望北楼往来之人也甚多,但除了三殿下外,只有一人是独自去的。”她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是咱们家二爷。”      秋日之时,卫琰一句“大哥去了青楼”给自己惹来无妄之灾,不仅给卫珩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还被一脚踹进了水池之中,接连卧病一月才渐渐痊愈。为着这件事,卫家二夫人想找卫珩闹一场,却被秦婉告知,说是若是执意要闹,就滚出卫家去,二房这才消停了下来。      只是这卫琰和秦仪……暗自想到前世,卫珩和卫家决裂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回过卫家,秦婉也不再关心这一帮子人,只是后来听说二房似是飞黄腾达了,至于为什么飞黄腾达,秦婉并不知道。      若说是勾结上了时为储君的秦仪,又有什么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的秦婉咬了咬下唇,顺口问道:“他二人是一路的?”      杜若脸儿顿时一白,摇头苦笑:“望北楼的规矩,大奶奶知道的。”      作为京中达官显贵出入的场所,望北楼除了菜色好、环境好之外,还有的就是嘴巴紧了,对于客人的信息和隐私都是保守得很好,绝不会轻易吐露。即便是秦婉亮出郡主的身份都未必能使其开口,更不说杜若一个小丫鬟了。      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为难杜若了,秦婉忙笑道:“是我糊涂了。你今日做得很好,我本还有些不放心你,但如今看来,倒是也放下心来了,你已然和紫苏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了。”      顿时十分得意的杜若鼻子挺得高高的,立时笑道:“这个自然,我不敢丢了大奶奶的脸。”      她极为卖乖,让秦婉笑盈盈的赏了她一碟玫瑰糖馒头。杜若爱甜的,暂且告了假回屋,秦婉也由得她去了。待她一去,秦婉还是叹了一声:“杜若如今虽灵性了许多,但到底要多多历练,有些事儿还是得你去。”她说到这里,语气艰涩,“自我嫁入卫家以来,与卫琰相关的所有事,除夕以前,都务必交给我。”      若杜若今日所见非虚,那先后独自一人出现在望北楼的秦仪和卫琰未必没有关系,倘使这两人真的有关,那么这分家之事,更是越快越好了——秦仪如今行事缜密,又恨秦婉入骨,若二房真的与他沆瀣一气,岂非祸起萧墙、引狼入室?      紫苏应了一声,正待打定主意去整理,忽的见卫珩打了帘子进来,忙退了出去他脸色些许阴沉,一看就知道十分不豫,秦婉笑得格外乖巧,起身给他盛饭,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饿了。”      她正盛饭,忽的被卫珩从身后抱住,他似是有些委屈,紧紧搂着秦婉的腰:“婉婉……”      “怎么了?”秦婉以为他当差时受了委屈,忙问道,他声音低低的,将脸儿埋入了她颈窝,“是我好,还是卫琰好?”      被他这话弄得一懵,秦婉脱口道:“自是你更好。”      卫珩这才稍稍满意,将她转过来结结实实一顿吻后,才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捧了她的小脸:“既是我好,那婉婉方才,作甚要紫苏去打听卫琰的事?婉婉连对我都未曾这样上心过。”      秦婉不免好笑,见他眸子里净是酸意,忙撒娇似的轻蹭他胸口:“你的事,我都一一记在心中呢,岂需要打听?”      一席话让卫珩顿时笑了起来,旋即不由分说将秦婉抱上了床,她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显得十分滑稽。卫珩笑盈盈的将她手中空碗放下,自己抚上她的唇,低声笑道:“婉婉这小嘴好甜,让珩哥哥尝尝?”他浅啄她的唇瓣,大手游移在她小腹,秦婉顿时尴尬,来不及挣扎,卫珩又抱了她起身:“还没有吃饭呢。”      将她抱在桌前坐定,秦婉胃口小,吃了一些就不再吃了,只是含笑看着卫珩,将今日的事告知他。听罢这话,卫珩低声道:“婉婉怀疑卫琰和秦仪有所勾结?”      “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两人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必然谁都不知道。”秦婉给他盛了一碗汤放下,“况且你也知道,秦仪恨我入骨,为了除掉我,未必不会想法子下手。”她说到这里,神色愈发平静,抿了一口汤,“卫琰与你我二人都有梁子,若真的向秦仪投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卫珩一时无话,他自小就和二房不亲近,也知道二房众人本就是不能深交之人。他们太过势利,也贪恋权势。加上如今梁子也结下了,以他们的心性而言,未必不会闹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待父亲风寒痊愈,我便去向父亲说明。”卫珩笑道,想到秦仪那厮,他就想几拳打死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没事总与妹妹过不去,何等不知耻,更不说他三番四次想要婉婉的性命……      秦婉乖巧的颔首称是,待吃过中饭,两人结伴去了卫老将军院中。前些日子天气忽的变冷,卫老将军害了风寒,如今还卧病在床。      屋中银吊子里煮着药,正咕噜噜响着,屋中弥漫着药香,地龙烧得很暖,床上时不时发出的咳声听来让人难受。      两人齐齐到了卫老将军床前,秦婉是儿媳妇,到底要避嫌,问贴身伺候卫老将军的人:“今日可吃药了?”      “已然吃过了,”那人回答,“老爷今日精神好了一些,多吃了半碗饭,又吃了两块点心。”      秦婉这才放心,到了卫老将军床前,这才低声道:“爹爹可感觉好些了?”      卫老将军正与卫珩说话,听了秦婉的声音,笑道:“好多了,每一日吃了你命人送来的琼玉膏,夜间也不那么咳了。”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咳了几声,卫珩忙给父亲抚背:“这些日子,父亲还是好好将息吧,一切有我与婉婉呢。”      秦婉也附和称是,卫老将军好容易止住了咳声:“你是最好不过的,珩儿还要多仰仗你照顾。”      秦婉是天潢贵胄,本来嫁到卫家就是下嫁,还将卫家打理得这样好。卫老将军看在眼里,也明白若非真心喜欢卫珩,绝不会做到如此。      “爹爹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秦婉笑得很乖,又望了卫珩一眼,后者神色温柔,握了她的小手,“咱们是一家人。”      又有下人过来回话,秦婉自行先出去,独留了父子二人。卫老将军长叹一声:“你能娶到郡主这样的女子,是你的造化,你娘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的。女孩儿都是矜娇,我方才见她眼下藏不住的乌青,珩儿夜里也别闹狠了,多疼她些。”      被父亲点破,卫珩脸有些发烫,旋即颔首称是。卫老将军这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儿子几句,待秦婉回来,才笑盈盈的揽了秦婉要回去,后者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回去了。因卫珩下午还要当差,秦婉只让他睡一会儿再走。他枕在秦婉身边,笑道:“婉婉嫁给我,开心吗?”      “我自然是开心的。”秦婉笑道,“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况且还有这家业,你疼我爱我,我怎会不开心?”      “开心就好,我唯愿你日日都开心。”伸手将秦婉抱在怀里,卫珩低声道,“我如今……还是有些委屈了你。”      “怎会委屈?”秦婉笑道,“等你来日成了武状元,不就不委屈了?”      卫珩顿时笑弯了眉眼:“你这鬼机灵丫头。” 115 1 0 中邪   腊月之后, 随着年关将至, 各府上开始操办年事, 渐渐也就忙碌起来。卫家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秦婉将掌家权收在了手中,年事也一应由她操办。卫家纵然不比雍王府家大业大,但三房人零零总总到底有一些事要做,加在一起也着实不轻松。      自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后,皇帝行了封笔仪,意味着朝臣直到正月初一都有这一场年假, 卫珩好容易得了假, 喜滋滋的待在府上陪秦婉。      这日他才打了拳,回屋取了干爽的衣物就要去洗澡, 抬眼却见秦婉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就这样瞧着他。卫珩微微一怔, 旋即搁了衣裳坐下,大掌抚着她的小脸:“我将婉婉弄醒了?”      她素来贪睡,有时到了巳时都起不了身, 这样在辰时醒来的时候很少, 睡眼惺忪的娇俏模样让卫珩看了心里痒痒,俯身就要亲她。秦婉哼哼了两声, 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你坏……不让你亲。”      她才醒来的小奶音听得卫珩心都要化了,又觉得自己身上汗味不雅, 捏了捏她的小脸,自行起身到净房洗去一身汗渍,这才回了房中,见秦婉还裹在被子里,向他勾了勾手指,“珩哥哥,要珩哥哥陪婉婉睡觉。”      她娇娇的撒起娇来,让卫珩浑身舒爽,顺势搂着她躺下:“好,珩哥哥陪婉婉睡觉。”他甫一躺下,秦婉便在他怀里拱了拱,将脸儿贴上他的胸膛。卫珩体温比她高了一些,冬日里尤其喜欢被他抱着,好似拥抱着一个大暖炉。见她哼哼着,卫珩低声一笑,将她朝怀中抱紧了些:“傻丫头。”      枕在卫珩的臂弯中,秦婉很快多了几分睡意,便沉沉的睡去了。待再醒来之时,晨光已然透了进来。她蹭了蹭卫珩的胸膛,听见他呼吸深沉,抬头看去,他鸦羽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喉结也轻微浮动着,是不是有几声细微的咕哝声,听得秦婉忽的一笑。悄悄支起身子,张嘴咬在他喉结上。      前世她也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卫珩鲜少会在她之后醒来,而但凡有一次她在卫珩之前醒来,定然是会咬卫珩的喉结,来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她对着那凸起的小珠子又啃又咬,不多时就听得卫珩发出低沉的笑声:“婉婉,你愈发的顽皮了?”来不及装睡,秦婉就被卫珩压在了床上,轻轻咬着她的小嘴。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起身了,如今已然是巳时,草草吃了早饭,两人也就往卫老将军的院子里去了。卫老将军如今年岁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前些日子害了风寒之症,至今未曾痊愈,咳疾还有渐渐加重的趋势,吃了无数药也不管用。      见卫珩和秦婉并肩而来,卫老将军神色有些惨淡,接连卧病好些日子,好好一个人都给病空了。他颇有些歉意:“自我病后,倒是累了婉儿,日日过来照料于我。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又很是不争气,让婉儿废了心,琼玉膏吃了多少也不见效。”      “爹爹这话可就是跟婉儿生分了。”见卫老将军似有些自怨自艾,秦婉忙出言安慰道,“这世上哪有父亲病了,做小的无动于衷的?那样不说爹爹,就连我自己也容不得自己了。况琼玉膏算是什么,若能让爹爹痊愈,即便是丹参肉桂也是消耗得起,又何必心疼这一些?”      话虽如此,但卫老将军这一番病症的确是太久了,眼看着即将过年,若是正月初一还害着病,到底没什么好彩头。况且上了年岁的人,再这样病下去,不说旁的什么,身子也受不住。      自有下人端了药来,卫珩忙接过了,细细吹凉了再送到卫老将军唇边,吃了半碗药,卫老将军又咳了好几声,秦婉忙端了痰盒奉到他面前。卫老将军捋顺了呼吸,笑道:“如此佳儿佳媳,老天待我卫家不薄。”他说到这里,笑得愈发大了,“你二人倒也莫怨我嘴碎,可要趁早给卫家多添些人丁啊。”      一听这话,秦婉脸色顿时一红,旋即抿唇只笑不语。前世听闻柳穆清死讯,她当时就小产了,醒来后哭得肝肠寸断,但孩子再也不能回来了。在前世即将死去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是那样的遗憾,遗憾不能为卫珩生下一子半女来。      卫珩神色如常,笑道:“儿子还不急,况婉婉身子不算顶好,顺其自然就好。”      望了秦婉一眼,她看来的确有些不足,更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女子生孩子是极伤元气和根本的事,卫珩怜惜她的身子,这当然是应该的。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卫老将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模样,好似连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一般,一张脸顿时面红耳赤,吓得秦婉忙捧了痰盒。只是卫老将军不知是何缘故,脸上越来越红,连呼吸都能听见喉咙里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好似随时都要窒息了,秦婉尖声叫道:“不好,痰涌上来了!”但那一瞬间,卫老将军呼吸急促非常,还迷糊的神色忽的清明起来,虎目圆睁,顿时伸手便向着秦婉的脖子去了,喉中嗬嗬直响,颇有几分猛兽的形状:“你这恶鬼——”秦婉顿时大惊,但哪里比得过曾经驰骋沙场的卫老将军,眼看就要给掐住脖子,还是卫珩眼明手快,楼了秦婉向后猛退,撞翻了绣墩。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秦婉怔怔的看着状似疯癫的卫老将军,方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不过转瞬,公爹竟然要她的性命?卫老将军的呼吸那样急促,连喘息声都十分的渗人,但随着呼吸,他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因为窒息,脸色也忽红忽白,最后双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番变故来得这样快,屋中立时全震惊了。卫珩咬着牙,他也不明白,父亲怎会忽然袭击婉婉,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要好好对待婉婉,绝不要不怜惜她的身子,方才更是在谈论抱孙子的事,本是一番其乐融融,但好似这一口痰涌上来,父亲整个人都变了,竟然叫婉婉“恶鬼”,还想掐死婉婉?      就好像……中了邪。      他咬着牙,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低头查看过秦婉,见她并无大碍,这才勉强放心,自去床前查看卫老将军。后者已然倒在了床上,早已失去意识,张着嘴奋力呼吸着,但因为痰涌了上来,呼吸声沉闷且透着回音,好像随时都会窒息而亡。      这事闹得太大,大夫早就给请了来,不一会儿,卫家老小便尽数聚了过来,卫三老爷现下有些急切,进来便道:“我方才还来看过大哥,那时还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屋中七嘴八舌,一时间颇有些吵闹。卫老将军是正经八百的家主,现下生死未卜,这些人或真有找不到主心骨的,但必然也有浑水摸鱼,想要将水搅浑的。      卫珩脸色铁青,一面担心父亲,一面又怕秦婉今日受了惊吓,只低声对秦婉说:“婉婉今日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秦婉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旋即笑道:“我没有那样娇弱。”纵然方才的确是被卫老将军的状似疯癫吓到了,但自重生这么多日子以来,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秦婉早已恢复了平静。转头望向了正在吵闹的众人,秦婉微微拔高了声音:“若再要吵闹,就赶紧出去,弄得好似乌眼鸡一般,像什么样子?”      知道这位郡主是个厉害人,众人忙闭嘴,二房和三房的老爷太太也跟着秦婉卫珩进了屋中。卫老将军已然昏了过去,此时正张大了嘴,似是随时都要吊不上气来。大夫神色怔忡的号了脉,转头对众人道:“卫家老爷这病,是痰涌了上来。迷了心智,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癫事来。”      卫珩神色惨淡:“可有法子施救?”      “尽力而为。”那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道,似乎很没有把握。      刚坐在床前,卫老将军的呼吸声愈发的急促,脸也因为窒息而变红变白。大夫大惊失色,忙吩咐道:“快去端米汤来。”说完便上前去,卫老将军也不知怎了,浑身颤抖起来,脸色忽红忽白,看来十分不对劲。      卫珩心急如焚,死死攥着拳头,到底没发出一点声音来。其他人皆是焦急,不多时,卫老将军声音愈发低迷,呼吸声顿时小下来,连米汤也灌不进去,出得气都远大于进的气。卫珩脸色大变,忙行至床前,低声道:“父亲,父亲……”接连换了几声,卫老将军始终没有反应,脸色更是呈现出死人才有的灰白之色。卫珩顿时大急,单手拧了大夫的衣襟,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救的?!”      他本就是天生神力,现下发了狠,大夫就跟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卫三老爷忙去劝卫珩,卫二老爷一语不发的望着床上的卫老将军,卫三夫人则默默垂泪,唯独卫二夫人面露不忍,低声对秦婉说:“珩哥儿现下焦急,郡主是个有主意的人,别叫大老爷受这罪啊,连我们心里都……”      这话听着好似担心,但实则很不对劲,秦婉冷笑连连,转头看着卫二夫人,冷笑道:“那依二婶子的意思,就是来一副药,将公爹毒死就好了?”见卫二夫人讪讪,秦婉乖巧微笑:“说来……我问二婶意见了吗?”      卫二夫人神色立即苍白,不敢再说话,但心中恨得要死。前些日子卫琰被卫珩暴打,若依着她,定是要让卫珩付出代价来,但怎料秦婉竟说若是再闹就滚出卫家,让卫二夫人恨得要死,但尊卑有别,她实在不敢对秦婉做什么。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三番四次打了自己兄弟,还能全身而退,换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卫二夫人一点没觉得卫琰调戏秦婉不对,只认定是卫珩过火,想要儿子好看。对秦婉和卫珩的愤恨自然就达到了顶峰,若是这俩人死了……      即便不想,也明白卫二夫人在想什么,秦婉心中冷笑,也不去多管。前世卫二夫人就不是个好的,满心满眼只知道偏心自己所出的两个孩子,然而卫琰和卫苑雅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卫琰视色如命,卫苑雅跋扈娇纵,卫二夫人却不知约束,相比之下,还是不争不抢的三房让秦婉喜欢。      况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话,看来是为了卫老将军着想,但其实有没有什么异心,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那头卫珩忽然发狠,让大夫也受了惊吓,惨白着脸色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只能赶紧取了银针来施救。卫珩眼睛都气红了,他自幼丧母,可以说是卫老将军拉扯大的,现下父亲也命悬一线,他如何能够冷静下来。秦婉静默的看着,旋即低声对紫苏说了几句话,后者会意,忙不迭的出去了。      一众人都是焦急,卫老将军的状况却是愈发的坏了,不一会儿,连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再无一点动静,那大夫也唬得额上冷汗涔涔,卫珩眼睛都急红了,当即拎了大夫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后面,两个做叔叔的生怕他伤心过度做出什么事来,赶紧去拦着。秦婉忙不迭问大夫道:“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大夫一脸无可奈何:“老爷子怕是、怕是……”他没有说下去,但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卫二老爷神色哀痛,低声道:“珩哥儿别冲动,大哥既然已经去了,咱们也别再闹腾了,好好料理大哥的身后事吧。”还未说完,卫珩怒目而视,将卫二老爷唬得连退几步,磕磕巴巴说:“你、你要做什么?我念在大哥去世的份上,你可别没了规矩。”      屋中正闹得厉害,紫苏回来与秦婉附耳说了几句,秦婉忙迎出去。卫珩双拳握得生紧,迎着卫二老爷的目光冷笑:“二叔那点心思当侄儿不知吗?这样多年来,若不是父亲还在,二叔早恨不能将我生吃了。卫家如今落败成如此,二叔都要争来争去,若是往日还有爵位之时,只怕我都等不到现下发身长大了。”      这话诛心得很,卫二老爷脸色顿变,纵然想端着二叔的款,但现下卫珩情绪激动,要真是惹急了眼动起手来,他可受不住卫珩的一下,一时间只能瞪着卫珩不敢说话。卫珩气得要命,但父亲的确气息全无,他只觉得悲凉,几欲落下泪来。      正是悲怆之际,秦婉忙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卫珩眼含热泪,见老者进来,失声叫道:“严先生——”      严先生来得很急,摆手示意卫珩不必再说,在袖袋中取了针囊出来,自行坐到了床边,只号了号脉,就冷笑道:“谁说老爷子死了?”又怒视被卫珩扔开的大夫,冷笑着问道:“这脉象沉细,沉微欲绝,明摆着就是尸厥症,偏你这庸医不知所谓,竟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老爷子死了,可不知道包含这什么心!”      他一面说,一面取了银针,在卫老将军几处大穴施针,顿时听到一声长长的呼声,严先生忙道:“拿痰盒来。”秦婉忙端了痰盒过去,严先生示意卫珩将其父扶起来,而后在卫老将军背上拍了拍,他立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吐在了痰盒之中。这口痰一出来,卫老将军脸色渐渐红润,再无方才的异动。      严先生洗了手,这才冷笑看着秦婉:“婉丫头,你们家这大夫,可是愈发的不中用了。尸厥症也敢说是死了,老夫再晚上一会子,你公公可就真的死了。”见卫老将军没事,众人皆是上前来道谢,严先生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说:“哼,婉丫头,老夫可是卖足了你和郑家那老货的脸面,你打算怎样谢老夫?”      “只要先生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秦婉笑道,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方才卫老将军病情加重,她就知道要坏事,赶紧让紫苏去请了严先生来。有点头华佗坐镇,想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果然出了岔子,好在严先生来得及时,不然卫老将军的性命……      严先生立时笑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要星星有什么意思?”旋即望向了卫珩,“只要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整他那好老师一把,也不怨我跑了这一遭。”      还以为父亲必死无疑,卫珩现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方才都急昏了头,浑然忘记还有严先生这前太医院正在。此时浑身都松惬了起来,低声道:“多谢严先生救命之恩。”      严先生摆了摆手,旋即笑道:“将你们家老爷素日里吃的药渣拿来给我瞧瞧,我也好改一改你们的药方。”      秦婉忙命去拿,二房、三房也不好再留,自行去了。秦婉低声道:“公爹这病也着实奇怪,琼玉膏吃了多少,也始终不见用处。”杜若已然捧了药渣回来,严先生接了在手,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道:“这开药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确是对症下药的,不过……”      秦婉正给卫珩擦脑门上的汗,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望着对方的目光净是温存。但一听严先生话中转折,卫珩忙握了秦婉的手:“不过什么?”      “这药里的天仙子份量未免多了些。”两人如此亲昵,严先生挤了挤眼,有些好笑。两人忙分开,然而两人都不懂药理,一时不明所以,严先生又道:“你俩这小东西当真可气,可知天仙子虽有止咳之效,但却有剧毒?”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色变。这反应才让严先生满意,抚着胡子道:“常言道是药三分毒,份量得当,毒药也能救人。但天仙子本就有毒,这样重的份量,勿怪你家老爷子久病不愈,岂是琼玉膏吃得好的?”他捻了一撮药渣在鼻下闻了闻,“你家老爷子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譬如忽然失心疯了。”      两人相视一眼,卫珩艰难开口:“是……方才父亲想掐死婉婉,还说婉婉是恶鬼。”      “这就是了。”严先生放了那一撮药渣,低声道,“天仙子不仅有毒,还能致幻,药性累积,谁知道方才看到了什么。这天仙子份量加得很好,若是多一分,你家老爷子就会毒发而亡,做不出病重不治的假象来;若少一分,以他的底子,早就痊愈。这可不像是方才那庸医能做到的。”      “严先生的意思,是有高人想要父亲的性命?”卫珩见状,忙问道,严先生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是傻,你就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二房固然是想要父亲的命,但他们怎有能力将药的份量掌握得这样好。除非是……念及此,他转头看向了秦婉,秦婉也是神色肃敛,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的陷入了沉默。      除非二房身后有高人相助,而这个高人…… 116 1 0 纳妾    将卫老将军安顿下来, 秦婉和卫珩今日也累了, 送走了严先生, 也就相携回了自己的院子。吃了一碗热热的姜汤, 秦婉这才除了斗篷,躺在软榻上养神。卫珩神色阴郁非常,顺手将秦婉揽在怀里:“婉婉,是我犹豫不决,想着等父亲好一些之后再行分家,这才会引来今日的祸端。”      卫家早就淡出了朝中, 如今也不过因为他的缘故, 这才重回大众视野,他如今是翰林院编修, 纵然还算受重用,但却绝不到会让人记恨的地步。是以说是外面的人想害卫老将军,连卫珩自己都不信, 那就只可能是府上的人。三房与世无争, 只有二房……      他悔恨交加,秦婉睁眼捧住他的脸,低声道:“谁也没有想到爹爹的病是他们做的手脚, 如今既然明白了, 那么分家之事,则要赶紧布置。爹爹那头……即便是来个先斩后奏, 想必老人家也不会说什么的。”险些死在对方手上,卫老将军绝不是那等悲天悯人之人, 会对想杀自己的人心慈手软。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件事,让我来做就好了。你如今今非昔比,难保有人不说你容不得自己的亲叔叔。”      “婉婉……”卫珩低声呼道,还未说完,就被秦婉捂住了嘴,“卫珩,你做得够多了,我也要学会保护你才行。”前世的时候,自己永远都是站在卫珩身后,被他牢牢的保护着。纵然他是驰骋沙场的悍将,但是对自己,他从来只有温柔和疼惜。这辈子,应该由她来保护卫珩了。      卫珩良久无话,只是将秦婉抱在怀里,静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知道了。”      两人正是温存之际,紫苏打了帘子进来,对两人抱在一起的情景早就司空见惯了:“郡主,前些日子,郡主让我查的事,已然有了眉目。”她说到这里,轻声道,“自打郡主嫁来,二爷时常出入望北楼,都是独身一人去的,且次次都在一个包厢之中。”      望北楼的客人大多是京中的达官显贵,能在此处包下一个包厢来,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秦婉目光一深,旋即低声道:“那是他包下的?”      “不是。”紫苏一笑,“恰巧就是因为不是,那厢房从往日就一直是温一枫包下的,而后来温一枫伏诛,那包厢空出来不久,就又有一个被称为三爷的人包了下来。”      秦婉冷笑道:“欲盖弥彰!秦仪生怕人不知道他是排行第三的皇子?”      能够将天仙子的份量掐得那样精确,绝不是寻常的大夫能够做到的。而秦仪身为皇子,身边能人多,自然有把握能够寻到这样的人。况且能和卫家有仇到恨不能杀了卫老将军,也不过秦仪一人罢了——只要卫老将军死了,卫珩和秦婉就是有翻出浪子来的本事,也不得不面对三年的孝期,三年之后,朝上风云如何,还不好说呢。      紫苏并不说下去,但看着秦婉的神色,知道秦婉已经明白了,向两人行了一礼,也就退了下去。卫珩神色肃敛:“如此狼子野心之人——”自秦仪从豫州回来,这手段的确凌厉了不少,虽然他行事依旧嚣张跋扈,但似乎长了不少脑子。全以这样滴水穿石的手段来。将人安插进了雍王府和卫家,到时候即便出了什么事,和秦仪又有什么干系呢?      当日下午,京中便盛传,说是卫老将军病情加重,竟然险些掐死秦婉,所幸被严先生所救。但秦婉是天潢贵胄,更是皇帝亲自指婚,竟然险些给公爹掐死,让京中哗然,不少人等着看卫珩的笑话。而不久之后,严先生则亲自说明卫老将军是给人下了药,纵然未曾说明是谁,但言辞之间已然是内贼所为。如今本就临近除夕,众人看热闹的心思有增无减,齐齐的观望着这事来。二房和三房的人出入都给人指指点点,又有人见秦婉和三房的姑娘卫舜华一路去了相国寺祭拜卫夫人,一时之间,怀疑的目光便尽数投到了二房身上。      随着除夕越来越近,看热闹的人有增无减,几乎所有人都指着二房的脊梁骨骂,让卫二老爷和卫二夫人好不狂躁,连带着卫琰和卫苑雅也十分恼怒。      这日,卫琰从外面回来,才进了自己的院子,就见卫珩施施然立在院子里,神色如常。想到最近京中盛传的流言,卫琰难免心虚,还是强作镇定的迎上去:“大哥怎么来了?也不事先告诉弟弟一声,若是事前知道,弟弟也就不出去了。”      “去哪里了?”卫珩淡淡问道,“是去见三殿下了吗?”      卫琰脸色骤然变了,只能强笑道:“大哥这话什么意思?”      卫珩抿紧了唇,并不回答,须臾间已然伸出手来,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脖子。卫琰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已然被卫珩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即将被人掐死的滋味好受吗?”      纵然婉婉说让他不必插手,但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卫琰和秦仪必然有所勾结,药性发作之下,父亲险些掐死婉婉。倘若婉婉真的死在了父亲的手下,卫珩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想到这里,他掐着卫琰的手便是愈发的用力起来,因为被掐住脖子,卫琰脸色愈发的诡异,因为窒息,他的脸已然紫胀一片,让卫珩止不住的心中快慰,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眼看卫琰就要厥过去,院子里忽然响起卫苑雅的尖叫声:“你、你要杀我哥哥?”      卫珩闻言,手上力道一松,卫琰整个摔在雪地上,滚了一圈,一身的雪珠子。卫苑雅忙不迭去扶卫琰,瞪着卫珩怒道:“你要杀我哥哥,我要告诉我娘。”      卫珩淡淡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带一点温度,忽的卫苑雅不敢再说话。卫琰脖子上已然浮出清晰可见的指痕来,他喘着气,卫珩自然是知道了什么,这才会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卫珩冷冷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了。      方才卫珩出手那样狠,俨然是真的要自己的命!现下二房早就已经陷入被动的局面了,加上此次卫老将军险些毙命不说,更是差点掐死秦婉,这一切让卫珩十分恼怒,自然想要自己的命。想到秦婉那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卫琰咽了一口吐沫,还是深了目光。      不就是想把自己赶尽杀绝吗?他费力的起身,冷笑着转向卫苑雅,声音很轻:“想法子,将今日的事告诉三殿下。”      *      京中流言一直没有消减的迹象,甚至于连宫里都知道了,秦婉进宫向帝后和太后请安之时,太后还笑道:“你们家二房如此闹腾。若是不好解决,祖母替你做主可好?”      见太后都知道了这件事,秦婉微笑连连:“让祖母担心了,只是这事儿,娘家人实在不好插手。”又坐到太后身边,亲热的挽着太后的手臂,“若是婉儿真的料理不了了,到时候还请皇祖母和皇伯父皇伯娘为婉儿做主。”      见她撒娇,太后自是好笑,旋即低声笑道:“现在知道卖乖啦,夷光如今可都有三四个月的身子了,那肚子就跟揣了个小枕头一样,婉儿什么时候揣上小枕头呀?”      见太后打趣自己,秦婉脸上一红,低头不言语。前世她体弱多病,卫珩怜惜她,从来不提孩子的事,但她自己却很想要个孩子,吃了不知多少药,才如愿怀上了孩子。      她羞赧万分,太后也笑道:“罢了,你与卫珩成亲还不到一年呢,长些年岁再要孩子也好。”又抚着她的脑袋,“可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有什么不妥,皇祖母给你做主。”      秦婉颔首称是,又腻在太后身边撒了会娇,很快就有人说秦仪领了三皇子妃来。对于这个孙子,太后可没忘记这是做的腌臜事,但也不好当中驳了他的面子,只让人将他请进来。两人进来的时候,看来倒是恩爱无双,三皇子妃行止间十分小心,向太后请了安,这才乖巧的站在一旁,双手护着自己的小腹。皇后淡淡的瞥了一眼,问道:“老三媳妇是不是有喜了?”      听皇后这样问,三皇子妃脸儿一红,轻轻点头。太后挑了挑眉,旋即笑道:“果真是有喜了?”神色不比方才疏离。秦婉暗自叫糟,太后虽然不喜秦仪,但天家的根本就是子息,现下三皇子妃怀孕了,太后怎有不欢喜的?只怕连带着秦仪都要高上几分。她正腹诽,秦仪则笑望着她:“婉妹妹今日来得好早,怕不是一会子还要回去吧?这几日里,卫家闹出的事我也听说了,不知妹妹可需要做哥哥的帮忙?”      他一脸的关心,全然不是在人后的嚣张跋扈样。寻思着这厮果然是能耐了许多,秦婉还是不动声色:“三哥哥客气了,卫家的家事,若真有需要帮忙的,我自然会开口,在此之前,三哥哥还是不要管卫家的事。”说到这里,她又笑,“是任何事。”      秦仪这位“三爷”,必然和卫琰有联系,甚至于卫老将军的事,都是秦仪一手策划的。想到这些,秦婉便恨得要死,故意在太后跟前说出这话来。秦仪脸色变也不变,只笑道:“我怎会插手卫家的事?”      太后在宫中混迹多年,如何不知两人的话中之意,更知道秦婉不是随意针对人的姑娘,不多时,就让三人回去后,问皇后说:“老三莫不是在插手臣子的家事?”      “儿臣不知。”皇后如实回答道,她也着实不喜陆妃和秦仪母子二人,但作为嫡母,到底不能太过火了些。太后冷笑道:“老三那些花花肠子,我未必不知道,你也要多约束他一些,可不要让他有半点可能威胁到桓儿。”      皇后称是不提。      从宫中出去,秦婉也就回了卫家。今日卫珩被夏竟成邀了出去,并不在家中。料理了家事之后,秦婉便躺在了软榻上小憩。不知何故,她今日睡得并不安稳,很快就醒了过来,才醒来不久,紫苏就进来说卫二夫人请秦婉到堂中去一趟。偏巧醒来无事,秦婉也就起身往堂中去了。      堂中不过卫二夫人和卫苑雅,还有一个黄门内侍和两个小姑娘。见秦婉进来,卫二夫人忙迎上来笑道:“原也不该惊动郡主,只是这事儿和珩哥儿有关,又是三殿下派来的人,到底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只好让人去请郡主了。”说到这里,她又让开身子,笑得似是有些扬眉吐气。秦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坐到了主位,望着那黄门内侍:“今日什么风儿,将公公都给吹了来?”      她认得这个人,是秦仪贴身的黄门内侍,三皇子府的总领太监,不管是什么原因,秦仪打发他来,必然不是什么好事。黄门内侍笑道:“郡主这话可是折杀奴才了,三殿下说,郡主身子算不得顶好,让奴才领了两个人来,给郡主分忧。”他一面说,一面示意带来的两个姑娘向秦婉行礼问好。      那两个姑娘看来和秦婉年岁相仿,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并无二致,一看就知道是孪生子。饶是秦婉见过不少美人,但还鲜少有人能出其右,两人皆是万中选一的美人,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笑盈盈的样子,真能让人心都化了。      秦婉挑了挑眉,如此容貌的两个姑娘送来,还说来分忧的……分的怕是床笫间的忧吧。      她一时并不说话,卫苑雅若有所指:“大嫂,我大熙的风俗,女子惯是贤良淑德,大嫂是天潢贵胄,自然能做到很好。”她说到这里,眼波盈盈的望着秦婉,眼中厌恶,“要是传出去说是大嫂善妒,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大妹妹不必担心我。”秦婉冷笑道,“如今二房的名声,可算不了多好。”一句话让卫苑雅白了脸,咬牙半晌后,道:“我二房名声再不好,也没有天家的郡主善妒更容易让人笑话。”      大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更是讲究女子贤惠,对于丈夫纳妾之事,除了皇女能说不之外,大多是无权干涉的。就算心里再恨,为了贤良的名声,还是得笑着将别的女人送到丈夫床上去,如此才叫做不善妒。而即便是皇女,对于驸马纳妾之事,只要驸马行事不太过分,公主们也都不会干预的,以免自己得一个不贤惠的名声,还让天家没了脸面。      卫苑雅现下说这话,明摆着是要让秦婉收下这两个姑娘。谁知秦婉笑道:“大妹妹未免太担心我了,你可知道,皇伯父当日,许了我养面首的特权。我连男人都可以养,就算替卫珩回绝了两个姑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不知道皇帝许了秦婉这个权力,卫苑雅脸色顿时发白。堂中一时静默非常,秦婉慢条斯理的望着两个小美人,两人虽然听在耳中,但神色变也不变,看来就是被好好训练过的。她微微笑着,话锋忽的一转:“不过,她二人着实貌美,留下也好……”      说到这里,杜若眼睛都快落出来了:“郡主——”      “留下吧,就说我做主,给大爷收了。”秦婉笑道,“如此,我可贤良了?”      本以为她要咬死了不肯收下,但她忽然改了口,让卫二夫人和卫苑雅相视一眼,总觉得有些奇怪。秦婉心中冷笑,旋即说道:“既然三哥哥要教我贤良,我也不敢不好生学着。紫苏,你回雍王府去,告诉父王今日的事,请父王将这事向皇伯父说明,我也很是好奇,这成日惦记着给妹夫房中塞人的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门内侍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虽然大熙男尊女卑,纳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但秦婉竟然要将这件事闹开,便是让人十分憋气了。黄门内侍也不敢阻拦,只好看着紫苏出去了。一时堂中噤若寒蝉,秦婉冷笑道:“既然我如了你们的愿,那婶子可早些给两位姑娘安排住处,别误了。”      两人这才齐齐行礼:“谢郡主。”抬眼之时,两人的眸子好似那湖水秋波一样,让人看得心神荡漾。      随秦婉回到屋中,杜若气得浑身乱颤:“什么三皇子,有这样逼着妹妹给妹夫纳妾的?道貌岸然的小人!蛇蝎心肠的伪君子!”她说到这里,又嚷起来,“郡主真要收了那两个狐媚子?大爷要是真的和郡主离心了怎么好?”      “他们不就是为了让我和卫珩离心吗?”秦婉微微一笑,“二房如今是顶不住了,不然你当秦仪会送这样的两个美人给卫珩?只为了让我和卫珩离心,围魏救赵罢了,还不如将这两个美人收下,免得闹出什么事来,来日还有些用处。”      临近午时,卫珩才转回,在院子里便碰见了送来的孪生子。两人并没有想到卫珩是如此英俊的男子,皆是羞红了脸,含羞带怯的样子看得卫珩眉头蹙了蹙,直到从杜若口中得知那是秦婉替他收下的侍妾,卫珩便掌不住了,和秦婉大吵了一架,转身拂袖离去,连斗篷也没有穿。      两人自从相识以来,从来未曾有这样红脸的时候,紫苏和杜若唬得脸色顿变,一时也不敢说什么。秦婉长叹一声,将斗篷交给杜若:“去追他,今日除夕,别冻坏了。”      今日乃是除夕,按着惯例是要守岁的,料理了家事,秦婉正踌躇要不要去找卫珩,迎面则见卫琰走来。他前些日子险些死在卫珩手上,脖子上还有清晰可见的瘀痕,见秦婉独自一人,他只笑道:“大嫂哭过?”      “迎风见泪而已。”秦婉淡淡说道,满是疏离。卫琰沉吟:“大嫂也不必瞒着,今日大嫂和大哥吵架了不是?”他尽量放柔了语气,“大嫂想做个贤惠人,可惜大哥根本不领这情。大嫂在家中自是娇贵,如此被大哥凶,实在是……”      他的秉性秦婉深知,现下不过是想要挑起自己和卫珩的矛盾而已,况且卫琰视色如命,秦婉怎么能信他所言,当即向前走去:“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他人置喙。”      卫琰哑了嗓子,看着秦婉说:“只是大嫂值得吗?大嫂究竟是喜欢大哥什么?是真的喜欢大哥,还是只是喜欢自己构想出来的一个影子?大哥已经凶了你,你还要如此维护他?”      秦婉微微一怔,前世的卫珩的确是连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的,对她极尽温柔,但这辈子的卫珩,会闹会怒,远不如前世成熟。静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道:“卫珩纵有千般不是,但绝不是旁人能够替代得了的。”      卫琰笑道:“大嫂心中明明已经动摇了,我本以为大哥和大嫂情比金坚,看来我不过如此。”他慢慢笑道,“我听母亲说,陛下许了大嫂养面首的权力?大嫂可知,我倾慕大嫂的心,并不比大哥少……”      他说得十分动情,秦婉冷笑连连,觉得这嘴脸恶心得要命,当即给紫苏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给了卫琰一巴掌:“二爷,大奶奶不是你能唐突得了的。这话传来了,莫说大爷如何,就是雍王爷也饶不了二爷。”      卫琰挨了个脆响,脸上浮出了巴掌印,秦婉则转身离去。卫琰不怒反笑:“大嫂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未必真的喜欢大哥不是?”      秦婉只做未闻,待回了屋中,她则要午睡,只是今日总是睡得不安稳,又梦见了前世的光景,纵然恨得发狂,却无计可施。她在梦魇里挣扎,头顶却隐隐传来叫声:“婉婉,婉婉……”      她惊醒过来的时候,贴身的小衣都给冷汗打湿了,映入眼帘的正是卫珩的脸,他一如前世一般,将她抱在怀里,擦去她额上的冷汗,柔声道:“是不是做魇着了?没事了,别怕。”      尚未说完,秦婉便搂住他的脖子,浑身都在颤抖。卫珩将她抱在怀里,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听得他心疼不已:“婉婉,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今日不该凶你。”      从房中拂袖离去时他就后悔了,秦婉素来有主意,绝不会轻易替他收下侍妾,只怕是有了别的主意。只是他还在气头上,竟然连解释也不听。后来杜若来送斗篷,说是秦婉心中不舒,他就更难受了,但又怕秦婉还恼他,只敢等她睡着了之后再过来。      谁知她哭成了这样,让卫珩心疼万分,只抱着她低声安抚。秦婉眼圈红红,抹去泪花,将脸儿埋入他怀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不会的。”卫珩忙抱紧了她,“今日是我不好,我不该凶婉婉,我那时气狠了……”说到这里,他将秦婉抱得更紧,“婉婉,我不想要侍妾,我只想要你……”      方才他知道秦婉做主收下了两个姑娘后,顿时着恼。他从未想过纳妾之事,更不想秦婉会为他纳妾。难道他还不如一个贤良的名头?越想越气的卫珩这才说了几句重话,最后心烦意乱的拂袖离去。      秦婉朝他怀里钻了钻:“你真以为我会将你拱手让给别人?你太小瞧了我……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卫珩只笑,伸手解了她的衣裳:“小丫头嘴愈发甜了。”      两人大白日就做那羞人的事,倒也都尽兴。待闹过了之后,卫珩抱了秦婉去沐浴,她累得很,偎在卫珩怀里,抿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来:“那两个小美人儿,我收下她们,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117 1 0 妖女   如今卫老将军未曾痊愈, 秦婉和卫珩又大吵了一架, 众人哪里有心思守岁, 一早就各自散了。唯独二房各怀心思, 卫琰自为了自己离间秦婉和卫珩的一番话得意,想到秦婉艳若桃李的小脸,一时喜得难以自持,卫苑雅暗自缩在房中,对于秦婉和卫珩吵架之事眼露热切。      而被一家子关注的吵架的双方,在当日就和好如初, 吃了晚饭之后, 又去与卫老将军坐在一起说话,这才回到屋中。偏偏卫珩今日犯委屈, 硬是压着秦婉闹了好几次,还要她承诺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最后硬是将秦婉做哭了好几次, 这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第二日卫珩依旧卯时出去打拳, 辰时回来沐浴,又抱了秦婉起身吃饭,偏她睡得沉, 还是卫珩连哄带骗, 才肯睁眼吃饭,还如同小猫一样, 娇娇的哼了两声,这才肯罢了。      起身后不久, 不多时就有人说督太监送福来了。正月初一,皇帝会亲手写下福字,送与王公大臣,能拿到福字的,自然代表了皇帝的宠爱。这次督太监亲自来送福,自然说明了卫家的与众不同。      卫家老小皆是在堂中,行了大礼迎了福字。卫老将军忙命人去将福字裱起来,送到祠堂之中供奉。卫琰神色热络的看着秦婉,心中只盼望着她和卫珩当真回不到从前,那样自己就有了可趁之机。      然而,好似是知道他的鬼胎,卫珩轻轻瞥了他一眼,转身则向秦婉伸出了手,后者微微一怔,牵着他的手起身之际,身子微微晃了晃,吓得卫珩忙搂住她的腰儿:“婉婉……”      秦婉脸儿陡然就红了,瞋了他一眼:“我没事,这样多人在呢……”说着便要挣开,卫珩低头附在她耳边浅笑,“珩哥哥想什么时候抱婉婉,就什么时候抱婉婉。”      秦婉笑盈盈的掐了他一把,瞋了一句:“那婉婉想不让珩哥哥抱,就不让珩哥哥抱。”      两人如此亲密,好似没有昨日吵架之事。卫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昨日秦婉明明已经动摇了,现在居然又和卫珩和好如初?那他昨日的一番说辞……感觉如同到嘴的鸭子飞了,加之,秦婉那艳若桃李的模样看得卫琰身子里好似有一团邪火在烧,他望着卫珩的目光便很是愤恨了,      待众人都起了身,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郡主,奴才出来之时,陛下特特嘱咐了几句,要奴才当面问一问郡主,关于昨日,三殿下给卫大人送来两个侍妾的事。”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色变。秦婉昨儿个才命人将此事告知雍王,今日皇帝便命人来问了,可见对于这个侄女,皇帝的确是心疼到了骨子里,绝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督太监说到这里,当即笑道:“郡主可不要轻易委屈了自己,就算是三殿下送来的女子,也不一定非要收下。”他说到这里,盈盈含笑,“须知郡主出嫁之前,陛下许了郡主养面首的权力。但凡郡主喜欢就好,旁的都不必在意。”      这话一出,让堂中除了卫珩、卫二夫人和卫苑雅的人再次震惊,卫舜华不敢置信的看着秦婉。大熙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别说养面首,再嫁都怕是要给人指着脊梁骨骂。而皇帝会给秦婉这样的权力,不难看出对于这个侄女的偏爱。      “我不会轻易委屈了自己。”秦婉含笑道,十分乖巧,不忘瞋了一眼卫珩,后者脸色铁青,想到昨日见到的那两个孪生子,他便是一阵厌烦,诚然那两个女子长得很美,甚至于比婉婉更美,但他可一点都不稀罕。      督太监笑道:“郡主不会委屈了自己,那会不会为了夫家而委曲求全?”他说到这里,若有若无瞥了二房众人一眼,“还请诸位听好了,郡主乃是天潢贵胄的身份,可不要做些拎不清的事。”      二房顿时变色,知道督太监是皇帝派来给秦婉张目的,意在敲打他们,让他们别闹幺蛾子出来,不然犯在皇帝手上……卫琰更是气得要死,就这样看着秦婉,她袅袅聘婷的样子,让卫琰愈发的想入非非。      秦婉笑得从容至极,低声说道:“公公不知,那两个丫头是极好的,别说卫珩,就连我也喜欢得很。”才说完这话,被卫珩怒视一眼,也只是笑,迎上去牵着他的手,软乎乎的撒娇说:“你说是不是?”      卫珩脸色铁青,被秦婉的小手挠着掌心,眉头蹙了又蹙,最后咬牙道:“是。”      捉弄够了他,秦婉才笑道:“紫苏,去将两个姑娘领出来给督太监瞧瞧。”紫苏忙转身而去,督太监望着秦婉和卫珩的模样,知道卫珩对那两个姑娘全然无意,顿时含笑。他就知道,卫珩定不能是这样见色忘义之人。郡主对他的心意暂且不论,他能走到今日,若无郡主是绝对不可能的,倘若两人新婚不足一年,他就真的对旁的女人动了心思……当日他对太后的许诺可还历历在目呢。      他当日可说了,若是有一日负了郡主,可是愿意受乱刀分尸之刑。      不多时,紫苏就折了回来,身后领着那娇美的孪生子,两人弱柳扶风之姿,的确是美不胜收,笑盈盈的样子,让在场的男人都移不开眼。督太监笑道:“这两个姑娘的确是貌美。”心中却也有了计较,知道秦仪的确是想要人来离间秦婉和卫珩的。      秦婉自小就是乖巧可爱,深得太后和皇帝的欢心。就督太监而言,自然更是喜欢秦婉,昨儿个从雍王嘴里听说秦仪送了侍妾的事,督太监便有些担心。皇帝命他来的时候,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况且就那位三殿下,督太监着实没太大的好感,感情上自然就偏向了秦婉。      现在见了这俩小美人,督太监自然心中有数,寻思着要在皇帝跟前如实说话才行。      孪生子并不认识督太监,但见他身着蟒袍手执廛尾,知道是宫里人,芒星了个礼。督太监避开不受,含笑望着两人。堂中连呼吸声都小了一些,秦婉刻意望了一眼卫家几个爷们,卫老将军和卫三老爷都只是看了几眼孪生子后便不再看了,卫二老爷虽是呆了片刻,给二夫人横了一眼,也是忙收回眼神。唯独卫琰像是没了意识一样,怔怔的望着孪生子,半晌不曾言语。      见他如此,秦婉和卫珩相视一眼,齐齐露出微笑来。      很快,督太监也就说要去别的府上去了,秦婉亲自将他送出门,笑道:“公公既然见了,那就请如实回禀给皇伯父。三哥哥要教我做个贤惠人,我不敢不学着。”她话里略带了几分委屈,督太监笑道:“奴才明白了,陛下就是怕郡主受委屈,这才命奴才来的。”说到这里,他施了一礼,“奴才告辞了。”      待他一走,秦婉则和卫珩要回自己的院子里,那两个孪生子自然也是跟着,卫琰微微张着嘴,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一直到四人出去了,他才回过神来,默默地握紧了拳。      他就不知道,卫珩到底比他强在哪里了,凭甚他就能娇妻美妾常伴,而自己……望着跟在卫珩身后的孪生美人,卫琰神色愈发狠了,只恨不能一口咬死卫珩方肯罢休。      终有一日,他要将卫珩的一切全部夺过来,好让世人知道,他卫琰并非是不如卫珩!      秦婉和卫珩在前面走着,孪生子在后,望着卫珩颀硕的身姿,两人脸儿都有些发红。她俩是秦仪专门选出来的人,言行举止无一不是按照贵族之女来教导的,本就是为了出挑。原本她俩被秦仪送到卫家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不平,寻思着卫珩不过区区五品官,何必要她俩出手?      直到昨日见了卫珩,她们皆是愣了,原来卫珩竟是如此英俊的人。两人齐齐动了心思,要将卫珩引诱到手。但不想卫珩似乎对两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多看一眼都不曾。      打定主意要将卫珩的心握在手中,两人便加快了脚步,还未近卫珩的身,卫珩转头冷冷的望着两人。他今日给秦婉一通捉弄,本就有气,加上孪生子一点自知之明没有,让他更是憋火,若非他不肯对女孩子动手,现下非要一脚一个将这两个美人儿撂翻在地的。      两人不想会被他用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一时也是愣了。卫珩飞快的搂了秦婉离开,一进院子,就将门给关上,微微用力,将秦婉抵在墙壁上,对她小嘴又啃又咬。她丰润的双唇都给咬得发红后,卫珩这才松开她,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坏丫头非说我喜欢她们俩?倘若我真的变心了,你还能如此风轻云淡。”      倘若他真的变心了……秦婉微微沉吟,旋即低声道:“你若变心,我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也要变心,养许多面首,气死你才好。”还未说完,又被卫珩吻住,待两人分开,唇齿间还牵出暧昧的银丝来。卫珩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唇,“你养一个,我杀一个,婉婉昨日应了,是我一个人的。”      昨日他将秦婉折腾得死去活来,还让秦婉许诺是他一个人的。秦婉微微一笑:“那时的话,做不得数。”还未说完,就被卫珩打横抱起:“死丫头,我帮你长长记性。”      被他抱上床,秦婉正要挣扎,就被他压了上来,她忙捧住他的脸,不让他亲下来:“今日你可瞧见了,卫琰似乎很喜欢……”      “他本就是色中饿鬼。”卫珩说得十分简短,旋即堵了她的话,“乖婉婉,不许想着别人,只许想着我。”      屋里很快响起了羞人的声音,紫苏和杜若乖觉的到院门前去守着。等这声音停了,已然临近午时,秦婉累得连小指头都不愿意动,由得卫珩抱了她去沐浴,又抱着她喂好了饭,这才让她睡去。      一觉睡醒,已然临近申时,梳好了妆后,秦婉这才笑盈盈的问道:“那两个小美人儿呢?”      “不知,今日被大爷瞪了一眼,就不知去了哪里。”杜若如实回答,又耸了耸肩,“大抵是有了自知之明吧?”      “秦仪千挑万选出来的,怕没有那样的自知之明。”秦婉笑道,她知道秦仪的为人,他既然敢送来,必然不会是无能的女子,只怕定要在卫家翻出浪子来,否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卫珩神色不太好,望了秦婉一眼,低声道:“你这样关心她们?”得了秦婉一个笑容,卫珩不动声色的坐到她身边,声音愈发轻,“婉婉只能这样关心我。”      “吃醋还吃到女人身上了。”秦婉点他脑门,复亲他脸颊,“你信不信,最迟今夜,那两个小美人儿必将有所动作。”      *      和往日一样,消了夜之后,卫珩便牵了秦婉沿着抄手游廊散步,她脾胃弱,若不散步,唯恐积食。走上几圈之后,生怕她着了凉,卫珩将秦婉抱了回去,他素来是要去书房里看兵书,但今日只坐在灯下陪秦婉,秦婉则和他相对而坐,取了针线来做。      大熙女子讲求一个德容言功,对于针线也是有所要求的,大多女子做针线,是为了补贴家用,而秦婉是郡主之尊,自然不必为了家计做针线,是以手艺不过尔尔。但她仍然坚持给卫珩做贴身之物,诸如鞋袜、香囊、寝衣一类的物件,皆是秦婉所做。      灯火昏黄,卫珩只按住她的手:“你眼睛要紧,还是不要做了。咱们家虽不比往日,但总少不了针线上人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婉婉的心意到了,这样就好。”      “针线上人再好,却也不是我做出来的。”秦婉撅着嘴笑道,又低头去绣香囊,“你身上的东西,都要有我的印记才好。”      卫珩乌黑的双眸都笑得亮晶晶的:“婉婉若是想,连我身上都可以留下印记来。”他一面说,一面上下端详秦婉。自成亲以来,秦婉似乎是比往日丰腴了一些,她本是消瘦,现下美多了,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少妇成熟温婉的风度,让卫珩看了心痒痒。      他半晌不说话,秦婉笑着剜了他一眼,点他脑门:“卫公子又满脑子想些什么不入流的事儿呢?”      卫珩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在膝上坐定,柔声道:“我在想郡主……我在想,不知郡主可愿意让我一亲芳泽?”她的馨香味顿时笼罩着卫珩全身,卫珩眯了眯眼,轻轻吻她的脸:“婉婉,我好喜欢你。”      饶是现在,他有时都会有些许恍惚,两年前,这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事。卫家被不受皇帝待见的流言所困扰,他过早的学会了避人锋芒。直到遇到了秦婉,她那样好,不仅不会看不起自己,相反还事事为自己着想,甚至于在无数的好男儿出现的时候,仍然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      秦婉展眉一笑:“婉婉也喜欢珩哥哥。”又搂着他的脖子,作势要亲,紫苏正好打了帘子进来:“大奶奶,有动静了。”见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对坐,紫苏佯作未见,又退了出去。      应了一声,秦婉当即就要出去,被卫珩紧紧按在怀里:“婉婉不许走。”方才她分明要亲下来,却被紫苏扰了,卫珩如何肯依,便痴缠起来,将薄唇送了上去:“婉婉不许欠我什么。”      秦婉只笑不语,旋即轻轻吻住他的唇,舌尖轻轻滑过他的唇瓣,刚将卫珩的兴致勾了起来,她又离了卫珩,笑道:“可没有了。”      心中暗骂这小丫头是愈发的勾人,卫珩和她一起起身,紫苏和杜若忙取了斗篷和手炉给她,穿戴好了之后,两人才一起出门,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素日里,卫珩散步消食之后,都会去书房看书,但今日他只留在房中陪秦婉,但书房里却亮着昏黄的烛火。秦婉一点不惊讶,只径直推门而入,屋中的地上瑟缩着两个姑娘,正是那对孪生美人,她二人被绸缎绑得紧紧地,再这样的天气里,她二人皆是穿着一件纱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迎着灯火,两人皆是媚眼如丝,肌肤泛着粉红,透着说不出的春/情来,一看就知道是服食了媚药。      这两个女子是秦仪千挑万选出来的,必然不是什么善茬。况且她二人今日看着卫珩的目光实在太痴了,秦婉也是女子,如何不知道两人的心思?偏偏卫珩无动于衷,是以秦婉敢笃定,这俩人今夜必然要闹出事来,早早的就命人在书房里守着,果不其然,这两个小美人儿便自投罗网了。      服食媚药这点暂且不论,光是穿着这样的衣物出现在这里,就是明摆着的勾引了。      因为寒冷,两人轻轻的哼了一声,抬眼看向卫珩的目光便是愈发妩媚。卫珩看也不看她们,只是将秦婉抱紧,淡淡道:“扔出去。”外面寒风呼啸,地上积雪那样厚,以这样的穿着被扔出去……几个粗使婆子生怕闹出人命来,面面相觑,还是不敢动作。卫珩“呵”一声笑出来:“我说话是使不动你们了。”      见他有动怒之嫌,吓得几个粗使婆子忙不迭将孪生子扔了出去。两人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冰冷的雪珠子沾染上肌肤,让两人立时低低的叫了起来,但因为体内媚药作祟,两人的声音听来都十分软腻,好似要化成水一样。      “别闹出人命了。”秦婉拉了拉卫珩的衣角,后者身子紧绷,就像前世一样,身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肃杀之意。倘若不是早有防范,今夜必然太平不了,她二人如此打扮出现在自己的书房,一旦让婉婉伤了心……越想越怒的卫珩咬牙道:“她们若不是女子,我定然要她们的命。”      “她们若是男子,我也定然要她们的命。”秦婉颇有几分揶揄之意,就这样瞧着卫珩,后者微微一怔,转头屈指敲在她额头,“我是不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婉婉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知道。”秦婉笑盈盈的抵了一句,旋即微笑连连,惹得卫珩愈发气苦,将她猛地抱起,笑容便有几分邪气,“那要不要为夫帮你长长记性?”      这话已然是今日第二次听到了,秦婉忙告饶:“珩哥哥没有龙阳之好,珩哥哥是最喜欢婉婉的。”卫珩笑起来,将她放下,秦婉忙出了屋,生怕卫珩再兴了别的什么。望着两个在雪地里低吟的小美人,秦婉唇角浮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今日两个姑娘煞费苦心,也是不容易,你们就送她们,去一个好去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准备要开车了~会放在微博~ 开车会通知大家的么么哒~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18 1 0 风流   大熙素来是没有宵禁之说的, 而今日受了刺激, 卫琰在外面吃酒吃到二更时分, 才醉醺醺的往家里去。      他自认从不比卫珩差, 可是凭什么,卫珩娇妻美妾常伴,甚至于秦婉这个郡主,还是放弃别的公侯子弟不要,只要卫珩。卫珩哪里比他强?尤其是今日秦婉笑盈盈的挽着卫珩的手臂,那两个貌美如花的孪生美人乖顺的跟在两人附近, 那情景简直刺痛了卫琰的眼睛。      卫府中已经下钥了, 早已经安静下来,卫琰酒意有些上头, 脚步些许虚浮,进了屋,也不曾掌灯, 只摸索到桌前, 吃了一杯茶缓解烧灼感,这才要睡觉。屋中弥漫着几分香甜气息,如兰似麝, 就如同女子的体香。他也没有在意, 厚厚的被褥却似乎有什么东西起伏,卫琰浑身一激灵, 寻思着莫不是什么畜生进来了,忙掌了灯, 掀开被子一看,却见他想着的那两个孪生美人躺在床上,呼吸如兰,感觉到光线,二人微微张开眼,媚眼如丝,脸带潮红,妩媚得要命。      卫琰脑子顿时炸开,当即起了反应。他本就是个惯好风月的人,况且这对孪生子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女人。他两人躺在床上,就像是刚刚醒来,身着素白纱衣,好似画卷中走出的仙子一样,其中一个翻身坐起,轻轻的“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卫琰,对他粲然一笑。卫琰本是个色鬼,哪里经得起这等诱惑,立时将她抱在怀里,另一个也起身,饱满的胸部磨蹭着卫琰的后背,让他舒爽到了骨子里。      鲜少有男人面对这等美女不心动的,何况卫琰也就不是一个忍得住的男人,将两个美人抱上床,他立马除了两人的纱衣,对两人上下其手。屋中不一会子就响起女人的娇/吟,淫靡得要命。      正是颠鸾倒凤之际,门却陡然被人推开,冷风灌入,让卫琰神智清醒了几分。抬眼则见一众人提灯立在门前,为首的则是卫珩和秦婉,借着灯火,能看出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屋中的场景淫靡得令人背后发凉,饶是被人撞破,但孪生美人都是服食了媚药的,如何控制得住自己,偎在卫琰怀里,还在轻轻的律动。      这样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皆是微微抽了口气。哥哥的侍妾爬上了弟弟的床,这样的话说出去,可谓是奇耻大辱!偏偏这两个不知廉耻的荡妇,都被撞破了,竟然还敢这样动作?      卫琰吓得险些萎掉,纵然心中不平,但对于卫珩,他还是惧怕的。他推开怀中赤/裸的娇躯,连滚带爬的起身,连衣服也没穿,吓得声音颤抖:“大哥,我……”      他不着寸缕的跪在地上,让跟着的几个丫鬟红了脸,秦婉也忙避开不看。卫珩脸色十分难看,揽了秦婉转身就走:“将这三人绑好了,扔到雪地里败败火。”说罢,浑然不理身后卫琰的求饶声,揽了秦婉就走。      纵然知道二爷是个风流人儿,但这睡了哥哥的侍妾,着实让人鄙夷。几个粗使婆子冷冷的望着卫琰,一起动手,将三人绑得严严实实,扔在了雪地之中。      *      第二日一早,昨儿个卫琰的腌臜事就被传开了,卫家上下皆是震惊。卫老将军给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大呼家门不幸。卫二夫人虽然一贯不喜卫珩,但卫琰这明摆着撬哥哥墙角不说,那两个孪生美人可是秦仪送的,本就是为了让秦婉不痛快。现下可确实让秦婉不痛快了,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一旦让宫里的贵人们知道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卫二夫人虽然贪着掌家的权力,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当即就要去找秦婉,只要秦婉不在宫里的贵人跟前说些有的没的,那也就只是家事。但等赶到秦婉院子里的时候,却被紫苏告知,秦婉带着杜若进宫去了。      而此时的秦婉,哭得眼儿红红的,跪在太后和雍王面前,稍显瘦弱的双肩微微抖动着,显得可怜至极。太后本就疼她,忙亲自牵了她起来:“婉儿别哭,天塌下来,都有皇祖母顶着。”      秦婉哭哭啼啼的被牵到了太后身边坐下,抹了一把泪,才低声说道:“昨夜闹出那事来,又是我跟卫珩一起撞破的……哥哥的侍妾到了弟弟床上去,这像什么样子?现在那府里传遍了这事儿,原本是三哥哥要我学贤良才送来的侍妾,人也是我收下的,卫珩现下脸上无光,被府上人耻笑,真要传了出去,既是婉儿识人不清收了两个淫/妇,让卫珩颜面尽失,又是御下不严致使祸起萧墙,这混账名声只能婉儿背着了。”      秦婉哭得肝肠寸断,那小模样让太后和雍王心疼万分。雍王望着女儿,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他前日跟皇帝一起写福字之时就将此事告知皇帝,昨日督太监回来答复,说是婉儿要好好学学如何做贤良人,他就知道不好,本是打定主意今日去给秦仪施压,谁曾想就闹出这事来了。      自家女儿连自个儿都从未给过委屈受,今日竟然给堂哥给卫珩塞了两个侍妾,闹成了现下骑虎难下的局面。      越想越气的雍王脸都变了色,太后更是勃然大怒:“胡说!分明是老三那个逆子惹出来的事!做哥哥的怎会给妹夫房里塞人!现下闹出这事来,定然是他挟私报复,要婉儿和卫珩离心!”      太后脸色实在恼怒,当即砸了茶杯:“那卫琰可是二房的?”秦婉静默点头,太后登时冷笑连连:“哀家说呢,这卫琰怎有如此胆量,竟然敢染指哥哥房中的人,原来是二房的。跟那卫氏浑然是一丘之貉!”      昔年赵王妃卫氏出身卫家二房,行事嚣张跋扈,曾经在宫里动了胎气却一口咬定是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所为,致使太后给先帝迁怒,更挨了一记脆响。正因如此,太后对卫家如此不待见,连带着卫珩也险些被太后迁怒。      秦婉只垂泪不止,一语不发。太后恼怒非常,认定此次乃是秦仪故意挟私报复,送了两个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就是为了离间秦婉和卫珩,还有卫家那不知廉耻的二爷,委实是该杀!      秦婉眼圈红红的:“那皇祖母的意思……”      “还需什么意思,如此不知廉耻的人,直接赐死就是!”太后怒道,又抱着秦婉低声宽慰,“婉儿乖,皇祖母给你做主,咱们不受这窝囊气。”      秦婉颔首称是,轻轻抽泣了几声,那小模样委屈至极。太后宽慰了她,又命人端了她素来爱吃的冰糖燕窝来:“可不许哭了,这眼圈红红的样子,叫人心疼,婉儿宽心就是,此事皇祖母定然给你做主。”      吃了小半碗燕窝,凤鸾进来笑道:“太后娘娘,三殿下来了。”      秦婉手上一顿,深深吸了口气,眼圈儿又红了。太后板着脸怒道:“他还来做什么?要给妹夫房里塞人,让妹妹学什么贤良,三殿下好宽的心。他既然真的这样心宽,明儿哀家赏他媳妇几个面首,看他可还有如此宽的心!”      凤鸾笑道:“郡主也别太吃心了,伤了身子也不好。陛下现下已然知道了这事儿,郡主宽心就是了。天家的女儿,怎能给别人随意欺负了去?”      秦婉轻轻点头,低头继续吃燕窝。太后气得要命,不多时皇帝来了,太后冷笑道:“陛下怕也该管管儿子了,由得他这样欺负婉儿。泪多伤身,婉儿本就体弱,岂不要她的性命?”      刚得知这事,皇帝自然也是震怒,给母亲一番训斥,更是面上无光,安慰了秦婉几句,当即道:“传旨下去,将三皇子禁足,罚俸半年,倘若是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就不要出来了。”说到这里,他又想了想,“将那两个贱妇直接赐死,别仗着郡主宽和便目无尊卑!”      说罢了,皇帝又抚着秦婉的脑袋:“是皇伯父疏忽了,婉儿不委屈,皇伯父给你做主。”      在宫中呆了近半日,秦婉才出宫去。卫珩等在外面接她,见她眼圈儿红红的样子,卫珩一愣,旋即抚上她的小脸:“你哭过了……”他知道这件事让婉婉受了委屈,但不想她哭成了这般模样。卫珩又心疼又生气,只将秦婉抱紧:“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他干净的味道立时包裹住秦婉全身,她放松了身子,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也是笑道:“呆子,我掐了自己才哭得出来呢?”她说到这里,朝卫珩怀里钻了钻,“我怎会伤心?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人,故此我不伤心。若你那日不喜欢我了,我才伤心。”      “我会永远喜欢你,除非我死了。”卫珩浅啄她的脸,又柔声道,“掐哪里了,让我看看。”他说着就要翻看,秦婉脸儿一红,扭着身子:“天冷,在衣服下面,别看了……”      卫珩顿时笑起来,附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婉婉其实……是怕珩哥哥在马车上入你吧?”她顿时脸红,卫珩笑得愈发大声,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两人回到卫府的时候,府上早已是鸡飞蛋打,卫老将军得知昨夜之事,气得咳疾又犯,二房得知秦婉进宫去了,也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惹得皇帝震怒,唯独事不关己的三房很是惬意,但卫舜华和秦婉交好,也多次来秦婉院子里等着秦婉回来。      正因如此,秦婉回来的时候,二夫人无比谄媚的迎上来,还未说话,就被卫珩横了一眼:“婉婉今日累了,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吧。”      “珩哥儿,你知道你弟弟——”卫二夫人何尝不知这是推诿之词,忙要说服卫珩。纵然这对于男人而言乃是奇耻大辱,但卫二夫人知道,秦婉若不开口,一旦天威降临,那就再无翻身之地,是以只能涎着脸与卫珩求饶。还未说完,秦婉忽的开口:“皇伯父已然下旨赐死那两个女子,一会子督太监便会带鸩酒来,但凡要脸的,还是趁早退回去。”      一听皇帝竟然亲自下旨赐死孪生美人,卫二夫人顿时慌了神,忙道:“那阿琰——”      她现在说是悔青了肠子也不为过,秦仪命人送来那两个美人之时,她还暗自得意,寻思着秦婉这次定然疲于应付,但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色鬼!若世上有后悔药,卫二夫人恨不能将其尽数吃了来挽回现在的局面。弟弟染指哥哥的侍妾,这事儿还了得!更何况嫂子还是天家的女儿!现在皇帝金口玉言,说将小美人赐死,那卫琰呢?卫琰会如何?      她急切万分,秦婉微笑着望着她,忽的就想到了前世。前世的卫二夫人,趾高气昂的说着秦婉配不上卫珩的话,纵然恼怒生气,但秦婉什么事都做不到,还险些被卫琰得手。想到这些,她心中便涌出报复的快感来,淡淡说道:“如此不忠不悌之人,即便真是个有才之士,就是赐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卫二夫人恍若雷击,差点就软在地上了,秦婉满意极了,和卫珩一前一后去了卫老将军院子里。卫老将军正吃药,见秦婉回来,眼睛更是红红的,知道是哭过,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卫家给你委屈受了。”      大熙对于女子的要求本来就多,若是闹出这种事来,必然也是责怪到主母头上,称是主母驭下不严,才会致使祸起萧墙。秦婉被堂哥塞了两个美人进来本就是受了委屈,现下府上鸡飞蛋打,自然更要让她背上几分骂名了。      秦婉微微一笑:“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生分话。”又端了药来喂卫老将军,待吃完了药,卫珩握了秦婉的小手,神色冷淡,“儿子与婉儿商议过了,想再与父亲说说,咱们这府上不管不行,怕是要查抄一次才算好。”      卫老将军顿时惊诧:“查抄府上?!”      “婉儿如今是容不得二房了,这件事闹得婉儿脸上无光,保不齐要给人耻笑的。可这事儿,与我又有何关?即便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二房那板子也得落下来才是。”秦婉慢慢说道,见卫老将军并无异议,心中一喜,又低声说,“昨儿个那两个女子神态十分古怪,就像是情难自制,后来才知道,两人是服食了暖情药。咱们这府上清清白白,这淫/物是从哪里来的?既然如今扯破了脸,婉儿也不愿再顾及什么,有什么不曾解决的问题,便一并了了。”      她话中似有怔忡之意,卫珩静默的握紧了她的手,卫老将军长叹一声,旋即低声道:“婉儿,你才是这卫家的当家主母想到了什么就去做吧。”      他何尝不知,秦婉肯事先与他商议已然是足够的尊重了。现下想想,秦仪为何会在二房包藏祸心的流言达到顶峰时送来美人?不就是想要秦婉因此被动吗?一个自小受万千宠爱的女孩子,卫老将军如何能叫她被人打了左边脸还要伸出右边脸去?      得了卫老将军首肯,秦婉这才将此事吩咐下去,府上立即就被搅动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后,督太监则领了御林军来,当众赐死了两个美人后,这才笑盈盈的望向了秦婉:“郡主受了委屈。”      “烦劳公公跑了一趟。”秦婉欠了欠身,自有人奉了茶来给督太监,后者盈盈含笑,刚吃了一口,就听外面传来卫苑雅的声音:“大嫂好生厉害,自己驭下不严,闹成了这样的光景,回来还生出什么法子要查抄府上,这是什么意思?”      卫苑雅本就是个行事骄横的女子,往日更是因为温一枫主动向秦婉示好之事对秦婉记恨。督太监望着秦婉,见她眼皮子也不抬,顿时明白,笑道:“如此喧哗,还不掌嘴?”      当即有粗使婆子冲出去将卫苑雅提了进来,当着秦婉的面就是几个脆响,将卫苑雅打得双颊红肿。秦婉施施然令停止,望着卫苑雅道:“就凭我是这卫家长子嫡孙的妻子,卫家的当家主母,做什么不必向小姑子你汇报。”说到这里,她故意笑道:“既然大姑娘这样大的脾气,那就先查大姑娘屋中吧,紫苏你领着人去,别让大姑娘屋里的东西少了。”她说到这里,徐徐吹开茶末,“二房出身的人,都这样奇哉怪也?赵王妃卫氏就是个包藏祸心的,你和卫琰也个顶个的能惹事。”      卫苑雅气得要命,但瞥见身着蟒袍的督太监,明白是皇帝身边人,当即不敢造次。紫苏忙亲自领了人去,卫苑雅脸色愈发苍白,额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不过半个时辰,紫苏折了回来,脸上神情十分诡异,低声道:“大奶奶,大姑娘屋里的佛龛之中……”她说到这里,颇见为难,“大姑娘屋中,发现了厌胜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19 1 0 120 分家   所谓厌胜之术, 就是巫蛊之术, 百姓对于鬼神之说何等信服。遥想汉朝武帝之时的巫蛊之术, 牵连万人, 不可谓不惊心。自大熙开国以来,便明令禁止厌胜之术,但凡被查出,定然难逃一死,甚至夷灭三族。      是以紫苏说出卫苑雅屋中有厌胜之术的时候,众人神色皆是一惊, 卫珩下意识将秦婉护在身后, 督太监更是蹙起了眉头,望着卫苑雅的目光十分不善。卫苑雅神色苍白, 被几个粗使婆子压在地上,望着秦婉的目光满是愤恨。      重生了一次,秦婉对于鬼神之说并不十分笃信, 小手攀上卫珩的手臂, 卫珩转头看她,秦婉微笑,示意他不要担心。卫珩并不说话, 只是将她朝怀中搂了搂, 望着卫苑雅的目光冰冷非常,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屋中气氛顿时肃杀起来, 紫苏硬着头皮,示意一个三等丫鬟取来一个不足五寸的锦盒捧到秦婉跟前, 秦婉打开望了一眼,见其中盛着两个小小的布偶,皆是扎满钢针,上面还缝着两个生辰八字,秦婉认识,是自己和卫珩的。      卫苑雅以厌胜之术诅咒卫珩和秦婉!      屋中一时死寂,连督太监都皱起了眉,看着卫苑雅的目光如同看一个死人。这卫家二房的人,果真都是不入流,亏得卫珩着郡马爷如此能耐,但还是处处要给二房善后。昔年赵王妃卫氏就是个行事欠妥的女子,这才会惹得太后如此厌恨,倘若不是因为陛下对卫夫人……只怕卫家想翻身也是不能了。      而卫珩更是怒不可遏,伸手掐住卫苑雅的脖子,直接将她提了起来:“你冲着我来就是,你竟敢诅咒婉婉——”婉婉身子算不得顶好,倘若再给卫苑雅这疯女人诅咒,身子岂不是更要出问题?卫珩越想越气,浑然忘记了自己也是被诅咒的人,五指收拢,将卫苑雅掐得直翻白眼,脸色通红,好似随时都要滴出血来。      秦婉咬了咬牙,小手抚上卫珩的手臂。温软的触感让卫珩因为怒意而紧绷的身子软了一些:“婉婉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怕,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秦婉心中一暖,小手挽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这样掐死她,未免便宜了些。”      其实秦婉现在的怒意并不比卫珩少。她是重生回来的人,对于鬼神之说,她并没有前世那样笃信。即便这世上真有鬼神,那么她得以重生,定然就是冥冥之中神明庇佑的结果。所以秦婉并不认为这巫蛊会将自己如何,也不信这套。      但方才看到卫珩的生辰八字的时候,秦婉立时慌了神。前世卫珩带兵打仗,行军用兵,杀戮颇重,倘若这巫蛊之术一旦应验,只怕他凶多吉少!      越想下去,秦婉身子越凉,第一次切切实实对卫家二房生出了恨意来。前世不管二房如何待她,她只是怨而已,但现在涉及到了卫珩,她不能不对二房生出恨意来。      前世若没有卫珩,她早就被孟岚磋磨至死了。尽管她在小产之后血崩而亡,但最后两年,每一日她都很快乐,哪怕只是在家等着卫珩回来。那些日子,哪怕在现在想起,都会觉得温暖非常。      听罢秦婉的话,卫珩忽的松了力气,卫苑雅立时摔在地上,几欲昏厥。卫珩紧紧拉住秦婉的手,柔声道:“婉婉乖,别怕,一切都有我。”      见他丝毫并没有想到他自己,而是柔声宽慰自己,秦婉微笑,和他十指紧扣,声音很小:“只要珩哥哥好好的,婉婉就什么都不怕。”      两人情浓,双双牵着对方的手。卫苑雅脸色通红,好半晌才喘匀了气,见两人如此恩爱,冷笑道:“你二人最好直接杀了我,我既然敢做,就没想过能活了。”      大熙的律例如此,若发现有人使用巫蛊之术,此人必死,家中也势必受到牵连,至于是何种牵连,那就视情形而定了。      见卫苑雅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秦婉登时大怒,卫珩更要亲手了结她,被秦婉按住:“我知道你不怕死,你也必死无疑,可惜你的父母兄长,都要为你断后。”      卫苑雅脸上白了白,咬牙说:“你不必假惺惺,我哥哥那事,本就是给你二人陷害的,贼喊捉贼的一出闹剧,现下犯在你手上,即便没有今日这事,我们也没有好日子。”      卫琰和孪生美人的事,的确是秦婉和卫珩设计的。但若是卫琰自己把持得住,如何有后面的事?况且,他们先想毒死卫老将军在前,送美人想让秦婉和卫珩离心在后,对于陷害卫琰的事,秦婉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犯在我手上虽然没什么好事,但是我不会要他们的性命,不像大妹妹你。你应该知道,厌胜之术夷灭三族也是常态,更不说你竟然敢诅咒天家的女儿。”秦婉说到这里,卫苑雅色变,望着秦婉,眼睛有些发红。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婉生出报复的快感来,慢慢的对紫苏扬了扬脸,“带几个护院去,将温一枫那狗贼掘坟鞭尸。”      原本皇帝是要人将温一枫扔去乱葬岗的,但柳穆清到底顾念多年同门之谊,求了皇帝的恩典,在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点了穴,将温一枫葬了,逢祭日去上一炷香。人已经作古了,生前之事也都烟消云散,卫珩与秦婉再也没提这件事。      眼看紫苏转身去,卫苑雅尖声叫道:“秦婉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秦婉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温一枫?姑娘家为了个狗贼,以厌胜之术诅咒哥哥嫂子,卫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被粗使婆子压在地上,卫苑雅动弹不得,看着紫苏出去,一时更急:“你都害死他了,你还要做什么?你勾得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你,他现在都被你们害死了,你还要怎么样?”她说到这里,大声嚷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牵连我爹娘哥哥,更别对死人动手!”她说到这里,眼圈都红了,“我诅咒你二人如何?你二人该死!温大人那般人品,却给你二人陷害死了……”      这话一出来,屋中安静了一会子。温一枫的混账事都是由太子秦桓或者是暗卫上报,证据确凿。卫苑雅却坚称温一枫是被陷害,未免好笑。      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自打那一日在碧波池见了温一枫,卫苑雅眼里心里便也只有他了,但那一日,温一枫刻意营造出他自己对秦婉情根深种的假象来,故意引得卫苑雅针对秦婉。后来他事败被赐死,卫苑雅还始终觉得,是秦婉这个荡/妇引得温一枫放松了警惕,就是想让卫珩上位。      凭什么他二人能踩着自己心爱男人的血,活得这般风生水起?卫苑雅又恨又气,当即想到了厌胜之术这等子不入流的法子来。      都给卫苑雅气得发笑了,这世上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秦婉也懒怠再说,命人将卫苑雅押到偏房,督太监很适时的起身:“那奴才就告辞了,今日这事儿……”      “这事还请公公如实回禀,”秦婉低声道,“只是到底是卫家的家事,除了皇伯父和皇祖母之外,烦请公公守口如瓶,以免卫家来日不好做人。”这厌胜之术,说大了,诛九族都没人说不对的!      督太监何等灵性的人,当即称是。他才走了不久,杜若又回来,说二房几个大丫鬟箱子里的东西都对不上数,怕是昧了府上的东西。      今日也累了,秦婉朝卫珩钻了钻,冷笑道:“这二房的人,个顶个的能闹事。”又说,“扒了裤子,拉出二门去打板子,打完了就送去见官,谁说情都不好使。”      卫珩抱着她,神色十分难看。想到卫苑雅这疯妇竟会以这等法子报复,一旦婉婉有什么,他定要将二房众人给千刀万剐了。低头见秦婉乖巧的偎在自己怀里,卫珩长叹了一声:“咱们明儿去相国寺,让僧侣为你祝祷一番。”      “好。”秦婉应得很乖巧,“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让阖寺为你祝祷罢了。”      听她这样说,卫珩忽的笑了笑:“傻丫头,我不打紧的,倒是你,我担心得很。”一想到卫苑雅方才的疯狂,卫珩抿紧了唇,“是我不好,若我能力足够,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让你和父亲白白受罪。”      “可不要这样说。”秦婉伸手捂他的嘴,“你我是夫妻,有什么都该一起面对,怎能将一切都归咎到你身上?”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又朝他怀里钻了钻。      今日闹出这事,不多时卫家就都知道了,卫老将军震惊不已,不想卫琰色胆包天之外,还有个卫苑雅失心疯了一般,竟然用厌胜之术,倘若皇帝真的有心追究,整个卫家都会被满门抄斩!是以卫老将军震怒之下,命卫二老爷用弓弦绞死卫苑雅,以对这件事尽进行挽回。      卫二老爷不过只有卫琰和卫苑雅这一子一女,如何狠得下心来绞杀卫苑雅,痛哭流涕着替女儿求情,卫二夫人更是拉下了脸面,跪在正院里,哭着求秦婉进宫向皇帝求求情,饶卫苑雅一命。      秦婉睡饱了,这才起身,换了件衣裳和卫珩一起去见卫老将军,卫二夫人正跪在院子里,见两人出来,忙要陈情,不想两人皆是看也没有看她,从她身边走过。慌得卫二夫人忙扑到着去抱秦婉的腿:“郡主——”      谁想还没扑上去,卫珩当即就是一脚,正中她胸口。他用力不大,但踢得卫二夫人卧倒在雪地上:“我往日看在亲缘关系上,对二房诸多容忍,不想二房变本加厉,竟然敢以厌胜之术诅咒我的妻子。二夫人的心当真够宽,还敢涎着脸来求婉婉。”      卫二夫人伏在地上,喘息着:“求求郡主,饶了苑雅吧,她还小……”      “这世上什么事儿,一句还小就能完了?”秦婉冷笑道,“我当日就说了,卫苑雅若是再这等不知尊卑,可就不是禁足了。此事公爹自有定夺,我无意置喙。”她说罢就要走,卫二夫人哭着要拦,被气急了的杜若踩了一脚:“你这脸得有多大,还敢求大奶奶谅解?”      秦婉笑着拦住她,一众人到了堂中,见卫二老爷老泪纵横,跪着求兄长饶了卫苑雅,但卫老将军铁了心要卫苑雅的命,堂中一时好不热闹,见秦婉过来,安静了一会子,卫二老爷忙道:“郡主,求郡主……”      卫老将军当即震怒,一脚踢翻了弟弟:“住口!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好女儿,儿子让珩儿和婉儿脸上无光,女儿更是直接要珩儿和婉儿的性命!你到底还有什么脸面求婉儿饶你一次?这脸面自己不肯要,还要求别人给你?”      纵然这么多年身子不如从前,但这积威犹在,卫老将军骤然大怒,让众人噤若寒蝉,卫三老爷忙低声劝卫老将军不要气坏了身子,但谁也不敢劝秦婉和卫珩。甚至连卫二老爷也知道,卫苑雅根本就是罪无可恕,但那是他的亲女儿,他如何下得去手?!      秦婉上前扶了卫老将军坐下,端了一杯茶来:“爹爹别气,身子才好一些,怎能经得起如此大动肝火?”卫珩也上前劝父亲息怒。卫二老爷见状,以为事情有转机,忙要求情,却被秦婉懒洋洋的打断:“二老爷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二老爷立时蒙了,望着秦婉一语不发。后者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女儿求情?她哥哥让我夫妻脸上无光,她更是以厌胜之术诅咒我夫妻二人,倘若我不是天家的郡主,只怕现下满门抄斩的圣旨都到家门口了!二老爷倒是一点不惧,一派我是大嫂子就该给她承担着的模样。”她说到这里,冷笑道,“你是以为我可欺,还是以为天家的女儿这样不值一提?”      卫二老爷顿时大惊,那你为自己剖白:“我怎敢将天家的女儿视为不值一提?!”      “最好如此。”秦婉望着他,心中隐隐快慰。前世卫二老爷一副伪君子模样,却从来不知约束,卫苑雅言语恶毒,卫琰更险些将秦婉拆卸入腹。他眼里何曾是有天家的女儿,他眼里有的只是一个郡主的封号罢了。如此想着,秦婉微微一笑,“现下二老爷子有两条路,要么你把你那好女儿绞死,要么,我就命人绞死她,并奏明皇伯父,请皇伯父来管,到时候,二房没一个人摘得干净。二老爷若是聪明,还是给自己留条退路,留一炷香火吧。”      “郡主……”卫二老爷白了脸,望着秦婉,后者冷笑道:“二老爷选哪条路?是一起死,还是用女儿换儿子?”      何尝不知卫苑雅是犯了大事,但是卫二老爷总有一分侥幸心态,寻思着到底是一家人,秦婉总不能赶尽杀绝,她又是天家郡主,在皇帝跟前撒个娇,一切都是手到擒来。但现在,秦婉却挑明了话,定要卫苑雅的性命。      像是霜打的茄子,卫二老爷顿时蔫了,一一对上在场诸人,想到被绑成了粽子的儿子,还有犯了大事的女儿。今日是必须做出一个取舍,若是不杀了卫苑雅,卫家二房便要死绝,用女儿换儿子,这法子虽是不妥,但好歹,能保住一丝血脉……      如此想着,卫二老爷咬了咬牙:“郡主保证琰儿能活吗?”      “我保证。”秦婉点头说,卫琰罪不至死,但是卫苑雅着实触及了秦婉的底线,倘若不死,秦婉难以消除心中恨意。      卫二老爷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好,还请郡主说到做到。”说到这里,他骤然起身,向着外面去了。      当日,卫二老爷亲手用弓弦绞死了卫苑雅,卫二夫人见了女儿尸体当即昏了过去,一直不说话,醒来之后,便如同痴傻了一样,一整日坐在那里不说话。卫老将军早已被二房磋磨得失去了耐心,只淡淡说上一句咎由自取后,再无言语。秦婉顺势上书,求皇帝饶了二房的性命,皇帝虽是答应,却下旨令分家,且将二房族谱除名,不得再以卫家人自居。      对于这点,太后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皇帝倒是仁厚,想想昔日的卫氏,如今的卫苑雅,这二房就没有好东西,若依了哀家,定要斩草除根。”      她说得如此愤愤,秦婉知道是缘于对赵王和钱贵妃母子的恨意,还有对赵王妃的不满。宋夷光和秦婉相视一眼,忙劝道:“正月里呢,见了血光本就不好,若是这死了一屋子人,难免晦气。”      “罢了,你们家的事,哀家这娘家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太后笑道,将两个丫头揽到怀里,又问过宋夷光可有孕吐抽筋,宋夷光笑得极美:“没有呢,这孩子知道心疼我,从来不闹腾。”说到这里,她又望向秦婉,挺着自己小枕头一样的肚子,“阿婉,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生个媳妇呀?”      本含笑的秦婉听了这话,顿时僵了僵,旋即轻声说:“我又不急……”      “可是我急呀!”宋夷光嚷道,“要是我儿子都成了少年郎了,你闺女才生出来,那多亏呀!”      秦婉忍俊不禁:“有闺女也不一定嫁给你家呀。”      “你放心,我家小子定然将她哄得服服帖帖的,再也离不得。”宋夷光很是欢喜,惹得秦婉也掩嘴直笑,不多时,太后也就要午睡,令秦婉和宋夷光自行在外面玩。伺候太后睡下之后,宋夷光才神神秘秘的将秦婉拉到外间,低声道:“阿婉,你可知道,听说诚国公世子向小姝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虽然小天使们让欢欢加更,但是欢欢没带电脑肥家_(:зゝ∠)_ 而且欢欢下周六周日考试,请假一周复习,周一到周六不更新,下周日双更补偿么么哒^3^ 顶锅盖跑走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20 1 0 小人   宋夷光说得煞有介事, 秦婉微微一怔, 旋即低声道:“好端端的, 那两面三刀的小人竟然敢向小姝提亲?瑞安王叔能答应?”      “那谁知道呢, 柳木头前些日子和瑞安郡王家的世子一同吃酒的时候听说的,现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宋夷光皱着眉头,又戳了戳秦婉,“你那边可有半点风声,夏家那孟浪小子可知道这事?”      自和二房分家之后,秦婉就回雍王府看过, 这几日也一直没有断联系, 但并没有听夏昭华提起这事,想来是没有什么的。她微微沉吟:“怕是还不知道。”      “可不要知道了。”宋夷光撇了撇嘴,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极不对付的诚国公世子,岂不是往他心口上扎刀子么?更要紧的是, 不知瑞安郡王如何作想, 似乎是对诚国公世子很是满意,难不成是给人灌了迷汤?”      诚国公世子倒也算是年轻有为,但此人生性反复, 更是个两面三刀的主儿, 当年春狩,卫珩从独眼狼王嘴下救了他, 却被他反咬一口,后来他更是数度和卫珩、夏竟成过不去。而夏竟成恰好也是个狠人, 诚国公世子发狠,他更狠,一来二去,也就结了梁子。      现下还牵扯进了秦姝,只怕这两人就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如此想着,秦婉难免有些晃神,和太后说话之时也表现了出来,太后笑道:“罢了罢了,你且先回去吧,哀家与皇帝说,明日放卫珩一日假,让她好好陪陪你,瞧瞧咱们婉儿这心不在焉的小模样。”      见太后全然会错了意,秦婉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但又意识到瑞安郡王对夏竟成偏见颇大,未免被动,一时也不好再开口。      待从宫里出来,秦婉也就回去了。这几日被二房气得太狠,分家之后,卫老将军又一次躺下了,伺候老爷子吃了药,秦婉这才回了自己屋中。她一向贪睡,今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申时,卫珩下了值回来,这才从床上翻身坐起,光着小脚丫扑到他怀里。卫珩纵然十分满意秦婉投怀送抱,但她鲜少有这样的模样,一时怀疑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忙看了紫苏杜若一眼,两人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乖巧的退了出去。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生怕她冷着,卫珩顺手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这才将她打横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大手抚着她的脸:“是不是谁欺负婉婉了,我去教训他。”      “想你了。”秦婉将他大手拂落,抱着他脖子死活不撒手,“卫琰还是不肯说实话?”      她忽然转了话题,让卫珩恨得牙痒痒,却也舍不得罚她,只转头咬住她小巧的耳垂,湿滑的舌尖轻轻撩拨着秦婉,让她浑身都酥麻起来,直到她娇娇的叫着他的名字,卫珩这才舍了她,低声道:“他如今早就心灰意冷,如何肯说实话?”      自尘埃落定之后,秦婉和卫珩便盘问起了卫琰,给卫老将军下毒之事还没有过多眉目,那个在二房背后暗中将药物分量精准拿捏的幕后主使,还需要卫琰的证词。然而卫琰被一番设计,再加上妹妹被父亲亲手绞死,早已心灰意冷,只说是自己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气得卫珩连揍他几拳,却也没得到答复。      卫琰现下就跟一个死人一样,无论怎么盘问,都问不出实情来。      实则,秦婉和卫珩谁不知道这件事定然的幕后主使定然是秦仪?自他回京之后,围绕在两人身边发生的事就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可谓巧合。而这些事,或多或少,都跟秦仪有关。      现下刺杀之事还没能决断出来,又闹出下毒来,前者被灭口,后者知情人咬死不说,浑然是毫无办法。      秦婉咬了咬牙,秦仪从豫州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难缠了太多,而他又是皇子,没有确凿证据,绝对不能擅动,否则皇帝一旦怪罪下来,即便是秦婉也不敢贸然行动。更何况现在秦仪被皇帝下旨禁足了,在这个时候,若是找得到确切证据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那就是对秦仪落井下石,必然引起皇帝反感!      现在如同胶着在泥潭里,动也动不得了。      如此想着,秦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被卫珩捧着脸儿吻上来,直吻得她快要窒息,这才低声道:“我今日也好想婉婉,婉婉既然也想我……”他顺手将炕桌放在地上,将秦婉推到罗汉床上躺下,“咱们今日换个地方。”      对于那档子事,秦婉纵然食髓知味,但她到底是女子,体力远不如卫珩,加上这厮平素虽然连大声对自己说话都不肯,但在床上是个恶劣的,每每都要将秦婉给做哭了才肯罢休。      是以秦婉哭丧着脸儿,娇娇的争辩了一声:“白天呢……”      “又不是没白天做过。”卫珩笑盈盈的说道,复低头亲她脸颊,“婉婉别害臊。”      自成亲以来,这个往日会时不时脸红的少年郎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秦婉如斯想着,不再拒绝,抱着他脖子低声道:“咱们什么时候去瞧瞧小姝吧?”      “好。”卫珩笑盈盈的,亲了亲她的脸颊,“往后做这等子事儿的时候,你只能想着我。”      *      待第二日巳时十分,秦婉和卫珩才出了卫家。如今已然过了上元节,年味也渐渐淡了,街上行人往来匆匆。一直到了瑞安郡王府,卫珩扶了秦婉下车,王府的太监总管笑道:“郡主和卫大人可算是来了。”又将两人引了进去,笑道,“王爷今日去相国寺进香去了,一会子才回来,两位可要先在屋中坐一会子?”      秦婉笑道:“不急,我去看看小姝就好。”      对方愣了愣,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县主前几日害了病,现下还病着呢。”他言下之意,就是请秦婉不必去了,免得过了病气。      秦婉转头和卫珩对视一眼,这才笑道:“巧了,既然小姝病着,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更该进去看看了。”      太监总管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什么来——做奴才的尽到本分也就是了,主子们要如何,还真不是他能管的。当即将两人引去了秦姝房里,卫珩是男子,实在不便进去,也就只在外间坐下,秦婉打了帘子进去,内室中满是药味,呛得秦婉顿时咳了起来,转过屏风,才见床上小小的一团,秦姝半个脸儿埋在被子下面,消瘦了不少。听见了动静,她微微睁开眼,低声说:“我不嫁,你们别劝我,谁喜欢他,谁嫁去……”      她声音恹恹没有活力,可怜的小模样让秦婉不免心疼,坐在床边强笑道:“都是将笄的人了,说话行事也是个大人了,不嫁就不嫁吧。”      听得声音有些不对劲,秦姝探出小脑袋,见是秦婉,才哀哀叫了一声:“和宁姐姐……我以为是父王让姐姐们回来劝我……”她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小模样可怜至极,“和宁姐姐,我不愿嫁给那个人……”      她哀哀哭泣,看得秦婉心惆怅不已,纵然瑞安郡王爱女心切不假,但他在小辈跟前就有些独断专行,尤其是在对于小辈的婚事上,更是要展现自己的权威。      再加上对于夏竟成先入为主的恶观念,还有上次秦姝为了夏竟成,竟然头一次反驳了瑞安郡王的话,这让瑞安郡王如何能忍,认定是这登徒浪子调唆坏了自家姑娘,加之诚国公世子在现下提亲,两相比对,自然觉得诚国公世子不错。      这自然让秦姝欲哭无泪,与父亲一说,便被几句重话压下来,秦姝自小就是个乖女孩儿,想到如今要被父亲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心中愈发委屈,又不敢和父亲争执,委委屈屈的哭了一夜,次日一早便病了,一直病到了现在。      她哭着说了这几日的事,秦婉长叹了声,抚着她的发:“这事儿我也才知道,心里很是担心,这才来看看你。夷光身子重,不方便过来,你明白就好。”      秦姝摇头叹息:“我何尝不知安定姐姐来不得?只是我心里很是难过,好端端的,我也不知这诚国公世子为何忽然向我求亲,我并不喜他这等两面三刀之人。”      因为和秦婉、卫珩交好,秦姝自然知道诚国公世子的事儿,更知道此人反复无常,更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也不知道他给父王吃什么迷汤了,竟然让父王以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饶是自己争辩,反倒是给父王骂了一顿,说是刻意袒护夏竟成。      即便没有夏竟成,秦姝也不愿意让自己的一生和这样的男人待在一起。      她越说越伤心,让秦婉想劝也无从劝起。加之她这几日害了病,没哭一会儿,就咳了起来,秦婉忙给她抚背,低声道:“小姝,你也觉得瑞安王叔像是给人蒙蔽了?”      秦姝卖力的点头,骂道:“都是三哥哥惹出来的事,都是他在父王跟前胡说,不然、不然……”她抽噎着,想到夏竟成为何会被瑞安郡王厌恨,一时更恨秦仪。      秦婉正待再说,外面忽的有几分嘈杂之时,又有人压低了声儿:“还不快过来!别给县主听去了!”      秦婉一激灵,安抚了秦姝几句,忙拉了卫珩出门。廊下几个白嫩的小太监正忙慌慌的往大门去,那着急的样子,好似有天大的事。想到方才有人低声说不要让秦姝知道了,秦婉出来后,这才唤住一个人:“出了什么事?”      那小太监还很年轻,见了秦婉:“郡主,这事儿、这事儿……”      他似有推诿之意,秦婉冷笑道:“好能耐,我问你你就拿话来支吾,且看清楚了,我是你搪塞得的?”      小太监额上汗都急了出来,当然知道秦婉不是他能得罪的,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道:“回郡主的话,是、是夏大人来了……王爷下了令,若是让夏大人踏进王府一步,奴才等都得提头去见。”      卫珩冷笑道:“郡王倒是心宽,自己个儿女儿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放着真心爱重女儿的男子不要,反倒是要一个混账。”      小太监哪里敢搭话,又听外面响动,忙不迭去了。秦婉和卫珩相视一眼,也向着门口去了。纵然天气尚且寒冷,但门前可谓是火热一片,夏竟成正在门前,被一众太监死死的压在地上,还有不少侍卫正手执棍棒,说话间就一棍子敲在夏竟成被后,后者立即扑倒在地,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有些散乱了。饶是挨了一棍,但他还是立时起身:“我无意和你们缠斗,只是想看她一眼罢了……”      尚未说完,又有一人一跃而起,敲在夏竟成头上,他闷哼一声,顿时跪在地上。见他额上都渗出血来,秦婉忙喝止众人:“你们都是反了不成?他是朝廷命官,你们有什么体面,敢这样打他?”      清楚地知道夏家和雍王府的关系,这些人忙不迭舍了手中的武器,没有一个敢跟秦婉对上的。夏竟成捂着脑门上的伤,望着秦婉道:“郡主表妹,小姝儿怎么样了?她可有好好吃药?可还在哭?”      他一叠声问出来,秦婉一时不知先回答哪个,卫珩板着脸拧住他的手,一路拖出瑞安郡王府大门,顺手糊了一把雪在他头上的伤口上,止住了他的血,这才道:“你疯了么?敢擅闯王府,倘若今日瑞安郡王在,就是将你乱刀砍死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相处,卫珩从来都是谈笑风生捉弄夏竟成的那个,现下板着脸,脸上怒意横生倒真是从未有过的事。夏竟成脸色有些苍白:“我顾不得许多了,即便她不嫁给我,我也不在乎了,但那混蛋也配娶她吗?”      他额上还残留着血迹,看起来有些渗人,懒洋洋的靠在石狮子上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嘴里涌出白气来:“她好些了吗?”      “好了一些,方才一直哭,说不愿意嫁。”秦婉叹了一声,“小姝现下病成了这样,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再应承了。”      “就那混蛋,瑞安郡王也不知怎么想的,他配得上小姝儿?”夏竟成越说越气,重重的锤了一下床板,紧紧咬着牙,见他如此,秦婉也不免叹了一口气,上前和卫珩十指紧扣,卫珩本暗自生气,被秦婉牵了手,心中顿时一暖,揽着她的腰儿:“婉婉……”      他未必不懂夏竟成恼怒的原因,试想当年温一枫被雍王所看好的时候,他和夏竟成现下是一样的,有时狂躁得恨不能去杀了温一枫。但那时他至少胜过夏竟成,那时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见到婉婉,但夏竟成现下,也不知道多久没能见到秦姝了。      如此想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苛责的话了,只是静默的握紧了秦婉的手。偏偏事与愿违,渐渐有马蹄声由远及近,转头一看,却见诚国公世子骑马过来,对上夏竟成目光的一瞬间,还满是挑衅:“这不是夏大人?好端端的,怎么头上都给打破了?”又望了一眼瑞安郡王府,笑道:“怕不是夏大人想要再当一次登徒浪子,这才惹得郡王大怒吧?”      他一面说,一面翻身下马,迎着夏竟成愤恨的目光:“可惜,郡王分明是更中意我。”他说到这里,冷冷的看了一眼卫珩,“和破落户儿混在一起,自己也不入流了许多,竟然干起了逼/奸天家县主的事来……”      夏竟成险些暴起,诚国公世子大笑道:“姓夏的,你敢打小爷?在瑞安郡王府前,你要是打了小爷,小爷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笑到这里,又冷冷的望着夏竟成,“我来日,可是这王府的姑爷不是?”      夏竟成给气得脸都白了几分,双拳捏得咯咯直响,还是没出手。诚国公世子愈发猖獗:“你说小县主体弱至此,只怕是经不起半点磋磨……”他故意气夏竟成,想到与这厮一旦会面,自己必然被揍的历史,诚国公世子只觉得快慰无比,只想将夏竟成的脸面给扯下来扔在地上踩,如此才能让自己那可怜的自尊给挽回来。      然而他还未曾笑完,背后便是一道大力,将他一脚踹翻在了雪地上,滚了一身的雪珠子。转头看去,卫珩神色十分冷淡,站在他身后,好似根本不关自己的事一样,只是看着他的目光冷冽非常,就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姓卫的,你——”他正要骂人,卫珩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将他踹开了一丈有余:“无耻!”为了羞辱夏竟成,竟然还敢说出磋磨秦姝的话来,这是何等的无耻!即便两人真是夫妻,说这话也有失偏颇,更不说两人现下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此坏了秦姝的清白,他却还有脸大言凿凿说夏竟成是“登徒浪子”!      脸皮是个好东西,可惜诚国公世子没有!      生怕伤到秦婉,卫珩将她抱到一旁站定,这才缓步走到诚国公世子跟前,唬得后者连连后退:“你、你要做什么?!卫珩,你敢跟我诚国公府为敌?”还未说完,卫珩一脚踏在他胸口,稍微一用力,他便鬼叫起来。卫珩神色愈发轻蔑:“夏兄第一次揍你是因为维护我,我今日也是第一次揍你,自然是为了维护我兄弟。你听好了,往后你要耍横,趁早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耍去,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若是不服,只管一本折子将我告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到这里,收了脚,又将诚国公世子踹出一丈远,他滚了满身的雪珠子,看来狼狈已极。      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又连挨了卫珩两脚,诚国公世子浑身又冷又疼,强撑着站起来,正要骂人,对上卫珩阴冷的神色,吓得缩了缩脖子,还是梗着脖子骂道:“卫珩,你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仗着和宁郡主受宠,才敢如此仗势欺人!”      他大声说着,在空旷的王府前回荡声音,秦婉顿时乐了:“你既说我夫君仗势欺人,那我若是不仗势欺人,岂不是配不上他?”她说到这里,扬了扬手,示意王府门前一众侍卫来了身边,这才指着诚国公世子说,“别将他打死了,好好教教他,到底什么才叫仗势欺人,你若有能耐,只管去皇伯父跟前告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三点还有一更哦么么哒 121 1 0 劫持   纵然诚国公世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姑爷, 但在场的侍卫又有几个敢得罪秦婉, 当下纷纷上前, 将诚国公世子揍得哭爹喊娘, 一直到秦婉叫停,才一哄而散,生怕给诚国公世子记住脸。      这次被人围殴,诚国公世子愈发生气,那些侍卫下手都拿捏得极好,虽然疼, 但没有一下伤到了筋骨。是以他在雪地里喘了几口气, 还是站了起来,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狠狠地唾了一口。      一直从此处走了,夏竟成才笑得畅快:“我原来以为,卫兄定然是不会对那厮动手的, 不想今日竟然为了兄弟我动手了, 让兄弟好生感动。”他说着便是一派情深的模样要去抱抱卫珩。秦婉蹙了蹙眉,虽未曾说话,但卫珩怎会没有注意到, 反手推开夏竟成, 将秦婉搂在了怀里,柔声道:“婉婉, 我只抱你。”      见他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秦婉顿时含笑, 将脸儿埋在他怀里,卫珩只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情话,让秦婉更是脸红。夏竟成渐渐就不是滋味了,想到秦姝和自己可谓是多舛,心中愈发的难过,但也不好过多的表现,唯独脸上笑意有些牵强。      险些醉死在卫珩低沉的音色之中,秦婉搂着他的腰,小脸蹭着他胸膛。卫珩只是微微含笑,将她抱得更紧,柔声笑道:“现在有外人在,我不同婉婉闹,待一会子回了家……”觉得怀中自家乖乖忽然僵了僵,卫珩愈发欢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望向了夏竟成:“你觉得此事如何?”      “我不知道。”夏竟成轻轻一叹,见秦婉偎在卫珩怀中小鸟依人的样子,酒满脑子想入非非,想到秦姝若是在自己怀里……但想得越美,心中就越苦,“大抵我和小姝儿是真的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你说些什么疯话?”卫珩冷笑道,“你莫不是没有半点觉察,那诚国公世子和秦仪定然脱不开关系。”      两人素来交好,夏竟成也知道事关秦仪的事,加上他会被瑞安郡王如此厌恨,正是因为秦仪在其跟前添油加醋所致。几件事加在一起,夏竟成对秦仪也是厌烦之极,眉头拧成了川字,低声道:“卫兄什么意思?”      “你和小县主的事儿,到底有几个人知道?”卫珩反问道,“竟然还能说出逼/奸二字来,瑞安郡王待女儿如何,难道能够让人将这两个字抛出来?还让可能和女儿定亲的人知道?未免和常理不合,况且,以诚国公世子品行,若无人在其中斡旋,瑞安郡王至于认定他是个好的?”      一番话下来,夏竟成也明白了几分。他和秦姝的事,即便是当日被诚国公世子撞破过,但那也只是“纠缠”,至于“逼/奸”二字,就是只能从几个知情人那里知道了。卫珩秦婉不会出卖自己,瑞安郡王为了女儿的颜面,当然也不可能宣扬。那么这话,就只能是从源头出来了——当日可就是秦仪想方设法让瑞安郡王以为夏竟成逼/奸秦姝的。      马车里气氛立时显得沉闷起来,两人皆是武将之家出身,又都是武艺超群,板着脸静默不语的样子颇有几分渗人,秦婉有些不舒服,屏息凝神,朝卫珩怀里缩了缩。只当是将她吓着了,卫珩忙低头抱着她,柔声道:“婉婉乖,别怕。”      “我才不怕呢。”给他低沉的嗓音撩拨得全身一麻,秦婉还是嘴硬道,“我只是觉得,秦仪再不是往日那个只会倚仗温一枫的蠢蛋了。”若是前世,秦仪也能成长到这个地步的话,温一枫是绝对把控不住他的。      正想着,夏竟成咬紧了牙,话语几乎是迸射出来的:“有朝一日,我定然杀了他!”      *      今年的殿试足足比两年前提早了足足一个月,改在了四月进行。卫珩这些日子自然加紧了练武,打定主意要夺了此次武科的状元。      随着日头变长,秦婉醒得也愈发的早了,这日里迷迷糊糊的,被打拳沐浴后回来的卫珩抱在怀里,如今天渐渐热了,他身上烫得很,秦婉贴在他微微裸.露出来的胸膛上,脸儿烧乎乎的,睁眼抬头看他,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眸子:“婉婉起身吃饭啦。”      “婉婉还想睡一会儿。”秦婉实则已经彻底清醒了,但被他抱在怀里,无端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不管怎么样向他撒娇都可以。卫珩顿时无奈微笑,秦婉伸手搂住他脖子,软萌萌的小奶音愈发喜人:“珩哥哥,婉婉想再睡一会子。”      “吃了饭,珩哥哥陪婉婉睡好不好?”哪里不知她只是在撒娇,卫珩笑道,大掌摩挲她的腰儿,“再耍赖,珩哥哥可就要罚你了。”他粗粝的手指轻轻在她腰上软肉游移,秦婉被逗得咯咯直笑,在他怀里扭着,连裹在身上的凉被也扭了下来:“你坏,你坏,不喜欢你了。”      “再闹下去,可就还有更坏的。”卫珩调笑道,将她捞起来,她身子又香又软,抱在怀里舒服得要命。将她抱到桌前,卫珩喂了她一碗粳米粥,这才自行吃饭,偏偏秦婉吃饱了无事,或是抱着他耳鬓厮磨,或是挂在他身上咬他喉结,俨然就像一只淘气的小猴子。卫珩好笑得很,“啪”的一声放了碗筷,取了手巾擦嘴。秦婉像是给这声吓了一跳,搂着他脖子娇声道:“夫君,婉婉知道错了,夫君不要打婉婉。”      卫珩顺势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旋即要起身,秦婉一面笑一面要从他怀里下来:“吃饱了?”      “没有。”卫珩笑着按住她,起身之时将她打横抱起,一起躺在床上,“换道菜尝尝。”      “你今日要当差……”秦婉争了一句,脸儿红红的。卫珩笑道:“婉婉既然知道我要当差,那更要乖乖的了,让我好好尝尝。”      正在外面等通传的紫苏和杜若正说话,听了屋中传来羞人的声音,顿时脸红,招呼了院子里洒扫下人一起出去了。      待卫珩心满意足后,又抱了秦婉去洗洗,将她哄睡后,也就去当差了。秦婉睡到了巳时末才醒来,整理了自己,才往雍王府去了。      如今雍王府四个孩子,大的才六岁,小的两个还不满周岁,夏昭华难免忙碌,好在秦羽秦媛都到了念学的年纪,大多时间不在,否则四个小家伙能将屋顶给掀了。      秦婉只抱了秦靖在手,这小子皮得很,很快就只要夏昭华抱,硬是将其手中的秦婕给挤了开来。秦婉接了妹妹在手,见她安静的吐泡泡,也是笑道:“阿靖和婕儿倒很是健康,母亲也放心。”      “你没见过这俩和阿羽媛媛吵架的模样,那才好笑。”夏昭华笑道,眉飞色舞,“分明谁也听不懂谁说话,反倒是咿咿呀呀的谁也不服谁,那模样好笑至极。”      听了这话,秦婉顿时含笑,想到了四个小的嚷嚷得模样,心中不免一片温软:“母亲对阿羽和媛媛费心了。”      “这话可就是与我生分了。”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说这话,夏昭华低声道,“郡主叫我一声母亲,阿羽和媛媛更是叫我母妃。如今就咱们娘俩,我倒也不怕与你说实话,当日纵然是王爷亲自求取与我,但若不是为了阿羽和媛媛,我才不嫁给他。”      这话要是给雍王知道了,保不齐怎么想呢。秦婉如此想着,又笑道:“那母亲如今……”      夏昭华微微红了脸:“我若是心中没有王爷,也不给他生孩子了。”又抱着秦靖哄着,她这样满足的神情,秦婉也曾经在母妃脸上看到过。对于女人来说,有夫有子,此生足矣。念及此,秦婉低头微微扫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难免心中有些郁结。      前世她体弱,卫珩也从未在床上尽兴过,是以她也不曾强求,但这辈子,她做梦都想早些给卫珩生下孩子来。然而两人大婚快要一年了,她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加上宋夷光那肚子圆得跟球一样,随时都可能发动,让秦婉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她微微扫了一眼肚子,但还是给夏昭华看去了:“你也不要着急,总会有的。你们都还年轻呢,迟一些要孩子也好。”秦婉只颔首称是,旋即又想到了夏竟成那日的模样,忙问道:“这些日子,母亲可回了娘家?”      夏昭华的神色微微怔忡,摇头:“竟成那些事儿,我未必不知道,只是我若出面,难免让你父王和瑞安郡王之间卯了,我只能当做没有见到了,好歹,他也该有自己的主意了。”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看得出很是担心夏竟成。      秦婉一时也是静默不语,两人相对无话。不多时就有人来说双生子下了课,两人才进门,见姐姐回来了,双双扑进了她怀里。他二人长高了不少,也懂事了许多,再没有往日孩子气的话了。秦媛抱着秦婕,笑得很乖:“媛媛是姐姐了,媛媛懂事照顾妹妹。”她一面说一面得意的挺起小胸膛,秦羽怎甘示弱,忙也去抱了秦靖来,两人一般年岁,抱着一般年岁的小双生子,斗嘴的模样可爱得很。      两人早日里就是一个要弟弟一个要妹妹,不想一下子就都齐了。现下谁不说雍王有福,龙凤双生子本就不常见,更不说雍王府接连出了两次,秦婉都觉得自己好似是个异类,不曾有孪生的兄弟。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自然就有人来布菜,小孪生子也肚子饿了,哭得十分响亮,那脸儿上挂了泪的小模样让人心疼。夏昭华忙命奶娘抱下去喂奶,秦婉胃口不大,吃了小半碗就说不要,被双生子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将碗里堆成了小山,她无奈至极,正要推辞,就被夏昭华按住了:“阿羽媛媛心疼你呢,你就多吃一些,将身子养好了,也好……”她不说下去,含笑看了一眼秦婉的肚子,后者顿时会意,还是应了。      硬着头皮吃完了碗里的食物,秦婉撑得心中恶心,好似随时都要吐出来一样。夏昭华便领了她在王府里散步,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她渐渐消了食,这才回了未出阁前的闺房歇息。一直临近申时,才有首领太监来通传,说是雍王请她过去一趟。秦婉起身要去,首领太监盈盈含笑道:“郡主,王爷有一些话,要奴才单独说与郡主听。”      *      自打闹出了刺客的事之后,雍王行事便是愈发的稳妥起来,在妻儿的性命可能被威胁的时候,这个一向天真且风流成性的王爷总算是成长了,真正可以撑起偌大的王府来。院子外面重兵把守,看来分外森严,秦婉屏息凝神,跟在首领太监身后进去,屋中不过三个人,除了雍王和保护雍王的侍卫首领之外,唯独一人跪在堂中,那人身着太监蟒袍,生得十分白净,正是那日投毒杀了刺客的掌事太监。      向雍王行礼问安,后者摆了摆手,示意女儿来自己身边坐定,又上下打量了她,这才笑道:“父王有些时候不见你了,卫珩他……想必待你很好。”自二房闹出厌胜之术之后,雍王便陷入了后悔之中,觉得全然不该让女儿嫁到卫家去,满心眼里惦记着要秦婉和卫珩和离。这话在夏昭华跟前提了一嘴,却将夏昭华逗笑了,又与他分析了一阵子,雍王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只好将这心思按下不表。      不管二房如何,卫珩和秦婉可是正经八百的两情相悦,他这老丈人要是横插一脚,估摸着连女儿都得恨自己。      现下看了女儿,似乎比往日还丰腴了些,雍王这才放下心来,渐渐将换个女婿的心思也歇了。      “卫珩待女儿很好。”根本不知道父王有过这一段天人交战,秦婉笑道,见雍王若有所思的模样,坐在其身边,笑问:“父王是有什么线索了么?”      雍王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不着喜怒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事太监:“你自己说。”虽然是嫡皇子,但因太后当年不受宠之故,雍王也不受关注,但又不像哥哥一样被钱贵妃和赵王针对,是以他性子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淡泊性子。然而前些日子为了秦婉遇刺之事,夏昭华险些小产,这都促成了雍王快速的成长起来。      这带有压迫感的语气让掌事太监抖得更狠了:“奴才、奴才……真的尽力了,奴才那老乡就是不露面,奴才也实在没有法子啊!”他说得苦涩,吓得额上冷汗连连,目光全然不敢跟雍王相接,浑然是怕到了极点。      秦婉不觉静默,如今的秦仪再不是往日的模样了,他现下谨慎到了连秦桓都找不到他的纰漏,加上因为卫家二房的事,秦仪也给皇帝迁怒禁了足,若掌事太监那个老乡真的是他的人的话,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那老乡怎会露面?      想透了这一层,秦婉旋即望向了自家父王,雍王也是眉头紧锁:“如此说来,你是联系不上你那老乡了?当日郡主宽宏留你一命,所为何事,不会不知道吧?这样多日子,你口中那所谓的老乡却迟迟不肯露面,是真的不肯露面,还是你当日为求活命故意推诿,杜撰了一个人出来,欺瞒于本王和郡主?”      掌事太监吓得磕头如捣蒜:“王爷明鉴,王爷明鉴,奴才万死不敢欺瞒王爷和郡主啊。”堂中只有他求饶的声音,秦婉蹙了蹙眉,望向了雍王。后者神色冷淡,板着脸一语不发,看来对于掌事太监的说辞并不十分相信。秦婉沉吟片刻,问道:“父王的意思……”      “那人迟迟不与掌事太监联系,未必不是知道了什么。”对上女儿探究的眼神,雍王便觉得有些挫败。想到那日刺客险些杀了秦婉,雍王长叹了一声,“如今已然是打草惊蛇了,那么现下,放长线钓大鱼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此话一出,秦婉倒是有几分深以为然,迎上掌事太监惊恐的目光,一时静默。原本秦仪早就该落马,但因为此人将刺客毒死,使得功亏一篑。经历了前世的事,对于仇人,秦婉实在做不到悲天悯人,是以只是站在雍王身边一语不发,丝毫没有替掌事太监求情的意思。      能够在王府掌事的内侍都是人精,掌事太监怎能不知雍王言下之意,又见秦婉低垂眼帘不言语的模样,明白自己今日怕是大限将至,惨白着脸色,额上汗如浆出,就这样瞧着秦婉和雍王,微微张着嘴,半晌没有说话。雍王只对身边的侍卫首领挥了挥手,示意他让外面的侍卫都进来。掌事太监自知在劫难逃,握了握拳,忽的一跃而起,侍卫首领只当他造次,赶紧护在雍王跟前,却将秦婉暴露了出来,掌事太监骤然发难,迅速将秦婉掐到自己跟前,从靴子里取了一把匕首出来,抵在了秦婉的脖子前。      雍王神色顿时大变,怒喝道:“你要造反吗?”      “王爷和郡主当日应承过奴才,定然保奴才的性命,现下王爷既然出尔反尔,奴才说不得,只有得罪了。”掌事太监说话都在颤抖,但掐着秦婉的手却愈发用力。看着女儿在他手上,雍王又急又气,见他手中短刀抵在秦婉脖子前面,强作镇定:“你要活路,本王可以给你活路,放了郡主。”      掌事太监喘息说:“王爷所说的话,奴才可不敢再信了,往日王爷也许诺过会给奴才活路的,今日认定奴才打草惊蛇,要除掉奴才的也是王爷。”他说到这里,咬了咬牙,“郡主,奴才说不得只能得罪了。”      被他劫持在手,秦婉微微咬紧了牙,知道他现下情绪激动,明晃晃的刀子在自己脖子前面晃悠,冰冷的刀锋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硬生生的透出几丝寒意来,秦婉深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的说:“你知道你杀了我的后果,你是个聪明人。你要什么尽管开口,不要伤我性命……”      “给我一匹快马。”掌事太监脸上全是汗水,因为紧张,他连匕首都有些握不稳了,但见侍卫首领虎视眈眈,只能咬紧了牙,将匕首抵在秦婉脖子上,因为没有收住力气,秦婉白嫩的脖子上浸出了几丝血迹来,雍王忙道:“好,你要快马,本王给你快马,别伤害郡主。”说到这里,又忙是以首领太监下去备马,不多时就回来说马备好了。      一路挟持着秦婉出了院子,尽管院中守卫森严,但秦婉在他手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一直这样骑上马,掌事太监一手拉缰绳,一手掐着秦婉脖子,一路绝尘而去。雍王一直跟了出来,只能见其离去的背影,首领太监低声唤道:“王爷……”      雍王大怒,喝止道:“快将此事禀告给皇兄,请他赶紧调动城防营,就说婉儿被人劫走了!” 122 1 0 断指   这一场劫持来得太快, 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数。整个雍王府都显得乱糟糟的。卫珩才下了值, 一听自家乖乖被人劫走, 惊得心胆俱裂, 慌忙赶到了雍王府。王府之中也乱得很,雍王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带走,现下是又急又气,坐在座位上,一语不发。卫珩心急如焚,正要问到底如何了, 被夏昭华制止。      “你大抵已经知道了, 就不必再问,王爷现下心里正恼着, 还不知如何是好。”夏昭华令卫珩稍安勿躁,但秦婉在卫珩心中的地位如何,她是全然知道的, 要让卫珩彻底冷静下来怕也是不能, 因此,她说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言语。卫珩心急如焚, 强压着性子, 见雍王脸色的确十分难看,也不好再说什么。      整个堂中都显得十分寥落, 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秦桓从外疾步而入, 低呼道:“婉儿她当真——”尚未说完,众人皆是转头看他,神色个顶个的难看,秦桓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再说什么。      雍王忙不迭起身问道:“现下如何?”      “父皇已然命城防营和御林军出动了,在四处寻找那反贼和婉儿的踪迹。”秦桓赶紧回到,纵然从容,但他脸上微微发白。秦婉自幼极得太后和皇帝欢心,可谓是被众人牢牢捧在手中的,是养在温室中的娇花,现下被人劫走,她如何受得住?再加上那掌事太监为求活命,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若是伤了婉儿的性命……秦桓额头青筋突突的跳,咬着牙一语不发。      和卫珩相视一眼,双方都不曾说话,但皆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卫珩咬牙半晌不语,转身则往外面去了,秦桓忙不迭跟了上去,低声道:“卫珩,你要作甚?”      “太子殿下与我,谁不知是何缘故?”想到掌事太监为了活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婉婉那样娇弱的人,倘若是有个好歹……“幕后主使之人,太子心知肚明。”      听出他话中之意,秦桓忙道:“卫珩,婉儿被人劫走,我明白你现下的心。但你要知道,即便你现下就是杀了秦仪,也是于事无补。婉儿若能安然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单只一条擅闯皇子府邸就是重罪一条。婉儿现下下落不明,再赔上一个你……”他说到这里,见卫珩双拳握得生紧,手背上青筋都鼓了出来,知道他不能冷静,忙缓和了语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婉儿知道,定然也不愿你意气用事去杀了秦仪,而后自己难逃一死。”      卫珩沉默着低眉,也不再向外去,反倒是回到了堂中坐定。秦桓这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卫珩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别说一个秦仪了,就是让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与之相抗衡,只怕没有二三十人是绝对拿不下卫珩的。若是卫珩铁了心去杀秦仪,那才是真正的覆水难收。      他素日里并非这样莽撞的人,今日为了婉儿,浑然的方寸大乱。秦桓看着卫珩进去坐下,轻轻的叹了一声。      *      天渐渐黑了,天边出现了几粒寥落的星辰,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马蹄阵阵,一直行到一处僻静的小路尽头,有一处堆柴火的茅草房。      粗暴的将秦婉从马背上扯下来,掌事太监红着眼睛,一脚踢开了草房的门,将秦婉扔了进去。如今是盛夏,本就闷热,草屋之中就更热了,何况秦婉本就不会骑马,被颠得胃疼,又被掌事太监粗暴的扔在地上,一时有些发昏,好半晌才坐了起来。      掌事太监麻利的将缰绳解了下来,死死的缠住秦婉的手脚后,这才取了水来喝:“郡主,你也别怪我,是王爷不给我活路的。那日里我要死,王爷许了我一条生路,现下我不想死了,王爷却要我的命。早知如此,何必磋磨着我帮你们,一早杀了我也干净!”      “你既然还叫我郡主,就该知道,你劫持了我,也是死路一条。”他满脸通红,额上冷汗涔涔,相比之下,秦婉可谓是镇定到了极点,口齿也十分清晰,“我乃是天家唯二位比亲王的郡主,我亲祖母是太后,亲伯父是皇帝,你现下劫持我,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你,不仅是你,还有你在冀州的老母和一双弟妹。”      听秦婉提到家人,掌事太监生生抖了抖,旋即发狠道:“郡主既然如此,我也有的是法子折磨郡主。”他说到这里,手中匕首微微扬起,“只是郡主现下关乎我的生死,我自然不会将郡主如何。王爷不给我活路,我只能用郡主去换我的活路了。”      此处乃是一条偏僻的小路尽头,素日里根本没人会来,所以也是相对安全。掌事太监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纸笔,在窗前吹了几声口哨,不多时就有一只信鸽落在窗前,掌事太监将方才写下的纸条卷好放上去,将信鸽放了出去。      听着振翅声渐渐远了,秦婉略一沉吟,问道:“这就是你跟你那老乡联系的法子?”      他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不错。”      “你要用我做筹码,和你那老乡谈判?”秦婉又说。      “不错!”掌事太监咽了口唾沫,“此处是我与他偶尔会面之所,只有我二人知道,我在这里,他自然是会来与我交接。”      劫持了秦婉,就意味着和雍王彻底翻脸。如今的雍王爷再不是往日那个天真的主儿了,现下谁敢动他妻儿,他就要谁死。所以自知在劫难逃的掌事太监,只能劫了秦婉做人质,来与老乡谈判。      他可不傻,老乡背后的主子八成就是派出死士刺杀秦婉的人,既然那人是要秦婉死,那么自己用秦婉谈判,可比跟雍王谈判来得强多了。      出去找了些水和野果,掌事太监给秦婉喂了一些,旋即和衣躺在草垛上睡觉。秦婉被劫持的时候本来就已然申时,现下已经一更,天色几乎全黑了,从窗户望出去,一片灰蒙蒙的。      试着动了动手腕,掌事太监绑得太紧,稍微一动,便勒得纤细的手腕生疼,只能乖乖坐在地上。不多时,夜空中又响起振翅声,掌事太监忙翻身坐起,见夜色中果然飞回一点白色,顿时大喜,打了个呼哨,信鸽落在窗沿上,咕咕直叫。      迫不及待的去将信鸽腿上的小桶解下来,其中盛着一个小纸条。待匆匆看完,他脸色很难看,望着秦婉半晌不说话。秦婉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强作镇定道:“你要作甚?”      “亏了王爷和郡主,”掌事太监冷笑道,脸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蜡黄不堪,眼里也反射出几分说不出的光芒来。秦婉缩了缩身子,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条,“拜王爷和郡主所赐,我是两面不讨好了。”      纵然纸条有些许模糊,但秦婉看得真切,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拔她一个指甲给我。”      见了这话,秦婉顿时白了脸,须知十指连心,即便是前世受尽折辱,孟岚也从未以酷刑对待过她,这辈子更是娇生惯养。现下掌事太监的老乡要拔她一个指甲,想到拔指甲的痛,秦婉浑身都哆嗦起来:“你不如杀了我痛快些。”      “郡主若是死了,我还拿什么去换?”掌事太监在秦婉跟前蹲下了身子,“今日的事,都是郡主和王爷惹出来的。当日若是一刀杀了我,何来今日之祸,给我活路又断我活路,你父女二人是咎由自取!”他一面说,一面抓了秦婉的手,“郡主,奴才得罪了。”      *      夜色渐渐浓了,夏日星辰闪烁,虫鸣阵阵,赵七独自坐在凉亭之中饮酒。耳边渐渐传来风声,他抬头望去,见夜空中出现了一点白色,忙吹了口哨,让信鸽落下。      随手取了碎玉米给信鸽吃,赵七解了它脚上的小桶。今日从下午申时开始,城中便怪异至极,不知何故,城防营卫士和御林军纷纷出动,齐齐往城外去了。赵七起先还纳罕,后来,掌事太监传话而来,说是抓到了秦婉,想要用秦婉换一条生路,他顿时明白过来,更是欢喜,背后那位爷知道了这件事,定然是高兴的。但赵七行事一向缜密,毒杀死士的事纵然没有风声传出来,但赵七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保不齐就是雍王父女故意要掌事太监作为内应将他引出来,来一个引蛇出洞,一旦落去雍王手中,可不敢断言会如何。      是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也能够最大限度保证那位爷的利益,赵七直接要求掌事太监拔了秦婉的指甲。十指连心,和宁郡主又是个娇滴滴的主儿,若真是有诈,她当然受不了。      呷了口美酒,赵七信手将小桶中的东西倒出来,里面盛着一张手巾,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定然是女子之物,而手巾之中,渗出了点点血迹。赵七顿时微笑,抖开手巾,其中果然包着一个小巧的指甲,上面还连着丝丝血肉,看来的确是刚拔下来的。      赵七顿时笑了笑,将这指甲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人:“你将这指甲送去给那位爷,告诉爷这个好消息。”说罢,他起身往外去了。      现下已经二更过后了,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很是突兀。赵七策马狂奔,一路往小路尽头去,离得尚远,其中就已然反射出温暖的烛光来,赵七翻身下马,慢慢往小路上走,四周一片寂静,仿佛只有阴风吹拂。临到门前,赵七便三短一长的拍了拍门,这是两人约定好了的暗号,若不是这样的敲门声,掌事太监便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      屋中传出一声“来了”,赵七拢了拢衣袖,正要再亲亲热热的套一套近乎。门轻轻的响了一声,赵七笑道:“老乡……”尚未说完,门中顿时一道大力传来,整个门板都给踹了下来,牢牢的压在了赵七身上,赵七大惊失色,慌忙要爬起来,谁知一人重重的踏上门板,立时将赵七给压在下面,浑然动弹不得。      随着此人动作,四周也立时响起脚步声,抬眼看去,全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赵七知道要遭,心说这些人来得好快,须臾间就将此处找到拿下了,忙硬着头皮叫道:“你们是哪里的山大王,作甚下山来了?我不过是累了,想要借此处休整一二。”      背上门板压下来更厉害,赵七惨叫一声,拼命转头,才见踩在门板上的是卫珩,唬得心神大乱,咬着牙不敢再说话。卫珩用力踏在门板上:“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为了抓你,可费了我们不少功夫。”      几个御林军一拥而上,将赵七牢牢的抓住。赵七还嚷嚷着:“我是良善之人,你们凭甚抓我?”      卫珩冷笑连连,不消细说,一脚便踢在他腹部:“你这包藏祸心的狗贼!竟然敢令人拔了郡主的指甲!”      赵七给这一脚踹得伏地不起,险些呕吐。掌事太监从屋中出来,指着赵七道:“就是他!”      抬眼看着掌事太监,赵七神色惊恐:“你——”他看来并不像是被俘,一身干净,也全然没有半点狼狈。与其说是被人拿下,倒不如说更像是引人入室。      “还不将这狗贼押下去!”哪里等他说完,卫珩大声说道,自有御林军将他带下去后,卫珩这才转身回了屋中。秦婉正被紫苏扶着,手腕也已然上了药,见卫珩过来,紫苏忙退到一边,卫珩不顾众人在场,将秦婉紧紧抱在怀里:“婉婉,你受了委屈。”      “我才不委屈。”秦婉微微含笑,纵然众人都低头不看,但还是红了脸。卫珩抱了好久,低头看看着她包扎好了的手腕,蹙了蹙眉,转头看向掌事太监,“既是做戏,你作甚将郡主伤成这样?”      “卫大人明鉴。”掌事太监刚松了口气,又忙给自己剖白,“此处是赵七的地盘儿,奴才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监视,只得下了狠手,直到赵七让奴才拔了郡主指甲,奴才这才知道,此处并无他的眼线。”      赵七这老乡迟迟不肯露面,让秦婉等人等得十分着急,万般无奈之下,便定下了此次引蛇出洞的大计。此事也唯独雍王、掌事太监和卫珩秦婉知道,为使此事圆满进展,连御林军和城防营也调动了起来,这样才能让赵七疏于防范。      挣开了卫珩的怀抱,秦婉忙去看杜若,这丫头正哭得厉害,小指头包得严实。这丫头一向怕疼,但方才还是忍痛拔了指甲,替秦婉承受了这份痛。现下正哭得惨兮兮的,泪眼婆娑的样子,可怜至极。      “不哭了好不好。”秦婉摸了摸她的脑袋,“杜若乖,好不好?”      杜若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苦兮兮的起身。      如今天也晚了,众人纷纷回去休息。秦婉被扔在了草屋里,觉得浑身难受,在浴池中开开心心的泡着,不多时卫珩过来,笑道:“婉婉手疼,我帮婉婉洗。”他说着便脱了衣裳下水来。      被水汽蒸腾得脸儿红红的秦婉望着他下水,当即羞赧起来。他身材颀硕,看起来那样矫健,秦婉胀红着脸,扭动着身子不让他抱:“色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我就是色了又待如何?”卫珩笑盈盈的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你我夫妻,更是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岂非正常?”他说着,轻轻抚摸她的敏感处,很快秦婉被撩拨得浑身发软,也不再拒绝,到底被他得逞了去。      待第二日,秦婉便进宫去,向皇帝陈述了昨日的来龙去脉,皇帝当即虎了脸:“你二人委实胡闹!你父王怎的也由得你们的性子?但凡出了一点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秦婉静默不语,垂眉显得很是可怜,皇帝见状,也不再说这话:“罢了,今日没事就好,杜若那丫头是个忠心护主的,赶明儿再大一些,朕给她指个好小子。”      秦婉忙谢了,又低声道:“婉儿有个不情之请,还求皇伯父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23 1 0 教育   对于秦婉这个侄女, 皇帝一向是溺爱的。这次的事, 虽然让皇帝难免憋火, 调动了御林军和城防营, 但好在是抓到了赵七,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因此,皇帝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秦婉说自己有事相求,皇帝沉吟片刻:“婉儿和伯父之间,不说这些。”      秦婉这才笑道:“上一次本来已然擒住了刺客,但转瞬就给人杀了, 这次好容易擒住赵七, 婉儿实在不想再冒这个险,还请皇伯父应允, 派御林军来看守赵七吧。”      作为皇家卫率,更是皇帝亲卫,御林军训练有素远非普通卫士能比, 除了皇帝发话, 谁的命令都不听。如此的人,必然能够防住可能来的杀人灭口。虽然秦仪如今被禁足了,但是秦婉不得不提高警惕, 加上殿试渐近, 未免卫珩分心,秦婉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太后六十大寿那日, 皇帝前脚刚宣布了大赦天下,后脚秦婉和夏昭华遇刺, 无疑是给了皇帝一个脆响,这样打脸的事经历了一次,皇帝当然也很是愤恨,自然不想上次的事再次重演,当即颔首道:“依你就是。只是此人交由御林军看管,婉儿也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如何?”      “此事兹事体大,婉儿自然还是想要亲自审出来一些事儿的。”想到那险些刺杀自己的死士,还有那日夏昭华险些小产,这些事儿,都让秦婉对秦仪恨得牙痒痒。对于秦仪,她自然是要亲手将其置之死地,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恨。抬眼,皇帝的脸色一瞬间变差了许多,秦婉沉吟片刻,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婉儿已经不是孩子了,有些事,婉儿应当学着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皇帝尾音微微扬起,上下端详着秦婉。这个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侄女儿,现在已然变了许多,往日雍王妃刚阖眼的时候,还担心着她会不会受不了打击。但后来看着,这小姑娘好似在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现下嫁了人,更是有了主意,举手投足间皆是散发出一种成熟妥帖来。      到底,自己这些做老的,也不能随时将她护在翅子底下。      念及此,皇帝沉吟片刻,道:“罢了,你先下去吧,待朕将此人安顿好,自然会告知与你。”      得了这话,秦婉露出乖巧的笑容来:“知道了,谢皇伯父成全。”只要皇帝愿意出面,那么秦仪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禁足的情况下越过御林军杀人灭口的。      “你若真的要谢,怎的不早些给皇伯父生个侄孙儿出来?”皇帝望了她一眼,寻思着这小丫头是愈发的精明了,不顺了她的心,还不愿露出这乖巧的样子来,“你父王虽不提,但朕瞧着他有时看着夷光那肚子,可歆羡得要命。”      “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婉儿可不依。”秦婉忸怩不已,心中却隐隐有些难受的。宋夷光和柳穆清成亲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她和卫珩之间已然快要一年,她肚子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尽管她身子底子不如宋夷光强健,却也不该迟迟没有消息。      出宫之时,卫珩已然下了值,驾了马车在外等她。秦婉甫一上了马车,便哼哼着偎在他怀里,脸儿埋在他颈窝,也不抬头,如兰的呼吸就这样喷在他颈窝,撩拨得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加之秦婉软软的身子时不时的扭着,小手更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状似无意的摩挲着,让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婉婉……”      秦婉也不回答他,自顾自的蹭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软糯的声音低低的叫:“夫君,珩哥哥……”她小猫一样的声音让卫珩浑然懵掉,呼吸声愈发粗重,捧着她的脸儿就吻了上去,一直将一口气用尽了才放开她:“婉婉今日,是不是想勾死我?”她脸儿通红,眉目含情的模样愈发妩媚。卫珩哪里能忍,当即又亲了上去。      等到回到卫家,因为连连接吻,秦婉早就没了力气,还是卫珩给抱下车的。草草擦洗了身子,秦婉换了件衣裳趴在床上,神色破有些怔忡,娇声撒娇说:“不愿吃饭。”      “苦夏,难免的,还是吃一些。”卫珩顺手解了她的衣裳,露出她光洁的背部,唇舌一路蜿蜒而下,“婉婉今儿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勾起我来?”      “我想给你生个孩子。”秦婉闷闷的说道,半晌没有得到回音,她不解的转头看向卫珩,见后者神色复杂,对上她眸子的那一瞬间,还是勾唇一笑,俯身吻她:“有多想?”      被他的笑勾得怔了怔,秦婉顿时着恼,锤他说:“不许逗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如今愈发有前世的风范了,举手投足间皆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风度,让秦婉痴迷得要命。      “我不逗你。”卫珩轻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俯身让两人额头相抵,“咱们不急,我想婉婉眼里只有我,不要有别人。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是要最喜欢我的。”      正待争辩一句,卫珩笑盈盈的将自己衣衫脱去,露出健硕的身材来:“咱们暂时不要孩子,但是珩哥哥是要婉婉的。”他一面说一面笑,“婉婉给不给珩哥哥?”      “色胚!”秦婉嗔了他一句,还是乖乖的抱住他的肩头,“轻一点……”感觉到他进入自己身子,秦婉轻轻哼了一声,脑子里却翻来覆去的想着宋夷光那挺起的肚子,心中止不住的羡慕。      *      随着皇帝将赵七收监并派遣御林军看守,很快就到了四月,殿试开始,卫珩特特告假去参加武科殿试,秦婉则自行在家等候。四月初七,宋夷光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儿,柳穆清一朝做爹,恨不能将儿子抱着到处炫耀一番。纵然感情笃深,但秦婉还是很想抡着小拳头去揍他。      这日里秦婉去了瑞安郡王府,因着上次她令人打了诚国公世子,雍王对她颇有些不满,但到底不好说什么,只冷着一张脸将其迎了进来,又淡淡说:“小姝是你本家妹妹,你要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好。”      “瑞安王叔说的是。”秦婉如何不知他说的是自己偏向夏竟成的事,秦婉含笑道,又佯作不解,“只是咱们觉得最好,却不一定真的对小姝最好。”      瑞安郡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也不好跟小辈发作,憋了一口气,转身就走,留了王妃和秦婉相伴。      瑞安郡王妃十分尴尬,低声道:“郡主也别怪王爷,王爷着实是太担心小姝了,只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她说到这里,又垂泪不止,看得出对于秦姝十分的担心。秦婉叹道:“瑞安王叔行事独断,婶子更应该多劝劝才是,别说诚国公世子是个混账,即便他真的那样好,小姝不喜,又有何用?”      瑞安郡王妃长叹一声,并不言语,只将秦婉领去秦姝那里。屋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秦婉蹙了蹙眉,绕过屏风,见秦姝小脸苍白,躺在床上,好像白纸一样单薄,仿佛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让她没了气息。秦婉微微惊讶,放轻了声音:“小姝,你这是怎么了?”      秦姝费力的睁开眼睛,见是秦婉,还没说话,那泪水已然涟涟。她哭得可怜,瑞安郡王妃也掌不住一起哭了起来,母女俩皆是痛哭,秦婉夹在中间好不尴尬。好在侍女端了药来,秦婉接了在手,低声笑道:“再不济也吃些药,早些好了也好。”      秦姝脸色清灰,被侍女扶了坐起来,才吃了半碗药,又剧烈的咳了起来,侍女忙捧了痰盒过来,不多时,秦姝咳得愈发难受,很快便吐了起来,因为吐得太急,嘴里吐不及,连鼻子里也涌出药汁来。秦婉脸都变了色:“你——”      侍女垂泪涟涟:“县主这样也有些时候了,药吃下去至多半盏茶的工夫就尽数吐出来,这身子怎能熬得住?”      瑞安郡王妃一时哭得更为凄惨,秦婉左右为难:“瑞安王叔知道这些吗?”      “王爷只当小姝是装的,只为了抗婚。”王妃哭得厉害,“王爷什么都好,唯独一点郡主说对了,是个独断专行的主儿,他认定小姝装病,现下虽然未曾答应成国公府,却也差不离了。”      秦姝躺在床上,才刚擦了嘴,低声道:“母妃不要哭……”她望着秦婉,笑了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即便不嫁夏竟成……我宁肯死了,还干净些。”      她说得如此决绝,秦婉愈发心酸。秦姝是个乖巧的女孩儿,素来是父母说东她不会往西,但今日这样决绝,可见瑞安郡王的乱点鸳鸯谱有多伤她的心。如此想着,秦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转头对紫苏说道:“你先去请严先生,而后再去请父王来一趟吧。”      吩咐过紫苏之后,秦婉握了秦姝的手:“你还小呢,什么死不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还不曾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就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得很。”      秦姝呜咽了一声,并没有说话。秦婉看了她,心里也难受。不一会子,就听说严先生来了,瑞安郡王妃忙出去要迎,严先生已然进来,笑道:“婉丫头是将老夫当成你家的大夫不成,遇到什么事儿都来找老夫。”      “严先生又拿我开心。”他是个惯好与人玩笑的人,秦婉小时候与之也十分亲厚,这才敢去求严先生来,“赶明儿我与卫珩来请先生吃酒可好?”      “请吃酒未免便宜了你。”严先生笑道,“休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女娃可是份例比照亲王,老夫不讹你一顿,怎对得起自己?”他说到这里,绕过屏风去给秦姝诊治。只瞧了一眼,严先生神色便不好了:“这病怕是有些日子了吧?”      “是,已然好几月了……”瑞安郡王妃低声道,“吃了药不多时便都吐了。”      严先生蹙眉为其号脉,半晌后,低声道:“脉象沉细,虚火上浮,体弱阴虚,心中郁结所致。”他细细看着秦姝,抚着花白的胡子,“王妃借一步说话。”      瑞安郡王妃忙跟着严先生出去,秦婉则留下陪着秦姝。她脸色那样难看,就好像病空的人一样。外面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但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秦姝有个好歹,夏竟成只怕……      满脑子都是坏念头,秦婉不觉眼眶微红,秦姝只笑:“和宁姐姐,他还好吗?”      “自是好的,”秦婉笑道,“只是想你得很。”      秦姝笑得很乖,又摇头:“你让他不要想我了……我母妃在,我不敢说实话,我是活不了了。我父王专横,只认定诚国公世子是个好的,他怎能是个好的?我情愿一死也不要嫁给他……我若是死了,会有其他的好女孩儿配得上夏竟成,让他别想我了。”      “别说傻话,你父王不会为了一个诚国公世子不要你的。”秦婉忙劝,秦姝却摇头说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父王只认定我是个不堪的女孩儿,被夏竟成逼/奸未遂,竟然还喜欢上了他,没有绞死我已然是不容易了。瑞安郡王府一向战战兢兢,要是为了我坏了天家女孩儿的声誉……我父王怎会为了我改口?”      她声泪俱下,让秦婉心头堵得慌。瑞安郡王独断专行,认定的事只怕很难改变,而秦姝乖巧惯了的人,如今这样忤逆,瑞安郡王自然会将一切怪到夏竟成头上去。秦婉静默不语,一时间很是憋屈,不知该说什么好。      外面隐隐传来几声啜泣,听得出是王妃的声音,秦婉忙出去问是何缘故,刚出门则见雍王进来,父女俩撞个正着。秦婉踉跄退了几步,低声道:“父王。”      “小姝如何了?”确认过女儿没事后,雍王才问道,又转头看了一眼瑞安郡王妃,见她泪流满面,一时也是静默起来。      虽不知严先生如何说的,但瑞安郡王妃连连哭泣,险些厥过去,瑞安郡王也过来,虽不言语,但眼圈红得很,好像随时都要痛哭。秦姝怯怯的看了一眼瑞安郡王,脸色又黯淡了几分。瑞安郡王张了张口,但想到夏竟成那厮,还是没能说出任何服软的话来。      屋中一时静默,只能听见瑞安郡王妃的啜泣声,秦姝脸色白如金纸,气若游丝,好似随时都要断气一样。王妃到底不忍,哭声愈发盛了。雍王沉吟片刻,拍了拍瑞安郡王的肩,道:“你随我来。”      并不知道这个族兄要与自己说什么,但瑞安郡王还是跟着雍王一起到了偏房,这才神色紧绷的问:“雍王兄有话要说?”他脸绷得很紧,一派生人勿近的样子,浑然不近人情的样子。      方才见了秦姝的小模样,现下这厮竟还有这样的神态,雍王不免心中有气,冷笑道:“你好宽的心啊,就为了证明自己的绝对主导权,是不是将小姝逼死了,你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瑞王郡王顿时神色大变,黯淡了许多:“小姝是臣弟的亲女儿,臣弟怎会逼死她?臣弟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本王当日也是为了婉儿好,险些将心爱的女儿推到了温一枫那狗贼身边去。”当年虽然是天真,但雍王并不傻,早就看出来秦婉和卫珩之间的事了,但他并不看好卫珩,只认为温一枫才是秦婉的良配,一心想要秦婉下嫁温一枫,如此才算是般配。      但他比瑞安郡王强多了,他纵然不看好卫珩,但也从来没有以身为父亲的强权压过秦婉,逼她非要和温一枫在一起。雍王惯好风月,也知道想要和心仪之人相守的心,是以在卫珩伤了腿之后,秦婉依旧愿意永远和卫珩在一起,雍王也就不再阻拦了。后来温一枫撕掉了伪善的面具,雍王才庆幸了起来,但凡往日他真的以父亲的权威逼着秦婉下嫁,现下只怕悔不当初。      “诚国公家的世子,温一枫怎配和他相提并论?”瑞安郡王虎了脸,那黑了脸的样子还真有些渗人。偏偏雍王是兄长,更是亲王的爵位,全然不必怕他,当即讥笑道:“若依着本王的意思,诚国公家那小子,还不如温一枫。温一枫纵然人品着实不堪,但却堪称栋梁之才。至于诚国公府那小子,才学一般,人品更是拙劣。当日在春狩之时,被卫珩所救,他不知感恩不说,转头则攀咬上了卫珩,称卫珩故意擒杀狼王,就是为了惹得狼群攻击营地,好趁乱害死太后。如此反复无常、恩将仇报的小人,也唯独你这瞎了眼的觉得是个好的。”      今日是着实给气到了,雍王这一番劈头盖脸的嘲讽让瑞安郡王颜面尽扫,后者咬牙道:“王兄不必再说,休以为臣弟不知道,若非如今的嫂子是出身夏家,雍王兄想必也不会如此贬低诚国公世子。”      “即便昭华不是夏家人,本王今日这话,说也就说了。”不想他竟然以为自己是因为夏昭华的缘故才来说这话的,雍王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女儿是你的女儿,和本王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本王不过是如今见了她,就想到了婉儿当日,若是当日本王执意相逼,婉儿只怕也早就像小姝一样了。倒是你这做父王的,早知要将自家女孩儿逼死,不如趁早绞死她,也好过受这样的罪。”越说,雍王越觉得这族弟面目可憎,沉声道,“你究竟是想要女儿好,还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不愿承认自己选错了人?你眼里,到底是你这女儿重要,还是你的脸面重要?”      瑞安郡王顿时呆愣,半晌不语,雍王犹似不解气,拂袖离去。秦婉正在外面和严先生说话,严先生神色十分难看,虽不明说,但秦婉大抵明白,若是再不想法子解了秦姝心中的郁结,只怕这小姑娘就要香消玉殒了。抬眼则见自家父王怒气冲冲的出来,秦婉忙迎了上去:“父王……”      “婉儿不必再说。”饶是如今成长了不少,但雍王的的确确是个温和人,能将他气成这样,瑞安郡王也算是独树一帜了。秦婉不知如何说,也只好住口,偏生雍王来了劲,微微侧身看着出来的瑞安郡王,冷笑道:“旁人家的事,咱们父女二人又何苦操这样多的心?出了气力,保不齐别人还以为咱们图他什么。”      再次被雍王嘲讽一顿,瑞安郡王愈发憋气。深知其脾气如何的秦婉正要劝自家父王,但雍王就像一个使气的孩子一样,扭身就走,秦婉无奈只好跟上。雍王人高腿长,秦婉追得吃力,苦兮兮的叫道:“父王,婉儿跟不上了……”      听了女儿的声音,雍王转头看她,见她急得脸儿发红,忙放缓了脚步,父女俩并肩往外去。瑞安郡王怔怔的看着秦婉行在雍王身边,饶是她已然嫁为人妇,但在父亲跟前那乖巧的样子,还是让瑞安郡王觉得扎眼。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小姝露出那孺慕的神情了?      心中愈发不是滋味,瑞安郡王回到秦姝房中,王妃微微抹泪,见他回来,忙低头跟秦姝说道:“小姝,跟父王好好谈谈,好好说说……”尚未说完,又是一阵泣不成声。秦姝费力的睁开眼,眼神黯淡:“父王……”      瑞安郡王坐在床边,半晌不语,望着女儿这似死非活的样子,心中愈发难受,咬紧了牙,才慢慢抚着秦姝的小脑袋,说道:“你既然不想嫁,那就不嫁吧。父王活了半辈子,可以不要这张脸,却不能不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雍王殿下嘲讽技能满级有没有~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24 1 0 状元   跟着雍王回去的秦婉并不知道随后发生的事, 只听说秦姝好上了一些, 心中也是欢喜。而卫珩这头的殿试也好容易完了, 他特特告了几日假, 专心陪着秦婉。      而日子过了不久,就是柳家新生小子的满月宴,偏巧这日也是殿试放榜之日,秦婉想了许久,本要令卫珩不必去了,但他坚持要陪秦婉, 并不如一众学子一般在望北楼等放榜。      宋夷光刚出了月, 勉强能在外坐一会儿,笑盈盈的让奶娘将小子抱出来, 看来乳母将他奶得很好,长得圆滚滚的,虽然小, 但一笑起来, 眉不见眼。柳穆清满眼的疼爱,将其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似又有些得意的将自家儿子举到卫珩面前, 俨然有些炫耀的意味。卫珩淡淡望了他一眼,挑眉看着笑得欢的柳家小子, 眉头忽的蹙起,后者笑容渐渐消失, 懵懵的看着卫珩,忽而扯开嗓子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声儿听来好不让人揪心。      见卫珩吓哭了小表侄,秦婉忙起身去抱他:“这样大的人了,怎的还吓起孩子来。”这小子很是压手,被秦婉抱在怀里哄着,很快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呢,就咧开没牙的嘴笑得咯咯作响,还在秦婉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举动顿时让卫珩不高兴了,行到秦婉身后,扶着她的肩。偏生秦婉并没有察觉,低头看着笑得满脸口水的柳家小子,满心满眼的羡慕。宋夷光转头看了卫珩一眼,见他浑身都透着不豫,忙将儿子夺了过来:“阿婉,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生个媳妇啊?”      秦婉顿时僵了僵,低头看了一眼至今没有动静的肚子,心中愈发苦闷,只好强笑道:“还不急。”      宋夷光亲了儿子一口:“娘给你找个童养媳,来日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小姑娘,要是敢欺负她,你爹跟她爹都要打死你,知道了吗?”      柳家小子笑得极乖,算是回答。      不多时,郑太傅严先生等人都来了,柳穆清宋夷光分心去接,卫珩和秦婉单独在一块。她似是怏怏不乐,扒拉在卫珩怀里,低声说道:“我心里难受。”      “怎么了?”柳家那小子竟然亲婉婉,这点让卫珩大吃飞醋,但秦婉忽的更不开心,顿时心疼,“婉婉……”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呀。”秦婉声音愈发低迷,脸儿蹭在他怀里,“我想给你生好多孩子。”      “别急,会有的。”她含了几分哭腔,让卫珩心疼到了极点,将她抱紧,大手抚着她的背,“婉婉,你身子要紧,咱们不急。”      秦婉难耐的啜泣了几声,将眼泪全擦在他身上了。好半晌,她平复了心情,低声道:“今日本是放榜的日子,你不去,真的好么?”      “再不济,传胪大典也得几日之后,我何必急于一时?”卫珩抱着她,低声道,“你才是更重要的。”      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这才起身往外去了。郑太傅和严先生正在斗嘴,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卫珩和秦婉刚到,严先生便大笑道:“郑老头儿,今日可是殿试放榜之日,你家小徒弟竟然在这里,可不知道望北楼坐了多少人,正在翘首以盼,等着殿试结果呢。”      郑太傅倒是气定神闲,看了卫珩一眼,故意笑道:“珩儿,你这次殿试可有把握?”      卫珩正和柳家小子大眼瞪小眼,方才这厮将小东西唬哭了,柳穆清浑然的如临大敌模样,就这样瞧着他,生怕自己一个眼错,又给卫珩得逞了去。偏偏小东西不长记性,全然忘了表姑父方才将自己吓得惨,眉开眼笑的样子招人疼。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卫珩到底露出笑容来,屈指弹了弹小家伙的额头,这一下并不重,喜得小家伙笑得愈发惹人爱。      骤然被老师点名,卫珩脸上笑容一收,旋即恭顺道:“此次殿试,定然不出三鼎甲。”三鼎甲乃是状元、榜眼和探花的总称,当日卫珩文科殿试便是探花郎。他既然说这话,自然是有把握的。严先生抚掌大笑道:“好,既然你说这样的豪言壮语,那诸位可都是见证。这小子若是没入三鼎甲,那可是砸了夏将军的招牌,一会子就将他绑到夏将军跟前去。”说着,又招手令一个小厮去打探殿试的结果,那模样,果然是要看卫珩笑话的。      众人皆是笑起来,望着柳家小子笑盈盈的模样,秦婉只觉得悲苦,坐在角落不言语。作为青梅竹马的表哥,柳穆清很轻易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坐在她身边低声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表哥。”吸了吸鼻子,秦婉强笑道,看着宋夷光抱着自家儿子,一派欢喜的样子,一时心中更是难受,“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罢了,若是个儿子自然最好,女儿也很好……”她满脸歆羡,让柳穆清一时语塞,坐在她身边半晌,道:“卫师弟似乎并不十分热衷此事。”见秦婉睁大了眼睛,柳穆清笑道,“别说卫师弟,我也不愿夷光再来一次了。你不知,我那日见了夷光生产,恨不能自己代她受了这罪过。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我那日见了,真是……我当日便想好了,不拘是男是女,我只要这一个,再让夷光受一次苦,就是我混账。”      他如此说着,秦婉低眉不语,柳穆清又笑道:“你也不要害怕,到底是要受一番罪过的,若是实在放不下心来,求严先生开几服药吃吃,也好过自己苦恼。”      秦婉忙应了,严先生和郑太傅又为老不尊的跟对方斗嘴,还打赌对方都不能将柳家小子逗笑,结果那小子笑得满脸口水,最后打起咯来,吓得宋夷光忙给他吃了些凉水,这才止住。      秦婉只趁机行到严先生身边,低声道:“严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纵然不知何事严先生还是与她一起到了僻静处:“婉丫头有何事?”      纵然有孩子是大多女子的心愿,但这事儿到底不好说出来,秦婉憋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说:“不知先生可有、可有生子秘术……”      “什么?”严先生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下打量着秦婉,后者脸上顿红,一时局促万分。严先生笑着抚自己的胡子:“小丫头是长大了,现下满心眼里惦记着要给心仪的男子生个孩子。”时光催人,往日那扯着自己胡子闹腾的小女孩儿,现下都成了别人家的娘子,自己也是老了。      并不知严先生在想什么,秦婉羞得面红耳赤,低头轻声问道:“不知、不知……”想到前世小产之时,她清楚的感觉到孩子从自己身体里消失。她是那样渴望能够给卫珩生下孩子来,但现在迟迟没有动静,她这心里着实是难受。      严先生似笑非笑,还是让她伸手出来,号过脉之后才道:“你身子很好,除了有些虚之外,没有任何不妥。”      “那为何……”秦婉急急的问道,想到这些,她心里就有些难受。前世体弱多病,也就罢了,但这辈子,她即便当真体虚,也不该这样艰难。她羡慕宋夷光得很,只想赶紧生下一个孩子来,不论男女,只要是自己和卫珩的孩子就好。      “或许不是你有什么问题,是卫珩也说不定。”严先生意有所指,望着秦婉的目光十分深沉,“或许是卫珩有问题呢?”      想也不想,秦婉当即否认道:“不可能。”前世她都能如愿怀孕,怎可能是卫珩出了什么问题?况卫珩的精力之旺盛,实在不像是有隐疾的样子。      严先生神色十分复杂,低声道:“婉丫头,有些话老夫也不能挑明了,只是你是个聪明人,不必老夫明说。你与卫珩夫妻一体,不是你的问题,那这问题自然是出在卫珩身上的,他待你真心实意,连老夫也是动容,你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或许卫珩并没有做好准备当父亲,也或许是身子出了什么漏子……”      他意有所指,让秦婉蹙了蹙眉,背后隐隐升腾起一股子寒意来:“先生的意思是——”尚未说完,就被严先生打断道:“老夫没有什么意思。”秦婉只能作罢,神色复杂万分,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腾到了头顶,刚过了端午,炎热的天气竟然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严先生长叹了一声,只留了秦婉一个人。      立在廊下,秦婉觉得遍体生寒,一时说不出的苦闷,双肩忽的被人搂住,她唬了一跳,转头见是卫珩,这才强笑道:“不陪着郑太傅说话,过来做什么?”      “我四处寻你不见,担心你。”她脸儿透着惨白,让卫珩心疼得很,“严先生说了什么,让你成了这样的光景?”她并不回答,只是投入了卫珩怀里:“你说,咱们会不会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知道她今日受了刺激,卫珩心酸不已,只后悔让她来了这里,将她抱紧,低声道:“不会的,婉婉,别多想,咱们会有孩子的。”感觉到她微微颤抖,卫珩愈发心酸,“我带你回去,咱们不留在这里了。”      怀中人儿轻轻摇头:“咱们先回去,像什么样子?别让人以为,是表哥和夷光得罪了咱们,这才惹得咱们要走的。”她抽身离开卫珩的怀抱,眼圈儿都红了,那模样委屈得很,卫珩张了张嘴,还是咬牙忍住了:“好,咱们不走就是了。”又扶了秦婉回去。      水榭里正闹腾着呢,众人四下里正找卫珩,见他回来,齐齐涌了上来,不少人朗声向其道贺。秦婉不明所以的望着卫珩,后者只是微笑,见她小模样着实逗人,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婉婉猜猜是什么事?”      “还猜什么猜。”宋夷光将儿子交给乳母,挤上前来笑道,“恭喜状元夫人,贺喜状元夫人,你家卫大人,这回可夺了武科的状元呢。”      愣了愣,秦婉旋即笑道:“状元夫人这一番贺词,我可不敢当。”      柳穆清在两年前本就是文科状元,这话也并无不妥之处,宋夷光大笑道:“你拿我开心,我还不曾笑话你呢。”她说着就要呵秦婉的痒,后者赶紧要躲,转身则撞入了卫珩怀里,一时红了脸,忙挣了出来。不少相熟之人皆是大笑:“安定郡主可消停一些,到底掂量掂量柳大人打不打得过这位新科武状元才是。”      “这俩可是师兄弟,怎能打起来?”宋夷光啐了对方一口,又令众人坐下,秦婉午膳吃得很少,回自己的院子午睡。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又梦见了前世小产之时,血流出时温热的触感又仿佛再次出现了,她额上冷汗涔涔,有一双大手将她抱起来:“婉婉,婉婉……”      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已然将她贴身的小衣打湿了,映入眼帘的是卫珩担心的面容,秦婉咬着下唇,抱着他“哇”一声哭了出来。自相识以来,她从未有过这样声嘶力竭哭泣的时候,卫珩忙紧紧抱着她,柔声安抚着:“婉婉别怕,我在,没事了,只是梦罢了。”      秦婉满头大汗,紧紧搂着卫珩的脖子,哭得厉害,呜咽道:“你为什么没有回来?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前世受惊小产之后,她苦撑了半月,就为了再见卫珩一面,送去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可是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一直到死,卫珩都没有回来。      被她这话问得一懵,卫珩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被噩梦魇着了,抱紧她低声道:“婉婉,我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在他的安抚下,秦婉渐渐止住了哭泣,卫珩笑着擦去她的泪痕:“看看我的婉婉,哭成了小花猫。”他说到这里,取了手巾擦她鼻子,“若是旁人知道和宁郡主给噩梦吓得哭出了鼻涕泡,指不定笑话婉婉呢。”      “笑就笑了,你我夫妻一体,笑我就是笑你。”秦婉转悲为喜,抿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见她笑了,卫珩才彻底放下心来。方才秦婉那一句话,虽然很低,但仿佛有刀扎在他心上似的。秦婉素来是个坚强的女孩儿,但那句话问得那样无助,让卫珩说不出的心疼。      抚着她的长发,卫珩无声叹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捧到秦婉跟前,后者不明所以,取了来看,其中盛着一支赤金簪,凤头含珠,纹路极为精细,看得出绝非凡品,而簪子通身光滑,想必是被摩挲过很多次的了。抬头看着卫珩,却意外的发现卫珩脸庞微红,迎上她目光的时候,还有些局促:“这簪子早就该送与婉婉了,今日、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      他这样羞赧的样子,让秦婉颇有些纳罕。两人初识之时,卫珩倒是有这样羞赧的神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发的沉稳,举手投足间都是成熟男子的风范,脸皮也是越来越厚,现在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抚摸着那支金簪,秦婉略略一想,立时笑了笑:“我晓得了,是那日……”      当日,卫珩秋闱中解元之时,曾许诺过待自己高中状元之时,定然会以金簪换曾经送给秦婉的银簪。他今日是来兑现诺言的,可惜那支银凤簪,早就在那年正月初一的踩踏事件之中遗失了。如此想着,秦婉不免有些可惜,还是将金簪插入发中,低声道:“好看么?”      “好看,婉婉不拘什么样子都好看。”卫珩轻声赞叹道,见她脸颊泛着红晕,当即俯身亲她小嘴,秦婉撇嘴直笑,挣开他说:“色胚,在雍王府要逞凶,在柳家还要逞凶,我可不与你闹。”她说着就要下床去,卫珩坐在床上,双手抱胸看着她,也不阻拦。秦婉倒是奇了,转头看着他:“今日改了性子?”      往日但凡她说不,卫珩总是连哄带抱,将她浑身都哄软了,这才开开心心的和她做那档子事。今日这厮竟然一反常态,让秦婉十分不解。      “反正婉婉也会回来的。”卫珩笑道,低沉的声音让秦婉浑身发麻,“婉婉舍不得让为夫难受。”      见他如此笃定,秦婉正想啐他,又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大手解了她的衣裳:“乖婉婉,你真的舍得让珩哥哥难受么?”      *      殿试结果既然已出,传胪大典也在不日举行。这日卫珩卯时起身打拳,秦婉也起身了,为卫珩整理好了衣物,这才命人传饭,笑道:“依着惯例,武状元都是封为从五品游骑将军的,只是你早有官职在身,不知皇伯父如何斟酌。卫家是武将之家,你又中了武状元,想来皇伯父会更在军事上倚仗于你。”      “什么都好。”卫珩笑道,张开手臂抱了秦婉,“总归,我早已得偿所愿。”他当日如此刻苦,是为了摆脱卫家不被待见的流言,更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秦婉身边,告诉天下人,这是他的妻子。      “将心系在女子身上,仔细旁人笑话你。”说到这里,她将香囊给他戴上,又细细看他,他身材颀硕非常,宽厚的肩膀和腰形成一个倒三角形,无论怎样看都觉得勾人得很,秦婉略红了脸,低声道:“你且去吧,我一会子做些你爱吃的菜,等你回来,早些回来。”      两人又厮磨了一阵子,卫珩这才出去。秦婉只坐在窗下做针线,不多时,则听了外面有下人压低了的说话声:“大奶奶可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被领导无情的告知,这周末又加班…… 我的心好痛QAQ 求过年之前能玩一个开开心心的周末 125 1 0 者:薄幸欢颜 内情   素来都是贪睡之人, 秦婉大多时候都是吃过饭之后还要再睡一会子的。但今日是传胪大典, 秦婉自然亲自起身为卫珩打理。现下忽的听了外面的声音, 她也不曾多想, 只当是下人们要来回话,却不知自己是醒是谁,这才问出来。正要让紫苏去问是否出了何事,就听外面另一个声音:“不知,怕是睡了吧。”      “今日大奶奶醒得早,大爷连药也来不及吃, 生怕给大奶奶见了去, 那可就是捅了篓子。”这声音很轻,但秦婉听得出, 是卫珩贴身的小厮,“屋里半晌没有动静,想必是睡了, 先去灶上将药温着, 待大爷回来,端出二门去给大爷吃了,可别让大奶奶发现。”      两人的对话在这里就戛然而止, 秦婉沉默了半晌, 望着紫苏说:“他吃什么药?”      被这话问得一懵,紫苏摇头:“不知, 怕是大爷有些风寒热症。”      若卫珩真的患了风寒热症,以他的性子, 未免秦婉过了病气,他是绝对不会和秦婉同房的,所以可以断定他绝不是害了风热之症。思来想去半晌,秦婉对紫苏扬了扬脸:“你去让他们过来,就说我有事问话。”      紫苏去了不久就折了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两人都生得白净,的确都是卫珩身边得眼的小厮。秦婉倒也不跟他们含糊,单刀直入问道:“今日大爷没吃什么药?”      两人相视一眼,知道方才的话被秦婉听去了,忙笑道:“大爷害了风热证,不愿让大奶奶担心罢了……”      好半晌静默不语,秦婉呷了口茶,温和笑道:“你二人觉得我脸生好糊弄不成?再支支吾吾搪塞,可不要怪我将你们的脸面都给撕下来。”      这话纵然温和,但两人还是在这伏天里生生打了个寒颤。自秦婉嫁进来,驭下宽和,谁不称道一二,但她又是个极有手段的,连当年的二太太,不也一直被她牢牢的压着吗?更要命的是,这位大奶奶是贵胄出身,绝不能轻易开罪,要真的惹恼了,别说自己,就是自家家人也没有一个摘得出去的……两人齐齐缩了缩脖子:“这事儿、这事儿……小的也只是听命行事,求大奶奶饶过小的一回。”      “从实招来,自然饶你二人。”见两人如此害怕,秦婉心中忽的不是滋味起来。尽管两人尚未说出什么话来,但秦婉知道,这件事绝对没有那样简单,甚至于可能是非常不好的事,所以卫珩才会这样瞒她。      两人又一次相视,为首那人忙从袖袋中取出一物来,紫苏呈给秦婉,见是一张发黄的纸,上面写着好些药的名字和分量,一看就知道是药方。对于药理一窍不通,秦婉愈发觉得烦躁,心中蓦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来,信手将药方放在一旁,低眉看着两人,淡淡问道:“是什么药?”      为首那人硬着头皮,额上汗如浆出,也不敢看秦婉,低头低声道:“是、是避子药……”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秦婉手中一盏热茶全合在了身上。如今乃是伏天,天气炎热,衣衫本就单薄,那滚滚的热茶泼在身上,顿时升腾起一片热气来:“你说是避子药?!”      紫苏忙不迭去扶秦婉,要给她整理衣裳。秦婉顾不得浑身的茶水,拂开她的手,怔怔的看着两个小厮。见她颇有些失魂落魄,紫苏顿时愠怒,转头看着两人:“你二人说些什么疯话?避子药都是女子吃的,偏生到了你二人这里,就是大爷吃的了。你二人安得什么心思,要离间大爷和大奶奶?”      她是秦婉身边的大丫鬟,在府上也很有威望,这一番喝骂,让两人顿时求饶连连:“紫苏姑娘,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说啊,这药、这药是大爷求了严太医才……”      难怪!难怪!若无这等子事在其中,严先生当日又怎会说出“或许卫珩没有准备好做父亲”的话来!秦婉顿时悟了,蹙着眉头,扬起一个笑容来:“我说呢,原来是求了严先生出马。”      给秦婉唬住了,两人只能点头:“是,除了严先生,何人还能如此能耐……”      秦婉良久不语,脸色忽红忽白。自小就伺候在秦婉身边,紫苏都不曾见过她这样,只在心中骂卫珩真不是东西,她一直以为卫珩是秦婉的良人,看着两人相识、相恋,愈发情浓,直到最后结为夫妻,卫珩待秦婉可谓是关怀备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可就是这样的卫珩,竟然不愿意让秦婉生下他们的孩子来,这点让紫苏都难以接受,更不说秦婉了。      难道卫珩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假象吗?就只是为了让郡主下嫁给他?!      秦婉则端坐于罗汉床上,气愤之余,脑中一遍遍的想着前世和这辈子所发生的一切。前世,她和卫珩成婚两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眼看着卫珩已然要到而立之年,膝下竟然寂寥至此,她愈发觉得自己有不是的地方,便吃了药,强行受孕。后来卫珩在她的妆奁里发现了那张生子方子,那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大掌紧紧的钳制她的双肩:“你为什么要吃药?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想要孩子么?”      他那时,浑身都散发着从沙场上带下来的肃杀之意,黑着脸的样子,浑然如同一个阎王爷。自两人成婚以来,卫珩连一句重话都从未说过,秦婉何曾见过他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心中一直担心着,他会不会给自己一碗红花。      那也是前世唯一一次,卫珩对她发火。他当日拂袖离去,到了夜间,便又回来,抱着她低声道:“婉婉,我从不强求孩子,但你……我强求的是你。你身子弱,实在没有必要为我做到如此。”      而这辈子……想到夏昭华生产那日,卫珩那苍白的神色,秦婉便能够笃定,定然是那日夏昭华难产,卫珩随即联想到了自己,这才想要绝了生育的可能。      卫珩只是不愿自己受到任何伤害,所以选择了自己承担伤害而已。      她良久不语,让紫苏担心得要命,给秦婉换了一件衣裳后,才低声道:“郡主不要气坏了身子,为了旁人的错,实在不值得。”她现下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会觉得卫珩和郡主十分般配,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何等可恶!堂若是卫珩在眼前,紫苏难保自己不会冲上去给他两个脆响。      “我一点不气,我知道他有理由的。”紫苏一向冷静,比杜若更多了缜密,现下竟然气得浑身乱颤,秦婉忙劝道,“杜若拔了一个指甲,现下正养伤呢,我身边得力之人也不过只有你了,你可不要慌了阵脚。”      “只是这事……”紫苏忙辩解了一句,被秦婉打断道:“紫苏,你信他会害我么?我与他如何走来,你可相信他会害我?”      顿时语塞,紫苏作为见证人,知道卫珩并非是个小人,别说他对自家郡主有情,即便是毫无感情,就凭郡主这样多的拉拔之恩,他也不会这样针对于郡主才是。可是、可是若不是因为这些,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连生孩子的权力也不肯给郡主?      她虽不说话,但秦婉已然知道了她的回答,一时笑盈盈的:“傻丫头,他不会害我,绝对不会,所以,我相信他的理由。”尽管没有想到竟然是卫珩要求严先生开药的,但秦婉再不是前世那个无措的傻女孩儿了,她有足够的手段和能耐,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既然现在知道了自己迟迟不能怀孕的原因,那么她就能够对症下药了。      当即,她微微招手:“让那两个小厮进来。”紫苏忙出去,不多时折了回来,那两个小厮本是如蒙大赦,又给秦婉叫了回来,现下脸色青灰,好似将死之人一般,没有半点血色:“大奶奶有话吩咐?”      “既然大爷嘱咐你们每日煎了药给他吃,那也就不要含糊了。”秦婉笑得十分温和,看得两个小厮背后一颤,旋即颔首称是,秦婉又望向了紫苏,“你去严先生府上,求严先生开一服调养身子的新方子来。你二人往后就煎新方子的药给大爷吃,若是给大爷发现了,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两人打了个寒颤,双双称是不提。      *      当日的传胪大典本就是给新科进士册封官位的,而这些新科进士之中,卫珩的存在便是最为惹人注目。他本就是皇帝的侄女婿,更是两年前的文科探花郎,现下有官在身。大熙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一人在文武科举上皆是有所建树,卫珩身为这第一人,待遇自然有诸多不同。      是以上至朝臣,下至新科进士们,人人都对卫珩可能受封的官位表示了无比的好奇。而文科状元素来受封为翰林院编纂,武科状元则是游骑将军,至于卫珩这“第一人”的身份,皇帝破例,封其为四品宣武将军。一时间,卫珩风头无两,让人歆羡万分。      当日卫珩回来,秦婉绝口不提避子药的事,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给他,卫珩心中有鬼,吃罢了中饭,又将秦婉哄睡了,才蹑手蹑脚去了书房。自有小厮端了被换过的药进去,卫珩吃了药,才稍微心安。回屋里后,蹑手蹑脚的上了床,秦婉扭糖似的缠了上去,娇娇的撒娇:“珩哥哥抱。”      “婉婉还不睡,一会子下午又精神不济。”卫珩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哄道。秦婉眨巴眨巴眼睛,知道这人吃药去了,心中暗笑,故意问道:“你说,咱们往后若是有了宝宝,在你心里,我与宝宝孰轻孰重?”      卫珩神色略略一变,旋即拥了她:“自然是婉婉更重要,我并不十分看重孩子的事。”      “我看重。”秦婉朝他怀里拱了拱,心里盘算着既然将药换了,那自己也要好好调养身子,以便早些怀孕。      听她这番言语,卫珩心中难受,想到若是让秦婉知道自己暗中服药避孕的事……他抱紧了秦婉,低声道:“婉婉,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当然。”哪里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秦婉当即微笑,朝他怀里钻了钻,“我会一直就在你身边的,除非我死了。”她一面说一面朝他怀里钻了钻,“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婉婉了。”卫珩失笑,低头吻她额头,旋即伸手解了她衣带,“婉婉若是睡不着,就陪培我可好……”      秦婉挑着眉,假意推脱两次,这才由得卫珩去了。      *      接下来几日,秦婉满心欢喜,求了太医给自己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每日开开心心的调养身子,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幸福。      这日,秦婉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又被皇帝叫去,说是赵七已经安顿好了。      “同婉儿又没有关系。”秦婉立在皇帝跟前,娇娇的哼了一声,惹得皇帝大笑道:“你这丫头,当日是谁在朕跟前说定要插手赵七之事的?现下又说与你没有关系,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如何?”      “才不呢,叫婉儿来,又让婉儿走,皇伯父拿婉儿开心呢。”秦婉扭着身子,不依不饶。皇帝顿时含笑,这些日子,这小侄女似乎心情很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幸福来。      卫珩倒是个有主意的,将这小丫头哄得服服帖帖。      “赵七现下被关在京郊的庄子上,御林军正在看守。”说到这里,皇帝神色阴鸷了片刻,低声道,“朕对他用了重刑,只是这人骨头很硬,一句话也不说。”      能让掌事太监拔自己一个指甲,赵七自然是个硬骨头,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这样的人,只要能够坐实和秦仪有关,秦婉有自信可以一举扳倒秦仪。      她心中发热,一时间很是动容。皇帝望着她,忽的长叹一声:“转眼婉儿也长大了,再不是往日的小姑娘了。”看着这些孩子日渐成才,皇帝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感,转眼,自己也就老了。      不多时,秦桓则进宫来,顺势带了秦婉去京郊。“父皇用了不少重刑,赵七也闭口不言,这样的硬骨头,只怕知道的事也不少。即便不是幕后主使的心腹,也必然是一个能耐的。”      “谁不知此事和秦仪脱不开干系。”秦婉语气微微森冷,想到这一系列的事,心中便是憋闷。秦仪比温一枫更为难缠,因为尊卑有别,温一枫行事纵然阴毒,但他不敢太过张扬。然而秦仪根本不在意这些,命人刺杀秦婉,给卫老将军下毒,调唆瑞安郡王跟夏竟成过不去……偏偏他还是皇子,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没人动得了他。      构陷皇子的罪名可不小。      “婉儿,此事尚不绝对。”秦桓叹道,拍了拍妹妹的肩,“稍安勿躁可好?”      一路行到了京郊,此处十分僻静,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严严实实。见秦桓、秦婉先后下车,为首的赶紧迎上来,低声道:“太子殿下,和宁郡主。”      秦桓从怀中取了一面令牌出来:“陛下有令,命孤带郡主进去。”见了那令牌,为首的御林军忙扬脸,众人这才让开。      庄子足足有三进,作为关押之所也着实太大。抄手游廊、回廊之间,每三步都有御林军把守,可谓是水泄不通。一直到了堂屋之前,为首那人才行礼道:“烦请太子殿下和郡主自行进去吧。”      兄妹俩推门而入,屋中陈设极好,几乎全是紫檀木的家具,但随着推门,一股子血腥味迎面扑来。秦婉屏息,见其中绑着一人,满身都是干涸的血。秦桓忙挡在秦婉跟前:“婉儿小心些,女孩子难免……”      “我不怕。”秦婉低声道,望着被绑在架子上的赵七,他已经瘦脱了形,脸上也有不少被鞭打出的伤痕。听得响动,他才睁眼,见秦桓秦婉都在,顿时冷笑:“连太子和郡主都来审我了,我是应该觉得荣幸吗?”      秦婉冷冷的望着他:“你还是趁早说实话吧,也好少受皮肉之苦。”      “又有什么好说的,左右不过一死。”赵七冷笑道,又望着秦婉的小脸,大笑道,“说来,我不如告诉你,卫家那老头子中的毒,是我配的。”      当日卫老将军药中混了天仙子,让卫老将军险些掐死秦婉,这件事虽然知道是卫琰的手笔,但谁是配药之人却无从查起。现下赵七竟然说是他的手笔,让秦婉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你这狗贼——”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会尽力更新的嘤嘤嘤【加班加得生无可恋脸】 126 1 0 幕后   前世, 秦婉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公爹, 只是听卫珩说过, 公公婆婆都是很好的人。后来和卫老将军相处之后, 他的确是很好的人,行事有自己的法则,绝不会刻意偏颇在谁那里。何况,那一日卫老将军状似中邪,何等可怖。      她骤然骂出来,赵七却也不恼, 反倒是勾出一个笑容来:“是我又如何?总归如今犯在了你们手上, 我也不再想旁的事了。若依了我,待药死了你家那老头子, 而后便是卫珩,我要你独自在世上受尽苦难。”      这话传入耳中,秦婉顿时愠怒。这世上她舍不得的事情太多, 最舍不得的就是卫珩, 也只有卫珩,她视做绝对不能丢的存在。她一时静默不语,脸色难看至极, 秦桓生怕她中了赵七的计, 忙要出声劝她,秦婉则冷笑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些, 你是什么东西,卫珩是你说伤就能伤到的?”      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只有卫珩的小女人了, 尽管她绝不能失去卫珩,但为了这种恫吓之语方寸大乱的事,绝不会再有。      见她不为所动,赵七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就是想要看秦婉方寸大乱的样子,这才说出这话来,若是能够将秦婉激怒自然更好——那样他就能死了,也好过给这样折磨!但秦婉根本不吃这套,让赵七带着鞭痕的脸青灰一片,冷笑道:“你们还不如趁早杀了我,总归,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为了幕后主使,连自己的命都要搭进去?”秦婉笑道,“我看你想出的法子如此狠辣,想来也不是蠢人,我若是你,就不受这样的皮肉之苦,趁早说出来,咱们都好过。”      听了这样的话,赵七冷笑道:“落入你手里,我本就不再做他想,你不过是想哄我说出幕后之人,你以为我是个傻子,会由得你摆布?你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不必说这些。”      听他这话,秦桓蹙了蹙眉:“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说出幕后之人是谁,孤保你无虞。”      赵七怔怔的看着秦桓,忽的朗声大笑,硬生生将眼泪给笑了出来,晶莹的泪珠在血淋淋的脸上显得更为可怕:“太子殿下,若是我说出幕后之人,太子殿下能保证在一夕之间除去他的全部势力?待太子殿下能做到了,再来与我说这些不迟。”      他一番话将秦桓堵得哑口无言。一时咬牙不语。秦婉拉了哥哥一把,示意一起出去。待出去了,秦婉才叹道,“不过一个冥顽不灵的亡命之徒,哥哥与他说这些,也不嫌多废了口舌。我倒是有个妙宗,上一次原是要用在那死士身上,可惜被此人截了去。此事还烦请哥哥报给皇伯父,求皇伯父出面定夺。”      纵然是秦婉自行想出的主意,但御林军乃是皇帝亲卫,且只听命于皇帝,饶是秦桓和秦婉是太子和郡主,御林军对待两人也只会是客气尊敬,但绝对没有忠诚。      是以秦婉说出这话很是妥帖,旋即又说道:“此人好好养着就是,别让他睡觉,至多四五日便能将其一举拿下,这世上有人扛得住极刑,却没有几个人扛得住不让睡觉休息的。”      秦桓应了一声,复含笑道:“婉儿这些日子倒是愈发长进,叫做哥哥的都刮目相看。”他一面说,一面抚着秦婉的脑袋,神情十分柔和,低声道:“哥哥会向父皇陈词,定然能够一举拿下此人。”      兄妹俩说了一会子话,也就各去各的了。今日虽早,但卫珩早已回来,刚在净房冲洗了身子,还来不及换上干爽的衣物,秦婉便进来了。他匆匆擦了身子,穿上中衣,没系上衣带,衣襟也松松的敞开,结实的肌肉看得秦婉微微脸红,上前将他的衣裳穿好:“大白日的,孟浪至此,给谁看呢?”      “给婉婉看好不好?”卫珩调笑,见她泛着春情的脸儿,俯身吻住她的小嘴。想到自己偷偷将卫珩的药给换了,秦婉便自觉欢喜,踮着脚迎合他。两人热切的吻了好一阵,这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擦洗了身子,秦婉才亲亲热热的缠上了卫珩。她素来是个妥帖性子,但这些日子似乎对那事儿变得情有独钟起来,连卫珩有时想在白天闹那事儿也不再阻拦,这些让卫珩颇有些纳罕,但她乖顺偎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又着实惹人爱。      “西南这些日子不甚太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卫珩笑盈盈的摩挲寝衣之下的肌肤,只觉得滑腻非常,让他爱不释手,满脑子想入非非,脸上却还正经得很,“陛下的意思,怕是要我和夏兄去西南剿匪。”      前世卫珩是大将军,出征的时候并不少,秦婉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想到又只舍下自己一人,她心里有些难过罢了:“那几时回来?”      “半年。”卫珩低声道,将她抱紧,愈发的不舍,“好想将你一并带了去,只是行军打仗,你一个女孩子……”去剿匪自然是要带兵的,秦婉这样娇弱,混在一堆大男人里面,不仅不方便,甚至可能受伤。      “谁愿意混迹在一群男人之中?别人岂不笑话?”秦婉嗔了一声,“况且你这妻奴的名声,敢不敢再响一些?我若跟你去了,这一大家子嚼谷,可都落在三婶子头上了。”      听她孩子气,卫珩展眉微笑,摸着她的长发,低声道:“那婉婉就留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可好?你若是孤单了,让二妹妹来陪你就是。”      “美得你,往日没有你的时候,我也这样过的。”说到这里,秦婉还是往他怀里蹭了蹭,想到前世那样多他不在的日子,自己纵然不说,但还是很想他的,“你早些回来就是了,小心一点,别受伤了。”      “好。”自家乖乖口是心非,卫珩哪能不知,只低头吻她,“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卫家乃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之家,这名声不能毁在我手上。”他说到这里,声调愈发的温存,柔声道,“婉婉好好儿在家等我,我会尽早回来的。”      她闷闷的应了一声,旋即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时无话。或许想到了前世,秦婉这夜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饶是被卫珩抱在怀里,但却也一直没能睡着。一直到了天亮,她才渐渐睡去。她睡得太沉,卫珩起身也不曾醒来,昏沉沉的被喂了饭,这才又睡了去。足足到了午时之后,她才彻底醒来。朝中迟迟无消息传来,秦婉倒也不急在一时,只是开始着手准备卫珩去西南的行装。      这件事没过几日,督太监则来卫家,找上了秦婉,笑盈盈的说道:“郡主果然妙计,赵七如今愿意招供了。陛下有旨,令奴才来带郡主去呢。”      听罢督太监的话,秦婉自是欢喜:“那法子虽不入流,但却也十分管用的。”如今已然是第四天了,常人三天不睡,便会神智错乱,赵七生生熬到了第四天,可见此人还是颇有些耐力。      跟着督太监一路出了京城,回到了那处庄子里,今日还是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查验过令牌无误,这才放了两人进去。外面光线虽强,但屋中已然被遮去大半,赵七依旧被绑在架子上,只是与前几日不同,他憔悴至极,眼底全是厚重的血丝,嘴角无力的淌着涎水,再没有前几日的猖狂气焰,好像将死之人。      施施然望着赵七,秦婉心中骤然有了报复的快感,眼前这人何等无耻,若非因他,许多事就不会如此被动。前些日子他还猖狂至极,今日还是像是枯木一样,摧枯拉朽。      望了一眼秦婉和督太监,赵七嘴唇干裂,低声叫道:“让我睡觉,让我睡觉,我什么都说了,让我睡觉……”      “说了实话,自然会让你睡觉。”见他如此狼狈,秦婉撇了撇嘴,心中愈发涌出可耻的快慰来,“我本以为,你能坚持很久的,现下也来看,也不过尔尔。”她说到这里,对赵七扬了扬脸,“你幕后之人是谁?”      赵七脸色灰了一些:“他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自小就是被豢养长大,纵然跟随多年,但我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唯独记得几年前,我曾被人领到他跟前。隔着帘子我见到他坐在其中是个男子。”他说到这里,抽了几声,低吼道:“让我睡觉,让我睡觉——”      他好像野兽咆哮,秦婉脸色十分难看:“你没有见到他的脸?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他一切吩咐都是由人传出来的,我也没有听见。”赵七奋力挣扎,木架子都“哗哗”直响,生怕他挣开绳索,督太监忙命几个御林军进来,“你让我睡会儿,睡会儿之后再与你说!”      “你没有见过那个幕后之人?”秦婉不理他,厉声道,“你真的没有见过?”      “我何苦诳你?”因数夜未眠,赵七颇有些癫狂,红着眼的样子好似要吃人了,“让我睡一会儿,求求你,让我睡一会儿……”他声音越发小了,好似睡了过去,一个御林军忙去外面提了一桶水,呼啦啦全浇在赵七头上,他惨叫一声,颇为凄厉。      秦婉心中憋闷,望着赵七的目光很是森冷。她本以为能从赵七口中得知能够一举扳倒秦仪的线索,不曾想,此人竟然说出没有任何帮助的话来。秦婉一时气结:“你白眉赤眼就说这话……你当我好糊弄不成?”说到这里,她冷笑道,“将他绑好了,吊起来,不许叫他死了,也不许让他合眼!”      她说罢就要转身,慌得赵七连声叫道:“我说!我说!”又忙不迭的嚷道,“我的确没能见到幕后之人的模样,但替他传话的男人,生得白净非常,面白无须,声音也很柔和,透着几分尖利。我虽然不敢去问是谁,但隐隐知道,幕后之人绝不是我能轻易得罪得起的。”      透着几分尖利?!面白无须且声音尖利的只有两种人,一是戏子,二是内侍。戏子是下九流的人物,除非是好男风之人,不然绝不可能将戏子带到身边。换言之,只有一种可能——那男人是个内侍!      如此想着,秦婉心都热了起来,见赵七神色仓皇,也是低声道:“你要睡就睡吧。”复转身离了堂中,又对督太监说,“待此人睡醒之后,依着罪行定夺吧。”      督太监盈盈含笑:“郡主是个妙人儿,现下令赵七说出这话来,还是要趁早回禀陛下。”作为在皇帝身边已久的老人,督太监当然明白这事要紧——若那人真是内侍,内侍只服务于天家,若是天家人要杀秦婉,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更何况,对方是谁,手中可有权力?能想杀秦婉,可会有一日生了心思要杀皇帝?      两人当即回了皇宫面见皇帝,将这事回禀,皇帝立时蹙紧了眉:“赵七当真如此说?”      “是,婉儿看他不像是说谎。”秦婉如斯说道,此事若不是秦仪,又能有谁呢?只有秦仪……她静默万分,一时也不说话,只是紧紧蹙着的小眉头。皇帝神色十分复杂,望着秦婉,状似不经意问道“婉儿以为是谁?”      他问得十分平常,好似两人素日里闲谈。但秦婉何等警觉,忙笑道:“婉儿不知,赵七所言太过含糊,我实在不知如何。”      皇帝半晌后才低声道,“罢了,你去吧,朕自有定夺。”      秦婉也知道就凭一个内侍是定不了秦仪的醉的,是以虽是不平,但到底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才出了门,她顿觉浑身发冷,冷汗已经打湿了贴身的小衣。      皇帝的确疼她,甚至可以说当做亲女儿来疼爱,但有些事,皇帝绝不会容许她插手,尤其是这件事可以说是直指皇子之时。所以秦婉不说出秦仪的名字来,也是为了自保。转头看了一眼御书房,秦婉咬了咬牙,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家皇伯父,到底有没有放弃秦仪……      待她一走,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似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起身负手立在窗前,阳光斑驳,照在皇帝身上,显得他很是单薄:“你是如何作想的?”      御书房只剩督太监和皇帝两人,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陛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何苦问奴才?”      “老三和婉儿素来不对付,若说是他也是常事。”皇帝摩挲着指上扳指,声音愈发苍凉,“只是……”      “陛下似乎还有怀疑的人选?”督太监含笑道,自幼伺候在皇帝身边,对于皇帝的心思十分明白,当即微笑道。皇帝沉默的点头,旋即长叹一声:“老三的确是个坏的,行事不顾后果,且太过狠毒,但……”他说到这里,神色愈发的怔忡起来,“以朕来看,此事不是老三的话,定然就是桓儿。”      督太监眉头挑了挑,旋即说道:“太子殿下将郡主视为亲妹妹,怕不会……”      “他是朕亲自教出来的,难道朕还不知道他?”皇帝冷笑道,“他深谙帝王之术,行事比老三缜密得多。只是要说他伤害婉儿,朕也觉得几分不可思议……”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罢了,此事无论如何,都尚未有定论,老三也好,桓儿也好,暂且不提。你只管去嘱咐暗卫,让他们盯好了这两个臭小子。”皇帝说到这里,忽的一笑,“朕可不想在睡梦之中,就被哪个儿子翻了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明天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周末,会努力码字争取按时更新的么么哒 孕珠   纵然知道, 仅凭赵七所谓的内侍消息, 是绝对不足以扳倒秦仪的, 但让秦婉始料未及的是, 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日,皇帝便将禁足的秦仪给放了出来。这个举措让秦婉惊得哑口无言,但却也着实没有胆子去问皇帝是为了什么。      而再在宫里见到秦仪的时候,他显得十分愠怒,张口便冷笑着讽刺:“婉妹妹着实是有些能耐,听说连当日令人毒杀死士的元凶都能找到。”声音虽是冷淡, 但显而易见的咬牙切齿。      因为给卫珩送了两个貌美侍妾的事, 秦仪给牵连了个彻底,这几日被禁足, 多少事都受了限制,现下赵七落在了皇帝手中,更是被御林军看管着。御林军是皇帝亲卫, 训练有素绝非他的死士能够轻易抵抗的, 一旦被御林军擒住,那可就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见他如此恨恨的样子,秦婉暗自好笑, 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犹似听不出他的讽刺,淡淡笑道:“这倒是, 毕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是做过的事, 自然是会留下痕迹的。妹妹将赵七抓住了,三哥哥是不是也要恭喜我?”      “我可真想好好恭喜婉妹妹呢。”秦仪一番咬牙切齿,倘若能够喷出火来,现下秦婉已然给他烤化了。见他这样恼怒的模样,秦婉愈发觉得心中舒爽,笑容便更是舒心了:“那么就多谢三哥哥了。”      纵然秦仪恨不能生啖其肉,但现下在宫里,他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帝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对秦婉做什么,出言讽刺已然是极限了。偏偏秦婉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让秦仪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恨不能吐出一口血来。      见他气得几欲吐血的样子,秦婉愈发欢喜,假意和秦仪寒暄了一阵,这才往懿宁宫去了。为着将秦仪放出来的事,太后也气得慌,但也不好给皇帝当众没脸,只能忍了,只淡淡说:“依着哀家的意思,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些。老三这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天家对哥哥帮外人作践妹妹是默许的。”      “皇伯父怕是有自己的顾虑。”说心中没有半点怨言也是不能的,但经历了前世,秦婉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更知道,皇帝疼自己不是义务,所以她不会去指责皇帝什么,毕竟秦仪再有诸多不是,他到底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见她懂事,太后展眉一笑,十分欣慰,旋即引了秦婉来身边坐:“皇祖母听说,你皇伯父要令卫珩和夏竟成去西南剿匪?”听太后说到这里,秦婉沉吟片刻,心中还是涌出不舍来,旋即点头:“西南悍匪盛行,若不除掉,唯恐民生难安。”      “你心里舍不得,说出来就是了,皇祖母又不会笑话你。”因为赵王妃之故,太后对于卫家一直没什么好观感,但卫珩此人能耐,她是切实感觉得到的,加上秦婉这些日子脸上愈发洋溢着幸福,是以太后对于卫珩还是很满意的。现下见孙女儿强撑着说出顾全大局的话来,还是止不住的心疼,抚着她的后背,太后若有所思,“婉儿觉得,夏竟成此人如何?”      这话甫一问出,秦婉便想到了瑞安郡王那里去,低眉沉吟片刻,还是笑道:“夏表哥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有些狂放不羁而已。除了这一点,行事倒是看不出漏子来。”      “可不要因为昭华的缘故替他打圆场呀。”太后笑道,话虽如此,但她以为,夏家的家教还是很好的,毕竟有夏昭华的例子摆在前头。饶是现在夏昭华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但每一次阿羽和媛媛进宫来,都对夏昭华赞不绝口,可见夏昭华待他二人着实很好。念及此,太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就算是她现下合了眼,也能够放心了。      并不知太后在想什么,秦婉佯作不解,问道:“皇祖母怎的忽然问起了夏表哥?”      “小姝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前些日子,她母妃进宫来请安,顺势说到这件事。说小姝似乎有心上人,哀家这才要问一问,卫珩和夏家那小子很好不是?”太后含笑,“总归卫珩的品行,哀家是绝对信得过的。”      听了这话,秦婉好似吃了蜜一样甜,现下太后会对卫珩赞不绝口,是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多谢皇祖母夸赞。”      太后挤了挤眼:“你若当真有心谢皇祖母,怎的不赶紧生一个曾孙给皇祖母瞧瞧?”      秦婉一时羞赧万分,想到卫珩服用的避子药已经被自己偷偷换掉了,她那点子小心思就满足得了不得。而卫珩这厮在床上是个不知餍足的,想来,她这辈子有孕应该比前世容易了许多吧?      午时时分,便有小太监来说,说皇帝在朝上已然下了旨,令半月后卫珩和夏竟成往西南去剿匪。饶是事先就知道这件事,但秦婉还是心头一跳,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见她脸色忽红忽白,太后如何不知她什么意思,轻抚她的发:“吃过饭你且就回去吧。”      草草吃了午膳,秦婉便就回卫家。刚进门,卫舜华便低声道:“嫂子,大哥真的是要去西南剿匪了?”她说到这里,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舍,试探着问,“那嫂子跟着大哥去吗?”      “我才不去呢。”秦婉笑道,“一群大男人之间,我去做什么?”说到此,她又引了卫舜华,“二妹妹是希望我去?”      “不,不,我怎会希望嫂子也去呢?若是嫂子也去了,可就只剩我了……”卫舜华忙为自己剖白,又叹了一声,再没有说出胖的话来。卫家本就有些子嗣单薄,这辈也不过卫珩、卫琰兄妹和卫舜华四人罢了,又因为卫苑雅生出厌胜之术来,二房被逐出去,也就只剩了卫珩和卫舜华,好在素日里还有个秦婉作伴,若是秦婉跟着自家大哥去了,卫舜华可不知道怎么过才好了。      见她如此,秦婉微微一笑,旋即低声道:“还跟孩子似的粘人。”又令紫苏端了桂花糕来给卫舜华吃,“你大哥一走,我也正想着无人作伴,你不如过来与我同睡,也免得你我都孤单。”      “好呀。”卫舜华顿时笑起来,那微红了脸庞的样子很是可爱,“我也想待在嫂子这里,跟嫂子学学做点心的手艺。上回大嫂让我那些桂花酥枣花酥回去,我爹娘都说好吃呢。”      秦婉只笑不语,因为前世卫珩喜欢这两样点心,她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即使如此,你来就是了,我教你做。”一面说,她一面取了一块来吃,只是原本香甜的桂花酥今日反倒是泛着一层油腻腻的滋味,让秦婉吃着吃着就蹙起了眉头,不消细想,便吐了出来。卫舜华给她吓得声音都变了,忙要来扶她:“嫂子……”      秦婉这一口吐了出来,心中都松快了一些,紫苏端了痰盒来为她抚背:“好端端的,今日也不曾吃什么,怎么就吐了?”屋中气味有些难闻,秦婉蘸了青盐漱口,示意紫苏令人去请大夫,这才领了卫舜华坐在外室:“让二妹妹看了笑话。”      她又是一番言笑晏晏,看得卫舜华止不住的担心:“肠胃不适可是大病,嫂子今日是不是吃了什么?好好儿的人,怎么会突然吐了出来?”她又有些不安,扭了扭身子,“还是命人去知会大哥一声吧?”      “不急,确诊了再与他说。”秦婉心中有了一份希冀,神色愈发的松惬,让卫舜华稍安勿躁。然而一旦出现上吐下泻,便是催命的前兆,体质好的能熬过来,体质弱差一些,只怕非死不可。故而卫舜华担心得要命,就差让人将秦婉扶上床去休息。      待屋中狼藉收拾了,大夫也正好来了。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看来医术还是颇为精到,向两人行了礼,这才伸手为秦婉号脉,他眼皮抬了抬,又歇下去:“烦请郡主换一只手。”      秦婉顺从的换另一只手,老大夫又号了半晌,才笑道:“恭喜郡主,已然有了一月的身孕了。”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秦婉长松口气,方才吐了出来,她便觉得八成是有了身孕。纵然前世曾经有过孩子,但是那时间太短,且她有孕之时还有些稀里糊涂,并不能作为佐证,现下大夫亲口证实的确是有了身孕,秦婉微笑着捧住小腹,低声道:“多谢大夫,紫苏,抓一把金瓜子给老先生打酒吃。”      老大夫忙谢了秦婉,自有人领了她去,卫舜华激动得很,握住了秦婉的手:“嫂子嫂子,咱们赶紧让人去告诉大哥呀,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说着,便令人出去了,秦婉叫都叫不及,只能由她去了。卫舜华兀自不解:“嫂子不愿意去告诉大哥?这是为什么?大哥若是知道嫂子有了身孕,定然会很高兴的。”      秦婉语气幽幽:“只怕他要是知道我有了身孕,更不会高兴了……”      *      今日皇帝当众宣布令卫珩和夏竟成半月后启程去西南剿匪,是以卫珩在兵部整理了,也就准备提前回去。夏竟成吊儿郎当的跟出来:“卫兄,这可少说也得去半年啊,将郡主表妹一人扔在家里,你于心何忍?”他一面说,一面立在卫珩身边,“这可是大半年见不到郡主表妹啊,卫兄你不难过么?”      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卫珩露出一个笑容来:“无碍,我去再久,婉婉也始终是我的婉婉。至于你,若去个一年半载,小县主就不是你的小县主了。”      夏竟成的笑声戛然而止,黑着脸的样子让卫珩顿时朗声大笑。秦姝和夏竟成连婚约也不曾有,若是夏竟成迟迟不归,就算是瑞安郡王松嘴愿意将女儿下嫁,两人也只能有缘无分了,好歹不能让秦姝熬成老姑娘啊。      正待翻身上马,远远的有一个小厮跑来,一见了卫珩便打千道:“大爷,二姑娘让小的来请大爷回去呢,说是大奶奶、大奶奶有喜了。”      卫珩脸顿时绷紧:“有喜了?”      “是,有喜了。”那小厮忙说,自家大爷的脸色似乎并不是欢喜啊,这还有人要做爹了一点欢喜的意思也不曾有的?饶是如此作想,他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称是。夏竟成笑着上前来:“卫兄,恭喜恭喜,这生了小外甥,也得给兄弟我看看呀。”      岂料卫珩神色阴鸷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得夏竟成顿时语塞,半晌不说话,看着卫珩翻身上马,一路疾行而去后,还嘟囔道:“这什么人呢,都要当爹了还瞪我……”      卫珩一路策马疾行,他一直在吃药,婉婉怎么可能有孕?!除非……除非她对自己不忠,否则怎么可能!念及此,卫珩手背上青筋全都鼓了出来,脸色也阴沉沉的。待回了卫家,将马交给小厮后,这才快步进了自己的院子,卫舜华正陪着秦婉说话,见卫珩回来,笑道:“大哥,嫂子有了身孕,你……”还未说完,就见自家大哥神色更是阴沉,吓得卫舜华不敢再说话,怯怯的立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二妹妹先回去吧,我同你哥哥说说体己话。”卫珩神色好似要吃人了,秦婉微笑连连,起身让卫舜华先回去,后者如蒙大赦,忙不迭走了。屋中只剩了秦婉和卫珩两人,感觉到他浑身都散发着不豫的气场,秦婉笑得很乖,一派不知何故的模样,招手让他到身边坐下,兴致勃勃的引了他的大手覆在自己小腹上:“你摸摸看,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卫珩一笑,见她如此欣喜,心中大恸。若是婉婉真的对他不忠,他应该如何?让婉婉落了这个孩子么?听闻落胎对女子来说损伤极大,他舍不得……他周身弥漫着一股子哀伤痛心,秦婉欣喜之余,还是肃敛了神色,朝他怀里拱了拱:“怎了?你一点也不欢喜?”      “婉婉,你……”卫珩低声,话都浮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罢了,你欢喜就好,我不要紧的。”      “口是心非。你是不是想问我,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秦婉今日心情很好,见卫珩这凄凉的神色,就知道他定然认为自己对他不忠,这才怀了身孕。卫珩大手抖了抖,嘴硬道:“没有。”秦婉翻身坐在他怀里:“要不要等生出来瞧瞧像不像你?”她说到这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我把你的药换了。”      “婉婉!”卫珩浑身顿时僵滞,他从未想过,秦婉竟然已经知道自己暗中服药的事,更瞒着他将药给换了。他一直不敢让秦婉知道,他知道秦婉很渴望一个孩子,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为了不让她有孕而吃药的话……卫珩顿时后怕:“婉婉,我、我……”      “你是不是给母亲当日生产的样子吓到了?”秦婉抱着他的脖子,贴在他怀里,软软的撒娇道,“我那日见你神色很不正常,却也没有往深处想。”      卫珩沉默不语,半晌后才低声道:“那一日夏姑娘生产,模样实在凶险。她底子那样好,生产之后也元气大伤。况且我一阖眼,便想到那日下人端出的一盆盆血水。”他说到这里,静默的抱紧了秦婉,“我宁肯这辈子没有孩子,我也不愿你可能有那样的时候。我也不愿像岳父一样,有朝一日,有人问我是要孩子还是要你。”      “那你要不要现在给我一碗红花?”秦婉抱紧了他的脖子,调笑道,感觉到卫珩浑身绷紧,才柔声说,“我是有福之人,才不会那样。”说到这里,她蹭着卫珩的脸,“此去西南,行事多加小心,我和宝宝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开始进入结尾啦~ 争取早日完结么么么么哒~ 128 1 0 :薄幸欢颜 过度   和卫珩大婚已然一年有余, 秦婉这肚子总算是有了动静。不过次日, 赏赐便如流水一样下来了, 雍王带着夏昭华和双生子来看秦婉。秦羽和秦媛原本还想往姐姐身上扑, 但皱着脸儿想了半晌,还是乖乖的坐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卫珩这几日在家收拾行装,被雍王单独叫了出去。夏昭华则坐在秦婉身边,长叹了一声:“可怜见的,才有了身孕,卫珩便要出门去。这剿匪若是顺利, 几月就回来了, 若是不顺利……”      尽管剿匪之行不比两国交战,但悍匪横行的地方, 却比两国交战更为凶险。前世卫珩也数度带兵离开京中,秦婉深知那担惊受怕的日子,有时夜半梦回, 时常会以为卫珩战死了……念及此, 她轻抚尚且平坦的小腹:“无碍的,为母则强,孩子会叫爹爹之前, 他总该回来了。”      “现下除了你, 还有个小家伙挂心着呢,他只怕回来得更快。”夏昭华笑道, “卫珩过几日就走,你也要小心一些, 前三月是最金贵不过的了。我昨儿个知道消息,已然与老妈妈商议过来,让她过来看顾着你,免得你年轻不知道事儿,反倒是败坏了自己身子。”      “那婕儿和阿靖……”自秦婉出嫁之后,老妈妈便帮了夏昭华协理王府上的事,更帮着照看四个孩子。双生子已然渐渐懂事了,自不必再多费心思,而新生的那两个小龙凤胎,那可是随时都能委屈得开哭,泪眼婆娑的样子让人心疼得很。      “府上还没个人不成?自然是你这头金贵些。”夏昭华笑道,“有了身子之后,气性也大,口味也刁,没个常年伺候着的老人看顾,很是难熬。”她说到这里,又轻拉秦婉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我昨日与王爷商议过了,一会子王爷便进宫去,求陛下下令,让一队御林军过来护着你。我想到那日刺杀的事,现下心中都觉得后怕。你有了身子,更经不起惊吓,卫珩又不在家中,还是让御林军来护着你,我等也稍稍安心。”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我虽是个不入流的,却也隐隐明白是谁要至你于死地。”      能够豢养死士,且能将手伸到王府里来,若说不是位高权重之人,夏昭华都不相信。      秦婉颔首道:“我也知道。”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郡主也不要太相信谁了。”夏昭华和秦婉也相处颇久,对于她的心思也知道一些,免不了生出几分担心来,“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天家,外面看着是光鲜,可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兄弟阋墙、父子反目的事儿也不在少数,利益当前,亲情是最没用处的了,否则旁人怎会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呢。”      皇位是那样大一块肥肉,利益纠葛,势力盘根错节的各个继承者,谁不是削尖了脑袋要去争这个位置?秦婉若有所思:“母亲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担心你罢了。”夏昭华低声道,“如今有了身子,更要想长远一些,好歹为了孩子和卫珩。”      两人正说着话,雍王和卫珩先后进来。秦羽噔噔噔跑到卫珩跟前,六岁的小男子汉已经长高了不少,仰着脸望着卫珩:“珩哥哥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留下来陪姐姐?珩哥哥不在,小外甥和姐姐都会孤单的。”      见他说这样孩子气的话,秦婉顿时失笑:“阿羽又说孩子气的话了,珩哥哥不去,岂不是抗旨不尊?到时候给皇伯父一刀杀了,姐姐更孤单。”      秦羽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想到姐姐可能孤单,就一阵憋闷,闷闷的坐在姐姐身边,瘪着嘴好久,才哀怨的看着卫珩:“我再也不要叫珩哥哥做姐夫了。”      话音刚落,就被孪生的姐妹拆了台:“好似你叫过珩哥哥做姐夫一样。”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夏昭华忍俊不禁,故意板着脸:“你二人若要吵,且外面去,别闹得姐姐心中发慌。”两人闻言皆是偃旗息鼓,乖乖的坐下了,苦兮兮的望着对方。秦婉只觉得好笑,又因刚有孕,正是贪睡的时候,雍王也就将家人给带了回去。几人一走,卫珩便将秦婉抱上了床上:“婉婉睡吧,我陪着你。”      秦婉扭着身子蹭进他怀里:“父王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卫珩淡淡道,大掌抚上了她平坦的小腹,无声一叹。想想昨日,他竟然会认为婉婉对他不忠,误会澄清之后,他心中却说不出的烦躁起来。作为一个正常男人,得知心爱的妻子有了身孕,自然是欢喜的,但卫珩昨夜一阖眼就想到夏昭华生产那日被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心惊肉跳了一夜,若是婉婉……想到秦婉可能也会如此,他就止不住的伤感起来。何况他马上要去西南,不在婉婉身边,这让他更为烦躁了。      念及此,他伸手抱紧了秦婉:“睡吧,家里的事你也不要再操心了,请三婶子代为管照吧,二妹妹总归也大了,该学学这些事了。”      “你倒是会替我推诿。”秦婉笑着朝他怀里拱了拱,想到不知何时他才能回来,秦婉又有些笑不出了,小脑袋埋入他怀里,“我有些舍不得你……”      “还要过些日子才走,我好好陪你几日。”见她委屈,卫珩展眉微笑,浅啄她的额头,“睡吧,我陪着你。”      半月之后,卫珩和夏竟成便启程往西南去了。秦婉尤为不舍,一直将他送到了城门,望着随行的军队,她心里有些难受,但也一语不发。卫珩只捧着她的脸儿:“乖乖在家等我,宝宝会踢你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秦婉顿时一怔,旋即想到了前世。前世最后一次送他出征之时,也是如现在一般,他在城门前,大手捧着自己的脸,柔声笑道:“婉婉乖乖在家等我,在宝宝出世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自己也没能等到他回来。      秦婉不觉伤感,含糊的应了一声。卫珩何等敏锐,立即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神色怔忡:“婉婉,我答应你,我会早些回来的。笑一个好不好,笑一个给我看看。”      “这样多人呢,闹什么?”话虽如此,秦婉到底还是笑了出来,“夫君早些回来。”      得了她一声“夫君”,卫珩顿时心满意足,若非当着众人,他定要狠狠吻她:“乖乖在家里等我就是了。”他说罢,翻身上马,和夏竟成一起领了人去了。秦婉一直立在城门前,待队伍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才回去了。      许是触景生情,秦婉当日睡得很不安稳,半夜醒了数次,白天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一直睡了整整一日,卫舜华来看了几次,都见她睡得跟小猪仔似的,倒也不好再留。未免她孤单,宋夷光日日都过来看她一次,嘴上却还不饶人:“这世上哪里去找我这样的好姐妹,放着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就过来瞧你的。”      秦婉笑着啐她:“我可求你来看我了,你但凡不喜,只管走,你瞧我可会留你。”她小手抚着肚子,“总归咱俩这儿女亲家也做不成了,我也懒怠分心来招呼你。”      “可别呀阿婉,我家小子还等着你给他生个儿媳妇呢。”宋夷光忙换了笑脸,喜滋滋的在秦婉身边坐定,“我家小子现在越张越好看啦,你倒是赶紧生个小姑娘出来,两个孩子自小青梅竹马,长大了又做夫妻,这样岂不美哉?”      柳家那小子的确是承袭了父母的优点,加上圆滚滚的,更惹人喜欢。别看年岁小,现下都已经认人了,不是亲近之人不让抱,一抱就哇哇大哭,让人抓耳挠腮没个法子。      “谁给你生个儿媳妇出来。”秦婉没好气的啐了她一口,宋夷光笑眯了眼,正要再跟她说笑,紫苏则从外面进来:“两位郡主,太子殿下来了,现下已经进了二门,老爷和三老爷三太太已经迎了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双双迎了出去。秦桓乃是储君,自然是非同凡响,卫老将军正陪着说话,秦桓笑道:“老爷子客气了,孤不过是来看看婉儿罢了,实在无心叨扰。”又笑盈盈的望着宋夷光,“原来夷光比我还快些。”      “我素日里无事,便过来陪阿婉说说话。”宋夷光笑道,“既然太子殿下来了,那我也就走了,好歹我那里还有个小子。”说完,又给秦婉使个眼色,仰着脸儿说,“可要将我儿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呀。”      秦婉忍俊不禁,引了秦桓去东花厅坐定,卫老将军等人也不便跟去,厅中也不过只有秦婉和秦桓兄妹二人罢了。秦桓抬眼看着妹妹,见她这些日子似乎有些消瘦,一时蹙了蹙眉:“这些日子卫珩不在,你莫不是连饭也不肯好好吃了?”      “如今没有什么胃口,有时也不觉得饿,就少吃了一些。”秦婉笑得很乖,秦桓本想说她几句,还是忍住了,劝道:“既是快要做娘的人了,就要好生保养,女子有孕之时,是最辛劳不过的。”他说到这里,又叹道,“卫珩这些日子不在,你也要多多当心才是。我听闻父皇拨了一队御林军给你?”      “是呀。”秦婉颔首称是,秦桓若有所思:“父皇的确待你很好,如此我更是放心。只是你也知道,现下赵七被抓,证言直指宦官,若是再有些旁的证据,秦仪那头也怕是坐不住了。他这人行事一向乖张刚愎,我怕他为了泄愤,又对你痛下杀手。”      这话倒是,纵然秦仪已然变了不少,但他那生性乖僻张扬,数度派出刺客来杀秦婉。此次抓了赵七,可谓是迫在眉睫,一旦被其指证,秦仪回天无力。而为了泄愤,他未必不会派人来杀秦婉,毕竟可是秦婉抓了赵七的。      念及此,秦婉低声应了一声,见秦桓蹙着眉头苦笑道:“咱们家里,亲情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老三本就是为了与我争皇位,这才会从豫州回来。”      “哥哥是嫡子,更是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秦婉忙说,前世,秦桓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但到底还是因为温一枫孟岚等人的陷害,落得个圈禁至死的下场。念及此,秦婉低低的叹了一声:“咱们家里,利益当前,亲情的确最不值一提,舍了亲情,或许就能换来至高无上的权力。”      秦桓一时静默不语,秦婉忽的一笑:“那哥哥有一日会舍了婉儿吗?”      “不会。”秦桓摇头,笑得温润已极,“为兄绝不会伤婉儿的性命。” 129 1 0 130 疏离   过了中秋之后, 天气迅速就凉了下来, 秦婉渐渐显怀, 也愈发懒得动弹, 成日吃了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半月前,西南已然传回了消息,说是官军大捷,除匪头子之外,其余全部归降朝廷,怕是不日就能够班师回朝。这件事, 卫珩的家书之中也提到了, 尽管字里行间,还是他熟悉的语气和字迹, 但他绝口不提战事如何,让秦婉难免有些担心。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 动辄伤筋动骨。      因孕中多思, 加之卫珩又不在身边,自打怀孕以来,秦婉虽然睡得多, 但总是睡不安稳, 有时梦到了前世小产的事,总会惊醒过来, 直到摸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前世也是这样熟悉的场面, 卫珩没有回来,她大着肚子等着卫珩。有时秦婉还会有一阵阵的恍惚,好似自己回到了前世,即将接受不得已的分离一样。      这日在院子里散了步,秦婉擦过身子,也就睡了。如今秋高气爽,糊了窗纱之后,透进来的光也不那样强烈,柔柔的照在脸上。秦婉躺在软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杜若抱了一床被子给她盖上,又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梦里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她嫁与卫珩之后,卫珩有事要离开京城几日,尽管时间不长,但让秦婉失落了好久。那时她甚至没有对卫珩完全卸下心防来,但卫珩走后,她才切实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是她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他不在的日子,梦魇醒来,也不会再有他飞一般从罗汉床上起身,将自己抱在怀里,柔声说:“婉婉,别怕。”      那次,他本是要去七日的,结果在第四日就赶了回来,那时候秦婉正在午睡,只是睡得极不安稳,直到感觉到一只大手覆在自己脸上,掌心温热。纵然没有醒来,但她立即认出了那只大手的主人,渐渐也安生下来。      紧紧贴在脸上的大手掌心温度那样热,秦婉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耳边似也听到了他低低的话语:“她这几个月以来,都睡得这样不安稳么?”      “时好时坏的,有时晚上只能安睡两个钟,而后就再不能睡安稳了。”紫苏的声音也低低的,听不真切,“二姑娘有时过来陪大奶奶,倒是能好一些。”      再后面的话,秦婉就听不清了,只感觉似乎有人亲了亲自己的额头,她蹙了蹙眉,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了,朦胧间,又听得卫珩的声音,含了几分笑意:“傻妮子。”      待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薄西山,南飞的大雁掠过夕阳,给这深秋添了几分寂寥。她坐在软榻上发呆,想到梦中的一切:“卫珩是不是回来了?”自知道了卫珩和夏竟成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后,每一日午睡之后,她都会满怀希冀的问出这话来,而后得到紫苏的一句“不曾”,第二日还是乐此不疲的继续问。      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皆是露出狐疑的神色来:“不曾。”      两人皆是如此说,秦婉便有些为难了,咬着自己的下唇:“真的没有?我方才明明听见紫苏在与他说话。”      紫苏脸上神色更是夸张了:“大奶奶怕是发梦,听错了。倘若大爷真的回来了,我们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瞒着大奶奶呀。”她说到这里,扶了秦婉起身,给她更衣。秦婉当即便失落了起来,方才她分明是感觉到卫珩的体温了,不曾想,竟然又是自己发梦。      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秦婉望着外面渐沉的夕阳,一时心中难受。自打知道卫珩即将回来,秦婉就愈发的思念他,恨不能插了翅膀去接他才好。腹中孩子已然快四个月了,但一直很乖,除了被诊出怀孕那日吐过之外,一次孕吐也不曾。紫苏和杜若早已布好了菜,扶了秦婉坐下吃饭,才吃不了几口,她就摆手:“吃不下了。”      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紫苏和杜若相视一眼,竟然齐齐的不曾劝她。秦婉长叹一声,肩头旋即被拥住:“双身子的人,怎能不多吃一点?”低沉的嗓音让她一怔,旋即皱起了脸,抬头看去,见卫珩笑盈盈的望着她,几月不见,他肤色已然变成了古铜色,身材更是健硕了不少,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意,只是在对上她愠怒的脸儿那一瞬间,又换成了柔和的笑意:“怎么了?谁惹婉婉不高兴了?”      “你们三人合起伙来骗我!”秦婉顿时恼了,她就说,下午那样清晰的触感,紫苏和杜若双双咬定绝无此事,她也就不好再问。现下卫珩就出现了,若不是三人合起来骗她,还能有什么?      “我可没有骗你。”卫珩笑道,慢慢坐到了她对面,“皆是她二人的主意。”      “我白疼你二人了。”秦婉当即横了两人一眼来表示自己的愤怒,紫苏和杜若倒是一脸的坦然:“大奶奶分明就是口是心非,现下心中欢喜着呢。我二人若不一开始就否认,现下哪有惊喜的感觉?”      秦婉哼了哼,才不去听两人的解释,卫珩笑着示意两人下去,这才夹了菜给秦婉:“罢了,你与她们置什么气?多吃一些,别坏了自己身子。”闷闷的又吃了小半碗,秦婉摆手说再也吃不下,卫珩这才自己吃了。待吃罢了,他才浅啄秦婉的额头:“你一会子先睡,不必等我了。”他一面说,一面抚上了秦婉的小肚子,“圆滚滚的,好生可爱。”      “要珩哥哥抱。”秦婉伸开双手,这样多日子来,她好生怀念卫珩的怀抱。岂料他脸上僵了僵,只是搂了她一下:“好,珩哥哥抱。”      秦婉有些懵,狐疑的抬头望他,他似乎有些反常。说不出什么缘故,但往日若自己撒娇,他定然会喜滋滋的抱了自己,但今日,他似乎对自己有些疏离,纵然话里话外还是如往日一般的温存体贴,但他并不愿抱自己。      往日他但凡有时间,便会将自己捞在怀里。就算自己有孕在身,不便那样亲昵,但他如此疏离的态度让秦婉还是有些郁卒。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委屈,卫珩笑着俯身,啄了啄她的唇:“乖婉婉,不抱你是有原因的,为了宝宝……”他声音低了下来,若有所指的低头看着秦婉隆起的小腹。      焉能不知他什么意思,秦婉脸儿顿红,低声骂道:“都快要做爹的人了,怎的脑子里还全是这样的事儿?说来岂不让人笑话?”      卫珩笑着亲亲她的唇:“笑就笑吧,总归是给婉婉笑,笑了也不打紧。”      他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秦婉已然昏昏欲睡了。撑在床上低声道:“你在外累了好些日子,早些安置吧。”又大方的给他让出位置来,将自己裹成了一个团子,缩在床的里面。卫珩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轻抚她的脸儿,低声道:“你先睡吧,咱们这些日子分床睡。”见秦婉似乎很不情愿,他大掌又落在她小腹上,“婉婉乖,宝宝和你身子更重要。”      想了他好些日子,谁想他回来之后,便有了由头。秦婉撅着嘴,背过身低声道:“你走之前,也不见你要与我分床而睡、”她说到这里,转头横了他一眼,娇娇的嗔了一句,“出门历练过了,长脾气了是吧?”      她自打怀孕以来,便是愈发的孩子气了,卫珩无奈一笑,俯身吻她:“那时候不一样,我可有好些日子不曾碰你了,会忍不住的。”说到这里,他将秦婉的手放入被中,“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只是秦婉这夜里依旧睡得不甚安稳,梦中又梦到了前世,唬得她冷汗涔涔。还未等坐起身来,屏风后便传来烛台落地的声音,旋即就见卫珩过来:“婉婉,是不是魇着了?”      秦婉额上冷汗都快滑下来了,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苦兮兮的样子可怜至极。卫珩显然是撞翻了烛台,也顾不上捡起来,由得秦婉抓着自己手臂,轻抚她的发,低声道:“没事了,只是做梦罢了,我在这里。”      “你还没睡?”秦婉问道,伸手摸见他寝衣湿滑,“怎么身上湿湿的?”      “地龙烧得太暖,出了汗。”卫珩声音很轻,去拧了湿帕子来将她脸儿和手擦干净,而后才坐在床边,“乖,你且睡吧,我在这里。”      “无碍的,每夜都要魇一次。”秦婉乖巧微笑,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卫珩能够看见,一时也是笑盈盈的,“你去睡吧,我无碍的。”      “你先睡我再睡。”卫珩大手抚上她的肚子,柔声道,“臭小子,别再闹你娘了。”      许是因为刚醒来,他声音没什么活力,听得秦婉直笑:“要不要等生出来了,直接一顿好打?”      “你若不恼,我才敢打他。”卫珩呼吸有些急促,轻声回了一句,饶是笑着,但秦婉也能听出他似是有些累了,当即合了眼,不再与他多说。一直听到秦婉呼吸渐渐平稳,卫珩这才俯身在她额上一吻,起身打了帘子出去了。      第二日,卫珩还是起得很早,卯时打了拳,辰时叫醒秦婉,让她起身吃早膳,只是还是不肯抱她,让秦婉为此生了好久的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会呢?”卫珩大手抚着她的脑袋,“你呀,小脑瓜里想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肯抱我?”秦婉苦兮兮的问道,扭着身子要他抱,卫珩无奈,只好抱了抱她,秦婉这才心满意足,自己乖乖的吃了早饭。用了整整一日给孩子做小衣裳,一直到申时,卫珩才回来,只是说不了几句话,就又说去了书房。      杜若皱着脸儿:“这是怎么了?好似大奶奶是鬼似的,见了就开跑?”又看着紫苏,“难道咱们谁得罪了他不成?”      紫苏摇头称不知,两人齐齐望着秦婉。后者也觉得有些不安,哪怕是前世,卫珩也从未出现过这样不愿抱她的时候,女人本就心思敏感,加上孕中多思,秦婉难免有些想歪了:“或许是因为……没有往日那样喜欢我了。”      “郡主不要多想。”紫苏一急,又用了往日称呼,“大爷不是那种人。”      不过半晌,秦婉就让人摆饭了,刚摆好饭,老妈妈便从外面进来,低声道:“郡主,有件事儿……老奴还是要同郡主说说。”她说到这里,让跟来的浆洗上人将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件寝衣,宽大非常,上面还有秦婉随手绣上去的鸳鸯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卫珩的。只是那寝衣从背心的地方到摆,淋淋漓漓的全是黑色,或者连成片,或者呈水滴状,看来颇有些奇怪。      见秦婉莫名其妙,老妈妈示意浆洗上人说清楚,后者忙道:“这是早上大爷命人送来的,小的今上午告了假,方才回来便赶紧干活,才见这件寝衣,这、这上面……全是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o( ̄ヘ ̄o#)哼哼,我要开始虐了! 嘤嘤嘤君雅妹妹不要剧透,每次都被你猜到人家也很绝望啊! 130 1 0 恩爱   一听那寝衣上是血, 秦婉立时变了脸色, 想到昨夜自己的确是摸到他寝衣一阵湿滑, 他说是汗, 也就没有多想。勿怪昨夜他的声音听来那样低,只怕是流了一身的血,还强撑着安抚自己。      如此想着,秦婉愈发愧疚,示意浆洗上人将寝衣拿下去洗干净,又令杜若将金疮药取出来, 自己则带了紫苏往书房去了。书房灯火昏黄暧昧, 跳动着的烛火映得窗户都有些不真切。秦婉刚到了书房门前,就听见其中传来一声闷哼, 心中大恸,忙推门而入。      屋中只点了一盏烛台,显得昏暗无比, 卫珩上身赤/裸, 手中正拿着伤药,全然没有想到秦婉在这个时候会推门而入,顿时大惊:“婉婉——”      “你受伤了?给我看看。”秦婉低声道, 正要上前, 他却扯了衣裳披在身上,“没有, 好端端的,我怎会受伤?”尽管如此说, 但随着他的动作,脸上肌肉不自觉的抖了抖,只怕是牵扯到了伤口,强笑道,“我没有受伤,你先回去吧。”      见他如此,秦婉咬着下唇半晌不语,心中愈发难过,眼泪簌簌而下。卫珩原是准备咬死了决不让她看到自己的伤,但她哭得泪眼滂沱,卫珩顿时慌了手脚:“婉婉、婉婉你别哭,我、我没事,真的……”      秦婉一面哭一面走近他,小心翼翼的将他衣衫除去,他肌肉纠结的后背上,背心有比她手掌还长的伤口,血肉模糊,现下正涓涓淌血。自怀孕以来,秦婉嗅觉比往日灵敏了些,对于异味更是受不住,血液腥甜的味道涌入鼻中,实在止不住恶心,反酸几次后,勉强忍住。紫苏捧了痰盒下去,又在冰窖起了冰块,凿碎了包好送了来。秦婉眼泪止都止不住,用冰袋包给他敷伤口。      趴在软榻上,卫珩一语不发,沉默的任由秦婉给他敷伤口,背上虽然冰凉,但他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秦婉哭得可怜,眼泪擦都擦不干净:“什么时候受伤的?”      “几日之前。”卫珩声音听得出隐忍,“从西南启程之时,被那贼匪头子砍了一刀。”他说罢这话,舒了一口气,秦婉却哭得愈发厉害:“几日前受的伤,现下都能裂开,你怎的不养好了跟大军一起回来?”      卫珩转头看她,半张脸埋在了枕头下面,露出来的半张脸上汗涔涔的,但却盈盈含笑:“我想你了。”又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婉婉不哭,我没事……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之后哭,我才不告诉你。”      “你有能耐就养好了伤再回来,那样我一辈子不知道。”秦婉啐了他一口,想到昨夜自己睡不安稳,他起身之时撞翻了烛台,定然就是那时,将伤口扯开的。而他不愿抱自己、不愿同床也是这个缘故,怕自己发现他身上有伤。      给他冰敷之后,秦婉细细给他上了药,又取了绷带来,将他背心伤口缠了好几圈,这才苦兮兮的抚着自己肚子,低声嘟囔着什么。她还带着几分哭腔,委委屈屈的样子让卫珩心疼得很,翻身坐起后,凑近了才听到她孩子气的说着“爹爹好坏,受伤了也不告诉娘亲,说甚不想要娘哭,其实他就是为了骗娘的眼泪。”“你爹爹是最坏的人了,咱们再也不要理他。”诸如此类的话。      卫珩忍俊不禁,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都要做娘的人了,怎的还跟孩子一样?”说到这里,他笑盈盈的拉着秦婉的手,“我不想你担心罢了,我能抗的,自然一个人抗。泪多伤身,你本为了我受孕育之苦,我自然不忍你再为我哭成泪人。”他伸手擦去秦婉眼角的泪珠,柔声哄道,“乖,不哭了好不好?”      秦婉又抽噎了几声,才勉强止住眼泪。又拉了卫珩一起回去,强硬着要卫珩上床来,卫珩本要拒绝,但着实架不住她泫然欲泣的小模样,只好乖顺的上了床,因背上有伤,只能趴着睡。这床很大,即便是躺下三四个人也绝不是什么难事。秦婉小心翼翼的躺下,小手勾住卫珩的手指,轻声说:“伤势这样重,明日就告假吧,我着实不放心你。明早也别去打拳了,伤患就要有些伤患的样子。”又挪动着身子将脑袋靠在他手臂上,“夫君,别让我和宝宝担惊受怕。”      卫珩次日便告了假,只留在府上养伤。众人皆知卫珩和夏竟成凯旋,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伤势,几个交好的同僚纷纷来看望,朝中也有不少人送来物件表示关心,不过几日,往来的物品便堆满了两张桌子。对于这满满两桌子的东西,卫珩不过淡淡一笑:“其中虽不乏有真心关心我的人,但大多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这些人的嘴脸,卫家落败之时我就见过了。”      当年卫家落败,京中多少人对他避之不及,若非秦婉为他斡旋,让他感觉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不计回报待他好,而后郑太傅顶着京中非议收他为徒,悉心教导;夏将军也从不曾因为卫家不受待见而轻视过他,反倒是将他和夏竟成一起训练……若无这些人,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卫珩了。      自然也不会有现在堆满了两张桌子的补品。      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秦婉,她今日睡得格外香甜,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她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在鼻尖,让卫珩有些想入非非。大掌摩挲她的脸儿,卫珩心不在焉,淡淡说道:“将对大奶奶身子有好处的拣出来,剩下的,请三婶子主持,放入官中吧。”      他好几个月没能见到秦婉,若非她不方便自己也不方便,卫珩非要好好弥补这几月不知肉滋味的生活。      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秦婉才起得身来,给卫珩换了药,又让人端了四物汤来。卫珩怔怔的看着药碗,一时为难:“可不可以不吃?”      “怎就不吃了?”秦婉笑眯眯的问道,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良药苦口,吃,赶紧吃。”      卫珩神色发苦,他倒不怕吃药,但这四物汤惯常是女子小日子时候才吃,往日秦婉小日子时肚子疼,他还哄着她吃了好几次。迎上秦婉的眸子,他无声一叹,端了在手:“我自己吃。”旋即仰脖将一碗药吃尽了。      吃了接连半月的四物汤,卫珩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又出门去与大军汇合。皇帝当日下旨,令太子秦桓在城门迎接大军,重重有赏。      大军回京的那一日,沿途不少百姓观望,秦婉也是个好事之徒,当下就让人驾了马车往外面去了。远远的就听见脚步声,整齐划一,好似一个人发出来的一样,声音好似雷霆阵阵。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来,皆是伸长了脖子去看。秦婉打了帘子望出去,官道上已然多了好多身披铠甲的军士。为首的两人,一身戎装,英武不凡,阳光在他们铠甲上镀了一层金色,衬得容颜愈发英俊,正是卫珩和夏竟成。      在场也有不少官家小姐,看着卫珩和夏竟成,不免红了脸。卫珩和秦婉早就是夫妻,这些官家小姐自也是不愿委身做妾,自然大多都盯着夏竟成。秦婉望了一眼,放了帘子,低笑道:“我看夏表哥这次,可定然是逃不过桃花运了。”      秦桓早已等在了城门外,待军队行到了城门前,这才朗声笑道:“诸位爱卿不辞辛劳,为我大熙民生,劳苦功高。”      卫珩等皆行跪礼,道:“臣等为民生而战,万死不辞。”      在场之人都是上过现场的英武汉子,呼声震天,看来格外提劲。秦婉坐在马车之中,见秦桓亲自敬酒,一时也是笑出声来。她记得,前世她嫁给卫珩之后,他第一次出征凯旋之时,也是如现在一般。只是那时候,他比现在更为沉稳。那时紫苏杜若一边一个拉住自己,笑盈盈的说:“将军真能耐,咱们家夫人到底还是有福的。”      那厢秦桓正论功行赏,当众宣读圣旨,并封卫珩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夏竟成为从三品云麾将军。两人自是谢恩不提。      秦婉看到这里,忽的笑出来,只转头命人驾车回去。杜若何曾见过这样多英武的男儿,看得如痴如醉,见秦婉要走,急得很:“大奶奶,咱们再看一会儿可好。”      “这样舍不得?我明儿个就让卫珩给你做媒,给你说一个当兵的可好。”秦婉笑着点她脑门,“再让你看看,看中了哪个跟我说,总归上一次,皇伯父也同我说要给你指个好人家。我定然以嫁妹子的份例嫁你。”      杜若顿时臊得面红耳赤,扭着身子不肯再理秦婉,秦婉和紫苏笑得厉害。一行人回了卫家,秦婉亲自下厨做了卫珩爱吃的菜,足足摆了一桌子。刚布上菜,卫珩便回来了,抱着她深深吸了口气,大掌拢着她隆起的小腹:“身子重,就不要下厨了。”      “卫将军回来了?可不要闻,一身的油烟味。”秦婉笑着拍开他的手,正要去洗洗,就被卫珩抱起,“婉婉身子重,我抱婉婉去。”      秦婉一时羞赧,拍了他一把:“不许动手动脚。”又觉得身子悬空十分不适,搂着卫珩的脖子:“你伤势还没好,今日吃了酒,看在是太子哥哥敬你的份上,我且不与你计较。”      将她抱到浴池之中,卫珩给她擦身子,她肌肤滑腻,摸着让卫珩满脑子想入非非,偏偏秦婉并未多想,搂着他脖子问道:“今日既是凯旋,几时向皇伯父献捷?”      “过几日,陛下在宫中设宴,论功行赏。”卫珩大手游移在她肌肤上,愈发贪婪的看着她。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碰婉婉了……      隐隐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秦婉重新穿上衣裳,低声道:“我也要去。”      “好。”卫珩抱了她回去,看着她圆鼓鼓的肚子,“孩子有没有闹你?”      “倒也还好。”两人坐下后说了不多时的话,吃过晚饭后散了步,两人也就准备安置了。昏昏的睡着,秦婉只觉得身边的卫珩翻来覆去,忽的床板一轻,秦婉忙睁眼,见他正往外去,也是狐疑:“你要去哪里?”      “婉婉睡吧。”卫珩忙坐回来,轻抚她的脸儿,“我马上回来。”      “你是不是……”她有些忸怩,想到方才在身上摩挲的大手,秦婉愈发脸红,“我前些日子问了,说现在是可以、可以……”      哪里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卫珩顿时笑了,坐在她身边,大手捞着她腰儿,轻咬她的耳垂:“可以什么?”      “你这人……”秦婉娇娇的嗔了他一句,小手解了他的腰带,“我在上面,你轻一点,不许弄哭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被骗了吧~ 哪里能那么容易虐起来嘛~ 欢欢要是说珩哥哥忽然不喜欢婉婉了你们也不会信呀【摊手】 下章重回剧情啦~ 131 1 0 玉蟾   西南剿匪大捷, 让多少人对卫珩和夏竟成两个年轻的武状元刮目相看。这次西南剿匪, 让京中众人都明白两人并非纸上谈兵之人, 加上两人现下皆是三品以上的高官, 自然让更多人动了心思。多少官家小姐芳心暗许,却也不敢对卫珩动多余的心思,只将目光放到了夏竟成身上。      今日本是皇帝宴请剿匪中有功之人的日子,作为卫珩的家属,秦婉当然是要出席的。待送了卫珩去上值,秦婉梳洗了一番, 拣了轻巧的首饰戴上, 这才挺着肚子往宫里去了。随着月份渐大,她肚子圆滚滚的, 行动也有些不方便。才进了宫,就见秦姝在外面,颇有些踌躇的样子, 秦婉一怔, 旋即笑道:“小姝身子好了?”      “嗯。”因着瑞安郡王被诚国公世子蒙蔽,要秦姝下嫁的缘故,让水灵灵的小县主卧病不起, 好在瑞安郡王到底舍不得小女儿, 回绝了诚国公府的提亲,秦姝这才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卧病, 她还是有些消瘦,局促的望了秦婉一眼, 张口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吧,难道还有什么不安的缘故?”秦婉笑道,比起秦姝的消瘦,她这些日倒是丰腴了不少,每日都被卫珩哄着吃好多好吃的,加上孩子从不闹腾她,连孕吐也几乎是没有的,让秦婉渐渐胖了起来。      秦婉黯然的摇了摇头,静默了片刻,才问:“他……什么时候来?”      这个乖巧的小姑娘经历了诚国公世子提亲一事,倒是深沉了不少。若是不知这个“他”是指夏竟成,秦婉也算是白活了两辈子,笑道:“他和卫珩都还在皇伯父那里,一会子就来了。”      秦姝轻轻点了点头,旋即问道:“和宁姐姐,现在的他,我还配得上吗?”      秦婉一怔,前世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卫珩这般的人,实在不是被褫夺郡主封号的自己能够配得上的,加上自己体弱多病,实在有些辱没了卫珩。有一日她与卫珩说了这话,卫珩还怔了怔,旋即笑着问她:“那我若是山野村夫,倒是配得上现在的婉婉了?”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则捏着她的脸儿,“我的傻婉婉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还不够好。怎会有婉婉配不上我的说法?”      想到这里,秦婉一阵好笑,“你呀,想得太多了。”秦姝撅了撅嘴,似是想说什么,奈何还是没有说出来。在懿宁宫向太后和皇后请了安,又说了大半日的话,众人也就齐齐的往重华殿去了。      今日宴请之人并不多,大多都是此次的功臣,除了雍王和瑞安郡王两个王爷过来作陪之外,都没有旁人来。殿中长几纵横,烛光旖旎暧昧,太后今日倒是欢喜,招了秦姝在跟前,上下看过,笑道:“小姝出落得愈发貌美了,只是瘦了些,前些日子病空了,可要加紧补回来才是。”      秦姝忙称是,但她生性腼腆,被太后夸了一番便脸红耳赤的,正巧秦婉觉得腿酸了,让秦姝陪自己出去走走。瑞安郡王妃笑着让秦姝出去,欲言又止,被太后拦住:“罢了,咱们这些做老的,何必拘着孩子们,随他们去吧。”      如今日薄西山,残阳如血,秦姝并没有多高兴,陪秦婉在宫苑中走了几圈,绕到第四圈时,又听宫门隐隐有些喧哗,有几个内侍的声音:“两位大人金安。”循声看去,见卫珩和夏竟成先后进来,皆是笔挺的大衣裳,看来十分重视此次。见到夏竟成那一刹那,秦姝脸上又黯淡了几分,由得卫珩来扶秦婉,自己立在那里不说话。      “孩子今日有没有闹你?”大掌抚了抚秦婉的肚子,卫珩很不放心,他问过卫家三夫人,说是女子怀孕极为辛苦,孩子动辄闹起来,便是一日不得安生。这话让卫珩满心眼里都是担忧,恨不能自己替秦婉受了这罪过。      秦婉笑盈盈的靠在他怀里:“他很乖,一直没有闹我。只是我坐久了腿酸,这才出来走一走。”一面说,她一面想转头去看秦姝和夏竟成两人,但卫珩长臂一展,将她揽着往殿中去。秦婉撅了嘴:“看一看又怎了?”      “看一看又怎了?”卫珩尾音微微扬起,笑着捏了捏秦婉的下巴,“我在这里,难道比不得他二人好看?”      他勾着唇笑,好像整张脸都在发光,璨如星子的眼眸就这样笑看着她,好似旋涡一样,将秦婉魂儿都给吸了进去,自信之中又有几分疏狂,好看得要命。秦婉扭了扭身子,闷闷的说道:“你好看,你好看还不成吗?”      “既是我好看,那婉婉就好好看我,也只许看我。”卫珩笑道,揽着她进了殿,“在西南缴获了不少物件,还要献宝呢,婉婉进来陪我就是了。”      纵然恋恋不舍,但秦婉还是半推半就的跟着卫珩进去了。宫苑中只留了夏竟成和秦姝,两人许久没有见面,秦姝有些局促,一语不发转身要走,夏竟成忙叫道:“小姝儿,你瘦了好些,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吃饭?”      那日他凯旋,秦姝本是要去,奈何身子实在下不得床,瑞安郡王虎着脸,将她锁在了房中。秦姝一直觉得遗憾,后来托人向夏竟成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可是不想跟着夏竟成回话一起来的,就是夏家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心中酸楚难当,秦姝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以为我能好好吃饭?你怕不是不知我这心里好似油煎一样。”夏竟成怔怔不知说甚,秦姝眼圈儿都红了,“我知你素来是个浪荡性子,当日对我欲行不轨,怕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如今也见过不少官家小姐,个个胜过我,你眼里怕也早没有我了。”      秦姝一直都是很乖的姑娘,现下竟然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夏竟成咬了咬牙,一把扯住秦姝的衣袖,气急败坏的低吼道:“对你欲行不轨又如何?实话告诉你,我不仅想对你欲行不轨一阵子,我还想对你欲行不轨一辈子!”      被他这话给吓到了,秦姝本是泫然欲泣,但现下连哭也忘了,直愣愣的看着他。夏竟成这几日也是一口邪火憋在心里,倘若依了他,那些上门来的媒人阖该全扔出去,不少位高权重者派人前来给自家姑娘提亲,但夏竟成心有所属,哪里去理这起子人?见秦姝看着自己,心里愈发烦闷,大手微微用力,将她白皙的脸儿挤在一起,秦姝眨巴眨巴眼睛,愈发可爱。夏竟成勾唇一笑,低声道:“小姝儿是不是吃醋了?”      秦姝哪里肯承认,扭着身子要逃离夏竟成的魔爪。后者笑道:“不说话就是默认,实则你何必吃醋?我这些日子也不胜其扰,那些劳什子官家小姐,加在一处也比不得你一人好。”      重华殿外隐隐传来几声人声,秦姝好似惊弓之鸟,慌忙挣开了夏竟成的手,转头就向着殿中快步走去。来人正是皇帝和两个作陪的王爷,夏竟成心情很好,转头向三位问了安,就恭顺的立在了一旁。      瑞安郡王一眼就认出了秦姝的背影,蹙了蹙眉,黑着脸望了夏竟成一眼。被他目光扫到,夏竟成浑身僵了僵,旋即报以恭顺的笑容,瑞安郡王拧着眉头,似是有些不满,哼了哼,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对于瑞安郡王的不满视而不见,皇帝和雍王率先进了殿中,殿中众人纷纷起身迎接。天色渐晚,殿中酒香四溢,秦婉只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抚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似是有些不舒服。见她如此,夏昭华柔声道:“若是不舒服,就先到偏殿去吧,好歹是双身子的人,不怜惜自己,也要怜惜孩子啊。”      “我没事儿。”秦婉展眉微笑,“不过是坐久了,腿有些发酸,一会子站一站就好了。”说罢了,又望向了卫珩,后者正与几个同僚说话,神色十分肃穆。秦婉目光刚落在他身上,他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当即抬起头来,那肃穆的神情顿时瓦解,换上了温柔的笑意来。秦婉心里暖烘烘的,只是浅笑不语。      两人早就是心有灵犀,一颦一笑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卫珩心情大好,对同僚敬来的酒皆是摆手,称自己伤势未曾痊愈,不再吃了。众人倒也不尽兴,夏竟成则挤了眼睛笑道:“诸位难道不懂?家有娇妻,如有一宝不是?”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自然都明白,大笑着不再敬卫珩酒。卫珩只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只望了夏竟成一眼。皇帝今日吃了几杯酒,也是心情大好,望着夏竟成笑道:“夏卿还不曾说亲不是?”      自打归京以来,不知多少达官显贵都向夏竟成提亲,愿将女儿嫁与他,让夏竟成不胜其扰。加上今日秦姝对他发了火,夏竟成一时更为尴尬,低声道:“臣……还不曾。”      “那朕与你一个媳妇如何?”皇帝堪堪一个酒嗝,望着瑞安郡王笑道,“朕将小姝赐婚给夏卿,你看如何?”      不想皇帝竟然会说这话,殿中一下就安静了,秦姝哪里想到皇帝会公然谈论自己的婚事,顿时臊红了脸。夏竟成喜忧参半,若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能够娶到秦姝当然是最好的。但秦姝是个乖巧的姑娘,若是他们的婚事得不到瑞安郡王的祝福,只怕是……念及此,他忙看向了瑞安郡王,后者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神情愈发的冷漠:“凭陛下做主。”      见他虽然脸色发青,但态度缓和,夏竟成沉吟片刻,忽的笑了起来,起身向皇帝和瑞安郡王一揖:“若得县主为妻,臣必将一辈子珍视她,倘若做不到,情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这样狠毒的誓言让在场诸人面面相觑,若非在皇帝跟前,只怕不少人要窃窃私语。秦姝更是羞红了脸,既是甜蜜又是后怕,下意识看向了自家父王。但不想,瑞安郡王脸色十分冷漠,就好像没有听到过这件事一样。作为女儿,秦姝对于父亲还是很了解的。若真是不愿自己嫁给夏竟成,即便不跟皇帝争执,他不会这样快说出这话来。秦姝自然是明白的,顿时心儿滚烫,笑了起来。      皇帝笑道:“诸位爱卿都是见证,来日夏卿如若违了这誓言,天理昭彰。”又笑道,“既是如此,朕今日做主,将瑞安郡王幼女指婚给云麾将军夏竟成。”      众人纷纷起身恭贺夏竟成,殿中顿时热闹。秦婉好笑之余,却见卫珩不见了踪影,心中顿时一沉,起身就想出去找他,卫珩却从外面进来,皇帝大笑道:“朕听闻,卫卿和夏卿在西南剿匪之时,查抄贼窝,发现了不少奇珍异宝,且带上来,给朕与众位爱卿开开眼界。”      “陛下言重了,贼匪之物虽是珍惜,却也断然不能称之为开眼之地。”卫珩一面说,一面转头,扬手令人捧了一个锦盒进来,其中盛着两个白玉所制的酒杯,酒杯通体晶莹,上面刻着四爪龙,只是比一般酒杯大了许多,杯壁很厚,不知什么缘故。看出在场之人的狐疑,卫珩取了酒来,缓缓倾注在其中一个,不多时,就见杯中升腾起热气来,酒香四溢,伸手去探,酒杯已然热了起来,让在场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太后似笑非笑:“区区山匪,竟然也能弄来这回暖杯。怕不是西南哪个州府的刺史昧了良心,贪了不少银两。”这话让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贪腐二字一向是不能说出口的,这话当然也只有太后敢说出来了。      想到西南几州的刺史,卫珩冷笑,也不说话,示意几个内侍将东西抬上来,那物件颇为沉重,是一座阔约一丈的白玉玉山,碧玉做草,珊瑚为树,上面甚至嵌着白玉雕成的小动物,看来仿佛是一座真正的小山一样。在场诸人几乎个个出身显贵,皆是被这玉山的奢侈给唬了一跳,纷纷低声说着什么。      那玉山落地,沉重震得地面都有些许颤动。那白玉玉山在烛火照耀下,通体映衬出温润光泽,显得美玉琢成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秦婉正待再看,太后脸色顿变,拍案而起,厉声道:“还不将卫珩给哀家拖下去!”      方才还其乐融融,太后却顿时变了脸色,让众人不明所以。秦婉只觉得不好,忙不迭寻着太后的目光看去,却见那通体晶莹白皙的玉山之上,竟然卧了一只碧玉制成的玉蟾。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你们懂得~ 我们要开开心心的准备完结啦~ 小天使们想不想看前世的番外呢~征求意见啦~ 前世   这变故来得太快, 在场诸人大多没有反应过来, 更不明白何以方才还笑眯眯的太后, 现下却勃然大怒, 要人将卫珩拖出去。      而秦婉脸儿微微发白,看着卧在白玉玉山上的碧玉玉蟾,心都凉了半截。前世就是这一只玉蟾,害死了阿羽,让秦桓被圈禁至死,更让秦婉失去了所有的庇护。      钱贵妃和赵王母子二人, 可谓是太后的噩梦。因为有他母子二人的存在, 太后这个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落得个几乎人人都能将她踩在脚底的结局来。若非先帝忽然驾崩,皇帝又有正统继承, 否则,现在的九五之尊,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如此想着, 秦婉顿觉不好, 小腹也疼了起来。太后此时已然盛怒,也不顾今日本是喜庆,站起来厉声道:“哀家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还不将卫珩给哀家拖出去!”一番话让众人如梦初醒, 有几个侍卫忙不迭上前来, 卫珩蹙着眉头,显然也不知太后何以如此震怒。      作为当年赵王之乱的受害者, 皇帝自然是明白这些的,但凡今日不是卫珩, 他势必让人将卫珩给拉了下去。但目之所及,是卫珩那双像极了其母的眸子,皇帝心念一动,也不能当众给母亲没脸,低声道:“母后,婉儿还在……”      他声音很小,但足够让太后听见了,听到“婉儿”两个字,太后浑身一震,旋即看向了秦婉,后者一脸焦急的样子,脸儿都白了起来,加上肚子圆滚滚的挺着,显得整个人十分单薄。      纵然大怒,但要太后不在乎秦婉也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太后沉吟片刻,良久得不出决断来。见太后态度有所缓和,秦婉忙道:“还请皇祖母息怒。”      “息怒?”太后冷笑,“卫珩你当真能耐,竟然将赵王逆贼的玉蟾呈到殿上来,安的什么心?还是仗着哀家顾念婉儿有孕在身,不敢对你如何?”      在场诸人皆是面面相觑,当年赵王之乱即便不曾见过也有所耳闻,更知道这是触怒太后的直接原因。为着钱贵妃母子,太后受了多少屈辱,谁又敢张着嘴巴去劝?更何况,当年的赵王妃卫氏可是卫家的人!      卫珩蹙着眉头,他很清楚此物事先绝对没有在玉山之中,现下出现在这里,势必是要置他于死地。沉默了片刻,他施了一礼,说:“臣虽不济,却也明白知晓,当年赵王伏诛,先帝所赐一应物件均被收回,被陛下亲自锁在了畅安宫中,臣何德何能,能够从禁宫之中将此物取出来?”他说到这里,望了秦婉一眼,报以安抚的微笑,“况臣得陛下厚爱,忝居高位,更有娇妻相伴,不日还会有玉雪可爱的孩子,臣即便真的要做赵王逆党余孽,也不会当着怀孕的妻子做这等事。”他说到这里,盈盈望向了太后身边的秦婉,“更何况,太后是内子敬爱的祖母,太后若以为,臣真的是能当着怀孕的妻子做出折辱她祖母这等事来的人,臣听凭陛下与太后处置,绝无二话。”      这话一出,夏竟成忙道:“请陛下与太后三思。”在场之人多是和卫珩在西南一起打拼的武官,也纷纷道:“求陛下和太后三思。”      太后一时语塞,若是往日,她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卫家的余孽”铲除,但到底经历了这样多日子的相处,她很清楚卫珩和赵王妃绝非一类人,更不说还有秦婉的缘故在其中。她良久不说话,冲进来的侍卫也不知如何是好,立在原地好不尴尬。秦婉则乖顺的立在一旁,一直不说话。殿中顿时安静,气氛愈发肃穆。皇帝轻咳一声:“下去吧。”      侍卫们如蒙大赦,忙出去了。皇帝负手而立:“卫珩所言不无道理,当年的确是朕亲手将先帝御赐给赵王之物锁在畅安宫中。”他说到这里,神色愈发阴沉:“只怕是有心之人,想要触怒太后,嫁祸卫珩。”      皇帝这话自然是戳中了秦婉心中所想,前世正是如此,秦仪和孟岚沆瀣一气,将阿羽和秦桓置于死地。畅安宫当年是钱贵妃的寝宫,因为这一层关系,现下好像一个冷宫,更有重兵把守,昔年先帝御赐之物,自然不好损毁,被尽数锁在了其中。能够在这样的地方取得赵王遗物,难道真能是等闲之辈?更何况,对方很清楚太后的死穴,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玉蟾放出来,便可能有两种后果,要么太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将卫珩处以极刑;要么就像前世一样,太后被气死,而后整个卫家都摘不干净。      何等歹毒的手段!      如此想着,秦婉抚着肚子,低声道:“还请皇伯父下旨彻查此事,还卫珩一个清白。”      她声音很轻,像是被吓到了。皇帝看向了那卧在玉山上的玉蟾,想到往日被赵王死死压制的日子,一股子愠怒涌出来。那时尽管他贵为太子,但却连普通的皇子都不如。先帝昏庸,对于宠妃极为偏爱,数度想要废后废太子,但碍于朝臣皆是反对,认为皇后无过而废,对祖宗基业有损。先帝认定是太后和皇帝挡了钱贵妃母子的道,自然是各种针对,只盼着能让宠爱的女子和心爱的儿子能够上位。      正因为这个原因,先帝一朝驾崩,在一干老臣保驾护航之下,皇帝如愿继位,当即对赵王一党展开了清洗,赵王当即谋反,宋夷光的父亲宋将军以少胜多全歼赵王主力,最终也战死沙场。赵王一朝倒台,被牵连的也不在少数,首当其冲的就是卫家。      想到这辈子初见卫珩之时,他那冷淡得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秦婉就一阵心疼。她所熟知的卫珩,是像现在这样自信、意气风发的,那时候的卫珩,并不是卫珩。      她良久不语,皇帝冷笑道:“去查畅安宫,再将今日接触过玉山的人给带上来。”      督太监忙带了人去了,不多时就折了回来,低声道:“陛下,重华殿的小林子死了,是上吊自尽的。奴才命人看过了,死去还不到一个时辰,想来是畏罪自杀。”      “他倒是知道利害。”皇帝冷冷一笑,在大熙,诬告、陷害朝中三品以上大员,乃是罪该问斩,若是有心追究,必将牵连家人。而小林子怕是知道自己凶多吉少,这才会选择以自尽的方式,免除更多的痛苦,“将其扔到山中去喂狼!”      今日本是皇帝设宴的日子,邀了雍王、瑞安郡王两位王爷作陪,还许了秦姝和夏竟成的婚事,不想现在就闹出这样的事来,皇帝只觉得脸上十分挂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秦婉坐在一旁,低眉想着自己的事。今日皇子们都没有到场,但她几乎可以笃定,这个刚刚上吊自尽的小林子和秦仪脱不开干系。以他的性子,绝对做得出这种斩草除根的事。      只是……秦仪的势力竟然伸到了宫里,这是何等可怕的事!      正值此时,凤鸾从外回来,向皇帝行了一礼:“回陛下,老奴方才去了畅安宫,先帝御赐的玉蟾好好地放在其中,与此处的玉蟾并非是同一件。”      皇帝蹙着眉头,快步上前取了玉蟾在手,低声道:“这玉蟾……”那玉蟾通体翠绿,唯独眼睛是以鸽血红点缀,嘴中还衔了一枚翡翠所制的一文钱。秦婉前世见过这玉蟾,到死都不会忘记,只是皇帝神色不对,忙佯作不解:“皇伯父?”      “这的确不是。”皇帝低声道,“先帝御赐之物,乃是用渥南国翡翠所制,入手温润,不多时便涌出暖意来,这物件虽然生得像,却的确不是。”      换言之,这玉蟾果然是有人仿冒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祸给卫珩。      想到这里,秦婉顿时震怒,前世有人用玉蟾夺去了她的哥哥和弟弟,这辈子又有人要夺去卫珩,她怎能与她们善罢甘休?!念及此,她便是愈发的恼怒,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母亲的愤怒,微微动了动。秦婉伸手抚了抚肚子,旋即望向了皇帝:“皇伯父,这玉蟾……可否让我带回去?”      今日原本是喜庆之日,却因为一只玉蟾闹成了这样,太后更险些罚了卫珩,一切都让在场诸人十分憋气,对于这仿制玉蟾的元凶自然也是恼怒。纷纷看向了秦婉,秦婉倒是淡然,徐徐道:“自卫家起复以来,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从未有个止境。此事对先帝不敬不说,更是让人如此愤懑,还请皇伯父应允。”      如何不知她想要自己彻查此事,皇帝沉吟片刻,还是让督太监将玉蟾呈给了秦婉。看着她将玉蟾握在手中,卫珩止不住的担忧起来。婉婉那肚子已然有四个月了,孕中切记忧思过度,倘若是因为这样坏了身子,甚至致使难产的话……如此想着,卫珩神色顿时肃敛起来。      因此事闹成如此,殿中不多时也就散了。雍王很是担心女儿,却也明白此事定然是触到了她的逆鳞,并不去劝秦婉,只是引了卫珩到一旁,低声嘱咐道:“婉儿现在怀有身孕,实在不宜操劳,纵然此事让你受了委屈,但还是不要让婉儿过多干预了,我怕她休息不好,反倒是坏了身子。”      卫珩称是不提,抱了秦婉上马车后,一路驶出了皇宫,他这才揽了秦婉在怀:“此事你不要再过多干预了,自有我呢。你好好养着就好,旁的事,不必在意。”      秦婉正把玩着玉蟾,想要从上面寻出一些线索来,听了卫珩这话,忙抬头看他。她并未说一句话,卫珩浅啄她的额头:“你现下怀有身孕,依了我的意思,也不要太过操劳了,你即便不顾念自己身子,也该顾念宝宝……况且此事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实在不愿让你为了我辛劳。”说到这里,他浅啄秦婉的额头,“婉婉听话可好?”      秦婉只是一语不发,旋即看向了马车外。京城还是四处张灯结彩,并没有因为今日险些闹出事来而影响到半点,秦婉静默的抚摸着肚子,声音也闷闷的:“你去吧。”她似是有些不开心,卫珩目光一沉:“婉婉,我没有抛下你的意思……”      “我几时说你要抛下我了?”秦婉含笑反问,“你都说了这事是冲你来的,你如今是正三品坏话大将军,又是马上要做爹的人了,你若是连这些事儿都做不好,来日如何保护我们母子二人?”说到这里,卫珩古铜色的肌肤似乎都透出了几分红晕来,喜得秦婉忍不住亲了上去,笑道:“珩哥哥脸皮真薄。”      “明明是婉婉脸皮太厚。”卫珩被她蹭了蹭脸,忙捧着她的脸儿吻上去,这么些日子,即便秦婉说可以行房,但他如何敢太过频繁,只能亲一亲来泻火。他将胸中一口气都用尽了才放开秦婉,两人嘴唇间还牵出暧昧的银丝来,卫珩心满意足的抱着她,大掌摩挲她的肚子:“真想这臭小子早些出来……”      如何不知他话中深意,秦婉笑着,还是红了脸。      待回了卫家,将秦婉哄睡之后,卫珩才招手唤了自己身边的小厮来,将那只做工十分精细的玉蟾递了过去:“好生去查查城中和附近的玉匠,定要找出做过此物的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各位小天使们QAQ昨天因为私事心里有点难受,一直没有码字,今天工作本来想摸鱼码字,结果领导让我写学习十九大心得体会 还是全政府只有我一个人写=A= 早知道入职的时候我就不说我有一定的文字功底了嘤嘤 133 1 0 异动   次日卫珩难得休沐, 只在府上陪秦婉, 偏生自打怀孕之后, 她愈发能吃能睡, 足足睡到了临近巳时三刻才起身,睡眼惺忪的揉了揉自己脑袋,见卫珩坐在床边笑盈盈的看自己,也是笑了起来,伸出双臂,娇声道:“珩哥哥, 要珩哥哥抱。”      “大清早便撒起娇来。”卫珩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粗粝的指尖磨得她鼻尖些许发红,不待她发出不满的声音, 卫珩俯身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自打怀孕以来,她渐渐丰腴起来, 往日一直担心她太瘦的卫珩总算是放心, 低头张口咬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自己则去取了她的衣裳来,又觉得衣裳有些冷, 就将手炉包在其中暖了暖, 这才小心翼翼的给她穿衣裳。      前世卫珩自然也是给她穿过衣裳的,只是他天生神力, 秦婉又体弱,他生怕自己一个使力就将秦婉给伤到了, 所以每一次都小心翼翼的。往往给她穿好衣裳,他已然满头大汗,好像刚从外面打了拳回来一样。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秦婉愈发好笑,由得他大手游移过自己肌肤,只稍微皱着眉头:“手上有茧,不舒服。”      “弄疼了?”卫珩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见她笑得好似偷吃了鱼的小猫一样,顿时明白她揶揄自己,当即一口咬在她丰润的唇瓣上。秦婉闷哼一声,喉中发出了几声哭腔,吓得卫珩忙放开她:“婉婉你别哭,咬疼了是不是?”只是又见她鼓着脸颊的小模样,立时哭笑不得,摸着她的头:“你呀,还不是仗着我疼你。”      穿好了衣裳后,卫珩自告奋勇给她梳头,但他的手是拿刀剑的,并不是很擅长这些,笨拙的梳了一个双刀髻,还没等秦婉转头,发髻就散了。秦婉啼笑皆非,让紫苏来给自己梳头:“你们大爷非要赶鸭子上架,岂不是给自己玩笑?”      卫珩坐在后面,一时无话,待梳好了发髻,取了小衣裳小鞋袜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秦婉笑道:“昨儿个那玉蟾的事,你可有眉目了?”卫珩坐得笔挺,似是漫不经心:“婉婉不已然与我说好,再不过问此事了么?”      “你真的打算一个人抗?”秦婉挑了挑眉,好似有些不开心了,眼波盈盈的望向了卫珩,“我是你的妻子,我有知情的权力。别人都害到我夫君头上来了,我难道还要装作不知道,还要粉饰太平的继续养胎?我的心未免太宽了些,我虽不准备插手,但我要有最起码的知情权力。”卫珩自然不愿意她为了此事操劳,正要张口反驳,却见自家乖乖双手捂住了耳朵,全然一派撒泼的模样,“我不听,你若反驳我,就是不喜欢我不疼我了。”      一时好笑,卫珩坐到她身边,将她抱了个满怀,俯身附在她耳边柔声道:“小乖乖怎么学会撒泼了?”一面说,一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大手握了她的小手,声音愈发的温柔,“婉婉想知道,也好,只是再要别的什么,可就万万不能了。”他一面说,一面摩挲着秦婉的脸儿,“若依着我看,这幕后之人,或许是来自西南,也或许就是来自于宫里。”      那玉山是悍匪们截了西南某个刺史的寿礼,一丈宽的玉山,何等的奢靡,不必细想也知道这厮定然是个巨贪大恶。而卫珩和夏竟成剿匪之后,玉山自然落到了他们手里。两人都是年轻,更是软硬不吃的主儿,哄得他二人交出来只怕是不能了,但这玉山若是落到了皇帝手里,可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为求自保,少不得要陷害两人了。而另一方面,若说是来自宫中,那定然是某个皇亲授意的,试问手已然伸到了皇宫之中,难道不比远在天边的西南刺史更为可怕?      只是,能用赵王遗物这等可能气死太后的手段的,除了秦仪,只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了。      卫珩抿紧了唇,半晌不语,将秦婉抱在了自己怀里,偏偏秦婉小脑袋一蹭一蹭的,让卫珩又痒又麻,低头一看,却见她睡意又来了,脑袋正一点一点的,可怜又可笑。卫珩含好笑之余,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很快秦婉便清醒了,哪里肯与卫珩善罢甘休,正要抡着小手拍他,紫苏就打了帘子进来,对于两人的亲昵视而不见:“大爷,大奶奶,太子殿下来了。”      也顾不得方才在说什么,秦婉和卫珩忙整理了自己迎了出去。秦桓今日来得很急,连太子朝服都没换下,正立在东花厅中,见两人来了,神情才放松下来:“孤听闻此事之时,还为你二人捏了把汗,当年赵王伏诛之时,婉儿年岁还小,怕没什么印象,你怕是知道一些,但也算不得清楚。皇祖母纵然接受了你,但切记不要去触碰她老人家的逆鳞,你到底特殊些,多加小心,当年卫氏的事,皇祖母心里没少记恨。”      “臣与二房从不亲近。”卫珩淡淡说道,对于二房,他一直都是鄙夷的。当年卫家还在鼎盛之时,长房无女,就是二房的姑娘嫁给了赵王。卫珩还记得赵王妃的样子,她的确很美,但飞扬跋扈,好似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女人,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秦桓笑得温和:“你和二房那些人不一样,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你多加小心些,别给人以可趁之机了。说来,你们又是如何作想?”      将自己的想法说与秦桓,后者沉吟片刻,道:“孤以为,是西南的巨贪大恶闹出的几率不大。他们即便都是封疆大吏,但久离京城,更不说十数年前就被锁起来的先帝御赐之物,他们从未见过,遑论再仿制一个。”      “哥哥以为是秦仪?”秦婉开门见山的问道,秦桓颔首道:“是,能与卫珩有如此深仇大恨,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除了秦仪,我都不知是谁。”      非是秦婉怀疑秦仪,而是她几乎笃定了这事跟秦仪绝对脱不开关系。前世玉蟾之祸,就是孟岚和秦仪勾结才有的,区区孟岚,没有秦仪这个皇子相助,是绝对不可能拿到赵王玉蟾的。故而这辈子,秦婉着实不相信此事跟秦仪没有任何关联。      “此事尚且没有定论,苦无证据之下,未必能将秦仪如何。”兄妹俩的意思卫珩怎能不懂,现下只恨没有证据能够指证秦仪,诬告皇子,这罪名可不小。      “若能将其定罪,今日也就不必如此费神了。”秦桓低声叹道,似是有些怅惘,又望向秦婉,“你这些日子多多小心,若我所料不差,秦仪必将有所动作。”迎上秦婉不明所以的目光,秦桓似是有些难以启齿,“父皇……昨儿个夜里害了风寒之症,今日早朝都是由我主持的。秦仪从豫州回来,便是冲着储君之位回来的,现下他必然会争权夺利,除去一切绊脚石。”他说到这里,低声嘱咐道,“你现下有孕,出门定要带上御林军,否则……”      “用我和宝宝来要挟卫珩。”秦婉低声道,不管卫珩再怎么油盐不进,不可能对她和宝宝还无动于衷的。卫珩如今今非昔比,已然是三品大员,又在西南大捷,现下正得军心,又因为自己的缘故,是太子的死党,只要掌控了卫珩,拿下秦桓不费吹灰之力。      秦桓颔首道:“正是此理。”他看着秦婉,难免担忧,“婉儿多加小心,我现下还要进宫去侍疾,只怕看顾不过来。”      “我同你一起去。”秦婉忙说,皇帝忽的害了风寒之症,让秦婉难免担心,自然是要一同前去的。秦桓转头笑道:“婉儿就不要去了,我从宫中出来之时,父皇还特意让我叮嘱你一句,让你不必进宫去了,免得过了病气。”      秦婉张了张嘴,复低声道:“皇伯父真的只是偶感风寒?”      秦桓笑得十分温和,伸手抚她小脑袋:“父皇是天下之主,父皇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婉儿明白了吗?”      “明白了。”秦婉悻悻的应了一声。见她上道,秦桓才负手道:“父皇是皇帝,有些事不能说出来的。你那时还小,怕记不清,雍王叔又是幺儿,少了些关注,也少了些苦楚。”      当年先帝还在之时,对发妻和嫡子是何等残忍,甚至在弥留之际想令母子两人殉葬来为赵王清出路来。这一切都让皇帝对其恨之入骨,但又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而昨夜那只玉蟾,自然戳中了皇帝的伤口,皇帝何等好强,如何肯承认自己是因为赵王玉蟾之事才成了这样。      如此想着,秦婉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秦桓这才一笑:“卫珩好好照顾婉儿,别让她太担心了,父皇那里自有我。”      送走了秦桓,秦婉微微叹了一口气,旋即腻在了卫珩怀里,后者浅啄她的额头:“婉婉有心事?”      “不,我只是……”秦婉叹了声,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皇帝素来勤勉,是个明君,连早朝都不出席,必然是的确起不来了,若不是大病怕也做不到。昨日将玉蟾放置在玉山上的委实是个心狠之人,清楚的知道太后和皇帝的弱点,不管卫珩有没有被罚,最终会导致的结果,都是太后或皇帝必将动怒,而后损伤自己的身子。      “别担心,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万神庇佑,不会有事的。”卫珩柔声劝她宽心,秦婉只沉默的点头,心中却难免惴惴不安。现下皇帝病得连早朝都起不了身,朝中大臣们都是人精,该站队的都开始站队。暗自想到前世秦仪位至储君之时,秦婉便止不住的膈应,当即便呕了起来,卫珩忙扯了痰盒过来,呕了一会儿,到底什么都没吐出来,蘸了青盐漱口后,秦婉长长的一叹,这才直起身来。      苦兮兮的坐下,卫珩将她抱在怀里:“这小子这样折腾你,若依了我,阖该不要他。”      “那就更不能依了你。”秦婉哼了哼,旋即摸着自己的肚子,“你爹可真是心狠,还想不要你。”腹中孩子似乎也听到了母亲的话,极为不老实的动了起来。秦婉只有四个月身孕,有时还看不出来,但现下,隔着厚厚的衣裳也能看见肚子在起伏。卫珩顿时白了脸,忙去扶她肚子:“婉婉、婉婉……”他第一次做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忙要让人去请太医。秦婉只笑着拍他:“都是你闹出来的,往后再说什么不要他,他只管盯着我折腾。”      生怕对秦婉身子不好,卫珩吓得眼圈都有些发红,抚着她的肚子,低声道:“宝宝乖,别闹娘亲,爹爹再不说混账话了。”他是英武的将军,现下竟然好像个孩子一样向未出世的宝宝讨价还价,让秦婉心中酸软,将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微微含了些哭腔,“宝宝要听爹爹的话,来日爹爹才最疼宝宝。”      好似真能听到两人话一样,秦婉起伏的肚子渐渐消停下来,卫珩眼眶微红,看来有些可怜,只将秦婉抱得更紧,强笑道:“看来宝宝很健康。”      “只怕是个像你的男孩儿。”秦婉笑着吻他,卫珩自是俯身要亲,岂料秦婉忽的想起一事,笑盈盈的抽开他,卫珩一时气苦,却也不好说甚。只听秦婉低声道:“只怕夷光知道儿媳妇飞了,非要怄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的文么么哒 宝福公主")>《宝福公主》苏甜宠萌 宝福公主")>爪机党点这里 宝福公主林娇怡深受帝宠, 不仅因为她有能征善战的父兄,还因为她自带福运。 当年,她父母兄长将她托付给皇家时,是做了一去不回的准备的, 谁知道,宝福公主一手攥着父亲,一手攥着长命锁,死活不放。 林将军不舍小女儿,带走了长命锁,因此捡回一命。 宝福公主会叫爹那一日,林家军大胜。 从此之后,宝福公主真正成了帝王的掌中宝, 这么个福娃,怎么能让给别家呢?还是留给自家的臭小子吧。 太子:还是我聪明,打小儿就替自个儿把媳妇找好了,还护着媳妇儿长大。 宝福公主:讲道理,谁护着谁?忘了是谁替你把你二弟揍趴的吗? 太子:好,是你护我。你好人做到底,护我一辈子吧,娇娇。 宝福公主:才不要,美得你!╭(╯^╰)╮ 134 1 0 序幕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 刚进了十月, 就纷纷扬扬的一场雪, 廊下结出了冰柱, 次日一早,阳光照耀下,冰柱滴下水来,淅沥如同春雨。皇帝这一场病病了足足一月,总算是有些病愈的意思了,而为了所谓的冲喜, 皇帝当即拍板, 令夏竟成和秦姝二人择日完婚。      为着兄弟大婚之事,卫珩特意告了假, 他刚打了拳回来,贴身的衣裳都有些湿了,匆匆沐浴后, 这才回了床前, 他穿得随意,衣襟半开,露出坚实紧绷的胸膛来, 拍了拍厚厚的床褥下正赖床的人儿:“婉婉起身吃饭了。”      秦婉还有些没有睡醒, 昏沉沉的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将整张脸儿都埋到了被子里,慵懒得好似一只小猫, 哼哼说:“再睡一会子……”她这懒懒的样子让卫珩愈发喜欢,伸手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都要做娘的人了,怎的还跟小孩儿一样?今日还要去夏兄那里不是?”      还未睡醒,秦婉哼哼唧唧,哪里肯起来,小奶音好听得很:“你坏,我要睡……”她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好似又陷入了梦境。卫珩好笑得要命,伸手正要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岂料秦婉“哎呦”一声,眼睛也睁开了,脸儿都皱了起来。卫珩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忙掀开被子:“婉婉,你怎了?”      “疼,腿疼。”大清早还未睡醒,腿上剧痛传来,让秦婉睡意全无,但又因还未彻底清醒,感官太敏锐,让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卫珩赶忙隔着衣裳握住她的小腿,只觉得她小腿肌肉好似凝在了一处,赶紧给她按摩:“我给你揉揉,婉婉不哭。”      好半晌之后,小腿疼痛才渐渐消失,秦婉苦兮兮的将脸埋在被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她如今已然有五个月身孕了,会抽筋也是很正常的事,苦苦的样子让卫珩心疼,将她抱了起来:“赶明儿让小厨房给你炖些骨头吃。”她眼圈都红了,卫珩低笑道:“婉婉不委屈,珩哥哥陪你。”      “才不要你陪。”秦婉痴缠了起来,光着小脚丫就踩在了地上,好在地上已然扑了厚厚的绒毯,她挺着肚子,自己坐在了桌前,慌得杜若赶紧给她披了件斗篷。卫珩抿唇直笑,自打有孕以来,婉婉倒像是变成了小孩儿,有时候撒起泼来,让他好气又好笑,饶是如此,他却是十分享受。人前,她还是那个仪态万千的和宁郡主,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      吃过了饭,秦婉今日没有睡饱,扒在卫珩怀里打盹,卫珩倒是享受,只低头吻她。如此温存到了临近巳时,又有人打了帘子进了外间:“大爷让小的查那事,有些眉目了。”      卫珩心念一动,想到前些日子令其去查是否有人造了玉蟾之事,既然来回,只怕是找到了此人。低头见睡得香甜的秦婉,卫珩轻手轻脚将她抱到床上,生怕吵醒了她,为她掖好被子之后,这才到了外间,望着那风尘仆仆的小厮,压低了声音:“什么眉目?”      “小的在京城、相邻的冀州,都问过了,没有一人知道此物。”卫珩这样久才出来,声音又压得这样低,小厮就是再不上道也明白秦婉在其中安眠,也是放轻了声儿,“后来小的辗转去了豫州,果然在豫州发现了一家玉匠,称有人来让他做了这个玉蟾。”      “豫州?”卫珩低呼道,几年前,秦仪因春儿的事,被皇帝下旨送到了豫州去当差,现在这个做了玉蟾的玉匠又来自于豫州,难道真的能是什么巧合?沉吟片刻,卫珩低声道,“是什么时候让他做的玉蟾?”      “据说是前年除夕之夜。”小厮想了想,将答案如实告诉了卫珩,“玉匠说,那玉蟾做工精细非常,足足用了他三个月功夫,才将玉蟾做出来。”      前年除夕……秦仪是前年的中秋之夜从豫州回来的,他回京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和秦桓一较高下,看看谁能问鼎皇位,是以会想出这样的法子也实属正常。卫珩蹙着眉想了很久,复又问:“那玉匠你可将他带了回来?”      小厮笑道:“还不曾,只是贵儿还留在那玉匠家中,那厮还不愿进京来,小的和贵儿若用强的,那一家老小的嘴一个都堵不住,一旦闹开了,保不齐又要将火惹到大爷身上来,小的想贵儿嘴巴利索些,便由他跟那玉匠说道说道,争取早日将其带进京来。”      见他委实上道,卫珩笑道:“你这些日子很有长进,切记不要打草惊蛇,给秦仪知道了,保不齐又要出事。你们暂且去将玉匠稳住,早日带进京来。”      内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秦婉起身起身了,卫珩忙嘱咐小厮不要告诉秦婉,则自己进去。秦婉刚起身,笑问道:“怎的不在屋中?”      卫珩忙笑道:“不曾,下人进来回话,我让他们先回去。”又取了衣裳给秦婉穿上,“婉婉且起身吧,咱们往夏家去了。”      早在一月之前,皇帝就为夏竟成和秦姝赐婚了,此次虽说是仓促,但秦姝并非皇女,不必修建如公主府一类的住所,所以并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加上夏家也是世家,这婚礼倒是有条不紊。因大熙的婚礼大多是晚上举行,是以传统的贺郎酒就在中午。相熟的人早就到了夏家,一众人欢欢喜喜的坐在一起。      才进了女眷所在,就见一群人将宋夷光簇拥着,人群中时不时传出婴儿的笑声来。柳家小子已然是六七个月了,正是讨喜的年龄,加上这孩子本就可心,笑得满脸口水,惹得女眷们不住发笑。宋夷光虽然抱着儿子,但何等眼尖,当即就看到了秦婉,喜笑连天的过来,亲亲热热的摸着秦婉的肚子:“哎呀,我的儿媳妇来了。”      “去你的,我说定然是个儿子。”秦婉笑着啐了她一口,“别儿媳妇儿媳妇的叫,若是个儿子,来日这俩小的都要给人笑话。”      “若是个儿子,我就再生个女儿给他做媳妇可好?”宋夷光笑道,“总之我是铁了心要跟你做个儿女亲家,你就是不依也不好使。若是个女儿,那就将她嫁给我们家小子呀,我们家小子可不会薄待你家女孩儿。”      “可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敢。”当即有个贵妇便笑道,“卫将军那等厉害,这样硬的拳头,你家小子可惹不起老泰山,若真敢薄待,仔细被卫将军打得满地找牙,到时候破了相才了不得。”      在场之人都笑了起来,宋夷光转头伸手去扯对方嘴皮:“这嘴皮子这样利索,可让我看看是什么做的。”偏生柳家小子年岁小,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拍着手笑得十分欢喜,让宋夷光啼笑皆非:“臭小子,你娘为了你未来媳妇的事正愁呢,你倒是笑得欢腾。”说到这里,又抱他到秦婉怀中,“去,赶紧把你表姑讨好了,来日才给你生个儿媳妇。”      秦婉顿时好笑,偏偏小家伙一口亲在她脸上,糊了她一脸口水,还笑得十分高兴,让众人笑成了一团,好不欢喜。卫珩和柳穆清等男宾离得很远,虽是看不真切,但都是望着女眷所在,夏竟成招呼了众人,不忘用手肘戳了戳两人:“你二人何必如此?今日不是来贺我的么?倒是冷着一张脸,全程不看我一眼,可让我伤心了。”      “待夏兄娶了小县主,就明白我和卫师弟现下的举动了。”柳穆清淡淡一笑,脸颊微微浮上几分红晕,“我并不十分放心夷光,还是要自己看着好。”      夏竟成面露好笑:“能有这等夸张?离了一会儿都想念得很?我与小姝儿那样久不曾见面,也没有什么……”      “你现下倒是大言凿凿,望往后记得这话,可别自己打了嘴。”卫珩挑着眉头,不动声色的嘲讽道,“就凭你和小县主初识就敢去尾随,可见你来日必然比我二人更甚。”      夏竟成自是大笑,想到今日傍晚就要去迎娶秦姝了,心中一片火热,但还是不肯服软,道:“我可做不出你二人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现说得信誓旦旦,当然不止未来浑然是一巴掌抽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虽中午是贺郎酒,但因为傍晚时分要去迎亲,是以来宾都很明白,也不强灌夏竟成。待吃了中饭,夏家自然是准备了很多客房供来宾休息。秦婉吃了便觉得发困,挽了卫珩在夏家花园里散了步,这才要去客房休息。只留了一件贴身的小衣,秦婉乖顺的偎在卫珩怀里,沉默了好久,卫珩以为她睡着了,自己也要睡去,殊不知秦婉睁开眼:“是不是找到那个玉匠了?”      卫珩睫毛轻轻一动,也不睁眼,大手将她抱在怀里,凭感觉吻上她的脸儿:“婉婉乖,睡吧。”纵然很享受他的浅啄,但对于瞒着自己的事,秦婉还是觉得心中憋气,小手轻抚他的胸口:“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不是说好不瞒着我的?”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自己胸口游移,卫珩又痒又麻,睁眼对上她佯作不解的目光,勾唇微笑,翻身让她坐在自己小腹上:“婉婉睡不着?”      秦婉也不回答,小手缓缓向下摸索,低声道:“是不是找到了那个玉匠?”      随着她小手的摩挲,卫珩小腹顿时窜上热度。因为秦婉怀孕之故,他一直忍着,纵然秦婉说可以行房,但他也不敢太过频繁,免得伤了秦婉身子。岂料这小丫头竟然用这招来逼问自己,让卫珩好气又好笑:“不闹了可好?伤了你身子就不好。”      “那你就告诉我呀。”秦婉挺着肚子,也不好俯身亲他,只能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见她浑然是耍无赖,卫珩一时好笑,还是伸手将她抱入怀中:“疼,怎能不疼?”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乖,让我抱抱就好,免得伤了你。”他呼吸些许粗重,秦婉哪能不知方才的一番胡闹让他勾起了火苗子,正想说帮他纾解,但卫珩睁眼笑道:“那玉匠虽是找到了,但要将他带回来倒是需要些功夫。咱们又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让对方知道了之后,只怕这事就堵不住了。”      他声音听来很是平和,好似没有方才的事一样,秦婉坐起身来,将耳发掖到耳后,笑道:“你今日这样乖,我该奖励你些什么才好呢?”她一面说一面解了卫珩的腰带,不待卫珩拒绝,她轻轻张口含住他的小兄弟,卫珩顿时呼吸一滞。      *      约莫到了未时,夏家便整个搅动了起来,迎亲的队伍乃是此次从西南凯旋的大军,个个士气冲天,好似并非是去迎亲,而是打仗一般。秦婉则留在了夏家,作为姻亲,雍王自然也来了,只带着大的双生子,一时好不热闹。秦婉才帮卫珩疏解了,漱口后就迎了出来,见了父亲后,又笑盈盈的:“父王。”      “肚子又大了些。”雍王笑着比划了一下她圆滚滚的肚子,“恍惚好似是你母妃当年的模样,现下你却都已经这样大了。”秦婉和雍王妃本就相似,勿怪雍王会说这话。秦婉含笑连连,旋即看向了夏昭华,后者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一左一右的牵着秦羽秦媛,也是笑道:“婕儿和阿靖怎的没来?”      “皮得厉害,哪敢带来?”夏昭华笑道,“好在阿羽和媛媛愈发的懂事了,让我也轻松了不少。”      “夏母妃教导得好。”秦媛仰着脸儿,立马卖乖道,圆乎乎的小脸上全是可爱,让夏昭华笑盈盈的去刮她的小鼻子。见两人如此亲厚,秦婉也是放心万分,抚着肚子只笑不语。      申时三刻,迎亲去的队伍才转回,送嫁的人也不过瑞安郡王府的几个哥儿,瑞安郡王却未曾出席,秦婉一时纳罕,被卫珩不动声色的抱入怀中:“婉婉不知,今日可好笑,瑞安郡王那脸色可一直没能好过,好似夏兄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要夺了他女儿去。”      “瑞安王叔是个固执的人。”秦婉笑道,瑞安郡王不仅固执,有时候还十分的□□,否则当年也不会让秦姝嫁给诚国公世子了。她笑盈盈的模样,卫珩难免想到方才一番胡闹,愈发的欢喜,趁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低头吻了她的嘴儿:“下一回,我也来试试。”      明白他什么意思,秦婉顿时红了脸,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现下已然是冬日了,天黑得也早,迎亲回来之后,也就该拜堂了。太子秦桓则领了皇帝所写的贺文来,听罢四六骈文的贺词,则开始拜堂。秦姝身材娇小,立在夏竟成身边跟个瓷娃娃似的,在喜娘的搀扶下才行完礼。最后的礼自然是合卺酒,秦姝在喜娘搀扶下要去,夏竟成笑道:“等会儿。”      喜娘转头含笑:“夏小将军还有事?”还未说完,就见夏竟成快步上前,当众将秦姝打横抱了起来,不少人顿时哄笑,夏竟成转头对在西南一起打仗的军事们使了个眼色:“我问你们,我和卫珩的妻子是你们什么人?”      “将军夫人!”众将士齐齐答道,洪亮的声音将哄笑声立时压了下去。夏竟成大笑道:“要是我和卫珩抱自家妻子被人笑了,你们怎么办?”      “揍他!”又是齐齐的声音,众人纵然好笑,却也不能再笑出声来,个个憋得双肩不住颤抖,也不敢发出声音。秦姝眼前被盖头遮住,但也知道夏竟成刻意使坏,当即拍他,后者低声笑道:“小姝儿不喜欢的话,我可就扔了?”      秦姝素来是个乖女孩儿,当即就有些害怕了,但还是咬紧了牙关,低声道:“你敢扔,我、我就敢悔婚!”      不想她竟然说这话了,夏竟成顿时瞪大了眼睛:“别呀,我这好容易得到岳父大人点头了,你要是悔婚了,我上哪里哭去?”      两人一路进了喜房去吃合卺酒,堂中自是各自落座,酒味太重,秦婉在外透气,听得身后传来积雪踩实的声音,秦婉转头,见秦桓立在身后,笑道:“哥哥怎么出来了?”      “堂中闷得慌,出来透透气。”秦桓负手立在月下,迎上皎皎月光,他目光似乎带了几分惆怅,秦婉颇有些不解:“我前日里进宫,见皇伯父如今大安了,不知哥哥在烦恼什么?”      “你真的觉得父皇大安了?”秦桓尾音微微一扬,似是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发顶,就像小时候一样,“父皇精神劲远不如从前了,到底也是年近五十的人,比不得年轻那会儿了。这点秦仪也很清楚,他那人如何,绝不会无动于衷的。”他说到这里,语调愈发低沉,“咱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秦仪所为,父皇也不会将秦仪定罪,这样日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几时才是头。”他似是自嘲,“明面上我是风光无限的储君,实则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一步之遥也是日日提心吊胆才能走下来的。好在父皇对我的维护之心更多些,否则……”      皇帝当年也是经历过太子这一一步之遥的,或许想从秦桓身上将当年的屈辱找回来,故而秦桓自小就是皇帝亲自教养的。不拘是治国之道,还是帝王心术,皆是皇帝亲自教出来的。想到这里,秦婉握了握拳,对上秦桓的眸子:“那若是皇伯父有一日驾崩了,哥哥做了皇帝,还会像现在一样维护婉儿么?”      “你这小脑瓜之中在想什么?”秦桓颇有些讶异,“你是我最钟爱的妹妹,不论我是皇帝也好,太子也好,我都会一样的维护你。”      秦婉只是一笑:“是婉儿想多了。”      “怨不得你多想,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往后的路了。”秦桓脸色更是难看,“父皇并没有彻底放弃秦仪,偏生此人又是个狼子野心的。咱们不管做什么,一计不成,反倒被动。”      秦婉一时怅惘,抬眼望向了明月,也不知要不要将找到玉匠的事告诉秦桓。月光皎皎如水,泻在夏家的院落之中。现下夏家内外都是一片喜庆,堂中各色敬酒声传来,秦婉心中愈发的沉重,只低头抚着肚子,隐隐见假山后闪过两点寒芒,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有劲风扑面而来,吓得秦婉惊叫一声,声音还未完全发出来,秦桓已然反应过来,慌忙将她往身边一带。只听“笃”的一声,一支飞镖已然钉在了两人身后的柱子上。      “有刺客——”秦婉顿时蹙眉,小腹也隐隐作痛,低头则见秦桓伸手挡在自己身前,大臂上钉着另一支飞镖,鲜血涓涓,滴在了雪地上,洁白之处立即绽开了妖冶的红梅来。假山后响起一声轻轻地冷笑,俶尔有一道黑影从假山后面翻出,转瞬不见了踪影。      小腹钝钝的疼,秦婉咬紧了牙,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转头则见卫珩从堂中出来:“婉婉,我听得你惊呼声……”他自幼习武,借着月光自然看得如同白昼,见秦桓手臂鲜血涓涓,顿时蹙紧了眉。抬头,秦桓额上已然伸出了豆大的汗珠来,高大的身子晃了晃,就朝着雪地砸去,若非被内侍总管扶着,只怕非要摔在地上。      秦桓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卫珩顾不得许多,将那只飞镖取下,见上面泛着黑光,知道是喂了毒的,一时蹙紧了眉,赶紧鞠了一把雪糊在他伤口上止血。秦桓脸色白如金纸,只抬头望着秦婉:“婉儿……”      “我没事。”秦婉展眉一笑,卫珩要抱自己,她笑得愈发乖顺,推了他一把:“你怎的不信我?我真的没事,先管太子哥哥。”      方才不大的惊呼声惊动了一些人,夏竟成领了人出来,见几人都纠缠到了一起去,忙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见其身后领了不少人来,话到了嘴边,秦婉还是改了口:“不,太子哥哥今日多吃了几杯酒,不胜酒力,不想惊动了诸位。”说到这里,她强笑道,“夏表哥,还请辟了一个僻静的别院出来,让太子哥哥休息一会儿。”      夏竟成低头看了一眼被卫珩抓了一把的雪地,心中顿时觉得没有那样简单,但他虽是孟浪,但脑子可清醒着,忙笑道:“既然是无事,诸位先回去吃酒吧。夏某先去照顾太子殿下,一会子再来作陪。”      众人酒意都有些上头了,也不做他想,纷纷回去了。将秦桓秦婉带到了一间别院,秦桓已然昏迷过去,脸色隐隐发黑,浑然是中了毒的征兆。卫珩忙将伤处衣裳撕开,见伤口并未止血,甚至已然流出了黑血,一时蹙紧了眉。      秦婉坐在椅子上,小腹疼得厉害,她死死的抓着扶手,额上冷汗涔涔:“紫苏、紫苏,你轻一些,去堂中请严先生来,我只信严先生,快去。”      她声音有气无力,让卫珩骤然一惊,转头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唬得声音都变了:“婉婉——”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说好要虐的,我开始虐了o( ̄ヘ ̄o#) 不要打我……小虐怡情大虐伤身,欢欢都是小虐,只是小虐QAQ我发四! 135 1 0 :薄幸欢颜 阴谋   夜色苍茫, 夏家今日迎接新妇, 阖府上下都洋溢着喜庆, 堂中觥筹交错, 好不欢喜。远离堂中的小别院之中,秦婉被卫珩抱在怀里,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显得那样无助。卫珩将她抱在怀里,呼吸粗重, 将她抱得很紧, 好似自己一松手,就要闹出什么事来一样。而秦桓躺在床上, 脸色发黑,就像是将死之人。      方才派人去追那刺客,无奈四下里寻找都不曾找到, 让屋中之人更是愤懑。很快, 紫苏打了帘子进来:“大奶奶,严先生来了。”一听这话,死气沉沉的屋中像是忽然就有了生机, 夏竟成忙去应了严先生, 见柳穆清也过来了,叹了一声, 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严先生甫一进门,见秦婉被卫珩抱在怀里, 娇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看得出有些不妥,还有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太子。严先生清癯的面容上满是惊讶:“好好儿的,怎的成了这样?”      内侍总管忙不迭上前来将事情始末解释了,严先生冷笑道:“看来如今是热闹了,一个中了毒的太子,一个惊了胎的郡主,让老夫先救哪头?”虽是如此说,但他还是令卫珩将秦婉放在了软榻上,只给她号脉,卫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先生,婉婉她可有大碍?”      严先生淡淡望了他一眼:“她没什么,只是你儿子就说不准了。”卫珩心中忽的空了一块,看着秦婉圆乎乎的肚子,一时心中难耐,夏竟成和柳穆清相视一眼,本想劝他看开一些,谁知卫珩阖眼再睁开,眼底一片清明:“无碍的,我若强求孩子,当日也就不会请先生相助了,只有一点,求先生替我护好婉婉。”      话虽如此,但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悲苦,严先生冷笑道:“老夫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倘若是救不过来,老夫也敢叫点头华佗?”他一面说,一面从袖袋中取了针囊,连刺秦婉周身大穴。后者浑身一颤,顿时觉得肚子的疼痛好了一些,睁开眼看着严先生,对方连针也不取,径直坐到了秦桓床前,见他脸色发黑,蹙紧了眉,取了银针刺入他的伤口,银针立时就变黑了,放在鼻下嗅了嗅,严先生低呼道:“这毒好厉害!”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看向了秦桓,严先生忙令人打了水来,复解了秦桓的衣裳,缠在他伤口上方,又取了银针来,连刺几处后,这才望着内侍总管:“这里有没有一个能拿准话的人?但凡现在不救,太子薨了,可不是老夫见死不救。”      换了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坐姿,秦婉低声道:“先生只管救,但凡有什么不妥之处,皇伯父怪罪下来,自有我一力承担,和先生无尤。”      得了秦婉这话,严先生才笑了笑,旋即从靴子之中取了一把匕首出来,又令柳穆清将灯端来,将匕首放在灯上烤了烤,这才一刀割向了秦桓的伤口。因为剧痛,秦桓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痛呼出声,但几处大穴都扎着银针,他也不能过多的动弹,严先生充耳不闻,手中匕首起落,将秦桓伤处的腐肉给尽数剜了去。      柳穆清是个文弱人,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强忍着胃中反酸,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痕,但腥味窜入鼻中,他到底有些掌不住。待将伤口腐肉尽数割去了,秦桓和柳穆清皆是面无人色,夏竟成忙取了白药来,严先生给秦桓上了药,这才嘱咐道:“你这伤,还是同皇帝陛下说清楚,若是休息不好,毒性必将蚕食你的身子,到时候坐下体弱的毛病来,可不是老夫没有提醒你。”      “多谢严先生。”秦桓温润低沉的声音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轻声谢了严先生,因为中了毒,他浑身发软,发黑的脸色并没有好上半点,“婉儿呢?婉儿可有大碍?”他忙不迭向秦婉望去,见秦婉娇小的身子上扎了不少银针,瞪大了眼睛:“你……”      “没事。”秦婉摇了摇头,方才还觉得肚子沉甸甸的痛,就像前世小产之前的感觉,若是方才她还感觉到温热的血,就与前世是一样的了。好在严先生接连几针下来,止住了小腹的痛。尽管现在被针扎着的滋味也不好,但秦婉还是可以忍受的。      “婉丫头是受了惊吓,惊了胎气,吃几服安胎药,好生休息些日子就好了。”严先生叹了一声,去将秦婉身上的一阵给取了下来,“倒是太子中了毒,还是暂且好生养伤,不必忙着监国了。”      “多谢严先生,只是此事,孤自有决断。”秦桓似是有些怔忡,淡淡的回绝了严先生的好意,后者也不恼,起身道:“既是无事了,老夫可就去吃酒了,再有什么要请老夫过来,老夫可就不依了。”他说罢就去了,柳穆清也忙道:“夏兄也一道去吧,堂中不少人正找呢。夷光已然去陪小县主了,今日到底是你大婚之日,不要有半点不妥。”      夏竟成挠了挠头,纵然不放心,还是不忍新婚夜就让秦姝一人独守空房,跟在严先生身后去了。待两人一走,秦桓阖眼,很是疲倦的靠在榻上:“这计策好生歹毒。”      屋中顿时静默,秦婉靠在卫珩怀里,淡淡的附和了一声:“我和卫珩未曾声张此事,想必也没有惊动众人,如此尚且有转圜之地。”说到这里,她愈发觉得浑身发冷,朝卫珩怀里钻了钻,卫珩扯过自己宽大的斗篷将她拢在怀里,轻轻吻她,眼底深沉一片。      “好在你聪明。”秦桓咳了一声,眼底担忧之色少了一些,“他可真是煞费苦心,一旦让人知道孤在夏家遇刺,不论抓不抓得到凶手,夏家都难逃罪责。在夏竟成新婚夜给夏家扣上这样的罪名,何等的讽刺。天恩浩荡赐下县主来,不想竟然闹出这种事。”      那刺客是射出两支飞镖,明摆着就是冲着秦婉和秦桓来的。但凡秦婉中了镖,现下怀了身孕,只怕是凶多吉少,而今日,若是再晚一会子,只怕秦桓也要死。若是计策成了,那就是除去了秦桓和夏家,秦婉也必死无疑,到时候卫珩难保能够再次振作,柳穆清即便是太子死党,但没有兵权在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待到那时,秦仪岂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了?      这浑然是一石三鸟之计!      卫珩静默不语,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秦婉,浅啄她的额头:“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这些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自然还是秦仪嫌疑最大,这厮现下的心性倒是和温一枫那条毒蛇颇为相似了。只是温一枫行事绝不会让人发现任何指向他的端倪,秦仪到底不如他。      “太子哥哥还是依了严先生所言,好好休息吧。”秦婉睁开眼,轻声嘱咐道,“现下皇伯父虽然日渐痊愈,但还是哥哥监国,不如好好休息吧。”      “将监国之权拱手让与秦仪?”秦桓似笑非笑,一双眸子里像是含了难言的情绪,秦婉沉吟片刻,颔首道:“是,将监国之权交与他又有何妨?哥哥是太子,即便皇伯父真有什么,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更不说现下西南大军的兵权还在卫珩和夏表哥手中,他翻不出什么浪子来。”      因今日事故,秦婉和秦桓都要先行回去,卫珩一路沉默不语,送走了秦桓后,将秦婉抱入了马车之中,她今日受了惊吓,正沉沉的睡着,马车行驶间一颠簸,惹得秦婉惊醒过来,当即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感觉到孩子还在,又紧紧的抱住卫珩的脖子。      前世一直到死,她都没能等到卫珩回来。好在这辈子卫珩还在,孩子还在。      卫珩只是静默的抱着她,目光愈发的深沉,夜色正浓,他的脸色好似也隐入了这夜中。      待到第二日上朝之时,太子秦桓称身有不适,求皇帝收回监国之职,并荐皇三子秦仪为监国。满朝哗然,太子和三皇子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现下秦桓竟然主动推举秦仪,实在让众人没有想到。皇帝顺势允了秦桓的举荐,令秦仪监国。      才从皇宫之中出来,秦仪冷笑着看向秦桓:“好端端的,皇兄怎的就身有不适了?可要做弟弟的请几个有名的大夫去瞧瞧?”他话里话外颇有些扬眉吐气,那望着秦桓的目光更是露骨,全然透着嘲笑。      秦桓昨夜中毒,现下也不能声张,笑道:“多谢三弟关怀,只是为兄的私事,就不用你多过问了。”他说到这里,自行上了轿子。秦仪在后面朗声大笑:“皇兄若是不行,趁早交些东西出来才是。皇兄是聪明人,明白做弟弟的不是仅仅指这监国之位。”      秦桓掀了轿帘,对身后骑马的秦仪粲然一笑:“三弟既然这样的能耐,那就来试试看,若是拿得到,就不必同我说这话了。”      两人你来我往几句,也就各自散了。才出宫不久,就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连视线也有些不清楚。秦仪驾马正要回去,远远见大雪里有一人缓步朝自己走来,也不曾放在心上,擦肩而过之时,不料对方忽然发难,鹰爪似的大掌扣住了骏马的脖子,只听“咔”的一声,骏马脖子当即被拧断了。连嘶鸣一声也不曾,骏马侧翻在地,连秦仪也给抛出了一丈有余,摔在雪地里落出一个人形坑来。      尚未等他起身,对方一脚踏在他头上,将他的脸按在了雪里。人体的温度迅速将雪融化,雪水冰冷刺骨,被吸入鼻子,好不难受。压在头上的脚一直不曾松开,秦仪给呛得半死,又给人提了起来,他这才看清此人是卫珩,当即暴怒:“你找死?”      “指不定是谁找死呢。”卫珩现下满脸狠戾,若依了他,他现在就要将此人给弄死在这里不可,此人三番四次对婉婉出手,偏生因为他是皇子,没有证据根本不能动他。连秦仪这种人都能有如此的运数投生在天家,那些一生为善的人,又该如何算?      秦仪立时大怒,伸手欲将卫珩掀翻,纵然皇子都是文武双全之人,但他怎能和卫珩相提并论,使了几次力气,卫珩纹丝不动,更从腰间取了一把短剑出来:“三殿下该知道,陛下许了臣带武器入宫之权,这短剑自然是不离身的,在西南,臣用它杀了不少悍匪,三殿下要不要也尝尝这滋味?”      “卫珩,休与本王说些什么混账话。”秦仪冷笑道,“你若有能耐,就将本王斩杀了,若没有能耐,不论什么结局,你都要承担着。切莫忘了,我现下是大熙的监国,仅凭你——”      “不就是监国么?我没见过?”卫珩大笑,放下秦仪的那一瞬间,短剑出鞘,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划,立时鲜血如泉涌。秦仪何曾这样给人伤过,见血涌了出来,已然慌了手脚:“卫珩,你敢造反?”      卫珩哪里理他,一脚就将他踢开,满脸的嫌恶:“我若未曾记错,三皇子妃半月前才为三殿下生了一个哥儿。三殿下听好了,若是殿下再对婉婉出手,不仅是你,连你妻妾、儿女,我都要一一取了他们的性命。”他说到这里,将短剑收入鞘中,冷笑道,“三殿下记好了,卫某从来不威胁人,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脖子给划伤了,秦仪也来不及如何,只能从地上鞠了把雪糊在伤口上,力求快点止血,见卫珩渐行渐远,一时也是咬紧了牙:“贼竖子!总有一日,叫你跪在地上求我!”      *      卫珩回到卫家的时候,柳穆清和宋夷光正在陪秦婉说话。见他提着剑回来,柳穆清神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卫师弟,你我兄弟好久不曾说说体己话了,且借一步可好?”      两人一直到了廊下,柳穆清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下了朝你就不见了踪影,是不是去截秦仪了?”      卫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曾。”      “成日胡说,卫师弟当我是傻子?你我好歹同门几年,对于你的秉性,我难道不知道?”柳穆清笑道,昨夜秦婉的样子他是真切看到了的,她是卫珩心尖尖上的人,卫珩怎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件事已然不是第一次了,只恨没有证据指证,否则……话都到了嘴边,但他还是没能说出半点劝卫珩隐忍的话来。      若是今日是宋夷光给秦仪三番四次的下手,他只怕比卫珩还激动。      “如今苦于没有证据,但凡是有证据,我早就取了秦仪的狗命。”卫珩也并不再瞒,语气冷淡得好似在谈论一个死人,只是其中听得出深深的恨意来。昨儿个他看着婉婉浑身发抖的样子,就动了杀意。若非为了大局,他现在定要弄死秦仪才肯罢手。      孩子他可以不要,但是一旦伤害到秦婉,他不能再忍了。      如何不知卫珩的想法,柳穆清长叹一声:“我明白……只是咱们现在唯独能够倚仗的就是太子了,只要太子不败,秦仪此人总会失势。”他说到这里,拍了拍卫珩的肩,“我明白你,只是为了婉儿,再忍耐一段时间。”      风雪又下了一阵,直到午后才渐渐停了,太阳又重新露了脸。卫珩给秦婉换了厚衣裳,这才抱了她去花园里晒太阳。昨儿个险些滑胎,秦婉一直有些恹恹的,靠在卫珩怀里,听着宋夷光告诉自己趣事儿,也是慢慢露出笑容来。见她笑了,卫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众人本是在说话,有下人来报,说是卫珩身边的小厮回来了。卫珩忙让人将他引来,他哭丧着脸,全然不见平日里的欢喜灵巧。才见了卫珩,眉头死死一皱,当即嚎啕大哭:“大爷,贵儿、贵儿和那玉匠都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虐完了,对这口玻璃渣还满意咩~ 始终觉得打人的珩哥哥才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36 1 0 灭门   他骤然哭号出来, 让在场之人都惊了惊, 宋夷光更是莫名其妙:“谁?谁死了?”尽管知道卫珩那日里差点被皇帝和太后发落, 但她并不知道后续是如何处置的, 更不知道什么玉匠的事,现在听了这话,一头雾水。      刚找到了玉匠,昨日贵儿还在和玉匠讲明缘故,今日便说贵儿和玉匠都死了?卫珩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心中烦闷, 道:“出了什么事, 赶紧说来!”      小厮涕泗纵横,那模样很是滑稽可怜。秦婉抚着肚子, 大抵也明白出了什么事,见卫珩脸色阴鸷,叹了一声, 也不好说什么。小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抹了把眼泪,才低声道:“回大爷的话,本来、本来贵儿和玉匠正说话, 小的昨儿个就动身往豫州去了, 今日早上辰时到达豫州,不想、不想见村子外面围满了衙役, 那玉匠家更是一片焦土,抬出的尸体连模样都辨认不清了。贵儿、贵儿只怕也……”他说到这里, 又是一阵大哭。      再不明白缘故,柳穆清和宋夷光也该懂了,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秦婉抚着肚子,冷笑道:“这手伸得好长呀,这等子杀人灭口的事,都敢做得如此冠冕堂皇,即便被发现了,推说一句走水,就万事大吉。”      这样的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若说不是杀人灭口,又有谁会相信?昨儿个才说正在分辩劝说,现下就是满门被焚成一片焦土,如此一来,谁又相信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所为?      卫珩满心焦灼,原本只要玉匠开口,那么秦仪自然会被绳之以法,可惜连尸体面目都辨认不清的大火,玉匠何德何能能够逃出生天。还有贵儿,贵儿在卫珩身边多年,竟然惨遭如此横祸,让卫珩这心里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他一拳狠狠的砸向了柱子,“呯”的一声,似乎连凉亭都抖了抖。      何尝不知卫珩心中郁卒,众人皆是不语。他这样震怒,秦婉自是心疼,让他来自己身边坐定,这才伸手捏他的脸,低声道:“咱们总会有法子的。”见他气得眼睛都发红了,秦婉抿了抿唇,引了他的手抚上自己肚子:“你吓到宝宝了。”      她乖顺的模样让卫珩勉强歇了几分怒意,笑着捏她脸儿:“那有没有吓到我的乖乖?”前后两辈子他也不曾这样叫过自己,更不说还当着柳穆清和宋夷光,秦婉顿时脸红,拂开他的手:“没正经……”      现下找到的证据又尽数断了线,旁的不必说,既然玉匠一家被人所杀,势必就是卫珩的部署给人注意到了,这才会有今日之祸。何况贵儿伺候在卫珩身边多年,是个再伶俐不过的小厮了,难免让人觉得心中发闷。      *      豫州一场大火将线索给尽数烧断了,众人难免郁卒,连秦桓也多加安慰。秦仪给卫珩一剑刮破了脖子,鲜血如注,却也并不声张,反倒是将此事压了下来,只是每一日早朝看着卫珩的目光都极为不善。皇帝的病日渐痊愈,每两日上一次朝,听秦仪这个监国将事情上报。      这日朝上,皇帝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了,众人纷纷见礼,待皇帝叫平身后,秦仪才将这几日的事一一上报。皇帝神色淡淡的:“你做得很好。”话虽如此,却看不出半点嘉奖的意思来,反倒是透着说不出的疏离。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朝臣们多机灵,明白皇帝心中还是更看好太子的。想要再次站队的大臣们,自然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听完了秦仪的汇报,皇帝朝督太监望了望,后者忙笑着高唱道,众人顿时无话,秦仪则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得了皇帝首肯,他望了一眼卫珩,徐徐道:“儿臣曾经在豫州当差,对豫州之事难免多了些关注。近日来,豫州有一处小村子之中出了灭门惨案,当地最有名的玉匠胡十三被灭门,凶手更是放火,将胡十三家中烧成了平地。”      豫州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这件事刑部自然有所耳闻,但朝野上下知道这件事的并不在多数,是以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当着皇帝虽不敢窃窃私语,但胆子大的还是低声道:“三殿下,这果然是凶杀案?”      “自然是凶杀案!”秦仪转头看了一眼对方,后者正是礼部侍郎,当即傲然道,“本王已命人和刑部官员去查过,虽然被烧成了一片平地,但其中的血迹还在,由此可见,定然是先杀,而后放火焚尸,想要毁尸灭迹。”      礼部侍郎不再言语,一时也是神色讪讪。秦仪拱手向皇帝施了一礼:“儿臣命人详细查过此事,邻里皆说,在胡十三遇害之前,有两个生人曾找过他,而这两个人是谁,卫将军应该更清楚才是。”他说到这里,笑着看向卫珩,“卫将军又能否解释,何以卫将军身边的两个小厮刚到了胡十三家不久,一家子便尽数死于非命?”      殿中众人一时哗然,纷纷望向了卫珩。夏竟成顿时恼怒:“三殿下的意思,是卫兄派人去杀了胡十三一家子?三殿下如此公报私仇,未免是过了些。”      “夏小将军慎言,本王堂堂皇子,如今蒙父皇天恩,司监国一职,着实犯不着和朝中新贵过不去。”秦仪笑得扬眉吐气,乌黑的眸子就这样看着卫珩,“还是请卫将军当着父皇和诸位同僚的面好生说说这其中的缘故才是。莫非卫将军要说,是为了探查一月前那只玉蟾之故?”      他话里话外浑然是逼迫之意,不必刑部传讯,当着皇帝在金銮殿上说出这话,比对簿公堂更有用。卫珩淡淡的看了秦仪一眼,笑道:“三殿下只是想证明,是臣令人杀了胡十三一家七口,并放火毁尸?”      “难道不是这样?”秦仪冷笑道,“本王不仅认为如此,甚至那只玉蟾本就是你贼喊捉贼。昔年赵王妃出身卫家,是你的姑姑,试问凭着如此关系,你难道真的不曾见过那只玉蟾?还是为了卫家落败之事记恨在心,不顾天恩浩荡,想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卫珩神色如常,理也不理他,反倒是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明鉴,若此事真是臣所为,今日三殿下是绝对不可能来质问于臣。”他说到这里,转头看向秦仪,目光十分逼人,“因为臣会做得更干净,让胡十三一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况,臣的小厮也有一人死在了豫州,若真是臣,即便是要杀人灭口,也不会让自己的小厮搭进去,遑论死一个留一个。”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昔年赵王获罪之时,臣不过七岁幼子,加之年幼失恃,并不如同龄人一般心智成熟。即便当真见过先帝御赐的玉蟾,也未必能记住,遑论在有限的时间内仿制一个。至于臣命人去寻胡十三的缘故,当日内子向陛下请求自行彻查此事,陛下也是应允了,内子怀有身孕,臣不忍她操劳,这才自行去调查。”      听他说到“年幼失恃”,皇帝心中顿时一软。他在病中,想到往事就难免悲凉,一时眼圈都有些发红。      “至于三殿下天赋异禀,能够将十数年前所见的东西记到现在,臣着实佩服。”卫珩语气愈发松惬,对于秦仪的指证并不放在心上,“臣的小厮也曾带回来一个消息,胡十三的确曾经做过玉蟾,乃是在前年的除夕之夜,费时三个月,这才做成。”他虽然在笑,但浑身都透着沙场中人才有的肃杀,将众臣纷纷唬住,也不敢说话,而这个“前年”一出来,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前年正是秦仪刚从豫州回来的时候。      不想卫珩三言两语就见跟着枪头给拨了回来,秦仪脸色颇有些难看,深吸了口气,他还是面色不改:“本王不过是担心,这才问上一句,但愿,卫将军的小厮真的只是为了彻查玉蟾之事才去的。”      “三殿下消息这样灵通,也不过短短几日,连刑部和豫州州府都尚未查出任何线索,三殿下就已经知道是臣的小厮去向胡十三问明情况了。这样灵通的消息和彻查能耐,三殿下大可以查清了再向陛下禀告,不必多做口舌之争。”卫珩微微一笑,“至于三殿下是不是为了公报私仇才当着陛下和诸位同僚的面说这话,就只有三殿下自己才知道了。”      本想往卫珩身上泼脏水,但现下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秦仪又气又怒,正待再说,皇帝低咳道:“够了!朝堂喧哗,成何体统?”吓得秦仪不敢再说,皇帝神色愠怒:“卫珩,朝堂之上和皇子争执,谁给你的胆子?”      见皇帝问责,卫珩神色如常,施礼道:“臣有罪,求陛下责罚。”一听皇帝责骂了卫珩,秦仪暗自窃喜,还未来得及表露出半点,皇帝的目光又移向了他:“堂堂皇子,更司监国之职,在朝堂上大兴捕风捉影之事,若是此事属实还则罢了,若是不属实……身为皇子带头诬陷朝中三品大员,你该当何罪?!”      这话将秦仪唬得厉害,当即就要向皇帝剖白,皇帝犹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够了,无事就退朝吧,刑部加紧追查此事,朕要知道实情。至于你,好好当你的差,如今是愈发回去了。”当着朝中众人说了这话,皇帝对秦仪可谓是失望之极,让秦仪浑身一颤,旋即面露阴狠神色。      才下了朝,皇帝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督太监忙端了药来:“陛下何苦与三殿下置气?三殿下的确是没成算了些……”      “他才只是没成算了些?”皇帝冷笑连连,“浑然的蠢货,被卫珩一引,便上了套。还真以为能在朝上定了卫珩的罪不成?”      督太监笑得十分得体,吹凉了药才说:“莫说此事与卫将军无关,即便是有关,陛下怕也未必狠得下这个心来。卫将军到底是冯姑娘唯一的骨血……”      “狗东西,你还敢揣测朕的心思?”皇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话语虽不中听,却一点苛责的意思也没有。督太监笑道:“陛下得让奴才猜,奴才才敢猜啊。”      皇帝微微一笑,咳了几声:“暗卫那头如何说的?”      *      从宫中回去后,卫珩绝口不提此事。秦婉几日前动了胎气,现下是动也不敢动,每日只缩在屋中和卫舜华作伴。卫舜华性子纯真,每日过来跟秦婉一起给还没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见卫珩进来,卫舜华忙要起身,被其摇头制止。全然不知两兄妹的交流,秦婉拿了小衣裳比划:“太素了些,若是个姐儿,我再绣朵花上去。”她说着就要穿针引线,卫珩只站在她身后含笑望着她,见她喜滋滋的要绣,也是笑了笑:“若是个哥儿呢?”      他忽然出声,吓得秦婉险些跳起来,转头没好气的锤他:“叫你走路不出声儿,吓死我和宝宝了。”卫珩轻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看得卫舜华顿时红了脸,一时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起身低声道:“我、我先走了……”      “去吧。”卫珩笑道,“多谢二妹妹过来陪你嫂子。”      “大哥哥这话就跟我生分了。”卫舜华笑得很乖,“我也喜欢嫂嫂的,况且还有个小侄儿。”又见两人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更是好像是老鼠见了猫,低头红着脸出去了。吃了一碗姜汤,卫珩才坐下抱住秦婉,温香满怀,卫珩格外受用,低声笑道:“过几日你身子好一些,咱们去碧波池,我带你去散散心。”      “不管秦仪那事儿了?”秦婉歪着脑袋问,从侧面看,他的轮廓好看得要命,就格外坏心的伸手去摸他的喉结,他喉结上下浮动,秦婉愈发觉得好玩,索性凑上去咬,温热的呼吸喷在卫珩脖子上,后者笑得厉害,托着她的腰儿:“好好地,可不要再闹了。”他一面说,一面故作坏心的抚上了秦婉的小嘴,“我还真有些想念婉婉小嘴的滋味。”      “不许闹。”秦婉红了脸,将小鞋袜小衣裳收好后,问道,“你那日里割了秦仪脖子,那厮这几日可有寻你晦气?”      卫珩并不回答,紫苏正好送了安胎饮进来,他接了在手,吹凉了才喂给秦婉,“你呀,好好养胎就是了,就是天塌下来,也自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慢慢进行啊~争取不烂尾么么哒~ 137 1 0 幸存   豫州玉匠胡十三一家被灭口的事因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是以刑部和豫州官吏都十分重视, 彻查力度之大骇人听闻。秦仪被皇帝一番驳斥, 再没有过问此事, 每一日励精图治的完成监国该做的事,那勤勉的样子,好似分不出半点心来做其他的事一般。      这日里,卫珩、柳穆清和夏竟成三人下了朝,结伴去探望秦桓。自打秦桓中毒之后,便一直在东宫中休养, 此事真相只有几个人知道, 避免了引起轩然大波,自然也让夏家免于一次责罚, 夏竟成对秦桓很是感激。而为避人耳目,秦桓也只对外称自己害了风热病,要好生调理, 绝口不提中毒之事。      “他若真的如此勤勉, 连这些事都不愿过问了,那老三这心性便是真的成熟了。”秦桓话里话外似是有些嘲讽之意,因为毒伤未愈, 他还有些虚弱, 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脸色也不大好看, “那日在朝堂上争执之事,虽让他收敛了些,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夏竟成对此深以为然:“三殿下是个什么人,即便是当年温一枫也比不得他半点。这等穷追不舍的打压,动辄派出死士来。即便他会收敛,过不了许久又是要闹起来的。”      当年温一枫行事纵然阴毒,但绝不敢如此嚣张的派出死士来刺杀于谁,秦仪可已然不止一次了,这次太子险些遇刺,必然也跟他脱不开干系,更牵连得秦婉险些滑胎。想到这里,卫珩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神情。      秦桓带了几分歉意:“本是皇子相争,却又将你们牵扯进来,是我不中用。”      “岂有这话?”柳穆清忙道,“太子殿下是正统的储君,本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且并无过错,是让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觊觎储君之位。”      “他自幼便处处和我相比。先是比较贵妃和母后谁更得父皇关心,再是将我与他相比。”秦桓说来好笑,“我也不知,他有甚好与我相比。”      话音一落,卫珩则冷笑道:“区区庶子,也配与天家的长子嫡孙相提并论?”      这话实在诛心,卫珩很少这样刻薄别人,更不说今日以这样辛辣的话语形容秦仪了。夏竟成挤了挤眼睛,复笑道:“难得难得,我还是头一次见卫兄这样刻薄人,而且这刻薄的不是我,做兄弟的好生欣慰。”      卫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似笑非笑:“夏兄若希望我刻薄你,做兄弟的也不会让夏兄失望的。”      “别呀!”夏竟成怪叫道,“你兄弟我不好这口,当着太子殿下,卫兄可要给我留点情面。”      他故意夸张了语气,众人皆是笑了起来。秦桓笑得直咳,复目光灼灼的看着卫珩:“婉儿她……好些了吗?我上次见她似是动了胎气,现下可有大碍?”      “婉婉好了许多。”提到秦婉,卫珩的表情立即柔和了,眉宇间的温柔几乎溢出来,“现下改了丸药来吃,严先生只嘱咐多用食补。府上炖了些补身子的,婉婉倒也难得吃得了那样多。”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场之人都是含笑,夏竟成更是挤着眼睛,咳了一声:“卫兄这神情,当真是温柔得要滴出水来了。我若是个姑娘,定然是什么都不顾了,定要与卫兄在一起的。”      被其揶揄,卫珩脸上骤然一红,旋即低头不语,愈发想念在在家中的秦婉,一时低头不语。秦桓微微一笑,示意内侍总管给自己手炉里添炭:“秦仪一日不除,就如同一把大刀悬在头顶,也不知道哪一日落下来。”      纵然悲凉,但这话的确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秦仪比温一枫更为令人痛恨的地方,就是他行事嚣张跋扈,数度派死士刺杀秦婉,这件事让卫珩对其恨之入骨。他是一匹狼,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咬人,但谁也找不到他,抓不到他。现下皇帝身子骨不如从前,秦桓也对外宣称身有不适,让秦仪得了监国的位子。朝中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自然暗中各自支持着自己所看好的皇子了。一旦皇帝闭了眼,那么朝中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屋中顿时就静默了下来,内侍总管将手炉之中加好了炭,回来笑道:“殿下,该换药了。”秦桓应了一声,只起身要到屏风后去脱衣上药,卫珩等人索性起身道:“太子殿下,我等不便叨扰太子殿下,先行告辞了。”      “现下就要走?”秦桓有几分讶异,旋即也是释然了,“罢了,你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孤也没有拘着你们的由头,且好生回去,路上小心。”三人转身欲走,秦桓忽又将卫珩叫住,后者不明所以的转头:“太子殿下还有事吩咐?”      “没什么事吩咐。”秦桓笑得温和,望着卫珩的目光有些担忧,“只是不甚放心……好好照顾婉儿。她如今身子重,怕是脾气也涨了不少,你多顺着她些,别让她气着了。”      “臣知道。”听她提到秦婉,卫珩神色温柔,“婉婉是臣的珍宝,臣必然会好生待她。”      从东宫出来,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卫珩一路回了卫家,秦婉正躺在软榻上小睡,坐在床边看了她半晌,卫珩接了杜若端来的姜汤,压低了声音:“今日如何?”      “一切都好,吃了严先生命人送来的丸药后,便睡下了。”紫苏笑着将卫珩的斗篷收好,又轻声回答,“只是这些日子是愈发的孩子气了,方才还赌气,说大爷一直不回来,是不是不愿带她去碧波池了。”      卫珩挑了挑眉:“她当真这样说的?”转头见她睡得跟孩子一样,随着呼吸,她睫毛轻轻颤抖,覆在眼窝上,肌肤如雪,细密得连毛孔都看不出来,脸颊微微发红,灵动非常。越看越爱的卫珩屈指轻轻弹她额头:“我怎会不愿带你去?待你养好了身子,就咱们一家三口去。”      睡梦中被人弹了一下,秦婉皱着脸儿,小模样大是可怜,翻身换了个姿势睡去,惹得卫珩愈发好笑,躺在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让她的小脑袋枕在自己胸口。他身上热烘烘的,如今天气又冷,秦婉蹭了蹭,便扭糖似的缠了上去,让卫珩十分受用,大掌放在她腰上,也闭眼渐渐睡去。      两人一直睡到了临近申时,卫珩睡得正香,忽听怀中秦婉“哎哟”一声,他慌忙睁眼,见秦婉已然坐起来捂着肚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是不是不舒服?我让人去请严先生来。”他说着就要起身,被秦婉拉了一把:“你别慌,没什么。”迎上卫珩焦急的目光,秦婉将他的手引到了肚子上,愈发欣慰,“孩子踢我了,他好些日子没有踢我了。”      自那日受了惊,孩子就好似陷入了沉寂,若非肚子还挺得高高的,秦婉都快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了。但方才孩子又踢了她一脚,将她从睡梦之中踢醒了,纵然被扰了清梦,但秦婉却是欣慰非常。      听她没事,卫珩这才松了口气,大手贴在秦婉的肚子上:“果真?”话音刚落,忽觉得掌心果然被踢了一下,一时也是笑了起来:“这小子好生有力气。”      为了孩子重新有了活力,两人欢喜非常。冬日本就天黑得早不多时,天色就渐渐阴了下来,卫珩牵了秦婉在院子里散步。今日有些阴风阵阵的,只怕晚上还有一场大雪。走了不多时,秦婉脸儿都隐隐发红了,卫珩轻声一笑,则领了她要回去。才回了屋中,秦婉小心翼翼的擦了身子,这才缩在临窗的紫檀木罗汉床上。随着月份渐渐加大,她双腿有时也有些绵软无力,加上腿上浮肿,难免更是没力气。      靠在小几上,秦婉坐了一会子针线,就觉得眼睛酸泛,搁了小衣裳小鞋袜,正待撒娇让卫珩抱自己,忽的就听见廊下传来跑步声,声音一直到了房门前才停了下来。府上的人都是很有规矩的,这样急切的跑动十分罕见。接连有刺杀之事在先,卫珩无论如何也不能掉以轻心,当即将秦婉护在了身后。外面响起他贴身小厮的声音,因为跑动,他气息有些不稳:“大爷,贵儿他、贵儿他回来了!”      *      当日胡十三一家七口被杀,为了劝说胡十三进京来,贵儿在当日也被烈火所焚。正因如此,卫珩和秦婉失去了关于玉蟾的线索,这点让卫珩气恼得要命。但现在,小厮则来,说贵儿没死,这点让秦婉和卫珩双双坐不住了,忙不迭更衣往外面去了。      外面已然渐渐飘出了雪珠子,见秦婉也慢腾腾的穿衣裳,卫珩笑着将她按住:“婉婉就不要起身了,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屋子里等我。”见她撅着嘴似是要恼,撩拨得卫珩心里痒痒,压着她狠狠的吻了一次泻火,这才抚着她的发:“乖,等我回来。外面下雪了,别冻着。”      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身子着想,秦婉纵然惋惜,但也没有强硬,乖乖的躺下后,又看着他的背影,嘴硬说:“谁肯等你回来。”      一路到了耳房,此处是卫珩两个小厮的房间,刚推开门,一股子淡淡的似酸似臭味道飘了出来,让卫珩蹙了蹙眉,还是没有说什么。进门则见两张床上各躺了一个人沉沉睡着,脸上都很明显带有烧伤的痕迹。一个面白无须,正是贵儿,而另一个,勉强能看出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他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伤口处又起皱,看得出来是被火烧过的,离得近了,那股子似酸似臭的味道愈发浓烈,正是从此人脸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      卫珩蹙着眉头,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小厮,后者嗫嚅道:“今日小的回家去了,回来的时候见下了雪,也就赶紧加快了脚程。谁想在府门外面听了一人叫小的名字,如今天黑得早,小的还以为见了鬼。后来大着胆子转头看去,则见贵儿和这厮倒在了府门前,正叫小的。”他说到这里,抹了抹脸,“大爷,这次老天爷都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这厮就是玉匠胡十三,虽然烧成了这样,但小的绝对能认出。小的方才给两人灌了姜汤,也不敢声张,怕再像在豫州之时一样惹来祸事,赶紧就来回大爷的话了。”      “此人果真是胡十三?!”一听这话,卫珩骤然大喜。胡十三一家七口被人杀人灭口且焚尸,让卫珩气苦不已,但现在贵儿没死不说,胡十三也从大火之中逃出生天,让卫珩怎能不惊喜?只要胡十三开口说话,那么扳倒秦仪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两人声音并不大,但贵儿忽的从梦中惊醒,借着昏黄的烛火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眼泪便滚了下来:“大爷……”他声音嘶哑难听,再不复往日的悦耳,卫珩忙扶住他:“你好好休息,待养好了身子再说也不迟。”      平白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贵儿一时哪里止得住,勉强坐到床上,还哭号得厉害:“大爷不知道,他们、他们浑然是想要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正在完结中么么哒~ 正文完结后会有关于前世的番外么么 告发   随着进入冬月, 天气陡然变得更冷, 皇帝病情时好时坏, 原本有了些起色, 又硬生生败了下去,几次反复,精神劲儿更短了,秦桓也不顾自己身子未曾痊愈,进宫侍疾,衣不解带的伺候在皇帝身边。秦仪伺候皇帝之余, 还有监国的任务, 是以难免没有秦桓伺候得尽心,皇帝虽不说什么, 但看着秦仪的目光却是愈发的怪异。      这日秦仪刚回了府上,三皇子妃抱了才出生没几月的儿子逗乐,小家伙长得圆, 见谁都笑得乖。在自家爹怀里扑腾, 笑得十分可爱。秦仪不擅长抱孩子,又唯恐自己手重伤了他,抱了一阵子就将其还给了三皇子妃, 低声道:“这小子这样活泼, 辛苦你了。”      “殿下说这话,岂不是与我生分了?”三皇子妃是个温婉的女人, 抱着儿子,婉约一笑, “这也是妾身的儿子。”      秦仪忽的一笑:“你我的儿子,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妻子,“当年在豫州,日子何等艰难,你依旧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来日,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好的一切。”      三皇子妃忽的有些受宠若惊,这世上的女子谁不想自己是丈夫心尖尖上的人?她是传统世家教育出来的,言行举止绝没有一点失礼,但秦仪并不喜欢温婉的世家女,相反喜欢有性格的女孩儿。当年春儿的事闹出来之后,三皇子妃流了多少泪,但人前还是笑得得体,更是从不给秦仪半点难堪。现下秦仪忽然说出这话,三皇子妃饶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心中也是动容:“现在就很好,妾身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值得更好的。”秦仪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满是过激的狂热。纵然从不过问秦仪在外的交际应酬,但三皇子妃知道,他在豫州之时,就再也不像是在京中的样子,纵然依旧纨绔,但平白多了不少阴森在其中。      是,就是阴森。往日的秦仪行事跋扈,且大多不计后果,他现在也已然不计后果,但三皇子妃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尽管不问秦仪在外的情况,但三皇子妃并非是傻子,若是对于秦仪的想法半点摸不透,也枉费她和秦仪这样多年的夫妻了。      念及此,三皇子妃低声道:“我以为现在的日子很好,也从来不做他想。”她是个乐天知命的人,秦桓是皇后嫡子,更是皇帝的长子,于情于理都该是未来的皇帝,秦仪纵然也是皇子,但和秦桓相比,浑然的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以秦仪的性格来说,就算是能够顺利继位,但也怕是个暴君……      只是这话,三皇子妃绝不敢在秦仪跟前提出来。对于她“毫无上进之心”的话,秦仪蹙了蹙眉,心中暗道果然是内宅妇人,然而在豫州那段日子也委实艰难,三皇子妃连抱怨一句也不曾,给了他无尽的支持,这点秦仪还是牢记在心的,是以并没有说三皇子妃什么,只是淡淡道:“罢了,你且陪着孩子吧。”说罢,则带了贴身的总领太监回了前院。      才进了前院,秦仪长舒了口气:“她浑然与世无争的性子,有时让本王见了着实可气。她这性子,若是不拧过来,来日只怕做不好皇后。”      “王妃娘娘这性子淡泊,到底不会让殿下未来可能面临外戚专权的事不是?”总领太监含笑劝道,“再者,王妃娘娘再怎么,也不会害殿下呀。现下陛下身子不好起来,外面那起子烂了心眼的,保不齐正倒腾得想要害殿下呢。”      “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子来?”秦仪全然不以为意,冷笑连连,“秦桓倚仗的也不过就是夏竟成和卫珩手中的西南大军。可惜他二人都是黄口小儿,剿匪之后倒是狂得没了边际,一旦遇上了训练有素的兵马,只有吃败仗的下场。另者,我那好皇兄,自己个儿身子还没有痊愈,就干起了衣不解带伺候父皇的事来,那脸色愈发的难看,我都担心他毒发身亡了。”      他说得惬意,总领太监笑道:“殿下还是不要大意,凭着监国之位,殿下又能笼络不少人心,还是不要败在大意上了。”      “这个自然。”秦仪一面更衣,一面笑,全然不将秦桓等人放在眼里,“来日卫珩和秦婉都要死,夏竟成、柳穆清和他二人交好,也该死!”      总领太监替他抚平衣裳褶皱,笑道:“殿下何必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身子,如此未免不值得。待殿下功成名就之时,这些人不过就是蝼蚁了,殿下动一动小指头,就能将之置于死地。”      一席话让秦仪心中大喜,换了干净的衣物,他这才进宫侍疾去了。皇帝这些日子病情反复,将身子骨迅速败坏了下来,脸色颇有些难看,整个人摧枯拉朽一般颓废了下来。殿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还有一股子枯朽的味道,秦仪屏息到了床前,见秦桓和秦婉都在,秦婉肚子挺得高高的,只坐在一旁的嵌螺纹檀木椅上。秦桓则坐在脚踏上给皇帝喂药,因为被毒镖伤到了手臂,所以他行动也有些不方便,脸色更是难看,仿佛也是重病之人。      不想秦仪竟然在这个时候进宫来了,秦婉蹙了蹙眉,还是不动声色的向其问安:“三哥哥。”秦仪“嗯”了一声,也不曾去看她,只是向皇帝行了一礼:“父皇金安,是儿臣来迟了。”      “无碍,今日朝中可有什么?”皇帝仰了仰脸,问道,但他的神色很是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而已。秦仪毕恭毕敬将今日的朝中事尽数向皇帝汇报了,后者淡淡道:“你做得很好。”饶是称赞,但皇帝脸上神色十分冷淡,好似这称道并非是发自内心的。将一碗药喂尽了,督太监捧了蜜饯来,皇帝吃了一个后,望向了窗外:“今日天气很好。”      自进入了冬日,就很少有这样明媚的阳光了,尽管昨夜下了大雪,但这样的阳光总让人心中爽快了不少。皇帝眼底似乎都给阳光镀上了几分热切来:“也病了不少日子了,你们三人随朕出去走走。”秦婉和秦桓面面相觑,双双开口要劝,但皇帝心意已决,督太监取了斗篷来给皇帝披上,又给珐琅手炉加了炭,这才要扶了皇帝出去。      今日阳光很暖,昨儿个廊下结出的冰柱也隐隐有些要化的意思,外面也是一片潮湿,秦婉出来之时,脚下一滑,险些摔在地上。她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若是摔下去,只怕孩子都保不住。她正要叫糟,手腕已然被秦桓牢牢抓住:“婉儿小心一些。”      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秦婉只是转头对秦桓粲然一笑:“多谢太子哥哥。”见她的笑脸,秦桓叹了一声:“多大的人了,也不肯当心一些,还只顾着笑。但凡伤了腹中孩子,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他声音不大,语气大是无奈,皇帝在前走着,转头看他:“桓儿,照料好你妹妹,老三来父皇身边。”兄弟俩分别称是,秦仪自行上前,搀扶着皇帝。因为病久了,皇帝身上也有几分颓败的味道,秦仪屏息凝神,扶着皇帝在御花园之中散步。      一进入冬日,御花园之中的美景也都被冬雪消减了大半,单只梅园之中梅花开得正好。宫中的梅花都是白须朱砂梅,几点雪珠子落在花瓣上,和花蕊仿佛混为一体。“这梅花开得正好。”皇帝立在雪地之中,仰着脸看向盛放的红梅,神色倒是有些怅然若失。      秦仪附和笑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自古咏梅咏雪之人都多,偏生这两件事物是同时出现的,依儿臣所见,谁离了谁都少了些韵味。”      雪地中并没有什么声音,皇帝也良久不说话,眼底一片黝黑,看来颇有些渗人。很久之后,才低声道:“嗯,你的见解倒也有些道理。”秦仪喜不自禁,正要谢皇帝夸赞,后者却忽然笑起来,很慢却有些渗人:“老三这些日子,于国事也好,私事也好,都有不小的进益。只是,朕今日听婉儿说了一桩颇有些诡异的事儿,事关当日,你在朝堂上提出的豫州玉匠胡十三的事。你可想听听?”      “愿闻其详。”听罢“胡十三”三字,秦仪心中便涌出了一股子不好的感觉,但这些日子,他的心性有了质的飞跃,自然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失态,只是迎着皇帝的目光,坦然微笑,仿佛是个懂事的儿子、合格的兄长。      见他如此姿态,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对秦婉仰了仰脸:“既是如此,婉儿就好好给你三哥哥再讲一讲方才你与朕讲的异事。”      “知道了。”秦婉乖巧一笑,圆了不少的小脸上满是从容伸手拂落肩上的梅花花瓣,“前些日子闹出了赵王玉蟾被仿制的事,我和卫珩找了不少地方,去找到底是谁仿制了这只玉蟾。后来好容易找到了胡十三,只是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人给灭门,家还被一场大火烧成了平地。三哥哥那日也说了,他们家都是被人杀了才放火的,想来是有奇冤的。三哥哥你说,我这些日子接连梦到了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让我给他伸冤,说他是给人害死的,说他是被那个让他做玉蟾的人给害死的。”秦婉说到这里,见秦仪蹙紧了眉头,佯作害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他脸上好长的伤疤,还在淌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正在完结中么么哒~ 139 1 0 140 心术   胡十三是给人一刀砍在了脸上, 这件事连秦仪都是事后听说的, 加上秦婉说得如此煞有介事的模样, 让秦仪愣了愣, 心中蓦然生出了一个怕人的念头来。拢在袖中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了握,面不改色的说道:“怪力乱神之事,岂可信哉?婉妹妹怀有身孕,还是少想些这些有的没的,否则对身子不好。”      “三哥哥说得是,我也是这样以为的。”秦婉笑得十分乖巧, 好似真的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 “我同外子说起此事,他也称是我孕中多思, 这才生出了不好的念头来。只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特特求了柳家表哥替我往豫州去一趟,好好查一查情形。胡十三一家子被大火所焚, 连尸身都几乎烧化了, 也无从辨认。好在仵作抽丝剥茧,将几乎烧成了一团的尸体给分了开来。可惜说来奇怪,只有六具尸体。胡十三一家七口, 再加上我家死在其中的贵儿, 怎么着也该有八具尸体才是。”      她说得很慢,又有些难以启齿, 女孩儿胆子小,有如此情形也是再正常不过了。皇帝和秦桓都负手立在一旁, 神色冷冽。秦仪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是白活了这样多年,强定了心神,他施施然的看着秦婉:“莫非是烧成了灰?这才找不到?”      “也或许是两人根本就没有死呢?”秦婉笑得很乖,迎上秦仪的目光,“三哥哥曾经在豫州当差,对于豫州的事关心得很,那日在朝堂上,还向皇伯父弹劾外子,现下闹出这样的事来,怎的半点都不曾上心?”她一字一句的说着,好像连语气都被室外的温度镀上了寒意,“三哥哥的上心,只是为了可以攀咬外子一口,自然上心。可是我却不能不上心,毕竟有些人不仅是要外子的性命,还要皇伯父和皇祖母动气。因此,我命人去追查此事了。现下倒也是水落石出,三哥哥可要听一听?”      秦仪神色陡然变了,见秦婉成竹在胸的样子,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以秦婉的意思,胡十三家中的确是有人逃了出来,若是真的落到了秦婉手中……饶是寒冬腊月,他额头却汗如浆出,怔怔的望着秦婉。皇帝的脸绷得很紧,加上脸色难看,好似虽是都要仰面倒下去:“朕倒是很好奇后续的事,也想知道,到底是谁,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婉儿斗胆,求皇伯父应允,此事婉儿来讲,讲不出其中十一的心酸。”她微笑着,望着皇帝,“求皇伯父应允,让侥幸脱逃的两人自行来讲述吧。”      不想秦婉竟然将这侥幸逃脱的两人都找到了,皇帝给督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不迭的出去了。皇帝则领了三人往距离御花园最近的玉屏宫去,秦仪现下浑身发冷,连贴身的小衣都给打湿了。秦婉捧着肚子走在前面,忽的转身对秦仪粲然一笑:“三哥哥也没有想过有今日吧,我也没有想过有今日。”      她话里嘲讽之意满满,心下却着实扬眉吐气。秦仪行事何等霸道强权,数度派人刺杀她,为了“没有证据”四个字,她也好,卫珩也好,白白受了多少气?就因为他是皇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能将他如何。如今总算是熬到了现在,只要在皇帝跟前有证据,便可以将往日的顾及放下,再不用担心其他了。      紧紧握拳,秦仪的指节清晰的传出一声脆响来,却不敢当着皇帝作甚。秦桓倒是面色平和,低声道:“三弟今日失态了,既然百姓有冤,我等自然要为百姓伸冤。若是连此都做不到,岂不枉费了父皇的信任?况你我二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监国,倘使真的不能为百姓伸冤,还不如以死谢天下人。”      在玉屏宫稍作歇息,大抵一个时辰之后,督太监折了回来,身后更是领了不少御林军,走在中间的两人,一个四十岁上下,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刀伤,更因为被烈火所焚,显得狰狞如同鬼怪;另一个面白无须,看来和卫珩年岁相仿,脸上也有清晰可见的烧伤。正是胡十三和贵儿。      督太监笑盈盈的向众人行了一礼:“陛下,奴才将郡主所说的两个人带了来。这二人,一个是玉匠胡十三,另一个则是卫将军的贴身小厮贵儿。”      两人只知是在宫里,但也不想皇帝亲自出来了,忙下跪行大礼。皇帝身子不曾复原,精神也有些不济,挥手示意两人起身后:“朕今日听郡主说了你二人的事,倒也颇有几分好奇,你二人知道什么,都如实招来。”说到此处,他望了秦仪一眼,让后者更是震了震,“朕自然会给你们做主。”      胡十三大着胆子,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说:“小民本是豫州的玉匠,因为我们村子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打玉村,村民都是靠着打玉的手艺吃饭的,而小民是其中最有名的,所以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因为被火熏了,他的嗓音嘶哑难听,好在口齿十分清晰,也不难领会其中之意,“前年的除夕,有一个人来找我,给了我一个样子,让我照着样子打磨一只玉蟾出来。那时已然是年里了,小民也不想接这个活儿,但是对方开价很高,足足有普通物件的四五倍,小民见了财,也就答应了。谁想到、谁想到……给家里惹来了如此大的祸端。”      他喉中一哽,已然淌下泪来,逢此大变,常人又有几个能够不落泪的。皇帝很是了然,令督太监给他取了一张锦帕。胡十三伤恸之下,声音愈发沙哑,贵儿也是双眼通红:“当日的事,就让小的来告诉陛下吧。那日在重华殿,我家大爷险些被人陷害,落个赵王逆党的罪名。为着这个,大爷令小的追查此事。几经周折,这才找到了胡十三。当日胡兄并不想进京作证,小的和同伴商议过,决定让他先行回去向大爷报信,自己则留在了豫州,找了村中一人的家中住下,寻思着要再劝劝。不想当夜,小的起夜,就见胡家人影浮动,心中不放心,也就跟了上去。谁知正好看到胡家老小被屠杀的场面,胡兄给人迎面砍了一刀,小的本想救人,谁想给人发现了,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打昏了。再醒来,已经身处火场之中。”      “换言之,此事果然是有人杀人灭口?”见他已然激动起来,皇帝平静的打断他,贵儿深深吸了口气,颔首:“是,胡兄脸上这道疤,还有我二人身上的烧伤,皆是可以说明是有人杀人灭口。”他愈发恼怒,恨恨道,“小的在火场中醒来,见身边一地死尸,吓得厉害了,踉跄之下踩中了胡兄,他哼了一声,小的这才知道他还有一口气在,情急之下,只能拖着胡兄躲到了水井之中,如此勉强捡回一命。后来小的和胡兄二人互相扶持,昼伏夜出,总算是躲过了对方的耳目,坚持到了京城。”      “对方是谁?”皇帝冷冷的发问,虽是问话,但他说出这话之时,又望了一眼秦仪,后者顿时背脊发冷:“父皇——”      “闭嘴,朕没有问你话!”皇帝话中只有严厉,让秦仪再不敢出声,咬着牙悻悻称是。贵儿和胡十三也给吓得一抖,大气也不敢出。呵责了秦仪之后,皇帝吁出一口气来,望着两人道:“你二人继续说。”      两人相视一眼,胡十三这才磕磕巴巴的说:“回陛下,小的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买主,只知道他每一次都是派一个人来交涉,那个人应该是他贴身的小厮。只是那人面白无须,声音又有几分尖利,怕是个兔儿相公。”      “面白无须?声音尖利?”皇帝笑得很轻,“这话,朕可都在第二人嘴里听到了。”      当日将赵七捕获,他所说幕后主使派来的人也是这些特征。而那时,皇帝和秦婉都已经确定有这样特征的人是太监了,是以可以断定,两人口中的主使都是一个人。皇帝笑容愈发大了,到最后竟然朗声大笑起來。他咳疾未愈,这样大笑,顿时就咳了起来。秦桓忙上前给他抚胸口:“父皇还病着呢,还是不要如此激动了。”      “朕只是想着,临了临了的,倒还收了一份大礼。”他说到这里,嘴角嘲讽的笑意愈发明显了,目光忽的冷冽了下来,“老三,你这些日子倒是愈发的能耐了。”      骤然被皇帝点名,秦仪浑身一颤:“父皇……”      “你是不是当朕是傻子?”皇帝冷冷的看向他,“那些朕不曾注意到的日子,你到底还做了多少腌臜事?”      皇帝骤然喝问,秦仪脸色也变了,一时不直说甚才好。秦婉安分的立在一旁,见皇帝呵斥秦仪,心下顿时了然。看来皇帝也是早就怀疑秦仪了,只怕有暗卫随时盯住秦仪的。所以皇帝这些日子才会对秦仪愈发的冷淡,因为皇帝知道,这个儿子浑然是包藏祸心。      但转念,秦婉便觉得背后一冷——饶是皇帝对秦仪愈发的冷淡,但也不曾将他的事给揭露开来,就像是皇帝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但若是自己不提出来,他就不会提出来一样。      他是在等自己去把秦仪的皮给扒下来,或者说,他是在等卫珩去将秦仪的皮给扒下来。      咬了咬下唇,秦婉还是乖顺的立在皇帝身边。秦仪被皇帝的责问给吓得惊恐:“父皇,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怕是明白得很吧。”皇帝语气愈发轻描淡写,挥了挥手,督太监立时含笑,行到门前去拍了拍手,外面立时有人推门而入,推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秦仪定睛一看,正是自己身边的总领太监,一时声音都变了调:“你——”      “去将赵七绑来,让他和胡十三好好辨认辨认,这是不是那位爷身边的人。”皇帝语调愈发的森冷,总领太监被一个御林军压在地上,嘴中被堵了一张抹布,正呜呜叫着,那模样滑稽到了极点。胡十三只一眼看去,登时暴起,上前对总领太监又撕又打:“陛下,就是这人,就是他,当日带了样子来,要小民做玉蟾的!”      “老三,对此你有何话要说?朕的好儿子,为了嫁祸臣子,让人去伪造赵王玉蟾,还敢贼喊捉贼。”皇帝声调愈发平静,看着秦仪的目光不带一点温度。秦仪额上冷汗涔涔,低头迎上总领太监求救的目光,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旋即道:“父皇,只凭这话,就能定了儿臣的罪?儿臣不服。”作为儿子,他当然知道皇帝的逆鳞是什么,这话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皇帝不像太后那样敏感,但不代表他对于赵王母子的态度是释怀的,一旦坐实了,他就是凶多吉少,可能会被皇帝下旨杀掉的。      殿中一时静默,秦桓负手而立,脸上神情十分冷淡。作为一早就知道是秦仪所为的人,秦婉和秦桓都很明事理的保持了缄默。在这样的时候,两人谁贸然开口都会被皇帝认为是落井下石。不能让秦仪的刑罚重一分,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腥,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皇帝只是笑得平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心术,此刻才得到了全然的体现。秦婉也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只觉得十分压迫。前后两辈子,皇帝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又含着疼爱的,但现下,皇帝却是如此的渗人,让秦婉都有些怀疑,往日那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皇伯父,和眼前这个帝王是不是一个人。      胡十三气得浑身发抖:“你别狡辩,我知道是你!”他说到这里,膝行到皇帝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物送到皇帝眼前:“陛下、陛下,求陛下为小民枉死的家人伸冤。”      那是一张被鲜血染得发黑的残破银票。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正文在四五章的样子就会完结了 至于番外,咱控制在几章以内吧么么 140 1 0 废王   那张银票残破, 上面甚至有被火烧出的黑洞, 因为血液干涸之后呈现黑色, 是以上面很多字迹都看不真切, 隐隐只能看到是写了“鸿发”和“一百两”,旁的字迹就实在是不真切了。      胡十三膝行至皇帝跟前,已然放声大哭,他声音本是沙哑,听来更是凄凉。皇帝瞥了一眼那张银票,慢悠悠的笑了笑:“鸿发……鸿发银号, 朕若是不曾记错, 这是老三自己的钱庄吧?”      天家的子孙,但凡是得眼者, 大多都有爵位,在汤沐邑之外,又有不少人有自己的私产。鸿发银号是秦仪的私产, 这并不是什么密辛。秦仪额上渗出了清晰可见的细汗:“即便鸿发银号是儿臣的钱庄, 却也不能断定定然是儿臣所为。”      “你身边的内侍,手持你钱庄的银票去令人做玉蟾。且不论是否有杀人灭口在其中,仅凭这点, 朕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来, 让秦仪额上汗水愈发的甚了,“朕的好儿子, 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腌臜事?”      皇帝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殿中立即安静。外面又有人进来, 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受过重刑的。秦婉细细端详一二,才见是赵七。给人推在地上,赵七摔得七荤八素,废了好半晌力气才起得身,目光对上总领太监的那一瞬间,已然高声叫起来,神色亢奋至极:“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前来与我传话的人!”      这话一出来,秦婉无声笑了。当日有死士前来刺杀自己,让夏昭华受惊险些小产,后来死士被人毒杀,众人都笃定是幕后之人的手笔。秦婉如何不知道是秦仪所为,但苦无证据,皇帝又似乎并不想对秦仪如何,让秦婉苦不堪言。      秦仪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看着接二连三指证总领太监的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咬着下唇半晌不语。转头则迎上了秦桓的目光,见后者含着微笑,似乎对于他现下的被动十分乐见其成。秦仪顿时觉得愤懑,但也不敢造次。皇帝冷笑道:“老三,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秦仪张口欲言,秦婉却笑道:“三哥哥,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多日子来,多亏了三哥,让我学会了何为谨慎。”说到这里,她笑得很甜,“那日夏表哥大婚,太子哥哥遇刺,若非严先生在,只怕太子哥哥已然薨了。此事,也是三哥的手笔不是?”      秦桓前些日子称身子不适,因而辞去了监国之位,但他实际上是因为中了毒不得不静养。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至于皇帝知不知道,秦婉也不得而知,但她就是要当众说出这话来,好让越多的人知道,眼前这个司监国之位的皇三子秦仪,实际上就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混账。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秦仪狠狠的望着秦婉:“一派胡言!”      “当着皇伯父的面,三哥哥即便是狡辩也是毫无用处的。”秦婉乖顺的向其行了一礼,心中全然是报复的快感。前世秦仪和温一枫孟岚等人狼狈为奸,轻易的就要了阿羽的性命,更让秦桓被褫夺太子之位,最后圈禁至死。不仅如此,这辈子秦桓更是三番四次对自己和身边人下手,不论是夏昭华、宋夷光,甚至是秦姝,都险些因为秦仪而受到伤害,秦婉怎能容他?      殿中骤然又安静了下来,胡十三、贵儿和赵七三人都是面色青灰,或跪或卧,秦婉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说话,秦桓则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秦仪又不是傻子,知道今日浑然是秦婉秦桓定下的计策,就是要等自己上钩。一时又气又恨,他手下的人一向是谨慎,不想竟然让胡十三和贵儿两人逃了,倘若是两人死在了火场之中,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他阴沉着脸,死死咬牙的样子,落入了皇帝眼中,后者冷笑道:“既是如此,朕应该怎么奖赏你啊,老三?”眼见皇帝杀意已起,秦仪唬得脸色一变:“父皇……”      “传旨下去,废了皇三子爵位,圈禁在府,着刑部彻查,三日之内,朕要秦仪所有卷宗。也好让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朕所不知道的腌臜事。”皇帝不着喜怒的说道,又令人将胡十三扶起来:“你这一状既然告到了朕这里来,朕也没有不受理之说。你只管回去耐心等着,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胡十三一时老泪纵横,想到惨死的一家人,愈发的觉得心中惶恐。并非他不信任皇帝,而是舐犊是人之常情,他为了一口气要告秦仪,就算扳不倒秦仪,也要让皇帝对秦仪生出怀疑来。但不想皇帝真的会当场将秦仪圈禁了。他不太清楚这些文绉绉的词,但什么意思却是明白的——这是要将这个元凶巨恶关起来了。      “父皇——”不拘往日如何,皇帝都只是一句“禁足”罢了,但今日却是夺爵外加圈禁,“圈禁”二字,可就意味着除非皇帝回心转意,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了。      “叉下去!”皇帝当即发了狠,这话一出,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将秦仪给死死按住。更是将其连拉带拖拉了下去。看着秦仪如此狼狈的模样,秦婉只觉得心中舒爽,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上皇帝目光的那一瞬间,还是飞快的歇了,不再继续笑。      饶是皇帝十分心疼她,但秦婉很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秦仪再混账,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秦婉当然不会去触皇帝的逆鳞。      待秦仪被叉了下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人将胡十三等人带下去后,起身道:“今日也乏了,你二人先回去吧。”说到这里,他深深望向秦桓,“将你妹妹送回去吧。”      隐隐觉得皇帝目光似乎有什么深意,但这个感觉只是须臾间就消失了。秦婉谢了皇帝,坚持将皇帝送回寝宫后才肯离开。皇帝大笑不止:“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以朕看可比儿子强上了许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肯说女儿好呢?”秦婉笑盈盈的扭了扭身子,娇憨的模样让皇帝心情很好,全然不见方才的阴郁模样。安顿好了皇帝,兄妹二人才从宫中出来,秦桓笑道:“婉儿这样乖巧的人,父皇喜欢也是常理之中。有四丫头那不入流的在先,父皇对于乖巧女儿就愈发喜欢了。”      当年四公主飞扬跋扈,开罪了一群新举子,皇帝硬是狠着心将其发落了。而正是因为有此事在先,五公主年岁又小,正是玉雪可爱之际,才格外得皇帝喜欢。      说到这里,秦桓忽的温和微笑:“父皇他,只怕早就知道秦仪所作所为,只是一直不发作罢了。”      对于这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皇伯父为何不愿发作?”      “是要你去查啊。”秦桓笑得很温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狡黠,“是要卫珩去查啊。”      的确是要卫珩去查……皇帝是个聪明人,要卫珩自己去找到证据,来证明秦仪是个包藏祸心的混账。换言之,皇帝怕是从当日将秦仪放出来之时,就将这个儿子视为弃子了?饶是如此,皇帝仍是将他捧到了监国的位子上,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摔得更惨。      “其实皇伯父……并没有那么信任卫珩。”      试问当臣子为皇子所害,皇帝秉公处置,并不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有半点偏颇。这些举动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是何等的振奋?遑论对于卫珩这个受害者了。皇帝就是要留着秦仪,等着卫珩找出证据的时候,顺势发落这个儿子,如此既能笼络人心,又能留得自己的美名。      遇到儿子犯事也能能够秉公处置,如此帝王,岂非圣明二字?      如此想着,秦婉忽的觉得遍体生寒。或许因为她是女儿,皇帝对她并无任何芥蒂,只如普通人家伯父疼爱侄女一般,少了许多算计。而对于秦仪甚至于秦桓这些儿子,也多了帝王的狠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一时沉默,秦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知道父皇是真心疼婉儿的就好了,旁的又何必多去追究呢?”      总归夺嫡之事也和自己无甚相干。秦婉转悲为喜,迎上秦桓的目光,笑了笑:“如此,太子哥哥也能够高枕无忧了。”      他笑:“是呀,也算是高枕无忧了……”自有小轿将两人送到宫门,卫珩已然等在外面了。远远望去,卫珩身材极为颀硕,纵然看不清容貌,但这样立在太阳下面,好似披了金甲,透着一股子从容。秦婉心中一喜,秦桓笑着推了推她:“去吧,我且再与父皇说说话。”      秦婉颔首称是,因为怀孕,她实在走不快,刚出了宫门,卫珩便迎上来,将她抱入怀中,用自己的斗篷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如今旨意都传了下来,你我也能松口气了。”他一面说,一面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可惜我不能出入内廷,不然就能陪你一起进去了。”      “能不能陪我都是常事,你何苦自寻烦恼?”转头见守宫门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什么,也就由得卫珩去了。将秦婉抱上马车,卫珩才笑道:“我方才来时,邀了岳父一家子和咱们一起去京郊温泉庄子游玩。”他说到这里,眼底晦明不一,又亲了亲秦婉的小脸,就当好好庆祝一下,可好? 废王   那张银票残破, 上面甚至有被火烧出的黑洞, 因为血液干涸之后呈现黑色, 是以上面很多字迹都看不真切, 隐隐只能看到是写了“鸿发”和“一百两”,旁的字迹就实在是不真切了。      胡十三膝行至皇帝跟前,已然放声大哭,他声音本是沙哑,听来更是凄凉。皇帝瞥了一眼那张银票,慢悠悠的笑了笑:“鸿发……鸿发银号, 朕若是不曾记错, 这是老三自己的钱庄吧?”      天家的子孙,但凡是得眼者, 大多都有爵位,在汤沐邑之外,又有不少人有自己的私产。鸿发银号是秦仪的私产, 这并不是什么密辛。秦仪额上渗出了清晰可见的细汗:“即便鸿发银号是儿臣的钱庄, 却也不能断定定然是儿臣所为。”      “你身边的内侍,手持你钱庄的银票去令人做玉蟾。且不论是否有杀人灭口在其中,仅凭这点, 朕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皇帝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来, 让秦仪额上汗水愈发的甚了,“朕的好儿子, 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干的腌臜事?”      皇帝不着喜怒的说出这话来,殿中立即安静。外面又有人进来, 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受过重刑的。秦婉细细端详一二,才见是赵七。给人推在地上,赵七摔得七荤八素,废了好半晌力气才起得身,目光对上总领太监的那一瞬间,已然高声叫起来,神色亢奋至极:“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前来与我传话的人!”      这话一出来,秦婉无声笑了。当日有死士前来刺杀自己,让夏昭华受惊险些小产,后来死士被人毒杀,众人都笃定是幕后之人的手笔。秦婉如何不知道是秦仪所为,但苦无证据,皇帝又似乎并不想对秦仪如何,让秦婉苦不堪言。      秦仪是个很识时务的人,看着接二连三指证总领太监的人,如何不知大势已去,咬着下唇半晌不语。转头则迎上了秦桓的目光,见后者含着微笑,似乎对于他现下的被动十分乐见其成。秦仪顿时觉得愤懑,但也不敢造次。皇帝冷笑道:“老三,如此,你还有何话说?”      秦仪张口欲言,秦婉却笑道:“三哥哥,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多日子来,多亏了三哥,让我学会了何为谨慎。”说到这里,她笑得很甜,“那日夏表哥大婚,太子哥哥遇刺,若非严先生在,只怕太子哥哥已然薨了。此事,也是三哥的手笔不是?”      秦桓前些日子称身子不适,因而辞去了监国之位,但他实际上是因为中了毒不得不静养。这件事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道,至于皇帝知不知道,秦婉也不得而知,但她就是要当众说出这话来,好让越多的人知道,眼前这个司监国之位的皇三子秦仪,实际上就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的混账。      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抖了抖,秦仪狠狠的望着秦婉:“一派胡言!”      “当着皇伯父的面,三哥哥即便是狡辩也是毫无用处的。”秦婉乖顺的向其行了一礼,心中全然是报复的快感。前世秦仪和温一枫孟岚等人狼狈为奸,轻易的就要了阿羽的性命,更让秦桓被褫夺太子之位,最后圈禁至死。不仅如此,这辈子秦桓更是三番四次对自己和身边人下手,不论是夏昭华、宋夷光,甚至是秦姝,都险些因为秦仪而受到伤害,秦婉怎能容他?      殿中骤然又安静了下来,胡十三、贵儿和赵七三人都是面色青灰,或跪或卧,秦婉抚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说话,秦桓则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秦仪又不是傻子,知道今日浑然是秦婉秦桓定下的计策,就是要等自己上钩。一时又气又恨,他手下的人一向是谨慎,不想竟然让胡十三和贵儿两人逃了,倘若是两人死在了火场之中,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他阴沉着脸,死死咬牙的样子,落入了皇帝眼中,后者冷笑道:“既是如此,朕应该怎么奖赏你啊,老三?”眼见皇帝杀意已起,秦仪唬得脸色一变:“父皇……”      “传旨下去,废了皇三子爵位,圈禁在府,着刑部彻查,三日之内,朕要秦仪所有卷宗。也好让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朕所不知道的腌臜事。”皇帝不着喜怒的说道,又令人将胡十三扶起来:“你这一状既然告到了朕这里来,朕也没有不受理之说。你只管回去耐心等着,朕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胡十三一时老泪纵横,想到惨死的一家人,愈发的觉得心中惶恐。并非他不信任皇帝,而是舐犊是人之常情,他为了一口气要告秦仪,就算扳不倒秦仪,也要让皇帝对秦仪生出怀疑来。但不想皇帝真的会当场将秦仪圈禁了。他不太清楚这些文绉绉的词,但什么意思却是明白的——这是要将这个元凶巨恶关起来了。      “父皇——”不拘往日如何,皇帝都只是一句“禁足”罢了,但今日却是夺爵外加圈禁,“圈禁”二字,可就意味着除非皇帝回心转意,不然自己这辈子都不能重见天日了。      “叉下去!”皇帝当即发了狠,这话一出,几名御林军一拥而上,将秦仪给死死按住。更是将其连拉带拖拉了下去。看着秦仪如此狼狈的模样,秦婉只觉得心中舒爽,堪堪扬起一个笑容来,对上皇帝目光的那一瞬间,还是飞快的歇了,不再继续笑。      饶是皇帝十分心疼她,但秦婉很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秦仪再混账,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秦婉当然不会去触皇帝的逆鳞。      待秦仪被叉了下去,皇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人将胡十三等人带下去后,起身道:“今日也乏了,你二人先回去吧。”说到这里,他深深望向秦桓,“将你妹妹送回去吧。”      隐隐觉得皇帝目光似乎有什么深意,但这个感觉只是须臾间就消失了。秦婉谢了皇帝,坚持将皇帝送回寝宫后才肯离开。皇帝大笑不止:“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以朕看可比儿子强上了许多。”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还肯说女儿好呢?”秦婉笑盈盈的扭了扭身子,娇憨的模样让皇帝心情很好,全然不见方才的阴郁模样。安顿好了皇帝,兄妹二人才从宫中出来,秦桓笑道:“婉儿这样乖巧的人,父皇喜欢也是常理之中。有四丫头那不入流的在先,父皇对于乖巧女儿就愈发喜欢了。”      当年四公主飞扬跋扈,开罪了一群新举子,皇帝硬是狠着心将其发落了。而正是因为有此事在先,五公主年岁又小,正是玉雪可爱之际,才格外得皇帝喜欢。      说到这里,秦桓忽的温和微笑:“父皇他,只怕早就知道秦仪所作所为,只是一直不发作罢了。”      对于这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问道:“皇伯父为何不愿发作?”      “是要你去查啊。”秦桓笑得很温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狡黠,“是要卫珩去查啊。”      的确是要卫珩去查……皇帝是个聪明人,要卫珩自己去找到证据,来证明秦仪是个包藏祸心的混账。换言之,皇帝怕是从当日将秦仪放出来之时,就将这个儿子视为弃子了?饶是如此,皇帝仍是将他捧到了监国的位子上,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摔得更惨。      “其实皇伯父……并没有那么信任卫珩。”      试问当臣子为皇子所害,皇帝秉公处置,并不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有半点偏颇。这些举动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是何等的振奋?遑论对于卫珩这个受害者了。皇帝就是要留着秦仪,等着卫珩找出证据的时候,顺势发落这个儿子,如此既能笼络人心,又能留得自己的美名。      遇到儿子犯事也能能够秉公处置,如此帝王,岂非圣明二字?      如此想着,秦婉忽的觉得遍体生寒。或许因为她是女儿,皇帝对她并无任何芥蒂,只如普通人家伯父疼爱侄女一般,少了许多算计。而对于秦仪甚至于秦桓这些儿子,也多了帝王的狠心。      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一时沉默,秦桓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知道父皇是真心疼婉儿的就好了,旁的又何必多去追究呢?”      总归夺嫡之事也和自己无甚相干。秦婉转悲为喜,迎上秦桓的目光,笑了笑:“如此,太子哥哥也能够高枕无忧了。”      他笑:“是呀,也算是高枕无忧了……”自有小轿将两人送到宫门,卫珩已然等在外面了。远远望去,卫珩身材极为颀硕,纵然看不清容貌,但这样立在太阳下面,好似披了金甲,透着一股子从容。秦婉心中一喜,秦桓笑着推了推她:“去吧,我且再与父皇说说话。”      秦婉颔首称是,因为怀孕,她实在走不快,刚出了宫门,卫珩便迎上来,将她抱入怀中,用自己的斗篷将她遮了个严严实实:“如今旨意都传了下来,你我也能松口气了。”他一面说,一面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可惜我不能出入内廷,不然就能陪你一起进去了。”      “能不能陪我都是常事,你何苦自寻烦恼?”转头见守宫门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什么,也就由得卫珩去了。将秦婉抱上马车,卫珩才笑道:“我方才来时,邀了岳父一家子和咱们一起去京郊温泉庄子游玩。”他说到这里,眼底晦明不一,又亲了亲秦婉的小脸,“就当是好好庆祝一下,可好?” 141 1 0 逼宫   离京城不远处就有天然的温泉, 乃是得天独厚的场所。才进了温泉庄子, 就听见好多嬉闹声, 层层房屋只有, 还能见到温泉升腾起的缕缕青烟,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硫磺味。因为温泉之故,此处温度愈发的热了起来,秦婉被卫珩护在怀里,鼻尖上渐渐渗出了一层细汗来。      这温泉庄子本来是太后的,在秦婉出嫁当日, 便作为被添妆的陪奁送给了秦婉。纵然如此, 秦婉也很少来这里,远远听见嬉笑声, 一时也是笑了起来。两人缓步进了中庭,见秦羽秦媛正在逗弄小的两个双生子,两人已然一岁了, 正是学说话的年龄, 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可爱得很。而另一头,卫家三房人也坐在一起, 正与雍王说些什么。      纵然是正儿八经的姻亲, 但卫家和雍王府鲜少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一来是身份悬殊,二则是因为众人的时间都不够允许。而今日竟然这样齐全, 让秦婉有些不适应,转头看着卫珩:“今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的侧颜看来近乎完美, 深邃的眉眼,英挺的鼻梁,薄唇抿出柔和的笑意来,似乎他抑制不住笑意,喉结微微浮动,看得秦婉有些想入非非,只当他成心诱惑自己,秦婉哼了一声,旋即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不许戏弄我,赶紧说。”      “婉婉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卫珩笑着扶她下了台阶,低沉的声音全然是温柔,他比秦婉高太多,身高腿长,却配合着秦婉的身高和步行速度,一步步慢慢的走下来,“你喜欢么?”      他俩这样慢慢过来,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来。秦婉心头发热,颔首道:“自然是喜欢的。”她重生而来,不就是想要看到这样和睦融洽的光景么?前世不曾有过的场景,在这辈子总算是能够实现。念及此,秦婉颔首道:“自然是喜欢的。”      “你喜欢就好。”对于她的喜欢很满意,卫珩笑得愈发欢喜,见她脸儿都红了起来,一时更是喜欢,若非当着众人不好太过亲昵,不然他都要好好亲亲秦婉。悄悄捏了捏她的小手,卫珩旋即向雍王和夏昭华拱手施礼,神色极为恭顺。      两人一到,园中就更是热闹了。秦羽秦媛当即卖乖的一边一个拉住姐姐,将姐姐拉到了弟弟妹妹跟前。两人都是六岁的人了,渐渐也瘦了些,不再像往日一样显得圆滚滚的了。往日两人对于弟弟妹妹格外的盼望,现下当然也是如此。秦婉和才一岁的小孪生子对视了一眼,两个小家伙顿时露出笑容来,笑得满脸口水。秦羽和秦媛倒也不嫌弃,摸了手巾给两个小的擦干净了。      在秦婉的记忆中,媛媛和阿羽都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年龄。前世他俩这样大的时候,是孟岚刚入主雍王府之时,他俩那性子,给孟岚愈发的调唆歪了,没少惹雍王生气,何曾有现在的省心?如此想着,秦婉就觉得心中一片温热,对夏昭华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刚坐下不久,卫珩则命人端了烤架出来,因为有温泉在,不少野物都来附近避寒,正好猎了不少,也都一一端了上来。大的双生子本就是贪食,欢呼一声,便取了小刀要去割野味来烤。夏昭华忙拦住两人:“才多大的人,就敢动刀子了,割破了手可不许哭。”      两人被其拦住,见刀锋冰冷锃亮,也是生了畏惧的心思,相视一眼之后,皆是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卫珩身边,仰着小脑袋甜甜的叫道:“姐夫,好姐夫。”两人见了卫珩,大多是唤“珩哥哥”,这样甜甜的叫姐夫,可谓是第一次。两声“姐夫”让卫珩浑身都舒爽了起来,当即取了小刀来,蹲下身子笑道:“阿羽和媛媛想吃什么?”      两人顿时开心,不住的指着东西,示意卫珩帮自己烤。见了两人如此,夏昭华笑得肚子疼,引了秦婉去散步:“这俩小的倒是愈发的会揣摩人心了,知道卫珩将你看得紧,这才赶忙叫姐夫,好似生怕人不知道他俩什么意图一样。”      “是母亲将阿羽和媛媛教得好。”对于夏昭华,秦婉一向都是放心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从没有放松过对于阿羽和媛媛的管教,如此想着,秦婉便觉得十分庆幸,庆幸自己比前世的眼光高明,更是庆幸阿羽和媛媛有这样的继母教导。      母妃在天之灵,也必然放心了。      “我当日嫁给王爷,不就是为了阿羽和媛媛么?”夏昭华狡黠的眯起了眼睛,笑盈盈的引了秦婉,“况且这俩小的好笑得很,对于阿靖和婕儿,比我这个做娘的还上心,两人时不时说出的话真是笑死人了。”引了秦婉在庄子里散步,因为有温泉的缘故,走了一会子,秦婉鼻尖就渗出了一层细汗,无奈只好将斗篷脱了交给紫苏。夏昭华笑着牵着她,低声道:“虽然今日出来得早,但出京之时,我也听得十分真切,陛下将三殿下废了爵位,圈禁了起来?”      秦婉颔首称是,大熙自开国以来,几乎没有出现杀儿子的先例,是以秦婉也不奢求皇帝会杀了秦仪。而被圈禁的皇子,基本就是非死不得出了。只要秦仪被圈禁在府,秦婉倒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谁会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如此想着,秦婉也只是一笑:“他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多一个心眼也好,保不齐三殿下还有死士在外面,今日之事若是郡主告发的,那么就更要小心了。”夏昭华笑着说了一句,又闻着有肉香飘过来,不觉食指大动,也没心思再散步,笑道:“咱们回去吧。”      待回到院中,众人大多端着小碟子,正美美的吃着。秦婉和夏昭华刚回来,双生子便一人端了一碟子烤鹿脯给两人。秦婉脾胃弱,本就有些吃不惯这个,小口吃了一些就不要了。坐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卫珩烤肉、分装,他做得那样娴熟,像是早就做惯了这样的事。秦婉一时觉得心中温暖,倚在椅子上,很是闲适。      众人酒饱饭足之后,卫珩才自行端了一碟肉脯子坐在秦婉身边。他吃得很慢,又因肉脯子烤得微微焦黄,听来很是清脆。秦婉吸了吸鼻子,转头看他:“给我吃一口。”      “婉婉克化不动。”卫珩噙了笑意,故意吃得更慢了。秦婉好气又好笑,抚着自己肚子生闷气,“你爹爹一点也不疼咱们,不就是想吃一口烤肉,竟然还不让咱们吃。”她越说越来劲,平添了几分委屈,“你还在娘肚子里呢,爹爹就不疼你了,来日你生了出来,爹爹将咱们扫地出门可怎么办呀?”      自秦婉怀孕以来,她是愈发孩子气了。卫珩好笑得很,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柔声道:“婉婉这个顽皮鬼儿,还想吃多少,珩哥哥去给你烤。”      “我要你吃的。”秦婉撒娇说,顺手取了筷子,也不嫌他没吃完,小小的咬了一口后,就将筷子放下,“不要了,吃多了积食。”      卫珩一时好笑,将她抱在怀里,自行取了烤肉来吃。待吃过了后,秦婉早已昏昏欲睡,卫珩只笑着将她抱起来,对雍王歉意一笑:“小婿且带婉婉去歇息。”      雍王望了他一眼,神色看不出半点热络:“你去吧,我同你父亲说说话,你多陪陪婉儿就是了。”      老泰山又给自己甩脸色了。卫珩心中苦笑,只抱了秦婉往房中去。夏昭华将此举尽收眼底,少不得引了雍王到一旁:“现下连外孙都快有了,莫不是还要闹气?”      雍王脸色如常:“我何苦与他闹气?岂非不尊重?”      听他狡辩,夏昭华撇着嘴笑:“可不知方才是谁脸都黑得要滴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还记恨着卫珩将郡主娶走的事呢?后面可还有两个姑娘,殿下且将脸色练好一些,看看来日能不能将姑爷给直接吓死。”      给夏昭华一通揶揄,雍王脸上升腾起诡异的红晕来,颇有些委屈:“昭华一点也不肯向着我。”      “不是我不肯向着你,而是殿下过火了。”夏昭华挑眉笑道,“连我这个后娘都看不下去,若是先头王妃还在,保不齐心疼成什么样呢。”      听她提到雍王妃,雍王顿时不说话了。夏昭华见好就收,自行去哄了几个孩子。      那厢卫珩抱了秦婉进屋去,她本就昏昏欲睡,躺在床上哼哼了两声,小手便拽着卫珩的衣角死活不撒开。卫珩躺在她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乖婉婉,我就在这里陪你。”又将她小手放入被中,也合上双眼睡去。      足足睡到了申时,冬季的天本就黑得早,醒来已然漆黑一片,秦婉四下里见卫珩不在,唯独身上披着他的斗篷,斗篷已然冰冷,想来已经脱下很久了。      刚起得身来,紫苏就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大奶奶醒了?饭刚热好,大奶奶趁热吃一些。”      “卫珩去了哪里?父王他们呢?”秦婉揉了揉眼睛,紫苏忙上前给她更衣,又示意杜若去端吃食来,“大爷回京城去了,说是有要紧事,去去就回,让大奶奶不要担心。王爷也回去了,王妃和两个哥儿姐儿倒还在,卫家的老爷太太们也都在,方才二姑娘还帮王妃哄了小郡主睡觉呢。”      秦婉闻言也就放下心来了,吃了晚饭又往夏昭华那里去。远远望着京城的方向,天色都泛着火红,就像是灯火要将夜幕都给烧穿一样。      今日气氛着实不大好,似乎连风中都透着几分腥气,也不知是不是秦婉闻多了硫磺味产生了幻觉。只是行到中庭,远处没有灯笼照耀的地方显得阴鸷逼人,让秦婉颇有些毛骨悚然之感,忙催促着紫苏杜若赶紧走。      尚未等她进夏昭华的院子,庄子外面忽的响起了金铁相撞的龙吟声,秦婉顿觉不好,忙不迭要进院子,身后已然有人冲了过来,旋即听见有人大声呼喊:“保护王妃和郡主!”      这声音她认得,是卫珩身边的副将,得力且忠心。身后金铁声大作,转身看去,不少人正在搏斗,还有金属相撞出的火花,在夜色中分外逼人。秦婉就是傻也该明白今日的确有些不妥之处了。她怀着身孕,的确走不快,身后喊杀声正响,吓得紫苏杜若顾不得许多,径直将秦婉抬了起来。两人都是和秦婉年岁相仿的姑娘,平素也都是娇贵,哪里有什么大力气,憋得面红耳赤还不肯撒手,尖着嗓子叫道:“王妃、王妃救命呀!”      眼看身后又有人追来,两个小姑娘急得要命,到底没办法再加快速度了。院门骤然被打开,夏昭华,站在门口,见门前一片混乱,更有人追着秦婉,她神色一凛,手中挥出一物,“啪”的一声便缠住了追兵的脖子,硬生生将其摔在地上。她手持长鞭,冷笑着收回长鞭:“你敢欺负我女儿?!”      对方被猛的摔在地上,好半晌起不了身。夏昭华浑然不见平素里的温柔,而是有些盛气凌人,好像一头母豹子,随时都要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秦婉给紫苏杜若抬进门去,就听见秦媛迷迷糊糊的声音:“夏母妃,姐姐……”      秦婉忙上前去抱住妹妹:“媛媛乖,别说话。”      院子外面的喊杀声渐渐停了,又有人将摔在地上的人提了起来。为首的副将忙向夏昭华行了一礼:“臣罪该万死,惊了王妃和郡主的驾。”      “去看看卫家两位老爷院子里可有异动。”夏昭华忙吩咐道,尽管卫家是武将世家,但卫老将军上了年纪,卫三老爷也难免疏于操练。吩咐过后,又进屋去看秦婉,秦媛刚醒来,还不知什么事,被姐姐抱在怀里,见她进来,脆生生的唤道:“夏母妃……”      “郡主可有什么?”夏昭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上下看过秦婉,后者虽然受了惊吓,但好在并没有什么要紧,夏昭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副将:“今日到底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庄子里怎么会有这等穷凶极恶的人闯进来?”      副将很是为难,好半晌才硬着头皮说:“将军今日进宫之时,特特让我等护在庄子外面,说晚上保不齐有流兵闯入,只怕是、只怕是皇三子逼宫造反了。连此处都有流兵闯过来,现下京中怕是一片狼藉,不知死伤多少人。”      秦婉和夏昭华皆是浑身一震。 驾崩   如今已然是三更了, 京郊一片安静, 偶尔有四散的流兵冲来, 还是被守在外面的兵士给打退了, 但庄子附近,除了温泉的硫磺味之外,好似还弥漫着一股子腥风。      自方才知道秦仪逼宫造反,秦婉和夏昭华当即都白了脸,双双坐在一处一语不发。卫老将军和卫三老爷相视一眼,压低了声音交谈。卫三老爷只引了女儿到跟前来:“你和你嫂子素来交好, 你且好好安慰一下你嫂子就是了。”      “大哥和雍王殿下都在京中, 我若是嫂子和王妃娘娘,也会担心得要命。”卫舜华虽然是个纯真的主儿, 但绝不是个没有半点成算的姑娘。知道秦婉为何会失魂落魄,一时也是心中憋闷。      卫老将军神色怔忡:“如今是在京郊,都有流兵冲进来, 且人数不在少数, 可见京中的境况。这些人只怕是沿途烧杀抢掠,若是在京中待着,只怕也是堪忧。”他说到这里, 长叹了一声, “看来,三殿下着实是留有后招。看今日冲入庄子的人, 就知道人数定然不在少数,如此之众, 只怕绝非朝夕之间就能组建好的。”      被大伯的话给唬了一跳,卫舜华脸色也变了。卫老将军神色十分难看,这些兵士都是训练过的,毫无疑问是秦仪早有不臣之心,而今日白天的事让他自感再无退路,这才破釜沉舟。而最怕就是如此,没了退路的人,拼起命来才是最可怕的。      卫舜华白着脸儿,忙不迭去扶着秦婉的双肩:“嫂子和王妃都先歇息一下吧。大哥和雍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听她这样说,秦婉勉强一笑:“真的会没事么?”秦仪此人生性乖张,且行事没有章法,好似一条疯狗一样,但凡看不顺眼,便冲了上去。现下他是鱼死网破了,而卫珩这样回京去……想到方才副将的话,秦婉蹙了蹙眉,喃喃道:“他知道秦仪今夜会反?”      难怪他那样强硬的就将自己带出了京城,更是将卫家和雍王府的人请出来游玩。他并不是请他们出来游玩,而是让他们躲过今夜可能来的洗劫。秦仪就是条疯狗,他手下的那些人只怕也没有几个是善茬,倘若现在,他们都在京中,就算是王府之中,也未必不会有兵士冲进来,到时候免不得一场厮杀,即便能够无碍,但也势必受到惊吓。      既然是一早就知道,那么卫珩势必是做好了应对的措施,否则,在秦婉怀有身孕的时候,他怎会冒这种风险回京去?更不会拉上雍王一起去了。如此想着,秦婉稍稍放心,扶了夏昭华起身:“母亲不要担心,或许、或许不会有事的。”      夏昭华略略一征,旋即粲然一笑:“或许会没事的。”又将秦婉略微散开的耳发掖到耳后去,“你先回去好好歇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这样担惊受怕。紫苏杜若,好生看顾你家大奶奶。”两人一边起身,一边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京城的方向,见京中火光冲天,将夜幕染得猩红。风中似乎都能传来喊杀声和血液的腥臭味,秦婉捏了捏拳,转头对众人笑道:“爹爹和三叔三婶都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卫老将军和卫三老爷相视一眼,皆是欲言又止。休说秦婉是卫家的儿媳妇,即便不是,留一个孕妇也实非君子所为,两人沉吟片刻,卫三老爷给卫舜华使了个眼色:“你大哥不在,你好好劝你嫂子宽心,不要败坏了自己身子。”      卫舜华当即乖巧的应了,又将秦婉扶回去,夏昭华也强打了精神,回屋去安抚四个小的。刚回了屋,秦婉便低声叹了一声。温泉庄子里极为温暖,连地龙都免了。擦洗了身子,秦婉就躺下了,见卫舜华歇在外面罗汉床上,一时也是歉意:“是我不好,让二妹妹没法儿回自己屋睡觉。”      “嫂子说这话就是折煞了我,我们不是一家子吗?既是一家子就应该相互扶持,这种时候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卫舜华笑眯眯的说着,因为夜已经深了,她声音听来很是疲倦,“嫂子不要担心,大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就是了。”      “我知道。”秦婉微笑,前世大熙连年征战,卫珩很多时候都不在,他也从来不让前线的事传回来,就是免得自己知道了,让身子更为败坏。而这次,他也不让秦婉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也是怕她担心罢了。如此想着,秦婉心中有些难受,翻身侧躺在床上,双手抚着肚子,一时更是放不下心来。卫舜华似乎是知道她的心思,又迷迷糊糊的说道:“嫂子宽心呀,不会有事的。”      秦婉“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不多时,就再也听不见卫舜华的声音,夜里一片寂静,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秦婉翻来覆去,终究还是支持不住睡去了。迷迷糊糊的,隐隐听见了震天的呼声,还有金铁相撞的龙吟声。那声音仿佛近在耳边,秦婉急得额上冷汗频出,屋中骤然又亮堂了起来,一眼望去,却见有人进来了,秦婉顿时大惊,旋即见有人进来,对方却是秦仪,他一语不发,只是以挑衅的姿态看着秦婉,后者顿时觉得浑身不豫,秦仪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大了,扬手,自有人将一物放在了秦婉跟前,却是卫珩的项上人头。      惊叫着从梦中醒过来,秦婉额上已然冷汗密布,她低头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记得方才触碰卫珩的感觉,那还是卫珩的眉眼,却没有一丝温度,那样的冰冷,她的手沾染了那样多血迹。她失神的看着双手,让闻讯而来的紫苏杜若皆是一愣,还是赶紧去扶秦婉。后者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两人:“卫珩呢?”      “大爷还没回来。”紫苏忙道,“王妃已然派人去打探消息了。”才说完这话,秦婉面如死灰,让两人一时不知说甚,虽然知道秦婉八成是做了噩梦,但不知她梦到了什么,也就无从查证了。      她一直失魂落魄,外面不知谁笑道:“大爷回来了。”秦婉浑身一激灵,赤脚踩在了地上,好在地上垫了绒毯,她快步行至门前,卫珩正好从外面进来,纵是疲倦,但看到她的一瞬间,露出笑容来:“婉婉。”      还未说出其他的话,秦婉“哇”的一声扑到他怀里,哭得好似受了委屈的孩子。卫珩颇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了很出来的紫苏杜若。两人摇头,示意说秦婉做了噩梦。卫珩一时心中温软,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乖,泪多伤身,我没事,你不要哭。” 又低头亲她哭花了的小脸,“我先去梳洗,不哭了好不好?”      秦婉吸了吸鼻子,这才注意到他衣裳上许多血迹,看来触目惊心,正待发问,卫珩则收拾了自己先行进了净房。沉吟片刻,秦婉随即进去,见他正在沐浴,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身材来,肌肉勃发的样子看得秦婉脸儿一红。不想她忽的进来,卫珩转头看她,脸上升腾起一抹红晕来:“婉婉?”      “昨夜……”想到昨夜担惊受怕,秦婉心里还堵得慌,轻声说到这里就再不肯说下去了。卫珩勾唇微笑:“让你担心了,昨夜一切都好,皆是在掌握之中。太子早有准备。”他匆匆擦洗了身子,将水珠擦干后,抱着秦婉笑道,“昨夜倒也有惊无险,一更时分,秦仪便领了人妄图攻宫,也不知道他如何能够有那样多的人,沿途不少人见了民居就闯,烧杀抢掠,恶事都做尽了。好在昨儿个他一进了皇宫,就被我率人堵在了其中,来了个关门打狗。如今秦仪被擒,羁押在天牢之中,只等陛下发落。”他说到这里,细密的吻落在秦婉额头,“只是昨夜到底是要冒险,毕竟谁也不知道,秦仪到底有多少后招,我这才不敢告诉你。好在昨夜太子部署周密,这才稳定了局势。”      秦婉悻悻的点头,想到昨夜的噩梦,还是止不住的后怕。前世之时,卫珩没少出征,每一次,她都害怕卫珩会因为战事而如何。更不说昨儿他是一言不发的就走了,倘若真的有什么……她抿紧了唇,取了衣裳给卫珩穿上:“还不穿上,大冬日的,也不嫌冷得慌。”      因昨夜没有休息,秦婉也没有睡好,两人相拥而眠,睡到了临近午时,才双双起身,领了一众人往京城去。因秦仪彻底伏诛,秦婉心情很好,但一进入京城,京中还有些凌乱,因昨夜逆反之故,不少百姓的屋宇皆是被损毁,好在伤亡不大,否则为了一个秦仪行此劳民伤财之举,委实是得不偿失。      今日天气委实算不得好,阴沉的天好像随时都要下雪一样。秦婉稍作整理,就往宫中去了,卫珩也领了城防营的将士四下里查看被昨夜波及到的民宅民居。刚到了宫门前,侍卫例行公事的检查腰牌,忽的听见宫里远远的传来沉闷的响声,粗嘎不已。那声音缓缓的响着,一声接着一声,四声之后,声音戛然而止,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声音由远及近,渐渐传遍了整个京城,依旧是四声沉闷的响声,秦婉恍若雷击,慌忙抢出了马车,紫苏立在车辕上,连伸出去的腰牌还没收回来,见秦婉抢出来,赶紧扶住她:“宫里、宫里叩云板了……”      四声云板,是大丧之音,唯独有人去世,才会叩响云板。      守宫门的侍卫们一时间全都跪了下去。秦婉顾不得许多,慌忙命人驾车往其中去。沿途宫道上,皆是有跪伏哀哭的宫人。秦婉心中愈发的惶恐,一直到了皇帝寝宫外面,才见皇后领着众妃跪在门前,皆是哀哀啼哭。能让皇后失态到如此,不难想到是什么事了,秦婉脚步有些虚浮,偏巧撞上了从寝殿中出来的雍王。后者神色也十分哀伤,见女儿来,忙引了她进去。      刚进了门,就听见哀哀的哭泣声,几个太医跪在外间,身子如同筛糠。一进内间,太后伏在床前哭得几欲昏厥,宋夷光和秦桓正在劝,远远望着床上已然失了气息的皇帝,秦婉鼻尖酸楚,还是滚下泪来。见秦婉进来,秦桓和宋夷光不约而同的转过头,秦桓与秦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宽慰着太后。雍王和秦桓相视一眼,皆是神色凄凉。      到底是年龄大了,太后哭声不止,忽的拉长了声音,旋即昏了过去,吓得众人忙不迭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将太后抬回懿宁宫去。明白太后痛失一个儿子的心情,雍王忙不迭跟了上去,示意秦婉和宋夷光留在此处。吸了吸鼻子,秦婉转头看向皇帝,见他脸色已然失去了红晕,变得有些青灰,看得秦婉心中愈发难受:“怎的忽然就……”      “昨儿个老三率人攻宫,父皇便动了气,一直到今日将老三拿下后,便病得愈发厉害。”秦桓声调悲凉,长长地叹了一声,“太医说是心悸至死,若非老三狗胆包天妄图逼宫,父皇也不会心悸而死。”      自玉蟾之事闹出来之后,皇帝便一直病着,谁料秦仪又行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活活将皇帝给气死了。      秦婉心中愈发的悲凉,纵然人固有一死,但她着实没有想到,前世气死皇祖母的元凶,这辈子没能得逞,却气死了皇伯父。      因山陵崩,故而宫中当即乱了许多。太后悲伤过度,当即昏过去,慌得雍王寸步不离左右,老太太一醒来便怒极要赐死秦仪;皇后含着泪安顿宫中事务,但到底也是上了年龄的人,皇帝一崩,她像是苍老了十岁,几个高位嫔妃皆是协理宫中,秦桓则忙着安抚众臣的心,一时忙乱不已。      当日,在雍王等人的拥护之下,秦桓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尊祖母为太皇太后,母亲为太后,余者待到登基大典再行商议。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皇太后如何能释怀,只坐在大行皇帝的梓宫前泪流满面。秦婉心中难受,也忙不迭劝慰,谁想刚说了几句话,就见内侍总管进来,向众人打了千后,硬着头皮道:“陆太妃在外面闹呢,求太皇太后网开一面,莫要杀了罪人秦仪。” 作者有话要说: 咱……大概还有一章或者两章就正文完结啦~ 欢欢正在考虑前世的番外要怎么写~ 143 1 0 新帝   内侍总管声音并不大, 但殿中本来就是死寂, 此话一出, 登时勾起了太皇太后的怒火:“她还有脸来求情?哀家不曾追究她养了个好儿子, 她还敢涎着脸前来求情?!”世上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皇太后刚经历了这一遭,现下元凶之母还来求情,让太皇太后不怒都难。身为大行皇帝的原配,太后自然也是恼怒,双手都捏得发白, 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劝。      “将陆太妃请回去。”踌躇片刻, 秦桓对内侍总管吩咐道,纵然他如今继位, 是大熙的皇帝,但陆太妃是大行皇帝的妃嫔,礼法上占了个理, 秦桓到底不愿落忍口实, 被人说刚登基便对先帝嫔妃如何。内侍总管忙称是,当即就要下去,太皇太后却怒道:“什么请回去?养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儿子, 还敢涎着脸来求情, 莫不是她儿子能尊贵过大行皇帝?”说到这里,太皇太后骤然发了狠, “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能耐!”      说罢, 她便一马当先出去了,雍王忙不迭跟了上去,劝母亲宽心,众人纷纷出去。昨夜又下了雪,现下外面一片素白,陆太妃正跪在雪地之中哀哀哭泣,见太皇太后出来,以为事情有转机,忙不迭膝行到其跟前:“太后,求太后网开一面,臣妾愿意替我儿去死,求太后饶他一命吧。”      她还用旧时称谓,让太皇太后愈发恼怒,冷冷的看向她,旋即劈头看着凤鸾:“去!将罪人秦仪给赐死了,被让人以为,哀家的懿旨是朝令夕改的!”凤鸾颔首就下去吩咐,将陆太妃唬得脸色顿白,她唯独一子一女,四公主是早就被厌弃,直到现在都不曾放出来,她唯独只有秦仪一个盼头,否则也不会冒着再次触怒太皇太后的风险前来求情。      不想太皇太后骤然发狠,陆太妃尖声叫道:“太后,求太后开恩,阿仪他是太后的亲孙儿啊。”她潸然泪下,看起来还有几分楚楚可怜,但休说是太皇太后,即便是秦婉看了都几欲作呕。      “亲孙儿?”太皇太后蓦然冷笑,“哀家的好孙儿,连自己老子都能活活气死,来日还敢指望什么不成?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仅仅只是赐死,已然是天恩浩荡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当着大行皇帝梓宫求情?”太皇太后挥开雍王扶着自己的手,指着陆太妃骂道,“能养出这样的儿子,你又能是什么好的?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就敢在这里吵吵嚷嚷,将天家的脸都给丢尽了!你那点心思,莫以为哀家不知道,不过是仗着桓儿是小辈,贸然处置你这个先帝妃嫔恐让人诟病。他不能处置,自有哀家和太后!”说到这里,她仰了仰脸,“来人,将陆氏拖出去,直接杖毙了!”      所谓杖毙,就是将人用棍棒活活打死,是极为残酷的刑罚。秦婉和宋夷光相视一眼,想到被活活气死的大行皇帝,还是歇下了要劝的心思。陆太妃原本就是有些拿捏秦桓的意思,加上她自愿请死,太皇太后也是为了儿子而伤悲,定然会为她一片慈母之心动容,因为有这些念头,她才过来的,但听了太皇太后的话之后,她顿时傻了眼,未曾来得及说话,就被几个太监拉了下去,一身素衣都给积雪打湿了。反倒是一直安静立在一旁的太后低声道:“母后且慢。”      太皇太后失了一个儿子,本就是又悲又怒,太后大有求情之意,让她更为恼火:“怎么?你要为她求情?”言下之意,大有若是太后求情,她就要一并发落的意思了。      红着眼眶,太后向其行了一礼:“母后,陆氏到底是先帝妃嫔,杖毙之刑实在太过残酷,白事期间,委实不宜见血,还请母后三思,给大行皇帝留几分颜面,改为赐鸩酒、玉牒除名吧。”      她柔柔说出这话,让陆太妃脸色更为苍白。和大行皇帝年少夫妻,现下骤然死了丈夫,太后心中怎能好受,见了陆太妃也恨不能吃其肉寝其皮。但陆太妃到底还是先帝嫔妃,将其杖毙,这对于大行皇帝也是一种侮辱。饶是丈夫合了眼,但太后还是要为其保存颜面,这才会出言劝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想了想,还是点头了:“赐陆氏牵机。”      全然不想自己是弄巧成拙,陆太妃白着脸儿,奋力在地上抓了两把:“太后、太后,阿仪是冤枉的,求太后明鉴,饶阿仪一命吧。若太后真要杀一人,就拿了臣妾的命去吧,饶了阿仪吧。”      “堵了嘴,拖下去!”对于这等子欲盖弥彰的话,雍王也是不耐烦,当即令人将陆太妃堵了嘴,她“呜呜”直叫唤,说的什么,却也一句都听不清了。      看着陆太妃被拖下去,秦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次大行皇帝被秦仪活活气死,即便没有求情之事,陆太妃也必死无疑了。她来或者不来,都没有任何改变。将此事料理后,众人之间又是一片死寂,哀伤得连一句话也不曾有。      昨儿个得了消息开始,秦婉和宋夷光就一直在宫中,太皇太后也让两人各自回家去。才出门不久,宋夷光叹道:“你不知,那日柳木头让我回宫去,说是要我回娘家,我很是不解,他却十分强硬,让我险些与他闹气。当夜就闹出了秦仪逼宫的事,我在懿宁宫听得前朝震天的喊杀声,心中害怕得要命,心里恨死柳木头了,我当时就在心里说,但凡我有命活着,出去就要跟他和离。后来叛军进了宫里,卫珩和夏竟成率军来了个关门打狗,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计。”      “虽是计策,但皇伯父还是没有受住打击。”秦婉叹了一声,心下伤感,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颇为怪异,但却说不上来,低眉想了一阵,还是毫无头绪,只是叹道,“我如今倒是了无牵挂了,总归和我有梁子的人都或死或废,我也再无什么不平之处了。”      经历过前世巨变,秦婉学会了不少事,最为要紧的就是向前看和珍惜眼前人。大行皇帝驾崩已然是事实,纵然心中伤感,但也无济于事,不如更为珍惜当下,远比耽于伤感重要。      秦仪和陆太妃都是当日被赐死,当日逼宫之事那样沸沸扬扬,京中不少官邸都有叛军闯入,更不用说普通民居了。是以阖京上下对于秦仪这乱臣贼子都是无比愤懑,赐死旨意一下,众人无不拍手称快。      大熙素有“父亡母在孝三年”的风俗,而这三年实则为二十七个月。但皇帝不同于百姓,倘若是二十七个月不理朝政,只怕举国生变,是以皇帝的孝期为二十七日。为大行皇帝守够二十七日后,秦桓行登基大典,尊大行皇帝为世宗,号“肃武帝”。又对诛杀秦仪叛军的功臣论功行赏,卫珩和夏竟成分别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和从二品镇军大将军,柳穆清也被册为正三品中书令。      三人皆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然官至如此高位,加之三人妻室都是有封号的贵女,偏生这三人还都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      在论功行赏之后,朝中迎来了一场变革。当日秦桓秦仪争锋之际,朝中不少大臣都站了队,所谓成王败寇之理,功臣自是有赏,站错队的,自然就是阶下囚。只是好些看来与世无争的高官接连被发落,委实是让众人始料未及。      一直到了腊月,这场轰轰烈烈的变革才渐渐进入尾声。这日秦桓在重华殿设宴,早早的就亲自领了卫珩等人往重华殿去,看了一会子歌舞,也就转头对卫珩笑了笑:“你且随朕来。”      两人先后进了偏殿,秦桓示意卫珩坐下,后者连连称不敢,神色淡漠而阴冷,恰如一个将军该有的戾气。秦桓笑道:“叫你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同你说说体己话。此处唯独你我二人,你只当朕是你大舅子就是,何苦如此?”顿了顿,“婉儿临盆在即,你多陪陪她,女人生孩子皆是凶险,她又是第一胎,保不齐心中害怕,多多宽慰她,别让她有心理负担,到时候反倒招致不顺。”      “臣明白,谢陛下关心。”卫珩只谢了秦桓,惹得后者笑盈盈的望着他,“卫卿于朕而言是居功至伟的功臣,若是没有卫卿,现下登基的就不知道是谁了。朕心里,当然是极为相信卫卿,也是感谢卫卿的。”      他说得很慢,身为帝王,自然不会当众说出这话来,是以只有在人后才会说上几句。卫珩神色变也不变:“陛下是中宫嫡子,先帝亲封的太子,大熙名正言顺的储君,即便没有臣,如今继位的也是陛下,轮不到罪人秦仪。”      一席话说得秦桓噙了几分笑容,笑容渐渐大了,他朗声笑了起来:“现在连卫卿也会说这等冠冕堂皇的话了,朕记得卫卿当年可是个不善言辞的主儿。”他负手而立,“卫卿成长了不少,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婉儿了,朕也放心了。”      卫珩静默不语,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愈发的沉稳,也学会了与人相处之道,唯独一点,他一直不曾变过,那就是秦婉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秦桓望着卫珩,笑意愈盛,隐隐透出了几分压迫来。当年太子秦桓素来以仁孝温和、礼义良善著称,从未有过这样的神色:“朕当婉儿是亲妹妹,秦仪伏诛,往后不会有人再欺负婉儿了,谁再欺负她,朕就要那人的命。”      “臣也一样。”卫珩抬眼对上秦桓的目光,身上肃杀之意平显,半点不逊于秦桓周身威压,“往后谁敢欺负婉婉,臣也一样会要了他的命,不管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秦桓同样加上了一句,笑容满满的样子俨然是一个年轻帝王的温文尔雅。正说着,外面内侍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陛下,和宁郡主找陛下和卫将军呢。”      “你去吧。”秦桓淡淡说道,“朕一个人待一会儿。”卫珩颔首称是,临到卫珩出门之际,他又笑道,“卫卿还是朕的大将军。”      “陛下也始终是臣的陛下。”卫珩转身向其一揖,开门出去了。内侍总管也进来,见秦桓笑意不减,低声道:“陛下……”      “他不会说的,婉儿什么都不会知道。”秦桓微笑,“他保护婉儿的心思,在朕之上。”      秦婉在外面刚站了一会儿,卫珩就出来了,将她纳入自己宽大的斗篷:“让你久等了,连鼻子都给冷红了。”      “你同皇兄说些什么?”秦婉扭了扭身子,肚子大得好像一个圆球,显得身材愈发的娇小,“皇兄自己不出来?”      “更衣呢。”卫珩随口胡诌了一句,将秦婉抱得更紧,柔声说,“咱们且先去吧。”      能笑到最后,秦桓又怎会是个一路被秦仪逼到退无可退、甚至险些被刺杀身亡的太子?他是先帝亲自教导出来的,治国经纬、帝王心术无一不精,他不是鱼肉,他是刀俎,秦仪才是那案板上的肉,可笑他毫不自知。      怀中的秦婉笑得很美,因为即将做母亲,她的笑容愈发带有母性的光辉,又因秦仪伏诛,她一直心情很好,让卫珩也很欣慰。大手抚着她后脑,卫珩在她额头亲了亲:“我的傻丫头。”      他知道婉婉从来没有怀疑过秦桓,尽管到了现在,也依旧没有怀疑过。她太相信秦桓了,相信到了不会生出任何怀疑的地步。      最是无情帝王家的道理,在天家的男人身上,从来都是真理。如先帝可以坦然的舍弃儿子,如秦仪可以逼宫气死父亲,如秦桓可以坦然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作出他才是最无力的受害者的假象来。      自秦仪逼宫之后,卫珩就觉得秦桓并不如看来这样的无助。一个能将逼宫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的人,真的会一步步被逼到绝境?答案不言而喻。何况此次对于朝臣清洗如此快准狠,说明谁是秦仪的人,他早就心中有数。      直到卫珩在京中,不经意看到了本该被羁押在刑部大牢的总领太监,一切才算是都明白了。      秦仪身边的总领太监从一开始就是秦桓的眼线,换言之,秦仪的所有计划,秦桓都是早就知道,甚至于一切的计划,都是秦桓有预谋引导秦仪定下的。可笑秦仪自以为自己能够顺利擒杀秦桓,殊不知秦桓在暗处讥笑他自不量力。包括秦仪命人刺杀秦婉、秦仪仿造玉蟾嫁祸卫珩、灭了胡十三满门……这一切的事,都是在总领太监的鼓动之下进行的,换言之,秦桓对于这些事,都是默许且推波助澜的,他一直站在暗处,笑看着秦仪自作聪明。      他太了解先帝了,知道先帝疑心病一起就会令暗卫盯梢,愈发的推波助澜,令总领太监鼓动秦仪派人刺杀自己和秦婉,顺理成章给秦仪扣上一个刺杀储君的罪名,引得先帝不得不料理秦仪。最后顺势让秦仪逼宫之事引得先帝动气,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秦仪身上,自己还是那个得人心的太子,乃至于皇帝。      那张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杀伐决断才是秦桓的真面目,为了皇位,即便是他视为亲妹妹的秦婉,他也可以坦然的利用。      看着秦婉笑盈盈的模样,卫珩心中一片温软,只将她抱在怀里。正因为知道她不会怀疑秦桓,是以卫珩也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她。试问秦婉若是知道了秦桓如此狠辣,保不齐会如何作想,一旦坏了自己身子,卫珩岂不心疼?      并不知他在想什么,秦婉歪着头看他:“这是怎了?是不是皇帝哥哥欺负你了?”      “怎会?”卫珩只笑,还未说完,就有一双大手扶住秦婉的肩,吓得秦婉险些叫起来,转头见是秦桓,撅着嘴躲在卫珩怀里:“皇兄吓唬我。”      “哥哥吓你做什么?”秦桓好笑,屈指敲她小脑袋,目光缓缓移到她圆滚滚的肚子上,骤然噙了几分笑意,“待婉儿生了小外甥,哥哥送婉儿一个大礼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哥哥不是善茬~ 144 1 0 包子   当日宾主尽欢, 并不知道秦桓和卫珩之间的谈话, 秦婉倒也格外欢喜, 但因为孩子越发大了, 压迫着肚子,到底也吃不了多少,只吃了小半碗粳米饭就不要了。不少人向卫珩敬酒,后者担心着秦婉身子,只吃了几杯就不再吃了。一直到了二更,宴席才渐渐散了。秦桓以消食为名, 亲自将秦婉和卫珩送到了宫门, 才嘱咐道:“你二人小心一些去,卫卿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府上陪婉儿吧, 待婉儿生产之后,再去当值也不迟。”      卫珩轻轻“嗯”了一声,秦婉临盆在即, 他当然不能放下心来。随着秦婉月份的增大, 他有时也不安稳起来,就想到夏昭华生产之时那被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愈发的不愿离了秦婉。现下秦桓再次说出这话, 卫珩沉吟片刻, 还是拱手施了一礼:“谢陛下美意。”      “何苦说这些?”秦桓微笑,见秦婉打了帘子望出来, 也是笑了笑,“去吧, 婉儿等急了。”又对秦婉温和一笑,“这些日子就好好养胎,别动了胎气。哥哥明儿个指几个有经验的接生女官来,早早备下,免得到时候发动了手忙脚乱。”      “多谢皇兄。”秦婉抚着自己圆乎乎的肚子,笑得羞赧。卫珩谢过皇帝之后,也就上了马车,缓缓驶了出去,待马车彻底淹没在夜色之中后,秦桓才呼出一口气来,转身回了寝宫。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就将秦婉的瞌睡给勾了出来,歪在卫珩怀中打盹。卫珩则将斗篷罩在她身上,默默的盘算了许多事。自从和婉婉相识以来,已然足足过了三年。初识之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怀着自己的骨肉偎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他想过或许能凭自己的努力,让卫家摆脱不被天家待见的命运,但也不想,自己能够在朝中大放异彩,更能结交如柳穆清、夏竟成一样的鼎盛家族的世家子。      当时的他,甚至没有把握能够胜过温一枫。温一枫生性阴毒,当日将秦仪视为弃子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将其踢开了。倘若当日温一枫一念之差,继续为秦仪充当军师之职的话,只怕秦桓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在秦仪身边安插探子,遑论一步步走到总领太监的位置、甚至于左右秦仪的想法。到时候,谁胜谁负,都还是未知之数。      不动声色的将秦婉抱紧了些,卫珩低头,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生生将秦婉给吻醒了。她睡眼惺忪的问道:“怎么?”迎上卫珩含着促狭笑意的双眸,秦婉顿时恼了几分,旋即道:“你这样坏作甚?”还未说完,卫珩忽的低头吻住秦婉,他口中还有稀薄的酒意,秦婉似乎也有些醉了,身子软成了一滩泥,挣扎着推开卫珩:“你坏,才睡醒你就这样欺负我。”      “若是当日,婉婉先遇到温一枫,婉婉会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卫珩不依不饶的抱她坐在自己膝上,柔声问道,眼底涌出的笑意让秦婉又羞又恼:“孩子都快生了,你还问这等混账话。即便我先遇到他,我也是喜欢你的。”      卫珩挑着眉笑,旋即问:“即便是最后遇到我,也是最喜欢我?”      “自然是最喜欢你。”秦婉点头。      卫珩抿紧了唇,如此晦暗的光线中,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蜜色,整个人都邪魅至极:“那宝宝出世之后,婉婉也要最喜欢我,不然我就不依。”      “我偏不。”秦婉故意气他,转头躺在了软榻上,背过身去不理他,“你若真是能耐,怎的不将我和你儿子一掌打死,那样还免了一番吃醋。”她说着,就当真不再说话了,惹得卫珩咬牙切齿,到底不忍和她置气,躺在她身边,略带了几分委屈,柔声道:“婉婉真的不要珩哥哥了?”      秦婉本是赌气,听了这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的语气,顿时转怒为喜,转头嗔了他一句:“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样不入流的法子。”      *      接连好几日,秦婉一直在府上养胎,阖府上下皆是由卫三夫人打点,更是日日关心秦婉的吃食,从未有一日落下过。直到了除夕当日,卫珩醒来就见秦婉满头大汗,一模之下,见她身下床褥已然尽数湿了,一时也是唬得心惊肉跳,慌忙命人去宣接生女官和太医。偏巧雍王领了夏昭华和四个孩子来探望女儿,刚过影壁就听说秦婉发动了,夏昭华忙进了产房陪秦婉,留了卫珩和雍王两个大男人看顾四个孩子。      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了未时,秦婉才平安生下了一个男孩。卫珩被勒令不许进去,在外面急得恨不能昏过去,一直扒着门缝不肯撒手,连眼圈都红了。看着皱巴巴的儿子,卫珩哪里有心思多管这像猴子一样的小家伙,不顾产房血腥,亲自进去将秦婉抱到了干净的软榻躺好,紫苏和杜若领了人重新将床铺好后,卫珩这才将秦婉重新抱回了床上。      因为生产,她早就没了力气,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连卫珩擦去她脸上的汗渍也没有将她惊醒。虽然是劳累,但看得出,她的神色满足而幸福,让卫珩心中一片温软,俯身在她唇上一吻:“婉婉,谢谢你。”      一直睡到了一更时分,秦婉才醒了过来,借着昏昏的烛光,她费力坐起来,忙问:“宝宝呢?”卫珩只握了她要孩子的手,转头令杜若端吃食来:“你受苦了,先吃些东西,吃过了再要宝宝不迟。”      今日从未时一直昏昏睡到现在,秦婉着实有些饿了,足足吃了一碗粳米粥,紫苏这才将新生的小哥儿抱来。因为刚出生,小哥儿皱巴巴的,浑身通红,大脑袋和短胖的身子极为不合。被秦婉接去后,他似乎是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母亲,咂了咂嘴,歪在秦婉怀中睡得很香。秦婉顿时欢喜,低头亲了他一口,复抬头问:“可奶过了?”      “才生下来的时候奶过了,现下也过了快半日,怕是要饿了。”紫苏忙笑道,纵然伺候在秦婉身边,但她是没出阁的姑娘,对于怎么照料婴儿着实有些不明白,好在老妈妈知道,不然可要闹笑话。      “既是如此,就且留了宝宝在这里吧,一会子若是饿了,我来奶他。”看着皱巴巴好比一只小猴子的儿子,她越看越爱,又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才小心翼翼的将宝宝放在身边,又取了小被子给他盖上。      自打小哥儿进来就被秦婉无视得十分彻底,卫珩顿时觉得刚出生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现下又听秦婉说要自己奶他,顿时虎了脸:“婉婉,不要胡闹,你底子本就不好,若是为了奶孩子伤了身子怎么办?”      他忽的强硬起来,让秦婉怔了怔,伸手点了点小哥儿的小鼻子。前世她那样渴望能为卫珩生下一子半女,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这是她求了两辈子才有的孩子,她并不想跟天家所有的贵女一样,将孩子扔给乳母奶大。她想要自己奶大她和卫珩的孩子,切切实实的陪伴孩子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没有那样金贵。”秦婉笑道,“况且我平日里调养得很好,若真的这样伤身子,寻常民妇怎的都自行奶孩子?”      “寻常民妇身子强健,你却不行。”想到她生产之时发出的哀叫,卫珩浑身都在发抖,看着躺在秦婉身边睡得香甜的儿子,无声舒了口气。这孩子是个儿子最好,否则以婉婉的性子,自然还要再受一次罪才肯罢休。      惯常的相处中,卫珩鲜少有这样强硬的时候,但现在却是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半步。秦婉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垂眉间已然泫然欲泣:“你往日从不与我争执,如今有了宝宝,再不肯像往日那样疼我了。”      她哭得着实可怜,泪珠子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卫珩难免心疼,张嘴还想拒绝,小哥儿睁眼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他哭得十分洪亮,一听就是个健康的孩子。听了儿子的哭声,秦婉忙将他抱起来,解了衣裳要喂奶,卫珩如何肯依,当即要阻止,被秦婉红着眼瞪了一眼:“你这样不待见我们母子俩,不如将我们扫地出门就是,我但凡求你半句,我手心儿给你煎鱼吃。”      卫珩顿时哑口无言,秦婉只给小哥儿喂奶,大抵这孩子委实饿了,吃得十分香甜,秦婉也欢喜起来,刚将孩子放下,身后一道大力将她按倒在床上,卫珩不由分说就压了上去,气得眼圈都红了:“死丫头,你还不是仗着我疼你爱你,不然也敢说这话?”见她撅着嘴一派得意的样子,卫珩愈发气苦,将她双手压过发顶,“婉婉心中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孩子?”      “你,更喜欢你。”话虽如此,但秦婉还是转头去看刚被放下的儿子,孰高孰低高下立判。卫珩转头看了一眼皱成了小猴子的儿子,英挺的眉毛拧了起来,屈指弹了弹他的小额头,他用力很轻,是以小家伙哼哼了几声,还是睡了过去。      随后的日子卫珩才深深的体会到,有了儿子之后,自己在婉婉心中地位下降之快。她目光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随时都跟着孩子转。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哥儿渐渐脱去了刚生下来时的小猴子样,变得玉雪可爱,虽是还小,但眉眼间俨然是和卫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子,小哥儿扭着小身子,咿咿呀呀的叫唤着,转身投入了娘亲的香软怀抱。      将小家伙哄睡了,秦婉才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合眼欲睡,却被卫珩抱了起来:“婉婉……”      如今小哥儿已然快要百日,为了秦婉身子着想,他一直没有碰过她,算上秦婉怀孕,他足足忍了大半年,加上还有个儿子闹腾,让卫珩始终没能得手。秦婉扭了扭身子:“别闹,把宝宝吵醒了可如何是好?”      卫珩只笑:“那婉婉小些声儿,别让宝宝听见了。”他一面说一面解了秦婉的衣裳,将自己送入她体内。      生怕吵醒了孩子,秦婉一直咬着唇不说话,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卫珩才舒爽了,给秦婉擦干净身子,将她哄睡了。      直到小哥儿百日那天,卫家设宴,秦桓亲自带了皇后前去,当众为小哥儿赐名卫泽,更是送了两箱南珠相贺。宋夷光摸着卫泽的脸儿,犹似叹惋:“儿媳妇当真飞了。”又缠着柳穆清闹腾,“咱们赶紧生个女儿给泽哥儿做媳妇吧。”      柳穆清好气又好笑:“一个儿子就能将屋顶给掀了,你还想要女儿?”后面的话他自然不肯再说,让宋夷光受了那样多的罪,他也舍不得让她再受一次苦。      秦婉只抱着笑得满脸口水的卫泽,心中软乎乎的。秦桓不动声色点了点小外甥的脸颊:“皇祖母年岁大了,不便出宫来,你多带些孩子进宫去,让老太太乐一乐。”谁知这小家伙笑嘻嘻的握住舅舅的手指,一口就咬了下去。秦桓愣了愣,旋即大笑道:“这小子好凶,来日怕又是我大熙的一名悍将!”      秦婉生怕咬疼了秦桓,忙将儿子抱起来柔声道:“臭泽儿,咬疼了舅舅,仔细舅舅再不疼你。”      “朕当然还是疼他的。”卫泽哪里听得懂这些,笑得一脸口水,秦桓笑盈盈的点他脑门,“朕当日说过,婉儿生下小外甥后,朕要送婉儿一个大礼。”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复朗声笑道,“传旨下去,复卫家爵位,并立卫泽为世子。”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当年因为赵王之乱,卫家被先帝夺了国公的爵位,从云端瞬间跌落谷底,因而受了不知多少人的白眼。现在秦桓还爵给卫家,可见对于卫珩的重视和对秦婉的偏爱。在场的大多是人精,在心中划拉了一下,纷纷选择往后要跟卫家好好亲近亲近。      卫家众人忙谢了恩,秦桓笑盈盈的拍了拍卫珩的肩:“朕命人将府邸收拾出来,过几日就带了家人回去住吧。”他说到这里,笑盈盈的压低了声音,“别委屈了朕的外甥。”      卫家重新封爵,此事在京中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倒是有心之人借先帝尸骨未寒秦桓就还爵于卫家为由,称秦桓不孝,违背君父的旨意。更有御史当众弹劾,对此秦桓只笑:“卫珩的怀化大将军乃是父皇亲自册封,父皇自然也是愿意起复卫家的,朕不过是遵循先帝旨意,诸位爱卿又何苦要朕做此不孝之事?”      这件事也就渐渐歇了下来,待众人搬入了卫家曾经的府邸,日子也就渐渐安生起来。秦姝在秋日产下了一个女孩儿,惹得宋夷光和秦婉眼馋不已,双双生了再生一个女儿的念头。然而卫珩和柳穆清皆是不同意,两人只能望洋兴叹,自顾自的想些主意出来完成自己的生女儿大计。      而卫泽才满周岁,又有北方蛮夷犯边,秦桓顺势让卫珩领兵戍边。抱着怀中卫泽,秦婉很是不舍,还是将他的行囊收好:“你在外面多多小心,别低估了北方蛮夷。”说到这里,她抱着卫泽,强笑道:“你回来的时候,不知泽儿还认不认得你。”      卫珩一时无话,捏了捏儿子的小胖手:“在家里不许惹娘生气。”      卫泽也听不太懂,咯咯直笑,看得卫珩心中愈发酸楚:“婉婉,我会尽快回来的。”      在城门送了卫珩和大军出去,秦婉俨然有些化身望夫石的意思了,直到秦桓过来,笑盈盈的望着妹妹:“你要是舍不得,待天气暖了,你就去吧。”      秦婉转头看他,颇有些不解,秦桓笑盈盈的:“你舍不得,你就去吧,免得泽儿当真不认识爹爹了。”      而卫珩在边关安定下来之后,就得知了秦桓允了秦婉过来的消息,赶忙命人收拾出来一个院落。待到二月,天气回暖,秦婉也就启程往边关去了。一直到卫珩率人来接秦婉,才见她着实长胖了一些。      卫泽被紫苏抱着,笑得欢天喜地,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说:“爹、爹……”      接了儿子在手,卫珩笑道:“长大了不少。”又笑着去将秦婉举起来转了一圈:“婉婉,我很想你。”      秦婉眼角眉梢都透着幸福,被他举起来这一转,忙不迭抓住他结实的手臂:“别闹。”待落地后,又引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虽是不说话,但耳根通红,一片羞赧。      卫珩微微一怔,正要发问,紫苏笑道:“恭喜大爷,大奶奶又有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咱明天就放上番外啦~想吃前世玻璃渣的小天使们大力不要停~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车已上线~微博名蠢萌笨小孩么么哒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145 1 0 番外:前世(一)   刚进入冬日的天又湿又冷, 白日又是一场大雪下来, 街上已然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寒风呼啸之下, 不少人将身上的衣裳给裹紧了些,免得冷风灌了进来。      屋中湿冷,不时传来咳嗽声,紫苏飞快的打了帘子进去,将薄薄的斗篷罩在了坐在床上咳嗽的女子身上,后者瘦削非常, 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病态的蜡黄。饶是咳嗽得这样厉害,但她衣着单薄, 全然不是过冬的衣裳,直到裹上了斗篷之后,脸儿才渐渐有了一分活人有的脸色。      “孟氏整治人的手段是愈发的不入流了。”紫苏着实气不过, 咬牙骂了一声, 这样冷的天,主子体弱多病,这样冷一冷, 直接冻死都很可能。但是紫苏知道, 孟氏这歹毒妇人,怎会让主子这样死去, 哪怕主子病得只剩半条命了,孟氏也一定会让人来将主子治好, 然后变本加厉的折辱。      说穿了,她不会让主子死,她要主子活着,只要主子活着,她就能变本加厉的折磨主子。      杜若紧紧抱着秦婉,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抬眼急切的看着紫苏:“如何?你去打探的事,可有眉目了?”      “打探清楚了,卫将军的确是在陛下跟前说,想要求取咱们主子,还说陛下当时就变了脸色,险些降下雷霆之怒来。”紫苏望了秦婉一眼,全然是心疼,“好在卫将军随机应变,称用军功来换主子,陛下虽是恼怒,但金口玉言,到底还是同意了。”她说到这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卫将军总不能比孟氏还能磋磨人的,我都不敢奢求他好好待主子,只要主子不再挨饿受冻,我这心里都知足了。”      她口中的“卫将军”,秦婉也略有耳闻,从阿羽献上赵王玉蟾气死太后之后,他们姐弟就被关在了这里,惶惶不可终日。后来阿羽给皇帝赐死了,媛媛也死在了孟岚的手下,独独留了她一人。饶是如此,她也知道卫珩的名头。这人大抵是三年前出现的,甫一出现,就立下了赫赫军功,两年前又自请戍边,将蛮夷的铁蹄拦在了边关,足足两年,从未吃过败仗,连皇帝都称赞他是大熙的不败战神。这样的男人,不知被京中多少官家小姐所倾慕。      前些日子,还听说皇帝有心将自己最钟爱的四公主许配给卫珩,但被卫珩给拒绝了。      重重的喘了几声,秦婉微微一笑:“只要能离了这里,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当夜,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临到第二日卯时,就被孟岚的乳母朱婆子从床上脱了下来,因为体弱多病,秦婉没有半点力气,在阴冷的屋中冷得直打颤,抬头看着立在面前的孟岚,秦婉支起身子:“太妃有事?”这个女人还是那样的珠光宝气,这样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老,看着那张和母妃相似的容颜,秦婉却几欲作呕。      秦婉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说自己的,说自己飞扬跋扈、欺辱继母甚至气死了父王,而孟岚的名声则是,忍辱负重保护坏事做尽的继女,纯洁得好似一朵白莲花。而这一切,当然和孟岚不无关系。      “我不过来看看婉儿罢了。”孟岚微笑道,“马上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也看不到几日了。”她一面说,一面用脚踩着秦婉纤细的手指,疼得秦婉变了脸色,“婉儿别以为,真能凭借卫珩做什么?别忘了,他可是能够娶公主的人,而你,一个病痨鬼,只怕是摆设罢了。”      “哪怕是被卫珩当做摆设,也强过日日面对太妃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秦婉疼得脸儿都变了色,被朱婆子提了起来,还是咬紧了牙,“不过说来,太妃除了这张脸,除了这张像我母妃的脸之外,还有什么资本?”      孟岚神色顿变,朱婆子见状,扬手一巴掌打在秦婉脸上,巴掌大的小脸上顿时浮出了巴掌印来:“大胆,你敢这样与太妃说话!”她正待再打,被孟岚叫住:“够了,皇帝已然赐婚,她现在是卫珩没过门的妻子,摸不清卫珩的真实意图,咱们不要做得太绝,何苦与卫珩为敌。”朱婆子狠狠的唾了秦婉一口,将她扔在了地上。      秦婉头晕目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是紫苏和杜若将她抬回了床上。      尽管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秦婉知道,不少人现下恨不能将她生吃了。卫珩是何等的人物,即便是娶公主都是足够,谁想他拒绝了四公主,反倒是要自己这个已经二十二岁的老女,还是个名声极差的老女,仅凭这点,就足够让秦婉被无数人恨到极点。      被朱婆子打肿的脸直到出嫁的前夕才彻底消了肿,秦婉一直身子不好,昏昏的换上了嫁衣后,已然气喘吁吁。那嫁衣极为精美,并不像是孟岚会给的,杜若倒是吃吃的笑:“这嫁衣是卫将军让人送来的,主子穿上好生合适。”      才出了雍王府的大门,就听见外面传来男人粗犷的哄笑声来,那些人声音那样大,听得出绝不在少数,秦婉被关在屋中太久,加之体弱多病,被唬得抖了抖,险些栽下来,旋即被人从粗使婆子手上接了去。男人们的笑声顿时更大,秦婉又急又羞,耳边忽的响起一个低沉的笑声:“别怕,他们跟我在边关野惯了,不是笑你。”将她向上托了托,“你好轻,你喜欢吃什么?往后我让人给你做,女孩子丰腴一些才好看。”      从未被父兄以外的男人这样温柔的说过话,秦婉忽的觉得心中安生了起来,心中直叹勿怪此人能够引得那样多少女倾心,如此温柔的武将,自然能将官家小姐的芳心给尽数握在手中。感觉到她的乖巧,卫珩轻笑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入了花轿之中。      盖头遮住脸,秦婉也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听见锣鼓喧天,知道此次的婚礼,卫珩定然是上了心的,否则仅凭自己被皇伯父厌弃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会如此的。将军府现下已然围满了人,或是受邀而来的,或是干脆来看热闹的。秦婉坐在轿子里面,还是连声咳嗽着,连出花轿都是卫珩抱出来的。人群中立时窃窃私语起来,虽是听不清,但秦婉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自秦羽献上赵王玉蟾被赐死后,秦桓被废,秦婉的郡主之位也被褫夺,孟岚原形毕露,彼时秦婉已然被孟岚害得体弱多病,只好深居简出,而孟岚此时大肆中伤秦婉名声,更将雍王的死对外宣称是秦婉气死的,让秦婉名声一落千丈,再无人问津。      这样的她,怎配得上卫珩这般人物?      拜过堂后,秦婉都有些站不住了,不少军士哄笑连连,若依着他们的性子,早就说荤话了。但被卫珩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皆是吓得不敢说出口。缓慢的走出几步,卫珩从后面将秦婉打横抱起:“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要逞强。”      他的手臂那样有力,说话虽轻,却含着不容回绝,秦婉看不到他的脸,满脑子想入非非,他声音怎的这样好听……      被一路抱进了喜房,饶是并未走路,但秦婉还是微微喘气,好似随时都要窒息一样。喜帕被挑起,抬眼望去,眼前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丰神俊朗,望着她的目光那样热切。卫珩也在看她,纵然涂脂抹粉,但掩不住憔悴,小脸瘦得好似只剩了一张皮。      “卫将军。”到底没有被男人这样看过,秦婉低头不再看他,轻轻唤了一声。卫珩“唔”了一声,古铜色的脸庞渐渐透出红晕来:“你、你可以叫我卫珩……”      他忸怩的语气让秦婉一怔,抬头见他满脸酡红,一时也是直了眼:“将军……”他却愈发局促,全然不像个纵横沙场多年的悍将,脸上的颜色和喜服差不离,手脚也颇有几分僵硬:“你要是、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可以……”      他这样局促,秦婉隐隐觉得他有些可爱。她虽然没有笑,但卫珩也自觉尴尬,粗暴的搓了搓自己的脸:“我可以叫你婉婉么?”他含了几分希冀,看得秦婉不忍拒绝,只轻轻点头。卫珩顿时欢喜,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小手纳入掌中,惊觉她小手冰凉,忙道:“去将地龙烧得再暖些。”      “不必了,一直都是这样的。”秦婉低声阻拦,自孟岚原形毕露后,时常克扣她,冬日连御寒的衣服也不给,这样多年,若非紫苏杜若不离不弃,她怕是早就死了。      “我知道你身子不好,专程问过大夫,女孩子手凉是大病,要好生调养。”他说到这里,顺手将凤冠取了下来,“这东西怪重的,就不要戴了,看你压得小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他如此亲昵,让秦婉有些不适。有孟岚的事在先,她不敢贸然相信谁,尤其是以卫珩人品相貌,怎会要她一个身败名裂的老女?      看出她的不信任,卫珩也不恼,柔声道:“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多吃些,女孩子丰腴些才好看。”说到这里,见秦婉局促,卫珩笑得低沉:“婉婉,你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自孟岚露出真面目后,秦婉就将“欺负”视作了常态,现在卫珩这番许诺,让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着他出门去作陪,紫苏杜若回来纷纷问秦婉如何,她只是笑:“卫将军似乎是个很好的人。”      吃了小半碗汤面,秦婉就吃不下,不多时也就昏昏欲睡。卫珩回来就见她和衣躺在床上,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展眉一笑,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正要拉了棉被给她盖上,她却忽的惊醒过来,不想床前坐了一个男子,一时花容失色,挣扎坐起的时候,又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卫珩忙给她抚背:“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秦婉咳得眼泪都出来了,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对于马上的圆房生出惧怕来。她从来没见过卫珩,尽管知道他声名赫赫,但并不表示他不是陌生人。卫珩似乎看出她的意思来,笑盈盈的让紫苏杜若给她更衣,自己只坐在屏风外面吃醒酒茶,秦婉脸色苍白换上了寝衣,得了两女安抚的眼神后,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外面一阵窸窣,卫珩还是一身喜服,好整以暇的坐在床边,秦婉半张脸儿埋在被子里,只这样望着他,局促的小模样让卫珩愈发喜欢,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你、你……”秦婉张口欲言,但到底说不出口,一时脸儿滚烫。卫珩只低笑,大掌抚上她的双眼,“睡吧,我陪着你。”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样,让秦婉顿时心安,乖顺的合眼睡去。直到半夜,她又梦见了孟岚那张可怖的脸,吓得从梦里惊醒。屏风后面立即响动,有人飞快的冲到了床前将她抱在怀里:“婉婉,婉婉……”      秦婉浑身都在发抖,瑟缩在卫珩怀里,她那样单薄,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似的。卫珩将她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安抚她:“没事了,我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      往日即便是梦魇,醒来也只能面对冰冷的房间,现下被卫珩抱在怀中,秦婉渐渐安生下来,呼吸也渐渐平顺了。卫珩抚着她的背扶她躺下,柔声哄道:“别怕,没事了,往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      黑夜里,他的容颜看不清楚,但双臂始终抱着她,温柔的声音安抚着她,将脸儿埋在他怀里,秦婉低声道:“卫珩,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是我的妻子。”卫珩扶她躺下,她那样瘦削,让卫珩心疼不已,给她将被子掖好,卫珩俯身吻她,“因为我喜欢婉婉。” 番外:前世(二)   若说成婚第一日, 卫珩就带给自己动容的话, 那秦婉只觉得, 后来的卫珩, 让她觉得老天其实待自己不薄。她并不知道卫珩喜欢自己什么,但他所说的喜欢,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卫珩似乎是知道她有所抗拒,是以从来不碰她,只抱了被子歇在罗汉床上。饶是如此,但每每秦婉梦魇, 刚从梦中惊醒之时, 他总是会抱着她柔声安抚,一遍遍告诉她“没事了”。每一日饭桌上的菜, 都是秦婉最喜欢的,饶是她有时吃不下,但卫珩都会虎了脸, 强令她多吃一些, 而后牵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虽然只有两三日,但秦婉走上几步便会气喘不止的毛病似乎好了一些。      出嫁三日后,便是回门之日, 对于雍王府, 秦婉并没有半点留恋,但也没有说出来过。倒是杜若义愤填膺, 梗着脖子骂孟岚骂了好久,才抹着眼泪说:“将军就不要强令夫人回去了, 白惹人生气。”      “还是回去吧,我与雍王太妃有些事。”卫珩揉了揉秦婉的长发,见她脸色一片青灰,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婉婉别这样,笑一个给我看。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我保证。”      雍王府曾经是秦婉的家,但后来,那就不是了。是她自己太傻,相信了孟岚,这才致使现在的恶果。卫珩笑盈盈的说与孟岚有事,秦婉骤然觉得落到了谷底,看着卫珩的目光满是不信任。尽管卫珩待她很好,但她还是无法全然信任卫珩,当年孟岚何尝不是待她姐弟很好,后来呢?      对于她眼里的不信任,卫珩只做没有看到,喂了秦婉一碗粳米饭,这才让紫苏杜若给她更衣,而后将她抱上了马车。雍王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孟岚只遣了朱婆子出来迎接。看着秦婉给卫珩抱下马车,撇了撇嘴,还是没敢说什么。将两人引入了堂中,孟岚言辞间满是关切,又笑着说要引卫珩去祭拜一下雍王爷。卫珩神色倒是恭顺,却寸步不离秦婉左右,才从祠堂出来,孟岚自行去更衣,朱婆子便不动声色的靠近秦婉,冷笑道:“大姑娘好生能耐,现下以为嫁了卫将军,就能翻身了不成?”      仗着是孟岚的乳母,朱婆子在府上作威作福惯了,没少折辱秦婉,听她阴冷的语气,秦婉抖了抖,转头看她。后者冷笑:“大姑娘别忘了,你这孱弱的身子,就算是做了卫夫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只怕是卫将军被人逼得紧了,这才同意娶你的,我倒要看看,你这病篓子一样的身子,能挺得了几时。”她一面说,一面望了一眼卫珩,自觉卫珩不曾注意到,伸手便在秦婉小臂上狠狠一拧,旋即笑得十分快慰。      自打失势后,朱婆子隔三差五便要对秦婉用刑。秦婉被狠狠掐了一下,疼得抽气,还是咬牙不曾说话,杜若却忍不住,上前猛推了朱婆子一把:“往日在府上你要欺负主子,现在你还敢欺负主子!总归主子也不必看孟氏的脸色过活了,我今天就跟你这个老刁妇同归于尽罢了!”      眼见两人几乎要打起来,卫珩却拧着眉头道:“住手!”听卫珩喝止,朱婆子霎时更为得意,寻思着卫珩自然也没有为了一个秦婉得罪雍王府的,当即笑道:“卫将军,不是老奴多话,咱们家大姑娘本就是个德行有亏的,将军宽厚不曾计较,但到底是王府的不是。将军今日也看到了,大姑娘身边的婢子这样粗野,若是往后大姑娘冲撞了将军,将军即便是休妻,太妃和小王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是么?”卫珩笑得风轻云淡,伸手将脸色苍白的秦婉抱在怀里,大手顺势捂住她的眼睛:“婉婉乖,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我就要了他的命!”话音未落,他随身带得长剑已然出鞘,一瞬便将朱婆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变故那样快,将雍王府的一众下人吓得惊叫连连,立马报到了孟岚那里。看着卫珩将朱婆子的脑袋扔到自己跟前,孟岚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强定心神怒骂道:“卫珩!我敬你是陛下亲封的辅国大将军,你不要狂得没有天了!”      卫珩朗声笑起来,浑身肃杀之意顿时露了出来,在场的大多是内宅妇人,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时纷纷噤若寒蝉。“太妃倒是个能耐人,只是卫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雍王府再如何势大,也没有欺负到我卫珩的妻子头上的道理。卫某杀了这刁奴,已然是便宜的,谁知道她仗得是谁势。太妃若是有气,只管去陛下跟前告我去,面对陛下,我还是这话。”      不想卫珩半点不惧,孟岚气得要死,看着朱婆子鲜血淋漓的脑袋,还是打了退堂鼓。谁想卫珩又在堂中坐下,笑盈盈的望向孟岚。他本就是丰神俊朗的男子,这含笑的样子让在场诸人都怔了怔,孟岚咬着牙道:“你到底要如何?”      “卫某不想如何,只是太妃身为内子的继母,容卫某问太妃几句话。”卫珩冷笑起来,那模样颇为渗人,孟岚背后一阵发凉,一时觉得是否卫珩要将自己给砍了,“先王妃出身望族,当年陪奁着实不少,先王妃去世后,嫁妆自然是归内子姐弟三人所有,现下先王妃亲出的孩子独独剩了内子一人,还请太妃将内子的东西还回来,从此之后,卫某也不再登门造访。”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还请太妃明白,卫某不想听到半个不字,更不想听说,太妃交还的嫁妆有遗失任何物件的消息。”      “卫珩,你敢威胁我?”自打做了先头雍王爷的王妃,孟岚何曾给人这样说过?一时又气又恼,恨不能将卫珩给撕了。后者微笑连连:“太妃错了,卫某从来不威胁人,军中的将士都知道,卫某说出的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说得出做得到,绝无任何商榷的余地。”他说到这里,起身向孟岚行了一礼,“三日后,卫某命人来取,还请太妃先行准备。”      他转身就走,在场之人无人敢拦,气得孟岚只觉可恨,但自己儿子如今还小,若是贸然得罪了卫珩,保不齐未来什么变数,只能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令人将朱婆子收殓了。      将秦婉抱上了马车,她一直没有说话,卫珩强笑道:“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我……”他未必不知秦婉在雍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儿竟然给那老刁奴那样欺辱,他就止不住杀意,索性遵循了自己的本心,将朱婆子给一剑杀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旋即拉了秦婉的手,将袖子慢慢捋了上去。方才给朱婆子掐到的地方已然是青紫一片,卫珩不免更是心疼,又生怕秦婉着了凉,嗫嚅说:“待回去了,我让人找些跌打酒给你擦擦。”她还是不说话,卫珩脸色愈发的青灰:“婉婉,你若觉得我错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我真的会改的,你别不理我……”尚未说完,秦婉就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良久不语,直到卫珩感觉到有热泪落在自己脖子上,知道她哭了,忙抱紧了她:“婉婉别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平白受了多少年的委屈,今日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不情愿,但孟岚并不敢和卫珩如何,只好将雍王妃留下的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到了卫家去。卫珩只命人清点之后,就封存好,将钥匙交给了秦婉保管,见她微微怔忡,笑着将她举起来转了一圈:“婉婉难道以为我要昧了它不成?留着给咱们的女儿,好不好?”      他说得那样自然,让秦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胀红了脸。卫珩至今没有碰过她,又哪里能有女儿?      似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卫珩朗声大笑,又给她盛了一碗养身子的汤来。      嫁给卫珩的日子里,秦婉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往日母妃还在的日子里,有人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尽管他再也没有说过“喜欢”二字,但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秦婉全然能够感觉到。      开春之后,卫珩带了秦婉去京郊的庄子小住。秦婉身子好了一些,有时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花,春雨淅沥,她又找了个瓮在外接水。卫珩喜欢吃君山银针,若是用冬日梅花上的新雪烹茶是最好的,但去岁冬日她身子很不好,卫珩几乎不准她出屋子,免得冻坏了身子。      待卫珩从京中回来,秦婉才给他烹茶。纵然被褫夺了郡主之位,但秦婉幼时是极为得宠的天家贵女,是以对于烹茶这等风雅的事很是擅长。卫珩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噙了几分笑意。秦婉被他看得脸儿发红,将茶倒入杯中,轻轻呷了一口,这才递给他:“我久不做这个,还以为将水煮老了。”      “婉婉这法子太过蹩脚,休想瞒得过我。”卫珩摇头只笑,绿茶性寒,他素来不许秦婉吃绿茶,这丫头偏生想尝尝,这才搬出这样蹩脚的法子来。他伸手,在秦婉额头轻轻一弹,她雪白的肌肤立时起了红印,见她捂着额头的样子,卫珩柔声笑道:“知道疼,往日就不许再闹了。”      端茶吃了一口,卫珩笑道:“婉婉烹茶的手艺当真好。”说到这里,见自家乖乖还撅着嘴不欢喜的样子,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婉婉乖。”      她比起初见之时长胖了好多,抱在怀里也颇有些香软依人的滋味了,卫珩爱不释手,将她抱在怀里百般怜爱。      当夜春雨淅沥,夜中秦婉又一次梦魇,唬得卫珩忙不迭将她抱着安抚。她几乎日日梦魇,鲜少能有日子能够安眠,卫珩总是不厌其烦的抱着她安抚。擦去她额头的汗,卫珩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我这样拖累你,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尚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秦婉闷闷的说道。卫珩轻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法?我倘若不顾你,有何面目娶你为妻?”      他一直都待自己很好,秦婉从心里感激着卫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可是每每这样想,秦婉就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不肯相信他很是过分。偎在他怀里,秦婉静默不语,卫珩轻轻拍着她的背:“怎的不说话了?”      “我不够好,配不上你。”秦婉说,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名声尽毁的药篓子。      “怎就配不上了,婉婉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卫珩轻轻吻她脸颊,将她抱得愈发紧了,“是我还不够好,不过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这样才配得上我的婉婉。”      他身子绷得很紧,呼吸也有些许粗重,黑夜中也看不真切,秦婉有些不解,只觉得他大掌烫得惊人,一时伸手出去探他脑门:“你这是怎了?”      “我、我……”他忙躲开秦婉伸出的小手,“婉婉睡吧,我没事。”话虽如此,秦婉却隐隐觉得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小腹,旋即胀红了脸,低声啐道:“你这色胚!”      “我……”卫珩立时白了脸,抱着她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只觉得无地自容,“婉婉,我不是……”      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秦婉将脸儿埋在他怀里:“我愿意的,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卫珩一怔:“你当真愿意?”      秦婉并不说话,脸上一片滚烫,卫珩忽的轻笑,小心翼翼的解了她衣带:“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番外:前世(二)   若说成婚第一日, 卫珩就带给自己动容的话, 那秦婉只觉得, 后来的卫珩, 让她觉得老天其实待自己不薄。她并不知道卫珩喜欢自己什么,但他所说的喜欢,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卫珩似乎是知道她有所抗拒,是以从来不碰她,只抱了被子歇在罗汉床上。饶是如此,但每每秦婉梦魇, 刚从梦中惊醒之时, 他总是会抱着她柔声安抚,一遍遍告诉她“没事了”。每一日饭桌上的菜, 都是秦婉最喜欢的,饶是她有时吃不下,但卫珩都会虎了脸, 强令她多吃一些, 而后牵着她在院子里散步。虽然只有两三日,但秦婉走上几步便会气喘不止的毛病似乎好了一些。      出嫁三日后,便是回门之日, 对于雍王府, 秦婉并没有半点留恋,但也没有说出来过。倒是杜若义愤填膺, 梗着脖子骂孟岚骂了好久,才抹着眼泪说:“将军就不要强令夫人回去了, 白惹人生气。”      “还是回去吧,我与雍王太妃有些事。”卫珩揉了揉秦婉的长发,见她脸色一片青灰,双手捧住她的小脸,“婉婉别这样,笑一个给我看。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我保证。”      雍王府曾经是秦婉的家,但后来,那就不是了。是她自己太傻,相信了孟岚,这才致使现在的恶果。卫珩笑盈盈的说与孟岚有事,秦婉骤然觉得落到了谷底,看着卫珩的目光满是不信任。尽管卫珩待她很好,但她还是无法全然信任卫珩,当年孟岚何尝不是待她姐弟很好,后来呢?      对于她眼里的不信任,卫珩只做没有看到,喂了秦婉一碗粳米饭,这才让紫苏杜若给她更衣,而后将她抱上了马车。雍王府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孟岚只遣了朱婆子出来迎接。看着秦婉给卫珩抱下马车,撇了撇嘴,还是没敢说什么。将两人引入了堂中,孟岚言辞间满是关切,又笑着说要引卫珩去祭拜一下雍王爷。卫珩神色倒是恭顺,却寸步不离秦婉左右,才从祠堂出来,孟岚自行去更衣,朱婆子便不动声色的靠近秦婉,冷笑道:“大姑娘好生能耐,现下以为嫁了卫将军,就能翻身了不成?”      仗着是孟岚的乳母,朱婆子在府上作威作福惯了,没少折辱秦婉,听她阴冷的语气,秦婉抖了抖,转头看她。后者冷笑:“大姑娘别忘了,你这孱弱的身子,就算是做了卫夫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只怕是卫将军被人逼得紧了,这才同意娶你的,我倒要看看,你这病篓子一样的身子,能挺得了几时。”她一面说,一面望了一眼卫珩,自觉卫珩不曾注意到,伸手便在秦婉小臂上狠狠一拧,旋即笑得十分快慰。      自打失势后,朱婆子隔三差五便要对秦婉用刑。秦婉被狠狠掐了一下,疼得抽气,还是咬牙不曾说话,杜若却忍不住,上前猛推了朱婆子一把:“往日在府上你要欺负主子,现在你还敢欺负主子!总归主子也不必看孟氏的脸色过活了,我今天就跟你这个老刁妇同归于尽罢了!”      眼见两人几乎要打起来,卫珩却拧着眉头道:“住手!”听卫珩喝止,朱婆子霎时更为得意,寻思着卫珩自然也没有为了一个秦婉得罪雍王府的,当即笑道:“卫将军,不是老奴多话,咱们家大姑娘本就是个德行有亏的,将军宽厚不曾计较,但到底是王府的不是。将军今日也看到了,大姑娘身边的婢子这样粗野,若是往后大姑娘冲撞了将军,将军即便是休妻,太妃和小王爷也不会说什么的。”      “是么?”卫珩笑得风轻云淡,伸手将脸色苍白的秦婉抱在怀里,大手顺势捂住她的眼睛:“婉婉乖,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我就要了他的命!”话音未落,他随身带得长剑已然出鞘,一瞬便将朱婆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这变故那样快,将雍王府的一众下人吓得惊叫连连,立马报到了孟岚那里。看着卫珩将朱婆子的脑袋扔到自己跟前,孟岚吓得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强定心神怒骂道:“卫珩!我敬你是陛下亲封的辅国大将军,你不要狂得没有天了!”      卫珩朗声笑起来,浑身肃杀之意顿时露了出来,在场的大多是内宅妇人,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一时纷纷噤若寒蝉。“太妃倒是个能耐人,只是卫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你雍王府再如何势大,也没有欺负到我卫珩的妻子头上的道理。卫某杀了这刁奴,已然是便宜的,谁知道她仗得是谁势。太妃若是有气,只管去陛下跟前告我去,面对陛下,我还是这话。”      不想卫珩半点不惧,孟岚气得要死,看着朱婆子鲜血淋漓的脑袋,还是打了退堂鼓。谁想卫珩又在堂中坐下,笑盈盈的望向孟岚。他本就是丰神俊朗的男子,这含笑的样子让在场诸人都怔了怔,孟岚咬着牙道:“你到底要如何?”      “卫某不想如何,只是太妃身为内子的继母,容卫某问太妃几句话。”卫珩冷笑起来,那模样颇为渗人,孟岚背后一阵发凉,一时觉得是否卫珩要将自己给砍了,“先王妃出身望族,当年陪奁着实不少,先王妃去世后,嫁妆自然是归内子姐弟三人所有,现下先王妃亲出的孩子独独剩了内子一人,还请太妃将内子的东西还回来,从此之后,卫某也不再登门造访。”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还请太妃明白,卫某不想听到半个不字,更不想听说,太妃交还的嫁妆有遗失任何物件的消息。”      “卫珩,你敢威胁我?”自打做了先头雍王爷的王妃,孟岚何曾给人这样说过?一时又气又恼,恨不能将卫珩给撕了。后者微笑连连:“太妃错了,卫某从来不威胁人,军中的将士都知道,卫某说出的话,从来都是掷地有声,说得出做得到,绝无任何商榷的余地。”他说到这里,起身向孟岚行了一礼,“三日后,卫某命人来取,还请太妃先行准备。”      他转身就走,在场之人无人敢拦,气得孟岚只觉可恨,但自己儿子如今还小,若是贸然得罪了卫珩,保不齐未来什么变数,只能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令人将朱婆子收殓了。      将秦婉抱上了马车,她一直没有说话,卫珩强笑道:“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我……”他未必不知秦婉在雍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想到自己心仪的女孩儿竟然给那老刁奴那样欺辱,他就止不住杀意,索性遵循了自己的本心,将朱婆子给一剑杀了。他搓了搓自己的脸,旋即拉了秦婉的手,将袖子慢慢捋了上去。方才给朱婆子掐到的地方已然是青紫一片,卫珩不免更是心疼,又生怕秦婉着了凉,嗫嚅说:“待回去了,我让人找些跌打酒给你擦擦。”她还是不说话,卫珩脸色愈发的青灰:“婉婉,你若觉得我错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我真的会改的,你别不理我……”尚未说完,秦婉就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良久不语,直到卫珩感觉到有热泪落在自己脖子上,知道她哭了,忙抱紧了她:“婉婉别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平白受了多少年的委屈,今日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不情愿,但孟岚并不敢和卫珩如何,只好将雍王妃留下的嫁妆原封不动的送到了卫家去。卫珩只命人清点之后,就封存好,将钥匙交给了秦婉保管,见她微微怔忡,笑着将她举起来转了一圈:“婉婉难道以为我要昧了它不成?留着给咱们的女儿,好不好?”      他说得那样自然,让秦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胀红了脸。卫珩至今没有碰过她,又哪里能有女儿?      似是看出她心里所想,卫珩朗声大笑,又给她盛了一碗养身子的汤来。      嫁给卫珩的日子里,秦婉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往日母妃还在的日子里,有人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尽管他再也没有说过“喜欢”二字,但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秦婉全然能够感觉到。      开春之后,卫珩带了秦婉去京郊的庄子小住。秦婉身子好了一些,有时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花,春雨淅沥,她又找了个瓮在外接水。卫珩喜欢吃君山银针,若是用冬日梅花上的新雪烹茶是最好的,但去岁冬日她身子很不好,卫珩几乎不准她出屋子,免得冻坏了身子。      待卫珩从京中回来,秦婉才给他烹茶。纵然被褫夺了郡主之位,但秦婉幼时是极为得宠的天家贵女,是以对于烹茶这等风雅的事很是擅长。卫珩只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噙了几分笑意。秦婉被他看得脸儿发红,将茶倒入杯中,轻轻呷了一口,这才递给他:“我久不做这个,还以为将水煮老了。”      “婉婉这法子太过蹩脚,休想瞒得过我。”卫珩摇头只笑,绿茶性寒,他素来不许秦婉吃绿茶,这丫头偏生想尝尝,这才搬出这样蹩脚的法子来。他伸手,在秦婉额头轻轻一弹,她雪白的肌肤立时起了红印,见她捂着额头的样子,卫珩柔声笑道:“知道疼,往日就不许再闹了。”      端茶吃了一口,卫珩笑道:“婉婉烹茶的手艺当真好。”说到这里,见自家乖乖还撅着嘴不欢喜的样子,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婉婉乖。”      她比起初见之时长胖了好多,抱在怀里也颇有些香软依人的滋味了,卫珩爱不释手,将她抱在怀里百般怜爱。      当夜春雨淅沥,夜中秦婉又一次梦魇,唬得卫珩忙不迭将她抱着安抚。她几乎日日梦魇,鲜少能有日子能够安眠,卫珩总是不厌其烦的抱着她安抚。擦去她额头的汗,卫珩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我在这里陪你。”      “我这样拖累你,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尚未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秦婉闷闷的说道。卫珩轻笑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法?我倘若不顾你,有何面目娶你为妻?”      他一直都待自己很好,秦婉从心里感激着卫珩,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可是每每这样想,秦婉就觉得自己从一开始不肯相信他很是过分。偎在他怀里,秦婉静默不语,卫珩轻轻拍着她的背:“怎的不说话了?”      “我不够好,配不上你。”秦婉说,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这样一个名声尽毁的药篓子。      “怎就配不上了,婉婉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卫珩轻轻吻她脸颊,将她抱得愈发紧了,“是我还不够好,不过我会努力变得更好,这样才配得上我的婉婉。”      他身子绷得很紧,呼吸也有些许粗重,黑夜中也看不真切,秦婉有些不解,只觉得他大掌烫得惊人,一时伸手出去探他脑门:“你这是怎了?”      “我、我……”他忙躲开秦婉伸出的小手,“婉婉睡吧,我没事。”话虽如此,秦婉却隐隐觉得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小腹,旋即胀红了脸,低声啐道:“你这色胚!”      “我……”卫珩立时白了脸,抱着她松也不是紧也不是,只觉得无地自容,“婉婉,我不是……”      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秦婉将脸儿埋在他怀里:“我愿意的,我愿意做你的妻子。”      卫珩一怔:“你当真愿意?”      秦婉并不说话,脸上一片滚烫,卫珩忽的轻笑,小心翼翼的解了她衣带:“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番外:前世(三)   作为皇帝亲封的正二品辅国大将军, 一旦有战事, 卫珩是当仁不让要去的。大熙四海升平, 自然是引得周边小国觊觎, 犯边不止。接下来的两年之中,卫珩时常征战在外,纵然十分不舍,但秦婉从未表露过半点,只是叮嘱过卫珩要小心之后,将他送出城门。      要说秦婉是在何时见识到人心的, 就是失势之后, 往日所谓的好友纷纷离她而去,仿佛从不认识她。唯独自小一处长大的宋夷光哭着向皇帝求情, 只是皇帝盛怒之下,认定宋夷光包庇秦婉姐弟,甚至连将她抚养长大的太后都不顾了。这一番误会, 让宋夷光也顺势失了圣心, 前些年被皇帝下旨送到边关去和亲去了,时至今日,秦婉都不再有宋夷光的消息, 多番打探, 也杳无音讯。      现下唯一还有联系的,就只有表兄柳穆清了。      孟岚此人, 将白眼狼三个字诠释得真真切切,她是柳老太太的外甥女, 被柳家养大,在雍王妃去世后,便凭着自己和表姐相似的脸得了雍王爷欢心,又将秦婉姐弟哄得服服帖帖,这才令她进了雍王府的大门。而后来,她翻脸之后,将柳老太太气得几欲昏死过去。而柳家也给她仗着雍王府的势欺辱得不轻。      记忆中的柳穆清,素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人,永远含着几分风雅的笑,待她也极是温柔。而眼前这个略有些胡渣,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的男子,和印象中的柳穆清实在对不上号。秦婉难免感叹世事无常,柳穆清笑道:“我倒是颇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婉儿了,想来卫将军待你很好。”      上一次见面,秦婉已是瘦脱了形,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瘦弱,但看来健康了许多,眉眼间展露出来的幸福更是做不得假。柳穆清自然很为她欢喜,寻思着姑妈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他待我很好,事事都由了我的性子,连一句不也不曾说过。”想到卫珩,秦婉心窝都甜丝丝的,笑得腼腆。柳穆清朗声笑道:“他待你很好就好,就怕他待你不好……卫将军不在京中的日子,你就好生在府上调养吧,孟岚那疯妇再有能耐,也不敢在将军府中对你如何。”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你好好调养身子,好好与卫珩过日子。”      他这般关切,让秦婉十分动容,恍惚间回到了小时候,还是和柳穆清追逐玩闹的年龄,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懂事,只是懵懵的听着大人之间的话,说要将两个孩子定下亲事来。其实秦婉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定亲,但是她知道,只要成亲了,她就能和表哥永远在一起。      后来,变故来得太快了。      如此想着,秦婉顿时伤感,柳穆清沉吟片刻:“婉儿好好养身子就是了,我只怕也鲜少会回京城来了。”迎上秦婉不解的目光,柳穆清低声道,“阿羽的事,牵连了那样广,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你现在有了卫珩,我也能够放心了。”      他言下之意,果真是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来了,秦婉微微一怔,旋即一阵难舍。现下她已然只剩了柳穆清一个亲人,而他也要离开京城,不知再见是何时,秦婉难免伤感。柳穆清却展眉一笑:“你好好与卫将军过日子,将息好了身子,生几个可爱的宝宝,卫珩定会很欢喜的……孟岚这疯妇如何,你暂且不要过问,我自然会找到证据,证明她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句话隐隐在秦婉心中埋下了种子来,她恨孟岚,但现在无力去报复,她身心都已经受到了重创,再这样耗费心力去报仇,不知她还能活得几时。她知道孟岚这疯妇恨她,只要她活下去、活得更好,对于孟岚来说,已然是一种变相的报复了。而再一想想,若是她能生下像卫珩的男孩儿来……      自两人圆房之后,卫珩从来不在那事儿上勉强她半点,更是绝口不提孩子的事。秦婉未必不知自己身子孱弱只怕一生无子,但想到以卫珩年岁而言,实在应该有个子嗣承欢膝下了。      蹙着眉头想了许久,秦婉便给选在边关的卫珩捎了一封信,问他是否想要个侍妾。谁知这一向疼她的男人给她捎回一张空白的笺纸,分明是不想理她也不想讨论这件事。秦婉好气又好笑,心窝里泛出甜蜜来,只让紫苏暗中留意着,看有没有妇科圣手,也好向其讨要生子秘术。      卫珩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将秦婉抱到床上,脱了她的鞋袜。看着自己的小脚丫子被他捏在手心把玩,秦婉怯怯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卫珩在她脚心哪里捏了捏,一时又痒又麻,她想挣扎,但卫珩不让:“小丫头仗着我疼你,愈发的无法无天起来,还敢不敢再说要为我纳妾的话了?”      秦婉哭丧着脸:“再不敢了,饶了我吧……”      他却恶意一笑,俯身亲了亲秦婉的小嘴:“不成,要让婉婉长些记性,往后再说这等混账话,我就要恼。”      一直将秦婉欺负得泫然欲泣,卫珩才放了她。秦婉自是不依,非要闹气不肯吃饭,到底还是被卫珩抱到桌前,给喂了满满一碗。      卫珩在京中只待了两个月,又去了边关,秦婉则缩在府上倒腾着生子的事情。这些日子里,她只听说秦仪愈发得皇帝青眼,已然官至丞相的温一枫上书,请立秦仪为太子,年轻的小雍王也出面,力捧秦仪,皇帝应允之后,朝中自然发生了变革,不少大臣都站队了。      卫珩再次从边关回来,秦婉早就求到了生子的方子,虽然对根本有损,但秦婉是切实想为卫珩生一个孩子的。      她被诊出怀孕的时候,卫珩几乎欣喜若狂,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婉婉果然有了身孕?”他的欢喜显而易见,纵然被他举起来,失重感让秦婉有些不适,但还是笑得腼腆:“别闹,将宝宝吓到就不好了。”      卫珩大笑着将她放下,柔声说:“是我不好,欢喜疯了。”说到此,又将秦婉紧紧抱在怀里,“你素来身子不好,生孩子极伤根本,多多调养才是。”      秦婉一时腼腆,心中愈发庆幸自己铤而走险是对的——卫珩其实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只是他从来不言明罢了。如此想着,秦婉笑得很美,小手抚上了肚子,小腹平坦,几乎感觉不到孩子的存在,但秦婉依旧欣喜非常。      直到卫珩在她的妆奁之中发现了一张方子,暗中命人去查过之后,得知是损人根本的生子方,当即就黑了脸。秦婉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可怖的样子,瑟缩在榻上。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双肩:“你吃了药?你为什么要吃药?”      他脸色发黑,再不见平日温柔,看得秦婉心中止不住的发怵,一时怔怔的望着他,连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秦婉给他掐死,紫苏杜若赶紧上前去:“将军是男人,手上也没个轻重,夫人又体弱,如何受得住?”      卫珩如梦初醒,忙放开她:“我……”秦婉局促的扯了扯衣裳,“我知道你还是想要孩子的,所以、所以……”      肩上疼得厉害,秦婉被扶到了床上,紫苏忙给她解了衣裳,见她白皙的双肩清晰可见的掌印,一时也是低呼起来。秦婉趴在床上,她从未被卫珩如此对待过,一时也是委屈。带着薄茧的温热大手轻抚自己的肩,秦婉转头,见卫珩不知何时坐在床边,正轻轻给她揉肩:“孩子再重要,也不及你。你何苦为了一个孩子去吃损伤女子根本的药?我并不十分看重孩子,若要用你的健康来换,我宁肯不要孩子。”他一面说,一面扯过被子给她盖上,“婉婉,咱们再不要孩子了。”      “若是个女儿呢?”秦婉忙问,卫珩只笑:“女儿也不要紧,若真是不成,让她招个入赘的就是了。”      秦婉一时好笑,她腹中孩子日渐成长,将她本就不大的胃口压得愈发小了。偏生边关再次不安宁,卫珩启程前去,临到出发那日,秦婉将卫珩送到了城门,卫珩只是笑:“乖乖在家等我,我会在孩子出世前回来。”      他从来都不让前线的消息传回将军府,但唯独此次,秦婉听说,他此次很不顺利,北方的游牧民族大汗亲自压阵,已然是数度苦战。      秦婉很是担心,日日睡不安稳,若非还有孩子在,她怕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紫苏和杜若看在眼里,心里担忧得很。      这日才在外面散了步,门房就有婆子进来:“夫人,外面有人送了一个盒子来,说是柳公子送给夫人的。”      “表哥送来的?”秦婉顿时含笑,自柳穆清上次说要离了京中,秦婉再不曾见到他,加之上次他说他要去找孟岚的证据,现下只怕找到了证据,这才命人送了来。      只是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那份期待顿时变成了惊惧难当。那盒子里赫然盛着一颗人头,紧闭着双眼,消瘦不堪的脸上全是血污,正是许久不见的柳穆清。      秦婉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惊叫一声,将盒子猛的扔开,小腹顿时袭来一阵痛苦,让秦婉几乎扑倒在地。看着盒子里滚出柳穆清的人头,紫苏杜若顿时愣了,忙不迭去扶栽倒在软榻上的秦婉。      秦婉小产了,清晰的感觉到鲜血流淌。她一直怔怔的看着床帏,一句话也不曾说。前来诊治的老大夫抚着花白的胡子,摇头叹息:“养好的底子全废了。”      接下来的半月,秦婉身子愈发败坏了,小产之后崩漏不止本就是大病,加之她身子又一次败了下去,再无力气支撑,不过几日,人就病空了。每一日都昏昏沉沉的靠在床上,颓然的望着外面。      她在等卫珩回来,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每一日都在等卫珩回来。只是不管捎去多少信,都如同泥牛入海,杳无回音,卫珩也一直没有回来。她苦撑了半月,目光也渐渐涣散起来,已然认不得人了,拉着紫苏的手,轻声问道:“他为什么不回来?”而后再没有任何声音,手软软的垂了下去。      紫苏与杜若失声痛哭,同日,北方大军为奸细出卖,全军覆没,主将卫珩战死沙场,终年二十八岁,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啦,谢谢一路相伴的小天使么么哒,欢欢爱你们~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